《休妻当天,十万禁军跪迎她回朝》 第1章 状元归府 大楚十三年春,齐府门前。 春日的阳光斜洒在青石地板上,齐府门外,锣鼓声震天,热闹非凡,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楚青娘立在朱漆大门前,素白的指尖轻轻搭在食盒上——那里面装着的,是刚蒸好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 “楚娘子可真是好福气啊,状元郎这回回来,可要给您挣个诰命啊!” “可不是!不过话说回来,齐状元能有今日的风光,都是楚娘子的功劳。” 街坊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眼里闪着艳羡的光。 楚青娘唇角微扬,落落大方的含笑回应众人。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鸣锣开道声。 “来了来了!” “状元郎回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齐府门前顿时骚动起来。 楚青娘掂起脚尖,循声看去,只见朱红色的仪仗转过街角。一道耀眼的人影正骑着高头大马,缓缓朝这边走来。 来人一身状元红袍在阳光下十分夺目,金丝绣的蟒纹随着马身起伏若隐若现,正是她数月未见的夫君——齐彻! 衙役们为其鸣锣开道,状元仪仗所到之处,鞭炮炸响,行人避让,人人都对大马上的状元郎投去艳羡的目光。 楚青娘抬头看向打马而来的齐彻,红色锦袍,状元帽,愈发衬托得他清朗俊逸,面如冠玉。 他就这样骑着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步朝着楚青娘走来。 这一幕,可谓羡煞了旁人。 楚青娘看着眼前这一幕,眉眼含笑,心跳有些加速。 她知道齐彻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他心怀家国,日夜苦读,只为兼济天下。 他高中,只是早晚的事。 “夫君——” 就在楚青娘刚准备开口时,齐彻的身后,一顶描金绣凤的轿子里,传出了一道娇柔的女声! 紧接着,轿帘掀起,露出一只戴着翡翠镯子的纤纤玉手。 楚青娘的笑容僵在脸上! 齐彻先是有些慌乱的看了楚青娘一眼,紧接着连忙翻身下马,亲自将轿子里的人扶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满头珠翠,绛红的裙摆逶迤及地,腰间悬挂的金鱼袋晃得人眼花。 “青娘。”齐彻避开她的目光,“这是顾相爷的千金嫣然,往后你们姐妹相称。” 霎那间,方才还人声鼎沸的齐府门口,此刻众人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安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同时将目光落到楚青娘身上。 楚青娘一颗心缓缓下沉,看着成亲三年的丈夫。却见齐彻只是垂眸看着地上的青砖,不知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还是心虚不敢看她。 “这位想必就是楚姐姐?”一旁的顾嫣然突然开口,纤纤玉手扶了扶鬓边的金钗,“你的情况,夫君都同我说了,你放心,虽然你出身商贾,但毕竟伺候过夫君一场,往后在府里你只需和往常一样,好好伺候夫君就行。” 意思就是,你只管伺候好齐彻,府里的所有管事权,就不劳你费心了。 楚青娘没有理会顾嫣然,只定定的看着齐彻,“齐彻,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迎娶我时,曾在我父亲面前发下的誓言?” 彼时他曾许诺,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纳妾,否则,遭天打雷劈。 齐彻身子一颤,终于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青娘,这里是门口,有什么事我们进去再说……” “好个忘恩负义的状元郎!”丫鬟知夏突然上前,指着齐彻的鼻子骂道:“当年你穷得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若不是我家小姐变卖首饰供你读书,又替你照顾病重的寡母,你能有今天?哼,一朝高中,就要抛弃我家小姐,另娶高门贵女,真真是无耻至极!” 知夏说着,主动接过沈青娘手里的食盒,杏眼仿佛要喷出火来,“小姐,这桂花糕还是奴婢帮您料理了,就算拿去喂狗,也不该便宜了这等过河拆桥,狼心狗肺的东西!” 齐彻听闻,脸色骤变:“放肆!” “更放肆的话还在后头呢!”知夏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食盒往地上一摔,金黄的桂花糕滚的满地都是。 “当年要不是你舔着脸求娶我家小姐,又赌咒发誓说此生绝无二心,我家小姐如何能下嫁于你一个穷书生?如今你功成名就,就要把小姐当糟糠之妻抛弃了? 我要是你,就该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省得叫全天下人戳脊梁骨!” 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指点声此起彼伏。 “天啦,这状元郎看着斯斯文文的,咋这么没良心呢!这不活脱脱的陈世美吗!” “可不是嘛,那会儿齐家穷的揭不开锅,要不是楚娘子接济,他们母子怕是早就饿死了。” “读书人最重气节,这般背信弃义之徒,也配穿这身状元袍?” “负心汉……” 围观的人声音越来越大,这让齐彻一时间下不来台。 “放肆!”顾嫣然反应过来,当即柳眉倒竖,“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竟敢当众辱骂朝廷命官?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啊,给我掌嘴!” 几个顾府带来的家丁闻言就要上前,却被知夏一个闪身躲开。 “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小姐还没说话,轮得到你在这儿发号施令?” 顾嫣然气得浑身发抖,头上的珠钗乱颤,“真是反了!” 她转头看向齐彻,声音带着哭腔:“夫君,你就任由一个下人这般羞辱你我?” 齐彻脸色铁青,看着沈青娘,嘴里警告道:“青娘,你非要在外人面前让我难堪吗?” 他深吸口气,补充道:“念你在家照顾母亲,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但你必须让知夏立刻向嫣然道歉!” 楚青娘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缓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抚平了知夏被家丁拉皱的衣袖。 “齐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她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想要知夏道歉,那便让顾小姐带来的这些奴才,每人先给知夏磕三个头再说。” 话落,顾嫣然顿时止住了假泣,活像只被扼住了喉咙的公鸡! 第2章 人心,经不起考验! “大胆!我家夫人可是相国千金,岂能容你如此折辱?”顾嫣然身后的丫鬟出声斥道。 齐彻的脸上也是阴云密布,“青娘,你就非要当众给我难堪吗?” 他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顾家能给我前程,你向来懂事,我以为你能体谅我的……” 楚青娘冷笑一声:“所以,我该恭喜齐状元,双喜临门,对吗?” 她站在台阶上,眸子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齐彻,我们和离!” 齐彻怔住,似想从她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楚青娘的脸上,除了平静,就只剩下淡漠,和疏离。 齐彻的心有一瞬间的刺痛,但很快又被恼恨所取代。 明知道今天是他打马回府的大好日子,有什么不满,就不能晚点再说吗?非要在众人面前害他下不了台。 但楚青娘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就带着知夏转身,抬脚走进了大门。 齐彻转过身,本想对顾嫣然安慰几句,然后追上去。 谁知顾嫣然却突然冲他一笑,体贴道:“姐姐想必是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我自己进去,相公还是先去哄一哄姐姐。” 齐彻上前的脚步顿住,眼神暗了暗:“无妨!青娘素来懂事,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想开的。” 顾嫣然已经是他的妻子,若就这么把人撂在门口,传到相国岳父的耳朵里,前程还要不要了? 等青娘先冷静下来,回头再跟她慢慢解释。相信她一定会体谅自己的。 毕竟,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女,离了齐府,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不是吗? 转头,齐彻对着管家交代几句,然后牵着顾嫣然的手,大摇大摆走进了齐府大门。 却说这头,楚青娘进门之后,就直奔宜兰苑。 身后,知夏开导她:“小姐,你别难过,咱就当浪费了三年时间,看清了这负心汉的真面目。 要我说,咱现在就收拾东西回京去,这腌臜地方多待一刻都嫌脏!” 她家小姐是什么身份?能屈尊在这破地方待了三年,还为他齐彻洗手作羹汤,照顾一个病重的老婆子,已经是齐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了。 可他齐彻倒好,得势后第一时间,竟将她家小姐贬妻为妾,真要论起来,那什么狗屁相国千金,给她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呸! 很快,齐彻就会知道,他犯下了一个足以令他后悔终身的错误! 很快,主仆二人走到院子里,楚青娘走到书桌前,执起笔,在一张纸上唰唰的写了些什么。 最后,她搁下笔,朝知夏解释道:“知夏,你说错了,这三年,我并非全然浪费。” “至少让我看透了,这世间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心。” 紧接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取下耳垂上那对珍珠耳坠,这是当年齐彻用到第一笔润笔费给她买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舍不得戴,好不容易趁着今日戴出来,结果—— “我曾以为,他与旁人不一样。” 她曾以为,齐彻他为人善良,真诚且质朴,是风光霁月的君子。 三年前,她因调查一桩军饷案受伤失忆,是齐彻冒雨将她背回家,她至今记得,那间简陋的屋子里,齐彻将唯一干燥的被褥让给了她,自己却在堂屋看书看了整整一宿。 “姑娘别怕,明日我就去医馆抓药,一定会治好你。” 后来她才知道,那三钱银子,原本是齐彻准备买笔墨的最后积蓄。 没多久,当她恢复记忆,从锦囊中取出金叶子想要酬谢时,齐彻却涨红了脸连连摆手。 那个在县学里以才学着称的寒门学子,竟结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楚姑娘。”他鼓起勇气,在那株梨花树下朝着楚青娘深深一揖,“齐某虽家徒四壁,但、自初见姑娘那日起,便再难相忘,若姑娘不弃……” 她至今记得,齐彻那掷地有声的承诺:“我齐彻此生,绝不负卿。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楚青娘被他懵懂却坚韧的气质所吸引,亦被他的善意所感动,犹豫过后,便决定暂时放弃回京,并暗中打点,以商户之女的身份留在江南,与他成亲。 只是没想到,人心易变。 当初那个对她月下许诺的少年,终究迷失在权势与欲望的洪流中。 “小姐,您真的打算要和离?” 知夏的话,将楚青娘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她看了看纸上的墨迹,已经干透。便吩咐知夏:“收拾些细软,咱们今日就动身。” 知夏踌躇:“就只带些金银细软吗?” 这偌大的宅子,还有里面的装饰,仆人等,哪一样不是小姐一样样操办起来的? 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了那负心汉? “就当全了他当初对我的相救之恩。”楚青娘道。 很快,楚青娘揣着和离书,步出了院子,却看到许多下人都一个劲儿的忙碌开来,沿着青石板一路铺就着红毯,还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红毯延伸的方向,正好是齐彻所在的主院。 寿安院的刘妈妈正在指挥着下人们干活,“动作利索点,老夫人吩咐了,今日是公子和新夫人大喜的日子,这红绸和地毯,一定要铺平了,铺顺了,才能给新夫人留个好印象。” 知夏一听,想到了什么,瞬间火气噌噌的上窜。 “小姐!那老太婆定是一早得了消息,才会如此安排!” 她家小姐照顾了齐彻的母亲整整三年,可结果呢?齐彻在京中成婚,这老太婆分明是一早就得了消息,才命人提前布置。 楚青娘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母子两人,联合起来就瞒着她一个人。 是怕自己提前知道了,会坏了齐彻的好事么? 呵! “这样也好。”楚青娘转身,眸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尽,“若他今日不负我,来日我恢复身份,反倒要为难该如何安置他。” 楚青娘没有继续去主院,而是转身回屋,又写下了一封信。 片刻后,骨哨声响起,一只雪鹰出现在窗台。睁着豆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楚青娘。 楚青娘上前,亲自将密信纸条绑在雪鹰的腿上,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养了你三年,今天总算要将你派上用场。” 雪鹰被养的很好,身形圆润,伸出脑袋对着楚青娘亲昵的蹭了蹭。 知夏取来两块鸡胸肉,一边喂着雪鹰一边絮絮叨叨:“小姐您瞧瞧,这三年没派上用场,它都快被奴婢喂成走地鸡了。前阵子裴将军派人来问,奴婢都不好意思说它差点飞不过院墙……” 雪鹰不满的啄了啄知夏的手指,惹得她哎哟一声:“好好好,不说你胖。不过啊……”她突然压低了声音,眨眨眼睛: “要是让裴将军他们知道小姐这三年在齐家给人当牛做马,那齐彻的脑袋,怕是不够砍的。” 知夏伸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雪鹰似乎听懂了,突然振翅高飞,惊得院外的麻雀四散飞逃。 知夏连忙捂摁住它:“小祖宗,您可别打草惊蛇,让那对狗男女多得意会儿,等咱们的人到了……”她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第3章 你一个商贾之女,难道要跟本夫人动手? 就在知夏刚把雪鹰放走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砰——” 很快,院门被人狠狠踹开,只见顾嫣然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她一身华贵锦缎,满头珠翠晃得刺眼,像打量货物似的环视着宜兰苑里的装饰和摆设,眼底流露出颇为满意的神情。 “没想到你一介商贾之女,眼光倒不错,竟将这院子布置的颇为雅致,如此,倒也省得本夫人再动手改造了。” 知夏立马挡在楚青娘面前,杏眼圆睁:“什么意思?堂堂顾相国家的嫡女,竟是个这样的货色?抢了人家夫君还不够,现在还要抢我家小姐的院子?” “呵,顾相爷家里那‘清正廉明’的匾额,怕不是从窑子里赊来的?” 顾嫣然的脸色瞬间铁青:“放肆,你这贱婢!竟敢辱及家父!谁给你的胆子!” 顾嫣然说着,竟不管不顾的就要亲自动手,朝着知夏脸上打过去—— 却在这时,手腕被一股不大,却强势的力量给捉住。 “你若敢动她一下,信不信我要你出不了这道门!” 楚青娘声音明明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味,浑身释放出一股高贵不可侵犯的气势,顾嫣然一时间竟然呆住。 她怔怔的看着楚青娘,随即眼底闪过一抹恼恨,“你一个商贾之女,难道要跟本夫人动手——”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推,她后退不及,狼狈的跌倒在地上。华贵的裙子沾满尘土,精心梳妆的发髻也散乱了几缕。 满院子的下人全都呆住,疯了一样的看着楚青娘。 下一秒,院子里响起顾嫣然嘶声力竭的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抓住这个贱人,我要亲自撕烂她的脸!” 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伸手就要去抓楚青娘的头发。 就在那粗糙的手即即将碰到乌黑的发丝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至楚青娘面前。 “找死——” 知夏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纤细的手腕一转。下一秒,那婆子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哀嚎,整条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院子里顿时乱做一团,知夏身轻如燕,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哀嚎四起,婆子们一个个如同破布一般,被她踹出院子,还滑出了好几米的距离。 不过片刻功夫,顾嫣然带来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全都横七竖八趟在了外头。 “这……这丫头会武功!”有人惊恐的大叫。 知夏拍拍手,像拂去灰尘般轻松,“小姐,怎么处置?” 楚青娘目光掠过满地打滚的仆妇,最后停留在脸色苍白的顾嫣然身上,淡淡的道:“都扔出去,别脏了咱们的院子。” “是!” 最终,顾嫣然一行人趾高气昂的来,灰头土脸的走。 …… 此时,前院花厅,齐彻正在与几位身着官服的人举杯寒暄。得知状元郎今日衣锦还乡,当地的知府,县令等人全都齐聚一堂,前来恭贺齐彻。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状元郎不仅在金銮殿摘得桂冠,还得了相国大人亲眼,成了顾相国的乘龙快婿,前途不可限量。 就在这时,顾嫣然披头散发的冲进来,扑进齐彻的怀里,全然不顾在场众人惊愕的目光。 “夫君——”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县令手中的杯子‘啪’地掉落在地上。 齐彻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有些尴尬。 但碍于场合,他还是轻扶着顾嫣然,柔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顾嫣然抽抽搭搭没讲话,这时,紧随而来的丫鬟春桃代替她一通哭诉:“姑爷,您可要为我家小姐做主啊! 楚氏那商户女简直无法无天,仗着姑爷抬举,竟敢对正室夫人动手!” 话落,在场几位大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齐彻眼底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怎么回事?” 春桃继续添油加醋一番:“我们小姐金枝玉叶之躯,是顾相爷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今日不过好心去指点那楚氏规矩,谁知她竟然指使丫鬟行凶,要不是小姐闪的快,这会儿怕是已经遭到了毒手……” 她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补充道:“更可恨的是那楚氏说的话,她说……她说相府千金算什么,不过是个倒贴上门的新妇,还说姑爷能中状元,全都靠她的银子打点……” 嘶! 在场几个官员都在心底倒抽一口凉气。 这位状元郎抛弃糟糠之妻另娶高门贵女的事,几人都是有所耳闻的。 但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为求仕途少奋斗数十载,借高门之势平步青云,倒也算“人之常情”。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纷纷识趣的起身告辞。 “齐大人既有家事要料理,我等就不打扰了。”为首的知府扫过齐彻略显僵硬的脸色,补充道: “不过大人须得知晓——枕边风最是厉害,若想在后宅站稳脚跟,该软时软,该硬时须得硬。” “可不是?”另一名通判接着道:“我府中那几房妾室,起初也闹过脾气,后来我让人在柴房关了三日。 如今个个都乖顺得很。大人若有难处,只管来问我,咱们这些过来人,别的本事没有,哄女人还是略懂一二的。” 众人寒暄着走到门口,那通判突然回头,似笑非笑的补充了一句:“当然了,若想让高门贵女与寒门发妻和睦相处,关键还在大人如何权衡。有些东西嘛,扔了便扔了,可别犯糊涂,叫不相干的人坏了大事。” 几人看似‘好心’的劝诫,让齐彻眼神一暗。 等客人走后,又安慰了顾嫣然几句,齐彻径直来到了宜兰苑。 正当他准备进门时,却被门口的知夏给拦住,一脸的敌视,连个礼都不行。 “站住!” “小姐正在抄经,不见外客!” 齐彻额头青筋暴起:“放肆,在这齐府,你说我是‘外客?’” 知夏冷嗤:“这齐府的一草一木,哪样不是我家小姐供养出来的?一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负心汉,说是外客,那都是抬举。” 知夏丝毫不将齐彻放在眼里,说出的话令齐彻脸色难看到极致。 “够了,知夏,看在青娘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快些让开,我找青娘有正事。” 知夏抱着胳膊,不留半分情面:“我说了,小姐没空!” 第4章 青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齐彻脸色铁青,正准备推搡知夏,却听见屋内传来楚青娘的声音:“知夏,让他进来!” 知夏瞪了齐彻一眼,侧身让开。 屋内,楚青娘正坐在窗前的书桌上,春日的阳光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光辉,显得十分恬静从容。 齐彻的脚步顿了顿,一抹说不出的失落感从心头涌上来。 印象里,楚青娘一直都是温婉的,从容的,成亲三载,她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似乎没有任何事能令她变色。 “青娘。”齐彻深吸口气,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在书案对面坐下。 “我知你心里有气,但娶顾嫣然实属无奈之举。 顾相国把持吏部多年,我若当场拒婚,莫说翰林院待诏的位置,便是齐府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可能不保。青娘,我想你一定不忍心看到我十年寒窗付诸东流,对吗?” 阳光透过楚青娘手中的白玉镇纸,在她指尖投下一道冰冷的影子。 她搁笔,目光清冷的锁住齐彻:“所以,你当初在我父亲灵前发誓说‘此生唯卿一人’时,也是‘无奈之举’?” 齐彻有些心虚的别开目光,继续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身居要职,哪个朝廷大员不是三妻四妾?” “青娘,我虽娶了她,可我心里所爱的始终只有你一个啊,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我知道这样做委屈了你,可你能不能为了我,暂时委屈一下?” 楚青娘目光如水:“所以,你便可以毫不留情的贬妻为妾,眼睁睁看着我委屈,并希望我懂事一点,欣然接受?” “齐彻,其实你早在进京前,应该就已经想好了后路。不——也许更早。”楚青娘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齐彻,你在三年前,应该就已经意识到,光靠你一介寒门学子的身份,就算中举,身后若无财力支持,想要在官场上站稳脚跟,也是难如登天。所以,你需要一个助力,能让你心无旁骛的考取功名,位列官场。” 面对楚青娘的质问,齐彻顿时身体一僵,脸上的深情都差点维持不住。 “不是的,青娘,你怎么能这么想我?”齐彻眼底划过一抹受伤,试图伸出手,去握住楚青娘,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 “青娘,我们成亲三载,你亲手为我缝衣,我亦亲手替你画眉,我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互相扶持,这些你都忘了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你不知道,朝堂如战场,若无强援扶持,我纵有满腹经纶也难施展。顾氏能助我接近中枢,而你……”他顿了顿,“你虽贤良,终究是商贾之女,于我的仕途并无裨益。” 楚青娘不发一语的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三分悲切。 “所以你就拿我换了仕途? 成亲时你说‘妻者,齐也’,如今倒分得清楚,什么是‘裨益’,什么是‘拖累’。” 商贾之女,并无裨益…… 原来她的身份在他眼里,始终低人一等。 楚青娘起身,声音带着几分讽刺的意味。 “齐彻,三年前,我念你至纯至善,心怀家国,亦感动于你的深情,所以委身与你,愿做你的贤内助,为你洗手作羹汤,侍奉病重的寡母。先前你因为贫穷被同窗们嘲笑贬损,亦是我出银子在书院上下打点,才让你心无旁骛的读书。你赴京赶考时,亦是我变卖嫁妆替你打点行装。”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商贾之女,配不上你如今的身份,可若没有我这个商贾之女,你们母子,恐怕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饿死,病死,又何来今日这一切?” “男子汉大丈夫,齐彻,你连当初的誓言都能违背,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又如何堪配这状元郎的身份?” 楚青娘每说一句,齐彻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到最后,已经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他猛地起身,厉声道:“青娘,你无非就是仗着我的宠爱持宠而娇。 是,我是违背誓言在先,但那又怎样?我不过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是,你是出过银子,供我读书,可若非我天资聪颖考取功名,你那些铜臭银子能换来诰命夫人的凤冠吗?” 他喘着粗气,像是终于撕开那层温润如玉的外表,露出内里腐朽贪婪的心肝。 “你以为施舍几个银子,就能挟恩图报一辈子?可你别忘了,当初你受伤失忆,是我冒雨救了你!” 这话如利剑般剜进楚青娘心口。她望着眼前这个扭曲的男人,忽然觉得陌生得可怕。 “那便和离!” 半晌后,楚青娘突然出声,淡淡的道:“齐彻,看在你曾救过我的份上,我无意与你为难,三年的扶持,包括这座宅院,全都归你,你只需写下一封和离书,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自可去追求你的青云路,而我,亦不会与人共伺一夫。 所以,我们和离!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齐彻看起她淡漠的神色,和认真的语气,只觉得一股火气只窜天灵盖。快要压制不住。 “你是认真的?”他从牙缝间挤出这几个字,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是,齐彻,你该清楚,当初的相救之恩,我早就还清了。如今你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的信任,这段姻缘,也该到此为止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寸寸割开了齐彻的理智。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一股无名火在五脏六腑间横冲直撞 “楚青娘,你真以为提出和离,就想拿捏我?” “你也不想想,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离了我,还能去哪里?” 他死死的盯着她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丝破绽,哪怕是一丝痛楚也好。 可她偏偏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仿佛他们之间三年的耳鬓厮磨,那些被看添香的夜晚,那些床榻间的嘘寒问暖,都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梦。 这个认知,让齐彻心头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讨厌她此刻的样子,表情冷静,语气从容,她真的在意过自己吗?爱过自己吗? 为何她可以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三年点点滴滴的相守,难道最终就是她一句轻飘飘的和离吗? “楚青娘,你到底有没有心?”他突然起身,猛地拽住楚青娘的手腕,力道大的出奇。 楚青娘眉头微皱,正欲反驳,却间一道影子突然冲门外冲了进来,一掌打在齐彻的肩上,瞬间将齐彻震飞到三米开外的距离。 第5章 闭嘴,你也配叫状元郎? “狗东西!” 只见知夏怒喝一声,犹如从天而降,挡在楚青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齐彻。 “我家小姐待你如珠如宝,变卖嫁妆供你读书时,你怎么不说商贾低贱?照顾你那半死不活的寡母时,你怎么不说并无裨益。别说区区一个相国之女,就算你这个状元郎,给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我呸!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负心汉!” 齐彻被这一掌打的眼冒金星,刚想开口,知夏又是一个巴掌甩过去:“闭嘴!你也配叫状元郎?”她狠狠的吐了一口,“连街边的野狗都知道报恩,你连畜生都不如!” 外面,紧随而来的齐老夫人正杵着拐杖,被顾嫣然搀扶着,正缓缓走了进来,刚好就看到齐彻被踹飞的这一幕。 齐老夫人当场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反了!反了这是!” 她颤抖着手,指着身后一大群丫鬟护卫,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去,把大人扶起来?” 她手中的沉香木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的溜圆:“反了天了,一个贱婢也敢对主子动手!” 顾嫣然故作惊慌的喊道:“哎呀,夫君流血了,快去请大夫!”随后又转头对着知夏呵斥:“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殴打朝廷命官,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紧接着,十几个家丁护卫哗啦啦的涌进院子,却都在距离知夏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方才这丫头的身手,他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知夏冷笑一声,随手抄起廊下的扫帚,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来啊!姑奶奶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诛九族’!” 她目光如电,扫过那群瑟缩的家丁,“不怕死的,就尽管上前!” 眼见双方就要爆发一场争执,顾嫣然得意的扬起嘴角,已经给其中几个护卫使了眼色。 她是让一会儿动手的时候,趁乱把那丫头给弄死。 这样楚青娘和齐彻之间,隔着一条人命,就永远不会再对自己的地位构成威胁。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楚青娘一派从容的走出来。 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齐老夫人身上,微微颔首:“老夫人。” 这一声‘老夫人’,唤得齐老夫人心头一颤。三年来,这个儿媳晨昏定省从未间,就连她病重最难伺候的时候,也是楚青娘衣不解带的守在她的床前。 从前,她都是唤自己婆母。 “青娘……”老夫人语气不自觉的软了几分,“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婆母可别被她给骗了!”顾嫣然见状,急忙插嘴:“方才这贱婢差点打死夫君,定是她指使的,你看看,夫君都流血了!” 果然,齐老夫人顺着视线看过去,齐彻半边脸已经肿起来,官袍上沾满泥土,嘴角溢出血渍,哪里还有半点状元郎的风光。 老夫人的心又硬了起来:“楚氏!这就是你管教的下人?” 楚青娘不慌不能的从袖子里取出那封和离书:“老夫人,从今日起,青娘与齐大人桥归桥,路归路。”她将文书递给身旁的知夏:“烦请老夫人做个见证。” “和离?”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 “荒唐!齐家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她猛地举起拐杖指着知夏:“除非你把这贱婢交出来,家法处置!” “家法处置?”知夏冷笑一声,抄起胳膊气笑道:“你齐家的家规,怕是处置不了我。” 齐老夫人一怔,定定的看着知夏,似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当众顶撞自己。 反应过来后,她气得浑身发抖,“放肆,楚氏不过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你也不过一个下贱的丫头,身份还能顶了天去不成? 你们主仆如今能背靠我儿,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不满足!” 知夏怒极反笑,目光在齐彻和齐老夫人身上游移了一圈,“呵,真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齐大人的自私凉薄都是来自遗传,你们母子两个,都是一样的寡淡,冷血,忘恩负义之辈。这个地方,真真是多待一刻都觉得脏!” “你——”齐老夫人一双老眼瞪得老大,伸手指着知夏,扭头对齐彻道:“彻儿,楚氏竟如此纵容恶奴欺主,这等目无尊长的贱妇,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休了她?” 齐彻捂着红肿的脸颊,眼神复杂的看着楚青娘。 她站在阳光底下,斑驳的光点洒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恍若间想到了初见时那一眼的惊艳。 他不信楚青娘会真的想和自己和离,她只是生气了,就像从前他熬夜读书忘记用膳时,她总会板着脸不理人。但只要他软声哄几句,她总会心软。 这次、这次一定也一样。 “母亲。”齐彻喉结滚动,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的,“您先回去,儿子会自己处理好。” “彻儿!”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莫不是被这妖妇给迷了心窍?她都纵容恶奴……” “母亲!”齐彻突然提高了声音,很快又立刻放软了语调:“您信儿子一次。” “青娘她,只是一时气话。” “她不会走的。”她像是在说服齐老夫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青娘的心肠最软,您是知道的……” 齐彻意有所指,齐老夫人也顿时想起先前的点点滴滴,确实,以前齐彻染了风寒,楚青娘嘴上虽然说着不管,但实际上却背地里亲自煎好了药送过去。 齐老夫人怒其不争,但她也知道齐彻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眼下顾嫣然还在,她也不好偏袒太过,于是板着脸道:“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要么把知夏这贱婢交出来,要么,就让楚氏带着嫁妆滚出齐府。” 反正有了顾嫣然,齐府也不会缺银子。 楚青娘只要有脑子,就该知道怎么选。 楚青娘闻言,反而笑了。 可笑,亏她还想着齐彻好歹救过她一场,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可眼下,她的想法似乎有些多余。 她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正好,嫁妆单子我已经让知夏整理好了。” 楚青娘转头又对知夏吩咐道:“去把库房钥匙交给管家。” 齐彻如遭雷击,踉跄着上前两步,“青娘,你当真……” “齐彻。”楚青娘终于看向他,眼神却陌生的让他心慌,“你知道吗?最伤人的不是背叛—— 而是你明明做了选择,却还要装出一副情非得已的样子。 今日,要么你在和离书上签字,要么,就是我休夫,你自己选一个!” 第6章 老夫人病危,可账面上银子已经不够了 楚青娘的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齐彻脸色煞白,仿佛被人朝着胸口捅了一刀,连呼吸都凝滞了。 “你……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齐老夫人终于反应过来,指着楚青娘的手剧烈颤抖着,胸口剧烈起伏。 从来都是男子休妻,哪儿来的女子休夫? 这简直倒反天罡!倒反天罡啊! “我、我齐家待你不薄,你竟敢……竟敢……” 话音未落,齐老夫人突然捂着胸口,脸色骤然惨白,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母亲!” 齐彻大惊失色,顾不得再和楚青娘起争执,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齐老夫人。 顾嫣然也慌了神,尖叫道:“快!快去叫大夫,老夫人晕过去了!” 今日是她登门的第一日,若传出了老夫人就病重或者不好的消息,对她这个新妇的影响也不好。 虽然此事是因楚青娘这贱妇而起,可难保别人在议论时,不会捎带上自己。 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的围上来,七手八脚的搀扶齐老夫人。 齐彻一把将人抱起,转头怒视着楚青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楚青娘,我母亲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 楚青娘没说话,只冷冷的看着这场闹剧。 反倒是知夏冷哼了一声,道:“她若真有个好歹,那也是被你的贪心和虚伪气出来的,与我家小姐何干? 更何况,若不是我家小姐出钱出力,你母亲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如今坟头草都该三米高了,多得了三年寿命,做人应该要懂得知足和感恩。” “你——”齐彻被气的浑身发抖,可怀里的母亲已经面色发青,呼吸急促,他不再耽搁,咬牙道:“来人!立刻请大夫!把老夫人抬回寿安院!” 一群人很快簇拥着齐老夫人离开,院子里瞬间空了大半,只剩下楚青娘和知夏站在原地。 知夏冷哼一声,“装模作样,平日里身子骨是不好,可也不至于一听见小姐要休夫就受不了,这以后要知道了小姐的身份,还不得原地去世?” 楚青娘淡淡的收回视线,语气平静:“不管她是真晕还是假晕,都与我无关了。” 她伺候了齐老夫人三年,都没捂热她一颗心。 从今往后,她亦不会再管她院子里的事。 齐老夫人这一晕,和离书也没签成,楚青娘本想着再等他一晚,等齐老夫人醒来之后再去找他签。可没想到还没等到老夫人醒来,却等来了府里的管家。 管家是来取银子的。 他匆匆而来,额上还挂着汗珠:“夫人,老夫人病情危急,需要用百年血参救命,可中公账上的银子已经不够了……” 这次齐彻衣锦还乡,府里散发的喜钱,操办的宴会等,花费不小。 知夏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呸!不要脸的负心汉,先前嫌弃我家小姐是商贾之女,说什么配不上你们状元郎的门楣,如今要用银子,倒是想起我们小姐来了? 脸这么大,咋不上天呢。” 管家被骂的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道:“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没办法?”知夏冷笑一声:“他齐彻怎么不去找你们那位新入府的相国千金要银子?不是说平妻吗?这会儿倒装起孝子贤孙来了?” 说着,知夏转身从妆奁里抓出一把碎银子,放在管家手里:“拿去,回去告诉齐彻,就说他齐家,就只配捡咱们小姐施舍不要的银子!” 看着手里的几块碎银,管家的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老脸臊得慌。 他也知道,齐状元这事做的有些过分,可自己到底只是个下人,又不好多言。 无奈,管家只好点点头,准备回去复命。 却在这时,楚青娘突然出声道;“这银子我可以出,但有一个条件——今日之内,我要见到签好的和离书。你回去转告齐彻,让他尽快做出决定。” 管家拿着碎银,点了点头,逃似的退了出去。 知夏却有些不解:“小姐,齐彻不可能会为了这点银子妥协的。” 楚青娘点头:“我知道,用这点银子买个清净,值得。” 事情果然如知夏预料的那样,管家拿着碎银回去复命后,齐彻气得是脸色铁青,当即就要亲自来宜兰苑,却被顾嫣然给拦住了。 “夫君是打算同意签下和离书吗?” 齐彻眉头紧锁,沉声道:“非也,我只是想去与她好好谈谈。” 顾嫣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面上仍带着温婉的笑意,柔声劝道:“夫君,姐姐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若贸然前去,恐会适得其反,不如……先让我去劝劝姐姐?” 齐彻看了眼顾嫣然,视线在她的发髻上停留了一瞬,先前被知夏弄乱的发髻还没来得及完全恢复。 依照青娘的脾气,若真让顾嫣然过去,两人指不定又会爆发什么冲突。 “不必了,此事终究是我与她之间的事。” 旁人不好插手。 顾嫣然见此,心中暗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勉强维持着笑意:“既如此,夫君且先冷静片刻,婆母的病耽搁不得,不如……”她顿了顿,似下定决心一般,“不如先用嫣然的私房银子,去给婆母买血参。” 齐彻一怔,转头看向她:“这怎么行?你的银子……” 顾嫣然垂眸,声音轻柔,带着几分委屈:“夫君待我情深义重,嫣然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婆母受苦?况且,姐姐既不愿再出银子,我们也不能强求。” 她这话说的巧妙,既显得自己大度,又暗指楚青娘无情。 齐彻心中复杂,既感激她的体贴,又对楚青娘的决绝感到恼火。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拿和离书来威胁自己。 最终,齐彻叹了口气,“罢了,先用你的银子应急,日后待我领了俸禄,定会加倍还你。” 顾嫣然温顺的点头,心中却冷笑不已。 这招以退为进,就是要齐彻和楚青娘两人,再也回不到当初。 她不是要和离吗?那她就推波助澜一番好了。 反正她也不想和一个商户女子共伺一夫。 另一边,知夏得知消息后,冷笑一声,一点都不意外。 “小姐,您瞧见了?这齐彻就是个没骨头的软货。既想贪咱们的银子,又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又当又立,奴婢真真是被恶心到不行。” 对此,楚青娘却显得十分淡定。 “我也没指望他会妥协。” 知夏不解:“那小姐接下来打算如何?难不成真要写休书?” 寻常女子自然无权休夫,需得经过官府判夺,将家丑摊在公堂上。古往今来,还从来没有过女子休夫的先例。 除非,楚青娘亮出自己皇室公主的身份,以公主之尊休弃驸马,倒也名正言顺! 可楚青娘却摇头。 第7章 状元郎这是在审问我家小姐吗? “若直接以身份强压,反倒会显得皇室仗势欺人。我离京三年,如今局势未明,贸然闹大,只会让有心人借题发挥,损了皇家颜面。” 其实,她不叫楚青娘,她叫楚青鸾,是当朝皇室唯一的嫡公主,与众皇子们一同受教于太傅,自幼学习权谋、通政事,是皇帝亲手培养的继承人。 三年前,因为调查一桩军粮案微服来到江南,却不慎落入敌人的圈套,受伤失忆,邂逅了齐彻。 那时的他,还是个满口圣贤书的寒门举子,眼底有着她欣赏的清正与抱负。彼时朝中有人正对她虎视眈眈,局势未明,她不便回京,于是便暗中策划让‘公主假死’,再伪造楚青娘的身份留在江南,继续调查军粮案。 对于和齐彻的这场姻缘,她亦出自真心。 本想着今后恢复身份,就带齐彻入京,册封为驸马,可谁知…… “可小姐,难道咱们就这么耗着?那齐家岂不是更要蹬鼻子上脸?”知夏急道。 楚青娘垂眸,指尖轻轻敲了敲案桌:“和离之事,未必非要硬碰硬。 齐彻既要脸面,又贪图利益,我便让他——自己求着要我和离。” —— 之后,楚青娘先是带着知夏出去了一趟,在城中几个重要的铺子巡视一圈,并跟掌柜交代了一些事情。 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踏进齐府大门,就敏锐的意识到府中气氛不同以往。 原本松散的门房多了几个陌生面孔,佩戴短刀,眼神警惕。 楚青娘神色未变,步履从容的朝宜兰苑走去,然而刚到院门口,就看到两排铁甲侍卫,铜墙铁壁似的将整个院子围得密不透风。他们身形高大,目光冷硬的注视着主仆二人,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知夏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哟,齐家这是下了血本啊?连看家护院的狗都换了一批。” 她双手抱胸,语气轻蔑:“就凭这些酒囊饭袋,也想困住本姑娘?” 楚青娘抬手,不着痕迹的按住了知夏蠢蠢欲动的手腕,“稍安勿躁。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不到万不得已,不必暴露实力。” 知夏撇撇嘴,虽心有不甘,却还是乖乖收起了锋芒,跟着楚青娘踏进院子里。 屋子里,齐彻面前的茶盏已经空了半杯,显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听到脚步声,齐彻回过头来,阴沉的面容半明半暗:“大晚上的,你这是去了哪里?出门也不知道说一声,眼里可还有半点为人妻的规矩? 新科状元的夫人夜不归宿,传出去让我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知夏闻言,当即怒目而视,冷笑道:“状元郎这般兴师动众,还有责问的语气,是在审问我家小姐吗?” 齐彻一听这话,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住口!我看在青娘的面子上,先前没同你计较,可你一个下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知夏冷笑一声,一双杏眼满是鄙夷:“状元郎还真是威风呢,这才刚做了官,就迫不及待的摆威风来了,只可惜,你管不着我,更管不着我家小姐!” “真以为凭着门口这几个酒囊饭袋就想困住我,困住我家小姐,信不信只要小姐一句话,包括你在内,你们全都要——” “知夏!”楚青娘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淡漠:“你先出去。” 知夏没动,一脸防备的盯着齐彻:“小姐,我不走,为了防止有人不顾廉耻,兽性大发,我就在这里守着!” 齐彻顿时恼怒不已,“青娘,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婢女?如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这要换成其它主子,早就被发卖了出去。” 从在大门口开始,知夏就一直顶撞他,下他面子,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此刻心里的怒意更是达到了顶峰。 知夏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该放肆的是你才对,真以为穿上这身皮,就能掩盖你骨子里那可笑的卑微和凉薄了?呵,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负心汉,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放肆!”齐彻终于被激怒,抬起手就要朝着知夏扇过去—— 然而手腕却被楚青娘拽住。 她力气明明不大,却犹如春风化雨一般的力量,齐彻感觉身体瞬间被软化。 “青娘!你若再惯着她,指不定哪天就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护不住她。” “知夏的事,就不劳你费心。”楚青娘语气平淡,神色淡漠:“还没恭喜你,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如今你已步入仕途,心想事成,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齐彻猛地一僵,心头一跳:“你还是要走?” 楚青娘点头:“是!” “我不会与人共伺一夫,你也不必再为难,从中周旋平衡。”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坚决的意味:“看在你曾救过我的份上,我愿自请下堂,成全你和相国千金的婚事。大家好聚好散。” 话落,周遭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齐彻面颊上的肌肉急速抖动,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 “你想都别想!”齐彻震怒。 “自古以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既然嫁入我齐家,便生是我齐家的人,死也是我齐家的鬼! 别说我如今是官身,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江南再无容身之地,便是换做以往,只要我不同意,你也休想提出‘和离’二字。” “齐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她语气平静的让人心慌:“和离书,不管你签不签,都改变不了结局。我意已决,你该知道,你强留不了我。” 她如此笃定的语气,仿佛对一切都胜券在握。这让齐彻内心感到一阵慌乱。 她到底凭什么这么自信? “不!”齐彻想也不想的开口,“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之所以这么笃定,无非就是仗着自己爱她,在乎她。 可若是自己表现出不那么在乎她呢? 想到布政使大人临走前说的话,齐彻的眼底翻涌着一股阴鸷的情绪。心肠也冷硬了几分。 “身为儿媳,将自己的婆母气到吐血,你这是不孝不悌,身为妻子,你更是三年无所出,是为无后,如今更是私自外出,行为不端,是为不守妇道,青娘,别再妄想要和离,像以前一样,好好伺候我,才是你该做的,否则,我不介意用另一种方式,让你明白,什么叫为人妻子应尽的义务!” 楚青娘看着他眼底翻滚的怒意和阴鸷,心底一片失望。 成亲三年来,这是两人爆发的第一次争吵。 也正因如此,才让齐彻露出了真面目。 说不寒心,是假的。 但也仅仅只是心寒,失望。并没有到痛入骨髓,无可救药的地步。 良久后,她轻笑一声,“所以,你是打算往后就将我困在这方院子里,哪儿也去不了?” 齐彻背脊挺直了几分,脸上重新扬起温和却不达眼底的笑意:“我这是为你好,青娘,你太倔了,身为妻子,当柔善似水,包容万物,这几日,你就先在这院里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随时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他靠近楚青娘,想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但他也不恼,而是化笑道:“我等着你!” 第8章 今日这铺子,本夫人要定了! 之后,齐彻出了院子,并吩咐外面的看守,一定要严加看管,不许楚青娘踏出房门一步。连同知夏也不能出入。 等齐彻走远后,知夏气得一拳头捶在柱子上,“小姐,咱们还要受他的鸟气到什么时候?” 真希望裴将军能快点来啊! 再待下去,知夏忍不住要大开杀戒了。 楚青娘走出院子,环视这座自己精心布置的小院,假山流水,周遭点缀着名贵的花木,绿树。 这些都是她费了心思找人布置的,如今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小院,还真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知夏大概察觉到她的心情,走过来安慰她:“小姐,你别难过,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咱不必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等你恢复身份,大不了就广选面首,什么温柔体贴的,果敢刚毅的,沉稳持重的,咱都选入公主府,气死他齐彻。” 楚青娘忍不住轻笑出声:“傻丫头,我何曾说过我难过。” 她盯着远处树上的落樱,轻声道:“人心本就易变,就像这四季更替的花木,今日红艳似火,明日便碾落成泥,不过是一段错付的缘分罢了,我何至于为这等事伤怀。” 知夏松了一口气,“小姐能这么想就好。只是如今这院子被围的跟铁桶一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青娘收回目光,淡淡的回了一个字:“等。” 等有人坐不住,定会先来找麻烦。 不出所料,翌日,顾嫣然在齐老夫人的授意下,强势接管了齐府的掌家权,将原本楚青娘安排的下人遣散的遣散,发卖的发卖,大多重要岗位上都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 不仅如此,为了彰显自己能比楚青娘更好的打理好中馈,顾嫣然还派人去了楚家的绸缎庄和铺子,强势接管铺子的生意,然而却遭到了拒绝。 管事们站在铺子门前,神色恭敬却寸步不让。 为首的陈掌柜拱手一礼,语气不卑不亢:“这位夫人恕罪,这铺子的地契、账册皆在楚夫人名下,我等受楚家恩惠多年,只听楚夫人一人差遣。” 顾嫣然身后的嬷嬷厉声呵斥:“放肆!如今齐府是我家夫人当家,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陈掌柜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这是楚夫人当初立下的规矩,白纸黑字写得明白,铺子经营,全权交由我等负责,便是齐状元亲自前来,没有楚夫人的手令,也动不得分毫!” 围观的百姓渐渐聚集,议论纷纷: “听说状元郎新娶了高门贵女,将原来的糟糠妻贬成了平妻,看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顾相国的千金了。” “没错,只是这刚上位,就急着要吞没原配夫人的嫁妆铺子,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没想到堂堂相国千金,竟也如此无耻,还觊觎丈夫原配的嫁妆……” 周遭议论声此起彼伏,让顾嫣然脸上挂不住。 她紧盯着前面的陈掌柜等人,做出架势:“好个刁奴!来人,给本夫人把他们通通轰走,今儿这绸缎铺子,本夫人是要定了。” “夫人三思!”陈掌柜突然提高声音,“这铺子里现存的丝绸,可都是专供宫中的御用之物。夫人若强行接管导致御供之物出了差错,怕是齐状元也担待不起!” 陈掌柜的这番态度,彻底激怒了顾嫣然。 “呵,本夫人乃堂堂相国千金,想要接管你们这铺子,乃是看得起你们,不要不识好歹!” “区区商户也敢拿皇家威仪要挟本夫人?” 她冷笑一声,纤纤玉指猛地一挥:“来人!给本夫人砸开库房!今日这铺子,本夫人要定了!” 她身后的家丁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去,开始打砸铺子里的货物。 陈掌柜惊慌失措的后退两步,“住手!这些可都是御用之物……” “闭嘴!”顾嫣然一把推开陈掌柜,头上的步摇剧烈晃动:“御用又怎样,本夫人今日就是要你们这帮刁奴知道,谁才是这齐府的主子!” 铺子里的伙计们手忙脚乱的阻拦,却‘不慎’让顾嫣然的人闯进了库房里。一时间,丝绸被胡乱打翻,账册散落一地。 “这些可都是登记在册的贡品啊!”陈掌柜还在痛心疾首的呐喊。 顾嫣然却充耳不闻,得意的指挥着:“把这些账册都搬回府上去,还有这上好的云锦,通通给我……” 话音未落,一个伙计‘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火苗瞬间窜上了几匹绸缎。 “哎呀,贡品着火了!” 陈掌柜‘惊慌’的大喊,却暗中对几个心腹伙计使了个眼色。 一刻钟后。 顾嫣然像只战胜的公鸡,强势接管铺子后,乘坐马车高调的回到齐府。 陈掌柜等人带着几个伙计前往知府衙门告状,击鼓鸣冤。 然而知府杜有为一听状告的是齐彻的新夫人,顾相国的千金,顿时变了脸色。 ‘啪!’ 杜有为拍案而起,痛斥陈掌柜‘诬告官眷’,不但不受理诉状,反而将陈掌柜等人以扰乱公堂的罪名,扣押入狱。 齐彻听闻听闻此消息后,眉头紧皱。 她眼前浮现出楚青娘那双倔强的眼睛——若是她知道铺子被夺,陈掌柜入狱,会不会难过? 他下意识的朝着宜兰苑的方向迈出两步,却又猛地停住! “大人,女人嘛,你越纵容她就越放肆。”布政使的话回响在耳边,“女人,总要吃点苦头,才懂得服软。” 齐彻的眼神渐冷,将茶盏重新搁下,并吩咐下人,“去告诉夫人,就说,府中事务,让她尽管处置。” 他在等! 等楚青娘坐不住,主动来求见自己。 而此时,顾嫣然正带着得胜的笑容,领着婆子们朝宜兰苑走去。 她直接越过门口守着的侍卫,朝院内走去,“姐姐近日可还好?” 她在院子里拔高了声音,“妹妹特来请教掌家之事呢!” 这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知夏端着个木盘走出来,眼皮一掀,“我道是谁,哼,原来你这个新进门的。怎么?顾府没教过你规矩?要进他人的院落,需要先敲门吗?” 顾嫣然闻言,不仅不恼,反而掩唇轻笑:“姐姐这丫鬟,倒是牙尖嘴利,只是如今这齐府上下,还有哪里是我去不得的?” 她高昂着头,上前一步,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我来是想告诉姐姐一声,今儿刚把西街的绸缎庄收了,把那些不长眼的下人也都打发了。” “姐姐你猜怎么着?你那些忠心耿耿的下人,竟还跑去知府门前击鼓鸣冤,想要状告本夫人,最后全都被丢进了牢里。真是不自量力!” ‘哐当’一声,知夏手里的木盘砸落在地上。 “哎呀,吓着了?”顾嫣然故作惊讶,“不过你也别伤心,毕竟……你家主子一个下堂妇,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还惦记什么铺子?” 顾嫣然自顾的得意,全然不知道,知夏之所以如此震惊,则是因为自家小姐所料的分毫不差。 顾嫣然真的带人去抢占楚家铺子,并且还抓走了陈掌柜等人。 她家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第9章 有了身孕,她还会天天想着要和离吗? 知夏强压下心中的喜悦,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顾小姐说的极是,不过奴婢忽然想起来,陈掌柜似乎昨天刚把铺子的账册送进了宫里呢。” 顾嫣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 难不成,那些货真的是贡品? 这怎么可能?她查过了,楚家分明就是江南城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家,哪里有资格给宫里供货? “哎呀,听说那批货都已经被内务府登记在册,你说,此番宫里会不会派人来查呀?” 顾嫣然先是一怔随即嗤笑出声:“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就凭楚家那点微末的家底,也配给宫里供货?真当本夫人是三岁孩童,好糊弄不成?” 知夏收起笑容,颇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你就当我是糊弄你的。” 知夏说完,把院门‘砰’地一关,彻底隔绝了顾嫣然的视线。 顾嫣然立在原地,感觉像是砰了个软钉子,一拳打在棉花上。 特意过来一趟,却连楚青娘的面都没见到。正当她准备上前查看的时候,却在这时,有丫鬟来报:“夫人,不好了,宫里来人催货了!” 顾嫣然大惊失色,迅速冲到那报信的丫鬟面前:“什么?” 还真的是御供的? 顾嫣然脸色瞬间煞白,“你说清楚,什么宫里的来人?催什么货?” 丫鬟吓得直啰嗦:“是、是织造局的公公,带着侍卫来的,说是那批云锦是太后过寿礼要用的。” 顾嫣然腿脚一软,差点没当场栽下去。 “快,命人赶紧联系供货商,务必在三日内将货物赶出来。”顾嫣然强撑着最后的体面,颤声道。 走之前,她特意回头看了眼楚青娘所在的屋子,表情愤恨。 “哼!你别得意,不过是一批货,凭着我顾家的影响力,还不至于受到影响。” 楚青娘始终没露面,知夏则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等顾嫣然走后,知夏小跑到楚青娘身边,笑道:“小姐,织造局那些人来的可真快!” 昨天刚让陈掌柜他们联系上,今天人就到了,这效率相当给力。 楚青娘执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字,从容而自信,“通知裴渊,接下来,看他的了。” 知夏一听,瞬间兴奋的如同打了鸡血,“太好了,这回,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后悔终身!” …… 却说这头,顾嫣然亲自接见了织造局的人,好说歹说,还塞了一大笔银子,这才让人勉强松口,愿意再宽限三日期限。 最多三日,若不能如期交货,那么她将会赔偿数千两白银的违约金。 顾嫣然强撑着笑脸送走织造局的太监,转身便瘫坐在椅子上。 “夫人……”心腹嬷嬷捧着账本的手都在发抖,“若是三日内咱们交不出货来,要赔的可不止几千两银子啊。” 那批云锦,乃是太后的寿宴上要用的,这要出了纰漏,搞不好还会连累顾相国。 “闭嘴!”顾嫣然厉声打断,咬牙道:“去!把江南所有的丝商名录都拿来!” “大不了,本夫人出双倍的价钱。”她就不信,三日的时间还赶制不出一批云锦。 然而一日过去了,派出去的家丁们个个铩羽而归。那些往日与楚家交好的供货商,不是推脱说存货不足,就是干脆闭门不见。最蹊跷的是,那些从未与楚家来往的商户,听闻是齐府要货,也都纷纷摇头。 这下,顾嫣然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不对劲! 这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没办法,顾嫣然只能将此消息告诉齐彻,希望他能说服江南的官府帮忙想想办法,让那些供货商松口,继续给铺子供货。 可齐彻却下意识的皱眉,道:“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江南商路错综复杂,青娘从前经营时,多是靠着人脉口碑慢慢攒起来的。” 他不懂经商,此前楚青娘掌管齐府时,从未让他在银钱上有过为难。 没想到如今顾嫣然刚接管府中事务,就出了篓子。 顾嫣然听他亲昵的叫着‘青娘’,只觉得胸腔有一团火在烧。 但她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夫君。”她放柔了声音,眼眶开始泛红:“我也是着急上火,谁能想到那些商户如此势利,一看换了主子就故意刁难” “眼下只需让官府的人朝着他们施压而已,只要有原材料,我一定会在三日内赶制出来的……” “夫人!”齐彻抽回手,语气微冷:“你可知那些商户为何宁愿得罪相国府,也不愿供货?” 他抬眸,望着宜兰苑的方向,“因为楚家的商路,从来不是靠官威压出来的。” 而是信义! 顾嫣然脸色一白,泪光点点:“夫君、你、你是在怪我?” 齐彻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眉心,最终软和了语气:“罢了,明日我去见见布政使大人再说!” 翌日,布政使赵财福在听闻齐彻的来意后,笑吟吟的捋着胡须,一双精明的眼睛闪烁不停。 “齐大人啊。”赵财福叹道,“这商户之事,说到底,其实还是您的家务事。” “老夫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齐彻眸光微动,“愿闻其详!” “令正既接管了掌家权,总该让她历练历练。至于楚氏那边嘛,这俗话说得好,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依我看,那楚氏不过是心里还憋着一口气罢了,齐大人不妨先放下身段,哄劝几句,女人嘛,无非就是追求丈夫的疼爱,以及将来有子嗣傍身。大人今晚不妨去一趟楚氏的院子,毕竟夫妻一场……” 最后一句话,赵财福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齐彻却听懂了,并且恍然大悟,瞬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是了! 他怎么给忽略了,此前一直没想到,若是能让青娘怀上自己的孩子,有了身孕,她还会心心念念的要和离吗? 想到此,齐彻的双眼如同被点亮了一样,瞬间迸发出一股生机与活力。 他站起身,朝着赵财福躬身行了个大礼,“赵大人今日之言,令某茅塞顿开,齐彻在此谢过大人提点。” 赵财福颇为欣慰的点点头,虚扶了齐彻一把,“哎呀,齐大人言重了,你我同僚一场,大家又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就见外了。赵某只希望大人日后飞黄腾达了,能记得下官就好呵呵。” 第10章 齐彻,你真让我恶心 齐彻回府后,先是沐浴了一番,并特意换上了此前楚青娘曾夸赞说好看的一件袍子,直奔宜兰苑。 月光下,他整了整衣冠,脸上挂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示意守卫全都退下,然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彼时,楚青娘正依窗而坐,一身素衣,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却掩盖不住天生的清丽。 她在看书。 印象里,楚青娘似乎格外喜欢看书,此前她曾专门劈了一间房作书房,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有人物杂记,野史,诸子百家等等。 柔和的烛光照在她身上,显得十分温婉娴静。 “青娘!”齐彻站在窗外,特意放柔了声音。 楚青娘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书,不冷不淡地问道:“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齐彻顿了顿,从窗户前绕过来,像以往每次叮嘱楚青娘早点休息时那样,很快就进了屋子,站在她身旁。 “见你屋子里还亮着灯,顺道过来看看你……”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楚青娘打断了他虚伪的客套。 齐彻被这直白的问话噎住,随即故作深情地道:“青娘,我想通了,只要你不再提和离的事,往后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生意,都随你。” 楚青娘神色淡然:“我以为我先前已经说得够清楚,你过来如果只是重复这些没用的废话,那就不必再说了。” 齐彻碰了个软钉子,顿时有些恼怒。 但想到铺子的事,又很快压下心底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在楚青娘身边坐下,“青娘,你我夫妻一场,何必要闹到这般地步?” 他伸手想去握她的手,却被楚青娘不着痕迹的避开。 齐彻眼神一暗,面上却维持着温柔的表象:“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你把误会说清楚,好好过日子。” “先前你经营的绸缎庄,出了些岔子,若是不能如期向宫里交货,你我都难逃干系。青娘,这毕竟是你一手经营起来的铺子,你也一定不希望就这么没了,对不对?” 楚青娘大致猜到了他的来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所以,你今晚是来求我的?” “顾嫣然既已接手,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齐彻倾身向前,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嫣然说,那些丝商只认你,青娘,你一早就料到嫣然会接管,所以提前跟丝商打好了招呼对不对?” 楚青娘没说话,也没解释,一双眸子平静无波。 她觉得解释有些多余。 齐彻又道:“青娘,你我夫妻一场,先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肯出面周旋,我保证,以后你想做什么生意我都支持,齐府上下,也都听你的。” 楚青娘嘲讽了一声:“这么说来,我应该要感谢给我这个机会了?” “齐彻。我还是那句话,签下和离书,否则,这件事没得谈。” 齐彻脸上的笑容凝固住,面颊上的肌肉迅速抖动。他猛地起身。 “楚青娘!你不要太过分!” 他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眼中翻滚着愤怒和欲望:“为了要跟我和离,你连自己苦心经营的铺子都要舍弃?” 楚青娘神色冷漠,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铺子的事,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就算顾嫣然强夺了去,也只是一个壳子而已。 而真正重要的原材料,管事等,全都是她的人。根本不可能为顾嫣然效命。 无所谓的态度,冷漠不想搭理的语气,像刀子一样扎进齐彻心里,彻底激怒了他。 他冷笑一声,“青娘,你真狠心,可没关系,你爹死了,你娘家也败了,现在,你是我齐彻的妻子,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视线突然朝下,停留在楚青娘的小腹上,眼底带着克制的欲望:“等你有了我的孩子,就再也不会想着要离开了……” 说完,他突然将她往床榻的方向推:“我今晚就留下来,你我数月未见……” “啪!” 话音未落,楚青娘先是巧妙的挣脱他的手腕,然后顺势一巴掌甩在齐彻脸上。力道之大,齐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 “齐彻!你真让我恶心!” 齐彻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你敢打我?”他声音低沉的可怕,眼底翻滚着阴鸷的风暴。 楚青娘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这一巴掌,是打醒你的痴心妄想!” 齐彻眼中的风暴骤然爆发,他猛地朝楚青娘扑过去:“痴心妄想?我今日非要你——” 话音未落,齐彻还没反应过来,突然间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砰!” 一记凌厉的膝撞狠狠地顶在他小腹上,齐彻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 还没等他站稳,楚青娘已经旋身而起,绣鞋带着劲风直踹在他胸口上。 “啊!” 齐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门框上。 他狼狈的滑落在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会武功?” 楚青娘缓缓收势,裙摆翩然落下。 月光下,她身姿挺拔,如松如竹,脸上明明笑着,却让人无端的感到胆寒。 “齐彻!”她居高临下,“我本想着你好歹救过我,对你尚且留有一丝余地,可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那么接下来,我也无需再顾忌。” 齐彻听闻这话,心里没由来的一慌,像是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 “青娘,你……”究竟是谁? 然而话还没说完,院外突然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是管家带着几个家丁闻声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的少爷狼狈的坐在地上,而平日里温婉的夫人则气势凌人,不动如山。 “大、大人……” 齐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在家丁的搀扶下起身。 他死死地盯着楚青娘,咬牙切齿道:“好……好得很!” “楚青娘,你藏得够深。” 随后,他环视了一圈,没看到知夏,威胁道:“你那丫头知夏,为何不在?” 楚青娘哂笑:“你困不住她。” 齐彻更加恼怒,“好,困不住是!等我先抓到那丫头,再来和你算账。” “我们走!” 齐彻一瘸一拐的出了院门,然后吩咐下人,继续将院子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若是看到知夏,就第一时间派人来告诉他。 第11章 你这刁民,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罪? 从宜兰苑出来,齐彻心情很差。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少爷,您的脸……”管家小心的询问道。 “滚!”齐彻都要破功了,忍不住朝管家吼了一嗓子。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个向来温顺的楚青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会武功?所以有恃无恐? 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女吗?为何相处了三年,他从未察觉她会武? 还有那个知夏也是!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一股被愚弄的耻辱感,更可恨的是,她竟然朝自己动手! 齐彻抬手摸了摸红肿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等解决掉铺子的事,看怎么收拾她!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出了府,来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居。 “小二,来一壶梨花白!”齐彻甩下一锭银子,径直上了二楼。 他平日很少饮酒,但今晚,他心情郁闷,只想一醉方休。 三杯烈酒下肚后,腹中燃起一团火,想到方才楚青娘顶自己那一脚,只觉得心头那股邪火烧得更旺。 这时,楼下大堂隐隐有说书声传来: “……话说那负心汉,为了攀附权贵,竟抛妻另娶,将自己的结发妻子囚禁在后院,转头迎娶相府的千金……” 齐彻斟酒的手猛地一顿。 “这话说的不是齐状元吗?”隔壁雅间同样传来议论的声音,“我家姑妈在齐府当差,说那楚娘子被关在偏院,连饭都吃不饱……” “还有这事?不过话说回来,那楚娘子也是可怜,一个孤女,无权无势的,现在被状元丈夫这般欺负,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都怪那负心汉……” 这边,齐彻握着酒杯的手不断收紧,手背上青筋鼓起。一双眼睛充血似的盯着楼下那说书人。 这些市井小民,他们怎么敢? 齐彻今天本就恼火,此番又喝了二两酒,这酒一下肚,胆子也跟着壮了许多。 他猛地灌下一杯酒,而后摇摇晃晃的起身,打开包间门。 大堂里,那说书人正说到精彩处,“话说那齐状元为了讨好新欢,竟然将发妻的陪嫁丫鬟都发卖去了勾栏院——” “住口!”齐彻猛地一声暴喝,打断了说书人的话。 “你、你这刁民,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何罪?” 说书人先是一惊,醒堂木‘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待看清来人后,他非但不惧,反而挺直了腰板。 “这不齐状元吗?小的只是在编排一个故事而已,若您觉得小人所言有虚,大可以当堂对峙啊!” 这一嗓子,整个醉仙居顿时炸开了锅。 “原来他就是那个负心汉状元郎!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怎么心肠这么黑?” “无情最是读书人,楚娘子多好的人啊,你也下得去手!” 人群中,众人的口水差点要把齐彻给淹没。 齐彻铁青着一张脸,指着众人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齐状元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二楼雅间,不知是谁突然传来一声嗤笑,“敢做不敢当,读书人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知是谁先起得头,一颗烂菜叶子直接就朝着齐彻砸了过来,正好落在他的肩头。 “负心汉,滚出去!” “还好意思站出来,难道说书人说错了吗?那天在齐府门口,我们可都亲眼瞧见的。” 烂菜叶,瓜子壳纷纷朝着齐彻飞过来。 他慌忙抬手抵挡,却挡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狼狈不已。 掌柜见状不妙,赶紧让小厮把他往外推:“齐状元,您行行好,别在小店闹事了……” 齐彻本就喝得半醉,站不稳,被推搡到门口时一个不注意,竟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顿时,满堂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齐状元小心台阶啊!” “哈哈,别摔坏了相府千金的好姻缘!” 齐彻臊得满脸通红,狼狈的爬起身,衣服上满是菜叶和酒渍。 经此一闹,他的酒也醒了大半,心里瞬间被后悔所笼罩。 眼下他才刚入仕,不敢当街和百姓对峙,若真让事情到了一发不可收拾,回头御史的折子怕是要堆上皇上的案头! “让开!”他低着头,狼狈的挤出人群,最后消失在街道拐角。 走的远了,似乎还能听见身后的一片谩骂声。 夜风吹过,齐彻浑身发冷。他跌跌撞撞的拐进一条暗巷,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墙剧烈的干呕起来。 吐出来的除了酒水,还有满腔的屈辱和愤怒。 “楚青娘,都怪你!” 他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突然狠狠的一拳砸在墙上。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到楚青娘的身上。 要不是她不懂事,非要闹着吵着要和离,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现在连带着自己的名声就要不保。 回府后,齐彻朝着管家冷冷的下达了命令:“从今日起,不必再往宜兰苑送饭菜。” 管家心下惊惶,确认道:“少爷,这、会不会不太好?” 楚青娘再怎么说,也是齐家的恩人呐,就连这偌大的府邸,也都是夫人一手操办起来的。 齐彻这么做,也太绝情了,这是要活活把人给饿死吗? 然齐彻却给了管家一记阴冷的眼神:“铺子的事解决不了,全家都得跟着喝西北风,我并非要你真把人给饿死,不过做做样子,磨一磨她的性子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如此的不顾旧情,狠心败坏他的名声,只是让她饿上两天而已,已经算是仁慈了。 管家脑门滑下一滴冷汗,“是,老奴明白了。” —— 翌日清晨。 齐府厨房,几个婆子正在灶台下嗑瓜子。突然。 “砰”的一声,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李嬷嬷吓得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 “知夏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谁招惹你了这是?” 知夏根本不搭话,身形一闪就到了米缸前。 她单手掀开沉重的木盖,另一只手抄起旁边的布袋,‘哗啦’一声就装了半袋子大白米。 “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李嬷嬷失声尖叫,就要扑上来阻拦,却被知夏一个侧身轻松避开。 李嬷嬷来不及收势,‘咚’的一声撞在灶台上,顿时眼冒金星。 “来人啊!打劫啦,抢东西啦!” 五六个粗使婆子顿时围了上来,企图阻拦。却见知夏脚尖一点,整个腾空而起,踩着众人的肩膀轻盈地跃到腌肉架前。 “接着!” 知夏手臂一挥,三串腊肉‘嗖嗖’的破空飞来,婆子们慌忙躲闪,腊肉却‘啪啪’的打在墙上,震得灰尘四起。 “这、这可是留着过年用的啊……”李嬷嬷捶胸顿足。 知夏却充耳不闻,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厨房里穿梭,眨眼的功夫,就将案板上的新鲜蔬菜,柜子里的鸡蛋,还有梁上挂的熏鱼等,通通搜刮了干净。 最后,她趾高气扬的宣布道:“告诉齐彻,想饿死我家小姐,除非他把整个齐府都拆了!” 说完,她单手拎起鼓鼓囊囊的布袋,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走。刚到院门口,就见到五六个手持捆绑的家丁堵在那里。 第12章 若是她死了,我就把你送去军营 “让开!”知夏眯起眼睛,目光凌厉。 为首的家丁气势一弱,但想到自己的职责所在,只能硬着头皮上。 “知夏姑娘,得罪了。” 说完,就举着棍子朝着知夏冲过来。 就在这时,知夏突然将手里的米袋往空中一抛,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只见她身形一闪, “砰砰砰!” 连续几脚,几个家丁还没反应过来,就全都被踹进了旁边的荷花池里。 “噗通!” “噗通!” 落水声接连响起。 知夏稳稳的接住落下的米袋,头也不回的往宜兰苑走去。 身后传来护院们在水里扑腾的声响和李嬷嬷等人的控诉。 …… 宜兰苑内,楚青娘见到满载而归的知夏,不由得失笑: “你这是把厨房都搬空了?” 知夏气呼呼的把布袋往桌子上一放:“这齐家的一草一木哪样不是小姐您张罗出来的,现在齐彻这狗男人将咱禁足还不够,还想不给饭吃,呸,人模狗样,连畜生都不如。” 昨晚齐彻过来的时候,知夏不在,所以她还不清楚齐彻对楚青娘干下的混账事。 要不然,依照她的脾气,恐怕会直接掀了齐府的房顶。 对此,楚青娘倒显得十分淡定。 因为在她看来,齐彻的这些举动,无非都是一些小把戏而已。 他迟迟不肯签下和离书,那就只能通过别的办法,逼着他不得不签。 思及此,楚青娘朝知夏问道:“消息都放出去了吗?” 说到正事,知夏眉眼一弯,心情瞬间变好:“小姐放心,最多不会超过三日,消息一定会传到齐彻的耳朵里。” …… 很快,知夏将厨房抢劫一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齐彻和顾嫣然的耳朵里。 顾嫣然听闻,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偏头看了眼齐彻,似没料到他会下达这样的命令,直接给宜兰苑断食? 顾嫣然在心底窃喜不已。 看来,齐彻和楚青娘的关系,在逐渐恶化。 这是好事。 “夫君!”她佯装心痛,“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仗着姐姐的宠爱,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 “眼下,只有解决了这个碍眼的丫头,夫君才有可能跟姐姐重修旧好啊。” 齐彻脸色阴沉的坐在太师椅上,他十分认同顾嫣然的话。 “夫人说得是,这丫头,确实被青娘给惯坏了。” 顾嫣然眼中闪过一道狠毒的光芒,“夫君,姐姐既然都让那丫头出来抢食了,想必也是饿到不行,你和姐姐夫妻一场,总不好一直这样僵下去,不如我让人去醉仙楼打包一些饭菜,去探望姐姐一番?” 齐彻抬眸,目光幽幽的盯着顾嫣然。没说话。 顾嫣然被他这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夫、夫君为何这样看着我?” 齐彻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很轻,却让顾嫣然后背发凉。 “嫣然,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顾嫣然强笑道:“妾身愚钝……” “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他突然抬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可以让她病,让她痛,甚至给她一些教训,但……” “若是她死了,我就把你送去军营,让你尝尝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却听得顾嫣然汗毛竖立。 “妾、妾身明白!” 齐彻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漫不经心的用手帕擦了擦手指,“嗯,去。” …… 顾嫣然出来的时候,腿脚几乎是软的。 方才齐彻看自己的眼神,简直太可怕了。 在外人看来,她是风光无限的相国千金,金枝玉叶的世家嫡女。齐彻能娶到她完全是高攀。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就是冒牌货,根本不是顾相国的亲生女儿,真正的相府千金,其实另有其人…… 这个秘密,齐彻也知道。 “夫人?”春桃伸手扶住她,“您脸色好差。” “滚远点!”顾嫣然猛地甩开她的手,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既然齐彻不让楚青娘死,那就让知夏那个贱婢先尝尝滋味好了。 没多久,顾嫣然带着一大帮家丁护卫,还有粗使婆子,强势的闯入宜兰苑。那些下人的手里,都还拿着麻绳和棍棒。 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给本夫人搜!” 见到知夏正在院子里晾衣服,顾嫣然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下人们吩咐道:“务必要将本夫人祖传的玉佩找出来!” 话落,十几个下人立马分散开来,朝着四面八方涌过去,另外还有两人径直找到知夏的厢房,作势就要翻箱倒柜的搜查。 “找死!” 知夏怒喝一声,身形一闪,在两名家丁的手刚碰到门把手时,‘砰’地一脚被踹飞。还撞到了身后准备上前的几人。 顿时,院子里哀嚎一片。 其余家丁们纷纷停住脚步,忌惮的看着知夏。 知夏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双手叉腰,看清顾嫣然后,冷笑一声。 “怎么?上次还没被本姑娘打够?又上赶着上门找揍是不是?” “放肆!”顾嫣然气得脸色发青,“本夫人祖传的玉佩丢失,怀疑就是你这丫头偷走了,你若是识趣,就乖乖配合让人搜查你的院子,若是不配合……” “不配合又怎样?”知夏一脸不屑的打断她,伸手指着她身后那些跃跃欲试却又不敢上前的家丁,“就凭这几个臭鱼烂虾,就想绑了本姑娘?” 顾嫣然见知夏气焰嚣张,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功夫不弱,但今日你若不配合,本夫人就只好将你这贱婢告到官府。难不成,你连官差也敢揍?” 知夏一愣,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官差?” 就江南这地儿,她知夏想要揍谁,还需要商量吗? 连状元郎齐彻都敢揍,还会怕区区几个官差? 简直是倒反天罡。 顾嫣然见她没说话,以为真被唬住了,冷哼了一声,“来人,去知府衙门报案!就说府上出了个偷窃主家财物还敢反抗的刁奴!” 她身后的管事闻言,立刻转身就要往外跑。 “等等!”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楚青娘一身素衣立在廊下,神色淡然,却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她淡淡的看着顾嫣然,语气平静:“你说知夏偷了你的玉佩?” 顾嫣然眼底先是闪过一抹嫉妒,又很快掩盖下去,“姐姐来得正好,我的玉佩丢失,整个齐府都找遍了,如今就只剩这宜兰苑。还请姐姐行个方便,让下人们进去搜查一番。” 楚青娘不答反问:“是齐彻让你来的?” 第13章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会被原谅,送官! 顾嫣然神色一滞,随即强笑道:“姐姐说笑了,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何需夫君吩咐?” 楚青娘语气淡然,“既然如此,那便报官!” “正好,让官府的人看看,齐彻是如何苛待发妻,忘恩负义。” 顾嫣然脸色骤变,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怎么会这样? 她竟丝毫不惧? 正常女子在听见要报官之类的,不应该感到紧张吗?害怕吗? 可为何…… “你不说话,是不敢了?还是说,玉佩丢失只是随意编造的借口?” “我……”顾嫣然一时语塞,眼神闪烁。 一旁的李嬷嬷则后退了半步,还拢了拢袖子,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李嬷嬷的袖子里此时正藏着那枚玉佩,本打算一会儿在进屋子搜查的时候,直接放到知夏的屋子里,再来一招栽赃嫁祸。 可如今楚青娘主动说要报官,那还怎么栽赃? 是以,李嬷嬷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楚青娘敏锐的发现了这异常举动。 她朝着知夏使了个眼色,知夏会意,趁着众人不注意时,闪身来到李嬷嬷面前。 李嬷嬷刚察觉到面前多了一道人影,下一秒,就感觉袖子里面多出来一双手。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知夏伸手就从李嬷嬷的袖子里掏出了那块羊脂玉佩。 为了栽赃知夏,顾嫣然这回也是下了血本的,上好的羊脂玉,颜色饱满柔和,上面还刻着精美的云纹。 “好啊!竟敢贼喊作贼!” 知夏捏着那枚玉佩,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现场被抓包,顾嫣然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 她暗暗的瞪了李嬷嬷一眼,随即强笑道:“原来是这刁奴给私藏了,害的我误会了姑娘。” 她转向楚青娘,“姐姐你看,这都是误会一场,我这就带着他们下去。” 顾嫣然朝着李嬷嬷等人使了个眼色,转身欲走。 “站住!” 知夏却不干了! 她一把揪住李嬷嬷的衣领,冷笑道:“得罪了本姑娘,轻飘飘的一句误会就完了?” “不是要报官吗?好!本姑娘这就拎着这贼婆子去报官!” 知夏说完,抬脚就拎着李嬷嬷往外走。 身强体壮的李嬷嬷,此刻被知夏拎着衣领子,像拎着一只弱鸡仔,毫无反抗之力。 “不!不要啊!”李嬷嬷试图抱着门框大喊。 “夫人救我!救救我啊!” 顾嫣然眼珠子一转,急中生智,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你这刁奴!竟敢在本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等勾当?” 说着,她扬起手,‘啪’的一声就给了李嬷嬷一巴掌! “刁奴,还不快给知夏姑娘赔罪?” 李嬷嬷被打的一脸懵逼,有些怔怔的看着顾嫣然。 直到一旁的下人给她使眼色,李嬷嬷才回过神来。 下一秒,她忽然跪在地上,朝着知夏磕头,“知夏姑娘,我知道错了,求你大发慈悲,饶了我这次!” 知夏看着这对主仆俩一唱一和,丝毫不为所动。 她看着匍匐在地上的李嬷嬷,居高临下道;“现在本姑娘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你自己去知府衙门,主动自首认罪,承认自己的勾当。” “二,本姑娘把你拎过去,不过到时候,可就不止认罪这么简单了。” “听说衙门里的板子能把人打得破开肉绽,夹棍能让人十指尽断,至于荆条,啧,抽在身上那滋味……” 李嬷嬷听得浑身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顾嫣然见状,生怕李嬷嬷真被带去了衙门,说出不该说的事,不得不赔上笑脸道:“知夏姑娘,看在李嬷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的份上……” “年纪大?”知夏一把甩开她的手,“方才想要栽赃本姑娘的时候,怎么不说年纪大?” “既然敢做,那就要敢当!” 顾嫣然没辙,只好看向楚青娘,“姐姐,都是妹妹管教不力,叫下人生出这等心思,请你看在夫君的面上,饶了这婆子,我保证日后定会好好管教。” 楚青娘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既不阻拦,也不催促。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素白的衣裙上,衬得她宛如一尊冷玉雕像。 “这世间,不是所有的过错都值得原谅。” “知夏,送官。” 短短五个字,却如惊雷炸响。 顾嫣然踉跄后退,面如死灰。 李嬷嬷更是瘫软在地,裤管下渗出可疑的水渍。 知夏嫌弃的皱眉,捂着鼻子不愿靠近。 最后,她抬手点了一个家丁,示意他带上李嬷嬷,前去衙门报官。 那家丁迫于知夏的武力值,不得不硬着头皮,忍着恶心,像拖死狗一般拽着李嬷嬷的衣领往外拖。 “走正门。”知夏抱着手臂冷笑,“让大家都开开眼。” 路上,一些不明情况的百姓纷纷打听出了何事。知夏也没隐瞒,当即就说:“这老虔婆怀里揣着主子的玉佩,却要栽赃到我家小姐头上,想害我家小姐名誉扫地。” 一时间,众人纷纷对着李嬷嬷唾弃不已,甚至有人当街朝她扔菜叶子,臭鸡蛋。 “呸!我早说过,那相国千金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楚娘子多好的人呐,竟然抢人家夫君,还想让下人行这等下作手段。” “齐状元真是瞎了眼了!” “刁奴,该被浸猪笼,点天灯……” 很快,一些热心肠的百姓跟在知夏一行人身后,来到了知府衙门。 知夏直接击鼓鸣冤,状告当今状元齐彻的新夫人顾嫣然,告她指使恶奴欺主,要求严审李嬷嬷。 消息很快惊动整个府衙,将衙门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知府杜有为听闻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同时在心里对齐彻鄙夷不已。 自从齐彻从京城打马回来江南后,府里关于他的那位新夫人和楚氏之间就风波不断。 一个男人,若是连后宅之事都平衡不好,还如何能在朝堂上一展抱负? 鄙夷归鄙夷,但齐彻毕竟是顾相国的乘龙快婿,他一个小小的知府,不敢上赶着得罪顾嫣然和齐彻,但迫于周遭百姓的压力,他也只能暂时将李嬷嬷收押,并承诺,这件事一定会给楚青娘一个满意的交代。 退堂后,杜有为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匆匆赶来齐府。 书房里,齐彻刚把顾嫣然打发走,就听到下人禀报说知府大人到访。 齐彻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事,最终一咬牙,带上两张银票,邀请杜有为到醉仙居一叙。 很快,两人在醉仙居二楼雅间开怀畅饮了一番。 酒过三巡之后,杜有为长叹一声,“齐大人啊,不是下官多嘴,您这后宅之事,实在是不妥啊。” 第14章 同意和离,我想明白了! 齐彻斟酒的手一顿,眼神暗了暗,“大人说的是。” 酒意上头,杜有为也放开了许多,当即道:“今日公堂之上,百姓们亲眼看着您正妻的婢女押着顾夫人的仆妇来告状,现如今外头都在传,新科状元宠妾灭妻,纵容相府千金欺辱发妻……” ‘砰!’齐彻重重的放下酒壶,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这一刻,他心里对楚青娘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杜有为见状,忙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安慰他:“下官明白齐大人的苦衷,只是……” “您才刚入翰林院,若因此事被御史参上一本,恐今后于仕途无利呀。”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噼里啪啦的打在院子里的芭蕉叶上。 齐彻盯着晃动的烛火,沉默良久。 他当然知道此事是顾嫣然的不对,可这也是他默许过的不是吗? 他原本也想通过顾嫣然的手,让楚青娘吃一番苦头,认清形势。可没想到,顾嫣然竟如此的不中用。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知夏当场给抓住了把柄,现在还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如今,又该如何善后? 难道真的要…… 齐彻沉默良久,最终朝杜有为推过去两张银票,“这件事,实在是劳烦杜大人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知杜大人对于此事,有何高见?” 杜有为眼珠子转了转,不动声色的收下银票,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大人可知,失踪了三年的嫡公主找到了?” “嫡公主?”齐彻皱眉。 他知道,本朝的确有一位公主,是先皇后所出,也是皇室唯一的公主,只不过听说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圣上当时惊闻噩耗,气急攻心还罢朝三日,如今为何…… “三日前在隔壁县被发现的。”杜有为轻声道;“听说这位嫡公主三年前受伤遇袭,被一猎户人家所救,最近身体才康复。皇上龙颜大悦,特准许公主自选驸马,不日就要归京。” 说完,杜有为意味深长的看了齐彻一眼,“……据说,圣上特意宣布,驸马可以破例入枢密院,将来,甚至还能进内阁。” 齐彻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杜有为。 依照律例,但凡尚公主的驸马,通常都只能位居个闲职,手里不能有实权。 杜有为看出了齐彻的疑惑,解释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位嫡公主,乃是先皇后膝下唯一的女儿,从小就颇受圣宠,而公主本身也十分的优秀,出色,无论胆识,谋略,还是才情,都不弱于皇室任何一位皇子,先前甚至有言,圣上是有意将这位公主培养成我大楚的接班人啊……” 话落,齐彻瞳孔猛地缩紧。 一个公主,竟然被圣上如此看重?当做接班人来培养? 齐彻端起酒杯,饮下一口,压下心底的震惊。 之后更是不动声色的抬手,替杜有为斟酒,状若不经意的问道;“公主乃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如今被寻回来,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只是我不明白,这件事,与你我又有何干系?” “曼妙就在此处。”杜有为眼睛一眯,笑道:“听说公主尤爱满腹经纶的才子,哪怕在养伤期间也日日手不释卷,更难得的是……哎” 说到此处,他长叹了一声。看向齐彻的目光里,似带着无尽的惋惜。 “公主亲口说过,不介意驸马的出身,也不会介意将来的驸马是否曾有婚约,只要尚未娶妻即可。” “可惜啊!” 杜有为循循善诱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像一粒微小但不容忽略的种子一样,扎根在齐彻的心底。 窗外,雨丝忽然变密,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齐彻盯着酒水中的倒影,心思恍惚。 “此乃公主个人意愿,大人何故叹气?”若是仔细听,就会发现,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昭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杜有为摇头,“在下只是为齐大人感到惋惜,想您若是晚一步成亲,这天大的机缘,说不定就会落到您的头上啊,届时别说这江南城,就算是咱整个州,郡,也都要仰仗大人您的照拂啊……” 说者无心,殊不知,这句话就像一滴水溅到了油锅里,在齐彻的心里反复煎熬,烹炸。 是啊,前后相差不过半月时间,他作为这一届最风光的新科状元,满腹经纶,寒门学子,生的也是君子端方,游街那日,更是令京中无数贵女折腰。 一个落难了三年的公主,若是自己有意准备一番,以一个引人注目的方式出现在对方面前,留下好感,未来封侯拜相,也不无可能。 心里想归想,但面上,他却苦笑道: “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只是公主何等的尊贵,满朝才俊任她挑选,我区区一个翰林编修,又岂敢妄想尚公主?” “更何况,我已娶妻。” 杜有为再次摇头,凑近了几分,“下官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彻垂眸:“大人但说无妨。” “齐大人过谦了,新科状元,青年才俊,正是诸多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要不然,顾相国也不会榜下捉婿,相中大人您了……” “至于您府上的两位妻子,楚氏一介商户女,做妾已是高攀,想来公主身份高贵,自是不会为难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至于这顾夫人嘛,就比较麻烦了,所以下官才会觉得可惜呀……” 杜有为连连摇头,像是比自己错失了机会还要难过。 齐彻眸光微动。 顾嫣然么? 呵! 一个相国府的假千金,冒牌货,若真要论起来,又怎会是他的阻碍? 要说真正的阻碍,也只会是青娘。 毕竟,他是真的爱过她。 只是现在,他为了权势,不得不暂时委屈她而已,等日后掌权,同样也能补偿她。 她只是现在闹别扭,不理解自己而已。 杜有为见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开始起身告辞。 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三日后,嫡公主銮驾会来到江南,齐大人,内宅之事,还望大人尽快解决,勿要在此紧要关头出了乱子啊。” 齐彻眼神一暗,拱手道:“多谢大人提点,在下明白了。” …… 第15章 夫君可知,当朝嫡公主已经找到了 与此同时,绸缎庄。 今天就是向织造局交货的最后期限,顾嫣手里捏着父亲从京城送来的急信,脸色阴晴不定。 “夫人,这批云锦的丝线明显比以往的要粗,织出来的花色也……”顾家派来的心腹管事捧着布料,眉头紧锁。 顾嫣然咬牙,一把扯过布料。在几处不显眼的地方,确实有几根断掉的丝线。 “就用这个交货。”片刻后,她沉声吩咐道。 管事心下诧异,“可一会儿织造局的人验收……” “怕什么?”顾嫣然冷哼了一声,“我爹在信里说了,这位新来的丝商是户部陈侍郎的妻弟,织造局的人敢不给他面子?” 三日前,她之所以朝织造局的那帮太监赔笑脸,是因为彼时她心里没底,不成想这家小小的绸缎庄竟然真的给宫里供货。 可如今既然爹爹都在信里答应帮她兜底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这蜀锦也只是有些小的瑕疵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大不了,一会儿朝那负责验收的公公塞点银子。打点一番。 管事得令,只好下去操办此事。 紧接着,顾嫣然又拆开了第二封信,也是从京城寄来的。 然而就在她看完之后,却忽然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 …… 一刻钟后,齐府门口。 马车还没来得及停稳,顾嫣然就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朝着门房问道: “夫君呢?可回来了?” 门房忙垂首应道;“回夫人,大人刚回府,此刻应该……” 话还没说完,顾嫣然就已经提着裙摆跳下马车。她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却根本顾不上,急急忙忙的揣着那封信往院子里跑去。 下人们鲜少见到顾嫣然如此失态,纷纷疑惑不已。 终于,在转过一道回廊时,顾嫣然总算看到齐彻的身影。 “夫君——” 院子里,齐彻听见声音,猛地回头。 却见顾嫣然一路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连头上的发簪都歪了。 齐彻皱眉,“这是出了什么事?” 顾嫣然深吸口气,强压下急促的喘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夫君可知,当朝嫡公主已经找到了?” 齐彻目光微闪,“略有耳闻,怎么了?” 顾嫣然凑近几步,声音压低了几分:“母亲从京城来信说,这位公主三年前落难时,曾向路过的楚家商队求救,可当时的楚老爷子却见死不救,这才沦落到隔壁清水县,被山野村夫所救。” “我还听说,这位嫡公主深受陛下喜爱,如今身份公开,不日就要回京,夫君你说,若是让她知道,楚老爷子的女儿,如今正在咱们府上,会不会……” 齐彻面色骤变! “你说什么?” 青娘的父亲,当初对嫡公主见死不救? 顾嫣然从怀里掏出母亲寄来的那封书信,递给齐彻:“母亲不会骗我的,早先她就知道夫君府上有一位妻子,所以暗中命人调查了一番,不成想,却发现了这个秘密。” 齐彻在心里冷笑,顾家人早就知道他已娶妻,却还对他榜下捉婿,顾相国更是言语暗示,让他识时务。 说到底,自己变成如今这副进退两难的地步,还跟青娘离心,都是顾家人给害的。 若不是需要仰仗顾相国的助力,齐彻心想,他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留给顾嫣然。 一个来历不明,冒名顶替的假千金,在顾家享受了十几年的锦衣玉食,他日顾嫣然的身份一旦被拆穿,顾相国会是什么态度,都还难说。 齐彻很快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的将信中的内容看完。 顾嫣然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见齐彻久久不语,试探道:“夫君,听说三日后,嫡公主的仪仗就要来江南,万一到时候,有人将这件事捅出去了怎么办?” 顾嫣然断定,有了这层把柄,齐彻这回总该死心,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休了楚青娘。 从今往后,她就是齐彻唯一的妻子。 可没想到,齐彻却还在犹豫—— “夫君!”顾嫣然一脸的焦躁,“我知道你和姐姐感情深厚,可若是公主知道您娶了仇人之女,怕是连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半晌,齐彻偏头,定定的看着她:“嫣然,你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嫣然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自然是相互扶持,同甘同苦。”她想了想,中规中矩的答道。 “是吗?”齐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若是有一天,我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选择,你也一定会体谅我的,对不对?” 顾嫣然迎上他幽幽的目光,心里一紧。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齐彻的这番话,很有深意。 但随即,她想到这极有可能是齐彻对自己的试探,于是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意:“那是自然,我既已选择嫁给夫君,便是生死与共。无论是我,还是京城的父亲,都会劝你支持夫君的。” 话落,齐彻果然温和的一笑,并伸手替她挽起耳朵旁的一缕发丝。 “有你这句话,为夫就放心了。” 顾嫣然顺势靠在他胸前,双手环住齐彻的腰身。 “夫君,等这件事情过了,咱们就要个孩子……” 齐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喉间溢出一声宠溺的低笑: “好!都依你。” 然而在顾嫣然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却顺着她的背脊缓缓下滑,五指微微收拢,像是要掐住什么,最后又克制的松开。 “不过……眼下朝局动荡,我初入翰林,还是等站稳脚跟,再议子嗣之事更为妥当。” 顾嫣然听他这么说,也有道理。 当即含笑点头,俏脸浮现一抹红晕,“夫君说的是,是嫣然心急了。” 想到什么,顾嫣然又道:“夫君,李嬷嬷的事……” 李嬷嬷是她从顾府带来的老人,知道她不少事情,她担心对方在牢里扛不住刑,说漏嘴,吐出什么不该说的。 顾嫣然顿了顿,一脸担忧:“那李嬷嬷被知夏反咬一口,如今关在衙门里,若她到时候胡乱攀扯……” 齐彻目光微冷,但语气依旧温和。 “无妨,我已经打点过,衙门不会对她用刑。” “不过,此事闹大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利,你需得亲自去一趟宜兰苑,向青娘赔个不是。” 顾嫣然脸色一变,委屈道:“可明明是那贱婢——” “嫣然,大局为重。”齐彻打断她。 “你是我的正妻,就该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去走个过场,此事便算揭过。” 见顾嫣然仍有顾虑,“放心,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顾嫣然犹豫再三,最终不得不咬唇,点头同意。 “……好,嫣然听夫君的。” …… 第16章 奉劝你,最好离齐彻那渣男远一点! 一刻钟后,宜兰苑。 楚青娘正在看书,知夏在一旁烹茶。 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顾嫣然矫揉造作的声音: “姐姐,嫣然特来请罪。” 楚青娘充耳不闻,继续看书。 倒是知夏放下手里的茶壶,率先起身迎了出去。 “顾小姐又来做什么?莫不是又来送赃物?” 顾嫣然脸色一僵,但很快想到齐彻的话,不得不挤出一抹笑容。 “知夏姑娘说笑了,先前是下人不懂事,冒犯了你,现在人已经被抓进了县牢里,等人回来,我也会狠狠的责罚她们,还望知夏姑娘海涵,莫要跟李嬷嬷计较。” 知夏冷笑,“哦?那刁奴如此胆大妄为,难道不是你这个当主子的授意的吗?” 如此直白的回怼,让顾嫣然脸色当场僵住,完全下不来台。 该死! 要不是夫君吩咐了,她怎么会用得着来这里,被一个贱婢如此欺负? 顾嫣然气得胸腔都在起伏,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盯着知夏,恨不得从她身上刮下一层皮来。 知夏抱着胳膊,似笑非笑:“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被本姑娘说中了,恼羞成怒?” “呵!让我来猜猜。”知夏饶有兴致的步下台阶,绕着顾嫣然走了一圈。 “你这个时候来这儿,必然不是心甘情愿,而在这府里,唯一能让做出如此牺牲的,也就只有齐彻那负心汉了。” “啧,爱情果然能令人降智,顾嫣然,好心奉劝你一句,最好离齐彻那负心汉远一点,别到时候,被对方卖了还帮忙数银子。” 顾嫣然脸上的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的事,就不劳知夏姑娘担心了。” “倒是你家小姐,若想继续活命,就该想办法尽快离开齐府。” 知晓听闻,脸色有些古怪。 “什么意思?” 放眼整个大楚,除了齐彻,还有哪个不长眼睛的敢触她家小姐的霉头? “字面上的意思。”她目光越过知夏,看向屋内的楚青娘:“姐姐可知,近日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据闻,三年前失踪的嫡公主,其实并没死,而是在隔壁清水县隐姓埋名,体察民情。” 这也是朝廷对外的说法,说嫡公主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屋内,楚青娘终于缓缓抬眸,平静如水的眸子直视顾嫣然。 “你想说什么?” 顾嫣然笑得一脸明媚:“姐姐又何必明知故问?先前,你那过世的父亲做过什么……” “嫣然!” 话音未落,就被身后一道声音猛地打断。 是齐彻走了过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牙白锦袍,头发仅用一根玉带绑起,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清风朗月般的温润。 “这里我来跟青娘解释,你先回去。” 齐彻朝着顾嫣然出声,眼睛却一直盯着屋里的方向。 顾嫣然眼神暗了暗,随即温顺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齐彻想进屋,去见知夏拦路门神一样的,抱胸挡在门口。 知夏眯着眼睛,审视着齐彻,“刚才她想说什么?你为何不让她把话说完?” 其实不用猜,知夏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楚老爷子得罪过当朝嫡公主的消息,正是小姐让她放出去的,为的就是给齐彻下铒。 如今鱼饵已下,愿者上钩。 齐彻眼神暗了一瞬,“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流言,未经证实,不必拿出来说,徒增烦恼。” “哦?是吗?”知夏明显不信。 齐彻叹息一声,“知夏,我知道你护主心切,但今晚,我只想跟青娘好好道个别。你能不能……” “不能!谁知道你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先是派人看守,后又断了院子里的吃食,齐彻,你这官没多大,倒打起了一手遮天的主意,你真以为你心里那些龌龊的心思,没人能看得出来吗?” 齐彻被知夏骂的脸色一变。 正准备发作,突然想起什么,又不甘的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算计。 再抬头时,嗓音已经变得微微发哑。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既然青娘执意要和离,我……愿意放手。” 说完,只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和离书,对知夏道: “我已拟好文书,只差签字,但在这之前,我想与她最后好好说说话。” 知夏眯着眼,丝毫没有因为齐彻的退步而感到开心,反而感到无尽的嘲讽。 小姐料的没错,这齐渣男,果然上了当。 前脚听说楚老爷子的事,生怕牵连到自己,后脚就送来和离书,还上演一副深情不移,不得不放手的苦情戏码。 知夏被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与青娘夫妻一场,难道连最后的见面,你也要阻拦吗?”齐彻的语气有些不满。 知夏朝屋里瞥了一眼,见小姐仍在看书,便错开身子。 “一刻钟。” 屋内,楚青娘端坐在案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烛火的映照下,整个人显得清冷又唯美,犹如误入人间的月下女仙。 “青娘——” 齐彻缓步靠近,目光深情而哀伤。 楚青娘缓缓抬眸,目光从他手上的和离书掠过,“齐大人这是,终于想通了?” 齐彻苦笑,“青娘,你我之间,就非得要这样吗?” “数日未见,青娘,你瘦了!” 楚青娘没说话,一双洞若观火般的眸子,看着他。 齐彻兀自在案桌前停下,目光停留在案桌上的一套茶具。那是上好的官窑所出,一套得上百两银子。 “还记得我们成婚时,你总爱亲手为我煮茶……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 楚青娘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是啊,那时我也不知,齐大人心里装的,从来都是权势。” 齐彻神色一痛,本能的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楚青娘避开。 “青娘,你误会我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他的表情真诚而深情,一双丹凤眼笑时含情,看人时总带着三分诚恳,极具欺骗性。 楚青娘定定的看着他,想到自己以前,就是被他这样的眼神给欺骗。才不惜放下身段,在此处消磨了三年。 如今,是时候该回去了。 听说父皇身体这两年不是很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怪自己。 “齐大人转性了?前些日子断我口粮,如今又要做这情深义重的戏码?” “不!”齐彻摇头,眼眶泛红,“是我对不住你。这些日子将你软禁,不过是气你执意和离……” “如今我想通了,只要你能开心,我愿意放你自由。” 他声音哽咽,似有千般不舍,万般眷恋。屋内的烛火刚好映照在他那张深情款款的脸上。 “哦?” 楚青娘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知夏说,杜有为刚把消息透露给了齐彻,可他连‘公主’的面都还没见到,也并不确定自己就一定能得‘公主’的青睐,此番却突然想通了愿意和离? 这根本不符合齐彻一贯谨慎又多疑的作风。 除非…… 楚青娘目光停留在齐彻的手上,那上面,正拿着一支白玉兰簪子。 她认得,这正是当年的定情之物。 第17章 齐彻,你演够了吗? 只见齐彻忽然单膝跪地,仰头望着着她,眼底似闪烁着泪光,“这支簪子,我一直带在身上,青娘,再信我最后一次,好吗?” 说完,他起身绕到楚青娘身后,亲手替她把发簪戴上。 “青娘,让我再为你绾一次头发,就像从前那样……” “我们……再过最后一晚,就一晚,好吗?” 他言辞恳切,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似带着某种蛊惑。 实际上,齐彻是真的想在这里留宿一晚,共度良宵。 他甚至已经提前服下了助孕的药物,只要今晚楚青娘答同意让他留下来,他就有办法,日后可以用孩子牵绊住她。 可楚青娘早已看透了他的算计,又岂会叫他得逞。 就在齐彻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即将向下的时候,突然手腕被她捉住。 “齐彻,演够了吗?” 齐彻脸上的表情僵住。 “你没演够,可我已经懒得再看了。” 楚青娘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伸手取下头上的发簪。 只见她手指一个用力,紧接着‘啪嗒’一声,簪子应声而裂,断成了两节。 而中间空心的部分,则掉落出来一些白色的药粉。轻轻的飘洒在空气中。 楚青娘从小在宫里长大,自然闻得出来,这是催情药。 她眼神陡然一凛,抬脚踹在齐彻的胸口,将他踹出去两米远,同时迅速的用帕子捂住口鼻。 齐彻毫无防备,在地上滑了两米远,再抬头的时候,空气中的药粉有不少都飘进了他的鼻腔。 齐彻大骇,忙抬手用袖子抵挡,想驱散那些药粉。 可他为了逼楚青娘就范,准备的是最烈性的迷药,只要稍微一点点,就能让人中招,从而浑身发软。 “咳咳……咳咳……” 齐彻捂着胸口咳了半天,憋的脸都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待空气中的味道散去,楚青娘又用帕子沾水,在鼻子下方扬了扬,确认自己没有沾染到药粉。 再看齐彻时,眼神冷的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 “齐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你以为,经过这件事,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齐彻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青娘,你就这么恨我?” 楚青娘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转过身,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恨你?你还不配,滚!” 齐彻终于装不下去了,猛地起身,脸色阴沉: “楚青娘!你别太过分!” “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告诉你,只要我愿意,多的是女人爬上我的床。” 楚青娘连头都没回,只淡淡的道;“那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滚!” 齐彻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撕破脸,“好!很好!楚青娘,你别后悔!” 说完,他摔门而出,却在刚步出房间的时候,被知夏伸脚一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知夏躲在门框后,故作惊讶道:“哎呀,齐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 齐彻狼狈的起身,狠狠的瞪了知夏一眼,转而愤然离去。 然而就在刚走出院子不远,就感觉浑身一股燥热,手脚开始软绵,不听使唤。 他知道,这是方才的迷药开始发作了。 齐彻咬牙,迫使自己保持清醒,并一路朝着顾嫣然的院子走去。 他跌跌撞撞的走在回廊上,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呼吸也越发的急促。 该死,没想到这药性,竟如此强烈。 他浑身滚烫,意识也逐渐混沌,就在拐过一处假山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 “啊!大人?!您、您怎么了?” 春桃手里的盘子被撞翻在地,惊呼一声,很快发现了齐彻的异常。 齐彻抬头,视线里,春桃的脸竟然逐渐和楚青娘重叠在一起…… 他一把扣住春桃的手腕,声音沙哑:“青娘,是你吗……” 春桃惊慌的挣扎,“大人!奴婢是春桃啊,您认错人了——误!” 然而齐彻此刻已经完全被药性控制,只遵循本能的一把搂住春桃,并将她拖进一旁的假山里。 “青娘——帮帮我——” 春桃反应过来,齐彻这是中了药! 可她一个丫鬟,此时就算大声喊人过来,看到大人正搂着自己,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更何况,她作为顾嫣然身边的大丫鬟,心里清楚顾嫣然本质上是一个多么善妒的人。 就算她和齐彻什么都没有发生,顾嫣然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与其如此,倒不如…… 就在春桃愣神的功夫,齐彻已经将她抵在了假山上,不等她惊呼出声,一张放大的俊脸已经朝着春桃压了下来…… 很快,假山后面响起了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有路过的下人听到声音,大为震惊,很快将此事禀告给了顾嫣然。 顾嫣然在知夏那里受了气,此刻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听到有人在花园里通女干,愤怒不已。 当即带着婆子侍卫前去捉奸,呼啦啦一大波人,浩浩荡荡朝着花园而去。 “本夫人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狗男女,胆敢在齐府后院偷情!” 等她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掩映的枝叶间传来阵阵暧昧的喘息,还伴随着女子达到欲望顶端时的娇喘。 动静之大,就连身后那些婆子们一个个都忍不住红了脸,暗自在心里tui了一口。 顾嫣然脚步猛地顿住,厉声吩咐道:“给本夫人把这对狗男女拖出来!” 她笃定这里面一定是某个丫鬟和侍卫私通,以前在顾府的时候,母亲也亲手料理过类似的事情。 记得当时,母亲直接把那丫鬟拔光了衣裳,绑了沉塘。 而那个侍卫,则被阉割成了太监,送进宫里做杂役。 如今,这样的事情,竟然在齐府上演,她怎能容忍? 随着顾嫣然一声令下,两个婆子气势汹汹的拨开灌木,侍卫们举着火把一照—— 然后,两人齐齐定住! 月光下,两人衣裳尽褪,一丝不挂,正情到浓处,还处于一个十分羞耻的姿势。 大概是两人太过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四周已经来人,两人还依旧合二为一,春桃忘情的伸出双手,从身后圈住起彻的脖子…… “大人~不要~” 几个婆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天爷呀,这不是大人吗? 怎么跟春桃搞到了一起? 顾嫣然见下人们杵着没动,呵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夫人将人拖出来,女的沉塘,男的直接阉割,送去皇宫辛者库为奴!” 第18章 看看你那浪荡的样子,可是被强迫的? 这一嗓子,直接让几个婆子回神,脸色纷纷如同便秘一般,欲言又止。 “夫人、这、恐怕不太行……” 顾嫣然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婆子,朝着里面走去。 “什么不行,本夫人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贱——”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顾嫣然就跟方才那两个婆子一样,顿时定在了那里。 四周的空气骤然凝固。 视线里,一男一女正在抵死缠绵,两人的衣服散落了一地,其中还有她熟悉的,齐彻那身月牙白锦袍。 她记得,下午明明看到齐彻就是穿着这身去了楚青娘的院子里。 “夫、夫人?!” 春桃猛然惊醒,尖叫着推开齐彻。 顾嫣然瞬间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被冻结住! 她死死的盯着一丝不挂的两人,春桃的脖子上,那新鲜的咬痕,还有地上散落的,自己亲手给齐彻绣的荷包—— “好!好得很!” 半晌后,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亲自上前,一把揪住春桃的头发,将人拖倒在地。 春桃一边慌乱的护住关键部位,一边惨叫:“夫人饶命!是、是大人强迫奴婢的!” “啪!” 顾嫣然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 “贱人,你当本夫人是瞎的不成?” 方才春桃的双腿主动缠在齐彻的身上,那求欢的样子,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看你那浪荡的样子,可是被强迫的?” 经过这番动静,齐彻也终于退去药性,回过神来。 在看清现场的情况后,他脸色‘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先是捡起地上的衣裳,穿好,扫了一眼在场的下人,对顾嫣然解释道: “嫣然,此事,另有隐情。” 顾嫣然反手将那荷包咂在他身上,“齐彻,这就是你急着赶我走的原因?” 她声音尖利,已然处于失控的边缘,“你说要留在宜兰苑跟她解释,结果转头却和这贱婢搞在一起?你将我这个正妻的脸面置于何地?” 周遭的下人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春桃也穿好衣服,哭着爬到顾嫣然的脚边:“夫人明鉴!奴婢、奴婢一时糊涂,这才犯下大错,恳请夫人看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 顾嫣然眼睛通红,看着脚边的春桃,心腹丫鬟和丈夫的双重背叛,令她已然丧失理智。 她想也不想的就抽出一旁侍卫身上的佩刀,朝着春桃身上砍去—— 与此同时,寿安院。 齐老夫人正在用膳,几个下人轮流给她布菜。 这时候,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前院出事了——” 齐老夫人夹菜的筷子一顿,‘噌’的起身,“出什么事了?” 紧接着,下人把假山处,齐彻和春桃被人捉奸在场的事告诉了齐老夫人,并道:“老夫人,如今夫人和大人已经吵起来了,夫人说要将春桃沉塘,咱们还是过去看看。” 齐老夫人一听,眉头狠狠的皱起,不满的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就是彻儿宠幸了一个丫鬟,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还有这顾氏也是,身为当家主母,怎能如此善妒,彻儿以后是要做大官的,后院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怎能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现在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可有考虑过对彻儿仕途的影响?” 心腹婆子也十分赞同这话,补充道;“老夫人说的是,眼下这府里,也就只有您能从中调和了。” 齐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站起身,一副当家长辈的姿态,“罢了,这就随我去看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该给这进门的新妇立立规矩了。” 很快,齐老夫人带着下人也来到了现场。 她看到顾嫣然正好举着刀,眼见春桃就要命丧当场—— “住手!” 关键时刻,齐老夫人吼出一嗓子,惊掉了顾嫣然手里的刀。 ‘哐当’一声! 刀柄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嫣然见到齐老夫人,以为她是来给自己做主的,正准备迎上去,诉说一番自己的委屈。 结果却看到,齐老夫人竟然越过自己,径直来到了春桃面前,并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视线扫过春桃娇俏的小脸,不堪一握的细腰,还目测了一下春桃的屁股大小。 最后,她满意的点点头,道:“模样倒是生得不错,腰细,屁股大,将来一定能生儿子。” 四周陡然一静。 这句话不仅把春桃给整懵了,顾嫣然也被整懵了! “婆母,这贱婢勾引夫君,媳妇这正准备将她就地正法呢,您……” “什么勾引不勾引?”齐老夫人不满的道:“彻儿是做官的,你见过哪个做官的后院里不是三妻四妾?我听说就这江南城的县衙一个小小的主簿,还纳了七八房小妾。你是从京城来的,别的不说,就说你父亲顾相国,啊,难道后院里就只有你母亲一个女人吗?” 顾嫣然怔在了当场! 是婆母太飘了,还是世界已经颠倒了? 不然为什么,她这个农妇出身的婆母,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先前刚回门的那日,婆母不还说,要齐彻好好待自己,两人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吗? 如今怎么—— 趁着顾嫣然冷静的功夫,齐彻遣散了围观的下人,带着齐老夫人,顾嫣然,还有春桃离开了此地,来到前院花厅。 主座上,齐夫人饮下一口热茶,做主道:“这丫头既然已经成了你的人了,不如就收进院子里,做个姨娘。 反正她也是顾氏的陪嫁丫鬟,早晚也要收进房里的。” 春桃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忙不迭的朝着齐老夫人磕头,“奴婢谢过老夫人,老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大人的。” 春桃说完,目光还飞快的偷看了齐彻一眼。 这一幕恰好落在顾嫣然眼里,顿时气得胸腔都要着火了一般。 “不行!我不同意!” 她偏过头,一脸委屈的看着齐彻:“夫君,你我成亲才不过半月,若是这么快就传出你抬了妾室,恐也会对您的名声不利。还请夫君三思啊。” 厅内的气氛凝滞,齐老夫人重重的阁下茶盏,冷眼扫向顾嫣然。 “顾氏,你身为正室夫人,理应为齐家开枝散叶着想,这般善妒,哪有半点当家主母的风范?” 顾嫣然脸色煞白,指甲深深的扣紧掌心。 “婆母,儿媳并非善妒,实在是考虑到夫君的名声——” 她转头又看向齐彻,目光带着受伤和委屈;“夫君!您也这么认为的吗?” 一时间,屋子里,三个女人都将目光落在齐彻身上。 第19章 嫣然,我知道你委屈,但眼下还需忍耐 齐彻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却很快掩饰去。 他目光缓缓扫过春桃的小腹,眸色深沉如海。 先前他服用了助孕的药物,不出意外的话,春桃的肚子里,此刻恐怕已经有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若就此舍弃,也着实有些可惜。 可若是将人留下,又不利于他接下来的计划。 公主那边,肯定希望自己的驸马是一个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驸马。 他已经考虑好了,明天就去隔壁清水县,若能有幸获得公主青睐,无论是楚青娘,还是顾嫣然,都不能留下。 “母亲,嫣然年纪尚轻,一时想不开也是常事,此事……不如容后再议?”齐彻语气温和,全然没有显露半分心思。 顾嫣然听他这么说,心头稍定。 她缓步走到春桃面前,居高临下,“夫君说的是,不过这丫头既是我顾家的人,便该按我顾家的规矩来。” 她猛地攥住春桃的下巴,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春桃的肉里。 “顾家有训,陪嫁丫鬟若敢爬主子的床——需杖责五十,发卖窑子。” 春桃浑身巨震,惊恐的摇头。 “不要,小姐,奴婢求您了!” 这五十杖要是打下去,她还能有命在? 齐彻也微微蹙眉,道:“嫣然,何必如此苛责。” 他转头看向齐老夫人,“母亲,不如暂时将春桃安置在外院,待嫣然想通了再做打算,如何?” 这番话看似在退让,实际上是在为日后抛弃春桃留后路。 毕竟,外院的‘姨娘’,随时可弃。 而顾嫣然,大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贬妻为妾,或者用那个把柄来威胁她,让她自请下堂。 顾嫣然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松开春桃的下巴,冷笑道:“夫君说的是,只是这府中的下人……” “那就给些银子,封住他们的嘴,若胆敢有人透露出去半个字,全都发卖了出去。”齐老夫人一声令下。 “是,婆母。” 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齐老夫人缓缓起身,“你们夫妻俩的事,我懒得管,只是顾氏,你要记住,无子善妒,可是七出之罪。” 顾嫣然咬牙点头,“是,儿媳知道了。” 死老太婆,竟敢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教训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 一旁,春桃含泪揪着齐彻的衣摆,苦苦哀求,“大人,奴婢……” 齐彻看着她,回想起方才那场荒唐事,脑海里浮现出女子姣好的身材,紧致的皮肤,尤其是那放浪形骸的动作,这是在顾嫣然身上没有过的体会。 他嗓音微哑,对着春桃吩咐道:“你先下去。” 等房中只剩下顾嫣然的时候,齐彻忽然温柔的揽住顾嫣然的肩膀,低叹道: “嫣然,我知道你委屈,但眼下还需忍耐。” “待我在朝中站稳脚跟,定为你请封一个诰命,届时,好叫这府里再也无人敢轻慢于你。” “那楚氏呢?”顾嫣然委屈的抬头,下意识的就问出了这句话。 “夫君,楚氏一心想要和离。您为何……” 齐彻的脸色瞬间转冷,态度也疏离了几分,“这是我和她的事,为夫自有计较。” 顾嫣然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眼下确实不适合讨论楚青娘。 她怕再问下去,会引起齐彻的反感。 “妾身知道错了,夫君,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安寝。”说完,她主动靠近齐彻,柔软的胸脯有意无意的在他胳膊处蹭了蹭。 齐彻微微一僵,绷直了身体。 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影响,此刻他竟觉得身体乏力的厉害。 “咳……” 他迎上顾嫣然饱含期待的目光,咳了两声,“为夫今晚还有政务需要处理,你先去歇息。” 顾嫣然眼神一暗,恭顺的福身,“是,那夫君也要仔细身体,别熬夜。” “嗯。” 顾嫣然出门后,嫉妒就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狂的生长。 齐彻竟为了春桃那贱婢,拒绝了自己! 她一定不会放过那贱婢! —— 翌日一早,齐彻就收拾东西出发,以访友的名义,前往隔壁清水县。 他走的很匆忙,也很低调,连顾嫣然都没有告诉,只让下人给她带了话,行囊什么的,都是让贴身小厮准备的。 而春桃,也被齐老夫人连夜被送往了城外的庄子上。顾嫣然就算想找春桃泄愤,也为时已晚。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抵达了隔壁清水县。 清水县虽占地不大,却因地处南北商道而市井繁华。街道上商铺林立,且此处文风颇盛,到处可见青衫学子挟着书卷挤在一起,争论古典策论,因为县东不远三十里处,就是闻名天下的白鹿书院。 齐彻的马车在路过县衙门前时,却被堵在了半路。 车夫下去查看了一圈,然后回禀道:“大人,前头县衙在审案子,围了许多百姓,路被堵住了,咱们得绕道。” 齐彻掀开车帘,望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眉头微皱。 “什么案子,这么热闹?” 车夫也摇头,表示不清楚。 “罢了,既已到此,先下去看看。”齐彻说完,率先步下马车。 只见县衙外的青石台阶下,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众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分立在两侧。 大殿前跪着两人—— 一个是身着绸缎的富商,满脸悲愤的高举着一枚羊脂玉佩,声称这是祖传之物,却被那衣衫褴褛的佃户给偷了去。 而另一人则是一个皮肤黝黑,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额头在地板上磕的鲜血淋漓,坚称自己没有偷盗。可又没有办法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县令捋着胡须,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 这富商叫王富贵,是本地的纳税大户,家中田产铺面无数,每年都能为当地带来一大笔税收,可这佃户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啪!” 县令的惊堂木重重地一拍。 “此案,先有王地主的证人在,又有物证,便是证据确凿,佃户张三偷窃主家财物,按律……” 齐彻站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像这种小案子,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余光却忽然瞥见对面茶楼二层,一道绝美的倩影凭栏而立。 那女子戴着素白的面纱,身姿挺拔如青竹,虽看不清面容,但周身气度非凡。 更引人注意的是,她身后立着两名带刀侍卫,两人皆是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坚毅,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军人般的铁血气息。 齐彻心头一跳。 就在那县令即将宣判的刹那,他忽然大声道:“且慢!” 第20章 智破奇案,引起公主的注意 众人齐刷刷回头。 却见齐彻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朝着县令作辑,声音清朗却暗含锋芒。 “大人明鉴,此案的关键,不在于玉佩的归属,而在玉佩如何被盗。” 县令皱眉:“此话怎讲?” 只见齐彻不疾不徐的走到那佃户面前,执起他粗糙皲裂的双手示众:“诸位请看,这位老伯十指皲裂,掌纹还嵌着泥土,这般粗糙的手,若时常把玩玉佩……” 说着,他忽然将玉佩在佃户的掌心一擦,“必定会留下痕迹,或者细碎的刮痕。可这玉佩却通体光洁如新,反倒是王地主这双养尊处优的手,倒更像是时常用来把玩的。” 王富贵下意识的将手藏进袖子里,“一、一派胡言,我自己的玉佩,好端端的为何要冤枉他?” 齐彻目光如炬,“这个问题,恐怕要请王地主自己说清楚了。” 王富贵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这时,一旁的佃户张三突然直起身,愤恨的盯着王富贵。 “官爷,小老儿知道缘由,上个月,这王八蛋看中了我家的幺女,要强纳为妾,可我纳闺女才十四岁啊!小老儿拼死拒绝,他就放话说要让我家破人亡!” “嘶!” 堂下顿时一片哗然,几个年轻气盛的庄稼汉甚至已经撸起袖子,恨不得冲上去揍那王富贵一拳头。 张三老泪纵横,“这玉佩分明是他今早来收租时,趁我们不备塞在供桌底下的,求青天大老爷明鉴啊!” 王富贵急得跳脚:“胡说八道!你这刁民血口喷人!” 然而这时,围观中有人说起:“我可以作证,上个月确实有这么回事,王员外想要强纳人家闺女,吓得人家闺女还在绣坊躲了好几个晚上,这事绣坊的工人都能作证。” “我也看到过,上个月,那姑娘还大清早的来我铺子里买馒头。那会儿天都还没亮,我那铺子刚好就在绣坊附近。” 消息一出,百姓纷纷你一言我一嘴的,替张三说话。 王富贵见状,抖着肥硕的身子,伸手指着众人:“你们、你们……” “啪!” 县令再次拍响惊堂木,“王富贵,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富贵一惊,本能的跪下,“大人!”他伸手指着张三,“是这刁民冤枉我,是他冤枉我了啊!” 齐彻却寸步不让:“若照你所说,张三真盗取了你的玉佩,自然该捂严实了才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找出来?” “我……” 王富贵一时无言,急得冷汗都开始往下滴,再不复刚才的嚣张气焰。 县令当即宣布道:“王富贵诬告良民,强占民女,着,按律当责罚五十大板,家产半数充公!” “不!官爷!小人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几个衙役上前,不由分说的押着王富贵就要走,王富贵急忙嚎哭喊冤。 这时,围观的百姓们爆发出阵阵喝彩,张三也带着一家老小,齐齐的跪在齐彻面前,“多谢贵人救命之恩呐。” 齐彻扶起老人,温声道;“老伯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说这话时,他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茶楼方向。 却见那蒙面女子正倚在栏杆,朝他微微颔首,虽然隔着面纱,但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却分明带着些许赞赏之色。 齐彻心头狂跳,强自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恭敬的朝着对方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礼。 然而等他抬头时,那抹倩影已经翩然离去,只在风中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幽香…… —— 一刻钟后,衙门外的人群逐渐散去,交通也很快恢复了秩序。 齐彻先是在书肆买了几本书,两支湖笔,最后在糕点铺订了一盒杏仁酥。坐车来到了昔日的同窗好友,宋祥家中。 宋祥原本和齐彻都是同一届的学子,两人以前在县学的关系很不错,只不过后来宋祥落榜了,现如今在当地一家私塾做教书先生。 老友见面,自然是分外珍惜。 县学旁的酒楼内,宋祥一把拉住齐彻的袖子,眼中满是艳羡。 “齐兄啊,如今你已是翰林院编修,前途无量,不像我,连考三届都名落孙山,只能在县学混个教习。” 宋祥说着,便仰头灌下一大杯酒水。 齐彻笑着为他斟满:“宋兄又何必妄自菲薄?以你的才学,下次必能高中。” “哎!算了,不说这些了。” 宋祥觉得,齐彻能来看他,他很高兴,实在不适合说这种扫兴的话题,于是道:“对了齐兄,说起来,明日倒是有一个大开眼界的好机会。” 宋祥说到此处,眉眼也活跃了几分,“当朝的嫡公主殿下,最近刚好在咱们清水县微服查案的事,你听说了?” 齐彻眼神微闪,“略有耳闻,我还听说,这位公主尤其钟爱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可是真的?” 宋祥得意的扬眉:“齐兄说的没错,先前和咱们一个学舍的柳承志,你应该听说过?” “他呀,前几日在书肆跟人辩经,恰好被路过的嫡公主听到,觉得他颇具才华,被埋没在此实属明珠蒙尘,竟破例推荐他进了白鹿书院。” 宋祥说到此处,一脸的感叹。 齐彻微微蹙眉,柳承志此人,他有些印象,才学平平,为人还十分的清高自傲,常觉得自己的观念和见解独到,每每遇到有讲经论辩的地方,都会前去凑凑热闹。 就这样的人,竟然还能破例推荐入白鹿书院? 齐彻一脸的不解。 宋祥又道:“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 “可事情它确实就是如此。不瞒齐兄,我在书院做事,多少听些内幕。那柳承志虽才学中庸,可当日辩经时,正巧谈到了江南水患的治理之策。公主此前微服查访过此事,听他提出‘以工代赈’的法子,倒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才高看一眼。” 齐彻听闻,心下了然,并在心里对这位嫡公主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 他举着酒杯,压低了声音问宋祥:“那依你看,公主举荐人才,可有章法可循?” 宋祥闻言,摇头晃脑道:“齐兄有所不知。公主殿下偏爱‘破格之举’,最厌那些只会死读书的酸儒。若能在治国理政、民生经济上提出独到见解,或是展露琴棋书画的罕见技艺……”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听说公主还爱收集天下孤本古籍,谁若能献上一本她未曾见过的珍本,说不定比满腹经纶更管用。” 齐彻瞳孔微缩,心中算盘打得飞快。 柳承志不过是撞上了运气,而他既有状元头衔傍身,又饱读经史子集,若能投其所好…… 思及此,他再次为宋祥斟满酒杯:“宋兄方才说,明日有一个大开眼界的好机会,可是与这位嫡公主有关?” “没错!”宋祥答:“听说公主殿下明日要在白鹿书院设宴,以诗会友,设了‘流觞诗会’,还要亲自考教学子们的学问。” 宋祥叹了口气,略有几分遗憾的说道:“可我托在书院当差的表兄,也只弄到了一张请帖,要不然,明天就能带着齐兄你一起去了……” 齐彻垂眸,掩去眼底的一缕精光。随即展颜道:“宋兄何须介怀,我此番本就是来探望故友,公务在身,本就不便赴宴。” 说着又为宋祥斟满酒杯,“来,今日难得相聚,咱们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宋祥已是面红耳赤。 齐彻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指尖轻弹,一撮白色的粉末悄然落入宋祥的酒杯里。 第21章 流觞诗会,她果然是公主! 最后,宋祥实在是醉的厉害了,晃了晃发沉的脑袋:“齐兄、这酒,今日竟格外的……醉人!” 说完,宋祥就一脑袋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齐彻佯装摇了摇他:“宋兄?宋兄?” 宋祥无动于衷。 最后,齐彻只好吩咐车夫,先将宋祥送回家,自己则去书肆逛了一圈,选了几本古籍,才回客栈休息。 当晚,宋祥在家中上吐下泻,折腾了到天明。 翌日一早,他刚上完茅房回来,又听说齐彻来访。 只见齐彻拎着几样清淡的吃食,脸上满是自责:“宋兄,都怪我昨日贪杯,硬拉着你喝了这么多酒。” “听闻你身子不适,我特意打包了清单的吃食,你快用上一些……” 宋祥摆了摆手,感动不已:“齐兄太客气了,我……” 话没说完,腹中又是一阵绞痛,他痛苦的皱起了眉头。 齐彻见状,忙递上一杯温水,“宋兄,你这样子,一会儿还怎么去参加书院的诗会?” 宋祥苦笑着摇头,从怀中取出那封烫金的请帖:“我这副样子,如何能得见公主?”他将请帖递给齐彻:“不如齐兄你代我去。” 齐彻眼光微闪,假意推脱:“这怎么行?这可是宋兄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 “你我兄弟,又何必见外,再说,以齐兄的才学,相信定能在诗会上大放异彩,引得嫡公主的关注,如此,倒也不枉我一番心意了。” 齐彻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请帖,关切道:“那宋兄好好休息,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走出宋宅,齐彻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担忧的模样? 他拿出那张烫金的请帖,轻抚上面的纹路,眼中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公主殿下,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 白鹿书院坐落于清水县东郊,依山傍水,青瓦白墙之间可见古木参天。 此乃当朝四大书院之一,曾出过三位宰相,七位尚书,素有‘天下文枢’的美誉。 今日,书院内张灯结彩,曲水的回廊里摆满了蒲团和矮几,受邀前来的皆是各地的才子、名门子弟等,大家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或吟诗作对,或高谈阔论,气氛热烈却又不失风雅。 齐彻拿着请帖,很快就顺利入内。 他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视着周围,发现在回廊的尽头,有几名穿着锦缎的侍女静立在此,虽做寻常婢女打扮,但举止端庄,眉眼间隐有贵气。 齐彻很快猜想,这可能就是那位嫡公主的心腹侍女。 齐彻唇角微扬,心中很快就有了计较。 这时一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拱手笑道:“这位可是今科状元齐大人?久仰久仰!” 齐彻立刻回礼,姿态谦卑:“先生谬赞了,齐某不过侥幸得中,岂敢当‘久仰’二字?” 那中年文士哈哈一笑:“齐大人过谦了,您的策论《论治国之道》,在下可是拜读再三,受益匪浅啊!” 这时,周围的人闻言,纷纷侧目。很快便有几位学子围拢过来,与齐彻攀谈。 齐彻应对自如,既不显得桀骜,又不失风度,偶尔还引经据典,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环佩声响。 众人纷纷噤声,转头望去—— 只见一队侍女簇拥着一位白衣女子款款而来。那女子虽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冷清如霜的眸子,发间仅插了一支白玉簪,素雅至极,却衬得通身的气度愈发的高贵。 步履轻盈间,腰间的环佩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宛如山涧的清泉,叮咚作响。 “公主殿下驾到——” 随着一声唱报响起,书院院长连忙上前行礼,众人这才如梦初醒,齐刷刷跪地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彻在看清女子的装扮后,霎时间瞳孔一缩! 果真如此,昨日在县衙对面二楼的女子,正是这位嫡公主。 一时间,齐彻的心跳有些加速,浑身血液也如同被唤醒了一般,叫喧着,流淌着。 “诸位请起。”公主声音清润,如同珠玉落盘,“今日以文会友,大家不必拘礼。” 院长恭敬道:“殿下雅量,老朽斗胆,今日,不妨就以‘春水’为题,效仿古人曲水流觞之雅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公主’微微颔首,在首位落座。 侍女们立刻在蜿蜒的溪流旁摆好席位,将盛满美酒的羽觞放入水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齐彻被安排在靠近溪流的转弯处。 这可是个绝佳的位置,羽觞极易在此处停留。 他唇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看来,老天都在帮他。 “第一轮,请诸位即兴赋诗。”院长宣布道,“羽觞停于谁面前,便由谁先行吟诵。” 溪水潺潺,羽觞悠悠随波轻转。 最终,先是停留在一位青衫学子的面前。他接住酒盏,起身拱手道:“学生献丑了。” 那学子沉吟片刻,便朗声吟诵: “春水初生绿满溪,落花随浪过桥西。 东风不解骚人意,乱送残红作雪飞。” 这诗遣词清丽,“绿满溪”与“作雪飞”倒有几分画面感,可惜格局太小,通篇困在落花流水的愁绪里,全无半点经世之志。若放在县学月考,倒能得个“文辞秀雅”的评语,可在这白鹿书院的诗会上,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 很快,众人抚掌。“公主“微微颔首,示意赐酒。 紧接着,羽觞停留在方才和齐彻谈论的那位中年文士面前。 他站起身,捋着胡须笑道:“那老夫也来凑个趣——” “曲水回环绕碧苔,流觞何必待蓬莱。 闲来且共春风醉,莫问明朝花几开。” 话音刚落,满堂喝彩。 此诗起笔便有开阔之意,“曲水回环”破了寻常春水的柔媚,“何必待蓬莱”更见洒脱襟怀。比之先前的伤春之作,多了份历经世事的通透。 上首,‘公主’执扇的指尖微微一顿,紧接着便道:“赐酒!” 立刻有侍女捧着鎏金的酒壶上前,那文士受宠若惊,连连作揖。 齐彻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他注意到公主赏赐时,特意多看了那文士一眼。想来这位嫡公主殿下,更为欣赏洒脱超逸的文风。 很快,羽觞继续漂流,这次停留在一位年轻的举子面前。 那人紧张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道; “春、春水……“ 支支吾吾了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诗都做不出来。 “那个……流过……” 众人忍俊不禁,‘公主’则以扇掩唇,美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终于,羽觞在溪流转弯处打了个旋,稳稳的停在了齐彻面前—— 第22章 本宫素来爱才,今日得遇知音,不可不赏 众人的目光很快朝着齐彻焦聚。 大家都想看看,这位今科状元,今日又会作出一首怎样的诗来。 这时,只见齐彻从容的起身,执起酒盏,却不着急饮下,反而望向溪水沉吟道:“这春水蜿蜒,倒让在下想起一个典故——” 忽然,他抬手将杯中的酒倒入溪流中,在众人惊呼声中,朗声道:“昔年屈子投汨罗,以诗魂祭沧浪。今日斗胆效古贤,以酒祭才,以才祭春。” 很快,溪水载着酒香,很快流过公主所在的案前。 她面纱微动,似在细嗅。 院长有些不悦,出声道:“齐状元,你这……” “且慢!” ‘公主’突然出声,抬手打断,声音似带着几分玩味:“酒祭才情?那你的才情何在?” 齐彻含笑,不慌不忙拾起溪边落花,蘸着未干的酒液在石板上题诗: “曲水本无情,因诗起浪纹。 明朝化春雨,偷润牡丹根。” 众人哗然。 这诗看似是在咏春,可后面的‘牡丹’二字,实则在暗指公主。 而且这“偷润”二字也暗藏锋芒,既显得谦逊,又透露出攀附之意,不过是借“春雨”之名,行“近贵”之实,比先前几首更合这诗会的暗流涌动。 果然,众人瞧见,公主眼睛微微眯起,“有意思!” “来人,赐酒!” 紧接着,又到羽觞漂流的时候。可这一次,令人意外的是,羽觞竟再次停留在齐彻面前。 齐彻见状,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看来,天意如此!” 他浅笑着执起酒盏,突然看向‘公主’身后的侍卫,朗声道: “在下愿改规则,请公主任抛出一物,即兴作诗。” ‘公主’的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目光一扫,很快摘下侍卫手中的刀穗,朝着空中抛去。 “以此为题。” 很快,齐彻接住公主抛过来的穗子,略作沉吟,便开口吟道: “十年磨剑影,一穗系忠魂。 不护黄金殿,偏怜野草根。” ——全场死寂,真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齐彻,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般。 这首诗,分明是在暗讽公主微服民间之事! 这状元郎到底是无知,还是无畏? 就在全场噤若寒蝉之际,‘公主’执扇的素手忽然微微一顿。面纱下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齐状元这首诗,倒是点醒了本宫。” 她缓缓起身,“不护黄金殿,偏怜野草根,说的不错,本宫此番微服出巡,确实疏忽了宫中事物。” 众人大惊! 没想到,公主竟会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 “来人。” ‘公主’突然抬手,吩咐下人:“将前日进贡的龙井取来。” 很快,侍女奉上茶罐,只见她亲自捻起一撮茶叶放入盏中,“这‘野茶’虽非名品,却胜在天然,本宫赐予齐大人,以谢谏言之功。” 话落,满座哗然! 公主这分明是,将诗中的‘野草根’的讽刺,化作了嘉奖! 齐彻心神巨震,双手恭敬的接过茶盏。 “殿下虚怀若谷,微臣惭愧。”他深深一辑,眼底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 ‘公主’轻轻摆手,示意诗会继续。 接下来,羽觞又陆陆续续的转了几次,几位学子相继起身作诗,吟诵。或咏春水之柔美,或叹光阴之易逝。虽然不缺乏佳句,但在齐彻那首暗含锋芒的诗句对比之下,这些诗总显得循规蹈矩,失了灵气。 终于,当最后一位学子吟诵一首四平八稳的咏春诗后,‘公主’忽然开口道:“今日诗会,让本宫甚为欣喜。” 她声音清冷,却仿佛多了几分温度,“特别是齐状元的诗,更是令本宫感触良多。” 此言一出,在坐的几个世家子弟皆脸色一变,暗自打量着齐彻。 只见公主素手轻抬,示意侍女上前:“本宫素来爱才,今日得遇知音,不可不赏。” 伺候在一旁的侍女会意,捧着一个锦盒走到齐彻面前。盒子里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装帧古朴的《楚辞集注》。 “听闻齐爱卿精研楚辞,此乃前朝大儒手批孤本,现赠予爱卿,望尔不负才学。” 齐彻听闻,心头狂跳不止。 这礼物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深意。 《楚辞》乃是忠君之典,公主此举,分明是暗示他已有入幕之宾的资格! 更何况,公主还打听过自己的喜好,知晓他精研楚辞! 齐彻恭敬的接过锦盒,叩首谢恩。 “微臣,谢公主赏赐,愿公主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起来。”公主似无意般的补充道:“三日后,本宫会在别苑举办琴会,齐爱卿若有闲暇,可前来一聚。” 这句话,令齐彻心潮澎湃。 公主这分明是私下邀请。他听宋祥说,这场琴会,公主只邀请了十个人参加,其中不乏有青年学子,也有世家子弟。据小道消息,说公主有意在这十个人当中,选择一人做驸马。 “殿下!”一位锦衣玉带的世家公子突然出列,正是江南总督之子曹恒,“臣听闻齐大人早已娶妻,其妻顾氏……” 他话音未落,公主手中的团扇轻轻一抬,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赵公子多虑了。” “本宫设琴宴只为探讨琴艺,莫非在诸位眼中,女子邀男子抚琴,就非得是凤求凰不可?” 话落,满堂的学子文士开始哄笑起来,曹恒反倒落了个大笑话。 有那同为竞争对手的世家公子挤兑道:“就是,曹公子这么着急,莫不是自己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听说曹家人前些日子还在四处打探公主的喜好呢。” “……” 曹恒羞恼交加,却见公主已经起身,只得悻悻退下。 齐彻垂首恭立,余光却瞥见公主经过他的案桌时,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顿,转身时,流水般的袖摆,似无意般的拂过他案桌上的茶盏。 “叮——” 茶盖轻响,一缕幽香萦绕。 齐彻抬眸,正好对上公主那绝美的回眸一瞥。面纱上,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似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齐彻忍不住心尖一颤。 这样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 三年前,楚青娘对他是如此,三年后,顾嫣然对他,亦是如此——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开始加快。 “砰!砰!” 一下又一下,脑海里甚至已经幻想出自己位极人臣,站在金銮殿的最高处,俯瞰众生的那一幕。 第23章 殿下,臣这些年与楚氏,早已形同陌路 很快,齐彻结束宴会,回到客栈,细细回想今日在宴会上的一切。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公主的确对他有意思,可这还不够。 或者说,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必须要有百分百的把握,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可要怎么做,才能进一步试探呢? 这一晚,齐彻辗转反侧,冥思苦想,终于,在天将亮的时候,想到了一个法子。 他听说公主下榻在城中的驿馆,便命人备上一份礼物,一早前往驿馆,求见公主。 驿馆门口,他恭敬的递上请帖,“下官齐彻,特来谢殿下赐书之恩。”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既显风雅,又暗示了倾慕。 若公主不拒绝相见,则说明有戏。 很快,门房将齐彻的请帖递进去。 屋内,秦九歌刚用过早膳,就听见下人来禀,说齐彻在门外求见。 她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抹嘲弄,“倒是个会找借口的。” 她随手将拜帖搁在案几上,对身旁的侍女道:“去告诉齐大人,本宫正在更衣,让他在花厅稍候。” 这时,侍女紫鸢上前替她梳头,嘲讽道:“小姐,看来公主说的得不错,这个齐彻,果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前脚还在顾相府门前跪着求娶,这才新婚不到一个月,这会儿又巴巴凑到您跟前摇尾巴。” “得亏公主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让您假扮她在这清水县逗留些时日,奴婢真就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这负心汉得知真相,悔不当初的那一幕。” “他不是想攀龙附凤么?”秦九歌突然轻笑,指尖捏起一绺青丝绕在指上,“咱们就给他搭座通天塔,让他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她望着镜子里绝美的容颜,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与楚青娘有着五分相似。 她本是定国公府的嫡女,秦九歌,与楚青娘本是闺中密友,小时候,她也是公主的伴读,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 三年前,她听说楚青娘不知所踪,联合裴渊几乎找遍了整个大楚,后来,得知消息的时候,楚青娘已经嫁做人妇,并希望她暂时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说是等时机成熟,定会传信联系她。 不成想,她这一等,就是三年。 而且楚青年直接还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特殊的任务——叫她假扮公主,在清水县停留些时日,并配合宣扬要选驸马。 因此,这才有了近日流传出的名声。 不得不说,楚青娘把每一步都算计得很好。她深谙齐彻自私又虚伪的面目,为了不影响皇室声誉,这才处心积虑的设计了这一出戏。 “待会儿让他在花厅多等些时辰,看着满室的珍宝流口水,再派个小丫鬟故意说漏嘴,提提驸马人选的事。”秦九歌吩咐道。 紫鸢心领神会,将最后一支点翠簪子插上发髻:“奴婢明白,定要把他吊得心急火燎。等他以为自己稳坐驸马之位,再把他那些抛妻弃子、攀附权贵的丑事抖出来。 到时候,全城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秦九歌起身,抖开如云的广袖,绣着金线鸾鸟的裙摆扫过满地日光: “让公主那边准备好和离书的证据。等齐彻丑态毕露,咱们就当着满城权贵和百姓的面,把他的真面目撕个干净——” 花厅内,齐彻正襟危坐。目光却不自觉的被室内的陈设所吸引。 紫檀木架上摆着前朝名砚“龙尾金星“,案几上随意搁着一柄镶满南海珍珠的玉如意,连熏香用的都是价比黄金的龙涎香。 这些珍宝,随便一件都能抵得上他半年的俸禄。 正当他暗自盘算时,忽然听到院子后方传来两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听说公主回宫之前,就要定下驸马人选。” “嘘——我今早给殿下梳头的时候,看见梳妆台上放着十位公子的画像,听说……” 那丫鬟的声音小了下去,惹得另一个丫鬟急了。 “快说快说!” “听说,目前已经圈定了三位人选,就等着三日后的琴会上……” 议论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突然喝止。齐彻心头狂跳。 十选三么? 今日,他必须要把握住机会才行!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环佩声响,一阵清雅的兰香随风而来。 齐彻抬头看去,只见秦九歌换了一身天水碧的留仙裙,发间簪着一支白玉兰步摇,比昨日的更添了几分清丽脱俗。 “让齐大人久等了。”秦九歌移步至花厅,含笑道。 齐彻立即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微臣特来谢殿下赠书之恩,此物虽不及殿下所赠珍贵,却也是臣的一番心意。” 秦九歌示意侍女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方上好的端砚。 “齐大人有心了。”她指尖轻抚砚台,装若无意的问:“这雕工倒是精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齐彻心中一喜,立即答道:“此乃微臣亲手所雕,历时半月有余。” 秦九歌唇角微扬,命人奉上新茶:“齐大人如此用心,倒是让本宫想起一事。” “听闻齐大人已有家室?” 齐彻面色一暗,似有诸多隐忍和委屈,“殿下明鉴,此事,说来惭愧……” 他起身,朝着秦九歌深深一揖,“臣虽与楚氏性情不合,但为报恩,不得不娶,这些年来,臣与她……早已形同陌路。” 这是他昨晚整理好的说辞,将抛弃原配说成‘报恩’和性情不合,隐去自己主动求娶的事实。 而且他也不怕公主派人调查,反正他和楚青娘之间的事,在江南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道楚青娘与他不合。 “至于顾氏……”他声音更低,“顾相权势滔天,甚至以臣的仕途相威胁,臣不得不迎娶其女,实则……” 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这半个月来,臣已暗中收集顾家结党营私的证据,只待时机成熟,便要为朝廷铲除此奸佞!” 对于顾嫣然,他则说成是‘忍辱负重’,甚至还伪造了这封密信,作为向公主‘投诚’的问路石。 话落,空气中陷入凝滞。 一旁的紫鸢震惊的看着齐彻,眼神中透露着震惊,不解,最后化作浓郁的不屑。 她还真是低估了此人的无耻程度,竟然将自己攀附权贵,抛弃结发妻子,过河拆桥的行为,做出这样的解读。 若小姐事先不知情,或是那种圣母一样的女子,恐怕还真就很容易被他演技给迷惑。 第24章 皇家公主,是你能随意戏耍的么? 秦九歌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良久后,忽然倾身向前,一只玉手托着香腮,红唇轻启道: “齐大人的这番说辞……倒是让本宫想起那戏文里的负心汉。” 齐彻的脸色‘唰’地一白,忙掀袍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殿下明察,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欺瞒!” 秦九歌唇角勾起冷笑,用扇子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声音转冷:“先是楚家小姐,再是顾相千金,如今,又到本宫面前献殷勤……” “莫非齐大人觉得,皇家公主,是你能随意戏耍的么?” 这一刻,秦九歌身上忽然散发出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高贵,冷漠,高不可攀。令齐彻心潮涌动。 “殿下明鉴!微臣对楚氏,确实只是报恩,对顾氏,实为权宜之计。唯有对殿下……” 他声音沙哑,抬头一脸深情的看着秦九歌,却又很快垂下头去,“臣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殿下这般,真正配得上‘金枝玉叶’四字之人。” 秦九歌偏头:“哦?齐大人这是要……为了本宫抛妻弃子?” 齐彻直起背脊,忽然从袖子里滑出一柄匕首,‘唰’地一声,寒光闪过,眨眼间,他手里竟多了一缕发丝。 “臣愿以此发为誓,若得殿下垂怜……从此齐府正堂,永悬鸾镜!” 他这是借用前朝驸马悬镜眀志的典故。 据闻前朝有驸马都尉林晏,为表对公主忠诚不二,于婚房正堂悬挂青铜镜,镜背刻“鉴心明志,绝无二心”八字。传言此镜可照见人心鬼蜮,若生异心,镜中便现血影。后林晏因私通外敌事发,悬镜果然映出狰狞血光,成为都城笑谈。民间遂以“悬镜”讽喻表面忠良、实则藏奸的虚伪之举。 一旁,围观的紫鸢被齐彻的演技恶心到不行,觉得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她好想上去抽这大猪蹄子一个大嘴巴子。 可眼下还得要配合他演戏,真是憋的好辛苦。 良久后,秦九歌轻笑出声,绝美的脸上笑容愈发扩大,只是若仔细看的话,那笑意,竟丝毫不达眼底。 只见她身体忽然后仰了几分,翘起二郎腿,用鞋尖勾起齐彻的下巴,语气略微带着几分轻佻。 “齐大人倒真是……用心良苦。” 齐彻立马躬身磕头,“微臣愿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好!”秦九歌起身,华丽的裙摆滑过齐彻的指尖,带起一阵幽香。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齐彻,“本宫便给你三日时间,把你府上那些杂花野草,都清理干净。” “三日后,齐大人能不能从候选的十位公子当中胜出,就看齐大人的本事了。” 秦九歌看着齐彻,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不过我相信齐大人作为今科状元,能在万千学子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能力和学识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对吗?” 齐彻心尖狂颤,震惊,意外,还有惊喜,各种情绪交织。令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终,他额头抵在地上,重重的叩首:“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 待齐彻退下后,紫鸢收回目光,对秦九歌疑惑道:“小姐,您说他真的会……” 秦九歌将那触碰过齐彻的团扇扔进炉子里,语气笃定:“他不仅会休妻,还会大张旗鼓,做给全城的百姓看——” 她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情绪:“正好让公主这几年的冤屈,有个见证。” 就在这时,又有丫鬟来报:“禀公主,裴将军过来了,说是有事要与您相商。” 秦九歌和紫鸢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小姐,裴将军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为了迎接公主回宫的事。” 秦九歌不可置否的点头,抬头仰望头顶的天空,“是啊,三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所以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 却说这头,齐彻在回到客栈后,立马吩咐车夫,驾车赶回江南城。 他要在公主举办的琴会之前,先处理好府上的事宜,顾嫣然倒还好说,有致命的把柄可以拿捏,春桃也不成问题,一个顾家的奴婢,是死是活,他都不在乎。 唯一令他难以抉择的,就是楚青娘。 可如今为了即将到手的权势,他不得不放下这段感情,大不了,等自己掌权之后,再想办法弥补她。 反正她一介孤女,铺子也没了,身后又没什么势力,日后若能帮扶一二,时间一长,铁棒也总能磨成针。 一路上,齐彻都在脑海里思考着该如何与楚青娘划清界限,最好能昭告全城,让公主看到自己最大的诚意。 就这样,齐彻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很快就回到了齐府。 刚下车不久,就有人通知了顾嫣然,几乎是齐彻前脚刚进院子,后脚顾嫣然就迎了上来。 “夫君。” 她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前额的发丝也被风吹乱了几根,显然对于齐彻的回家很是高兴。 “夫君,这两日你去了哪里,信中也没说一声,可叫妾身担心。” 她一头扎在齐彻的胸前,并主动伸手圈住齐彻的腰身,仿佛这样就能牢牢的抓住他。 齐彻闻到顾嫣然发间熟悉的沉水香,指尖却在她腰间僵硬地顿住。 顾嫣然察觉到他的沉默,稍稍后退半步,仰起头看着他:“夫君怎么不说话?” “可是路上累了?妾身已命人准备好了热水,还炖了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 齐彻闭了闭眼,将她的手轻轻抚开:“进屋再说。” 顾嫣然怔了怔,不知为何,今日的齐彻,总给她一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调整好面部表情,才开始跟上齐彻的步伐,朝屋内走去。 书房内,烛火摇曳,齐彻背对着顾嫣然站在窗户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顾嫣然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不知为何,心跳却越来越快。 “嫣然。”齐彻沉声开口:“你还记得前几日,我曾问过你一个问题吗?” 第25章 我不会同意你就这么打发我 顾嫣然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她试图维持笑意:“夫君问过那么多问题,妾身哪儿能都记得?” 齐彻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得已做出一些艰难的选择,你一定会体谅我的,对不对?” 顾嫣然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她怎么会不记得,她当然记得。 记得她当时还说,“那是自然,我既已选择嫁给夫君,便是生死与共。无论是我,还是京城的父亲,都会劝你支持夫君的。” 但此刻,面对齐彻,她竟有些不敢回答:“夫君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齐彻走近一步,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眼神却冷的像冬日里的冰窖:“因为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 顾嫣然猛地一僵,一股寒意自背脊窜上来,“夫君此话何意?” 她哆嗦着唇,已然失去了表情管理。 “公主有意让我参选驸马竞选。”齐彻收回手,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已决定尚公主。” ‘哐当!’ 顾嫣然碰到了桌子边缘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溅在她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 “你、你说什么?” 顾嫣然震惊出声:“所以,你这两日,是去了清水县?” 齐彻没有否认。 “嫣然,你一向聪慧。我需要公主背后的势力,你是相国千金,应该明白政治联姻的重要性。” “政治联姻?”顾嫣然声音陡然拔高,“那我算什么?齐彻,你在京城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迎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时,齐彻为了向顾相表忠心,曾当众立誓,此生能有幸娶顾嫣然为妻,愿意以性命护她周全。惹得一众闺阁贵女们羡慕不已。 可两人成婚这才不到一个月,当初顾嫣然有多风光得意,现在就有多讽刺,多狼狈。 齐彻皱眉,“别这样,嫣然,你当初说过会体谅——” “体谅你另娶她人?”顾嫣然怒火中烧,“齐彻,你当我是什么,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旧衣服吗?” “你别忘了,我是相府千金,身份虽比不上嫡公主尊贵,却也不低,更不是你区区一个翰林仕子可以随意折辱的。” 齐彻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会给你足够的补偿,甚至允许你可以带着嫁妆回相国府,我会对外宣称我们性格不合——” “荒唐!”顾嫣然斩钉截铁的拒绝,“我不会同意的,你休想就这样打发我。” “我也不是楚青娘那孤苦无依的孤女!” 齐彻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缓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其中。 “嫣然,别逼我!” 顾嫣然倔强的仰头,眼中噙着泪,却执意不让它掉落下来。 “逼你?” “呵!到底是谁在逼谁?” “齐彻,你摸摸良心,我顾嫣然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你没有?”齐彻忽然笑了,那笑容让顾嫣然毛骨悚然。 “但顾相国若是知道,他最疼爱的嫡女,其实是个冒牌货,会作何感想?” 轰! 顾嫣然面色惨白,如遭雷击!身子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一直以来,这个秘密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她头顶上,如今终于落下。 “你、你怎么知道?”她瞳孔震颤。 “我既然要迎娶相国千金,自然调查过。”齐彻轻描淡写的说道。 “十六年前,顾夫人在寺庙难产,生下一个女婴,却被府里的下人掉包。而你——不过是顾家一个下人的种,被掉包养在相府十六年,真以为一辈子能顶着相府嫡女的身份作威作福?” “这件事除了那位已故的接生嬷嬷,便只有你知道,哦,现在还有我。” 顾嫣然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桌沿才能站稳,这个秘密若是被揭穿,她将失去一切——相国千金的身份、社会地位、甚至有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你威胁我?”她声音颤抖,“齐彻,你好狠的心。” “我只是给你选择。”齐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要么体面的和离,带着丰厚的嫁妆补偿离开;要么……我亲自向顾相国揭发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半晌后,顾嫣然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声凄厉,如歌如泣。 “齐彻啊齐彻,我竟不知你是这般狼心狗肺之徒!为了攀附权贵,连结发妻子都能出卖。” “注意你的言辞!”齐彻冷声警告,“明日午时之前,我要看到你离开齐府,否则——” “否则怎样?”顾嫣然猛地抬头,眼中怒火与寒意交织:“杀了我吗?” 齐彻被她眼中的决绝震住,一时语塞。 顾嫣然趁机逼近一步,“齐彻,你以为拿着这个秘密就能威胁我?你太天真了。若我的身份曝光,你以为你这个状元郎能独善其身? 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齐彻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顾嫣然冷笑一声,“怎么?没想到我会反抗?齐彻,我告诉你,想尚公主,除非我死!” “你——”齐彻怒极,扬起手就要落下,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顾嫣然不闪不避,反而将脸迎上去,“打啊!让所有人都看看,新科状元是如何对待新婚妻子的!” 齐彻眼睛危险的眯起,却在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又缓缓放下手,不慌不忙的抚了抚衣袖,忽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夫人说的极是,不过……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春桃这两日,可还好?” 顾嫣然脸色骤变,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你、你提春桃做什么?” “春桃作为你的贴身婢女,自是替你处理过许多不便之事。比如去年,有人看到,她曾按照你的吩咐,在陈姨娘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 “夫人你说,若是顾相国知道你谋害他的子嗣,会作何感想?” “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顾嫣然猛地僵住,整个人如遭雷劈。 为了能让自己相府千金的地位稳如磐石,这些年来,她想尽办法的打掉了姨娘们的子嗣,造成顾相国膝下如今就只有她一个女儿。 “你、你屈打成招?” 齐彻冷笑:“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其一,自请下堂,这件事我绝口不提;其二,”他眼神转冷,语气森寒:“我即刻报官,以谋害子嗣的罪名将春桃送官,按律当处绞刑,至于会不会抖落出相国府的其他事……” “卑鄙!”顾嫣然扬手就要给齐彻一耳光,却被对方轻轻捉住手腕。 “夫人三思。” 他凑到顾嫣然耳边,声音温柔的可怕,“春桃从小伺候你,为你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你真忍心看着她死?” 顾嫣然眼中的怒火逐渐熄灭,而后被眼泪代替。 春桃是她的贴身丫鬟,知道她所有的秘密,若春桃真的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终于,顾嫣然艰难的闭上眼睛。 “好!我答应你!” 短短几个字,仿佛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齐彻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来,“夫人果然明事理,明日午时前,我要看到你的陈情书。现在,你可以让人收拾东西了。” 第26章 瞧着月黑风高的,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呢 解决了顾嫣然,齐彻又沐浴焚香,洗去了一身的风尘,然后,亲自提笔写下了一封和离书,前往宜兰苑。 彼时,宜兰苑内,雪鹰刚刚离开,楚青娘展开手中的信笺,读取上面的内容。 片刻后,她将信笺丢进火炉里,转头来到书案上,提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这时,知夏确认雪鹰成功飞出去后,转身进来。 “小姐,秦小姐信上怎么说?那负心汉可中计了?” 楚青娘点头,“她给了齐彻三日的时间考虑,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他就会过来。一会儿你记得表演的不要太过,把人给气走了。” 知夏想起齐彻那虚伪至极的样子,恶心的翻了个白眼。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克制自己的脾气。” 就算要怼他齐彻,也要改日在公堂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再怼。 两人的话落刚没多久,就见齐彻披着月光踏入宜兰苑,手里攥着和离书,脸上还挂着刻意伪装的沉痛。 知夏假装在给花草浇水,看见齐彻进来,手腕一抖,水壶‘不小心’的一歪。 “哗!” 齐彻那刚刚换上的精致锦袍,还有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在冷水的浇灌下,瞬间形象全无,从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哎呀,原来是齐大人,瞧这月黑风高的,你来也没敲门,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呢,见怪哈。” 知夏虽然嘴上说着见怪,脸上却挂着讽刺十足的笑容。看着齐彻就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齐彻脸上的笑意就要维持不住,皱眉看着鞋面上的水渍,强忍着怒意,道:“知夏,我找你家小姐有事相商。” “要事?”知夏把水壶往石桌上一搁,双手叉腰:“我家小姐说了,如今男女大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不好——状元郎若要谈和离,不妨就在这廊下谈。” 齐彻脸色一沉,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和离书:“放肆!” “知夏。”屋内传来楚青娘清冷的声音,“让他进来。” 知夏撇撇嘴,朝着屋里的楚青娘提醒道:“小姐你看,这齐大人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不愿和离,依奴婢看,要不咱还是别和离了。 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每天不愁吃不愁穿,更不用像以前一样整天要操心那些惹人厌烦的庶务,还要侍奉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太婆,这样的日子多舒心啊。” 齐彻脸色陡然变黑,目光沉沉的看着知夏,恨不得拿东西来堵上她那张嘴。 可这也仅仅是想想,知夏的武力不弱,他做不到。 齐彻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来,“这是我和青娘之间的事,是你一个丫鬟该议论的吗?” 知夏不情不愿的侧开身子,冷了他一眼:“小姐刚沐浴过,可别耽误太久,免得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齐彻脚步一顿,回头冷冷的扫了知夏一眼。 知夏却哼着小曲去剪灯花了。 屋内,楚青娘正在案前写字,烛火映照着她的半边侧脸,在宣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齐彻盯着她垂首写字的模样,袖中那封和离书硌得掌心发疼。 “青娘……” 齐彻放柔了声音,在她对面坐下,“这几日,我思来想去,终究不忍误你终身。” 他从袖子里取出那封和离书,缓缓推到楚青娘面前,“签字后,待加盖官印,这封和离书就会生效。” 楚青娘抬眼,目光在那纸文书上轻轻一扫:“数日前我决心和离,你说我痴心妄想,坚决不同意,如今倒是痛快。” “那时是我糊涂,可这几日我想了很多,突然明白,与其强留你在身边,不如放你自由。” 楚青娘抬头,一双洞若观火的眸子盯着他:“看来,齐大人这是又要双喜临门了?” “若我没猜错的话,同样的和离书,你应该也给了顾嫣然一份,可对?” “胡说什么!”齐彻被戳中心事,脸上的深情都要维持不住,“我只是不忍你再受委屈。” “委屈?”楚青娘嘴角噙着三分笑意,语气疏离;“可若我说,现在我改变主意,不愿和离,想要休夫了呢?” 齐彻猛地僵住,抬头,一脸错愕的看着楚青娘。 “你、你不是……” 齐彻踉跄半步,袖中和离书险些滑落。 楚青娘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浮沫,“怎么?齐大人这副表情,是不愿意?” 齐彻额角渗出冷汗,强撑着笑意;“青娘,休夫一事,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不如……” “不如继续做的妾室,好让你齐彻继续享受齐人之福?” “齐彻,你难道忘了?当年你跪在我爹坟前立誓,若负我便‘生无爵禄,死无棺椁’。如今这一切,都是该偿还的。” 齐彻脸色铁青,手掌死死的攥在一起。 “休夫绝无可能,我不可能答应你。” 楚青娘冷凝着他:“齐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要你明日穿着状元的官服,在县衙当众承认——” 她一字一句道:“是你齐彻德行有亏、攀附权贵,自愿被我楚青娘休弃。” “你!”齐彻猛地站起,衣袍带翻了茶盏,“楚青娘,你别太过分!” 楚青娘冷笑:“比起你为攀高枝抛弃发妻,我这点要求算什么?” “先前你拒绝和离的时候,我便说过,要么和离,要么,就是我休夫,是你自己犹豫再三,错失机会,怨不得旁人。” 楚青娘说完,背过身不再看他。 “夜深了,齐大人先回,什么时候想好了,可以随时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齐彻僵在原地,一双眸子因过度隐忍而变得通红。 要是换做之前,这种荒唐的要求,他绝不可能答应。 可现在,他要尚公主,绝对不能传出什么德行有亏,攀附权贵的传言。 否则,他还拿什么去跟另外的九个人竞争? 思及此,齐彻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突然冷笑出声:“楚青娘,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拿捏我,逼我就范?” 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卷《楚辞》,放在案桌上,“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27章 楚姐姐,你难道就不恨吗? 楚青娘看着这卷楚辞,眼睛闪了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齐彻勾唇,双手撑在案几上,朝着楚青娘逼近几分:“我也不怕告诉你,当朝嫡公主,想必你也听说过,她就在清水县,并且已经答应招我为驸马,只要我休了你和顾嫣然,便是准驸马。” “你说,此番你故意拖延不肯和离,若是让公主知道了,派人调查一番,结果发现你那死去的爹,当年竟对公主见死不救,你觉得你和知夏,还能有个全尸吗?” 窗外,正好在此‘偷听’的知夏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落地。 屋内,楚青娘却纹丝不动,盯着齐彻看了好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 “你说什么?” 齐彻见她这般反应,心中大定,顺势逼近一步,“楚青娘,你该感谢我,护你周全,否则,你和你的丫鬟,怕是早就被公主的人找到,五马分尸。”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明日配合我在县衙和离,你爹当年见死不救的罪证,我便彻底销毁。” 楚青娘依旧没说话,看上去像是在权衡,抉择。 齐彻叹了一声,又故作深情的道:“青娘,别再挣扎了,现如今,只有我能帮你。你放心,看在你我三年的感情上,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待我日后掌权,定会想办法为你谋条出路。” 他的声音似带着某种蛊惑。 终于,楚青娘垂下目光,落在那卷楚辞上,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顾嫣然呢,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齐彻会心的一笑,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便道:“嫣然她,自然是要体面的送回顾府,毕竟顾相国在朝中还有几分薄面,我总要给他留些颜面。” 他又刻意放柔了声音,一双温润的丹凤眼含情看着她:“但你不同。” “青娘,你我之间,终究有情分在的,待风声过去,我可以在城西为你置办一处清净的宅院……” “宅院?”楚青娘冷笑一声,眼底闪过讥诮:“就像你安置春桃那样?” 齐彻脸上微僵,瞬间又恢复淡定和从容:“春桃的事,只是个意外,若她安分守己,我也不会苛待她。” 楚青娘看着眼前这个虚伪至极,又自私自利的男人,只觉得自己还是太过仁慈了。 罢了,既然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那她便‘成全’他,明日定要好好的上演一番‘和离’的戏码。 终于,楚青娘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朝着齐彻确认道:“齐彻,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好了,要为了驸马之位,选择跟我和离?” 齐彻闻言,先是一愣,但很快又换上温柔的神色,“青娘,这并非我的选择,而是时势所逼。” 楚青娘淡淡的点头,收起那封和离书,“那就明日午时,衙门见。” “知夏,送客!” —— 齐彻刚刚走后没多久,院子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到顾嫣然到访,知夏很是意外。因为此时的顾嫣然,褪去了那身锦衣华服,满头珠翠,只穿了一身素白的襦裙,发间也仅剩一根银簪。 和以往每次看到的那种高傲,不屑的态度不同,这一次,她眼眶泛红,容颜也略显憔悴,像是刚哭过。 知夏立在廊下,双手抱胸,有些好整以暇的看着顾嫣然。 “这不顾大小姐吗?这么晚了,来宜兰苑作甚?” 顾嫣然还没说话,语气先行哽咽:“知夏,我找你家小姐有事。” 知夏猛地翻起一个白眼,“可别,顾小姐这一副饱受欺凌的样子,还是别见我见小姐的好,免得到时候会被人误以为是我家小姐怎么着了你。” 顾嫣然错愕的抬头,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你误会了,我知道之前我和你家小姐多有误会,可今晚,我是真的找你家小姐有事。” 知夏还是第一次看见,高傲不可一世的顾嫣然底下她那高贵的头颅。和自己这样讲话。 正当她准备说话的时候,门开了,楚青娘从房间里踏出。 “顾小姐,我想你我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 顾嫣然见到楚青娘出来,当即也顾不上装清高了。 “楚姐姐……” 她手里绞着帕子,显得楚楚可怜:“我……我知道自己没脸来见你,可是齐彻他……” 顾嫣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休书,道:“他竟要我自请下堂,说什么,要去尚公主。” “楚姐姐,他先是负了你,如今又用同样的手段来作践我,你难道就不恨吗?” 楚青娘淡淡的看着她,语气平静:“你想说什么?” 顾嫣然上前两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楚姐姐,听说明日你要和他在公堂对峙,当众和离,你我何不联手?明日县衙,只要你当众拆穿他——” “拆穿什么?”楚青娘淡淡的收回目光。 “顾嫣然,你今晚来此,不过是想借我的手来对付齐彻,可你难道忘了,我只是一个商户之女,你作为相国千金都拿他没办法,又为什么会觉得我可以?” “楚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明明是……” “知夏,送客。”楚青娘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内室。 知夏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小姐,请!” 见计划败露,顾嫣然终于撕下伪装,气急败坏的朝屋里喊道:“楚青娘,你以为单凭你一个人,明日能在公堂讨得什么好处?齐彻如今可是要尚公主的人!” “这就不劳顾小姐费心了。”知夏毫不留情的声音响起。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个儿。” 顾嫣然没辙,愤愤的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知夏才进屋,冷嗤道:“小姐,这顾嫣然也太不要脸了。当初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咱面前有多么张狂,如今倒想起来要和您联手,就凭她也配?” 楚青娘坐在妆台前,缓缓摘下耳坠;“她哪里是想联手,不过是想找我当出头鸟罢了。” 知夏更加鄙夷,“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想拉小姐您当出头鸟,简直是倒反天罡。听说顾夫人是个教养和学识都顶顶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顾嫣然这样的女儿。”知夏不满的抱怨。 楚青娘莞尔,“顾夫人确实是个妙人,只不过人各有异,顾夫人优秀,不代表她生的女儿也一定会跟她一样优秀。 若真是如此,这世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斯文败类了。” 知夏摇头,反驳道,“那也有可能,这顾嫣然根本就不是顾夫人亲生的呢,我听说顾夫人当年生她的时候是在寺庙,还难产,保不齐顾嫣然就是个冒牌货。” 楚青娘微微愣,转而浅笑道:“你呀,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相府好歹也是高门府邸,顾夫人出行皆有马车和护卫随行,想要调包一个孩子,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知夏有些不确定,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心里却想着,等回京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去调查调查,说不定,还真就能牵出顾府以前的旧事呢。 殊不知,知夏这看似无意间的一个举动,竟真的在将来的某一天,一语成谶! 第28章 齐大人什么身份?你们这些刁民也配围观? 翌日,也就是齐彻和楚青娘商量好,要在衙门当众进行和离的日子。 由于齐彻有心把事情闹大,提前一天就跟衙门的知府杜有为打好了招呼,在官府的宣传下,不到半天时间,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今日的知府衙门有一出大戏! 状元郎当众休妻的大戏! 天刚亮,衙门外就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比齐彻高中状元,打马回府那日的人还要多。 街头这边,卖炊饼的张老汉刚支起摊子,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驱赶。 “都让开!赶紧让开!” 为首的衙役王麻子挥着水火棍,大声嚷嚷着驱赶围观的人群,“今日齐状元要办正事,闲杂人等通通滚远些!” 混乱中,有人不小心摔到地上,手掌磨破皮。 “哎哟!” “我们只是来看个热闹,凭啥赶人?” 其余路人纷纷不满的指责:“就是,这又不是你家的路。” 王麻子冷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棍子:“看热闹?呵!” “齐大人是什么身份?那可是今科状元,朝廷新贵,你们这些刁民也配围观?滚!”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咒骂声此起彼伏。 “呸!还什么狗屁齐大人,忘恩负义的东西!” “状元郎又怎么了?还不是靠人家楚娘子扶持起来的?” 王麻子三角眼一瞪,怒道:“大胆,大人的身份也是你们这些粗野之人能议论的?再敢多言,统统抓进去吃牢饭!” 百姓们顿时敢怒不敢言,却都在心里将齐彻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在这时,一顶青布小轿缓缓停在衙门前。 很快,轿帘掀起,齐彻身着崭新的官服,面色沉稳的迈步而出。 他见到衙役正在驱赶百姓,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时,王麻子已经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 “齐大人,您可算来了!知府大人已经在堂上候着了,您请——” 王麻子对着齐彻点头哈腰,一脸奴相。让围观的百姓愈发鄙夷,不耻。 “呸!官官相护,一些个大老爷们,竟合起伙来欺负人家楚娘子一个弱女子,真不要脸!” “就是,楚娘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种人。” 齐彻离得远,一时间没能听清百姓的议论。 但他看到一些百姓被推的东倒西歪,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当众斥责衙役,只道:“让他们站远些便是,不必如此粗暴。” 王麻子连连称是,转头却又恶狠狠的瞪了人群一眼,“听见没有,都站远些,再敢喧哗,小心吃牢饭!”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往后退了几步,但眼中的愤恨却更深了。 “呵!装什么好人,若不是他授意,这些衙役敢这么嚣张?” “就是!”有人附和,“当年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全靠楚娘子接济,如今当了官,反倒摆起威风来了!” 齐彻隐约听到议论声,心中不悦,但面上仍维持着沉稳。 他理了理官袍,正准备抬脚走的时候,却见知府杜有为亲自迎了出来。 他远远地见到齐彻立在轿前,脸上顿时绽开谄笑,脚下生风,很快就来到齐彻面前,抱拳作辑道:“齐大人今日和离的大事,下官已早早命人准备好了文书,大人这边请。” 说完,杜有为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好啊!官官相护欺负弱女子!楚娘子无依无靠,这官司还怎么打?” “就是,早就听说这知府平日里最是贪财好利,如今看来,果然是齐状元的走狗!” 齐彻被眼前的阵仗弄的措手不及,正要开口解释,杜有为却抢先一步,引着他朝衙门走去:“大人不必理会几个刁民,那楚氏一介女流,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一切都由下官替您做主。” 他说着,还朝衙役使了个眼色,很快,几个衙役立刻拿着棍子驱赶百姓。 “都给我散开!再敢闹事,以扰乱公堂论处!” 百姓们被驱赶,顿时一阵骂骂咧咧,矛头直指齐彻。 齐彻紧皱着眉头,脸色由白转青,朝着杜有为质问道:“大人何故驱赶百姓?齐某今日来,不过是想让众人一起做个见证。” 杜有为仿佛没瞧见他的愤怒,依旧满脸堆笑:“大人莫要动气,这些刁民懂什么?待下官将那楚氏的诉状驳回,大人便可安心去求娶公主殿下了!” 说完,他还朝着齐彻眨了眨眼睛,仿佛在邀功。 岂料就在这时候,百姓彻底被点燃了怒火,不知谁喊了一句“砸这狗官,替楚娘子讨公道!” 然后,一片菜叶子朝着齐彻的头上就飞过去,紧接着,百姓们有样学样,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块,烂菜叶,朝着齐彻和杜有为砸去。 “大胆!你们这些刁民,还不快速速让开!” 杜有为见状,假意呵斥,还给一旁的衙役使眼色:“还不快护着齐大人,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几个衙役忙作势抵挡,却因百姓众多,寡不敌众,有几人瞬间就被挤歪了身子,不见踪影。 齐彻慌乱的用衣袖抵挡,却还是被很多东西给砸中,官帽歪了,衣服脏污不堪,狼狈不已。 等齐彻好不容易进了衙门,已经是一盏茶之后了。 远处,人群后方的马车上,知夏透过窗帘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转身放下车帘后,却对楚青娘道;“杜大人这出戏,演得倒是逼真。” 楚青娘也顺势收回目光,眼底不带一丝情绪:“百姓们的怒火已经被烧起来了,接下来,且就看看他在堂上如何出丑。” 与此同时,公堂侧厅。 齐彻猛的将一只茶盏摔在地上,在地板上砸出碎片。 “杜大人,外面那些衙役怎么回事?谁允许他们如此驱赶百姓?” 现在倒好,已经引起了民愤。这要传到了御前,少不了要被御史给参上一本。 杜有为故作为难,“大人息怒,这一定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冒犯了百姓,您放心,下官回头定会狠狠的教育批评他们。” 说着,杜有为一脸的痛心疾首:“这些衙役平日里散漫惯了,今日见大人您亲临,便想抖抖威风,实在是……” 齐彻眯了眯眼睛,对杜有为的这番说辞虽有些怀疑,但眼下箭在弦上,他也没空深究,只得冷声道:“让他们收敛些!今日之事本就敏感,若再激起民愤,你我都不好收场!” “是是是。”杜有为连连点头,转头对一旁的师爷呵斥道:“还不快去传话!谁再对百姓无礼,本官定不轻饶!” 转头,又对齐彻堆起笑容:“大人消消气,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待会儿堂上的事。” 齐彻接过茶盏,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楚青娘马上就要到了,一会儿无论如何,可不能再出岔子。” “大人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楚氏不过是个商户女,即便有几个百姓为她说话,又能如何,待会儿只要您咬死是她自愿,下官便以‘夫妻不睦、自愿和离’为由,当场判了便是。”杜有为信心十足的道。 齐彻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那就依大人所言。” 杜有为眼底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恭敬道:“大人英明!” 第29章 和离(上) 很快! 公堂之上。 ‘啪!’ 随着惊堂木重重的一拍,杜有为坐在高堂之上,肃然道:“来人,带齐氏夫妇!” 衙役高声传唤,响彻整个府衙。 很快,齐彻已经换上一身新的官服,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公堂。 他目光扫过堂外围观的百姓,嘴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 今日之后,他便能彻底和过去划清界限,堂堂正正的迎娶嫡公主。 而另一侧—— 只见楚青娘一身素色襦裙,款步而来,裙裾仅绣着几株水墨兰草,随着步伐轻轻摇曳。乌发松松挽成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支玉簪固定,未施粉黛的脸上,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唇色天然透着一抹淡红,恰似雪中红梅,清冷中带着几分艳丽。 她神色平静,眼光清冷,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事能让她动摇。 齐彻见状,心神一晃,眼前又浮现出两人刚成亲那会儿的情景。 那时她也是这样一步一步,提着嫁衣跨过齐家门槛,轻声说“此后与君共晨昏”。 谁成想才过了三年,如今竟要走到这一步。 众人见状,原本嘈杂的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 有人小声感叹:“楚娘子这般风姿,齐彻竟也舍得抛弃,当真是瞎了眼!” 杜有为一看到楚青娘出现,只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都开始发烫,如坐针毡。 要不是裴将军再三交代,今日这场戏不能演咂了,他说什么也不敢当着公主的面,坐在这个位置上的。 杜有为强忍着不安,重重的一拍惊堂木:“肃静!” “齐氏夫妇既已到堂,速速呈上交由本官的文书!” 齐彻整了整官袍,向前一步,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大人!念在与青娘结发三载,琴瑟和鸣的情分上,下官实在不忍行休妻之举。” 他转身面向楚青娘,眼底蓄起假意的泪光,“青娘,你我走到如今这一步,实非我所愿。如今,我愿给你留最后一份体面。” “和离书我已备好,只要你在上面按个手印,往后,你我便桥归桥,路归路。” 楚青娘盯着齐彻脸上浮现的假泪,忽然轻笑出声,一字一句的问道: “齐彻,你所谓的体面,是用我变卖嫁妆换来的盘缠高中后,转头娶了相国千金?还是让我与顾嫣然两个发妻,为你攀龙附凤的丑事让路?” …… 堂内一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但下一秒,人群又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开始议论纷纷。 齐彻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 他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青娘,你这是要做什么?昨晚不是说好……” 他深吸口气,威胁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父亲的事,转头告诉公主?” 楚青娘迎上他阴鸷的眼神,笑得愈发凌冽,“那也得公主愿意追究才行。” 齐彻顿住,总觉得她这话有些不大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齐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好了要在今天和离?” 这句话,她昨天晚上也问过一次,当时齐彻觉得她是在危言耸听,可此刻听她再次问起,不知为何,他竟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慌感,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从手中流逝。 齐彻摇头,甩开那种荒唐的想法。 笑话,今日过后,他就能堂堂正正的尚公主,眼下,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青娘,我还是那句话,我如今身居要职,不可能再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你若执意纠缠,只会两败俱伤。” 楚青娘忽然勾唇,轻笑了一声,“齐大人误会了。” 转头,她看向上头的杜有为,目光平静如水:“大人,我今日来,不是来求和的。”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是来休夫的!” —— 话落,满堂俱静。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楚青娘,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荒唐!”齐彻怒极反笑,指着她厉声道:“自古以来只有夫休妻,哪儿来的妻休夫?!楚青娘,你莫不是疯了!” 一种失控的无力感自齐彻的心底升起。 先前她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到了公堂上,她竟还是扬言要休夫! 齐彻只觉得自己多年来经营的好修养就要毁于一旦! 杜有为暗暗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有些底气不足的道:“楚、楚夫人,这女子以夫为天,你这着实太过惊世骇俗……”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些,全然没注意到周遭众人怪异的眼神。 有人甚至在心里暗想,这楚青娘莫不是疯了? 齐彻见听见周围人小声的议论声,心中得意了几分:“楚青娘,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我今日给你留几分体面,你倒蹬鼻子上脸了?” 他上前一步,试图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不过区区一个商户女,也配休我堂堂状元郎?” 楚青娘静静的看着他,眸中情绪未起半分波澜。 “齐彻,你就这么笃定,我不配休你?” 听她这么说,齐彻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你的身份其实很尊贵?” “可那又怎样?楚青娘,如今的大楚,要说最尊贵的女子,也就只有公主了,难不成你想说,你是当朝嫡公主?” “别做白日梦了,你要真是公主,别说是要休夫,就算你要我这条命,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 “劝你现在就签了和离书,咱们好聚好散,否则,若是让公主知道了你的身份,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 与此同时,齐府,寿安院。 齐老夫人听说齐彻一大早就出了门,还要跟楚青娘和离,就安排了下人在衙门里守着,一有消息就赶紧回来禀报。 主要是她这几日眼皮老是跳,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便多留了个心眼。 昨日晚间的时候,齐彻来找过她,说要把顾嫣然送回京城相府,她当时吓了一大跳,觉得齐彻一定是失心疯了,差点骂了他一顿。 可紧接着,齐彻就告诉她一个既震惊又兴奋的消息。 齐彻竟然说自己被公主给看上了,有意要招他做驸马。 她还听说,陛下已经同意,此次的驸马,跟以往不一样,可以临朝入仕,官拜内阁。 这样一来,等于是一步登天了。 齐老夫人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当即就拉着齐彻连夜对着祖宗牌位拜了又拜,说齐彻能有这般大的造化,一定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一开始,她建议齐彻直接一纸休书将楚青娘休了就是,可齐彻却说什么要公开和离,让全江南城的人都知道,也是为了做给公主看,不得不如此。 只要楚青娘在公堂上自愿和离,那就不是他齐彻逼迫她,抛弃糟糠妻,而是她楚青娘善妒,不容于人,自己主动要求要和离。 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到公主的耳朵里,他的胜算也会更大。 就在齐老夫人也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这时,一名下人匆匆跑了进来,禀告道: “不好了老夫人!衙门里出事了!” 第30章 和离(中) 公堂上,齐彻一脸笃定的看着楚青娘。 就在他以为楚青娘一定会低头的时候,却见对方突然冷笑了一声,转头朝着杜有为道:“民妇有冤情,想要状告当朝状元齐彻!” 此言一出,堂外的百姓们瞬间炸开了锅。 杜有为一个不注意,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娘勒,赶紧来个人救救他,当朝嫡公主要朝着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告状,他杜有为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公……楚娘子,你要状告什么?”杜有为激动之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把‘公主’二字给叫了出来。 好在关键时刻,他及时改口了。 齐彻总觉得今天杜有为的反应不太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况且眼下,更让他震惊的是楚青娘的态度。 她竟然不惜鱼死网破,想要当堂状告自己。 真是倒反天罡! 齐彻冷笑了一声,掀起衣袍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寒冰。 “不知所谓!我倒要看看,你能列举本官什么罪状。” 这时,只见楚青娘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当众展开:“大人请看,这是齐彻当初在求娶我的时候,亲自写下的承诺书。” 众人凑近一看,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岳父大人在上,小婿齐彻在此立誓,此生若有负青娘,必遭天打雷劈!” “你——” 齐彻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个东西,一时间表情僵在了脸上。 紧接着,楚青娘字字清晰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三年前,你穷困潦倒,是我变卖嫁妆供你赶考,你母亲重病在床,亦是我侍奉汤药,寻来名医诊治。” “后来,你高中后,另娶高门贵女,我提出和离,你却派人看守,将我软禁,并断了我院子里的供应和吃食,甚至默许你的新婚妻子屡次前来挑衅和羞辱,抢夺我的院子和铺子,还抓走我铺子里的掌柜。 齐彻,我今日来此,其一为休夫,其二,便是要告你!” 她清冷的嗓音回荡在大堂里,让周遭的百姓们纷纷对齐彻是唾弃不已。有的甚至在举手抗议,说要将齐彻这样的渣男赶出江南城。 “一告,你停妻再娶,触犯《大楚律》。”彼时朝廷有令,男子不能停妻再娶,否则,便是触犯律法,要削去官身,至少要过三年后才能参加科举考试。 百姓们见她来真的,纷纷来了精神,竖起耳朵。 紧接着,只听见楚青娘又道:“二告你背信弃义,虐待发妻,纵容妻妾相残,以饥饿、囚禁之刑虐待发妻,此乃《刑统》明文所禁的‘恶夫之罪’!” “三告,你欺君罔上,试图抛妻弃子,隐瞒真相,以接近皇室公主!” 楚青娘一字一句,震耳发聩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周遭瞬间响起一片抽气声。 “啪、啪、啪啪……” 良久后,不知是谁带头鼓掌,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经久不息。 “好!楚娘子总算硬气了一回,没有被负心汉牵着鼻子走,要不然,也太憋屈了。” “是啊,楚娘子人美心善,还会做生意,离了负心汉照样能养活自己。说不定还会比以往活得更好。” 百姓们纷纷给楚青娘加油打气。 “好样的,楚娘子,告他!告倒他!” “没错,远离负心汉,支持楚娘子!” “远离负心汉,支持楚娘子!” 一时间,百姓们纷纷为楚青娘加油打气。 另一头,齐彻则脸色铁青,愤恨的盯着楚青娘,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最后,突然想到什么,他嘴角突然咧开一个嗜血般的笑意,整个人显得阴暗又深沉。 “呵!告我?” “楚青娘,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民,本官是官身。” “民告官,需得先滚一圈钉板,再递上状纸,知府大人才能受理。” 嘶! 此言一出,公堂内外一片死寂,百姓们则屏住呼吸,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就连杜有为都忍不住惊恐的瞪大了一双眼睛,如遭雷劈。 当官这么多年,见过作死的,今儿还是头一回见到像齐彻这般,疯狂的作死的! 人家真正的公主在前,要讨伐你一个负心汉。 哦,你还要人家先滚一圈钉板。 简直是倒反天罡!倒反天罡啊! 然而这还不算,就在齐彻的话音刚落,公堂外突然就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满头珠翠,衣着华贵的妇人推开衙役,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要状告我儿?”齐母尖厉的声音刺破公堂。 “我儿乃堂堂状元,是京城的大官,想要状告他,活腻了是不是?” 楚青娘转过身,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个曾经口口声声叫她‘好儿媳’的妇人。 齐母先是一愣,紧接着,布满褶皱的脸上浮现出刻薄的笑意。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丧门星!” 齐母双手叉腰,故意拔高了声音:“当年要不是我儿心善,你早就冻死在雪地里,如今竟敢来衙门闹事?” 公堂外面的百姓发出阵阵唏嘘: “这齐老夫人好不讲理,当年可是楚娘子带来的嫁妆养活了他们孤儿寡母。” 齐母耳尖听到,立刻调转矛头:“放屁!那些破铜烂铁,也配叫嫁妆?” “她三年无所出不说,还阻止我儿迎娶平妻,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知府大人,像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就该打板子!” “住口!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介妇人在此喧哗?还不快退下?”杜有为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忙给一旁的衙役们使眼色。 很快,衙役们会意,就要上前驱赶齐母。 “且慢!” 这时,齐彻站出来,朝着杜有为拱手道:“大人,家母年事已高,难免口不择言,但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下官,恳请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允许家母在一旁旁听。” 杜有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偷看了一眼楚青娘的脸色,只见她依旧神色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也罢,那就在此处旁听,但先说好,若是再出言不逊,那就是扰乱公堂秩序。”杜有为最终朝着齐母警告道。 齐母见状,愤愤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哼!彻儿,既然她要告你,那就依照规矩,让她先滚上一圈钉板再说!”齐母恶毒的声音响起。 齐彻阴冷的一笑:“娘说得对,规矩就是规矩,楚青娘,既然你要告官,那就请。” 说完,他抬手示意衙役去准备钉板。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脆且充满讽刺的声音在公堂外面响起—— “就你们这对黑心烂肠的母子,想要我家小姐滚钉板,还不配!” 第31章 和离(下)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湖蓝色衣裙的少女大步走来,眉眼灵动,神情却十分冷厉,正是知夏。 她双手叉腰,站在公堂中央,毫不畏惧的直视着齐彻母子。 “齐大人,齐老夫人,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齐母脸色一沉,拍案而起:“放肆,你一个贱婢,敢这么跟本夫人说话?” 知夏冷笑:“怎么?当年你们母子吃我家小姐的,用我家小姐的,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还有你,当初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时候,忘记是谁请来神医替你诊治,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要说报恩,我家小姐早就不欠你们齐家什么了,相反,还为你们母子任劳任怨,伺候了你们母子整整三年,齐彻更不是个东西,抛妻另娶不成,还想继续用道德来绑架我家小姐,逼她就范,我就问你们,脸呢?” “贱婢,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污蔑我儿?”齐母被人当众揭短,恼羞成怒。 “知府大人,这贱婢扰乱公堂,还不快将她拖下去打板子!” 杜有为在心里替齐彻母子点上了一根蜡烛,正犹豫着要怎么演,忽然——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全场瞬间安静。 只见是知夏竟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齐母脸上! “母亲!”齐彻见状,忙担忧的上前,扶住齐母。 齐母则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你这贱婢,竟敢打我?” 知夏甩了甩手腕,冷笑道:“这一巴掌,是替我家小姐打的,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我要一笔一笔替她讨回来!” 齐彻勃然大怒:“反了!来人,把这贱婢拿下!” 衙役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都纷纷去看杜有为的脸色。 按理说,这里是公堂,齐彻根本无权在这里发号施令。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自公堂外面传来—— “本将军倒是不知,这朝廷的公堂,何时竟成了状元郎私设的刑堂?” 话音未落,人群瞬间如潮水般分开,只见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迈步而入。 来人一袭玄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刀柄上缠着暗红色的丝绦,衬得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一双黑眸如寒星般慑人,只淡淡一扫,便叫人心头一凛。 ——正是大将军裴渊! 在他的身后,两队禁军肃然而立,手持长戟,铠甲森寒。 更令人心惊的是,公堂外面,竟已经摆开了公主的仪仗——华盖如云,侍卫肃立,分明是皇家贵胄才有的排场! 杜有为最先反应过来,险些双腿一软,忙迎上前去:“下官不知裴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裴将军恕罪!” 裴渊则直接掠过杜有为,目光精准的落到楚青娘身上。 在触及到楚青娘那张沉静如水的面庞时,心尖一颤! 三年未见,她比记忆中更加清瘦,却也多了几分坚韧。整个人就如同一块被打磨过的璞玉,愈发的柔美动人。 裴渊握刀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喉结滚动,将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只见裴渊后退三步,对着楚青娘所在的方向,单膝跪地。 “臣裴渊——” “参见昭阳公主!” 这一跪,如同惊雷炸响,门外数千禁军齐刷刷单膝跪地,铠甲碰撞之声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参见昭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数千人的声音响彻在江南城上方的天空,穿透云霄,惊得廊下的鸟雀纷纷起飞! 其场面之壮观,声音之洪亮,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毕生难忘,浑身的血液都如同被点燃了一般! 人群中,寂静在一瞬间被彻底撕裂。百姓们先是瞪大双眼,呆若木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紧接着,所有人都机械的转头,看向公堂上的楚青娘,完全还没消化过来。 楚青娘微微抬眸,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的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她抬手取下束发的玉簪,青丝如瀑倾泻而下,衬得那张素净的面容愈发清丽绝伦。 裴渊跪的笔直,目光却不敢再直视。 三年的征战沙场,他能在万军阵前面不改色,此刻却因她一个抬手的动作而心跳如鼓。 “裴将军请起。诸位将士也请起。”楚青娘声音清冷如玉,依旧神色从容。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到她的情绪。 裴渊却未立即起身,反而深深下拜:“臣救驾来迟,令公主受辱,罪该万死。” 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 门外的禁军依旧跪的整整齐齐,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百姓们也早已吓的伏跪在地。 公堂内外鸦雀无声,只余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楚青娘缓步上前,在裴渊面前停下,伸手虚扶:“将军戍边卫国,何罪之有?” 裴渊这才起身,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后退半步。 他眼角余光扫过齐彻母子那如遭雷劈的模样,眸中寒光一闪。 “来人!将这欺君罔上之徒拿下!” 紧接着,数十名禁军立刻涌入公堂,铁靴踏地之声令人胆寒。 齐彻却如同被人抽干了魂魄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瞳孔因太过震惊而放大,嘴唇也止不住的颤抖。 “不、这不可能!”他不可置信的摇头,声音里带着癫狂,“你怎么可能会是公主?怎么可能?” 公主明明在清水县,虽然那天她蒙着面纱,但从眼睛,还有身形来看,根本不可能会是楚青娘。 “笑话,你真以为我家小姐是你从乡下捡来的商户女?” 知夏冷笑一声,上前狠狠的卒了齐彻一口,“要不是我家小姐顾及你的尊严,又何须隐姓埋名,以商户女的身份下嫁到你齐家。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小姐乃是当今圣上膝下唯一的公主,昭阳公主楚青鸾!” 齐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三年前,他在雪地里遇见那个失忆的女子,怎么可能是…… “公主当年遇袭,记忆全无,才被你这小人给蒙骗。”知夏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恢复记忆后,本想给你个机会,可你竟恬不知耻的以救命之恩求娶,这也就罢了,可如今,你竟妄想还要休了公主,要求公主滚钉板。齐彻,我要是你,现在就该直接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如此心盲眼瞎,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活在这世界上。” 知夏的话,像刀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的扎进齐彻的心底,割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第32章 凭你做过的那些事,也配提情分二字? 良久后,他忽然抬头,一脸控诉的看着楚青娘。 “为什么?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若我早知你的身份,又如何会迎娶她顾嫣然?你我又如何会闹到今日这一步?” “你明明可以早说的……” “齐彻!” 楚青娘,不,现在应该叫楚青鸾,一脸平静的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以为知晓身份便能改弦易辙?若早知我是公主,你不过是把攀附顾相国的心思,换成如何讨好皇家罢了。” 齐彻脸色骤变,颤抖着唇想要辩解。 “你贪图的从来不是我楚青娘这个人,而是身份带来的便利,若我今日只是个普通的商女,此刻怕是早已被你一纸休书弃如敝履,甚至命丧黄泉。” 公堂上一片死寂,齐彻面如死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半个字来反驳。 知夏在一旁冷笑道:“小姐何必与这种人多费唇舌,这种人,永远都觉得是别人对不起他,升官发财时觉得是自己本事大,落魄倒霉时就怪别人没早告诉他。” “我没有……”齐彻想要上前理论,却被禁军按在地上。 “你若能早些向我解释清楚,我又怎会……” “所以你承认了?”楚青鸾打断他:“在你心里,妻子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摆设,有用时捧在手心,无用时弃如敝履!齐彻,你今日的下场,从来不是因为身份隐瞒,而是你从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小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齐彻还在尝试挣扎着,突然,他想到什么,瞳孔猛地放大,瞬间如同充血一般,变得尤为通红,刀子似的目光射向楚青鸾。 “我知道了!是你!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先是放出嫡公主在清水县被找到的消息,引诱自己前去清水县,邂逅了那个所谓的‘公主’。 这一切都是陷阱! 是专门针对他齐彻挖的一个陷阱! 想通之后,齐彻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股寒意自尾椎骨很快蔓延至全身。 明明是春日,可此时的他却如坠冰窖,浑身战栗,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突然,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挣脱钳制住他的两个禁军,朝着楚青鸾控诉道: “你说我忘恩负义,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先是散播假消息,引我上钩,再找人假扮你,给我一些似是而非的承诺,目的就是要我主动找你和离。然后你再在公堂之上,当众朝我发难……” 齐彻越说越激动,面容扭曲得几乎狞狰:“楚青娘!你装什么清高?你其实比我更卑鄙,至少我敢做敢当,而你——却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引我入局!” 他的声音嘶哑又破碎,仿佛真正承受了巨大的无妄之灾。 围观的百姓们都愣了愣,一时忘记了言语。 楚青鸾缓缓转身,动作镇定而沉着。 她看着歇斯底里的齐彻,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齐彻!” 她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公堂都为之一静。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从未设局,也不需要设局。清水县的消息是真的,只不过我让它延后了三年。” “至于你遇见的‘承诺’。”楚青鸾摇头,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那不过是照出了你内心的贪婪,我何曾派人引诱你?那些话,不都是你自己说出口的吗?” 知夏也在一旁冷笑:“齐大人莫不是忘了,是你主动找到那位姑娘,口口声声说要休妻再娶?” 齐彻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突然想起,当初的确是他主动打探的消息,主动献殷勤,主动……许下那些承诺。 明明一开始,他是根本就不同意和离的。 是杜有为,朝他透露说嫡公主被找到的事,还言语中暗示自己若是未曾娶妻,将有很大的可能…… 对了! 杜有为! 齐彻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杜有为,眼中满是质问与不敢置信。 杜有为被他盯得一愣,随即坦然的迎上他的视线,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杜大人,是你……是你暗示我……”齐彻声音嘶哑。 杜有为整了整衣袍,不紧不慢的道:“齐大人此言差矣。本官不过是闲聊时提了句‘公主在清水县被寻回’,何曾暗示过你什么?” 他捋着胡须,摇头叹道:“分明是你自己听闻公主未嫁,便起了攀附之心啊。” “你——” 齐彻目眦欲裂,挣扎着要扑过去,却被禁军死死按住。 “杜有为,你卑鄙!”齐彻歇斯底里的吼道。 杜有为此刻却转身,向楚青鸾恭敬的行礼:“公主明鉴,下官当时确实不知齐大人存了这等心思,更不知他会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发妻。” 楚青鸾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看向齐彻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 “杜大人不必解释。贪婪就像沼泽,一旦踏进去,只会越陷越深。杜大人不过说了句话,真正做出选择的,是你自己。” 齐彻绝望的瘫软在地,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楚青鸾转身走向公堂主座,步履从容:“杜大人,现在可以开始审案了,本宫还是那句话,一为休夫,二为告状。” 说完,她从知夏手里接过一张状纸,“这是齐家默许顾嫣然抢夺商铺,威胁店铺掌柜和伙计,并且用劣质的丝绸以次充好,混入贡品的罪证。” 杜有为抖着手接过那张状纸,恭敬道:“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会秉公处理。” 转头,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依照大楚律例,今昭阳公主休弃齐彻,即刻生效。至于齐彻的其它罪行,等本官将一应证据送往京城,交由刑部审理此案。” 惊堂木重重的落下,官印加盖在文书上的声音清脆响亮。 齐彻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方朱红大印落下,仿佛看见自己的仕途也就此终结。 “不!不……”他突然膝行向前,一把抓住楚青鸾的裙角;“青娘,不!公主!臣知错了,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砰!” 裴渊一脚踹在齐彻的胸口,力道之大,齐彻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凭你做过的那些事,也配提情分二字?”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带着十足的寒意,摄人心魄。 齐彻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去,正好迎上裴渊那双杀意凛然的眸子。 他微微一怔! 裴渊想要杀他? 为何? 第33章 今日本宫不杀你们,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可等他再看时,裴渊已经转过脸,不再看他。 这时,齐母也终于从这场闹剧中回过神来,看到儿子被打出了内伤,她当即嚎啕起来。 “天爷呀,将军在公堂上杀人啦!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啊!” “堂堂公主装穷骗婚,害我儿误了前程啊!” 她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数落着楚青娘,“要是你早说自己是公主,我儿又怎会为了保护全家老小的性命而被迫另娶,分明是你们皇家设局害人!” “我儿只不过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可你呢,你明明贵为公主,却一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婆母受穷受难,甚至在官场上对自己的丈夫没有丝毫帮助,这难道不是自私,不是薄情吗?” 齐母言之凿凿,控诉着楚青鸾,颇有一股破罐子破摔,不畏强权的气势。 知夏气得浑身发抖,还想上前再甩她两个巴掌,却被楚青鸾抬手拦住。 她看得出来,齐母这是要利用围观的百姓为自己造势,把自己摆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若知夏此刻忍不住动手,便会让人觉得是皇家仗势欺人。 楚青鸾唇角微扬,不疾不徐的向前迈了一步。 她这一动,整个公堂顿时鸦雀无声。 “齐老夫人此言差矣。” 她声音清润,却字字诛心:“照你这么说,天下女子都应该把家底摆在明面上,好让你这样的婆母挑着捡着娶?” 围观的百姓中传来几声轻笑。 楚青鸾不紧不慢的又道:“再者说,你口口声声说齐彻是为了保全齐家人的性命才另娶,那本宫倒要问问——是谁逼着齐彻去攀附权贵?莫非是顾相国拿刀架在了齐彻的脖子上?”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喝,“就是,分明是齐家自己贪图富贵!” 齐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辩解,楚青鸾却已转身,面向围观的百姓。 “诸位,本宫今日不妨把话说开。” “三年前本宫遇袭失忆,的确与齐彻有过一段缘分,恢复记忆之后,本宫念在旧情,不仅没有追究齐家的怠慢之罪,反而暗中帮扶。” 说完,她从知夏手里接过一本账册:“这是齐家这三年来从本宫手里支取的银两,共计三万七千两,齐老夫人,就连你身上这件褂子,也是本宫给做的。” 账册被知夏当众翻开,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齐母顿时面如土色,她没想到,楚青娘竟然连给的银子都还记了账。 “更可笑的是,你方才说齐彻是为了保全齐家性命才另娶,那本宫倒要问问,他给本宫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会害了全家性命?”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齐母魂飞魄散,彻底失语。 同时,知夏也一脸诧异的看着楚青鸾,“小姐?这畜生还给你下过药?” 她怎么不知道? 就在知夏正欲上前对着齐彻扇几个巴掌时,却见裴渊已经抢先一步,抽出长剑,抵在齐彻的脖子上。 剑光锋利,只轻轻一碰,齐彻的脖子上便渗出了血丝…… 只要再往前递进一寸,齐彻瞬间就会血溅当场! 齐母这回是真怕了! “不!公主!饶命啊!” 齐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是老身糊涂,是老身教子无方,才让他走上了歧途啊。” 彼时的她再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气势,浑身抖如糠筛。 “彻儿他都是一时糊涂啊,求公主看在老身年迈的份上,饶了我儿一命!” 知夏气得跺脚;“呸!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给我家小姐下毒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你们手下留情?” 裴渊的剑纹丝不动,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齐彻的皮肤,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 齐彻吓得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 楚青鸾缓缓抬手,裴渊的剑立刻止住,但他并未收剑,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目光冰冷的盯着齐彻。 “齐老夫人。”她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你方才不是说,是本宫骗婚在先吗?” 齐母拼命的摇头:“不,不不,都是我胡说八道,公主金枝玉叶,能下嫁齐家是祖上积德……是、是老身我猪油蒙了心才会……” 然而楚青鸾却不欲听她解释,转头朝着杜有位问道:“杜大人,按照大楚律法,谋害皇亲者,该当何罪?” 杜有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公主,按律当诛、诛九族……” 这句话宛如一道催命符,齐母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齐彻也冷汗涔涔,拼尽全力才勉强维持站立。 楚青鸾看着母子二人的丑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裴将军,收剑!杀他,只会脏了你的手。” “今日本宫不杀你们,不是不敢,而是不屑。” 她的声音穿透整个公堂,“你们的命,自有王法定夺。” 话音落下,禁军立刻上前,将齐彻母子给拖走,围观的百姓们也自发的让开一条路,对着二人就是一顿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公主仁德’,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楚青鸾依旧像以前那样,对每一个百姓都含笑应对,沉着而冷静。 裴渊默默的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的背影,看到她挺直的脊梁和含笑的侧颜,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她越是表现的从容不迫,裴渊胸口那股郁结的怒火就烧的越旺。 他知道,这场闹剧虽然结束了,但她心里的伤,恐怕永远都不会愈合。 该死的齐彻,他怎么敢? 裴渊拳头紧攥,心想,一剑杀了齐彻,确实太过便宜他了。 他要将人带回京城,要让他每时每刻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与此同时,人群中,一个带着围帽的女子死死的攥紧手中的帕子,顾嫣然透过薄纱,看着那个曾经被她各种奚落和嘲讽的商户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受万人朝拜,尊贵无比的公主! 这一刻,她浑身发冷,围帽下的脸早已血色尽失。 她想起自己之前是如何趾高气昂的羞辱楚青娘,如何得意洋洋的炫耀齐彻对她的宠爱…… 甚至还让家丁护卫去抢夺她的院子,抢占她的商铺……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是公主?” 顾嫣然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扶住身边的丫鬟才能勉强站稳。 “呕!” 就在这时,顾嫣然突然感到胃里一阵不适,整个五脏六腑似乎都开始收缩起来。 丫鬟忙扶着她靠墙,呕了好一会儿,直到把早膳都给吐出来,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夫人,您没事?要不要咱们找个医馆看看?”丫鬟不放心的道。 顾嫣然摇手道:“不了,你去吩咐车夫,尽快回京。” 她得赶紧回去知会父亲,要尽早和齐彻撇清关系。 可老话说得好,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彼时顾嫣然怎么也不会想到,回到京城之后,又会是另一副局面。 第34章 他骨子里的执念是半点没改 衙门大堂,齐彻和齐母被押解下去之后,知夏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下好了,总算不用再待在这个破地方受罪,公主,咱们现在就走吗?” 楚青鸾看了眼外头豪华的銮驾,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整齐归一的士兵,不由地问道: “九歌呢,她不是在清水县吗?怎么没一起来?” 知夏看了一旁的裴渊一眼,眼睛闪了闪,含糊道:“那个,九歌小姐说公主您刚恢复身份,此前她在清水县假扮您的事,未免被人察觉,所以先行一步走了,说是要回京先替您打点。” 知夏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秦九歌走的时候还补充了一句:“你去转告你家公主,琴会的事,改到京城办了,我一定会好好帮公主物色几个美男子,这次一定要让公主知道,京城里随随便便一个男子,都强过齐彻那渣男百倍,千倍!” 不是知夏不肯说,而是当着裴渊的面,她有点说不出口。 脑海里想到三年前,裴渊得知公主在清水县一带失踪以后,硬是拼着一口气,跑死了三匹马,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到了之后又疯了一样的找人,几乎把整个清水县都掘地三尺。 就这样连续硬撑了足足五日,终于才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知夏赶到时,恰好撞见这一幕! 当时的裴渊,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掌心被磨得血肉模糊,嘴唇干裂的渗血。 嘴里还一直叫着:“公主、臣在,您别皱眉……” 知夏站在帐篷外,心头猛地一颤。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裴渊对公主的心思,或许早已超出了臣子的本分。 如今三年过去,裴渊成了大将军,可骨子里的那股执念却半点没改,若让他知道秦九歌张罗着要给公主选驸马…… 她怕他会疯—— 思及此,知夏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悄悄把秦九歌给的帖子往袖子里藏了藏。 “知夏。”裴渊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知夏顿时一个激灵,“裴、裴将军有何吩咐?” 裴渊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下意识掩住的袖口:“手里拿着什么?” 知夏后背都渗出了冷汗,忙急中生智道:“这、这是九歌小姐送来的琴谱!公主最爱抚琴,九歌小姐特意寻来的古谱……” 裴渊的目光定了片刻,随后移开。 知夏暗地里松了口气。 她和裴渊一开始都是公主的伴读,只不过裴渊是男子,又从小习武,身上总有一股凛冽的寒意,再加上他不苟言笑,时常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可知夏知道,他眼底的柔情,只有在面对公主的时候才会有。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紧接着,楚青鸾在几个侍女的伺候下,很快换上了一袭正红的金织凤尾裙,裙摆逶迤三尺,在青石台阶上铺开如同烈焰。 此刻,她额头正中间位置,用脂粉遮盖的一点朱砂红痣也已经显露出来,在阳光下十分的妖冶夺目。这是大楚皇室才有的印记,是真正凤命的象征。 随着楚青鸾的出现,在场所有人都呼吸一滞! 三年前那个受伤失忆的嫡公主,今日以这般耀眼又隆重的姿态,重新归来! “跪——” 裴渊玄甲佩剑,立于军阵前方。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五千禁军齐刷刷单膝跪地,铁甲碰撞之声犹如雷霆滚过大地。 “恭迎公主回銮——!” 响彻云霄的呼声中,楚青鸾缓缓步下台阶,一步一步,随着她的动作,发间的凤尾步摇便轻轻晃动,垂下的东珠在阳光下流转着璀璨的光华。 此处县衙的外的广场只进来了五千人马,另外还有九万大军,正候在城外的十里坡,这十万兵马都是刚从前线得了胜仗归来,途经此地。 裴渊在得知公主归京的消息,特意朝圣上请旨,愿以十万兵马,护送公主归京。 而此刻,十里坡处,这些将士们全都刀出鞘,弓上弦,用最凌厉的军威,为公主开道! 楚青鸾知道,裴渊是以这种方式告诉京中众人,她楚青鸾的身后,拥有大楚最精锐的兵马,最忠诚的将军。 至于朝堂上那些不看好她,甚至一度想要陷害她,铲除她的势力,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恐怕也不得不重新掂量一番。 “殿下。”裴渊上前一步,亲手为她掀起銮驾珠帘,“臣以边关十万将士的刀剑作保,今日这京城,无人敢拦您的路。” 楚青鸾心中一暖,朝他颔首。 她从小就知道,裴渊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仅武艺高强,更是智勇超群,此前做他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卫,的确是屈才了。 没想到三年不见,他已经掌管了十万兵马,成为大楚最年轻的大将军。 而此番,她亦需要借助他带来的这些兵马,风光回朝—— 很快,江南城的消息,像雪花一般纷纷以各种形式传递到了京城。 …… 与此同时,谢家。 谢云祁立于谢府的高阁之上,手里捏着一封刚从江南加急送来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她果然……还是这般张扬。” 皇宫,谢贵妃在宫中摔碎了茶盏,厉声道:“楚青鸾好大的胆子!竟敢让边军逼近京城,她这是要逼宫造反吗?!” 一旁,太子楚琅面色苍白,“母妃,裴渊手握重兵,若他真的站在楚青鸾那边,咱们……” 谢贵妃冷笑一声:“慌什么?陛下还在,她还真敢造反不成?传令下去,让禁军加强宫防,另外,严密监视公主府的一举一动。” 谢贵妃之所以要监视公主府,只因裴渊的父母原都是公主府的下人,他的父亲是公主府的侍卫长,母亲是浣衣婢女,身份低微。 她要先确保这二人还在府里,裴渊若真的要造反,正好可以拿此二人来作为人质,逼迫裴渊就范。 “可三年前那起军饷案……”太子不放心的补充道。 谢贵妃眼神阴鸷,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三年前的军饷案,绝不能让人查到东宫头上!一会儿你亲自去一趟刑部,让李德怀务必想个法子,在楚青鸾回京之前,将周晁缉拿归案,然后再让他在大牢里畏罪自尽。” 周晁是军饷案的主犯,也是太子一党的党羽,他知晓太多内情。 “给他一杯毒酒,让他死前写下认罪血书,咬死是受顾相国的唆使,说他贪墨军饷,与东宫无关。” “记住,要让他死得悲壮一些。一定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太子你大义灭亲,亲自处置了他。” 第35章 不!这个孩子不能要! 军饷案当年是太子授意,大部分用于修建私宅和拉拢朝臣,账册如今藏在户部的密档室里。 谢贵妃这一招,除了要摘出东宫的嫌疑,还想要让顾相国来背锅,除掉这个隐患。 顾相国曾经是太子党,但因着政见不合脱离东宫,一旦被楚青鸾盯上,随时有可能反水,所以她教唆太子打算先下手为强。 太子背脊发寒,颤声道:“母妃,这会不会太……”太过残忍。 “蠢货!”谢贵妃厉喝一声,“你以为楚青鸾带着十万边军是回来游山玩水的吗?裴渊的父母本宫会派人盯着,但军饷案,必须烂在死人的肚子里,否则别说是储君之位,就是你我母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太子,你是男人,是大楚未来的希望。必要之时,当懂得用必要的手段。难道你真的甘心,将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储君之位,拱手让给她楚青鸾吗?” 三年前,皇帝其实是有意册立楚青鸾为皇太女的,打算将来把大楚的江山传给她。 若不是她自请离京去调查什么军饷案,失踪了三年,这储信怕是早就落在了她的手里。 皇室子嗣凋零,当今陛下的膝下也就只有太子,三皇子,还有楚青鸾三个子女。 太子楚琅,是谢贵妃所生,背后有顶级门阀谢家做靠山,靠着谢家在朝中的经营,才得以册立为储君。 三皇子楚泓,生母姜嫔,身份低微,父亲也只是个五品小官,娘家并没有显赫的背景,因此并不足以对太子造成威胁。 还有就是楚青鸾,乃已故的先皇后所出,自打先皇后故去之后,皇上也一直没再立后,后宫诸事暂且都交由谢贵妃打理。 如今的局势,可以说是前朝后宫,几乎都是太子一党的人脉。 可如今楚青鸾重新归京,恐怕这微妙的平衡很快就会被打破。 太子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谢贵妃的提议。 …… 与此同时,顾家。 顾嫣然在得知楚青娘就是楚青鸾之后,连夜乘坐马车,终于在三日后天明时分抵达顾家。 一到家,她连院门都还没进,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的栽倒下去。 “小姐!” 守门的小厮认出来是自家大小姐回府,忙上前帮忙把人扶起来,另外还派人去禀告顾相和其夫人李氏。 一刻钟后,顾嫣然幽幽转醒,却已经躺在了自己的闺房里,顾霆远和夫人李氏正守在她的床边。 “嫣然,你醒了?” 见到‘女儿’醒来,李氏先是一喜,紧接着脸上浮现担忧和责备的神色。 “你也真是的,自己有了身子都不知道,还连夜赶路,不要命了是不是?” 顾嫣然头脑还有些昏沉,一路上心里一直想着齐彻的事,要尽快告诉父亲,跟齐彻撇清关系,以免顾家受到牵连。 她挣扎着要起身:“女儿不孝,让父亲和母亲担忧了,其实我这次回来,是……” “你且先好好躺下,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来,先把这安胎药喝了,大夫说你奔波劳累,已经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马虎……” “女儿无碍,我有话要……”话刚说一半,顾嫣然突然反应过来,转眼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氏。 “母亲,你刚说什么?” 什么安胎药?什么孩子? 难道她?? ——轰! 顾嫣然头脑中一片空白,指尖死死的攥住锦被,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顾霆远不由得失笑,一脸宠溺的道,“瞧这孩子,怕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李氏也点头,十分认同顾霆远这话,解释道: “嫣儿,方才你在门口晕倒,可把我和你父亲吓坏了,大夫说了,你这是有了身子,月份还小,又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才会出现的短暂晕厥,等喝过药,好好的睡上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不!母亲!这个孩子我不能要!”顾嫣然几乎尖厉的失声喊叫。 这一出,直接让顾霆远和李氏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顾霆远率先冷静下来,神情也严肃了几分。 “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齐彻那小子欺负了你?” “你放心,齐彻那小子是我一手送进翰林院的,我能让他进去自然也能让他出来。” 李氏也意识到顾嫣然的不对劲,附和道:“你爹说得对,嫣然,你是相府嫡出的千金,是我和你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齐彻若是欺负你,便是与顾家作对。 你放心,就算他负了你,这个孩子,你也照样可以安心生下来,大不了,日后就放在府里养着就是,娘的膝下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若能再添个孙儿,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看着李氏和顾霆远一脸关切的面容,顾嫣然喉头一阵发紧,眼眶瞬间泛红。 “爹……娘……”她语气哽咽,有些不忍说出这个残忍的真相。 李氏见状,连忙将她搂进怀里,却感觉到顾嫣然的身子在她怀里不停的发抖。 “傻孩子,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顾霆远沉声道,“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为父替你顶着。” 这句话成了压垮顾嫣然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突然挣开李氏的怀抱,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女儿不孝!父亲,母亲,齐彻他、他根本不是寻常举子,他的原配发妻……是当朝青鸾公主!” 话音一落,屋内骤然死寂。 顾嫣然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听到父亲和母亲的呼吸骤然一滞。 “你、你说什么?”顾霆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脸的震惊! “就在半个月前,女儿和齐彻刚回到江南……”她机械的重复着在江南的情景,声音平静的可怕,“齐彻已经被羁押,正在回京的路上,女儿、女儿是被他休出门的。” “女儿原是想赶紧回京告诉父亲,要尽快和齐家划清关系,可谁知……”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眼底一阵绝望。 “可这个孩子……这个孽种……” “住口!”顾霆远突然一声厉喝,一把攥住顾嫣然的手腕:“这也是顾家的血脉!” 顾嫣然定定的望着顾霆远坚定的眼神,脑海里又想起齐彻威胁她的话。 她不是顾家的千金,她的身体里,流着的只是卑贱肮脏的下人血脉。 她何德何能? 李氏也心疼的搂着她,“傻孩子……不过是个还未出生的孩子,青鸾公主心怀天下,知道你是被齐彻诓骗,又岂会责怪于你?” 顾嫣然垂下头,掩藏住眼底的心虚。 她不敢告诉李氏,她指使下人去抢占公主的院子,铺子,还说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说楚青鸾是商户女,身份低贱,还指使李嬷嬷栽赃知夏…… 这一桩桩,一件件,真要论起来,她顾嫣然就算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第36章 谢相,你逾越了! 顾嫣然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抓紧李氏的袖口;“娘!可公主毕竟是因为我,才被齐彻贬妻为妾,若她因此追究……” 李氏抚摸着她的头发,听闻后动作一顿,内心陷入一阵挣扎和彷徨。 其实当初顾嫣然要嫁给齐彻的时候,她就并不是很看好这门婚事,可谁知顾嫣然竟然私下里和齐彻珠胎暗结,在一次宴会上两人喝多了酒,有了肌肤之亲。好在当时下人及时发现并禀告了她,这件事才没有传出去。 因此,后来她和顾霆远商议一番,就顺势答应了齐彻的求娶。 如今想来,当时的宴会上醉酒一事,定然也是齐彻事先设计好的。 此番嫣儿腹中已经有了齐彻的骨血,而齐彻又因为得罪了公主,日后在朝堂上怕是再无立足之地。 想了想,李氏下定决心,对着顾嫣然道:“傻孩子,那些都是齐彻蒙骗你的,你是相府嫡女,最是知书达理,又怎会故意为难?” “分明是齐彻事先隐瞒了自己已经娶妻的事实,咱们相府,也是受害者。” 顾嫣然猛地抬头,对上李氏意味深长的目光。 ——李氏这是,在教她如何撒谎。 顾霆远此时也缓缓开口道:“明日为父就上奏,痛斥齐彻欺君罔上,蒙骗官眷,这孩子,便是顾家忠心可鉴的证明。” 顾嫣然瞬间明白了顾霆远的打算。 他这是要将一切罪责都推到齐彻头上,而她和这个孩子,将成为‘被蒙蔽的忠臣家眷’,甚至是‘受害者’。 “可若公主不信……” “她不信也得信!”顾霆远冷笑一声,“三皇子一直想拉拢为父,如今……也是时候该给他递个投名状了。” 顾嫣然心跳如雷。 她懂了! 父亲是要借三皇子的势力,与公主抗衡,而这个孩子,也将会成为这场政治博弈中的棋子。 良久,顾嫣然眼底的担忧和紧张褪去,最后被一抹狠厉所取代。 —— 五日后,京城城门口。 十万铁骑大军黑压压的列阵于城外,旌旗飘飘,气势如虹,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这时,城门缓缓洞开,丞相谢云祁率领百官在此迎接楚青鸾的銮驾。 他一马当先,立于百官之首,眉眼清冷如霜,薄唇紧抿,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那辆缓缓驶近的銮驾。 三年了,他差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她。 可没想到,她竟没有死,而是在江南那个破地方跟人成了亲。如今又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回来。 谢云祁眼底暗流涌动,双手不自觉的收紧。 终于,待楚青鸾的銮驾走近,谢云祁当先下马,步行至前方,拱手道: “臣,恭迎公主回銮。”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如冰玉相击,在寂静的城门前格外刺耳。 他的身后,百官亦齐刷刷跪地行礼,额头触地,不敢直视銮驾上那抹刺目的身影。 楚青鸾端坐在銮驾上方,凤眸微垂,居高临下的睨着众人。 “谢相亲自相迎,本宫受宠若惊!” 她的声音不大,如玉石相击,褪去了少女的清脆,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仪。 谢云祁心头微颤,这声音,与记忆中那个会唤他‘谢卿’的公主已经大不相同。 “公主离京三载,陛下甚是想念。” 谢云祁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官袍上的仙鹤纹在风中飘扬,“特命臣率领六部官员在此恭候。请公主换乘。” 谢云祁微微侧开身体,身后的百官立马分成两列,露出了身后那辆豪华宽敞的马车。足足有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所驾,宝华香盖上,四周垂挂着柔软的纱帐,正随风飘扬。 这是要让楚青鸾将兵马留在城外,孤身入宫。 这时,恰好有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楚青鸾额间那点朱砂痣上,殷红如血,美艳异常。 她忽然轻笑一声,素手一扬,掀帘而出,立于车架上方,红衣猎猎,仿佛九天之上降落人间的神女。 神圣,高贵,冷艳。 这一幕,看的百官心头震颤。 这时,裴渊冷着脸,策马上前,玄甲在日光下泛着森寒:“末将奉命护卫公主,自当随行。” 谢云祁眼风都没扫向他,只淡淡的道:“裴将军,十万边军滞留京郊,已违祖制,若再带兵入宫……” 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向楚青鸾,眼底暗芒浮动:“公主是想要坐实‘拥兵自重’的罪名么?” 话落,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静。 紧接着,众人听见谢云祁又补充道:“听说公主离京三年,是为了追寻所谓的爱情,如今回京,是已经道心破碎,看破红尘了? 一别三年,想来殿下的剑术也该精进了不少,毕竟——连斩情丝都能斩断的如此利落!” 话落,数万人的城门前,霎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就连天上飞行的鸟雀都不自觉的噤了声音。 百官们则齐齐在心里为谢云祁捏了把汗。 谢云祁虽为百官之首,出自世家之首的谢家,可青鸾公主毕竟是皇室公主,亦是陛下最看重的继承人。 三年前若不是公主突然‘失踪’,恐怕此刻坐上太子之位的,就是青鸾公主了。 而此刻,在数万人面前,谢云祁竟当众揭公主的伤疤,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起舞! 百官们齐齐的脚步后移了半寸,生怕会遭受什么无妄之灾。 裴渊紧握着手中的剑柄,对谢云祁怒目而视。 就在他将要说话时,却听见楚青鸾突然轻笑出声,淡淡的声音响起: “谢相倒是风采依旧!” “听闻今岁春闱,谢氏子弟占了三甲?果然谢家百年底蕴,最会栽培人才!” 她这话暗讽的是谢家把持朝政,分化皇权的祖训。 百官们有些摸不透这两人言语中的机锋,只当是寻常寒暄。 这时,只见谢云祁忽然上前半步,亲手扶住正要落地的銮驾脚凳。 这个逾矩的动作让他袖中沉香气息拂过她裙角:“殿下谬赞。“他抬头时,眼底有幽火明灭,“不过有些东西……还是亲自栽培最合心意。“ “叮!” 裴渊寒剑突然出鞘,抵在了他的肩上:“谢相,你逾越了!” 裴渊的声音冷漠的不带有一丝感情,丝毫没有因为眼前之人是世家之首谢家的掌舵人,当朝左相,公主和太子太傅等多重身份而有所收敛。 在他眼里,任何企图伤害公主的人,哪怕是言语上的不敬,都该死! 第37章 那公主,愿意邀请臣么? 谢云祁眉头微蹙,有些不悦的看着眼前的长剑。 “裴将军!”楚青鸾指尖轻轻搭在裴渊的剑柄上,如春风化雨,瞬间安抚了裴渊。 “谢相不过是尽臣子本分,何必动怒?” 谢云祁纹丝不动,任由那长剑抵在自己肩上,他唇角微扬,目光却始终落在楚青鸾脸上:“公主调教的好,连身边的侍卫,都这般忠心。” 楚青鸾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谢云祁:“谢相此言差矣,裴将军乃朝廷钦封的大将军,可不是本公主的侍卫。另外……” 她眼尾一挑,似审视般的目光落在谢云祁身上:“谢相乃当朝宰辅,更是本宫昔日的太傅,这般言语,未免失了身份。” 她抬手示意裴渊收剑,目光平和的注视着谢云祁:“三年前离京前,谢相曾教导过本宫‘为君者当持重守静’。今日重逢,倒是让本宫见识了谢相的另一番风貌。” 眼下之意,是在指摘谢云祁逾越礼法。所言所行有失身份。 谢云祁神色微动,广袖下的手几不可察的动了动。 “公主所言极是。”他微微欠身,“是臣失仪了。”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队禁军押解着几个蓬头垢面的囚犯走来,为首的男子虽然衣衫褴褛,却仍旧能看出几分书卷气息。 “齐彻?”楚青鸾眸光一凝。 在江南城的时候,杜有为已经先行派人将齐彻押解回京受审,此番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齐彻抬头,刚好也看到了城楼下,那豪华的銮驾前面穿着一身耀眼红衣的楚青鸾。他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 “青娘!救我!我知道错了!” 谢云祁不动声色的侧身,恰好挡住了楚青鸾的视线,“刑部近日在调查科考舞弊案,没想到竟牵连出这位‘江南才子’。”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臣也是后来才知道,此人,竟曾经是公主在民间的丈夫。” 楚青鸾微微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 齐彻的才华她是知道的,中举应该绰绰有余,可为何要舞弊? “哦?谢相这是要给本宫看戏?”她反问道。 “臣不敢!” 谢云祁抬手,示意禁军将齐彻控制住:“只是想着公主或许想知道,当年那个让您放弃一切的男人,究竟值不值得。” 另一旁,齐彻看到楚青鸾,就像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般,突然疯狂的喊道:“青娘,我是被顾家设计逼迫的,他们故意让我醉酒,和顾嫣然发生了关系,之后威胁我,若是我不娶顾嫣然,就让我永无出头之日。” 楚青鸾静静地注视着这个曾经让她倾心的男子,忽然觉得无比陌生。三年前那个心怀家国的寒门学子,如今竟变得如此狼狈。 或许是真的已经彻底放下,如今的齐彻,再也在她心底掀不起半丝波澜。 须臾,她突然朝着谢云祁开口。 “谢相!朝廷命官,就是这般当街喧哗的?” 谢云祁会意,立即挥手,“堵上他的嘴。” 待禁军将挣扎的齐彻带下去之后,楚青鸾才淡淡的看向谢云祁,语气亦带着几分冷冽:“谢相今日这番安排,倒是费心了。” 谢云祁听闻,霎时间展颜一笑,他的皮肤本就冷白如玉,眼尾有一颗浅痣,这一笑,似乎看上去眉眼都鲜活了几分。 在楚青鸾的印象里,谢云祁身为太傅,脸色永远都是那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表情。 其它太傅都在头疼皇子和公主的不配合,时常被气得唉声叹气。可只有谢云祁,似乎只需要他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乖乖听话。 在楚青鸾的心里,一开始,她对他是既敬重又佩服的。谢云祁只大她五岁,其才华却早已享誉文坛界。 “公主言重了,臣只是不忍公主再被蒙蔽。”谢云祁淡淡地道。 楚青鸾径直向前,走向他身后那辆豪华的马车,却在经过谢云祁身边的时候突然驻足,道: “谢相大可放心,本宫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今后,也不必再拿此人来试探。” “臣,自然信得过公主!只是……” 他顿了顿,突然偏头,漆黑的瞳孔紧盯在楚青鸾脸上,语气亦带着几分森寒的味道:“近日本相听说了一则趣事。 定国公府的秦小姐,正在满京城的挑选相貌俊美,才华俱佳的美男子,说是要为公主举办一场琴会,从中挑选几个称心如意的面首。不知道对于此事,公主怎么看?” 楚青鸾闻言,凤眼微眯,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她侧首看向身后的知夏,后者立刻慌乱的低下头,手指有些不安分地绞着衣角。 “哦?”楚青鸾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谢相的消息倒是灵通,本宫才回京不过半日,竟连这等‘趣事’都能传到谢相的耳朵里。” 谢云祁依旧云淡风轻:“臣身为宰辅,自然要关心京中的动向,尤其是……”他顿了顿,眼尾那颗浅痣在阳光下竟格外的醒目:“与公主相关的消息。” 另一旁,裴渊在听闻这个消息后,脸色骤变,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 但很快又重新卸力,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无论公主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哪怕公主要选面首,那也是她的权利。 只是—— 裴渊闭上眼,努力忽视心底的那股失落和怅然。 公主身份尊贵,陛下甚至有意立她为储,裴渊深知,日后她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守护在她的社身边,只要她一回头,第一时间就能看到自己。 “有意思!” 楚青鸾轻笑一声,缓步绕着谢云祁踱了半圈,最后停在他前面的位置,“谢相这是在关心本宫的私事?” 她忽然前倾了几分,两人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还是说,谢相也想要参加这场琴会?” 话落,谢云祁罕见的怔了怔,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楚青鸾这话,可以说得上是对他的侮辱了。 堂堂宰辅大人,百官之首,一人之下,竟跟那以色侍人的面首做比较,这难道不是对谢云祁的侮辱么? 好在这话是楚青鸾刻意放低了声音说的,旁人并未听见,只道两人是在寒暄些什么。 毕竟,谢相曾经是公主的太傅,两人三年没见面,有些话题要聊也是正常。 而这头,谢云祁在反应过来之后,眼睛微微眯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缓缓发酵。 他目光紧盯着楚青鸾,半晌后,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那公主愿意……邀请臣么?” 第38章 若臣说是呢?那公主可敢答应? 这回,轮到了楚青鸾怔住。 她瞳孔微微一缩,似没料到谢云祁会是这般反应。 半晌后,她收回目光,挺直了背脊,“谢相说笑了,如你这般人物,若真出现在琴会上,怕是会吓跑那些‘才子佳人’。” 谢云祁嘴角的笑意扩大,“公主错了,臣年少时,臣也曾得过‘琴剑双绝’的美誉。” 他声音压得极低,似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楚青鸾微微一顿,“谢相这是?在自荐枕席?” 谢云祁却不怒反笑:“若臣说是呢?那公主可敢答应?” 这下,楚青鸾是真看不懂他了。 她不明白,当年那个‘克己复礼’的谢太傅,三年不见,如今竟成了这般。 楚青鸾也一直都知道,谢家作为世家之首,一直是以分化皇权为己任,可以说她和谢云祁之间,本就隔着一道天堑,是彼此对立的存在。 而此番他竟自降身份,摆出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倒让楚青鸾一时捉摸不透他的用意。 就在楚青鸾正准备说话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见到两个穿着大内太监的宫人正策马而来。 “公主!陛下急诏!请您速速回宫!” 来人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尧尽忠。 楚青鸾神色一变:“尧公公,父皇怎么了?” 尧尽忠翻身下马,先是朝她行了一礼,然后道:“启禀公主,三年前,陛下听闻公主失踪的消息,一时间心痛难当,旧疾复发,这三年来忙于政事也不得歇息,此番听闻公主回京,一时间很是欣喜,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公主,所以才命老奴前来,宣您速速进宫!” 楚青鸾听闻,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一颗心紧紧的提起。 她当然不会真的以为,在百官面前,尧尽忠会说父皇身体不好之类的。 可父皇此番特意急诏她回宫,想来定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于是,楚青鸾当即不再耽误,迅速转身,抢过一旁距离自己最近的白马,利落的翻身而上。 随着她的动作,宽大的红色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众人再看时,她已经整个人端坐在马上,乌发如墨,红裙似火,在阳光下勾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剪影。 “驾!” 楚青鸾一声清呵,当即拍马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对着裴渊吩咐道:“裴渊!随本宫入宫!” 裴渊毫不迟疑的翻身上马,追随楚青鸾而去…… 身后,百官们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然而紧接着,大家心照不宣的发现一个事实——公主方才抢走的马,好像是谢相的座驾。 众所周知,谢云祁是文臣,平日出行鲜少骑马,但不骑不代表他不会。 相反,他也有一手顶好的骑术。作为谢家自小悉心培养的接班人,谢云祁接受过最为严苛的权谋与武学训练,如此,才有了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 谢云祁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眼底一阵晦暗不明。 “大人……”侍卫小心翼翼的请示:“咱们……” “备轿。”谢云祁收回目光,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本相也要进宫面圣。” 与此同时,楚青鸾策马穿过朱雀长街,马蹄声如雷,惊得两旁的百姓纷纷避让。 她心中隐隐不安——父皇向来稳重,若非十万火急,绝不会派尧尽忠这般匆忙赶来。 “公主!”裴渊在身后高喊,“前方有集市!” 楚青鸾却丝毫不减马速,反而扬鞭催得更急:“让开!都给本宫让开!” 百姓们慌忙避让,有眼尖的人认出她额间那点朱砂痣,惊呼道:“是昭阳公主!公主回来了!” 转瞬间,白马已至宫门前,守卫刚要阻拦,楚青鸾高举着玉佩:“本宫奉诏入宫,拦着死!” 守卫们见状,不敢耽误,忙打开宫门,放二人入宫。 宫门轰然洞开,她纵马直入,红裙翻飞如同烈焰,在朱墙碧瓦间划过一道血色的轨迹。 裴渊紧随其后,心中暗自诧异——公主这般急切,莫非—— “驾!” 裴渊也紧跟着一扬马鞭,紧随而上。 “父皇!” 行至养心殿,楚青鸾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裙,直冲进去,却在门前,被一柄拂尘拦住了去路—— “公主请留步!”太监曹正祥一脸正色道:“陛下刚刚服了药,已经歇下了……” “让开!” 楚青鸾一把推开曹正祥,却在推门的瞬间僵在原地—— 殿内,楚皇面色苍白,正一脸虚弱的趟在龙塌上,而跪在榻前奉药的,赫然是一身素衣的谢贵妃。 “青鸾……”楚皇虚弱的招手,“来……咳……咳咳……” 刚说完几个字,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骤然而至,仿佛要把整个胸腔都给震出来。 楚青鸾忙上前替他顺气,离得近了,一股浓郁的苦药味在殿内弥漫开来。 一旁的谢贵妃搁下药碗,看到楚青鸾完好无损的回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却很快又换上慈爱的笑容。 “公主回来了?陛下可是叨念了你好久……” 谢贵妃用帕子擦拭着楚皇的嘴角,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责备:“公主着一走就是三年,陛下日理万机,身边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太子虽然孝顺,可毕竟年轻……”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龙榻上的皇帝,叹道:“这朝政大事,哪儿是那么容易上手的呀。” 楚青鸾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细细的为楚皇擦去额上的冷汗,头也不抬的回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太子皇兄已过及冠之年,又得谢相亲自教导,若是连一点政务都处理不好……” 她顿了顿,与谢贵妃的目光相对:“岂不是辜负了父皇和谢家的一番苦心栽培?” 谢贵妃脸色微变,手里的帕子紧了紧。 “青鸾……”楚皇虚弱的握着楚青鸾的手:“别……别吵……” “父皇放心。”楚青鸾轻轻回握,目光却仍盯着谢贵妃:“儿臣只是好奇,太子皇兄既然监国多时,为何还会让父皇操劳至此?莫非……” 她勾起一抹冷笑:“是朝中又出了什么连谢相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第39章 遇刺,生死未卜! 谢贵妃呼吸一滞,“公主此言何意?太子殿下夙兴夜寐,谢相更是鞠躬尽瘁……” “是吗?” “那为何我刚进宫时,就听说西北军饷又短缺了?” 楚青鸾目光转冷:“我为了调查三年前的军饷案,不得已蛰伏在江南整整三年,如今好不容易案情有了眉目,军中却又生出这样的变故。” 她转向楚皇,语气带着几分坚定:“父皇放心,儿臣此番回来,定会将那些朝堂上的蛀虫悉数清理干净,尤其是某些尸位素餐之人!” 这话等同于明晃晃的向谢家,向太子楚琅宣战! 谢贵妃惊的‘噌’的起身,头上的金簪都跟着乱颤。 她那保养得宜的脸上,表情几乎快要维持不住! “公主这话是何意?莫非是在影射太子殿下办事不力?” 她尖利的指甲直指楚青鸾,“你一个女子,离京三年不归,如今一回来就指手画脚,还有没有把储君放在眼里?” 楚青鸾眼神一厉,正欲起身,却被龙榻上的楚皇打断。 “都别吵了!咳咳,青鸾,你留下,朕有话和你说,贵妃,你先退下……咳咳……” 谢贵妃不甘的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行礼退下。 临走前,她阴毒的瞪了楚青鸾一眼,眼中满是怨愤。 待殿门关上,楚青鸾刚要开口,却见方才还‘虚弱不堪’的楚皇突然从龙榻上坐起来,动作利落的掀开锦被。 楚青鸾猛地瞪大了双眼! “父皇!?您——” 楚皇摆摆手,示意她噤声,“朕若不装病,怎么把你从谢云祁那小子的手里要回来?” 他冷哼一声,“那小子在城门口拦你的事,朕都知道了。” 楚青鸾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暖流。 原来父皇担心她在谢云祁手里吃亏。 “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楚皇叹了口气,随即苦笑道:“傻丫头,这三年,苦了你了……” 其实早在三年前,楚青鸾恢复记忆以后,就命知夏暗中传信给了楚皇,表示打算继续在江南蛰伏一段时间,查清军饷案。 只是没想到,这一耽误就是三年。 “朕听说,那齐彻竟敢当众负了你?还迎娶了顾相国的千金?” 楚青鸾先是一顿,随即点了点头,“儿臣当时为查案,不得不隐姓埋名,不过如今既已回宫,这段错误的缘分,也自然该斩断。” 楚皇欣慰的点点头,不错,有魄力,有担当,当断则断。 正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气魄和手段。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他意味深长的补充道:“朝中的局势,想必你也看明白了。” 放眼整个朝堂,六部皆是由世家把控,世家之中又以谢家为首,于皇权分庭抗礼。 一年前,楚皇迫于压力,不得不暂且立下太子。 “你母后去得早,秦家这些年式微,在朝中已无多少话语权,如今六部之中,吏部,户部尽在谢家掌控,兵部由裴渊勉强撑着,工部,刑部则暗中早已向你三皇兄靠拢……” 楚皇站在窗前,神色凝重。 “一年前朕立太子,实属无奈之举,谢家势大,联姻世家,朝中近半数官员皆出自其门下,朕若不立楚琅,只怕……”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楚青鸾忙上前搀扶,这才发现,父皇的身形竟比三年前消瘦了不少。 “父皇……”她心头一酸。 楚皇摆摆手,继续道:“你母后当年,就是看出了谢家的野心,她临终前还嘱咐朕,一定要保护好你……是朕没用。” 楚皇和先皇后,是出了名的恩爱和谐,两人自小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助楚皇登上皇位之后,先皇后也在后宫的争斗中损伤了身子,生下楚青鸾之后没几年就故去了。 至于谢贵妃,则是当时的楚皇为了巩固皇权,不得已充入后宫的。这些年,他也不是不知道谢贵妃私下里的勾当,只不过她的身后有谢家,轻易动不得。 “父皇不必自责,儿臣既回来,自然不会再任由世家把控朝政,危害我大楚的江山。” 想了想,楚青鸾突然深吸口气,突然跪地行礼:“儿臣恳请父皇,重查三年前的军饷案,这些蛀虫不除,大楚的江山永无宁日!” 她是想要借着这次的案件,朝世家那边撕开一条口子。 楚皇听闻,神色凝重:“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儿臣知道。”楚青鸾抬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这意味着儿臣正式要与谢家、与太子为敌。但为了大楚,为了边关将士,儿臣在所不惜!” 楚皇沉默良久,突然大笑出声:“好!这才是我楚家的女儿!” 紧接着,她从枕头下取下一道密旨,“朕早就准备好了,从今日起,你就全权负责军饷案,六部皆需配合。” 楚青鸾郑重的接过圣旨,叩首行礼。 “儿臣,谢父皇!” “朕听说,秦九歌要给你办琴会选面首?”楚皇忽然转移了话题,带着几分好奇。 楚青鸾有些哭笑不得:“那是九歌胡闹,儿臣这就去……” “不必!”楚皇抬手打断了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朕觉得这主意不错,正好可以试试某些人的反应……” 楚青鸾疑惑,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见这时候,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尧尽忠匆匆而来,神色惊惶。 “陛下!公主!不好了,谢相刚在入宫的路上遇刺了!” “什么?”楚皇猛地起身。 楚青鸾也下意识的心头一紧,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谢云祁能力不弱,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个时候刺杀他? “刺客可抓住了?” 尧尽忠摇头,“那刺客用的是北境的弩箭,被谢府的护卫一箭穿心后立刻服毒自尽,谢相现在……生死未卜。” 殿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稀薄,楚皇的脸色也是罕见的凝重。 北境的弩箭——正是裴渊所统率的西北军。 裴渊在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傻到明晃晃的去刺杀谢云祁。 “裴将军呢?”楚青鸾问道。 “裴将军方才听说此事,已经先行赶往现场去调查了。” 楚青鸾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她想起方才在城门口时,裴渊曾对着谢云祁亮剑,想来定是有人见到了这一幕,并拿此事来做文章,嫁祸给裴渊。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谢家,以免他们正面和裴渊的西北军对上。 “父皇!” 楚青鸾突然抬头,“儿臣想去趟谢府。” 楚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叹息道;“去,记住,无论谢云祁是生是死……他首先是谢家的人!” 楚青鸾行礼告退,转身时,鲜红的裙摆划过一道决绝的弧度。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她进京的第一日,就给她找事情! 第40章 楚青鸾,你还敢来我谢家! 与此同时,谢府。 古树参天,规模宏大的深宅大院中,此时正人影匆匆,丫鬟婆子们端着热水,汤药进进出出,神色凝重。连呼吸都压得很轻。院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药味,令人心头窒息。 谢云祁重伤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一般,震得阖府上下惶然不已。 此事惊动了谢府的老太君,她亲自杵着沉香木拐杖,在下人的搀扶下匆匆而来,刚踏入院门,就听见几个大夫在低声商议着,什么‘棘手,中毒’之类的字眼依次钻入老太君耳中。 而此时的谢云祁则面色惨白,唇角血迹未干,胸腔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浸透,显得十分的触目惊心。 “祁哥儿!”老太君身形一晃,险些站不稳。 她颤抖着手推开搀扶的人,一把扑到谢云祁的床前,老眼含泪:“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会如此?” 谢夫人红着眼眶,忍着泪意解释道:“母亲,护卫们都说,刺客用的是北境的军弩,箭头上抹了剧毒。” “北境?”老太君疑惑不解,那不是后起之秀裴渊所统领的地区吗?为何会胆敢青天白日的在京城刺杀他们谢家的人? 裴渊是疯了不成? “祖母有所不知。”谢云祁的妹妹谢柔补充道:“今早兄长在城门外迎接青鸾公主回朝的时候,发生了几句言语争锋,那裴渊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剑架在兄长的脖子上。 孙女怀疑,这件事,定然就是她楚青鸾指使的,为的就是要除掉兄长,让太子表哥一党陷入动乱,一箭双雕!” 话落,厅内陡然陷入寂静。 楚青鸾早在三年前就差一丁点儿成为了皇太女,这件事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番裴渊率领十万兵马拥护她强势归京,若说想要给太子一个下马威,顺带出其不意的给谢家一记重创,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老太君听闻,眉头紧蹙。 凭她多年的智慧和经验来看,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一旁,血气方刚的谢云铮听闻,脸色阴沉如铁,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祖母,伤害兄长的人,一个都别想活,我这就进宫,去捉拿她楚青鸾。” 谢云铮说着,提起一旁的长剑就要进宫,却被老太君给拦住。 “胡闹!她好歹也是皇家公主,你就这么提着剑冲进宫里去,是想被当成叛贼抓起来吗?” 谢云铮冷笑一声,语气颇为狂妄:“她楚青鸾敢动我谢家的人,就该想到后果,再说,我谢家世代忠烈,难道还怕她一个公主不成?” 老太君听闻,拐杖在地上重重的一杵:“放肆!你兄长重伤未醒,你还要去给谢家添乱不成?” 她目光锐利,声音虽低,却字字如刀:“青鸾公主若真心想害云祁,又怎会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授人以柄?此事必有蹊跷,贸然行动,只会让真正的幕后之人坐收渔翁之利!” 谢云铮咬牙,眼中怒火未消,却终究没再迈步。 可看着兄长奄奄一息的模样,胸中恨意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 谢柔亦是感同身受,她上前一步,问道:“祖母,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兄长遭罪,而无动于衷?” “我觉得二哥说得对,咱们谢家百年家族,姑姑是贵妃,表哥是太子,根本没必要怕她一个公主,这件事,分明就是她楚青鸾指使的……” “报——” 话音未落,这时候,一名家丁匆匆而来,禀告道: “启禀老夫人,大夫人,昭阳公主在外求见——” 一屋子的人全都齐刷刷的看过去。 半晌后,听到谢云铮磨牙的声音响起。 “很好!她还敢来!” 等老太君回头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谢云铮已经提着长剑冲了出去。 “快!让人拦着他,千万不能在公主面前造次!”老太君急忙吩咐道。 …… 谢府大门外,楚青鸾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色衣裙,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立于廊下。她的身后还跟着知夏。 门口,两尊硕大的石狮立在两侧,在铜环铁门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庄重神圣。 这是楚青鸾第一次来谢府,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百年世家的门楣。 不愧是钟鸣鼎食的百年世家,门前的汉白玉阶层层叠叠,鎏金门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很快,大门洞开,谢云铮提着长剑,大步流星的跨出府门,眼底怒火翻涌。 他死死的盯着门口那道纤细的身影,只见楚青鸾一身素衣,身后仅带了一名侍女,神色平静,眸若寒潭。 “楚青鸾!” 谢云铮厉声呵道:“你还敢来我谢家?”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剑已然指向她的咽喉,寒光凌冽,气势逼人。 身后的知夏见状,立即一个闪身,挡在了楚青鸾面前。 “放肆!公主乃金枝玉叶,亲自造访谢府,这就是谢家的待客之道?” 谢云铮冷笑一声,“哼!堂堂昭阳公主,竟指使裴渊伤我兄长,现在还敢装模作样的上门,真当我谢家不敢动你?” 他手腕一翻,剑锋逼近一寸,几乎就要贴到知夏的身上—— “住手!” 楚青鸾伸手拨开知夏,毫不畏惧的迎上前,目光沉静如水:“谢二公子,若本宫真要刺杀谢云祁,他今日绝无生还的可能,本宫今日来,一为查看谢相的伤势,二来,是要给你们谢家一个查明真相的机会。” “荒谬!”谢云铮怒极反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他剑锋逼近,眼看就要见血—— “住手!” 却在这时候,一道虚弱却不容抗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却见谢云祁被两名侍卫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站在门内,目光沉沉的看着楚青鸾。 两人隔着一道门廊,可在谢云祁眼里,此刻却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道素色的身影。 以及……她身后那匹原本属于自己的骏马!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谢云铮忙丢了手中的长剑,朝着谢云祁迎上去。 谢云祁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坚定:“云铮,放下剑,此事……与她无关……” 谢云铮不可置信:“兄长!她都派人杀你了,你还替她说话?” 谢云祁闭了闭眼,似在强忍着痛楚,再开口时,语气已带了几分命令:“北境之人……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是有人嫁祸!” 楚青鸾眸光微动,有些意外的看向谢云祁。 她没想到,谢云祁竟愿意相信裴渊是无辜的。 谢云铮咬牙,终究不敢忤逆兄长,愤然收剑,目光却依旧瞪着楚青鸾;“若让我查出此事与你有关,我必亲手取你性命!” 楚青鸾勾唇,笑意不达眼底:“随时恭候。” 老太君此时匆匆赶来,见谢云祁竟强撑着出来,又惊又急:“祁哥儿!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能下床?” 谢云祁勉强一笑,“祖母……孙儿……无事……” 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楚青鸾见状,从知夏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一旁的侍女:“这是西域的雪莲丹,能解百毒,给他服下。” 众人一怔,谢云铮更是满脸警惕:“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楚青鸾淡淡的道:“若我想要他死,现在转身走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最终,老太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抬手接过锦盒,沉声道;“多谢公主赐药。” 楚青鸾点点头,正欲离去,却听谢云祁突然开口唤住自己。 “殿下就这么走了吗?” 第41章 你性子急,手重,还是公主来吧! 他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谢相还有事?” 谢云祁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青鸾,唇边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却低低一笑,眼尾的浅痣愈发亦染上了几分妖艳。 “殿下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喝杯茶?谢某还有些话,想当面请教殿下!” 谢云铮皱眉;“兄长,你都伤成了这样——” 谢云祁一个淡淡的眼神扫过去,谢云铮立马闭上嘴,不再多言。 整个谢家,谢云铮不怕老太君,也不怕父亲,就怕他大哥谢云祁。 从小到大,每次自己闯祸,家人都拿他没办法,可唯有谢云祁,有一百种法子能收拾他。 这就好比是血脉压制。 “殿下若就这么走了,明日京城里怕是会传出谢家怠慢公主的流言……” 他顿了顿,忽然闷咳了一声,唇边又溢出一丝鲜血,却仍强撑着笑道:“况且,殿下给的药,总也得亲自看着谢某服下才放心,不是吗?” 老太君见状,立刻会意,连忙道:“公主殿下,老身这孙儿伤得颇重,还请您移步花厅稍坐,待大夫看过药后,老身亲自奉茶致谢。” 楚青鸾眸光微动,视线落在谢云祁苍白的脸上。 他此刻明显虚弱至极,却偏要强撑着与自己周旋,若真就这么离开,谢云祁再出现个什么好歹,恐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好!” 她最终淡淡的应下。 谢云祁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挡住他眼底那一缕幽光。 很快,楚青鸾朝着谢府大门迈进,却在经过谢云祁身边时,刚好瞧见对方体力不支,身子一晃,整个人竟直直的朝着楚青鸾栽倒过去—— “大哥!”谢云铮大惊。 楚青鸾本能的伸手,一把扶住了他。 谢云祁整个人倒在她肩上,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 楚青鸾身形微微一滞,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直接将人丢在地上。 “谢相?”她语气冷淡,指尖不着痕迹的搭上他的脉搏。 脉象虚浮,稍显凌乱,的确是失血过多,有晕倒的可能! 她眉头紧蹙,扶着他的手用力了几分,正准备吩咐下人前来搀扶,却听见老太君急道:“公主恕罪!祁哥儿伤势太重,实在不宜挪动,可否请您移步内院?老身这就命人备茶……” 谢云祁适时的闷咳一声,唇边又溢出一丝血迹,整个人虚弱的往她肩上靠了靠,仿佛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楚青鸾眉头皱的更紧,在犹豫要不要拒绝。 谢云铮在一旁看的眉头紧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间说不上来。 他上前一步想要接过兄长,“大哥,我来——” “二弟。”谢云祁微微抬眼,声音虽轻却不容置喙,“你性子急,手重……还是公主来。” 谢云铮:“……?” 楚青鸾:“……?” 她冷冷地瞥了谢云祁一眼,却见他闭着眼,长睫轻颤,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可偏偏那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量却很稳,分明是故意为之。 楚青鸾了然。 下一秒,她指尖微微一紧,正准备将人塞进谢云铮怀里,却见谢云祁突然身子又是一沉,一口鲜血突然从嘴里吐出来,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裳。 “大哥!” “祁哥儿!” 谢家众人再次慌了神,忙上前查看,却见谢云祁在昏迷之前,仍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不许……走!” 三个字,似乎已经用尽他毕生的力气,手指也死死地攥住楚青鸾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仍固执的想要等一个答案。 “谢云祁!你——”楚青鸾心下震撼,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的执着。 明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祁哥儿!你别说话了。”老太君已经看不下去了,老泪纵横的道:“公主,算老身求您了……” 楚青鸾抿紧了唇,她能感觉到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正在渐渐失力,谢云祁的体温正随着鲜血不断流失。 这个疯子,竟真的敢拿自己的命在赌! “……好!”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冽如霜:“本宫留下!” 谢云祁眼底重新焕发出生机,手指仍不肯松开:“殿下……金口玉言……” 楚青鸾冷声道:“你若死了,承诺作废!” 谢云祁满足的闭上眼睛,在意识陷入黑暗前轻声道:“那臣……定要……活下来!”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彻底滑倒下去。 院子里顿时乱做一团,几个太医们手忙脚乱的施救。 楚青鸾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眸色深沉。 片刻后,她吩咐知夏:“我留在谢家,你现在去找裴渊,调查刺客的事。” 知夏不太赞同:“殿下,谢家是太子的母族,您独自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奴婢去查刺客的事,您身边不能没有人……” “无妨!”楚青鸾冷静的打断她:“谢云祁既然敢拿命赌本宫留下,谢家其他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本宫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知夏咬了咬唇,最终点头道:“是,殿下务必小心。” 待知夏离去,楚青鸾独自站在廊下,风吹过她的衣角,带着一丝凉意。 她垂眸看着掌心还未干透的血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谢云祁。 他今日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 半个时辰后,谢府内院。 在几个太医的联手救治下,谢云祁服下了楚青鸾带来的雪莲,病情暂时稳定下来,陷入沉睡。 此时,老太君正坐在外间,神色凝重。这时,谢柔和谢夫人走进来,母女俩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下人,谢柔靠在老太君的身前,疑惑道: “祖母,您不觉得今日大哥的状态有些奇怪吗?” 老太君缓缓抬眼,手指轻轻拨动着佛珠,“哦?” “大哥素来沉稳冷静,今日却为了留下昭阳公主,不惜以性命相挟,这实在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谢夫人也蹙眉附和道:“母亲,祁哥儿从小最是顾全大局,今日这般失态,莫非真的对那昭阳公主……” 她顿了顿,终究没把话说尽,但眼底的不满已经昭然若揭。 老太君手里的佛珠突然一顿。 “一个和离过的妇人,也配得上我大哥?”谢柔不满的道:“更何况她还是太子表哥的死对头……” 老太君没说话,只是那双精明的老眼里一阵精光闪烁,昭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半晌后,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冷哼一声。 “三年前的军饷案,差点牵连出太子,如今她刚回京,祁哥儿就遇刺,今日又是这般反常的态度,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谢柔和谢夫人倒吸一口冷气:“祖母的意思是……大哥是故意的?” “柔儿。”老太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去查查楚青鸾在江南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她和那新科状元为何会和离。” 谢夫人恍然大悟,“母亲是说,祁儿可能是在……” “记住!”老太君强调道:“在祁哥儿醒来前,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尤其是你——” 她目光紧盯住谢柔,“身为谢家女,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整个谢家,万不可让人将你对公主不敬的事传了出去。否则,家法伺候。” 谢柔脸上一白,顿时正了正背脊,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下人急促的脚步声:“老夫人,不好了,二公子带着人往公主暂住的听雨轩去了!” 老太君面色骤变:“这个莽撞的混账!” …… 第42章 谢相的戏,演够了吗? 与此同时,听雨轩。 楚青鸾正在分析她这三年来在江南调查到的,关于军饷案的相关证据,这时,院门忽然被人用力的踹开。 “砰!” “楚青鸾,你给我出来!”谢云铮怒不可遏的声音在院子里炸响。 楚青鸾听闻,从容的将文书整理好,刚推开房门,就看到谢云铮带着一队护卫,气势汹汹的闯进院子里,长剑直指她面门。 楚青鸾眼睛危险的一眯,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场。 “谢二公子这是何意?” 谢云铮咬牙切齿,“我大哥为你伤成这样,你却在此悠闲自在?说!今日的刺杀,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楚青鸾忽然轻笑出声,“有趣。谢相不惜以命相留,谢二公子却在此时来兴师问罪。” 她缓步走下台阶,声音冷冽如同寒霜:“不如你去问问你那好大哥,究竟是谁在上演苦肉计?” “你胡说!”谢云铮怒极,剑锋又逼近了一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虚弱却威严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云铮,把剑放下。” 众人回头,只见谢云祁披着黑色大氅,脸色苍白如纸,被两名侍卫搀扶着站在月光下。 他目光越过众人,直直的锁住楚青鸾: “殿下受惊了。” 楚青鸾没说话,微凉的目光昭示着她的心情并不美妙。 同时她也异常的震惊,谢云祁受伤颇重,竟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谢云祁见状,心下一沉,随即偏头,对着谢云铮吩咐道:“云铮,跪下!” 谢云铮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大哥!她——” “跪下!”谢云祁突然厉呵,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丝血迹,但眼神依旧冰冷十足。 他抬手制止想要上前搀扶的侍卫,一步一步走到谢云铮面前,“对公主拔剑,你是想让整个谢家都为你陪葬吗?” 院外,闻声赶来的老太君和谢柔,以及谢夫人等人见状,纷纷顿住脚步。 谢柔正准备上前替谢云铮说话,却被老太君一把给拽了回来。 “祖母?” 谢柔不解。 “先看看!”老太君沉声吩咐道。 院内,谢云铮突然脸色变得煞白,拳头不甘的握紧,又松开,然后再握紧。 最终,碍于谢云祁的威压,他‘噗通’一声跪地,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落地。 谢云祁冷冷的扫过在场所有侍卫:“二公子以下犯上,杖三十,关入祠堂思过。” 他顿了顿,声音冷硬:“今日在场所有人,若让本相听到半句不该传的话,诛三族!” 侍卫们纷纷噤若寒蝉,连忙押着还在呆滞中的谢云铮退下。 转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谢云祁和楚青鸾二人。 半晌,谢云祁闷咳了一声,“不知对于这个处罚,公主可还满意?” 楚青鸾冷眼旁观,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谢相的戏,演够了吗?” 谢云祁抬眸,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殿下觉得,臣是在演戏?” 楚青鸾移开目光,“不然呢?本宫仔细想了想,在这京城之中,最不希望本宫回宫的,除了太子,不做他想,而谢家向来与太子同气连枝,若是谢相为了嫁祸本宫,引发朝臣对本宫的不满,而不惜自导自演,上演一出苦肉计,也犹未可知,不是吗?” 此时,夜风吹过庭院,吹起二人的衣袂,楚青鸾冷冷的注视着他,声音如霜: “谢相的这出苦肉计,演的很精彩。只是不知道——若本宫今日真的一走了之,谢相这伤,岂不是白受了?” 谢云祁低笑一声,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过胸腔渗血的绷带。 抬眼时,眼中竟带着令人心惊的暗色: “殿下既认定臣是苦肉计,那不妨猜猜看,臣下一步要做什么?” 楚青鸾眯起眼睛,“无非是想要利用舆论,逼本宫处置裴将军,好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错了——”谢云祁忽然逼近一步,目光紧紧的锁住她,瞳孔深邃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 “臣只是想看看,殿下究竟会不会对臣心软……又会心软到什么程度……” 他俯身在楚青鸾的耳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处,嗓音似带着蛊惑。 楚青鸾震惊之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突然被他一把扣住腰肢,两人的距离不过半寸—— 楚青鸾能清晰的看见他的眼底,正倒映着自己错愕的双眸。 他眼尾的那颗浅痣,此时也如同活了一般,随着他病态的笑意微微上扬,在月光下显出几分妖异的颜色。 下一秒,楚青鸾眼中寒光乍现,手腕一翻,三根银针已经抵在谢云祁的心口:“谢云祁,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谁知他闻言竟笑得更加愉悦,甚至主动执起楚青鸾的手,将银针顶到他咽喉处的位置,“求之不得。”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殿下不妨试试看,这一针下去……”他喘息着将手往自己的颈间按,“明早御史台的折子会不会堆满陛下的御案,说公主戕害忠良……刺杀朝廷重臣!” “您猜,陛下会如何保您?” 楚青鸾瞳孔骤缩。 她自己怎么样都不要紧,可父皇…… 谢云祁却已经松开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 “你看,殿下你犹豫了!” “您心里也清楚,若臣真要设局,绝不会用这么拙劣的苦肉计。” 夜风吹拂着,带起一阵阵血腥气,逐渐弥漫在两人之间。 楚青鸾僵在原地,看着手里先前那根银针还扎在他的脖子上,她终于乱了呼吸。 “谢云祁!你疯了吗?” 谢云祁经过这番折腾,早就体力不支,跌坐在台阶上。 他仰着头看她,苍白的唇瓣一开一合:“臣早就……疯了!” 得知她在江南失踪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外人只知道裴渊在清水县寻了她五个日夜,却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也去江南,掘地三尺,踏遍了清水县的每一寸土地。 可终究没能将她找回来。 从那个时候起,他压抑了多年的心思最终冲破土壤,叫他明白了,什么叫情难自控。 原来从一开始,他是公主,他是太傅的时候,他就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她。 或许是她从小就尤为出色,亦或许是他欣赏她的聪慧和心性。让他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强者往往是孤独的,可有一天,他的世界闯入了另一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另一个强者,两人朝夕相处,产生了爱情的火花也实属正常。 可谢云祁自小就知道,自己会是谢家将来的继承人,要遵守祖训,历代谢家都是以制衡皇权为己任。 谢氏祖训:宁扶昏君,不立女帝! 这让谢云祁一度陷入了痛苦和挣扎。 他开始躲避楚青鸾,不再见她,面对楚青鸾课业上的请教,他也都让别的夫子代为转告。 可越是如此,心底的那份执念就如同生了根,发了芽,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谢云祁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嘶哑。 “殿下知道吗?清水县下过一场大雨,臣跪在泥土里,翻遍了每一具尸体……” 他手指微微发颤,摩挲着小尾指那处旧伤;“就怕找到的是您。” 楚青鸾心头巨震! 她从没想过,当年在江南,除了裴渊,竟还有人在找她? “后来,臣听说你嫁给了齐彻。”他忽然捂住胸口,声音透着无尽的破碎:“臣这里疼得……恨不得将它挖出来。” “你——” 楚青鸾震惊的后退,却突然被他抓捉住手掌,按在他那染血的胸口。 “殿下可知?何为锥心之痛?” 楚青鸾听闻,瞳孔骤然缩紧。 这个疯子!他该不会…… 第43章 如今既然你回来了,就别再想逃了 谢云祁的手指深深的掐进自己胸前的伤口,鲜血顿时顺着指缝蜿蜒而出。 可他的脸上却笑得愈发温柔,“那时候,臣跪在祠堂里,听着父亲说,谢家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忽然抓起楚青鸾的手,带着她摸到自己锁骨下方一道狞狰的伤疤;“这是家法留下的,三十七鞭,每一鞭都在提醒臣……要么忍!要么……死!” 月光下,他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暗潮:“可臣不愿意就这么死,所以,臣开始学着做一条毒蛇。 蛰伏,等待,慢慢把毒牙扎进每个阻碍者的咽喉——” 楚青鸾忽然浑身一僵,脑子里不可抑制的想起一件往事。 一年前,据闻老相国,也就是谢云祁的父亲谢中鹤,突然在一场宴席上得了马上风,从此以后半身不遂,口不能言,到现在还生活不能自理,养在了后花园里。 难不成—— “你疯了!”楚青鸾想到这个可能,猛地一把推开他,眼底满是不解和震惊! 谢云祁被推倒在地,胸口剧烈的起伏,可他的眼底却在燃烧着一种叫做疯狂的情绪。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让谢家上下再没人敢对我说一个‘不’字,可楚青鸾,你却还没等到我去江南,竟自己和离回来了。 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如此?”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露出一个堪称病态的笑容;“你知道吗?听说你休夫的消息那日,我亲手摘了太子的半副仪仗,并主动请缨,要在城外迎接你回京。” “如今既然你回来了,就别再想逃了。” 他眼底的疯狂太过炽热,几乎要把人灼伤。 楚青鸾震惊的无以复加。 印象里,谢云祁一直都是克己复礼,温润端庄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举手投足也尽显贵族风范。被世人誉为‘温润如玉,国之栋梁’。是京中世家弟子人人效仿的榜样。 就连他在朝堂上杀人,都带着贵族的优雅和矜贵。 可如今,他的这层假面被撕开,所有的情绪和贪婪都暴露出来,竟是如此的偏执。 这真的是谢云祁吗? 还是说,她此前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可这一类人,往往最难掌控。 但如果一旦掌控,便是最锋利的刀,最致命的毒,也是最忠诚的疯犬。 她凝视着重伤的谢云祁,指尖无意识的收紧。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帝王术,最是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危险的东西,越要敬而远之。 可眼前这个男人,偏要将她拉入这场疯狂的游戏。 若是能一刀杀了他,会不会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谢家乱,太子一党失去助力,取代他亦是早晚的事。 楚青鸾的手缓缓抚上腰间的匕首,冰冷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 月光下,谢云祁苍白的脖颈近在咫尺,只要轻轻一划,这个令她心神不宁的威胁就会永远消失。 谢云祁看到了她眼底酝酿的杀意,嘴角的笑意扩大。甚至还主动捉住她的手腕,将匕首顶在自己的胸口。 “殿下想杀臣?” 谢云祁低笑出声,声音竟带着几分愉悦。 “来!往这里刺!”他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那上面还缠着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楚青鸾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想要抽身,却被他死死的按住。 “怎么?不敢?”谢云祁喘息着逼近,眼底翻涌着病态的狂热:“还是舍不得?” “谢云祁!你果真是个疯子!”楚青鸾手腕发颤,又不敢太用力,怕一个不注意,就会叫他伤上加伤,届时怕是不好跟谢家人交代。 谢云祁轻笑,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胆子更大了几分,用染血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臣就知道……殿下心软。” 楚青鸾眼神一凛,想到什么,突然忍住推开他的冲动,反手钳制住他的下颌,语气凉薄:“你就这么喜欢本宫?” 谢云祁呆住! “本宫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他唇角的血迹:“等你醒来,若还能保持这股疯劲……” 她伸手按在他心口的伤处,满意的感受到他无意识的颤抖,“本宫就陪你玩这场游戏。” 谢云祁眸光倏地一亮,似有流光溢彩。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张口说话,一股眩晕感突然来袭,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最终,谢云祁的身子栽倒在楚青鸾的怀中,她顺势扶住他,一只手还捏着那方沾染了迷药的锦帕。 月光下,谢云祁苍白的脸上竟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仿佛这场算计正中他的下怀。 另一头,目睹一切真相的谢老太君和谢柔等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心痛,困惑,震惊,最后化作了无尽的愤怒。 三人根本不记得是如何走出那方院子的,只记得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花厅主座上。 方才谢云祁在楚青鸾面前,那卑微又癫狂的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了几人的脑子里,让人胸腔发闷,呼吸不畅。 老太君坐在檀木椅子上,手里的佛珠拨得极快,谢夫人坐在下首,面色苍白,谢柔则咬着唇,眼中满是不甘。 “祖母!大哥这是疯了吗?”谢柔终于忍不住开口,“她怎么能这样对楚青鸾?她可是太子的死敌!” 若非刚才她亲眼目睹,谁能想到,向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哥,私底下竟对楚青鸾动了情,而且还是情根深种。 谢夫人也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拿着帕子抹泪:“母亲,祁儿一向沉稳,怎么会突然……” 老太君闭了闭眼,最终叹了口气,道出一个让人绝望的事实: “他不是突然……” “他是蓄谋已久。” 谢柔闻言猛地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谢夫人也停止了哭泣:“母亲的意思是……祁儿他早就对公主……” 老太君冷笑一声:“你们以为他这三年来为何如此拼命?为何要谋夺谢家的掌舵之权?为何要在朝堂上步步为营?” 她一双老眼像是饱含了无尽的沧桑:“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谢柔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大哥根本就不是被楚青鸾蛊惑,而是、早就想得到她?” “那父亲他……” 谢柔简直细思极恐,一股寒意突然自背脊窜上来,头皮发麻。 为什么? 谢家不是历来都和皇族相对抗,大哥为何会如此糊涂?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父亲都敢伤害? 老太君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哥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谢家的百年基业?” 第44章 昨日你爽约,这便当做你的赔偿好了! 老太君缓缓起身,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祁儿再疯,终究也是谢家的掌舵人,他若执意如此,我们拦不住。” 顿了顿,“但楚青鸾未必愿意陪他疯。” 谢柔目光一闪:“祖母的意思是……” 老太君冷冷地道:“明日一早,递帖子进宫,就说谢家愿意为太子分忧。”她看向谢夫人和谢柔,“明日你们亲自去一趟东宫,告诉太子,务必让他稍安勿躁,告诉他,谢家,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大哥那边……”谢柔皱眉。 老太君打断她:“他就算再疯,也终究会明白,只有谢家,才是他一切的根基。” 老太君提前将态度摆出来,为的就是要做给所有人看,谢家,支持的只能是太子! —— 当晚,楚青鸾并未在谢家留宿,而是连夜离开了谢家,回到公主府。 是夜,知夏回来了,朝着她禀报案件的最新进展。 “公主,奴婢配合裴将军在谢相遇刺的地方调查了半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那刺客是早就埋伏在此处的,在刺杀失败后立马服毒自尽,尸体也让人细细勘察过了,没有什么明显特征,应该是有人派出来的死士。” 楚青鸾端坐在案几前,指尖敲击着桌面,片刻后,沉吟出声:“事情做过,总会留下痕迹,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向父皇请旨调查此案。” 随后吩咐知夏:“你今天也辛苦了一天,早些下去休息。” 知夏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公主,那谢相那边明早醒来,发现您不在,会不会生气?” “会!”楚青鸾肯定的点头。 “但没关系,他生气才好。” 她就是要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如他所愿。 要调教一个猎物,肯定不能一味的顺从对方,委屈自己。 知夏欲言又止,她担心的是,若是裴将军知道了谢相对公主的心思,会怎么办? 但眼下这话她有些问不出口,于是转移话题道: “对了公主,还有一件事。” “方才刑部的人来报,说齐彻想见您,奴婢想着您在谢府应该抽不出身,就给回绝了。” 楚青鸾顿了顿,点头道:“本宫知道了,日后再有这种事,不必回禀,直接拒了就是。” 她不认为自己和齐彻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若是有,也无非是想让她念在以往的旧情,对他网开一面。 但这根本不可能! 别说她现在已经把齐彻给休了,就算他还是自己的丈夫,在他触犯律法的情况下,她也绝不会法外容情。 知夏重重的点头,道:“公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关照刑部的人,齐彻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 ……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楚青鸾便已经穿戴整齐。 她特意选了一身正红色朝服,长裙拖地,姿容双绝,额间那点朱砂痣显得尤为夺目,摄人心魄。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知夏轻声禀报道。 楚青鸾点头,正准备动身,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便有侍卫来报:“启禀公主,谢相在外求见,说是有东西要给您……” 楚青鸾眉头一皱,暗自揣测他的用意。 很快,她来到公主府门口,只见谢云祁一身墨色锦袍,脸色苍白,却固执的站在她的马车前面,眉眼都染上了几分晨露。 “谢相这是何意?”楚青鸾冷声质问。 谢云祁抬眸,眼底翻涌着暗色,似在控诉:“殿下答应过,要等臣醒来。” “本宫说的是‘若你还能保持这股疯劲’。” 她缓步走下台阶,在他身前站定,目光掠过他的胸口,“可谢相现在这副样子,还能站得稳吗?” 谢云祁勾唇,忽然翘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俊脸凑近了几分,“那殿下不妨试试,看看臣还站不站得稳。”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楚青鸾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怀里一带。 楚青鸾一时不察,竟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霎时间,一股特别的松墨香钻进鼻腔,还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 温香软玉在怀,谢云祁一时间也怔住了。修长有力的长指紧扣在她的腰身上,喉咙有些发痒。 下一秒,楚青鸾下意识的抵在他的胸口,却触到一片温热的湿黏——是血。 她抬眼,正好撞进对方那幽暗深邃的眼睛。 “放开!”她冷声吩咐道。 谢云祁脸上依旧维持着笑意,指腹在她腰间摩挲,“昨日你爽约,这便当做你的赔偿好了。” 楚青鸾正欲发力,却见他已经在此时松开手,并主动退让到两步开外的距离。 “殿下若执意要去早朝,不妨带上这个。” 说完,谢云祁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密折,递给楚青鸾。 楚青鸾展开一看,上面竟是这三年来搜集的军饷案的罪证,证据最终指向的,正是她此前调查过的户部右侍郎,周晁。 “啪。” 楚青鸾合上折子,眯起眼睛问道:“为何会给我这个?” 右侍郎官职不小,可以说是太子手底下一个颇为重要的职位。 他竟主动给了自己?不怕她将太子拉下马? 谢云祁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笑容:“臣只是想让殿下知道,您要的,臣都能替你抢得来。” “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 楚青鸾:“……” “殿下放心,臣会帮你清扫一切障碍。” 这时,远处的钟声传来,谢云祁终于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退至一旁:“时辰到了,殿下该上朝了。” “臣在府中,等您回来!” 楚青鸾攥紧奏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 与此同时,街道的另一头,裴渊正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上,目光穿透晨雾,落在了那辆逐渐远去的马车上。 方才在公主府门口的这一幕,并没有逃脱他的眼睛。 包括谢云祁那眼底浓郁的情愫,以及公主对待他的态度。 这一幕,像钢针一样深深刺痛了裴渊的眼睛。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以前那个可以随时跟在她身侧的小小侍卫。只要有人胆敢上前一步,他定能第一时间挥出长剑,赶走所有对公主心怀不轨之人。 可如今,他已是大将军,是外臣。 外臣不可以和公主走得太近,否则就是有损公主的清誉。 裴渊站在原地,手指根根捏紧,晨风吹起他玄色的披风,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苦涩。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当时只有十岁的楚青鸾撑着伞蹲在浑身是血的他面前,用绢帕擦去他脸上的污渍,“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公主的侍卫。” 少女的声音清凌凌的,像屋檐上坠落的雨滴,“只要本宫在一日,就没人敢再欺负你。” 后来,他发狠的学习武艺,强大自身,终于被破格提拔为公主伴读,准许进入皇宫,陪公主读书。 如今他功成名就,却连站在她身旁的资格都没有了。 “将军?”副将小心翼翼的唤他:“该上朝了。” 裴渊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一片清明。 他默默的调转马头,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传令下去,三日之内,务必要查到顾家勾结三皇子,刺杀朝廷重臣的证据。” 公主之所以对谢云祁投鼠忌器,无非就是因为昨日的刺杀案。 若能早日查清此案,那么公主日后跟他的往来,是不是就会少一些? 可裴渊却不知道,谢云祁又岂会是这么轻易就肯放弃的人? 第45章 朝堂争锋,公主与裴将军素有旧谊,理应避嫌 果然不出所料,当日的金銮殿上,暗流涌动。 皇帝刚坐上龙椅,御史大夫周严便迫不及待的出列,控诉裴渊。 “陛下,臣有本奏!” 他目光锐利的扫向站在武官首列的裴渊,“昨日谢相遇刺一案,刺客所用的箭矢为北境军械,而裴将军近日恰好带着十万边军回京,此事未免太过蹊跷。”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纷纷将目光朝着裴渊汇聚过去。 另外又有大臣出列附和道;“陛下,裴将军未经诏令便率大军返京,本就于理不合,如今又发生这等刺杀重臣的事,臣不得不怀疑……裴将军是否想要拥兵自重!” 话落,满朝哗然。 有人忌惮,有人看好戏,也有人皱眉沉思。 裴渊目光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圈,最后冷哼一声:“本将奉皇命回京述职,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何来‘拥兵自重’一说?” “那这北境军械又作何解释?”周严咄咄逼人,“除了裴将军麾下,还有谁能调动北境的兵器?” 紧接着,朝堂上,太子一党的官员们纷纷出列,矛头直指裴渊: “听闻裴将军在城门口时就和谢相发生了口角,甚至拿剑架在了谢相的脖子上,此事大家都有目共睹。” “带兵入京本就是大忌,如今又牵扯到刺杀案,必须严查!” 就在朝堂上一派剑拔弩张的时候,定国公府一派,也就是沈青鸾的外祖父门下有官员站出来道: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若真是裴将军派人行刺,为何要用北境的军械这等明晃晃的证据?难道裴将军征战数年,会犯这等愚蠢的错误?” 话出,依稀有几个官员点头附和;“没错,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北境军械虽然特殊,但也有少数流落民间。” “荒唐!”周严厉声反驳:“北境军械管制森严,岂是寻常人能弄到的?” “安静!” 面对朝堂上的各执己见,皇帝只觉得吵得头疼。 他目光缓缓移动,落到年逾五十的定国公秦正年身上,“这件事,定国公怎么看?” 秦正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目光沉稳的环视朝堂,“陛下,老臣以为,此案需查明三点。其一,北境军械虽然特殊,但边关战事频繁,难免有流失; 其二,裴将军若真要行刺,何须用自家兵器自证其罪? 其三……” 他意味深长的顿了顿,“谢相昨日遇刺,恰好是裴将军奉召回京之日,这时间也未免太过巧合。” 话落,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老国公这番话不偏不倚,就连太子一党的官员们也都不由暗自皱眉。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反驳。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自殿外忽然响起: “父皇,儿臣愿请旨彻查此案!” 众人回头,只见一身绛紫色朝服的楚青鸾正缓步而来,清晨的阳光透过殿门洒在她身上,衣炔间金线绣制的凤凰振翅欲飞,每一步都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仪。 就连她额间的那点朱砂痣都殷红如血,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更衬得她肌肤如雪,她凤眸微挑,满朝文武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儿臣参见父皇!” 她盈盈下拜,声音清冷如玉,“裴将军戍边多年,屡立战功,若因这等疑案蒙冤,岂不让边关将士寒心?” 一旁,太子楚琅见状,攥紧了手里的笏板。只因楚青鸾身穿朝服这通身的气度,竟比她当年离京时更添几分帝王的威仪。 “皇妹此言差矣。”太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此案证据确凿,何必……” “皇兄急什么?”楚青鸾转身,“谢相遇刺不过一日,刑部尚未详查,大理寺也还未过问,皇兄就急着要给裴将军定罪,莫非是怕本宫查出什么不该查的?” 太子面色一白:“休要慎言,谢相是朝廷栋梁,他的安危自是关系到朝廷动荡的大事,孤只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楚青鸾睨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讥讽:“原来在皇兄眼里,谢相命是命,裴将军的清白就可以随意践踏了?” 太子被堵的哑口无言,张着嘴,额角渗出冷汗。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右相顾霆远突然出列,禀告道:“陛下,公主与裴将军素有旧谊,理应避嫌才是。” 太子见有人解围,在心底松了口气,同时默默的后退了几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妹的气势,他完全抵挡不了。 这时,朝臣们听闻顾相的发言,纷纷点头附和。 “陛下,顾相言之有理,裴将军先前曾是公主的伴读,后来又是公主府的侍卫,虽然如今已是掌管十万兵马的大将军,但这个时候,公主确实应该避嫌才是。” 楚青鸾闻言轻笑,眸光如霜:“顾相此言差矣。” 她缓步走到顾霆远面前,每一步似乎都带着慑人的威压:“若论避嫌,顾相才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 顾霆远怔住,心跳加速,强自镇定道:“公主何出此言?” 楚青鸾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三日前,顾家在江南城的商队运送过来的那批‘丝绸’里,竟出现了劣质和霉变的蜀锦,顾相难道不该解释解释,这皇家贡品,何以质量如此堪忧?难不成顾相真的借着手中的权利,中饱私囊,以次充好?” 顾霆远面色骤变,“公主这是何意?臣虽然经营了一些产业,但事关皇家贡品,臣怎么会……” 突然,顾霆远的话卡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顾嫣然,此前在江南的时候,也曾送了她一些绸缎铺子作为陪嫁,难不成? “顾相怎么不继续说了?”楚青鸾有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可是回忆起了什么?” “说来,本宫此前在江南城的时候,也开了几家绸缎庄,不巧的是,令千金一到江南城,先是强占了本宫的铺子,烧毁要上贡的货物,甚至还仗着相国千金的身份抓走了本宫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这件事,顾相可知?” 顾霆远此时早已没了方才的冷静从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不断的滴着冷汗。 “殿下明鉴,小女年幼无知,定是被人蒙骗……” 话落,朝堂上的百官们顿时震惊不已。 “什么?竟有此事?这顾家小姐好歹也是名门千金,怎会如此飞扬跋扈?” “就是,听说她前阵子刚嫁给了今年的新科状元,放着好好的状元夫人不当,为何要觊觎人家一家小小的绸缎庄子?” 楚青鸾嘴角微勾,目光掠过顾霆远慌乱的神色:“顾小姐已经出阁,嫁作了人妇,又岂能是年幼无知?” 说完,她广袖一展,从袖子里掏出一份休书,正是此前在江南城休弃齐彻的那封。 然后,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徐徐展开休书:“诸位可知,顾小姐抢走的不仅仅是本宫的铺子,更是本宫的前夫——新科状元齐彻!” 话落,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几位老臣惊得笏板都掉到了地上! 第46章 其实,我也可以疯! 话落,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几位老臣惊得笏板都掉到了地上! 面对众人的震惊与错愕,楚青鸾却显得异常镇定:“三年前,本宫奉旨在江南城办案时遭遇刺杀,受伤失忆,阴差阳错与齐彻成婚,直到一个月前,齐彻高中状元,竟堂而皇之将顾氏带回府中,欲将本宫贬妻为妾。 本宫在与齐彻成婚时,早就立下誓言,绝不与人共事一夫,于是便主动提出和离,可笑的是,齐彻却还妄想坐享齐人之福,诸位大人说说,这般背信弃义之徒,配不配的上‘状元’二字?” 说完,她将文书递给内侍呈给楚皇,继续道:“今日旧事重提,就是要告诉那些想拿此事做文章的人——本宫行事光明磊落,即便本宫与裴将军有旧谊,但在调查谢相遇刺一案上,也绝不会徇私枉法。” 这时,定国公适时出列,“陛下,老臣以为,顾家女抢占公主产业在先,其父又污蔑裴将军在后,如今又牵扯出刺杀案,桩桩件件,皆需彻查!” “臣附议!”有人附和定国公的话:“顾相今日阻扰公主查案,莫非是做贼心虚?” 龙椅上,楚皇面色阴沉得如同能滴出墨来。 “顾霆远,你还有何话可说?” 顾霆远面如死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明鉴,此事确实是臣教女无方,冲撞了公主,可臣先前真的不知呀,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定会好好约束家女,弥补先前犯下的错误,并让她亲自登门,跟公主赔礼道歉。” 楚皇转头,看向楚青鸾。 其实这件事说到底,也仅仅是顾嫣然的错处,顾霆远顶多落得个管教不力的罪名。 但顾霆远已经当众表示愿意弥补,那如果楚青鸾再揪着不放,就会显得没有格局。 不过楚青鸾的目的也并不是要拿顾霆远怎么样,她之所以在朝堂上自揭伤疤,为的就是防止后续有人再拿此事做文章,那样会变得很被动。 楚青鸾微微颔首,“父皇,儿臣并非要追究顾相之责,只是顾小姐抢占商铺,以次充好,还关押了百姓的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另外……” 她目光扫向顾霆远,“谢相遇刺一案,必须严查到底!” 顾霆远身子一震,随即恭敬的行礼,改口道:“公主言之有理,臣无异议。” 没人看到,顾霆远在埋头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那一闪而逝的精光。 楚皇满意的点头:“既如此,顾霆远管教不严,罚俸一年,至于其女,着务必公开向被冤屈的百姓道歉,并赔偿损失。至于谢相遇刺一案,就交由昭阳全权督办,务必揪出幕后真凶!” “儿臣领旨。”楚青鸾躬身应下,眼角余光刚好瞥见顾霆远暗自松了口气的模样,心中冷笑。 —— 退朝后,裴渊特意等候在出宫的路上,见到楚青鸾出宫,他避开众人迎了上去。神情欲言又止。 楚青鸾挥退身后的宫人,问道:“怎么了?” 裴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殿下何必自揭伤疤,那些往事……” 楚青鸾瞬间了然,随后淡淡的道:“裴将军,有些伤疤越是遮掩,越会成为别人的把柄。” 她抬眸,看向裴渊的眼睛:“倒不如主动揭开,让它成为最坚硬的铠甲。” 裴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殿下说的是。”他声音低沉而沙哑,身后的掌心紧握成拳,“是臣没用,当初若能早些完成任务,跟随您去江南,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也不会遇见齐彻,更不会有后面的这些诸多事宜。 楚青鸾淡淡一笑,安慰他:“裴将军何必自责?若非江南一行,本宫又怎会看透这世间诸多人心,更不会懂得,能得裴将军这般忠肝义胆之人辅佐,是何等难能可贵之事。” “倒是你,如今已是统领十万大军的主帅,凡事该往前看才是。” 裴渊眼神一暗,呼吸乱了几分。 他目光落在楚青鸾那被风吹乱的发丝上,心头一阵钝痛。 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做这大将军,只愿陪在她身边,像以前一样,只是个小小的公主府侍卫。 “殿下……”他嗓音微哑。 “今早谢相他……”话到一半,又生生转了个弯:“他的伤势如何?” 楚青鸾眉头微微蹙起,想到谢云祁,下意识的就有些头疼。 “不过是个执念太深的疯子罢了。不必提他。”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在裴渊的心口反复研磨。 他很想说一句‘我也可以疯’,可最终只是默默的低下头,看着两人被阳光拉长的影子,近在咫尺,却永远无法相交。 “殿下放心,北境军械一事,臣会尽快查清。”他硬生生转移了话题,“绝不会让殿下为难。” 楚青鸾微微颔首:“听知夏说,刺客是个死士?” “没错。”裴渊神色疑重:“那死士身上虽无直接证据,但臣查到几处可疑之处。” “那刺客所用的箭矢虽为北境工艺,但箭羽上的沾合剂却是东南盛产的鱼胶。 其二,臣的人还调查到,就在前几日,顾嫣然曾在醉仙楼密会过三皇子,出来时虽带着面纱,但掌柜的还是辨认了出来,据闻,她走的时候,还让侍女去药房抓了几味中药。” 楚青鸾目光微闪:“可查出来是什么药?” 裴渊看了她一眼,顿了顿,道:“据调查,其中好几味都是用来安胎的——” 楚青鸾一滞,似颇为诧异:“安胎药?” 裴渊点头。 “臣怀疑,顾家早已暗中投靠了三皇子。” 楚青鸾手指微微收紧,脑海里猛地想到了什么,眼底寒光乍现。 “好一个顾家!好一个三皇兄,看来,他这是要借顾嫣然腹中的胎儿,做一出大戏!” 裴渊不可置否,沉声道:“殿下,可要臣去天牢,提审齐彻?” “不必!”楚青鸾抬手打断他:“若三皇兄真的打算用这个孩子来做文章,此时去提审齐彻,旁人只会说本宫屈打成招,做贼心虚。” 更有甚者,万一齐彻到时候反水,只会让事情更加混乱。 “那咱们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知夏匆匆赶来,大概是跑得太快,呼吸十分的急促。 “殿下!刚收到消息,顾嫣然今早在府中晕倒,顾夫人请了太医过去,被诊断出有了身孕,但她却不肯医治,说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公主,顾夫人恳求您,屈尊前往顾府一趟。” 楚青鸾和裴渊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之色。 顾嫣然在这个时候上演这一出,明显就是为了齐彻,又要故技重施,来道德绑架自己。 裴渊紧握腰间的佩剑,“殿下,要不要臣……” “不必!”楚青鸾抬手制止,“既然他们要演这出戏,本宫岂能不去捧场?” 她转身对知夏吩咐道:“去备一份厚礼,本宫要亲自去顾府,‘探病’!” 第47章 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我如何咽的下? 与此同时,顾府内院。 顾嫣然正半倚在绣榻上,一袭素白的中衣衬得她面色苍白如纸,发髻也松散的垂落在肩头,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周遭侍奉的丫鬟全都屏息凝神,生怕惊扰到了她。 送走太医后,李氏来到床前,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嫣儿,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不能再忧思过度,得打起精神来,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将来正好可以继承你爹的衣钵。” “母亲!”顾嫣然潸然泪下,“是女儿不孝,连累了你和父亲,如今齐彻遭此大难,女儿不想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爹,日后长大了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终身活在阴影之下……” 看着顾嫣然伤心难过的样子,李氏心痛难当。紧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不会的,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留在顾府,继续做顾家的大小姐,一辈子不嫁人也没关系。我和你父亲为你攒下的嫁妆,也足够你们母子将来一生无忧了。” “可是……母亲……”顾嫣然哽咽出声,一时间感动的无以复加。 对于李氏,她心里又何尝不愧疚? 可若她不这么说,又怎么能逼着李氏把公主请过来,然后当面替齐彻求情,希望公主能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放齐彻一马。 至于她为何要救齐彻,难道是因为她对齐彻余情未了,不忍他在大牢里度过此生吗? 错! 是因为齐彻威胁了她啊! 昨日,她去天牢里看望齐彻的时候,他说了,若不能想办法将他从牢里救出来,他就要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是顾家大小姐。 若是失去了顾家小姐这层身份品章,再加上她还怀着一个重犯的孩子,可想而知,她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因此,顾嫣然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上演一出苦肉计。逼着自己喝下堕胎药,但量却不多,根本不足以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但却能很好的吓唬一番李氏。 李氏心疼她,果真上当,派人去传信给楚青鸾,请求她来顾府一见。 只要楚青鸾肯来,那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然而就在这时,府中下人来报。 “启禀夫人,昭阳公主来了,此刻正侯在花厅。” 顾嫣然听闻,心中一喜,说着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却被李氏一把摁住: “你先躺下好好休息,我去见公主……” “不!母亲,女儿同您一同前去。”顾嫣然语气坚决。 既然要求情,自然要做出最凄惨的样子,否则,何以能打动公主? 李氏拗不过,最后只得吩咐丫鬟给她罩上一件披风,母女二人很快相携出了内院。 “公主恕罪,实在是嫣然她身子不便,劳您久等了!”一见面,李氏就朝着楚青鸾行了一个大礼,并解释道。 “顾夫人不必多礼。”楚青鸾目光淡淡的扫过身后的孤嫣然,“本宫听闻顾小姐身体不适,特来看望。” 李氏眼眶一红,突然重重的跪下:“臣妇自知此举冒昧,可臣妇只想恳请殿下开恩,嫣然她……为了腹中胎儿,已经三日未进汤药了。 臣妇膝下就嫣然这一个孩子,若她去了,臣妇也无颜苟活在这世上。” 顾嫣然也适时的捂着小腹,泪水簌簌而下:“母亲别这样……是女儿不孝……” 说着,她抬起头,眼泪婆娑的看着楚青鸾:“殿下,臣女知道齐彻他罪该万死,可孩子……他是无辜的啊,恳请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齐彻,给臣女一条活路!” 楚青鸾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嫣然。 虽说是做戏,但这憔悴的模样倒也不似全然伪装。 她缓步逼近,声音带着几分压迫:“顾小姐既有了身孕,为何不肯服药?” “我……”顾嫣然咬破嘴唇,一滴鲜血落在她雪白的披风上,“一想到孩子出生就再也见不到父亲,这药……我如何咽得下去……” 李氏闻言痛哭;“殿下!嫣然是臣妇唯一的骨血啊!您就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饶了齐彻一命!” 说完,她突然重重的磕头在青石板上,很快额头染上了血迹。 “臣妇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齐彻出狱!” 身后,跟随楚青鸾而来的知夏见到这一幕,心头突然泛起一股尖锐的疼痛。 她似不受控制一般,上前迈出一步,道: “顾夫人这般作践自己,可曾想过值不值得?” 李氏闻言抬头,正要斥责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却在看清知夏的面容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 只因知夏鼻翼上方那颗痣,竟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你……”李氏嘴唇颤抖,不自觉的想要靠近知夏,身体像是感受到某种召唤一般。 知夏却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痛楚:“夫人可知惯子如杀子?顾小姐今日能为了个负心汉逼迫你磕头求情,明日就能为了更大的利益把你推入火坑!” 顾嫣然闻言,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怒视着知夏:“住口!你什么都不懂,你在胡说什么?” 她的声音近乎失控,若是仔细听,能发现隐隐的颤抖。 方才这一幕,差点吓的顾嫣然当场失控。 只因李氏在看向知夏的眼神时,她本能的感应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因此,她下意识的就想打断李氏的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李氏从方才的状态中给拉回来。 楚青鸾也敏锐的注意到李氏反常的举动,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这么一看,还真别说,知夏的眉眼,和李氏还真就有些相似。 只不过大千世界,相似之人又何其多,或许这也只是巧合罢了。 楚青鸾眸色微深,朝着知夏吩咐道:“知夏,不得无礼。” 知夏这才惊觉失态,忙退到一旁。 李氏却恍若未闻,目光依旧落在知夏的身上,突然道:“姑娘可是陇西人士?” 李氏出身于陇西李氏家族,是二房的嫡女,年轻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后来在嫁给顾霆远之后,远离故土,又水土不服,整个孕期都不好受,顾霆远想了许多法子来缓解,都不见效,于是,只好暂时将李氏送回娘家陇西待产。 李氏在回到陇西之后,果真身体情况好了许多,没再发作。 后来,李氏在即将临盆之际,恰逢皇觉寺的法海大师开坛讲经,机会难得,于是便乘坐马车前去听取真经。 谁料就在那天晚上,她竟腹痛发作,被诊断出难产。 最终,在全寺所有僧人的诵经声中,她生下了一个女婴,正是如今的顾嫣然。经此一事,李氏身体遭受了重创,再也不能怀有身孕,于是便做主,又给顾霆远纳了两房妾室。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家还是没能再生出个一儿半女,好不容易之前有个柳姨娘有了身孕,结果还不足三月,就又小产了。 所以,李氏和顾霆远就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顾嫣然身上,因此哪怕知道齐彻并不适合顾家,也选择义无反顾支持顾嫣然的选择,并给了一笔丰厚的陪嫁。 “夫人说笑了,奴婢自小就生在京城,从未去过踏足过陇西。” 李氏听完知夏的话,眉头紧蹙。 第48章 道德绑架,逼她放了那负心汉! 不是在陇西长大的,那为何,她一见到知夏,心底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有什么血脉感应一般。 这是李氏这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可她明明只生下过顾嫣然一个女儿啊。 就在李氏疑惑不解的时候,顾霆远刚好回来了。 他本是在当值,听说公主去了自己家里,忙丢开手上的事物赶忙回府。 “公主殿下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还请公主恕罪!” 顾霆远匆匆赶来,额头上还带着赶路留下的汗珠。 “顾相不必多礼,听顾夫人说顾小姐身体不适,是因为本宫的原因,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顾霆远一听,双腿一软,差点就要给跪下去。他扫了一眼李氏和顾嫣然母女,忙道: “臣惶恐,是夫人不懂事,给公主添麻烦了,臣日后定会好好约束她们……” “父亲!”顾嫣然不管不顾的插嘴:“您答应过要救齐彻的!” “住口!”顾霆远厉声呵斥,狠狠的瞪了顾嫣然一眼,转而恳切的看向楚青鸾:“殿下,嫣然年少无知,被齐彻那厮蒙骗,如今她既有了身孕,微臣恳请殿下看在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饶恕她的无心之过……” 一旁的李氏也怔住了。 她没料到,为何顾霆远上了个朝,回来后态度就变了。 李氏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在公主面前,她也不好拆顾霆远的台,只得跪下来告罪道: “臣妇教女无方,冲撞了殿下,实在罪该万死……” 顾嫣然见状,只觉得血液都一寸寸凉了下去。 她广袖底下的指甲根根攥紧,强忍着心底的愤怒。 为什么? 明明早上父亲出门的时候还答应的好好的,可楚青鸾一来,他们的态度就全变了! 这齐彻要是出不来,自己的身世一旦曝光,那她岂不就全完了? 不行! 一定要想个法子,把齐彻暂时先捞出来才行! 顾嫣然眼中突然闪现一丝狠厉,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的呻吟起来:“啊!我的肚子……” “嫣然!”李氏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儿,只见她的裙摆上已经渗出一抹刺目的鲜红。 “快去!去请大夫!”李氏高声朝着身后的下人吩咐道。 “不要!”顾嫣然突然伸手,用力的抓住李氏的胳膊,眼睛却望着楚青鸾的方向;“若是不能让夫君出来,女儿就算保下这个孩子也无甚意义,不如……不如就让女儿一头撞死了,也省得日后害父亲和母亲难做……” 顾嫣然说着,就要挣扎着往一旁的廊柱撞上去。 随着她的动作,裙摆上的鲜红血迹也越来越明显,染红了一大片裙摆。 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李氏的眼睛。 她终于崩溃大哭:“殿下开恩呐,就当可怜可怜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稚子无辜啊!” 顾霆远脸色铁青,却也没再出声阻拦。 周遭的下人们也都纷纷面露不忍,似在为顾嫣然打抱不平。 顾嫣然从小都是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众人何曾见她遭过这样的罪? 再看公主,一身华服加持,目光清冷,仿佛没有任何事能牵动她的情绪。 一些胆子大的下人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了。 “小姐还怀着孩子呢,公主怎么就这么狠心,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嘘,听说齐状元正是公主以前的丈夫,想来是气小姐抢走了自己的夫君,所以见死不救……” “可这也太残忍了,小姐没了丈夫,眼下又要没了孩子,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知夏听到几个下人在蛐蛐,双手叉腰,呵斥道:“放肆!公主面前也敢乱嚼舌根,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几个下人顿时噤若寒蝉,缩着脖子退到一旁。 楚青鸾冷眼看着顾嫣然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宫倒是不知,你腹中的孩子竟这般脆弱,说流血就流血,说撞死就撞死?” 她审视的目光紧盯在顾嫣然身上,语气依旧冰冷:“顾小姐这般不遗余力的也想救齐彻出狱,不惜以自身性命相残,难道真的是对他情根深种,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可本宫怎么记得,当初齐彻在江南要休你的时候,你还曾找过本宫,要联手给齐彻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顾嫣然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化作凄楚,泪眼婆娑的道:“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嫣然自知身份低微,可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 公主不想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我可以理解,但您能不能在臣女死之前,让臣女再见他最后一面?就当……就当臣女提前告别了……” 李氏见女儿被逼至此,再也忍不住,嘶声哭喊道:“殿下,您也是女子,难道就真的忍心看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因你而死吗?” 楚青鸾眸光一寒,还未开口,一旁的知夏冷笑道: “顾夫人这话说的可真有趣,公主可从未碰过顾小姐一根手指头,怎么就成了害死她孩子的凶手了? 你们之所以恬不知耻的恳请公主过来,不惜道德绑架,逼着公主放了齐彻那负心汉,难不成,那负心汉手里有什么顾家重要的把柄?逼得你们不得不如此? 还是说,他齐彻的性命已经重要到,让你们宁愿赔上顾家的名声,也要将他救出来?” 话落,顾家一家三口,面色齐齐一变! 顾嫣然是心虚,顾霆远是慌乱,李氏则是震惊,还有意外。 说者无心,顾嫣然脸色在一瞬间‘咔’的转白,袖子底下的手几乎要掐出血来,才能勉强维持清醒。 她突然扑到楚青鸾脚边,哀求道:“殿下明鉴!父亲为官清廉,哪里会有什么把柄?不过是臣女痴心妄想,还念着那个负心人……” 楚青鸾垂眸,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顾嫣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顾小姐既这般情深,本宫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好,本宫准了。” 她忽然轻笑一声,并答应了顾嫣然的请求,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及众人讲话,又补充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齐彻贪慕虚荣,背信弃义,依律当卸去状元头衔,革除一切官职。即日起贬为九品文书,永不得升迁。” 顾嫣然身子一僵,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齐彻若被革除功名,便再无前程可言了,顾家费尽心机救下他,又有何意义? 可眼下,她不敢反驳,只能低头谢恩:“臣女,谢殿下宽恕。” 楚青鸾微微勾起唇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她之所以放虎归山,倒不是真的被顾家人‘胁迫’,道德绑架。 而是为了——引出更大的猎物! 齐彻出狱后,必定会有所动作,而她,只需静待收网! 第49章 谢相他住进了公主府,哪儿不不去啊! 从顾家出来后,知夏的眉头就一直紧皱,没松开过。 楚青鸾见状,打趣道:“你这眉头,要是再皱下去呀,怕就该长纹了。” 知夏着急,不满的嘟囔:“公主还有心情开玩笑,那顾家人这般逼迫您,就不生气吗?” “本宫为何要生气?”楚青鸾反问。 “公主!” “他们分明是在算计您,那顾嫣然仗着肚子里踹了个孩子,就敢以死相逼,顾夫人更是仗着您的仁慈,才敢这般放肆!” 楚青鸾轻笑出声,指尖轻轻点在知夏的眉心:“傻丫头,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急了。” 知夏一愣:“急了?” “没错。” “若他们有十足的把握,何必这般狗急跳墙?”楚青鸾眸光转冷:“顾霆远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你是知道的,此番不惜牺牲她的名声,也要救出齐彻,以你为是为了什么?” 知夏思索片刻,忽然眼睛倏的睁大:“难道,奴婢方才真的猜中了?齐彻的手里,有顾霆远的把柄? 那会是什么?” 楚青鸾勾唇,抬眸望向远处的天空:“这个本宫也不得而知,所以这才顺水推舟,放了齐彻。” 但却革除了他的功名与官职,只当个九品文书,等于一撸到底,今后也跟个废人无异。 知夏恍然大悟:“原来公主早有打算,害奴婢白担心了一场!” 楚青鸾笑着睨了她一眼;“现在不皱眉了?” 知夏摸了摸额头,故作夸张的道:“奴婢可不敢再皱眉了,万一真长出皱纹来,以后还怎么嫁人?” 楚青鸾失笑,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贫嘴。” 不过话说回来,她又想起了方才在顾府时,李氏看知夏的眼神,很不对劲。 她目光重新落到知夏的脸上,伸手轻轻抚开她额前的碎发,端详她的眉眼。 “说起来,你的五官轮廓,倒真有几分像顾夫人。”知夏顿时倒吸一口气,“不、不会?奴婢怎么可能?” “知夏。”楚青鸾正色道:“本宫也只是猜测,不过,若真有什么隐情,顾家迟早也会露出马脚。” 知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的站在原地。 “小时候的事,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知夏下意识的摇头,随后把头垂了下去。 她是先皇后在战场上捡到的孤儿,自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宫里,哪里会记得先前的事。 楚青鸾见状,轻轻撩开她的袖子,在知夏的胳膊内侧,赫然有一块鸢尾花形状的胎记,这是知夏身上唯一可能与她身世有关的印记。 “你别多想,无论你是谁,都是本宫最信任的人。” 知夏眼眶泛红,重重的点头,“嗯!奴婢永远都是公主的人!” 话落,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抵达了公主府。 然而刚下马车的时候,楚青鸾就隐约感觉到门口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时,管家苦着一张脸迎了上来。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谢相已经住进了府里,说是要在公主府养伤,哪儿都不肯去!” 楚青鸾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在地。 “你说什么?” 谢云祁? 住进了公主府? 这对吗? 同样震惊的,还有身后的知夏。 “荒唐!谢相是臣子,你们是死的吗?怎么能让他住进公主府?护卫呢?都不拦着点吗?”知夏叉腰吼道。 管家苦笑一声,“当然拦了,就连谢家的老太君都亲自来公主府了,可谢相直接让人抬了张椅子,往府门口一坐,说谁要是敢拦,他就当场吐血给全京城的人看!”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老太君气得直跺脚,可谢相愣是眼皮都没抬一下,还说……” “还说什么?”楚青鸾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管家硬着头皮说:“谢相说,他遇刺重伤,全赖去城外迎接公主,才被刺客察觉了踪迹,如今若公主不肯收留,便是忘恩负义,他还说……若是陛下问起,他就去金銮殿上哭诉,让满朝文武都评评理。” 知夏也惊呆了:“谢相这是要做什么?朝中大臣难道就任由他胡来?” 管家的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苦瓜:“谢相说了,遇刺一案恐牵扯重大,唯有公主府的侍卫武功高强,守卫森严,并且他还说,若是朝臣们有异议,大可去查查《大楚律》——按律,三品以上官员遇刺,可由皇室亲贵暂护其周全,以防不测……” 管家的声音越说越小,“谢相还特意翻出了先帝时期的旧例,证明此举合规合法……” 楚青鸾:“……” 好一个谢云祁!连律法都被他曲解成这样。 父皇和百官们的阻挡之词也都想好了。 “他人呢?”楚青鸾咬牙道。 管家擦了擦冷汗;“回公主,谢相他……正在您的书房批折子。” “本宫的书房?!”楚青鸾险些气笑:“他倒是会挑地方!” 楚青鸾闭了闭眼,强压住怒火:“所以,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住进来了?” 管家点头如捣蒜:“谢相还带来了八个太医作证,说他伤势严重,必须静养,而公主府环境最佳……” 楚青鸾冷笑一声,抬脚就往书房走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谢云祁慵懒的声音—— “这茶水凉了,换一壶新的来。” “这点心太甜,撤了。” “这熏香味道太重,公主平日里就用这种劣质的香料?” 楚青鸾一把推开门,正看见谢云祁斜倚在她的软榻上,一袭月白的锦袍松散的披着,墨发未束,手里还拿着她平日最爱用的白玉盏,俨然一副主人的做派。 见她进来,谢云祁不仅不慌,反而勾起唇角,慢悠悠的道:“公主回来了?臣等得都快睡着了。” 楚青鸾盯着他,一字一顿;“谢相,你这是何意?” 谢云祁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案桌上的奏折,“公主不是要查臣遇刺一案吗?臣思来想去,与其让公主奔波查证,不如臣亲自住进来……” 他抬眸,眼底闪耀着摄人心魄的笑意:“这样,公主查起来也更方便些,不是吗?” 楚青鸾冷笑:“谢相倒是体贴。” “自然。”谢云祁懒洋洋的支着下巴,“不过臣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 “在案子查清之前……公主需得贴身保护臣的安全。”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眼神湿滑又黏腻,却在楚青鸾看过来的时候,又很快掩藏起来。 楚青鸾;“……” 门外,知夏听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来养伤的?这人分明是——赖上公主了啊! 第50章 深夜,裴渊的守候 楚青鸾盯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半晌后,不仅没恼,反而勾唇一笑,施施然走到他面前,然后,俯身逼近—— “真的想好了?要住进公主府?” 谢云祁挑眉,毫不示弱的回击:“怎么?殿下害怕了?” “本宫怕什么?” “会怕——”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臣做些什么?” 楚青鸾眼神一凝,又倏地眯眼:“谢相既然这么想住进公主府,那本宫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她嗓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来人,把西厢的‘寒竹院’收拾出来,给谢相养伤。” 谢云祁挑眉:“寒竹苑?” 楚青鸾微笑道:“清净雅致,最适合谢相养伤。” 身后,知夏的嘴角狂抽。 府里谁不知道,寒竹苑,既偏远又清冷,冬日漏风,夏日闷热,是公主府最不受待见的地方。 谢云祁却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低笑一声:“公主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别致。” “谢相是‘客’吗?”楚青鸾反问:“本宫怎么记得,分明是你自己赖进来的?” 谢云祁不慌不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案几:“那臣换个说法,既然是‘伤患’,那公主是不是应该亲自照料臣?比如……每日亲自前来探望?” 楚青鸾眯起眼睛:“谢相,适可而止。” “公主若不想臣继续‘无赖’,不如答应臣一个条件。” “说。” “查案期间,臣要随时跟着公主。” 她眸色幽深,“毕竟,刺客的目标,可未必只有臣一个。” 楚青鸾偏头,审视着他。 —— 与此同时,裴府。 消息传到裴渊耳朵的时候,他正在校场练箭,闻言,手中的长箭‘咻’地一声破空射出,可箭矢最后却偏离草靶子,落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谢云祁住进了公主府?”他嗓音冷得像冰,寒气十足。 侍卫低头,“是,谢相还扬言,要公主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咔嚓”一声,侍卫低头一看,竟是那把长弓被他生生给折断,断口处的木屑刺进了裴渊的手心,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某处。 “将军,您的手——” “备马,去公主府!”他将长弓随手往地上一扔,转身步出了校场。 …… 夜风如刀,狠狠的刮进裴渊的衣袍。 他顶着月色,一路朝着公主府疾驰,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握着缰绳的手指也用力到发白,掌心的伤口不断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 谢云祁住进了公主府。 这个念头,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男人慵懒含笑的样子,仗着伤势,肆无忌惮的靠近她,触碰她…… “吁——” 终于,马儿在公主府门前扬起长蹄,裴渊翻身下马,却在抬步踏上台阶的刹那,突然顿住了! 他在做什么? 夜风灌进他的领口,他浑身滚烫到燃烧的血液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他是她的谁?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 谢云祁是当朝宰辅,生来高贵,而他……不过是公主府的下人之子,低入尘埃。他拿什么去跟他比? 公主那样的高贵,美丽,根本不是他能肖想的。 就连生出这种试图拥有她的念头,都是一种罪恶。 裴渊死死的攥紧拳头,掌心伤口崩裂,鲜血也顺着指缝滴落。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忽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他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他沉默的转身,翻身上马,却未曾离去,只是勒马停留在府外的一棵老槐树下,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任由夜露浸湿他的衣裳—— 寒竹苑内,谢云祁在听说这个消息后,冷嘲了一声,最后吐出了两个字: “懦夫!” 转而却在心里琢磨,该如何打发掉裴渊这个情敌。 毕竟,裴渊跟齐彻不同,他和楚青鸾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并且他还做过一段时间的侍卫,贴身保护她。 这一夜,谢云祁也没睡,而是摩挲着下巴,想着要如何解决裴渊的事。 翌日清晨,天刚要破晓时,公主府的角门从里面,几个采买的婆子从里面挎着篮子走出来。 为首的顾嬷嬷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槐树底下有道黑色的身影,几乎跟夜色要融为一体。 一开始,顾嬷嬷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盯梢的刺客,毕竟昨天刚出了谢相被刺的事。 “谁?” “谁在那儿?” 顾嬷嬷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试图吓退对方。 可就在她刚喊出声时,对方动了。 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疾驰而去。 路过一盏昏黄的路灯时,顾嬷嬷瞅着,这身影竟异常的熟悉,像是—— 裴将军!? 顾嬷嬷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了,她连菜都顾不上买,忙把手里的篮子往身后人手里一递,转身就去了公主的院子。 顾嬷嬷到的时候,楚青鸾还未起身,知夏却正好路过此地,看到一脸慌张的顾嬷嬷,问她:“顾嬷嬷?你不是负责清早的采买吗?怎么这个时候来这儿了?” 顾嬷嬷朝楚青鸾的厢房望了一眼,随后靠近知夏,压低了声音道; “知夏姑娘,我这刚瞧见一件事,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公主——” …… 片刻后,知夏拧眉:“你真的看清楚了?” 顾嬷嬷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光线实在太暗,老奴也不是很确定,只觉得身形依稀和裴将军很像,哦对了,还有,对方也是骑的一匹黑马。” 知夏朝着寒竹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我知道了,稍后等公主醒来,我会看情况禀告,你先去忙。” 打发走了顾嬷嬷,知夏便张罗着下人们准备伺候楚青鸾起身。 但她却没把这件事告诉楚青鸾,一来顾嬷嬷自己都不能确认,那到底是不是裴将军。 二来,她直觉这件事可能跟谢相住进公主府有关,她打算今晚等确定了过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公主。 当日,楚青鸾去了一趟兵部,调取北境军械的相关资料。 既然那刺客使用的是北境军械,那么自然要调取军械的相关账册。 裴渊则带着那刺客使用的箭矢去了军营,比对上面的纹路,和箭羽的粘合剂。 一日的时间很快一晃而过,等楚青鸾忙碌了一天回到府里时,却又被告知了一个令他猝不及防的消息。 第51章 你跪在这儿,脏了公主府的地 楚青鸾的马车刚从兵部衙门里出来,就看到管家骑马匆匆赶来:“殿下,齐状元出狱了,此刻正跪在府门外,口口声声说要向您谢罪!” 知夏闻言,顿时柳眉倒竖:“齐彻?这狗东西!他还有脸来公主府?” 还向公主请罪? 他配吗? 知夏的火爆脾气顿时又要上来了,当即就要下马车,“公主,奴婢先走一步,等料理了那狗男人,再来接您回府。” 知夏风风火火赶回公主府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齐彻一身白衣,跪在府门前,脑袋低垂,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周遭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不是新科状元齐大人吗?怎么跪这儿了?” “什么状元?早被革除功名了,我听说是为了攀高枝,得罪了公主殿下。” “啧!前阵子还见他骑着高头大马风光迎娶顾相千金,这会儿却成了丧家之犬,莫不是犯下了什么大错?” “古语云‘负荆请罪’,此人跪地想必是诚心悔过,只是不知犯了何等大错,竟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折辱自己……” 这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娘亲,这个叔叔为什么要在公主家门口哭啊?” “乖,离远些。”年轻的母亲赶紧把孩子往后拉,“这种人啊,心肝都是黑的,眼泪说不定都是骗人的。” 正说着,知夏已经拨开人群,冲到最前面。 “哟,这不是齐状元吗?怎么,是顾家的饭不够香?又惦记上公主府的剩饭了?” 齐彻抬头,眼眶通红,“知夏姑娘,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求能见殿下一面,当面赎罪……” “我呸!” 知夏直接打断他:“赎罪?你拿什么来赎?那你那张刚骗完顾小姐又想来骗殿下的嘴吗?” 齐彻面露痛苦,“我与嫣然早已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放屁!”知夏气得一脚踹翻脚边的铜盆,里面的水‘哗啦’一声溅了出来,洒满了齐彻的一脸一身。 “顾家小姐肚子里还揣着你的种呢,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可别在这脏了公主府门前的地儿。” 齐彻抹了把脸,苦笑道:“那孩子……只是一场意外,我对殿下之心,天地可鉴……” 知夏彻底炸了,抄起门前的扫帚就往齐彻身上招呼:“意外?我让你意外!我让你天地可鉴!” 齐彻仍倔强的跪在原地,不躲也不闪,任由扫帚打在自己身上,咬牙道:“只要殿下肯见我,打死我也认!” 知夏气得是七窍生烟,正准备喊护卫来捆人时,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府内传来—— “知夏姑娘,这等脏活,何必亲自动手?” 谢云祁一身墨色锦袍,悠哉游哉的踱出府门,居高临下的看了眼狼狈的齐彻,轻笑道:“齐公子这出‘深情’的戏码,演给谁看呢?” 而齐彻在看到谢云祁从公主府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一僵。 半晌后,他咬牙,怒视道:“这里是公主府,谢相为何会在此?” “难道堂堂宰辅之尊,也甘愿做公主的裙下之臣?” 谢云祁闻言,不怒反笑:“你这是在质问本相?” 他忽然俯身,用折扇挑起齐彻的下巴:“可笑!你一个被公主休弃的废物,是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相?” 齐彻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挥开他的折扇:“谢相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和殿下之间,只不过是有些误会,我们夫妻三年,是有情分在的,先前是我做错了事,才伤了殿下的心,如今我诚心悔过,只要能见公主一面,她定不会——” “砰!” 齐彻一席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云祁一脚踹倒在地上。 谢云祁清风明月般立在青石台阶上,眼底一片森寒:“一个负心薄情,攀龙附凤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来乞求她的原谅?” “你能得她三年陪伴,本就是偷来的,你若还是个男人,就该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在这里恶心人。” 齐彻被训斥的脸色发白,双手紧紧地攥起。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重新爬起来,跪在原来的位置:“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和殿下之间的私事,纵然你位高权重,也无权过问。” 谢云祁闻言,不怒反笑,‘唰’的抖开了手中的扇子,“私事?” 他缓步走下台阶,锦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明脸上挂着笑意,可却无端的让人觉得胆寒。 “你在本相暂居的府邸前面闹事,还说是私事?” “不过你说的也对,本相确实无权过问,但——”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脚踢翻齐彻身旁的铜盆,冰凉的井水泼了齐彻一身。 “本相有权清理门前的垃圾!” 谢云祁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跪在这里,脏了公主府的地。” 围观的百姓顿时发出哄笑。 齐彻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苍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众人便见一个年愈五十的妇人哭喊着挤了进来,径直来到齐彻面前。 是齐母。 她一把抱住浑身湿透的齐彻,哭天喊地的嚎道:“儿啊,你这是何苦来哉?当年你好心救下公主的时候,为娘就告诉过你,不要眼前的美色迷花了眼,可你偏不信,砸锅卖铁的也要给公主治病。 现如今公主恢复了身份,回宫里享福去了,谁还记得你这穷书生?如今倒好,你这刚蒙冤出来,就要来负荆请罪。” 齐母声音嘶哑,字字泣血,让不明真相的一众百姓顿时疑惑不已。 齐彻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母亲,是孩儿有眼无珠,辜负了公主,如今她不愿见我,我能理解。” “但我相信,只要我诚心认错,就一定能打动公主,回心转意。” 母子俩一唱一和,短短数语,就把自己摆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上,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原来这齐状元还曾对公主有过救命之恩,难怪他这般痴心。” “听说公主三年前在清水县失踪,难不成就是齐状元给救下了?” “可公主都以身相许了三年,这齐状元高中后转头却迎娶了顾府千金,想来定是惹得公主不高兴了,所以才被休!” “要我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就算齐状元此前曾犯过糊涂,可公主也不该让救命恩人在门前受此折辱。” “……” 听着围观众人的议论声,知夏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对阴魂不散的母子,当初在江南就应该把人给弄死,也省的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呵!有意思。” 一旁,谢云祁淡淡的嘲讽了一声。转而朝着齐彻问道: “你说是来赎罪的,可跪在这里掉几滴眼泪,说几句空话,算什么赎罪?” 齐彻听闻,猛地抬头,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52章 你一个马奴,也配提条件? 只见谢云祁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底一片寒凉,声音如玉,却字字诛心: “既然齐公子口口声声说要赎罪,那不如——公主府正好缺一个马奴,你可愿意接受?” 知夏闻言,有些不太赞同的蹙眉。 在她看来,齐彻这狗男人,根本没资格踏入公主府半步,有他在,连空气都会变得污浊。 可她也知道,谢相这法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给齐彻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彼时齐母拿着齐彻的救命之恩说事,若真让人传出去,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说公主忘恩负义之类的。 而齐彻在听闻后,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 马奴,那可是最下等的贱役,整日与马粪污秽为伍,他堂堂新科状元,若真去做了马奴,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可若不去—— 那今日这出戏,也就白演了。 这时,齐母尖叫起来:“谢相这是要逼死我儿吗!?” 谢云祁轻笑,眼底毫无温度:“怎么?方才不还说要诚心认错?” “若是连这点苦都不肯吃,也配说赎罪?” 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楚青鸾静静地望着公主府门前发生的一切。 对于谢云祁提出的意见,她也没有阻止,选择冷眼旁观。 她知道谢云祁的用意,根本不是要齐彻来赎罪,而是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折磨。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 公主府这么大,后院的马奴未经允许,是没有资格来前院的。只要别让齐彻在她面前碍眼,就没关系。 她也不愿花费精力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这边,齐彻浑身发冷,额角渗出冷汗,心里犹疑不定。 知夏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补刀道:“怎么?齐状元若是不愿意,那便趁早滚,别在这儿扮演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你自己演得不累,可本姑娘看着都嫌恶心。” 齐彻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 直到手心渗出血迹,他终于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答应!”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声音嘶哑,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我要见公主一面。” 谢云祁眼神陡然转冷,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哦?” “你一个马奴,也配提条件?” 齐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却仍固执的仰着头;“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谢云祁轻笑一声,转过身道:“好啊,等你把公主府的马厩打扫干净,说不定——本相心情一好,会酌情考虑。” 这分明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知夏在一旁冷笑:“还愣着干什么?马厩里可堆着三天的马粪呢!” 她故意抬高了声音:“咱们公主最讨厌脏东西了!” 齐彻脸色灰败,终于踉跄着站起身。 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合着屈辱的泪水。他知道,从今日起,他将沦为京城的笑柄。 可那又怎样?只要能挽回和公主的感情,总有一天,他会让每一个嘲笑自己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顾嫣然正倚窗而立,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好啊! 真是好得很! 利用完她,就毫不留情的把她抛诸脑后,转头就来公主府,对着楚青鸾奴颜屈膝,甘愿去做一个低贱的马奴。 难道她丞相千金的身份,都不够他瞧上一眼的吗? 明明她肚子里还有了齐彻的孩子,可他呢? 出狱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来看自己,也不是来关心自己的孩子,而是—— 顾嫣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决然。 “好!齐彻,你瞧不起我,也不要这个孩子,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跪在我脚下。” —— 没多久,门外的百姓纷纷散去,楚青鸾也趁机回到了府中。 刚到院子里歇下,就有丫鬟来报,说谢云祁求见。 楚青鸾想了想,遂吩咐丫鬟奉茶,让他在偏厅等候。 偏厅内,谢云祁正在软榻上把玩茶盏,见楚青鸾进门,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臣今日替殿下处置了那碍眼的东西,殿下打算怎么感谢臣?” 楚青鸾瞥了他一眼,冷笑:“谢相踹人的力道不小,想来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如明日就回谢家养着,本宫这公主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言下之意,也是在指责谢云祁擅自做主,把她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谢云祁听闻,眉头微蹙,忽然伸手按住胸口,佯装低咳了两声,“殿下这过河拆桥的本事,臣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他抬眼,眼底似隐忍着一抹委屈:“不过殿下说错了,臣方才,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这胸口还疼的厉害,殿下这就赶人,也未免太过无情了些。” 楚青鸾淡淡的抬眸,目光落在谢云祁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开口道:“本宫就是这么的无情,谢相难道不知?” 谢云祁:“……” 怎么有种说话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若谢相觉得本宫这住不惯,太子和三皇子府想必十分欢迎你去养伤。”她眼尾微挑,带着意味深长的语气:“毕竟,皇亲国戚又不止本宫这公主府一个地方,谢相何必死赖在这儿?” 谢云祁眸色一沉,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散漫的模样:“可臣就只认殿下这一处‘庙’。” 他身体微微靠前,嗓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危险的意味,“殿下若执意赶人,臣不介意……让这伤再重一些。” 楚青鸾挑眉:“谢相这又是在威胁本宫?” 谢云祁低笑,“不敢。” “臣只是觉得,殿下府上的茶,比别处更合口味。” 笑话,他好不容易才找着个理由住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能这么快就离开吗? 更何况府里现在还多了个虎视眈眈的齐彻。 就算没有齐彻,可昨晚公主府门外槐树下的那颗‘望妻石’也还没解决掉,他敢保证,若自己就这么走了,肯定会后悔终生。 楚青鸾端起茶盏,轻轻的饮了一口。 “谢相既然喜欢喝,那就多喝几杯,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朝外头走去,头也不回道:“喝够了,就回寒竹苑。” 谢云祁望着她的背影,眸色幽深,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而就在楚青鸾行至半路时,遇见下人来报。 “公主,齐公子刚到马厩没多久,就晕过去了——” 第53章 原来,你也是个见不得光的! 楚青鸾脚步未停,只冷冷的道;“晕了?” “那就泼醒!” 管家一脸苦相;“早就泼了,可是——” “可是什么?” “齐公子摔了药碗,说……说若是见不到公主,宁可病死在这马厩里。” 周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对齐彻也是鄙夷得很。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试图引起公主的怜惜,若不是谢相吩咐了,此人还有点用处,他才不会拿这种事来烦公主。 楚青鸾突然驻足,转身望着廊外渐沉的暮色,轻笑出声:“既如此,那就让他病死。” 她不会再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去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留他在公主府苟延残喘,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若他还是不肯死心,那便只能怪他自己犯贱。 管家皱眉,确认道;“可他还发起了高热,若真闹出人命……” “去告诉齐彻——”楚青鸾红唇轻启,吐字如冰:“本宫的马厩里,最不缺的就是装腔作势的畜生,要死,就死得远些。”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只见谢云祁不知何时已经斜倚在廊柱下,手中把玩着一柄乌木折扇。 “殿下何必动怒。” 他朝着楚青鸾缓步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森寒的味道:“不如让臣去瞧瞧?毕竟,驯畜生的手段,臣最为拿手。” 楚青鸾斜睨了他一眼,“谢相倒是热心。” “为殿下分忧罢了。” 楚青鸾拂袖而去,空气中传来淡淡的两个字:“随你。” 齐彻怎么样,她一点都不关心。 谢云祁这人疯归疯,但惩治人的手段,她是深信不疑的。 很快,谢云祁踏入后院马厩。 夕阳的余光正透过茅草间隙洒在稻草上,齐彻蜷缩在角落里,听到脚步声时,先是一喜,下意识的抬头。 然而在看清来人时,脸色又猛地一变。 “谢相?怎么是你?” 谢云祁依旧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脸上带着笑:“怎么?以为上演一出苦肉计,公主就会来看你?” 齐彻被戳中心事,脸色不是很好看。 “公主不会如此绝情。”他替自己找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朝着谢云祁看过去,“是你阻拦了她对不对?” 同时,一个真相逐渐在齐彻的脑海里拼凑出来。 下一秒,他猛地瞪大眼睛,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挣扎着起身。 “你、你对公主她……”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一柄扇骨毫无预兆的敲掉了他一颗臼齿。 谢云祁俯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满意的欣赏着齐彻满嘴的鲜血:“本相提醒过你,马奴,就该像畜生一样趴着,不需要站起来。” 齐彻忍着痛,一双通红的眸子愤恨的盯着谢云祁,突然狞狰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 “原来谢相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哈哈……” 谢云祁面无表情的欣赏着他的癫狂,半晌后,等齐彻笑够了,他才轻轻抬脚,绣着云纹的鞋底碾上齐彻的手指。 ‘咔嚓!’ 骨碎声在马厩里响起,格外的清晰。紧随而来的,是他凉薄的声音: “本相见不见得光这事,本相不在乎。” “只是本相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说服顾嫣然那个蠢货,让她不惜以伤害腹中胎儿为代价,也要把你从牢里捞出来?” 齐彻痛到失语,牙关紧咬,表情狞狰,可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看来顾家果然有把柄在你手里。” 谢允祁见状,眼睛危险的眯起:“你不惜自贱身份也要留在公主府,究竟是你真的想要诚心悔过,还是楚泓(三皇子)的意思?” 话落,齐彻猛地僵住,屏住呼吸,瞳孔微微放大。 半晌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下官不知谢相在说什么,我早就说过了,我来公主府,只想赎罪。” 谢云祁冷嗤了一声,没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绕。 齐彻的面部表情已经告诉他答案了,不是吗? 他漫不经心的用扇柄挑起齐彻的下巴,声音轻的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看来三殿下倒是很看重你,就连刺杀本相这样的大事,都告诉了你。” 齐彻呼吸微滞,眼底的惊恐再也藏不住,“谢相明鉴,下官绝无……” “嘘——”谢云祁折扇抵在他的唇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本相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楚泓许诺了你什么?公主的命?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轰! 这一刻,齐彻突然浑身巨颤,心头狂跳。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逃不过他谢云祁的眼睛。 他的确私下里跟三皇子达成过交易。 只要他能助三皇子得到想要的东西,对方承诺,事成之后,送他登上百官之首的位置,并且楚青鸾也交由他处置。 他知道这个计划很疯狂,也很冒险。 但齐彻在牢里这么多天,也想了许多。 与其就这样自甘堕落,认命,还不如放手一搏。 若是赢了,他照样能得到楚青鸾,他会让她明白,只有他齐彻,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可如今,这所有的计划似乎都已经被谢云祁识破。 良久,齐彻忽然低笑出声,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谢相既然已经看穿了一切……那为何不去告诉公主?” 他脸上的卑微怯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自信:“您现在就可以去去告诉她,说我要害她,说我与三皇子勾结……” 他嗤笑一声,“您猜……她会信吗?” 谢云祁眯起眼睛,手中的折扇不自觉的收紧。 “公主最恨被人欺骗。”齐彻步步紧逼,眼中带着恶意快感:“若她知道您一直在暗中调查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您猜,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谁?” “更何况,您当真以为,公主就完全信任你吗……呃……” 话音未落,齐彻的脖子已经被谢云祁掐住,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手中的折扇‘唰’的展开,锋利的扇缘抵在齐彻的喉间:“你以为,本相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么?” 齐彻却笑得越发癫狂,艰难地吐出声音;“谢相当然不需要证明,可她永远都……不会信你……”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第54章 门口那尊‘望妻石\\\’,更得公主信任! 谢云祁竟直接卸掉了齐彻的下巴,让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本相最讨厌聒噪的畜生。”他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暗色。看着齐彻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以为说这些话,就能挑拨本相与殿下的关系?” 他忽然从身上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正是楚青鸾早上出门时佩戴的那只。是昨日楚青鸾出发去早朝的时候,两人有过短暂的触碰,他从她身上顺下来的。 “知道这是什么吗?” 齐彻盯着那只精致的香囊,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是殿下今早亲手交给本相的……” 齐彻的瞳孔骤然收缩。 “啊……啊啊……” 齐彻被卸了下巴,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不! 这不可能! 楚青鸾的为人他知道,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投入另一段感情。 谢云祁一定是在诈他! 一定是! 谢云祁欣赏着齐彻扭曲的表情,心中的郁闷终于舒畅了一些。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激怒齐彻。 因为他有句话说得对。 楚青鸾不信任他。 相比之下,大门外那尊‘望妻石’可能更得她的信任。 可那又怎样? 现在不信任他,那他就想办法,获得她的信任。 收拾完齐彻,谢云祁负手走出了马厩,吩咐下人仔细看管好人,若是胆敢让齐彻走出这院子一步,提头来见。 下人们不敢大意,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齐彻轮流看守。 消息传到主院时,楚青鸾刚用过晚膳。听到说谢云祁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齐彻终于老实下来,她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转眼开始琢磨刺杀案的事。 而就在这时候,下人来报,说太子在门外求见,人已经被引到了花厅。 楚青鸾有些诧异。 她和太子楚琅的关系,远不到私下拜见的地步,两人在朝堂上向来都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 可他此番私下来公主府拜见,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楚青鸾眸光微动,吩咐下人先上茶,自己稍后就到。 岂料这时候,谢云祁刚好走来,与出门的楚青鸾刚好碰到一起。 此时的谢云祁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牙白锦袍,身上也没了齐彻的血迹,衣炔间暗绣的云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衬得他整个人如谪仙般清贵出尘。 最慑人的还是他那双狭长的凤眸,眼尾一粒浅痣点缀在瓷白的皮肤上,像是不慎溅落的墨点,偏生为这张清冷矜贵的面容平添了三分妖异。 得知太子来访,他似笑非笑的朝着楚青鸾打趣道:“太子此番前来,想必是来示好的,殿下可要与太子化干戈为玉帛?” 楚青鸾脚步一顿,侧头看他:“谢相觉得呢?本宫能和楚琅和平共处吗?” 谢云祁眼神微微一暗,眼尾的浅痣也跟着暗了几分:“殿下与太子之间,就像这请帖上的金线,看似交错,实则泾渭分明。” 楚青鸾挑眉:“谢相这是在劝本宫退让?” 她逼近谢云祁一步,反问道:“那谢家呢?谢贵妃呢?谢相可能代替他们做主?让楚琅主动退位?” 谢云祁眸色幽深,“臣只是觉得,有些棋局,与其正面厮杀,不如……借刀杀人。” 楚青鸾眉尾微微一挑:“哦?谢相是想借谁的刀?” “三皇子近来动作频繁,太子想必也很头疼,不如就让这把刀,先替殿下试试锋芒好了。” 楚青鸾红唇微勾:“谢相好算计。只是你这样做,置谢家于何地?谢家可会同意你算计楚琅?” 她语气带着几分讽刺,显然没把谢云祁的话放在心上。 谢云祁是谢家的核心人物,谢贵妃是他的亲姑姑,可以说他谢云祁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谢家,当然,他本身也很优秀,很努力。 但如果撇开谢家,他也仅仅只是个朝臣而已,不是吗? 谢云祁眸色一暗,似有些不悦:“臣说过,殿下想要的,臣都能替您抢得来,殿下不信臣?” 楚青鸾有些不悦的皱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谢相认为,本宫想要的东西,需要靠别人去抢?” 她逼近一步,清冷的眸子直视谢云祁:“这江山,这权柄,若本宫想要,自会亲手去取。” 谢云祁呼吸微不可察的一滞。 就是这双眼睛,就是这个味道。 楚青鸾此时正站在他面前,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清冷的梅香,那双总是莹润清亮的眸子,此时像是淬了火的刀刃,锋利又明艳。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不容侵犯。 ——太耀眼了。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与锋芒的样子。 让人心动—— 同时,心底也不由自主的生出邪念。 谢云祁心跳有些加速,血液里像是燃起了一把火,喉咙有些痒。 他退后半步,优雅地行了一礼,嗓音微哑:“殿下说得是。” “那臣便拭目以待,看殿下如何亲手执棋。” —— 与此同时,太子楚琅正端坐在前厅,见楚青鸾入内,立刻起身,脸上挂着一贯温润如玉的笑意:“皇妹可算来了,孤还以为要等到日落西山呢。” 楚青鸾唇角微勾,不紧不慢的在上首落座,“皇兄说笑了,本宫方才在处理些琐事,倒是让皇兄久等了。” 楚琅脸上笑意不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皇妹如今要调查遇刺一案,日理万机,孤自然能理解。” “只是谢相伤势未愈,皇妹又忙,能照顾的过来吗?” 楚青鸾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皇兄今日来,就是为了关心谢相的伤势?” “自然。”楚琅抬手示意,一旁的随从立刻奉上一个檀木匣子:“此乃西域进宫的雪灵芝,对伤势极有裨益。”他亲自打开匣子,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药材,“这是孤特意为谢相准备的。” 楚青鸾淡淡的扫了一眼,“皇兄有心了,正好,本宫方才还跟谢相商量着——” “太子殿下的厚爱,臣愧不敢当。” 楚青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一道突兀的声音给打断! 第55章 下堂夫?错!是本宫休了他! 谢云祁缓步而出,下颌线紧绷,脸色仍有些苍白,却丝毫不减风华,朝楚琅行礼时,眼尾那颗浅痣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楚琅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随即笑道:“谢相不必多礼,本该早些前来探望你的,只可惜朝务缠身,耽搁至今。” 他上前一步,语气诚挚:“谢相伤势未愈,孤在城外的温泉庄子近日刚修缮完毕,那泉水对疗伤有奇效,不如移步前去疗养?” 那处庄子,是谢贵妃以前的陪嫁,据闻其间连接的是地下千年的活火山脉,泉水乃是天然的“灵脉之眼”,富含多种珍稀矿物,浸泡其中,不仅能祛病强身,对于陈年旧伤更是有奇效。 就连楚青鸾都有些意外。 据说这庄子连谢贵妃都没去过,如今就邀请谢云祁过去养伤,可见对他的重视。 而谢云祁却神色未变,眼底一片疏离:“殿下的美意,臣心领了,只是太医嘱咐过,臣这伤需得静养,不宜挪动。” 楚琅眉头一皱。 他早听说谢云祁被安排在公主府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那地方阴冷潮湿,哪里适合养伤? 分明是楚青鸾她故意冷落。 “谢相何必见外?”楚琅意有所指的看了楚青鸾一眼,“寒竹苑地处偏远,怕是不利于伤势恢复,孤那庄子……” “殿下多虑了。”谢云祁打断他,“寒竹清幽,正合臣心意,更何况……” 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愉悦:“我还需要配合公主查案,此去城外,怕是多有不便。” 楚琅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谢云祁竟当着楚青鸾的面拒绝了自己。他可是储君,眼下都屈尊降贵的来请他了,还摆架子? 楚琅很不高兴。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 但他日后还需仰仗谢家,自然不可能因此得罪谢云祁。 于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重新扬起笑意:“既然谢相有伤在身,孤自然不好勉强。” 他放下茶盏,语气缓和:“只是那温泉庄子确实对疗伤有奇效,若谢相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派人来东宫传话。” 谢云祁微微颔首:“多谢太子体恤。” 楚琅的目光在谢云祁和楚青鸾之间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道:“说起来,孤听闻皇妹此前在民间的丈夫,如今也住进了公主府?可这毕竟是男女有别,皇妹日后可是要选驸马的,难道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楚青鸾指尖一顿,抬眸看他,“皇兄消息倒是灵通。” “皇妹莫怪,孤这也是关心你。”他故作关切,“毕竟,堂堂公主,留个下堂夫在府上,这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下堂夫?”楚青鸾轻笑一声,“皇兄怕是记错了,当初和离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是本宫休了他。” 谢云祁眼尾微挑,唇角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楚琅被噎了一下,仍不死心:“可如今他又住进公主府……” “怎么?皇兄连本宫府上的下人都要过问?”她突然打断楚琅,目光如刀,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谢云祁。 “还是说……皇兄是怕本宫与谢相走得太近,坏了你拉拢谢家的大计?” 楚琅脸色骤变! 楚青鸾径直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番衣袖,“皇兄放心,本宫对谢家没兴趣。” 她瞥了眼谢云祁,红唇微勾:“倒是你那位好三弟,听说最近和顾家倒是走得很近呢。” 楚青鸾觉得,谢云祁说得也有道理,楚琅如此清闲,与其让他整日里盯着自己没事找事,不如主动替他找点事情干,比如让他把火力对准她那三皇兄,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 从公主府出来后,楚琅心情很不美妙。 回到宫里,他径直来到了谢贵妃宫中,下人们见他沉着张脸,立刻识趣的退下。谢贵妃正倚在软榻上品茶,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轻笑道:“怎么,又在楚青鸾那儿碰钉子了?” “母妃!”楚琅气得在殿里来回踱步,“谢云祁他,今日竟然当着楚青鸾的面,拒绝儿臣的邀请,还说什么公主府寒竹清幽,正合心意。” 谢贵妃先是一愣,紧接着柳眉微微蹙起。 “母妃,你说谢家会不会倒向楚青鸾?” 谢贵妃摇头,声音带着笃定:“傻孩子,你还没看出来,云祁这是在替你试探楚青鸾的底细呢。” “底细?”楚琅一脸的疑惑。 谢贵妃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你且仔细想想,云祁为何非要住进公主府,还偏偏是寒竹苑?” 楚琅皱眉思索,“难道不是为了……” “寒竹苑虽地处偏僻,但同时也人迹罕至,听闻陛下前几日已经秘密将北境的布防图给了楚青鸾,就藏在公主府。” 楚琅倒吸一口冷气:“母妃的意思是……” “云祁这是在替你探路呢。”谢贵妃自信的道:“谢家的老太君前日才派人进宫表过忠心,说谢家会永远站在你这边,难道你连自家表兄都信不过?” 楚琅皱眉。 他没有反驳谢贵妃的话,可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 方才谢云祁对他的态度,真的是母妃所说的那样吗? 谢云祁,是在替自己探路? “可儿臣今日,分明看见他跟楚青鸾……” “做戏罢了。”谢贵妃轻笑道,“楚青鸾刚和离归京,早已失了清白,就算她贵为公主,你外祖母她们,也绝对不会同意谢云祁去尚公主的。” 楚琅听闻后,脸色稍霁。 “母妃说的是。说起来,皇妹才跟人和离,眼下表哥住进公主府,很容易招人非议,更何况。儿臣还听说那新科状元齐彻今天也进了公主府,想来也定是为了公主府的布防图。” 谢贵妃点头,“齐彻那边,依照楚青鸾的性子,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至于你表哥这边,且就等着他的好消息。” —— 与此同时,顾家。 夜已经很深了,李氏的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时,丫鬟打了水进来,伺候李氏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嘴里道: “夫人已经连续三天晚上梦魇了,明日可要唤大夫来看看?” 李氏抬手,阻挡了丫鬟的建议,“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穿着衣服起身,很快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眼睛有些空洞的望着窗外的月光。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刚过了亥时。” “亥时……”李氏在嘴里呢喃着,想来嫣然应该已经睡下了。 连续几日,她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时间刚好是她在佛寺难产的那日,整个厢房都被鲜血染红。梦里她痛苦的挣扎着。却始终看不清那接生嬷嬷的脸。 只有那一声‘恭喜夫人,是个千金’的呼喊声,在梦里不断的回响。 她依稀记得,在昏迷之前,她瞥了一眼自己生下的孩子,的确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眉眼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很精致。 可等她努力想要再看清的时候,却控制不住的意识逐渐抽离,昏迷中,她似乎听到有人轻手轻脚的在房间里走动,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换命’、‘泼天的富贵’之类的。 等再醒来时,寺庙已经恢复了一片祥和,所有人都朝她恭喜。顾霆远听闻后,连夜赶来了陇西,将她们母女接回了京城。 这一晃,就是十八年过去,眼看顾嫣然已经长大成人,出嫁了。 可不知为何,那日在见过知夏过后,她脑海里就总忍不住想起知夏的眉眼,反复描绘着,最后竟惊奇的发现——知夏的眉眼,竟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十分相似。 再加上她看到知夏第一眼时的反应,心底那股奇妙的感觉就更盛。 “大小姐呢,睡下了吗?”李氏突然问道。 丫鬟看了眼顾嫣然院子的方向,答道:“回夫人,小姐今晚出去了一趟,才刚回来不久,想来应该还没睡下。” 李氏站起身,朝身上拢了件披风,“走,去看看嫣然。” 然而李氏不知道,这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竟差点让顾嫣的身份当场被拆穿。 第56章 她手上的胎记,是假的! 很快,李氏带着心腹侍女来到了顾嫣然的菡萏苑,见屋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夜灯,床幔半垂,窗户也没关,廊下守夜的小丫鬟整个就一小鸡啄米一般,不断的打瞌睡。 终于,小丫鬟感觉到一股阴影笼罩在自己的头顶,她忙揉眼一看,竟看到李氏正站在自己面前,脸色不愉。 小丫鬟慌忙起身告罪:“夫、夫人,奴婢该死。” 小丫鬟说着,就跪了下去。 李氏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小声些,别吵着了顾嫣然,然后推门进去。 屋里,顾嫣然已经睡着了,背对着门的方向,身上寝被半拢。 李氏看了眼旁边的窗户,叹息道:“这孩子,睡觉也不盖好被子。” 就在李氏帮顾嫣然拢被时,忽然就注意到顾嫣然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那儿有一枚鸢尾花形状的胎记,只不过不知是不是李氏的错觉,这颜色似乎比记忆中淡了许多。 李氏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凑近细看。 “点灯!”她低声吩咐丫鬟。 烛火渐亮,李氏的指尖悬在那枚胎记上方,瞳孔微缩。 从前没注意,这印记的边缘,竟过于整齐,不似天生的胎记,倒像是……画上去的? 正当李氏惊疑不定的时候,顾嫣然却在这个时候醒来了。 她翻了个身,发现床前有一道人影,惊了一瞬,待看清是李氏后,很快将手臂缩回被子里。 “母、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李氏压下心头的惊疑,勉强笑道:“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他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去逛书肆了。”顾嫣然随便扯了个谎。 她今晚其实是去见三皇子了,对方说了,齐彻活着比死了的价值更大,暂时先让他呆在公主府,打探一番虚实。 顾嫣然不想再跟齐彻有瓜葛,便想法子暗示了三皇子,愿意投诚,只不过条件就是,若三皇子最后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许她一个侧妃之位,还要把齐彻交由她处置。 三皇子应下了,为了表示诚意,两人多喝了几杯,差点擦枪走火,可一想到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顾嫣然这才作罢。 见李氏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顾嫣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抠了抠手指。 “母亲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李氏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没有戳破。 小时候,顾嫣然就是这样,每次只要一撒谎,就会下意识的抠手。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身子不舒服,这才过来看看,明日一早,我让厨房给你炖鸡汤补补。” 顾嫣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随后撒娇似的抱着李氏的胳膊:“我就知道,在这世上,就只有母亲对我最好了。” 李氏眼神暗了暗,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抚。 之后,母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李氏便出了院子。 结果,在刚走到一棵桃树底下,李氏便再也忍不住,弯腰扶着树干,‘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夫人!” 身后的丫鬟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 半晌后,李氏抬头,望着菡萏苑的方向,眼底一阵忽明忽暗。 “明日动身,本夫人要回一趟陇西!”李氏忽然道。 …… 而此刻,床榻上的顾嫣然猛地掀开被子,盯着手臂上颜色已经淡下去的鸢尾花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迅速地翻下身,从妆奁暗格里取出一盒特制的颜料,对着铜镜小心地补画起来——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竟差点把这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没错,她胳膊上的胎记,是假的,小的时候,是她的乳母葛嬷嬷每每趁他睡着的时候给画上去的,当时还诓骗她说这是美的印记,要一辈子留在手上,千万不能掉色,否则,就会带来灾难。 彼时的顾嫣然深信不疑,可就在一年前,亲眼看到葛嬷嬷在调配颜料,顾嫣然才终于明白——这胎记是假的。 葛嬷嬷告诉她,自己就是个冒牌货,顾家真正的小姐早就流落在外…… 从那之后,顾嫣然就开始自己调配原料,自己画,从不假他人之手。 至于葛嬷嬷,早在一年前就被她找了个理由,发卖了出去,最后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 可顾嫣然其实不知道,葛嬷嬷还有个养女,叫做小莲,早已经嫁给了齐彻的同窗好友宋祥…… 就在两个月前,恰逢齐彻高中,宋祥携妻进京道贺,见到了顾嫣然。 酒过三巡之后,小莲无意中说出了这个秘密。 至此,齐彻拿捏住顾嫣然的把柄,逼得她不得不委身嫁给他—— “小姐,奴婢熬了安神汤,您要先用一些吗?” 丫鬟的声音传来,将顾嫣然从回忆中抽离。 顾嫣然也没了睡意,索性起身,问:“去将前两日刚得的琴谱取过来,本小姐要练琴。” 丫鬟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现在吗?” 深更半夜的,要练琴? 顾嫣然不满的眼神扫过去;“没听见吗?” “奴婢不敢。” 小丫鬟一惊,忙下去取琴谱。 顾嫣然则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齐彻那边肯定是靠不住了,而且从李氏方才的神情来看,也极有可能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世。 那么现如今,她就只能自己想一条出路。 如今朝堂之上的势力,三足鼎立,而她最有可能攀附上的,就只有三皇子楚泓了。 听闻三皇子喜好听琴,而她从小就苦于练习,也精通琴棋书画。若能借此乘上三皇子这艘船,将来就算自己的身世被曝光,也不用怕。 顾嫣然的算盘,旁人不得而知。 而此时的公主府外,那棵老槐树底下,依旧矗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 知夏从门缝里总算确认了那道身影,就是裴渊无疑。 一整晚,知夏都有些心神不宁,纠结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公主。 偏这时候,公主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知夏见状,忙推门进去。结果看到楚青鸾眉头紧皱,坐在床榻上。 “公主?可是奴婢吵着了您休息?要不奴婢……” “无妨,本宫只是在想些事情,没睡着。” 她在回想刺杀案的事,已经两天过去了,案件还没有眉目,不禁心下有些着急。 知夏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建议道;“既然公主睡不着,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说不定散散心看看月亮,心情就会好很多。” 楚青鸾有些犹豫。 这么晚了,更深露重地,去花园里散步? 她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知夏身上。 知夏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忙解释道:“奴婢只是建议,公主要是觉得不方便,咱就别去了,我这就去给您拿安神香。” 然而就在这时,楚青鸾却已经掀开锦被准备起身。 “你说的没错,出去走走,看看月亮也挺好!” 就这样,主仆二人提着一盏橘黄灯笼,行走在后花园。 也不知知夏是有意还是无意,走了一段路后,伸手指着府门口的方向,“公主,那儿有好多萤火虫,奴婢去给您抓过来,做成萤火虫灯可好?” 楚青鸾往那边一看,在公主府的围墙底下,种了不少奇花异草,有许多萤火虫正围绕在围墙下面,翩翩起舞。 这一幕,也算得上是公主府里难得的好景致。 楚青鸾抬脚朝着那处围墙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知夏却突然暴起,朝着门口的方向吼道: “哪里来的贼人?深更半夜竟蹲守在公主府!” 知夏说着,抽出腰间的软鞭,朝着门口大槐树底下的那道身影就挥了过去—— 第57章 你,心悦本宫么? 知夏的软鞭很快凌空而去,凌厉的鞭花扫落了一地的树叶。 就在这时,树下的身影也被迫闪身,楚青鸾刚好瞧见,月光下露出的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来——不是裴渊又是谁? “裴将军?”知夏‘恰到好处’的震惊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我还差点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呢。”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地上那深深的脚印,“裴将军这‘路过’,可真是站得够久的。” 裴渊被抓了现行,颇有几分狼狈,古铜色的肌肤都遮不住那张涨红的脸。 “我……只是路过此地。” 知夏听到这个回答,颇有几分怒其不争。 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怎么这会儿就跟个愣头青似的。 就算要找理由,也该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好? 还路过,谁家好男人会大半夜的路过公主府门口,还把自个儿站成了望妻石。 知夏先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紧接着眼珠子一转,突然捂着肚子哀嚎一声。 “哎哟!公主,奴婢好像晚上吃错了东西,有些腹痛……” 她在楚青鸾看不见的角度,还朝着裴渊使了个眼色,然后又道: “裴将军,劳烦你先陪公主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不等楚青鸾反应,知夏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临走前还‘不小心’让风吹灭了灯笼。月光下,只余两人相对而立。 裴渊面对楚青鸾,顿时手足无措,连呼吸都放轻了。夜风拂过,带着槐花的清香,还有楚青鸾身上若有若无的梅香。 楚青鸾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定定地望着裴渊,内心一阵复杂。 而此时,裴渊的内心也在做着无人挣扎。 天知道,早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的幻想过看着公主从里面出来。 可真当她出来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无用极了。 “公主,臣、突然想起军营里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转身就要走,脚步凌乱的差点就要绊倒自己。 “站住!”楚青鸾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传来,却让裴渊瞬间定在了原地。 “转过来。” 她再次命令道。 裴渊机械的转身,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靴尖,不敢抬头。 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大将军,此刻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裴渊,看着本宫!” 裴渊身体一僵,紧张的呼吸都要止住。 他缓缓抬起头,月光下,楚青鸾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双往日里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此时布满血丝,眼下泛着青黑,下颌处还冒出了胡茬,整个人憔悴的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可他的眼神却滚烫,眼底像是压抑着千言万语,又像是一碰就会决堤的洪水。 “你——” 楚青鸾心头一震,手指下意识的收紧。 她上前一步,在裴渊面前站定,明明比对方还矮上半个头,可从气势上却焕发出不容置喙的气场。 “你打算在公主府外当一夜的门神?” 裴渊身子一僵,狼狈地别过脸,“殿下、臣……路过。” 楚青鸾轻笑一声,仰头看他:“路过到本宫府外枯站了两个时辰?” 裴渊低着头,没说话。 良久后,似乎终于鼓起勇气,问;“殿下为何纵容谢云祁?”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般质问的语气,显得自己像个妒夫。 “裴渊。”楚青鸾突然唤住他,目光平静:“你在以什么身份来问本宫?”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的扎进他最脆弱的地方, 裴渊的脸上瞬间惨白! 是啊,他以什么身份?臣子?旧部?还是……那个连心意都不敢宣之于口的懦夫? “臣僭越,请殿下治罪!” 下一秒,裴渊跪地,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颈部绷出凌厉的线条。 楚青鸾目光紧锁住他,“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臣……” 他喉结剧烈滚动,手臂上的青筋根根鼓起,隐忍又克制。 “裴渊,看着本宫!”她命令道。 下一秒,她伸出手玉手,指尖轻轻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面对自己的目光。 裴渊一时不察,眼底翻涌的暗潮在面对她冷静的目光时,骤然冻结。 数年来的隐忍,克制,仿佛只要最后一根稻草,就能悉数冲破那层脆弱的桎梏。 “是心悦本宫么?” 第58章 你越想推开,臣就越想把你拽进这深渊呢 “是心悦本宫么?” 她忽然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裴渊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不断的敲打着他的理智。 他满腔的爱意在这一刻,被她以这样的方式道出来,竟让人无所适从。 “殿下!”他嗓音嘶哑的不像话。“臣自知僭越,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暗沉: “……是!” “臣……心悦殿下已久。” 他终于承认,嗓音里压抑着数年的情愫。说完这句话,像是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可紧接着,便是更深的痛楚。 他不该生出这样的妄念。 楚青鸾凝视着他,忽而轻笑道:“裴渊,本宫刚与齐彻和离,你便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裴渊浑身一僵,眼底的光亮骤然暗了下去。 “殿下、臣心悦您,与任何人无关。” “可人心易变,今日你说心悦,明日呢?”她缓缓松开他的下巴,直起身体,声音几乎残忍。 “本宫不需要儿女情长,现实也不允许,裴渊,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裴渊如何能不明白,正是因为他很明白,所以才会如此的痛苦。 她不需要一个满心儿女情长的臣子,更不需要一个因私情而动摇的将军。 裴渊沉默良久,终于起身,嗓音低沉而坚定:“臣从未奢望过什么。 若殿下允许——”他抬眸,目光灼灼,“臣愿意做您手中最锋利的剑,至死……不悔。” 他不奢望她能给他回应或者承诺,对他来说,只要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哪怕远远地看着她。就足矣! 楚青鸾静静的注视着他,眸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裴渊。”她轻叹了一声,语气比方才柔和了几分,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错了!” “你不是谁的剑,也不是谁的盾。”她缓步走近他,目光如秋水般澄澈: “你是大楚的将军,是万千将士的统领,亦是本宫最信任的挚友。” “本宫不需要你牺牲自己,你应该有自己的抱负,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把自己困在这无望的执念里。” 轰! 楚青鸾的一席话,像一把钝刀一样,缓慢而深刻的划过他的心口。 他喉头发涩,却仍固执的低声道:“臣心甘情愿。” 楚青鸾摇头,眼底带着一丝无奈,“可本宫不愿。” 她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忽视:“裴渊,你值得更好的。” 不是作为谁的影子,谁的附属,而是堂堂正正的,为自己而活。 他呼吸微滞,胸口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桎梏。 可最终,他只是垂下眼睑,低低应了一声;“……臣,明白了。” 他缓缓收紧掌心,指甲重新戳破伤口,却仍旧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她可以不要他的爱,但不能阻止他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守护她的决心。 哪怕是以臣子的身份。 以挚友的名义。 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将军也好,侍卫也罢,只要他还能站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只要他手中的剑还能为她斩开前路。 那么,这份心意,就永远不会改变。 谁也不能阻挡。 包括她! —— 打发走了裴渊,楚青鸾也没了赏月的心情,径直回了院子。 然后就在刚转过一道回廊的时候,便瞧见谢云祁立在朱漆廊柱旁,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阴鸷的笑意。 “殿下真是好兴致。”他慢悠悠的踱步,玄色的大氅下露出胸前包扎的绷带。 “这深更露重的,竟与裴将军赏了这么久的月。可叫人羡慕。” 楚青鸾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谢相伤势未愈,不该出来吹风。” 谢云祁轻笑一声,逼近两步,挡住她的去路,阴凉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身上刮过,“臣这伤,比不得裴将军心里的伤重,毕竟方才他在殿下跟前跪着的那一幕,活像一条被主人丢弃的狼犬,殿下就真的狠心?” 楚青鸾驻足,微凉的目光直视谢云祁。 “谢相,堂堂百官之首,谢氏嫡子,如今竟学那市井妇人一般窥探嚼舌。” “怎么?是吃味了?” 谢云祁脸色一僵,眼神一暗,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 “臣只是心疼殿下。”他突然凑近了几分,药香混合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刚处理一个齐彻,又招来一条甩不掉的忠犬,公主殿下,果真是多情啊。” 他用折扇挑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上暧昧地绕了两圈,语气幽怨:“殿下对裴将军都能垂怜三分,可为何独独对臣,却是这般疏离?” “啪!” 楚青鸾抬手打落他的折扇,眸中寒意冷冽。 “谢云祁,你该知道,你和本宫之间,注定没有结果。 所以,本宫再奉劝你一句,守好自己的心。” …… 直到楚青鸾的背影消失,谢云祁仍站在原地未动,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守好自己的心?”他低笑出声,指尖摩挲着方才触碰过她青丝的位置。 “咔嚓”一声! 一道闪电突然在夜空中劈开,照亮他苍白的脸上那抹扭曲的笑意。 紧接着,豆大的雨珠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角。 他舔了舔飘在唇上的雨水,呢喃出声:“可是殿下,您越是要推开,臣就越想……把您拽进这深渊里呢?” 什么叫注定没有结果? 皇权?世家对立? 那又如何? 若这世俗的礼法注定要将她阻隔在他触不可及之处,那他便亲手撕碎这枷锁。 他原想着,只要是她想要的,他愿意亲手为她摘来。 可眼下,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距离如此之近,胸腔那股阴暗的欲望开始逐渐滋生开来。 若她不肯走下高台,那他便毁了她的江山,再亲手将她拽入深渊——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雨水顺着谢云祁的下颌线滑落,钻进他的衣领里。 他依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底翻涌着近乎毁灭的疯狂。 —— 翌日,皇宫。 谢贵妃听说了齐彻住进公主府的事,还成了后院的一个马奴,顿时心生一计。 等楚皇下朝后,她照例前来给皇帝送药。 “陛下,该用药了。” 楚皇揉了揉眉心,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谢贵妃顺势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太阳穴,装若无意道: “臣妾听闻,那齐状元如今被革了功名,成了一个九品文书,如今又进了公主府,成了一名马奴?” “嗯。”楚皇闭目养神,“青鸾那丫头要出口气,朕也只能由着她。” 谢贵妃眼波流转,故作忧虑:“可如今臣妾那侄儿也在公主府养伤,这……两名男子同住公主府,到底于理不合,公主刚和离不久,臣妾担心会因此坏了公主名声……” 楚皇闻言,缓缓睁开眼睛,对谢贵妃的话也颇为认同。 这时,谢贵妃又趁热打铁道:“臣妾想着,不如早些为公主另择良配?一来可以让公主尽快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二来……” 谢贵妃指尖轻轻抚过楚皇的衣袖,语气温婉:“陛下也该为公主的将来打算,如今公主以女儿身调查重案,朝中难免有人非议,若能有个得力的驸马在旁辅佐,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为陛下分忧,何乐而不为啊!” 楚皇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似在认真考虑谢贵妃的话。 第59章 要不挑两个合眼的,养在府里当面首? “那爱妃觉得,谁最适合做驸马?” 谢贵妃见楚皇有意思,眼底笑意更甚:“陛下圣明,臣妾觉得,公主选驸马是大事,不如臣妾这几日先了解一番京中适龄未婚的官家公子,并调查一番他们的品性,再交给陛下抉择如何?” 楚皇欣慰的点点头,对于谢贵妃没有直接推举谁,而是要先做一番调查,很满意。 “好,那这件事,就辛苦爱妃了!”楚皇拍了拍谢贵妃的手。 谢贵妃眼底闪过一缕暗芒,“为陛下分忧,是臣妾该做的。” 要给楚青鸾选个什么驸马呢? 这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 与此同时,公主府。 楚青鸾刚回府,就听说下人来报:“公主,秦小姐来了,现在正等候在花厅。” 楚青鸾一怔,这才想起来,回京都好几日了,一直都还没抽空去定国公府走一趟,想来秦九歌定是坐不住了,这才主动找了过来。 她吩咐侍女,“去将本宫新得的琴谱取过来,送给九歌。” 算起来,秦九歌是她的表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可自从她三年前去江南查案后,两人才断了联系。 她已经有三年没见过秦九歌了,也不知道这几年她有没有变化。 楚青鸾脚步加快了几分,很快来到公主府的待客厅。 待客厅内,秦九歌正把玩着窗边刚折的一支海棠花,她黛眉如画,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尽显灵动之气,一身大红的金织罗裙,更衬得她灼灼桃李,明艳照人。 见到楚青鸾进来,她蓦然回首,明媚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哟,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终于回来了。”说着,她将手中的海棠花随手一抛,转眼间,已经快步来到了楚青鸾面前。 楚青鸾还未曾开口,就被她轻轻捏住了下巴,左右端详: “让我瞧瞧,江南城的水土可还养人?” 她指尖的丹蔻艳得灼眼,“啧,怎么眼角都生出细纹了?定是那负心汉给气得。” 周遭的侍女们闻言,低头闷笑。 楚青鸾拍开她的手,“三年不见,秦大小姐还是这般……” “貌美如花?”秦九歌接的顺口,“本小姐知道自己貌美,公主不用一见面就强调这点。” 楚青鸾嘴角狂抽。 罢了,秦九歌还是那个秦九歌,一点没变。 她走到主座坐下,轻轻抿了口茶,转移了话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秦九歌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画轴,“喏,给你的礼物。” 随着画卷哗啦啦的展开,楚青鸾瞧见,竟是一副精心绘制的美男图,每张画像的旁边,还标注着该男子的家世,背景,还有性格特长等等。 楚青鸾愣住! “怎么?看呆了?” 秦九歌红唇一勾,笑得一脸明媚。 “本小姐先前在清水县的时候可是发下过豪言壮语,一定要赶在你回京之前,替你搜罗全京城最好的儿郎。” 说着,秦九歌指尖轻点画卷,“这些可都是本小姐亲自把关的,各个种类的都有,保准比齐彻那负心汉强上百倍。” 突然,她凑近楚青鸾,一股淡淡的芍药香扑面而来:“要不?先挑两个合眼的养在府里当面首?” 她用手指着画像中一位眉眼如画的公子:“这位林小侯爷最是知情识趣,琴艺堪称一绝……” “还有这个,周大公子,最擅吹箫……” 楚青鸾无奈的按住画卷:“九歌!” “怎么?嫌少?”秦九歌挑眉,又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另一卷画轴。 “呐,这里还有十二个备选的,都是家世清白的好儿郎。你要是愿意,全都收进公主府,也不是不行。 听说你要办琴会,这些人可都眼巴巴地盼着请帖呢。” 楚青鸾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画轴推了回去:“九歌,本宫现在要处理刺杀案的事,哪里有闲工夫办什么琴会?” 秦九歌却不依不饶,一把按住她的手:“少来!你府上还养着谢云祁和齐彻两个大男人,当我不知道?” 她眯起眼睛:“该不会……你真对那谢云祁有什么想法?” “胡说什么?”楚青鸾抽回手,哭笑不得。“谢相不过是在府里养伤。” “呵!谁知道是不是借养伤之名,行勾引之事。” “不过既然不是,那你怕什么?”她又凑近几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除非,你心里还惦记着齐彻那个渣男?” 楚青鸾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秦九歌!” 三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咬出来。 “好好好,不提那个负心汉。”秦九歌见好就收。 “不过我已经把帖子都发出去了,时间就在三日后,地点在望月湖畔,你要是不答应…… 我就进宫去告诉陛下,说你看上了谢云祁!” 秦九歌威胁她。 楚青鸾:“……” 半晌后,她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伸手接过秦九歌手里的请柬。 “罢了,本宫会考虑的。”她含糊道。 秦九歌得逞地笑了,“这才对嘛。”她起身整理了裙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记得好好挑啊,公主殿下。” …… 直到那抹绯红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楚青鸾看着手中的请帖,无奈的摇头。 然而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公主,曹公公来了,说是陛下宣您进宫一趟,有事相商。” 楚青鸾顿了顿,猜想父皇找自己可能是要问刺杀案的事,于是吩咐道:“去告诉曹公公,本宫换身衣服,即刻进宫。” 楚青鸾很快起身前去更衣,而那卷画轴,则被她随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并没有留意。 殊不知,等她走后,一道颀长的身影自门外而入,一袭墨色的锦衣玉袍,勾勒出男人姣好的身材。 很快,一双冷白且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桌上的画卷,轻轻展开。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男人那暗沉如海的眸子猛地缩紧,一股慑人的威压自他身上喷薄而出—— 男人下意识的蓄力,一股内力逐渐朝着掌心汇拢,只需稍稍用力,他手中的卷轴立马就能化为灰烬。 可他却在最后一刻突然止住了。 光是撕毁画卷有什么用? 他缓缓松开力道,又重新展开画卷,一一浏览上面的名字。 “林小侯爷、周公子……”甚至还有镇北王府世子都算上去了。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张张画像,嘴里每念出一个名字,眼底的阴鸷就深一分。 这时,窗外忽然响起脚步声,谢云祁目光一凛,迅速将画卷恢复原状,放回原来的位置。 “大人?”侍女惊讶的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男人,“您怎么……” “路过。”谢云祁微微一笑,仿佛刚才的阴郁荡然无存。 “听闻殿下要办琴会,特来道贺。” 侍女虽心中疑惑,但却识趣的没有多问,拿起桌子上的画像就走了。 “想选驸马?”谢云祁轻声呢喃,手上内力一震。 ‘咔嚓!’ 上等的檀木圆桌,中间瞬间出现了几道蜿蜒的裂缝。 “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的余音消散在风中,唯有那双幽深的黑眸,望着屋檐上的檐角,眼底一片晦色。 第60章 若是你喜欢,把他们俩都纳了,也不是不行 对于谢云祁发现画轴的事,楚青鸾一概不知。 此时她已经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思索着这两天了解到的证据。 根据刑部那边查验,刺客所用的箭矢上,尾部箭羽的粘合剂却跟北境军械所使用的粘合剂有区别。 是采用一种在东南地区盛产的深海鱼胶制作而成。而三皇子楚泓的生母姜嫔,恰好出身于东南地区,是当地某个部族首领的女儿,被当做礼物进献给楚皇,成为后宫里的一名妃子。 因姜嫔生的十分貌美,又温柔体贴,很受楚皇的喜爱,所以破例允许她将三皇子养在身边,和太子一起进入尚书房学习功课,并参与政事。 而此次谢云祁遇刺的背后,似乎也还有顾家人的手笔。 楚青鸾心想,看来裴渊先前分析的没错。顾家,确实已经和她那三皇兄私下达成了合作,选择在自己回宫当天刺杀谢云祁,再嫁祸给自己。让太子和自己鹬蚌相争,他自己最后渔翁得利。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好好去会会她的那位三皇兄。 不多时,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皇宫。 养心殿内,楚皇正在批改奏折,见楚青鸾进来,他脸上扬起和煦的笑意。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楚青鸾屈膝行礼。 楚皇放下朱笔,朝她招手:“青鸾,你来了,快坐。” “这几日回京,住的可还习惯?你的公主府三年没住人,要不要朕让内务府再添置一些东西过去?” 楚青鸾在龙案旁的绣墩上坐下,浅笑道:“多谢父皇挂念,儿臣一切都好。” 楚皇满意的点头,随后装若不经意的问道:“朕听说,齐彻如今到了你的府上,做了一名马奴?” “回父皇,是!” 楚青鸾神色未变,“他既敢负儿臣,就该付出代价。” 楚皇仔细观察她的表情,“那你对他……可还有旧情?” 楚青鸾抬头,静静的看着楚皇。她发现他鬓角似乎又添了几个白发,眼角的尾纹也加深了许多。 知道父皇这是关心自己,于是道:“父皇放心,儿臣现在看到他,就像看到一块脏抹布,只想扔得远远的。” “至于他进府里一事,此乃谢相所为,说是要替儿臣出口气。” 楚皇闻言,大笑起来:“好!这才是皇家公主该有的气度。” 他欣慰的拍了拍楚青鸾的手,随后却又突然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几分愁容。 “你能看得开,父皇甚是欣慰,只是……” 楚皇欲言又止,转头望向窗外,“朕这身子骨,近来是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这时,尧公公适时上前,给楚皇添上一杯热茶,满脸忧色的插话,“陛下昨儿批折子到三更天,今早又咳了血……哎,陛下,您可得注意着身体呀。” “要你多嘴!”楚皇佯装呵斥,却又忍不住闷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病容。 楚青鸾忙上前扶住他:“父皇保重龙体要紧。” 楚皇摆摆手,虚弱的靠在椅子上,“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今裴渊虽掌管着部分兵权,可他终究是个外臣,而你终究是个女子,若没有个可靠的驸马扶持……” “父皇!”楚青鸾打断他,“儿臣现在只想专心政务,婚事……不着急。” 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今日父皇传她入宫,多半就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楚皇闻言,只觉得胸腔愈发沉闷,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尧公公忙递上帕子,片刻后,上面赫然印着鲜红的血迹。 “陛下!” 楚青鸾瞳孔微缩,胸口发胀。 却见楚皇强撑着露出笑容,“无妨……青鸾,父皇不是要逼你,只是……”他颤抖着握住楚青鸾的手:“就当让父皇安心,可好?” “青鸾,你该明白,要想坐上这个位子,就得懂得一些取舍,你和裴渊青梅竹马,他会很好的辅佐于你。至于谢云祁……” 楚皇顿了顿,随即又道:“若是你喜欢,把他纳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世家那边……” 后面的话,楚青鸾已经听不到了。 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满脑子里都被楚皇的这句话给雷得外焦里嫩。 父皇,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个裴渊,一个谢云祁,叫她都给纳了? 这都什么事。 可楚皇却一脸的认真,还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了然:“青鸾啊,父皇是开明之人,你若实在难以抉择,效仿前朝安乐公主的旧例,也未尝不可……” “父皇!”楚青鸾‘噌’的起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 “儿臣对裴将军只有君臣之谊,至于谢相——”她咬牙道:“儿臣恨不得把他扔出公主府!” “好好好,莫急。”楚皇捋须而笑,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 “那镇北王世子总该见见?听说那孩子生得俊朗,骑射功夫更是一绝……” 楚青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口气,忍着掀桌子的冲动:“父皇若是没别的事,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楚皇回应,她已经起身行了个礼,逃似地退出了养心殿。 直到走出宫门,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楚皇那句惊世骇俗的提议。 养心殿内,待楚青鸾的脚步彻底消失在殿外,楚皇脸上的病容一扫而空。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精光闪烁。 尧公公笑着上前,“陛下这招高明,奴才看公主殿下那表情,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 楚皇轻笑一声:“这丫头性子执拗,若不给她些刺激,怕是真打算要孤独终老了。” 他叹了口气,“裴渊忠心却太过克制,谢家那小子却又野心勃勃,哎!” “所以,陛下您是故意说那番话的?” “自然!”楚皇的眼底闪过了然。 “一次听着觉得震惊,多提几次,慢慢也就习惯了,不是吗?” 作为女帝,如何平衡前朝和后宫的势力,这是一门必修课。 所以趁着现在,他就要给楚青鸾灌输一个意识,那就是今后她的身边,不可能只会有一个男人。 尧公公闻言,忍不住笑道:“陛下用心良苦,不过老奴瞧着,公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开窍。” 楚皇意味深长的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所以朕才要循序渐进,今日这番话,不过在她心里埋颗种子罢了——” “她从小就聪慧过人,在政事上一点就透,可偏生在感情上,却像极了她母后当年。” 尧公公从身后递上披风:“那裴将军和谢相……” 楚皇目光深远。 “谢云祁心机太重,裴渊又过于耿直。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让青鸾明白—— 为君者,不该被儿女私情所困,既然难以抉择,不如都收为己用!” 龙椅之上,情爱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筹码。 窗外,最后一缕霞光隐入云层,楚皇负手而立,声音渐渐低沉: “朕能替她铺的路不多了……” 第61章 谢二公子遇刺! 这边,楚青鸾头一次从皇宫落荒而逃。她几乎是小跑着出宫门的。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知夏见状,急忙迎上来,一把扶住楚青鸾。 “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知夏跟随楚青鸾多年,还是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像是被什么重大的消息给打击到。 楚青鸾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没什么,回府。” 她可不想在这宫门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知夏,否则,她只会比自己更加震惊。 知夏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忙扶她上了马车。 “殿下,喝口水压压惊。” 知夏递上温热的琉璃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主子的神色,“可是陛下跟您说什么了?” 楚青鸾接过水杯的手一顿,叹息道:“父皇要我同时纳了谢云祁和裴渊。” 话落,知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两位大人一、一起??这……” “很荒谬是不是?”楚青鸾苦笑。 “谢氏百年清誉,谢云祁更是文臣之首,裴渊忠肝义胆,是军中统帅,岂能受此等折辱?更何况……”她自己还和离过。 想想都觉得荒谬。 知夏震惊之余,很快又平复下来,有些古怪的看了楚青鸾一眼。小声道: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没准裴将军和谢大人都求之不得呢。” 在知夏眼里,自家公主就是哪儿哪儿都好,才华,谋略,都比现在那个草包太子强太多。大楚的未来只有交到公主手里才会有希望。所以她十分理解并赞同楚皇的做法。 “你在嘀咕什么?” 知夏这话说的很小声,楚青鸾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啊、那个,公主,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九歌小姐后天的琴会,您还去参加吗?” 楚青鸾沉吟。 知夏又道:“奴婢觉得去也无妨,横竖陛下都允您选驸马了,正好借机看看两位大人的心意。只是太子和贵妃那边……” 楚青鸾明白,一旦这个消息散出去,太子和谢贵妃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设法破坏她的选夫宴。 毕竟,太子一党肯定不希望她顺利联姻,来壮大自己的势力。 “太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楚青鸾道。 “那怎么办?琴会咱还去吗?” 楚青鸾略作沉思,突然道:“既然要办,不如办的热闹些。稍后传本宫的意思,给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千金都发帖子,就说本宫新得了前朝失传的琴谱,邀众人一同品鉴。” 既然是变相的相亲会,光有她一个人怎么行? 这趟浑水,自然要搅得乱一些,有些东西才好露出来。 知夏会意,眼睛一亮。 如此一来,这琴会就有了由头,不会显得刻意,又能趁机看清各家贵女的品性。 太子能拉拢朝臣,公主为何不能结交他们的掌上明珠? “殿下睿智,奴婢这就去拟名单,顺便也告诉九歌小姐这个好消息。”知夏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裴将军那边……” “报——” 知夏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侍卫的声音响起。 “启禀公主,谢二公子在暗香楼附近遇刺,身中毒箭!裴将军已经将刺客擒获!现在将人送去了天牢。” 楚青鸾和知夏听闻,同时起身。 “那谢二公子可有恙?”楚青鸾问道。 侍卫答:“谢二公子无恙,只是轻伤,现在已经回谢家了。裴将军让小的来转告殿下,说大牢污秽,让您不必踏足,等他那边有了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 “去告诉裴将军,就说本宫在公主府等他的消息。” “是!”侍卫领命而去。 —— 是夜。公主府。 裴渊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换了件新衣服,确保身上再没有什么血腥味之后,才跨进公主府的门槛。 “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将军请随奴婢来。” 知夏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却总忍不住偷瞄身后的高大身影。 月光下,裴渊的轮廓分明,侧脸绷的很紧,鬓发束得一丝不苟,剑眉微敛,平日里总是冷峻如霜的俊脸,此刻被月色镀上一层柔光,像是千年玄冰遇见春日暖阳,悄然泛起粼粼波光。 在经过九曲回廊时,裴渊突然顿下脚步:“公主……可用了晚膳?” 知夏一怔,没想到他第一句问的是这个,“殿下气都气饱了,哪儿还吃得下……” 话一出口,知夏就后悔了,琴会的事,裴将军还不知道,此刻若是不小心说漏嘴,裴将军一定会伤心。于是连忙补救道: “将军放心,奴婢已经让厨房温着燕窝粥了。” 裴渊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很快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西街王记的桂花糕,她……公主从前最爱吃的。” 知夏接过油纸包,糕点还是温热的。 “还是将军想得周到,您先进去,奴婢一会儿就给公主送过去。” 裴渊进屋时,楚青鸾正在临摹一张字画,听见敲门声,她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进来。” 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裴渊单膝跪地:“臣参见公主。” 楚青鸾垂眸,目光落到他发顶的玉冠上,觉得有几分眼熟。 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是在三年前,裴渊及冠的那日,自己亲手送他的及冠礼。 没想到,他还戴着。 视线下移,忽然凝视在他抱拳的右手虎口上:“受伤了?” “追捕时蹭的,不碍事。”裴渊下意识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这时,只见楚青鸾已经起身,朝他逼近了两步:“审讯的怎么样了?” “臣已经查清。”他说着,从身后取出一个册子,递给楚青鸾,并解释道:“刺客赵耿,原兵部库房司库,因军械贪墨被查,流放平洲,此案,正好是去年谢大人所督办的。” 楚青鸾疑惑:“所以他是来报仇的?那为何偏要对谢云铮行刺?” 如果是回来找谢云祁报仇的,她能理解,可为何这次却刺了谢云铮? 谢云铮可从不涉朝政。 “此事是个意外。”裴渊顿了顿,解释道:“赵耿在暗香楼因一花魁女子与人争执,此事正好被谢二公子撞见,追杀时,他射出了当日和刺杀谢相一样的箭矢。”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断箭,上头的箭羽果真和先前刺杀谢云祁的箭羽一样。 楚青鸾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瞬,瞳孔微缩。 “人呢?” “死了。”裴渊声音发沉,“在狱中交代完之后,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 他忽然单膝跪地:“是臣一时失察,请公主降罪。” 第62章 不让我见?好!那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楚青鸾抬手虚扶:“起来,这件事怨不得你。”她淡淡的道。 “只是这赵耿,一个兵部的小吏,竟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府中竟能豢养死士?” 不仅如此,一个被革职的小吏,还能弄到这罕见的毒药,还有死士牙齿里藏的毒。 裴渊眼中寒光一闪:“臣这就去调查赵耿这三年来的行踪。” 公主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其实也怀疑,赵耿,只是幕后之人推出来的一个替死鬼。 “此事不急。”楚青鸾抬手,“只要幕后之人目的还未达成,就一定会再次露出马脚,三日后的琴会,本宫正好可以借此试探一番虚实。” “琴会?”裴渊不明所以。 但紧接着,他呼吸微微一滞,握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他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的一抹痛色。 “臣、明白了!” 他声音比先前低沉了几分,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臣会加派人手,保护殿下的安全。” 楚青鸾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过了一会儿,裴渊又道:“若殿下没有其它吩咐,臣、先行告退。” 他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厢房,只是那脚步却不及来的时候那样沉稳,像是多了几分落荒而逃。 穿过曲折的回廊时,秋风卷着落叶扑在他脸上,裴渊顿足,伸手按压在左胸的位置。 那里传来的钝痛,竟比他先前在战场上的致命刀伤还要疼,还要难熬。 哪怕明知道殿下早晚有这么一天,可真知道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为何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扯碎了一般。 “裴将军?” 这时,知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到裴渊捂着胸口扶着廊柱,颇为意外。 她是来给公主送桂花糕的,“这么快就和公主谈完了?” 裴渊背对着知夏,伸手抹了把脸才转身,见知夏正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他移开目光,含糊的点了点头。 “你进去,我先走了。” 知夏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影此时竟显出几分萧索。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桂花糕,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进屋后,知夏将糕点放在案几上,犹豫着开口,“奴婢方才看见裴将军了……” 楚青鸾正在翻阅琴谱,闻言只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知夏咬唇,补充道:“将军他……看起来不太好。” 楚青鸾抬起眼帘:“怎么个不好法?” 知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殿下恕罪,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楚青鸾合上琴谱,目光灼灼。 “殿下可知,裴将军他,喜欢殿下很多年了……” 殿内一时有些安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她的表情依旧很淡,看上去没什么起伏,“然后呢?” “然后?”知夏先是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顿时恍然大悟。 “殿下您早就知道了?” 楚青鸾轻轻摩挲着琴谱的边缘,唇角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知夏,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有结果吗?” 知夏偏头,秀眉紧拧。 难道不是吗? 楚青鸾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如水,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这世间的感情,不是付出就必定会有回报的。” 她声音平静,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裴渊待我很好,我很感激,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必须回应他的感情。” 知夏不大认同,“可殿下难道对裴将军,就没有一丝感情在吗?” 知夏从小也是和楚青鸾一同长大的,她见过裴渊为保护楚青鸾不受伤,与太子党派来的刺客拼死抵抗,也见证了三年前裴渊为寻找失踪的公主,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快马,最后倒在血泊里的模样。以及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大将军,偏在公主面前一副谨小慎微,甚至有些卑微的模样。 说实话,知夏都感动了。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为了公主,能做到这般。 楚青鸾转身,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或许,但感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本宫不会因为感动或者愧疚就草率决定终身大事,那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她走到案桌前,指尖轻点在那曲《凤求凰》的琴谱上。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件美好的事,但若因此就要对方负责,那这份喜欢就变了味。”她抬眼看向知夏:“就像这首曲子,弹得好是情致,弹得不好,就成了负担。” 知夏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公主会这样看待感情。 “那、殿下打算如何对待裴将军的心意?” 楚青鸾轻轻合上琴谱:“尊重,但不盲从。” “若有朝一日,我选择他,只会是因为我们志同道合,能并肩看这江山如画,而不是因为他为我付出了多少。” 真正的喜欢,不该成为束缚对方的枷锁,若他真心待自己,就该明白,无论她最终选择谁,都该尊重自己的选择。 知夏有些怔怔地望着楚青鸾的背影,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何陛下总说公主最肖似他,这份通透与清醒,确实非常人所能及。 “奴婢明白了。”知夏深深行礼,“是奴婢想岔了。” …… 与此同时,公主府马厩。 齐彻正在弯腰清理马厩,粗布麻衣上沾满了草屑。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眼神还时不时地望着主院的方向。 这时,围栏不远处,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过来。 “听说了吗?殿下三日后要在望月湖举办琴会……” “何止听说,我亲耳听知夏姐姐说,要给殿下选驸马呢!昨天九歌小姐还来了府里,送来了好多画像,还说要给公主挑几个面首先养起来……” “嘘……小点声,这种话岂是可以乱传的?” ‘啪嗒’一声! 齐彻手中的马刷重重的掉在地上,惊得里面的马儿一阵刨蹄狂跳。 两个议论的下人立马回头,刚好就看到齐彻双目通红,表情狞狰的冲过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马厩的腥臊味。 “你说什么?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也不知突然哪儿来的力气,冲过来揪起那个护院的衣领,几乎咆哮着质问。 “喂!你疯了吗?这里是公主府,快放手!”另一个护卫伸手去拦,却被齐彻猛地甩开。 齐彻却跟疯了似的,一把将人摔在地上,朝着门口就冲出去。 “我要见公主!” 他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现在!立刻!” “放肆!”那护院挣脱开来嫌恶的拍打衣袖:“你一个马奴,也配求见殿下?” 齐彻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的可怕:“不让我见?好……” 他转身就抄起旁边喂马的铁叉,“那我现在就死在这里,死在公主府!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青鸾逼死了自己的丈夫!” 铁叉‘哐当’一声捅进水槽,惊得马匹嘶鸣不止。下人们吓得连连后退,却见他真的开始砸毁马具,状若疯魔。 “疯了疯了!快!快去找管家!” 第63章 你要不要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刻钟后,知夏皱着眉头听完下人的禀告,气得抽出了腰间的软鞭。 “这个疯子!公主都要就寝了!” “知夏,让他进来。”楚青鸾清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听不出情绪。 她倒要看看,齐彻还想闹出什么花样来。 一刻钟后,侍卫押着齐彻进来时,楚青鸾正端坐在鎏金的屏风面前,指尖闲适的拨弄着琴弦。 一曲悠扬的琴声从她指尖缓缓流出,初时如清泉过石,叮咚间透着江南烟雨的柔婉,忽而又转作金戈铁马之声,似有千军万马踏碎冰河。 齐彻被按在冰冷的金砖上,听着那琴声里忽明忽暗的杀意,后颈寒毛根根倒竖。 终于,一曲毕,楚青鸾双手轻放在琴弦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听说,你要以死明志?”她头也不抬,语气平静。 齐彻挣开押他的侍卫,跪行两步:“青娘!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声泪俱下,“当初我们明明说好……” “放肆!”知夏厉喝:“谁准你直呼公主名讳?” 上首,楚青鸾终于抬眸,目光如冰刀般刮过齐彻那张满是悔恨的脸:“本宫记得,当初在江南城就和你说的清清楚楚。” 她指尖一挑,琴音铮然,“怎么?齐公子是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还是觉得本宫会像你一样健忘?” 齐彻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我、我那时真的是一时糊涂……如今,我已诚心悔过……” “齐彻!”楚青鸾打断他:“你若还是这副陈词滥调,本宫不介意再次将你送回刑部大牢。” 齐彻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忙道:“我、不是的,我听说殿下准备举办琴会,所以我想……我想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话落,殿内骤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疯了一样的眼神看着齐彻。 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公主能同意他这个荒唐的请求? “简直不可理喻!”知夏率先出声:“你一个戴罪之身,也配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要不要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齐彻的脸色由白转青:“我、我可以的。” 他了解楚青鸾,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对待感情很认真。 他想,她之所以举办琴会,大概目的是为了刺激他,让他后悔,让他痛苦。 可齐彻现在真的已经后悔了,无比的后悔。 这种情绪,像浪潮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 只要能让他继续待在她的身边,哪怕是做个面首,他也认了。 “呵!” 突然,一道冷嘲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众人越过齐彻,看到一袭月白锦衣的谢云祁从门外踱步而入,玉冠束发,手持折扇,行走间衣袂翻飞,微微上扬的凤眼里带着三分讥诮。 端的是仙姿玉容。 “齐公子这副痛改前非的模样,倒让本相想起去年西市耍猴的把式——都是脖子上拴了绳,偏要做出自在戏耍的样子。” 齐彻的脸色瞬间铁青:“你!” “我什么?”谢云祁轻摇折扇,试试然走到楚青鸾身侧,“听说齐公子要参加琴会?莫非是要表演‘铁窗泪?’还是‘悔罪赋’?” 他折扇一收,“不过你这双掏过马粪的手,确定能分得清宫商角徵羽么?” 这话等于赤裸裸的羞辱,侮辱。 众所周知,齐彻本是寒门出身,从小就没接触过琴这种高雅的东西,此番谢云祁故意当众道出,比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还要响亮。 果然,齐彻气得浑身发抖:“谢云祁,你不过仗着家世……” “那也比某些人仗着救命之恩行苟且之事强。殿下容你在公主府做一个马奴,已是天大的恩典,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殿下的婚事?” 齐彻瘫软在地,牙关紧咬:“谢相又何必出言羞辱,我不过是想再争取一个机会。” 他转头看向楚青鸾,眼中含泪,不死心地道:“殿下,您要选驸马,这些权贵子弟,他们哪个不是冲着您的权势来的?只有我……” “拖出去!”楚青鸾厌倦地摆手,冷声吩咐道:“把他关进柴房,若再闹,就丢去刑部大牢。” 直到齐彻的嚎哭声逐渐远去,楚青鸾依旧若有所思的盯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云祁上前一步,在她身侧站定:“殿下还是太仁慈了。” 楚青鸾轻叹了一声:“死人容易,活着受罪才是惩罚。” 她不杀齐彻,是还念着当初那点救命之恩。 可若他不识趣,一再触及她的底线,她想,她不会手软。 谢云祁见状,趁机转移话题:“说起琴会……殿下当真要选面首?” 他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考虑清楚了?” 楚青鸾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谢相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她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你的伤势既已无大碍,明早便回谢府休养。” “殿下这么快就要赶人?”谢云祁不紧不慢的跟上,忽然抬起折扇扇柄,欲撩起楚青鸾的一缕青丝,“那臣就更要参加琴会了。” 楚青鸾回眸,淡淡的眼波扫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谢云祁手上的扇柄松开,后退两步,姿势优雅矜贵,“臣告退,三日后,静候殿下品鉴。” “等等!” 谢云祁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就听到楚青鸾唤住他。 他勾唇一笑:“殿下可是改变主意了?” 楚青鸾抬眸,“谢相想要参加琴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本宫有个条件,若是谢相愿意答应,本宫就允了你又如何。” 谢云祁挑眉:“什么条件?” …… 翌日,不到半天的功夫,关于昭阳公主要在望月湖举办琴会,并邀请了京中适龄的世家贵女,还有权贵公子们前往参加的事,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就刮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也都围绕着这件事情展开。 与此同时,顾家。 顾嫣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想到齐彻还留在公主府,猜想他听闻这个消息肯定会坐不住。 一想到齐彻宁愿做公主府的马奴,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顾嫣然就觉得无比的愤恨。 凭什么? 她楚青鸾不过是仗着公主的身份,出身比她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可为何所有的男人都围着她转。凭什么同样是和离,她楚青鸾就能高高在上,受万人追捧? 而她顾嫣然明明也曾是京中贵女,可如今却成了下堂妇,人人耻笑! “啪!” 瓷杯被她重重地摔打在地上,碎片四处飞溅。 “不行!决不能让琴会顺利举行……” 第64章 一群矮个里面拔高个儿,看她到时候怎么选? 与此同时,皇宫,琼华殿。 谢贵妃斜倚在榻上,刚准备午休的时候,太子楚琅步履匆匆的赶来,衣袍都带着一阵疾风。 进殿时,他连礼都没行完,便急声道:“母妃!楚青鸾竟然要在望月湖设琴宴选驸马,此事绝不能成!” 谢贵妃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心下一叹,瞬间也没了睡意。 “慌什么?” “成事者,当遇事戒骄戒躁,本宫先前告诫你的都忘了么?” 楚琅被训的脑袋一缩,仍不死心的道:“儿臣知错,只是她楚青鸾此举,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母妃,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没有丝毫的廉耻之心? 儿臣恳请母妃,去向父皇说明利害,阻止她这荒唐的行为。” 谢贵妃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件事,你父皇会不知道吗? 若本宫没猜错的话,此事,或许也正是你父皇的手笔。” 楚琅震惊不已,一双眼睛猛地睁圆。 “父皇?他为何……” 话说到一半,楚琅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父皇早就有意要立楚青鸾为皇太女,此番默许她在京中设宴,邀请所有的世家男子和适龄贵女,一,可以拉拢一波朝臣,二,可以借助这些贵女和公子,来试探一番,看有哪些人是可以为自己所用。 顿时,楚琅如同窥探到了事情的真相,瞬间醍醐灌顶。 “母妃!她、她怎么可以?这下怎么办?” 楚琅急得在殿前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若真让楚青鸾得逞了,岂不是只需要靠美色,就能轻轻松松的拉拢那些重臣之子? “急什么?本宫早已替你筹谋妥当。” 谢贵妃说着,拿起书桌上的一本册子扔给了楚琅。 楚琅忙双手接过,翻开来一看,竟是一本名册,上面都是京中一些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弟,还有千金。 “母妃,这是……” “这名单上的人,本宫已经筛过一遍了,你且仔细看看。” 楚琅有低下头,仔细看了看,随后眉头渐渐舒展。 这名单上的人选,要么是家中庶子不得势,要么是性情怯懦难成气候,更有甚者,是谢家暗中掌控的棋子。 “那这几个家世清白的……”太子仍不放心,指着其中几个大员之子问道。 谢贵妃轻笑一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礼部侍郎的嫡子那日会突发恶疾,镇北侯的幼弟则会‘不慎’坠马,总之他们一个都到不了琴会。” 这名单可是她煞费苦心才弄出来的,当然不能全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世家子弟,可那几个根正苗红,品貌俱佳的,也绝不能让他们顺利到场,万一被楚青鸾相中,真的纳入公主府,岂不是功亏一篑? “还有,你表妹这次也在邀请的名单上,本宫已经嘱咐过她,务必要在当天留意楚青鸾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候,她也会出面,阻止楚青鸾。” 太子的脸色终于变晴,一脸佩服的看着谢贵妃:“还是母妃想的周到,这样一来,到时候入场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等于矮个里面拔高个儿,哼,孤倒要看她到时候怎么选。” 定是骑虎难下。 “你以为本宫只做了这些?” 谢贵妃眼底划过一缕冷光。 “光是拦住人哪够?这京城里的唾沫星子,可比刀剑还厉害。” “她能顶着公主的身份招摇过市,行拉拢朝臣之事,本宫就能让她名誉扫地。” 早在三日前,谢贵妃就已经命人在京中散布消息,说昭阳公主早已并非完璧之身,当初在江南与齐彻私通,还差点生了孩子,回京后仍不知检点,暗中豢养面首,如今办这场琴会,不过是想借机祸害清白世家的好儿郎…… 谢贵妃端起茶盏,轻轻刮着水里的浮沫,“只要名声臭了,谁还敢娶她?就算她真要当女帝,也得被这脏水淹死!” 楚琅的眼底露出疯狂的神色,突然打了个机灵,“母妃此计实在是高明!这样一来,即便有人到场,也绝不敢让楚青鸾选中!” 那些世家清流最注重名声,若自家嫡子被一个‘残花败柳’的公主选中,岂不是奇耻大辱? —— 对于此事,朝臣们的态度则褒贬不一,一时间暗流涌动。 有那古板守旧的老臣进言道:“公主此举有失体统!自古女子当恪守三从四德,岂容大张旗鼓设宴择婿?更遑论面首之说,实乃伤风败俗!” 他身后谢党官员纷纷附和,御史台谏官更是联名上书,字字泣血弹劾公主“荒淫无度,辱没皇室尊严”。 而以定国公府为首的革新派则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当今天下变革在即,公主以琴会广纳贤才,既可联姻稳固朝局,又能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此乃巾帼不让须眉的壮举!” “若因循守旧、拘泥于礼教,岂不误了社稷大业?” 一些武将世家倒是对此颇为热络,比如家中有好几个儿郎的,送一个去公主府搏一搏,再不济若在琴会上相中了其它贵女,也是大大的收获。 而一些明哲保身的中立派则表示:“公主选驸马乃皇室家事,又兼关乎朝堂安稳。不如静待琴会之后,再做定夺。” 三方人马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楚皇则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龙椅上。 “诸位爱卿!”楚皇慢悠悠的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满朝瞬间安静下来。 “朕记得,去年太子选妃时,可是足足办了七日的百花宴。怎么到了昭阳这里,就成了有伤风化?” 礼部尚书正欲争辩,却见楚皇突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本奏折,“爱卿可知,北疆今年进贡的宝马为何今年少了三层?” 话锋一转,又道:“因为军中无良将,像裴渊这样的人才,难道不该多配几个?” 话落,满朝哗然!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支持这个决定。 “陛下!可公主毕竟是女子,怎能与太子相提并论?自古女子都要从一而终,岂能……” 礼部尚书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时,他目光一扫,很快注意到了最前方的谢云祁,于是灵机一动,当即朝着谢云祁问道: “谢相素来清正,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您怎么看?” 谢云祁在公主府养伤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皆暗自猜测,谢云祁可能也会对公主有那么一点意思,此番得知公主要选面首,定然会出面阻止。 今日,是谢云祁伤好之后首次上朝。 随着礼部尚书的话落,众人全都将目光聚集在谢云祁身上。 第65章 公主为何不可以?你比公更尊贵? 同时众人心里也疑惑不已。 谢相今日,怎地一言不发? 这时,只见谢云祁缓缓抬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若是细看的话,能窥见那笑容里还有一丝丝的晦暗和无奈。 “臣以为——”他清冷的声音在金銮殿上格外清晰,“公主殿下天潢贵胄,自当觅得良配,此举,并无不妥!” 话落,满朝哗然!礼部尚书更是震惊的眼睛鼓得像一对铜铃。 不是? 谢相这话? 这对吗? 要知道,谢云祁是百官之首,是宰辅,他的话,通常都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赞同公主选面首。 这可把朝臣们雷了个外焦里嫩。 尤其是那些保守派的官员,一个个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谢相,此例一开,礼崩乐坏啊!”礼部尚书不服输的道。 谢云祁闻言轻笑一声:“尚书大人此言差矣。” 他声音温润如玉,却字字如刀:“《礼记典礼》有云,‘天子娇女,仪比诸侯’。既然诸侯可纳三妻四妾,公主又为何不可以?” “莫非在大人眼中,公主的尊贵,还比不上一个寻常诸侯?” 礼部尚书冷汗涔涔:“老臣绝无此意……” 礼法被曲解成这样,他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谢云祁又突然转身面向朝臣,一脸的云淡风轻:“诸位大人府上,哪位不是三妻四妾?如今却要公主遵守什么‘从一而终’?” “还是说?诸位是怕自己的子孙入了公主府,就不再纳妾了?” 话落,满朝文武被戳中心事,顿时面红耳赤,有几个家里妻妾成群的老臣,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朝服里去。 而太子一党的官员们见状,则个个面沉如铁,目光时不时的在谢云祁和楚琅之间来回扫视。 怎么回事? 谢相不是支持太子的吗?现如今怎么反而跳出来支持昭阳公主了? 众人一头雾水,因为没搞清楚情况,所以也没有人贸然进言。 其实也不怪众人疑惑,谁能想得到,向来金尊玉贵不可一世的宰辅大人,早就被楚青鸾给‘收买’了。不对,准确的说,是威胁。 谢云祁不禁回想起昨天晚上,烛火摇曳的书房内,当楚青鸾提出要自己在朝堂上支持她,压下那些叫嚣的声音时,他当面朝她讨要的‘利息’。 彼时,他伸手覆盖在楚青鸾白嫩纤细的手背上,高大的身影从身后笼罩住她。 两人的距离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谢相想要造反?”楚青鸾暗中蓄力,准备随时朝他发动攻击。 可谢云祁却不退反进,伸手摁住她运功的手,“殿下想要臣在朝堂上支持你,还要配合你调查那些事,总得要先付些利息才是。” “若本宫拒绝呢?” 谢云祁低笑一声,突然执起她的手,就着狼毫在宣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语气透着几分暧昧:“那臣现在就去找陛下,毛遂自荐,说公主已经选好了驸马。” 楚青鸾红唇微勾:“你就这么自信?”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殿下不必拿所谓的家族利益来威胁臣,臣这人凉薄,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毒害,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您明知道,臣最在意的,是什么。” 楚青鸾闻言,微微一顿。 他猜的不错,她的确想要用谢家的前途来威胁他,逼得他不得不站在自己这边。 可楚青鸾没想到,他竟然不吃这套。 也是,一个连亲生父亲都敢拉下来取而代之的人,会是个简单角色吗? 答案肯定不是。 思及此,楚青鸾放弃了最初的挣扎,转而红唇微勾。 “好!你既想要利息,也不是不可……” 于是,一刻钟后,两人隔着一张棋盘相对而坐。 “一局定胜负,谢相若是赢了,本宫便允你一个承诺。”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缓步跟上去:“什么承诺都可以吗?” 楚青鸾点头,“自然,只要不违背人伦道义,不危害江山社稷,本宫说到做到。” 霎那间,谢云祁漆黑的眼底像是瞬间被光点亮,宛如一汪幽深的漩涡,能直接把人给吸进去。 “殿下难道忘了?你的棋艺,还是我传授的。”他缓缓开口道。 楚青鸾不答反问:“本宫自然没忘,所以,谢相是应,还是不应?” 谢云祁:“……” 都到了这个时候,明知道她是用阳谋来对付自己,可他却别无选择。 无它,只因,他唯一想要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她。 片刻后,楚青鸾执黑棋,谢云祁执白棋,二人在棋盘上展开厮杀。 “当年你曾说过,宁弃十子,不失一先。”她抬眸,清冽的眸子望向他。 “但学生觉得……太傅漏算了一着。” “叮”的一声,随之一枚黑子钉在棋盘的最中央,棋盘上赫然形成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困龙局。 谢云祁呼吸微微一滞。 他没想到,她竟然将他当年的棋谱倒背如流,现在还复刻出来。 紧接着,他依照当年的步骤一样,执白子走出了下一步。 可紧接着,楚青鸾却突然将黑子切断在白棋的咽喉处,以一子封喉。 最后,楚青鸾以半子险胜。 谢云祁执棋的手悬在半空中,微微发颤。 这时,楚青鸾淡淡的声音响起:“太傅可还记得?当年你教我这局时曾说过——天下没有无解的棋局。” “可今日这棋局,太傅并非输在棋艺上,而是——”她抬眸直视谢云祁,一字一顿道:“输在了,执棋者心已乱。” 谢云祁呼吸一滞,心尖似有羽毛轻轻抚过,喉咙有些发干。 他想,他输的不是棋,而是对她那戒不掉的纵容。 朝堂上,众臣还在讨论琴会的事,最后,龙椅上的楚皇大手一挥,道:“谢相说的没错,此事,就这么定了。公主选夫,你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但凡家中有适龄子女的,都可以报名前往参加。” 就这样,公主要选驸马,并且得到了陛下和朝臣们的支持这件事,很快像一股飓风一样,横扫了整个京城,不,整个大楚! 一时间,全京城都沸腾起来。 城中的各个首饰铺子,衣裳铺子全都一时间人满为患,掌柜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那些酒楼书肆,琴行等,也全都迎来了一波热潮。平日里那些价格贵到离谱,无人问津的曲谱,古琴等,也全都被抢购一空。 而此时,裴府。 自裴渊从公主府回来之后,整座府邸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因为裴渊自从那天晚上回府之后,就越发的沉默寡言。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越发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这几日,府里的下人们走路都不敢迈大了步子,生怕惹到了裴将军不高兴。 这一日,裴渊照常在演武场上练习射箭。 “咻!” “咻!咻!咻咻!” 一支又一支,直到箭筐里的箭都没了,可远处的箭靶上连一支都没能射中。 这要换成军中随便一个新兵蛋子,都射不出这样的水准。 他的异常也很快被裴父和裴母察觉,夫妇俩对此忧心不已。 终于,在裴渊再次射完最后一筐箭之后,裴父终于忍不住上前道: “裴渊,箭不是这么射的。” 裴渊沉默的松开弓弦,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地上,瞬间又被火热的太阳给蒸发。 裴母适时的上前,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温柔的道: “渊儿,其实你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意,我和你爹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公主。好孩子,既然喜欢的话,就不妨勇敢的去追。” 裴渊先是一怔,紧绷的身子更加笔直,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母亲多虑了,我……” “裴渊!在我和你母亲面前,你不必逞强。自打公主要选夫的消息传来,你日日在院子里练箭,却次次都没射中,你的箭术在我之上,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这一次,裴渊沉默了许久。最终艰难的开口。 “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又岂是孩儿能够妄想的?” 裴母听闻,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裴父。 最终,裴父深深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方褪色的锦缎: “我和你母亲养了你二十三年,现如今,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第66章 身世揭开,裴渊 裴父缓缓将锦缎展开,露出了藏在里边的云水纹样。 “二十三年前,我在北境雪地里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便裹着这件襁褓。” 话落,裴渊瞳孔骤然缩紧!整个人石化在当场,如遭雷击! 紧接着,裴父又自顾的回忆道:“说来也是天意,恰逢那时候你娘刚生产完,可那孩子却没能留住,我在雪地里发现你的时候,襁褓里的玉佩还带着体温。 他苦笑着摇头,“我一个宫中的普通侍卫,又如何配用得上这样的云锦?” 这时,裴母接过话茬,眼中含泪:“我和你父亲商议过后,便连夜求见了陛下,并如实告知了你的身份,可谁知陛下见了这襁褓和玉佩,连夜派人调查到,此物乃属于大秦皇室所有。 裴渊,陛下命暗卫查了整整三年,最后才确认,你乃是大秦已故太子的遗孤,当年宫变时被忠仆带出,阴差阳错流落到了北境……” 裴母后面说了些什么,裴渊已经听不见了。 这个消息,如同利箭穿透心脏,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住,魂魄仿佛都被震出了体外。 “大、大秦?太子?” 半晌后,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 大秦,乃是当今七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且秦皇十分的好战,勇猛,周边诸国无一不忌惮它的存在。 只是听说秦皇早年间征战伤了身子,以至于皇室子嗣凋零,近几年倒是征战的少了一些。不过朝堂上的内斗倒是逐渐白热化。 如今的大楚与陈国和赵国相邻,与大秦国相距不下千里之遥。裴渊当初被人遗留在大楚的边境,想来那忠仆定是在逃难中支撑不下去才会如此。 转瞬间,裴渊已经在脑海里想明白前因后果。 怪不得,当初能被陛下选中,破例进入皇宫伴读,学习谋略,兵法,技艺等。 原来从一开始,陛下就有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栽培自己。 可他一个侍卫之子,身份太过低微肯定不行,所以陛下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让他做青鸾公主的陪读。既能保护他的身份不被泄露,又能学到知识。若是他再争气一些,或许就真能配得上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还有逐渐攀升的兴奋,连日来压抑冷肃的眉眼也舒展了几分。 有了这层身份,终于能够够得着她了…… 裴母见状,担忧地握着他的手:“陛下昨日诏了我和你父亲入宫,说是有意要让你和谢相共同辅佐公主,一文一武,稳固大楚的江山社稷,所以我和你爹便商量着,应该把决定权交到你手里。 你放心,不管你怎么选择,我和你父亲都会支持你的!” 裴母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这些年来,她是真的将裴渊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照顾,一针一线从不假他人之手。只要裴渊回到家里,永远都会有热饭热菜,还有热水备着。 用裴母的话就是说,在外行军打仗已经很辛苦了,回到家里,自然应该放松些。 殊不知,这句话带给了裴渊多么大的冲击力。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瞳孔缩紧,整个人如同当头棒喝。 “共、共同辅佐?” 他和谢云祁? “傻孩子。”裴母一脸宠溺,“公主将来是要做女帝的,她的身边,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夫君。你若喜欢公主,自然也应该理解她的处境才对。” “更何况,你和公主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这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裴渊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关节紧捏的发白。 他当然知道,公主会成为大楚的女帝,从小被陛下当做继承人培养。 幼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五岁时,公主曾踮起脚为他簪花,恶作剧的将他扮做女子。十二岁时公主遭遇刺杀,却在逃命的关键时刻紧拉着自己的手,说什么也不肯独自逃生。还有后来,公主开始习武时,一次又一次的找他陪练,对打…… 他和楚青鸾的每一个瞬间,都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也从未想过,要独占她! 见他许久没说话,裴父最终叹了一声,道:“裴渊,若是你考虑清楚,想要回到大秦,恢复身份,我和你母亲也没有异议,只不过……” 裴父顿了顿,又道:“在此之前,你应该先进宫,去见陛下一面,当面谢恩!” …… 一个时辰之后,裴渊已经跪在了御书房的地砖上。 这时,楚皇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裴渊:“你说什么?” 裴渊背脊绷得笔直,额头再次触地:“陛下,臣愿以裴渊之名,永守大楚山河。” 一时间,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楚皇手里的朱笔‘啪嗒’一声坠落在龙案上,染红了奏折。 他眼睛眯了眯,提醒道:“裴渊,你可想清楚了?” 一个月前,楚皇就收到消息,秦皇病体沉疴,但膝下的两个皇子都资质平平,不堪大用,如今正满天下的寻找当年流落民间的皇长孙,不惜以十座城池为赠。 楚皇得知消息,犹豫了好久,到底要不要将消息告诉秦皇。 可最终,他明白过来,他先是大楚的国君,必须以国家利益为重,十座城池,外加卖大秦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是最有利的选择。 因此,他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写下密信,安排使臣前往大秦。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秦皇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 “陛下,臣的命是陛下给的,也是公主殿下救的。” 裴渊的声音铿锵有力,“臣的剑,此生只愿为大楚而战。” 楚皇起身,绕过龙案走到他面前,拖长了尾音:“十座城池,还有大秦未来储君的身份,你都不要了?”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在裴渊刚毅的脸上投下一道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臣发过誓,要永远守护她!” 至此,楚皇已经了然于心,老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突然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好!朕果然没看错人!”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朕已经修书给你皇祖父了,算算时间,他怕是已经知道了——” 说着,他还无奈的双手一摊。 裴渊猛地一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第67章 朕会安排你以最风光的身份求娶 “陛下?您——” 裴渊双眼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皇。 只见楚皇亲自上前,扶起他,伸手在裴渊的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道:“裴渊啊,你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大楚有难,是区区一个侍卫之子能护得住她,还是一国之君的身份更有分量?” 裴渊的呼吸明显一滞,眉峰拢紧。 “朕知道你深情。”楚皇轻叹一声,从袖子里取出那块龙纹玉佩,“但真正的守护,从来都不是委曲求全。” 他将那块本属于裴渊的玉佩郑重的放在他掌心,目光如炬,“而是要站在足够高的位置,让全天下的人都不敢动她分毫。” 轰! 这句话,像引线一样,点燃了蛰伏在裴渊身体里的血液,又像是冻僵的灵魂骤然苏醒。 他浑身震颤,呼吸急促,血液烧得滚烫。 楚皇见状,又压低了声音道:“此事暂且不必告诉青鸾,待大秦使臣到了……” 他意味深长的顿了顿:“朕自会安排你以最风光的身份求娶。” “至于将来——”楚皇露出了老狐狸一般的笑容,“她的后宫自然少不了你的一席之地,当然,若你有本事让她只纳你一人,朕也乐见其成。” 言下之意,机会已经给过你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刹那间,裴渊喉结滚动,手中的玉佩几乎要嵌进血肉。 楚皇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眼底深藏的野望。 “臣、遵旨!”裴渊拱手道。 —— 很快,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到了楚青鸾举办琴会的日子,地点选择在望月湖,环境优美,暖风和煦。 根据此地的地形,秦九歌亲自设计了环形曲水,宾客们可沿水而坐,或品茗,或吟诗作对。 蜿蜒的回廊上还设置了灯谜,廊下悬挂着琉璃灯,才子佳人可结对猜谜,猜中者可取灯上花枝相赠。 不远处的湖泊上还飘着十艘锦蓬小船,男女可单独泛舟游湖,摘莲戏水,整个望月湖都笼罩在一片唯美的意境当中。 早上的时候,楚青鸾正准备出门,管家却匆匆来报: “公主,不好了!柴房里的那位,失踪了……” 楚青鸾脚步一顿,凤眼微眯:“什么时候发现的?” 管家一脸凝重:“回殿下,是今早送饭的时候才发觉,老奴已经查问过,昨夜负责看守的侍卫说,除了负责倒泔水的李老头,并没有任何人进出过。” “只是老奴已经寻遍了公主府,李老头也不知所踪……”管家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 那齐彻接连在公主府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是他这个管家的失职。 楚青鸾略作沉吟,最后吩咐道:“本宫知道了,继续清查府中的下人,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不用禀报,直接严审。” 管家诧异的抬头,随后连连保证:“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将这些吃里扒外的蛀虫都清出来。” 这公主府漏得跟筛子一样,的确也是时候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很快,楚青鸾坐上公主的专属銮驾,由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开道,一路朝着望月湖而去。 马车上,知夏递过来一碗清茶,问道:“公主,为何不让人继续追查齐彻的下落?” 楚青鸾接过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盏,神色淡漠:“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不值得浪费精力。” 她抬眸望向窗外明媚的春光,“阴沟里的老鼠,既然选择了躲藏,那就让他永远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好了。” 知夏想想也是,确实不值得浪费精力去关注他,索性也岔开了话题。 “那今日的琴会,公主真的要依照陛下的意思,钦点谢相和裴将军吗?” 楚青鸾摇头,她当然不会真的就同时把这两人给圈定。 “知夏,这世间的感情,从来不该是笼中困兽般的占有,本宫亦不能仗着身份就自私的将他们二人据为己有。”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谢云祁是翱翔九天的鹰,裴渊是啸傲山林的虎,他们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与抱负。 若因为我一句话就折断他们的翅膀,那与前朝的暴君又有何区别?” 前朝的那位末帝,为独占大将军之女,不惜折断她的双腿,囚于金笼之中,最终,那位女将军咬断金链坠楼而亡。而末帝则抱着她的尸体,不出三月便亡了国。 所以,这世上最蠢的事,就是把活人当藏品。 …… 与此同时,望月湖这边,公主的銮驾还没到,湖边就已经是锦帐逶迤,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定国公府的侍女手持朱砂名册,一一核验来客的身份。 三三两两的贵女们齐聚之后,就有那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出来。 “听说了吗?今日根本就不是寻常琴会,而是昭阳公主的选夫宴。” 说这话的是一位穿杏色罗裙的贵女,她边说,眼神还边朝着裴渊那边扫过去。 不远处的岸边,裴渊一身玄色轻甲,正冷着脸部署侍卫,凌厉的侧颜在阳光下如刀削般分明,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可不是?”旁边一位女子摇着团扇轻笑:“谢相和裴将军早就内定了,咱们不过就是来凑数的。” “呵!一个和离过的公主,也配得上谢相那样的人物?”身后,一位蓝衣千金语气讽刺,不满的道:“百官之首的谢家嫡子,仙姿玉容,凭什么——” “啪嗒!” 话音未落,一个金丝蜜橘突然砸在这位蓝衣千金的头上,橙黄的汁水瞬间溅了她满头满脸。 “秦九歌!你这是做什么?” 这蓝衣千金正是礼部侍郎之女,李婉儿,她尖叫着跳起来,精心维持的淑女形象碎了一地。 她颤抖着手,指着始作俑者秦九歌。 “你……你竟敢……” 秦九歌慢条斯理的拍掉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红唇勾起一抹讥诮。 “哎呀,手滑了。” 她踱步到李婉儿面前,修长的护甲轻佻的挑起对方的下巴。 “李小姐这满脸橙汁的模样,倒是比方才那副尖酸刻薄相顺眼多了。” 话落,几个贵女忍不住捂嘴闷笑。 李婉儿气得发抖,忙下意识的朝着谢云祁那边看过去。 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暗恋谢云祁多年,妆奁底下还有一方绣了三年都不敢送出去的绣帕。 “我又没说错!”她眼里闪着嫉恨的光,“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就算贵为公主又怎样?凭什么独占谢相这样的……” “啪!” 这次打在她脸上的不是橘子,而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68章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望月湖撒野! 秦九歌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笑颜如花。 “这一巴掌是教你,癞蛤蟆就别整天惦记着天鹅肉。这里是昭阳公主举办的琴会,给你下帖子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可你竟出言不逊辱及公主,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就凭你那个侍郎爹吗?” 李婉儿瞳孔骤缩,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秦九歌逼近一步,冷笑道;“要么现在就滚回家,管好你这张惹祸的嘴,要么……”她突然一笑,“哼!本小姐现在就让人把你丢出去!” 李婉儿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她仓皇的环顾四周,却发现往日交好的小姐们都避开了她的视线。最终,她只能捂着红肿的脸颊,在丫鬟的搀扶下狼狈的离开了会场。 不远处,这一幕刚巧被顾嫣然和她的好姐妹韩玉瑶尽收眼底。 顾嫣然本来是没有帖子的,但她在京中结交了几个蜜友,韩玉瑶就是其中之一。 她此番来参加琴会,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没想到刚一来现场,就遇见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好戏。 “哼!这秦九歌也太跋扈了,当这望月湖是她家后院?”韩玉瑶紧着手里的帕子,满脸的不忿。 今日这场琴会,全京城的女子都来给公主做陪衬了,此番秦九歌还当众掌掴客人,着实可恨。 “玉瑶妹妹可别这么说。”顾嫣然笑得一脸苦涩,言不由衷地道:“公主办琴会也是为了择良才辅佐社稷,咱们做臣子的,该多体谅些。” 韩玉瑶睨了她一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嫣然,你就是太心善了! 同样是和离之身,她楚青鸾仗着公主身份,照样前呼后拥,多少世家公子争抢着献殷勤,可你呢?” 她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愤懑:“你出身顾氏名门,论才貌德行,哪点不如她?如今怀着身孕,却连张帖子都不给你,这分明是瞧不起你,有意想要针对折辱你啊。” 顾嫣然一听这话,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就要忍不住了。 她慌忙拉住韩玉瑶的袖子,“好了快别说了……” 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 与此同时,望月湖入口处。几个锦衣华服,姿势张扬的年轻男子正阔步而来。为首的正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周庭。 他的身后,同样还跟着几个浪荡子弟,个个面带轻浮的笑意,显然不怀好意。 然而就在几人想要入内的时候,却遭到了门口侍女的阻拦。 “抱歉,几位公子,这次没有邀请你们,所以不能入内。” 周庭一听,顿时不干了。 “怎么?这不是公主的琴会吗?为什么其他人都能进,我们几个却进不得?”他摇着扇子,故意提高了声音,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守门的侍女不卑不亢,福身行礼道:“几位公子,今日的琴会只邀请女眷和有请帖的宾客,你们没有请柬,恕难放行。” 周庭嗤笑一声,扇子一合,指着侍女道:“怎么?瞧不起我们?还是说,昭阳公主的琴会,其实就是专挑一些软脚虾进去附庸风雅?” 身后几个纨绔公子们哄笑起来,其中更是有人阴阳怪气道:“莫不是怕我们进去,抢了公主的风头?” 侍女面色微冷,正要回话,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周庭,年二十四,宁远侯次子,上个月因狎妓闹事,被御史参了一本,禁令至今未解。”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却见秦九歌正手持一卷册子,缓步而来,目光冷冽如霜。 周庭脸色一僵,强撑道:“秦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上个月他狎妓的事,只有圈子里少数几户人家知道,秦九歌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并且还当众宣读出来,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秦九歌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继续念道:“张川,兵部侍郎嫡子,一个月前因赌债纠纷,当街纵马伤人,苦主至今还在京兆伊告状。” 不及众人反应,她又继续念道:“李崇,平西伯三公子,半月前因醉酒强闯民宅,被巡卫当场拿下,若非家中打点,此刻应该在牢里呆着。” 她每点一个人,那人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周遭的宾客更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秦九歌适时抬眸,勾唇轻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几位,你们品性如此‘出众’,公主的琴会,确实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所以,请回。” 周庭恼羞成怒:“秦九歌!你这是故意羞辱我等?” 秦九歌淡淡的道:“本小姐只是陈述事实,何来羞辱?若是几位觉得蒙冤,大可以去陛下面前辩上一辩,看看你们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 几人顿时语塞,脸色青白交加。 可一想到太子交给自己今日的任务,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日后在京城怕是再难立足。 周庭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突然狞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国公府大小姐,既然你如此不给面子,那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 说着,周庭猛地大手一挥,身后的家丁会意,竟直接开始推开拦路的侍女,试图硬闯进会场。 其中一人甚至眼疾手快地撞翻了案几,茶盏果盘哗啦啦碎了一地,引得女眷们惊呼连连。 “找死!” 秦九歌见状,忽然抽出一截软鞭,‘啪’的一声抽打在周庭的手背上。 空气中霎时传来一阵脆响—— 周庭疼的惨叫一声,立马缩回手。 而正当他想要用折扇对着秦九歌打回去的时候,突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 一支乌金箭矢擦着周庭的指尖深深的钉入他面前的地面,箭尾仍在颤动。 周庭吓得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上。 “本将军倒要看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望月湖撒野!” 低沉冷冽的嗓音,犹如利剑出鞘。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裴渊身着一袭玄色劲装,立于廊下,手里的长弓还未收起。 他眉目如刀,周身杀气凛然,惊得那几个闹事的纨绔齐齐白了脸色,两股战战。 “裴、裴将军……”周庭往后缩了几步,“我们不过是来赴宴的,何来撒野一说?” 裴渊将长弓交给身后的侍卫,缓步上前,他看都不看周庭几人,径直走到秦九歌身旁站定: “今日望月湖琴会,乃公主为择选贤才而设,这几人不请自来,试图扰乱宴会秩序。秦小姐,公主既然委托你主持宴会,这几人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秦九歌唇角微扬,慢条斯理的收起手中软鞭,眼底一片寒凉。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庭几人,“擅闯琴会,扰乱秩序,按公主定下的规矩,每人当众鞭笞二十,逐出望月湖,永不得再入。” 周庭脸色煞白,慌忙喊道:“秦九歌!你敢!我父亲可是……” “啪……” 裴渊反手就用剑鞘抽打在他身上,“再多说一个字,再加二十鞭!” 有侍卫立刻上前,直接将周庭几人拖到庭院中央,按倒在地。 刑鞭破空的声音伴随着几人的惨叫响彻在望月湖,在场的宾客们无不噤若寒蝉。 一刻钟后,行刑完毕,周庭等人像是被拖死狗一样被丢到了外面。 这时,秦九歌站在台阶上,目光环视众人道:“今日之事,望诸位引以为戒,公主的宴会,容不得半点放肆。 好了,碍眼的东西都解决了,宴会继续,公主稍后便到,还望各位尽兴。” 不远处,立在回廊上的谢柔目睹了门口的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若她没看错的话,方才秦九歌手里拿的那本册子,她昨天晚上在大哥的书房看到过。 当时她以为兄长是在调查什么案子,并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兄长连夜调查这些世家公子的资料,就是为了将那些品性不好的人筛选在外吗? 可谢家不是一直支持的是太子表哥吗? 兄长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 第69章 哪位不怕被扎成刺猬,可以来试试! 很快,陆陆续续的又有一些年轻的贵女或世家公子到场,望月湖畔渐渐热闹起来,丝竹声伴着笑语在暮色中流淌。 有人在灯谜回廊下对着悬挂的花灯品评,有人站在画屏前,三三两两的驻足欣赏,也有相熟的贵女们在凉亭里低声交谈。 忽然,一阵清越的琴声从水面上传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交谈,望向湖心。 只见一艘精致的画舫正缓缓驶来,画舫上轻纱飘扬,隐约可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在抚琴。 清音似碎玉惊灯,一会儿又婉转如莺啼,最后,余音消散时,琉璃灯骤亮,映得舟上抚琴之人恍若月仙,岸边的众人皆失了魂魄。 终于,琴声止,画舫也刚好靠岸,侍女们掀开纱幔,只见一身月华裙的楚青鸾正款步而出,她眉目如画,额间的一点朱砂痣更是犹如点睛之笔,衬得她肌肤如雪,比这满园的珠翠更加夺目。 “参见公主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这是楚青鸾自回京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 岁月似乎对她格外的优待,并未在她的容颜上留下多少痕迹,却洗去了那份少女的青涩,沉淀出更为动人的风韵。她唇角含着浅笑,既不失皇家威仪,又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 “诸位请起。” 楚青鸾抬手虚扶,缓缓走向台阶前站定。 “诸位今日肯赏脸前来,本宫甚是欣慰,不过——”她顿了顿,又道:“似乎有人误会了这场琴会的用意。”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有几个精心打扮的公子不自觉的整了整衣冠。 “本宫近日在整理旧物时,偶然寻到了几本前朝失传的古曲,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设下此宴,邀诸位共赏。” 她目光扫过众人,在几位琴艺出众的才女身上略作停留。 “当然,若是有人能解出其中几处疑难,本宫更是求之不得。” “至于第二件事……”她忽然轻笑一声,环视众人道:“是想给在场这些待嫁的姑娘们一个相看的机会。” 话落,现场陷入安静。 紧接着,便有人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我们就是来做陪衬的吗?怎么就说是给咱们安排相看的了?” “怎么办啊?我好紧张,早知道出门时就该好好打扮一番了……” 一些原本存了心思想要尚公主的世家子弟顿时脸色微变,“公主的意思是……” 楚青鸾眼中笑意不减:“本宫的意思是,今日在场的才俊们,一会儿可以在那边的才艺竟演,还有飞花令擂台,双方都有意者,可以乘坐湖上的小船畅游望月湖,岂不风雅?” 众人循着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那边早已搭好的擂台,还有专门准备的文房四宝,几艘装饰着鲜花的小船正静静地停在湖岸边。 “原来殿下设宴竟是为了我等的终身大事费心?臣女先前还暗自揣测殿下的用意,实在是羞愧。”一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起身行礼道。 “殿下如此为我等着想,实在令人感动,只是……不知殿下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有什么打算?” 说这话的是一位锦袍公子,先前是抱着尚公主的心思来的。 楚青鸾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本宫嘛……”她故意拖长声调,“近来跟着方太医学针灸,若是哪位公子不怕被扎成刺猬,倒是可以来试试。” 众人闻言哄笑。 那位提问的公子也只得讪讪的退下。 这时,有人低声对同伴道:“公主这般风趣,倒显得我们先前那些小心思格外的可笑了。” “可不是,我娘还非得让我背完了整本《女戒》,说是要在公主面前展露才学。” “……” 不远处,韩玉瑶听闻这番话,在心里对楚青鸾的印象也顿时大为改观。 “我原先以为公主殿下定然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性子,没想到竟是这般的风趣。”韩玉瑶道。 顾嫣然听楚青鸾轻松的三两句话,就让好友改观,心中顿时嫉恨不已。 她紧了紧袖子里的药包,掩盖住眼底的暗芒。 而殊不知,人群之中,正有一道目光,自楚青鸾出现的那一刻起,视线就紧紧地黏在她身上。 可每次等楚青鸾似有所感地回头看时,那道视线转而又消失不见。 楚青鸾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在场众人,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 这时,谢云祁一身月牙白锦衣,手持折扇,踏入水榭中。 “公主这招移花接木的本事,倒是用的巧妙。只是您这般戏耍臣,当真觉得合适么?” 他是在暗讽楚青鸾阳奉阴违,坑了他一通。 没错,先前秦九歌手里那本世家公子的档案手册,正是谢云祁的手笔。 谢家的资源遍布朝堂,要调查起来事半功倍,而楚青鸾手下暂时并没有可用的人才,要想在短时间内调查到譬如周庭,张川等人的把柄,还得要谢云祁出马。 可他做了这么多,又是帮她搞定那帮朝臣,又是调查这些人的档案,劳心劳力的,哦,结果现在却整一出,本公主不打算选夫。这场宴会是给众人提供的一个相看平台。 如此操作,既全了自己的名声,又能顺势拉拢一波青年才俊,或者千金贵女,笼络人心。一箭三四雕。 这让谢云祁怎能不气? 而他生气的后果就是—— 第70章 他胸口的一股无名火又开始窜上来 而他生气的后果就是—— 他想要当场掀了这相亲宴的桌子。 他可没那么伟大,牺牲自己一人,看其他人成双成对,你侬我侬。 大概是谢云祁眼底的幽怨太过浓郁,楚青鸾似乎也意识到这事有些理亏,微微偏移了目光。 片刻后,只见她亲自执起茶壶,先是替谢云祁斟了一杯,然后再轮到自己。 她双手持盏,起身,郑重地向谢云祁行了个学生礼。 “太傅,这一盏茶,是本宫的赔礼。” 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难得的诚恳:“此番是本宫思虑不周,谢氏百年清誉,太傅违逆祖训相助,本宫却未能周全,是本宫的不是。” 茶水氤氲,映照着她沉静的眉眼。 谢云祁并没有立即接过,而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楚青鸾保持着敬茶的姿势。 他回想起她小的时候,虚心求教时,也是这般姿态。 端庄,敬重,却带着明显的距离。 他的黑眸有些发沉。 “本宫知道,谢相不缺权势地位。”她抬眸直视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软,“所以这份赔礼,是本宫欠你的一个人情。” 说完,她将茶盏又往前递进了半分,“它日太傅若有需要,只要不违背道义,不伤社稷,本宫,必当相报!” 谢云祁目光灼灼,落在她那一张一合,嫣红的唇上,喉咙有些发干。 他终是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上摩挲,“殿下明知,臣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本宫知道。”楚青鸾收回手,神色恢复平静:“但太傅也该明白,有些事,强求不得!” 谢云祁凝视着她,眼底暗潮翻涌。 强求不得吗? 那若是他非要呢? 终于,他忽然轻笑一声,仰首将茶饮尽:“好一个强求不得!” “那臣就等着看看,殿下要如何还这个人情。” 谢云祁在心中冷笑不已。 要用的时候,一口一个谢相,发现自己理亏,又一口一个太傅。 呵! 他胸口的那股无名火又开始窜了上来。 …… 殊不知,二人在水榭执茶相饮的一幕,很快落入了一双阴鸷且危险的眼睛里。 人群之中,有个容貌普通,衣着不显的年轻男子,此时正一瞬不瞬的望着水榭的方向,在见到楚青鸾亲手执茶相敬的那一刻,此人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云砚?云砚?” 同伴见他失神,忙提醒他:“这里是公主的宴会,你可千万得当心,别出了岔子。” 云砚——不,应该说是易容改扮的齐彻,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任由瓷片从掌心滑落。 “无妨。”他低声道,声音已经恢复成云家庶子应有的怯懦:“只是……不小心失手了。” 他这次是顶替云家嫡子前来赴宴,按理说他是根本没资格来参加琴会的。 可就在云家嫡子出发前夕,突然闹肚子腹痛,于是家里人便想着,反正是给公主当面首,云砚这庶子生得又还不错,若能得公主相中,将来对家族也是一个助益。 于是,一番权衡之下,云家便将云砚送上马车,顶替云家嫡子前来赴宴。 一旁的同伴不疑有他,还主动递来帕子:“你可得当心些,虽说云家如今式微,但到底是世家出身,今日你若能得哪位贵女青睐,又何愁没有将来?” 同伴也是个家中不起眼的庶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被哪家千金小姐给相中,借此傍上一个强大的助力。 齐彻垂眸,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戾气。 云家庶子这个身份,是他精心挑选的。家道中落,无人问津,却又勉强能够格出席这等场合。 他甚至还在手臂内侧刻了一个和云砚一模一样的胎记,连声音也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是啊,若能得青睐……” 他喃喃地重复着,目光却又飘到水榭那边,那里,楚青鸾正和谢云祁在低声说着什么,二人仿佛自成一片天地,谁也无法介入。 这一幕,让齐彻顿时如遭重击,袖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 为了今日能在琴会上大放异彩,他苦练了整整三晚的琴,指甲都磨出了血。 可现在,楚青鸾却宣布,不选夫,只组局给大家相看。 这如何能成? 那他精心准备的这一切,岂不都要泡汤了? “公子可要去试试那边的飞花令?”这时,一个侍女上前来相询。 齐彻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随即露出谦逊的笑容:“在下才疏学浅,这飞花令恐怕——”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喝彩声。 只见那飞花令擂台上,户部侍郎之子赵白宇正摇着扇子,故作风流的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疾’字该当作何解?在座的诸位可有高见?” 齐彻目光一凝。 这赵白宇正是太子的党羽,今年的新科进士,平日里没少欺压他们这些寒门学子,此番又故意在琴会上大出风头,想来也是想要引起公主的注意。 果然,齐彻回头看过去,只见楚青鸾已经离开水榭,前往高处的看台上。 齐彻垂下眼睛,眸光一暗。 再抬头时,只见他整了整衣襟,突然扬声道:“赵公子此问甚妙。不过在下听闻,上个月赵公子在醉仙楼纵马伤人,倒确实深谙这‘疾’字的真谛。” 话落,全场霎时一静。 而赵白宇则脸色骤变:“你是何人?竟敢当众跟本公子叫嚣!” “云家云砚,新科进士。”齐彻不卑不亢地道,随即转向主座的方向,“殿下明鉴,这‘疾’字在《说文》中,有‘急速’与‘病痛’二解。赵公子方才所吟,怕是用错了典。” 楚青鸾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辩驳吸引了注意,“哦?此话怎讲?” 齐彻心中一喜,忙敛下眼底的痴妄,微微拱手:“回殿下,此句本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乃是描写登科后的欣喜之情。 若是用在纵马伤人的场合,则怕是有辱斯文。” 话落,席间顿时响起几道轻笑声,赵白宇气得脸色铁青,用扇子指着齐彻,“你……” “云公子果真好学问。”楚青鸾淡淡的道:“既如此,不如就以‘疾’字为题,续一首新词如何?” 第71章 着急想替肚子里的孩子相看个后爹? 话落,在场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赵白宇先前可是历经了一大轮厮杀,这才站上了最高台的位置,此番被这半路杀出来的云砚给抢了风头不说,还得公主亲自考教。 这云砚要是真能作出首诗来,岂不很快就会入了昭阳公主的眼? 将来登科入仕,平步青云,只是时间的问题。 殊不知,这正是齐彻等待的机会。 只见他略一沉吟,转而朗声吟诵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诵罢,他朝着楚青鸾问道:“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他特意选了这首暗含忠谏之言的诗,既展现了自己的才学,又暗讽赵白宇之流的不忠不义。 果然,楚青鸾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可正当她准备赐下玉毫笔的时候,却被突然走出来的谢云祁给打断。 “好一个板荡识诚臣!”谢云祁轻笑一声,慢悠悠的从看台后方踱步出来,玄色的锦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云公子这首诗,用的倒是妙极。” 他转身面向楚青鸾,声音陡然转冷:“只是殿下可曾想过,他一个从未入仕的学子,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作出这首讽谏诗?又为何句句都在暗示自己怀才不遇?” 齐彻脸色微变,正要解释时,却又听谢云祁又道:“据本相所知,云公子向来性子怯弱,学问不过尔尔,从不敢贪功冒进,何时性情大变,竟当众驳斥赵公子,七步成诗了?” 面对谢云祁的步步紧逼,果然,在场众人的眼神全都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齐彻的脑海在急速运转。 方才太过急于在楚青鸾面前表现,留个好印象,一时间竟忘了云砚本身的性格。 想到什么,他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殿下明鉴,微臣实在是先前被赵公子欺辱太甚,今日见他在殿下面前炫耀才华,一时激愤,所以才……” “你放屁!”赵白宇急忙跳出来自证清白:“本公子何时欺辱过你?休得血口喷人!” 齐彻被他这么一吼,故作惊慌地抖了抖,咬牙道:“半年前,赵公子曾在国子监当众撕毁我的诗稿,还曾辱骂家父,这些都不记得了么?” 赵白宇:“……” 有这回事儿吗? 他怎么不太记得了? 赵白宇有些不太确定,实在是他这个人,确实性子有些骄纵,张扬,尤其看不惯那些穷酸学子,认为跟他们呆在一个地方都是降低了身份,所以平日在国子监也都是鼻孔朝天的。 要说撕人家的诗稿,那是常事,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将那些寒门学子所作的文章据为己有,拿去给夫子交差。 若此间真得罪了云砚这么一号人,倒是极有可能的。 “我……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本公子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又何需撕毁你的诗稿!” 赵白宇兀自强撑着辩驳,但底气却明显有些不足。 “赵公子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总之,今日云某来此,是为仰慕殿下举办琴会的雅意。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他随机应变的一番话,看似能令人信服,可不知为何,楚青鸾却总觉得此人有些怪异。 似乎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罢了,才艺竞技本是雅事,若因此伤了和气,反倒不美。” 她环视四周,含笑道:“接下来便是自由相看环节,本宫在这里预祝诸位都能觅得良缘。” 她指了指案桌上的花笺,道:“这望月湖畔的景致最宜赏玩,诸位不妨移步游园,若有中意之人,也可在这花笺上题诗相赠。” 话音刚落,几位心思活络的贵女已经迫不及待的围拢过来,朝着楚青鸾盈盈下拜。 “殿下今日成全我等,臣女无以为报,特绣了这并蹄莲香囊……愿殿下也能达成所愿。” 带头的是礼部尚书之女。 随着她的话落,后面又有其它贵女们纷纷不甘示弱,有的送上洒金纸,有的送上香包等。 楚青鸾含笑一一接过。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谢云祁正不动声色的将云砚隔绝在外。 谢云祁瞧见楚青鸾朝着自己看过来,正准备抬脚走过去,却见小厮福安朝着自己跑过来,步履匆忙。 “大人!” 福安走近谢云祁,附手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谢云祁即将迈出去的脚步顿住,眉峰微微蹙起。 “她真这么说?” 福安点点头,如实道:“是的大人,老太君宣您即刻回府。” 谢云祁又朝着楚青鸾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略作沉吟,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 这边,齐彻见谢云祁终于离开,一颗悬着的心也很快放了下来。 只要谢云祁那厮不在,一会儿再想个法子把楚青鸾引到岸边的酒楼,他就有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顾嫣然也一直紧盯着楚青鸾的一举一动,见她身边的人少了一些,这才提着裙子上前,朝楚青鸾见礼。 “臣女见过公主。” 楚青鸾微微颔首,这时,知夏先是睨了她一眼,不屑地道:“顾小姐怎会来此?今日这琴会可是为未婚男女相看的,你这身子……”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顾嫣然的肚子:“怕是连画舫都上不去。” 顾嫣然脸色一白,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帕子。 知夏却不依不饶,故意提高了声音:“还是说,顾大小姐着急想要替肚子里的孩子相看个后爹?” 知道顾嫣然铁定是没安好心,知夏怼起来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先前在齐府的时候,受过顾嫣然多少鸟气,此刻她还能站在这里好端端的喘气,就已经是公主仁慈了。 “知夏。”楚青鸾轻声打断她,却掩不住眼中的冷意,“顾小姐既然来了,便是客,只是湖边湿滑,顾小姐还是当心一些的好。” 她无意与顾嫣然多做纠缠,转身就想离开。 然顾嫣然却眼圈一红,突然提着裙摆就跪了下来:“知夏姑娘教训的是,是我不知分寸,先前得罪了公主,只是臣女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想着来这宴会沾沾喜气。” 周遭众人闻言,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听说她还怀了齐状元的孩子,现在那负心汉不认她,也怪可怜的。” “要我说呀,这孩子就不该生下来,不然也是遭罪……” 顾嫣然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殿下,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夫君,让臣女一家团圆!” 第72章 糟了!裴将军还在里面! 见她又来这招,知夏都要被气死了,恨不得立刻找人来将她给丢出去。 而事实上,知夏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她刚准备吩咐侍女—— 这时,只见顾嫣然突然捂着肚子,痛苦道:“啊……好痛……” 知夏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好哇你,殿下可是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你就算是要碰瓷,也不带这么嚣张的!” 顾嫣然连忙摇头,强撑着解释道:“不关公主的事,是臣女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恳请殿下垂怜,允许臣女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楚青鸾眯了眯眼睛,审视着顾嫣然。 最终,她朝着知夏点了点头,让知夏去安排。 很快,知夏冷着张脸,吩咐两个侍女将顾嫣然带下去,并安排了医女前往。 围观的众人皆唏嘘不已。 有人建议道:“依我看,殿下就不该心软,让人把她放进来,明显是不怀好意。” “就是,可要是现在把她给赶走,那殿下成什么了?回头又有人该造谣说殿下见死不救,该寒了众人的心了……” 面对众人的议论,楚青鸾并未点评。 不管顾嫣然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会叫她得逞。 她吩咐知夏,叫她命人暗中盯着顾嫣然,防止她暗中做出什么手脚。 …… 这头,顾嫣然被两个侍女扶到厢房里躺下,有医女拎着药箱过来给她诊脉,最后道:“小姐这是气血两虚,又受了惊吓,需得静养片刻。” 顾嫣然虚弱的点头:“多谢你,我想独自歇会儿,你们都下去。” 待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她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只见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几粒暗红色的药丸。 “楚青鸾,我今日定要你……”她咬着牙喃喃自语,正要将药丸碾碎撒入香炉中,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 顾嫣然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没摔倒。 “怎么回事……” 她甩了甩头,却感觉视线越发的模糊。 这时她才注意到,厢房内的熏香味道异常甜腻——这根本就不是公主该用的香料。 “中计了!” 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她双腿一软,重重的栽倒在地上,手中的药丸也滚落了一地…… 在她昏迷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双绣着云纹的皂靴停在她面前。 顾嫣然费力的想要看清来人,却彻底陷入了黑暗—— …… 与此同时,宴会上。 楚青鸾听到医女的禀告后,素手一抬,示意对方先退下。 知夏疑惑道:“公主,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既然来参加宴会,可却没见她跟哪个世家公子见过面,说过话。 可说她是专程过来给公主道歉的?这也绝对不可能。 知夏在心里疑惑不已。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她不会扰乱宴会的正常进行就行。” 楚青鸾很快就将顾嫣然的事抛诸脑后,开始应对各个贵女或者世家公子的寒暄。 没多久,楚青鸾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乏,对知夏道:“本宫有些乏了,去厢房小憩片刻。” 知夏想要和她一起过去,可就在这时,有侍女前来,说前面的秦九歌找她。 最终,楚青鸾向众人告退后,独自朝湖畔的厢房走去。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小路上。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走后,有一道身影悄然尾随而去—— …… 一刻钟后! “走水了!厢房着火了!” 一道急促的呼喊声,像是惊雷突然在宴会上炸响。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道浓烟很快从屋顶窜出,火舌舔舐着窗棂。 宾客们慌乱的涌向湖边,一些力气小的人很快就被挤得东倒西歪。 “不好!公主还在里面!” 知夏听到呼喊声,心头猛地一颤,顾不得多想,当即便朝着厢房方向冲过去。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灼热的空气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公主!” 她撕心裂肺般的喊道,眼泪刚涌出来就被热气给蒸干。 就在知夏绝望之际,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毫不犹豫的冲进了火海。 是裴渊! 知夏很快认出了那道身影,顿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抬脚就要往里冲。 “站住!”秦九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这般莽撞,是想进去送死吗?” “可是公主还在里面!我就算是死,也要把她救出来!”知夏哭喊道。 秦九歌二话不说,夺过一旁侍女手中的茶壶,将整壶茶水浇在自己身上,又厉声喝道:“来人!取棉被来!” 很快,一床被浸湿的棉被送了过来,秦九歌将湿透的被子往知夏身上一裹,沉声道:“捂住口鼻,跟紧我!” 知夏刚要点头,却见厢房内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咚!” “不好!房梁塌了!”有人喊道。 秦九歌和知夏被阻拦在外面,顿时面色骤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知夏,九歌,我在这里。”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出青鸾正站在回廊转角处,发髻微乱,裙角还沾着些许烟灰,但神色依旧沉静。 “公主!” 知夏瞬间破防,踉跄着扑过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秦九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棉被往地上一扔,也赶忙迎了上去。她甚至不顾礼数,一把抓住了楚青鸾的手腕,佯装恶狠狠的瞪着她:“下次再敢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知夏突然惊叫道: “糟了!裴将军还在里面!” 第73章 你疯了?竟敢劫持当朝公主! 楚青鸾闻言身形猛地一颤,瞳孔骤然缩紧。 这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厢房的西墙轰然倒塌,火星四溅。 “裴渊!”她下意识的就要冲进去,却被知夏死死拦住。 “殿下不可!”知夏声音都变了调,“火势太猛了!” 楚青鸾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强令自己此刻必须要冷静下来,否则,裴渊就真的很难再出来。 她转身命令救火的侍卫:“去取水龙车,拆东面隔墙,务必要把裴将军完好无损的救出来!”她的声音看似冷静的可怕,可微微发颤的尾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破开浓烟冲了出来。 只见裴渊踉跄着滚落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烧得支离破碎,露出一片被灼烧的皮肤。 “裴渊!” 楚青鸾顾不得仪态,快步上前。 裴渊抬头,在看到楚青鸾的瞬间,眼底翻涌着近乎失控的情绪。 “殿下!”他强忍着后背的疼痛,声音嘶哑的不像话,“无恙就好……”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紧接着,一口血喷洒在地上。 楚青鸾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太医!快传太医!” 她顾不得礼仪,伸手去扶住他。 裴渊碍于在场还有外人,下意识的想要缩回去,却被楚青鸾强势的摁住。 “别动,你伤的太重,再坚持一下。” 转头又对知夏道:“去取本宫的雪玉膏来。” 很快,有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来,对裴渊的伤势做了简单处理,然后再将他安置在附近的厢房,仔细处理伤口。 好在他只是背后受了烧伤,外加体内吸入了一些浓烟,伤势看着吓人,但其实并不是很重。 等太医替他处理好伤口,又开了药,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宴会这边,则交给秦九歌和知夏善后。 酒楼虽然着火,但由于此处临近湖泊,而且当时宾客都在宴会上,除了楚青鸾并没有其他人前往。现场也只是在众人惊慌奔跑的时候被弄的有些乱,却并无人员伤亡。 就在知夏刚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却见秦九歌眉头紧蹙,一脸凝重。 “不对!还少了两个人!” 知夏刚揉到一半的脖子猛地顿住。 “谁?” 秦九歌将手里的册子递给知夏,沉声道:“一个是顾嫣然,还有一个,正是那云家公子,云砚!” …… 与此同时,城外一处小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正在一路疾行。 “驾!” 马儿被狠狠的马鞭抽打,在夜晚一路狂奔,马车也随之颠簸不止。 顾嫣然是被一阵摇晃给颠醒的,她太阳穴还在突突的疼,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浓烟,火光,还有一双绣着云纹的皂靴…… 她猛地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辆极速行驶的马车中。 顾嫣然心下大惊,忙掀开车帘一看,惨白的月光下,映照出急速后退的灌木,还有路边的田埂。 这分明是城外才有的景色! 顾嫣然大惊失色,忙拍打着车辕,嘶吼出声。 “停车!快放我下来!” 这时,赶车的人听见声音,突然一个用力勒紧缰绳。 “吁!” 正在疾驰的马儿突然吃痛,高高的扬起前蹄,在夜晚发出长长的嘶鸣声。 马车骤然停下。 顾嫣然一个不稳,差点栽出去。 下一秒,车帘被粗暴的掀开,露出‘云砚’那张震惊的脸来。 在看到顾嫣然的那张脸后,他的脸色猛地一变,目光陡然凌厉。 “怎么是你!” ‘云砚’突然伸手,一把掐住顾嫣然的下巴,声音也下意识的变成了熟悉的腔调。 “楚青鸾呢?” 顾嫣然浑身发抖,又惊又怕,可在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后,整个人却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夫、夫君?”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 她记得,这个男人叫云砚,先前在琴会上抢了赵家公子的风头,还得了楚青鸾的青眼。 可为何这声音,却跟齐彻一模一样。 “我问你!楚青鸾呢?”齐彻见她不回答,手上的动作用力了几分。 顾嫣然从疼痛中回神,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分明就是齐彻本人! 她既庆幸又难过,好在绑架她的不是陌生男人,不然,这深夜里,荒郊野外的,就算侥幸逃脱,名声也铁定保不住了。 可齐彻不一样,他曾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而她肚子里此刻还怀着他的孩子,她想,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齐彻也不会做的太过。 然而顾嫣然终究是高估了人性。 “夫君,你弄疼我了——” “闭嘴!” “你早就与我和离,谁是你夫君!” 齐彻恼怒不堪,一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 他分明记得,楚青鸾就是进了这间厢房,可为何此刻却成了顾嫣然? 他目光扫过顾嫣然的衣裙,这才发现,原来两人今日的穿着,颜色竟十分的接近,再加上晚上视线不好,当时顾嫣然又是背着脸倒在地上,他竟然给弄混了! “该死!” 齐彻的脸上闪过狂怒,竟硬生生一拳头砸在马车车板上。 车木板上很快就印出了五根血印子。 顾嫣然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齐彻原来要掳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楚青鸾! 联想到方才他在琴会上的所作所为,下一秒,一股灭顶的愤怒像潮水般朝着顾嫣然席卷而来。 “齐彻!你疯了!?” 连当朝公主都敢劫持,他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长了吗? 齐彻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目光阴凉的盯着她:“怎么?吃醋了?” “要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早已经……”将她给掳出来了。 明明就只差一点点。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啊!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顾嫣然,顺带将她往身后的车厢一丢,像是在丢什么破布一般。 顾嫣然一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架着胳膊撑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齐彻。 失望,愤怒,悔恨,惊惧…… 各种情绪交织在心里,让顾嫣然浑身颤抖。 可即便如此,她仍强撑着讥讽:“可你就算抓了楚青鸾又如何?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宁可被大火烧死也不会跟你走!” “闭嘴!”齐彻一巴掌将她扇倒在车厢里,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你这个蠢货坏事,我何至于此?” 顾嫣然嘴角渗血,却笑得越发癫狂;“我坏事?呵呵,是你自己眼瞎!连心上人都能认错,难怪楚青鸾看不上你!” 顾嫣然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齐彻的心里。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突然抬手掐住顾嫣然的脖子,将她狠狠的按在车厢壁上。 第74章 齐彻!你个畜生,虎毒还不食子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他声音温柔的可怕,手指却越收越紧,“不过是个随意勾搭男人的荡妇罢了。” 顾嫣然和三皇子密会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联想起当初中榜之后参加的那次宴会,和顾嫣然有了肌肤之亲,之后顾霆远才逼着他迎娶顾嫣然。 后来得知她根本就是个假千金,骨子里流着最为低贱的血,齐彻就再也没碰过她一次。 可没想到,就是那一次的误打误撞,反倒让她肚子里有了孩子。 齐彻的目光一寸寸向下,最后停留在顾嫣然的小腹处。 他已经没办法再以齐彻的身份活在阳光底下,若真让这个孩子出生,怕是只会成为他日后的软肋和累赘…… 顾嫣然呼吸困难,并不知道齐彻的内心正在做着无人的交战。 她仍然挣扎着冷笑道:“荡妇?那你现在……又算什么?一脸连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丧家之犬吗哈哈……” 齐彻被刺激到面目狞狰,连人皮面具都快要崩裂开来。 他暴怒的松开顾嫣然的脖子,却一把扯开她的衣领,“既然你这么想当荡妇,那我就成全你!” 顾嫣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住,终于知道慌了。 “你……你想干什么?”她捂着肚子朝后缩:“你这个畜生,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那又怎样?” 齐彻讽刺地笑了一声,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寒光:“你以为我会让你这贱人生下我的血脉?” 说完,她将顾嫣然粗暴的往里面一推,然后重新坐在马车前,挥动马鞭,驱使马车继续往前。 “你要带我去哪儿?不!齐彻,你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顾嫣然兀自在拍打着车厢门板,可齐彻却充耳不闻,只管赶车。 顾嫣然几次想要直接跳车,可碍于马车的速度实在太快,而道路两边又凹凸不平,冒然跳车,轻则毁容,重则丢了性命。 她咬了咬牙,最终伸手取下头上的发簪,紧紧的攥在袖子里。 一会儿若是齐彻胆敢对他用强,她就朝着他胸口扎过去—— 终于,马车在一个破庙面前停下。 齐彻毫不留情的将顾嫣然拽下马车,看着她摔在草堆上。 “放心,我不会亲手杀你。” 齐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但我要让你尝尝,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他心里其实是恨顾嫣然的。 当初要不是她蓄意勾引,怎么会在宴会上和她发生关系?之后又怎么会迎娶她?害得楚青鸾和自己离心,因小失大。 都怪她! 都怨她! 顾嫣然蜷缩在地上的泥水坑里,腹部的绞痛令她冷汗直流,“你……你会遭报应的……” “呵!”齐彻冷笑一声,突然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 顾嫣然一看那瓶子,眼睛瞬间瞪直了。 这不是她昏迷前准备放进熏香里的吗?为何被他给捡了过来。 “看来,你认得这东西。” 齐彻将药丸碾碎,撒在她身边,“可惜啊,现在要用到你自己身上了。” 顾嫣然浑身颤抖地看着药粉飘落在泥水中,腹部的绞痛越发剧烈。 她死死的咬住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发出凄厉的惨笑:“齐彻,你果然够狠!” 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 他就是个畜生! 不!虎毒还不食子,他比畜生都不如!简直丧尽天良! 齐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我说过,你可以让她病,让她痛,可你不该妄想伤害她的性命。 如今你既食言,那便自食恶果!” “我没有……”顾嫣然想说,她并没有想过要取楚青鸾的性命。 可齐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而她的肚子也在此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不……不是这样的……夫君……啊~” 齐彻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踏上马车,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他还要赶在宴会结束之前回去,否则事情很容易败露。 “刺啦!” 一道闪电在天空中劈开,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 顾嫣然绝望的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身下的血也越流越多。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顾嫣然身下晕染开来,把以她为中心的方圆之地,都染成了红色。 破庙里,几只野狗闻到血腥味,正虎视眈眈的靠近。 顾嫣然死死的攥着地上散落的药瓶,突然癫狂地笑起来:“齐彻……你不得好死!” 就在野狗扑上来的瞬间,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蹲下身,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顾嫣然:“想报仇吗?” 顾嫣然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那人的衣角:“带……带我走……”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拎起她,“记住,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了!” 雨幕里,两人渐行渐远,只留下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几粒被雨水泡发的红色药丸…… —— 再说宴会这边,众人在发现云砚和顾嫣然双双失踪,纷纷在心里猜测不已。 秦九歌指挥着侍卫把着火的厢房里里外外都查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尸体。可却在床底下的一处挡板,发现了一条密道。 消息很快传到楚青鸾耳朵里。 彼时,她正在等候太医处理裴渊的伤势。 裴渊后背的伤不轻,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恢复。 见状,裴渊建议道:“殿下,要不还是臣亲自去……” 裴渊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楚青鸾轻轻按住肩膀:“别动,养伤要紧。” 她转头对秦九歌问道:“密道通往何处?” 秦九歌脸色疑重,“我只让人查探了一段,似乎是通往城外的方向。” 楚青鸾脸色一沉。 要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少说也要十天到半个月的功夫。 可她回京也才不过数十天,这么说,早在这之前,就有人知道她准备举办琴会,并且已经提前挖好了密道。 “殿下!”裴渊强撑着坐起身,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云砚举止怪异,又与顾嫣然同时失踪,恐怕……” “本宫知道。”楚青鸾打断他,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秦九歌:“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城门,严查出城人员。另外……” 她顿了顿,补充道:“派人去查查云砚的底细,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琴会的。” 秦九歌领命而去,楚青鸾的目光重新落在裴渊身上。 他后背的伤口虽然包扎,但纱布上仍渗着血迹。 楚青鸾抿了抿唇,突然道:“裴渊,你为何要冲进火场?” 裴渊抬眸,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臣……职责所在。” 楚青鸾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道:“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随后她起身,“我先去看看密道情况,你好好休息。” 裴渊静静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听到厢房着火时,他当时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绝对不能有事。 第75章 来人,给本小姐扒了他! 然而,就在秦九歌准备领着人手前去查探密道时,却见‘云砚’自己却从一处走廊里拐了出来。 他有些踉跄的走近人群,脸上还带着几分宿醉的茫然。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怯弱:“这……这是怎么了?” 秦九歌当即拔出身旁侍卫身上的佩剑,指着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云砚’吓得身子一抖,差点趴在地上。 “我、我在后院桃树下,方才喝多了酒,就、就不小心睡着了。” 说完,他还一脸无辜的朝着随行的好友看过去,“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秦九歌狐疑的盯着他:“厢房走水的时候,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云砚’茫然的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走……走水?什么走水?” 说着,他偏头朝着另一边看过去,结果看到方才还立在湖面上的一栋酒楼,此刻已经是乌漆嘛黑,房顶还有浓烟在飘散。 他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双腿不自主的开始打颤。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云砚’连连摆手,看上去惊慌不已。 秦九歌缓步逼近,目光如刀般审视着他:“云公子还真是好雅兴,放着琴会不参加,独自饮酒酣睡?” ‘云砚’垂下头,目光带着几分窘迫:“我、我不善交际,又怕给云家丢脸,所以才……” 秦九歌将信将疑,冷声道:“你说你喝多了酒,你的酒壶呢?在哪儿?” ‘云砚’身子一颤,半阖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正当他想着要怎么圆过去的时候,却见一个侍卫突然来报: “报——” “启禀大小姐,城外的破庙有情况!” 秦九歌神色一凛,当即也顾不上盘问,立即翻身上马,跟随那侍卫朝着城外而去。 ‘云砚’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袖子底下的手早已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 ……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楚琅正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两名衣衫半解,身材妖娆的侍女跪在两侧,一个为他捶腿,一个往他嘴里喂着葡萄。 他眯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殿下。”他身旁的心腹太监谄笑道:“这会儿琴会该是到高潮了,想来周公子他们已经让那位出尽洋相了……” “哼!”楚琅得意的冷笑一声,捏了捏侍女的脸蛋,“孤倒是要看看,她楚青鸾一个和离过的二嫁之身,竟还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办琴会选夫?皇家的脸面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殿下!大事不好了!” “混账东西!”心腹太监踹了侍卫一脚,“没看到殿下正好着吗,会不会说话?” 楚琅闻言抬手,阻挡了太监的发作,朝着报信的侍卫问道:“发生了何事?” 侍卫拱手禀报道:“琴、琴会出事了,周公子他们被当众揭了老底,赶出了望月湖,公主还……还在……” “什么?” 楚琅猛地坐直,起身推开了一旁的侍女。 “公主还借机拉拢了户部尚书之女,还有林家在内等七八家贵女,现在满京城都在夸赞公主贤明。” “废物!” 楚琅突然暴起,拿起手边的镇纸就砸了出去。 侍卫不敢躲闪,只能任由那镇纸砸在自己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本宫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 “连一个小小的琴会都进不去!” 就在这时,又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告道:“报、报告殿下,顾小姐在宴会上失踪,厢房也起火了,秦大小姐已经带着人去了城外,说是要捉拿贼人!。” “什么?!” 顾嫣然失踪了?? 楚琅先是一惊,紧接着疑惑不解。 “属下了解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说是在后院找到了云家庶子,醉酒睡着了,可这时间也太过巧合了。” 楚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云家……庶子……呵,有点意思。” 这时候,心腹太监仇远上前一步,朝着楚琅建议道:“殿下,哎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楚琅偏头看他。 仇远又接着道:“殿下您想啊,若是顾相国知道了自己的宝贝千金在公主的宴会上被贼人掳走,那他还不得……” 后面的话太监没说出来,但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眼神,却让楚琅眼睛一亮。 他抚掌大笑几声,随后吩咐下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顾相国,另外,茶楼酒肆也都找人宣传宣传,就说相国千金在公主的选夫宴上失踪,生死未卜!” 侍卫得令,正要告退,却听见楚琅又阻拦道: “且慢!”他理了理衣摆,跨出一步,“算了,还是孤亲自前往顾府走一趟。” 这可是个拉拢顾家,踩踏楚青鸾的绝佳时机,他怎能错过? —— 这一头,当秦九歌带着侍卫赶到破庙的时候,只发现了遗留在门前的一滩血迹,还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众人在破庙周围查探了一番,发现除了几条野狗,并没有人为踏入的痕迹。 就在这时,有侍卫在前面的水坑附近发现了情况。 “大小姐,这里有情况。” 一名侍卫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地上几粒未被雨水融化的药丸残渣。 秦九歌紧跟着上前,也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暗红色的药丸,被泡发后颜色已经很淡。但依旧能辨认出不是寻常药丸。 她取出绢帕小心的包裹起来,“带回去交给太医查验。” …… 回到公主府,楚青鸾正在翻阅密报,见秦九歌进来,她头也不抬的问道:“如何?” “公主。”秦九歌从怀里取出绢帕,展开,“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太医院验证过药渣,确认是定惊散。” 定惊散,表面指安神定惊的女子用药,实则含麝香、藏红花等破血成分,可用于隐晦杀人。 楚青鸾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突然问道:“云砚呢?” “还关在柴房里,一直喊着冤枉……” 说到这儿,秦九歌突然顿住,脑海里突然想到一条重要线索。 “公主,我这就去一趟柴房。”她说完就转身告别,甚至来不及等待楚青鸾的指示。 与此同时,后院柴房。 “砰!”的一声,齐彻喊累了,正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突然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给踹开。 齐彻先是一惊,目光下意识的朝着不远处的草堆瞥了一眼。 那草堆的下面,有一堆被染上红土的干草。 齐彻的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怯懦的模样。 “秦、秦小姐,你这是……” 秦九歌冷着脸大步上前,目光停留在他的鞋尖上。 “来人,给本小姐扒了他的鞋子!” 第76章 令爱带着这等虎狼之药,意欲何为? 两个侍卫立马上前,粗暴的拽下了齐彻的靴子。 齐彻顿时脸色涨红,慌乱的蜷起双脚,“别……别这样……” 秦九歌理都没理他,戴起手套接过侍卫手里的鞋子就开始研究。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的鞋底虽然磨损严重,却不见半点红土的痕迹。 秦九歌眉头紧蹙,难道自己猜错了? 这云砚当真是无辜的? 她又拿着鞋子仔细端详一番,鞋底确实磨得很薄,有几处甚至快要透光,但确实只有望月湖附近的干土,并没有红土的痕迹。 “求您……别看了……” 齐彻声音细如蚊呐,双手无意识的绞起衣角,“这双鞋,在下已经穿了三年……”他抬起通红的眼睛,又迅速垂下,“嫡母说,庶子不配穿新鞋……” 秦九歌将信将疑,却见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咳着咳着,一滴眼泪刚好砸落在柴房的地面上。 他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道:“我……我知道今日不该来的,可、可大哥他在临出发前闹了肚子,母亲要我来顶替,我若不来,就、就会把我送去城外的庄子上。” “秦小姐,您身为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庶子庶女,在大家族里的生存有多么艰难……” 他把自己说的极其凄惨和委屈,像是不得已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出来。 秦九歌正准备张嘴讲话,这时候,又有下人来报: “大小姐,顾相国来了,说是要找公主要人,这会儿已经在前面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秦九歌闻言眉头一皱,手中的鞋子‘啪’地扔到齐彻面前:“给我老实呆着!” 她转身对着侍卫厉声道:“看紧他,不许任何人接近!” 待秦九歌的脚步远去,齐彻脸上的凄楚表情瞬间消失。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襟,喃喃自语道:“云家庶子……确实是个好用身份。” 与此同时,公主府的前院已经是一片混乱。 顾霆远带着数十名家将堵在府门前,声嘶力竭的喊道:“小女在殿下的琴会上失踪,至今连个消息都没有,殿下若是不能给老臣一个交代,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面见圣上讨要个说法!” 一旁的知夏见状,气得小脸通红,当即就一个箭步冲到台阶前,双手叉腰。 “怎的?堂堂相国大人,竟跟那市井泼妇一般,学起了耍赖?” “她顾嫣然明知道这琴会邀请的是未婚男女,可她偏要厚脸皮地挺着个孕肚凑过来,安的什么心?” “分明是你教女无方,没有看好自家的狗,让她跑了出来,现在人不见了,还好意思来找殿下要人? 呸!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你……”顾霆远气得胡子直抖,脸色涨红,“放肆!你区区一个婢女,竟也敢对本相呼来喝去!成何体统?” “体统?”知夏冷笑一声,“顾嫣然挺着个肚子招摇过市,还在宴会上做出一副恶心人的做派,难道这就是顾家的体统?” 顾霆远见知夏不仅不收敛,反而一再言语上侮辱顾嫣然,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冲天的愤怒。 他愤怒的看着楚青鸾,质问道:“殿下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指着本相的鼻子骂。 殿下您若管教不了下人,老臣不介意亲自替您管教一回!” 楚青鸾缓步上前,将知夏护在身后,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本宫的婢女,还轮不到顾相来管教。” “知夏说话是直了些,但……”她目光一冷:“有哪句话说错了?” “你……”顾霆远目眦欲裂,“小女的确先前曾得罪过殿下,可她现如今还怀着孩子,殿下就算再怎么恨她,也不该下手如此之重!” 楚青鸾凤眸危险的眯起:“顾相这话,是认定了要赖上本宫?” 话落,她突然抬手,知夏立刻捧上一个锦盒。 盒盖掀开,里面竟然是几粒被水泡发了的药丸。 “顾相不妨替本宫解解疑惑,令爱带着这等虎狼之药来赴宴,究竟意欲何为?” 顾霆远眼睛倏地睁大,“这是……” “哼!”知夏冷笑一声,“顾相国怕是还不知道?你那宝贝女儿,可不在邀请名单上,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人,值得她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蹭着韩家小姐请帖前来。” “胡说八道!”顾霆远恼羞成怒,指着知夏的鼻子道:“嫣然她有了身孕,来琴会自然是为了……” 说到此处,顾霆远突然卡住了,若是为了齐彻来赴宴,可据他所知,齐彻今晚并不在现场,那么顾嫣然为何还要前去? 这时候,知夏又道:“顾相怕是还不知道,顾嫣然最后逃走的密道,竟然通往城外的一处破庙,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应该集结人手全力去搜寻才是,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霆远听闻,整个人如遭雷击。 “什么密道?” 还逃往? 这么说,嫣然是自己逃走的? 知夏白了他一眼,那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顾霆远瞬间变得狂躁,伸手指着知夏。 “你这丫头,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若再拿手指着本姑娘,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折了你的手!”知夏不甘示弱,知夏作势就要动手! “你敢!” 眼看二人在公主府门口就要爆发一场冲突,周围有一些围观的百姓都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突然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紧接着,车帘被人掀开,李氏火急火燎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顾霆远一抬头,刚好瞧见自家夫人,顿时感觉底气又足了几分。 “夫人,你来得正好!这丫头仗着殿下的偏宠,简直无法无天,你在此处守着,我这就进宫去,恳请陛下裁夺,无论如何,也要给嫣然讨一个公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茶馆二楼。 楚琅正倚在雕花窗边,静静地欣赏着公主府门口这一幕。 见对面汇聚的百姓越来越多,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殿下这招借刀杀人,真是高啊!”心腹太监仇远弯着腰,一脸的谄媚,“顾相国这回,和公主的梁子怕是要彻底结下了。” 楚琅轻轻抿了口茶,目光黏在公主府门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上,“顾嫣然那蠢货,总算在临死前还有点用处。” 仇远听闻,眼睛闪了闪:“殿下如何得知,那顾家小姐已经死了?” 楚琅冷笑了一声,“孤的人方才已经去破庙看过了,说那破庙门口流了一地的血水,附近还有几只饱餐的野狗。” 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又是下雨的,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楚琅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阵恶毒的光芒,他对着仇远吩咐道:“一会儿如果下面的人打起来了最好,若是没打起来,你就暗中派人把这个消息,务必要传到顾相和顾夫人的耳朵里。 记住,要将顾嫣然的死相,描述得越惨越好!” 仇远一听,顿时打了个激灵。 好家伙! 这顾相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千金死得这么惨,那还了得? 届时哪怕最终调查出来公主是无辜的,顾霆远心里的这口气,恐怕也得找个地儿撒了才行! 仇远会意,立马拱手道:“殿下高明,奴才佩服!” 第77章 你要是现在进宫,这辈子就别想认回女儿了! 再说这头,顾霆远在对这李氏交代了两句之后,就准备转身进宫。 可却被李氏的一句话给钉在了原地。 “你要是现在进宫,这辈子就别想认回女儿了!” 顾霆远脚步猛地顿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什么认回女儿? 他们的女儿嫣然不是失踪了吗? 顾霆远这才注意到,李氏一直盯着知夏的方向,眼圈泛红。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却见李氏从怀里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道:“我回陇西查了整整三日,这是当年接生嬷嬷临终前写下的供词,你看看!” 顾霆远抖着手展开信封,上面的墨迹确实年份久远,可信纸却被保存的很好。 他快速阅览信上的内容,片刻后,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 只因这上面交代了,当年李氏产下的女儿,竟然是被人给调包的! 这些年来他们养大的顾嫣然,竟然是一个低贱的下人之女!并且这个下人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晃荡了十几年。 正是此前顾嫣然的乳母葛嬷嬷! ‘轰’的一声,得知真相。顾霆远只觉得一瞬间脑瓜子嗡嗡作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朝着他当头劈下。 “夫人、这……” 他声音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李氏已经顾不上顾霆远了,她艰难的迈动脚步,一步步朝着知夏走过去,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知夏姑娘,可否让我看一眼你的胳膊。”李氏的目光复杂难辨,声音隐隐带着颤抖。 她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知夏一定就是当年那个被调换的女婴。 因为她特意调查过,偷换孩子的葛嬷嬷祖籍就是陇西的,而且当年那里曾遭遇过一场战火,是先皇后带兵平定叛乱。 再后来,她听说过先皇后在战场上捡到了一个女婴,刚好与公主年纪相仿,便带回宫中从小培养,成为了公主身边的侍女。 这一切都十分巧合,不是吗? 知夏因为顾霆远先前的态度,对李氏也有些防备,“顾夫人这话好没道理,这是要当众辱我一个丫头的清白?” 李氏一听,只觉得心如刀绞,她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别怕,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敢问姑娘,胳膊内侧可有一鸢尾花形状的红色胎记?” 知夏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氏。 “你怎会知道?” 她的胎记除了先皇后知道,公主知道,剩下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李氏为何会得知她身上有胎记? 难不成? 想到什么,知夏的脸色也在一瞬间精彩纷呈,震惊、难过、失望、愤怒、还有抗拒。 她从小在宫里长大,早就没有家人了。 就算有,那也只能是公主和先皇后。她们凭什么现在来认亲,摘桃子! 见状,李氏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块褪色的锦帕,哽咽道:“这是我怀着身孕的时候亲手绣的。 当年临产前,我便梦到一朵鸢尾花开在雪地里,醒来便绣了这帕子。” 她轻轻展开绣帕的一角,露出里面夹带的一缕胎发,“这是那接生嬷嬷临死前留给她的儿子和儿媳的,说我的女儿,生来就带着鸢尾花的胎记……” 话落,知夏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么说来,她真的是顾家的女儿? 眼前这妇人,真的就是自己的生母? 知夏怔怔的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的触碰左胳膊内侧的胎记。 隔着布料,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胎记在发烫。 她望着李氏泪眼婆娑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李氏见她这般反应,哭的更凶了:“孩子,娘对不起你……都怪娘……” 知夏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不着痕迹的站在了楚青鸾身侧。 娘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过陌生,比念先帝谥号还要艰涩。 “顾夫人!”楚青鸾平静的开口,指尖搭在知夏的肩上,“今日之事太过突然,知夏需要时间来消化。” 她目光扫过四周窃窃私语的百姓:“更何况,十八年前调换婴孩的真相尚未查明,万一这其中有误会,岂不叫人空欢喜一场?” “不会的殿下。”李氏坚定的摇头,道:“臣妇已经查明,当年调换孩子的,正是此前府上的乳母葛妈妈,只可惜那贼妇已死,否则,臣妇定要将她剥皮拆骨,五马分尸!” 一想到顾嫣然鸠占鹊巢这么多年,而亲生的孩子却成了一个奴婢,李氏就恨不得喝了葛嬷嬷的血,吃了她的肉。 另一边,得知真相的顾霆远则睁大双眼,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死死地盯着知夏的脸,一开始还不觉得,结果越仔细看越发现,知夏的眉眼,竟真的与李氏年轻那会儿有着七分神似。 他踉跄了一步,颤声问道:“夫人,你、你真的确定,这丫头才是我顾家的亲生女儿?” 李氏叹了一声,闭上眼,艰难地点了点头:“老爷,此事错不了,若我没猜错的话,知夏的胳膊上,也有着与嫣然一模一样的胎记在。” 顾霆远听闻,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一直以来,他都将顾嫣然当做自己的掌上明珠,几乎是有求必应,付出了整整十八年的父爱。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一切竟然都是一场骗局,他一直在替一个下人养女儿。 多么讽刺! 眼下只要看一眼知夏的胳膊,此事就能得到验证,顾霆远显得有些迫切。 他上前一步,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知夏,“知夏姑娘,你……” “顾相!”楚青鸾目光一凛,不动声色的将知夏护在身后:“知夏是本宫的人,岂能当众验身?” 顾霆远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在公主府门口,周围还有不少百姓都看着呢。 “是臣思虑不周,殿下恕罪,只是此事关乎我顾家血脉,恳请公主行个方便,臣只是想让夫人亲自验证一眼,就一眼便好!” 李氏也适时上前,一双眼里满是期待。 知夏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索性自己从楚青鸾身后走出来。 “殿下,既然事关奴婢的身世,奴婢愿意自证!” 她神色平静,眼神却带着几分倔强。 之后,她缓缓卷起左臂衣袖,露出内侧那朵殷红的鸢尾花胎记。 月光下,那胎记栩栩如生,竟与李氏描述的分毫不差。 第78章 知夏竟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顾霆远在看清后,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睛里冒出泪花。 “真的是……真的是……” 知夏竟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紧接着,又听见知夏继续道:“但那又如何?” 她缓缓放下衣袖,声音清冷:“十八年来,奴婢在宫中活得堂堂正正,公主待奴婢也情同姐妹,倒是顾相……” 她目光扫过顾霆远因震惊而颤抖的脸,“养出这么个心狠手辣,不知廉耻的女儿,如今还有脸来认亲?” “二位请回,这里没有顾家小姐,只有公主府的侍女知夏。” 她语气平静,态度干脆。 李氏闻言,掩面痛哭起来。 顾霆远则面色灰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顾嫣然教育上的失败,一直是他们夫妻俩心里共同的痛。 “孩子……之前是为父的错,你……” “顾相慎言!”知夏提醒他,“奴婢卑贱之躯,怎配做相府千金?”她故意将‘奴婢’二字咬得极重,满意的欣赏着顾霆远的脸色又灰败了三分。 李氏突然上前,试图抓住知夏的衣角:“知夏,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只求你能给我们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顾夫人言重了。”知夏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我先前说过了,并没有任何委屈,也不打算和顾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二人与其耽误时间在这里纠结认亲,不如回去好好调查调查,顾嫣然为何要带着堕胎药赴宴,又为何要从密道逃跑——” 顾霆远闻言,额头渗出冷汗。 他方才从太子口中得知消息,说顾嫣然在琴会上失踪,生死未卜,他也没细想就带人来了公主府,试图让公主对此给一个说法。 因为他知道,顾嫣然先前在齐家的时候,给公主添过不少麻烦,此番公主有意敲打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得知她竟带着堕胎药赴宴,那这背后的用意,就值得推敲了。 搞不好,顾家满门都要被顾嫣然牵连获罪。 毕竟,栽赃嫁祸皇室公主,最轻也要被流放。 …… 这时,对面茶楼的楚琅瞧见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不禁有些疑惑。 “顾霆远这老匹夫,怎么还不动手?” 明明刚才看到双方的局势就要一触即发了,可这都磨磨唧唧半天了,怎么场面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这时,有下人上楼禀告道:“启禀殿下,对面出现了状况……” 紧接着,下人便将李氏突然到来,在公主府门口当众认亲,揭露知夏身份的事简短的说了出来。 听闻后,楚琅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 “什么!?” 知夏那死丫头,竟然是真正的相府之女? 那顾嫣然就是个冒牌货? 不得不说,这戏剧性的转折,把楚琅也给整懵了。 这下可怎生是好?难不成今天又白费功夫了?看不成戏了? “砰!” 楚琅焦躁的把茶盏摔在地上,嘶吼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太监仇远见状,挥手屏退了下人,佝着身子凑近道:“殿下息怒,奴才倒有个主意。” 他声音阴恻恻的,“顾相养了那假千金十几年,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若是让他知道顾嫣然已被折磨致死,尸骨无存,怕是会……” “嗯?”楚琅眯起眼睛。 仇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如咱们派人去告诉顾相,就说……顾嫣然被人抛弃在破庙里,被人百般凌辱不说,连尸体都已经被野狗分食……” 楚琅听闻后,脸上阴郁的神色果真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他大笑几声,“好个一石二鸟。” 他合上折扇,吩咐道:“去,立刻派人去准备一番,然后拿着能代表顾嫣然身份的东西,送去对面!” 这时,公主府门口,李氏还想继续劝说几句什么,这时候,就见一个顾府的丫鬟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不好了!老爷,夫人,小姐的尸体在城外破庙,被人给找到了……” 那丫鬟手里拿着个包裹,哭得撕心裂肺。 见到李氏后,她抖着手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件被撕烂了的衣裙,正是顾嫣然今日赴宴所穿的那件,上面还沾染着不少秽物和血迹。 李氏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过去。 而顾霆远则双手发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样。 那丫鬟继续哭诉道:“小姐生前也不知遭遇了怎样的劫难,奴婢找到她的时候,尸身都已经不完整了,要不是这件裙子和帕子,奴婢简直都不敢相信,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对小姐一个弱女子下如此毒手啊!” 围观的众人听闻,一时间也是震惊不已。 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吓得脸都白了。 “天呐,这也太惨了!”一个妇人捂着嘴,吓得脸色发白。 “听说这顾小姐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这……造孽呀!” “你们说,会不会是顾小姐此前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其中一人快速看了眼楚青鸾所在的方向。 楚青鸾此前在民间有个丈夫的事,有不少人都知道,再加上上次齐彻在公主府门口闹的那一出,稍微用心一打听,就有不少人知道顾嫣然和楚青鸾过往的恩怨。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用一种既防备又忌惮的眼神看着楚青鸾。 知夏气得浑身发抖,刀子似的眼神朝着那顾府的丫鬟扎过去。 她怀疑这个丫头就是过来搞事的。 丫鬟名叫翠儿,是顾嫣然回京之后新买回来的,刚进院子里伺候不到一个月,因此很容易就被楚琅安排的人给收买了。 至于她手里的那件衣服,则是从顾嫣然的衣柜里找出来的同款,血迹什么的,也都是伪造上去的,为的就是要趁在这个当口对顾霆远夫妇刺激一波,好让顾家和楚青鸾生出嫌隙。 翠儿见知夏瞪她,身子顿时往后一缩,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哭的更凶了。 “老爷,小姐今日本来是诚心想来给公主殿下赔罪的,说她先前冒犯了殿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可谁曾想,会酿成这样的惨剧啊!” 说完,翠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捂住嘴,摇头解释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怀疑殿下,只是……只是奴婢实在想不透,到底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小姐生生从宴会上给掳走。” 果然,听完翠儿的话,顾霆远顿时脸色都变了! 第79章 婢女栽赃,挑拨离间! 知夏见状,正准备上前抽这贱婢两巴掌,却被楚青鸾轻轻拦住。 只见她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翠儿脸上,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是在怀疑本宫杀害了你家小姐?” 翠儿神色忌惮,摇头道:“奴婢不敢!” 是不敢,但并没有否认。 楚青鸾目光略过她,看向顾霆远,“顾相,顾夫人,你们也这么认为吗?认为本宫心思恶毒,手段残忍,害死了令千金?” 顾霆远脸色阴晴不定,还未开口,李氏已经颤颤巍巍的跪下:“殿下明鉴,臣妇绝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想到顾嫣然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一直在自己面前刻意隐藏,装乖卖巧,李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调查到,一年前葛嬷嬷之所以会犯错被发卖,全赖顾嫣然的手笔,听说对方被发卖后没多久就死于一场疾病,李氏怀疑,这极有可能是顾嫣然的干的。 虎毒不食子,可顾嫣然为了继续做顾家千金,不惜隐瞒身份,还毫无人性,毒杀自己的生母。 如此行径,简直是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她死得凄惨,那是报应! 楚青鸾轻轻抬手,示意李氏起身:“夫人不必如此。” 她突然转向翠儿,语气凌厉:“你方才说,顾小姐是来给本宫赔罪的?” 翠儿目光慌乱的躲闪了两眼,点头道:“是、是的……” “那本宫倒要问问。”楚青鸾抬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囊,“为何她身上会带着这等虎狼之药?” 锦囊抖开,几粒被雨水泡发,又被烘干凝结的药丸滚落在地上。 周遭的百姓顿时哗然。 “这……”翠儿脸色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并非贴身伺候顾嫣然的,也不知道她去参加琴的真实目的,此番是太子的人找到她,要她演一出戏即可。 她怎么会知道,顾嫣然好端端的去参加宴会,还带着堕胎的药? 脑子一想就明白过来,顾嫣然或许是想借机来一出栽赃陷害的戏码。 只是恐怕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就率先出事了。 翠儿的一双眸子不断的闪烁,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殿下饶命,奴婢……奴婢也不知啊!” 李氏见状,很快反应过来,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如今倒是胆子大得很,竟敢跑来公主府门口大放厥词,还故意说些似是而非,引人猜想的话。 她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想也不想的就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翠儿脸上。 “贱婢!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翠儿直接扑倒在地上,嘴角都渗出血丝。 “殿下明鉴!”李氏转身,朝着楚青鸾重重地跪下,“这丫头定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此挑拨离间!臣妇这就将其发卖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翠儿的脸上闪过绝望,她惊怒的爬向李氏的脚边,乞求道:“夫人饶命啊,奴婢只是想……” “闭嘴!”李氏厉声呵斥,并一脚将她踹开,“你当本夫人不知?你只是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根本就没资格近身伺候。更何况……” 李氏顿了顿,又道:“她顾嫣然这也是死得其所,就算她没死,本夫人也不会再允许她踏入我相府门槛一步!” 翠儿震惊的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夫人!” 那好歹也是您养育了十八年的女儿呀! 咋就这么绝情,说不要就不要了? 翠儿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而李氏没打算当众解释,抬手一挥,后面几个相府的婆子便上前押了翠儿,堵上嘴,很快带了下去。 这时,李氏一脸歉意的看着楚青鸾:“殿下,实在是对不住,是臣妇驭下不力,这才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至于顾嫣然的事,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还请殿下莫要把那贱婢的话放在心上。” 顾霆远这时也回过神来,不禁冷汗涔涔。 若真如公主的殿下所说,顾嫣然带着虎狼之药去参加宴会,那她究竟想干什么? 宴会上就她一个女子有孕,难道真打算在宴会上流产,嫁祸给昭阳公主? 一想到这儿,顾霆远觉得刚才的行为真的是太莽撞了。 若李氏再晚来一步,事情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他岂不成了那以下犯上,污蔑皇室公主的乱臣贼子? “殿下!”顾霆远突然掀袍跪地,一脸的追悔莫及;“先前是臣糊涂,受人蒙蔽,差点酿成大祸,臣、惭愧!” 楚青鸾只需一想,就大概明白,顾霆远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挑唆,才会如此急不可耐。 可能挑唆他,并希望看到自己身败名裂的,除了太子楚琅,不作他想。 她目光微敛,淡淡的扫过顾霆远和李氏,“顾相能明白过来就好。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本宫的疏忽,明知令爱有身孕,应该早些派人将她送回府才对。” 楚青鸾的大度,以退为进,瞬间赢得了一波好感。也让顾霆远更加感到惭愧和内疚。 一旁的知夏突然冷笑一声,嘲讽道:“这会儿装的倒是像,方才不是还要为养女讨回公道吗?” 她故意将‘养女’二字咬得很重,让顾霆远老脸一红。 “知夏姑娘教训的是,我先前的确是有眼无珠……” 见他这般伏低做小,知夏反而不好再咄咄逼人了。 她撇撇嘴,回到楚青鸾身边小声嘀咕道:“现在倒知道装得跟孙子似的……” 楚青鸾轻咳一声,适时的开口:“顾相既然知错,那不如……将功折罪?” 顾霆远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会意,朝着楚青鸾郑重一拜:“臣这就去查清嫣然……不,那孽障为何要带毒药赴宴!”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知夏一眼,转身就走。 这一次,那背影似带着几分凄惶。 围观的百姓们吃了这么大一个瓜,纷纷唏嘘感叹。 “天哪,这反转也太大了?” “我就说嘛,公主殿下向来仁厚,怎么会做这种事?” 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交头接耳:“看来顾相这回是被人当枪使了。” “可不是嘛,可谁会这么大胆,连昭阳公主都敢算计?” “……” 一时间,公主府门前发生的这一幕,正以一个堪称恐怖的速度,很快就传遍了全京城,哦不,全大楚。 第80章 你是不是对公主,存了别的心思? 送走了顾霆远和李氏,知夏狠狠的松了口气。 回去后,楚青鸾先是摈退下人,然后认真的盯着知夏,问道:“知夏,如今你的身世已经查清,你……” 岂料话还没说完,知夏就‘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小脸上满是倔强。 “殿下千万别赶奴婢走,奴婢不稀罕那劳什子相府千金的身份,只想一辈子呆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楚青鸾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的伸手将知夏扶起来。 “傻丫头,谁说本宫要赶你走了?”她指尖轻轻拂去知夏脸上的泪痕,“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做本宫的婢女了。 本宫是想问你,可愿入我楚氏族谱,成为皇家郡主?” 知夏闻言,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下一秒,她猛地抓住楚青鸾的裙角,声音都变了调:“殿下若非要赶我走,那我宁可不要这郡主之位。” 楚青鸾被她这激烈果决的反应惊得怔住。 只见知夏眼圈通红,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当年秋猎时在山上迷路,是殿下您把最后的半块馍馍分给我,还有那次被太子的人追杀,也是殿下您不离不弃,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我……”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额头抵在楚青鸾的膝头,“什么郡主,都不及做殿下的知夏……” “傻丫头。” 楚青鸾轻叹一声,抚着知夏的发髻:“谁说郡主就不能住公主府了?” 知夏一怔,诧异的抬头。 只见楚青鸾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卷图纸,那正是公主府的地形布局。 楚青鸾伸手指着其中某处,道,“父皇原本允了本宫扩建公主府,只是这隔壁园子已经被人买下,明天本宫便派人去问问,看隔壁园子的主人是否愿意出售。” 他手上指着地图边缘某处,“这里打通做成一道拱门,将公主府与隔壁园子连作一处,岂不两全其美?” 知夏眼睛一亮,凑近了仔细看那张图:“殿下这主意甚妙,若是能买下隔壁园子,既不用扩建,又能让公主住的舒心,简直两全其美。” 她忽然想到什么,迟疑道:“只是奴婢听说隔壁是一位前朝遗老的别苑,不知对方肯不肯卖。” 楚青鸾若有所思,“成与不成,总得要试一试才知道。” 知夏想想也是,同时在心里计划着明日就去隔壁登门拜访,一定要尽早买回来。 殊不知,有时候事情就总是事与愿违。或者说,运气成分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 与此同时,谢家。 谢云祁刚踏入老太君的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压低的咳嗽声。 丫鬟们端着药碗进进出出,神色凝重。 谢云祁眉头一皱,快步走进去,却见谢老太君好端端地坐在罗汉榻上,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茶,谢柔和母亲谢夫人端坐在两侧,见他进来,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谢云祁脚步一顿,瞬间明白过来。 他不紧不慢的上前行礼,问安:“见过祖母,母亲。” 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漏。 随后,他兀自直起身子,嘴角挂上一抹浅笑:“祖母这头疼,好得倒是快。” 老太君冷哼一声重重地放下茶盏:“我要是不装病,你能这么快回来?” 谢云祁不可置否。 谢夫人叹了一声,柔声道:“云祁,你最近的行事,让我和你祖母有些担心。” 谢云祁神色不变,走到一旁坐下,淡淡的道:“母亲是指什么?” 谢柔性子急,直接道:“大哥,你还装糊涂?外头现在都传遍了,今日的琴会上,您帮着昭阳公主笼络那些世家子弟,还有秦九歌,帮忙笼络那些千金贵女,我都看到了。 还有今早在朝堂上,有人弹劾公主选夫的事,你竟还替那楚青鸾说话?” 谢云祁抬眸,语气平静:“公主选夫一事本就荒谬,她若真有意想要择婿,何须等到今日?不过是有人借题发挥罢了。” 老太君眯起眼睛:“你倒是护得紧。” 谢夫人忧心忡忡,“云祁,你一向稳重,可如今朝中局势微妙,谢家不宜与公主走得太近,免得被人揣测立场……” 谢云祁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祖母、母亲,你们究竟想问什么?” 老夫人盯着他,目光如炬:“那好,我问你——” “你是不是对昭阳公主,存了别的心思?” 话落,屋内骤然一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住。 谢柔瞪大了眼睛,谢夫人也屏住了呼吸,紧盯着谢云祁,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半晌后,谢云祁缓缓抬眸,淡淡的道:“祖母多虑了,臣子效忠皇室,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老太君冷笑一声,“那为何不见你对其它皇子也这般‘效忠’过?说起来,太子还是你的亲表弟,不是更应该得到你的效忠?” 谢云祁不语。 谢夫人见状,颇有几分痛心疾首:“云祁,你糊涂啊!公主身份尊贵,又深得圣心,若你真存了心思却了无结果,反倒是徒增烦恼。” 谢柔忍不住插嘴:“大哥!你真的喜欢上了公主?” “那怎么可以?咱们谢家的祖训你难道忘记了?‘宁扶昏君,不立女帝’,你都忘了吗?” 面对家人的指责,谢云祁终于抬眸,眼神深不见底。 “是!” “我是喜欢上了公主,但那又怎样?”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凉意。 “但此事仅是我个人意愿,与谢家无关。” 谢夫人怔住,谢柔则倒吸了一口气,捂住嘴。 老太君猛地睁眼,斥道:“糊涂!你是谢家嫡子,你的婚事,怎会与谢家无关?” “那若我不是谢家嫡子呢?”谢云祁突然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三人全都怔住了,包括老太君。 第81章 这些,够不够我和殿下长命百岁? 半晌后,只听见‘啪’的一声,老太君将手中的佛珠重重地咂在案几上,上好的檀木珠子都散落了一地。 她倏地起身,苍老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谢云祁的鼻尖。 “你、你再说一遍!” 什么叫不是谢家嫡子? 难不成,他还想与谢家脱离关系不成? 一想到这儿,老太君就觉得胸口发闷,气冲头顶。 谢夫人慌忙稳住婆母,声音发颤;“云祁,你莫要犯糊涂,谢家百年门楣,可容不得你任性。” “百年门楣?呵!”谢云祁轻笑一声,随手解开了身上那枚象征着谢家家主身份的玉佩。 “当年祖父扶持先帝登基,不也违背了‘不涉党争’的祖训?” 他将玉佩放在案桌上,“自小到大,谢家给我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 “但这些年在朝堂如履薄冰,替谢家周旋各方势力,又何尝不是在偿还恩情?” 谢柔突然冲过来,拽住他的衣袖,“大哥你疯了!你可知离开谢家意味着什么?若没了家族倚靠,你那些新政主张不过是纸上空谈!” “那就做个孤臣好了。”他缓缓抽回衣袖,声音依旧很淡。 “陛下正好需要这样的刀。” “咳咳……咳咳……” 老太君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枯瘦的手紧紧的扶着太师椅。 从先帝的时候起,皇室就一直想要改革世家世袭罔替的制度,启用寒门或者新贵,试图与世家们分庭抗礼。 可是以谢家为首的世家门则紧紧的抱团在一起,或联姻,或结党,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任何改革政令都如石沉大海。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世家的利益如古槐盘根般深扎朝野。 可如今,他竟为了一个女人,说什么不做谢家的嫡子。 简直可笑! “好!好得很!”老太君气极反笑。 “谢家祠堂里供奉着二十八代先祖,哪一代不是为江山社稷肝脑涂地?你要为了个女人背弃祖训,他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她喘息着咳嗽两声,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狠厉,“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可能让你脱离族谱!” 谢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麒麟儿,如今却要去当条丧家犬,这让她怎能容忍? 这一刻,老太君心里是有怨气的。 若不是那楚青鸾和离回京,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想方设法让她继续呆在江南城,这辈子都别回京。 谢云祁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就是谢家——百年簪缨世家,满口忠孝节义,可骨子里却比谁都懂得算计。 他们将他培养成最锋利的剑,却又想永远掌控剑柄。 老太君的咳嗽声在厅内回荡,谢夫人慌忙替她拍背顺气,谢柔则红着眼睛瞪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可她们谁又真正在意过他的想法? 从小到大,他读的是谢家指定的圣贤书,习的是谢家认可的兵法韬略,结交的是谢家安排的世家子弟,王公贵族。 他的每一步都被精心规划,仿佛一具完美的傀儡,只为了延续谢家的荣光。 而现在,他不过是想要为自己活一次,就成了谢家的叛徒,罪人! 真是可笑。 谢云祁缓缓抬眸,眼底的冷意更盛:“祖母,孙儿今日来此并非征求您的同意,而是告知。” 老太君猛地抬头,一双老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你——” “族谱除名又如何?”他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这些年我为谢家殚精竭虑,早该两清了。”谢云祁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决绝,“从今往后,我的路,我自己走。” “放肆!” 老太君猛地拍案而起,声音狠厉:“谢云祁,你真当谢家奈何不了你?!” 谢云祁却淡淡一笑:“祖母大可以试试。” “你——”老太君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忽然踉跄一步,脸色煞白。 这次是真的被气病。 “母亲!”谢夫人和谢柔都慌了神,忙一左一右扶住她。 “大哥,你非要气死祖母才甘心吗?!”谢柔哭喊道。 谢云祁看着老太君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祖母保重身体,孙儿先行告退。”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朝外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却没有丝毫停顿。 老太君见他去意已决,猛地抓起案上的茶盏砸在地上,瓷片四溅。 “好!你既然要走,我也绝不拦你!”她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狠厉,一字一顿道:“可你得想清楚了,你今日踏出了谢家大门,明日昭阳公主‘私通朝臣、意图干政’的折子就会被递到御前。 我倒要看看,你那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能不能扛得住这满城的风雨!” 谢云祁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身,眼底的寒意如同刀锋出鞘,周身低气压弥漫。 “祖母,您再说一遍?”他声音极轻,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老太君被他这眼神盯得心头一颤,但很快又强硬起来。 “怎么?你以为谢家在朝中这些年是白经营的吗?御史台,六科廊,多少门生旧故……” 老太君话音未落,谢云祁忽然低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文书,轻轻放在案几上。 文书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批印记。 “祖母既然提到了门生旧故。不知户部侍郎李大人看到这些漕运账目,可还会念及与谢家的旧情?” 老太君瞳孔骤缩,震惊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见谢云祁又翻过一页,“还有都察院王御史,上个月到手的那幅《八骏图》,真迹似乎还在……” “够了!”老太君的声音开始发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拷问:“你、你竟敢要与整个谢家为敌……” “一年前祖母让我接手谢家的暗线时就说过,知道的秘密越多,命也就越长。” 他慢条斯理的卷起文书,淡淡的道:“您猜,这些秘密够不够孙儿和公主殿下长命百岁?” 老太君猛地厉呵一声:“孽障!谢家养你这么多年……” “所以这些账册现如今还在我手里。”谢云祁起身,眼底寒芒尽收,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谢家嫡子。 “祖母,太医说您需要静养,明日我便派人送二十年的雪参来。” 他后退两步,恭敬的行礼,“孙儿告退。” 可在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头,看着谢柔:“对了,下个月柔儿及笄礼,听说赵家公子要来?” 他欣赏着谢柔煞白的脸色,微微一笑,道:“放心,大哥一定会准备一份厚礼。” 珠帘晃动,老太君颓然的坐倒在椅背上。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最得意的孙儿,早就已经织就一张她想象不到的大网。 而谢家,不过是网上的一根丝线罢了。 “祖母,大哥手里的那些东西……”谢柔怯生生的开口道。 “来人!备笔墨!”老太君突然喊道。 谢夫人闻言大惊,“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君冷笑一声:“他不是要护着那个金枝玉叶吗?我倒要看看,他护不护得住!”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母亲,您该不会是想……” 第82章 主子,您当真要,离开谢家么?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母亲,您该不会是想……” 老太君浑浊的老眼闪过一道精光,“马上就是秋猎了,太子不是一直都忌惮昭阳公主吗?那咱们便送他一个名正言顺能够除掉昭阳的机会。” 谢云祁不知道的是,谢家还秘密培养了十名特殊的‘死士’,这些死士都是从小以秘药喂养,浑身的血液都带着毒,见血封喉。 她作为谢氏一族的老太君,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谢云祁为了一个女人发疯。 …… 很快,谢云祁大步踏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擦过他的衣角。 福安提着一盏灯笼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谢云祁走到一个大树底下顿住脚步,抬头仰望着头顶的明月。 福安终于忍不住出声:“主子,您当真要……”舍弃家族,舍弃拥有的一切,离开谢家么? “福安。”谢云祁忽然出声道:“你觉得谢家这棵大树,根烂了多少?” 福安一惊,灯笼跟着晃了晃:“小的不敢妄议……” 他自小就跟着谢云祁,旁人只道谢家的麒麟子,位极人臣,翻云覆雨。可谁见过他三更天还在处理军报,重病高热时甚至咳出血还要应付政务。 那些世家子弟骂他是奸臣,是酷吏,可谁见过他深夜为阵亡将士家属写抚恤折子?那年北境大旱,主子连夜调了三十万石军粮赈灾,却被朝中的言官弹劾‘擅动军需’。 他虽享受了谢家的供养,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谢家打磨的一柄刀,一把剑?谢家靠着主子才得了如今的地位,可如今他只是想要喜欢一个女子而已,却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福安心里一阵抽疼,他语气带着几分哽咽:“主子,他们把您当梁柱,却从不管梁柱有没有蛀虫。” “无妨。”谢云祁淡淡的吩咐福安:“你连夜收拾东西,咱们住进醉仙楼。” 福安倒吸一口凉气:“主子是要……” “记得走正门,多带几件衣裳,还有书房里那暗格里的檀木匣子。” 福安了然。 那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也不是什么真金白银,而是一枚青玉笔搁。 那是昭阳公主幼年时送给主子的拜见礼,青玉雕成的小兔子缺了一只耳朵,后来却被主子用金丝细细嵌好,藏在书房最高处的暗格子里整整十二年。 “小的知道了,这就是安排。”福安得令告退。 当晚,谢云祁深夜从谢家大门轻车简行而出,绕过好几条街,最后在醉仙楼暂住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京城。 所有人都在猜测,谢相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真的要背离谢氏一族,转而投靠到昭阳公主名下? 当日的早朝之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当众询问道:“臣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谢相,听闻昨夜谢府突生变故,闹得是满城风雨。 谢相身为谢氏家主,却被谢氏族人请出府邸,难道是要……”他刻意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太子铁青的脸,“另择明主?” 说这话的是右相顾霆远一党的官员——左御史陈玄龄。 此言一出,犹如一地冷水溅入了沸油,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同芒刺般射向谢云祁。 众所周知,谢家乃谢贵妃的外戚根基,更是东宫太子最坚实的柱石,而身为谢家嫡子兼家主的谢云祁,其动向向来是朝堂风向的寒暑表。 陈玄龄这问话看似平直,实则暗戳戳将矛头指向了三重关节。 其一,“赶出府邸“四字暗藏机锋。 谢家宗祠规矩森严,嫡子被逐乃家族奇耻,陈玄龄却用“请“字粉饰,偏又缀以引号,分明是坐实谢云祁与宗族决裂的传闻; 其二,“另择高枝“的隐喻更是诛心,谁都记得两日前昭阳公主设琴会招揽才俊,朝中清流皆斥其有违礼制,偏偏向来持重睿智的谢相,不仅当庭力挺,更是亲赴琴会,与昭阳公主品茗论曲,相处融洽。 其三,他问话时状似无意地瞥了太子一眼,那目光如同一根引线,将谢云祁的异动,与东宫势力的消长悄然勾连。 这难免令众人浮想联翩——莫非谢氏麒麟子,真的要转身投入昭阳公主麾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谢云祁身上,太子更是将手里的笏板拽得变形。 而龙椅上的楚皇,则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谢云祁闻言,唇角微扬,却不着急作答。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袖口,声音清朗,掷地有声:“本相离府,不过是为全孝道。祖母年事已高,见不得血腥,偏生本相前几日处置了几个吃里扒外的家奴。为免惊扰长辈,这才暂住醉仙楼。” “至于琴会,这就更好解释了。”他波澜不惊的环视一众朝臣,“陛下曾言公主当广纳贤才,臣不过是奉旨行事,陈大人这般揣测,莫非是在质疑圣意?” 一番话,既堵住了悠悠之口,又将公主之事归为奉旨而行。最后还给陈玄龄抛了个雷。 果然,下一秒,就见陈玄龄脸色倏地一变,朝着楚皇解释道:“陛下明鉴,臣绝无质疑圣意之心,只是忧心朝纲礼制,一时失言……” 楚皇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在谢云祁和陈玄龄之间逡巡。 半晌,才淡淡的道:“陈爱卿关心礼制是好事,只是,此事毕竟是谢相的家务事,过犹不及。” 这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既没有明确支持谢云祁,也没有苛责陈御史,让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都品出了弦外之音。 “至于谢卿。”楚皇目光转向谢云祁,“既是为孝道离府,总住在醉仙居也不是个法子,朕记得先前曾赐过你一座丞相府,何不住进去?” 谢云祁微微躬身,答道:“陛下厚爱,只是那丞相府久未住人,庭前荒草怕是已经有半人高,一时半刻也难以收拾妥当。” 他顿劳顿,又补充道:“况且臣独居惯了,那般大的宅子,反倒显得空落落的。” “臣已经在城中寻了处清静的院落,待收拾停当便搬过去,这几日暂住醉仙居,倒也便宜。” 楚皇虽心下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深究,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岔开了话题。 下朝后,楚皇派人传召,让谢云祁去御书房觐见。 谢云祁微微一顿,猜测到什么,很快便跟随尧尽忠前往御书房。 第83章 请陛下,成全臣与昭阳公主! 御书房内,楚皇正负手立在窗前,明黄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威严。 谢云祁见礼后,他头也不回地开口:“谢卿,你现在可以告诉朕,此举,意欲何为?” 谢云祁眼睛闪了闪,随即掀起袍子跪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臣愿意以谢家为刃,为陛下劈开世家这道铁幕。” 楚皇猛地转身,不怒自威的眼中精光暴射而出:“你说什么?” 劈开世家的铁幕? 这件事他努力了十几年都没能做到,他一个臣子,又能有如此本事? 自先帝登基以来,世家门阀盘踞朝堂已逾百年。五姓七望联姻结党,把持六部要职,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大多出自世家门第,各地刺史、节度使更是世族子弟轮流坐庄,皇命出京如同泥牛入海。 正因为如此,楚皇一心想要实行新政,想要变革,所以大开科举,想要广纳寒门学子,启用新贵。 可却抵挡不了世家明里暗里的阻扰。真正能出头的寒门子弟,十不存一。 谢云祁眸光微闪,声音带着异常的坚定,“陛下明鉴,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因如此,臣才愿意以世家为始,为陛下撕开这道口子。” 他直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名册,“这是臣整理的世家罪证。” 楚皇接过名册,翻开开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光是谢家二房,就侵占良田万亩,妻族崔氏更是私铸兵器,勾结边将;还有谢家三房,卢氏垄断漕运,中饱私囊…… 林林总总,简直罄竹难书。 ‘啪’地一声,楚皇用力的合上名册,指尖微微发颤:“你可知,此举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后甚至会背上千古骂名。” 世家们同气连枝,只要谢云祁真的敢做这出头鸟,别的不说,谢家本族首先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再怎么样,他身上还流着谢家的血。 谢云祁却掀起唇,笑了。 “臣本就是谢家培养的‘恶犬’,如今反噬其主,再合适不过。” “再说,谢家这棵大树,早已经从根本就开始烂了,臣若不亲手撕开这层皮,难道等它早晚塌下来压垮整个朝堂吗?” “臣不过是替陛下砍掉一颗将倾的朽木罢了。” 楚皇转过身,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谢云祁。 一股浓浓的帝王之威自他身上弥漫开来,整个御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 良久,楚皇才沉声问道:“朕不信,你甘愿自毁根基,真的就只是为了朝堂?为了社稷?” 谢云祁抬眸,眼中暗芒流转:“不瞒陛下,臣所求有三。” “其一,请陛下允许臣执掌枢密院,新政推行需兵权为后盾。” “其二,秋猎之后,臣要调任自己推举的人安插在各部。” 楚皇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在龙案,“还有呢?” 谢云祁忽然叩首行礼,声音低沉:“其三,求陛下成全臣与昭阳公主。” 殿内霎时寂静,伺候在一旁的尧尽忠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算是看出来了,弄了半天,这才是谢相的最终目的。 什么权势,地位,又哪里比得上昭阳公主重要?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良久,楚皇突然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昭阳在朕的心目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谢云祁缓缓起身,眼底暗流涌动,“正因知晓,臣才斗胆相求,陛下视公主如掌上明珠,臣亦愿意以性命相护。” 他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臣只要陛下一个承诺,待臣助陛下肃清朝堂积弊,完成新政推行后,无论臣与公主之间有任何发展,还望陛下……成全这段缘分,不作任何干涉。” 楚皇凝视了他良久,忽然大笑出声:“好一个以命相护,谢云祁,朕没想到,谢家竟出了你这么个痴情的种子。” 如此大费周章的,只为了要他一个承诺。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神色突然转冷:“朕可以答应你,不过……” 他缓步走下台阶,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口上。 “若让朕发现你待她有半分不诚……” “臣愿受凌迟之刑。”谢云祁不避不让的迎上帝王审视的目光。 楚皇面色稍霁,倏地转身,“记住你今日之言,朕等着看你的诚意。” 谢云祁深深叩首,起身时,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搞定了陛下,他离她,又更近了一步呢—— …… 走出宫门的时候,福安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见自家主子完完整整的出来,福安心里松了口气,忙递出一封信。 “公子,此前您让小的打听公主府隔壁的园子,有消息了!” “哦?” 福安答:“公子可还记得,三年前您曾在城外救过一位姓沈的老先生吗?” 谢云祁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眉梢微动,“沈老太师?” “正是。”福安补充道:“说来也巧,当年若非公子在乱民中救下他的独孙,沈家的血脉就断了,此番听闻是公子您要买园子,当即表示愿意半价相让,只求能当面致谢。” 沈老太师沈墨,是前朝遗老,为人清高,学富五车,十分低调,早已归隐多年,是以极少在京中露面。 但公主府隔壁的园子,却是他早年间置办的一座别苑,从来没有住过人,却每年都安排了人仔细打扫保养,就想着或许有一天会回到京城,也能有个落脚之处。 原本这座园子沈老是不打算卖的,可谁知买主刚好是谢云祁,是沈家的恩人呢。 “人呢?现在在哪儿?”谢云祁问道。 “就在城南的听雪轩,老太师亲自来了……” 谢云祁了然,“走,去会一会这位老太师……” …… 与此同时,公主府。 知夏正在整理楚青鸾的琴谱,丫鬟柳儿突然提着裙摆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和喜悦。 “知夏姑娘,好消息!” “您让奴婢打听的隔壁园子,有消息了!” 知夏手中的琴谱‘啪’地落在案几上,忙迎了上去:“快说!” “隔壁园子的主人,名唤沈墨,是前朝的一位老太师,早已归隐多年。”柳儿喘着气道:“更巧的是,老太师今日刚好回京城,眼下正在听雪轩会客呢!” 知夏听闻,眉头不由地微微一蹙。 沈老太师的名号,她当然听说过。 三朝元老,门生旧故遍布朝野,即便是陛下也要给几分薄面。 这样的人物,怎会轻易让出宅院? “备轿!”知夏当机立断,“不!备马!我要立刻去听雪轩。” 她快步走向室内,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今日这园子,务必要拿下!” 第84章 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奇女子,会是谁呢? 与此同时,皇宫。 “你说什么?” 皇帝听见楚青鸾的话后,笔尖一顿,一团浓墨很快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儿臣恳请父皇,册封知夏为义阳郡主。”楚青鸾不紧不慢的行礼。 楚皇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 前日发生在公主府门口的那场闹剧,他也有所耳闻,当时他还感叹来着,顾霆远那老狐狸,替仇人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结果,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在公主府当了十八年的侍女。 这世间的因果,当真是讽刺得很。 楚皇放下狼毫,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青鸾:“你倒是会挑时候,顾霆远这老狐狸,怕是早就看你不顺眼,可你倒好,偏还要册封他的亲生女儿为郡主。” 楚青鸾唇角微扬:“父皇误会了,儿臣请封知夏,并非为了算计。 这十八年来,知夏伴我左右,早已情同姐妹,无论她是谁的女儿,这份情谊都不会改变。此番她的真实身份被公开,儿臣只是觉得,她已经不适合再当公主府的婢女。” 楚皇目光微动,似是在认真考虑。 堂堂丞相千金,好不容易恢复身份,若是继续再做一个公主府的侍女,确实不妥。 这时,楚青鸾又继续补充道:“至于顾相……儿臣确实也想看看,在他心里,到底是血脉亲情更重要,还是权势地位更重要。” “这也算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楚皇沉吟片刻,忽然轻笑:“既如此,朕便准了你,朕倒也要看看,顾霆远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了郡主,是该喜还是该忧。” 说罢,楚皇想到什么,意味深长的看着楚青鸾,道:“还有件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昨天夜里,谢云祁离开谢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楚青鸾神色未变,恭敬的答道;“谢相此举,倒是出人意外。” 她迎上楚皇探究的目光,想了想又道:“不过儿臣以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哦?怎么说?” “谢家与太子走得很近,如今谢相主动抽身,正好打破这个局面。”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样。 “况且,以谢云祁之才,若真能为父皇所用,又何愁新政推行不下去?” 楚皇笑着摇头,“朕问的不是这个。” 他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楚青鸾:“朕是想知道,你对谢云祁这个人,怎么看?” 楚青鸾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楚皇。 “谢云祁谋略过人,行事果决,是难得的能臣,此番却不惜自毁根基,与家族决裂,朕倒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一个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的权臣,做出这般玉石俱焚的抉择?” 楚青鸾呼吸微微一滞,眉头微蹙。 楚皇又拿起一封密折,继续道:“更巧的是,今早谢云祁来见朕,说愿意以谢家为祭,助朕肃清朝堂,而他所求的……” 楚皇故意顿了顿,突然倾身向前,眼底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竟是求朕不要干涉他和一个女子的缘分。” “你说……这位能让谢卿如此不顾一切的奇女子,会是谁呢?” 话落,殿内骤然陷入安静。 沉香袅袅,茶水中倒映着楚青鸾半阖的眼眸。 半晌后,她才出声,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父皇说笑了,谢相素来深谋远虑,此举,必定有更深层的谋划。” “是吗?” 楚皇轻笑一声,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或许!” 他倒觉得,能让谢云祁这样的聪明人做出这般糊涂事,反倒是最做不得假的。 就像他自己当年,不也是为了能迎娶先皇后,不惜在先帝的殿前跪了三天三夜…… —— 另一边,知夏火急火燎的赶往听雪轩的时候,路上碰巧遇见了李氏。 其实也不能说是碰巧,主要是自打李氏知道知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就一直派人留意知夏,这不,看到知夏骑马准备出门,李氏便迫不及待的也跟着出门,‘碰巧’来了一场偶遇。 “知夏!真的是你?” 李氏从马车里探出身子,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意。 “顾夫人安好。”知夏语气淡漠,疏离。象征性的行礼。 李氏眼圈一红,颇有几分神伤的开口:“好孩子,你我之间,就非得要如此疏远吗,我……” “抱歉顾夫人!”知夏开口打断她,“您若是没别的事,烦请借过一下,我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没空与您在此叙旧。” 李氏眼神一黯,却很快又重新扬起笑意:“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前面开了家古董铺子,里头有不少前朝的珍品,我便想着去挑一些,改日送到公主府。 知夏,你跟随公主多年,定然熟悉公主的喜好,可否麻烦你……” “抱歉,我……”没空两个字正准备说出口,知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头一动。 “前朝,珍品?”她偏过头看向李氏。 李氏以为她神色松动,忙解释道:“是的,听说有几件还是前朝宫廷流出来的文房四宝。” 知夏眸光微闪。 她要去拜见的那位沈老太师,不就是前朝的元老?情报上说这位老太师尤其痴爱收藏各类文玩,若能带上一件合他心意的见面礼…… “既然顺路,那就去看看。” 知夏突然改口,利落的翻身上马。“不过我只能停留一盏茶的时间。” 李氏喜出望外,连忙吩咐车夫在前面引路。 对她来说,知夏肯停下脚步来听她说话,就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又哪里会介意时间短一点。 很快,马车转过两条街,停在一家名为‘墨韵轩’的古董铺子面前。 知夏的目光立刻被橱窗里的一尊青铜小鼎所吸引。 那鼎上的铭文,正是沈老太师最推崇的前朝书法大家所书。 “掌柜的,这个怎么卖?”知夏指着那小鼎问道。 结果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颇具讽刺的声音: “这不是顾家那位遗失了十八年的真千金吗,这么快就学会附庸风雅了?” 第85章 没听见本小姐说话?这鼎,我要了! 知夏回头,就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子站在门口,满脸愤恨和不屑——正是顾嫣然此前的闺中好友,韩玉瑶。 见到知夏准备买下那尊青铜小鼎,韩玉瑶想也不想的就冲着掌柜吩咐道:“这鼎多少银子,本小姐买下了。” 知夏眼尾一挑,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转而吩咐掌柜:“银子一会儿派人到公主府去取,东西我先拿走了。” 韩玉瑶见自己被无视,瞬间炸毛。 “喂!你有没有听见本小姐说话?我说,这鼎,我要了!” “你凭什么跟我抢!” 知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韩太师府上出来的小姐,就是这么个货色?这鼎,是我先看中的,凡事需讲究个先来后到,你不懂吗?” 韩玉瑶被羞辱,气愤不已:“那又怎样,你一个公主府的侍女,有这么多银子买下它吗?” 转头,韩玉瑶又冲掌柜道:“本小姐愿意出双倍,不,三倍的价钱,买下这尊鼎。” 知夏见状,扯着嘴角笑了。 只是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韩小姐还真是财大气粗,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底气又是什么?是你的祖父韩太傅吗?” 韩玉瑶脸色一白,正准备讲话,却听见知夏又道:“可据我所知,韩太傅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韩小姐这一出手就是三倍价钱……”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韩太傅那两袖清风,清廉正直的口碑,也是花银子买来的了?” “你——”韩玉瑶瞬间血色尽失。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韩小姐慎言!”这时,门口适时的响起一道威严且不容置喙的声音。 ——是李氏。 知夏骑马,自然比她先到一步,可李氏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韩玉瑶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知夏,口出狂言! 她快速上前一步,一把将知夏护在身后,目光如刀。 “韩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竟敢当街辱骂我顾家女儿,是当我顾家没人了吗?” 韩玉瑶红着眼眶,声音哽咽:“顾夫人!您怎能如此偏心?嫣然姐姐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您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这般对待她的好姐妹……” “住口!”李氏厉声打断她:“别跟我提她,她鸠占鹊巢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该知足了,可最终却带着那种腌臜的东西去公主的宴会,差点牵连我顾家满门,别说她现在死了,就算她没死,我也定不会再认她!” 李氏的话,让知夏微微一怔。 这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李氏环视众人,深吸口气,又道:“知夏是本夫人的亲生骨肉,从今往后,谁若敢欺负她半分,便是与我顾家为敌!” 围观的百姓们听闻,一阵窃窃私语。 “原来这才是顾家真正的千金……” “听说那假千金死之前还闹出过丑事……” “顾夫人这话说的,看起来像是恨极了那个冒牌货……” 知夏站在李氏的身后,神色略显复杂。 原来,这就是有母亲护着的感觉么? 韩玉瑶没讨着好,还差点牵连到祖父,气得跺了跺脚,咬牙离开了墨韵轩。 这时,掌柜已经将东西包好,递给知夏。 “姑娘,一共是五百两银子。”掌柜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知道知夏来自公主府,不敢怠慢,言语间很是恭敬。 知夏正准备掏银票,却被一旁的李氏给拦住,“这银子,我来付。” 知夏眉头微蹙,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不必——” “就当娘补给你的及笄礼。”李氏不由分说的将一叠银票塞进掌柜手里,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这些年……娘欠你的实在太多。” 知夏指尖微颤,那句刻在骨子里的‘无功不受禄’已经到了嘴边。 可在看到李氏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时,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随你。”她别过脸,语气依旧冷淡,但却默认了李氏的举动。 顾家不缺这点银子,既然是对方主动要送上来的,干嘛不拿? 不拿白不拿! 她拿顾霆远的银子,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不过银子拿归拿,想要认她做女儿这件事,依旧没得商量。 她还要买园子,要开销不少,虽然这些年公主没亏待过自己,但好歹能省一点是一点,不是吗? 李氏见状,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对着掌柜吩咐道:“仔细包好,莫要磕碰了。” 掌柜连连称是,手脚麻利的将青铜鼎包裹稳妥。 他偷瞧着这对母女,一个故作冷漠深情别扭,一个强忍泪水却满心欢喜。掌柜不禁在心里暗叹——这高门大户的恩怨,当真比戏文还精彩呐。 而听雪轩这边,谢云祁在和沈老太师手谈一局之后,已经把园子的事谈妥了。 沈老太师这次回京本是来访友的,听说谢云祁看中了自己的园子,心中十分的疑惑。 谢云祁作为谢家年轻一辈的麒麟子,他在江南就听说过,人中龙凤,德才兼备。 他很好奇,以他的身份地位,应该不缺地方住才对,可为何偏偏相中了自己那处园子。 他那园子虽说地理位置还不错,但面积却并不大,而且年久失修。 听雪轩内,沈老太师伸手捋着花白的胡须,恍然大悟道:“谢相看中这园子,莫非是为了……” 谢云祁执棋的手微微一顿,也没隐瞒,索性大方的承认:“沈老明鉴。”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 待谢云祁离去后,沈老太师立在廊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轻叹:“年轻人呐……” 这时,管家推门进来,朝他禀报道:“老爷,外面有位姑娘,自称是公主府的侍女求见,说是……来谈园子的事。” 沈老太师捋胡子的手一顿,老眼闪过一丝狐疑,紧接着恍然大悟。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他苦笑着摇头,“谢相啊谢相,你这步棋,怕是要惹恼佳人了……” —— 第86章 从角门进去,就说本相旧伤复发 一楼,知夏听闻园子刚已经被人买走,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深吸口气,对门房郑重的道:“烦请再通传一声,就说公主府侍女知夏,恳请与沈老太师见上一面。” “这……”门房有些为难,听雪轩是开门做生意的,保护客人的隐私是最起码的条件。 可知夏作为公主府的侍女,他同样也不想得罪。 就在这时候,沈家的老管家走过来,笑眯眯的对着知夏道:“这位,就是知夏姑娘?” 知夏转头一看,见是一个五十出头,衣着体面的老头,恭敬的行了一礼;“您老是……” “小老儿姓李,是沈府的管家,老爷吩咐我来知会姑娘一声,那园子,确实在一刻钟前已经被人给买走了,现如今,这园子的归属权,已经不属于沈家了。” 知夏眉头紧蹙,沉吟片刻后道:“那可否麻烦李管家告知,是何人所买,知夏这就去拜访。” 老管家笑得和蔼,眼底却带着几分深意:“姑娘见谅,我家老爷特意嘱咐过,不便透露新买家的姓名,不过……”他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铭帖。 “我家老爷说,若姑娘愿意,他老人家可以代为传话。” 知夏接过铭帖,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听雪轩’三个字。 她心下了然,沈老太师这是要她给对方下拜帖。 “多谢管家。”知夏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劳烦将此信转交给沈老,就说……公主府随时恭候佳音。” 老管家双手接过,意味深长的道:“姑娘放心,老朽一定亲自送到老爷手上。” —— 另一头,谢云祁坐在马车上,突然打了个喷嚏。 福安从外面扭头道;“主子,咱现在要回醉仙楼吗?” 谢云祁揉了揉眉心,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公主现在在何处?” 福安立刻会意,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刚打听到,公主殿下从宫里出来后,正往裴府的方向去,说是……要探望裴将军的伤势。” 突然,福安感觉车厢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一股莫名的威压扑面而来。 谢云祁修长的手指蜷缩在膝盖上,半晌后,他吩咐道:“改道,去公主府。” “啊?”福安一愣,“可公主不在府上啊。” “本相知道。”谢云祁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眼底暗流涌动。 “正因为她不在,才要去等她。” 他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记得从西角门进去,就说,本相旧伤复发,求公主府的大夫帮忙诊治。” 福安抽了抽嘴角——自家主子这哪里是去看病,分明是去堵人的啊! 但看着谢云祁那寒霜般的脸色,福安识趣的咽下了要说的话,转头吩咐车夫改道。 而此时,正在前往裴府的楚青鸾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侍女柳儿忙关心道:“殿下可是觉得风大,要不奴婢帮您拉上帘子。” “无妨。”楚青鸾抬手,看了眼外头的景致,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卖药材的仁济堂,便吩咐道: “去仁济堂取些上好的金疮药和血燕来,再……”她略微沉吟,“把前阵子南诏进贡的那株百年灵芝也带上。” 柳儿惊讶道:“殿下,那灵芝可是陛下特意赏赐给您的……” “一株灵芝而已。”楚青鸾语气平静地道:“更何况,这些年来,裴将军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他是值得的。” 柳儿心想也是,很快就命马车在仁济堂门口停下,并备齐了东西。 很快,裴府众人得知公主的马车正在朝着这边驶来,全府上下顿时忙碌开来。 裴母亲自指挥着下人洒扫庭院,连多年不用的御赐茶具都取了出来。 裴父是当年先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侍卫统领,此刻正紧张的擦拭着一柄宝剑,那是先皇后赐予他的信物。 “父亲!” 裴渊撑着伤势从屋里起身出来,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您这是……” “嫡公主嫁到,岂能怠慢!”裴父板着脸,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激动之情。 “这是公主第一次驾临裴府,你娘连当年的陪嫁云锦都拿出来铺桌子了。” 裴渊耳根有些微微泛红,低声道:“殿下只是来探伤,不必如此……” 裴母提倡节俭,哪怕如今已经是诰命夫人,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已经多年了。 在府里,她习惯了穿浆洗得发白的素布襦裙,粗糙的瓷碗,还有满花园里种植的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奇花异草,而是一些应季的瓜果蔬菜,还有一些果树。 如今竟然连陪嫁布匹都给翻了出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裴父将手里的宝剑郑重地放回檀木架子上,转身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裴渊,为父知道你的心思。” 裴渊身形一僵,耳根的红晕瞬间蔓延至脖颈。 “所以,公主此番前来,咱们务必要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来迎接。但你要记住,她首先是君,其次才是你守护的人。” 裴渊的身份现在还未公开,裴父只能用这种方式,点到即止。 正说着,外头已经传来通报的声音:“昭阳公主到——” 裴渊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整理衣襟,却不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眉头一皱。 裴母见状,忙替他披上外袍,小声叮嘱他:“渊儿,注意分寸。” 很快,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处时,裴渊只觉得心跳如雷,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 这么多年了,每每见到她,裴渊依旧会像当初那个初入宫闱的少年一样,紧张的手足无措。 他强撑着要行大礼,却见楚青鸾已经快步上前,虚扶住他的手臂:“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熟悉的幽兰香扑面而来,让裴渊耳尖发烫。 “臣,参见殿下。”他声音发紧,不敢直视那双明澈的眼睛。 楚青鸾的目光落在他肩头上,虽然披了件袍子,但露出来的部位依旧能看到隐隐有渗血的纱布在脖颈处。 她眉头微蹙:“伤口又裂开了?” 不等他回答,便转头吩咐柳儿:“把金疮药拿来。” 裴母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热。她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看儿子。 却见裴渊站的笔直,可那发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哪里逃得过父母的眼睛? 见楚青鸾就要解开披风给自己上药,裴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殿下!使不得!” 他后退得太快,差点撞翻身后的茶几,“臣、自己来就好。” 楚青鸾挑眉看他:“你看得见自己身后吗?” 裴渊:“……” 楚青鸾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在椅子上,伸手点住他的肩膀:“裴渊,小的时候,你可没有这般拘谨。记得那年在破庙里避雨,你可是和本宫同榻而眠。” 裴渊浑身一僵,耳尖瞬间红得能滴血:“殿下!那、那时臣才十岁,是为了保护……” “是啊,才十岁就知道护着本宫了。”她熟练的解开纱布扔到一旁,声音忽然轻柔:“就像这次,你明明可以等水来了再冲进去……” 一旁,裴父裴母对视一眼,默契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裴母还贴心的带上了门,只留下两个小丫鬟在外候着。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粉洒落的声音。 第87章 本宫不能再连累你受伤了!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粉洒落的声音。 裴渊盯着地面,喉结滚动:“护卫殿下,是臣的本分。” “只是本分?”楚青鸾忽然手上的动作一顿,忽然偏过头。 “那为何每次救本宫,你都冲在最前面?” 裴渊猛地抬头,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眸,一颗心仿佛马上就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他张了张嘴,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相思之情几乎要脱口而出。 “殿下——” “别动!”她指尖轻轻按压在伤口边缘,仔细替他换上新的纱布,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 “这几日你先好好养伤,秋猎的事不必操心。” 裴渊一听,立马就要挣扎着起身,“殿下不可!猎场上人多眼杂,又地势险峻,臣不能让您独自一人去冒险。” 秋猎每三年举办一次,是大楚立国以来最为重要的盛事。 当年太祖皇帝定下规定:凡在秋猎中拔得头筹者,无论皇子公主,还是王公大臣,皆可向圣上求一个恩典。百年来,不知多少兵权更迭,朝堂洗牌,都始于这场秋猎。 裴渊目光微沉,他记得五年前,三皇子一箭射中金雕,顺势求得了幽州的兵权,从此在朝堂上有了一方势力。 两年前太子楚琅猎得白鹿,借此得到了太子之位。 而今年…… “正因如此,你更要好好养伤。”楚青鸾道:“太子那边已经有所动作,本宫收到消息,他暗中招募了一批北境的猎户,专门为此次秋猎做准备。” 裴渊瞳孔一缩。 北境猎人,擅追踪和埋伏,太子这是要…… “殿下!”他又急得伤口渗出血丝,“臣这点伤不碍事,让臣随您一道去……” “裴渊!”楚青鸾忽然打断他,“本宫不能再连累你受伤了。” “秋猎的事,本宫自有打算。” 裴渊怔了怔,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半晌后,他深吸口气,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打算出动凤羽卫?” 凤羽卫,是先皇后留下的一支队伍,由三百名精锐女兵组成。这支秘密军队从不示于人前,连当今圣上都不清楚其真正的实力。 楚青鸾点了点头,如实道:“没错,本宫打算让九歌随行,负责本宫此次的安危,另外,父皇也私下给本宫安排了一支队伍,应付此次的秋猎,应当已经足够了。” 裴渊闻言,眼神微黯,却又很快恢复清明。 他明白殿下的顾虑。 作为执掌边军的大将军,若公然随行保护,的确会落人口实,反倒会成为太子党攻讦的借口。 “臣明白了。”他郑重抱拳,“但请殿下允许臣在猎场外围布防,秦小姐虽强,但终究人数有限。” 这一次,楚青鸾没有拒绝,“准了,不过,记得让你的人扮做寻常侍卫,莫要打草惊蛇。” “殿下放心。” 之后,楚青鸾又停留了片刻,很快打算起身回府。 这时候,裴母端着刚熬好的鸡汤匆匆而来,在廊下与楚青鸾迎面相遇。 “殿下这就要走?”裴母连忙行礼,手中的青瓷碗还冒着热气,“老身特意炖了鸡汤,殿下用些再走。” “不必了。”楚青鸾温和的打断,目光落在那碗鸡汤上。 澄澈的汤底飘着几片秋葵,散发出阵阵香味,楚青鸾心底一软。 裴渊能得双亲如此照顾,她很欣慰。“夫人费心了,这汤……还是留给裴将军补身子。” 裴母眼眶微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公主已经转身走向院门。 “娘!” 裴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包扎的整整齐齐。 他望着楚青鸾远去的背影,低声道:“公主心里,都明白的……” 裴母听闻后一惊,“那你为何还要……”放公主离去? 裴渊苦笑一声:“娘,殿下是君,儿臣是臣,有些界限……逾越不得。” 裴母看着他隐忍的神情,心疼地叹了一声:“傻孩子!” 她亲手替裴渊拢了拢衣襟,动作格外的轻柔,“你爹当年跟在先皇后面前,也是这般……” 裴母像是有感而发,然话说到一半,却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像是想起了禁忌往事,慌忙岔开话题:“娘去给你煎药……” 裴渊却敏锐的抓住了关键信息:“爹和先皇后……?” 裴母眼神躲闪,随口找了个理由开遁,“你听错了,我炉子里还煎着药,先走了,你早些回房,当心冷风受凉。” 很快,裴母的背影就消失在院门口…… 裴渊在原地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屋。 爹和先皇后么?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真叫人唏嘘不已。 …… 再说这头,楚青鸾回到公主府之后,就听见管家前来禀报:“公主,谢想他……来府里了。” 楚青鸾眸光一沉,看着管家。 堂堂公主府,是他谢云祁想进就能进的后花园吗? 管家身子一抖,慌忙跪地:“殿下恕罪,谢相说旧伤复发,心口疼得厉害,非要住进西厢院,说只有公主府的大夫能治……” 身后,柳儿惊得捂住了嘴。 谢相的理由,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楚青鸾冷笑一声,“人在哪儿?” …… 一刻钟后,楚青鸾冷眼看着谢云祁喝完那碗加了黄连的参汤,淡淡的道:“参汤也喝了,谢相该回去了?” 谢云祁一袭墨色锦袍,慵懒地靠在软榻上。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药碗,像是感觉不到嘴里的苦,抬眸看着楚青鸾,眼底暗流涌动。 “殿下在裴府可是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怎么到了臣这儿,连一盏茶的功夫都嫌长?” 他起身,缓步朝她靠近两步:“裴渊的伤……可还好看?” 楚青鸾脚步一顿,目光微冷:“这是本宫的事,谢云祁,你擅闯公主府,真当本宫不敢治你的罪吗?” 谢云祁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怨念:“臣旧伤复发,特意来求公主府的大夫诊治,殿下却离府前去私会外男,臣只好……自己进来了。” “殿下若想要治罪,便将臣给绑了,扭送官府。” “反正臣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也无处可去!” 第88章 裴渊有的,臣也要有,要双份! 楚青鸾气极反笑,冷冷地看着他:“谢相这是要跟本宫耍无赖?” 谢云祁是什么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辅,就算离了谢家,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谢云祁低笑出声,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近了几分:“殿下莫不是忘了?臣手里还握着您的一个承诺?” 楚青鸾眼睛一眯:“所以,谢相今日是来讨债的?” 谢云祁指尖轻抚过她的手腕,嗓音低哑:“臣只是觉得,殿下既然能亲自去裴府探望伤患,那臣……也该有同等待遇。” “裴渊有的,臣也要有。” “他得的关心,臣也要得。” “他喝的参汤……”他眸光暗沉,“臣要喝双份。” 楚青鸾被气笑:“若本宫不应呢?” 谢云祁眸色一暗,忽然俯身逼近,薄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垂,声音危险至极: “那臣只好……亲自来讨要了。” 下一秒,楚青鸾猛地推开他,冷声道:“好!既然谢相执意要住下,那本宫便将这公主府换块牌匾好了。” 言下之意,是要将公主府让给他,直接换成丞相府。 正当她转身欲走,谢云祁却忽然出声道:“殿下以为,臣会放您走?” 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若您敢踏出这扇门,臣明日就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昭阳公主食言而肥,苛待忠臣。” 楚青鸾嘴角抽搐,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似在怀疑,这真的是那个在朝堂上运筹帷幄,令百官胆寒的谢相吗? 这分明就是个无赖。 她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衣襟不知何时已经半敞,发丝微乱,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上那矜贵自持的模样? 倒像是个市井破皮,偏生又生得这般好看。 “谢云祁?”楚青鸾忽然轻笑道:“你莫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身?” 谢云祁也不恼,反而顺势往软榻上一靠,慵懒地道:“还不是被殿下给气的。” 说着,他指尖轻轻点了点胸口,“这里疼,要殿下亲手换药才能好。” 楚青鸾气极反笑:“本宫看你是这里有问题。”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谢云祁眸光一暗,方才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逐渐淡下去。 “殿下说得对。”他忽然轻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臣确实有问题。放着好好的谢家嫡子不当,偏要来惹殿下的不快……”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子不快,还有幽怨。 “但那有什么办法,谁让臣偏就喜欢上了你……” “祖母骂我是孽障,母亲说我失心疯,就连殿下你也……”他突然捂着胸口,那双总是运筹帷幄的凤眼此刻也染上几分委屈。 “可臣就是控制不住,一想到殿下可能被指婚给旁人,这里——” 他突然抓住楚青鸾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就像被千刀万剐一样疼,你明白吗?” 楚青鸾心头忽然一颤。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谢云祁流露出落寞和脆弱的样子。 他想起了父皇的话——‘他宁愿自毁根基与家族决裂,只为求朕不要干涉你的婚事’。 心底似乎有一块地方软了几分。 “谢云祁。”楚青鸾抿了抿唇,语气柔和了几分,“你该知道,这是两码事。你为我做的,我很感激,但事关礼仪规矩,你不能住在公主府。” 想到什么,楚青鸾低咳了一声,又补充道:“你若实在没有地方去,本宫在京郊还有一处别苑……” 话还没说完,却见知夏匆匆赶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公主,沈老那边回消息了,说是隔壁园子已经被人买走了,就是今天刚买的。” 楚青鸾当即也顾不上跟谢云祁说话了,忙问道:“可有查出来,是谁买走了?” 知夏摇头;“沈老不肯说,只说殿下若有意,他可以代为转达。” 一旁,谢云祁闻言,眸光闪了闪,忽然轻笑一声:“殿下想买隔壁的园子?” 楚青鸾瞥他一眼:“与谢相无关。” 谢云祁慢条斯理的起身,嗓音低沉:“若臣说……那园子正好是臣买下的呢?” 楚青鸾一怔! 知夏也同样呆住! 看到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谢云祁眼底带着几分玩味:“殿下若想要,臣可以割爱,不过……殿下得答应臣一个条件。” “你说。” “秋猎时,臣要随行殿下左右。” 话落,屋内骤然陷入安静,知夏惊得屏住了呼吸! 楚青鸾眉头微蹙,猜想他此举的用意。 若他当真以百官之首的身份随行在她身侧,无异于向整个朝堂宣告——谢家的麒麟子彻底背弃家族,与昭阳公主结盟。 届时谢贵妃震怒,太子党反扑,朝堂上必然会掀起惊涛骇浪。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楚青鸾声音微沉,“你是想当活靶子!” “殿下就这么不相信臣?”谢云祁轻描淡写地道:“谢家这棵腐朽的树根,只会妨碍新芽的生长。 早该砍了!” 知夏倒吸一口凉气。 谢相这是……要把整个谢家当做投名状? 楚青鸾注视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胸口莫名的发紧:“谢云祁,你——” “臣只要殿下点头。”他突然俯身逼近她,身上带着一股子好闻的松墨香,薄唇微勾:“至于后果……臣担待得起。” “殿下难道忘了先前的承诺?” “您说过,要陪着臣一起,进行这场疯狂的游戏。” “至于谢家,就当是给殿下的聘礼好了!” 一时间,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住。 烛火在谢云祁深邃的眉眼间跳动,映得他眼尾的浅痣愈发妖异,他修长的手指还扣在楚青鸾的手腕上,力道不轻,却也挣脱不得。 委曲求全?隐忍克制? 抱歉,那是什么东西? 他谢云祁的字典里可没有这几个字,他只知道,要得到就要明目张胆,夺就夺得不留余地,哪怕是强取豪夺,死缠烂打,不择手段。 像裴渊那种守着礼义廉耻的做派,活该十年都碰不到她一片衣角。 第89章 齐彻的毒计 楚青鸾眉眼突突直跳,一颗早已冰封的心像是被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激起一片沸腾的雾气。 她下意识的按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陌生的震颤。 但紧接着,她又重新敛了神色,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冰冷,疏离。 “谢云祁,你要本宫如何信你?” 她向前一步,凤眸如刀:“是信你谢家麒麟子的身份?还是你与楚琅二十年的表兄弟情分?亦或者……” 她冷笑一声:“信你此刻的这番剖白?” 说着,她手腕翻转,一柄小巧的匕首突然顶在谢云祁心口的那道伤疤上,力道大得让他闷哼一声。 “你这一身的伤,还有这场叛族的大戏……可都是你自己选的。” 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眼神冰冷十足;“现在却冠以爱的名义,要本宫为你的选择负责。” “谢云祁,你若想做孤臣,便独自去砍那烂树;你若想攀龙附凤,便径直去叩御书房的门。但别拿‘爱’做幌子,试图绑架本宫!” 她见过太多用‘为你好’做借口的算计, 但真正的爱,从来都不是胁迫的筹码。 一旁,差一点被谢云祁感动的知夏,在听闻后猛然清醒过来。 是啊! 这一切都是谢相他自己选择的,并且从没问过公主想不想,愿不愿意,而是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现在却以爱的名义,要求公主对他的所作所为做出回应,这不是绑架是什么? 知夏眼冒金星的看着楚青鸾,差点就要热泪盈眶。 这才是她家殿下!任你如何疯狂偏执,我自巍然不动! 楚青鸾的一席话,让谢云祁僵在了原地。 他双拳不自觉的紧握,眉头蹙起,手背上青筋浮现。 她说的,貌似都对。 可那又怎样?若真要说算计,他也不过是算计着如何让她多看自己一眼罢了。 可眼下看来,她似乎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谢云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喉间泛起苦涩。 “殿下想要拒绝臣,又何需找这种借口。”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您愿不愿意,秋猎场上,臣都会随行左右,臣想,裴渊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谢云祁说完这句话,转身出了院子。 这时,知夏却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楚青鸾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叹了一声:“知夏,园子的事……” “殿下,园子奴婢不要了,郡主之位奴婢也不要了,奴婢只想一直守着您。”知夏突然跪下,声音哽咽。 知夏了解谢云祁的为人,若想要他让出园子,定然会让公主做出某种牺牲,或者履行什么承诺。 她不想因为一个园子,让公主欠下谢相的人情。更不想公主受委屈。 楚青鸾怔了怔,随即失笑:“傻丫头,父皇都已经同意了,圣旨改日就会赐下,此事又岂是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的?” 知夏咬着唇,小声道:“可是,谢相他……” 楚青鸾伸手扶起她:“你以为本宫会怕他?” 她起身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渐沉的暮色。父皇曾告诫过她,帝王之术,重在制衡。 谢云祁再疯又如何?这天下从来都不是谁疯得厉害就听谁的。 恩情与权谋从来都该泾渭分明,今日若为他破例,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挟恩图报。 —— 与此同时,太子这边命人去调查了云家庶子,云砚。可得到的消息却让他陷入了疑惑。 “云家那庶子,倒是有点意思。” 心腹太监仇远也分析道:“是呀殿下,这云家庶子之前默默无闻的,近来却像是变了个人,不仅诗词学问突飞猛进,连应对云家嫡系的刁难都能游刃有余。” “瞧着,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楚琅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查清楚了吗?可有什么猫腻?” “奴才派人盯了半个月,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 云家嫡长子前日故意在诗会上刁难她,却反被他三言两语噎得下不来台,云夫人想用家法惩治他,可他竟搬出《楚律》中的庶子权益条款,硬是让云老爷出面保了他。” 楚琅轻笑一声:“倒是个妙人。” 他展开折扇摇了摇,忽然道:“去备份厚礼,就说本宫欣赏他的才学,邀他明日来墨宝斋赏画。” 而此刻,云府的偏院内,齐彻——或者说‘云砚’,正对着镜子整理易容面具的边缘。 这时,小厮匆匆进门,朝着他耳语了几句,瞬间,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枉我演了这么久的戏,看来,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翌日,天气晴朗。 齐彻依约来到墨宝斋。 他到的时候,楚琅正好执笔立于案前,欣赏一幅《千里江山图》。 见到齐彻到来,楚琅像是装若不经意的问道:“云公子,这幅图,你觉得如何?” 齐彻走至案前,仔细观看。 画作铺陈,山河壮阔,笔锋间却暗藏锋芒。 齐彻眸光微敛,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意:“回殿下,此画笔力雄浑,但细看山势走向,却暗合兵法中的‘为三阙一’之道。” 他抬手指向画中的一处峡谷,道:“若在此处设伏,可将敌军悉数歼灭。” 楚琅眼底精光一闪,故作惊讶:“哦?云公子还懂兵法?” 齐彻垂眸,故作谦虚:“略知一二。家父虽不重视庶子,但藏书阁中的兵书,倒是可以任由在下翻阅。” 楚琅点点头,不疑有他。 此前他也调查过,云家本是书香世家,只是后来没有出什么人才逐渐没落。但家中还留有几分底蕴在。 云家的家风也都是鼓励家中子弟多读书,并不限制庶子庶女阅览典籍。 紧接着,楚琅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云公子觉得,如今朝中的局势,该如何破局?”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试探了。 若是答得好,摆在齐彻面前的就是一架登云梯。 答得不好,则可能丧命! 齐彻神色未变,缓步走向窗前,在一株盆景前站定。 “殿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想要长久治安,需得剪去多余的杂枝才是。” 楚琅目光微闪,“哦?那云公子以为,眼下朝中,谁最碍眼?”楚琅的语气随意,却又暗藏锋芒。 齐彻微微一笑,目光幽深:“殿下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问在下?” 楚琅挑眉,“若是孤非要你答呢,该如何应对?” 第90章 裴渊,你该做选择了! 齐彻抬头,迎上楚琅审视的目光,而后躬身作揖: “殿下,臣有一计,或可以解殿下心头之患。” “哦?” 齐彻直起身,指尖轻点桌面上的茶盏:“秋猎在即,猛兽出没,意外……总是在所难免的。” 楚琅眯起眼睛:“你是说——” “昭阳公主不足为惧。”齐彻声音低沉,“但她身后的两把刀,需得先断其一。” 楚琅若有所思,“裴渊?” “正是。” 齐彻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谢云祁狡诈多谋,动他容易打草惊蛇,且他是殿下您名义上的表兄弟,动他有损殿下您的美名。 但裴渊不同,他重情,又对公主……”他意味深长的顿了顿,“情深义重,所以拿他开刀是最好的选择。” 楚琅顿时来了兴趣,但紧接着又是一叹;“云公子有所不知,裴渊执掌十万边军,正驻扎在京郊不远处,想要动他,也绝非易事。” 齐彻却冷笑了一声,“那若是让裴渊‘意外’发现谢云祁与公主有染呢?” 楚琅听闻,眼睛猛地一睁! “你的意思是——” “没错,此乃情杀局,以裴渊的性子,必定会找谢云祁拼命,届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殿下您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楚琅听闻,眼中精光大盛,拍掌大笑起来:“妙极!云公子果然大才!” 言罢,他亲自斟酒相敬:“此事若成,孤必定不会亏待与你。” 齐彻垂眸尽饮,掩去眼底的讥诮,“为殿下效力,是臣的荣幸。”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齐彻在心中冷笑不已。 待裴渊命丧黄泉,区区一个谢云祁,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罢了,至于太子……这个草包,相信迟早会成为他齐彻的掌中玩物。 权势、地位、名利——这些谢云祁能给楚青鸾的,他齐彻同样能给,甚至更多。 待太子与她两败俱伤之时,这朝堂上下,还有谁能与他抗衡? 想到此,齐彻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立于九重宫阙之巅,而那位高傲的公主,终将不得不向他低头…… —— 楚琅暗搓搓的计划着要在秋猎上设计陷害裴渊,而这头,裴渊则被楚皇叫进了宫里。 御书房中,龙涎香袅袅。 楚皇正在批改奏折,眉头还时不时的皱起。 “啪!” 楚皇将最后一本奏折打在御案上,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些个大臣,写折子尽说些废话!” 他指着其中一份,朝尧尽忠吐槽道:“你看看,整整三页纸,就为了说地方上下了场雨!” 尧尽忠连忙奉上热茶,赔笑道:“陛下息怒,大臣们也都是谨慎行事。” “朕看他们一个个是闲得发慌!”楚皇冷笑一声。 尧尽忠眼珠一转,小心翼翼的建议道:“陛下若觉得政务繁重,何不让太子殿下或者公主帮忙分担一二?太子殿下近来勤勉,公主更是聪慧过人……” 楚皇执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扫了他一眼:“哦?那你觉得,朕该交给谁?” 要尽忠笑了笑,赶忙躬身应道:“老奴多嘴了,这等大事,自然要陛下圣裁。” 楚皇轻哼一声,“太子最近在忙些什么?” 尧尽忠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楚皇:“愣着做什么?朕问你话呢?” “回陛下,昨个儿奴才听崇文馆的典籍官说,太子殿下最近似乎招揽了一个幕僚,是已经没落的云家庶子,据说此子极善谋划,劝太子殿下每日卯时便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还在西市设了''谏言鼓'',前几日黄河赈灾的粥厂,也是他建议太子殿下亲自去盯着熬粥。” “哦?” 楚皇流露出几分兴趣。 太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吗? 勤政爱民?克勤恭俭? 要真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培养楚青鸾做大楚的接班人了。 不过云家…… “可是先前因弹劾先皇后而获罪的云家?” “回陛下,正是!”尧尽忠道。 楚皇冷笑了一声,“当年因构陷先皇后被贬,如今倒学会了另辟蹊径。”说着,楚皇不禁摇头,心底对楚琅是越发的失望。 他忽然看了眼殿外,“裴渊到了吗?” 尧尽忠刚要回话,殿门突然被推开,就见裴渊一身玄色劲装出现在门口。 “臣参见陛下!” 楚皇先是示意他起身,而后看了尧尽忠一眼,示意他守好大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尧尽忠会意,立即躬身退下,将殿门紧闭。 殿内一时静谧,唯有龙涎香袅袅浮动。 楚皇审视着裴渊,忽而开口问道:“朕听闻,昭阳昨日去你府上探望伤势了?” 裴渊神色微变,抱拳道:“回陛下,殿下仁厚,念及臣护驾受伤,特来赐药。” 楚皇轻哼了一声,“她倒是念旧。” “昭阳性子倔,能亲自登门,看来是真心看重你。” 裴渊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波澜,“臣不敢当。” 楚皇盯了他片刻,忽而话锋一转:“裴渊,朕收到密报,大秦使臣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将会抵达京城。” 他走近两步,声音沉了下来,“他们,是来接你回去的!” 裴渊猛地僵住,神色复杂。 “大秦内乱多年,皇室血脉凋零。”楚皇缓缓道:“你的身上流着大秦皇族的血,又跟随昭阳一同学习了权谋之术。” 他顿了顿,目光紧盯着裴渊:“如今,你该做选择了!” “是继续留在大楚,做你的护国大将军……” “还是回大秦,争一争那个位置?” 御书房内,烛火忽明忽暗,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龙涎香发出的青烟在两人之间缭绕,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良久后,裴渊缓缓抬头,忽而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坚定: “臣,愿回大秦。” 楚皇眼中精光一闪,背后的手掌下意识的收紧。 “想清楚了?” “是!” 裴渊目光如炬,语气真诚:“赐下的教诲,臣铭记于心,若它日风云变幻,臣……”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有些艰难的开口;“一国之君的身份,总比将军更有分量。” 如今的大楚,看似和平,实则早已内忧外患,太子庸碌却野心勃勃,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北境狄族虎视眈眈。还有远在幽州的三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而公主…… 她再强,终究是女子之身,若真到山河倾覆那日…… 裴渊不敢去想。 哪怕舍了这条命,他也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情况。 裴渊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又道:“只是臣走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楚皇挑眉:“说。” “秋猎在即,臣想……”他眸子寒光乍现,“替陛下和公主,先除掉几个隐患。” 楚皇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沉吟片刻。 “准了,不过——” 他重新起身,踱到裴渊面前,不由分说的开口: “朕要你在秋猎上,假死脱身!” 第91章 世家之首,大厦将倾 裴渊一惊:“陛下!” “大秦如今皇子夺嫡,凶险万分。”楚皇目光如炬,“你若以真面目回去,只怕还没到大秦的边境,就会被人暗杀。” 说完,他走到御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玄铁令牌扔给裴渊:“秋猎那日,朕会安排人制造一场意外,你趁机金蝉脱壳,以新的身份秘密前往大秦。” “待你站稳脚跟,再公布身份也不迟。” 裴渊握紧令牌,喉结滚动,心中似有重锤碾过,“那公主……” 裴渊实在不敢想象,公主听闻他的‘死讯’,该有多难过。 “昭阳那边,朕自有安排。”楚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怎么,信不过朕?” 裴渊单膝跪地:“臣不敢。” 楚皇虚扶起他:“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见她!” 刹那间,裴渊的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心思,原来早就被陛下看得一清二楚。 “臣……”他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最终只是深深一拜:“定不负陛下所托。” 走出御书房时,夜已经黑了,晚风席卷着凉意扑面而来,裴渊立在廊下,望着远处公主府所在的方向,双手不断的收紧。 十日后,秋猎场上会多出一具‘尸体’。而大秦的朝堂,也很快就会因为他,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与此同时,原本熟睡中的楚青鸾却突然从梦中惊醒,心口一阵莫名的绞痛。 她调整了一番深呼吸,而后起身,推开窗户,恰巧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门外的知夏听到动静,忙提着灯推门进来,看到楚青鸾立在窗前,忙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公主,夜凉了,担心身子。” 楚青鸾恍若未闻,怔怔地望着夜空出神。 “知夏。”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叹息,“你相信预感吗?” 知夏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夜幕沉沉,方才的流星早已不见踪影:“殿下是梦魇了?” 楚青鸾摇头,指尖无意识的扣紧窗棂:“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 与此同时,谢家这边。 自从谢云祁宣布脱离谢家之后,整个谢氏一族便迎来了全新的动荡。 老太君当即宣布,谢家任何人不得与谢云祁私下来往,一经发现,通通家规处置。同时,她还收回了谢云祁掌管的一些权利,比如谢氏的盐铁专营权,暗卫调令,以及谢氏在朝中安插和笼络的人脉等。 为的就是要谢云祁走投无路,重新回到谢家。 可这权利收回来,自然得要有人去运作,去管理,这不,虎视眈眈的谢家二房和三房开始各自抢夺。 谢二老爷想要顶替大房与太子合作,私自挪用资金导致谢家商队被劫,损失惨重。 谢家三房为填补亏空,变卖祖产,甚至将谢家部分田契抵押给高利贷。 大房这边,谢云铮被三房的人设计强占民田,结果闹出人命,被御史弹劾,楚皇震怒,下令将其革除功名,流放三千里。 谢云铮离京那日,只有谢柔偷偷来送他。曾经风光不可一世的谢二公子,转眼间沦落成为阶下囚。 不仅如此,谢家在朝中的声望也受到严重损害,原本的盟友们纷纷疏远,生怕被牵连。谢柔和镇北王府世子的婚事也告吹。 一夜之间,谢家树倒猢狲散,大夏将倾,只余谢老太君还在苦苦支撑。 当晚,老太君坐在谢家祠堂里,手里还拽着家主的授印,一双老眼满是哀伤。 她原以为只要收回谢云祁在朝中的权利,就能逼他回头,可现实却狠狠的打了她一记耳光—— “祖母!柔儿恳请您,就让大哥回来。”谢柔推开祠堂的大门,一下子跪倒在老太君身前,哭的声泪俱下。 “谢家,不能没有大哥啊!” 谢柔是真的后悔了。她不该私自将大哥喜欢公主的事告诉祖母,害得他被逼着与谢家断绝了关系。 如今谢家穷途末路,她也从天之骄女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谢家罪女。 谢柔此刻才明白,一个女子,若是没有了家族的庇佑,在外面就什么都不是。 “闭嘴!”老太君冷笑一声,浑浊的老眼里迸发着狠厉。 “你以为他回来就能救谢家?” “晚了,他早就已经投靠了公主,成了皇家的走狗!” “可是祖母!”谢柔还想据理力争:“咱们谢家和公主,未必就不能共存啊!为何一定要遵守那祖训?难道这比咱们全家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谢柔不明白,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为何祖母还要守着那祖训,宁扶昏君,不立女帝。可谢家这些年来,一心扶持太子,最后却得到了什么? 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却连一句像样的关心都没有,如此的冷漠和凉薄,就算举整个家族之力去托举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又有什么意义? 老太君颓然地望着地上的青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你懂什么?”她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你以为这只是简单的站队?谢家能屹立百年不倒,靠的就是这份坚持。” 她伸手指着那一排排的牌位,“你看这些祖宗,他们用血泪换来的地位,若是毁在了我的手里,以后我拿什么脸面去面对他们?” 谢柔不解:“可现在的谢家……” “你太天真了!”老太君打断她:“你以为其他世家会坐视我们投靠公主?江南王氏,陇西李氏,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带头坏了规矩,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第一个扑上来撕碎谢家的,就会是他们。” 世家之间彼此互通合作,谢家也有不少的把柄在对方手里,一旦引起公愤,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君踉跄着走到供桌前,抚摸着先祖们的牌位,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世家之首的位置,从来都是用鲜血浇筑的,今日我们若低头,明日就会被人踩进泥里……”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老太君惨白的脸。 谢柔有些怔怔地望着祖母的背影,只觉得心下一片荒芜。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若是大哥还在谢家,就一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大哥运筹帷幄,又极擅谋划,他一定有办法会让谢家起死回生的。 绝望之下,谢柔很快想到了要去找谢云祁求助。 她火速出了祠堂,朝着醉仙楼的方向赶过去。 由于走得匆忙,身边也只带了春杏一个丫鬟。 却在途经一条街道的时候,与对面的一行人差点迎面撞上。 “哟!这不是谢大小姐吗?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呀?” 第92章 他连亲爹都不要了,还会要你这个妹妹? 街道尽头,赵白宇和几个纨绔子弟互相搀扶着,拦住了谢柔的去路。几人都是满身的酒气,衣服稍显凌乱,一看就是刚喝了酒出来。 赵白宇眼睛里更是闪烁着恶意的光芒:“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呀?要不兄弟几个送谢小姐一程?” 谢柔猛地顿住脚步,浑身戒备起来:“赵公子请让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 “要事?”赵白宇夸张的大笑了几声:“谢家都成这样了,你一个女子还能有什么要事?”他上前一步,酒气扑面而来:“不如陪本公子喝一杯?说不定本公子心情好了,还能帮扶你谢家一二。” 谢柔闻言,脸色煞白。 赵家去年曾让媒人上门提过亲,要迎娶她,只不过谢柔当时嫌弃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赵白宇。 记得当时是在宴会上,她当着满堂宾客们的面,抬起下巴表示:“我谢柔要嫁的,自然是经天纬地之才,岂是赵白宇这等纨绔子弟能配得上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赵家因为在漕运改革一事中立下大功,得了陛下的赏识,赵家的地位也一路水涨船高。而谢家失去了谢云祁,谢柔如今的地位也十分堪忧。 “怎么?谢大小姐现在不嫌弃在下了?” 赵白宇眼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唰’的收起手里的扇子,用扇柄轻佻的挑起谢柔的下巴。 “之前你公然拒绝嫁给本少爷,可有想过谢家会有今天?” 谢柔猛地偏头躲开,强忍着屈辱道:“赵公子还请自重,我兄长虽离了谢家,但仍是当朝丞相……” “哈哈哈哈!” 赵白宇忽然大笑,转头对身后的狐朋狗友道:“听见没,她还在做梦呢!” 他猛地凑近谢柔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谢云祁还会管你?他连亲爹,亲祖母都不要了,会在乎你这个妹妹?” 一旁,春杏急得直跺脚,壮着胆子道:“赵公子!我家小姐毕竟是……” “闭嘴!”赵白宇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春杏的脸上,眨眼间将春杏扇倒在地上。 “你一个奴才,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春杏!” 谢柔担忧的朝着春杏看过去,却见赵白宇这一巴掌用了不小的力气,春杏的嘴角都流血了。 谢柔见状,再也忍不住怒火,朝他吼道:“赵白宇!你不过是个全靠祖宗荫庇的废物,也配在这里耀武扬威?” 这话一出,谢柔就后悔了。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激怒赵白宇。 果然,下一秒,赵白宇脸色骤然阴沉。 他一把拽住谢柔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带:“好得很!今日本公子就要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 说着,赵白宇不由分说就要将谢柔往一旁的巷子里拖。 春杏挣扎着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几个纨绔给拦住。 “不要!小姐!” 谢柔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开始剧烈挣扎,长长的指甲在不经意间划破了赵白宇的脸,一条血印子瞬间出现在他脸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赵白宇伸手朝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结果摸到一脸的血。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的就朝着谢柔一个巴掌扇过去。 “啪!” “贱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是瞧不起本公子吗?今儿本公子就在这儿把你给办了!” 谢柔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后退,发髻散乱,脸颊立马红肿起来。 赵白宇狞笑着扯开她的衣襟,她雪白的肩头顿时暴露在寒风中。 “救命——” 谢柔发出绝望的呼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鎏金的马车突然疾驰而来。马车后面是林立的铁甲侍卫,个个庄严肃穆,背脊挺直。 紧接着,车帘掀起,露出楚青鸾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来。 “住手!”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赵白宇等人瞬间僵在原地。 他慌忙松开谢柔,膝盖一软,顿时就跪了下来:“公、公主殿下!我、我只是……” 赵白宇战战兢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青鸾缓缓步下马车,月光下,她的面容如同冰雕一般,神圣,高贵,不可侵犯。 春杏连滚带爬的扑到她脚边,乞求道:“殿下救命!赵公子要强占我家小姐!” 赵白宇额头渗出冷汗,惊疑不定的朝着楚青鸾看过去。 下一秒,他想到什么,忽然伸手指着谢柔,狡辩道:“殿下明鉴!是这贱人蓄意勾引臣!” “你胡说——”春杏鼓起勇气,忙替谢柔解释道:“分明是你对我家小姐拒婚的事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你才撒谎,这月黑风高的,她一人独自出门,分明就是……” “啪!” 赵白宇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反应过来的谢柔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谢家打的!”谢柔声音颤抖,却字字铿锵,“我谢家虽遭变故,却也轮不到你这等小人欺辱!” 赵白宇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正欲发作时,却见楚青鸾缓步上前,目光凉凉的盯着他:“赵公子!本宫倒是不知,何时我大楚的律法允许强抢民女了?” 赵白宇脸色骤变,慌忙跪下请罪:“殿下明鉴,臣知错。但臣真的心仪谢小姐已久,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才不小心冲撞了谢小姐,臣知错,愿意领罚。” “够了!”楚青鸾抬手打断他:“你方才的所作所为,本宫的侍卫都看得清清楚楚。” 说完,她转头朝着侍卫吩咐:“去请赵侍郎来领人,就说他儿子当街行凶,本宫念在他世代忠良,给他一个管教的机会。” 赵白宇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他知道,父亲若是得知此事,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楚青鸾不再看他,转身对谢柔道:“谢小姐,可愿随本宫一叙?” 谢柔怔怔的望着楚青鸾,月光下,她依旧是那么的高贵,美艳,端庄,额间的一粒朱砂痣更是衬托的她犹如九天上的仙女一般,美丽又高贵。 这一刻,谢柔突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她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大哥宁愿叛出家门,也要跟公主在一起。 “臣女谢殿下搭救之恩!” 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最后在醉仙楼门口停下。 楚青鸾淡淡的开口:“到了,谢小姐,本宫便将你送到此处,你自己上去。” 谢柔抬头看了眼醉仙楼的牌匾,抿了抿唇,最后再次朝楚青鸾福了福身:“今晚的事,多谢殿下。” 她的声音多了几分真诚,看向楚青鸾的目光也微微有些复杂。 楚青鸾不甚在意的抬手,“举手之劳罢了,谢小姐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随从比较好。” 谢柔站在醉仙楼前,望着公主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百感交集。 第93章 不是没落,是涅盘重生! 谢柔转身踏入醉仙楼,掌柜的早已等候在门口,恭敬的引着她上了三楼雅间。 门推开,谢云祁正临窗而立,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大哥……”谢柔喉头一哽,眼泪再也止不住。 谢云祁转过身,瞧见她有些狼狈的模样,眼神一凛:“怎么回事?” 谢柔鼻子一酸,突然就朝着谢云祁跪下:“大哥,是我错了,当初若不是我在祖母和母亲面前告状,你心仪公主的事,就没人会知道,谢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谢柔没想到当初自己无意的一次告状,会把谢云祁逼离了谢家。更没有想到,离了大哥的谢家,会败落的如此之快。 谢云祁静静地听完谢柔的哭诉,神色愈发的冷峻。 他抬手示意她起身,声音低沉:“是祖母让你来当说客的?” 谢柔慌忙摇头,泪水涟涟:“不是的!” “是我自己来的,大哥,谢家现在乱作一团,二叔和三叔把家产都要败光了,二哥被人陷害,已经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祖母这几日也接连咳血,一直在强撑着……” 他拽住谢云祁的衣角,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哥,我知道你恨祖母逼你,可谢家真的离不开你啊,就当……就当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您能不能回来……” 谢云祁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苍凉。 他走至窗前,望着远处谢家府的方向,“谢柔,你知道祖母为何宁死也要守着那‘宁扶昏君,不立女帝’的祖训么?” 谢柔怔住。 来这里之前,祖母也曾告诉过她,是因为世家同气连枝,祖母她不得不如此。 “因为世家的荣耀,从来都是依附皇权而生。”谢云祁转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可如今这世道变了,世家手中的权利,已经超越并凌驾了皇权,公主若能登基,谢家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成为新朝的绊脚石,被连根拔起,要么……” “要么就怎样?”谢柔急切地问。 “要么就由我亲手,为谢家挣一条新的路来。” 谢云祁伸手,从身后取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谢家的族徽。 “要我回去的前提是——谢家,必须由我说了算。” 谢柔倒吸一口凉气:“大哥是要夺了祖母的权利?” “不!” 谢云祁将玉佩放在桌子上,“我要废了那个腐朽的祖训,破碎,再重组,建立一个新的谢家。” 太子楚琅资质平庸,难当大任,楚青鸾若是登基,定然也会继承当今圣上的遗志,那就是收拢并分化世家手中的权利。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先交出一份投名状,获得皇室的信任。 如此,谢家才能走得更远。 谢柔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哥是说,世家……注定要没落?” “是涅盘重生。”他纠正道:“与其坐等着被清算,不如主动打破枷锁。” 谢柔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忽然想起公主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大哥选择公主,不仅是因为情意,更是看到了一个能让谢家浴火重生的契机。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真的不管我们。”谢柔破涕为笑,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 “只是这样一来,那姑母和太子怎么办?我担心他们会……”谢柔担忧道。 谢家明面上先前一直支持的是太子,此番若真的集体反水,太子的储君之位极可能保不住。到最后说不定也会狗急跳墙。 谢云祁眸色微沉,“当初父亲主张立他为太子,本就是一步错棋。他这些年做过的荒唐事,难道还少吗?” 去年黄河决堤,楚琅竟克扣赈灾银,用于修建别苑;今春科举,又暗中买卖进士名额。更可笑的是上个月的北境军报紧急,他竟为了训一只猎鹰延误军情整整三日。 这样的储君,德不配位,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 “若他识趣,就该主动请辞储位。偏他还要结党营私。”他目光如炬,盯着谢柔:“若谢家再与他绑在一起,迟早要跟着陪葬。” 谢柔闻言,打了个激灵。 她仿佛已经看到谢家和太子一起在一艘大船上沉没的画面,胸前顿时涌上一股窒息感。 “不!大哥!就算父亲决策失误,可谢家其他人是无辜的,您能不能……”谢柔急道。 “谢柔!”谢云祁打断她:“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至于别的,你无需多管。” 谢柔一怔,想起方才在路上遇见的赵白宇等人,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大哥教训的是,是柔儿太天真了。”她缓缓抬头,眼中已噙满泪水,“可祖母年事已高,父亲又卧病在床,若真到了那一步……” 谢云祁眼神微微一动,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文书:“三日后,会有人接父亲和祖母去京郊别苑养病,至于你——” “我哪儿都不去,大哥在哪儿,柔儿就在哪儿。”谢柔急忙道。 “不行!”谢云祁想也不想的拒绝。 “大哥!”谢柔急了,她不想跟着父亲和祖母去别苑,她都已经十八了,若是真等到朝堂局势稳定,大哥想起来带人来接她,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她不想在别院里扳着手指头过日子,也不想像个懦夫一样只知道躲在兄长的身后。 她有才有貌,有头脑,完全可以助兄长一臂之力。 “我知道大哥担心我的安危,可我都已经十八了,我也是谢家嫡女,出了事,不能总躲在后头。” 想了想,她又将方才遇见赵白宇等人,然后被公主救下的事告诉谢云祁,补充道: “大哥,公主既愿意救我,说明她对谢家并非全然敌视,若我能跟您一样,转投公主麾下……” 见谢云祁神色松动,她乘胜追击:“让我留在京城,我可以去参加公主府的女官选拔,哪怕入公主府做个微末的女官,或者侍女也好。” 谢云祁依旧没说话,只紧盯着她。 不得已,谢柔只好一咬牙,道出了最后的筹码。 “其实,有件事,大哥您一定还不知道。” 第94章 现在知道求爷爷了?早干嘛去了? 翌日,京郊三百里处。一座崎岖的山坡上。 谢云铮带着沉重的枷锁,赤脚踩在崎岖的山路上。曾经鲜衣怒马,不可一世的谢二公子,如今衣衫褴褛,脚底都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这是谢云铮被流放的第五日,这几日里,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两名押送的官兵对他非打即骂,克扣他的粮食,让他饿得头晕眼花。 夜里睡觉时,他被锁在潮湿阴冷的草棚里,忍受蚊虫叮咬,浑身到处都是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包。 一开始,他还以为,就算谢家倒了,凭他谢二公子的名头,至少也能换得几分体面,可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世家之名,在权势崩塌之后,一文不值。 “啪!” 谢云铮正想着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痛,是走在后面的胖官差用刀柄顶在他身上,还恶狠狠的威胁道:“磨蹭什么!再走不动老子拿鞭子抽你!” 谢云铮被顶的一个趔趄,脚踝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头顶毒辣的太阳像是要将人烤化,谢云铮动了动干涸的唇,想要讨口水喝。 这时候,前头那个偏瘦的官差回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取下身上的水囊,故意仰起头灌得咕噜作响。 清澈的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鞋面上,谢云铮艰难地吞了吞喉咙。 “谢二公子?”瘦公差抹着嘴冷笑,刀尖挑起他散乱的头发,“现在知道求爷爷了?早干嘛去了?当初你骑高头大马从咱衙门前过,可拿正眼瞧过咱?” 谢云铮刚想挪步,身后那胖公差的鞭子便“啪”地一声抽打在他小腿上,瞬间红肿一片。 “想喝水?赶到前面驿站再说!” “日落前到不了廿里铺,老子就把你扔山里喂狼——反正流放路上死个把人,谁会管?” 谢云铮也彻底被激怒,转而哑着嗓子吼道:“你敢!我是被冤枉的,我兄长一定会查清真相,替我讨回公道,到时候,若是得知你们虐待我,你们——”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下一秒,嘴里齐齐发出大笑声。 “哈哈哈!” “到时候?” “等你兄长想起你,你早该在狼肚子里转世了!“ 像谢云铮这种世家公子哥,两人可遇见过太多了。 流放前,哪个不是鼻孔朝天,把衙役当泥腿子使唤? 曾经有个户部侍郎家的嫡子,刚上路时还扬言“我爹一封八百里加急就能让你们掉脑袋”,结果第三日就被扒了锦袍,像条丧家犬般在暴雨里啃发霉的窝头。 如今谢云祁亲手将谢家推入深渊,这谢二公子莫不是还活在梦里? 看到两人小人得志的嘴脸,谢云铮又气又怒,可偏偏他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咻”的一声,一声破空声突然传过来。 紧接着,谢云铮看见,一支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利箭,深深的插进了那瘦官差脚下的地面,距离他的鞋尖不过半寸之距。 箭尾仍在震颤。 三人齐齐脸色一变,两名官差更是紧握住手里的剑柄,如临大敌。 这时,粗狂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哈哈哈!没想到今儿还能遇见几只肥羊!” 林间如同窜出十几个大汉,为首之人面容粗犷,膀大腰圆,眉尾至脸颊的位置蜿蜒着一条长长的刀疤。正用鹰隼般的目光审视着谢云铮等人。 “黑风岭的规矩。”刀疤脸用刀尖点点两个官差,“留货不留人。” 两个官差先是对视了一眼,下一秒,竟默契的同时转身,拔腿就跑。 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谢云铮呆了两秒。 他们这是……丢下自己逃跑了? 这时,另一个瘦高的土匪抱着胳膊,打量着谢云铮,嘴里道:“跑得倒是快,只不过留这么个细皮嫩肉的,是给兄弟们打牙祭?” 谢云铮强忍着怒意,挺直背脊道:“我乃谢家二公子谢云铮,你们若敢动我,谢家绝不会放过你们!” 几名土匪先是静了几秒,紧接着,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噗!哈哈哈哈……” “听听,还做着春秋大梦,等着那叛族的兄长来救他呢。” “笑死了,谢丞相都不要你们了,还在这儿摆谱呢?” 旁边的小喽啰跟着起哄:“就是!听说谢家现在连祖宅都变卖出去了,老太君都快被气死了,谁还管你啊!” 谢云铮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啊,谢家已经倒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山匪们见他这样,更是来了兴致,那个瘦高的土匪抬起脚踹在谢云铮的膝盖窝,谢云铮重重地跪倒在地,枷锁磕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瞧瞧,这就是世家公子?” 瘦高个儿用刀柄拍打着他的脸,“听说你从前在京城,可是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啊?” 一旁,几个喽啰嬉笑着就要扯开他的衣襟,“让哥几个也看看,世家子的皮肉是不是比我们金贵些?” 粗糙的手在他身上胡乱拍打,引来一阵哄笑。 谢云铮死死咬着牙,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突然想起从前在醉仙楼,自己是多么的不可一世,也喜欢欺负那些寒门学子,看他们在自己面前折下风骨,弯下脊梁。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哟!还挺硬气?”瘦高个儿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要不要求饶?说不定爷爷心情好,就能给你个痛快。” 谢云铮闭上眼,喉结滚动。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瞬间——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在瘦高个耳朵旁的树干上。土匪们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三箭连发,直接射穿了三个喽啰的咽喉。 “什么人?”余下众人仓皇四顾。 只见密林中走出一个蒙面黑衣男人,手持长弓,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湖一般,不带一丝温度。 他的身后还跟着同样黑衣蒙面,手持长弓的侍卫,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块黑玉令牌。 谢云铮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谢家暗卫的标记 第95章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谢云铮 可大哥手中的暗卫凋令不是已经被祖母回收了吗?难道是祖母派人来救自己? 这时,刀疤脸强作镇定,朝着黑衣人问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这里是我们黑风岭的地盘……” 那为首的黑衣人根本不答话,或者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抬手就是一箭,直接射穿了刀疤男的膝盖。 谢云铮猛地一颤。 这些人,绝对不是祖母手底下的那支暗卫! 在土匪们的惨叫声中,那人走到谢云铮面前,举刀一挥。 “咔嚓”一声。 谢云铮脚下的铁链悉数断裂,切口处光滑平整,而黑衣人手里那把刀,却连一丝缺口都没看见。 谢云铮浑身剧颤。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神兵利器。 这时,那黑衣男子单膝跪地,“谢二公子,属下来迟了。” 谢云铮怔怔的看着对方:“你是——” “暗卫营第三队统领,奉丞相之命,特来护送公子。”男人利落的劈开谢云祁手腕上的枷锁,递上一封信,“丞相让属下给您带句话:‘经此一劫,望弟明志’。” 谢云铮攥着信纸,颤抖着手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北境风烈,可淬剑锋。” 谢云铮盯着那熟悉的字迹,眼眶骤然发烫。 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他志不在朝堂,而是一心想要从戎。 本朝重文轻武,谢家更是世家中的文臣之首,从小到大,父亲就安排他读书,考取功名,可谢云铮觉得,家里已经有这么厉害的兄长了,他就算拍马也赶不上。 所以,他从小就想要习武,练就一身好本事,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谢云铮攥着信纸,胸口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丞相已经在北境为公子安排妥当。”男子扶起谢云铮,又递给他一套粗布衣裳,一柄短刀,以及一块崭新的身份令牌。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谢云铮,只有北境新任参军,沈迟。” 谢云铮接过令牌,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 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远处夕阳如血,谢云铮——不,沈迟,他缓缓擦去脸上的血污,一字一句道:“告诉大哥,沈迟,必定不负所托!” —— 谢家的事,很快像一阵风一样刮遍了整个京城,并逐渐蔓延至整个大楚。 东宫这边,自从谢家内乱后,太子楚琅的势力也受到了严重打击。谢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也因此摇摇欲坠。楚琅的处境,骤然变得艰难起来。 六部官员倒戈,纷纷改换门庭,军饷与漕运受阻,世家盟友逐渐疏远,楚琅设宴邀请,竟有多位世家家主称病推辞,摆明了不想再与他有瓜葛。 “哗啦!” 这已经是楚琅在东宫摔碎的第三套茶具,他的脸色阴沉,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暴戾和焦躁。 “废物!全都是废物!”他怒吼道:“谢家那群蠢货,连个家都管不好,害得孤如今进退两难!” 他原本计划借助谢家的势力逐步架空楚青鸾,可如今,谢家自身难保,楚青鸾最近频频在朝堂上提出一些极具建设性的意见,让很多中立派的臣子刮目相看,纷纷赞扬说昭阳公主有大才。 就连楚皇也开始破例让楚青鸾上朝听政,并参与批改奏折等事项中。 这让楚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就在楚琅焦头烂额之际,‘云砚’(齐彻)适时的出现,给他献计。 “殿下何必有心?”齐彻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蛊惑,“谢家倒了,未必是坏事。” 楚琅眯起眼睛看他:“哦?此话怎讲?” “谢家虽为殿下母族,但终究是世家,行事多有掣肘。”齐彻缓缓道:“如今谢家式微,殿下反而可以甩开包袱,另寻助力。” “另寻助力?”楚琅冷笑,“如今朝中还有谁敢站在孤这里?” 齐彻微微勾唇,“世家不敢,但……江湖敢。” “江湖?”楚琅皱眉。 “不错。”齐彻自信地道,“黑风岭的‘黑虎帮’,南疆的‘赤焰盟’,这些江湖势力,虽不入流,但胜在行事狠辣,且……”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楚琅一眼:“他们只认钱,不认人……” 楚琅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世家靠不住,那就启用江湖势力,以狠辣的手段,重新夺回主动权。 正好,秋猎马上就要到了,若能趁此机会,让一些碍眼的人消失…… “只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就算孤的计划成功了,也很容易引起怀疑。”楚琅皱着眉头道。 齐彻勾唇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殿下所言极是,此事,确实需要一位合适的人来担这个罪名。” 顿了顿,齐彻又道:“三皇子楚泓,不正是一个现成的‘替罪羊’吗?” 楚琅眉头一挑:“楚泓?那个被贬到幽州的废物?” 齐彻眼睛暗了暗,心想:三皇子谋略过人,在幽州早已成就一番霸业,岂能是你口中的废物? 但他面上却不显,依旧道:“正是。” “三皇子虽然被废黜,却在幽州也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前些日子,他的亲信还在暗中接触北境的马商……” 楚琅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是说……” “殿下不妨向陛下进言,就说秋猎将至,念及兄弟之情,请召三皇子回京,参与秋猎,以彰显皇恩浩荡。” 棋彻循循善诱,“待事成之后,只需在现场留下一些幽州特有的箭矢,马具等,届时,众人的疑惑自会转移到三皇子身上,殿下您也正好可以,功成身退!” 楚琅听闻,眼睛都亮了起来,骤然爆发出一道精光。 他突然拍掌大笑:“妙!楚泓那小子向来野心勃勃,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他兴奋的在殿内踱步,“孤这就去求见父皇!” 待出琅走后,齐彻面具下的笑意逐渐加深。 愚蠢的楚琅怎么会想到,那些所谓的‘幽州势力’,早就是他暗中为三皇子培植的。 一旦事成,不仅裴渊、谢云祁会被除掉,就连太子自己,也会成为三皇子夺嫡路上的一枚弃子。 齐彻的计划很简单,借江湖势力,让太子和楚青鸾斗得更狠,掌控太子,让他彻底依赖自己,成为傀儡,最后……取而代之…… 他能冒充云砚,自然也能冒充太子。 到那时,权势、地位、名利,甚至楚青鸾,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 与此同时,谢府。 昔日的钟鸣鼎食之家,此时已经是一片死气沉沉和荒芜。 谢老太君端坐在佛堂内,手里攥着一枚漆黑的令牌。 那是谢家最后的底牌,代表着一支从未现于人前的隐卫。 良久后,老太君深深的叹了口气,朝着心腹谢忠吩咐道:“那这枚调令送去东宫,务必亲自交到太子手里。告诉他,这支隐卫,会在秋猎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谢忠躬身,郑重的接过那枚凋令,小心地藏进袖子里。 “老太君,您真的想好了,要如此孤注一掷么?” 第96章 贼船已上,抽不了身了 老太君闭了闭眼睛,很快又睁开,眼底一片决绝。 “你以为谢家还有退路吗?”她嗓音嘶哑。 “谢家百年基业,决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老太君有些狞狰的面容。 那逆子既然要毁掉这个家,那她就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手段! 谢忠心下了然,微微叹了一声,后退半步,然后转身离去。 —— 屋檐下的拐角处,谢柔冷眼看着谢忠鬼鬼祟祟的往后门走,眼睛闪了闪。 随后,她朝着春杏吩咐了一句什么,主仆二人很快也朝着前院走去。 这头,谢忠正急匆匆行走在出府的路上,却在刚转过一道回廊的时候,迎面和春杏撞了个满怀。 “啊!” “哎哟!” 谢忠一时不察,被春杏撞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袖子里的令牌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哎呀,谢伯,您没事?哎呀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走路不小心。” 春杏一边试着去搀扶谢忠,嘴里一边不停的道歉。 这时,谢柔恰好出现,弯腰捡起地上的令牌,握在手里摩擦了两下。 谢忠摔得眼冒金星,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瞧见谢柔手里拿着那块重要的令牌。 他当即也顾不上疼了,立刻上前,一把将令牌抢夺过来。 “大小姐,老奴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谢柔回应,谢忠就捂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朝外面走去。 半刻钟后,谢柔闺房内。 春杏迅速的研磨,谢柔执笔,在纸上精准的勾勒出令牌的纹路。 那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黑鹰,爪子下面还抓着半轮残月。背面刻着个‘令’字。 “立刻送去醉仙楼。”谢柔小心将图纸折好,塞进一枚香囊里,“务必要亲自交到兄长手里。” …… 很快,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知夏也收到了宫里来的圣旨,正式册封她为义阳郡主。并赏赐了一座府邸,还有金银布匹之类的。 消息传到顾家的那一刻,顾霆远手里正捏着手下调查出来的孤嫣然之死的文书。 经过这几日的调查,顾霆远这才知道,原来顾嫣然在私下里,竟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譬如给后院里的妾室下毒,害姨娘早产。还有动则打骂惩罚院子里的下人,就连自己的生母葛嬷嬷也是她发卖掉,然后再找人在半途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 桩桩件件,简直令人发指。 有了这番对比,顾霆远和李氏就觉得对知夏是越发的愧疚。在得知知夏被册封为郡主后,顾霆远怔了好久。 说不后悔是假的,当初自己怎么就这么嘴欠,非要和知夏对骂,还说什么她就是一个低贱的婢女。 如今,这些话就像一记耳光一样,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一旦知夏成了皇家郡主,他自己这个爹,见了她都还得要行礼的。 李氏也是既欣慰又难过。 欣慰的是,女儿成了郡主,身份尊贵。 难过的是,女儿不认她这个娘。 “老爷,要不你还是去向公主自首,承认那件事……” “只要咱们拿出足够的诚意,将功补过,相信定能获得公主的谅解的。” 李氏这些时日也是辗转难眠,当初顾霆远一时糊涂,暗中倒向了三皇子的阵营,替三皇子暗中在朝堂上拉拢朝臣,做下了好多错事。 如今,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这种情绪一直折磨着她,短短数日,李氏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看上去憔悴不已。 见顾霆远还在犹豫,李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老爷,咱们就知夏这么一个亲生骨肉啊!如今她成了郡主,若将来公主登基……” 她没敢在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站在公主的对立面,他们与知夏,就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顾霆远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疲惫。 “你以为我不想回头?” “可刺杀谢云祁的事,三皇子手里握着证据,若我此时倒戈,第一个死的就会是我们全家!” “包括知夏!”他补充道。 “可难道就要这样一再错下去?”李氏急得直掉眼泪,“若将来……将来她要为公主对付三皇子,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亲身骨肉……” 顾霆远一咬牙,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你不懂——” 三皇子楚泓,远不似表面那般风光霁月,温润如玉。 实际上,他藏得很深,论谋略和心机,不输谢云祁。 只是唯一的阻碍就是他的生母乃是异族,这就注定了他这辈子和那个位置无缘,可顾霆远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 已经上了这艘贼船,现在想要抽身,哪儿有那么容易? 李氏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要不……我们暗中给知夏递个消息?让她转告公主,要小心提防……” “你疯了?”顾霆远想也不想的拒绝:“三皇子在府中安插的眼线,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多,这个时候出去报信,无异于自寻死路!” “现在,只能暂时先看一步,走一步了!” 李氏没有再劝,但那犹豫不决的眼神已经昭示出,她正在做着无人的交战。 —— 第97章 你们的公主,和离过?还参政? 与此同时,京郊某处山坡。 几辆看似低调,内里却十分奢华的马车正缓缓朝着京城驶来。 终于,马车停留在城外的一处茶馆,车帘微微掀开,露出一张明艳张扬的脸来——正是长途跋涉而来的大秦公主,秦伽罗。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辆马车,分别是大秦的丞相葛仲,还有将军蒙平。 他们此行,是作为大秦使团,一为和大楚建立友好合作,二则,是为迎接他们的皇长孙秦渊,也就是裴渊。 “这大楚的茶楼,倒真有几分意思。”秦伽罗一行人走进茶馆,看着古典又不失文雅的装饰,很快选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并叫上了一壶好茶。 这时候,邻桌有几个书生正在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公主殿下前几日又上奏了新政,说是要减免江南三年的赋税,让遭了水患的百姓们缓口气!” “何止啊!她还提议在各州设立‘济民仓’,说是丰年储粮,灾年放赈,这可是实打实的善政!” “哎!可惜啊……”一个老书生摇头晃脑地叹道:“公主这般才干,偏偏遇人不淑,早年间竟低嫁了那齐状元,和离又耽误了年华,否则……” 后面的话老书生没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唏嘘不已。 而这时,秦伽罗手中的茶盏‘咚’地一声磕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声响。 她猛地转头,朝着邻桌那几个书生看过去: “等等!你们方才说?你们的公主,和离过?还参政?” 几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其中一人点头道:“是啊,昭阳公主数月前就和驸马和离了,如今独居公主府。” 秦伽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葛仲和蒙平:“大楚的公主,竟能以和离之身参政?还这般得民心?” 丞相葛仲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蒙平则低声道:“想来这位昭阳公主定然有着过人之处。咱们初来乍到,还是慎言,莫要引起注意的好。” 可秦伽罗却按捺不住,她也是大秦的嫡公主,秦皇膝下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是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可即便如此,秦皇也从来不让她参政。 这次出使大楚,要不是她死缠烂打,一再求情,父皇是绝不会同意她来大楚的。 秦伽罗盯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酸涩与不甘。 同样都是一国公主,她昭阳能堂而皇之的参政,可她却连奏折都不让碰一下。 “公主!”蒙平见她脸色不愉,还想再劝。 “哼!”秦伽罗冷哼一声,眼中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她楚青鸾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提了几个新政吗?若是能给我机会,我未必就比她差!” 思及此,她朝着那几个书生喊道:“你们大楚的礼法规矩呢?女子和离后不该深居简出吗?她怎么还能上朝议政?” 老书生被问得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姑娘怕是外邦来的?我们的公主殿下,可是陛下自小就亲自栽培,博古今,通六艺,这朝中的大半的新政都出自她手。至于礼法嘛……”那位书生抿了口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秦伽罗松开了手,怔在原地。 她原以为,楚青鸾跟自己一样,不过是个仗着身份的骄纵公主,却不成想,竟是个能打破世俗桎梏,真正执掌权柄的人物。 葛仲见状,低声提醒她:“公主,此女能一介女流之身立足于朝堂,必有过人之处,我们此行……” 秦伽罗眯起眼睛,突然笑了。 “有意思,本公主倒要看看,她究竟凭什么让我大秦的皇长孙死心塌地!” …… 很快,大秦使团一行人低调进京,在一家酒楼住下。 原本葛仲是打算亮出身份直接住进驿馆的,可秦伽罗却拒绝了,并道:要先在城中逛一逛,了解一番大楚的风土人情,知己知彼,才好在接下来的两国贸易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 葛仲一想也是,索性也就顺着秦伽罗。 这一日,秦伽罗打听到大楚京城最容易扬名的是四方馆,于是换上了一身男装,带上一个侍女,很快就乘坐马车朝着四方馆而去。 四方馆乃大楚京城第一雅集之地,往来皆是名士鸿儒,权贵才子。馆内更是雕梁画栋,墨香盈室,每逢询日,便有论政辩经之会,若能在此扬名,不出一日就会传遍全京城。 秦伽罗一身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踏入馆内的时候,她环顾四周,只见满座都是在高谈阔论,有人吟诗作赋,有人针砭时弊,好不热闹。 就在她刚寻了一个位置准备落座的时候,忽然听见大堂中间的高台上,传来一阵激烈的辩论—— “昭阳公主竟下旨重开女学,还说什么''女子亦可知天下事''?简直是牝鸡司晨!祖宗礼法何在?“ 说话的是一位老儒生,姓王,为人最是刻板固执,科考了十几年都还没中,此番是想着来四方馆搏一搏运气,看能否被某个权贵看上,成为对方的幕僚。 “老先生此言差矣!“对面年轻书生立刻反驳,“公主殿下监国以来,漕运改道、荒田复垦,哪一桩不是利国利民?女子读书识字,于家于国皆无害处“ “可妇人干政,必乱朝纲!当年武周代唐” 一旁,刚准备品茶的秦伽罗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机会来了! 只见她‘唰’地展开折扇,信步上前,朗声道:“这位老先生所言极是!身为女子,就该安守内宅,相夫教子。参政议事岂不乱了纲常?” 满座一静,众人纷纷侧目。 秦伽罗正了正衣襟,正欲开口,一个青衫文士皱眉道:“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得紧,昭阳公主的政绩有目共睹,岂能以男女论高低?” 秦伽罗轻摇折扇,不紧不慢地道:“政绩?不过是仗着公主的身份罢了,若她真是个男子,这些政策,怕是连三品侍郎都未必推行得动?”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好让整个四方馆都听得清清楚楚:“说到底,女子参政,终究是——德不配位!” 第98章 公主亲临,不如赐教一二? 与此同时,公主府。 楚青鸾正在翻阅这次秋猎的人员名册,这时,知夏推门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殿下,奴婢刚收到消息,有人在四方馆辱及您的名声,妄图踩着您上位。” 楚青鸾眼皮未抬,指尖轻轻翻过名册的一页;“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又岂能管得着?” 知夏急得上前一步,“可这次不一样,那人自称姓秦,面生得很,却在四方馆当众说什么‘女子参政德不配位’,还拿您和离的事做文章!” “奴婢派人查过了,此人谈吐不凡,身边侍从皆训练有素,怕是有备而来。” 楚青鸾这才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哦?姓秦?” 放眼整个大楚,除了母后定国公府一脉,官员之中姓秦的倒是极少。 她合上名册,指尖轻点在案几上:“倒是巧了,算算时日,大秦的使团,这两日也该到了。” 知夏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 “备轿。”楚青鸾起身,随手整理了衣袖:“闲着也是闲着,本宫倒要看看,这位‘秦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知夏连忙跟上。 随即又听见楚青鸾补充道:“记得带上那套红色的骑装,既然要会客,总得要穿得应景一些。” …… 四方馆内,辩论还在继续,秦伽罗轻摇折扇,言辞犀利,将一众反驳她的才子们辩得哑口无言。 她嘴角噙着冷笑,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几分轻蔑。 “诸位口口声声说昭阳公主德才兼备,可女子干政,终究有违天道。” 她忽然抬高了声音:“若治理国政这般容易,那天下的男子岂不都成了摆设?” 馆内的众人一时语塞,有人愤愤不平,也有人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她的话。 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公主殿下!” 很快,有人发现了楚青鸾并认出了她,女子高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肤白胜雪,额间一点朱砂痣在阳光下更添几分昳丽。 “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很快,四方馆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声音,朝着楚青鸾见礼。 楚青鸾素手轻抬,示意众人起身,目光缓缓环视着众人。 “诸位免礼。” “本宫听闻四方馆今日热闹非凡,特来凑个趣。” 她缓步上前,目光很快锁定秦伽罗。 “不知这位公子,方才在议论什么?” 秦伽罗眸光微闪,心中暗暗一惊。 她没想到,楚青鸾竟然亲自过来了。 但她很快又稳住心神,不卑不亢地一拱手:“在下不过闲谈了几句,倒不成想惊动了公主。” 楚青鸾轻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是吗?可本宫怎么听说,有人觉得,女子参政……德不配位?” 她语气不重,却字字如刀,瞬间让整个四方馆鸦雀无声。 秦伽罗也不甘示弱,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既然公主亲临,不如赐教一二?” …… 与此同时,军营校场。 裴渊正在清点随行前去秋猎护驾的人员,这时,一个小兵突然匆匆跑过来,朝他禀报道: “不好了将军!” 小兵气喘吁吁单膝跪地,“刚收到消息,有人在四方馆当众非议公主殿下,言辞极其不敬!” 裴渊‘啪’地合上手中的名册,剑眉倏地拧紧:“何人如此大胆?” “是个面生的公子,自称姓秦。”小兵擦了擦额头的汗,“听探子说,此人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像是……有备而来。” 裴渊眸色倏地一沉,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他太清楚这个节骨眼上,‘姓秦’意味着什么。 看来,他们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竟然一入城就着急要找公主的麻烦。 既如此,那就别怪他不顾血脉亲情! “备马。” 裴渊猛地转身,玄色衣袍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弧度,他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秦公子’。 这时,副将急忙将他拦住:“将军,大秦使团如今在即,您若此时离去……” “正因使团入京,才更要看看,是谁在替大秦,试探本将军的底线!”他语气凌冽,似裹胁着无尽的愤怒。 —— 另一边,谢云祁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彼时他正在书房处理政务,一只灰扑扑的信鸽扑棱着翅膀突然落在窗台上,脚上还绑着一枚细小的竹筒。 谢云祁取下密信,展开来一看,眉头瞬间蹙起,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擦着信纸边缘,眸色渐深。 一旁,福安推门进来,也朝他禀报了此事:“主子,有人在四方馆非议公主,疑似大秦使团的人,可要现在派人去查?” 谢云祁嘴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不必查了。” 他起身,随手将密信置于火盆中,火舌瞬间吞噬了字迹。 “备轿,去四方馆。” 他理了理袖口,语气平静。 —— 很快,京中有不少权贵子弟,或高门千金,也都收到了消息,今日的四方馆内,注定要迎来一场不一样的辩论。 这边,裴渊纵马疾驰来到四方馆外,正欲翻身下马时,余光却瞥见一顶熟悉的轿子正停在路边不远处。 轿帘掀起,谢云祁身着一身墨蓝色锦袍,正从容的踏步而出。 两人的目光很快在半空中相撞,皆是一怔。 “谢相!” 裴渊率先开口,语气微妙:“倒是巧得很。” 谢云祁目光微闪,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裴将军不在军营练兵,竟有雅兴来此地听书论道?” 裴渊勒住缰绳的手微微收紧,“谢相不也放下日理万机的政务,来这四方馆听人评说朝政?“ 二人一见面,就是火药味十足。 正当谢云祁欲开口反驳的时候,四周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又有许多马车,马匹,或者轿子正陆陆续续朝着四方馆汇聚而来。 很快,有人发现了裴渊和谢云祁,纷纷惊讶道: “快看,是昭阳公主的仪仗!” “天啦,裴将军和谢丞相怎么也来了?”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将四方馆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踮着脚张望,议论纷纷,显然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吸引了注意…… 第99章 同仇敌忾 四方馆内,秦伽罗透过雕花的窗棂,望见外头越聚越多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好呀! 来的人越多,她踩着大楚公主扬名的效果就会越好。 秦伽罗理了理衣襟,正准备再添一把火的时候,却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是葛仲和蒙平来了。 两人皆是一脸的焦急,身后还带着一队侍卫,神色凝重。 他们本想低调入城,却不想秦伽罗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半个京城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葛仲一眼看见四方馆外围观的百姓,以及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裴渊和谢云祁,顿时两眼一黑。 “糟了!” “公主这次,怕是收不了场了。”葛仲低声道。 蒙平紧握着手里的佩刀:“现在挤进去拦还来得及吗?” 葛仲摇头苦笑:“晚了,你看——” 这时,馆门‘吱呀’一声打开。楚青鸾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台阶上。 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鲜红绣金的骑装勾勒出她纤细饱满的身姿。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秦伽罗身上。 “秦公子。”她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论道’了。” 当她踏出四方馆的那一刹那,原本还嘈杂不堪的厅堂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屏息,目光在她与秦伽罗之间来回游移。 她步履从容,行至最中央的位置,眉眼含笑:“听闻秦公子对女子参政颇有微词?” 秦伽罗折扇一展,毫不退让:“在下不过实话实说,身为女子,相夫教子才是正理,参政议政,终究不合礼法。” 楚青鸾轻笑:“《周礼》确曾有言‘妇言不出于阃'',可《尚书》亦载''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此言警醒的是乱政,而非女子本身。“ 她眸光一转,“若以男女论才德,那敢问秦公子,商有妇好征战四方,汉有吕后治国安邦,她们可曾''德不配位''?” 秦伽罗瞬间语塞,但很快又反击道:“那都是特殊时期——” “好!”楚青鸾截断她的话,“那么如今北境战事频繁,江南水患连连,算不算‘特殊’? 本宫推行新政,解百姓之苦,难道反倒成了罪过?” 在场众人听闻,皆暗暗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秦伽罗眯眼,道:“公主自诩才能过人,可若没这层身份,新政又岂能推得动?” 楚青鸾似笑非笑,向前踱步而出:“秦公子既知晓本宫曾和离,就该明白——这‘公主’的头衔早就不是护身符。” 她目光环视着在场众人:“三年前本宫提议改革漕运,遭世家联名弹劾,提议减免赋税,更是被骂‘妇人之仁’。这些,可都是诸位的亲身经历。” 这时,人群中有几位曾联名上书过的大臣,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人群中,谢云祁和裴渊目光灼灼的看着高台上的女子,仿佛天地间所有耀眼的光芒都集于她一身。 她站在那里,不疾不徐,言辞如刀,却又从容不迫,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 同样的,这一幕也落入不远处茶馆二楼的一双眼睛里。 齐彻平窗而立,静静的注视着台上的一幕,眼底似乎有火焰在跳跃。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么……”男人低喃,缓缓出声,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变得越发阴森,狞狰,眼底闪烁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时,秦伽罗意识到现场的氛围为之一变,不禁有些着急。 “那又怎样?可公主终究是女子,女子感性,极容易为私情所困,比如……”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裴渊和谢云祁所在的方向,“与朝臣过从甚密?” 话落,全场哗然!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了。 她在前面的治国理政辩论中落败,就立刻将矛头转向楚青鸾的私生活。这是典型的‘说不过道理,就攻击人品’的诡辩之术。企图用男女私情的桃色想象来消除楚青鸾的政治正当性。 不仅如此,此举还意在挑拨离间,制造君臣猜忌,甚至有可能激化矛盾,逼得楚青鸾当众失态。 果然,楚青鸾眸光骤然一冷,语气森寒;“秦公子此言,是在质疑本宫?还是在质疑大楚朝纲?” 她缓步逼近秦伽罗,目光如刀:“或者说——你代表的是大秦,来评判我大楚的内政?” 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葛仲暗道不妙,急忙上前赔罪道:“公主恕罪!我家公子年少气盛……” “年少?”楚青鸾不依不饶,“能说出‘骗鸡司晨’,必然熟读经典,伽罗公主,你说是不是?” 随着一句‘伽罗公主’四个字说出,满座震惊! 在场数百道目光,纷纷将目光落在秦伽罗身上,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质疑、不解、愤怒、以及同仇敌忾的情绪,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秦伽罗意识到身份被戳破,脸色骤变,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下一秒,在场的大楚百姓炸开了锅: “什么?此人竟是大秦的公主?!” “好歹毒的心思,竟然乔装打扮来侮辱我大楚公主!” “呸!什么礼仪之邦,分明是蛇蝎心肠……” 几个血气方刚的书生已经撸起了袖子,若不是侍卫阻拦,怕是就要冲上前去理论。 “堂堂一国公主,竟行此等鬼祟之事,大秦皇室就是这般教养?简直让人开了眼界!” 谢云祁与裴渊同时上台,一左一右立于楚青鸾身侧,三人气场相合,竟有种无形的威慑。 葛仲和蒙平立马将秦伽罗护在身后,葛仲此时已经面如土色,丞相风度早已维持不住,额头渗出冷汗。 蒙平则死死盯着裴渊按剑的手,随时准备拔刀相向。 “安静!” 楚青鸾一声轻喝,嘈杂的四方馆顿时安静下来。 她缓步走向秦伽罗,在她面前站定,她比秦伽罗年长几岁,身高也高出了半个头,颇有种居高临下之感。 “伽罗公主!你既代表大秦而来,本宫自当以礼相待,只是——” 她俯身捡起折扇,轻轻抖了抖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用这等拙劣的手段,未免太看轻我大楚了。” 秦伽罗面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她精心设计的局,不仅被当场拆穿,更让大秦颜面尽失。 葛仲忙找补道:“昭阳公主明鉴,我家公主年少……” “年少不是无礼的借口。”谢云祁上前一步,淡淡的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 “伽罗公主方才的言论,可不像是不谙世事。” 一旁,裴渊则冷笑着补充道:“大秦使团入京首日就挑拨我朝君臣关系,这份‘厚礼’,本将军记下了。” 葛仲看着裴渊,那张与秦皇有着五分相似的脸,心里顿时一阵天雷滚滚。 完了! 这刚一入京,就把皇长孙给得罪了! 他这丞相的乌纱帽,怕是要丢。 第100章 谢相的桃花,都开到大秦去了 眼看着这场风波不能善了,葛仲不得不低下身段,朝楚青鸾赔礼道歉。 他上前一步,几乎将身体折成了直角:“昭阳公主明鉴!此事纯属误会,我家公主年少气盛,言语多有冒犯,老臣代她向公主赔罪!” 他说着,主动朝楚青鸾行了个大礼,并诚恳地道:“大秦绝无冒犯之意,此番出使,本是为两国邦交而来……” 蒙平见状,也只得单膝跪地,咬着牙,硬邦邦的挤出几个字: “请公主……海涵。” 而秦伽罗…… 众人的目光朝着秦伽罗看过去,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却见她双眼冒光,正痴痴然地盯着谢云祁那张妖孽的脸! 现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一些知情人士的目光不断在秦伽罗和谢云祁之间来回游移——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微妙起来。 裴渊眉头一挑,转头看向谢云祁,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谢云祁则面色一僵,双眼陡然迸发出一股寒意,凌冽如刀,手中的折扇‘咔嚓’一声合拢,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 葛仲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抬头一看自家公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公……公主?!” 秦伽罗恍若未闻,她直勾勾的看着谢云祁,脸颊瞬间泛起可疑的红晕。 楚青鸾看着秦伽罗,眼底泛起一丝凉意,“看来,伽罗公主是累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谢云祁一眼:“不如本宫安排谢相送您回驿馆?” 秦伽罗刚准备应下,葛仲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硬生生挤在秦伽罗和谢云祁之间,“不敢劳烦谢相,老臣这就护送公主回驿馆!” 他说着,几乎是半拽着秦伽罗的胳膊,秦伽罗也终于如梦初醒,一张俏脸更是红得如同煮熟的鸡蛋。 她咬了咬唇,勉强维持着公主的仪态:“今日……是本公主唐突了。对不住。” 她说这话时明显心不在焉,眼睛还忍不住往谢云祁那边瞟。 谢云祁浑身冷气外泄,如玉的面容仿佛覆了一层寒霜。 秦伽罗不甘地收回目光,临走转身前,却突然对楚青鸾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听闻三日后贵国将举行秋猎,本公主定当……好好讨教。” 葛仲顿时两眼一黑,恨不得拿东西堵上这小祖宗的嘴。 他压低了声音对秦伽罗道:“公主!您忘了临行前陛下的嘱托了吗?” 这句话像冷水一样当头浇下,秦伽罗这才讪讪的闭了嘴,跟随葛仲等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去。 待大秦使团走后,裴渊抱着胳膊嗤笑:“看来,谢相的桃花,都开到大秦去了。” 谢云祁‘唰’地将折扇合拢,冷声道:“裴将军还是多操心操心秋猎的布防为好。”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火药味十足。 楚青鸾轻咳了一声:“好了,自己人怎么反倒先吵起来了。” 她转头看向谢云祁,目光在他那张如精雕细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墨画,眸若寒星,薄唇紧抿时透着一丝凌厉的美感,确实是一副难得的美人皮。 “裴将军说的倒也没错,谢相这张脸,确实很……” 她拖长了一些尾音,果然看见谢云祁眉头跳了跳。 “方才那大秦公主的眼神,怕是真的对谢相起了心思。看来秋猎时,谢相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谢云祁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折断。 “痴心妄想!” 他声音冷得像冰渣子:“若她真敢如此,臣不介意让她明白,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裴渊眉头微蹙,眼神有些微妙:“谢相这是要辣手摧花?” 谢云祁冷笑:“若是野花,折了又何妨?” 裴渊没再接话,但那冷厉的眉眼却泄露出,他此时的心情也并不美妙。 若论血缘,秦伽罗算是他的亲姑姑,她是秦皇最小的女儿,年纪却比他还小几岁,是以至今还未婚配。 听说这位伽罗公主在大秦国,也算得上是金枝玉叶般的存在,作为皇室唯一的公主,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是以性子比较骄纵和自我。 思及此,裴渊眸色深沉。 若秦伽罗安分守己便罢,若她胆敢在秋猎上对公主不利—— 他不介意大义灭亲! —— 从四方馆出来。裴渊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茶楼雅间。 推门而入的时候,秦伽罗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只茶盏,葛仲和蒙平则神色凝重地立在两侧。 见到裴渊的身影,葛仲先是一怔,紧接着,他当即撩袍跪地,行了个标准的君臣大礼:“老臣!参见皇长孙殿下!” 蒙平也跟着单膝跪地,“末将拜见殿下!” 秦伽罗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在桌子上,茶水溅湿了衣袖而不自知。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大楚将领装束的男子,“你……你就是我父皇一直在找的人?” 先前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谢云祁身上,倒没注意到一旁的裴渊。 此番一见竟发现,裴渊的面容,的确与已故的太子皇兄有着五分相似。 裴渊看着秦伽罗,眸色骤冷。 “我传信让你们低调行事,可你们呢,刚入京第一日,就当众挑衅大楚公主?” 他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是说你们当这里是大秦的皇宫,可以任由胡闹?” 葛仲额头渗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连忙解释道:“殿下息怒!公主她只是年少气盛,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裴渊冷笑一声:“她今日在四方馆的所作所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足以挑起两国的争端!” 秦伽罗脸色微微变了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她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只咬了咬唇,不服气的反驳道:“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个楚青鸾究竟有什么本事,值得你……” 秦伽罗顿了顿,终究没敢当面说出‘念念不忘’四个字,只嘟囔道:“况且,她不是也应对得很好吗?又没真闹出什么乱子。” 裴渊眼底寒光一闪,周身杀气迸发:“你当这是儿戏?” 秦伽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 随即又挺直腰杆,强撑着端起长辈的架子:“裴渊!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公主好歹是你的姑姑!” 第101章 得罪了公主,就都把命留在大楚吧! “姑姑?” 裴渊冷嗤一声:“当年我被追杀时,怎么不见这位姑姑?我在大楚军营摸爬滚打时,怎么不见大秦皇室来认亲?” “如今怎地倒想起了血脉亲情,要迎接本将军回国了?” 秦伽罗被他眼中的冷厉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父皇时日不多,她的两位皇兄又都是声色犬马,庸碌无为之辈,父皇又怎会想起来早年间弄丢过一位皇长孙? 眼下大秦内乱不止,父皇已无多余的力气去平衡,所以在得知皇长孙成了大楚的将军,又调查了一些生平后,当即决定,立马诏皇长孙回国,继承大统。 秦伽罗和葛仲等人此次前来,正是奉了秦皇的旨意,务必要将裴渊完好无埙的带回大秦国。 葛仲见状,连忙跪着上前:“殿下息怒,公主年幼不懂事,您要怪就怪老臣——” 裴渊抬手打断,语气森寒:“既然大秦毫无诚意,觉得我这个皇长孙可有可无,不如就此别过,我留在大楚,照样能成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倒是你们——”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窗外皇城的方向:“得罪了公主,就都把命留在大楚!” 此言一出,葛仲顿时面如土色。 他猛地拽了一把还欲分辨的秦伽罗,头在地上重重地叩首:“殿下明鉴,老臣这就带公主回去闭门思过,秋猎之前,绝不会再生事端!” 秦伽罗被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本公主知道错了。” 裴渊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秦伽罗抬头瞥了一眼,发现对方神色依旧冷峻,那双与父皇如出一辙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本……我明日就亲自登门,去公主府赔罪。” 她这话说得极其不甘。 不过裴渊也见好就收,没继续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 “随你,不过你记住,若胆敢在公主府耍什么花样,本将军不介意大!义!灭!亲!” 话里话外,都是赤裸裸的杀意。 秦伽罗袖子底下的手微微颤抖,勉强维持着公主的仪态:“本公主……自有分寸。” …… 一刻钟后,裴渊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外,秦伽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如蒙大赦。 葛仲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把给推开。 “给本公主去查!”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务必要查清楚,楚青鸾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葛仲心下叫苦不迭,忙劝说道:“哎哟我的公主哎,您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 “怕什么?本公主不过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在乎那个楚青鸾。” 葛仲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他仿佛已经能预见,明日公主府要闹出怎样的风波。 …… 很快,下面的人将消息带回来,秦伽罗捏着查探到的资料,越看越心惊。 原来,裴渊竟与楚青鸾是青梅竹马,自幼相伴,当年裴渊流落大楚皇宫,阴差阳错成了楚青鸾的伴读兼侍卫,两人形影不离,一个习武一个读书,在深宫高墙下相伴整整七载。 那一年,楚青鸾因卷入一起军饷案在江南一带失踪,裴渊为寻她下落,单枪匹马闯过三州九县,最后重伤垂危倒在雪地里。若不是侍卫及时发现,恐怕裴渊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好一对痴情鸳鸯。”秦伽罗不禁冷笑道。 然而视线继续,看到下面的资料时,又突然怔住。 信上提到,这位大楚的丞相谢云祁,与楚青鸾的纠葛更是复杂。 谢云祁曾是楚青鸾的太傅,当年那个清冷矜贵的少年丞相,在御书房手把手教她批阅奏章,在梅树下为她讲解《帝范》。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为支持大楚皇室新政,不惜自断臂膀,亲手瓦解了谢家在六部的势力,甚至当众与家族决裂,谢家百年来积攒的人脉,被他毁去大半。 “疯子……” 秦伽罗猛地合上密信,胸口剧烈起伏, 她终于明白,为何在四方馆裴渊会那般维护楚青鸾,谢云祁也为何会露出杀意。 一个为她赴汤蹈火,一个为她众叛亲离。 “好一个楚青鸾……” 秦伽罗将密信一点点撕碎,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魔力……” —— 翌日,秦伽罗未着华服,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发间簪着一支白玉簪子,通身无半点奢华之气,倒像是诚心来赔罪的模样。 她自带了两名婢女,乘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侧门。 府中管事得了通报,匆匆前去禀报楚青鸾。 “殿下!大秦的伽罗公主求见,说是……来赔礼的。” 楚青鸾正在书房批阅奏章,闻言笔尖一顿,“哦?倒是稀奇。” 她合上奏本,略作沉吟。 秦伽罗昨日在四方馆言辞犀利,今日却主动登门赔罪? 有意思。 “让她进来。” 片刻后,公主府花厅内。 秦伽罗盈盈一礼,学着大楚的礼仪朝楚青鸾见礼,姿态恭敬:“昭阳公主,昨日伽罗言行无状,特来致歉。” 楚青鸾素手轻抬,笑意温婉:“伽罗公主客气了,请坐。” 两人对坐,侍女奉茶。 秦伽罗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双手奉上:“此乃我大秦特制的‘雪魄香’,有安神静气的功效,现在赠予公主,权当赔礼。” 楚青鸾没有伸手去接,只含笑看着她:“公主有心了。” 秦伽罗见状,也不勉强,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叹道:“其实伽罗昨日并非有意冒犯,只是……” 她顿了顿,眼中似有几分委屈:“只是听闻公主才貌双全,心中不服,所以才一时冲动。” 楚青鸾轻笑:“公主金枝玉叶,何必与本宫相较?” 秦伽罗摇头,“不,我今日来,除了赔罪,也是真心想要与公主结交的。” 她语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伽罗自幼拘在深宫,难得见如公主这般人物,心中甚是仰慕,却不知如何表达,才闹了笑话。” 楚青鸾眸光微动,似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秦伽罗见状,又轻声道:“听闻公主此次也要参与秋猎?正巧,伽罗最近也在练习骑射,可惜技艺粗浅,不知可否有幸,能观摩公主的风采?” 她在试探。 若楚青鸾拒绝,便自认骑术不精,若答应,便正中她下怀。 秦伽罗在大秦别的本事没有,但骑射却是一流的,她自小就不喜欢琴棋书画,只衷于跨马提弓,在猎场上追风逐电。 她的骑射功夫,在大秦一众贵女中是一流的。 楚青鸾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眸光微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伽罗公主金尊玉贵,本宫的粗浅骑术,怕是入不了眼。” 秦伽罗心中一紧,立刻故作诚恳道:“公主过谦了,伽罗虽在大秦也练习骑射,但终究是闭门造车,难得一见真正的英姿。若能得公主指点一二,必是受益匪浅。” 她看似语气恭敬,眼底却闪烁着不服输的执拗。 楚青鸾静静注视她片刻,忽而轻笑一声:“好啊。” “既然公主有心,明日晨时,去马场切磋一二?” 秦伽罗眼底瞬间燃起战意,强压着兴奋,温顺的行礼:“求之不得。” 她有信心,明日的赛马场,定要一雪前耻,把昨天落下的面子通通找补回来。 第102章 双凤争锋,马场对决! 从公主府出来之后,秦伽罗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随后吩咐一旁的侍女: “去,把消息散播出去,尤其是丞相府,务必要让谢云祁知道,明日马场,本公主要与昭阳公主比试骑射。” 侍女迟疑道:“公主,若谢丞相不来……” “他会来的。”秦伽罗肯定道:“他不是最在意楚青鸾吗?本公主倒要看看,当他亲眼目睹他的心上人败在我手上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 翌日,晴空万里。 皇家马场上,旌旗飘飘,秋风席卷着草屑飞扬。 围栏外,早已聚集了不少贵族子弟,其中不乏朝中的官员。 显然,秦伽罗放出的消息起到了作用。 而看台上最显眼的,当属谢云祁。只见他一袭墨色锦袍,玉冠束发,正倚在观赛台的雕栏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柄乌木折扇,看似漫不经心的轻敲着栏杆,可那双凤眸却始终紧锁场中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楚青鸾一袭月白骑装,袖口和领口处绣着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墨发高束,策马入场时,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她身后跟着几名侍女,都是清一溜的象牙白骑装,英姿飒爽,神色淡然,仿佛今日只是一场寻常练习。 秦伽罗则是一身火红的猎装,袖口和领口同样装饰以金线,明艳夺目。 她勒马停在场地中央,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在看到某个方向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谢云祁果然来了。 她心中冷笑,今日,定要让你看看清楚,谁才配得上你的目光! “驾!”随着一声娇喝,秦伽罗率先策马来到马场中央。 这时,负责指挥的礼官宣读比试规则,此次比试为三局两胜。 第一局比试速度,绕场三圈,第二局比试骑射,在移动中射靶,第三局,若是平手,则加赛障碍骑射,谁先到终点,箭中靶心数多者为胜。 随着礼官一声令下,秦伽罗娇喝一声,火红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朝着前方冲出去。 她自幼在大秦的马场训练,骑术精湛,转间间便甩开楚青鸾半个马身。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 “这大秦的公主骑术竟如此厉害!” “糟了,昭阳公主怕是会输……” 大秦使臣这边,众人见状,则一脸的淡定从容,葛仲甚至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丝毫不担心秦伽罗会输。 毕竟,伽罗公主的骑术,在整个大秦那都是首屈一指的。 她怎么可能会连个从小学习琴棋书画的大楚公主都比不过? 秦伽罗缓缓勾起唇角,余光瞥向看台那边。 谢云祁依旧神色淡然,但手里的扇子却已经停下来。 ——他在看。 秦伽罗心中得意,“驾”的一声扬鞭加速,率先冲过了终点—— “铛!” 随着一声铜锣敲响,第一场比试终于落下帷幕。 “第一局,大秦公主胜!” 大秦使臣这边,众人立马鼓掌,欢呼声此起彼伏。 葛仲捋须微笑,蒙平更是得意的环视四周,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楚青鸾将马停在终点,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来,她随手抹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对这场胜负并不在意。 “公主承让了。”秦伽罗策马回转,明艳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这第二局骑射,可要再讨教一番?” “求之不得。”楚青鸾轻轻抖了抖缰绳,“不过……” 她突然抬眸,清凌凌的目光直刺秦伽罗眼底:“伽罗公主方才转弯时,马鞭似乎碰到了围栏?” 秦伽罗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方才偷看谢云祁的时候,确实分心了一丢丢,导致马鞭触碰到了围栏。 没想到,这细微的一幕,竟被楚青鸾瞧了去。 这时,围观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一些精通马术的世家子弟交头接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大楚的规矩,碰到围栏视作犯规。”有人带头喊话道。 “没错!这一局,当判作无效。”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葛仲等人瞬间脸色阴沉无比,“这分明是刁难,我大秦马术比试从无此等规矩——” “可这里是大楚,就该按大楚的规矩来!”围观的人寸步不让。 葛仲正欲反驳,却被秦伽罗抬手打断,道:“无妨,既然大楚有此规矩,本公主认了就是。” 她轻抚马鬃,昂首的环视全场。 “区区一局胜负,何足挂齿?” “这第二局的骑射,本公主照样能赢!” 她这般狂傲的宣言,引得场外一片哗然。 谢云祁眸光微动,折扇‘唰’地展开,挡住唇边的冷笑。 楚青鸾闻言却笑了,“伽罗公主好气魄,既如此,那本宫……便拭目以待,请!” 紧接着,秦伽罗再次率先上场,站在指定的位置,拉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嗖!嗖!嗖!” 三支箭矢,三箭连发,毫无意外的,箭箭皆中靶心! “好!” 大秦使团这边爆发出震天的喝彩,葛仲捋须微笑,蒙平也含笑点头,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秦伽罗调转马头回来,扬眉看向楚青鸾,“昭阳公主,该你了!” 楚青鸾很快策马上前,在秦伽罗方才的位置站定。 然而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就在她搭弓的瞬间—— “咔嚓!” 不远处的箭靶竟诡异的偏移了角度! “快看!箭靶动了!?”围观的众人惊呼。 “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这大秦人也太可恶了,竟然作弊!” 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楚青鸾,担心她这一局又该如何破解? 上一局可以说是秦伽罗碰到了围栏,成绩作废,那这一局呢?秦伽罗站的远远的,也没触碰过箭靶,可箭靶歪了,总不能又是成绩作废?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楚青鸾身上—— 第103章 决胜局: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 楚青鸾目光一愣,却并未显现出慌乱。 只见她突然调转马头,竟朝着与箭靶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她疯了?!”众人惊呼。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她在疾驰中骤然回身。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瞬间从靶后贯穿,正中红心!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紧接着,又是第二箭、第三箭接连射出,箭箭穿透靶心,精准无比! 全场死寂! 下一秒,不知是谁带头鼓掌,继而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好!” “公主威武!” “公主必胜……” 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现场如同沸腾了一般。 秦伽罗倏地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竟然输了! 这个认知像支淬了冰的羽箭,狠狠钉进她自小构筑的骄傲壁垒。 她紧攥着手中的长弓,檀木弓身被掌心的汗渍浸得发滑。 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楚青鸾的那三支箭,是以近乎不可能的弧度穿透了靶心,而且都在同一个位置。 她自认如果换做自己,也根本没法做到这样精准的角度和力道。 秦伽罗这一局失利,心中开始焦躁,暗咬银牙。 先前是她大意了,最后这一局,绝对不能输! “第三局,骑射比试——” 随着礼官的高声宣布,秦伽罗很快率先上场。 她抬头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最后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箭。 那箭尾暗藏着机关,可在空中微微调节方向。这是大秦秘制的‘追风箭’,本是战场杀敌的利器,如今却被她拿来作弊! 这一局比试的是策马疾驰,在移动中射中箭靶,中靶者多的为胜。 围观众人看到秦伽罗的箭矢,纷纷出言抵制。 “此箭违背骑射规矩,若用它比试,与宵小何异?” “就是!堂堂大秦公主,竟行此等诡道!” 秦伽罗却充耳不闻,利落地翻身上马。她抓住马儿的鬃毛,对着马耳朵耳语道:“这次,可得给我争口气。” 话音未落,她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嗖!嗖!嗖!” 随着三道栏杆相继跨出,她手中同时三箭连发。 最终,箭箭都擦着靶心的边缘,堪堪命中! “好!” 大秦使团的成员们纷纷欢呼雀跃。 在女子当中,能有这样的成绩,其实已经算作很不错了。 因为女子的臂力通常不如男子,能在疾驰中保持箭路稳定已属难得,更遑论三箭皆中靶心周遭。 围观的群众虽然觉得有些勉强,但终究是中了,只能认下这个结果。 秦伽罗勒住马儿,得意得看着楚青鸾,“昭阳公主,该你了!” 楚青鸾目测前方的箭靶,而后催马上前。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这一局,直接关乎到大楚能不能胜出。 也是决胜局。 只见她目光陡然一凌,突然策马飞奔,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第一道栅栏轻松越过。 “驾!” 可就在她即将跨越第二道护栏的时候—— “咔嚓!” 栅栏突然断裂分离,尖锐的木刺直朝着马腹刺过去—— 眼看楚青鸾连人带马就要侧翻,可两侧都是尖锐的木刺,无论落到哪一边,都将会是一场无法预估的灾难!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一幕,整个现场犹如进入了慢动作回放。 明明是喧闹的赛场,可众人此时却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长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有的胆小的女子甚至蒙住双眼不忍再看,生怕下一幕就瞧见那血腥的一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同疾风般掠过—— 下一秒,楚青鸾只感觉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整个人稳稳的托起,在距离那木刺不到一寸之距的时候,生生弯了个角度,堪堪避过! 是裴渊。 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身下了看台,单手揽住楚青鸾的腰身,并将她从下坠的空中拦腰抱起。同时另一手顺势取过侍卫身上的佩剑,寒光一闪! “咔嚓!” 断裂的栅栏被一剑劈开! “砰!” 与此同时,楚青鸾的白马惨嘶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她却稳稳的落在裴渊怀中。 全场哗然! 裴渊目光森寒,猛地看向秦伽罗:“找死!” 秦伽罗面色惨白,还未来得及解释,就见裴渊已经反手一箭射出—— “噗!” 箭矢倏地贯穿她的右肩,鲜血瞬间染红她火红的骑装! “啊——” 秦伽罗惨叫一声,很快跌落马下。 大秦使团顿时乱作一团,葛仲面如土色,猛地起身,差点没站稳。 蒙平则拔刀怒视,却被裴渊一个眼神给逼退。 “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 裴渊的声音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温度。 秦伽罗猛地一颤,瞳孔骤然紧缩。 他都知道了? 那马场上的栅栏,确实是先前的大秦侍卫动过手脚。 大秦的侍卫刚要动作,却被葛仲厉声喝止:“误会!这都是误会!” 秦伽罗脸色惨白,却强撑着冷笑:“裴将军这是何意?这栅栏年久失修……” 话音未落,却被身后突然传出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人证在此,需要本相帮伽罗公主当场验证一番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云祁一袭墨色锦袍的谢云祁自人群中缓步而出,手中折扇轻点。 他的身后,两名禁军正押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大秦侍卫。 “此人半刻钟前潜入马具房,”谢云祁用扇骨挑起那侍卫的下巴,声音不大,却透着十足的寒意。 “需要他亲口承认,是谁指使他拧松栅栏底座的?” 那大秦侍卫抖如糠筛,目光不自觉的瞟向秦伽罗。 “胡言乱语!”葛仲突然厉喝道:“这分明是……” “唰!” 葛仲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谢云祁袖中突然滑出一柄软剑,精准地刺向那侍卫的咽喉。 鲜血瞬间溅在了秦伽罗白皙的脸上,宛如一朵晕染开的红梅! 秦伽罗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僵住,大脑停止了思考。 所有人也都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 可谢云祁竟将这大秦的士兵,说杀就杀了! 这—— 这分明是在当众打大秦的脸! 葛仲浑身发抖,老脸涨得通红:“谢相,你这是要挑起两国的战事吗?” 第104章 他本该是她的盾,如今却成了软肋 谢云祁慢条斯理的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指尖的血迹:“丞相言重了。” “一个胆敢谋害大楚公主的奴才,也配称作‘使节’?” 他眼底寒光冷冽,带着无尽的杀意。 场中一片死寂,唯有那具尸体潺潺流血的声音,格外刺耳。 秦伽罗终于回过神来,染血的指尖死死地揪住衣襟:“你……你怎么敢……” “本相为何不敢?” 谢云祁逼近一步,玉面含霜:“伽罗公主莫非忘了?这里是大楚的地界。本相今日能杀你个侍卫,明日……”他压低声音,字字如刀:“本相不介意再斩个公主!” 嘶!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很快,人群中响起义愤填膺的声音:“大秦公主既然输不起,那还比什么?” “就是,使这等不入流的下作手段,也配称皇室贵胄?” “滚回大秦去!” 愤怒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百姓们群情激奋。 葛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难了。 他猛地拽住秦伽罗,重重地跪在地上:“大楚公主明鉴!此事确实是我大秦管教不严,老臣这就带公主回驿馆思过!” 蒙平铁青着脸,却也只能单膝跪地,抱拳请罪。 秦伽罗浑身发抖,精心描绘的妆容已经被血污和泪水全部晕花了。 她死死地盯着谢云祁,却在触及到对方冰冷的目光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谢云祁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 秦伽罗抖了抖身子,往蒙平的身后缩了缩。 最后,楚青鸾稍作整理,上前一步道:“葛丞相,今日之事,看在两国邦交,本宫不予深究。” 她目光扫过狼狈的秦伽罗,语气转冷:“但若有下次——” 葛仲闻言,连忙行礼保证:“大楚公主放心,老臣一定谨记,在两国商谈合作之前,老臣保证,伽罗公主再也不会踏出驿馆一步。” 楚青鸾微微颔首,转头吩咐侍卫,先将大秦使团一行人送回驿馆,并安排太医替秦伽罗诊治。 最终,大秦使团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马场。 围观的众人也都渐渐离去。 谢云祁因为要安排大秦使团的事宜,已经先行离去。 马场上,就只剩下楚青鸾和裴渊二人。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臣有罪!” 裴渊突然单膝跪地,表情隐忍又痛苦。 楚青鸾怔了怔,以为他是在自责自己护卫不力,伸手虚浮:“裴将军不必如此,今日若非你及时相救,本宫……” “不!”裴渊声音沙哑而痛苦,“都怪臣……” 他本该是她的盾,可如今,却成了她的软肋。 若不是他流落大楚,秦伽罗不会来; 若不是他身负大秦皇族的血脉,楚青鸾今日根本不必受此惊扰。 裴渊垂眸,看着地上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忽然想起数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伸手将他从雪地里拉起,笑着说:“裴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侍卫了。” 可如今…… “臣……有负殿下信任。”他声音低沉,压抑着胸腔翻涌的痛楚。 楚青鸾微微皱眉,伸手想要扶他:“裴将军,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裴渊却不懂,只摇了摇头。 他很想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秦那边局势未定,事情还有诸多的不确定性。他不愿她在这个时候还为自己的事分神。 “殿下!”裴渊喉结滚动,“臣定当护你周全,无论何时。” 楚青鸾怔了怔。 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格外的不同,却又说不上来为何。 “裴渊,你——” “启禀公主!”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马蹄声,一名禁军飞驰而至,翻身下跪:“启禀公主,陛下召您即刻进宫,商议两国往来的事。” 楚青鸾收回目光,深深的看了裴渊一眼:“裴将军,你且先回去,此事回头再议。” 说完,她翻身上马,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淡淡的幽香。 裴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心底无声的立誓: 待我执掌大秦,必以万里山河为聘,护你一世无忧! —— 此时,驿馆内。 太医刚拎着药箱离开,秦伽罗肩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疼痛令她十分难受,还在咬牙切齿的咒骂。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精心呵护,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连蹭破一点皮都会有人因看管不力而倒霉。 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 更何况,这一剑还是自己的亲侄儿所刺。 一想到这,秦伽罗就是满心的不甘和愤怒。 “哗啦”一声,她用另一只手将桌子上的茶具悉数扫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旁,葛仲慌忙上前,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息怒啊!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皇长孙殿下现在还在气头上,您若再触怒他,只怕……” “只怕什么?”秦伽罗猛地转身,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 “本公主是他的亲姑姑,他还能杀了本宫不成?” 话音刚落,房门就突然被一股劲风给震开。 “砰!” 裴渊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挺括,踏着满室的杀意而来—— “皇、皇长孙殿下……” 葛仲慌忙起身,却见裴渊如同鬼魅般闪过,一把掐住秦伽罗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从榻上提了起来。 “我说过,让你别再动她!”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一双眼睛猩红可怖。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秦伽罗双脚离地,窒息感瞬间涌上来。 她拼命的抓挠着裴渊的手腕,却撼动不了分毫。那张被精心保养的脸也因缺氧而涨红,伤口崩裂,鲜血浸透纱布。 “殿下!殿下息怒啊!” 葛仲大惊失色,忙‘噗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 “公主年少无知,您就看在陛下的面上,饶恕她这一回……” 可裴渊却充耳不闻,手指继续一寸寸收紧。 秦伽罗已经两眼翻白,一股绝望和窒息将她笼罩—— 第105章 焚心,每月发作一次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这般近。裴渊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的箍住她的咽喉。 “殿下!万万使不得呀!伽罗公主若死在了驿馆,大楚皇室怕是难以交代呀!” 最后一刻,葛仲吼出了这句话,令裴渊眼中的猩红略淡了几分。 就在秦伽罗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裴渊突然松手。 “咚!” “咳、咳咳咳……” 秦伽罗瘫软在地,大口的喘息着,喉间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当她抬头时,正好对上裴渊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秦伽罗浑身一抖! 这时,裴渊缓缓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记住这个感觉。” “若再动她,我会让你尝到比这痛苦百倍的滋味。” 他语气不重,却字字如刀,一下下敲响在秦伽罗的脑海里。 紧接着,就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玉瓷瓶,倒出一粒猩红的药丸。 秦伽罗本能的摇头,抗拒,却被裴渊掐住下巴,‘咔嚓’一声。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很快,裴渊不由分说的将药丸直接塞进去,确定已经入喉,然后再重新装上她的下巴。 “此毒名为‘焚心’,每月发作一次。” 裴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最好祈祷,在秋猎结束之前,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否则——” 未尽的话,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冷笑。 秦伽罗惊恐的躬身,试图将药丸给呕出来,可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灼热很快就从喉咙一路烧到了五脏六腑。 “咳、咳咳咳……” 一旁,葛仲直接傻眼了,怔在了当场。 不是说皇长孙殿下是大楚最正直,最铁血的将军吗? 怎么会使出这种手段? 这种毒药? “公、公主!” 等裴渊走后,葛仲终于回过神来,踉跄着扑倒秦伽罗的榻前,却见秦伽罗却突然睁大双眼,她的瞳孔竟泛起了诡异的血丝—— “啊!” 葛仲吓得倒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海里不停的回想着一个声音。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 …… 很快,大秦公主在马场上陷害昭阳公主不成,最终自食其果的事,很快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全京城。 东宫这边,太子楚琅听说后,眼珠子一转,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当日,他找人备上一份厚礼,前往驿馆,代表大楚皇室,去看望受伤的秦伽罗。 此时,秦伽罗正躺在驿馆的床榻上,肩头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 她正在闭目养神,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侍从来报—— “公主,大楚太子殿下到访,说是代表大楚来探望您的伤势。” 祁伽罗眉头微蹙,还没开口,太子楚琅就已经含笑踏入室内,身后跟着几名随从,每人手里都还捧着一个盒子。 “伽罗公主,孤听闻你受伤,特备上薄礼,前来探望。”楚琅笑容温和,语气关切,仿佛真的是一位体贴的兄长。 秦伽罗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虚弱的应付他:“多谢太子挂念。” 楚琅示意随从放下礼物,而后亲自上前,状若无意的叹息一声:“哎,孤的这个皇妹性子刚烈,行事有时确实欠妥……” 他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身,又从大秦远道而来,本该受到礼遇,却遭此无妄之灾,实在是令人愤慨。” 秦伽罗目光微闪,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 她垂下眼睑,故作委屈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是伽罗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她特意避开自己命人在围栏上动手脚的事,也是在以退为进,试探楚琅的真实意图。 楚琅眼底精光一闪,顺势坐下,压低声音道:“公主何必自谦?昭阳皇妹仗着父皇的宠爱,行事向来霸道,莫说是您,就连孤这个太子,也时常被压得喘不过气呀……” 说着,楚琅又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若非她是女子,只怕这储君的位置,都不一定能轮到孤来坐了。” 这话的意思,已经足够让秦伽罗明白,他与楚青鸾,势同水火! 果然,秦伽罗脸上闪过诧异:“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竟也要受此委屈?” 楚琅故作无奈的摇头,“公主要有所不知,身在皇家,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秦伽罗,“不过,公主若是愿意,孤倒是有个提议……” 秦伽罗目光微闪,面上仍带着几分困惑与虚弱:“哦?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楚琅见她似有松动,心中暗喜,继续道:“孤已经了解过了,伤害公主您的,乃是裴渊,而裴渊此人,桀骜不驯,仗着有军功在身,多次连孤都不放在眼里。 此次他竟胆大包天,伤害公主,若不加以严惩,岂非使大秦使团寒心?” 他一边观察秦伽罗的反应,一边又继续趁热打铁:“孤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让裴渊付出代价,只要公主肯配合,让使团向父皇施压,逼他交出兵权即可。” 秦伽罗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不已。 原来,竟是想让自己配合他夺了裴渊的兵权。 她秦伽罗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 秦伽罗下意识的就想开口拒绝,可一想到裴渊方才给自己喂下的‘焚心’。她犹豫了。 ——若是能把这件事告诉裴渊,算不算可以将功抵过,换取解药? 想了想,秦伽罗面色故作犹豫地道;“可裴渊毕竟是你们大楚的将军,若我大秦使团插手此事,恐怕不妥。” “公主放心,此时孤自有安排,只需使团稍作表态,剩下的,孤来想办法。” 秦伽罗沉默片刻,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诚意,本公主……可以一试。” 楚琅大喜过望,忙亲自倒了杯水,递给秦伽罗,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青玉瓷瓶。 “此乃枯荣丸,能改变女子的脉象,使其看起来虚弱不已,伽罗公主,不如现在就服下?” 秦伽罗一看到那青玉瓶子,瞬间就想起方才裴渊给自己喂毒药的那一幕,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她眼底闪过冷意,忽然笑道:“太子殿下当真思虑周全,只是这药就不用了,本公主届时自有办法。” 楚琅僵了一瞬,也没再继续坚持,转手将药瓶收回去。 “既然如此,那孤就等着公主的好消息……” 但紧接着,秦伽罗又问道:“若本公主真的帮太子殿下达成所愿,那边意味着要插手贵国的朝务,不知道太子殿下能承诺什么好处?” 楚琅顿了顿。 半晌后,他道:“孤答应你,若事成之后,只要是孤能力范围之内,必定允诺公主的一切条件。” 秦伽罗勾唇:“哦?此话当真?” 楚琅一挺胸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但很快,楚琅就会知道,自己被秦伽罗坑的有多惨。 第106章 交出兵权,以赎其罪! 待楚琅走后,秦伽罗立马唤来葛仲,让他传信给裴渊,告诉他这件事。 葛仲不敢耽搁,立马一五一十的在信中将此事告诉了裴渊。 裴渊得知消息后,不到半天便让人回话: “告诉秦伽罗,让她演得像一点。” 他正好计划要在秋猎时假死脱身,十万边军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交出兵权,既然楚琅盯上了,那就不妨先给他。 反正军中重要的将领都是自己人,他也已经培养出了几名能独当一面的手下,太子想要吞下这十万边军,也要看他的肚子能不能装得下。 翌日,负责给秦伽罗看诊的太医果真一脸急色的从驿馆出来,并将秦伽罗伤重,情况不容乐观的消息带到了宫里。 大秦使团众人惊闻这个消息后,也纷纷朝着楚皇施压,认为裴渊下手太重,才导致大秦公主重伤不治,要楚皇务必给出一个交代。 正当楚皇犹豫不定之际,裴渊却主动当殿下跪,并双手奉上虎符,沉声道: “臣一时失手,伤及大秦公主,愿意交出兵权,以赎其罪。”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朝臣们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裴渊。 包括楚青鸾。 她正欲开口,却见楚琅已经抢先一步,“父皇,裴将军既已认错,不如就让他暂时卸下兵权,也好给大秦使团一个交代。” 楚皇沉吟片刻,目光在裴渊平静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准奏。” “只是这十万边军……” 楚皇话音刚落,一旁,太子安排好的心腹赵莽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满脸的意气风发:“陛下,微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臣曾带领过八万边军,赢得大小战役数十场,若此番由臣来统领这十万边军,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话落,一些清正的大臣齐齐变了脸色。 定国公更是上前一步,建议道:“陛下,万万不可,赵将军好大喜功,武艺平平,怕是难以担此大任!” 赵莽是楚琅一手提拔的心腹,最擅长溜须拍马,对行军打仗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他此前的那些军功,也都是冒领过来的。 让他来接管裴渊的十万边军,无异于将猛虎交给一个稚童。 赵莽听闻,脸色‘唰’地一变。 他梗着脖子反驳道:“定国公这话何意?末将追随先镇国大将军南征北战,立下的战功都是有据可查的。” 说着又偷看了一眼太子,又挺直了腰板:“倒是某些人,莫不是舍不得裴将军的兵权,想据为己有?” “你——” 定国公顿时一噎。 殿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好了。” 楚皇适时的出声阻止,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此事就这么定了,赵莽即日起接管边军,退朝!” 定国公一怔,似没料到楚皇会真的同意这荒唐的请求,还想再谏,却被同僚给拉了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回头看向裴渊,却见对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恭顺平静的姿态,丝毫没有因为丢失兵权而表现出不满。 定国公顿时满脸疑惑。 这时,楚琅行至裴渊身身边,一脸的幸灾乐祸。 “裴将军今日倒是识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将军对这十万边军丝毫不在意呢。” 裴渊神色未变,只是微微颔首:“太子殿下说笑了,臣不过一介武夫,凡事自当听从陛下调遣。” 楚琅嗤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见裴渊忽然抬眸,那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竟让他莫名的心头一颤。 “不过……”裴渊的语气依旧恭敬,“边关风沙大,但愿赵将军……能多保重。” 说完,他拱手一礼,从容离去。 楚琅愣在原地,总觉得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 殿外,定国公快步追上裴渊:“将军就这么认了?那赵莽……” 裴渊脚步顿住,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国公爷放心,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拿得稳的。” 定国公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就知道,裴渊不会做这么无脑的事。 …… 这头,楚琅在达成目的之后,心情大好,不过很快又想到了要兑现承诺。 那便是先前曾答应过秦伽罗的事。 时间回到一日前,当时楚琅承诺事成之后,会答应在能力范围之内允诺一件事。 结果秦伽罗提出:“太子殿下也知道,本公主生来尊贵,什么都不缺,权势,地位,也都不感兴趣,不过——” 秦伽罗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楚琅:“本公主对贵国的谢丞相,倒是颇有几分兴趣。” 楚琅闻言,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滑落。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子殿下紧张什么?本公主又没说要招他做驸马。”秦伽罗补充道。 “只是听闻谢丞相精通琴艺,想请他……指点一二而已。”秦伽罗说这话时,一脸的意味深长。 “太子殿下若连十万边军都能弄到手,想必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太子殿下?” 楚琅眼皮子跳了跳,心想:孤信你才有了鬼。 那天在四方馆,秦伽罗看谢云祁看的入迷的事,他早有耳闻,并且对此十分的不齿。 一个女子,当众盯着一个男人看,现在又说什么只想指点琴艺。 真当他看不出来,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但眼下他需要秦伽罗配合自己,只能咬牙先应承下来。 “公主放心,这件事,孤一定想法子,帮您达成所愿。” 现在,到了楚琅履行承诺的时候,可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谢云祁答应见秦伽罗一面。 恰好这时候,齐彻(云砚)到访。 楚琅像是突然看到了救星,拉着齐彻就说了这件事,最后无奈地叹道:“就谢相那样高傲的人,平日里连父皇的面子都不一定给,更别说什么大秦的公主了。” 齐彻闻言,眼睛一眯,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殿下莫急,谢相虽然性情古怪,却也不是毫无破绽。” 楚琅眼睛一亮:“云先生有什么法子,不妨直言?” 第106章 交出兵权,以赎其罪! 待楚琅走后,秦伽罗立马唤来葛仲,让他传信给裴渊,告诉他这件事。 葛仲不敢耽搁,立马一五一十的在信中将此事告诉了裴渊。 裴渊得知消息后,不到半天便让人回话: “告诉秦伽罗,让她演得像一点。” 他正好计划要在秋猎时假死脱身,十万边军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交出兵权,既然楚琅盯上了,那就不妨先给他。 反正军中重要的将领都是自己人,他也已经培养出了几名能独当一面的手下,太子想要吞下这十万边军,也要看他的肚子能不能装得下。 翌日,负责给秦伽罗看诊的太医果真一脸急色的从驿馆出来,并将秦伽罗伤重,情况不容乐观的消息带到了宫里。 大秦使团众人惊闻这个消息后,也纷纷朝着楚皇施压,认为裴渊下手太重,才导致大秦公主重伤不治,要楚皇务必给出一个交代。 正当楚皇犹豫不定之际,裴渊却主动当殿下跪,并双手奉上虎符,沉声道: “臣一时失手,伤及大秦公主,愿意交出兵权,以赎其罪。”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朝臣们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裴渊。 包括楚青鸾。 她正欲开口,却见楚琅已经抢先一步,“父皇,裴将军既已认错,不如就让他暂时卸下兵权,也好给大秦使团一个交代。” 楚皇沉吟片刻,目光在裴渊平静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准奏。” “只是这十万边军……” 楚皇话音刚落,一旁,太子安排好的心腹赵莽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满脸的意气风发:“陛下,微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臣曾带领过八万边军,赢得大小战役数十场,若此番由臣来统领这十万边军,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话落,一些清正的大臣齐齐变了脸色。 定国公更是上前一步,建议道:“陛下,万万不可,赵将军好大喜功,武艺平平,怕是难以担此大任!” 赵莽是楚琅一手提拔的心腹,最擅长溜须拍马,对行军打仗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他此前的那些军功,也都是冒领过来的。 让他来接管裴渊的十万边军,无异于将猛虎交给一个稚童。 赵莽听闻,脸色‘唰’地一变。 他梗着脖子反驳道:“定国公这话何意?末将追随先镇国大将军南征北战,立下的战功都是有据可查的。” 说着又偷看了一眼太子,又挺直了腰板:“倒是某些人,莫不是舍不得裴将军的兵权,想据为己有?” “你——” 定国公顿时一噎。 殿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好了。” 楚皇适时的出声阻止,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此事就这么定了,赵莽即日起接管边军,退朝!” 定国公一怔,似没料到楚皇会真的同意这荒唐的请求,还想再谏,却被同僚给拉了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回头看向裴渊,却见对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恭顺平静的姿态,丝毫没有因为丢失兵权而表现出不满。 定国公顿时满脸疑惑。 这时,楚琅行至裴渊身身边,一脸的幸灾乐祸。 “裴将军今日倒是识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将军对这十万边军丝毫不在意呢。” 裴渊神色未变,只是微微颔首:“太子殿下说笑了,臣不过一介武夫,凡事自当听从陛下调遣。” 楚琅嗤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见裴渊忽然抬眸,那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竟让他莫名的心头一颤。 “不过……”裴渊的语气依旧恭敬,“边关风沙大,但愿赵将军……能多保重。” 说完,他拱手一礼,从容离去。 楚琅愣在原地,总觉得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 殿外,定国公快步追上裴渊:“将军就这么认了?那赵莽……” 裴渊脚步顿住,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国公爷放心,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拿得稳的。” 定国公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就知道,裴渊不会做这么无脑的事。 …… 这头,楚琅在达成目的之后,心情大好,不过很快又想到了要兑现承诺。 那便是先前曾答应过秦伽罗的事。 时间回到一日前,当时楚琅承诺事成之后,会答应在能力范围之内允诺一件事。 结果秦伽罗提出:“太子殿下也知道,本公主生来尊贵,什么都不缺,权势,地位,也都不感兴趣,不过——” 秦伽罗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楚琅:“本公主对贵国的谢丞相,倒是颇有几分兴趣。” 楚琅闻言,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滑落。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子殿下紧张什么?本公主又没说要招他做驸马。”秦伽罗补充道。 “只是听闻谢丞相精通琴艺,想请他……指点一二而已。”秦伽罗说这话时,一脸的意味深长。 “太子殿下若连十万边军都能弄到手,想必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太子殿下?” 楚琅眼皮子跳了跳,心想:孤信你才有了鬼。 那天在四方馆,秦伽罗看谢云祁看的入迷的事,他早有耳闻,并且对此十分的不齿。 一个女子,当众盯着一个男人看,现在又说什么只想指点琴艺。 真当他看不出来,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但眼下他需要秦伽罗配合自己,只能咬牙先应承下来。 “公主放心,这件事,孤一定想法子,帮您达成所愿。” 现在,到了楚琅履行承诺的时候,可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谢云祁答应见秦伽罗一面。 恰好这时候,齐彻(云砚)到访。 楚琅像是突然看到了救星,拉着齐彻就说了这件事,最后无奈地叹道:“就谢相那样高傲的人,平日里连父皇的面子都不一定给,更别说什么大秦的公主了。” 齐彻闻言,眼睛一眯,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殿下莫急,谢相虽然性情古怪,却也不是毫无破绽。” 楚琅眼睛一亮:“云先生有什么法子,不妨直言?” 第107章 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齐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两日后,便是定国公的寿辰,定国公三朝元老,门生无数,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届时谢相也定会前往。 殿下只需在宴会上,命人在他的茶水中下药,等半个时辰后,毒性才会发作,届时他神智恍惚,任人摆布……” 楚琅却眉头紧锁:“可即便中毒,以谢相的性子,未必会听从安排,去跟大秦公主见面。” “所以。”齐彻打断道:“要借昭阳公主的名义。就说公主在后园等他,谢相必会前往。” “等他毒发之时,大秦公主‘恰好’出现在后园,一旦这生米煮成熟饭,以谢相的为人,就算不娶那大秦公主,可这玷污大秦公主的罪名,他也别想赖掉。” 楚琅闻言,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齐彻的肩膀,“此计甚妙!届时谢相要么迎娶大秦公主,要么身败名裂……云先生果然高明!” 此时的楚琅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压根就忘记了,谢云祁原本是他的嫡亲表兄弟,甚至以往曾为他立功无数。 眼下一到了有利益冲突,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 齐彻只是垂眸,掩饰住眼底的疯狂。 待除掉谢云祁这个情敌,楚青鸾终会回到他身边的。 然而楚琅却高估了秦伽罗的耐力。 就在当天,秦伽罗肩上的伤刚好一点,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礼物登门丞相府,说是十分欣赏谢云祁的才华,特来请教。 可人却没能进入丞相府,而是被管家拦在了门外。 “大秦公主还请回去,相爷他没空。还请您日后不必再来打扰。”管家语气恭敬,却并没有多少敬意。 在他看来,秦伽罗哪怕是大秦公主,可也根本配不上自家主子。 秦伽罗站在相府门前,看着管家门神似的挡在门口,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抬手示意随从们将礼物放下。 “既然谢相公务繁忙,那本公主就改日再来。”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本公主精心挑选了许久,还请谢相务必笑纳。” 说完,她命人放下那些礼物,转头就走,仿佛刚才被拒之门外的不是她一般。 转头,丫鬟有些不解的看着秦伽罗,“公主真就这么走了?” 这简直不太符合秦伽罗的风格啊—— 可翌日,丞相府门口又堆满了礼物。 一箱箱珍品络绎不绝的送来,有前朝孤本,极品的徽墨,还有古琴等等。 每一样都是文臣雅士梦寐以求的东西,礼物上还都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末尾绣着一个小小的‘秦’字。 管家愁眉苦脸的请示谢云祁,“相爷,这……” 谢云祁却头也不抬:“扔出去……” 可秦伽罗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她甚至派人暗中打探谢云祁的喜好,得知他爱茶,就命人搜罗茗茶;听闻他擅棋,就寻来千年沉香木制成的棋盘等。 每一样礼物都精致又贵重,且心意都昭然若揭。 很快,整个京城都在传——大秦公主看上了谢相,痴心一片,不惜豪掷千金,只为博君一笑。 茶楼酒肆里,也都在议论纷纷。 而秦伽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甚至还花银子暗中找人带节奏。 “听说那大秦公主为了讨谢相欢心,连大秦皇室的藏书都搬来了!” “谢相也真是狠心,这么多宝贝,说扔就扔。”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秦伽罗听着侍女们禀报市井流言,心情颇好的倚在贵妃榻上,“继续送,越贵重越好。” 她不在乎谢云祁收不收,她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 翌日,恰好是定国公寿宴。 定国公作为三朝元老,又是先皇后的母族,在朝中很有威望。宴会日几乎汇集了半个朝堂,六部尚书,各部侍郎,以及世家家主等纷纷携重礼而来。 府门前更是车马如龙,人头攒动,府中侍女和小厮皆手捧着鎏金托盘穿梭其中。前院还搭建了戏台,邀请了京中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前来表演。 宴席刚开不久,楚皇竟然一身常服亲自驾到,前来给定国公贺寿,直到圣驾离去之后,宴席的氛围才真正热闹起来。 筹光交错间,不知是谁先提起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秦公主求爱事件,席间顿时暗流涌动。 这时,只见楚琅执盏起身,朝着谢云祁调侃道:“谢相近日可真是春风得意啊,连大秦公主都为你倾倒,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这异域美人的情意,可别烫着了谢相才好。” 周遭霎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琅和谢云祁之间来回游移。 他们原本是表兄弟,关系最为牢固,可自从谢云祁脱离谢家后,等于宣布站在了楚琅的对立面。 今日还是楚琅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如此挤兑谢云祁,丝毫不留情面。 这话明着调侃,实则却在暗示众人,若是谢云祁与大秦公主纠缠不清,恐有通敌之嫌。 谢云祁不紧不慢的阁下酒盏。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的锦袍,玉冠束发,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凌厉,只是那双凤眸依旧深不见底。 “殿下说笑了。”他重新端起一旁丫鬟端上来的酒水,“臣不过一介文臣,如何敢肖想大秦公主,倒是殿下……” 他突然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琅:“听闻赵将军在接手边军后,连发了十二道指令,这般勤勉,着实令人佩服。” 楚琅脸色微变。 赵莽是他的人,那些军令实则上也都是他授意的,意在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那些士兵。 可如今被谢云祁当众说出来,在众人听来,太子就有了居心叵测的嫌疑。 楚琅正准备反驳的时候,却见谢云祁已经仰头,将那杯酒尽数饮下。 喉结滚动间,一滴酒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 楚琅眼神一暗。 若他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侍女,似乎正是他安排的人。 也就是说,谢云祁饮下的这杯酒…… 果然,楚琅再抬头的时候,那侍女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琅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谢相这般自谦,若是让伽罗公主听见,怕是要伤心了。” “毕竟伽罗公主连日来费尽心思,连《兰亭集序》这样的珍宝都舍得割爱。” 谢云祁眸光微动,“殿下似乎对臣与大秦公主的事,格外上心?” 楚琅一怔,随后重新扬起笑容:“孤不过是关心朝中重臣罢了。” 言罢,有些讪讪的结束了话题。 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道算计。 第107章 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齐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两日后,便是定国公的寿辰,定国公三朝元老,门生无数,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届时谢相也定会前往。 殿下只需在宴会上,命人在他的茶水中下药,等半个时辰后,毒性才会发作,届时他神智恍惚,任人摆布……” 楚琅却眉头紧锁:“可即便中毒,以谢相的性子,未必会听从安排,去跟大秦公主见面。” “所以。”齐彻打断道:“要借昭阳公主的名义。就说公主在后园等他,谢相必会前往。” “等他毒发之时,大秦公主‘恰好’出现在后园,一旦这生米煮成熟饭,以谢相的为人,就算不娶那大秦公主,可这玷污大秦公主的罪名,他也别想赖掉。” 楚琅闻言,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齐彻的肩膀,“此计甚妙!届时谢相要么迎娶大秦公主,要么身败名裂……云先生果然高明!” 此时的楚琅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压根就忘记了,谢云祁原本是他的嫡亲表兄弟,甚至以往曾为他立功无数。 眼下一到了有利益冲突,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 齐彻只是垂眸,掩饰住眼底的疯狂。 待除掉谢云祁这个情敌,楚青鸾终会回到他身边的。 然而楚琅却高估了秦伽罗的耐力。 就在当天,秦伽罗肩上的伤刚好一点,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礼物登门丞相府,说是十分欣赏谢云祁的才华,特来请教。 可人却没能进入丞相府,而是被管家拦在了门外。 “大秦公主还请回去,相爷他没空。还请您日后不必再来打扰。”管家语气恭敬,却并没有多少敬意。 在他看来,秦伽罗哪怕是大秦公主,可也根本配不上自家主子。 秦伽罗站在相府门前,看着管家门神似的挡在门口,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抬手示意随从们将礼物放下。 “既然谢相公务繁忙,那本公主就改日再来。”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本公主精心挑选了许久,还请谢相务必笑纳。” 说完,她命人放下那些礼物,转头就走,仿佛刚才被拒之门外的不是她一般。 转头,丫鬟有些不解的看着秦伽罗,“公主真就这么走了?” 这简直不太符合秦伽罗的风格啊—— 可翌日,丞相府门口又堆满了礼物。 一箱箱珍品络绎不绝的送来,有前朝孤本,极品的徽墨,还有古琴等等。 每一样都是文臣雅士梦寐以求的东西,礼物上还都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末尾绣着一个小小的‘秦’字。 管家愁眉苦脸的请示谢云祁,“相爷,这……” 谢云祁却头也不抬:“扔出去……” 可秦伽罗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她甚至派人暗中打探谢云祁的喜好,得知他爱茶,就命人搜罗茗茶;听闻他擅棋,就寻来千年沉香木制成的棋盘等。 每一样礼物都精致又贵重,且心意都昭然若揭。 很快,整个京城都在传——大秦公主看上了谢相,痴心一片,不惜豪掷千金,只为博君一笑。 茶楼酒肆里,也都在议论纷纷。 而秦伽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甚至还花银子暗中找人带节奏。 “听说那大秦公主为了讨谢相欢心,连大秦皇室的藏书都搬来了!” “谢相也真是狠心,这么多宝贝,说扔就扔。”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秦伽罗听着侍女们禀报市井流言,心情颇好的倚在贵妃榻上,“继续送,越贵重越好。” 她不在乎谢云祁收不收,她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 翌日,恰好是定国公寿宴。 定国公作为三朝元老,又是先皇后的母族,在朝中很有威望。宴会日几乎汇集了半个朝堂,六部尚书,各部侍郎,以及世家家主等纷纷携重礼而来。 府门前更是车马如龙,人头攒动,府中侍女和小厮皆手捧着鎏金托盘穿梭其中。前院还搭建了戏台,邀请了京中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前来表演。 宴席刚开不久,楚皇竟然一身常服亲自驾到,前来给定国公贺寿,直到圣驾离去之后,宴席的氛围才真正热闹起来。 筹光交错间,不知是谁先提起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秦公主求爱事件,席间顿时暗流涌动。 这时,只见楚琅执盏起身,朝着谢云祁调侃道:“谢相近日可真是春风得意啊,连大秦公主都为你倾倒,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这异域美人的情意,可别烫着了谢相才好。” 周遭霎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琅和谢云祁之间来回游移。 他们原本是表兄弟,关系最为牢固,可自从谢云祁脱离谢家后,等于宣布站在了楚琅的对立面。 今日还是楚琅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如此挤兑谢云祁,丝毫不留情面。 这话明着调侃,实则却在暗示众人,若是谢云祁与大秦公主纠缠不清,恐有通敌之嫌。 谢云祁不紧不慢的阁下酒盏。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的锦袍,玉冠束发,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凌厉,只是那双凤眸依旧深不见底。 “殿下说笑了。”他重新端起一旁丫鬟端上来的酒水,“臣不过一介文臣,如何敢肖想大秦公主,倒是殿下……” 他突然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琅:“听闻赵将军在接手边军后,连发了十二道指令,这般勤勉,着实令人佩服。” 楚琅脸色微变。 赵莽是他的人,那些军令实则上也都是他授意的,意在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那些士兵。 可如今被谢云祁当众说出来,在众人听来,太子就有了居心叵测的嫌疑。 楚琅正准备反驳的时候,却见谢云祁已经仰头,将那杯酒尽数饮下。 喉结滚动间,一滴酒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 楚琅眼神一暗。 若他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侍女,似乎正是他安排的人。 也就是说,谢云祁饮下的这杯酒…… 果然,楚琅再抬头的时候,那侍女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琅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谢相这般自谦,若是让伽罗公主听见,怕是要伤心了。” “毕竟伽罗公主连日来费尽心思,连《兰亭集序》这样的珍宝都舍得割爱。” 谢云祁眸光微动,“殿下似乎对臣与大秦公主的事,格外上心?” 楚琅一怔,随后重新扬起笑容:“孤不过是关心朝中重臣罢了。” 言罢,有些讪讪的结束了话题。 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道算计。 第108章 宴会,毒发! 与此同时,女宾宴席上同样也是一阵觥光交错。 秦伽罗今日也出席了宴会,酒过三巡后,她忽然抬眸,看向对面的楚青鸾,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楚青鸾今日身着一袭月白织金广袖裙,腰间束着玄色银璃纹腰封,发间簪着一支九凤步摇,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额间一点鲜红的朱砂印记,让整个人显得十分清尘脱俗。 秦伽罗眯了眯眼睛,突然执起酒盏起身。 “昭阳公主。” 她声音柔婉却刻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闻谢相为了支持你的新政,不惜与家族决裂,可有此事?” 话落,席间骤然一静。 近几日,秦伽罗天天往丞相府送礼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此番又听她在席间提及谢相,众贵妇们顿时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大家都意识到,这大秦公主怕是又要整幺蛾子了。 “能得臣子这般辅佐,如此的情深义重,当真是令人动容呢。”秦伽罗又补充道。 楚青鸾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抬眸,一双凤眼依旧平静无波。 “伽罗公主言重了,谢相为国尽忠,推行新政乃是臣子的本分。” 秦伽罗轻笑一声,忽然道:“本公主有一疑问,想请昭阳公主帮忙解解惑。” 不等楚青鸾回答,她又继续道:“若是本公主向贵国的皇帝陛下请旨联姻,让谢相随我回大秦,昭阳公主认为如何?” 话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看着秦伽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他国的公主,竟然想拐带大楚的丞相,这何其荒唐? 当即,秦九歌率先拍案而起,一双杏眼里满是愤怒。 “大秦公主还真是好大的口气,真当我大楚无人了吗?” 定国公夫人也沉下脸来;“谢相乃我大楚的肱股之臣,公主此言,未免太过轻狂。” 其余一些清流官宦的夫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莫非大秦朝中无人了吗,竟然跑我大楚来抢人?” 席间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怒色。 “谢相乃陛下钦点的辅政大臣,岂是能随意带走的?” 面对众人的指责,秦伽罗不仅不恼,反而掩唇轻笑道:“诸位何必动怒?本公主不过是听闻贵国丞相对昭阳公主一片痴心,却至今未得回应,连本公主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呢。 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的看着楚青鸾:“今日一问,不过是想替谢相试探试探罢了。” “既然贵国不愿割爱,本公主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 她突然话锋一转:“听说谢相已经被家族除名,至今孤立无援,这要是在大秦,怕是要被抢破头了呢。” 一番话,既讽刺楚青鸾不懂得珍惜,又暗示大楚留不住人才,偏偏还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 席间几位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发作。 秦九歌冷哼一声,“公主倒是会说话,不过我大楚的能臣,可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拐走的。” 楚青鸾则轻轻摩擦着手中的琉璃盏,忽然轻笑出声。 “公主这般关心我大楚的臣子,倒让本宫想起一桩趣事。” “三年前大秦曾有使臣来朝,曾言贵国律法明裁——但凡尚公主者,需得弃官爵,缴兵符,不知伽罗公主认为,若是谢相真去了大秦,该当如何自处?” 话落,满座的女眷开始哗然。 这话分明在说——你大秦连驸马都要折辱,也配来大楚要人? 秦伽罗脸色微变,却见楚青鸾已经起身,淡淡的道:“本宫乏了,若伽罗公主真对谢相有意,不妨先去问问,谢相本人的意愿。” 说完,楚青鸾随即转身,朝着后院客房而去。 楚青鸾走后,一些贵妇和千金小姐们,纷纷当着秦伽罗的面就开始窃窃私语: “堂堂公主竟这般不知羞耻。” “就是,大秦的女子,都是这般不知礼数吗?” “……” 秦伽罗脸色阴沉如水,正准备发作时,突然一名侍女恰好端来一碗梅子汤,不慎将汤碗打翻在了她的裙子上。 秦伽罗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掌掴那侍女,却忽然看见,那侍女借着俯身擦拭的动作,迅速在手里比划了一下。 秦伽罗举在空中的手顿时怔在了那里。 那侍女方才的动作,分明是楚琅先前给自己的暗号,表示事已成,要她即刻起身去后院。 秦伽罗眼神骤变,生生收住扬起的右手,转而故作恼怒的起身:“不长眼的东西。” 她挥袖甩开搀扶的侍女,“随本宫去更衣。” 转过回廊时,她的脚步生出了几分急切。 不出意外的话,谢云祁应该已经中药了,并且正在厢房里等着自己。 —— 与此同时,谢云祁正由一名下人领着,行走在通往后院的方向。 可随即他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显然是通往后院的路,楚青鸾就算要见自己,也不会选择在这么僻静的地方。 那个女人,明明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又怎么会主动找人来传话,说要见自己? 意识到不对劲,谢云祁立马止住了脚步,并伸手扣住那领路小厮的肩膀。 “说,谁派你来的?” 那小厮吃痛,开始求饶:“相爷饶命,小的真的是奉昭阳公主的命令,前来找您有事相商量的啊。” 谢云祁却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如同冰锥子。 “你是大秦的人!” “是你们公主让你来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 小厮突然瞪大了眼睛,谢云祁没错过他眼底的错愕和震惊。 “很好奇本相为何会猜到对吗?” 那小厮依旧不语,但防备又忌惮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在国公府,下人都直接唤她公主,或者殿下。” 小厮怔了怔,恍然大悟。 但紧接着,又是懊恼,似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留意到这个小细节。 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他索性也不装了,继续道:“谢相果然睿智,只是即便您现在发现,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谢云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正准备手上用力时,一股燥热突然从丹田上窜至四肢百骸。 第108章 宴会,毒发! 与此同时,女宾宴席上同样也是一阵觥光交错。 秦伽罗今日也出席了宴会,酒过三巡后,她忽然抬眸,看向对面的楚青鸾,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楚青鸾今日身着一袭月白织金广袖裙,腰间束着玄色银璃纹腰封,发间簪着一支九凤步摇,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额间一点鲜红的朱砂印记,让整个人显得十分清尘脱俗。 秦伽罗眯了眯眼睛,突然执起酒盏起身。 “昭阳公主。” 她声音柔婉却刻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闻谢相为了支持你的新政,不惜与家族决裂,可有此事?” 话落,席间骤然一静。 近几日,秦伽罗天天往丞相府送礼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此番又听她在席间提及谢相,众贵妇们顿时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大家都意识到,这大秦公主怕是又要整幺蛾子了。 “能得臣子这般辅佐,如此的情深义重,当真是令人动容呢。”秦伽罗又补充道。 楚青鸾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抬眸,一双凤眼依旧平静无波。 “伽罗公主言重了,谢相为国尽忠,推行新政乃是臣子的本分。” 秦伽罗轻笑一声,忽然道:“本公主有一疑问,想请昭阳公主帮忙解解惑。” 不等楚青鸾回答,她又继续道:“若是本公主向贵国的皇帝陛下请旨联姻,让谢相随我回大秦,昭阳公主认为如何?” 话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看着秦伽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他国的公主,竟然想拐带大楚的丞相,这何其荒唐? 当即,秦九歌率先拍案而起,一双杏眼里满是愤怒。 “大秦公主还真是好大的口气,真当我大楚无人了吗?” 定国公夫人也沉下脸来;“谢相乃我大楚的肱股之臣,公主此言,未免太过轻狂。” 其余一些清流官宦的夫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莫非大秦朝中无人了吗,竟然跑我大楚来抢人?” 席间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怒色。 “谢相乃陛下钦点的辅政大臣,岂是能随意带走的?” 面对众人的指责,秦伽罗不仅不恼,反而掩唇轻笑道:“诸位何必动怒?本公主不过是听闻贵国丞相对昭阳公主一片痴心,却至今未得回应,连本公主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呢。 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的看着楚青鸾:“今日一问,不过是想替谢相试探试探罢了。” “既然贵国不愿割爱,本公主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 她突然话锋一转:“听说谢相已经被家族除名,至今孤立无援,这要是在大秦,怕是要被抢破头了呢。” 一番话,既讽刺楚青鸾不懂得珍惜,又暗示大楚留不住人才,偏偏还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 席间几位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发作。 秦九歌冷哼一声,“公主倒是会说话,不过我大楚的能臣,可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拐走的。” 楚青鸾则轻轻摩擦着手中的琉璃盏,忽然轻笑出声。 “公主这般关心我大楚的臣子,倒让本宫想起一桩趣事。” “三年前大秦曾有使臣来朝,曾言贵国律法明裁——但凡尚公主者,需得弃官爵,缴兵符,不知伽罗公主认为,若是谢相真去了大秦,该当如何自处?” 话落,满座的女眷开始哗然。 这话分明在说——你大秦连驸马都要折辱,也配来大楚要人? 秦伽罗脸色微变,却见楚青鸾已经起身,淡淡的道:“本宫乏了,若伽罗公主真对谢相有意,不妨先去问问,谢相本人的意愿。” 说完,楚青鸾随即转身,朝着后院客房而去。 楚青鸾走后,一些贵妇和千金小姐们,纷纷当着秦伽罗的面就开始窃窃私语: “堂堂公主竟这般不知羞耻。” “就是,大秦的女子,都是这般不知礼数吗?” “……” 秦伽罗脸色阴沉如水,正准备发作时,突然一名侍女恰好端来一碗梅子汤,不慎将汤碗打翻在了她的裙子上。 秦伽罗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掌掴那侍女,却忽然看见,那侍女借着俯身擦拭的动作,迅速在手里比划了一下。 秦伽罗举在空中的手顿时怔在了那里。 那侍女方才的动作,分明是楚琅先前给自己的暗号,表示事已成,要她即刻起身去后院。 秦伽罗眼神骤变,生生收住扬起的右手,转而故作恼怒的起身:“不长眼的东西。” 她挥袖甩开搀扶的侍女,“随本宫去更衣。” 转过回廊时,她的脚步生出了几分急切。 不出意外的话,谢云祁应该已经中药了,并且正在厢房里等着自己。 —— 与此同时,谢云祁正由一名下人领着,行走在通往后院的方向。 可随即他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显然是通往后院的路,楚青鸾就算要见自己,也不会选择在这么僻静的地方。 那个女人,明明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又怎么会主动找人来传话,说要见自己? 意识到不对劲,谢云祁立马止住了脚步,并伸手扣住那领路小厮的肩膀。 “说,谁派你来的?” 那小厮吃痛,开始求饶:“相爷饶命,小的真的是奉昭阳公主的命令,前来找您有事相商量的啊。” 谢云祁却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如同冰锥子。 “你是大秦的人!” “是你们公主让你来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 小厮突然瞪大了眼睛,谢云祁没错过他眼底的错愕和震惊。 “很好奇本相为何会猜到对吗?” 那小厮依旧不语,但防备又忌惮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在国公府,下人都直接唤她公主,或者殿下。” 小厮怔了怔,恍然大悟。 但紧接着,又是懊恼,似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留意到这个小细节。 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他索性也不装了,继续道:“谢相果然睿智,只是即便您现在发现,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谢云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正准备手上用力时,一股燥热突然从丹田上窜至四肢百骸。 第109章 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 那小厮趁机挣脱桎梏,迅速躲进一旁的阴影处,不怀好意地笑道:“相爷别着急,您的心上人,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这药极其霸道,短短数息功夫,谢云祁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冷汗。 “找死!” 他试图汇集内力与掌心,朝着那小厮狠狠的拍出一拳,结果刚一运气,就发现根本无法让内力汇聚。 他踉跄着扶住墙角,咬住舌尖拼命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那裙子,似乎正是今日楚青鸾所穿的那身。 谢云祁大喜过望,忙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那小厮见状,也没阻止。 他刚才也看到了,那道身影,正是伽罗公主。此番他也算是任务圆满完成。 —— 这头,楚青鸾刚进入厢房,挥退伺候的下人,准备小憩一会儿,结果这时候,大门被人‘砰’地一声给撞开—— 只见谢云祁踉跄着跌入室内,素来一丝不苟的衣袍,此刻已经有些凌乱不堪。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双总是锐利如刃的凤眼此刻也布满血丝,目光灼热,几乎要将人烫伤。 楚青鸾心头一跳,立即起身:“谢云祁,你——” 话还没说完,谢云祁已经反手扣上门栓。 他呼吸粗重,声音也嘶哑得可怕:“殿下……别叫人。” 离得近了,楚青鸾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身躯也微微发颤。 一股怒意自楚青鸾身体里迸发出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公然在宴会上对你下药?” 他试图安抚住谢云祁,起身去开门:“我这就去唤太医——” “来不及了。” 谢云祁突然逼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掌心烫得楚青鸾心头一颤。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抵在了雕花屏风上。 “谢云祁,你——” 警告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还有灼人的温度,强势的不留半分余地。 楚青鸾惊愕地睁大双眼,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对方,却触及到一片滚烫的肌肤。 谢云祁则趁势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后颈,将她锁在怀里。 “谢……”破碎的抗议声被吞没在唇齿间。楚青鸾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像是在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更疯狂的冲动。 终于。 “砰!” 楚青鸾运功,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谢云祁生生逼退两步。 谢云祁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桌沿,疼得整个人都躬下了身子。 ——楚青鸾那一掌,刚好打在他旧伤未愈的地方。 楚青鸾唇上的口脂已经被晕染开来,在她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靡艳。 她抬手擦了一下,指尖上沾染一点殷红,眉头微蹙:“谢云祁,你清醒一点!” 谢云祁低喘着,勉强抬头看她,眸中似有片刻清明。 可不过数息,药性再次翻涌而上,甚至比先前更加凶猛。 只见他浑身肌肉紧绷,额头和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像是随时都能爆体而亡。 “噗!” 突然,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他因中药而略带粉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旖旎。 他在试图运功抵抗。 可那药性十分霸道。 “谢云祁,你先坚持一下,本宫这就去……找个清倌人……”楚青鸾咬牙道。 “楚青鸾……” 他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欲念,“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 他猛地抬头,漆黑的眼底深得骇人:“就别再推开我。” 楚青鸾后退一步,冷声道:“谢云祁,你清醒一点,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谢云祁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怅然和失落。 他哑着嗓子,眼底猩红一片,“好……” “那臣……自行了断便是!” 说完,他猛地咬住舌尖,鲜血瞬间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滴落。 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器,浑身肌肉紧绷,冷汗浸湿了衣裳,却仍固执的不肯再靠近她一步。 唇齿间的鲜血越溢越多,呼吸也越发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爆体而亡。 楚青鸾瞳孔一缩,终于忍无可忍。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疯子!” 然后,猛地推开窗户,运足内力,拽着谢云祁纵身一跃—— “哗啦!”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谢云祁闷哼一声,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颤,可药性未解,他仍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欲念。 楚青鸾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进水里:“谢云祁,你给我清醒一点!” 水花四溅,他的墨发在水中散开,唇色苍白,却仍固执的盯着她。 仿佛就算是死,也要把她刻进眼底。 —— 与此同时,秦伽罗也带着人来到了后院。 她环视一周,结果厢房内空无一人,正恼怒的想要离开时,忽然听见水池方向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行走的脚步一顿! 等秦伽罗绕过厢房,走到后方水池的时候,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眼前的画面竟差点让她绷不住。 只见谢云祁独自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墨发在水中散开,衣袍湿透紧贴在他身上,水面上还泛着一圈圈未平的涟漪。 只不过秦伽罗早已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撼,是以并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比如谢云祁明明没有动,可水面上却荡漾着涟漪。 她眼底迅速闪过一缕精光,娇声道:“谢相怎的在此?” 她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故作担忧道:“这池水寒凉,若是伤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谢云祁闭目不语,额角青筋鼓起,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秦伽罗见状,心中暗喜——这分明是中了药! “让伽罗来帮您……” 秦伽罗故作羞涩的解开外衫,露出雪白的肩颈,“谢相看上去似乎很难受,若是迟了,怕是得内力尽失,筋脉尽断,伽罗如何能忍心?” 说着,她抬起脚就要踏入那方池水—— 第109章 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 那小厮趁机挣脱桎梏,迅速躲进一旁的阴影处,不怀好意地笑道:“相爷别着急,您的心上人,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这药极其霸道,短短数息功夫,谢云祁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冷汗。 “找死!” 他试图汇集内力与掌心,朝着那小厮狠狠的拍出一拳,结果刚一运气,就发现根本无法让内力汇聚。 他踉跄着扶住墙角,咬住舌尖拼命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那裙子,似乎正是今日楚青鸾所穿的那身。 谢云祁大喜过望,忙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那小厮见状,也没阻止。 他刚才也看到了,那道身影,正是伽罗公主。此番他也算是任务圆满完成。 —— 这头,楚青鸾刚进入厢房,挥退伺候的下人,准备小憩一会儿,结果这时候,大门被人‘砰’地一声给撞开—— 只见谢云祁踉跄着跌入室内,素来一丝不苟的衣袍,此刻已经有些凌乱不堪。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双总是锐利如刃的凤眼此刻也布满血丝,目光灼热,几乎要将人烫伤。 楚青鸾心头一跳,立即起身:“谢云祁,你——” 话还没说完,谢云祁已经反手扣上门栓。 他呼吸粗重,声音也嘶哑得可怕:“殿下……别叫人。” 离得近了,楚青鸾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身躯也微微发颤。 一股怒意自楚青鸾身体里迸发出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公然在宴会上对你下药?” 他试图安抚住谢云祁,起身去开门:“我这就去唤太医——” “来不及了。” 谢云祁突然逼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掌心烫得楚青鸾心头一颤。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抵在了雕花屏风上。 “谢云祁,你——” 警告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还有灼人的温度,强势的不留半分余地。 楚青鸾惊愕地睁大双眼,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对方,却触及到一片滚烫的肌肤。 谢云祁则趁势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后颈,将她锁在怀里。 “谢……”破碎的抗议声被吞没在唇齿间。楚青鸾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像是在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更疯狂的冲动。 终于。 “砰!” 楚青鸾运功,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谢云祁生生逼退两步。 谢云祁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桌沿,疼得整个人都躬下了身子。 ——楚青鸾那一掌,刚好打在他旧伤未愈的地方。 楚青鸾唇上的口脂已经被晕染开来,在她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靡艳。 她抬手擦了一下,指尖上沾染一点殷红,眉头微蹙:“谢云祁,你清醒一点!” 谢云祁低喘着,勉强抬头看她,眸中似有片刻清明。 可不过数息,药性再次翻涌而上,甚至比先前更加凶猛。 只见他浑身肌肉紧绷,额头和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像是随时都能爆体而亡。 “噗!” 突然,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他因中药而略带粉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旖旎。 他在试图运功抵抗。 可那药性十分霸道。 “谢云祁,你先坚持一下,本宫这就去……找个清倌人……”楚青鸾咬牙道。 “楚青鸾……” 他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欲念,“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 他猛地抬头,漆黑的眼底深得骇人:“就别再推开我。” 楚青鸾后退一步,冷声道:“谢云祁,你清醒一点,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谢云祁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怅然和失落。 他哑着嗓子,眼底猩红一片,“好……” “那臣……自行了断便是!” 说完,他猛地咬住舌尖,鲜血瞬间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滴落。 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器,浑身肌肉紧绷,冷汗浸湿了衣裳,却仍固执的不肯再靠近她一步。 唇齿间的鲜血越溢越多,呼吸也越发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爆体而亡。 楚青鸾瞳孔一缩,终于忍无可忍。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疯子!” 然后,猛地推开窗户,运足内力,拽着谢云祁纵身一跃—— “哗啦!”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谢云祁闷哼一声,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颤,可药性未解,他仍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欲念。 楚青鸾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进水里:“谢云祁,你给我清醒一点!” 水花四溅,他的墨发在水中散开,唇色苍白,却仍固执的盯着她。 仿佛就算是死,也要把她刻进眼底。 —— 与此同时,秦伽罗也带着人来到了后院。 她环视一周,结果厢房内空无一人,正恼怒的想要离开时,忽然听见水池方向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行走的脚步一顿! 等秦伽罗绕过厢房,走到后方水池的时候,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眼前的画面竟差点让她绷不住。 只见谢云祁独自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墨发在水中散开,衣袍湿透紧贴在他身上,水面上还泛着一圈圈未平的涟漪。 只不过秦伽罗早已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撼,是以并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比如谢云祁明明没有动,可水面上却荡漾着涟漪。 她眼底迅速闪过一缕精光,娇声道:“谢相怎的在此?” 她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故作担忧道:“这池水寒凉,若是伤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谢云祁闭目不语,额角青筋鼓起,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秦伽罗见状,心中暗喜——这分明是中了药! “让伽罗来帮您……” 秦伽罗故作羞涩的解开外衫,露出雪白的肩颈,“谢相看上去似乎很难受,若是迟了,怕是得内力尽失,筋脉尽断,伽罗如何能忍心?” 说着,她抬起脚就要踏入那方池水—— 第110章 殿下,臣好冷! 就在她刚抬脚的那一刹那,一道寒光突然从暗处袭来。 “铮——” 一柄长剑突然钉在她脚前,入石三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秦伽罗往后一倒,整个人狼狈地跌在地上。 她恼怒的转过头去,却看见裴渊寒着张脸,正缓缓从树影中走出来。 “大秦公主,请自重!” 他语气冰冷,目光如刀般落在秦伽罗身上。 秦伽罗又不自觉的想到他给自己喂毒药的狠戾,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但仍强撑道: “裴将军,本公主这是在帮助他,他现在危在旦夕,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吗?” 裴渊冷笑一声,“公主的‘好意’,谢相怕是消受不起。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裴渊虽然和谢云祁是情敌,但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装作看不见,眼睁睁看着秦伽罗犯下大错。 秦伽罗见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得银牙暗咬,目光死死地瞪着裴渊。 但碍于场面,她也只能重新披上外衣,满脸不甘地离开了现场。 这时,裴渊的目光落在谢云祁身上,正欲开口,突然—— “哗啦!” 水花四溅,一道纤细的身影很快从水底冒出来,墨发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唇色也因寒冷而微微发白。 楚青鸾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还未开口,就对上裴渊那骤然僵住的目光。 “殿下?” 裴渊目睹这一幕,只觉得声音发紧,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色。 孤男寡女,双双在水池里,且楚青鸾的嘴唇隐隐还有并未完全褪去的红痕。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谢云祁也适时的睁开眼睛,嘴唇微勾,突然‘虚弱’的咳嗽两声,整个人往楚青鸾身上倒去。 “殿下……臣好冷……” 他嗓音低哑,湿透的衣袍下身躯滚烫,偏还要故作可怜地往楚青鸾颈窝里蹭。 “方才若不是殿下相救,臣怕是……” 他故意说些引人遐想,似是而非的话来。 果然,裴渊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咔嚓”一声。 裴渊的拳头硬生生捏出骨节的脆响,眼底翻涌了暗色,脚底像是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楚青鸾睨了一眼谢云祁,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样子,谢相已经好多了,这湖水既然管用,就多。” 楚青鸾说着就要起身,然而却猛然发现,湿透的衣裙却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裴渊瞳孔一缩,连忙下意识的转身,不敢再看。 他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然后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臣去叫知夏过来。” 知夏就在不远处,得知消息后立马取来干净的衣裙,迅速为楚青鸾换上。 待楚青鸾收拾妥当,这才跟裴渊解释:“谢相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媚药,此毒应该不难查,必是有人混入宴会中下毒。” 她语气平静,仿佛方才在水中和谢云祁的暧昧从未发生:“裴将军,本宫只信得过你,这件事,便交给你去查。” 裴渊身形微僵,片刻后神情缓和了几分。 那句‘本宫只信得过你’,奇异的抚平了他心里的酸涩和不甘。 他哑声回应道:“……臣遵命。” 待裴渊走后,谢云祁靠在池边,轻笑道:“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指尖把玩着一缕湿发,“臣可是差点就……” “谢云祁。”楚青鸾打断他,眼神锐利,“你当真以为本宫看不出,你在故意激怒裴渊?” 她上前一步,站在池水边缘,蹲下身,突然伸手扣住谢云祁的下颌,眸若寒星,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堂堂谢相,这么容易就被人下毒?”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竟这么快就被她察觉了么? 呵! 女人有时候太聪明,也很麻烦呢。 他笑了笑,看上去十分的魅惑:“殿下果然慧眼如炬,那您打算怎么处置臣?” 楚青鸾冷笑一声,指尖用力:“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亲手喂你十倍的媚药,再赏你十个西域进贡的胡姬,让你好好体会什么叫‘乐不思蜀’!” 谢云祁脸上的笑容凝固,漆黑的眸子颤了颤。 楚青鸾却突然松手,任由他重新跌回水中。 谢云祁呛了口水,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却亮得惊人。 “殿下果真……好狠的心。” 楚青鸾却不再理会他,转身步出了水池。 席面上,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秦九歌见楚青鸾出来,主动朝她禀报道:“殿下,我查过了,是府上的一个侍女被人收买,不过,对方已经服毒自尽了。” 楚青鸾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众命妇或者贵女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却不见了秦伽罗。 “大秦公主呢?” 秦九歌皱眉道:“说是身子不适,半刻钟前就已经离席了。殿下是怀疑这毒……” 楚青鸾没说话,但她直觉,这件事必定跟秦伽罗脱不了关系。 否则,为何秦伽罗会这么巧出现在厢房,还找到了水池这里。 若不是裴渊及时赶到,恐怕谢云祁今日就要被她给赖上。 想到此,楚青鸾的眼底逐渐汇聚着寒意。 正当她准备吩咐秦九歌继续调查时,却见一男子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就好。” 楚青鸾偏头一看,此人一身靛蓝色云纹锦袍,神色略显焦急。 他认得此人,是此前在琴会上大出风头的云家庶子,云砚。 楚青鸾微微颔首,“云公子,有事?” 齐彻正欲开口,目光却在触及她嘴唇的时候,猛地顿住—— 她的嘴角处,有一些轻微的红肿,不像是蚊虫叮咬,倒像是—— 被男人吻过! 霎时间,一股冲天的愤怒自心底陡然升腾而起,齐彻死死地攥紧袖子里的手,勉强维持着仪态。 该死! 到底是谁? 是谁吻了她? 谢云祁? 还是裴渊? 见他不说话,秦九歌突然开口:“喂,殿下很忙的,你要没什么事就赶紧退下。” 齐彻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挤出一丝笑容:“是臣唐突了,方才我看到一个侍女行迹可疑,担心殿下安危,所以这才冒昧上前。 既然殿下无碍,臣这就告退。” 齐彻说完,还未等楚青鸾回复,就转身离开。 楚青鸾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凤眸微微有些疑惑。 这背影,为何感觉如此的熟悉? 第110章 殿下,臣好冷! 就在她刚抬脚的那一刹那,一道寒光突然从暗处袭来。 “铮——” 一柄长剑突然钉在她脚前,入石三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秦伽罗往后一倒,整个人狼狈地跌在地上。 她恼怒的转过头去,却看见裴渊寒着张脸,正缓缓从树影中走出来。 “大秦公主,请自重!” 他语气冰冷,目光如刀般落在秦伽罗身上。 秦伽罗又不自觉的想到他给自己喂毒药的狠戾,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但仍强撑道: “裴将军,本公主这是在帮助他,他现在危在旦夕,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吗?” 裴渊冷笑一声,“公主的‘好意’,谢相怕是消受不起。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裴渊虽然和谢云祁是情敌,但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装作看不见,眼睁睁看着秦伽罗犯下大错。 秦伽罗见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得银牙暗咬,目光死死地瞪着裴渊。 但碍于场面,她也只能重新披上外衣,满脸不甘地离开了现场。 这时,裴渊的目光落在谢云祁身上,正欲开口,突然—— “哗啦!” 水花四溅,一道纤细的身影很快从水底冒出来,墨发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唇色也因寒冷而微微发白。 楚青鸾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还未开口,就对上裴渊那骤然僵住的目光。 “殿下?” 裴渊目睹这一幕,只觉得声音发紧,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色。 孤男寡女,双双在水池里,且楚青鸾的嘴唇隐隐还有并未完全褪去的红痕。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谢云祁也适时的睁开眼睛,嘴唇微勾,突然‘虚弱’的咳嗽两声,整个人往楚青鸾身上倒去。 “殿下……臣好冷……” 他嗓音低哑,湿透的衣袍下身躯滚烫,偏还要故作可怜地往楚青鸾颈窝里蹭。 “方才若不是殿下相救,臣怕是……” 他故意说些引人遐想,似是而非的话来。 果然,裴渊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咔嚓”一声。 裴渊的拳头硬生生捏出骨节的脆响,眼底翻涌了暗色,脚底像是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楚青鸾睨了一眼谢云祁,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样子,谢相已经好多了,这湖水既然管用,就多。” 楚青鸾说着就要起身,然而却猛然发现,湿透的衣裙却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裴渊瞳孔一缩,连忙下意识的转身,不敢再看。 他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然后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臣去叫知夏过来。” 知夏就在不远处,得知消息后立马取来干净的衣裙,迅速为楚青鸾换上。 待楚青鸾收拾妥当,这才跟裴渊解释:“谢相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媚药,此毒应该不难查,必是有人混入宴会中下毒。” 她语气平静,仿佛方才在水中和谢云祁的暧昧从未发生:“裴将军,本宫只信得过你,这件事,便交给你去查。” 裴渊身形微僵,片刻后神情缓和了几分。 那句‘本宫只信得过你’,奇异的抚平了他心里的酸涩和不甘。 他哑声回应道:“……臣遵命。” 待裴渊走后,谢云祁靠在池边,轻笑道:“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指尖把玩着一缕湿发,“臣可是差点就……” “谢云祁。”楚青鸾打断他,眼神锐利,“你当真以为本宫看不出,你在故意激怒裴渊?” 她上前一步,站在池水边缘,蹲下身,突然伸手扣住谢云祁的下颌,眸若寒星,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堂堂谢相,这么容易就被人下毒?”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竟这么快就被她察觉了么? 呵! 女人有时候太聪明,也很麻烦呢。 他笑了笑,看上去十分的魅惑:“殿下果然慧眼如炬,那您打算怎么处置臣?” 楚青鸾冷笑一声,指尖用力:“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亲手喂你十倍的媚药,再赏你十个西域进贡的胡姬,让你好好体会什么叫‘乐不思蜀’!” 谢云祁脸上的笑容凝固,漆黑的眸子颤了颤。 楚青鸾却突然松手,任由他重新跌回水中。 谢云祁呛了口水,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却亮得惊人。 “殿下果真……好狠的心。” 楚青鸾却不再理会他,转身步出了水池。 席面上,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秦九歌见楚青鸾出来,主动朝她禀报道:“殿下,我查过了,是府上的一个侍女被人收买,不过,对方已经服毒自尽了。” 楚青鸾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众命妇或者贵女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却不见了秦伽罗。 “大秦公主呢?” 秦九歌皱眉道:“说是身子不适,半刻钟前就已经离席了。殿下是怀疑这毒……” 楚青鸾没说话,但她直觉,这件事必定跟秦伽罗脱不了关系。 否则,为何秦伽罗会这么巧出现在厢房,还找到了水池这里。 若不是裴渊及时赶到,恐怕谢云祁今日就要被她给赖上。 想到此,楚青鸾的眼底逐渐汇聚着寒意。 正当她准备吩咐秦九歌继续调查时,却见一男子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就好。” 楚青鸾偏头一看,此人一身靛蓝色云纹锦袍,神色略显焦急。 他认得此人,是此前在琴会上大出风头的云家庶子,云砚。 楚青鸾微微颔首,“云公子,有事?” 齐彻正欲开口,目光却在触及她嘴唇的时候,猛地顿住—— 她的嘴角处,有一些轻微的红肿,不像是蚊虫叮咬,倒像是—— 被男人吻过! 霎时间,一股冲天的愤怒自心底陡然升腾而起,齐彻死死地攥紧袖子里的手,勉强维持着仪态。 该死! 到底是谁? 是谁吻了她? 谢云祁? 还是裴渊? 见他不说话,秦九歌突然开口:“喂,殿下很忙的,你要没什么事就赶紧退下。” 齐彻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挤出一丝笑容:“是臣唐突了,方才我看到一个侍女行迹可疑,担心殿下安危,所以这才冒昧上前。 既然殿下无碍,臣这就告退。” 齐彻说完,还未等楚青鸾回复,就转身离开。 楚青鸾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凤眸微微有些疑惑。 这背影,为何感觉如此的熟悉? 第111章 那狗男人,真的死了? 见楚青鸾一直盯着齐彻的背影,秦九歌有些疑惑。 “怎么了?” 楚青鸾摇头,问:“本宫只是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秦九歌眯起眼睛,又朝着齐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还真是。 “像谁?齐彻那狗男人吗?” “殿下怕是多虑了,前阵子我听说,齐彻从公主府逃出去以后,在渡江时遭遇风浪,整艘船都沉了。” 秦九歌冷哼一声:“那狗男人尸骨无存,倒是便宜他了。” 楚青鸾微微一顿,收回目光:“可有让人打捞过,确定他已经死了?” “打捞了整整七日。”秦九歌抱着胳膊道:“打捞上来的尸体里,有三具身形相仿的,都被泡得面目全非,不过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你当年送出去的一块玉佩,想来就是齐彻无疑。” 楚青鸾沉默片刻。 听见齐彻的死讯,她内心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殿下可觉得不解气?”秦九歌问。 楚青鸾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一个死人罢了,不值得本宫浪费心神。” 殊不知,齐彻在转过一道回廊之后,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意,一双阴鸷的眼睛里满是扭曲的恨意。 他‘咚’的一拳捶在墙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后院所在的方向。 “谢云祁!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很快,楚青鸾也没在宴会上多待,过了片刻就打道回府。 却在出发的时候,又遇见了裴渊。并且执意要相送。 “殿下,关于谢相被人下药一事,臣有了新的发现。” 楚青鸾微微颔首,示意裴渊在前面开道,前去附近的茶楼一叙。 两人很快在醉仙楼的雅间落座。窗外已经出现暮色,映照在裴渊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沉郁。 “殿下,臣查到今日宴会送酒的侍女,曾私下和东宫的侍卫有过接触。” 楚青鸾喝茶的动作一顿:“东宫?” “是。”裴渊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纽扣,“这是在那侍女的房间找到的,东宫侍卫的服侍配饰。” “而且,那媚药来自北境,赵莽刚接管北境军,想来媚药是他提供的。” 楚青鸾指尖轻扣桌面,若有所思:“可太子为何要对谢云祁下手? 莫非,是与那大秦公主有关?” 裴渊神色微僵,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他已经审过秦伽罗,得知这件事是因秦伽罗的私心而起。 可这话他现在不能说,秦伽罗此番来大楚,是为接他回大秦,在他假死脱身之前,暂时不能透露这一切。 他知道,楚青鸾很聪明,往往只需要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查探到背后的一切。 裴渊不敢冒险。 “臣不敢妄断。” 楚青鸾在想着事情,暂时也没留意到裴渊的异常。 裴渊望着夕阳下楚青鸾沉静的侧脸,喉结滚动。 明日秋猎后,他便要假死回大秦,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殿下。” 他声音低沉,“猎场上凶险无比,记得不要单独行动,无论何时,都要留侍卫保护。” 楚青鸾抬眸,点了点头:“本宫会注意的。” 裴渊又道:“猎场西南角有片沼泽,表面看似与寻常草地无异,若遇见危险,可以往东北方向了望台撤退,那里的守卫是臣亲自安排的。” “还有,天气转凉,记得要侍女多带几件御寒的衣服。” 他说得很细致,仿佛要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交代清楚。 楚青鸾眉头微微蹙起:“裴将军今日怎么……” “臣只是担心,太子会在猎场设伏,还有三皇子……” 意识到即将失态,裴渊赶忙转移了话题,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神色。 “三皇子虽然母族不显,但据臣所知,他也并非像表面那般与世无争。” 楚青鸾凝视着他,总觉得今日的裴渊,话格外多。 那双眼中的情绪也太过复杂,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裴渊。”过了半晌,楚青鸾开口解释道:“今日在定国公府后花园的事……” “殿下。”听他要提起谢云祁,裴渊猛地起身,拱手道:“时辰不早了,臣恭送殿下回府。” 他承认,此刻的自己,像极了一个懦夫。 他害怕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对谢云祁,已经超出了君臣之谊的微妙情愫。 楚青鸾定定的看着他,他侧身立于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整个人仿佛融入一旁的阴影里。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在宫外查案遇到危险时,裴渊也是这样默默的站在屋子外,为她守夜。 “罢了。” 她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明日猎场,你也要多加小心。” 裴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楚青鸾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才缓缓起身。 秋风从窗棂吹进来,掀起他的衣摆,他伸手缓缓抚在剑柄上,那儿有一道陈年刻痕,是他第一次领兵时,亲手为他佩剑留下的痕迹。 如今这上面的刻痕已经发亮,是常年摩擦所致。 记得当时楚青鸾亲手将剑递到他手里,郑重地道:“此剑赠予你,愿君为社稷,守四方。” 如今剑仍在,誓言未改,只是明日之后,他就要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她了—— —— 与此同时,秦伽罗从宴会上离席后,直接去了皇宫,面见楚皇,并求得了一道旨意——那就是秋猎的时候,她也要参加。 楚皇看在两个相交的份上,还派了一队禁军跟随保护秦伽罗。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知夏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殿下,这大秦公主还真是贼心不死,此番舔着脸要参加咱们大楚的狩猎,怕是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楚青鸾微微沉吟,随即道:“无妨,让她去,让人盯紧她的动向。还有东宫那边。” 知夏皱眉:“殿下的意思是,这大秦公主已经私下与太子达成了合作,要在猎场上对付您?” 想到在定国公寿宴上发生的事,知夏很快想通了来龙去脉,一双杏眼顿时能喷出火来。 “公主,我这就去弄死她——” 第111章 那狗男人,真的死了? 见楚青鸾一直盯着齐彻的背影,秦九歌有些疑惑。 “怎么了?” 楚青鸾摇头,问:“本宫只是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秦九歌眯起眼睛,又朝着齐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还真是。 “像谁?齐彻那狗男人吗?” “殿下怕是多虑了,前阵子我听说,齐彻从公主府逃出去以后,在渡江时遭遇风浪,整艘船都沉了。” 秦九歌冷哼一声:“那狗男人尸骨无存,倒是便宜他了。” 楚青鸾微微一顿,收回目光:“可有让人打捞过,确定他已经死了?” “打捞了整整七日。”秦九歌抱着胳膊道:“打捞上来的尸体里,有三具身形相仿的,都被泡得面目全非,不过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你当年送出去的一块玉佩,想来就是齐彻无疑。” 楚青鸾沉默片刻。 听见齐彻的死讯,她内心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殿下可觉得不解气?”秦九歌问。 楚青鸾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一个死人罢了,不值得本宫浪费心神。” 殊不知,齐彻在转过一道回廊之后,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意,一双阴鸷的眼睛里满是扭曲的恨意。 他‘咚’的一拳捶在墙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后院所在的方向。 “谢云祁!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很快,楚青鸾也没在宴会上多待,过了片刻就打道回府。 却在出发的时候,又遇见了裴渊。并且执意要相送。 “殿下,关于谢相被人下药一事,臣有了新的发现。” 楚青鸾微微颔首,示意裴渊在前面开道,前去附近的茶楼一叙。 两人很快在醉仙楼的雅间落座。窗外已经出现暮色,映照在裴渊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沉郁。 “殿下,臣查到今日宴会送酒的侍女,曾私下和东宫的侍卫有过接触。” 楚青鸾喝茶的动作一顿:“东宫?” “是。”裴渊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纽扣,“这是在那侍女的房间找到的,东宫侍卫的服侍配饰。” “而且,那媚药来自北境,赵莽刚接管北境军,想来媚药是他提供的。” 楚青鸾指尖轻扣桌面,若有所思:“可太子为何要对谢云祁下手? 莫非,是与那大秦公主有关?” 裴渊神色微僵,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他已经审过秦伽罗,得知这件事是因秦伽罗的私心而起。 可这话他现在不能说,秦伽罗此番来大楚,是为接他回大秦,在他假死脱身之前,暂时不能透露这一切。 他知道,楚青鸾很聪明,往往只需要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查探到背后的一切。 裴渊不敢冒险。 “臣不敢妄断。” 楚青鸾在想着事情,暂时也没留意到裴渊的异常。 裴渊望着夕阳下楚青鸾沉静的侧脸,喉结滚动。 明日秋猎后,他便要假死回大秦,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殿下。” 他声音低沉,“猎场上凶险无比,记得不要单独行动,无论何时,都要留侍卫保护。” 楚青鸾抬眸,点了点头:“本宫会注意的。” 裴渊又道:“猎场西南角有片沼泽,表面看似与寻常草地无异,若遇见危险,可以往东北方向了望台撤退,那里的守卫是臣亲自安排的。” “还有,天气转凉,记得要侍女多带几件御寒的衣服。” 他说得很细致,仿佛要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交代清楚。 楚青鸾眉头微微蹙起:“裴将军今日怎么……” “臣只是担心,太子会在猎场设伏,还有三皇子……” 意识到即将失态,裴渊赶忙转移了话题,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神色。 “三皇子虽然母族不显,但据臣所知,他也并非像表面那般与世无争。” 楚青鸾凝视着他,总觉得今日的裴渊,话格外多。 那双眼中的情绪也太过复杂,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裴渊。”过了半晌,楚青鸾开口解释道:“今日在定国公府后花园的事……” “殿下。”听他要提起谢云祁,裴渊猛地起身,拱手道:“时辰不早了,臣恭送殿下回府。” 他承认,此刻的自己,像极了一个懦夫。 他害怕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对谢云祁,已经超出了君臣之谊的微妙情愫。 楚青鸾定定的看着他,他侧身立于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整个人仿佛融入一旁的阴影里。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在宫外查案遇到危险时,裴渊也是这样默默的站在屋子外,为她守夜。 “罢了。” 她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明日猎场,你也要多加小心。” 裴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楚青鸾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才缓缓起身。 秋风从窗棂吹进来,掀起他的衣摆,他伸手缓缓抚在剑柄上,那儿有一道陈年刻痕,是他第一次领兵时,亲手为他佩剑留下的痕迹。 如今这上面的刻痕已经发亮,是常年摩擦所致。 记得当时楚青鸾亲手将剑递到他手里,郑重地道:“此剑赠予你,愿君为社稷,守四方。” 如今剑仍在,誓言未改,只是明日之后,他就要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她了—— —— 与此同时,秦伽罗从宴会上离席后,直接去了皇宫,面见楚皇,并求得了一道旨意——那就是秋猎的时候,她也要参加。 楚皇看在两个相交的份上,还派了一队禁军跟随保护秦伽罗。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知夏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殿下,这大秦公主还真是贼心不死,此番舔着脸要参加咱们大楚的狩猎,怕是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楚青鸾微微沉吟,随即道:“无妨,让她去,让人盯紧她的动向。还有东宫那边。” 知夏皱眉:“殿下的意思是,这大秦公主已经私下与太子达成了合作,要在猎场上对付您?” 想到在定国公寿宴上发生的事,知夏很快想通了来龙去脉,一双杏眼顿时能喷出火来。 “公主,我这就去弄死她——” 第112章 挑拨,借刀杀人! 楚青鸾见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头。 “冷静些,她好歹是大秦的公主,若真的死在大秦,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我就是气不过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全天下都该围着她转似的。公主放心,到时候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就是,绝对牵连不到公主府。” 楚青鸾嘴角狂抽,“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义阳郡主,也是皇家人。” 知夏一愣,颇有几分懊恼。 “早知道,就不该当这什么郡主了,行事都还要碍手碍脚,” “若我回了顾家,岂不是就能牵连到顾霆远了?” 知夏摸着下巴,似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楚青鸾忍不住扶额叹气:“你呀,怎么还是这般冲动。” 她伸手轻点知夏的额头:“就算你回了顾家,你以为顾霆远会放任你去胡闹?” “那可说不准,他若拦我,我就连他一起收拾!” 楚青鸾被逗笑了,摇头道:“罢了,你这脾气,本宫说不过你,不过眼下局势复杂,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 翌日,便是大楚国三年一度的秋猎。 从高祖皇帝时候起,大楚皇室就延续了这一传统。 秋猎不仅是彰显皇室尚武精神的盛事,更是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的舞台。猎场设在京郊的皇家围场,方圆数百里,林深兽猛,唯有真正有实力的勇士才能拔得头筹。 按照祖制,秋猎的前三甲可以向皇帝请旨,或求封赏,或求恩典。因此,皇室子弟,世家贵族无不摩拳擦掌,暗中较劲。 表面上,众人策马弯弓,比拼骑射,暗地里,却是拉拢盟友,打压对手,甚至不乏使绊子,下黑手等手段。 楚青鸾一早便换上了猎装,鲜红的猎装衬得她身姿挺拔,腰间悬着一柄银鞘短刀,英气逼人。 刚进入猎场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大秦公主秦伽罗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她也是一身绯红的骑装,明艳又张扬,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不经意的扫过楚青鸾这边。 知夏冷哼一声,“瞧瞧她那样子,怕是又要作妖。” 楚青鸾神色不变,只淡淡的道:“走,该入场了。” 然而刚走不远,就又看见一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马车朝着这边驶来。 离得近了,只见车帘微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挑起车帘,随即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容——正是三皇子楚泓! 他身姿颀长,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墨玉带,衬得整个人十分的清贵出尘,犹如一块打磨的璞玉。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眉间的那一点朱砂痣,如血般殷红,衬着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更添几分妖异之感。 楚泓率先下了马车,唇角含笑,朝楚青鸾微微颔首;“皇姐,许久不见。” 楚青鸾眸光微动,回了一礼:“三皇弟何时回的京?竟无人知晓。” 楚泓轻笑,嗓音温润如玉:“前日刚回,本不欲声张,只是今日秋猎盛事,不敢缺席。” 他顿了顿,目光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秦伽罗,又压低了声音道:“皇姐今日可要当心些,太子皇兄……似乎对此次秋猎格外上心。” 楚青鸾挑眉:“哦?三皇弟这是何意?” 楚泓笑意更深了几分,“不过是念及姐弟之情,提醒一二。” 说完,他微微拱手,“猎场凶险,皇姐保重。” 待楚泓转身离去,知夏皱眉道:“公主,三皇子这是……在向咱们示好?” 楚青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眸色深沉:“他离京多年,如今突然回来,又这般‘好心’提醒,只怕所图非小。” 当年姜嫔因犯错,三皇子被牵连,贬至幽州,这些年来,他对外一直经营的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 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知夏撇嘴:“装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谁知道肚子里藏了什么坏水!” 楚青鸾收回目光,淡淡的道:“走,静观其变。” 猎场很大,在最中间的位置建造了一处高台,楚皇还没来,猎场外围已是一片肃穆。 禁军列阵,锦旗猎猎,王公贵族们皆静候圣驾到来。 楚青鸾正在整理箭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皇妹。” 她回头一看,见太子楚琅负手而立,身着玄色绣金的猎装,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太子皇兄。”楚青鸾微微颔首。 楚琅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靠近,才低声道:“今日猎场不比寻常,猛兽虽凶,但人心更险,皇妹骑射虽佳,但也需谨慎才是。” 楚青鸾眼睛眯了眯:“皇兄此言何意?” 她不认为楚琅会这么好心,专程过来只为了提醒自己要小心。 楚琅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三弟离京多年,如今却突然回京,又偏偏选在秋猎之时,你当真以为他只是来凑个热闹?” 楚琅顿了顿,又道:“他母妃当年因何被贬,你我皆心知肚明,如今他回来,怕也是冲着那个位置来的。” 楚青鸾不动声色,“三皇兄一向淡泊,未必有此野心。” 楚琅冷笑道:“淡泊?” “他若真无野心,为何一回来就暗中联络旧部?”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楚青鸾一眼,“皇妹聪慧,应当明白,有些人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却藏着刀子。”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楚琅立刻收敛神色,拍了拍楚青鸾的肩膀,语气恢复如常:“总之,皇妹万事小心。” 待楚琅走后,知夏再次凑了过来,疑惑不解。 “公主,太子这是……在挑拨你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这两兄弟,还真是有意思。 各自在背后言语挑拨,真当公主没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吗? 楚青鸾望着楚琅离开的背影,眸色幽深。 “或许是真提醒,也或许是……借刀杀人。” 她垂眸,轻抚着手中的弓箭,冷笑道:“不过,猎场之上,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第112章 挑拨,借刀杀人! 楚青鸾见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头。 “冷静些,她好歹是大秦的公主,若真的死在大秦,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我就是气不过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全天下都该围着她转似的。公主放心,到时候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就是,绝对牵连不到公主府。” 楚青鸾嘴角狂抽,“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义阳郡主,也是皇家人。” 知夏一愣,颇有几分懊恼。 “早知道,就不该当这什么郡主了,行事都还要碍手碍脚,” “若我回了顾家,岂不是就能牵连到顾霆远了?” 知夏摸着下巴,似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楚青鸾忍不住扶额叹气:“你呀,怎么还是这般冲动。” 她伸手轻点知夏的额头:“就算你回了顾家,你以为顾霆远会放任你去胡闹?” “那可说不准,他若拦我,我就连他一起收拾!” 楚青鸾被逗笑了,摇头道:“罢了,你这脾气,本宫说不过你,不过眼下局势复杂,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 翌日,便是大楚国三年一度的秋猎。 从高祖皇帝时候起,大楚皇室就延续了这一传统。 秋猎不仅是彰显皇室尚武精神的盛事,更是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的舞台。猎场设在京郊的皇家围场,方圆数百里,林深兽猛,唯有真正有实力的勇士才能拔得头筹。 按照祖制,秋猎的前三甲可以向皇帝请旨,或求封赏,或求恩典。因此,皇室子弟,世家贵族无不摩拳擦掌,暗中较劲。 表面上,众人策马弯弓,比拼骑射,暗地里,却是拉拢盟友,打压对手,甚至不乏使绊子,下黑手等手段。 楚青鸾一早便换上了猎装,鲜红的猎装衬得她身姿挺拔,腰间悬着一柄银鞘短刀,英气逼人。 刚进入猎场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大秦公主秦伽罗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她也是一身绯红的骑装,明艳又张扬,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不经意的扫过楚青鸾这边。 知夏冷哼一声,“瞧瞧她那样子,怕是又要作妖。” 楚青鸾神色不变,只淡淡的道:“走,该入场了。” 然而刚走不远,就又看见一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马车朝着这边驶来。 离得近了,只见车帘微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挑起车帘,随即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容——正是三皇子楚泓! 他身姿颀长,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墨玉带,衬得整个人十分的清贵出尘,犹如一块打磨的璞玉。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眉间的那一点朱砂痣,如血般殷红,衬着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更添几分妖异之感。 楚泓率先下了马车,唇角含笑,朝楚青鸾微微颔首;“皇姐,许久不见。” 楚青鸾眸光微动,回了一礼:“三皇弟何时回的京?竟无人知晓。” 楚泓轻笑,嗓音温润如玉:“前日刚回,本不欲声张,只是今日秋猎盛事,不敢缺席。” 他顿了顿,目光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秦伽罗,又压低了声音道:“皇姐今日可要当心些,太子皇兄……似乎对此次秋猎格外上心。” 楚青鸾挑眉:“哦?三皇弟这是何意?” 楚泓笑意更深了几分,“不过是念及姐弟之情,提醒一二。” 说完,他微微拱手,“猎场凶险,皇姐保重。” 待楚泓转身离去,知夏皱眉道:“公主,三皇子这是……在向咱们示好?” 楚青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眸色深沉:“他离京多年,如今突然回来,又这般‘好心’提醒,只怕所图非小。” 当年姜嫔因犯错,三皇子被牵连,贬至幽州,这些年来,他对外一直经营的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 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知夏撇嘴:“装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谁知道肚子里藏了什么坏水!” 楚青鸾收回目光,淡淡的道:“走,静观其变。” 猎场很大,在最中间的位置建造了一处高台,楚皇还没来,猎场外围已是一片肃穆。 禁军列阵,锦旗猎猎,王公贵族们皆静候圣驾到来。 楚青鸾正在整理箭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皇妹。” 她回头一看,见太子楚琅负手而立,身着玄色绣金的猎装,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太子皇兄。”楚青鸾微微颔首。 楚琅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靠近,才低声道:“今日猎场不比寻常,猛兽虽凶,但人心更险,皇妹骑射虽佳,但也需谨慎才是。” 楚青鸾眼睛眯了眯:“皇兄此言何意?” 她不认为楚琅会这么好心,专程过来只为了提醒自己要小心。 楚琅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三弟离京多年,如今却突然回京,又偏偏选在秋猎之时,你当真以为他只是来凑个热闹?” 楚琅顿了顿,又道:“他母妃当年因何被贬,你我皆心知肚明,如今他回来,怕也是冲着那个位置来的。” 楚青鸾不动声色,“三皇兄一向淡泊,未必有此野心。” 楚琅冷笑道:“淡泊?” “他若真无野心,为何一回来就暗中联络旧部?”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楚青鸾一眼,“皇妹聪慧,应当明白,有些人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却藏着刀子。”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楚琅立刻收敛神色,拍了拍楚青鸾的肩膀,语气恢复如常:“总之,皇妹万事小心。” 待楚琅走后,知夏再次凑了过来,疑惑不解。 “公主,太子这是……在挑拨你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这两兄弟,还真是有意思。 各自在背后言语挑拨,真当公主没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吗? 楚青鸾望着楚琅离开的背影,眸色幽深。 “或许是真提醒,也或许是……借刀杀人。” 她垂眸,轻抚着手中的弓箭,冷笑道:“不过,猎场之上,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第113章 区区女流也敢来猎场逞能? 随着禁军列阵,号角长鸣,全场肃然。 楚皇身着一身明黄的龙袍,腰间佩戴天子剑,在众臣的簇拥下登上高台。 他虽年过五旬,但眉眼间仍透着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缓缓抬手。 “众卿平身。” 众人齐齐谢恩,起身静立。 楚皇的目光掠过太子和三皇子,在楚青鸾身上略作停留,又看向刚回京的楚泓,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秋猎之制,乃我大楚立国的根本,先祖马上得天下,子孙不可忘武备。今日围猎,既考教骑射,亦磨炼尔等心智。”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猎场如战场,胜败虽各凭本事,但朕希望你们记住一点——弓马之争,不可失了大楚皇族的体统。”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显然在敲打某些蠢蠢欲动之人。 太子楚琅神色恭敬,三皇子垂眸含笑,而大秦这边的秦伽罗则勾起一抹冷笑来。 不远处,裴渊站在武将一方的队列,目光时不时穿透人群,看向楚青鸾。 而谢云祁则位列文官之首的位置,紧挨着楚琅,漆黑的瞳孔里也一片深邃。 楚皇收回目光,抬手一挥,宣布道:“老规矩,猎得白鹿者,可以向朕请一道恩旨,若无人猎得,则以猎物多寡定胜负。” “下面朕宣布,秋猎——开始!” 这时,远处三声鼓擂响彻云霄。 “咚——咚——咚——” 早已蓄势待发的骏马嘶鸣着冲入林海,扬起漫天烟尘。 楚青鸾一夹马腹,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对一旁的知夏道:“白鹿罕见,怕是有人要‘刻意安排’了,咱们往东走,避开主猎区。” 知夏会意,正准备策马跟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皇姐怎地单独行动?不如让我同行护持?” 是三皇子楚泓,不知何时他已经策马靠近,眉间的朱砂殷红如血。 楚青鸾头也不回,声音清冷疏离:“三弟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习惯了独来独往。” 说完她一扬马鞭,带着知夏和一队侍卫径直朝着密林疾驰而去。 楚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逐渐转冷,低声道:“真是……不识好歹呢。” 密林深处,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洒在地上。 楚青鸾和知夏放慢马速,警惕的环视四周。 突然,她听见前方传来一阵争执。 “区区女流也敢来猎场逞能?”一道傲慢的声音响起,很是不屑:“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跑来这凶险之地,也不怕丢了性命!” 紧接着,便听见秦九歌清脆的声音带着怒意:“赵白宇,你算什么东西?” “本姑娘的箭术,怕是你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楚青鸾见状,和知夏对视一眼,悄悄靠近。 只见林中的空地上,身着白色猎装的秦九歌正与一队人马对峙。为首的赵白宇满脸轻蔑,他身后的一众世家纨绔们则发出阵阵哄笑。 “秦小姐,在下只是好心提醒。”赵白宇阴阳怪气的说,“这猎场野兽出没,万一伤了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可就不好了……” “闭嘴!”秦九歌目光一凛,正要反唇相讥,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匆匆下马,拱手道:“西北方向发现白鹿踪迹!” 赵白宇眼前一亮,立即调转马头,也顾不得跟秦九歌贫嘴了。 “走!若是能猎得白鹿,本公子就请旨,要迎娶秦姑娘哈哈哈哈……” 秦九歌气得跺脚,当即就要上马拦住赵白宇一行人,却在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楚青鸾。 “公主?” 楚青鸾无奈现身,淡淡的道:“现在追上去,恐会中了他们的计。” 秦九歌却皱眉:“我不管!赵白宇那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羞辱本小姐,今日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秦九歌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她一把拽过缰绳,调转马头,动作利落干净,朝着楚青鸾抱拳一礼: “殿下的好意九歌心领了,但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说罢,秦九歌双腿一夹马腹,眨眼间便追着赵白宇等人疾驰而去。 知夏看着秦九歌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九歌小姐的性子也太着急了。” 楚青鸾眸光微沉,望着秦九歌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鹿现世,赵白宇挑衅,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她转头吩咐知夏:“知夏,你暗中跟上去,务必要保证九歌的安全。” 知夏一愣:“那公主您……” “本宫随后就到。”楚青了从怀中取出一枚银哨递给知夏:“若有异状,立即示警。” 知夏接过银哨,郑重的点头:“公主放心。” 紧接着,便见知夏也一挥马鞭,朝着秦九歌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楚青鸾也没再耽误,沿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她记得裴渊曾说过,西北方向,有他安排的人,应该是安全的。 楚青鸾在林中策马疾驰,林间光影斑驳,马蹄踏碎了一地的枯枝和落叶。 行至半途的时候,忽然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踉跄着从树丛中扑出来,倒在楚青鸾的马前。 “公……公主……” 那侍卫穿着统一的禁军服饰,已然气若游丝,胸前一道狞狰的伤口还在潺潺冒着鲜血。 “谢……谢大人遇刺,在……断崖那边……” 楚青鸾心头一紧,立即勒住缰绳:“怎么回事?” “有……有埋伏……”侍卫话还没说完,就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息。 一名护卫连忙下马,查探那人的鼻息,最后手一缩,颤声道: “死……死了……” 楚青鸾眸光骤冷,当即调转方向,朝着断崖那边疾驰而去。 谢云祁为了支持朝廷新政,不惜拿自己的家族开刀,谢家百年望族,世代簪缨,在朝中根基深厚。可谢云祁偏偏站在了她这边,以雷霆手段打压世家特权,甚至最近还亲自上书弹劾了几位叔伯的贪腐渎职之罪。 在朝堂上,有太多的眼睛盯着他,众多世家恨不得将他处置而后快。若真有人趁着秋猎对他动手,那谢云祁则危矣—— “驾——” 楚青鸾一甩马鞭,眼底寒芒毕露。 她早该想到的。 然而就在她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时,座下的骏马突然惊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只见地面的枯叶下,竟暗藏着一根绊马索—— 第113章 区区女流也敢来猎场逞能? 随着禁军列阵,号角长鸣,全场肃然。 楚皇身着一身明黄的龙袍,腰间佩戴天子剑,在众臣的簇拥下登上高台。 他虽年过五旬,但眉眼间仍透着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缓缓抬手。 “众卿平身。” 众人齐齐谢恩,起身静立。 楚皇的目光掠过太子和三皇子,在楚青鸾身上略作停留,又看向刚回京的楚泓,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秋猎之制,乃我大楚立国的根本,先祖马上得天下,子孙不可忘武备。今日围猎,既考教骑射,亦磨炼尔等心智。”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猎场如战场,胜败虽各凭本事,但朕希望你们记住一点——弓马之争,不可失了大楚皇族的体统。”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显然在敲打某些蠢蠢欲动之人。 太子楚琅神色恭敬,三皇子垂眸含笑,而大秦这边的秦伽罗则勾起一抹冷笑来。 不远处,裴渊站在武将一方的队列,目光时不时穿透人群,看向楚青鸾。 而谢云祁则位列文官之首的位置,紧挨着楚琅,漆黑的瞳孔里也一片深邃。 楚皇收回目光,抬手一挥,宣布道:“老规矩,猎得白鹿者,可以向朕请一道恩旨,若无人猎得,则以猎物多寡定胜负。” “下面朕宣布,秋猎——开始!” 这时,远处三声鼓擂响彻云霄。 “咚——咚——咚——” 早已蓄势待发的骏马嘶鸣着冲入林海,扬起漫天烟尘。 楚青鸾一夹马腹,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对一旁的知夏道:“白鹿罕见,怕是有人要‘刻意安排’了,咱们往东走,避开主猎区。” 知夏会意,正准备策马跟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皇姐怎地单独行动?不如让我同行护持?” 是三皇子楚泓,不知何时他已经策马靠近,眉间的朱砂殷红如血。 楚青鸾头也不回,声音清冷疏离:“三弟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习惯了独来独往。” 说完她一扬马鞭,带着知夏和一队侍卫径直朝着密林疾驰而去。 楚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逐渐转冷,低声道:“真是……不识好歹呢。” 密林深处,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洒在地上。 楚青鸾和知夏放慢马速,警惕的环视四周。 突然,她听见前方传来一阵争执。 “区区女流也敢来猎场逞能?”一道傲慢的声音响起,很是不屑:“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跑来这凶险之地,也不怕丢了性命!” 紧接着,便听见秦九歌清脆的声音带着怒意:“赵白宇,你算什么东西?” “本姑娘的箭术,怕是你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楚青鸾见状,和知夏对视一眼,悄悄靠近。 只见林中的空地上,身着白色猎装的秦九歌正与一队人马对峙。为首的赵白宇满脸轻蔑,他身后的一众世家纨绔们则发出阵阵哄笑。 “秦小姐,在下只是好心提醒。”赵白宇阴阳怪气的说,“这猎场野兽出没,万一伤了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可就不好了……” “闭嘴!”秦九歌目光一凛,正要反唇相讥,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匆匆下马,拱手道:“西北方向发现白鹿踪迹!” 赵白宇眼前一亮,立即调转马头,也顾不得跟秦九歌贫嘴了。 “走!若是能猎得白鹿,本公子就请旨,要迎娶秦姑娘哈哈哈哈……” 秦九歌气得跺脚,当即就要上马拦住赵白宇一行人,却在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楚青鸾。 “公主?” 楚青鸾无奈现身,淡淡的道:“现在追上去,恐会中了他们的计。” 秦九歌却皱眉:“我不管!赵白宇那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羞辱本小姐,今日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秦九歌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她一把拽过缰绳,调转马头,动作利落干净,朝着楚青鸾抱拳一礼: “殿下的好意九歌心领了,但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说罢,秦九歌双腿一夹马腹,眨眼间便追着赵白宇等人疾驰而去。 知夏看着秦九歌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九歌小姐的性子也太着急了。” 楚青鸾眸光微沉,望着秦九歌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鹿现世,赵白宇挑衅,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她转头吩咐知夏:“知夏,你暗中跟上去,务必要保证九歌的安全。” 知夏一愣:“那公主您……” “本宫随后就到。”楚青了从怀中取出一枚银哨递给知夏:“若有异状,立即示警。” 知夏接过银哨,郑重的点头:“公主放心。” 紧接着,便见知夏也一挥马鞭,朝着秦九歌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楚青鸾也没再耽误,沿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她记得裴渊曾说过,西北方向,有他安排的人,应该是安全的。 楚青鸾在林中策马疾驰,林间光影斑驳,马蹄踏碎了一地的枯枝和落叶。 行至半途的时候,忽然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踉跄着从树丛中扑出来,倒在楚青鸾的马前。 “公……公主……” 那侍卫穿着统一的禁军服饰,已然气若游丝,胸前一道狞狰的伤口还在潺潺冒着鲜血。 “谢……谢大人遇刺,在……断崖那边……” 楚青鸾心头一紧,立即勒住缰绳:“怎么回事?” “有……有埋伏……”侍卫话还没说完,就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息。 一名护卫连忙下马,查探那人的鼻息,最后手一缩,颤声道: “死……死了……” 楚青鸾眸光骤冷,当即调转方向,朝着断崖那边疾驰而去。 谢云祁为了支持朝廷新政,不惜拿自己的家族开刀,谢家百年望族,世代簪缨,在朝中根基深厚。可谢云祁偏偏站在了她这边,以雷霆手段打压世家特权,甚至最近还亲自上书弹劾了几位叔伯的贪腐渎职之罪。 在朝堂上,有太多的眼睛盯着他,众多世家恨不得将他处置而后快。若真有人趁着秋猎对他动手,那谢云祁则危矣—— “驾——” 楚青鸾一甩马鞭,眼底寒芒毕露。 她早该想到的。 然而就在她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时,座下的骏马突然惊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只见地面的枯叶下,竟暗藏着一根绊马索—— 第114章 殿下!臣来迟了! 电光火石之间,楚青鸾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鸽子翻身,堪堪避开了地上突然刺出的尖锐木桩,同时,落地的时候衣袖中射出几枚暗器,暗处顿时传来几声闷哼声。 “嘶——” 可就在这时候,她的爱马前腿却被木刺刺伤,痛苦的跪倒在地上。 不及楚青鸾担忧,这时,林中又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听上去,竟像是某种大型野兽。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打起十二分精神。 紧接着,就看见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正朝着这边奔过来,黑熊大概有一座房子那么高,双目赤红,口吐白沫,像是发狂一般的朝着楚青鸾一行人扑过来—— “吼!吼吼!”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几个侍卫匆忙拔出长剑,挡在楚青鸾面前。 可还不到一招,两名禁军就被那黑熊给活生生的撕碎,鲜血和内脏都流了一地。 楚青鸾瞳孔骤缩,迅速抽开腰间的软剑应对,剑光如练,招招致命。 可那黑熊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明明身上还有伤口,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朝着楚青鸾一行人扑过来。 很快,身后的侍卫被黑熊拍的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那黑熊瞅准时机,右掌朝着楚青鸾拍过来时,楚青鸾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划过熊腹。 谁知那畜生竟似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更加狂暴,一掌拍碎身旁的巨石,碎石飞溅时,在楚青鸾左臂划出一道血痕。 “果然用了药……”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黑熊已经调整姿势,再次发动攻击。 “公主小心!”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知夏带着一队暗卫突然现身,从密林中杀出来。 同时,知夏手中的长剑直刺黑熊的咽喉。 “公主快走,我来断后!” 楚青鸾没有犹豫,当即上了一匹枣红马,转身便朝着断崖方向疾奔。 身后传来黑熊痛苦的嘶吼,以及刀剑碰撞的声音,她左臂的血迹也在风中飘散,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她一路策马疾驰,终于,到了断崖附近,可四周却安静的有些诡异。 就在楚青鸾刚踏上一块突出的岩石,身后却突然传来破空声—— “嗖!” 三支淬毒的箭矢从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楚青鸾旋身避开了两支,第三支却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线血痕。 “嘶!” 她感觉胳膊僵了那么一瞬,正准备撤退的时候,却见八个黑衣蒙面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个个都面沉如铁,皮肤还泛着不正常的冷白。 那是常年不见阳光所致,也就是说,眼前这八人,都是死士。 紧接着,八人成扇形,缓缓朝着楚青鸾逼近,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准。 楚青鸾一边审视着敌人,一边后退,伤口处又痒又痛,可此时却顾不了这么多。 终于,她退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前面是八个死士,几乎是无死角的朝她逼近,后面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从上面看下去,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以及深处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 楚青鸾一颗心陡然一沉。 难不成,今日要交代在这断崖么? 她稳住身形,目光冰冷地扫过眼前八名死士,沉声道:“你们究竟受何人指使?” 为首的死士面无表情,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等公主殿下到了阎罗殿,自然会知道。” 说着,八人骤然暴起,手中的短刀寒光闪烁,直逼楚青鸾周身要害。 这些死士,分明是存了杀心。 楚青鸾不再迟疑,当即举剑抵挡,一时间,剑锋与刀刃相撞,火花四溅。 然对方攻势凌厉,配合默契,几乎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再加上她左臂伤口隐隐作痛,毒素似乎已经开始蔓延,动作也逐渐慢下来。 最终,楚青鸾被逼的连连后退,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悬崖。 可最终,她也只解决了三名刺客,还剩下五人。正缓缓朝她逼近。 楚青鸾眸色一紧,以剑撑地,正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来,瞬间斩断了两名死士的刀刃! 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急速掠至,长剑横扫,逼退了其余三人! “殿下!臣来迟了!” 裴渊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他知道这次狩猎会不太平,所以一直让人留意楚青鸾的行踪,可没想到对方会放出下药的猛兽,让楚青鸾落单,还被骗来这悬崖边。 “殿下,您怎么样?” 裴渊担忧的目光落在楚青鸾身上,看到了她左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渗血,身上其它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她这么狼狈了。 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她。 一股内疚和自责的情绪瞬间将裴渊笼罩,眉眼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楚青鸾心头一松,很快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裴渊,他们的箭上有毒,要小心。”她叮嘱道。 裴渊微微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无妨。” 下一瞬,死士们再次集结,扑杀而来。 裴渊剑势如虹,每一剑都精准狠辣,逼得敌人连连后退。 楚青鸾亦毫不迟疑,站起来与他背靠背,共同应敌,二人配合默契,剑光交织成网,竟一时间将那五名死士逼得无法近身! 这一幕,像极了十年前,两人被谢贵妃安排的死士截杀的时候。 也是两人在雪地里孤军奋战,不畏生死,险象环生。 两人同时回头,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很快,剑气横扫,二人对五人,在悬崖边开启了殊死之战, 然而,死士终究是死士——他们不畏生死,即便受伤也毫无退意,反而攻势愈发的疯狂! “铛!” 终于,裴渊一剑震开一名刺向楚青鸾刺客的刀剑,反手又斩断另一人的手腕。 然就在他回身的瞬间,一名死士竟不顾生死,直接扑向裴渊的后背! “裴渊!” 楚青鸾瞳孔一缩,忙挥剑斩向那人,却终究慢了一步—— 第114章 殿下!臣来迟了! 电光火石之间,楚青鸾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鸽子翻身,堪堪避开了地上突然刺出的尖锐木桩,同时,落地的时候衣袖中射出几枚暗器,暗处顿时传来几声闷哼声。 “嘶——” 可就在这时候,她的爱马前腿却被木刺刺伤,痛苦的跪倒在地上。 不及楚青鸾担忧,这时,林中又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听上去,竟像是某种大型野兽。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打起十二分精神。 紧接着,就看见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正朝着这边奔过来,黑熊大概有一座房子那么高,双目赤红,口吐白沫,像是发狂一般的朝着楚青鸾一行人扑过来—— “吼!吼吼!”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几个侍卫匆忙拔出长剑,挡在楚青鸾面前。 可还不到一招,两名禁军就被那黑熊给活生生的撕碎,鲜血和内脏都流了一地。 楚青鸾瞳孔骤缩,迅速抽开腰间的软剑应对,剑光如练,招招致命。 可那黑熊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明明身上还有伤口,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朝着楚青鸾一行人扑过来。 很快,身后的侍卫被黑熊拍的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那黑熊瞅准时机,右掌朝着楚青鸾拍过来时,楚青鸾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划过熊腹。 谁知那畜生竟似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更加狂暴,一掌拍碎身旁的巨石,碎石飞溅时,在楚青鸾左臂划出一道血痕。 “果然用了药……”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黑熊已经调整姿势,再次发动攻击。 “公主小心!”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知夏带着一队暗卫突然现身,从密林中杀出来。 同时,知夏手中的长剑直刺黑熊的咽喉。 “公主快走,我来断后!” 楚青鸾没有犹豫,当即上了一匹枣红马,转身便朝着断崖方向疾奔。 身后传来黑熊痛苦的嘶吼,以及刀剑碰撞的声音,她左臂的血迹也在风中飘散,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她一路策马疾驰,终于,到了断崖附近,可四周却安静的有些诡异。 就在楚青鸾刚踏上一块突出的岩石,身后却突然传来破空声—— “嗖!” 三支淬毒的箭矢从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楚青鸾旋身避开了两支,第三支却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线血痕。 “嘶!” 她感觉胳膊僵了那么一瞬,正准备撤退的时候,却见八个黑衣蒙面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个个都面沉如铁,皮肤还泛着不正常的冷白。 那是常年不见阳光所致,也就是说,眼前这八人,都是死士。 紧接着,八人成扇形,缓缓朝着楚青鸾逼近,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准。 楚青鸾一边审视着敌人,一边后退,伤口处又痒又痛,可此时却顾不了这么多。 终于,她退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前面是八个死士,几乎是无死角的朝她逼近,后面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从上面看下去,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以及深处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 楚青鸾一颗心陡然一沉。 难不成,今日要交代在这断崖么? 她稳住身形,目光冰冷地扫过眼前八名死士,沉声道:“你们究竟受何人指使?” 为首的死士面无表情,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等公主殿下到了阎罗殿,自然会知道。” 说着,八人骤然暴起,手中的短刀寒光闪烁,直逼楚青鸾周身要害。 这些死士,分明是存了杀心。 楚青鸾不再迟疑,当即举剑抵挡,一时间,剑锋与刀刃相撞,火花四溅。 然对方攻势凌厉,配合默契,几乎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再加上她左臂伤口隐隐作痛,毒素似乎已经开始蔓延,动作也逐渐慢下来。 最终,楚青鸾被逼的连连后退,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悬崖。 可最终,她也只解决了三名刺客,还剩下五人。正缓缓朝她逼近。 楚青鸾眸色一紧,以剑撑地,正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来,瞬间斩断了两名死士的刀刃! 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急速掠至,长剑横扫,逼退了其余三人! “殿下!臣来迟了!” 裴渊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他知道这次狩猎会不太平,所以一直让人留意楚青鸾的行踪,可没想到对方会放出下药的猛兽,让楚青鸾落单,还被骗来这悬崖边。 “殿下,您怎么样?” 裴渊担忧的目光落在楚青鸾身上,看到了她左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渗血,身上其它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她这么狼狈了。 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她。 一股内疚和自责的情绪瞬间将裴渊笼罩,眉眼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楚青鸾心头一松,很快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裴渊,他们的箭上有毒,要小心。”她叮嘱道。 裴渊微微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无妨。” 下一瞬,死士们再次集结,扑杀而来。 裴渊剑势如虹,每一剑都精准狠辣,逼得敌人连连后退。 楚青鸾亦毫不迟疑,站起来与他背靠背,共同应敌,二人配合默契,剑光交织成网,竟一时间将那五名死士逼得无法近身! 这一幕,像极了十年前,两人被谢贵妃安排的死士截杀的时候。 也是两人在雪地里孤军奋战,不畏生死,险象环生。 两人同时回头,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很快,剑气横扫,二人对五人,在悬崖边开启了殊死之战, 然而,死士终究是死士——他们不畏生死,即便受伤也毫无退意,反而攻势愈发的疯狂! “铛!” 终于,裴渊一剑震开一名刺向楚青鸾刺客的刀剑,反手又斩断另一人的手腕。 然就在他回身的瞬间,一名死士竟不顾生死,直接扑向裴渊的后背! “裴渊!” 楚青鸾瞳孔一缩,忙挥剑斩向那人,却终究慢了一步—— 第115章 裴渊之‘死\\\’! “噗!”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崖边肃杀的风里被无限放大。 楚青鸾瞳孔倏地放大,眼前的画面仿佛凝固住,像是电影进行了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无比的清晰,无比的……令人心痛的一幕。 裴渊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仍稳稳站立,反手一剑贯穿那偷袭者的咽喉! “裴渊——” 楚青鸾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气音。指尖发麻,心脏发紧,像是被一双大手给狠狠攥住,令她呼吸不畅。 她看到鲜血顺着裴渊的后背滴落,染红了他脚下的泥土。 然裴渊只是以剑撑地,冷冷一笑,嗓音低沉:“殿下,臣无碍。” 楚青鸾心头一颤,却来不及多言,因为剩余的死士已经再次逼近。 “不能再拖了!” 她眸光一厉,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暗器,直取三名死士的咽喉! 裴渊亦同时出手,剑锋如电,瞬间斩落两人的头颅。 然! 就在两人准备松口气的时候,最后一名死士,却在临死前猛地按下了腰间的机关—— “轰!” 霎时间,崖边巨石骤然炸裂,碎石飞溅! 裴渊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楚青鸾的腰,纵身跃向安全处。 可就在两人落地的瞬间,那脚下的岩石却不堪重负,“咔嚓”一声骤然崩塌! 紧接着,楚青鸾目睹了足以令她神魂俱裂的一幕—— 只见危急时刻,裴渊毫不犹豫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送上崖顶,自己则因反冲之力,整个人向后跌去—— “不!裴渊!” 楚青鸾伸手去抓他,却只来得及够到他的一片衣角。 “刺啦——” 裴渊的衣角从她指尖滑落,楚青鸾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如同折翼的鹰隼,直直的坠入深渊—— 他看着她,唇角微扬,眼底满是不舍和眷恋,无声的说了句—— “等我。” 下一瞬,他的身影彻底被深渊吞噬,消失在茫茫云雾之中…… “裴渊——!” 楚青鸾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悬崖之上,却无人回应。 她跪在悬崖边,指尖深深抠进岩缝里,鲜血顺着指节滴落,胸口仿佛被利刃贯穿,连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陪伴了自己将近二十载,总在危急时刻出现的裴渊,方才还与自己并肩作战,就这么,在她眼前消失了? 楚青鸾只觉得浑身每一处都透着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公主!” 知夏带着侍卫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楚青鸾浑身是血跪在悬崖边的模样。 她心头大骇,急忙上前搀扶:“您受伤了?奴婢这就带您回去……” “找!” 楚青鸾眼底充血,声音嘶哑的可怕。 “哪怕翻遍整个崖底,也要把他找出来!” 知夏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掉落在不远处,裴渊的那把佩剑,瞬间明白了什么,亦是心头一震。 “公主!裴将军他……” 知夏忍不住落泪。 楚青鸾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 知夏红着眼睛点头,正要吩咐侍卫下悬崖去搜寻,突然一名侍卫惊呼: “知夏姑娘!在死士身上发现了这个!” 紧接着,一枚鎏金的令牌被呈上来,上面赫然刻着独属于谢家的家徽,是一片九瓣莲纹! “谢家?” 知夏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可能!谢相明明已经……” 话音未落,知夏突然想到什么,后面的话止住了。 她突然想到,谢家的人,可是一直都暗中在支持太子楚琅。 这么说,这批人,难道是…… 就在这时,谢云祁刚好也带着人赶到现场。 他目光触及到楚青鸾身上的伤口,正欲上前时,突然—— “铮!” 一柄染血的软剑已经抵在他喉间。 剑锋破空,寒光乍现。 下一秒,他听见楚青鸾冷得像淬了冰的声音响起: “谢云祁,你最好给本宫一个解释。” 剑尖刺破皮肤,一线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脖颈滑落,谢云祁却纹丝未动,目光扫过地上那几具死士的尸体,以及知夏手上那枚熟悉的令牌,他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是谢家的暗卫。 而且是祖母亲自豢养的那支“九莲卫”! 可他明明已经偷换过凋令,甚至也将祖母软禁在了别苑,为何这支暗卫还会出现在这里? “呵!” 谢云祁低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 他早该想到的——祖母是何等的精明?她给谢柔的凋令,根本就是假的! 为的就是要他放松警惕,好让这支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执行刺杀! “怎么?无话可说了?” 楚青鸾的剑锋又往前递进一分,血珠滚落。 “谢相真是好手段,一边假意投诚,一边暗中勾结楚琅,现在连裴渊的命都算计进去!” 楚青鸾恨意难消,用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的手,没有当众杀了他。 “你故意与家族决裂,主动请缨打压世家,甚至……”她声音骤然尖锐,“连今日遇险的假消息也都是你放出的!为的就是把裴渊引到这里——” 谢云祁抬眸,对上她猩红的眼睛,嗓音沙哑:“若我说……此事我不知情,殿下信吗?” “不知情?” 楚青鸾冷笑,扯过一旁的令牌丢在他怀里,“难道这令牌是假的,这些死士是鬼吗?” 谢云祁闭了闭眼。 他无从解释。 难道要说,这是他那野心勃勃的祖母所为? 可谢家暗卫出手,就代表了谢家的意志——无论他是否知情,这笔血债,谢家都逃不掉! “好!很好!” 见他沉默,楚青鸾猛地收剑,然后,再反手刺入他的肩胛! “噗嗤——”鲜血溅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可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云祁,你听着。” 楚青鸾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可怕,“本宫今日在此立誓,必会屠尽你谢家满门,鸡犬不留,你若敢拦……” 她猛地拔出剑,劈开一旁的巨石,带出无数的碎石块。 “便一起死。” “呵!” 谢云祁轻笑一声,抬手握住她锋利的剑锋,刀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滴落在两人之间的碎石上。 “殿下若认定谢某背主,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声音低沉,目光直视着她,眼底竟是一片平静,“反正,谢家已无退路,臣亦无话可说。” 楚青鸾执剑的手微微发颤,眼中恨意翻涌。刚要开口的时候—— 一道娇斥声突然响起。 第115章 裴渊之‘死\\\’! “噗!”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崖边肃杀的风里被无限放大。 楚青鸾瞳孔倏地放大,眼前的画面仿佛凝固住,像是电影进行了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无比的清晰,无比的……令人心痛的一幕。 裴渊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仍稳稳站立,反手一剑贯穿那偷袭者的咽喉! “裴渊——” 楚青鸾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气音。指尖发麻,心脏发紧,像是被一双大手给狠狠攥住,令她呼吸不畅。 她看到鲜血顺着裴渊的后背滴落,染红了他脚下的泥土。 然裴渊只是以剑撑地,冷冷一笑,嗓音低沉:“殿下,臣无碍。” 楚青鸾心头一颤,却来不及多言,因为剩余的死士已经再次逼近。 “不能再拖了!” 她眸光一厉,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暗器,直取三名死士的咽喉! 裴渊亦同时出手,剑锋如电,瞬间斩落两人的头颅。 然! 就在两人准备松口气的时候,最后一名死士,却在临死前猛地按下了腰间的机关—— “轰!” 霎时间,崖边巨石骤然炸裂,碎石飞溅! 裴渊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楚青鸾的腰,纵身跃向安全处。 可就在两人落地的瞬间,那脚下的岩石却不堪重负,“咔嚓”一声骤然崩塌! 紧接着,楚青鸾目睹了足以令她神魂俱裂的一幕—— 只见危急时刻,裴渊毫不犹豫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送上崖顶,自己则因反冲之力,整个人向后跌去—— “不!裴渊!” 楚青鸾伸手去抓他,却只来得及够到他的一片衣角。 “刺啦——” 裴渊的衣角从她指尖滑落,楚青鸾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如同折翼的鹰隼,直直的坠入深渊—— 他看着她,唇角微扬,眼底满是不舍和眷恋,无声的说了句—— “等我。” 下一瞬,他的身影彻底被深渊吞噬,消失在茫茫云雾之中…… “裴渊——!” 楚青鸾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悬崖之上,却无人回应。 她跪在悬崖边,指尖深深抠进岩缝里,鲜血顺着指节滴落,胸口仿佛被利刃贯穿,连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陪伴了自己将近二十载,总在危急时刻出现的裴渊,方才还与自己并肩作战,就这么,在她眼前消失了? 楚青鸾只觉得浑身每一处都透着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公主!” 知夏带着侍卫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楚青鸾浑身是血跪在悬崖边的模样。 她心头大骇,急忙上前搀扶:“您受伤了?奴婢这就带您回去……” “找!” 楚青鸾眼底充血,声音嘶哑的可怕。 “哪怕翻遍整个崖底,也要把他找出来!” 知夏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掉落在不远处,裴渊的那把佩剑,瞬间明白了什么,亦是心头一震。 “公主!裴将军他……” 知夏忍不住落泪。 楚青鸾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 知夏红着眼睛点头,正要吩咐侍卫下悬崖去搜寻,突然一名侍卫惊呼: “知夏姑娘!在死士身上发现了这个!” 紧接着,一枚鎏金的令牌被呈上来,上面赫然刻着独属于谢家的家徽,是一片九瓣莲纹! “谢家?” 知夏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可能!谢相明明已经……” 话音未落,知夏突然想到什么,后面的话止住了。 她突然想到,谢家的人,可是一直都暗中在支持太子楚琅。 这么说,这批人,难道是…… 就在这时,谢云祁刚好也带着人赶到现场。 他目光触及到楚青鸾身上的伤口,正欲上前时,突然—— “铮!” 一柄染血的软剑已经抵在他喉间。 剑锋破空,寒光乍现。 下一秒,他听见楚青鸾冷得像淬了冰的声音响起: “谢云祁,你最好给本宫一个解释。” 剑尖刺破皮肤,一线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脖颈滑落,谢云祁却纹丝未动,目光扫过地上那几具死士的尸体,以及知夏手上那枚熟悉的令牌,他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是谢家的暗卫。 而且是祖母亲自豢养的那支“九莲卫”! 可他明明已经偷换过凋令,甚至也将祖母软禁在了别苑,为何这支暗卫还会出现在这里? “呵!” 谢云祁低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 他早该想到的——祖母是何等的精明?她给谢柔的凋令,根本就是假的! 为的就是要他放松警惕,好让这支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执行刺杀! “怎么?无话可说了?” 楚青鸾的剑锋又往前递进一分,血珠滚落。 “谢相真是好手段,一边假意投诚,一边暗中勾结楚琅,现在连裴渊的命都算计进去!” 楚青鸾恨意难消,用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的手,没有当众杀了他。 “你故意与家族决裂,主动请缨打压世家,甚至……”她声音骤然尖锐,“连今日遇险的假消息也都是你放出的!为的就是把裴渊引到这里——” 谢云祁抬眸,对上她猩红的眼睛,嗓音沙哑:“若我说……此事我不知情,殿下信吗?” “不知情?” 楚青鸾冷笑,扯过一旁的令牌丢在他怀里,“难道这令牌是假的,这些死士是鬼吗?” 谢云祁闭了闭眼。 他无从解释。 难道要说,这是他那野心勃勃的祖母所为? 可谢家暗卫出手,就代表了谢家的意志——无论他是否知情,这笔血债,谢家都逃不掉! “好!很好!” 见他沉默,楚青鸾猛地收剑,然后,再反手刺入他的肩胛! “噗嗤——”鲜血溅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可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云祁,你听着。” 楚青鸾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可怕,“本宫今日在此立誓,必会屠尽你谢家满门,鸡犬不留,你若敢拦……” 她猛地拔出剑,劈开一旁的巨石,带出无数的碎石块。 “便一起死。” “呵!” 谢云祁轻笑一声,抬手握住她锋利的剑锋,刀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滴落在两人之间的碎石上。 “殿下若认定谢某背主,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声音低沉,目光直视着她,眼底竟是一片平静,“反正,谢家已无退路,臣亦无话可说。” 楚青鸾执剑的手微微发颤,眼中恨意翻涌。刚要开口的时候—— 一道娇斥声突然响起。 第116章 谢家的血债,本宫亲自去讨! “住手!” 只见秦伽罗带着几名侍女匆匆赶来。 见谢云祁被剑指向喉间,脸色骤变。 她几步上前,却被知夏横着手臂给拦住。 “秦公主,请止步。”知夏冷声道。 秦伽罗冷眼看着知夏,怒极反笑道:“怎么?本公主连路都不能走了?” 她的目光越过知夏,直视楚青鸾,讥讽道:“楚青鸾,你可真是好本事!裴渊死了,你便要拿谢云祁来撒气?怎么?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得围着你转,死一个,就得再拉一个陪葬?” 楚青鸾眼神一厉,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仍未回头,只死死地盯着谢云祁。 知夏见状,当即厉喝道:“秦伽罗!注意你的身份!再敢对我家公主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秦伽罗嗤笑一声,不进不退,反而扬声道:“凭你一个半路被封的野郡主吗?” “哼!本公主乃大秦使臣,代表的是两国邦交!倒是你们——” 她指着地上的死士尸体,意有所指:“谢家暗卫刺杀你们的公主,谢云祁难辞其咎!可你呢?楚青鸾,你连查都不查,就要杀了他泄愤?” “闭嘴!”知夏忍无可忍,直接挥手:“来人!送大秦公主回营帐!” 侍卫立刻上前,秦伽罗却猛地一甩袖子,尖声呵斥道:“滚开!” 她死死地盯着楚青鸾的背影,声音陡然拔高,“楚青鸾,今日你若敢动谢云祁,便是与大秦为敌!本公主定会修书回国,让父皇——” “啪!” 知夏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秦伽罗踉跄一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知夏:“你敢打本公主?” 知夏冷声道:“这一巴掌,是叫你认清自己的位置,再敢多嘴一句,下一巴掌,可就不止这么轻了。” 秦伽罗铁青着脸,终于意识到,楚青鸾此刻根本不会受她威胁。 她咬牙后退了两步,目光怨毒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谢云祁身上,声音陡然变得柔软:“谢相,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效忠的人……” 谢云祁终于抬眸,眼底一脸冷寂。 “秦公主,这里不关你的事。” 他话是对着秦伽罗再说,可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楚青鸾的脸。 秦伽罗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还有愤恨,随即冷笑道:“好!好得很!” 她目光转向楚青鸾:“楚青鸾,我们走着瞧!” 带她离去,断崖边又重归死寂。 楚青鸾的剑仍抵在谢云祁的喉间,声音沙哑:“谢云祁,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云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决绝:“臣……无话可说。” 楚青鸾手腕一颤,剑锋猛地扬起—— “刺啦!” 剑光闪过,一截鲜红的衣袖应声而断,飘落在两人之间的血泊中。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楚青鸾收剑入鞘,声音比雪还冷:“谢家的血债,本宫亲自去讨!” 说完,她纵身跃上马背,再也不看谢云祁一眼。 知夏立即带人跟上,马蹄声如雷,转眼间便消失在悬崖边。 谢云祁站在原地,喉间的伤口仍在流血,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截断袖,手指摩擦着边缘被斩断的剑痕,忽然低笑一声:“恩断义绝……呵……” 笑声未落,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来,染红了手中的布料。 “大人!” 福安一惊,立马上前搀扶他。 谢云祁抬眸,望着楚青鸾消失的方向,吩咐福安:“走,回猎场!” —— 另一头,楚青鸾骑着快马,发了狠似地在山林中狂奔,连知夏的呼喊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耳边是风声呼啸,眼前的山路在雨后的雾气中变得模糊不清。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缰绳滴落,却浑然不觉得痛。 她要尽快赶到崖底。 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她也一定要找到裴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主,前面危险!”知夏的呼喊声被山风撕碎,远远地抛在身后。 突然—— “嗖!” 一支淬了药的暗箭从林间射出,狠狠的钉入马腿! 她坐下的骏马很快嘶鸣着栽倒在地,楚青鸾在坠地的瞬间旋身而起,运功飞向半空中。 却在这时,又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接贯穿她的右肩。 “噗嗤!” 剧痛让她的动作滞了一瞬,整个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径直朝着地面坠落。 然而落地之后,地面上的落叶却突然塌陷,她整个人直接坠入了一道深坑—— “咚”的一声! 好巧不巧的,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一块石头上,眼前炸开一片猩红。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依稀看到坑口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 楚青鸾再次醒来时,身下是摇晃的马车,肩膀和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眼前有些发黑。 楚青鸾艰难的睁开眼,并尝试坐起身,结果发现四肢酸软无力,连站立都困难。 她忙运功抵抗,结果惊讶的发现,内力凝滞——显然是被灌了软筋散。 她心中大惊,忙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但内里的装饰却不失奢华,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迷香。 车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显示,此时应该已是夜晚。 马车厢内光线昏暗,只听得见车轮碾过山路的声音。 帘子一掀,月光漏进来,照进来人的脸—— “殿下醒了?” 云砚弯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水,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可还有哪里不适?” 楚青鸾冷冷地审视着他,似在无声的质问。 她记得,云家庶子云砚,在朝中一直以微弱怯懦的形象示人,因其才华得楚琅的赏识,但此刻—— “殿下不必这般看着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依旧是一副略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可楚青鸾却一针见血的戳破了他的伪装。 “楚泓派你来的?” 云砚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讶异。 云砚,不,应该是齐彻,他叹了口气,将水碗放在一旁,道:“公主果然聪慧。”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与平日里的怯弱判若两人。 “为何不直接杀了本宫?”楚青鸾盯着他。 齐彻笑了笑,那张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殿下说笑了,三殿下只是想请您去做客。” “做客?”楚青鸾冷笑:“用软筋散?” “暂时委屈殿下了。”齐彻温声道,却丝毫没有要替她解开的意思,“等到了幽州,三殿下会亲自向您赔罪。” 楚青鸾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往日里的半分畏缩,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静,还有一丝疯狂和执拗。 可不知为何,这双眼睛,竟无端的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云公子演得可真好。”她讥讽道:“连太子都被你骗过了去。” 齐彻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水碗边缘。 “公主谬赞了,太子殿下待臣恩重如山,只是……” “有些路,总要自己选。”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有些怔然,像是闪过了什么回忆一般。 楚青鸾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袖长的手指上,指甲被修剪的圆润整齐,指节处还有若隐若现的疤痕。 这个发现,让楚青鸾心头一颤。 第116章 谢家的血债,本宫亲自去讨! “住手!” 只见秦伽罗带着几名侍女匆匆赶来。 见谢云祁被剑指向喉间,脸色骤变。 她几步上前,却被知夏横着手臂给拦住。 “秦公主,请止步。”知夏冷声道。 秦伽罗冷眼看着知夏,怒极反笑道:“怎么?本公主连路都不能走了?” 她的目光越过知夏,直视楚青鸾,讥讽道:“楚青鸾,你可真是好本事!裴渊死了,你便要拿谢云祁来撒气?怎么?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得围着你转,死一个,就得再拉一个陪葬?” 楚青鸾眼神一厉,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仍未回头,只死死地盯着谢云祁。 知夏见状,当即厉喝道:“秦伽罗!注意你的身份!再敢对我家公主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秦伽罗嗤笑一声,不进不退,反而扬声道:“凭你一个半路被封的野郡主吗?” “哼!本公主乃大秦使臣,代表的是两国邦交!倒是你们——” 她指着地上的死士尸体,意有所指:“谢家暗卫刺杀你们的公主,谢云祁难辞其咎!可你呢?楚青鸾,你连查都不查,就要杀了他泄愤?” “闭嘴!”知夏忍无可忍,直接挥手:“来人!送大秦公主回营帐!” 侍卫立刻上前,秦伽罗却猛地一甩袖子,尖声呵斥道:“滚开!” 她死死地盯着楚青鸾的背影,声音陡然拔高,“楚青鸾,今日你若敢动谢云祁,便是与大秦为敌!本公主定会修书回国,让父皇——” “啪!” 知夏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秦伽罗踉跄一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知夏:“你敢打本公主?” 知夏冷声道:“这一巴掌,是叫你认清自己的位置,再敢多嘴一句,下一巴掌,可就不止这么轻了。” 秦伽罗铁青着脸,终于意识到,楚青鸾此刻根本不会受她威胁。 她咬牙后退了两步,目光怨毒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谢云祁身上,声音陡然变得柔软:“谢相,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效忠的人……” 谢云祁终于抬眸,眼底一脸冷寂。 “秦公主,这里不关你的事。” 他话是对着秦伽罗再说,可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楚青鸾的脸。 秦伽罗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还有愤恨,随即冷笑道:“好!好得很!” 她目光转向楚青鸾:“楚青鸾,我们走着瞧!” 带她离去,断崖边又重归死寂。 楚青鸾的剑仍抵在谢云祁的喉间,声音沙哑:“谢云祁,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云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决绝:“臣……无话可说。” 楚青鸾手腕一颤,剑锋猛地扬起—— “刺啦!” 剑光闪过,一截鲜红的衣袖应声而断,飘落在两人之间的血泊中。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楚青鸾收剑入鞘,声音比雪还冷:“谢家的血债,本宫亲自去讨!” 说完,她纵身跃上马背,再也不看谢云祁一眼。 知夏立即带人跟上,马蹄声如雷,转眼间便消失在悬崖边。 谢云祁站在原地,喉间的伤口仍在流血,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截断袖,手指摩擦着边缘被斩断的剑痕,忽然低笑一声:“恩断义绝……呵……” 笑声未落,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来,染红了手中的布料。 “大人!” 福安一惊,立马上前搀扶他。 谢云祁抬眸,望着楚青鸾消失的方向,吩咐福安:“走,回猎场!” —— 另一头,楚青鸾骑着快马,发了狠似地在山林中狂奔,连知夏的呼喊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耳边是风声呼啸,眼前的山路在雨后的雾气中变得模糊不清。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缰绳滴落,却浑然不觉得痛。 她要尽快赶到崖底。 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她也一定要找到裴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主,前面危险!”知夏的呼喊声被山风撕碎,远远地抛在身后。 突然—— “嗖!” 一支淬了药的暗箭从林间射出,狠狠的钉入马腿! 她坐下的骏马很快嘶鸣着栽倒在地,楚青鸾在坠地的瞬间旋身而起,运功飞向半空中。 却在这时,又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接贯穿她的右肩。 “噗嗤!” 剧痛让她的动作滞了一瞬,整个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径直朝着地面坠落。 然而落地之后,地面上的落叶却突然塌陷,她整个人直接坠入了一道深坑—— “咚”的一声! 好巧不巧的,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一块石头上,眼前炸开一片猩红。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依稀看到坑口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 楚青鸾再次醒来时,身下是摇晃的马车,肩膀和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眼前有些发黑。 楚青鸾艰难的睁开眼,并尝试坐起身,结果发现四肢酸软无力,连站立都困难。 她忙运功抵抗,结果惊讶的发现,内力凝滞——显然是被灌了软筋散。 她心中大惊,忙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但内里的装饰却不失奢华,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迷香。 车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显示,此时应该已是夜晚。 马车厢内光线昏暗,只听得见车轮碾过山路的声音。 帘子一掀,月光漏进来,照进来人的脸—— “殿下醒了?” 云砚弯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水,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可还有哪里不适?” 楚青鸾冷冷地审视着他,似在无声的质问。 她记得,云家庶子云砚,在朝中一直以微弱怯懦的形象示人,因其才华得楚琅的赏识,但此刻—— “殿下不必这般看着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依旧是一副略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可楚青鸾却一针见血的戳破了他的伪装。 “楚泓派你来的?” 云砚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讶异。 云砚,不,应该是齐彻,他叹了口气,将水碗放在一旁,道:“公主果然聪慧。”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与平日里的怯弱判若两人。 “为何不直接杀了本宫?”楚青鸾盯着他。 齐彻笑了笑,那张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殿下说笑了,三殿下只是想请您去做客。” “做客?”楚青鸾冷笑:“用软筋散?” “暂时委屈殿下了。”齐彻温声道,却丝毫没有要替她解开的意思,“等到了幽州,三殿下会亲自向您赔罪。” 楚青鸾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往日里的半分畏缩,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静,还有一丝疯狂和执拗。 可不知为何,这双眼睛,竟无端的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云公子演得可真好。”她讥讽道:“连太子都被你骗过了去。” 齐彻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水碗边缘。 “公主谬赞了,太子殿下待臣恩重如山,只是……” “有些路,总要自己选。”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有些怔然,像是闪过了什么回忆一般。 楚青鸾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袖长的手指上,指甲被修剪的圆润整齐,指节处还有若隐若现的疤痕。 这个发现,让楚青鸾心头一颤。 第117章 公主,可千万别想着逃跑! “公主放心。”齐彻放下茶盏,“再过两个时辰就能抵达驿站,这一路都有重兵把守。” 说着,他忽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所以,千万别想着逃跑。” 楚青鸾眼睛危险的眯起。 什么意思? 难道说,楚泓的势力,已经渗透了这一路的关卡? 见齐彻靠近,她猛地后仰,后脑勺磕在车壁上。 齐彻却已经退回了原位,脸上又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了,公主是在等谢云祁来救你?”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叹道:“可惜,他现在应该正忙着处理谢家的内乱呢。” 楚青鸾心底一凛。 谢家内乱? 难道说先前在断崖上的刺客,谢云祁真的不知情? 但下一秒,她又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不可能! 谢家的死士令牌做不得假,老太君的手段更是狠厉。 即便谢云祁没有亲自下令,谢家对她的刺杀,以及对裴渊的伤害也是事实。 她和谢云祁之间,隔着裴渊一条命,再难回头。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情绪,再睁眼时已经恢复冷静。 当务之急,是恢复内力,离开这里。 云砚既然给他下了软筋散,就说明对方暂时不会杀他,那么,解药一定还在他身上。 楚青鸾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寻找时机脱身。 —— 与此同时,猎场这边早已乱作一团。 “报——!公主殿下坠崖失踪!” 这声急报如同一道惊雷,在猎场上空炸响,原本热闹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文武百官皆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楚皇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猛地站起身,龙袍下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侍卫忙跪伏在地,颤声禀告道:“回陛下,公主为寻裴将军,独自策马下山,至今……至今未归。悬崖边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 “废物!” 楚皇一脚踹开身前的案几,双目赤红,“给朕去搜!就算把整座山给翻过来,也要找到公主!” 这时,太子楚琅突然出列,拱手禀报道:“父皇,儿臣愿亲自带兵,去搜寻皇妹。” 他虽然不清楚楚青鸾为何会失踪,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讲,也算达到了目的。 猎场凶险,他就算找到楚青鸾,也完全可以将其杀之,再将现场运作一番,嫁祸给楚泓,岂不完美?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见三皇子楚泓突然出列,余光还扫了太子一眼。 楚琅心底瞬间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看到楚泓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竹筒,道:“皇兄何必着急?不如先解释下这个?” 竹筒展开的瞬间,楚琅瞳孔骤缩。 那上面记录的,分明是黑熊的驯养方法,以及服药后的反应症状。 “此物是从驯兽师的刘管事身上搜得,昨夜他企图畏罪自尽,被儿臣的人拦下时,他怀里正好揣着这罪证。” 楚泓声音不卑不亢,朝着高台上的楚皇禀报道。 这时,顾霆远突然出列,“陛下,臣记得,这刘管事可是东宫举荐的人。” 高台上,谢贵妃也是脸色骤然一变,手上的金护甲被她‘啪’的一声折断;“顾相国慎言,太子最近一直都励精图治,何曾举荐过什么刘管事?” “那这个呢?” 楚泓又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刘管事死之前画押的供词,说本月初五,东宫的仇公公曾去兽苑送过银钱。” “方才下面的人带来消息,皇姐之所以会独自一人前往断崖,乃是因为在密林中中了埋伏,被一头黑熊所伤。” 话落,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地道。 “公主为何会独自前往断崖?那里地势险峻,本就不是狩猎之所……” 楚泓的目光幽幽转向楚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额间的朱砂痣显得越发妖异。 “这个问题,恐怕就要问问太子皇兄了。” 楚皇也凌厉地扫向楚琅,眼神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楚琅脸色骤变,厉声道:“楚泓!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宫何时——” “太子殿下!” 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楚琅的话。 众人回头,只见谢云祁缓步上前,手中还拿着一枚染血的令牌。 他喉咙处包扎了一圈纱布,衣服上也有血迹,脸色冰冷,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声音平静的可怕。 “臣的人截获了那假传消息的侍卫,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令牌。” 谢云祁说完,就将令牌递给一旁的宫人,宫人双手谨慎的接过,呈给楚皇。 楚皇一瞧,目光骤然转冷,锐利的眼神直视楚琅。 “啪!” “逆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谢贵妃突然跪在地上,心急如焚:“琅儿自幼仁厚,怎会做出这等事?必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她颤抖着手指向谢云祁,声音凄厉:“谢云祁!你身为谢家子侄,为何要帮着外人来陷害自己的亲表弟!?” 谢云祁冷眼扫过她,声音如冰:“贵妃娘娘慎言,臣只认证据,不认亲疏。” 楚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他的安危为铒,引楚青鸾来断崖。 若不是他放出的假消息,楚青鸾就不会去断崖,裴渊也许就不会死…… 他没有对楚琅斩尽杀绝,就已经是克制了脾气。 既然他敢这么做,就应该要做好面对他报复的准备。 所以,当楚泓站出来指责楚琅的时候,谢云祁几乎毫不犹豫站了出来,将证据通通指向楚琅。 楚琅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额头都渗出了血痕:“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是冤枉了,这令牌,一定是有人伪造!” 想到什么,他忽然喊道:“对!是三弟!是三弟他——” 第117章 公主,可千万别想着逃跑! “公主放心。”齐彻放下茶盏,“再过两个时辰就能抵达驿站,这一路都有重兵把守。” 说着,他忽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所以,千万别想着逃跑。” 楚青鸾眼睛危险的眯起。 什么意思? 难道说,楚泓的势力,已经渗透了这一路的关卡? 见齐彻靠近,她猛地后仰,后脑勺磕在车壁上。 齐彻却已经退回了原位,脸上又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了,公主是在等谢云祁来救你?”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叹道:“可惜,他现在应该正忙着处理谢家的内乱呢。” 楚青鸾心底一凛。 谢家内乱? 难道说先前在断崖上的刺客,谢云祁真的不知情? 但下一秒,她又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不可能! 谢家的死士令牌做不得假,老太君的手段更是狠厉。 即便谢云祁没有亲自下令,谢家对她的刺杀,以及对裴渊的伤害也是事实。 她和谢云祁之间,隔着裴渊一条命,再难回头。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情绪,再睁眼时已经恢复冷静。 当务之急,是恢复内力,离开这里。 云砚既然给他下了软筋散,就说明对方暂时不会杀他,那么,解药一定还在他身上。 楚青鸾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寻找时机脱身。 —— 与此同时,猎场这边早已乱作一团。 “报——!公主殿下坠崖失踪!” 这声急报如同一道惊雷,在猎场上空炸响,原本热闹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文武百官皆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楚皇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猛地站起身,龙袍下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侍卫忙跪伏在地,颤声禀告道:“回陛下,公主为寻裴将军,独自策马下山,至今……至今未归。悬崖边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 “废物!” 楚皇一脚踹开身前的案几,双目赤红,“给朕去搜!就算把整座山给翻过来,也要找到公主!” 这时,太子楚琅突然出列,拱手禀报道:“父皇,儿臣愿亲自带兵,去搜寻皇妹。” 他虽然不清楚楚青鸾为何会失踪,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讲,也算达到了目的。 猎场凶险,他就算找到楚青鸾,也完全可以将其杀之,再将现场运作一番,嫁祸给楚泓,岂不完美?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见三皇子楚泓突然出列,余光还扫了太子一眼。 楚琅心底瞬间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看到楚泓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竹筒,道:“皇兄何必着急?不如先解释下这个?” 竹筒展开的瞬间,楚琅瞳孔骤缩。 那上面记录的,分明是黑熊的驯养方法,以及服药后的反应症状。 “此物是从驯兽师的刘管事身上搜得,昨夜他企图畏罪自尽,被儿臣的人拦下时,他怀里正好揣着这罪证。” 楚泓声音不卑不亢,朝着高台上的楚皇禀报道。 这时,顾霆远突然出列,“陛下,臣记得,这刘管事可是东宫举荐的人。” 高台上,谢贵妃也是脸色骤然一变,手上的金护甲被她‘啪’的一声折断;“顾相国慎言,太子最近一直都励精图治,何曾举荐过什么刘管事?” “那这个呢?” 楚泓又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刘管事死之前画押的供词,说本月初五,东宫的仇公公曾去兽苑送过银钱。” “方才下面的人带来消息,皇姐之所以会独自一人前往断崖,乃是因为在密林中中了埋伏,被一头黑熊所伤。” 话落,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地道。 “公主为何会独自前往断崖?那里地势险峻,本就不是狩猎之所……” 楚泓的目光幽幽转向楚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额间的朱砂痣显得越发妖异。 “这个问题,恐怕就要问问太子皇兄了。” 楚皇也凌厉地扫向楚琅,眼神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楚琅脸色骤变,厉声道:“楚泓!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宫何时——” “太子殿下!” 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楚琅的话。 众人回头,只见谢云祁缓步上前,手中还拿着一枚染血的令牌。 他喉咙处包扎了一圈纱布,衣服上也有血迹,脸色冰冷,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声音平静的可怕。 “臣的人截获了那假传消息的侍卫,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令牌。” 谢云祁说完,就将令牌递给一旁的宫人,宫人双手谨慎的接过,呈给楚皇。 楚皇一瞧,目光骤然转冷,锐利的眼神直视楚琅。 “啪!” “逆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谢贵妃突然跪在地上,心急如焚:“琅儿自幼仁厚,怎会做出这等事?必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她颤抖着手指向谢云祁,声音凄厉:“谢云祁!你身为谢家子侄,为何要帮着外人来陷害自己的亲表弟!?” 谢云祁冷眼扫过她,声音如冰:“贵妃娘娘慎言,臣只认证据,不认亲疏。” 楚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他的安危为铒,引楚青鸾来断崖。 若不是他放出的假消息,楚青鸾就不会去断崖,裴渊也许就不会死…… 他没有对楚琅斩尽杀绝,就已经是克制了脾气。 既然他敢这么做,就应该要做好面对他报复的准备。 所以,当楚泓站出来指责楚琅的时候,谢云祁几乎毫不犹豫站了出来,将证据通通指向楚琅。 楚琅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额头都渗出了血痕:“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是冤枉了,这令牌,一定是有人伪造!” 想到什么,他忽然喊道:“对!是三弟!是三弟他——” 第49章 谢相他住进了公主府,哪儿不不去啊! 从顾家出来后,知夏的眉头就一直紧皱,没松开过。 楚青鸾见状,打趣道:“你这眉头,要是再皱下去呀,怕就该长纹了。” 知夏着急,不满的嘟囔:“公主还有心情开玩笑,那顾家人这般逼迫您,就不生气吗?” “本宫为何要生气?”楚青鸾反问。 “公主!” “他们分明是在算计您,那顾嫣然仗着肚子里踹了个孩子,就敢以死相逼,顾夫人更是仗着您的仁慈,才敢这般放肆!” 楚青鸾轻笑出声,指尖轻轻点在知夏的眉心:“傻丫头,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急了。” 知夏一愣:“急了?” “没错。” “若他们有十足的把握,何必这般狗急跳墙?”楚青鸾眸光转冷:“顾霆远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你是知道的,此番不惜牺牲她的名声,也要救出齐彻,以你为是为了什么?” 知夏思索片刻,忽然眼睛倏的睁大:“难道,奴婢方才真的猜中了?齐彻的手里,有顾霆远的把柄? 那会是什么?” 楚青鸾勾唇,抬眸望向远处的天空:“这个本宫也不得而知,所以这才顺水推舟,放了齐彻。” 但却革除了他的功名与官职,只当个九品文书,等于一撸到底,今后也跟个废人无异。 知夏恍然大悟:“原来公主早有打算,害奴婢白担心了一场!” 楚青鸾笑着睨了她一眼;“现在不皱眉了?” 知夏摸了摸额头,故作夸张的道:“奴婢可不敢再皱眉了,万一真长出皱纹来,以后还怎么嫁人?” 楚青鸾失笑,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贫嘴。” 不过话说回来,她又想起了方才在顾府时,李氏看知夏的眼神,很不对劲。 她目光重新落到知夏的脸上,伸手轻轻抚开她额前的碎发,端详她的眉眼。 “说起来,你的五官轮廓,倒真有几分像顾夫人。”知夏顿时倒吸一口气,“不、不会?奴婢怎么可能?” “知夏。”楚青鸾正色道:“本宫也只是猜测,不过,若真有什么隐情,顾家迟早也会露出马脚。” 知夏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呆呆的站在原地。 “小时候的事,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知夏下意识的摇头,随后把头垂了下去。 她是先皇后在战场上捡到的孤儿,自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宫里,哪里会记得先前的事。 楚青鸾见状,轻轻撩开她的袖子,在知夏的胳膊内侧,赫然有一块鸢尾花形状的胎记,这是知夏身上唯一可能与她身世有关的印记。 “你别多想,无论你是谁,都是本宫最信任的人。” 知夏眼眶泛红,重重的点头,“嗯!奴婢永远都是公主的人!” 话落,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抵达了公主府。 然而刚下马车的时候,楚青鸾就隐约感觉到门口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这时,管家苦着一张脸迎了上来。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谢相已经住进了府里,说是要在公主府养伤,哪儿都不肯去!” 楚青鸾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在地。 “你说什么?” 谢云祁? 住进了公主府? 这对吗? 同样震惊的,还有身后的知夏。 “荒唐!谢相是臣子,你们是死的吗?怎么能让他住进公主府?护卫呢?都不拦着点吗?”知夏叉腰吼道。 管家苦笑一声,“当然拦了,就连谢家的老太君都亲自来公主府了,可谢相直接让人抬了张椅子,往府门口一坐,说谁要是敢拦,他就当场吐血给全京城的人看!”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老太君气得直跺脚,可谢相愣是眼皮都没抬一下,还说……” “还说什么?”楚青鸾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管家硬着头皮说:“谢相说,他遇刺重伤,全赖去城外迎接公主,才被刺客察觉了踪迹,如今若公主不肯收留,便是忘恩负义,他还说……若是陛下问起,他就去金銮殿上哭诉,让满朝文武都评评理。” 知夏也惊呆了:“谢相这是要做什么?朝中大臣难道就任由他胡来?” 管家的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苦瓜:“谢相说了,遇刺一案恐牵扯重大,唯有公主府的侍卫武功高强,守卫森严,并且他还说,若是朝臣们有异议,大可去查查《大楚律》——按律,三品以上官员遇刺,可由皇室亲贵暂护其周全,以防不测……” 管家的声音越说越小,“谢相还特意翻出了先帝时期的旧例,证明此举合规合法……” 楚青鸾:“……” 好一个谢云祁!连律法都被他曲解成这样。 父皇和百官们的阻挡之词也都想好了。 “他人呢?”楚青鸾咬牙道。 管家擦了擦冷汗;“回公主,谢相他……正在您的书房批折子。” “本宫的书房?!”楚青鸾险些气笑:“他倒是会挑地方!” 楚青鸾闭了闭眼,强压住怒火:“所以,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住进来了?” 管家点头如捣蒜:“谢相还带来了八个太医作证,说他伤势严重,必须静养,而公主府环境最佳……” 楚青鸾冷笑一声,抬脚就往书房走去。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谢云祁慵懒的声音—— “这茶水凉了,换一壶新的来。” “这点心太甜,撤了。” “这熏香味道太重,公主平日里就用这种劣质的香料?” 楚青鸾一把推开门,正看见谢云祁斜倚在她的软榻上,一袭月白的锦袍松散的披着,墨发未束,手里还拿着她平日最爱用的白玉盏,俨然一副主人的做派。 见她进来,谢云祁不仅不慌,反而勾起唇角,慢悠悠的道:“公主回来了?臣等得都快睡着了。” 楚青鸾盯着他,一字一顿;“谢相,你这是何意?” 谢云祁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案桌上的奏折,“公主不是要查臣遇刺一案吗?臣思来想去,与其让公主奔波查证,不如臣亲自住进来……” 他抬眸,眼底闪耀着摄人心魄的笑意:“这样,公主查起来也更方便些,不是吗?” 楚青鸾冷笑:“谢相倒是体贴。” “自然。”谢云祁懒洋洋的支着下巴,“不过臣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说!” “在案子查清之前……公主需得贴身保护臣的安全。”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眼神湿滑又黏腻,却在楚青鸾看过来的时候,又很快掩藏起来。 楚青鸾;“……” 门外,知夏听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来养伤的?这人分明是——赖上公主了啊! 第50章 深夜,裴渊的守候 楚青鸾盯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半晌后,不仅没恼,反而勾唇一笑,施施然走到他面前,然后,俯身逼近—— “真的想好了?要住进公主府?” 谢云祁挑眉,毫不示弱的回击:“怎么?殿下害怕了?” “本宫怕什么?” “会怕——”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臣做些什么?” 楚青鸾眼神一凝,又倏地眯眼:“谢相既然这么想住进公主府,那本宫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她嗓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来人,把西厢的‘寒竹院’收拾出来,给谢相养伤。” 谢云祁挑眉:“寒竹苑?” 楚青鸾微笑道:“清净雅致,最适合谢相养伤。” 身后,知夏的嘴角狂抽。 府里谁不知道,寒竹苑,既偏远又清冷,冬日漏风,夏日闷热,是公主府最不受待见的地方。 谢云祁却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低笑一声:“公主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别致。” “谢相是‘客’吗?”楚青鸾反问:“本宫怎么记得,分明是你自己赖进来的?” 谢云祁不慌不忙,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案几:“那臣换个说法,既然是‘伤患’,那公主是不是应该亲自照料臣?比如……每日亲自前来探望?” 楚青鸾眯起眼睛:“谢相,适可而止。” “公主若不想臣继续‘无赖’,不如答应臣一个条件。” “说。” “查案期间,臣要随时跟着公主。” 她眸色幽深,“毕竟,刺客的目标,可未必只有臣一个。” 楚青鸾偏头,审视着他。 —— 与此同时,裴府。 消息传到裴渊耳朵的时候,他正在校场练箭,闻言,手中的长箭‘咻’地一声破空射出,可箭矢最后却偏离草靶子,落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谢云祁住进了公主府?”他嗓音冷得像冰,寒气十足。 侍卫低头,“是,谢相还扬言,要公主贴身保护他的安全。” “咔嚓”一声,侍卫低头一看,竟是那把长弓被他生生给折断,断口处的木屑刺进了裴渊的手心,可他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某处。 “将军,您的手——” “备马,去公主府!”他将长弓随手往地上一扔,转身步出了校场。 …… 夜风如刀,狠狠的刮进裴渊的衣袍。 他顶着月色,一路朝着公主府疾驰,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握着缰绳的手指也用力到发白,掌心的伤口不断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 谢云祁住进了公主府。 这个念头,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男人慵懒含笑的样子,仗着伤势,肆无忌惮的靠近她,触碰她…… “吁——” 终于,马儿在公主府门前扬起长蹄,裴渊翻身下马,却在抬步踏上台阶的刹那,突然顿住了! 他在做什么? 夜风灌进他的领口,他浑身滚烫到燃烧的血液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他是她的谁?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 谢云祁是当朝宰辅,生来高贵,而他……不过是公主府的下人之子,低入尘埃。他拿什么去跟他比? 公主那样的高贵,美丽,根本不是他能肖想的。 就连生出这种试图拥有她的念头,都是一种罪恶。 裴渊死死的攥紧拳头,掌心伤口崩裂,鲜血也顺着指缝滴落。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忽然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他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他沉默的转身,翻身上马,却未曾离去,只是勒马停留在府外的一棵老槐树下,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任由夜露浸湿他的衣裳—— 寒竹苑内,谢云祁在听说这个消息后,冷嘲了一声,最后吐出了两个字: “懦夫!” 转而却在心里琢磨,该如何打发掉裴渊这个情敌。 毕竟,裴渊跟齐彻不同,他和楚青鸾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并且他还做过一段时间的侍卫,贴身保护她。 这一夜,谢云祁也没睡,而是摩挲着下巴,想着要如何解决裴渊的事。 翌日清晨,天刚要破晓时,公主府的角门从里面,几个采买的婆子从里面挎着篮子走出来。 为首的顾嬷嬷刚出门,就看到不远处槐树底下有道黑色的身影,几乎跟夜色要融为一体。 一开始,顾嬷嬷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盯梢的刺客,毕竟昨天刚出了谢相被刺的事。 “谁?” “谁在那儿?” 顾嬷嬷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试图吓退对方。 可就在她刚喊出声时,对方动了。 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然后疾驰而去。 路过一盏昏黄的路灯时,顾嬷嬷瞅着,这身影竟异常的熟悉,像是—— 裴将军!? 顾嬷嬷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了,她连菜都顾不上买,忙把手里的篮子往身后人手里一递,转身就去了公主的院子。 顾嬷嬷到的时候,楚青鸾还未起身,知夏却正好路过此地,看到一脸慌张的顾嬷嬷,问她:“顾嬷嬷?你不是负责清早的采买吗?怎么这个时候来这儿了?” 顾嬷嬷朝楚青鸾的厢房望了一眼,随后靠近知夏,压低了声音道; “知夏姑娘,我这刚瞧见一件事,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公主——” …… 片刻后,知夏拧眉:“你真的看清楚了?” 顾嬷嬷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光线实在太暗,老奴也不是很确定,只觉得身形依稀和裴将军很像,哦对了,还有,对方也是骑的一匹黑马。” 知夏朝着寒竹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我知道了,稍后等公主醒来,我会看情况禀告,你先去忙。” 打发走了顾嬷嬷,知夏便张罗着下人们准备伺候楚青鸾起身。 但她却没把这件事告诉楚青鸾,一来顾嬷嬷自己都不能确认,那到底是不是裴将军。 二来,她直觉这件事可能跟谢相住进公主府有关,她打算今晚等确定了过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公主。 当日,楚青鸾去了一趟兵部,调取北境军械的相关资料。 既然那刺客使用的是北境军械,那么自然要调取军械的相关账册。 裴渊则带着那刺客使用的箭矢去了军营,比对上面的纹路,和箭羽的粘合剂。 一日的时间很快一晃而过,等楚青鸾忙碌了一天回到府里时,却又被告知了一个令他猝不及防的消息。 第51章 你跪在这儿,脏了公主府的地 楚青鸾的马车刚从兵部衙门里出来,就看到管家骑马匆匆赶来:“殿下,齐状元出狱了,此刻正跪在府门外,口口声声说要向您谢罪!” 知夏闻言,顿时柳眉倒竖:“齐彻?这狗东西!他还有脸来公主府?” 还向公主请罪? 他配吗? 知夏的火爆脾气顿时又要上来了,当即就要下马车,“公主,奴婢先走一步,等料理了那狗男人,再来接您回府。” 知夏风风火火赶回公主府的时候,远远的就瞧见齐彻一身白衣,跪在府门前,脑袋低垂,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周遭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不是新科状元齐大人吗?怎么跪这儿了?” “什么状元?早被革除功名了,我听说是为了攀高枝,得罪了公主殿下。” “啧!前阵子还见他骑着高头大马风光迎娶顾相千金,这会儿却成了丧家之犬,莫不是犯下了什么大错?” “古语云‘负荆请罪’,此人跪地想必是诚心悔过,只是不知犯了何等大错,竟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折辱自己……” 这时,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娘亲,这个叔叔为什么要在公主家门口哭啊?” “乖,离远些。”年轻的母亲赶紧把孩子往后拉,“这种人啊,心肝都是黑的,眼泪说不定都是骗人的。” 正说着,知夏已经拨开人群,冲到最前面。 “哟,这不是齐状元吗?怎么,是顾家的饭不够香?又惦记上公主府的剩饭了?” 齐彻抬头,眼眶通红,“知夏姑娘,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求能见殿下一面,当面赎罪……” “我呸!” 知夏直接打断他:“赎罪?你拿什么来赎?那你那张刚骗完顾小姐又想来骗殿下的嘴吗?” 齐彻面露痛苦,“我与嫣然早已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放屁!”知夏气得一脚踹翻脚边的铜盆,里面的水‘哗啦’一声溅了出来,洒满了齐彻的一脸一身。 “顾家小姐肚子里还揣着你的种呢,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可别在这脏了公主府门前的地儿。” 齐彻抹了把脸,苦笑道:“那孩子……只是一场意外,我对殿下之心,天地可鉴……” 知夏彻底炸了,抄起门前的扫帚就往齐彻身上招呼:“意外?我让你意外!我让你天地可鉴!” 齐彻仍倔强的跪在原地,不躲也不闪,任由扫帚打在自己身上,咬牙道:“只要殿下肯见我,打死我也认!” 知夏气得是七窍生烟,正准备喊护卫来捆人时,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府内传来—— “知夏姑娘,这等脏活,何必亲自动手?” 谢云祁一身墨色锦袍,悠哉游哉的踱出府门,居高临下的看了眼狼狈的齐彻,轻笑道:“齐公子这出‘深情’的戏码,演给谁看呢?” 而齐彻在看到谢云祁从公主府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一僵。 半晌后,他咬牙,怒视道:“这里是公主府,谢相为何会在此?” “难道堂堂宰辅之尊,也甘愿做公主的裙下之臣?” 谢云祁闻言,不怒反笑:“你这是在质问本相?” 他忽然俯身,用折扇挑起齐彻的下巴:“可笑!你一个被公主休弃的废物,是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本相?” 齐彻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挥开他的折扇:“谢相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和殿下之间,只不过是有些误会,我们夫妻三年,是有情分在的,先前是我做错了事,才伤了殿下的心,如今我诚心悔过,只要能见公主一面,她定不会——” “砰!” 齐彻一席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云祁一脚踹倒在地上。 谢云祁清风明月般立在青石台阶上,眼底一片森寒:“一个负心薄情,攀龙附凤的废物,有什么资格来乞求她的原谅?” “你能得她三年陪伴,本就是偷来的,你若还是个男人,就该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在这里恶心人。” 齐彻被训斥的脸色发白,双手紧紧地攥起。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重新爬起来,跪在原来的位置:“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和殿下之间的私事,纵然你位高权重,也无权过问。” 谢云祁闻言,不怒反笑,‘唰’的抖开了手中的扇子,“私事?” 他缓步走下台阶,锦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明脸上挂着笑意,可却无端的让人觉得胆寒。 “你在本相暂居的府邸前面闹事,还说是私事?” “不过你说的也对,本相确实无权过问,但——”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脚踢翻齐彻身旁的铜盆,冰凉的井水泼了齐彻一身。 “本相有权清理门前的垃圾!” 谢云祁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跪在这里,脏了公主府的地。” 围观的百姓顿时发出哄笑。 齐彻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苍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众人便见一个年愈五十的妇人哭喊着挤了进来,径直来到齐彻面前。 是齐母。 她一把抱住浑身湿透的齐彻,哭天喊地的嚎道:“儿啊,你这是何苦来哉?当年你好心救下公主的时候,为娘就告诉过你,不要眼前的美色迷花了眼,可你偏不信,砸锅卖铁的也要给公主治病。 现如今公主恢复了身份,回宫里享福去了,谁还记得你这穷书生?如今倒好,你这刚蒙冤出来,就要来负荆请罪。” 齐母声音嘶哑,字字泣血,让不明真相的一众百姓顿时疑惑不已。 齐彻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母亲,是孩儿有眼无珠,辜负了公主,如今她不愿见我,我能理解。” “但我相信,只要我诚心认错,就一定能打动公主,回心转意。” 母子俩一唱一和,短短数语,就把自己摆在了受害人的位置上,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 “原来这齐状元还曾对公主有过救命之恩,难怪他这般痴心。” “听说公主三年前在清水县失踪,难不成就是齐状元给救下了?” “可公主都以身相许了三年,这齐状元高中后转头却迎娶了顾府千金,想来定是惹得公主不高兴了,所以才被休!” “要我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就算齐状元此前曾犯过糊涂,可公主也不该让救命恩人在门前受此折辱。” “……” 听着围观众人的议论声,知夏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对阴魂不散的母子,当初在江南就应该把人给弄死,也省的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呵!有意思。” 一旁,谢云祁淡淡的嘲讽了一声。转而朝着齐彻问道: “你说是来赎罪的,可跪在这里掉几滴眼泪,说几句空话,算什么赎罪?” 齐彻听闻,猛地抬头,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52章 你一个马奴,也配提条件? 只见谢云祁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底一片寒凉,声音如玉,却字字诛心: “既然齐公子口口声声说要赎罪,那不如——公主府正好缺一个马奴,你可愿意接受?” 知夏闻言,有些不太赞同的蹙眉。 在她看来,齐彻这狗男人,根本没资格踏入公主府半步,有他在,连空气都会变得污浊。 可她也知道,谢相这法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给齐彻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彼时齐母拿着齐彻的救命之恩说事,若真让人传出去,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说公主忘恩负义之类的。 而齐彻在听闻后,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 马奴,那可是最下等的贱役,整日与马粪污秽为伍,他堂堂新科状元,若真去做了马奴,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可若不去—— 那今日这出戏,也就白演了。 这时,齐母尖叫起来:“谢相这是要逼死我儿吗!?” 谢云祁轻笑,眼底毫无温度:“怎么?方才不还说要诚心认错?” “若是连这点苦都不肯吃,也配说赎罪?” 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楚青鸾静静地望着公主府门前发生的一切。 对于谢云祁提出的意见,她也没有阻止,选择冷眼旁观。 她知道谢云祁的用意,根本不是要齐彻来赎罪,而是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折磨。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 公主府这么大,后院的马奴未经允许,是没有资格来前院的。只要别让齐彻在她面前碍眼,就没关系。 她也不愿花费精力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这边,齐彻浑身发冷,额角渗出冷汗,心里犹疑不定。 知夏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补刀道:“怎么?齐状元若是不愿意,那便趁早滚,别在这儿扮演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你自己演得不累,可本姑娘看着都嫌恶心。” 齐彻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 直到手心渗出血迹,他终于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答应!”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声音嘶哑,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我要见公主一面。” 谢云祁眼神陡然转冷,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哦?” “你一个马奴,也配提条件?” 齐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却仍固执的仰着头;“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谢云祁轻笑一声,转过身道:“好啊,等你把公主府的马厩打扫干净,说不定——本相心情一好,会酌情考虑。” 这分明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知夏在一旁冷笑:“还愣着干什么?马厩里可堆着三天的马粪呢!” 她故意抬高了声音:“咱们公主最讨厌脏东西了!” 齐彻脸色灰败,终于踉跄着站起身。 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合着屈辱的泪水。他知道,从今日起,他将沦为京城的笑柄。 可那又怎样?只要能挽回和公主的感情,总有一天,他会让每一个嘲笑自己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顾嫣然正倚窗而立,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好啊! 真是好得很! 利用完她,就毫不留情的把她抛诸脑后,转头就来公主府,对着楚青鸾奴颜屈膝,甘愿去做一个低贱的马奴。 难道她丞相千金的身份,都不够他瞧上一眼的吗? 明明她肚子里还有了齐彻的孩子,可他呢? 出狱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来看自己,也不是来关心自己的孩子,而是—— 顾嫣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是一片决然。 “好!齐彻,你瞧不起我,也不要这个孩子,但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跪在我脚下。” —— 没多久,门外的百姓纷纷散去,楚青鸾也趁机回到了府中。 刚到院子里歇下,就有丫鬟来报,说谢云祁求见。 楚青鸾想了想,遂吩咐丫鬟奉茶,让他在偏厅等候。 偏厅内,谢云祁正在软榻上把玩茶盏,见楚青鸾进门,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臣今日替殿下处置了那碍眼的东西,殿下打算怎么感谢臣?” 楚青鸾瞥了他一眼,冷笑:“谢相踹人的力道不小,想来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如明日就回谢家养着,本宫这公主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言下之意,也是在指责谢云祁擅自做主,把她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谢云祁听闻,眉头微蹙,忽然伸手按住胸口,佯装低咳了两声,“殿下这过河拆桥的本事,臣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他抬眼,眼底似隐忍着一抹委屈:“不过殿下说错了,臣方才,也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如今这胸口还疼的厉害,殿下这就赶人,也未免太过无情了些。” 楚青鸾淡淡的抬眸,目光落在谢云祁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开口道:“本宫就是这么的无情,谢相难道不知?” 谢云祁:“……” 怎么有种说话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若谢相觉得本宫这住不惯,太子和三皇子府想必十分欢迎你去养伤。”她眼尾微挑,带着意味深长的语气:“毕竟,皇亲国戚又不止本宫这公主府一个地方,谢相何必死赖在这儿?” 谢云祁眸色一沉,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散漫的模样:“可臣就只认殿下这一处‘庙’。” 他身体微微靠前,嗓音压低了几分,带着危险的意味,“殿下若执意赶人,臣不介意……让这伤再重一些。” 楚青鸾挑眉:“谢相这又是在威胁本宫?” 谢云祁低笑,“不敢。” “臣只是觉得,殿下府上的茶,比别处更合口味。” 笑话,他好不容易才找着个理由住进来,请神容易送神难,他能这么快就离开吗? 更何况府里现在还多了个虎视眈眈的齐彻。 就算没有齐彻,可昨晚公主府门外槐树下的那颗‘望妻石’也还没解决掉,他敢保证,若自己就这么走了,肯定会后悔终生。 楚青鸾端起茶盏,轻轻的饮了一口。 “谢相既然喜欢喝,那就多喝几杯,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朝外头走去,头也不回道:“喝够了,就回寒竹苑。” 谢云祁望着她的背影,眸色幽深,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而就在楚青鸾行至半路时,遇见下人来报。 “公主,齐公子刚到马厩没多久,就晕过去了——” 第53章 原来,你也是个见不得光的! 楚青鸾脚步未停,只冷冷的道;“晕了?” “那就泼醒!” 管家一脸苦相;“早就泼了,可是——” “可是什么?” “齐公子摔了药碗,说……说若是见不到公主,宁可病死在这马厩里。” 周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对齐彻也是鄙夷得很。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试图引起公主的怜惜,若不是谢相吩咐了,此人还有点用处,他才不会拿这种事来烦公主。 楚青鸾突然驻足,转身望着廊外渐沉的暮色,轻笑出声:“既如此,那就让他病死。” 她不会再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去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留他在公主府苟延残喘,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若他还是不肯死心,那便只能怪他自己犯贱。 管家皱眉,确认道;“可他还发起了高热,若真闹出人命……” “去告诉齐彻——”楚青鸾红唇轻启,吐字如冰:“本宫的马厩里,最不缺的就是装腔作势的畜生,要死,就死得远些。”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只见谢云祁不知何时已经斜倚在廊柱下,手中把玩着一柄乌木折扇。 “殿下何必动怒。” 他朝着楚青鸾缓步走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森寒的味道:“不如让臣去瞧瞧?毕竟,驯畜生的手段,臣最为拿手。” 楚青鸾斜睨了他一眼,“谢相倒是热心。” “为殿下分忧罢了。” 楚青鸾拂袖而去,空气中传来淡淡的两个字:“随你。” 齐彻怎么样,她一点都不关心。 谢云祁这人疯归疯,但惩治人的手段,她是深信不疑的。 很快,谢云祁踏入后院马厩。 夕阳的余光正透过茅草间隙洒在稻草上,齐彻蜷缩在角落里,听到脚步声时,先是一喜,下意识的抬头。 然而在看清来人时,脸色又猛地一变。 “谢相?怎么是你?” 谢云祁依旧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脸上带着笑:“怎么?以为上演一出苦肉计,公主就会来看你?” 齐彻被戳中心事,脸色不是很好看。 “公主不会如此绝情。”他替自己找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朝着谢云祁看过去,“是你阻拦了她对不对?” 同时,一个真相逐渐在齐彻的脑海里拼凑出来。 下一秒,他猛地瞪大眼睛,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挣扎着起身。 “你、你对公主她……” 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一柄扇骨毫无预兆的敲掉了他一颗臼齿。 谢云祁俯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满意的欣赏着齐彻满嘴的鲜血:“本相提醒过你,马奴,就该像畜生一样趴着,不需要站起来。” 齐彻忍着痛,一双通红的眸子愤恨的盯着谢云祁,突然狞狰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 “原来谢相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哈哈……” 谢云祁面无表情的欣赏着他的癫狂,半晌后,等齐彻笑够了,他才轻轻抬脚,绣着云纹的鞋底碾上齐彻的手指。 ‘咔嚓!’ 骨碎声在马厩里响起,格外的清晰。紧随而来的,是他凉薄的声音: “本相见不见得光这事,本相不在乎。” “只是本相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说服顾嫣然那个蠢货,让她不惜以伤害腹中胎儿为代价,也要把你从牢里捞出来?” 齐彻痛到失语,牙关紧咬,表情狞狰,可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看来顾家果然有把柄在你手里。” 谢允祁见状,眼睛危险的眯起:“你不惜自贱身份也要留在公主府,究竟是你真的想要诚心悔过,还是楚泓(三皇子)的意思?” 话落,齐彻猛地僵住,屏住呼吸,瞳孔微微放大。 半晌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下官不知谢相在说什么,我早就说过了,我来公主府,只想赎罪。” 谢云祁冷嗤了一声,没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绕。 齐彻的面部表情已经告诉他答案了,不是吗? 他漫不经心的用扇柄挑起齐彻的下巴,声音轻的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看来三殿下倒是很看重你,就连刺杀本相这样的大事,都告诉了你。” 齐彻呼吸微滞,眼底的惊恐再也藏不住,“谢相明鉴,下官绝无……” “嘘——”谢云祁折扇抵在他的唇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本相现在只问你一个问题,楚泓许诺了你什么?公主的命?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轰! 这一刻,齐彻突然浑身巨颤,心头狂跳。 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逃不过他谢云祁的眼睛。 他的确私下里跟三皇子达成过交易。 只要他能助三皇子得到想要的东西,对方承诺,事成之后,送他登上百官之首的位置,并且楚青鸾也交由他处置。 他知道这个计划很疯狂,也很冒险。 但齐彻在牢里这么多天,也想了许多。 与其就这样自甘堕落,认命,还不如放手一搏。 若是赢了,他照样能得到楚青鸾,他会让她明白,只有他齐彻,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可如今,这所有的计划似乎都已经被谢云祁识破。 良久,齐彻忽然低笑出声,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谢相既然已经看穿了一切……那为何不去告诉公主?” 他脸上的卑微怯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自信:“您现在就可以去去告诉她,说我要害她,说我与三皇子勾结……” 他嗤笑一声,“您猜……她会信吗?” 谢云祁眯起眼睛,手中的折扇不自觉的收紧。 “公主最恨被人欺骗。”齐彻步步紧逼,眼中带着恶意快感:“若她知道您一直在暗中调查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您猜,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谁?” “更何况,您当真以为,公主就完全信任你吗……呃……” 话音未落,齐彻的脖子已经被谢云祁掐住,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手中的折扇‘唰’的展开,锋利的扇缘抵在齐彻的喉间:“你以为,本相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么?” 齐彻却笑得越发癫狂,艰难地吐出声音;“谢相当然不需要证明,可她永远都……不会信你……”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第54章 门口那尊‘望妻石\\\’,更得公主信任! 谢云祁竟直接卸掉了齐彻的下巴,让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本相最讨厌聒噪的畜生。”他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暗色。看着齐彻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声音轻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以为说这些话,就能挑拨本相与殿下的关系?” 他忽然从身上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正是楚青鸾早上出门时佩戴的那只。是昨日楚青鸾出发去早朝的时候,两人有过短暂的触碰,他从她身上顺下来的。 “知道这是什么吗?” 齐彻盯着那只精致的香囊,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是殿下今早亲手交给本相的……” 齐彻的瞳孔骤然收缩。 “啊……啊啊……” 齐彻被卸了下巴,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不! 这不可能! 楚青鸾的为人他知道,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投入另一段感情。 谢云祁一定是在诈他! 一定是! 谢云祁欣赏着齐彻扭曲的表情,心中的郁闷终于舒畅了一些。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激怒齐彻。 因为他有句话说得对。 楚青鸾不信任他。 相比之下,大门外那尊‘望妻石’可能更得她的信任。 可那又怎样? 现在不信任他,那他就想办法,获得她的信任。 收拾完齐彻,谢云祁负手走出了马厩,吩咐下人仔细看管好人,若是胆敢让齐彻走出这院子一步,提头来见。 下人们不敢大意,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对齐彻轮流看守。 消息传到主院时,楚青鸾刚用过晚膳。听到说谢云祁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齐彻终于老实下来,她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转眼开始琢磨刺杀案的事。 而就在这时候,下人来报,说太子在门外求见,人已经被引到了花厅。 楚青鸾有些诧异。 她和太子楚琅的关系,远不到私下拜见的地步,两人在朝堂上向来都是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 可他此番私下来公主府拜见,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楚青鸾眸光微动,吩咐下人先上茶,自己稍后就到。 岂料这时候,谢云祁刚好走来,与出门的楚青鸾刚好碰到一起。 此时的谢云祁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牙白锦袍,身上也没了齐彻的血迹,衣炔间暗绣的云纹在行走间若隐若现,衬得他整个人如谪仙般清贵出尘。 最慑人的还是他那双狭长的凤眸,眼尾一粒浅痣点缀在瓷白的皮肤上,像是不慎溅落的墨点,偏生为这张清冷矜贵的面容平添了三分妖异。 得知太子来访,他似笑非笑的朝着楚青鸾打趣道:“太子此番前来,想必是来示好的,殿下可要与太子化干戈为玉帛?” 楚青鸾脚步一顿,侧头看他:“谢相觉得呢?本宫能和楚琅和平共处吗?” 谢云祁眼神微微一暗,眼尾的浅痣也跟着暗了几分:“殿下与太子之间,就像这请帖上的金线,看似交错,实则泾渭分明。” 楚青鸾挑眉:“谢相这是在劝本宫退让?” 她逼近谢云祁一步,反问道:“那谢家呢?谢贵妃呢?谢相可能代替他们做主?让楚琅主动退位?” 谢云祁眸色幽深,“臣只是觉得,有些棋局,与其正面厮杀,不如……借刀杀人。” 楚青鸾眉尾微微一挑:“哦?谢相是想借谁的刀?” “三皇子近来动作频繁,太子想必也很头疼,不如就让这把刀,先替殿下试试锋芒好了。” 楚青鸾红唇微勾:“谢相好算计。只是你这样做,置谢家于何地?谢家可会同意你算计楚琅?” 她语气带着几分讽刺,显然没把谢云祁的话放在心上。 谢云祁是谢家的核心人物,谢贵妃是他的亲姑姑,可以说他谢云祁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于谢家,当然,他本身也很优秀,很努力。 但如果撇开谢家,他也仅仅只是个朝臣而已,不是吗? 谢云祁眸色一暗,似有些不悦:“臣说过,殿下想要的,臣都能替您抢得来,殿下不信臣?” 楚青鸾有些不悦的皱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谢相认为,本宫想要的东西,需要靠别人去抢?” 她逼近一步,清冷的眸子直视谢云祁:“这江山,这权柄,若本宫想要,自会亲手去取。” 谢云祁呼吸微不可察的一滞。 就是这双眼睛,就是这个味道。 楚青鸾此时正站在他面前,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清冷的梅香,那双总是莹润清亮的眸子,此时像是淬了火的刀刃,锋利又明艳。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不容侵犯。 ——太耀眼了。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与锋芒的样子。 让人心动—— 同时,心底也不由自主的生出邪念。 谢云祁心跳有些加速,血液里像是燃起了一把火,喉咙有些痒。 他退后半步,优雅地行了一礼,嗓音微哑:“殿下说得是。” “那臣便拭目以待,看殿下如何亲手执棋。” —— 与此同时,太子楚琅正端坐在前厅,见楚青鸾入内,立刻起身,脸上挂着一贯温润如玉的笑意:“皇妹可算来了,孤还以为要等到日落西山呢。” 楚青鸾唇角微勾,不紧不慢的在上首落座,“皇兄说笑了,本宫方才在处理些琐事,倒是让皇兄久等了。” 楚琅脸上笑意不减,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皇妹如今要调查遇刺一案,日理万机,孤自然能理解。” “只是谢相伤势未愈,皇妹又忙,能照顾的过来吗?” 楚青鸾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皇兄今日来,就是为了关心谢相的伤势?” “自然。”楚琅抬手示意,一旁的随从立刻奉上一个檀木匣子:“此乃西域进宫的雪灵芝,对伤势极有裨益。”他亲自打开匣子,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药材,“这是孤特意为谢相准备的。” 楚青鸾淡淡的扫了一眼,“皇兄有心了,正好,本宫方才还跟谢相商量着——” “太子殿下的厚爱,臣愧不敢当。” 楚青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一道突兀的声音给打断! 第55章 下堂夫?错!是本宫休了他! 谢云祁缓步而出,下颌线紧绷,脸色仍有些苍白,却丝毫不减风华,朝楚琅行礼时,眼尾那颗浅痣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楚琅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随即笑道:“谢相不必多礼,本该早些前来探望你的,只可惜朝务缠身,耽搁至今。” 他上前一步,语气诚挚:“谢相伤势未愈,孤在城外的温泉庄子近日刚修缮完毕,那泉水对疗伤有奇效,不如移步前去疗养?” 那处庄子,是谢贵妃以前的陪嫁,据闻其间连接的是地下千年的活火山脉,泉水乃是天然的“灵脉之眼”,富含多种珍稀矿物,浸泡其中,不仅能祛病强身,对于陈年旧伤更是有奇效。 就连楚青鸾都有些意外。 据说这庄子连谢贵妃都没去过,如今就邀请谢云祁过去养伤,可见对他的重视。 而谢云祁却神色未变,眼底一片疏离:“殿下的美意,臣心领了,只是太医嘱咐过,臣这伤需得静养,不宜挪动。” 楚琅眉头一皱。 他早听说谢云祁被安排在公主府最偏僻的一处院落,那地方阴冷潮湿,哪里适合养伤? 分明是楚青鸾她故意冷落。 “谢相何必见外?”楚琅意有所指的看了楚青鸾一眼,“寒竹苑地处偏远,怕是不利于伤势恢复,孤那庄子……” “殿下多虑了。”谢云祁打断他,“寒竹清幽,正合臣心意,更何况……” 他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愉悦:“我还需要配合公主查案,此去城外,怕是多有不便。” 楚琅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谢云祁竟当着楚青鸾的面拒绝了自己。他可是储君,眼下都屈尊降贵的来请他了,还摆架子? 楚琅很不高兴。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 但他日后还需仰仗谢家,自然不可能因此得罪谢云祁。 于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重新扬起笑意:“既然谢相有伤在身,孤自然不好勉强。” 他放下茶盏,语气缓和:“只是那温泉庄子确实对疗伤有奇效,若谢相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派人来东宫传话。” 谢云祁微微颔首:“多谢太子体恤。” 楚琅的目光在谢云祁和楚青鸾之间转了一圈,意味深长的道:“说起来,孤听闻皇妹此前在民间的丈夫,如今也住进了公主府?可这毕竟是男女有别,皇妹日后可是要选驸马的,难道就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楚青鸾指尖一顿,抬眸看他,“皇兄消息倒是灵通。” “皇妹莫怪,孤这也是关心你。”他故作关切,“毕竟,堂堂公主,留个下堂夫在府上,这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下堂夫?”楚青鸾轻笑一声,“皇兄怕是记错了,当初和离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是本宫休了他。” 谢云祁眼尾微挑,唇角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楚琅被噎了一下,仍不死心:“可如今他又住进公主府……” “怎么?皇兄连本宫府上的下人都要过问?”她突然打断楚琅,目光如刀,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谢云祁。 “还是说……皇兄是怕本宫与谢相走得太近,坏了你拉拢谢家的大计?” 楚琅脸色骤变! 楚青鸾径直起身,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番衣袖,“皇兄放心,本宫对谢家没兴趣。” 她瞥了眼谢云祁,红唇微勾:“倒是你那位好三弟,听说最近和顾家倒是走得很近呢。” 楚青鸾觉得,谢云祁说得也有道理,楚琅如此清闲,与其让他整日里盯着自己没事找事,不如主动替他找点事情干,比如让他把火力对准她那三皇兄,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 从公主府出来后,楚琅心情很不美妙。 回到宫里,他径直来到了谢贵妃宫中,下人们见他沉着张脸,立刻识趣的退下。谢贵妃正倚在软榻上品茶,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得轻笑道:“怎么,又在楚青鸾那儿碰钉子了?” “母妃!”楚琅气得在殿里来回踱步,“谢云祁他,今日竟然当着楚青鸾的面,拒绝儿臣的邀请,还说什么公主府寒竹清幽,正合心意。” 谢贵妃先是一愣,紧接着柳眉微微蹙起。 “母妃,你说谢家会不会倒向楚青鸾?” 谢贵妃摇头,声音带着笃定:“傻孩子,你还没看出来,云祁这是在替你试探楚青鸾的底细呢。” “底细?”楚琅一脸的疑惑。 谢贵妃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你且仔细想想,云祁为何非要住进公主府,还偏偏是寒竹苑?” 楚琅皱眉思索,“难道不是为了……” “寒竹苑虽地处偏僻,但同时也人迹罕至,听闻陛下前几日已经秘密将北境的布防图给了楚青鸾,就藏在公主府。” 楚琅倒吸一口冷气:“母妃的意思是……” “云祁这是在替你探路呢。”谢贵妃自信的道:“谢家的老太君前日才派人进宫表过忠心,说谢家会永远站在你这边,难道你连自家表兄都信不过?” 楚琅皱眉。 他没有反驳谢贵妃的话,可同时心里也有些疑惑。 方才谢云祁对他的态度,真的是母妃所说的那样吗? 谢云祁,是在替自己探路? “可儿臣今日,分明看见他跟楚青鸾……” “做戏罢了。”谢贵妃轻笑道,“楚青鸾刚和离归京,早已失了清白,就算她贵为公主,你外祖母她们,也绝对不会同意谢云祁去尚公主的。” 楚琅听闻后,脸色稍霁。 “母妃说的是。说起来,皇妹才跟人和离,眼下表哥住进公主府,很容易招人非议,更何况。儿臣还听说那新科状元齐彻今天也进了公主府,想来也定是为了公主府的布防图。” 谢贵妃点头,“齐彻那边,依照楚青鸾的性子,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至于你表哥这边,且就等着他的好消息。” —— 与此同时,顾家。 夜已经很深了,李氏的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时,丫鬟打了水进来,伺候李氏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嘴里道: “夫人已经连续三天晚上梦魇了,明日可要唤大夫来看看?” 李氏抬手,阻挡了丫鬟的建议,“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穿着衣服起身,很快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眼睛有些空洞的望着窗外的月光。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刚过了亥时。” “亥时……”李氏在嘴里呢喃着,想来嫣然应该已经睡下了。 连续几日,她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时间刚好是她在佛寺难产的那日,整个厢房都被鲜血染红。梦里她痛苦的挣扎着。却始终看不清那接生嬷嬷的脸。 只有那一声‘恭喜夫人,是个千金’的呼喊声,在梦里不断的回响。 她依稀记得,在昏迷之前,她瞥了一眼自己生下的孩子,的确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眉眼跟自己小时候一样,很精致。 可等她努力想要再看清的时候,却控制不住的意识逐渐抽离,昏迷中,她似乎听到有人轻手轻脚的在房间里走动,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换命’、‘泼天的富贵’之类的。 等再醒来时,寺庙已经恢复了一片祥和,所有人都朝她恭喜。顾霆远听闻后,连夜赶来了陇西,将她们母女接回了京城。 这一晃,就是十八年过去,眼看顾嫣然已经长大成人,出嫁了。 可不知为何,那日在见过知夏过后,她脑海里就总忍不住想起知夏的眉眼,反复描绘着,最后竟惊奇的发现——知夏的眉眼,竟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十分相似。 再加上她看到知夏第一眼时的反应,心底那股奇妙的感觉就更盛。 “大小姐呢,睡下了吗?”李氏突然问道。 丫鬟看了眼顾嫣然院子的方向,答道:“回夫人,小姐今晚出去了一趟,才刚回来不久,想来应该还没睡下。” 李氏站起身,朝身上拢了件披风,“走,去看看嫣然。” 然而李氏不知道,这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竟差点让顾嫣的身份当场被拆穿。 第56章 她手上的胎记,是假的! 很快,李氏带着心腹侍女来到了顾嫣然的菡萏苑,见屋里只点着一盏微弱的夜灯,床幔半垂,窗户也没关,廊下守夜的小丫鬟整个就一小鸡啄米一般,不断的打瞌睡。 终于,小丫鬟感觉到一股阴影笼罩在自己的头顶,她忙揉眼一看,竟看到李氏正站在自己面前,脸色不愉。 小丫鬟慌忙起身告罪:“夫、夫人,奴婢该死。” 小丫鬟说着,就跪了下去。 李氏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小声些,别吵着了顾嫣然,然后推门进去。 屋里,顾嫣然已经睡着了,背对着门的方向,身上寝被半拢。 李氏看了眼旁边的窗户,叹息道:“这孩子,睡觉也不盖好被子。” 就在李氏帮顾嫣然拢被时,忽然就注意到顾嫣然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那儿有一枚鸢尾花形状的胎记,只不过不知是不是李氏的错觉,这颜色似乎比记忆中淡了许多。 李氏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凑近细看。 “点灯!”她低声吩咐丫鬟。 烛火渐亮,李氏的指尖悬在那枚胎记上方,瞳孔微缩。 从前没注意,这印记的边缘,竟过于整齐,不似天生的胎记,倒像是……画上去的? 正当李氏惊疑不定的时候,顾嫣然却在这个时候醒来了。 她翻了个身,发现床前有一道人影,惊了一瞬,待看清是李氏后,很快将手臂缩回被子里。 “母、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李氏压下心头的惊疑,勉强笑道:“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他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去逛书肆了。”顾嫣然随便扯了个谎。 她今晚其实是去见三皇子了,对方说了,齐彻活着比死了的价值更大,暂时先让他呆在公主府,打探一番虚实。 顾嫣然不想再跟齐彻有瓜葛,便想法子暗示了三皇子,愿意投诚,只不过条件就是,若三皇子最后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许她一个侧妃之位,还要把齐彻交由她处置。 三皇子应下了,为了表示诚意,两人多喝了几杯,差点擦枪走火,可一想到她肚子里还有孩子,顾嫣然这才作罢。 见李氏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顾嫣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抠了抠手指。 “母亲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李氏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没有戳破。 小时候,顾嫣然就是这样,每次只要一撒谎,就会下意识的抠手。 “没有,我只是担心你身子不舒服,这才过来看看,明日一早,我让厨房给你炖鸡汤补补。” 顾嫣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随后撒娇似的抱着李氏的胳膊:“我就知道,在这世上,就只有母亲对我最好了。” 李氏眼神暗了暗,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抚。 之后,母女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李氏便出了院子。 结果,在刚走到一棵桃树底下,李氏便再也忍不住,弯腰扶着树干,‘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夫人!” 身后的丫鬟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 半晌后,李氏抬头,望着菡萏苑的方向,眼底一阵忽明忽暗。 “明日动身,本夫人要回一趟陇西!”李氏忽然道。 …… 而此刻,床榻上的顾嫣然猛地掀开被子,盯着手臂上颜色已经淡下去的鸢尾花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迅速地翻下身,从妆奁暗格里取出一盒特制的颜料,对着铜镜小心地补画起来——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竟差点把这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没错,她胳膊上的胎记,是假的,小的时候,是她的乳母葛嬷嬷每每趁他睡着的时候给画上去的,当时还诓骗她说这是美的印记,要一辈子留在手上,千万不能掉色,否则,就会带来灾难。 彼时的顾嫣然深信不疑,可就在一年前,亲眼看到葛嬷嬷在调配颜料,顾嫣然才终于明白——这胎记是假的。 葛嬷嬷告诉她,自己就是个冒牌货,顾家真正的小姐早就流落在外…… 从那之后,顾嫣然就开始自己调配原料,自己画,从不假他人之手。 至于葛嬷嬷,早在一年前就被她找了个理由,发卖了出去,最后在流放途中‘意外’身亡。 可顾嫣然其实不知道,葛嬷嬷还有个养女,叫做小莲,早已经嫁给了齐彻的同窗好友宋祥…… 就在两个月前,恰逢齐彻高中,宋祥携妻进京道贺,见到了顾嫣然。 酒过三巡之后,小莲无意中说出了这个秘密。 至此,齐彻拿捏住顾嫣然的把柄,逼得她不得不委身嫁给他—— “小姐,奴婢熬了安神汤,您要先用一些吗?” 丫鬟的声音传来,将顾嫣然从回忆中抽离。 顾嫣然也没了睡意,索性起身,问:“去将前两日刚得的琴谱取过来,本小姐要练琴。” 丫鬟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现在吗?” 深更半夜的,要练琴? 顾嫣然不满的眼神扫过去;“没听见吗?” “奴婢不敢。” 小丫鬟一惊,忙下去取琴谱。 顾嫣然则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齐彻那边肯定是靠不住了,而且从李氏方才的神情来看,也极有可能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世。 那么现如今,她就只能自己想一条出路。 如今朝堂之上的势力,三足鼎立,而她最有可能攀附上的,就只有三皇子楚泓了。 听闻三皇子喜好听琴,而她从小就苦于练习,也精通琴棋书画。若能借此乘上三皇子这艘船,将来就算自己的身世被曝光,也不用怕。 顾嫣然的算盘,旁人不得而知。 而此时的公主府外,那棵老槐树底下,依旧矗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 知夏从门缝里总算确认了那道身影,就是裴渊无疑。 一整晚,知夏都有些心神不宁,纠结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公主。 偏这时候,公主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知夏见状,忙推门进去。结果看到楚青鸾眉头紧皱,坐在床榻上。 “公主?可是奴婢吵着了您休息?要不奴婢……” “无妨,本宫只是在想些事情,没睡着。” 她在回想刺杀案的事,已经两天过去了,案件还没有眉目,不禁心下有些着急。 知夏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建议道;“既然公主睡不着,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说不定散散心看看月亮,心情就会好很多。” 楚青鸾有些犹豫。 这么晚了,更深露重地,去花园里散步? 她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知夏身上。 知夏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忙解释道:“奴婢只是建议,公主要是觉得不方便,咱就别去了,我这就去给您拿安神香。” 然而就在这时,楚青鸾却已经掀开锦被准备起身。 “你说的没错,出去走走,看看月亮也挺好!” 就这样,主仆二人提着一盏橘黄灯笼,行走在后花园。 也不知知夏是有意还是无意,走了一段路后,伸手指着府门口的方向,“公主,那儿有好多萤火虫,奴婢去给您抓过来,做成萤火虫灯可好?” 楚青鸾往那边一看,在公主府的围墙底下,种了不少奇花异草,有许多萤火虫正围绕在围墙下面,翩翩起舞。 这一幕,也算得上是公主府里难得的好景致。 楚青鸾抬脚朝着那处围墙走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知夏却突然暴起,朝着门口的方向吼道: “哪里来的贼人?深更半夜竟蹲守在公主府!” 知夏说着,抽出腰间的软鞭,朝着门口大槐树底下的那道身影就挥了过去—— 第57章 你,心悦本宫么? 知夏的软鞭很快凌空而去,凌厉的鞭花扫落了一地的树叶。 就在这时,树下的身影也被迫闪身,楚青鸾刚好瞧见,月光下露出的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来——不是裴渊又是谁? “裴将军?”知夏‘恰到好处’的震惊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我还差点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毛贼呢。”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地上那深深的脚印,“裴将军这‘路过’,可真是站得够久的。” 裴渊被抓了现行,颇有几分狼狈,古铜色的肌肤都遮不住那张涨红的脸。 “我……只是路过此地。” 知夏听到这个回答,颇有几分怒其不争。 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怎么这会儿就跟个愣头青似的。 就算要找理由,也该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好? 还路过,谁家好男人会大半夜的路过公主府门口,还把自个儿站成了望妻石。 知夏先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紧接着眼珠子一转,突然捂着肚子哀嚎一声。 “哎哟!公主,奴婢好像晚上吃错了东西,有些腹痛……” 她在楚青鸾看不见的角度,还朝着裴渊使了个眼色,然后又道: “裴将军,劳烦你先陪公主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不等楚青鸾反应,知夏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临走前还‘不小心’让风吹灭了灯笼。月光下,只余两人相对而立。 裴渊面对楚青鸾,顿时手足无措,连呼吸都放轻了。夜风拂过,带着槐花的清香,还有楚青鸾身上若有若无的梅香。 楚青鸾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定定地望着裴渊,内心一阵复杂。 而此时,裴渊的内心也在做着无人挣扎。 天知道,早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的幻想过看着公主从里面出来。 可真当她出来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无用极了。 “公主,臣、突然想起军营里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转身就要走,脚步凌乱的差点就要绊倒自己。 “站住!”楚青鸾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传来,却让裴渊瞬间定在了原地。 “转过来。” 她再次命令道。 裴渊机械的转身,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靴尖,不敢抬头。 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大将军,此刻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裴渊,看着本宫!” 裴渊身体一僵,紧张的呼吸都要止住。 他缓缓抬起头,月光下,楚青鸾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双往日里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此时布满血丝,眼下泛着青黑,下颌处还冒出了胡茬,整个人憔悴的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可他的眼神却滚烫,眼底像是压抑着千言万语,又像是一碰就会决堤的洪水。 “你——” 楚青鸾心头一震,手指下意识的收紧。 她上前一步,在裴渊面前站定,明明比对方还矮上半个头,可从气势上却焕发出不容置喙的气场。 “你打算在公主府外当一夜的门神?” 裴渊身子一僵,狼狈地别过脸,“殿下、臣……路过。” 楚青鸾轻笑一声,仰头看他:“路过到本宫府外枯站了两个时辰?” 裴渊低着头,没说话。 良久后,似乎终于鼓起勇气,问;“殿下为何纵容谢云祁?”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般质问的语气,显得自己像个妒夫。 “裴渊。”楚青鸾突然唤住他,目光平静:“你在以什么身份来问本宫?”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的扎进他最脆弱的地方, 裴渊的脸上瞬间惨白! 是啊,他以什么身份?臣子?旧部?还是……那个连心意都不敢宣之于口的懦夫? “臣僭越,请殿下治罪!” 下一秒,裴渊跪地,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颈部绷出凌厉的线条。 楚青鸾目光紧锁住他,“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臣……” 他喉结剧烈滚动,手臂上的青筋根根鼓起,隐忍又克制。 “裴渊,看着本宫!”她命令道。 下一秒,她伸出手玉手,指尖轻轻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面对自己的目光。 裴渊一时不察,眼底翻涌的暗潮在面对她冷静的目光时,骤然冻结。 数年来的隐忍,克制,仿佛只要最后一根稻草,就能悉数冲破那层脆弱的桎梏。 “是心悦本宫么?” 第58章 你越想推开,臣就越想把你拽进这深渊呢 “是心悦本宫么?” 她忽然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裴渊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不断的敲打着他的理智。 他满腔的爱意在这一刻,被她以这样的方式道出来,竟让人无所适从。 “殿下!”他嗓音嘶哑的不像话。“臣自知僭越,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暗沉: “……是!” “臣……心悦殿下已久。” 他终于承认,嗓音里压抑着数年的情愫。说完这句话,像是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可紧接着,便是更深的痛楚。 他不该生出这样的妄念。 楚青鸾凝视着他,忽而轻笑道:“裴渊,本宫刚与齐彻和离,你便觉得自己有机会了?” 裴渊浑身一僵,眼底的光亮骤然暗了下去。 “殿下、臣心悦您,与任何人无关。” “可人心易变,今日你说心悦,明日呢?”她缓缓松开他的下巴,直起身体,声音几乎残忍。 “本宫不需要儿女情长,现实也不允许,裴渊,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裴渊如何能不明白,正是因为他很明白,所以才会如此的痛苦。 她不需要一个满心儿女情长的臣子,更不需要一个因私情而动摇的将军。 裴渊沉默良久,终于起身,嗓音低沉而坚定:“臣从未奢望过什么。 若殿下允许——”他抬眸,目光灼灼,“臣愿意做您手中最锋利的剑,至死……不悔。” 他不奢望她能给他回应或者承诺,对他来说,只要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哪怕远远地看着她。就足矣! 楚青鸾静静的注视着他,眸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裴渊。”她轻叹了一声,语气比方才柔和了几分,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错了!” “你不是谁的剑,也不是谁的盾。”她缓步走近他,目光如秋水般澄澈: “你是大楚的将军,是万千将士的统领,亦是本宫最信任的挚友。” “本宫不需要你牺牲自己,你应该有自己的抱负,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把自己困在这无望的执念里。” 轰! 楚青鸾的一席话,像一把钝刀一样,缓慢而深刻的划过他的心口。 他喉头发涩,却仍固执的低声道:“臣心甘情愿。” 楚青鸾摇头,眼底带着一丝无奈,“可本宫不愿。” 她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忽视:“裴渊,你值得更好的。” 不是作为谁的影子,谁的附属,而是堂堂正正的,为自己而活。 他呼吸微滞,胸口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桎梏。 可最终,他只是垂下眼睑,低低应了一声;“……臣,明白了。” 他缓缓收紧掌心,指甲重新戳破伤口,却仍旧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她可以不要他的爱,但不能阻止他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守护她的决心。 哪怕是以臣子的身份。 以挚友的名义。 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将军也好,侍卫也罢,只要他还能站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只要他手中的剑还能为她斩开前路。 那么,这份心意,就永远不会改变。 谁也不能阻挡。 包括她! —— 打发走了裴渊,楚青鸾也没了赏月的心情,径直回了院子。 然后就在刚转过一道回廊的时候,便瞧见谢云祁立在朱漆廊柱旁,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阴鸷的笑意。 “殿下真是好兴致。”他慢悠悠的踱步,玄色的大氅下露出胸前包扎的绷带。 “这深更露重的,竟与裴将军赏了这么久的月。可叫人羡慕。” 楚青鸾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谢相伤势未愈,不该出来吹风。” 谢云祁轻笑一声,逼近两步,挡住她的去路,阴凉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身上刮过,“臣这伤,比不得裴将军心里的伤重,毕竟方才他在殿下跟前跪着的那一幕,活像一条被主人丢弃的狼犬,殿下就真的狠心?” 楚青鸾驻足,微凉的目光直视谢云祁。 “谢相,堂堂百官之首,谢氏嫡子,如今竟学那市井妇人一般窥探嚼舌。” “怎么?是吃味了?” 谢云祁脸色一僵,眼神一暗,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云淡风轻。 “臣只是心疼殿下。”他突然凑近了几分,药香混合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刚处理一个齐彻,又招来一条甩不掉的忠犬,公主殿下,果真是多情啊。” 他用折扇挑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上暧昧地绕了两圈,语气幽怨:“殿下对裴将军都能垂怜三分,可为何独独对臣,却是这般疏离?” “啪!” 楚青鸾抬手打落他的折扇,眸中寒意冷冽。 “谢云祁,你该知道,你和本宫之间,注定没有结果。 所以,本宫再奉劝你一句,守好自己的心。” …… 直到楚青鸾的背影消失,谢云祁仍站在原地未动,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守好自己的心?”他低笑出声,指尖摩挲着方才触碰过她青丝的位置。 “咔嚓”一声! 一道闪电突然在夜空中劈开,照亮他苍白的脸上那抹扭曲的笑意。 紧接着,豆大的雨珠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角。 他舔了舔飘在唇上的雨水,呢喃出声:“可是殿下,您越是要推开,臣就越想……把您拽进这深渊里呢?” 什么叫注定没有结果? 皇权?世家对立? 那又如何? 若这世俗的礼法注定要将她阻隔在他触不可及之处,那他便亲手撕碎这枷锁。 他原想着,只要是她想要的,他愿意亲手为她摘来。 可眼下,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距离如此之近,胸腔那股阴暗的欲望开始逐渐滋生开来。 若她不肯走下高台,那他便毁了她的江山,再亲手将她拽入深渊—— 又是一道惊雷闪过,雨水顺着谢云祁的下颌线滑落,钻进他的衣领里。 他依旧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底翻涌着近乎毁灭的疯狂。 —— 翌日,皇宫。 谢贵妃听说了齐彻住进公主府的事,还成了后院的一个马奴,顿时心生一计。 等楚皇下朝后,她照例前来给皇帝送药。 “陛下,该用药了。” 楚皇揉了揉眉心,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谢贵妃顺势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太阳穴,装若无意道: “臣妾听闻,那齐状元如今被革了功名,成了一个九品文书,如今又进了公主府,成了一名马奴?” “嗯。”楚皇闭目养神,“青鸾那丫头要出口气,朕也只能由着她。” 谢贵妃眼波流转,故作忧虑:“可如今臣妾那侄儿也在公主府养伤,这……两名男子同住公主府,到底于理不合,公主刚和离不久,臣妾担心会因此坏了公主名声……” 楚皇闻言,缓缓睁开眼睛,对谢贵妃的话也颇为认同。 这时,谢贵妃又趁热打铁道:“臣妾想着,不如早些为公主另择良配?一来可以让公主尽快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二来……” 谢贵妃指尖轻轻抚过楚皇的衣袖,语气温婉:“陛下也该为公主的将来打算,如今公主以女儿身调查重案,朝中难免有人非议,若能有个得力的驸马在旁辅佐,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为陛下分忧,何乐而不为啊!” 楚皇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似在认真考虑谢贵妃的话。 第59章 要不挑两个合眼的,养在府里当面首? “那爱妃觉得,谁最适合做驸马?” 谢贵妃见楚皇有意思,眼底笑意更甚:“陛下圣明,臣妾觉得,公主选驸马是大事,不如臣妾这几日先了解一番京中适龄未婚的官家公子,并调查一番他们的品性,再交给陛下抉择如何?” 楚皇欣慰的点点头,对于谢贵妃没有直接推举谁,而是要先做一番调查,很满意。 “好,那这件事,就辛苦爱妃了!”楚皇拍了拍谢贵妃的手。 谢贵妃眼底闪过一缕暗芒,“为陛下分忧,是臣妾该做的。” 要给楚青鸾选个什么驸马呢? 这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 与此同时,公主府。 楚青鸾刚回府,就听说下人来报:“公主,秦小姐来了,现在正等候在花厅。” 楚青鸾一怔,这才想起来,回京都好几日了,一直都还没抽空去定国公府走一趟,想来秦九歌定是坐不住了,这才主动找了过来。 她吩咐侍女,“去将本宫新得的琴谱取过来,送给九歌。” 算起来,秦九歌是她的表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可自从她三年前去江南查案后,两人才断了联系。 她已经有三年没见过秦九歌了,也不知道这几年她有没有变化。 楚青鸾脚步加快了几分,很快来到公主府的待客厅。 待客厅内,秦九歌正把玩着窗边刚折的一支海棠花,她黛眉如画,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尽显灵动之气,一身大红的金织罗裙,更衬得她灼灼桃李,明艳照人。 见到楚青鸾进来,她蓦然回首,明媚的眉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哟,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终于回来了。”说着,她将手中的海棠花随手一抛,转眼间,已经快步来到了楚青鸾面前。 楚青鸾还未曾开口,就被她轻轻捏住了下巴,左右端详: “让我瞧瞧,江南城的水土可还养人?” 她指尖的丹蔻艳得灼眼,“啧,怎么眼角都生出细纹了?定是那负心汉给气得。” 周遭的侍女们闻言,低头闷笑。 楚青鸾拍开她的手,“三年不见,秦大小姐还是这般……” “貌美如花?”秦九歌接的顺口,“本小姐知道自己貌美,公主不用一见面就强调这点。” 楚青鸾嘴角狂抽。 罢了,秦九歌还是那个秦九歌,一点没变。 她走到主座坐下,轻轻抿了口茶,转移了话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秦九歌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画轴,“喏,给你的礼物。” 随着画卷哗啦啦的展开,楚青鸾瞧见,竟是一副精心绘制的美男图,每张画像的旁边,还标注着该男子的家世,背景,还有性格特长等等。 楚青鸾愣住! “怎么?看呆了?” 秦九歌红唇一勾,笑得一脸明媚。 “本小姐先前在清水县的时候可是发下过豪言壮语,一定要赶在你回京之前,替你搜罗全京城最好的儿郎。” 说着,秦九歌指尖轻点画卷,“这些可都是本小姐亲自把关的,各个种类的都有,保准比齐彻那负心汉强上百倍。” 突然,她凑近楚青鸾,一股淡淡的芍药香扑面而来:“要不?先挑两个合眼的养在府里当面首?” 她用手指着画像中一位眉眼如画的公子:“这位林小侯爷最是知情识趣,琴艺堪称一绝……” “还有这个,周大公子,最擅吹箫……” 楚青鸾无奈的按住画卷:“九歌!” “怎么?嫌少?”秦九歌挑眉,又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另一卷画轴。 “呐,这里还有十二个备选的,都是家世清白的好儿郎。你要是愿意,全都收进公主府,也不是不行。 听说你要办琴会,这些人可都眼巴巴地盼着请帖呢。” 楚青鸾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画轴推了回去:“九歌,本宫现在要处理刺杀案的事,哪里有闲工夫办什么琴会?” 秦九歌却不依不饶,一把按住她的手:“少来!你府上还养着谢云祁和齐彻两个大男人,当我不知道?” 她眯起眼睛:“该不会……你真对那谢云祁有什么想法?” “胡说什么?”楚青鸾抽回手,哭笑不得。“谢相不过是在府里养伤。” “呵!谁知道是不是借养伤之名,行勾引之事。” “不过既然不是,那你怕什么?”她又凑近几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除非,你心里还惦记着齐彻那个渣男?” 楚青鸾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秦九歌!” 三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咬出来。 “好好好,不提那个负心汉。”秦九歌见好就收。 “不过我已经把帖子都发出去了,时间就在三日后,地点在望月湖畔,你要是不答应…… 我就进宫去告诉陛下,说你看上了谢云祁!” 秦九歌威胁她。 楚青鸾:“……” 半晌后,她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伸手接过秦九歌手里的请柬。 “罢了,本宫会考虑的。”她含糊道。 秦九歌得逞地笑了,“这才对嘛。”她起身整理了裙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记得好好挑啊,公主殿下。” …… 直到那抹绯红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楚青鸾看着手中的请帖,无奈的摇头。 然而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公主,曹公公来了,说是陛下宣您进宫一趟,有事相商。” 楚青鸾顿了顿,猜想父皇找自己可能是要问刺杀案的事,于是吩咐道:“去告诉曹公公,本宫换身衣服,即刻进宫。” 楚青鸾很快起身前去更衣,而那卷画轴,则被她随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并没有留意。 殊不知,等她走后,一道颀长的身影自门外而入,一袭墨色的锦衣玉袍,勾勒出男人姣好的身材。 很快,一双冷白且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桌上的画卷,轻轻展开。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男人那暗沉如海的眸子猛地缩紧,一股慑人的威压自他身上喷薄而出—— 男人下意识的蓄力,一股内力逐渐朝着掌心汇拢,只需稍稍用力,他手中的卷轴立马就能化为灰烬。 可他却在最后一刻突然止住了。 光是撕毁画卷有什么用? 他缓缓松开力道,又重新展开画卷,一一浏览上面的名字。 “林小侯爷、周公子……”甚至还有镇北王府世子都算上去了。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张张画像,嘴里每念出一个名字,眼底的阴鸷就深一分。 这时,窗外忽然响起脚步声,谢云祁目光一凛,迅速将画卷恢复原状,放回原来的位置。 “大人?”侍女惊讶的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男人,“您怎么……” “路过。”谢云祁微微一笑,仿佛刚才的阴郁荡然无存。 “听闻殿下要办琴会,特来道贺。” 侍女虽心中疑惑,但却识趣的没有多问,拿起桌子上的画像就走了。 “想选驸马?”谢云祁轻声呢喃,手上内力一震。 ‘咔嚓!’ 上等的檀木圆桌,中间瞬间出现了几道蜿蜒的裂缝。 “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的余音消散在风中,唯有那双幽深的黑眸,望着屋檐上的檐角,眼底一片晦色。 第60章 若是你喜欢,把他们俩都纳了,也不是不行 对于谢云祁发现画轴的事,楚青鸾一概不知。 此时她已经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思索着这两天了解到的证据。 根据刑部那边查验,刺客所用的箭矢上,尾部箭羽的粘合剂却跟北境军械所使用的粘合剂有区别。 是采用一种在东南地区盛产的深海鱼胶制作而成。而三皇子楚泓的生母姜嫔,恰好出身于东南地区,是当地某个部族首领的女儿,被当做礼物进献给楚皇,成为后宫里的一名妃子。 因姜嫔生的十分貌美,又温柔体贴,很受楚皇的喜爱,所以破例允许她将三皇子养在身边,和太子一起进入尚书房学习功课,并参与政事。 而此次谢云祁遇刺的背后,似乎也还有顾家人的手笔。 楚青鸾心想,看来裴渊先前分析的没错。顾家,确实已经和她那三皇兄私下达成了合作,选择在自己回宫当天刺杀谢云祁,再嫁祸给自己。让太子和自己鹬蚌相争,他自己最后渔翁得利。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好好去会会她的那位三皇兄。 不多时,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皇宫。 养心殿内,楚皇正在批改奏折,见楚青鸾进来,他脸上扬起和煦的笑意。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楚青鸾屈膝行礼。 楚皇放下朱笔,朝她招手:“青鸾,你来了,快坐。” “这几日回京,住的可还习惯?你的公主府三年没住人,要不要朕让内务府再添置一些东西过去?” 楚青鸾在龙案旁的绣墩上坐下,浅笑道:“多谢父皇挂念,儿臣一切都好。” 楚皇满意的点头,随后装若不经意的问道:“朕听说,齐彻如今到了你的府上,做了一名马奴?” “回父皇,是!” 楚青鸾神色未变,“他既敢负儿臣,就该付出代价。” 楚皇仔细观察她的表情,“那你对他……可还有旧情?” 楚青鸾抬头,静静的看着楚皇。她发现他鬓角似乎又添了几个白发,眼角的尾纹也加深了许多。 知道父皇这是关心自己,于是道:“父皇放心,儿臣现在看到他,就像看到一块脏抹布,只想扔得远远的。” “至于他进府里一事,此乃谢相所为,说是要替儿臣出口气。” 楚皇闻言,大笑起来:“好!这才是皇家公主该有的气度。” 他欣慰的拍了拍楚青鸾的手,随后却又突然叹了口气,眉宇间浮现几分愁容。 “你能看得开,父皇甚是欣慰,只是……” 楚皇欲言又止,转头望向窗外,“朕这身子骨,近来是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这时,尧公公适时上前,给楚皇添上一杯热茶,满脸忧色的插话,“陛下昨儿批折子到三更天,今早又咳了血……哎,陛下,您可得注意着身体呀。” “要你多嘴!”楚皇佯装呵斥,却又忍不住闷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病容。 楚青鸾忙上前扶住他:“父皇保重龙体要紧。” 楚皇摆摆手,虚弱的靠在椅子上,“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今裴渊虽掌管着部分兵权,可他终究是个外臣,而你终究是个女子,若没有个可靠的驸马扶持……” “父皇!”楚青鸾打断他,“儿臣现在只想专心政务,婚事……不着急。” 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今日父皇传她入宫,多半就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楚皇闻言,只觉得胸腔愈发沉闷,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尧公公忙递上帕子,片刻后,上面赫然印着鲜红的血迹。 “陛下!” 楚青鸾瞳孔微缩,胸口发胀。 却见楚皇强撑着露出笑容,“无妨……青鸾,父皇不是要逼你,只是……”他颤抖着握住楚青鸾的手:“就当让父皇安心,可好?” “青鸾,你该明白,要想坐上这个位子,就得懂得一些取舍,你和裴渊青梅竹马,他会很好的辅佐于你。至于谢云祁……” 楚皇顿了顿,随即又道:“若是你喜欢,把他纳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世家那边……” 后面的话,楚青鸾已经听不到了。 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满脑子里都被楚皇的这句话给雷得外焦里嫩。 父皇,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个裴渊,一个谢云祁,叫她都给纳了? 这都什么事。 可楚皇却一脸的认真,还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了然:“青鸾啊,父皇是开明之人,你若实在难以抉择,效仿前朝安乐公主的旧例,也未尝不可……” “父皇!”楚青鸾‘噌’的起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 “儿臣对裴将军只有君臣之谊,至于谢相——”她咬牙道:“儿臣恨不得把他扔出公主府!” “好好好,莫急。”楚皇捋须而笑,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 “那镇北王世子总该见见?听说那孩子生得俊朗,骑射功夫更是一绝……” 楚青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口气,忍着掀桌子的冲动:“父皇若是没别的事,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楚皇回应,她已经起身行了个礼,逃似地退出了养心殿。 直到走出宫门,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楚皇那句惊世骇俗的提议。 养心殿内,待楚青鸾的脚步彻底消失在殿外,楚皇脸上的病容一扫而空。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精光闪烁。 尧公公笑着上前,“陛下这招高明,奴才看公主殿下那表情,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 楚皇轻笑一声:“这丫头性子执拗,若不给她些刺激,怕是真打算要孤独终老了。” 他叹了口气,“裴渊忠心却太过克制,谢家那小子却又野心勃勃,哎!” “所以,陛下您是故意说那番话的?” “自然!”楚皇的眼底闪过了然。 “一次听着觉得震惊,多提几次,慢慢也就习惯了,不是吗?” 作为女帝,如何平衡前朝和后宫的势力,这是一门必修课。 所以趁着现在,他就要给楚青鸾灌输一个意识,那就是今后她的身边,不可能只会有一个男人。 尧公公闻言,忍不住笑道:“陛下用心良苦,不过老奴瞧着,公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开窍。” 楚皇意味深长的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所以朕才要循序渐进,今日这番话,不过在她心里埋颗种子罢了——” “她从小就聪慧过人,在政事上一点就透,可偏生在感情上,却像极了她母后当年。” 尧公公从身后递上披风:“那裴将军和谢相……” 楚皇目光深远。 “谢云祁心机太重,裴渊又过于耿直。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让青鸾明白—— 为君者,不该被儿女私情所困,既然难以抉择,不如都收为己用!” 龙椅之上,情爱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筹码。 窗外,最后一缕霞光隐入云层,楚皇负手而立,声音渐渐低沉: “朕能替她铺的路不多了……” 第61章 谢二公子遇刺! 这边,楚青鸾头一次从皇宫落荒而逃。她几乎是小跑着出宫门的。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知夏见状,急忙迎上来,一把扶住楚青鸾。 “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知夏跟随楚青鸾多年,还是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像是被什么重大的消息给打击到。 楚青鸾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没什么,回府。” 她可不想在这宫门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知夏,否则,她只会比自己更加震惊。 知夏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忙扶她上了马车。 “殿下,喝口水压压惊。” 知夏递上温热的琉璃盏,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主子的神色,“可是陛下跟您说什么了?” 楚青鸾接过水杯的手一顿,叹息道:“父皇要我同时纳了谢云祁和裴渊。” 话落,知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两位大人一、一起??这……” “很荒谬是不是?”楚青鸾苦笑。 “谢氏百年清誉,谢云祁更是文臣之首,裴渊忠肝义胆,是军中统帅,岂能受此等折辱?更何况……”她自己还和离过。 想想都觉得荒谬。 知夏震惊之余,很快又平复下来,有些古怪的看了楚青鸾一眼。小声道: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没准裴将军和谢大人都求之不得呢。” 在知夏眼里,自家公主就是哪儿哪儿都好,才华,谋略,都比现在那个草包太子强太多。大楚的未来只有交到公主手里才会有希望。所以她十分理解并赞同楚皇的做法。 “你在嘀咕什么?” 知夏这话说的很小声,楚青鸾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啊、那个,公主,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九歌小姐后天的琴会,您还去参加吗?” 楚青鸾沉吟。 知夏又道:“奴婢觉得去也无妨,横竖陛下都允您选驸马了,正好借机看看两位大人的心意。只是太子和贵妃那边……” 楚青鸾明白,一旦这个消息散出去,太子和谢贵妃一定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设法破坏她的选夫宴。 毕竟,太子一党肯定不希望她顺利联姻,来壮大自己的势力。 “太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楚青鸾道。 “那怎么办?琴会咱还去吗?” 楚青鸾略作沉思,突然道:“既然要办,不如办的热闹些。稍后传本宫的意思,给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千金都发帖子,就说本宫新得了前朝失传的琴谱,邀众人一同品鉴。” 既然是变相的相亲会,光有她一个人怎么行? 这趟浑水,自然要搅得乱一些,有些东西才好露出来。 知夏会意,眼睛一亮。 如此一来,这琴会就有了由头,不会显得刻意,又能趁机看清各家贵女的品性。 太子能拉拢朝臣,公主为何不能结交他们的掌上明珠? “殿下睿智,奴婢这就去拟名单,顺便也告诉九歌小姐这个好消息。”知夏有些跃跃欲试。 “只是裴将军那边……” “报——” 知夏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侍卫的声音响起。 “启禀公主,谢二公子在暗香楼附近遇刺,身中毒箭!裴将军已经将刺客擒获!现在将人送去了天牢。” 楚青鸾和知夏听闻,同时起身。 “那谢二公子可有恙?”楚青鸾问道。 侍卫答:“谢二公子无恙,只是轻伤,现在已经回谢家了。裴将军让小的来转告殿下,说大牢污秽,让您不必踏足,等他那边有了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 “去告诉裴将军,就说本宫在公主府等他的消息。” “是!”侍卫领命而去。 —— 是夜。公主府。 裴渊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换了件新衣服,确保身上再没有什么血腥味之后,才跨进公主府的门槛。 “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将军请随奴婢来。” 知夏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却总忍不住偷瞄身后的高大身影。 月光下,裴渊的轮廓分明,侧脸绷的很紧,鬓发束得一丝不苟,剑眉微敛,平日里总是冷峻如霜的俊脸,此刻被月色镀上一层柔光,像是千年玄冰遇见春日暖阳,悄然泛起粼粼波光。 在经过九曲回廊时,裴渊突然顿下脚步:“公主……可用了晚膳?” 知夏一怔,没想到他第一句问的是这个,“殿下气都气饱了,哪儿还吃得下……” 话一出口,知夏就后悔了,琴会的事,裴将军还不知道,此刻若是不小心说漏嘴,裴将军一定会伤心。于是连忙补救道: “将军放心,奴婢已经让厨房温着燕窝粥了。” 裴渊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很快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西街王记的桂花糕,她……公主从前最爱吃的。” 知夏接过油纸包,糕点还是温热的。 “还是将军想得周到,您先进去,奴婢一会儿就给公主送过去。” 裴渊进屋时,楚青鸾正在临摹一张字画,听见敲门声,她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进来。” 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裴渊单膝跪地:“臣参见公主。” 楚青鸾垂眸,目光落到他发顶的玉冠上,觉得有几分眼熟。 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是在三年前,裴渊及冠的那日,自己亲手送他的及冠礼。 没想到,他还戴着。 视线下移,忽然凝视在他抱拳的右手虎口上:“受伤了?” “追捕时蹭的,不碍事。”裴渊下意识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这时,只见楚青鸾已经起身,朝他逼近了两步:“审讯的怎么样了?” “臣已经查清。”他说着,从身后取出一个册子,递给楚青鸾,并解释道:“刺客赵耿,原兵部库房司库,因军械贪墨被查,流放平洲,此案,正好是去年谢大人所督办的。” 楚青鸾疑惑:“所以他是来报仇的?那为何偏要对谢云铮行刺?” 如果是回来找谢云祁报仇的,她能理解,可为何这次却刺了谢云铮? 谢云铮可从不涉朝政。 “此事是个意外。”裴渊顿了顿,解释道:“赵耿在暗香楼因一花魁女子与人争执,此事正好被谢二公子撞见,追杀时,他射出了当日和刺杀谢相一样的箭矢。”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断箭,上头的箭羽果真和先前刺杀谢云祁的箭羽一样。 楚青鸾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瞬,瞳孔微缩。 “人呢?” “死了。”裴渊声音发沉,“在狱中交代完之后,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 他忽然单膝跪地:“是臣一时失察,请公主降罪。” 第62章 不让我见?好!那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楚青鸾抬手虚扶:“起来,这件事怨不得你。”她淡淡的道。 “只是这赵耿,一个兵部的小吏,竟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府中竟能豢养死士?” 不仅如此,一个被革职的小吏,还能弄到这罕见的毒药,还有死士牙齿里藏的毒。 裴渊眼中寒光一闪:“臣这就去调查赵耿这三年来的行踪。” 公主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其实也怀疑,赵耿,只是幕后之人推出来的一个替死鬼。 “此事不急。”楚青鸾抬手,“只要幕后之人目的还未达成,就一定会再次露出马脚,三日后的琴会,本宫正好可以借此试探一番虚实。” “琴会?”裴渊不明所以。 但紧接着,他呼吸微微一滞,握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他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的一抹痛色。 “臣、明白了!” 他声音比先前低沉了几分,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臣会加派人手,保护殿下的安全。” 楚青鸾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过了一会儿,裴渊又道:“若殿下没有其它吩咐,臣、先行告退。” 他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厢房,只是那脚步却不及来的时候那样沉稳,像是多了几分落荒而逃。 穿过曲折的回廊时,秋风卷着落叶扑在他脸上,裴渊顿足,伸手按压在左胸的位置。 那里传来的钝痛,竟比他先前在战场上的致命刀伤还要疼,还要难熬。 哪怕明知道殿下早晚有这么一天,可真知道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为何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扯碎了一般。 “裴将军?” 这时,知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到裴渊捂着胸口扶着廊柱,颇为意外。 她是来给公主送桂花糕的,“这么快就和公主谈完了?” 裴渊背对着知夏,伸手抹了把脸才转身,见知夏正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他移开目光,含糊的点了点头。 “你进去,我先走了。” 知夏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影此时竟显出几分萧索。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桂花糕,轻轻叹了口气。 “殿下。”进屋后,知夏将糕点放在案几上,犹豫着开口,“奴婢方才看见裴将军了……” 楚青鸾正在翻阅琴谱,闻言只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知夏咬唇,补充道:“将军他……看起来不太好。” 楚青鸾抬起眼帘:“怎么个不好法?” 知夏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殿下恕罪,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楚青鸾合上琴谱,目光灼灼。 “殿下可知,裴将军他,喜欢殿下很多年了……” 殿内一时有些安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她的表情依旧很淡,看上去没什么起伏,“然后呢?” “然后?”知夏先是一愣,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顿时恍然大悟。 “殿下您早就知道了?” 楚青鸾轻轻摩挲着琴谱的边缘,唇角浮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知夏,你觉得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有结果吗?” 知夏偏头,秀眉紧拧。 难道不是吗? 楚青鸾起身,走到窗前,月光如水,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这世间的感情,不是付出就必定会有回报的。” 她声音平静,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裴渊待我很好,我很感激,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必须回应他的感情。” 知夏不大认同,“可殿下难道对裴将军,就没有一丝感情在吗?” 知夏从小也是和楚青鸾一同长大的,她见过裴渊为保护楚青鸾不受伤,与太子党派来的刺客拼死抵抗,也见证了三年前裴渊为寻找失踪的公主,不眠不休跑死了三匹快马,最后倒在血泊里的模样。以及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大将军,偏在公主面前一副谨小慎微,甚至有些卑微的模样。 说实话,知夏都感动了。 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为了公主,能做到这般。 楚青鸾转身,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或许,但感情并不是生命的全部,本宫不会因为感动或者愧疚就草率决定终身大事,那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她走到案桌前,指尖轻点在那曲《凤求凰》的琴谱上。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件美好的事,但若因此就要对方负责,那这份喜欢就变了味。”她抬眼看向知夏:“就像这首曲子,弹得好是情致,弹得不好,就成了负担。” 知夏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公主会这样看待感情。 “那、殿下打算如何对待裴将军的心意?” 楚青鸾轻轻合上琴谱:“尊重,但不盲从。” “若有朝一日,我选择他,只会是因为我们志同道合,能并肩看这江山如画,而不是因为他为我付出了多少。” 真正的喜欢,不该成为束缚对方的枷锁,若他真心待自己,就该明白,无论她最终选择谁,都该尊重自己的选择。 知夏有些怔怔地望着楚青鸾的背影,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何陛下总说公主最肖似他,这份通透与清醒,确实非常人所能及。 “奴婢明白了。”知夏深深行礼,“是奴婢想岔了。” …… 与此同时,公主府马厩。 齐彻正在弯腰清理马厩,粗布麻衣上沾满了草屑。他的动作机械而麻木,眼神还时不时地望着主院的方向。 这时,围栏不远处,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传过来。 “听说了吗?殿下三日后要在望月湖举办琴会……” “何止听说,我亲耳听知夏姐姐说,要给殿下选驸马呢!昨天九歌小姐还来了府里,送来了好多画像,还说要给公主挑几个面首先养起来……” “嘘……小点声,这种话岂是可以乱传的?” ‘啪嗒’一声! 齐彻手中的马刷重重的掉在地上,惊得里面的马儿一阵刨蹄狂跳。 两个议论的下人立马回头,刚好就看到齐彻双目通红,表情狞狰的冲过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马厩的腥臊味。 “你说什么?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也不知突然哪儿来的力气,冲过来揪起那个护院的衣领,几乎咆哮着质问。 “喂!你疯了吗?这里是公主府,快放手!”另一个护卫伸手去拦,却被齐彻猛地甩开。 齐彻却跟疯了似的,一把将人摔在地上,朝着门口就冲出去。 “我要见公主!” 他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现在!立刻!” “放肆!”那护院挣脱开来嫌恶的拍打衣袖:“你一个马奴,也配求见殿下?” 齐彻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的可怕:“不让我见?好……” 他转身就抄起旁边喂马的铁叉,“那我现在就死在这里,死在公主府!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青鸾逼死了自己的丈夫!” 铁叉‘哐当’一声捅进水槽,惊得马匹嘶鸣不止。下人们吓得连连后退,却见他真的开始砸毁马具,状若疯魔。 “疯了疯了!快!快去找管家!” 第63章 你要不要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刻钟后,知夏皱着眉头听完下人的禀告,气得抽出了腰间的软鞭。 “这个疯子!公主都要就寝了!” “知夏,让他进来。”楚青鸾清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听不出情绪。 她倒要看看,齐彻还想闹出什么花样来。 一刻钟后,侍卫押着齐彻进来时,楚青鸾正端坐在鎏金的屏风面前,指尖闲适的拨弄着琴弦。 一曲悠扬的琴声从她指尖缓缓流出,初时如清泉过石,叮咚间透着江南烟雨的柔婉,忽而又转作金戈铁马之声,似有千军万马踏碎冰河。 齐彻被按在冰冷的金砖上,听着那琴声里忽明忽暗的杀意,后颈寒毛根根倒竖。 终于,一曲毕,楚青鸾双手轻放在琴弦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听说,你要以死明志?”她头也不抬,语气平静。 齐彻挣开押他的侍卫,跪行两步:“青娘!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声泪俱下,“当初我们明明说好……” “放肆!”知夏厉喝:“谁准你直呼公主名讳?” 上首,楚青鸾终于抬眸,目光如冰刀般刮过齐彻那张满是悔恨的脸:“本宫记得,当初在江南城就和你说的清清楚楚。” 她指尖一挑,琴音铮然,“怎么?齐公子是忘了自己曾做过什么?还是觉得本宫会像你一样健忘?” 齐彻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我、我那时真的是一时糊涂……如今,我已诚心悔过……” “齐彻!”楚青鸾打断他:“你若还是这副陈词滥调,本宫不介意再次将你送回刑部大牢。” 齐彻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忙道:“我、不是的,我听说殿下准备举办琴会,所以我想……我想求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话落,殿内骤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疯了一样的眼神看着齐彻。 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觉得公主能同意他这个荒唐的请求? “简直不可理喻!”知夏率先出声:“你一个戴罪之身,也配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要不要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齐彻的脸色由白转青:“我、我可以的。” 他了解楚青鸾,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对待感情很认真。 他想,她之所以举办琴会,大概目的是为了刺激他,让他后悔,让他痛苦。 可齐彻现在真的已经后悔了,无比的后悔。 这种情绪,像浪潮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 只要能让他继续待在她的身边,哪怕是做个面首,他也认了。 “呵!” 突然,一道冷嘲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众人越过齐彻,看到一袭月白锦衣的谢云祁从门外踱步而入,玉冠束发,手持折扇,行走间衣袂翻飞,微微上扬的凤眼里带着三分讥诮。 端的是仙姿玉容。 “齐公子这副痛改前非的模样,倒让本相想起去年西市耍猴的把式——都是脖子上拴了绳,偏要做出自在戏耍的样子。” 齐彻的脸色瞬间铁青:“你!” “我什么?”谢云祁轻摇折扇,试试然走到楚青鸾身侧,“听说齐公子要参加琴会?莫非是要表演‘铁窗泪?’还是‘悔罪赋’?” 他折扇一收,“不过你这双掏过马粪的手,确定能分得清宫商角徵羽么?” 这话等于赤裸裸的羞辱,侮辱。 众所周知,齐彻本是寒门出身,从小就没接触过琴这种高雅的东西,此番谢云祁故意当众道出,比在他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还要响亮。 果然,齐彻气得浑身发抖:“谢云祁,你不过仗着家世……” “那也比某些人仗着救命之恩行苟且之事强。殿下容你在公主府做一个马奴,已是天大的恩典,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殿下的婚事?” 齐彻瘫软在地,牙关紧咬:“谢相又何必出言羞辱,我不过是想再争取一个机会。” 他转头看向楚青鸾,眼中含泪,不死心地道:“殿下,您要选驸马,这些权贵子弟,他们哪个不是冲着您的权势来的?只有我……” “拖出去!”楚青鸾厌倦地摆手,冷声吩咐道:“把他关进柴房,若再闹,就丢去刑部大牢。” 直到齐彻的嚎哭声逐渐远去,楚青鸾依旧若有所思的盯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云祁上前一步,在她身侧站定:“殿下还是太仁慈了。” 楚青鸾轻叹了一声:“死人容易,活着受罪才是惩罚。” 她不杀齐彻,是还念着当初那点救命之恩。 可若他不识趣,一再触及她的底线,她想,她不会手软。 谢云祁见状,趁机转移话题:“说起琴会……殿下当真要选面首?” 他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考虑清楚了?” 楚青鸾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谢相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她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你的伤势既已无大碍,明早便回谢府休养。” “殿下这么快就要赶人?”谢云祁不紧不慢的跟上,忽然抬起折扇扇柄,欲撩起楚青鸾的一缕青丝,“那臣就更要参加琴会了。” 楚青鸾回眸,淡淡的眼波扫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谢云祁手上的扇柄松开,后退两步,姿势优雅矜贵,“臣告退,三日后,静候殿下品鉴。” “等等!” 谢云祁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就听到楚青鸾唤住他。 他勾唇一笑:“殿下可是改变主意了?” 楚青鸾抬眸,“谢相想要参加琴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本宫有个条件,若是谢相愿意答应,本宫就允了你又如何。” 谢云祁挑眉:“什么条件?” …… 翌日,不到半天的功夫,关于昭阳公主要在望月湖举办琴会,并邀请了京中适龄的世家贵女,还有权贵公子们前往参加的事,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就刮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也都围绕着这件事情展开。 与此同时,顾家。 顾嫣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想到齐彻还留在公主府,猜想他听闻这个消息肯定会坐不住。 一想到齐彻宁愿做公主府的马奴,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顾嫣然就觉得无比的愤恨。 凭什么? 她楚青鸾不过是仗着公主的身份,出身比她要好上那么一点点,可为何所有的男人都围着她转。凭什么同样是和离,她楚青鸾就能高高在上,受万人追捧? 而她顾嫣然明明也曾是京中贵女,可如今却成了下堂妇,人人耻笑! “啪!” 瓷杯被她重重地摔打在地上,碎片四处飞溅。 “不行!决不能让琴会顺利举行……” 第64章 一群矮个里面拔高个儿,看她到时候怎么选? 与此同时,皇宫,琼华殿。 谢贵妃斜倚在榻上,刚准备午休的时候,太子楚琅步履匆匆的赶来,衣袍都带着一阵疾风。 进殿时,他连礼都没行完,便急声道:“母妃!楚青鸾竟然要在望月湖设琴宴选驸马,此事绝不能成!” 谢贵妃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心下一叹,瞬间也没了睡意。 “慌什么?” “成事者,当遇事戒骄戒躁,本宫先前告诫你的都忘了么?” 楚琅被训的脑袋一缩,仍不死心的道:“儿臣知错,只是她楚青鸾此举,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母妃,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没有丝毫的廉耻之心? 儿臣恳请母妃,去向父皇说明利害,阻止她这荒唐的行为。” 谢贵妃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件事,你父皇会不知道吗? 若本宫没猜错的话,此事,或许也正是你父皇的手笔。” 楚琅震惊不已,一双眼睛猛地睁圆。 “父皇?他为何……” 话说到一半,楚琅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父皇早就有意要立楚青鸾为皇太女,此番默许她在京中设宴,邀请所有的世家男子和适龄贵女,一,可以拉拢一波朝臣,二,可以借助这些贵女和公子,来试探一番,看有哪些人是可以为自己所用。 顿时,楚琅如同窥探到了事情的真相,瞬间醍醐灌顶。 “母妃!她、她怎么可以?这下怎么办?” 楚琅急得在殿前走来走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若真让楚青鸾得逞了,岂不是只需要靠美色,就能轻轻松松的拉拢那些重臣之子? “急什么?本宫早已替你筹谋妥当。” 谢贵妃说着,拿起书桌上的一本册子扔给了楚琅。 楚琅忙双手接过,翻开来一看,竟是一本名册,上面都是京中一些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弟,还有千金。 “母妃,这是……” “这名单上的人,本宫已经筛过一遍了,你且仔细看看。” 楚琅有低下头,仔细看了看,随后眉头渐渐舒展。 这名单上的人选,要么是家中庶子不得势,要么是性情怯懦难成气候,更有甚者,是谢家暗中掌控的棋子。 “那这几个家世清白的……”太子仍不放心,指着其中几个大员之子问道。 谢贵妃轻笑一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礼部侍郎的嫡子那日会突发恶疾,镇北侯的幼弟则会‘不慎’坠马,总之他们一个都到不了琴会。” 这名单可是她煞费苦心才弄出来的,当然不能全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世家子弟,可那几个根正苗红,品貌俱佳的,也绝不能让他们顺利到场,万一被楚青鸾相中,真的纳入公主府,岂不是功亏一篑? “还有,你表妹这次也在邀请的名单上,本宫已经嘱咐过她,务必要在当天留意楚青鸾的一举一动,必要时候,她也会出面,阻止楚青鸾。” 太子的脸色终于变晴,一脸佩服的看着谢贵妃:“还是母妃想的周到,这样一来,到时候入场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等于矮个里面拔高个儿,哼,孤倒要看她到时候怎么选。” 定是骑虎难下。 “你以为本宫只做了这些?” 谢贵妃眼底划过一缕冷光。 “光是拦住人哪够?这京城里的唾沫星子,可比刀剑还厉害。” “她能顶着公主的身份招摇过市,行拉拢朝臣之事,本宫就能让她名誉扫地。” 早在三日前,谢贵妃就已经命人在京中散布消息,说昭阳公主早已并非完璧之身,当初在江南与齐彻私通,还差点生了孩子,回京后仍不知检点,暗中豢养面首,如今办这场琴会,不过是想借机祸害清白世家的好儿郎…… 谢贵妃端起茶盏,轻轻刮着水里的浮沫,“只要名声臭了,谁还敢娶她?就算她真要当女帝,也得被这脏水淹死!” 楚琅的眼底露出疯狂的神色,突然打了个机灵,“母妃此计实在是高明!这样一来,即便有人到场,也绝不敢让楚青鸾选中!” 那些世家清流最注重名声,若自家嫡子被一个‘残花败柳’的公主选中,岂不是奇耻大辱? —— 对于此事,朝臣们的态度则褒贬不一,一时间暗流涌动。 有那古板守旧的老臣进言道:“公主此举有失体统!自古女子当恪守三从四德,岂容大张旗鼓设宴择婿?更遑论面首之说,实乃伤风败俗!” 他身后谢党官员纷纷附和,御史台谏官更是联名上书,字字泣血弹劾公主“荒淫无度,辱没皇室尊严”。 而以定国公府为首的革新派则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当今天下变革在即,公主以琴会广纳贤才,既可联姻稳固朝局,又能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此乃巾帼不让须眉的壮举!” “若因循守旧、拘泥于礼教,岂不误了社稷大业?” 一些武将世家倒是对此颇为热络,比如家中有好几个儿郎的,送一个去公主府搏一搏,再不济若在琴会上相中了其它贵女,也是大大的收获。 而一些明哲保身的中立派则表示:“公主选驸马乃皇室家事,又兼关乎朝堂安稳。不如静待琴会之后,再做定夺。” 三方人马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楚皇则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龙椅上。 “诸位爱卿!”楚皇慢悠悠的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满朝瞬间安静下来。 “朕记得,去年太子选妃时,可是足足办了七日的百花宴。怎么到了昭阳这里,就成了有伤风化?” 礼部尚书正欲争辩,却见楚皇突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本奏折,“爱卿可知,北疆今年进贡的宝马为何今年少了三层?” 话锋一转,又道:“因为军中无良将,像裴渊这样的人才,难道不该多配几个?” 话落,满朝哗然!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支持这个决定。 “陛下!可公主毕竟是女子,怎能与太子相提并论?自古女子都要从一而终,岂能……” 礼部尚书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时,他目光一扫,很快注意到了最前方的谢云祁,于是灵机一动,当即朝着谢云祁问道: “谢相素来清正,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您怎么看?” 谢云祁在公主府养伤的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皆暗自猜测,谢云祁可能也会对公主有那么一点意思,此番得知公主要选面首,定然会出面阻止。 今日,是谢云祁伤好之后首次上朝。 随着礼部尚书的话落,众人全都将目光聚集在谢云祁身上。 第65章 公主为何不可以?你比公更尊贵? 同时众人心里也疑惑不已。 谢相今日,怎地一言不发? 这时,只见谢云祁缓缓抬头,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若是细看的话,能窥见那笑容里还有一丝丝的晦暗和无奈。 “臣以为——”他清冷的声音在金銮殿上格外清晰,“公主殿下天潢贵胄,自当觅得良配,此举,并无不妥!” 话落,满朝哗然!礼部尚书更是震惊的眼睛鼓得像一对铜铃。 不是? 谢相这话? 这对吗? 要知道,谢云祁是百官之首,是宰辅,他的话,通常都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赞同公主选面首。 这可把朝臣们雷了个外焦里嫩。 尤其是那些保守派的官员,一个个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谢相,此例一开,礼崩乐坏啊!”礼部尚书不服输的道。 谢云祁闻言轻笑一声:“尚书大人此言差矣。” 他声音温润如玉,却字字如刀:“《礼记典礼》有云,‘天子娇女,仪比诸侯’。既然诸侯可纳三妻四妾,公主又为何不可以?” “莫非在大人眼中,公主的尊贵,还比不上一个寻常诸侯?” 礼部尚书冷汗涔涔:“老臣绝无此意……” 礼法被曲解成这样,他一时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谢云祁又突然转身面向朝臣,一脸的云淡风轻:“诸位大人府上,哪位不是三妻四妾?如今却要公主遵守什么‘从一而终’?” “还是说?诸位是怕自己的子孙入了公主府,就不再纳妾了?” 话落,满朝文武被戳中心事,顿时面红耳赤,有几个家里妻妾成群的老臣,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朝服里去。 而太子一党的官员们见状,则个个面沉如铁,目光时不时的在谢云祁和楚琅之间来回扫视。 怎么回事? 谢相不是支持太子的吗?现如今怎么反而跳出来支持昭阳公主了? 众人一头雾水,因为没搞清楚情况,所以也没有人贸然进言。 其实也不怪众人疑惑,谁能想得到,向来金尊玉贵不可一世的宰辅大人,早就被楚青鸾给‘收买’了。不对,准确的说,是威胁。 谢云祁不禁回想起昨天晚上,烛火摇曳的书房内,当楚青鸾提出要自己在朝堂上支持她,压下那些叫嚣的声音时,他当面朝她讨要的‘利息’。 彼时,他伸手覆盖在楚青鸾白嫩纤细的手背上,高大的身影从身后笼罩住她。 两人的距离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谢相想要造反?”楚青鸾暗中蓄力,准备随时朝他发动攻击。 可谢云祁却不退反进,伸手摁住她运功的手,“殿下想要臣在朝堂上支持你,还要配合你调查那些事,总得要先付些利息才是。” “若本宫拒绝呢?” 谢云祁低笑一声,突然执起她的手,就着狼毫在宣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语气透着几分暧昧:“那臣现在就去找陛下,毛遂自荐,说公主已经选好了驸马。” 楚青鸾红唇微勾:“你就这么自信?”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殿下不必拿所谓的家族利益来威胁臣,臣这人凉薄,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毒害,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您明知道,臣最在意的,是什么。” 楚青鸾闻言,微微一顿。 他猜的不错,她的确想要用谢家的前途来威胁他,逼得他不得不站在自己这边。 可楚青鸾没想到,他竟然不吃这套。 也是,一个连亲生父亲都敢拉下来取而代之的人,会是个简单角色吗? 答案肯定不是。 思及此,楚青鸾放弃了最初的挣扎,转而红唇微勾。 “好!你既想要利息,也不是不可……” 于是,一刻钟后,两人隔着一张棋盘相对而坐。 “一局定胜负,谢相若是赢了,本宫便允你一个承诺。”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缓步跟上去:“什么承诺都可以吗?” 楚青鸾点头,“自然,只要不违背人伦道义,不危害江山社稷,本宫说到做到。” 霎那间,谢云祁漆黑的眼底像是瞬间被光点亮,宛如一汪幽深的漩涡,能直接把人给吸进去。 “殿下难道忘了?你的棋艺,还是我传授的。”他缓缓开口道。 楚青鸾不答反问:“本宫自然没忘,所以,谢相是应,还是不应?” 谢云祁:“……” 都到了这个时候,明知道她是用阳谋来对付自己,可他却别无选择。 无它,只因,他唯一想要的,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她。 片刻后,楚青鸾执黑棋,谢云祁执白棋,二人在棋盘上展开厮杀。 “当年你曾说过,宁弃十子,不失一先。”她抬眸,清冽的眸子望向他。 “但学生觉得……太傅漏算了一着。” “叮”的一声,随之一枚黑子钉在棋盘的最中央,棋盘上赫然形成了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困龙局。 谢云祁呼吸微微一滞。 他没想到,她竟然将他当年的棋谱倒背如流,现在还复刻出来。 紧接着,他依照当年的步骤一样,执白子走出了下一步。 可紧接着,楚青鸾却突然将黑子切断在白棋的咽喉处,以一子封喉。 最后,楚青鸾以半子险胜。 谢云祁执棋的手悬在半空中,微微发颤。 这时,楚青鸾淡淡的声音响起:“太傅可还记得?当年你教我这局时曾说过——天下没有无解的棋局。” “可今日这棋局,太傅并非输在棋艺上,而是——”她抬眸直视谢云祁,一字一顿道:“输在了,执棋者心已乱。” 谢云祁呼吸一滞,心尖似有羽毛轻轻抚过,喉咙有些发干。 他想,他输的不是棋,而是对她那戒不掉的纵容。 朝堂上,众臣还在讨论琴会的事,最后,龙椅上的楚皇大手一挥,道:“谢相说的没错,此事,就这么定了。公主选夫,你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但凡家中有适龄子女的,都可以报名前往参加。” 就这样,公主要选驸马,并且得到了陛下和朝臣们的支持这件事,很快像一股飓风一样,横扫了整个京城,不,整个大楚! 一时间,全京城都沸腾起来。 城中的各个首饰铺子,衣裳铺子全都一时间人满为患,掌柜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还有那些酒楼书肆,琴行等,也全都迎来了一波热潮。平日里那些价格贵到离谱,无人问津的曲谱,古琴等,也全都被抢购一空。 而此时,裴府。 自裴渊从公主府回来之后,整座府邸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因为裴渊自从那天晚上回府之后,就越发的沉默寡言。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越发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这几日,府里的下人们走路都不敢迈大了步子,生怕惹到了裴将军不高兴。 这一日,裴渊照常在演武场上练习射箭。 “咻!” “咻!咻!咻咻!” 一支又一支,直到箭筐里的箭都没了,可远处的箭靶上连一支都没能射中。 这要换成军中随便一个新兵蛋子,都射不出这样的水准。 他的异常也很快被裴父和裴母察觉,夫妇俩对此忧心不已。 终于,在裴渊再次射完最后一筐箭之后,裴父终于忍不住上前道: “裴渊,箭不是这么射的。” 裴渊沉默的松开弓弦,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地上,瞬间又被火热的太阳给蒸发。 裴母适时的上前,替他拭去脸上的汗水,温柔的道: “渊儿,其实你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意,我和你爹都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公主。好孩子,既然喜欢的话,就不妨勇敢的去追。” 裴渊先是一怔,紧绷的身子更加笔直,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母亲多虑了,我……” “裴渊!在我和你母亲面前,你不必逞强。自打公主要选夫的消息传来,你日日在院子里练箭,却次次都没射中,你的箭术在我之上,这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这一次,裴渊沉默了许久。最终艰难的开口。 “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又岂是孩儿能够妄想的?” 裴母听闻,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裴父。 最终,裴父深深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方褪色的锦缎: “我和你母亲养了你二十三年,现如今,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第66章 身世揭开,裴渊 裴父缓缓将锦缎展开,露出了藏在里边的云水纹样。 “二十三年前,我在北境雪地里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便裹着这件襁褓。” 话落,裴渊瞳孔骤然缩紧!整个人石化在当场,如遭雷击! 紧接着,裴父又自顾的回忆道:“说来也是天意,恰逢那时候你娘刚生产完,可那孩子却没能留住,我在雪地里发现你的时候,襁褓里的玉佩还带着体温。 他苦笑着摇头,“我一个宫中的普通侍卫,又如何配用得上这样的云锦?” 这时,裴母接过话茬,眼中含泪:“我和你父亲商议过后,便连夜求见了陛下,并如实告知了你的身份,可谁知陛下见了这襁褓和玉佩,连夜派人调查到,此物乃属于大秦皇室所有。 裴渊,陛下命暗卫查了整整三年,最后才确认,你乃是大秦已故太子的遗孤,当年宫变时被忠仆带出,阴差阳错流落到了北境……” 裴母后面说了些什么,裴渊已经听不见了。 这个消息,如同利箭穿透心脏,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住,魂魄仿佛都被震出了体外。 “大、大秦?太子?” 半晌后,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 大秦,乃是当今七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且秦皇十分的好战,勇猛,周边诸国无一不忌惮它的存在。 只是听说秦皇早年间征战伤了身子,以至于皇室子嗣凋零,近几年倒是征战的少了一些。不过朝堂上的内斗倒是逐渐白热化。 如今的大楚与陈国和赵国相邻,与大秦国相距不下千里之遥。裴渊当初被人遗留在大楚的边境,想来那忠仆定是在逃难中支撑不下去才会如此。 转瞬间,裴渊已经在脑海里想明白前因后果。 怪不得,当初能被陛下选中,破例进入皇宫伴读,学习谋略,兵法,技艺等。 原来从一开始,陛下就有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栽培自己。 可他一个侍卫之子,身份太过低微肯定不行,所以陛下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让他做青鸾公主的陪读。既能保护他的身份不被泄露,又能学到知识。若是他再争气一些,或许就真能配得上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苦涩,还有逐渐攀升的兴奋,连日来压抑冷肃的眉眼也舒展了几分。 有了这层身份,终于能够够得着她了…… 裴母见状,担忧地握着他的手:“陛下昨日诏了我和你父亲入宫,说是有意要让你和谢相共同辅佐公主,一文一武,稳固大楚的江山社稷,所以我和你爹便商量着,应该把决定权交到你手里。 你放心,不管你怎么选择,我和你父亲都会支持你的!” 裴母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这些年来,她是真的将裴渊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照顾,一针一线从不假他人之手。只要裴渊回到家里,永远都会有热饭热菜,还有热水备着。 用裴母的话就是说,在外行军打仗已经很辛苦了,回到家里,自然应该放松些。 殊不知,这句话带给了裴渊多么大的冲击力。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瞳孔缩紧,整个人如同当头棒喝。 “共、共同辅佐?” 他和谢云祁? “傻孩子。”裴母一脸宠溺,“公主将来是要做女帝的,她的身边,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夫君。你若喜欢公主,自然也应该理解她的处境才对。” “更何况,你和公主还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在,这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裴渊的呼吸骤然停滞,指关节紧捏的发白。 他当然知道,公主会成为大楚的女帝,从小被陛下当做继承人培养。 幼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五岁时,公主曾踮起脚为他簪花,恶作剧的将他扮做女子。十二岁时公主遭遇刺杀,却在逃命的关键时刻紧拉着自己的手,说什么也不肯独自逃生。还有后来,公主开始习武时,一次又一次的找他陪练,对打…… 他和楚青鸾的每一个瞬间,都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也从未想过,要独占她! 见他许久没说话,裴父最终叹了一声,道:“裴渊,若是你考虑清楚,想要回到大秦,恢复身份,我和你母亲也没有异议,只不过……” 裴父顿了顿,又道:“在此之前,你应该先进宫,去见陛下一面,当面谢恩!” …… 一个时辰之后,裴渊已经跪在了御书房的地砖上。 这时,楚皇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裴渊:“你说什么?” 裴渊背脊绷得笔直,额头再次触地:“陛下,臣愿以裴渊之名,永守大楚山河。” 一时间,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楚皇手里的朱笔‘啪嗒’一声坠落在龙案上,染红了奏折。 他眼睛眯了眯,提醒道:“裴渊,你可想清楚了?” 一个月前,楚皇就收到消息,秦皇病体沉疴,但膝下的两个皇子都资质平平,不堪大用,如今正满天下的寻找当年流落民间的皇长孙,不惜以十座城池为赠。 楚皇得知消息,犹豫了好久,到底要不要将消息告诉秦皇。 可最终,他明白过来,他先是大楚的国君,必须以国家利益为重,十座城池,外加卖大秦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是最有利的选择。 因此,他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写下密信,安排使臣前往大秦。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秦皇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 “陛下,臣的命是陛下给的,也是公主殿下救的。” 裴渊的声音铿锵有力,“臣的剑,此生只愿为大楚而战。” 楚皇起身,绕过龙案走到他面前,拖长了尾音:“十座城池,还有大秦未来储君的身份,你都不要了?”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在裴渊刚毅的脸上投下一道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臣发过誓,要永远守护她!” 至此,楚皇已经了然于心,老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突然抚掌大笑。 “哈哈哈哈,好!朕果然没看错人!”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朕已经修书给你皇祖父了,算算时间,他怕是已经知道了——” 说着,他还无奈的双手一摊。 裴渊猛地一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第67章 朕会安排你以最风光的身份求娶 “陛下?您——” 裴渊双眼睁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楚皇。 只见楚皇亲自上前,扶起他,伸手在裴渊的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道:“裴渊啊,你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大楚有难,是区区一个侍卫之子能护得住她,还是一国之君的身份更有分量?” 裴渊的呼吸明显一滞,眉峰拢紧。 “朕知道你深情。”楚皇轻叹一声,从袖子里取出那块龙纹玉佩,“但真正的守护,从来都不是委曲求全。” 他将那块本属于裴渊的玉佩郑重的放在他掌心,目光如炬,“而是要站在足够高的位置,让全天下的人都不敢动她分毫。” 轰! 这句话,像引线一样,点燃了蛰伏在裴渊身体里的血液,又像是冻僵的灵魂骤然苏醒。 他浑身震颤,呼吸急促,血液烧得滚烫。 楚皇见状,又压低了声音道:“此事暂且不必告诉青鸾,待大秦使臣到了……” 他意味深长的顿了顿:“朕自会安排你以最风光的身份求娶。” “至于将来——”楚皇露出了老狐狸一般的笑容,“她的后宫自然少不了你的一席之地,当然,若你有本事让她只纳你一人,朕也乐见其成。” 言下之意,机会已经给过你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刹那间,裴渊喉结滚动,手中的玉佩几乎要嵌进血肉。 楚皇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眼底深藏的野望。 “臣、遵旨!”裴渊拱手道。 —— 很快,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到了楚青鸾举办琴会的日子,地点选择在望月湖,环境优美,暖风和煦。 根据此地的地形,秦九歌亲自设计了环形曲水,宾客们可沿水而坐,或品茗,或吟诗作对。 蜿蜒的回廊上还设置了灯谜,廊下悬挂着琉璃灯,才子佳人可结对猜谜,猜中者可取灯上花枝相赠。 不远处的湖泊上还飘着十艘锦蓬小船,男女可单独泛舟游湖,摘莲戏水,整个望月湖都笼罩在一片唯美的意境当中。 早上的时候,楚青鸾正准备出门,管家却匆匆来报: “公主,不好了!柴房里的那位,失踪了……” 楚青鸾脚步一顿,凤眼微眯:“什么时候发现的?” 管家一脸凝重:“回殿下,是今早送饭的时候才发觉,老奴已经查问过,昨夜负责看守的侍卫说,除了负责倒泔水的李老头,并没有任何人进出过。” “只是老奴已经寻遍了公主府,李老头也不知所踪……”管家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 那齐彻接连在公主府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是他这个管家的失职。 楚青鸾略作沉吟,最后吩咐道:“本宫知道了,继续清查府中的下人,一旦发现有可疑之人,不用禀报,直接严审。” 管家诧异的抬头,随后连连保证:“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将这些吃里扒外的蛀虫都清出来。” 这公主府漏得跟筛子一样,的确也是时候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很快,楚青鸾坐上公主的专属銮驾,由八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开道,一路朝着望月湖而去。 马车上,知夏递过来一碗清茶,问道:“公主,为何不让人继续追查齐彻的下落?” 楚青鸾接过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盏,神色淡漠:“一个跳梁小丑罢了,不值得浪费精力。” 她抬眸望向窗外明媚的春光,“阴沟里的老鼠,既然选择了躲藏,那就让他永远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好了。” 知夏想想也是,确实不值得浪费精力去关注他,索性也岔开了话题。 “那今日的琴会,公主真的要依照陛下的意思,钦点谢相和裴将军吗?” 楚青鸾摇头,她当然不会真的就同时把这两人给圈定。 “知夏,这世间的感情,从来不该是笼中困兽般的占有,本宫亦不能仗着身份就自私的将他们二人据为己有。”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谢云祁是翱翔九天的鹰,裴渊是啸傲山林的虎,他们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与抱负。 若因为我一句话就折断他们的翅膀,那与前朝的暴君又有何区别?” 前朝的那位末帝,为独占大将军之女,不惜折断她的双腿,囚于金笼之中,最终,那位女将军咬断金链坠楼而亡。而末帝则抱着她的尸体,不出三月便亡了国。 所以,这世上最蠢的事,就是把活人当藏品。 …… 与此同时,望月湖这边,公主的銮驾还没到,湖边就已经是锦帐逶迤,香车宝马络绎不绝。 定国公府的侍女手持朱砂名册,一一核验来客的身份。 三三两两的贵女们齐聚之后,就有那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出来。 “听说了吗?今日根本就不是寻常琴会,而是昭阳公主的选夫宴。” 说这话的是一位穿杏色罗裙的贵女,她边说,眼神还边朝着裴渊那边扫过去。 不远处的岸边,裴渊一身玄色轻甲,正冷着脸部署侍卫,凌厉的侧颜在阳光下如刀削般分明,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可不是?”旁边一位女子摇着团扇轻笑:“谢相和裴将军早就内定了,咱们不过就是来凑数的。” “呵!一个和离过的公主,也配得上谢相那样的人物?”身后,一位蓝衣千金语气讽刺,不满的道:“百官之首的谢家嫡子,仙姿玉容,凭什么——” “啪嗒!” 话音未落,一个金丝蜜橘突然砸在这位蓝衣千金的头上,橙黄的汁水瞬间溅了她满头满脸。 “秦九歌!你这是做什么?” 这蓝衣千金正是礼部侍郎之女,李婉儿,她尖叫着跳起来,精心维持的淑女形象碎了一地。 她颤抖着手,指着始作俑者秦九歌。 “你……你竟敢……” 秦九歌慢条斯理的拍掉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红唇勾起一抹讥诮。 “哎呀,手滑了。” 她踱步到李婉儿面前,修长的护甲轻佻的挑起对方的下巴。 “李小姐这满脸橙汁的模样,倒是比方才那副尖酸刻薄相顺眼多了。” 话落,几个贵女忍不住捂嘴闷笑。 李婉儿气得发抖,忙下意识的朝着谢云祁那边看过去。 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暗恋谢云祁多年,妆奁底下还有一方绣了三年都不敢送出去的绣帕。 “我又没说错!”她眼里闪着嫉恨的光,“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就算贵为公主又怎样?凭什么独占谢相这样的……” “啪!” 这次打在她脸上的不是橘子,而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68章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望月湖撒野! 秦九歌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笑颜如花。 “这一巴掌是教你,癞蛤蟆就别整天惦记着天鹅肉。这里是昭阳公主举办的琴会,给你下帖子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可你竟出言不逊辱及公主,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就凭你那个侍郎爹吗?” 李婉儿瞳孔骤缩,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秦九歌逼近一步,冷笑道;“要么现在就滚回家,管好你这张惹祸的嘴,要么……”她突然一笑,“哼!本小姐现在就让人把你丢出去!” 李婉儿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她仓皇的环顾四周,却发现往日交好的小姐们都避开了她的视线。最终,她只能捂着红肿的脸颊,在丫鬟的搀扶下狼狈的离开了会场。 不远处,这一幕刚巧被顾嫣然和她的好姐妹韩玉瑶尽收眼底。 顾嫣然本来是没有帖子的,但她在京中结交了几个蜜友,韩玉瑶就是其中之一。 她此番来参加琴会,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没想到刚一来现场,就遇见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好戏。 “哼!这秦九歌也太跋扈了,当这望月湖是她家后院?”韩玉瑶紧着手里的帕子,满脸的不忿。 今日这场琴会,全京城的女子都来给公主做陪衬了,此番秦九歌还当众掌掴客人,着实可恨。 “玉瑶妹妹可别这么说。”顾嫣然笑得一脸苦涩,言不由衷地道:“公主办琴会也是为了择良才辅佐社稷,咱们做臣子的,该多体谅些。” 韩玉瑶睨了她一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嫣然,你就是太心善了! 同样是和离之身,她楚青鸾仗着公主身份,照样前呼后拥,多少世家公子争抢着献殷勤,可你呢?” 她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愤懑:“你出身顾氏名门,论才貌德行,哪点不如她?如今怀着身孕,却连张帖子都不给你,这分明是瞧不起你,有意想要针对折辱你啊。” 顾嫣然一听这话,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就要忍不住了。 她慌忙拉住韩玉瑶的袖子,“好了快别说了……” 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 与此同时,望月湖入口处。几个锦衣华服,姿势张扬的年轻男子正阔步而来。为首的正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宁远侯府的二公子周庭。 他的身后,同样还跟着几个浪荡子弟,个个面带轻浮的笑意,显然不怀好意。 然而就在几人想要入内的时候,却遭到了门口侍女的阻拦。 “抱歉,几位公子,这次没有邀请你们,所以不能入内。” 周庭一听,顿时不干了。 “怎么?这不是公主的琴会吗?为什么其他人都能进,我们几个却进不得?”他摇着扇子,故意提高了声音,引得周围众人纷纷侧目。 守门的侍女不卑不亢,福身行礼道:“几位公子,今日的琴会只邀请女眷和有请帖的宾客,你们没有请柬,恕难放行。” 周庭嗤笑一声,扇子一合,指着侍女道:“怎么?瞧不起我们?还是说,昭阳公主的琴会,其实就是专挑一些软脚虾进去附庸风雅?” 身后几个纨绔公子们哄笑起来,其中更是有人阴阳怪气道:“莫不是怕我们进去,抢了公主的风头?” 侍女面色微冷,正要回话,忽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周庭,年二十四,宁远侯次子,上个月因狎妓闹事,被御史参了一本,禁令至今未解。” 众人一惊,回头看去,却见秦九歌正手持一卷册子,缓步而来,目光冷冽如霜。 周庭脸色一僵,强撑道:“秦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上个月他狎妓的事,只有圈子里少数几户人家知道,秦九歌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并且还当众宣读出来,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秦九歌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继续念道:“张川,兵部侍郎嫡子,一个月前因赌债纠纷,当街纵马伤人,苦主至今还在京兆伊告状。” 不及众人反应,她又继续念道:“李崇,平西伯三公子,半月前因醉酒强闯民宅,被巡卫当场拿下,若非家中打点,此刻应该在牢里呆着。” 她每点一个人,那人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周遭的宾客更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秦九歌适时抬眸,勾唇轻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几位,你们品性如此‘出众’,公主的琴会,确实容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所以,请回。” 周庭恼羞成怒:“秦九歌!你这是故意羞辱我等?” 秦九歌淡淡的道:“本小姐只是陈述事实,何来羞辱?若是几位觉得蒙冤,大可以去陛下面前辩上一辩,看看你们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 几人顿时语塞,脸色青白交加。 可一想到太子交给自己今日的任务,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日后在京城怕是再难立足。 周庭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突然狞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国公府大小姐,既然你如此不给面子,那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 说着,周庭猛地大手一挥,身后的家丁会意,竟直接开始推开拦路的侍女,试图硬闯进会场。 其中一人甚至眼疾手快地撞翻了案几,茶盏果盘哗啦啦碎了一地,引得女眷们惊呼连连。 “找死!” 秦九歌见状,忽然抽出一截软鞭,‘啪’的一声抽打在周庭的手背上。 空气中霎时传来一阵脆响—— 周庭疼的惨叫一声,立马缩回手。 而正当他想要用折扇对着秦九歌打回去的时候,突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嗖!” 一支乌金箭矢擦着周庭的指尖深深的钉入他面前的地面,箭尾仍在颤动。 周庭吓得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上。 “本将军倒要看看,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望月湖撒野!” 低沉冷冽的嗓音,犹如利剑出鞘。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裴渊身着一袭玄色劲装,立于廊下,手里的长弓还未收起。 他眉目如刀,周身杀气凛然,惊得那几个闹事的纨绔齐齐白了脸色,两股战战。 “裴、裴将军……”周庭往后缩了几步,“我们不过是来赴宴的,何来撒野一说?” 裴渊将长弓交给身后的侍卫,缓步上前,他看都不看周庭几人,径直走到秦九歌身旁站定: “今日望月湖琴会,乃公主为择选贤才而设,这几人不请自来,试图扰乱宴会秩序。秦小姐,公主既然委托你主持宴会,这几人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秦九歌唇角微扬,慢条斯理的收起手中软鞭,眼底一片寒凉。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庭几人,“擅闯琴会,扰乱秩序,按公主定下的规矩,每人当众鞭笞二十,逐出望月湖,永不得再入。” 周庭脸色煞白,慌忙喊道:“秦九歌!你敢!我父亲可是……” “啪……” 裴渊反手就用剑鞘抽打在他身上,“再多说一个字,再加二十鞭!” 有侍卫立刻上前,直接将周庭几人拖到庭院中央,按倒在地。 刑鞭破空的声音伴随着几人的惨叫响彻在望月湖,在场的宾客们无不噤若寒蝉。 一刻钟后,行刑完毕,周庭等人像是被拖死狗一样被丢到了外面。 这时,秦九歌站在台阶上,目光环视众人道:“今日之事,望诸位引以为戒,公主的宴会,容不得半点放肆。 好了,碍眼的东西都解决了,宴会继续,公主稍后便到,还望各位尽兴。” 不远处,立在回廊上的谢柔目睹了门口的这一幕,陷入了沉思。 若她没看错的话,方才秦九歌手里拿的那本册子,她昨天晚上在大哥的书房看到过。 当时她以为兄长是在调查什么案子,并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兄长连夜调查这些世家公子的资料,就是为了将那些品性不好的人筛选在外吗? 可谢家不是一直支持的是太子表哥吗? 兄长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 第69章 哪位不怕被扎成刺猬,可以来试试! 很快,陆陆续续的又有一些年轻的贵女或世家公子到场,望月湖畔渐渐热闹起来,丝竹声伴着笑语在暮色中流淌。 有人在灯谜回廊下对着悬挂的花灯品评,有人站在画屏前,三三两两的驻足欣赏,也有相熟的贵女们在凉亭里低声交谈。 忽然,一阵清越的琴声从水面上传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交谈,望向湖心。 只见一艘精致的画舫正缓缓驶来,画舫上轻纱飘扬,隐约可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在抚琴。 清音似碎玉惊灯,一会儿又婉转如莺啼,最后,余音消散时,琉璃灯骤亮,映得舟上抚琴之人恍若月仙,岸边的众人皆失了魂魄。 终于,琴声止,画舫也刚好靠岸,侍女们掀开纱幔,只见一身月华裙的楚青鸾正款步而出,她眉目如画,额间的一点朱砂痣更是犹如点睛之笔,衬得她肌肤如雪,比这满园的珠翠更加夺目。 “参见公主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这是楚青鸾自回京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 岁月似乎对她格外的优待,并未在她的容颜上留下多少痕迹,却洗去了那份少女的青涩,沉淀出更为动人的风韵。她唇角含着浅笑,既不失皇家威仪,又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 “诸位请起。” 楚青鸾抬手虚扶,缓缓走向台阶前站定。 “诸位今日肯赏脸前来,本宫甚是欣慰,不过——”她顿了顿,又道:“似乎有人误会了这场琴会的用意。”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有几个精心打扮的公子不自觉的整了整衣冠。 “本宫近日在整理旧物时,偶然寻到了几本前朝失传的古曲,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设下此宴,邀诸位共赏。” 她目光扫过众人,在几位琴艺出众的才女身上略作停留。 “当然,若是有人能解出其中几处疑难,本宫更是求之不得。” “至于第二件事……”她忽然轻笑一声,环视众人道:“是想给在场这些待嫁的姑娘们一个相看的机会。” 话落,现场陷入安静。 紧接着,便有人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我们就是来做陪衬的吗?怎么就说是给咱们安排相看的了?” “怎么办啊?我好紧张,早知道出门时就该好好打扮一番了……” 一些原本存了心思想要尚公主的世家子弟顿时脸色微变,“公主的意思是……” 楚青鸾眼中笑意不减:“本宫的意思是,今日在场的才俊们,一会儿可以在那边的才艺竟演,还有飞花令擂台,双方都有意者,可以乘坐湖上的小船畅游望月湖,岂不风雅?” 众人循着目光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那边早已搭好的擂台,还有专门准备的文房四宝,几艘装饰着鲜花的小船正静静地停在湖岸边。 “原来殿下设宴竟是为了我等的终身大事费心?臣女先前还暗自揣测殿下的用意,实在是羞愧。”一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起身行礼道。 “殿下如此为我等着想,实在令人感动,只是……不知殿下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有什么打算?” 说这话的是一位锦袍公子,先前是抱着尚公主的心思来的。 楚青鸾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本宫嘛……”她故意拖长声调,“近来跟着方太医学针灸,若是哪位公子不怕被扎成刺猬,倒是可以来试试。” 众人闻言哄笑。 那位提问的公子也只得讪讪的退下。 这时,有人低声对同伴道:“公主这般风趣,倒显得我们先前那些小心思格外的可笑了。” “可不是,我娘还非得让我背完了整本《女戒》,说是要在公主面前展露才学。” “……” 不远处,韩玉瑶听闻这番话,在心里对楚青鸾的印象也顿时大为改观。 “我原先以为公主殿下定然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性子,没想到竟是这般的风趣。”韩玉瑶道。 顾嫣然听楚青鸾轻松的三两句话,就让好友改观,心中顿时嫉恨不已。 她紧了紧袖子里的药包,掩盖住眼底的暗芒。 而殊不知,人群之中,正有一道目光,自楚青鸾出现的那一刻起,视线就紧紧地黏在她身上。 可每次等楚青鸾似有所感地回头看时,那道视线转而又消失不见。 楚青鸾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在场众人,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 这时,谢云祁一身月牙白锦衣,手持折扇,踏入水榭中。 “公主这招移花接木的本事,倒是用的巧妙。只是您这般戏耍臣,当真觉得合适么?” 他是在暗讽楚青鸾阳奉阴违,坑了他一通。 没错,先前秦九歌手里那本世家公子的档案手册,正是谢云祁的手笔。 谢家的资源遍布朝堂,要调查起来事半功倍,而楚青鸾手下暂时并没有可用的人才,要想在短时间内调查到譬如周庭,张川等人的把柄,还得要谢云祁出马。 可他做了这么多,又是帮她搞定那帮朝臣,又是调查这些人的档案,劳心劳力的,哦,结果现在却整一出,本公主不打算选夫。这场宴会是给众人提供的一个相看平台。 如此操作,既全了自己的名声,又能顺势拉拢一波青年才俊,或者千金贵女,笼络人心。一箭三四雕。 这让谢云祁怎能不气? 而他生气的后果就是—— 第70章 他胸口的一股无名火又开始窜上来 而他生气的后果就是—— 他想要当场掀了这相亲宴的桌子。 他可没那么伟大,牺牲自己一人,看其他人成双成对,你侬我侬。 大概是谢云祁眼底的幽怨太过浓郁,楚青鸾似乎也意识到这事有些理亏,微微偏移了目光。 片刻后,只见她亲自执起茶壶,先是替谢云祁斟了一杯,然后再轮到自己。 她双手持盏,起身,郑重地向谢云祁行了个学生礼。 “太傅,这一盏茶,是本宫的赔礼。” 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难得的诚恳:“此番是本宫思虑不周,谢氏百年清誉,太傅违逆祖训相助,本宫却未能周全,是本宫的不是。” 茶水氤氲,映照着她沉静的眉眼。 谢云祁并没有立即接过,而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楚青鸾保持着敬茶的姿势。 他回想起她小的时候,虚心求教时,也是这般姿态。 端庄,敬重,却带着明显的距离。 他的黑眸有些发沉。 “本宫知道,谢相不缺权势地位。”她抬眸直视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柔软,“所以这份赔礼,是本宫欠你的一个人情。” 说完,她将茶盏又往前递进了半分,“它日太傅若有需要,只要不违背道义,不伤社稷,本宫,必当相报!” 谢云祁目光灼灼,落在她那一张一合,嫣红的唇上,喉咙有些发干。 他终是接过茶盏,指尖在杯沿上摩挲,“殿下明知,臣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本宫知道。”楚青鸾收回手,神色恢复平静:“但太傅也该明白,有些事,强求不得!” 谢云祁凝视着她,眼底暗潮翻涌。 强求不得吗? 那若是他非要呢? 终于,他忽然轻笑一声,仰首将茶饮尽:“好一个强求不得!” “那臣就等着看看,殿下要如何还这个人情。” 谢云祁在心中冷笑不已。 要用的时候,一口一个谢相,发现自己理亏,又一口一个太傅。 呵! 他胸口的那股无名火又开始窜了上来。 …… 殊不知,二人在水榭执茶相饮的一幕,很快落入了一双阴鸷且危险的眼睛里。 人群之中,有个容貌普通,衣着不显的年轻男子,此时正一瞬不瞬的望着水榭的方向,在见到楚青鸾亲手执茶相敬的那一刻,此人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云砚?云砚?” 同伴见他失神,忙提醒他:“这里是公主的宴会,你可千万得当心,别出了岔子。” 云砚——不,应该说是易容改扮的齐彻,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任由瓷片从掌心滑落。 “无妨。”他低声道,声音已经恢复成云家庶子应有的怯懦:“只是……不小心失手了。” 他这次是顶替云家嫡子前来赴宴,按理说他是根本没资格来参加琴会的。 可就在云家嫡子出发前夕,突然闹肚子腹痛,于是家里人便想着,反正是给公主当面首,云砚这庶子生得又还不错,若能得公主相中,将来对家族也是一个助益。 于是,一番权衡之下,云家便将云砚送上马车,顶替云家嫡子前来赴宴。 一旁的同伴不疑有他,还主动递来帕子:“你可得当心些,虽说云家如今式微,但到底是世家出身,今日你若能得哪位贵女青睐,又何愁没有将来?” 同伴也是个家中不起眼的庶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被哪家千金小姐给相中,借此傍上一个强大的助力。 齐彻垂眸,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戾气。 云家庶子这个身份,是他精心挑选的。家道中落,无人问津,却又勉强能够格出席这等场合。 他甚至还在手臂内侧刻了一个和云砚一模一样的胎记,连声音也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是啊,若能得青睐……” 他喃喃地重复着,目光却又飘到水榭那边,那里,楚青鸾正和谢云祁在低声说着什么,二人仿佛自成一片天地,谁也无法介入。 这一幕,让齐彻顿时如遭重击,袖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 为了今日能在琴会上大放异彩,他苦练了整整三晚的琴,指甲都磨出了血。 可现在,楚青鸾却宣布,不选夫,只组局给大家相看。 这如何能成? 那他精心准备的这一切,岂不都要泡汤了? “公子可要去试试那边的飞花令?”这时,一个侍女上前来相询。 齐彻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随即露出谦逊的笑容:“在下才疏学浅,这飞花令恐怕——”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喝彩声。 只见那飞花令擂台上,户部侍郎之子赵白宇正摇着扇子,故作风流的道;“春风得意马蹄疾——这‘疾’字该当作何解?在座的诸位可有高见?” 齐彻目光一凝。 这赵白宇正是太子的党羽,今年的新科进士,平日里没少欺压他们这些寒门学子,此番又故意在琴会上大出风头,想来也是想要引起公主的注意。 果然,齐彻回头看过去,只见楚青鸾已经离开水榭,前往高处的看台上。 齐彻垂下眼睛,眸光一暗。 再抬头时,只见他整了整衣襟,突然扬声道:“赵公子此问甚妙。不过在下听闻,上个月赵公子在醉仙楼纵马伤人,倒确实深谙这‘疾’字的真谛。” 话落,全场霎时一静。 而赵白宇则脸色骤变:“你是何人?竟敢当众跟本公子叫嚣!” “云家云砚,新科进士。”齐彻不卑不亢地道,随即转向主座的方向,“殿下明鉴,这‘疾’字在《说文》中,有‘急速’与‘病痛’二解。赵公子方才所吟,怕是用错了典。” 楚青鸾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辩驳吸引了注意,“哦?此话怎讲?” 齐彻心中一喜,忙敛下眼底的痴妄,微微拱手:“回殿下,此句本为‘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乃是描写登科后的欣喜之情。 若是用在纵马伤人的场合,则怕是有辱斯文。” 话落,席间顿时响起几道轻笑声,赵白宇气得脸色铁青,用扇子指着齐彻,“你……” “云公子果真好学问。”楚青鸾淡淡的道:“既如此,不如就以‘疾’字为题,续一首新词如何?” 第71章 着急想替肚子里的孩子相看个后爹? 话落,在场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 要知道赵白宇先前可是历经了一大轮厮杀,这才站上了最高台的位置,此番被这半路杀出来的云砚给抢了风头不说,还得公主亲自考教。 这云砚要是真能作出首诗来,岂不很快就会入了昭阳公主的眼? 将来登科入仕,平步青云,只是时间的问题。 殊不知,这正是齐彻等待的机会。 只见他略一沉吟,转而朗声吟诵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诵罢,他朝着楚青鸾问道:“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他特意选了这首暗含忠谏之言的诗,既展现了自己的才学,又暗讽赵白宇之流的不忠不义。 果然,楚青鸾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可正当她准备赐下玉毫笔的时候,却被突然走出来的谢云祁给打断。 “好一个板荡识诚臣!”谢云祁轻笑一声,慢悠悠的从看台后方踱步出来,玄色的锦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云公子这首诗,用的倒是妙极。” 他转身面向楚青鸾,声音陡然转冷:“只是殿下可曾想过,他一个从未入仕的学子,为何偏要在这个时候,作出这首讽谏诗?又为何句句都在暗示自己怀才不遇?” 齐彻脸色微变,正要解释时,却又听谢云祁又道:“据本相所知,云公子向来性子怯弱,学问不过尔尔,从不敢贪功冒进,何时性情大变,竟当众驳斥赵公子,七步成诗了?” 面对谢云祁的步步紧逼,果然,在场众人的眼神全都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齐彻的脑海在急速运转。 方才太过急于在楚青鸾面前表现,留个好印象,一时间竟忘了云砚本身的性格。 想到什么,他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声音颤抖:“殿下明鉴,微臣实在是先前被赵公子欺辱太甚,今日见他在殿下面前炫耀才华,一时激愤,所以才……” “你放屁!”赵白宇急忙跳出来自证清白:“本公子何时欺辱过你?休得血口喷人!” 齐彻被他这么一吼,故作惊慌地抖了抖,咬牙道:“半年前,赵公子曾在国子监当众撕毁我的诗稿,还曾辱骂家父,这些都不记得了么?” 赵白宇:“……” 有这回事儿吗? 他怎么不太记得了? 赵白宇有些不太确定,实在是他这个人,确实性子有些骄纵,张扬,尤其看不惯那些穷酸学子,认为跟他们呆在一个地方都是降低了身份,所以平日在国子监也都是鼻孔朝天的。 要说撕人家的诗稿,那是常事,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将那些寒门学子所作的文章据为己有,拿去给夫子交差。 若此间真得罪了云砚这么一号人,倒是极有可能的。 “我……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本公子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又何需撕毁你的诗稿!” 赵白宇兀自强撑着辩驳,但底气却明显有些不足。 “赵公子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总之,今日云某来此,是为仰慕殿下举办琴会的雅意。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他随机应变的一番话,看似能令人信服,可不知为何,楚青鸾却总觉得此人有些怪异。 似乎有种隐隐的熟悉感。 “罢了,才艺竞技本是雅事,若因此伤了和气,反倒不美。” 她环视四周,含笑道:“接下来便是自由相看环节,本宫在这里预祝诸位都能觅得良缘。” 她指了指案桌上的花笺,道:“这望月湖畔的景致最宜赏玩,诸位不妨移步游园,若有中意之人,也可在这花笺上题诗相赠。” 话音刚落,几位心思活络的贵女已经迫不及待的围拢过来,朝着楚青鸾盈盈下拜。 “殿下今日成全我等,臣女无以为报,特绣了这并蹄莲香囊……愿殿下也能达成所愿。” 带头的是礼部尚书之女。 随着她的话落,后面又有其它贵女们纷纷不甘示弱,有的送上洒金纸,有的送上香包等。 楚青鸾含笑一一接过。余光却瞥见不远处谢云祁正不动声色的将云砚隔绝在外。 谢云祁瞧见楚青鸾朝着自己看过来,正准备抬脚走过去,却见小厮福安朝着自己跑过来,步履匆忙。 “大人!” 福安走近谢云祁,附手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谢云祁即将迈出去的脚步顿住,眉峰微微蹙起。 “她真这么说?” 福安点点头,如实道:“是的大人,老太君宣您即刻回府。” 谢云祁又朝着楚青鸾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略作沉吟,最终还是决定先离开。 这边,齐彻见谢云祁终于离开,一颗悬着的心也很快放了下来。 只要谢云祁那厮不在,一会儿再想个法子把楚青鸾引到岸边的酒楼,他就有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顾嫣然也一直紧盯着楚青鸾的一举一动,见她身边的人少了一些,这才提着裙子上前,朝楚青鸾见礼。 “臣女见过公主。” 楚青鸾微微颔首,这时,知夏先是睨了她一眼,不屑地道:“顾小姐怎会来此?今日这琴会可是为未婚男女相看的,你这身子……”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眼顾嫣然的肚子:“怕是连画舫都上不去。” 顾嫣然脸色一白,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帕子。 知夏却不依不饶,故意提高了声音:“还是说,顾大小姐着急想要替肚子里的孩子相看个后爹?” 知道顾嫣然铁定是没安好心,知夏怼起来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先前在齐府的时候,受过顾嫣然多少鸟气,此刻她还能站在这里好端端的喘气,就已经是公主仁慈了。 “知夏。”楚青鸾轻声打断她,却掩不住眼中的冷意,“顾小姐既然来了,便是客,只是湖边湿滑,顾小姐还是当心一些的好。” 她无意与顾嫣然多做纠缠,转身就想离开。 然顾嫣然却眼圈一红,突然提着裙摆就跪了下来:“知夏姑娘教训的是,是我不知分寸,先前得罪了公主,只是臣女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想着来这宴会沾沾喜气。” 周遭众人闻言,开始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听说她还怀了齐状元的孩子,现在那负心汉不认她,也怪可怜的。” “要我说呀,这孩子就不该生下来,不然也是遭罪……” 顾嫣然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殿下,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夫君,让臣女一家团圆!” 第72章 糟了!裴将军还在里面! 见她又来这招,知夏都要被气死了,恨不得立刻找人来将她给丢出去。 而事实上,知夏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她刚准备吩咐侍女—— 这时,只见顾嫣然突然捂着肚子,痛苦道:“啊……好痛……” 知夏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好哇你,殿下可是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你就算是要碰瓷,也不带这么嚣张的!” 顾嫣然连忙摇头,强撑着解释道:“不关公主的事,是臣女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恳请殿下垂怜,允许臣女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楚青鸾眯了眯眼睛,审视着顾嫣然。 最终,她朝着知夏点了点头,让知夏去安排。 很快,知夏冷着张脸,吩咐两个侍女将顾嫣然带下去,并安排了医女前往。 围观的众人皆唏嘘不已。 有人建议道:“依我看,殿下就不该心软,让人把她放进来,明显是不怀好意。” “就是,可要是现在把她给赶走,那殿下成什么了?回头又有人该造谣说殿下见死不救,该寒了众人的心了……” 面对众人的议论,楚青鸾并未点评。 不管顾嫣然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会叫她得逞。 她吩咐知夏,叫她命人暗中盯着顾嫣然,防止她暗中做出什么手脚。 …… 这头,顾嫣然被两个侍女扶到厢房里躺下,有医女拎着药箱过来给她诊脉,最后道:“小姐这是气血两虚,又受了惊吓,需得静养片刻。” 顾嫣然虚弱的点头:“多谢你,我想独自歇会儿,你们都下去。” 待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她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只见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几粒暗红色的药丸。 “楚青鸾,我今日定要你……”她咬着牙喃喃自语,正要将药丸碾碎撒入香炉中,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 顾嫣然踉跄了一下,扶住桌沿才没摔倒。 “怎么回事……” 她甩了甩头,却感觉视线越发的模糊。 这时她才注意到,厢房内的熏香味道异常甜腻——这根本就不是公主该用的香料。 “中计了!” 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她双腿一软,重重的栽倒在地上,手中的药丸也滚落了一地…… 在她昏迷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双绣着云纹的皂靴停在她面前。 顾嫣然费力的想要看清来人,却彻底陷入了黑暗—— …… 与此同时,宴会上。 楚青鸾听到医女的禀告后,素手一抬,示意对方先退下。 知夏疑惑道:“公主,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既然来参加宴会,可却没见她跟哪个世家公子见过面,说过话。 可说她是专程过来给公主道歉的?这也绝对不可能。 知夏在心里疑惑不已。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只要她不会扰乱宴会的正常进行就行。” 楚青鸾很快就将顾嫣然的事抛诸脑后,开始应对各个贵女或者世家公子的寒暄。 没多久,楚青鸾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乏,对知夏道:“本宫有些乏了,去厢房小憩片刻。” 知夏想要和她一起过去,可就在这时,有侍女前来,说前面的秦九歌找她。 最终,楚青鸾向众人告退后,独自朝湖畔的厢房走去。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小路上。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走后,有一道身影悄然尾随而去—— …… 一刻钟后! “走水了!厢房着火了!” 一道急促的呼喊声,像是惊雷突然在宴会上炸响。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一道浓烟很快从屋顶窜出,火舌舔舐着窗棂。 宾客们慌乱的涌向湖边,一些力气小的人很快就被挤得东倒西歪。 “不好!公主还在里面!” 知夏听到呼喊声,心头猛地一颤,顾不得多想,当即便朝着厢房方向冲过去。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灼热的空气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公主!” 她撕心裂肺般的喊道,眼泪刚涌出来就被热气给蒸干。 就在知夏绝望之际,只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毫不犹豫的冲进了火海。 是裴渊! 知夏很快认出了那道身影,顿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抬脚就要往里冲。 “站住!”秦九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这般莽撞,是想进去送死吗?” “可是公主还在里面!我就算是死,也要把她救出来!”知夏哭喊道。 秦九歌二话不说,夺过一旁侍女手中的茶壶,将整壶茶水浇在自己身上,又厉声喝道:“来人!取棉被来!” 很快,一床被浸湿的棉被送了过来,秦九歌将湿透的被子往知夏身上一裹,沉声道:“捂住口鼻,跟紧我!” 知夏刚要点头,却见厢房内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咚!” “不好!房梁塌了!”有人喊道。 秦九歌和知夏被阻拦在外面,顿时面色骤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知夏,九歌,我在这里。”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出青鸾正站在回廊转角处,发髻微乱,裙角还沾着些许烟灰,但神色依旧沉静。 “公主!” 知夏瞬间破防,踉跄着扑过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秦九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棉被往地上一扔,也赶忙迎了上去。她甚至不顾礼数,一把抓住了楚青鸾的手腕,佯装恶狠狠的瞪着她:“下次再敢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音未落,知夏突然惊叫道: “糟了!裴将军还在里面!” 第73章 你疯了?竟敢劫持当朝公主! 楚青鸾闻言身形猛地一颤,瞳孔骤然缩紧。 这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厢房的西墙轰然倒塌,火星四溅。 “裴渊!”她下意识的就要冲进去,却被知夏死死拦住。 “殿下不可!”知夏声音都变了调,“火势太猛了!” 楚青鸾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强令自己此刻必须要冷静下来,否则,裴渊就真的很难再出来。 她转身命令救火的侍卫:“去取水龙车,拆东面隔墙,务必要把裴将军完好无损的救出来!”她的声音看似冷静的可怕,可微微发颤的尾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破开浓烟冲了出来。 只见裴渊踉跄着滚落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烧得支离破碎,露出一片被灼烧的皮肤。 “裴渊!” 楚青鸾顾不得仪态,快步上前。 裴渊抬头,在看到楚青鸾的瞬间,眼底翻涌着近乎失控的情绪。 “殿下!”他强忍着后背的疼痛,声音嘶哑的不像话,“无恙就好……”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紧接着,一口血喷洒在地上。 楚青鸾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太医!快传太医!” 她顾不得礼仪,伸手去扶住他。 裴渊碍于在场还有外人,下意识的想要缩回去,却被楚青鸾强势的摁住。 “别动,你伤的太重,再坚持一下。” 转头又对知夏道:“去取本宫的雪玉膏来。” 很快,有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来,对裴渊的伤势做了简单处理,然后再将他安置在附近的厢房,仔细处理伤口。 好在他只是背后受了烧伤,外加体内吸入了一些浓烟,伤势看着吓人,但其实并不是很重。 等太医替他处理好伤口,又开了药,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宴会这边,则交给秦九歌和知夏善后。 酒楼虽然着火,但由于此处临近湖泊,而且当时宾客都在宴会上,除了楚青鸾并没有其他人前往。现场也只是在众人惊慌奔跑的时候被弄的有些乱,却并无人员伤亡。 就在知夏刚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却见秦九歌眉头紧蹙,一脸凝重。 “不对!还少了两个人!” 知夏刚揉到一半的脖子猛地顿住。 “谁?” 秦九歌将手里的册子递给知夏,沉声道:“一个是顾嫣然,还有一个,正是那云家公子,云砚!” …… 与此同时,城外一处小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正在一路疾行。 “驾!” 马儿被狠狠的马鞭抽打,在夜晚一路狂奔,马车也随之颠簸不止。 顾嫣然是被一阵摇晃给颠醒的,她太阳穴还在突突的疼,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浓烟,火光,还有一双绣着云纹的皂靴…… 她猛地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辆极速行驶的马车中。 顾嫣然心下大惊,忙掀开车帘一看,惨白的月光下,映照出急速后退的灌木,还有路边的田埂。 这分明是城外才有的景色! 顾嫣然大惊失色,忙拍打着车辕,嘶吼出声。 “停车!快放我下来!” 这时,赶车的人听见声音,突然一个用力勒紧缰绳。 “吁!” 正在疾驰的马儿突然吃痛,高高的扬起前蹄,在夜晚发出长长的嘶鸣声。 马车骤然停下。 顾嫣然一个不稳,差点栽出去。 下一秒,车帘被粗暴的掀开,露出‘云砚’那张震惊的脸来。 在看到顾嫣然的那张脸后,他的脸色猛地一变,目光陡然凌厉。 “怎么是你!” ‘云砚’突然伸手,一把掐住顾嫣然的下巴,声音也下意识的变成了熟悉的腔调。 “楚青鸾呢?” 顾嫣然浑身发抖,又惊又怕,可在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后,整个人却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夫、夫君?”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 她记得,这个男人叫云砚,先前在琴会上抢了赵家公子的风头,还得了楚青鸾的青眼。 可为何这声音,却跟齐彻一模一样。 “我问你!楚青鸾呢?”齐彻见她不回答,手上的动作用力了几分。 顾嫣然从疼痛中回神,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分明就是齐彻本人! 她既庆幸又难过,好在绑架她的不是陌生男人,不然,这深夜里,荒郊野外的,就算侥幸逃脱,名声也铁定保不住了。 可齐彻不一样,他曾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而她肚子里此刻还怀着他的孩子,她想,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齐彻也不会做的太过。 然而顾嫣然终究是高估了人性。 “夫君,你弄疼我了——” “闭嘴!” “你早就与我和离,谁是你夫君!” 齐彻恼怒不堪,一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 他分明记得,楚青鸾就是进了这间厢房,可为何此刻却成了顾嫣然? 他目光扫过顾嫣然的衣裙,这才发现,原来两人今日的穿着,颜色竟十分的接近,再加上晚上视线不好,当时顾嫣然又是背着脸倒在地上,他竟然给弄混了! “该死!” 齐彻的脸上闪过狂怒,竟硬生生一拳头砸在马车车板上。 车木板上很快就印出了五根血印子。 顾嫣然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齐彻原来要掳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楚青鸾! 联想到方才他在琴会上的所作所为,下一秒,一股灭顶的愤怒像潮水般朝着顾嫣然席卷而来。 “齐彻!你疯了!?” 连当朝公主都敢劫持,他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长了吗? 齐彻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目光阴凉的盯着她:“怎么?吃醋了?” “要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早已经……”将她给掳出来了。 明明就只差一点点。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啊!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顾嫣然,顺带将她往身后的车厢一丢,像是在丢什么破布一般。 顾嫣然一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架着胳膊撑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齐彻。 失望,愤怒,悔恨,惊惧…… 各种情绪交织在心里,让顾嫣然浑身颤抖。 可即便如此,她仍强撑着讥讽:“可你就算抓了楚青鸾又如何?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宁可被大火烧死也不会跟你走!” “闭嘴!”齐彻一巴掌将她扇倒在车厢里,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你这个蠢货坏事,我何至于此?” 顾嫣然嘴角渗血,却笑得越发癫狂;“我坏事?呵呵,是你自己眼瞎!连心上人都能认错,难怪楚青鸾看不上你!” 顾嫣然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齐彻的心里。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突然抬手掐住顾嫣然的脖子,将她狠狠的按在车厢壁上。 第73章 你疯了?竟敢劫持当朝公主! 楚青鸾闻言身形猛地一颤,瞳孔骤然缩紧。 这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厢房的西墙轰然倒塌,火星四溅。 “裴渊!”她下意识的就要冲进去,却被知夏死死拦住。 “殿下不可!”知夏声音都变了调,“火势太猛了!” 楚青鸾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强令自己此刻必须要冷静下来,否则,裴渊就真的很难再出来。 她转身命令救火的侍卫:“去取水龙车,拆东面隔墙,务必要把裴将军完好无损的救出来!”她的声音看似冷静的可怕,可微微发颤的尾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破开浓烟冲了出来。 只见裴渊踉跄着滚落在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烧得支离破碎,露出一片被灼烧的皮肤。 “裴渊!” 楚青鸾顾不得仪态,快步上前。 裴渊抬头,在看到楚青鸾的瞬间,眼底翻涌着近乎失控的情绪。 “殿下!”他强忍着后背的疼痛,声音嘶哑的不像话,“无恙就好……”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紧接着,一口血喷洒在地上。 楚青鸾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太医!快传太医!” 她顾不得礼仪,伸手去扶住他。 裴渊碍于在场还有外人,下意识的想要缩回去,却被楚青鸾强势的摁住。 “别动,你伤的太重,再坚持一下。” 转头又对知夏道:“去取本宫的雪玉膏来。” 很快,有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而来,对裴渊的伤势做了简单处理,然后再将他安置在附近的厢房,仔细处理伤口。 好在他只是背后受了烧伤,外加体内吸入了一些浓烟,伤势看着吓人,但其实并不是很重。 等太医替他处理好伤口,又开了药,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宴会这边,则交给秦九歌和知夏善后。 酒楼虽然着火,但由于此处临近湖泊,而且当时宾客都在宴会上,除了楚青鸾并没有其他人前往。现场也只是在众人惊慌奔跑的时候被弄的有些乱,却并无人员伤亡。 就在知夏刚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却见秦九歌眉头紧蹙,一脸凝重。 “不对!还少了两个人!” 知夏刚揉到一半的脖子猛地顿住。 “谁?” 秦九歌将手里的册子递给知夏,沉声道:“一个是顾嫣然,还有一个,正是那云家公子,云砚!” …… 与此同时,城外一处小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青蓬马车正在一路疾行。 “驾!” 马儿被狠狠的马鞭抽打,在夜晚一路狂奔,马车也随之颠簸不止。 顾嫣然是被一阵摇晃给颠醒的,她太阳穴还在突突的疼,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浓烟,火光,还有一双绣着云纹的皂靴…… 她猛地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辆极速行驶的马车中。 顾嫣然心下大惊,忙掀开车帘一看,惨白的月光下,映照出急速后退的灌木,还有路边的田埂。 这分明是城外才有的景色! 顾嫣然大惊失色,忙拍打着车辕,嘶吼出声。 “停车!快放我下来!” 这时,赶车的人听见声音,突然一个用力勒紧缰绳。 “吁!” 正在疾驰的马儿突然吃痛,高高的扬起前蹄,在夜晚发出长长的嘶鸣声。 马车骤然停下。 顾嫣然一个不稳,差点栽出去。 下一秒,车帘被粗暴的掀开,露出‘云砚’那张震惊的脸来。 在看到顾嫣然的那张脸后,他的脸色猛地一变,目光陡然凌厉。 “怎么是你!” ‘云砚’突然伸手,一把掐住顾嫣然的下巴,声音也下意识的变成了熟悉的腔调。 “楚青鸾呢?” 顾嫣然浑身发抖,又惊又怕,可在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后,整个人却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夫、夫君?”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 她记得,这个男人叫云砚,先前在琴会上抢了赵家公子的风头,还得了楚青鸾的青眼。 可为何这声音,却跟齐彻一模一样。 “我问你!楚青鸾呢?”齐彻见她不回答,手上的动作用力了几分。 顾嫣然从疼痛中回神,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分明就是齐彻本人! 她既庆幸又难过,好在绑架她的不是陌生男人,不然,这深夜里,荒郊野外的,就算侥幸逃脱,名声也铁定保不住了。 可齐彻不一样,他曾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而她肚子里此刻还怀着他的孩子,她想,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齐彻也不会做的太过。 然而顾嫣然终究是高估了人性。 “夫君,你弄疼我了——” “闭嘴!” “你早就与我和离,谁是你夫君!” 齐彻恼怒不堪,一双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 他分明记得,楚青鸾就是进了这间厢房,可为何此刻却成了顾嫣然? 他目光扫过顾嫣然的衣裙,这才发现,原来两人今日的穿着,颜色竟十分的接近,再加上晚上视线不好,当时顾嫣然又是背着脸倒在地上,他竟然给弄混了! “该死!” 齐彻的脸上闪过狂怒,竟硬生生一拳头砸在马车车板上。 车木板上很快就印出了五根血印子。 顾嫣然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齐彻原来要掳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楚青鸾! 联想到方才他在琴会上的所作所为,下一秒,一股灭顶的愤怒像潮水般朝着顾嫣然席卷而来。 “齐彻!你疯了!?” 连当朝公主都敢劫持,他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长了吗? 齐彻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目光阴凉的盯着她:“怎么?吃醋了?” “要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早已经……”将她给掳出来了。 明明就只差一点点。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啊! 下一秒,他突然松开顾嫣然,顺带将她往身后的车厢一丢,像是在丢什么破布一般。 顾嫣然一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架着胳膊撑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齐彻。 失望,愤怒,悔恨,惊惧…… 各种情绪交织在心里,让顾嫣然浑身颤抖。 可即便如此,她仍强撑着讥讽:“可你就算抓了楚青鸾又如何?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宁可被大火烧死也不会跟你走!” “闭嘴!”齐彻一巴掌将她扇倒在车厢里,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你这个蠢货坏事,我何至于此?” 顾嫣然嘴角渗血,却笑得越发癫狂;“我坏事?呵呵,是你自己眼瞎!连心上人都能认错,难怪楚青鸾看不上你!” 顾嫣然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齐彻的心里。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突然抬手掐住顾嫣然的脖子,将她狠狠的按在车厢壁上。 第74章 齐彻!你个畜生,虎毒还不食子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他声音温柔的可怕,手指却越收越紧,“不过是个随意勾搭男人的荡妇罢了。” 顾嫣然和三皇子密会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联想起当初中榜之后参加的那次宴会,和顾嫣然有了肌肤之亲,之后顾霆远才逼着他迎娶顾嫣然。 后来得知她根本就是个假千金,骨子里流着最为低贱的血,齐彻就再也没碰过她一次。 可没想到,就是那一次的误打误撞,反倒让她肚子里有了孩子。 齐彻的目光一寸寸向下,最后停留在顾嫣然的小腹处。 他已经没办法再以齐彻的身份活在阳光底下,若真让这个孩子出生,怕是只会成为他日后的软肋和累赘…… 顾嫣然呼吸困难,并不知道齐彻的内心正在做着无人的交战。 她仍然挣扎着冷笑道:“荡妇?那你现在……又算什么?一脸连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丧家之犬吗哈哈……” 齐彻被刺激到面目狞狰,连人皮面具都快要崩裂开来。 他暴怒的松开顾嫣然的脖子,却一把扯开她的衣领,“既然你这么想当荡妇,那我就成全你!” 顾嫣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住,终于知道慌了。 “你……你想干什么?”她捂着肚子朝后缩:“你这个畜生,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那又怎样?” 齐彻讽刺地笑了一声,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寒光:“你以为我会让你这贱人生下我的血脉?” 说完,她将顾嫣然粗暴的往里面一推,然后重新坐在马车前,挥动马鞭,驱使马车继续往前。 “你要带我去哪儿?不!齐彻,你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顾嫣然兀自在拍打着车厢门板,可齐彻却充耳不闻,只管赶车。 顾嫣然几次想要直接跳车,可碍于马车的速度实在太快,而道路两边又凹凸不平,冒然跳车,轻则毁容,重则丢了性命。 她咬了咬牙,最终伸手取下头上的发簪,紧紧的攥在袖子里。 一会儿若是齐彻胆敢对他用强,她就朝着他胸口扎过去—— 终于,马车在一个破庙面前停下。 齐彻毫不留情的将顾嫣然拽下马车,看着她摔在草堆上。 “放心,我不会亲手杀你。” 齐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但我要让你尝尝,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他心里其实是恨顾嫣然的。 当初要不是她蓄意勾引,怎么会在宴会上和她发生关系?之后又怎么会迎娶她?害得楚青鸾和自己离心,因小失大。 都怪她! 都怨她! 顾嫣然蜷缩在地上的泥水坑里,腹部的绞痛令她冷汗直流,“你……你会遭报应的……” “呵!”齐彻冷笑一声,突然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 顾嫣然一看那瓶子,眼睛瞬间瞪直了。 这不是她昏迷前准备放进熏香里的吗?为何被他给捡了过来。 “看来,你认得这东西。” 齐彻将药丸碾碎,撒在她身边,“可惜啊,现在要用到你自己身上了。” 顾嫣然浑身颤抖地看着药粉飘落在泥水中,腹部的绞痛越发剧烈。 她死死的咬住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发出凄厉的惨笑:“齐彻,你果然够狠!” 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 他就是个畜生! 不!虎毒还不食子,他比畜生都不如!简直丧尽天良! 齐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我说过,你可以让她病,让她痛,可你不该妄想伤害她的性命。 如今你既食言,那便自食恶果!” “我没有……”顾嫣然想说,她并没有想过要取楚青鸾的性命。 可齐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而她的肚子也在此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不……不是这样的……夫君……啊~” 齐彻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踏上马车,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他还要赶在宴会结束之前回去,否则事情很容易败露。 “刺啦!” 一道闪电在天空中劈开,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 顾嫣然绝望的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身下的血也越流越多。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顾嫣然身下晕染开来,把以她为中心的方圆之地,都染成了红色。 破庙里,几只野狗闻到血腥味,正虎视眈眈的靠近。 顾嫣然死死的攥着地上散落的药瓶,突然癫狂地笑起来:“齐彻……你不得好死!” 就在野狗扑上来的瞬间,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蹲下身,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顾嫣然:“想报仇吗?” 顾嫣然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那人的衣角:“带……带我走……”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拎起她,“记住,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了!” 雨幕里,两人渐行渐远,只留下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几粒被雨水泡发的红色药丸…… —— 再说宴会这边,众人在发现云砚和顾嫣然双双失踪,纷纷在心里猜测不已。 秦九歌指挥着侍卫把着火的厢房里里外外都查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尸体。可却在床底下的一处挡板,发现了一条密道。 消息很快传到楚青鸾耳朵里。 彼时,她正在等候太医处理裴渊的伤势。 裴渊后背的伤不轻,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恢复。 见状,裴渊建议道:“殿下,要不还是臣亲自去……” 裴渊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楚青鸾轻轻按住肩膀:“别动,养伤要紧。” 她转头对秦九歌问道:“密道通往何处?” 秦九歌脸色疑重,“我只让人查探了一段,似乎是通往城外的方向。” 楚青鸾脸色一沉。 要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少说也要十天到半个月的功夫。 可她回京也才不过数十天,这么说,早在这之前,就有人知道她准备举办琴会,并且已经提前挖好了密道。 “殿下!”裴渊强撑着坐起身,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云砚举止怪异,又与顾嫣然同时失踪,恐怕……” “本宫知道。”楚青鸾打断他,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秦九歌:“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城门,严查出城人员。另外……” 她顿了顿,补充道:“派人去查查云砚的底细,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琴会的。” 秦九歌领命而去,楚青鸾的目光重新落在裴渊身上。 他后背的伤口虽然包扎,但纱布上仍渗着血迹。 楚青鸾抿了抿唇,突然道:“裴渊,你为何要冲进火场?” 裴渊抬眸,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臣……职责所在。” 楚青鸾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道:“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随后她起身,“我先去看看密道情况,你好好休息。” 裴渊静静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听到厢房着火时,他当时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绝对不能有事。 第74章 齐彻!你个畜生,虎毒还不食子 “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他声音温柔的可怕,手指却越收越紧,“不过是个随意勾搭男人的荡妇罢了。” 顾嫣然和三皇子密会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联想起当初中榜之后参加的那次宴会,和顾嫣然有了肌肤之亲,之后顾霆远才逼着他迎娶顾嫣然。 后来得知她根本就是个假千金,骨子里流着最为低贱的血,齐彻就再也没碰过她一次。 可没想到,就是那一次的误打误撞,反倒让她肚子里有了孩子。 齐彻的目光一寸寸向下,最后停留在顾嫣然的小腹处。 他已经没办法再以齐彻的身份活在阳光底下,若真让这个孩子出生,怕是只会成为他日后的软肋和累赘…… 顾嫣然呼吸困难,并不知道齐彻的内心正在做着无人的交战。 她仍然挣扎着冷笑道:“荡妇?那你现在……又算什么?一脸连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丧家之犬吗哈哈……” 齐彻被刺激到面目狞狰,连人皮面具都快要崩裂开来。 他暴怒的松开顾嫣然的脖子,却一把扯开她的衣领,“既然你这么想当荡妇,那我就成全你!” 顾嫣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住,终于知道慌了。 “你……你想干什么?”她捂着肚子朝后缩:“你这个畜生,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那又怎样?” 齐彻讽刺地笑了一声,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寒光:“你以为我会让你这贱人生下我的血脉?” 说完,她将顾嫣然粗暴的往里面一推,然后重新坐在马车前,挥动马鞭,驱使马车继续往前。 “你要带我去哪儿?不!齐彻,你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 顾嫣然兀自在拍打着车厢门板,可齐彻却充耳不闻,只管赶车。 顾嫣然几次想要直接跳车,可碍于马车的速度实在太快,而道路两边又凹凸不平,冒然跳车,轻则毁容,重则丢了性命。 她咬了咬牙,最终伸手取下头上的发簪,紧紧的攥在袖子里。 一会儿若是齐彻胆敢对他用强,她就朝着他胸口扎过去—— 终于,马车在一个破庙面前停下。 齐彻毫不留情的将顾嫣然拽下马车,看着她摔在草堆上。 “放心,我不会亲手杀你。” 齐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但我要让你尝尝,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他心里其实是恨顾嫣然的。 当初要不是她蓄意勾引,怎么会在宴会上和她发生关系?之后又怎么会迎娶她?害得楚青鸾和自己离心,因小失大。 都怪她! 都怨她! 顾嫣然蜷缩在地上的泥水坑里,腹部的绞痛令她冷汗直流,“你……你会遭报应的……” “呵!”齐彻冷笑一声,突然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 顾嫣然一看那瓶子,眼睛瞬间瞪直了。 这不是她昏迷前准备放进熏香里的吗?为何被他给捡了过来。 “看来,你认得这东西。” 齐彻将药丸碾碎,撒在她身边,“可惜啊,现在要用到你自己身上了。” 顾嫣然浑身颤抖地看着药粉飘落在泥水中,腹部的绞痛越发剧烈。 她死死的咬住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发出凄厉的惨笑:“齐彻,你果然够狠!” 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手。 他就是个畜生! 不!虎毒还不食子,他比畜生都不如!简直丧尽天良! 齐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 “我说过,你可以让她病,让她痛,可你不该妄想伤害她的性命。 如今你既食言,那便自食恶果!” “我没有……”顾嫣然想说,她并没有想过要取楚青鸾的性命。 可齐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而她的肚子也在此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不……不是这样的……夫君……啊~” 齐彻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踏上马车,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他还要赶在宴会结束之前回去,否则事情很容易败露。 “刺啦!” 一道闪电在天空中劈开,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 顾嫣然绝望的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身下的血也越流越多。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顾嫣然身下晕染开来,把以她为中心的方圆之地,都染成了红色。 破庙里,几只野狗闻到血腥味,正虎视眈眈的靠近。 顾嫣然死死的攥着地上散落的药瓶,突然癫狂地笑起来:“齐彻……你不得好死!” 就在野狗扑上来的瞬间,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蹲下身,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顾嫣然:“想报仇吗?” 顾嫣然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那人的衣角:“带……带我走……”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拎起她,“记住,从今日起,你的命是我的了!” 雨幕里,两人渐行渐远,只留下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几粒被雨水泡发的红色药丸…… —— 再说宴会这边,众人在发现云砚和顾嫣然双双失踪,纷纷在心里猜测不已。 秦九歌指挥着侍卫把着火的厢房里里外外都查探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尸体。可却在床底下的一处挡板,发现了一条密道。 消息很快传到楚青鸾耳朵里。 彼时,她正在等候太医处理裴渊的伤势。 裴渊后背的伤不轻,没个十天半个月别想恢复。 见状,裴渊建议道:“殿下,要不还是臣亲自去……” 裴渊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楚青鸾轻轻按住肩膀:“别动,养伤要紧。” 她转头对秦九歌问道:“密道通往何处?” 秦九歌脸色疑重,“我只让人查探了一段,似乎是通往城外的方向。” 楚青鸾脸色一沉。 要挖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少说也要十天到半个月的功夫。 可她回京也才不过数十天,这么说,早在这之前,就有人知道她准备举办琴会,并且已经提前挖好了密道。 “殿下!”裴渊强撑着坐起身,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云砚举止怪异,又与顾嫣然同时失踪,恐怕……” “本宫知道。”楚青鸾打断他,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一枚令牌递给秦九歌:“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城门,严查出城人员。另外……” 她顿了顿,补充道:“派人去查查云砚的底细,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琴会的。” 秦九歌领命而去,楚青鸾的目光重新落在裴渊身上。 他后背的伤口虽然包扎,但纱布上仍渗着血迹。 楚青鸾抿了抿唇,突然道:“裴渊,你为何要冲进火场?” 裴渊抬眸,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臣……职责所在。” 楚青鸾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轻声道:“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随后她起身,“我先去看看密道情况,你好好休息。” 裴渊静静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听到厢房着火时,他当时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绝对不能有事。 第75章 来人,给本小姐扒了他! 然而,就在秦九歌准备领着人手前去查探密道时,却见‘云砚’自己却从一处走廊里拐了出来。 他有些踉跄的走近人群,脸上还带着几分宿醉的茫然。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怯弱:“这……这是怎么了?” 秦九歌当即拔出身旁侍卫身上的佩剑,指着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云砚’吓得身子一抖,差点趴在地上。 “我、我在后院桃树下,方才喝多了酒,就、就不小心睡着了。” 说完,他还一脸无辜的朝着随行的好友看过去,“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秦九歌狐疑的盯着他:“厢房走水的时候,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云砚’茫然的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走……走水?什么走水?” 说着,他偏头朝着另一边看过去,结果看到方才还立在湖面上的一栋酒楼,此刻已经是乌漆嘛黑,房顶还有浓烟在飘散。 他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双腿不自主的开始打颤。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云砚’连连摆手,看上去惊慌不已。 秦九歌缓步逼近,目光如刀般审视着他:“云公子还真是好雅兴,放着琴会不参加,独自饮酒酣睡?” ‘云砚’垂下头,目光带着几分窘迫:“我、我不善交际,又怕给云家丢脸,所以才……” 秦九歌将信将疑,冷声道:“你说你喝多了酒,你的酒壶呢?在哪儿?” ‘云砚’身子一颤,半阖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正当他想着要怎么圆过去的时候,却见一个侍卫突然来报: “报——” “启禀大小姐,城外的破庙有情况!” 秦九歌神色一凛,当即也顾不上盘问,立即翻身上马,跟随那侍卫朝着城外而去。 ‘云砚’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袖子底下的手早已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 ……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楚琅正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两名衣衫半解,身材妖娆的侍女跪在两侧,一个为他捶腿,一个往他嘴里喂着葡萄。 他眯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殿下。”他身旁的心腹太监谄笑道:“这会儿琴会该是到高潮了,想来周公子他们已经让那位出尽洋相了……” “哼!”楚琅得意的冷笑一声,捏了捏侍女的脸蛋,“孤倒是要看看,她楚青鸾一个和离过的二嫁之身,竟还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办琴会选夫?皇家的脸面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殿下!大事不好了!” “混账东西!”心腹太监踹了侍卫一脚,“没看到殿下正好着吗,会不会说话?” 楚琅闻言抬手,阻挡了太监的发作,朝着报信的侍卫问道:“发生了何事?” 侍卫拱手禀报道:“琴、琴会出事了,周公子他们被当众揭了老底,赶出了望月湖,公主还……还在……” “什么?” 楚琅猛地坐直,起身推开了一旁的侍女。 “公主还借机拉拢了户部尚书之女,还有林家在内等七八家贵女,现在满京城都在夸赞公主贤明。” “废物!” 楚琅突然暴起,拿起手边的镇纸就砸了出去。 侍卫不敢躲闪,只能任由那镇纸砸在自己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本宫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 “连一个小小的琴会都进不去!” 就在这时,又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告道:“报、报告殿下,顾小姐在宴会上失踪,厢房也起火了,秦大小姐已经带着人去了城外,说是要捉拿贼人!。” “什么?!” 顾嫣然失踪了?? 楚琅先是一惊,紧接着疑惑不解。 “属下了解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说是在后院找到了云家庶子,醉酒睡着了,可这时间也太过巧合了。” 楚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云家……庶子……呵,有点意思。” 这时候,心腹太监仇远上前一步,朝着楚琅建议道:“殿下,哎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楚琅偏头看他。 仇远又接着道:“殿下您想啊,若是顾相国知道了自己的宝贝千金在公主的宴会上被贼人掳走,那他还不得……” 后面的话太监没说出来,但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眼神,却让楚琅眼睛一亮。 他抚掌大笑几声,随后吩咐下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顾相国,另外,茶楼酒肆也都找人宣传宣传,就说相国千金在公主的选夫宴上失踪,生死未卜!” 侍卫得令,正要告退,却听见楚琅又阻拦道: “且慢!”他理了理衣摆,跨出一步,“算了,还是孤亲自前往顾府走一趟。” 这可是个拉拢顾家,踩踏楚青鸾的绝佳时机,他怎能错过? —— 这一头,当秦九歌带着侍卫赶到破庙的时候,只发现了遗留在门前的一滩血迹,还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众人在破庙周围查探了一番,发现除了几条野狗,并没有人为踏入的痕迹。 就在这时,有侍卫在前面的水坑附近发现了情况。 “大小姐,这里有情况。” 一名侍卫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地上几粒未被雨水融化的药丸残渣。 秦九歌紧跟着上前,也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暗红色的药丸,被泡发后颜色已经很淡。但依旧能辨认出不是寻常药丸。 她取出绢帕小心的包裹起来,“带回去交给太医查验。” …… 回到公主府,楚青鸾正在翻阅密报,见秦九歌进来,她头也不抬的问道:“如何?” “公主。”秦九歌从怀里取出绢帕,展开,“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太医院验证过药渣,确认是定惊散。” 定惊散,表面指安神定惊的女子用药,实则含麝香、藏红花等破血成分,可用于隐晦杀人。 楚青鸾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突然问道:“云砚呢?” “还关在柴房里,一直喊着冤枉……” 说到这儿,秦九歌突然顿住,脑海里突然想到一条重要线索。 “公主,我这就去一趟柴房。”她说完就转身告别,甚至来不及等待楚青鸾的指示。 与此同时,后院柴房。 “砰!”的一声,齐彻喊累了,正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突然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给踹开。 齐彻先是一惊,目光下意识的朝着不远处的草堆瞥了一眼。 那草堆的下面,有一堆被染上红土的干草。 齐彻的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怯懦的模样。 “秦、秦小姐,你这是……” 秦九歌冷着脸大步上前,目光停留在他的鞋尖上。 “来人,给本小姐扒了他的鞋子!” 第75章 来人,给本小姐扒了他! 然而,就在秦九歌准备领着人手前去查探密道时,却见‘云砚’自己却从一处走廊里拐了出来。 他有些踉跄的走近人群,脸上还带着几分宿醉的茫然。 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怯弱:“这……这是怎么了?” 秦九歌当即拔出身旁侍卫身上的佩剑,指着他;“你方才去哪儿了?” ‘云砚’吓得身子一抖,差点趴在地上。 “我、我在后院桃树下,方才喝多了酒,就、就不小心睡着了。” 说完,他还一脸无辜的朝着随行的好友看过去,“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秦九歌狐疑的盯着他:“厢房走水的时候,你听见什么动静了吗?” ‘云砚’茫然的摇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走……走水?什么走水?” 说着,他偏头朝着另一边看过去,结果看到方才还立在湖面上的一栋酒楼,此刻已经是乌漆嘛黑,房顶还有浓烟在飘散。 他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双腿不自主的开始打颤。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云砚’连连摆手,看上去惊慌不已。 秦九歌缓步逼近,目光如刀般审视着他:“云公子还真是好雅兴,放着琴会不参加,独自饮酒酣睡?” ‘云砚’垂下头,目光带着几分窘迫:“我、我不善交际,又怕给云家丢脸,所以才……” 秦九歌将信将疑,冷声道:“你说你喝多了酒,你的酒壶呢?在哪儿?” ‘云砚’身子一颤,半阖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正当他想着要怎么圆过去的时候,却见一个侍卫突然来报: “报——” “启禀大小姐,城外的破庙有情况!” 秦九歌神色一凛,当即也顾不上盘问,立即翻身上马,跟随那侍卫朝着城外而去。 ‘云砚’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袖子底下的手早已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 ……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楚琅正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两名衣衫半解,身材妖娆的侍女跪在两侧,一个为他捶腿,一个往他嘴里喂着葡萄。 他眯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殿下。”他身旁的心腹太监谄笑道:“这会儿琴会该是到高潮了,想来周公子他们已经让那位出尽洋相了……” “哼!”楚琅得意的冷笑一声,捏了捏侍女的脸蛋,“孤倒是要看看,她楚青鸾一个和离过的二嫁之身,竟还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办琴会选夫?皇家的脸面都要被她给丢尽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殿下!大事不好了!” “混账东西!”心腹太监踹了侍卫一脚,“没看到殿下正好着吗,会不会说话?” 楚琅闻言抬手,阻挡了太监的发作,朝着报信的侍卫问道:“发生了何事?” 侍卫拱手禀报道:“琴、琴会出事了,周公子他们被当众揭了老底,赶出了望月湖,公主还……还在……” “什么?” 楚琅猛地坐直,起身推开了一旁的侍女。 “公主还借机拉拢了户部尚书之女,还有林家在内等七八家贵女,现在满京城都在夸赞公主贤明。” “废物!” 楚琅突然暴起,拿起手边的镇纸就砸了出去。 侍卫不敢躲闪,只能任由那镇纸砸在自己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本宫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 “连一个小小的琴会都进不去!” 就在这时,又一名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告道:“报、报告殿下,顾小姐在宴会上失踪,厢房也起火了,秦大小姐已经带着人去了城外,说是要捉拿贼人!。” “什么?!” 顾嫣然失踪了?? 楚琅先是一惊,紧接着疑惑不解。 “属下了解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说是在后院找到了云家庶子,醉酒睡着了,可这时间也太过巧合了。” 楚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云家……庶子……呵,有点意思。” 这时候,心腹太监仇远上前一步,朝着楚琅建议道:“殿下,哎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楚琅偏头看他。 仇远又接着道:“殿下您想啊,若是顾相国知道了自己的宝贝千金在公主的宴会上被贼人掳走,那他还不得……” 后面的话太监没说出来,但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眼神,却让楚琅眼睛一亮。 他抚掌大笑几声,随后吩咐下人:“去,把这个好消息带给顾相国,另外,茶楼酒肆也都找人宣传宣传,就说相国千金在公主的选夫宴上失踪,生死未卜!” 侍卫得令,正要告退,却听见楚琅又阻拦道: “且慢!”他理了理衣摆,跨出一步,“算了,还是孤亲自前往顾府走一趟。” 这可是个拉拢顾家,踩踏楚青鸾的绝佳时机,他怎能错过? —— 这一头,当秦九歌带着侍卫赶到破庙的时候,只发现了遗留在门前的一滩血迹,还有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众人在破庙周围查探了一番,发现除了几条野狗,并没有人为踏入的痕迹。 就在这时,有侍卫在前面的水坑附近发现了情况。 “大小姐,这里有情况。” 一名侍卫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地上几粒未被雨水融化的药丸残渣。 秦九歌紧跟着上前,也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暗红色的药丸,被泡发后颜色已经很淡。但依旧能辨认出不是寻常药丸。 她取出绢帕小心的包裹起来,“带回去交给太医查验。” …… 回到公主府,楚青鸾正在翻阅密报,见秦九歌进来,她头也不抬的问道:“如何?” “公主。”秦九歌从怀里取出绢帕,展开,“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太医院验证过药渣,确认是定惊散。” 定惊散,表面指安神定惊的女子用药,实则含麝香、藏红花等破血成分,可用于隐晦杀人。 楚青鸾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突然问道:“云砚呢?” “还关在柴房里,一直喊着冤枉……” 说到这儿,秦九歌突然顿住,脑海里突然想到一条重要线索。 “公主,我这就去一趟柴房。”她说完就转身告别,甚至来不及等待楚青鸾的指示。 与此同时,后院柴房。 “砰!”的一声,齐彻喊累了,正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突然大门就被人从外面给踹开。 齐彻先是一惊,目光下意识的朝着不远处的草堆瞥了一眼。 那草堆的下面,有一堆被染上红土的干草。 齐彻的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怯懦的模样。 “秦、秦小姐,你这是……” 秦九歌冷着脸大步上前,目光停留在他的鞋尖上。 “来人,给本小姐扒了他的鞋子!” 第76章 令爱带着这等虎狼之药,意欲何为? 两个侍卫立马上前,粗暴的拽下了齐彻的靴子。 齐彻顿时脸色涨红,慌乱的蜷起双脚,“别……别这样……” 秦九歌理都没理他,戴起手套接过侍卫手里的鞋子就开始研究。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的鞋底虽然磨损严重,却不见半点红土的痕迹。 秦九歌眉头紧蹙,难道自己猜错了? 这云砚当真是无辜的? 她又拿着鞋子仔细端详一番,鞋底确实磨得很薄,有几处甚至快要透光,但确实只有望月湖附近的干土,并没有红土的痕迹。 “求您……别看了……” 齐彻声音细如蚊呐,双手无意识的绞起衣角,“这双鞋,在下已经穿了三年……”他抬起通红的眼睛,又迅速垂下,“嫡母说,庶子不配穿新鞋……” 秦九歌将信将疑,却见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咳着咳着,一滴眼泪刚好砸落在柴房的地面上。 他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道:“我……我知道今日不该来的,可、可大哥他在临出发前闹了肚子,母亲要我来顶替,我若不来,就、就会把我送去城外的庄子上。” “秦小姐,您身为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庶子庶女,在大家族里的生存有多么艰难……” 他把自己说的极其凄惨和委屈,像是不得已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出来。 秦九歌正准备张嘴讲话,这时候,又有下人来报: “大小姐,顾相国来了,说是要找公主要人,这会儿已经在前面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秦九歌闻言眉头一皱,手中的鞋子‘啪’地扔到齐彻面前:“给我老实呆着!” 她转身对着侍卫厉声道:“看紧他,不许任何人接近!” 待秦九歌的脚步远去,齐彻脸上的凄楚表情瞬间消失。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襟,喃喃自语道:“云家庶子……确实是个好用身份。” 与此同时,公主府的前院已经是一片混乱。 顾霆远带着数十名家将堵在府门前,声嘶力竭的喊道:“小女在殿下的琴会上失踪,至今连个消息都没有,殿下若是不能给老臣一个交代,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面见圣上讨要个说法!” 一旁的知夏见状,气得小脸通红,当即就一个箭步冲到台阶前,双手叉腰。 “怎的?堂堂相国大人,竟跟那市井泼妇一般,学起了耍赖?” “她顾嫣然明知道这琴会邀请的是未婚男女,可她偏要厚脸皮地挺着个孕肚凑过来,安的什么心?” “分明是你教女无方,没有看好自家的狗,让她跑了出来,现在人不见了,还好意思来找殿下要人? 呸!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你……”顾霆远气得胡子直抖,脸色涨红,“放肆!你区区一个婢女,竟也敢对本相呼来喝去!成何体统?” “体统?”知夏冷笑一声,“顾嫣然挺着个肚子招摇过市,还在宴会上做出一副恶心人的做派,难道这就是顾家的体统?” 顾霆远见知夏不仅不收敛,反而一再言语上侮辱顾嫣然,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冲天的愤怒。 他愤怒的看着楚青鸾,质问道:“殿下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指着本相的鼻子骂。 殿下您若管教不了下人,老臣不介意亲自替您管教一回!” 楚青鸾缓步上前,将知夏护在身后,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本宫的婢女,还轮不到顾相来管教。” “知夏说话是直了些,但……”她目光一冷:“有哪句话说错了?” “你……”顾霆远目眦欲裂,“小女的确先前曾得罪过殿下,可她现如今还怀着孩子,殿下就算再怎么恨她,也不该下手如此之重!” 楚青鸾凤眸危险的眯起:“顾相这话,是认定了要赖上本宫?” 话落,她突然抬手,知夏立刻捧上一个锦盒。 盒盖掀开,里面竟然是几粒被水泡发了的药丸。 “顾相不妨替本宫解解疑惑,令爱带着这等虎狼之药来赴宴,究竟意欲何为?” 顾霆远眼睛倏地睁大,“这是……” “哼!”知夏冷笑一声,“顾相国怕是还不知道?你那宝贝女儿,可不在邀请名单上,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人,值得她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蹭着韩家小姐请帖前来。” “胡说八道!”顾霆远恼羞成怒,指着知夏的鼻子道:“嫣然她有了身孕,来琴会自然是为了……” 说到此处,顾霆远突然卡住了,若是为了齐彻来赴宴,可据他所知,齐彻今晚并不在现场,那么顾嫣然为何还要前去? 这时候,知夏又道:“顾相怕是还不知道,顾嫣然最后逃走的密道,竟然通往城外的一处破庙,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应该集结人手全力去搜寻才是,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霆远听闻,整个人如遭雷击。 “什么密道?” 还逃往? 这么说,嫣然是自己逃走的? 知夏白了他一眼,那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顾霆远瞬间变得狂躁,伸手指着知夏。 “你这丫头,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若再拿手指着本姑娘,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折了你的手!”知夏不甘示弱,知夏作势就要动手! “你敢!” 眼看二人在公主府门口就要爆发一场冲突,周围有一些围观的百姓都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突然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紧接着,车帘被人掀开,李氏火急火燎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顾霆远一抬头,刚好瞧见自家夫人,顿时感觉底气又足了几分。 “夫人,你来得正好!这丫头仗着殿下的偏宠,简直无法无天,你在此处守着,我这就进宫去,恳请陛下裁夺,无论如何,也要给嫣然讨一个公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茶馆二楼。 楚琅正倚在雕花窗边,静静地欣赏着公主府门口这一幕。 见对面汇聚的百姓越来越多,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殿下这招借刀杀人,真是高啊!”心腹太监仇远弯着腰,一脸的谄媚,“顾相国这回,和公主的梁子怕是要彻底结下了。” 楚琅轻轻抿了口茶,目光黏在公主府门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上,“顾嫣然那蠢货,总算在临死前还有点用处。” 仇远听闻,眼睛闪了闪:“殿下如何得知,那顾家小姐已经死了?” 楚琅冷笑了一声,“孤的人方才已经去破庙看过了,说那破庙门口流了一地的血水,附近还有几只饱餐的野狗。” 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又是下雨的,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楚琅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阵恶毒的光芒,他对着仇远吩咐道:“一会儿如果下面的人打起来了最好,若是没打起来,你就暗中派人把这个消息,务必要传到顾相和顾夫人的耳朵里。 记住,要将顾嫣然的死相,描述得越惨越好!” 仇远一听,顿时打了个激灵。 好家伙! 这顾相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千金死得这么惨,那还了得? 届时哪怕最终调查出来公主是无辜的,顾霆远心里的这口气,恐怕也得找个地儿撒了才行! 仇远会意,立马拱手道:“殿下高明,奴才佩服!” 第76章 令爱带着这等虎狼之药,意欲何为? 两个侍卫立马上前,粗暴的拽下了齐彻的靴子。 齐彻顿时脸色涨红,慌乱的蜷起双脚,“别……别这样……” 秦九歌理都没理他,戴起手套接过侍卫手里的鞋子就开始研究。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的鞋底虽然磨损严重,却不见半点红土的痕迹。 秦九歌眉头紧蹙,难道自己猜错了? 这云砚当真是无辜的? 她又拿着鞋子仔细端详一番,鞋底确实磨得很薄,有几处甚至快要透光,但确实只有望月湖附近的干土,并没有红土的痕迹。 “求您……别看了……” 齐彻声音细如蚊呐,双手无意识的绞起衣角,“这双鞋,在下已经穿了三年……”他抬起通红的眼睛,又迅速垂下,“嫡母说,庶子不配穿新鞋……” 秦九歌将信将疑,却见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咳着咳着,一滴眼泪刚好砸落在柴房的地面上。 他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道:“我……我知道今日不该来的,可、可大哥他在临出发前闹了肚子,母亲要我来顶替,我若不来,就、就会把我送去城外的庄子上。” “秦小姐,您身为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庶子庶女,在大家族里的生存有多么艰难……” 他把自己说的极其凄惨和委屈,像是不得已把自己最难堪的一面暴露出来。 秦九歌正准备张嘴讲话,这时候,又有下人来报: “大小姐,顾相国来了,说是要找公主要人,这会儿已经在前面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秦九歌闻言眉头一皱,手中的鞋子‘啪’地扔到齐彻面前:“给我老实呆着!” 她转身对着侍卫厉声道:“看紧他,不许任何人接近!” 待秦九歌的脚步远去,齐彻脸上的凄楚表情瞬间消失。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襟,喃喃自语道:“云家庶子……确实是个好用身份。” 与此同时,公主府的前院已经是一片混乱。 顾霆远带着数十名家将堵在府门前,声嘶力竭的喊道:“小女在殿下的琴会上失踪,至今连个消息都没有,殿下若是不能给老臣一个交代,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面见圣上讨要个说法!” 一旁的知夏见状,气得小脸通红,当即就一个箭步冲到台阶前,双手叉腰。 “怎的?堂堂相国大人,竟跟那市井泼妇一般,学起了耍赖?” “她顾嫣然明知道这琴会邀请的是未婚男女,可她偏要厚脸皮地挺着个孕肚凑过来,安的什么心?” “分明是你教女无方,没有看好自家的狗,让她跑了出来,现在人不见了,还好意思来找殿下要人? 呸!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你……”顾霆远气得胡子直抖,脸色涨红,“放肆!你区区一个婢女,竟也敢对本相呼来喝去!成何体统?” “体统?”知夏冷笑一声,“顾嫣然挺着个肚子招摇过市,还在宴会上做出一副恶心人的做派,难道这就是顾家的体统?” 顾霆远见知夏不仅不收敛,反而一再言语上侮辱顾嫣然,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冲天的愤怒。 他愤怒的看着楚青鸾,质问道:“殿下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指着本相的鼻子骂。 殿下您若管教不了下人,老臣不介意亲自替您管教一回!” 楚青鸾缓步上前,将知夏护在身后,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本宫的婢女,还轮不到顾相来管教。” “知夏说话是直了些,但……”她目光一冷:“有哪句话说错了?” “你……”顾霆远目眦欲裂,“小女的确先前曾得罪过殿下,可她现如今还怀着孩子,殿下就算再怎么恨她,也不该下手如此之重!” 楚青鸾凤眸危险的眯起:“顾相这话,是认定了要赖上本宫?” 话落,她突然抬手,知夏立刻捧上一个锦盒。 盒盖掀开,里面竟然是几粒被水泡发了的药丸。 “顾相不妨替本宫解解疑惑,令爱带着这等虎狼之药来赴宴,究竟意欲何为?” 顾霆远眼睛倏地睁大,“这是……” “哼!”知夏冷笑一声,“顾相国怕是还不知道?你那宝贝女儿,可不在邀请名单上,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人,值得她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蹭着韩家小姐请帖前来。” “胡说八道!”顾霆远恼羞成怒,指着知夏的鼻子道:“嫣然她有了身孕,来琴会自然是为了……” 说到此处,顾霆远突然卡住了,若是为了齐彻来赴宴,可据他所知,齐彻今晚并不在现场,那么顾嫣然为何还要前去? 这时候,知夏又道:“顾相怕是还不知道,顾嫣然最后逃走的密道,竟然通往城外的一处破庙,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应该集结人手全力去搜寻才是,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霆远听闻,整个人如遭雷击。 “什么密道?” 还逃往? 这么说,嫣然是自己逃走的? 知夏白了他一眼,那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顾霆远瞬间变得狂躁,伸手指着知夏。 “你这丫头,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若再拿手指着本姑娘,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折了你的手!”知夏不甘示弱,知夏作势就要动手! “你敢!” 眼看二人在公主府门口就要爆发一场冲突,周围有一些围观的百姓都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突然在公主府门口停下。 紧接着,车帘被人掀开,李氏火急火燎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顾霆远一抬头,刚好瞧见自家夫人,顿时感觉底气又足了几分。 “夫人,你来得正好!这丫头仗着殿下的偏宠,简直无法无天,你在此处守着,我这就进宫去,恳请陛下裁夺,无论如何,也要给嫣然讨一个公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茶馆二楼。 楚琅正倚在雕花窗边,静静地欣赏着公主府门口这一幕。 见对面汇聚的百姓越来越多,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殿下这招借刀杀人,真是高啊!”心腹太监仇远弯着腰,一脸的谄媚,“顾相国这回,和公主的梁子怕是要彻底结下了。” 楚琅轻轻抿了口茶,目光黏在公主府门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上,“顾嫣然那蠢货,总算在临死前还有点用处。” 仇远听闻,眼睛闪了闪:“殿下如何得知,那顾家小姐已经死了?” 楚琅冷笑了一声,“孤的人方才已经去破庙看过了,说那破庙门口流了一地的血水,附近还有几只饱餐的野狗。” 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又是下雨的,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楚琅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阵恶毒的光芒,他对着仇远吩咐道:“一会儿如果下面的人打起来了最好,若是没打起来,你就暗中派人把这个消息,务必要传到顾相和顾夫人的耳朵里。 记住,要将顾嫣然的死相,描述得越惨越好!” 仇远一听,顿时打了个激灵。 好家伙! 这顾相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千金死得这么惨,那还了得? 届时哪怕最终调查出来公主是无辜的,顾霆远心里的这口气,恐怕也得找个地儿撒了才行! 仇远会意,立马拱手道:“殿下高明,奴才佩服!” 第77章 你要是现在进宫,这辈子就别想认回女儿了! 再说这头,顾霆远在对这李氏交代了两句之后,就准备转身进宫。 可却被李氏的一句话给钉在了原地。 “你要是现在进宫,这辈子就别想认回女儿了!” 顾霆远脚步猛地顿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什么认回女儿? 他们的女儿嫣然不是失踪了吗? 顾霆远这才注意到,李氏一直盯着知夏的方向,眼圈泛红。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却见李氏从怀里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道:“我回陇西查了整整三日,这是当年接生嬷嬷临终前写下的供词,你看看!” 顾霆远抖着手展开信封,上面的墨迹确实年份久远,可信纸却被保存的很好。 他快速阅览信上的内容,片刻后,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 只因这上面交代了,当年李氏产下的女儿,竟然是被人给调包的! 这些年来他们养大的顾嫣然,竟然是一个低贱的下人之女!并且这个下人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晃荡了十几年。 正是此前顾嫣然的乳母葛嬷嬷! ‘轰’的一声,得知真相。顾霆远只觉得一瞬间脑瓜子嗡嗡作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朝着他当头劈下。 “夫人、这……” 他声音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李氏已经顾不上顾霆远了,她艰难的迈动脚步,一步步朝着知夏走过去,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知夏姑娘,可否让我看一眼你的胳膊。”李氏的目光复杂难辨,声音隐隐带着颤抖。 她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知夏一定就是当年那个被调换的女婴。 因为她特意调查过,偷换孩子的葛嬷嬷祖籍就是陇西的,而且当年那里曾遭遇过一场战火,是先皇后带兵平定叛乱。 再后来,她听说过先皇后在战场上捡到了一个女婴,刚好与公主年纪相仿,便带回宫中从小培养,成为了公主身边的侍女。 这一切都十分巧合,不是吗? 知夏因为顾霆远先前的态度,对李氏也有些防备,“顾夫人这话好没道理,这是要当众辱我一个丫头的清白?” 李氏一听,只觉得心如刀绞,她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别怕,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敢问姑娘,胳膊内侧可有一鸢尾花形状的红色胎记?” 知夏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氏。 “你怎会知道?” 她的胎记除了先皇后知道,公主知道,剩下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李氏为何会得知她身上有胎记? 难不成? 想到什么,知夏的脸色也在一瞬间精彩纷呈,震惊、难过、失望、愤怒、还有抗拒。 她从小在宫里长大,早就没有家人了。 就算有,那也只能是公主和先皇后。她们凭什么现在来认亲,摘桃子! 见状,李氏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块褪色的锦帕,哽咽道:“这是我怀着身孕的时候亲手绣的。 当年临产前,我便梦到一朵鸢尾花开在雪地里,醒来便绣了这帕子。” 她轻轻展开绣帕的一角,露出里面夹带的一缕胎发,“这是那接生嬷嬷临死前留给她的儿子和儿媳的,说我的女儿,生来就带着鸢尾花的胎记……” 话落,知夏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么说来,她真的是顾家的女儿? 眼前这妇人,真的就是自己的生母? 知夏怔怔的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的触碰左胳膊内侧的胎记。 隔着布料,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胎记在发烫。 她望着李氏泪眼婆娑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李氏见她这般反应,哭的更凶了:“孩子,娘对不起你……都怪娘……” 知夏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不着痕迹的站在了楚青鸾身侧。 娘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过陌生,比念先帝谥号还要艰涩。 “顾夫人!”楚青鸾平静的开口,指尖搭在知夏的肩上,“今日之事太过突然,知夏需要时间来消化。” 她目光扫过四周窃窃私语的百姓:“更何况,十八年前调换婴孩的真相尚未查明,万一这其中有误会,岂不叫人空欢喜一场?” “不会的殿下。”李氏坚定的摇头,道:“臣妇已经查明,当年调换孩子的,正是此前府上的乳母葛妈妈,只可惜那贼妇已死,否则,臣妇定要将她剥皮拆骨,五马分尸!” 一想到顾嫣然鸠占鹊巢这么多年,而亲生的孩子却成了一个奴婢,李氏就恨不得喝了葛嬷嬷的血,吃了她的肉。 另一边,得知真相的顾霆远则睁大双眼,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死死地盯着知夏的脸,一开始还不觉得,结果越仔细看越发现,知夏的眉眼,竟真的与李氏年轻那会儿有着七分神似。 他踉跄了一步,颤声问道:“夫人,你、你真的确定,这丫头才是我顾家的亲生女儿?” 李氏叹了一声,闭上眼,艰难地点了点头:“老爷,此事错不了,若我没猜错的话,知夏的胳膊上,也有着与嫣然一模一样的胎记在。” 顾霆远听闻,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一直以来,他都将顾嫣然当做自己的掌上明珠,几乎是有求必应,付出了整整十八年的父爱。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一切竟然都是一场骗局,他一直在替一个下人养女儿。 多么讽刺! 眼下只要看一眼知夏的胳膊,此事就能得到验证,顾霆远显得有些迫切。 他上前一步,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知夏,“知夏姑娘,你……” “顾相!”楚青鸾目光一凛,不动声色的将知夏护在身后:“知夏是本宫的人,岂能当众验身?” 顾霆远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在公主府门口,周围还有不少百姓都看着呢。 “是臣思虑不周,殿下恕罪,只是此事关乎我顾家血脉,恳请公主行个方便,臣只是想让夫人亲自验证一眼,就一眼便好!” 李氏也适时上前,一双眼里满是期待。 知夏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索性自己从楚青鸾身后走出来。 “殿下,既然事关奴婢的身世,奴婢愿意自证!” 她神色平静,眼神却带着几分倔强。 之后,她缓缓卷起左臂衣袖,露出内侧那朵殷红的鸢尾花胎记。 月光下,那胎记栩栩如生,竟与李氏描述的分毫不差。 第77章 你要是现在进宫,这辈子就别想认回女儿了! 再说这头,顾霆远在对这李氏交代了两句之后,就准备转身进宫。 可却被李氏的一句话给钉在了原地。 “你要是现在进宫,这辈子就别想认回女儿了!” 顾霆远脚步猛地顿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什么认回女儿? 他们的女儿嫣然不是失踪了吗? 顾霆远这才注意到,李氏一直盯着知夏的方向,眼圈泛红。 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下一秒,却见李氏从怀里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道:“我回陇西查了整整三日,这是当年接生嬷嬷临终前写下的供词,你看看!” 顾霆远抖着手展开信封,上面的墨迹确实年份久远,可信纸却被保存的很好。 他快速阅览信上的内容,片刻后,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 只因这上面交代了,当年李氏产下的女儿,竟然是被人给调包的! 这些年来他们养大的顾嫣然,竟然是一个低贱的下人之女!并且这个下人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晃荡了十几年。 正是此前顾嫣然的乳母葛嬷嬷! ‘轰’的一声,得知真相。顾霆远只觉得一瞬间脑瓜子嗡嗡作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朝着他当头劈下。 “夫人、这……” 他声音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时,李氏已经顾不上顾霆远了,她艰难的迈动脚步,一步步朝着知夏走过去,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知夏姑娘,可否让我看一眼你的胳膊。”李氏的目光复杂难辨,声音隐隐带着颤抖。 她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知夏一定就是当年那个被调换的女婴。 因为她特意调查过,偷换孩子的葛嬷嬷祖籍就是陇西的,而且当年那里曾遭遇过一场战火,是先皇后带兵平定叛乱。 再后来,她听说过先皇后在战场上捡到了一个女婴,刚好与公主年纪相仿,便带回宫中从小培养,成为了公主身边的侍女。 这一切都十分巧合,不是吗? 知夏因为顾霆远先前的态度,对李氏也有些防备,“顾夫人这话好没道理,这是要当众辱我一个丫头的清白?” 李氏一听,只觉得心如刀绞,她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别怕,我、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敢问姑娘,胳膊内侧可有一鸢尾花形状的红色胎记?” 知夏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氏。 “你怎会知道?” 她的胎记除了先皇后知道,公主知道,剩下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李氏为何会得知她身上有胎记? 难不成? 想到什么,知夏的脸色也在一瞬间精彩纷呈,震惊、难过、失望、愤怒、还有抗拒。 她从小在宫里长大,早就没有家人了。 就算有,那也只能是公主和先皇后。她们凭什么现在来认亲,摘桃子! 见状,李氏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块褪色的锦帕,哽咽道:“这是我怀着身孕的时候亲手绣的。 当年临产前,我便梦到一朵鸢尾花开在雪地里,醒来便绣了这帕子。” 她轻轻展开绣帕的一角,露出里面夹带的一缕胎发,“这是那接生嬷嬷临死前留给她的儿子和儿媳的,说我的女儿,生来就带着鸢尾花的胎记……” 话落,知夏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么说来,她真的是顾家的女儿? 眼前这妇人,真的就是自己的生母? 知夏怔怔的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的触碰左胳膊内侧的胎记。 隔着布料,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胎记在发烫。 她望着李氏泪眼婆娑的模样,心头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李氏见她这般反应,哭的更凶了:“孩子,娘对不起你……都怪娘……” 知夏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不着痕迹的站在了楚青鸾身侧。 娘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太过陌生,比念先帝谥号还要艰涩。 “顾夫人!”楚青鸾平静的开口,指尖搭在知夏的肩上,“今日之事太过突然,知夏需要时间来消化。” 她目光扫过四周窃窃私语的百姓:“更何况,十八年前调换婴孩的真相尚未查明,万一这其中有误会,岂不叫人空欢喜一场?” “不会的殿下。”李氏坚定的摇头,道:“臣妇已经查明,当年调换孩子的,正是此前府上的乳母葛妈妈,只可惜那贼妇已死,否则,臣妇定要将她剥皮拆骨,五马分尸!” 一想到顾嫣然鸠占鹊巢这么多年,而亲生的孩子却成了一个奴婢,李氏就恨不得喝了葛嬷嬷的血,吃了她的肉。 另一边,得知真相的顾霆远则睁大双眼,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死死地盯着知夏的脸,一开始还不觉得,结果越仔细看越发现,知夏的眉眼,竟真的与李氏年轻那会儿有着七分神似。 他踉跄了一步,颤声问道:“夫人,你、你真的确定,这丫头才是我顾家的亲生女儿?” 李氏叹了一声,闭上眼,艰难地点了点头:“老爷,此事错不了,若我没猜错的话,知夏的胳膊上,也有着与嫣然一模一样的胎记在。” 顾霆远听闻,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一直以来,他都将顾嫣然当做自己的掌上明珠,几乎是有求必应,付出了整整十八年的父爱。 可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这一切竟然都是一场骗局,他一直在替一个下人养女儿。 多么讽刺! 眼下只要看一眼知夏的胳膊,此事就能得到验证,顾霆远显得有些迫切。 他上前一步,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知夏,“知夏姑娘,你……” “顾相!”楚青鸾目光一凛,不动声色的将知夏护在身后:“知夏是本宫的人,岂能当众验身?” 顾霆远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在公主府门口,周围还有不少百姓都看着呢。 “是臣思虑不周,殿下恕罪,只是此事关乎我顾家血脉,恳请公主行个方便,臣只是想让夫人亲自验证一眼,就一眼便好!” 李氏也适时上前,一双眼里满是期待。 知夏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索性自己从楚青鸾身后走出来。 “殿下,既然事关奴婢的身世,奴婢愿意自证!” 她神色平静,眼神却带着几分倔强。 之后,她缓缓卷起左臂衣袖,露出内侧那朵殷红的鸢尾花胎记。 月光下,那胎记栩栩如生,竟与李氏描述的分毫不差。 第78章 知夏竟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顾霆远在看清后,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睛里冒出泪花。 “真的是……真的是……” 知夏竟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紧接着,又听见知夏继续道:“但那又如何?” 她缓缓放下衣袖,声音清冷:“十八年来,奴婢在宫中活得堂堂正正,公主待奴婢也情同姐妹,倒是顾相……” 她目光扫过顾霆远因震惊而颤抖的脸,“养出这么个心狠手辣,不知廉耻的女儿,如今还有脸来认亲?” “二位请回,这里没有顾家小姐,只有公主府的侍女知夏。” 她语气平静,态度干脆。 李氏闻言,掩面痛哭起来。 顾霆远则面色灰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顾嫣然教育上的失败,一直是他们夫妻俩心里共同的痛。 “孩子……之前是为父的错,你……” “顾相慎言!”知夏提醒他,“奴婢卑贱之躯,怎配做相府千金?”她故意将‘奴婢’二字咬得极重,满意的欣赏着顾霆远的脸色又灰败了三分。 李氏突然上前,试图抓住知夏的衣角:“知夏,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只求你能给我们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顾夫人言重了。”知夏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我先前说过了,并没有任何委屈,也不打算和顾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二人与其耽误时间在这里纠结认亲,不如回去好好调查调查,顾嫣然为何要带着堕胎药赴宴,又为何要从密道逃跑——” 顾霆远闻言,额头渗出冷汗。 他方才从太子口中得知消息,说顾嫣然在琴会上失踪,生死未卜,他也没细想就带人来了公主府,试图让公主对此给一个说法。 因为他知道,顾嫣然先前在齐家的时候,给公主添过不少麻烦,此番公主有意敲打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得知她竟带着堕胎药赴宴,那这背后的用意,就值得推敲了。 搞不好,顾家满门都要被顾嫣然牵连获罪。 毕竟,栽赃嫁祸皇室公主,最轻也要被流放。 …… 这时,对面茶楼的楚琅瞧见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不禁有些疑惑。 “顾霆远这老匹夫,怎么还不动手?” 明明刚才看到双方的局势就要一触即发了,可这都磨磨唧唧半天了,怎么场面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这时,有下人上楼禀告道:“启禀殿下,对面出现了状况……” 紧接着,下人便将李氏突然到来,在公主府门口当众认亲,揭露知夏身份的事简短的说了出来。 听闻后,楚琅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 “什么!?” 知夏那死丫头,竟然是真正的相府之女? 那顾嫣然就是个冒牌货? 不得不说,这戏剧性的转折,把楚琅也给整懵了。 这下可怎生是好?难不成今天又白费功夫了?看不成戏了? “砰!” 楚琅焦躁的把茶盏摔在地上,嘶吼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太监仇远见状,挥手屏退了下人,佝着身子凑近道:“殿下息怒,奴才倒有个主意。” 他声音阴恻恻的,“顾相养了那假千金十几年,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若是让他知道顾嫣然已被折磨致死,尸骨无存,怕是会……” “嗯?”楚琅眯起眼睛。 仇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如咱们派人去告诉顾相,就说……顾嫣然被人抛弃在破庙里,被人百般凌辱不说,连尸体都已经被野狗分食……” 楚琅听闻后,脸上阴郁的神色果真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他大笑几声,“好个一石二鸟。” 他合上折扇,吩咐道:“去,立刻派人去准备一番,然后拿着能代表顾嫣然身份的东西,送去对面!” 这时,公主府门口,李氏还想继续劝说几句什么,这时候,就见一个顾府的丫鬟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不好了!老爷,夫人,小姐的尸体在城外破庙,被人给找到了……” 那丫鬟手里拿着个包裹,哭得撕心裂肺。 见到李氏后,她抖着手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件被撕烂了的衣裙,正是顾嫣然今日赴宴所穿的那件,上面还沾染着不少秽物和血迹。 李氏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过去。 而顾霆远则双手发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样。 那丫鬟继续哭诉道:“小姐生前也不知遭遇了怎样的劫难,奴婢找到她的时候,尸身都已经不完整了,要不是这件裙子和帕子,奴婢简直都不敢相信,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对小姐一个弱女子下如此毒手啊!” 围观的众人听闻,一时间也是震惊不已。 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吓得脸都白了。 “天呐,这也太惨了!”一个妇人捂着嘴,吓得脸色发白。 “听说这顾小姐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这……造孽呀!” “你们说,会不会是顾小姐此前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其中一人快速看了眼楚青鸾所在的方向。 楚青鸾此前在民间有个丈夫的事,有不少人都知道,再加上上次齐彻在公主府门口闹的那一出,稍微用心一打听,就有不少人知道顾嫣然和楚青鸾过往的恩怨。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用一种既防备又忌惮的眼神看着楚青鸾。 知夏气得浑身发抖,刀子似的眼神朝着那顾府的丫鬟扎过去。 她怀疑这个丫头就是过来搞事的。 丫鬟名叫翠儿,是顾嫣然回京之后新买回来的,刚进院子里伺候不到一个月,因此很容易就被楚琅安排的人给收买了。 至于她手里的那件衣服,则是从顾嫣然的衣柜里找出来的同款,血迹什么的,也都是伪造上去的,为的就是要趁在这个当口对顾霆远夫妇刺激一波,好让顾家和楚青鸾生出嫌隙。 翠儿见知夏瞪她,身子顿时往后一缩,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哭的更凶了。 “老爷,小姐今日本来是诚心想来给公主殿下赔罪的,说她先前冒犯了殿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可谁曾想,会酿成这样的惨剧啊!” 说完,翠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捂住嘴,摇头解释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怀疑殿下,只是……只是奴婢实在想不透,到底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小姐生生从宴会上给掳走。” 果然,听完翠儿的话,顾霆远顿时脸色都变了! 第78章 知夏竟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顾霆远在看清后,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睛里冒出泪花。 “真的是……真的是……” 知夏竟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紧接着,又听见知夏继续道:“但那又如何?” 她缓缓放下衣袖,声音清冷:“十八年来,奴婢在宫中活得堂堂正正,公主待奴婢也情同姐妹,倒是顾相……” 她目光扫过顾霆远因震惊而颤抖的脸,“养出这么个心狠手辣,不知廉耻的女儿,如今还有脸来认亲?” “二位请回,这里没有顾家小姐,只有公主府的侍女知夏。” 她语气平静,态度干脆。 李氏闻言,掩面痛哭起来。 顾霆远则面色灰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顾嫣然教育上的失败,一直是他们夫妻俩心里共同的痛。 “孩子……之前是为父的错,你……” “顾相慎言!”知夏提醒他,“奴婢卑贱之躯,怎配做相府千金?”她故意将‘奴婢’二字咬得极重,满意的欣赏着顾霆远的脸色又灰败了三分。 李氏突然上前,试图抓住知夏的衣角:“知夏,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只求你能给我们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顾夫人言重了。”知夏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我先前说过了,并没有任何委屈,也不打算和顾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二人与其耽误时间在这里纠结认亲,不如回去好好调查调查,顾嫣然为何要带着堕胎药赴宴,又为何要从密道逃跑——” 顾霆远闻言,额头渗出冷汗。 他方才从太子口中得知消息,说顾嫣然在琴会上失踪,生死未卜,他也没细想就带人来了公主府,试图让公主对此给一个说法。 因为他知道,顾嫣然先前在齐家的时候,给公主添过不少麻烦,此番公主有意敲打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得知她竟带着堕胎药赴宴,那这背后的用意,就值得推敲了。 搞不好,顾家满门都要被顾嫣然牵连获罪。 毕竟,栽赃嫁祸皇室公主,最轻也要被流放。 …… 这时,对面茶楼的楚琅瞧见这边迟迟没有动静,不禁有些疑惑。 “顾霆远这老匹夫,怎么还不动手?” 明明刚才看到双方的局势就要一触即发了,可这都磨磨唧唧半天了,怎么场面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这时,有下人上楼禀告道:“启禀殿下,对面出现了状况……” 紧接着,下人便将李氏突然到来,在公主府门口当众认亲,揭露知夏身份的事简短的说了出来。 听闻后,楚琅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大。 “什么!?” 知夏那死丫头,竟然是真正的相府之女? 那顾嫣然就是个冒牌货? 不得不说,这戏剧性的转折,把楚琅也给整懵了。 这下可怎生是好?难不成今天又白费功夫了?看不成戏了? “砰!” 楚琅焦躁的把茶盏摔在地上,嘶吼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太监仇远见状,挥手屏退了下人,佝着身子凑近道:“殿下息怒,奴才倒有个主意。” 他声音阴恻恻的,“顾相养了那假千金十几年,就算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若是让他知道顾嫣然已被折磨致死,尸骨无存,怕是会……” “嗯?”楚琅眯起眼睛。 仇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如咱们派人去告诉顾相,就说……顾嫣然被人抛弃在破庙里,被人百般凌辱不说,连尸体都已经被野狗分食……” 楚琅听闻后,脸上阴郁的神色果真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他大笑几声,“好个一石二鸟。” 他合上折扇,吩咐道:“去,立刻派人去准备一番,然后拿着能代表顾嫣然身份的东西,送去对面!” 这时,公主府门口,李氏还想继续劝说几句什么,这时候,就见一个顾府的丫鬟跌跌撞撞的跑出来。 “不好了!老爷,夫人,小姐的尸体在城外破庙,被人给找到了……” 那丫鬟手里拿着个包裹,哭得撕心裂肺。 见到李氏后,她抖着手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是一件被撕烂了的衣裙,正是顾嫣然今日赴宴所穿的那件,上面还沾染着不少秽物和血迹。 李氏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过去。 而顾霆远则双手发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样。 那丫鬟继续哭诉道:“小姐生前也不知遭遇了怎样的劫难,奴婢找到她的时候,尸身都已经不完整了,要不是这件裙子和帕子,奴婢简直都不敢相信,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对小姐一个弱女子下如此毒手啊!” 围观的众人听闻,一时间也是震惊不已。 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吓得脸都白了。 “天呐,这也太惨了!”一个妇人捂着嘴,吓得脸色发白。 “听说这顾小姐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这……造孽呀!” “你们说,会不会是顾小姐此前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其中一人快速看了眼楚青鸾所在的方向。 楚青鸾此前在民间有个丈夫的事,有不少人都知道,再加上上次齐彻在公主府门口闹的那一出,稍微用心一打听,就有不少人知道顾嫣然和楚青鸾过往的恩怨。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用一种既防备又忌惮的眼神看着楚青鸾。 知夏气得浑身发抖,刀子似的眼神朝着那顾府的丫鬟扎过去。 她怀疑这个丫头就是过来搞事的。 丫鬟名叫翠儿,是顾嫣然回京之后新买回来的,刚进院子里伺候不到一个月,因此很容易就被楚琅安排的人给收买了。 至于她手里的那件衣服,则是从顾嫣然的衣柜里找出来的同款,血迹什么的,也都是伪造上去的,为的就是要趁在这个当口对顾霆远夫妇刺激一波,好让顾家和楚青鸾生出嫌隙。 翠儿见知夏瞪她,身子顿时往后一缩,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哭的更凶了。 “老爷,小姐今日本来是诚心想来给公主殿下赔罪的,说她先前冒犯了殿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可谁曾想,会酿成这样的惨剧啊!” 说完,翠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忙捂住嘴,摇头解释道:“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怀疑殿下,只是……只是奴婢实在想不透,到底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将小姐生生从宴会上给掳走。” 果然,听完翠儿的话,顾霆远顿时脸色都变了! 第79章 婢女栽赃,挑拨离间! 知夏见状,正准备上前抽这贱婢两巴掌,却被楚青鸾轻轻拦住。 只见她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翠儿脸上,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是在怀疑本宫杀害了你家小姐?” 翠儿神色忌惮,摇头道:“奴婢不敢!” 是不敢,但并没有否认。 楚青鸾目光略过她,看向顾霆远,“顾相,顾夫人,你们也这么认为吗?认为本宫心思恶毒,手段残忍,害死了令千金?” 顾霆远脸色阴晴不定,还未开口,李氏已经颤颤巍巍的跪下:“殿下明鉴,臣妇绝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想到顾嫣然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一直在自己面前刻意隐藏,装乖卖巧,李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调查到,一年前葛嬷嬷之所以会犯错被发卖,全赖顾嫣然的手笔,听说对方被发卖后没多久就死于一场疾病,李氏怀疑,这极有可能是顾嫣然的干的。 虎毒不食子,可顾嫣然为了继续做顾家千金,不惜隐瞒身份,还毫无人性,毒杀自己的生母。 如此行径,简直是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她死得凄惨,那是报应! 楚青鸾轻轻抬手,示意李氏起身:“夫人不必如此。” 她突然转向翠儿,语气凌厉:“你方才说,顾小姐是来给本宫赔罪的?” 翠儿目光慌乱的躲闪了两眼,点头道:“是、是的……” “那本宫倒要问问。”楚青鸾抬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囊,“为何她身上会带着这等虎狼之药?” 锦囊抖开,几粒被雨水泡发,又被烘干凝结的药丸滚落在地上。 周遭的百姓顿时哗然。 “这……”翠儿脸色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并非贴身伺候顾嫣然的,也不知道她去参加琴的真实目的,此番是太子的人找到她,要她演一出戏即可。 她怎么会知道,顾嫣然好端端的去参加宴会,还带着堕胎的药? 脑子一想就明白过来,顾嫣然或许是想借机来一出栽赃陷害的戏码。 只是恐怕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就率先出事了。 翠儿的一双眸子不断的闪烁,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殿下饶命,奴婢……奴婢也不知啊!” 李氏见状,很快反应过来,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如今倒是胆子大得很,竟敢跑来公主府门口大放厥词,还故意说些似是而非,引人猜想的话。 她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想也不想的就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翠儿脸上。 “贱婢!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翠儿直接扑倒在地上,嘴角都渗出血丝。 “殿下明鉴!”李氏转身,朝着楚青鸾重重地跪下,“这丫头定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此挑拨离间!臣妇这就将其发卖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翠儿的脸上闪过绝望,她惊怒的爬向李氏的脚边,乞求道:“夫人饶命啊,奴婢只是想……” “闭嘴!”李氏厉声呵斥,并一脚将她踹开,“你当本夫人不知?你只是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根本就没资格近身伺候。更何况……” 李氏顿了顿,又道:“她顾嫣然这也是死得其所,就算她没死,本夫人也不会再允许她踏入我相府门槛一步!” 翠儿震惊的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夫人!” 那好歹也是您养育了十八年的女儿呀! 咋就这么绝情,说不要就不要了? 翠儿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而李氏没打算当众解释,抬手一挥,后面几个相府的婆子便上前押了翠儿,堵上嘴,很快带了下去。 这时,李氏一脸歉意的看着楚青鸾:“殿下,实在是对不住,是臣妇驭下不力,这才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至于顾嫣然的事,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还请殿下莫要把那贱婢的话放在心上。” 顾霆远这时也回过神来,不禁冷汗涔涔。 若真如公主的殿下所说,顾嫣然带着虎狼之药去参加宴会,那她究竟想干什么? 宴会上就她一个女子有孕,难道真打算在宴会上流产,嫁祸给昭阳公主? 一想到这儿,顾霆远觉得刚才的行为真的是太莽撞了。 若李氏再晚来一步,事情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他岂不成了那以下犯上,污蔑皇室公主的乱臣贼子? “殿下!”顾霆远突然掀袍跪地,一脸的追悔莫及;“先前是臣糊涂,受人蒙蔽,差点酿成大祸,臣、惭愧!” 楚青鸾只需一想,就大概明白,顾霆远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挑唆,才会如此急不可耐。 可能挑唆他,并希望看到自己身败名裂的,除了太子楚琅,不作他想。 她目光微敛,淡淡的扫过顾霆远和李氏,“顾相能明白过来就好。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本宫的疏忽,明知令爱有身孕,应该早些派人将她送回府才对。” 楚青鸾的大度,以退为进,瞬间赢得了一波好感。也让顾霆远更加感到惭愧和内疚。 一旁的知夏突然冷笑一声,嘲讽道:“这会儿装的倒是像,方才不是还要为养女讨回公道吗?” 她故意将‘养女’二字咬得很重,让顾霆远老脸一红。 “知夏姑娘教训的是,我先前的确是有眼无珠……” 见他这般伏低做小,知夏反而不好再咄咄逼人了。 她撇撇嘴,回到楚青鸾身边小声嘀咕道:“现在倒知道装得跟孙子似的……” 楚青鸾轻咳一声,适时的开口:“顾相既然知错,那不如……将功折罪?” 顾霆远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会意,朝着楚青鸾郑重一拜:“臣这就去查清嫣然……不,那孽障为何要带毒药赴宴!”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知夏一眼,转身就走。 这一次,那背影似带着几分凄惶。 围观的百姓们吃了这么大一个瓜,纷纷唏嘘感叹。 “天哪,这反转也太大了?” “我就说嘛,公主殿下向来仁厚,怎么会做这种事?” 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交头接耳:“看来顾相这回是被人当枪使了。” “可不是嘛,可谁会这么大胆,连昭阳公主都敢算计?” “……” 一时间,公主府门前发生的这一幕,正以一个堪称恐怖的速度,很快就传遍了全京城,哦不,全大楚。 第79章 婢女栽赃,挑拨离间! 知夏见状,正准备上前抽这贱婢两巴掌,却被楚青鸾轻轻拦住。 只见她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翠儿脸上,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是在怀疑本宫杀害了你家小姐?” 翠儿神色忌惮,摇头道:“奴婢不敢!” 是不敢,但并没有否认。 楚青鸾目光略过她,看向顾霆远,“顾相,顾夫人,你们也这么认为吗?认为本宫心思恶毒,手段残忍,害死了令千金?” 顾霆远脸色阴晴不定,还未开口,李氏已经颤颤巍巍的跪下:“殿下明鉴,臣妇绝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想到顾嫣然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一直在自己面前刻意隐藏,装乖卖巧,李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调查到,一年前葛嬷嬷之所以会犯错被发卖,全赖顾嫣然的手笔,听说对方被发卖后没多久就死于一场疾病,李氏怀疑,这极有可能是顾嫣然的干的。 虎毒不食子,可顾嫣然为了继续做顾家千金,不惜隐瞒身份,还毫无人性,毒杀自己的生母。 如此行径,简直是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她死得凄惨,那是报应! 楚青鸾轻轻抬手,示意李氏起身:“夫人不必如此。” 她突然转向翠儿,语气凌厉:“你方才说,顾小姐是来给本宫赔罪的?” 翠儿目光慌乱的躲闪了两眼,点头道:“是、是的……” “那本宫倒要问问。”楚青鸾抬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囊,“为何她身上会带着这等虎狼之药?” 锦囊抖开,几粒被雨水泡发,又被烘干凝结的药丸滚落在地上。 周遭的百姓顿时哗然。 “这……”翠儿脸色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并非贴身伺候顾嫣然的,也不知道她去参加琴的真实目的,此番是太子的人找到她,要她演一出戏即可。 她怎么会知道,顾嫣然好端端的去参加宴会,还带着堕胎的药? 脑子一想就明白过来,顾嫣然或许是想借机来一出栽赃陷害的戏码。 只是恐怕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就率先出事了。 翠儿的一双眸子不断的闪烁,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殿下饶命,奴婢……奴婢也不知啊!” 李氏见状,很快反应过来,这丫头,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如今倒是胆子大得很,竟敢跑来公主府门口大放厥词,还故意说些似是而非,引人猜想的话。 她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想也不想的就上前一步,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翠儿脸上。 “贱婢!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一巴掌打得极重,翠儿直接扑倒在地上,嘴角都渗出血丝。 “殿下明鉴!”李氏转身,朝着楚青鸾重重地跪下,“这丫头定是受人指使,故意来此挑拨离间!臣妇这就将其发卖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翠儿的脸上闪过绝望,她惊怒的爬向李氏的脚边,乞求道:“夫人饶命啊,奴婢只是想……” “闭嘴!”李氏厉声呵斥,并一脚将她踹开,“你当本夫人不知?你只是院子里一个二等丫鬟,根本就没资格近身伺候。更何况……” 李氏顿了顿,又道:“她顾嫣然这也是死得其所,就算她没死,本夫人也不会再允许她踏入我相府门槛一步!” 翠儿震惊的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夫人!” 那好歹也是您养育了十八年的女儿呀! 咋就这么绝情,说不要就不要了? 翠儿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而李氏没打算当众解释,抬手一挥,后面几个相府的婆子便上前押了翠儿,堵上嘴,很快带了下去。 这时,李氏一脸歉意的看着楚青鸾:“殿下,实在是对不住,是臣妇驭下不力,这才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至于顾嫣然的事,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还请殿下莫要把那贱婢的话放在心上。” 顾霆远这时也回过神来,不禁冷汗涔涔。 若真如公主的殿下所说,顾嫣然带着虎狼之药去参加宴会,那她究竟想干什么? 宴会上就她一个女子有孕,难道真打算在宴会上流产,嫁祸给昭阳公主? 一想到这儿,顾霆远觉得刚才的行为真的是太莽撞了。 若李氏再晚来一步,事情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他岂不成了那以下犯上,污蔑皇室公主的乱臣贼子? “殿下!”顾霆远突然掀袍跪地,一脸的追悔莫及;“先前是臣糊涂,受人蒙蔽,差点酿成大祸,臣、惭愧!” 楚青鸾只需一想,就大概明白,顾霆远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挑唆,才会如此急不可耐。 可能挑唆他,并希望看到自己身败名裂的,除了太子楚琅,不作他想。 她目光微敛,淡淡的扫过顾霆远和李氏,“顾相能明白过来就好。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本宫的疏忽,明知令爱有身孕,应该早些派人将她送回府才对。” 楚青鸾的大度,以退为进,瞬间赢得了一波好感。也让顾霆远更加感到惭愧和内疚。 一旁的知夏突然冷笑一声,嘲讽道:“这会儿装的倒是像,方才不是还要为养女讨回公道吗?” 她故意将‘养女’二字咬得很重,让顾霆远老脸一红。 “知夏姑娘教训的是,我先前的确是有眼无珠……” 见他这般伏低做小,知夏反而不好再咄咄逼人了。 她撇撇嘴,回到楚青鸾身边小声嘀咕道:“现在倒知道装得跟孙子似的……” 楚青鸾轻咳一声,适时的开口:“顾相既然知错,那不如……将功折罪?” 顾霆远先是一愣,紧接着立马会意,朝着楚青鸾郑重一拜:“臣这就去查清嫣然……不,那孽障为何要带毒药赴宴!” 说完,他又深深看了知夏一眼,转身就走。 这一次,那背影似带着几分凄惶。 围观的百姓们吃了这么大一个瓜,纷纷唏嘘感叹。 “天哪,这反转也太大了?” “我就说嘛,公主殿下向来仁厚,怎么会做这种事?” 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交头接耳:“看来顾相这回是被人当枪使了。” “可不是嘛,可谁会这么大胆,连昭阳公主都敢算计?” “……” 一时间,公主府门前发生的这一幕,正以一个堪称恐怖的速度,很快就传遍了全京城,哦不,全大楚。 第80章 你是不是对公主,存了别的心思? 送走了顾霆远和李氏,知夏狠狠的松了口气。 回去后,楚青鸾先是摈退下人,然后认真的盯着知夏,问道:“知夏,如今你的身世已经查清,你……” 岂料话还没说完,知夏就‘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小脸上满是倔强。 “殿下千万别赶奴婢走,奴婢不稀罕那劳什子相府千金的身份,只想一辈子呆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楚青鸾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的伸手将知夏扶起来。 “傻丫头,谁说本宫要赶你走了?”她指尖轻轻拂去知夏脸上的泪痕,“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做本宫的婢女了。 本宫是想问你,可愿入我楚氏族谱,成为皇家郡主?” 知夏闻言,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下一秒,她猛地抓住楚青鸾的裙角,声音都变了调:“殿下若非要赶我走,那我宁可不要这郡主之位。” 楚青鸾被她这激烈果决的反应惊得怔住。 只见知夏眼圈通红,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当年秋猎时在山上迷路,是殿下您把最后的半块馍馍分给我,还有那次被太子的人追杀,也是殿下您不离不弃,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我……”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额头抵在楚青鸾的膝头,“什么郡主,都不及做殿下的知夏……” “傻丫头。” 楚青鸾轻叹一声,抚着知夏的发髻:“谁说郡主就不能住公主府了?” 知夏一怔,诧异的抬头。 只见楚青鸾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卷图纸,那正是公主府的地形布局。 楚青鸾伸手指着其中某处,道,“父皇原本允了本宫扩建公主府,只是这隔壁园子已经被人买下,明天本宫便派人去问问,看隔壁园子的主人是否愿意出售。” 他手上指着地图边缘某处,“这里打通做成一道拱门,将公主府与隔壁园子连作一处,岂不两全其美?” 知夏眼睛一亮,凑近了仔细看那张图:“殿下这主意甚妙,若是能买下隔壁园子,既不用扩建,又能让公主住的舒心,简直两全其美。” 她忽然想到什么,迟疑道:“只是奴婢听说隔壁是一位前朝遗老的别苑,不知对方肯不肯卖。” 楚青鸾若有所思,“成与不成,总得要试一试才知道。” 知夏想想也是,同时在心里计划着明日就去隔壁登门拜访,一定要尽早买回来。 殊不知,有时候事情就总是事与愿违。或者说,运气成分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 与此同时,谢家。 谢云祁刚踏入老太君的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压低的咳嗽声。 丫鬟们端着药碗进进出出,神色凝重。 谢云祁眉头一皱,快步走进去,却见谢老太君好端端地坐在罗汉榻上,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茶,谢柔和母亲谢夫人端坐在两侧,见他进来,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谢云祁脚步一顿,瞬间明白过来。 他不紧不慢的上前行礼,问安:“见过祖母,母亲。” 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漏。 随后,他兀自直起身子,嘴角挂上一抹浅笑:“祖母这头疼,好得倒是快。” 老太君冷哼一声重重地放下茶盏:“我要是不装病,你能这么快回来?” 谢云祁不可置否。 谢夫人叹了一声,柔声道:“云祁,你最近的行事,让我和你祖母有些担心。” 谢云祁神色不变,走到一旁坐下,淡淡的道:“母亲是指什么?” 谢柔性子急,直接道:“大哥,你还装糊涂?外头现在都传遍了,今日的琴会上,您帮着昭阳公主笼络那些世家子弟,还有秦九歌,帮忙笼络那些千金贵女,我都看到了。 还有今早在朝堂上,有人弹劾公主选夫的事,你竟还替那楚青鸾说话?” 谢云祁抬眸,语气平静:“公主选夫一事本就荒谬,她若真有意想要择婿,何须等到今日?不过是有人借题发挥罢了。” 老太君眯起眼睛:“你倒是护得紧。” 谢夫人忧心忡忡,“云祁,你一向稳重,可如今朝中局势微妙,谢家不宜与公主走得太近,免得被人揣测立场……” 谢云祁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祖母、母亲,你们究竟想问什么?” 老夫人盯着他,目光如炬:“那好,我问你——” “你是不是对昭阳公主,存了别的心思?” 话落,屋内骤然一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住。 谢柔瞪大了眼睛,谢夫人也屏住了呼吸,紧盯着谢云祁,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半晌后,谢云祁缓缓抬眸,淡淡的道:“祖母多虑了,臣子效忠皇室,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老太君冷笑一声,“那为何不见你对其它皇子也这般‘效忠’过?说起来,太子还是你的亲表弟,不是更应该得到你的效忠?” 谢云祁不语。 谢夫人见状,颇有几分痛心疾首:“云祁,你糊涂啊!公主身份尊贵,又深得圣心,若你真存了心思却了无结果,反倒是徒增烦恼。” 谢柔忍不住插嘴:“大哥!你真的喜欢上了公主?” “那怎么可以?咱们谢家的祖训你难道忘记了?‘宁扶昏君,不立女帝’,你都忘了吗?” 面对家人的指责,谢云祁终于抬眸,眼神深不见底。 “是!” “我是喜欢上了公主,但那又怎样?”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凉意。 “但此事仅是我个人意愿,与谢家无关。” 谢夫人怔住,谢柔则倒吸了一口气,捂住嘴。 老太君猛地睁眼,斥道:“糊涂!你是谢家嫡子,你的婚事,怎会与谢家无关?” “那若我不是谢家嫡子呢?”谢云祁突然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三人全都怔住了,包括老太君。 第80章 你是不是对公主,存了别的心思? 送走了顾霆远和李氏,知夏狠狠的松了口气。 回去后,楚青鸾先是摈退下人,然后认真的盯着知夏,问道:“知夏,如今你的身世已经查清,你……” 岂料话还没说完,知夏就‘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小脸上满是倔强。 “殿下千万别赶奴婢走,奴婢不稀罕那劳什子相府千金的身份,只想一辈子呆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楚青鸾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的伸手将知夏扶起来。 “傻丫头,谁说本宫要赶你走了?”她指尖轻轻拂去知夏脸上的泪痕,“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做本宫的婢女了。 本宫是想问你,可愿入我楚氏族谱,成为皇家郡主?” 知夏闻言,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下一秒,她猛地抓住楚青鸾的裙角,声音都变了调:“殿下若非要赶我走,那我宁可不要这郡主之位。” 楚青鸾被她这激烈果决的反应惊得怔住。 只见知夏眼圈通红,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当年秋猎时在山上迷路,是殿下您把最后的半块馍馍分给我,还有那次被太子的人追杀,也是殿下您不离不弃,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我……”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额头抵在楚青鸾的膝头,“什么郡主,都不及做殿下的知夏……” “傻丫头。” 楚青鸾轻叹一声,抚着知夏的发髻:“谁说郡主就不能住公主府了?” 知夏一怔,诧异的抬头。 只见楚青鸾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卷图纸,那正是公主府的地形布局。 楚青鸾伸手指着其中某处,道,“父皇原本允了本宫扩建公主府,只是这隔壁园子已经被人买下,明天本宫便派人去问问,看隔壁园子的主人是否愿意出售。” 他手上指着地图边缘某处,“这里打通做成一道拱门,将公主府与隔壁园子连作一处,岂不两全其美?” 知夏眼睛一亮,凑近了仔细看那张图:“殿下这主意甚妙,若是能买下隔壁园子,既不用扩建,又能让公主住的舒心,简直两全其美。” 她忽然想到什么,迟疑道:“只是奴婢听说隔壁是一位前朝遗老的别苑,不知对方肯不肯卖。” 楚青鸾若有所思,“成与不成,总得要试一试才知道。” 知夏想想也是,同时在心里计划着明日就去隔壁登门拜访,一定要尽早买回来。 殊不知,有时候事情就总是事与愿违。或者说,运气成分就差了那么一丢丢。 —— 与此同时,谢家。 谢云祁刚踏入老太君的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压低的咳嗽声。 丫鬟们端着药碗进进出出,神色凝重。 谢云祁眉头一皱,快步走进去,却见谢老太君好端端地坐在罗汉榻上,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茶,谢柔和母亲谢夫人端坐在两侧,见他进来,三人齐刷刷的看向他。 谢云祁脚步一顿,瞬间明白过来。 他不紧不慢的上前行礼,问安:“见过祖母,母亲。” 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漏。 随后,他兀自直起身子,嘴角挂上一抹浅笑:“祖母这头疼,好得倒是快。” 老太君冷哼一声重重地放下茶盏:“我要是不装病,你能这么快回来?” 谢云祁不可置否。 谢夫人叹了一声,柔声道:“云祁,你最近的行事,让我和你祖母有些担心。” 谢云祁神色不变,走到一旁坐下,淡淡的道:“母亲是指什么?” 谢柔性子急,直接道:“大哥,你还装糊涂?外头现在都传遍了,今日的琴会上,您帮着昭阳公主笼络那些世家子弟,还有秦九歌,帮忙笼络那些千金贵女,我都看到了。 还有今早在朝堂上,有人弹劾公主选夫的事,你竟还替那楚青鸾说话?” 谢云祁抬眸,语气平静:“公主选夫一事本就荒谬,她若真有意想要择婿,何须等到今日?不过是有人借题发挥罢了。” 老太君眯起眼睛:“你倒是护得紧。” 谢夫人忧心忡忡,“云祁,你一向稳重,可如今朝中局势微妙,谢家不宜与公主走得太近,免得被人揣测立场……” 谢云祁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祖母、母亲,你们究竟想问什么?” 老夫人盯着他,目光如炬:“那好,我问你——” “你是不是对昭阳公主,存了别的心思?” 话落,屋内骤然一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住。 谢柔瞪大了眼睛,谢夫人也屏住了呼吸,紧盯着谢云祁,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半晌后,谢云祁缓缓抬眸,淡淡的道:“祖母多虑了,臣子效忠皇室,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 老太君冷笑一声,“那为何不见你对其它皇子也这般‘效忠’过?说起来,太子还是你的亲表弟,不是更应该得到你的效忠?” 谢云祁不语。 谢夫人见状,颇有几分痛心疾首:“云祁,你糊涂啊!公主身份尊贵,又深得圣心,若你真存了心思却了无结果,反倒是徒增烦恼。” 谢柔忍不住插嘴:“大哥!你真的喜欢上了公主?” “那怎么可以?咱们谢家的祖训你难道忘记了?‘宁扶昏君,不立女帝’,你都忘了吗?” 面对家人的指责,谢云祁终于抬眸,眼神深不见底。 “是!” “我是喜欢上了公主,但那又怎样?”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凉意。 “但此事仅是我个人意愿,与谢家无关。” 谢夫人怔住,谢柔则倒吸了一口气,捂住嘴。 老太君猛地睁眼,斥道:“糊涂!你是谢家嫡子,你的婚事,怎会与谢家无关?” “那若我不是谢家嫡子呢?”谢云祁突然道。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三人全都怔住了,包括老太君。 第81章 这些,够不够我和殿下长命百岁? 半晌后,只听见‘啪’的一声,老太君将手中的佛珠重重地咂在案几上,上好的檀木珠子都散落了一地。 她倏地起身,苍老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谢云祁的鼻尖。 “你、你再说一遍!” 什么叫不是谢家嫡子? 难不成,他还想与谢家脱离关系不成? 一想到这儿,老太君就觉得胸口发闷,气冲头顶。 谢夫人慌忙稳住婆母,声音发颤;“云祁,你莫要犯糊涂,谢家百年门楣,可容不得你任性。” “百年门楣?呵!”谢云祁轻笑一声,随手解开了身上那枚象征着谢家家主身份的玉佩。 “当年祖父扶持先帝登基,不也违背了‘不涉党争’的祖训?” 他将玉佩放在案桌上,“自小到大,谢家给我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 “但这些年在朝堂如履薄冰,替谢家周旋各方势力,又何尝不是在偿还恩情?” 谢柔突然冲过来,拽住他的衣袖,“大哥你疯了!你可知离开谢家意味着什么?若没了家族倚靠,你那些新政主张不过是纸上空谈!” “那就做个孤臣好了。”他缓缓抽回衣袖,声音依旧很淡。 “陛下正好需要这样的刀。” “咳咳……咳咳……” 老太君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枯瘦的手紧紧的扶着太师椅。 从先帝的时候起,皇室就一直想要改革世家世袭罔替的制度,启用寒门或者新贵,试图与世家们分庭抗礼。 可是以谢家为首的世家门则紧紧的抱团在一起,或联姻,或结党,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任何改革政令都如石沉大海。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世家的利益如古槐盘根般深扎朝野。 可如今,他竟为了一个女人,说什么不做谢家的嫡子。 简直可笑! “好!好得很!”老太君气极反笑。 “谢家祠堂里供奉着二十八代先祖,哪一代不是为江山社稷肝脑涂地?你要为了个女人背弃祖训,他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她喘息着咳嗽两声,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狠厉,“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可能让你脱离族谱!” 谢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麒麟儿,如今却要去当条丧家犬,这让她怎能容忍? 这一刻,老太君心里是有怨气的。 若不是那楚青鸾和离回京,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想方设法让她继续呆在江南城,这辈子都别回京。 谢云祁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就是谢家——百年簪缨世家,满口忠孝节义,可骨子里却比谁都懂得算计。 他们将他培养成最锋利的剑,却又想永远掌控剑柄。 老太君的咳嗽声在厅内回荡,谢夫人慌忙替她拍背顺气,谢柔则红着眼睛瞪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可她们谁又真正在意过他的想法? 从小到大,他读的是谢家指定的圣贤书,习的是谢家认可的兵法韬略,结交的是谢家安排的世家子弟,王公贵族。 他的每一步都被精心规划,仿佛一具完美的傀儡,只为了延续谢家的荣光。 而现在,他不过是想要为自己活一次,就成了谢家的叛徒,罪人! 真是可笑。 谢云祁缓缓抬眸,眼底的冷意更盛:“祖母,孙儿今日来此并非征求您的同意,而是告知。” 老太君猛地抬头,一双老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你——” “族谱除名又如何?”他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这些年我为谢家殚精竭虑,早该两清了。”谢云祁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决绝,“从今往后,我的路,我自己走。” “放肆!” 老太君猛地拍案而起,声音狠厉:“谢云祁,你真当谢家奈何不了你?!” 谢云祁却淡淡一笑:“祖母大可以试试。” “你——”老太君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忽然踉跄一步,脸色煞白。 这次是真的被气病。 “母亲!”谢夫人和谢柔都慌了神,忙一左一右扶住她。 “大哥,你非要气死祖母才甘心吗?!”谢柔哭喊道。 谢云祁看着老太君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祖母保重身体,孙儿先行告退。”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朝外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却没有丝毫停顿。 老太君见他去意已决,猛地抓起案上的茶盏砸在地上,瓷片四溅。 “好!你既然要走,我也绝不拦你!”她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狠厉,一字一顿道:“可你得想清楚了,你今日踏出了谢家大门,明日昭阳公主‘私通朝臣、意图干政’的折子就会被递到御前。 我倒要看看,你那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能不能扛得住这满城的风雨!” 谢云祁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身,眼底的寒意如同刀锋出鞘,周身低气压弥漫。 “祖母,您再说一遍?”他声音极轻,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老太君被他这眼神盯得心头一颤,但很快又强硬起来。 “怎么?你以为谢家在朝中这些年是白经营的吗?御史台,六科廊,多少门生旧故……” 老太君话音未落,谢云祁忽然低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文书,轻轻放在案几上。 文书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批印记。 “祖母既然提到了门生旧故。不知户部侍郎李大人看到这些漕运账目,可还会念及与谢家的旧情?” 老太君瞳孔骤缩,震惊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见谢云祁又翻过一页,“还有都察院王御史,上个月到手的那幅《八骏图》,真迹似乎还在……” “够了!”老太君的声音开始发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拷问:“你、你竟敢要与整个谢家为敌……” “一年前祖母让我接手谢家的暗线时就说过,知道的秘密越多,命也就越长。” 他慢条斯理的卷起文书,淡淡的道:“您猜,这些秘密够不够孙儿和公主殿下长命百岁?” 老太君猛地厉呵一声:“孽障!谢家养你这么多年……” “所以这些账册现如今还在我手里。”谢云祁起身,眼底寒芒尽收,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谢家嫡子。 “祖母,太医说您需要静养,明日我便派人送二十年的雪参来。” 他后退两步,恭敬的行礼,“孙儿告退。” 可在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头,看着谢柔:“对了,下个月柔儿及笄礼,听说赵家公子要来?” 他欣赏着谢柔煞白的脸色,微微一笑,道:“放心,大哥一定会准备一份厚礼。” 珠帘晃动,老太君颓然的坐倒在椅背上。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最得意的孙儿,早就已经织就一张她想象不到的大网。 而谢家,不过是网上的一根丝线罢了。 “祖母,大哥手里的那些东西……”谢柔怯生生的开口道。 “来人!备笔墨!”老太君突然喊道。 谢夫人闻言大惊,“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君冷笑一声:“他不是要护着那个金枝玉叶吗?我倒要看看,他护不护得住!”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母亲,您该不会是想……” 第81章 这些,够不够我和殿下长命百岁? 半晌后,只听见‘啪’的一声,老太君将手中的佛珠重重地咂在案几上,上好的檀木珠子都散落了一地。 她倏地起身,苍老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谢云祁的鼻尖。 “你、你再说一遍!” 什么叫不是谢家嫡子? 难不成,他还想与谢家脱离关系不成? 一想到这儿,老太君就觉得胸口发闷,气冲头顶。 谢夫人慌忙稳住婆母,声音发颤;“云祁,你莫要犯糊涂,谢家百年门楣,可容不得你任性。” “百年门楣?呵!”谢云祁轻笑一声,随手解开了身上那枚象征着谢家家主身份的玉佩。 “当年祖父扶持先帝登基,不也违背了‘不涉党争’的祖训?” 他将玉佩放在案桌上,“自小到大,谢家给我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 “但这些年在朝堂如履薄冰,替谢家周旋各方势力,又何尝不是在偿还恩情?” 谢柔突然冲过来,拽住他的衣袖,“大哥你疯了!你可知离开谢家意味着什么?若没了家族倚靠,你那些新政主张不过是纸上空谈!” “那就做个孤臣好了。”他缓缓抽回衣袖,声音依旧很淡。 “陛下正好需要这样的刀。” “咳咳……咳咳……” 老太君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枯瘦的手紧紧的扶着太师椅。 从先帝的时候起,皇室就一直想要改革世家世袭罔替的制度,启用寒门或者新贵,试图与世家们分庭抗礼。 可是以谢家为首的世家门则紧紧的抱团在一起,或联姻,或结党,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让任何改革政令都如石沉大海。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世家的利益如古槐盘根般深扎朝野。 可如今,他竟为了一个女人,说什么不做谢家的嫡子。 简直可笑! “好!好得很!”老太君气极反笑。 “谢家祠堂里供奉着二十八代先祖,哪一代不是为江山社稷肝脑涂地?你要为了个女人背弃祖训,他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她喘息着咳嗽两声,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狠厉,“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可能让你脱离族谱!” 谢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麒麟儿,如今却要去当条丧家犬,这让她怎能容忍? 这一刻,老太君心里是有怨气的。 若不是那楚青鸾和离回京,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想方设法让她继续呆在江南城,这辈子都别回京。 谢云祁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就是谢家——百年簪缨世家,满口忠孝节义,可骨子里却比谁都懂得算计。 他们将他培养成最锋利的剑,却又想永远掌控剑柄。 老太君的咳嗽声在厅内回荡,谢夫人慌忙替她拍背顺气,谢柔则红着眼睛瞪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可她们谁又真正在意过他的想法? 从小到大,他读的是谢家指定的圣贤书,习的是谢家认可的兵法韬略,结交的是谢家安排的世家子弟,王公贵族。 他的每一步都被精心规划,仿佛一具完美的傀儡,只为了延续谢家的荣光。 而现在,他不过是想要为自己活一次,就成了谢家的叛徒,罪人! 真是可笑。 谢云祁缓缓抬眸,眼底的冷意更盛:“祖母,孙儿今日来此并非征求您的同意,而是告知。” 老太君猛地抬头,一双老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你——” “族谱除名又如何?”他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这些年我为谢家殚精竭虑,早该两清了。”谢云祁后退半步,眼神里满是决绝,“从今往后,我的路,我自己走。” “放肆!” 老太君猛地拍案而起,声音狠厉:“谢云祁,你真当谢家奈何不了你?!” 谢云祁却淡淡一笑:“祖母大可以试试。” “你——”老太君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忽然踉跄一步,脸色煞白。 这次是真的被气病。 “母亲!”谢夫人和谢柔都慌了神,忙一左一右扶住她。 “大哥,你非要气死祖母才甘心吗?!”谢柔哭喊道。 谢云祁看着老太君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祖母保重身体,孙儿先行告退。”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朝外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却没有丝毫停顿。 老太君见他去意已决,猛地抓起案上的茶盏砸在地上,瓷片四溅。 “好!你既然要走,我也绝不拦你!”她苍老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狠厉,一字一顿道:“可你得想清楚了,你今日踏出了谢家大门,明日昭阳公主‘私通朝臣、意图干政’的折子就会被递到御前。 我倒要看看,你那位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能不能扛得住这满城的风雨!” 谢云祁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身,眼底的寒意如同刀锋出鞘,周身低气压弥漫。 “祖母,您再说一遍?”他声音极轻,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 老太君被他这眼神盯得心头一颤,但很快又强硬起来。 “怎么?你以为谢家在朝中这些年是白经营的吗?御史台,六科廊,多少门生旧故……” 老太君话音未落,谢云祁忽然低笑一声。 他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文书,轻轻放在案几上。 文书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朱批印记。 “祖母既然提到了门生旧故。不知户部侍郎李大人看到这些漕运账目,可还会念及与谢家的旧情?” 老太君瞳孔骤缩,震惊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见谢云祁又翻过一页,“还有都察院王御史,上个月到手的那幅《八骏图》,真迹似乎还在……” “够了!”老太君的声音开始发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拷问:“你、你竟敢要与整个谢家为敌……” “一年前祖母让我接手谢家的暗线时就说过,知道的秘密越多,命也就越长。” 他慢条斯理的卷起文书,淡淡的道:“您猜,这些秘密够不够孙儿和公主殿下长命百岁?” 老太君猛地厉呵一声:“孽障!谢家养你这么多年……” “所以这些账册现如今还在我手里。”谢云祁起身,眼底寒芒尽收,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谢家嫡子。 “祖母,太医说您需要静养,明日我便派人送二十年的雪参来。” 他后退两步,恭敬的行礼,“孙儿告退。” 可在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头,看着谢柔:“对了,下个月柔儿及笄礼,听说赵家公子要来?” 他欣赏着谢柔煞白的脸色,微微一笑,道:“放心,大哥一定会准备一份厚礼。” 珠帘晃动,老太君颓然的坐倒在椅背上。终于明白过来,这个最得意的孙儿,早就已经织就一张她想象不到的大网。 而谢家,不过是网上的一根丝线罢了。 “祖母,大哥手里的那些东西……”谢柔怯生生的开口道。 “来人!备笔墨!”老太君突然喊道。 谢夫人闻言大惊,“母亲,您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君冷笑一声:“他不是要护着那个金枝玉叶吗?我倒要看看,他护不护得住!”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母亲,您该不会是想……” 第82章 主子,您当真要,离开谢家么?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母亲,您该不会是想……” 老太君浑浊的老眼闪过一道精光,“马上就是秋猎了,太子不是一直都忌惮昭阳公主吗?那咱们便送他一个名正言顺能够除掉昭阳的机会。” 谢云祁不知道的是,谢家还秘密培养了十名特殊的‘死士’,这些死士都是从小以秘药喂养,浑身的血液都带着毒,见血封喉。 她作为谢氏一族的老太君,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谢云祁为了一个女人发疯。 …… 很快,谢云祁大步踏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擦过他的衣角。 福安提着一盏灯笼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谢云祁走到一个大树底下顿住脚步,抬头仰望着头顶的明月。 福安终于忍不住出声:“主子,您当真要……”舍弃家族,舍弃拥有的一切,离开谢家么? “福安。”谢云祁忽然出声道:“你觉得谢家这棵大树,根烂了多少?” 福安一惊,灯笼跟着晃了晃:“小的不敢妄议……” 他自小就跟着谢云祁,旁人只道谢家的麒麟子,位极人臣,翻云覆雨。可谁见过他三更天还在处理军报,重病高热时甚至咳出血还要应付政务。 那些世家子弟骂他是奸臣,是酷吏,可谁见过他深夜为阵亡将士家属写抚恤折子?那年北境大旱,主子连夜调了三十万石军粮赈灾,却被朝中的言官弹劾‘擅动军需’。 他虽享受了谢家的供养,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谢家打磨的一柄刀,一把剑?谢家靠着主子才得了如今的地位,可如今他只是想要喜欢一个女子而已,却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福安心里一阵抽疼,他语气带着几分哽咽:“主子,他们把您当梁柱,却从不管梁柱有没有蛀虫。” “无妨。”谢云祁淡淡的吩咐福安:“你连夜收拾东西,咱们住进醉仙楼。” 福安倒吸一口凉气:“主子是要……” “记得走正门,多带几件衣裳,还有书房里那暗格里的檀木匣子。” 福安了然。 那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也不是什么真金白银,而是一枚青玉笔搁。 那是昭阳公主幼年时送给主子的拜见礼,青玉雕成的小兔子缺了一只耳朵,后来却被主子用金丝细细嵌好,藏在书房最高处的暗格子里整整十二年。 “小的知道了,这就是安排。”福安得令告退。 当晚,谢云祁深夜从谢家大门轻车简行而出,绕过好几条街,最后在醉仙楼暂住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京城。 所有人都在猜测,谢相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真的要背离谢氏一族,转而投靠到昭阳公主名下? 当日的早朝之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当众询问道:“臣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谢相,听闻昨夜谢府突生变故,闹得是满城风雨。 谢相身为谢氏家主,却被谢氏族人请出府邸,难道是要……”他刻意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太子铁青的脸,“另择明主?” 说这话的是右相顾霆远一党的官员——左御史陈玄龄。 此言一出,犹如一地冷水溅入了沸油,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同芒刺般射向谢云祁。 众所周知,谢家乃谢贵妃的外戚根基,更是东宫太子最坚实的柱石,而身为谢家嫡子兼家主的谢云祁,其动向向来是朝堂风向的寒暑表。 陈玄龄这问话看似平直,实则暗戳戳将矛头指向了三重关节。 其一,“赶出府邸“四字暗藏机锋。 谢家宗祠规矩森严,嫡子被逐乃家族奇耻,陈玄龄却用“请“字粉饰,偏又缀以引号,分明是坐实谢云祁与宗族决裂的传闻; 其二,“另择高枝“的隐喻更是诛心,谁都记得两日前昭阳公主设琴会招揽才俊,朝中清流皆斥其有违礼制,偏偏向来持重睿智的谢相,不仅当庭力挺,更是亲赴琴会,与昭阳公主品茗论曲,相处融洽。 其三,他问话时状似无意地瞥了太子一眼,那目光如同一根引线,将谢云祁的异动,与东宫势力的消长悄然勾连。 这难免令众人浮想联翩——莫非谢氏麒麟子,真的要转身投入昭阳公主麾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谢云祁身上,太子更是将手里的笏板拽得变形。 而龙椅上的楚皇,则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谢云祁闻言,唇角微扬,却不着急作答。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袖口,声音清朗,掷地有声:“本相离府,不过是为全孝道。祖母年事已高,见不得血腥,偏生本相前几日处置了几个吃里扒外的家奴。为免惊扰长辈,这才暂住醉仙楼。” “至于琴会,这就更好解释了。”他波澜不惊的环视一众朝臣,“陛下曾言公主当广纳贤才,臣不过是奉旨行事,陈大人这般揣测,莫非是在质疑圣意?” 一番话,既堵住了悠悠之口,又将公主之事归为奉旨而行。最后还给陈玄龄抛了个雷。 果然,下一秒,就见陈玄龄脸色倏地一变,朝着楚皇解释道:“陛下明鉴,臣绝无质疑圣意之心,只是忧心朝纲礼制,一时失言……” 楚皇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在谢云祁和陈玄龄之间逡巡。 半晌,才淡淡的道:“陈爱卿关心礼制是好事,只是,此事毕竟是谢相的家务事,过犹不及。” 这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既没有明确支持谢云祁,也没有苛责陈御史,让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都品出了弦外之音。 “至于谢卿。”楚皇目光转向谢云祁,“既是为孝道离府,总住在醉仙居也不是个法子,朕记得先前曾赐过你一座丞相府,何不住进去?” 谢云祁微微躬身,答道:“陛下厚爱,只是那丞相府久未住人,庭前荒草怕是已经有半人高,一时半刻也难以收拾妥当。” 他顿劳顿,又补充道:“况且臣独居惯了,那般大的宅子,反倒显得空落落的。” “臣已经在城中寻了处清静的院落,待收拾停当便搬过去,这几日暂住醉仙居,倒也便宜。” 楚皇虽心下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深究,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岔开了话题。 下朝后,楚皇派人传召,让谢云祁去御书房觐见。 谢云祁微微一顿,猜测到什么,很快便跟随尧尽忠前往御书房。 第82章 主子,您当真要,离开谢家么? 谢夫人闻言,脸色骤变:“母亲,您该不会是想……” 老太君浑浊的老眼闪过一道精光,“马上就是秋猎了,太子不是一直都忌惮昭阳公主吗?那咱们便送他一个名正言顺能够除掉昭阳的机会。” 谢云祁不知道的是,谢家还秘密培养了十名特殊的‘死士’,这些死士都是从小以秘药喂养,浑身的血液都带着毒,见血封喉。 她作为谢氏一族的老太君,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谢云祁为了一个女人发疯。 …… 很快,谢云祁大步踏出了老太君的院子。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擦过他的衣角。 福安提着一盏灯笼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谢云祁走到一个大树底下顿住脚步,抬头仰望着头顶的明月。 福安终于忍不住出声:“主子,您当真要……”舍弃家族,舍弃拥有的一切,离开谢家么? “福安。”谢云祁忽然出声道:“你觉得谢家这棵大树,根烂了多少?” 福安一惊,灯笼跟着晃了晃:“小的不敢妄议……” 他自小就跟着谢云祁,旁人只道谢家的麒麟子,位极人臣,翻云覆雨。可谁见过他三更天还在处理军报,重病高热时甚至咳出血还要应付政务。 那些世家子弟骂他是奸臣,是酷吏,可谁见过他深夜为阵亡将士家属写抚恤折子?那年北境大旱,主子连夜调了三十万石军粮赈灾,却被朝中的言官弹劾‘擅动军需’。 他虽享受了谢家的供养,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谢家打磨的一柄刀,一把剑?谢家靠着主子才得了如今的地位,可如今他只是想要喜欢一个女子而已,却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福安心里一阵抽疼,他语气带着几分哽咽:“主子,他们把您当梁柱,却从不管梁柱有没有蛀虫。” “无妨。”谢云祁淡淡的吩咐福安:“你连夜收拾东西,咱们住进醉仙楼。” 福安倒吸一口凉气:“主子是要……” “记得走正门,多带几件衣裳,还有书房里那暗格里的檀木匣子。” 福安了然。 那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也不是什么真金白银,而是一枚青玉笔搁。 那是昭阳公主幼年时送给主子的拜见礼,青玉雕成的小兔子缺了一只耳朵,后来却被主子用金丝细细嵌好,藏在书房最高处的暗格子里整整十二年。 “小的知道了,这就是安排。”福安得令告退。 当晚,谢云祁深夜从谢家大门轻车简行而出,绕过好几条街,最后在醉仙楼暂住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京城。 所有人都在猜测,谢相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真的要背离谢氏一族,转而投靠到昭阳公主名下? 当日的早朝之上,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当众询问道:“臣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谢相,听闻昨夜谢府突生变故,闹得是满城风雨。 谢相身为谢氏家主,却被谢氏族人请出府邸,难道是要……”他刻意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太子铁青的脸,“另择明主?” 说这话的是右相顾霆远一党的官员——左御史陈玄龄。 此言一出,犹如一地冷水溅入了沸油,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同芒刺般射向谢云祁。 众所周知,谢家乃谢贵妃的外戚根基,更是东宫太子最坚实的柱石,而身为谢家嫡子兼家主的谢云祁,其动向向来是朝堂风向的寒暑表。 陈玄龄这问话看似平直,实则暗戳戳将矛头指向了三重关节。 其一,“赶出府邸“四字暗藏机锋。 谢家宗祠规矩森严,嫡子被逐乃家族奇耻,陈玄龄却用“请“字粉饰,偏又缀以引号,分明是坐实谢云祁与宗族决裂的传闻; 其二,“另择高枝“的隐喻更是诛心,谁都记得两日前昭阳公主设琴会招揽才俊,朝中清流皆斥其有违礼制,偏偏向来持重睿智的谢相,不仅当庭力挺,更是亲赴琴会,与昭阳公主品茗论曲,相处融洽。 其三,他问话时状似无意地瞥了太子一眼,那目光如同一根引线,将谢云祁的异动,与东宫势力的消长悄然勾连。 这难免令众人浮想联翩——莫非谢氏麒麟子,真的要转身投入昭阳公主麾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谢云祁身上,太子更是将手里的笏板拽得变形。 而龙椅上的楚皇,则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谢云祁闻言,唇角微扬,却不着急作答。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了袖口,声音清朗,掷地有声:“本相离府,不过是为全孝道。祖母年事已高,见不得血腥,偏生本相前几日处置了几个吃里扒外的家奴。为免惊扰长辈,这才暂住醉仙楼。” “至于琴会,这就更好解释了。”他波澜不惊的环视一众朝臣,“陛下曾言公主当广纳贤才,臣不过是奉旨行事,陈大人这般揣测,莫非是在质疑圣意?” 一番话,既堵住了悠悠之口,又将公主之事归为奉旨而行。最后还给陈玄龄抛了个雷。 果然,下一秒,就见陈玄龄脸色倏地一变,朝着楚皇解释道:“陛下明鉴,臣绝无质疑圣意之心,只是忧心朝纲礼制,一时失言……” 楚皇高坐龙椅之上,目光在谢云祁和陈玄龄之间逡巡。 半晌,才淡淡的道:“陈爱卿关心礼制是好事,只是,此事毕竟是谢相的家务事,过犹不及。” 这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既没有明确支持谢云祁,也没有苛责陈御史,让一些心思活络的官员都品出了弦外之音。 “至于谢卿。”楚皇目光转向谢云祁,“既是为孝道离府,总住在醉仙居也不是个法子,朕记得先前曾赐过你一座丞相府,何不住进去?” 谢云祁微微躬身,答道:“陛下厚爱,只是那丞相府久未住人,庭前荒草怕是已经有半人高,一时半刻也难以收拾妥当。” 他顿劳顿,又补充道:“况且臣独居惯了,那般大的宅子,反倒显得空落落的。” “臣已经在城中寻了处清静的院落,待收拾停当便搬过去,这几日暂住醉仙居,倒也便宜。” 楚皇虽心下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深究,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岔开了话题。 下朝后,楚皇派人传召,让谢云祁去御书房觐见。 谢云祁微微一顿,猜测到什么,很快便跟随尧尽忠前往御书房。 第83章 请陛下,成全臣与昭阳公主! 御书房内,楚皇正负手立在窗前,明黄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威严。 谢云祁见礼后,他头也不回地开口:“谢卿,你现在可以告诉朕,此举,意欲何为?” 谢云祁眼睛闪了闪,随即掀起袍子跪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臣愿意以谢家为刃,为陛下劈开世家这道铁幕。” 楚皇猛地转身,不怒自威的眼中精光暴射而出:“你说什么?” 劈开世家的铁幕? 这件事他努力了十几年都没能做到,他一个臣子,又能有如此本事? 自先帝登基以来,世家门阀盘踞朝堂已逾百年。五姓七望联姻结党,把持六部要职,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大多出自世家门第,各地刺史、节度使更是世族子弟轮流坐庄,皇命出京如同泥牛入海。 正因为如此,楚皇一心想要实行新政,想要变革,所以大开科举,想要广纳寒门学子,启用新贵。 可却抵挡不了世家明里暗里的阻扰。真正能出头的寒门子弟,十不存一。 谢云祁眸光微闪,声音带着异常的坚定,“陛下明鉴,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因如此,臣才愿意以世家为始,为陛下撕开这道口子。” 他直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名册,“这是臣整理的世家罪证。” 楚皇接过名册,翻开开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光是谢家二房,就侵占良田万亩,妻族崔氏更是私铸兵器,勾结边将;还有谢家三房,卢氏垄断漕运,中饱私囊…… 林林总总,简直罄竹难书。 ‘啪’地一声,楚皇用力的合上名册,指尖微微发颤:“你可知,此举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后甚至会背上千古骂名。” 世家们同气连枝,只要谢云祁真的敢做这出头鸟,别的不说,谢家本族首先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再怎么样,他身上还流着谢家的血。 谢云祁却掀起唇,笑了。 “臣本就是谢家培养的‘恶犬’,如今反噬其主,再合适不过。” “再说,谢家这棵大树,早已经从根本就开始烂了,臣若不亲手撕开这层皮,难道等它早晚塌下来压垮整个朝堂吗?” “臣不过是替陛下砍掉一颗将倾的朽木罢了。” 楚皇转过身,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谢云祁。 一股浓浓的帝王之威自他身上弥漫开来,整个御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 良久,楚皇才沉声问道:“朕不信,你甘愿自毁根基,真的就只是为了朝堂?为了社稷?” 谢云祁抬眸,眼中暗芒流转:“不瞒陛下,臣所求有三。” “其一,请陛下允许臣执掌枢密院,新政推行需兵权为后盾。” “其二,秋猎之后,臣要调任自己推举的人安插在各部。” 楚皇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在龙案,“还有呢?” 谢云祁忽然叩首行礼,声音低沉:“其三,求陛下成全臣与昭阳公主。” 殿内霎时寂静,伺候在一旁的尧尽忠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算是看出来了,弄了半天,这才是谢相的最终目的。 什么权势,地位,又哪里比得上昭阳公主重要?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良久,楚皇突然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昭阳在朕的心目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谢云祁缓缓起身,眼底暗流涌动,“正因知晓,臣才斗胆相求,陛下视公主如掌上明珠,臣亦愿意以性命相护。” 他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臣只要陛下一个承诺,待臣助陛下肃清朝堂积弊,完成新政推行后,无论臣与公主之间有任何发展,还望陛下……成全这段缘分,不作任何干涉。” 楚皇凝视了他良久,忽然大笑出声:“好一个以命相护,谢云祁,朕没想到,谢家竟出了你这么个痴情的种子。” 如此大费周章的,只为了要他一个承诺。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神色突然转冷:“朕可以答应你,不过……” 他缓步走下台阶,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口上。 “若让朕发现你待她有半分不诚……” “臣愿受凌迟之刑。”谢云祁不避不让的迎上帝王审视的目光。 楚皇面色稍霁,倏地转身,“记住你今日之言,朕等着看你的诚意。” 谢云祁深深叩首,起身时,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搞定了陛下,他离她,又更近了一步呢—— …… 走出宫门的时候,福安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见自家主子完完整整的出来,福安心里松了口气,忙递出一封信。 “公子,此前您让小的打听公主府隔壁的园子,有消息了!” “哦?” 福安答:“公子可还记得,三年前您曾在城外救过一位姓沈的老先生吗?” 谢云祁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眉梢微动,“沈老太师?” “正是。”福安补充道:“说来也巧,当年若非公子在乱民中救下他的独孙,沈家的血脉就断了,此番听闻是公子您要买园子,当即表示愿意半价相让,只求能当面致谢。” 沈老太师沈墨,是前朝遗老,为人清高,学富五车,十分低调,早已归隐多年,是以极少在京中露面。 但公主府隔壁的园子,却是他早年间置办的一座别苑,从来没有住过人,却每年都安排了人仔细打扫保养,就想着或许有一天会回到京城,也能有个落脚之处。 原本这座园子沈老是不打算卖的,可谁知买主刚好是谢云祁,是沈家的恩人呢。 “人呢?现在在哪儿?”谢云祁问道。 “就在城南的听雪轩,老太师亲自来了……” 谢云祁了然,“走,去会一会这位老太师……” …… 与此同时,公主府。 知夏正在整理楚青鸾的琴谱,丫鬟柳儿突然提着裙摆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和喜悦。 “知夏姑娘,好消息!” “您让奴婢打听的隔壁园子,有消息了!” 知夏手中的琴谱‘啪’地落在案几上,忙迎了上去:“快说!” “隔壁园子的主人,名唤沈墨,是前朝的一位老太师,早已归隐多年。”柳儿喘着气道:“更巧的是,老太师今日刚好回京城,眼下正在听雪轩会客呢!” 知夏听闻,眉头不由地微微一蹙。 沈老太师的名号,她当然听说过。 三朝元老,门生旧故遍布朝野,即便是陛下也要给几分薄面。 这样的人物,怎会轻易让出宅院? “备轿!”知夏当机立断,“不!备马!我要立刻去听雪轩。” 她快步走向室内,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今日这园子,务必要拿下!” 第83章 请陛下,成全臣与昭阳公主! 御书房内,楚皇正负手立在窗前,明黄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威严。 谢云祁见礼后,他头也不回地开口:“谢卿,你现在可以告诉朕,此举,意欲何为?” 谢云祁眼睛闪了闪,随即掀起袍子跪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臣愿意以谢家为刃,为陛下劈开世家这道铁幕。” 楚皇猛地转身,不怒自威的眼中精光暴射而出:“你说什么?” 劈开世家的铁幕? 这件事他努力了十几年都没能做到,他一个臣子,又能有如此本事? 自先帝登基以来,世家门阀盘踞朝堂已逾百年。五姓七望联姻结党,把持六部要职,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大多出自世家门第,各地刺史、节度使更是世族子弟轮流坐庄,皇命出京如同泥牛入海。 正因为如此,楚皇一心想要实行新政,想要变革,所以大开科举,想要广纳寒门学子,启用新贵。 可却抵挡不了世家明里暗里的阻扰。真正能出头的寒门子弟,十不存一。 谢云祁眸光微闪,声音带着异常的坚定,“陛下明鉴,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正因如此,臣才愿意以世家为始,为陛下撕开这道口子。” 他直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名册,“这是臣整理的世家罪证。” 楚皇接过名册,翻开开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光是谢家二房,就侵占良田万亩,妻族崔氏更是私铸兵器,勾结边将;还有谢家三房,卢氏垄断漕运,中饱私囊…… 林林总总,简直罄竹难书。 ‘啪’地一声,楚皇用力的合上名册,指尖微微发颤:“你可知,此举会让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最后甚至会背上千古骂名。” 世家们同气连枝,只要谢云祁真的敢做这出头鸟,别的不说,谢家本族首先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再怎么样,他身上还流着谢家的血。 谢云祁却掀起唇,笑了。 “臣本就是谢家培养的‘恶犬’,如今反噬其主,再合适不过。” “再说,谢家这棵大树,早已经从根本就开始烂了,臣若不亲手撕开这层皮,难道等它早晚塌下来压垮整个朝堂吗?” “臣不过是替陛下砍掉一颗将倾的朽木罢了。” 楚皇转过身,目光如炬,紧紧的盯着谢云祁。 一股浓浓的帝王之威自他身上弥漫开来,整个御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 良久,楚皇才沉声问道:“朕不信,你甘愿自毁根基,真的就只是为了朝堂?为了社稷?” 谢云祁抬眸,眼中暗芒流转:“不瞒陛下,臣所求有三。” “其一,请陛下允许臣执掌枢密院,新政推行需兵权为后盾。” “其二,秋猎之后,臣要调任自己推举的人安插在各部。” 楚皇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在龙案,“还有呢?” 谢云祁忽然叩首行礼,声音低沉:“其三,求陛下成全臣与昭阳公主。” 殿内霎时寂静,伺候在一旁的尧尽忠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算是看出来了,弄了半天,这才是谢相的最终目的。 什么权势,地位,又哪里比得上昭阳公主重要?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良久,楚皇突然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昭阳在朕的心目中,有着怎样的地位?” 谢云祁缓缓起身,眼底暗流涌动,“正因知晓,臣才斗胆相求,陛下视公主如掌上明珠,臣亦愿意以性命相护。” 他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臣只要陛下一个承诺,待臣助陛下肃清朝堂积弊,完成新政推行后,无论臣与公主之间有任何发展,还望陛下……成全这段缘分,不作任何干涉。” 楚皇凝视了他良久,忽然大笑出声:“好一个以命相护,谢云祁,朕没想到,谢家竟出了你这么个痴情的种子。” 如此大费周章的,只为了要他一个承诺。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神色突然转冷:“朕可以答应你,不过……” 他缓步走下台阶,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的心口上。 “若让朕发现你待她有半分不诚……” “臣愿受凌迟之刑。”谢云祁不避不让的迎上帝王审视的目光。 楚皇面色稍霁,倏地转身,“记住你今日之言,朕等着看你的诚意。” 谢云祁深深叩首,起身时,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搞定了陛下,他离她,又更近了一步呢—— …… 走出宫门的时候,福安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见自家主子完完整整的出来,福安心里松了口气,忙递出一封信。 “公子,此前您让小的打听公主府隔壁的园子,有消息了!” “哦?” 福安答:“公子可还记得,三年前您曾在城外救过一位姓沈的老先生吗?” 谢云祁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眉梢微动,“沈老太师?” “正是。”福安补充道:“说来也巧,当年若非公子在乱民中救下他的独孙,沈家的血脉就断了,此番听闻是公子您要买园子,当即表示愿意半价相让,只求能当面致谢。” 沈老太师沈墨,是前朝遗老,为人清高,学富五车,十分低调,早已归隐多年,是以极少在京中露面。 但公主府隔壁的园子,却是他早年间置办的一座别苑,从来没有住过人,却每年都安排了人仔细打扫保养,就想着或许有一天会回到京城,也能有个落脚之处。 原本这座园子沈老是不打算卖的,可谁知买主刚好是谢云祁,是沈家的恩人呢。 “人呢?现在在哪儿?”谢云祁问道。 “就在城南的听雪轩,老太师亲自来了……” 谢云祁了然,“走,去会一会这位老太师……” …… 与此同时,公主府。 知夏正在整理楚青鸾的琴谱,丫鬟柳儿突然提着裙摆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和喜悦。 “知夏姑娘,好消息!” “您让奴婢打听的隔壁园子,有消息了!” 知夏手中的琴谱‘啪’地落在案几上,忙迎了上去:“快说!” “隔壁园子的主人,名唤沈墨,是前朝的一位老太师,早已归隐多年。”柳儿喘着气道:“更巧的是,老太师今日刚好回京城,眼下正在听雪轩会客呢!” 知夏听闻,眉头不由地微微一蹙。 沈老太师的名号,她当然听说过。 三朝元老,门生旧故遍布朝野,即便是陛下也要给几分薄面。 这样的人物,怎会轻易让出宅院? “备轿!”知夏当机立断,“不!备马!我要立刻去听雪轩。” 她快步走向室内,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今日这园子,务必要拿下!” 第84章 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奇女子,会是谁呢? 与此同时,皇宫。 “你说什么?” 皇帝听见楚青鸾的话后,笔尖一顿,一团浓墨很快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儿臣恳请父皇,册封知夏为义阳郡主。”楚青鸾不紧不慢的行礼。 楚皇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 前日发生在公主府门口的那场闹剧,他也有所耳闻,当时他还感叹来着,顾霆远那老狐狸,替仇人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结果,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在公主府当了十八年的侍女。 这世间的因果,当真是讽刺得很。 楚皇放下狼毫,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青鸾:“你倒是会挑时候,顾霆远这老狐狸,怕是早就看你不顺眼,可你倒好,偏还要册封他的亲生女儿为郡主。” 楚青鸾唇角微扬:“父皇误会了,儿臣请封知夏,并非为了算计。 这十八年来,知夏伴我左右,早已情同姐妹,无论她是谁的女儿,这份情谊都不会改变。此番她的真实身份被公开,儿臣只是觉得,她已经不适合再当公主府的婢女。” 楚皇目光微动,似是在认真考虑。 堂堂丞相千金,好不容易恢复身份,若是继续再做一个公主府的侍女,确实不妥。 这时,楚青鸾又继续补充道:“至于顾相……儿臣确实也想看看,在他心里,到底是血脉亲情更重要,还是权势地位更重要。” “这也算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楚皇沉吟片刻,忽然轻笑:“既如此,朕便准了你,朕倒也要看看,顾霆远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了郡主,是该喜还是该忧。” 说罢,楚皇想到什么,意味深长的看着楚青鸾,道:“还有件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昨天夜里,谢云祁离开谢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楚青鸾神色未变,恭敬的答道;“谢相此举,倒是出人意外。” 她迎上楚皇探究的目光,想了想又道:“不过儿臣以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哦?怎么说?” “谢家与太子走得很近,如今谢相主动抽身,正好打破这个局面。”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样。 “况且,以谢云祁之才,若真能为父皇所用,又何愁新政推行不下去?” 楚皇笑着摇头,“朕问的不是这个。” 他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楚青鸾:“朕是想知道,你对谢云祁这个人,怎么看?” 楚青鸾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楚皇。 “谢云祁谋略过人,行事果决,是难得的能臣,此番却不惜自毁根基,与家族决裂,朕倒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一个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的权臣,做出这般玉石俱焚的抉择?” 楚青鸾呼吸微微一滞,眉头微蹙。 楚皇又拿起一封密折,继续道:“更巧的是,今早谢云祁来见朕,说愿意以谢家为祭,助朕肃清朝堂,而他所求的……” 楚皇故意顿了顿,突然倾身向前,眼底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竟是求朕不要干涉他和一个女子的缘分。” “你说……这位能让谢卿如此不顾一切的奇女子,会是谁呢?” 话落,殿内骤然陷入安静。 沉香袅袅,茶水中倒映着楚青鸾半阖的眼眸。 半晌后,她才出声,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父皇说笑了,谢相素来深谋远虑,此举,必定有更深层的谋划。” “是吗?” 楚皇轻笑一声,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或许!” 他倒觉得,能让谢云祁这样的聪明人做出这般糊涂事,反倒是最做不得假的。 就像他自己当年,不也是为了能迎娶先皇后,不惜在先帝的殿前跪了三天三夜…… —— 另一边,知夏火急火燎的赶往听雪轩的时候,路上碰巧遇见了李氏。 其实也不能说是碰巧,主要是自打李氏知道知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就一直派人留意知夏,这不,看到知夏骑马准备出门,李氏便迫不及待的也跟着出门,‘碰巧’来了一场偶遇。 “知夏!真的是你?” 李氏从马车里探出身子,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意。 “顾夫人安好。”知夏语气淡漠,疏离。象征性的行礼。 李氏眼圈一红,颇有几分神伤的开口:“好孩子,你我之间,就非得要如此疏远吗,我……” “抱歉顾夫人!”知夏开口打断她,“您若是没别的事,烦请借过一下,我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没空与您在此叙旧。” 李氏眼神一黯,却很快又重新扬起笑意:“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前面开了家古董铺子,里头有不少前朝的珍品,我便想着去挑一些,改日送到公主府。 知夏,你跟随公主多年,定然熟悉公主的喜好,可否麻烦你……” “抱歉,我……”没空两个字正准备说出口,知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头一动。 “前朝,珍品?”她偏过头看向李氏。 李氏以为她神色松动,忙解释道:“是的,听说有几件还是前朝宫廷流出来的文房四宝。” 知夏眸光微闪。 她要去拜见的那位沈老太师,不就是前朝的元老?情报上说这位老太师尤其痴爱收藏各类文玩,若能带上一件合他心意的见面礼…… “既然顺路,那就去看看。” 知夏突然改口,利落的翻身上马。“不过我只能停留一盏茶的时间。” 李氏喜出望外,连忙吩咐车夫在前面引路。 对她来说,知夏肯停下脚步来听她说话,就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又哪里会介意时间短一点。 很快,马车转过两条街,停在一家名为‘墨韵轩’的古董铺子面前。 知夏的目光立刻被橱窗里的一尊青铜小鼎所吸引。 那鼎上的铭文,正是沈老太师最推崇的前朝书法大家所书。 “掌柜的,这个怎么卖?”知夏指着那小鼎问道。 结果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颇具讽刺的声音: “这不是顾家那位遗失了十八年的真千金吗,这么快就学会附庸风雅了?” 第84章 能让他不顾一切的奇女子,会是谁呢? 与此同时,皇宫。 “你说什么?” 皇帝听见楚青鸾的话后,笔尖一顿,一团浓墨很快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儿臣恳请父皇,册封知夏为义阳郡主。”楚青鸾不紧不慢的行礼。 楚皇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 前日发生在公主府门口的那场闹剧,他也有所耳闻,当时他还感叹来着,顾霆远那老狐狸,替仇人养了十八年的女儿,结果,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在公主府当了十八年的侍女。 这世间的因果,当真是讽刺得很。 楚皇放下狼毫,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青鸾:“你倒是会挑时候,顾霆远这老狐狸,怕是早就看你不顺眼,可你倒好,偏还要册封他的亲生女儿为郡主。” 楚青鸾唇角微扬:“父皇误会了,儿臣请封知夏,并非为了算计。 这十八年来,知夏伴我左右,早已情同姐妹,无论她是谁的女儿,这份情谊都不会改变。此番她的真实身份被公开,儿臣只是觉得,她已经不适合再当公主府的婢女。” 楚皇目光微动,似是在认真考虑。 堂堂丞相千金,好不容易恢复身份,若是继续再做一个公主府的侍女,确实不妥。 这时,楚青鸾又继续补充道:“至于顾相……儿臣确实也想看看,在他心里,到底是血脉亲情更重要,还是权势地位更重要。” “这也算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楚皇沉吟片刻,忽然轻笑:“既如此,朕便准了你,朕倒也要看看,顾霆远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了郡主,是该喜还是该忧。” 说罢,楚皇想到什么,意味深长的看着楚青鸾,道:“还有件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昨天夜里,谢云祁离开谢家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楚青鸾神色未变,恭敬的答道;“谢相此举,倒是出人意外。” 她迎上楚皇探究的目光,想了想又道:“不过儿臣以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哦?怎么说?” “谢家与太子走得很近,如今谢相主动抽身,正好打破这个局面。”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样。 “况且,以谢云祁之才,若真能为父皇所用,又何愁新政推行不下去?” 楚皇笑着摇头,“朕问的不是这个。” 他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楚青鸾:“朕是想知道,你对谢云祁这个人,怎么看?” 楚青鸾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楚皇。 “谢云祁谋略过人,行事果决,是难得的能臣,此番却不惜自毁根基,与家族决裂,朕倒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执念,能让一个在朝堂上步步为营的权臣,做出这般玉石俱焚的抉择?” 楚青鸾呼吸微微一滞,眉头微蹙。 楚皇又拿起一封密折,继续道:“更巧的是,今早谢云祁来见朕,说愿意以谢家为祭,助朕肃清朝堂,而他所求的……” 楚皇故意顿了顿,突然倾身向前,眼底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竟是求朕不要干涉他和一个女子的缘分。” “你说……这位能让谢卿如此不顾一切的奇女子,会是谁呢?” 话落,殿内骤然陷入安静。 沉香袅袅,茶水中倒映着楚青鸾半阖的眼眸。 半晌后,她才出声,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父皇说笑了,谢相素来深谋远虑,此举,必定有更深层的谋划。” “是吗?” 楚皇轻笑一声,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或许!” 他倒觉得,能让谢云祁这样的聪明人做出这般糊涂事,反倒是最做不得假的。 就像他自己当年,不也是为了能迎娶先皇后,不惜在先帝的殿前跪了三天三夜…… —— 另一边,知夏火急火燎的赶往听雪轩的时候,路上碰巧遇见了李氏。 其实也不能说是碰巧,主要是自打李氏知道知夏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就一直派人留意知夏,这不,看到知夏骑马准备出门,李氏便迫不及待的也跟着出门,‘碰巧’来了一场偶遇。 “知夏!真的是你?” 李氏从马车里探出身子,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意。 “顾夫人安好。”知夏语气淡漠,疏离。象征性的行礼。 李氏眼圈一红,颇有几分神伤的开口:“好孩子,你我之间,就非得要如此疏远吗,我……” “抱歉顾夫人!”知夏开口打断她,“您若是没别的事,烦请借过一下,我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没空与您在此叙旧。” 李氏眼神一黯,却很快又重新扬起笑意:“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前面开了家古董铺子,里头有不少前朝的珍品,我便想着去挑一些,改日送到公主府。 知夏,你跟随公主多年,定然熟悉公主的喜好,可否麻烦你……” “抱歉,我……”没空两个字正准备说出口,知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心头一动。 “前朝,珍品?”她偏过头看向李氏。 李氏以为她神色松动,忙解释道:“是的,听说有几件还是前朝宫廷流出来的文房四宝。” 知夏眸光微闪。 她要去拜见的那位沈老太师,不就是前朝的元老?情报上说这位老太师尤其痴爱收藏各类文玩,若能带上一件合他心意的见面礼…… “既然顺路,那就去看看。” 知夏突然改口,利落的翻身上马。“不过我只能停留一盏茶的时间。” 李氏喜出望外,连忙吩咐车夫在前面引路。 对她来说,知夏肯停下脚步来听她说话,就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又哪里会介意时间短一点。 很快,马车转过两条街,停在一家名为‘墨韵轩’的古董铺子面前。 知夏的目光立刻被橱窗里的一尊青铜小鼎所吸引。 那鼎上的铭文,正是沈老太师最推崇的前朝书法大家所书。 “掌柜的,这个怎么卖?”知夏指着那小鼎问道。 结果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道颇具讽刺的声音: “这不是顾家那位遗失了十八年的真千金吗,这么快就学会附庸风雅了?” 第85章 没听见本小姐说话?这鼎,我要了! 知夏回头,就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子站在门口,满脸愤恨和不屑——正是顾嫣然此前的闺中好友,韩玉瑶。 见到知夏准备买下那尊青铜小鼎,韩玉瑶想也不想的就冲着掌柜吩咐道:“这鼎多少银子,本小姐买下了。” 知夏眼尾一挑,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转而吩咐掌柜:“银子一会儿派人到公主府去取,东西我先拿走了。” 韩玉瑶见自己被无视,瞬间炸毛。 “喂!你有没有听见本小姐说话?我说,这鼎,我要了!” “你凭什么跟我抢!” 知夏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带着几分不屑和嘲讽:“韩太师府上出来的小姐,就是这么个货色?这鼎,是我先看中的,凡事需讲究个先来后到,你不懂吗?” 韩玉瑶被羞辱,气愤不已:“那又怎样,你一个公主府的侍女,有这么多银子买下它吗?” 转头,韩玉瑶又冲掌柜道:“本小姐愿意出双倍,不,三倍的价钱,买下这尊鼎。” 知夏见状,扯着嘴角笑了。 只是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韩小姐还真是财大气粗,只是不知道这背后的底气又是什么?是你的祖父韩太傅吗?” 韩玉瑶脸色一白,正准备讲话,却听见知夏又道:“可据我所知,韩太傅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韩小姐这一出手就是三倍价钱……”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韩太傅那两袖清风,清廉正直的口碑,也是花银子买来的了?” “你——”韩玉瑶瞬间血色尽失。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韩小姐慎言!”这时,门口适时的响起一道威严且不容置喙的声音。 ——是李氏。 知夏骑马,自然比她先到一步,可李氏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韩玉瑶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知夏,口出狂言! 她快速上前一步,一把将知夏护在身后,目光如刀。 “韩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竟敢当街辱骂我顾家女儿,是当我顾家没人了吗?” 韩玉瑶红着眼眶,声音哽咽:“顾夫人!您怎能如此偏心?嫣然姐姐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您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这般对待她的好姐妹……” “住口!”李氏厉声打断她:“别跟我提她,她鸠占鹊巢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该知足了,可最终却带着那种腌臜的东西去公主的宴会,差点牵连我顾家满门,别说她现在死了,就算她没死,我也定不会再认她!” 李氏的话,让知夏微微一怔。 这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李氏环视众人,深吸口气,又道:“知夏是本夫人的亲生骨肉,从今往后,谁若敢欺负她半分,便是与我顾家为敌!” 围观的百姓们听闻,一阵窃窃私语。 “原来这才是顾家真正的千金……” “听说那假千金死之前还闹出过丑事……” “顾夫人这话说的,看起来像是恨极了那个冒牌货……” 知夏站在李氏的身后,神色略显复杂。 原来,这就是有母亲护着的感觉么? 韩玉瑶没讨着好,还差点牵连到祖父,气得跺了跺脚,咬牙离开了墨韵轩。 这时,掌柜已经将东西包好,递给知夏。 “姑娘,一共是五百两银子。”掌柜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知道知夏来自公主府,不敢怠慢,言语间很是恭敬。 知夏正准备掏银票,却被一旁的李氏给拦住,“这银子,我来付。” 知夏眉头微蹙,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不必——” “就当娘补给你的及笄礼。”李氏不由分说的将一叠银票塞进掌柜手里,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这些年……娘欠你的实在太多。” 知夏指尖微颤,那句刻在骨子里的‘无功不受禄’已经到了嘴边。 可在看到李氏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时,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随你。”她别过脸,语气依旧冷淡,但却默认了李氏的举动。 顾家不缺这点银子,既然是对方主动要送上来的,干嘛不拿? 不拿白不拿! 她拿顾霆远的银子,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不过银子拿归拿,想要认她做女儿这件事,依旧没得商量。 她还要买园子,要开销不少,虽然这些年公主没亏待过自己,但好歹能省一点是一点,不是吗? 李氏见状,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对着掌柜吩咐道:“仔细包好,莫要磕碰了。” 掌柜连连称是,手脚麻利的将青铜鼎包裹稳妥。 他偷瞧着这对母女,一个故作冷漠深情别扭,一个强忍泪水却满心欢喜。掌柜不禁在心里暗叹——这高门大户的恩怨,当真比戏文还精彩呐。 而听雪轩这边,谢云祁在和沈老太师手谈一局之后,已经把园子的事谈妥了。 沈老太师这次回京本是来访友的,听说谢云祁看中了自己的园子,心中十分的疑惑。 谢云祁作为谢家年轻一辈的麒麟子,他在江南就听说过,人中龙凤,德才兼备。 他很好奇,以他的身份地位,应该不缺地方住才对,可为何偏偏相中了自己那处园子。 他那园子虽说地理位置还不错,但面积却并不大,而且年久失修。 听雪轩内,沈老太师伸手捋着花白的胡须,恍然大悟道:“谢相看中这园子,莫非是为了……” 谢云祁执棋的手微微一顿,也没隐瞒,索性大方的承认:“沈老明鉴。”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 待谢云祁离去后,沈老太师立在廊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轻叹:“年轻人呐……” 这时,管家推门进来,朝他禀报道:“老爷,外面有位姑娘,自称是公主府的侍女求见,说是……来谈园子的事。” 沈老太师捋胡子的手一顿,老眼闪过一丝狐疑,紧接着恍然大悟。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他苦笑着摇头,“谢相啊谢相,你这步棋,怕是要惹恼佳人了……” —— 第86章 从角门进去,就说本相旧伤复发 一楼,知夏听闻园子刚已经被人买走,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深吸口气,对门房郑重的道:“烦请再通传一声,就说公主府侍女知夏,恳请与沈老太师见上一面。” “这……”门房有些为难,听雪轩是开门做生意的,保护客人的隐私是最起码的条件。 可知夏作为公主府的侍女,他同样也不想得罪。 就在这时候,沈家的老管家走过来,笑眯眯的对着知夏道:“这位,就是知夏姑娘?” 知夏转头一看,见是一个五十出头,衣着体面的老头,恭敬的行了一礼;“您老是……” “小老儿姓李,是沈府的管家,老爷吩咐我来知会姑娘一声,那园子,确实在一刻钟前已经被人给买走了,现如今,这园子的归属权,已经不属于沈家了。” 知夏眉头紧蹙,沉吟片刻后道:“那可否麻烦李管家告知,是何人所买,知夏这就去拜访。” 老管家笑得和蔼,眼底却带着几分深意:“姑娘见谅,我家老爷特意嘱咐过,不便透露新买家的姓名,不过……”他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铭帖。 “我家老爷说,若姑娘愿意,他老人家可以代为传话。” 知夏接过铭帖,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听雪轩’三个字。 她心下了然,沈老太师这是要她给对方下拜帖。 “多谢管家。”知夏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劳烦将此信转交给沈老,就说……公主府随时恭候佳音。” 老管家双手接过,意味深长的道:“姑娘放心,老朽一定亲自送到老爷手上。” —— 另一头,谢云祁坐在马车上,突然打了个喷嚏。 福安从外面扭头道;“主子,咱现在要回醉仙楼吗?” 谢云祁揉了揉眉心,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公主现在在何处?” 福安立刻会意,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刚打听到,公主殿下从宫里出来后,正往裴府的方向去,说是……要探望裴将军的伤势。” 突然,福安感觉车厢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一股莫名的威压扑面而来。 谢云祁修长的手指蜷缩在膝盖上,半晌后,他吩咐道:“改道,去公主府。” “啊?”福安一愣,“可公主不在府上啊。” “本相知道。”谢云祁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眼底暗流涌动。 “正因为她不在,才要去等她。” 他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记得从西角门进去,就说,本相旧伤复发,求公主府的大夫帮忙诊治。” 福安抽了抽嘴角——自家主子这哪里是去看病,分明是去堵人的啊! 但看着谢云祁那寒霜般的脸色,福安识趣的咽下了要说的话,转头吩咐车夫改道。 而此时,正在前往裴府的楚青鸾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侍女柳儿忙关心道:“殿下可是觉得风大,要不奴婢帮您拉上帘子。” “无妨。”楚青鸾抬手,看了眼外头的景致,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卖药材的仁济堂,便吩咐道: “去仁济堂取些上好的金疮药和血燕来,再……”她略微沉吟,“把前阵子南诏进贡的那株百年灵芝也带上。” 柳儿惊讶道:“殿下,那灵芝可是陛下特意赏赐给您的……” “一株灵芝而已。”楚青鸾语气平静地道:“更何况,这些年来,裴将军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他是值得的。” 柳儿心想也是,很快就命马车在仁济堂门口停下,并备齐了东西。 很快,裴府众人得知公主的马车正在朝着这边驶来,全府上下顿时忙碌开来。 裴母亲自指挥着下人洒扫庭院,连多年不用的御赐茶具都取了出来。 裴父是当年先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侍卫统领,此刻正紧张的擦拭着一柄宝剑,那是先皇后赐予他的信物。 “父亲!” 裴渊撑着伤势从屋里起身出来,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您这是……” “嫡公主嫁到,岂能怠慢!”裴父板着脸,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激动之情。 “这是公主第一次驾临裴府,你娘连当年的陪嫁云锦都拿出来铺桌子了。” 裴渊耳根有些微微泛红,低声道:“殿下只是来探伤,不必如此……” 裴母提倡节俭,哪怕如今已经是诰命夫人,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已经多年了。 在府里,她习惯了穿浆洗得发白的素布襦裙,粗糙的瓷碗,还有满花园里种植的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奇花异草,而是一些应季的瓜果蔬菜,还有一些果树。 如今竟然连陪嫁布匹都给翻了出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裴父将手里的宝剑郑重地放回檀木架子上,转身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裴渊,为父知道你的心思。” 裴渊身形一僵,耳根的红晕瞬间蔓延至脖颈。 “所以,公主此番前来,咱们务必要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来迎接。但你要记住,她首先是君,其次才是你守护的人。” 裴渊的身份现在还未公开,裴父只能用这种方式,点到即止。 正说着,外头已经传来通报的声音:“昭阳公主到——” 裴渊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整理衣襟,却不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眉头一皱。 裴母见状,忙替他披上外袍,小声叮嘱他:“渊儿,注意分寸。” 很快,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处时,裴渊只觉得心跳如雷,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 这么多年了,每每见到她,裴渊依旧会像当初那个初入宫闱的少年一样,紧张的手足无措。 他强撑着要行大礼,却见楚青鸾已经快步上前,虚扶住他的手臂:“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熟悉的幽兰香扑面而来,让裴渊耳尖发烫。 “臣,参见殿下。”他声音发紧,不敢直视那双明澈的眼睛。 楚青鸾的目光落在他肩头上,虽然披了件袍子,但露出来的部位依旧能看到隐隐有渗血的纱布在脖颈处。 她眉头微蹙:“伤口又裂开了?” 不等他回答,便转头吩咐柳儿:“把金疮药拿来。” 裴母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热。她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看儿子。 却见裴渊站的笔直,可那发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哪里逃得过父母的眼睛? 见楚青鸾就要解开披风给自己上药,裴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殿下!使不得!” 他后退得太快,差点撞翻身后的茶几,“臣、自己来就好。” 楚青鸾挑眉看他:“你看得见自己身后吗?” 裴渊:“……” 楚青鸾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在椅子上,伸手点住他的肩膀:“裴渊,小的时候,你可没有这般拘谨。记得那年在破庙里避雨,你可是和本宫同榻而眠。” 裴渊浑身一僵,耳尖瞬间红得能滴血:“殿下!那、那时臣才十岁,是为了保护……” “是啊,才十岁就知道护着本宫了。”她熟练的解开纱布扔到一旁,声音忽然轻柔:“就像这次,你明明可以等水来了再冲进去……” 一旁,裴父裴母对视一眼,默契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裴母还贴心的带上了门,只留下两个小丫鬟在外候着。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粉洒落的声音。 第87章 本宫不能再连累你受伤了!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粉洒落的声音。 裴渊盯着地面,喉结滚动:“护卫殿下,是臣的本分。” “只是本分?”楚青鸾忽然手上的动作一顿,忽然偏过头。 “那为何每次救本宫,你都冲在最前面?” 裴渊猛地抬头,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眸,一颗心仿佛马上就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他张了张嘴,那些藏在心底多年的相思之情几乎要脱口而出。 “殿下——” “别动!”她指尖轻轻按压在伤口边缘,仔细替他换上新的纱布,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 “这几日你先好好养伤,秋猎的事不必操心。” 裴渊一听,立马就要挣扎着起身,“殿下不可!猎场上人多眼杂,又地势险峻,臣不能让您独自一人去冒险。” 秋猎每三年举办一次,是大楚立国以来最为重要的盛事。 当年太祖皇帝定下规定:凡在秋猎中拔得头筹者,无论皇子公主,还是王公大臣,皆可向圣上求一个恩典。百年来,不知多少兵权更迭,朝堂洗牌,都始于这场秋猎。 裴渊目光微沉,他记得五年前,三皇子一箭射中金雕,顺势求得了幽州的兵权,从此在朝堂上有了一方势力。 两年前太子楚琅猎得白鹿,借此得到了太子之位。 而今年…… “正因如此,你更要好好养伤。”楚青鸾道:“太子那边已经有所动作,本宫收到消息,他暗中招募了一批北境的猎户,专门为此次秋猎做准备。” 裴渊瞳孔一缩。 北境猎人,擅追踪和埋伏,太子这是要…… “殿下!”他又急得伤口渗出血丝,“臣这点伤不碍事,让臣随您一道去……” “裴渊!”楚青鸾忽然打断他,“本宫不能再连累你受伤了。” “秋猎的事,本宫自有打算。” 裴渊怔了怔,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半晌后,他深吸口气,开口问道:“殿下可是打算出动凤羽卫?” 凤羽卫,是先皇后留下的一支队伍,由三百名精锐女兵组成。这支秘密军队从不示于人前,连当今圣上都不清楚其真正的实力。 楚青鸾点了点头,如实道:“没错,本宫打算让九歌随行,负责本宫此次的安危,另外,父皇也私下给本宫安排了一支队伍,应付此次的秋猎,应当已经足够了。” 裴渊闻言,眼神微黯,却又很快恢复清明。 他明白殿下的顾虑。 作为执掌边军的大将军,若公然随行保护,的确会落人口实,反倒会成为太子党攻讦的借口。 “臣明白了。”他郑重抱拳,“但请殿下允许臣在猎场外围布防,秦小姐虽强,但终究人数有限。” 这一次,楚青鸾没有拒绝,“准了,不过,记得让你的人扮做寻常侍卫,莫要打草惊蛇。” “殿下放心。” 之后,楚青鸾又停留了片刻,很快打算起身回府。 这时候,裴母端着刚熬好的鸡汤匆匆而来,在廊下与楚青鸾迎面相遇。 “殿下这就要走?”裴母连忙行礼,手中的青瓷碗还冒着热气,“老身特意炖了鸡汤,殿下用些再走。” “不必了。”楚青鸾温和的打断,目光落在那碗鸡汤上。 澄澈的汤底飘着几片秋葵,散发出阵阵香味,楚青鸾心底一软。 裴渊能得双亲如此照顾,她很欣慰。“夫人费心了,这汤……还是留给裴将军补身子。” 裴母眼眶微红,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公主已经转身走向院门。 “娘!” 裴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包扎的整整齐齐。 他望着楚青鸾远去的背影,低声道:“公主心里,都明白的……” 裴母听闻后一惊,“那你为何还要……”放公主离去? 裴渊苦笑一声:“娘,殿下是君,儿臣是臣,有些界限……逾越不得。” 裴母看着他隐忍的神情,心疼地叹了一声:“傻孩子!” 她亲手替裴渊拢了拢衣襟,动作格外的轻柔,“你爹当年跟在先皇后面前,也是这般……” 裴母像是有感而发,然话说到一半,却猛地意识到不对劲,像是想起了禁忌往事,慌忙岔开话题:“娘去给你煎药……” 裴渊却敏锐的抓住了关键信息:“爹和先皇后……?” 裴母眼神躲闪,随口找了个理由开遁,“你听错了,我炉子里还煎着药,先走了,你早些回房,当心冷风受凉。” 很快,裴母的背影就消失在院门口…… 裴渊在原地定定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屋。 爹和先皇后么?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真叫人唏嘘不已。 …… 再说这头,楚青鸾回到公主府之后,就听见管家前来禀报:“公主,谢想他……来府里了。” 楚青鸾眸光一沉,看着管家。 堂堂公主府,是他谢云祁想进就能进的后花园吗? 管家身子一抖,慌忙跪地:“殿下恕罪,谢相说旧伤复发,心口疼得厉害,非要住进西厢院,说只有公主府的大夫能治……” 身后,柳儿惊得捂住了嘴。 谢相的理由,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楚青鸾冷笑一声,“人在哪儿?” …… 一刻钟后,楚青鸾冷眼看着谢云祁喝完那碗加了黄连的参汤,淡淡的道:“参汤也喝了,谢相该回去了?” 谢云祁一袭墨色锦袍,慵懒地靠在软榻上。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药碗,像是感觉不到嘴里的苦,抬眸看着楚青鸾,眼底暗流涌动。 “殿下在裴府可是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怎么到了臣这儿,连一盏茶的功夫都嫌长?” 他起身,缓步朝她靠近两步:“裴渊的伤……可还好看?” 楚青鸾脚步一顿,目光微冷:“这是本宫的事,谢云祁,你擅闯公主府,真当本宫不敢治你的罪吗?” 谢云祁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怨念:“臣旧伤复发,特意来求公主府的大夫诊治,殿下却离府前去私会外男,臣只好……自己进来了。” “殿下若想要治罪,便将臣给绑了,扭送官府。” “反正臣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也无处可去!” 第88章 裴渊有的,臣也要有,要双份! 楚青鸾气极反笑,冷冷地看着他:“谢相这是要跟本宫耍无赖?” 谢云祁是什么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辅,就算离了谢家,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谢云祁低笑出声,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近了几分:“殿下莫不是忘了?臣手里还握着您的一个承诺?” 楚青鸾眼睛一眯:“所以,谢相今日是来讨债的?” 谢云祁指尖轻抚过她的手腕,嗓音低哑:“臣只是觉得,殿下既然能亲自去裴府探望伤患,那臣……也该有同等待遇。” “裴渊有的,臣也要有。” “他得的关心,臣也要得。” “他喝的参汤……”他眸光暗沉,“臣要喝双份。” 楚青鸾被气笑:“若本宫不应呢?” 谢云祁眸色一暗,忽然俯身逼近,薄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垂,声音危险至极: “那臣只好……亲自来讨要了。” 下一秒,楚青鸾猛地推开他,冷声道:“好!既然谢相执意要住下,那本宫便将这公主府换块牌匾好了。” 言下之意,是要将公主府让给他,直接换成丞相府。 正当她转身欲走,谢云祁却忽然出声道:“殿下以为,臣会放您走?” 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若您敢踏出这扇门,臣明日就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昭阳公主食言而肥,苛待忠臣。” 楚青鸾嘴角抽搐,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似在怀疑,这真的是那个在朝堂上运筹帷幄,令百官胆寒的谢相吗? 这分明就是个无赖。 她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衣襟不知何时已经半敞,发丝微乱,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上那矜贵自持的模样? 倒像是个市井破皮,偏生又生得这般好看。 “谢云祁?”楚青鸾忽然轻笑道:“你莫不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了身?” 谢云祁也不恼,反而顺势往软榻上一靠,慵懒地道:“还不是被殿下给气的。” 说着,他指尖轻轻点了点胸口,“这里疼,要殿下亲手换药才能好。” 楚青鸾气极反笑:“本宫看你是这里有问题。”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谢云祁眸光一暗,方才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逐渐淡下去。 “殿下说得对。”他忽然轻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臣确实有问题。放着好好的谢家嫡子不当,偏要来惹殿下的不快……”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子不快,还有幽怨。 “但那有什么办法,谁让臣偏就喜欢上了你……” “祖母骂我是孽障,母亲说我失心疯,就连殿下你也……”他突然捂着胸口,那双总是运筹帷幄的凤眼此刻也染上几分委屈。 “可臣就是控制不住,一想到殿下可能被指婚给旁人,这里——” 他突然抓住楚青鸾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跳:“就像被千刀万剐一样疼,你明白吗?” 楚青鸾心头忽然一颤。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谢云祁流露出落寞和脆弱的样子。 他想起了父皇的话——‘他宁愿自毁根基与家族决裂,只为求朕不要干涉你的婚事’。 心底似乎有一块地方软了几分。 “谢云祁。”楚青鸾抿了抿唇,语气柔和了几分,“你该知道,这是两码事。你为我做的,我很感激,但事关礼仪规矩,你不能住在公主府。” 想到什么,楚青鸾低咳了一声,又补充道:“你若实在没有地方去,本宫在京郊还有一处别苑……” 话还没说完,却见知夏匆匆赶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公主,沈老那边回消息了,说是隔壁园子已经被人买走了,就是今天刚买的。” 楚青鸾当即也顾不上跟谢云祁说话了,忙问道:“可有查出来,是谁买走了?” 知夏摇头;“沈老不肯说,只说殿下若有意,他可以代为转达。” 一旁,谢云祁闻言,眸光闪了闪,忽然轻笑一声:“殿下想买隔壁的园子?” 楚青鸾瞥他一眼:“与谢相无关。” 谢云祁慢条斯理的起身,嗓音低沉:“若臣说……那园子正好是臣买下的呢?” 楚青鸾一怔! 知夏也同样呆住! 看到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谢云祁眼底带着几分玩味:“殿下若想要,臣可以割爱,不过……殿下得答应臣一个条件。” “你说。” “秋猎时,臣要随行殿下左右。” 话落,屋内骤然陷入安静,知夏惊得屏住了呼吸! 楚青鸾眉头微蹙,猜想他此举的用意。 若他当真以百官之首的身份随行在她身侧,无异于向整个朝堂宣告——谢家的麒麟子彻底背弃家族,与昭阳公主结盟。 届时谢贵妃震怒,太子党反扑,朝堂上必然会掀起惊涛骇浪。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楚青鸾声音微沉,“你是想当活靶子!” “殿下就这么不相信臣?”谢云祁轻描淡写地道:“谢家这棵腐朽的树根,只会妨碍新芽的生长。 早该砍了!” 知夏倒吸一口凉气。 谢相这是……要把整个谢家当做投名状? 楚青鸾注视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胸口莫名的发紧:“谢云祁,你——” “臣只要殿下点头。”他突然俯身逼近她,身上带着一股子好闻的松墨香,薄唇微勾:“至于后果……臣担待得起。” “殿下难道忘了先前的承诺?” “您说过,要陪着臣一起,进行这场疯狂的游戏。” “至于谢家,就当是给殿下的聘礼好了!” 一时间,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住。 烛火在谢云祁深邃的眉眼间跳动,映得他眼尾的浅痣愈发妖异,他修长的手指还扣在楚青鸾的手腕上,力道不轻,却也挣脱不得。 委曲求全?隐忍克制? 抱歉,那是什么东西? 他谢云祁的字典里可没有这几个字,他只知道,要得到就要明目张胆,夺就夺得不留余地,哪怕是强取豪夺,死缠烂打,不择手段。 像裴渊那种守着礼义廉耻的做派,活该十年都碰不到她一片衣角。 第89章 齐彻的毒计 楚青鸾眉眼突突直跳,一颗早已冰封的心像是被投入一块烧红的烙铁,激起一片沸腾的雾气。 她下意识的按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陌生的震颤。 但紧接着,她又重新敛了神色,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冰冷,疏离。 “谢云祁,你要本宫如何信你?” 她向前一步,凤眸如刀:“是信你谢家麒麟子的身份?还是你与楚琅二十年的表兄弟情分?亦或者……” 她冷笑一声:“信你此刻的这番剖白?” 说着,她手腕翻转,一柄小巧的匕首突然顶在谢云祁心口的那道伤疤上,力道大得让他闷哼一声。 “你这一身的伤,还有这场叛族的大戏……可都是你自己选的。” 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眼神冰冷十足;“现在却冠以爱的名义,要本宫为你的选择负责。” “谢云祁,你若想做孤臣,便独自去砍那烂树;你若想攀龙附凤,便径直去叩御书房的门。但别拿‘爱’做幌子,试图绑架本宫!” 她见过太多用‘为你好’做借口的算计, 但真正的爱,从来都不是胁迫的筹码。 一旁,差一点被谢云祁感动的知夏,在听闻后猛然清醒过来。 是啊! 这一切都是谢相他自己选择的,并且从没问过公主想不想,愿不愿意,而是自我感动式的付出。 现在却以爱的名义,要求公主对他的所作所为做出回应,这不是绑架是什么? 知夏眼冒金星的看着楚青鸾,差点就要热泪盈眶。 这才是她家殿下!任你如何疯狂偏执,我自巍然不动! 楚青鸾的一席话,让谢云祁僵在了原地。 他双拳不自觉的紧握,眉头蹙起,手背上青筋浮现。 她说的,貌似都对。 可那又怎样?若真要说算计,他也不过是算计着如何让她多看自己一眼罢了。 可眼下看来,她似乎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谢云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喉间泛起苦涩。 “殿下想要拒绝臣,又何需找这种借口。”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您愿不愿意,秋猎场上,臣都会随行左右,臣想,裴渊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谢云祁说完这句话,转身出了院子。 这时,知夏却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楚青鸾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叹了一声:“知夏,园子的事……” “殿下,园子奴婢不要了,郡主之位奴婢也不要了,奴婢只想一直守着您。”知夏突然跪下,声音哽咽。 知夏了解谢云祁的为人,若想要他让出园子,定然会让公主做出某种牺牲,或者履行什么承诺。 她不想因为一个园子,让公主欠下谢相的人情。更不想公主受委屈。 楚青鸾怔了怔,随即失笑:“傻丫头,父皇都已经同意了,圣旨改日就会赐下,此事又岂是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的?” 知夏咬着唇,小声道:“可是,谢相他……” 楚青鸾伸手扶起她:“你以为本宫会怕他?” 她起身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渐沉的暮色。父皇曾告诫过她,帝王之术,重在制衡。 谢云祁再疯又如何?这天下从来都不是谁疯得厉害就听谁的。 恩情与权谋从来都该泾渭分明,今日若为他破例,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挟恩图报。 —— 与此同时,太子这边命人去调查了云家庶子,云砚。可得到的消息却让他陷入了疑惑。 “云家那庶子,倒是有点意思。” 心腹太监仇远也分析道:“是呀殿下,这云家庶子之前默默无闻的,近来却像是变了个人,不仅诗词学问突飞猛进,连应对云家嫡系的刁难都能游刃有余。” “瞧着,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楚琅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查清楚了吗?可有什么猫腻?” “奴才派人盯了半个月,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 云家嫡长子前日故意在诗会上刁难她,却反被他三言两语噎得下不来台,云夫人想用家法惩治他,可他竟搬出《楚律》中的庶子权益条款,硬是让云老爷出面保了他。” 楚琅轻笑一声:“倒是个妙人。” 他展开折扇摇了摇,忽然道:“去备份厚礼,就说本宫欣赏他的才学,邀他明日来墨宝斋赏画。” 而此刻,云府的偏院内,齐彻——或者说‘云砚’,正对着镜子整理易容面具的边缘。 这时,小厮匆匆进门,朝着他耳语了几句,瞬间,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枉我演了这么久的戏,看来,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翌日,天气晴朗。 齐彻依约来到墨宝斋。 他到的时候,楚琅正好执笔立于案前,欣赏一幅《千里江山图》。 见到齐彻到来,楚琅像是装若不经意的问道:“云公子,这幅图,你觉得如何?” 齐彻走至案前,仔细观看。 画作铺陈,山河壮阔,笔锋间却暗藏锋芒。 齐彻眸光微敛,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意:“回殿下,此画笔力雄浑,但细看山势走向,却暗合兵法中的‘为三阙一’之道。” 他抬手指向画中的一处峡谷,道:“若在此处设伏,可将敌军悉数歼灭。” 楚琅眼底精光一闪,故作惊讶:“哦?云公子还懂兵法?” 齐彻垂眸,故作谦虚:“略知一二。家父虽不重视庶子,但藏书阁中的兵书,倒是可以任由在下翻阅。” 楚琅点点头,不疑有他。 此前他也调查过,云家本是书香世家,只是后来没有出什么人才逐渐没落。但家中还留有几分底蕴在。 云家的家风也都是鼓励家中子弟多读书,并不限制庶子庶女阅览典籍。 紧接着,楚琅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云公子觉得,如今朝中的局势,该如何破局?”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试探了。 若是答得好,摆在齐彻面前的就是一架登云梯。 答得不好,则可能丧命! 齐彻神色未变,缓步走向窗前,在一株盆景前站定。 “殿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若想要长久治安,需得剪去多余的杂枝才是。” 楚琅目光微闪,“哦?那云公子以为,眼下朝中,谁最碍眼?”楚琅的语气随意,却又暗藏锋芒。 齐彻微微一笑,目光幽深:“殿下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问在下?” 楚琅挑眉,“若是孤非要你答呢,该如何应对?” 第90章 裴渊,你该做选择了! 齐彻抬头,迎上楚琅审视的目光,而后躬身作揖: “殿下,臣有一计,或可以解殿下心头之患。” “哦?” 齐彻直起身,指尖轻点桌面上的茶盏:“秋猎在即,猛兽出没,意外……总是在所难免的。” 楚琅眯起眼睛:“你是说——” “昭阳公主不足为惧。”齐彻声音低沉,“但她身后的两把刀,需得先断其一。” 楚琅若有所思,“裴渊?” “正是。” 齐彻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谢云祁狡诈多谋,动他容易打草惊蛇,且他是殿下您名义上的表兄弟,动他有损殿下您的美名。 但裴渊不同,他重情,又对公主……”他意味深长的顿了顿,“情深义重,所以拿他开刀是最好的选择。” 楚琅顿时来了兴趣,但紧接着又是一叹;“云公子有所不知,裴渊执掌十万边军,正驻扎在京郊不远处,想要动他,也绝非易事。” 齐彻却冷笑了一声,“那若是让裴渊‘意外’发现谢云祁与公主有染呢?” 楚琅听闻,眼睛猛地一睁! “你的意思是——” “没错,此乃情杀局,以裴渊的性子,必定会找谢云祁拼命,届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殿下您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楚琅听闻,眼中精光大盛,拍掌大笑起来:“妙极!云公子果然大才!” 言罢,他亲自斟酒相敬:“此事若成,孤必定不会亏待与你。” 齐彻垂眸尽饮,掩去眼底的讥诮,“为殿下效力,是臣的荣幸。” 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齐彻在心中冷笑不已。 待裴渊命丧黄泉,区区一个谢云祁,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罢了,至于太子……这个草包,相信迟早会成为他齐彻的掌中玩物。 权势、地位、名利——这些谢云祁能给楚青鸾的,他齐彻同样能给,甚至更多。 待太子与她两败俱伤之时,这朝堂上下,还有谁能与他抗衡? 想到此,齐彻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立于九重宫阙之巅,而那位高傲的公主,终将不得不向他低头…… —— 楚琅暗搓搓的计划着要在秋猎上设计陷害裴渊,而这头,裴渊则被楚皇叫进了宫里。 御书房中,龙涎香袅袅。 楚皇正在批改奏折,眉头还时不时的皱起。 “啪!” 楚皇将最后一本奏折打在御案上,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些个大臣,写折子尽说些废话!” 他指着其中一份,朝尧尽忠吐槽道:“你看看,整整三页纸,就为了说地方上下了场雨!” 尧尽忠连忙奉上热茶,赔笑道:“陛下息怒,大臣们也都是谨慎行事。” “朕看他们一个个是闲得发慌!”楚皇冷笑一声。 尧尽忠眼珠一转,小心翼翼的建议道:“陛下若觉得政务繁重,何不让太子殿下或者公主帮忙分担一二?太子殿下近来勤勉,公主更是聪慧过人……” 楚皇执茶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扫了他一眼:“哦?那你觉得,朕该交给谁?” 要尽忠笑了笑,赶忙躬身应道:“老奴多嘴了,这等大事,自然要陛下圣裁。” 楚皇轻哼一声,“太子最近在忙些什么?” 尧尽忠犹豫了一瞬,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楚皇:“愣着做什么?朕问你话呢?” “回陛下,昨个儿奴才听崇文馆的典籍官说,太子殿下最近似乎招揽了一个幕僚,是已经没落的云家庶子,据说此子极善谋划,劝太子殿下每日卯时便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还在西市设了''谏言鼓'',前几日黄河赈灾的粥厂,也是他建议太子殿下亲自去盯着熬粥。” “哦?” 楚皇流露出几分兴趣。 太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这个当爹的还不清楚吗? 勤政爱民?克勤恭俭? 要真是这样,他也不至于培养楚青鸾做大楚的接班人了。 不过云家…… “可是先前因弹劾先皇后而获罪的云家?” “回陛下,正是!”尧尽忠道。 楚皇冷笑了一声,“当年因构陷先皇后被贬,如今倒学会了另辟蹊径。”说着,楚皇不禁摇头,心底对楚琅是越发的失望。 他忽然看了眼殿外,“裴渊到了吗?” 尧尽忠刚要回话,殿门突然被推开,就见裴渊一身玄色劲装出现在门口。 “臣参见陛下!” 楚皇先是示意他起身,而后看了尧尽忠一眼,示意他守好大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尧尽忠会意,立即躬身退下,将殿门紧闭。 殿内一时静谧,唯有龙涎香袅袅浮动。 楚皇审视着裴渊,忽而开口问道:“朕听闻,昭阳昨日去你府上探望伤势了?” 裴渊神色微变,抱拳道:“回陛下,殿下仁厚,念及臣护驾受伤,特来赐药。” 楚皇轻哼了一声,“她倒是念旧。” “昭阳性子倔,能亲自登门,看来是真心看重你。” 裴渊垂眸,敛去了眼底的波澜,“臣不敢当。” 楚皇盯了他片刻,忽而话锋一转:“裴渊,朕收到密报,大秦使臣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将会抵达京城。” 他走近两步,声音沉了下来,“他们,是来接你回去的!” 裴渊猛地僵住,神色复杂。 “大秦内乱多年,皇室血脉凋零。”楚皇缓缓道:“你的身上流着大秦皇族的血,又跟随昭阳一同学习了权谋之术。” 他顿了顿,目光紧盯着裴渊:“如今,你该做选择了!” “是继续留在大楚,做你的护国大将军……” “还是回大秦,争一争那个位置?” 御书房内,烛火忽明忽暗,窗外的秋风卷着落叶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龙涎香发出的青烟在两人之间缭绕,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良久后,裴渊缓缓抬头,忽而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坚定: “臣,愿回大秦。” 楚皇眼中精光一闪,背后的手掌下意识的收紧。 “想清楚了?” “是!” 裴渊目光如炬,语气真诚:“赐下的教诲,臣铭记于心,若它日风云变幻,臣……”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有些艰难的开口;“一国之君的身份,总比将军更有分量。” 如今的大楚,看似和平,实则早已内忧外患,太子庸碌却野心勃勃,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北境狄族虎视眈眈。还有远在幽州的三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而公主…… 她再强,终究是女子之身,若真到山河倾覆那日…… 裴渊不敢去想。 哪怕舍了这条命,他也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情况。 裴渊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又道:“只是臣走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楚皇挑眉:“说。” “秋猎在即,臣想……”他眸子寒光乍现,“替陛下和公主,先除掉几个隐患。” 楚皇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沉吟片刻。 “准了,不过——” 他重新起身,踱到裴渊面前,不由分说的开口: “朕要你在秋猎上,假死脱身!” 第91章 世家之首,大厦将倾 裴渊一惊:“陛下!” “大秦如今皇子夺嫡,凶险万分。”楚皇目光如炬,“你若以真面目回去,只怕还没到大秦的边境,就会被人暗杀。” 说完,他走到御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玄铁令牌扔给裴渊:“秋猎那日,朕会安排人制造一场意外,你趁机金蝉脱壳,以新的身份秘密前往大秦。” “待你站稳脚跟,再公布身份也不迟。” 裴渊握紧令牌,喉结滚动,心中似有重锤碾过,“那公主……” 裴渊实在不敢想象,公主听闻他的‘死讯’,该有多难过。 “昭阳那边,朕自有安排。”楚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怎么,信不过朕?” 裴渊单膝跪地:“臣不敢。” 楚皇虚扶起他:“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见她!” 刹那间,裴渊的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心思,原来早就被陛下看得一清二楚。 “臣……”他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最终只是深深一拜:“定不负陛下所托。” 走出御书房时,夜已经黑了,晚风席卷着凉意扑面而来,裴渊立在廊下,望着远处公主府所在的方向,双手不断的收紧。 十日后,秋猎场上会多出一具‘尸体’。而大秦的朝堂,也很快就会因为他,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与此同时,原本熟睡中的楚青鸾却突然从梦中惊醒,心口一阵莫名的绞痛。 她调整了一番深呼吸,而后起身,推开窗户,恰巧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门外的知夏听到动静,忙提着灯推门进来,看到楚青鸾立在窗前,忙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公主,夜凉了,担心身子。” 楚青鸾恍若未闻,怔怔地望着夜空出神。 “知夏。”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仿佛叹息,“你相信预感吗?” 知夏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夜幕沉沉,方才的流星早已不见踪影:“殿下是梦魇了?” 楚青鸾摇头,指尖无意识的扣紧窗棂:“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 与此同时,谢家这边。 自从谢云祁宣布脱离谢家之后,整个谢氏一族便迎来了全新的动荡。 老太君当即宣布,谢家任何人不得与谢云祁私下来往,一经发现,通通家规处置。同时,她还收回了谢云祁掌管的一些权利,比如谢氏的盐铁专营权,暗卫调令,以及谢氏在朝中安插和笼络的人脉等。 为的就是要谢云祁走投无路,重新回到谢家。 可这权利收回来,自然得要有人去运作,去管理,这不,虎视眈眈的谢家二房和三房开始各自抢夺。 谢二老爷想要顶替大房与太子合作,私自挪用资金导致谢家商队被劫,损失惨重。 谢家三房为填补亏空,变卖祖产,甚至将谢家部分田契抵押给高利贷。 大房这边,谢云铮被三房的人设计强占民田,结果闹出人命,被御史弹劾,楚皇震怒,下令将其革除功名,流放三千里。 谢云铮离京那日,只有谢柔偷偷来送他。曾经风光不可一世的谢二公子,转眼间沦落成为阶下囚。 不仅如此,谢家在朝中的声望也受到严重损害,原本的盟友们纷纷疏远,生怕被牵连。谢柔和镇北王府世子的婚事也告吹。 一夜之间,谢家树倒猢狲散,大夏将倾,只余谢老太君还在苦苦支撑。 当晚,老太君坐在谢家祠堂里,手里还拽着家主的授印,一双老眼满是哀伤。 她原以为只要收回谢云祁在朝中的权利,就能逼他回头,可现实却狠狠的打了她一记耳光—— “祖母!柔儿恳请您,就让大哥回来。”谢柔推开祠堂的大门,一下子跪倒在老太君身前,哭的声泪俱下。 “谢家,不能没有大哥啊!” 谢柔是真的后悔了。她不该私自将大哥喜欢公主的事告诉祖母,害得他被逼着与谢家断绝了关系。 如今谢家穷途末路,她也从天之骄女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谢家罪女。 谢柔此刻才明白,一个女子,若是没有了家族的庇佑,在外面就什么都不是。 “闭嘴!”老太君冷笑一声,浑浊的老眼里迸发着狠厉。 “你以为他回来就能救谢家?” “晚了,他早就已经投靠了公主,成了皇家的走狗!” “可是祖母!”谢柔还想据理力争:“咱们谢家和公主,未必就不能共存啊!为何一定要遵守那祖训?难道这比咱们全家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谢柔不明白,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为何祖母还要守着那祖训,宁扶昏君,不立女帝。可谢家这些年来,一心扶持太子,最后却得到了什么? 谢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子却连一句像样的关心都没有,如此的冷漠和凉薄,就算举整个家族之力去托举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又有什么意义? 老太君颓然地望着地上的青砖,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你懂什么?”她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你以为这只是简单的站队?谢家能屹立百年不倒,靠的就是这份坚持。” 她伸手指着那一排排的牌位,“你看这些祖宗,他们用血泪换来的地位,若是毁在了我的手里,以后我拿什么脸面去面对他们?” 谢柔不解:“可现在的谢家……” “你太天真了!”老太君打断她:“你以为其他世家会坐视我们投靠公主?江南王氏,陇西李氏,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一旦我们带头坏了规矩,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第一个扑上来撕碎谢家的,就会是他们。” 世家之间彼此互通合作,谢家也有不少的把柄在对方手里,一旦引起公愤,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君踉跄着走到供桌前,抚摸着先祖们的牌位,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世家之首的位置,从来都是用鲜血浇筑的,今日我们若低头,明日就会被人踩进泥里……”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老太君惨白的脸。 谢柔有些怔怔地望着祖母的背影,只觉得心下一片荒芜。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若是大哥还在谢家,就一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大哥运筹帷幄,又极擅谋划,他一定有办法会让谢家起死回生的。 绝望之下,谢柔很快想到了要去找谢云祁求助。 她火速出了祠堂,朝着醉仙楼的方向赶过去。 由于走得匆忙,身边也只带了春杏一个丫鬟。 却在途经一条街道的时候,与对面的一行人差点迎面撞上。 “哟!这不是谢大小姐吗?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呀?” 第92章 他连亲爹都不要了,还会要你这个妹妹? 街道尽头,赵白宇和几个纨绔子弟互相搀扶着,拦住了谢柔的去路。几人都是满身的酒气,衣服稍显凌乱,一看就是刚喝了酒出来。 赵白宇眼睛里更是闪烁着恶意的光芒:“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呀?要不兄弟几个送谢小姐一程?” 谢柔猛地顿住脚步,浑身戒备起来:“赵公子请让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 “要事?”赵白宇夸张的大笑了几声:“谢家都成这样了,你一个女子还能有什么要事?”他上前一步,酒气扑面而来:“不如陪本公子喝一杯?说不定本公子心情好了,还能帮扶你谢家一二。” 谢柔闻言,脸色煞白。 赵家去年曾让媒人上门提过亲,要迎娶她,只不过谢柔当时嫌弃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赵白宇。 记得当时是在宴会上,她当着满堂宾客们的面,抬起下巴表示:“我谢柔要嫁的,自然是经天纬地之才,岂是赵白宇这等纨绔子弟能配得上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赵家因为在漕运改革一事中立下大功,得了陛下的赏识,赵家的地位也一路水涨船高。而谢家失去了谢云祁,谢柔如今的地位也十分堪忧。 “怎么?谢大小姐现在不嫌弃在下了?” 赵白宇眼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他‘唰’的收起手里的扇子,用扇柄轻佻的挑起谢柔的下巴。 “之前你公然拒绝嫁给本少爷,可有想过谢家会有今天?” 谢柔猛地偏头躲开,强忍着屈辱道:“赵公子还请自重,我兄长虽离了谢家,但仍是当朝丞相……” “哈哈哈哈!” 赵白宇忽然大笑,转头对身后的狐朋狗友道:“听见没,她还在做梦呢!” 他猛地凑近谢柔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谢云祁还会管你?他连亲爹,亲祖母都不要了,会在乎你这个妹妹?” 一旁,春杏急得直跺脚,壮着胆子道:“赵公子!我家小姐毕竟是……” “闭嘴!”赵白宇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春杏的脸上,眨眼间将春杏扇倒在地上。 “你一个奴才,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春杏!” 谢柔担忧的朝着春杏看过去,却见赵白宇这一巴掌用了不小的力气,春杏的嘴角都流血了。 谢柔见状,再也忍不住怒火,朝他吼道:“赵白宇!你不过是个全靠祖宗荫庇的废物,也配在这里耀武扬威?” 这话一出,谢柔就后悔了。 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激怒赵白宇。 果然,下一秒,赵白宇脸色骤然阴沉。 他一把拽住谢柔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带:“好得很!今日本公子就要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 说着,赵白宇不由分说就要将谢柔往一旁的巷子里拖。 春杏挣扎着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几个纨绔给拦住。 “不要!小姐!” 谢柔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开始剧烈挣扎,长长的指甲在不经意间划破了赵白宇的脸,一条血印子瞬间出现在他脸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赵白宇伸手朝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结果摸到一脸的血。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的就朝着谢柔一个巴掌扇过去。 “啪!” “贱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是瞧不起本公子吗?今儿本公子就在这儿把你给办了!” 谢柔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后退,发髻散乱,脸颊立马红肿起来。 赵白宇狞笑着扯开她的衣襟,她雪白的肩头顿时暴露在寒风中。 “救命——” 谢柔发出绝望的呼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鎏金的马车突然疾驰而来。马车后面是林立的铁甲侍卫,个个庄严肃穆,背脊挺直。 紧接着,车帘掀起,露出楚青鸾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来。 “住手!”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赵白宇等人瞬间僵在原地。 他慌忙松开谢柔,膝盖一软,顿时就跪了下来:“公、公主殿下!我、我只是……” 赵白宇战战兢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楚青鸾缓缓步下马车,月光下,她的面容如同冰雕一般,神圣,高贵,不可侵犯。 春杏连滚带爬的扑到她脚边,乞求道:“殿下救命!赵公子要强占我家小姐!” 赵白宇额头渗出冷汗,惊疑不定的朝着楚青鸾看过去。 下一秒,他想到什么,忽然伸手指着谢柔,狡辩道:“殿下明鉴!是这贱人蓄意勾引臣!” “你胡说——”春杏鼓起勇气,忙替谢柔解释道:“分明是你对我家小姐拒婚的事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你才撒谎,这月黑风高的,她一人独自出门,分明就是……” “啪!” 赵白宇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反应过来的谢柔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谢家打的!”谢柔声音颤抖,却字字铿锵,“我谢家虽遭变故,却也轮不到你这等小人欺辱!” 赵白宇捂着脸,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他正欲发作时,却见楚青鸾缓步上前,目光凉凉的盯着他:“赵公子!本宫倒是不知,何时我大楚的律法允许强抢民女了?” 赵白宇脸色骤变,慌忙跪下请罪:“殿下明鉴,臣知错。但臣真的心仪谢小姐已久,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才不小心冲撞了谢小姐,臣知错,愿意领罚。” “够了!”楚青鸾抬手打断他:“你方才的所作所为,本宫的侍卫都看得清清楚楚。” 说完,她转头朝着侍卫吩咐:“去请赵侍郎来领人,就说他儿子当街行凶,本宫念在他世代忠良,给他一个管教的机会。” 赵白宇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他知道,父亲若是得知此事,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楚青鸾不再看他,转身对谢柔道:“谢小姐,可愿随本宫一叙?” 谢柔怔怔的望着楚青鸾,月光下,她依旧是那么的高贵,美艳,端庄,额间的一粒朱砂痣更是衬托的她犹如九天上的仙女一般,美丽又高贵。 这一刻,谢柔突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她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大哥宁愿叛出家门,也要跟公主在一起。 “臣女谢殿下搭救之恩!” 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最后在醉仙楼门口停下。 楚青鸾淡淡的开口:“到了,谢小姐,本宫便将你送到此处,你自己上去。” 谢柔抬头看了眼醉仙楼的牌匾,抿了抿唇,最后再次朝楚青鸾福了福身:“今晚的事,多谢殿下。” 她的声音多了几分真诚,看向楚青鸾的目光也微微有些复杂。 楚青鸾不甚在意的抬手,“举手之劳罢了,谢小姐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随从比较好。” 谢柔站在醉仙楼前,望着公主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百感交集。 第93章 不是没落,是涅盘重生! 谢柔转身踏入醉仙楼,掌柜的早已等候在门口,恭敬的引着她上了三楼雅间。 门推开,谢云祁正临窗而立,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大哥……”谢柔喉头一哽,眼泪再也止不住。 谢云祁转过身,瞧见她有些狼狈的模样,眼神一凛:“怎么回事?” 谢柔鼻子一酸,突然就朝着谢云祁跪下:“大哥,是我错了,当初若不是我在祖母和母亲面前告状,你心仪公主的事,就没人会知道,谢家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谢柔没想到当初自己无意的一次告状,会把谢云祁逼离了谢家。更没有想到,离了大哥的谢家,会败落的如此之快。 谢云祁静静地听完谢柔的哭诉,神色愈发的冷峻。 他抬手示意她起身,声音低沉:“是祖母让你来当说客的?” 谢柔慌忙摇头,泪水涟涟:“不是的!” “是我自己来的,大哥,谢家现在乱作一团,二叔和三叔把家产都要败光了,二哥被人陷害,已经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祖母这几日也接连咳血,一直在强撑着……” 他拽住谢云祁的衣角,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哥,我知道你恨祖母逼你,可谢家真的离不开你啊,就当……就当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您能不能回来……” 谢云祁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苍凉。 他走至窗前,望着远处谢家府的方向,“谢柔,你知道祖母为何宁死也要守着那‘宁扶昏君,不立女帝’的祖训么?” 谢柔怔住。 来这里之前,祖母也曾告诉过她,是因为世家同气连枝,祖母她不得不如此。 “因为世家的荣耀,从来都是依附皇权而生。”谢云祁转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可如今这世道变了,世家手中的权利,已经超越并凌驾了皇权,公主若能登基,谢家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成为新朝的绊脚石,被连根拔起,要么……” “要么就怎样?”谢柔急切地问。 “要么就由我亲手,为谢家挣一条新的路来。” 谢云祁伸手,从身后取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谢家的族徽。 “要我回去的前提是——谢家,必须由我说了算。” 谢柔倒吸一口凉气:“大哥是要夺了祖母的权利?” “不!” 谢云祁将玉佩放在桌子上,“我要废了那个腐朽的祖训,破碎,再重组,建立一个新的谢家。” 太子楚琅资质平庸,难当大任,楚青鸾若是登基,定然也会继承当今圣上的遗志,那就是收拢并分化世家手中的权利。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之前,先交出一份投名状,获得皇室的信任。 如此,谢家才能走得更远。 谢柔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哥是说,世家……注定要没落?” “是涅盘重生。”他纠正道:“与其坐等着被清算,不如主动打破枷锁。” 谢柔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忽然想起公主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大哥选择公主,不仅是因为情意,更是看到了一个能让谢家浴火重生的契机。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真的不管我们。”谢柔破涕为笑,紧绷的心也放松下来。 “只是这样一来,那姑母和太子怎么办?我担心他们会……”谢柔担忧道。 谢家明面上先前一直支持的是太子,此番若真的集体反水,太子的储君之位极可能保不住。到最后说不定也会狗急跳墙。 谢云祁眸色微沉,“当初父亲主张立他为太子,本就是一步错棋。他这些年做过的荒唐事,难道还少吗?” 去年黄河决堤,楚琅竟克扣赈灾银,用于修建别苑;今春科举,又暗中买卖进士名额。更可笑的是上个月的北境军报紧急,他竟为了训一只猎鹰延误军情整整三日。 这样的储君,德不配位,如何担得起江山社稷? “若他识趣,就该主动请辞储位。偏他还要结党营私。”他目光如炬,盯着谢柔:“若谢家再与他绑在一起,迟早要跟着陪葬。” 谢柔闻言,打了个激灵。 她仿佛已经看到谢家和太子一起在一艘大船上沉没的画面,胸前顿时涌上一股窒息感。 “不!大哥!就算父亲决策失误,可谢家其他人是无辜的,您能不能……”谢柔急道。 “谢柔!”谢云祁打断她:“好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至于别的,你无需多管。” 谢柔一怔,想起方才在路上遇见的赵白宇等人,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大哥教训的是,是柔儿太天真了。”她缓缓抬头,眼中已噙满泪水,“可祖母年事已高,父亲又卧病在床,若真到了那一步……” 谢云祁眼神微微一动,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封文书:“三日后,会有人接父亲和祖母去京郊别苑养病,至于你——” “我哪儿都不去,大哥在哪儿,柔儿就在哪儿。”谢柔急忙道。 “不行!”谢云祁想也不想的拒绝。 “大哥!”谢柔急了,她不想跟着父亲和祖母去别苑,她都已经十八了,若是真等到朝堂局势稳定,大哥想起来带人来接她,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她不想在别院里扳着手指头过日子,也不想像个懦夫一样只知道躲在兄长的身后。 她有才有貌,有头脑,完全可以助兄长一臂之力。 “我知道大哥担心我的安危,可我都已经十八了,我也是谢家嫡女,出了事,不能总躲在后头。” 想了想,她又将方才遇见赵白宇等人,然后被公主救下的事告诉谢云祁,补充道: “大哥,公主既愿意救我,说明她对谢家并非全然敌视,若我能跟您一样,转投公主麾下……” 见谢云祁神色松动,她乘胜追击:“让我留在京城,我可以去参加公主府的女官选拔,哪怕入公主府做个微末的女官,或者侍女也好。” 谢云祁依旧没说话,只紧盯着她。 不得已,谢柔只好一咬牙,道出了最后的筹码。 “其实,有件事,大哥您一定还不知道。” 第94章 现在知道求爷爷了?早干嘛去了? 翌日,京郊三百里处。一座崎岖的山坡上。 谢云铮带着沉重的枷锁,赤脚踩在崎岖的山路上。曾经鲜衣怒马,不可一世的谢二公子,如今衣衫褴褛,脚底都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这是谢云铮被流放的第五日,这几日里,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两名押送的官兵对他非打即骂,克扣他的粮食,让他饿得头晕眼花。 夜里睡觉时,他被锁在潮湿阴冷的草棚里,忍受蚊虫叮咬,浑身到处都是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包。 一开始,他还以为,就算谢家倒了,凭他谢二公子的名头,至少也能换得几分体面,可现实却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世家之名,在权势崩塌之后,一文不值。 “啪!” 谢云铮正想着的时候,腰间突然一痛,是走在后面的胖官差用刀柄顶在他身上,还恶狠狠的威胁道:“磨蹭什么!再走不动老子拿鞭子抽你!” 谢云铮被顶的一个趔趄,脚踝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 头顶毒辣的太阳像是要将人烤化,谢云铮动了动干涸的唇,想要讨口水喝。 这时候,前头那个偏瘦的官差回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取下身上的水囊,故意仰起头灌得咕噜作响。 清澈的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鞋面上,谢云铮艰难地吞了吞喉咙。 “谢二公子?”瘦公差抹着嘴冷笑,刀尖挑起他散乱的头发,“现在知道求爷爷了?早干嘛去了?当初你骑高头大马从咱衙门前过,可拿正眼瞧过咱?” 谢云铮刚想挪步,身后那胖公差的鞭子便“啪”地一声抽打在他小腿上,瞬间红肿一片。 “想喝水?赶到前面驿站再说!” “日落前到不了廿里铺,老子就把你扔山里喂狼——反正流放路上死个把人,谁会管?” 谢云铮也彻底被激怒,转而哑着嗓子吼道:“你敢!我是被冤枉的,我兄长一定会查清真相,替我讨回公道,到时候,若是得知你们虐待我,你们——” 两个官差对视一眼,下一秒,嘴里齐齐发出大笑声。 “哈哈哈!” “到时候?” “等你兄长想起你,你早该在狼肚子里转世了!“ 像谢云铮这种世家公子哥,两人可遇见过太多了。 流放前,哪个不是鼻孔朝天,把衙役当泥腿子使唤? 曾经有个户部侍郎家的嫡子,刚上路时还扬言“我爹一封八百里加急就能让你们掉脑袋”,结果第三日就被扒了锦袍,像条丧家犬般在暴雨里啃发霉的窝头。 如今谢云祁亲手将谢家推入深渊,这谢二公子莫不是还活在梦里? 看到两人小人得志的嘴脸,谢云铮又气又怒,可偏偏他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咻”的一声,一声破空声突然传过来。 紧接着,谢云铮看见,一支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利箭,深深的插进了那瘦官差脚下的地面,距离他的鞋尖不过半寸之距。 箭尾仍在震颤。 三人齐齐脸色一变,两名官差更是紧握住手里的剑柄,如临大敌。 这时,粗狂的大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哈哈哈!没想到今儿还能遇见几只肥羊!” 林间如同窜出十几个大汉,为首之人面容粗犷,膀大腰圆,眉尾至脸颊的位置蜿蜒着一条长长的刀疤。正用鹰隼般的目光审视着谢云铮等人。 “黑风岭的规矩。”刀疤脸用刀尖点点两个官差,“留货不留人。” 两个官差先是对视了一眼,下一秒,竟默契的同时转身,拔腿就跑。 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谢云铮呆了两秒。 他们这是……丢下自己逃跑了? 这时,另一个瘦高的土匪抱着胳膊,打量着谢云铮,嘴里道:“跑得倒是快,只不过留这么个细皮嫩肉的,是给兄弟们打牙祭?” 谢云铮强忍着怒意,挺直背脊道:“我乃谢家二公子谢云铮,你们若敢动我,谢家绝不会放过你们!” 几名土匪先是静了几秒,紧接着,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 “噗!哈哈哈哈……” “听听,还做着春秋大梦,等着那叛族的兄长来救他呢。” “笑死了,谢丞相都不要你们了,还在这儿摆谱呢?” 旁边的小喽啰跟着起哄:“就是!听说谢家现在连祖宅都变卖出去了,老太君都快被气死了,谁还管你啊!” 谢云铮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啊,谢家已经倒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 山匪们见他这样,更是来了兴致,那个瘦高的土匪抬起脚踹在谢云铮的膝盖窝,谢云铮重重地跪倒在地,枷锁磕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瞧瞧,这就是世家公子?” 瘦高个儿用刀柄拍打着他的脸,“听说你从前在京城,可是骑马倚斜桥,满楼被看招啊?” 一旁,几个喽啰嬉笑着就要扯开他的衣襟,“让哥几个也看看,世家子的皮肉是不是比我们金贵些?” 粗糙的手在他身上胡乱拍打,引来一阵哄笑。 谢云铮死死咬着牙,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突然想起从前在醉仙楼,自己是多么的不可一世,也喜欢欺负那些寒门学子,看他们在自己面前折下风骨,弯下脊梁。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哟!还挺硬气?”瘦高个儿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要不要求饶?说不定爷爷心情好,就能给你个痛快。” 谢云铮闭上眼,喉结滚动。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瞬间——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在瘦高个耳朵旁的树干上。土匪们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三箭连发,直接射穿了三个喽啰的咽喉。 “什么人?”余下众人仓皇四顾。 只见密林中走出一个蒙面黑衣男人,手持长弓,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湖一般,不带一丝温度。 他的身后还跟着同样黑衣蒙面,手持长弓的侍卫,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块黑玉令牌。 谢云铮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谢家暗卫的标记 第95章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谢云铮 可大哥手中的暗卫凋令不是已经被祖母回收了吗?难道是祖母派人来救自己? 这时,刀疤脸强作镇定,朝着黑衣人问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这里是我们黑风岭的地盘……” 那为首的黑衣人根本不答话,或者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抬手就是一箭,直接射穿了刀疤男的膝盖。 谢云铮猛地一颤。 这些人,绝对不是祖母手底下的那支暗卫! 在土匪们的惨叫声中,那人走到谢云铮面前,举刀一挥。 “咔嚓”一声。 谢云铮脚下的铁链悉数断裂,切口处光滑平整,而黑衣人手里那把刀,却连一丝缺口都没看见。 谢云铮浑身剧颤。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神兵利器。 这时,那黑衣男子单膝跪地,“谢二公子,属下来迟了。” 谢云铮怔怔的看着对方:“你是——” “暗卫营第三队统领,奉丞相之命,特来护送公子。”男人利落的劈开谢云祁手腕上的枷锁,递上一封信,“丞相让属下给您带句话:‘经此一劫,望弟明志’。” 谢云铮攥着信纸,颤抖着手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北境风烈,可淬剑锋。” 谢云铮盯着那熟悉的字迹,眼眶骤然发烫。 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他志不在朝堂,而是一心想要从戎。 本朝重文轻武,谢家更是世家中的文臣之首,从小到大,父亲就安排他读书,考取功名,可谢云铮觉得,家里已经有这么厉害的兄长了,他就算拍马也赶不上。 所以,他从小就想要习武,练就一身好本事,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谢云铮攥着信纸,胸口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丞相已经在北境为公子安排妥当。”男子扶起谢云铮,又递给他一套粗布衣裳,一柄短刀,以及一块崭新的身份令牌。 “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谢云铮,只有北境新任参军,沈迟。” 谢云铮接过令牌,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 他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远处夕阳如血,谢云铮——不,沈迟,他缓缓擦去脸上的血污,一字一句道:“告诉大哥,沈迟,必定不负所托!” —— 谢家的事,很快像一阵风一样刮遍了整个京城,并逐渐蔓延至整个大楚。 东宫这边,自从谢家内乱后,太子楚琅的势力也受到了严重打击。谢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也因此摇摇欲坠。楚琅的处境,骤然变得艰难起来。 六部官员倒戈,纷纷改换门庭,军饷与漕运受阻,世家盟友逐渐疏远,楚琅设宴邀请,竟有多位世家家主称病推辞,摆明了不想再与他有瓜葛。 “哗啦!” 这已经是楚琅在东宫摔碎的第三套茶具,他的脸色阴沉,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暴戾和焦躁。 “废物!全都是废物!”他怒吼道:“谢家那群蠢货,连个家都管不好,害得孤如今进退两难!” 他原本计划借助谢家的势力逐步架空楚青鸾,可如今,谢家自身难保,楚青鸾最近频频在朝堂上提出一些极具建设性的意见,让很多中立派的臣子刮目相看,纷纷赞扬说昭阳公主有大才。 就连楚皇也开始破例让楚青鸾上朝听政,并参与批改奏折等事项中。 这让楚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就在楚琅焦头烂额之际,‘云砚’(齐彻)适时的出现,给他献计。 “殿下何必有心?”齐彻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蛊惑,“谢家倒了,未必是坏事。” 楚琅眯起眼睛看他:“哦?此话怎讲?” “谢家虽为殿下母族,但终究是世家,行事多有掣肘。”齐彻缓缓道:“如今谢家式微,殿下反而可以甩开包袱,另寻助力。” “另寻助力?”楚琅冷笑,“如今朝中还有谁敢站在孤这里?” 齐彻微微勾唇,“世家不敢,但……江湖敢。” “江湖?”楚琅皱眉。 “不错。”齐彻自信地道,“黑风岭的‘黑虎帮’,南疆的‘赤焰盟’,这些江湖势力,虽不入流,但胜在行事狠辣,且……”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楚琅一眼:“他们只认钱,不认人……” 楚琅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世家靠不住,那就启用江湖势力,以狠辣的手段,重新夺回主动权。 正好,秋猎马上就要到了,若能趁此机会,让一些碍眼的人消失…… “只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就算孤的计划成功了,也很容易引起怀疑。”楚琅皱着眉头道。 齐彻勾唇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殿下所言极是,此事,确实需要一位合适的人来担这个罪名。” 顿了顿,齐彻又道:“三皇子楚泓,不正是一个现成的‘替罪羊’吗?” 楚琅眉头一挑:“楚泓?那个被贬到幽州的废物?” 齐彻眼睛暗了暗,心想:三皇子谋略过人,在幽州早已成就一番霸业,岂能是你口中的废物? 但他面上却不显,依旧道:“正是。” “三皇子虽然被废黜,却在幽州也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前些日子,他的亲信还在暗中接触北境的马商……” 楚琅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是说……” “殿下不妨向陛下进言,就说秋猎将至,念及兄弟之情,请召三皇子回京,参与秋猎,以彰显皇恩浩荡。” 棋彻循循善诱,“待事成之后,只需在现场留下一些幽州特有的箭矢,马具等,届时,众人的疑惑自会转移到三皇子身上,殿下您也正好可以,功成身退!” 楚琅听闻,眼睛都亮了起来,骤然爆发出一道精光。 他突然拍掌大笑:“妙!楚泓那小子向来野心勃勃,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他兴奋的在殿内踱步,“孤这就去求见父皇!” 待出琅走后,齐彻面具下的笑意逐渐加深。 愚蠢的楚琅怎么会想到,那些所谓的‘幽州势力’,早就是他暗中为三皇子培植的。 一旦事成,不仅裴渊、谢云祁会被除掉,就连太子自己,也会成为三皇子夺嫡路上的一枚弃子。 齐彻的计划很简单,借江湖势力,让太子和楚青鸾斗得更狠,掌控太子,让他彻底依赖自己,成为傀儡,最后……取而代之…… 他能冒充云砚,自然也能冒充太子。 到那时,权势、地位、名利,甚至楚青鸾,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 与此同时,谢府。 昔日的钟鸣鼎食之家,此时已经是一片死气沉沉和荒芜。 谢老太君端坐在佛堂内,手里攥着一枚漆黑的令牌。 那是谢家最后的底牌,代表着一支从未现于人前的隐卫。 良久后,老太君深深的叹了口气,朝着心腹谢忠吩咐道:“那这枚调令送去东宫,务必亲自交到太子手里。告诉他,这支隐卫,会在秋猎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谢忠躬身,郑重的接过那枚凋令,小心地藏进袖子里。 “老太君,您真的想好了,要如此孤注一掷么?” 第96章 贼船已上,抽不了身了 老太君闭了闭眼睛,很快又睁开,眼底一片决绝。 “你以为谢家还有退路吗?”她嗓音嘶哑。 “谢家百年基业,决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老太君有些狞狰的面容。 那逆子既然要毁掉这个家,那她就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手段! 谢忠心下了然,微微叹了一声,后退半步,然后转身离去。 —— 屋檐下的拐角处,谢柔冷眼看着谢忠鬼鬼祟祟的往后门走,眼睛闪了闪。 随后,她朝着春杏吩咐了一句什么,主仆二人很快也朝着前院走去。 这头,谢忠正急匆匆行走在出府的路上,却在刚转过一道回廊的时候,迎面和春杏撞了个满怀。 “啊!” “哎哟!” 谢忠一时不察,被春杏撞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袖子里的令牌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哎呀,谢伯,您没事?哎呀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走路不小心。” 春杏一边试着去搀扶谢忠,嘴里一边不停的道歉。 这时,谢柔恰好出现,弯腰捡起地上的令牌,握在手里摩擦了两下。 谢忠摔得眼冒金星,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瞧见谢柔手里拿着那块重要的令牌。 他当即也顾不上疼了,立刻上前,一把将令牌抢夺过来。 “大小姐,老奴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谢柔回应,谢忠就捂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朝外面走去。 半刻钟后,谢柔闺房内。 春杏迅速的研磨,谢柔执笔,在纸上精准的勾勒出令牌的纹路。 那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黑鹰,爪子下面还抓着半轮残月。背面刻着个‘令’字。 “立刻送去醉仙楼。”谢柔小心将图纸折好,塞进一枚香囊里,“务必要亲自交到兄长手里。” …… 很快,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知夏也收到了宫里来的圣旨,正式册封她为义阳郡主。并赏赐了一座府邸,还有金银布匹之类的。 消息传到顾家的那一刻,顾霆远手里正捏着手下调查出来的孤嫣然之死的文书。 经过这几日的调查,顾霆远这才知道,原来顾嫣然在私下里,竟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譬如给后院里的妾室下毒,害姨娘早产。还有动则打骂惩罚院子里的下人,就连自己的生母葛嬷嬷也是她发卖掉,然后再找人在半途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 桩桩件件,简直令人发指。 有了这番对比,顾霆远和李氏就觉得对知夏是越发的愧疚。在得知知夏被册封为郡主后,顾霆远怔了好久。 说不后悔是假的,当初自己怎么就这么嘴欠,非要和知夏对骂,还说什么她就是一个低贱的婢女。 如今,这些话就像一记耳光一样,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一旦知夏成了皇家郡主,他自己这个爹,见了她都还得要行礼的。 李氏也是既欣慰又难过。 欣慰的是,女儿成了郡主,身份尊贵。 难过的是,女儿不认她这个娘。 “老爷,要不你还是去向公主自首,承认那件事……” “只要咱们拿出足够的诚意,将功补过,相信定能获得公主的谅解的。” 李氏这些时日也是辗转难眠,当初顾霆远一时糊涂,暗中倒向了三皇子的阵营,替三皇子暗中在朝堂上拉拢朝臣,做下了好多错事。 如今,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这种情绪一直折磨着她,短短数日,李氏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看上去憔悴不已。 见顾霆远还在犹豫,李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老爷,咱们就知夏这么一个亲生骨肉啊!如今她成了郡主,若将来公主登基……” 她没敢在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站在公主的对立面,他们与知夏,就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顾霆远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疲惫。 “你以为我不想回头?” “可刺杀谢云祁的事,三皇子手里握着证据,若我此时倒戈,第一个死的就会是我们全家!” “包括知夏!”他补充道。 “可难道就要这样一再错下去?”李氏急得直掉眼泪,“若将来……将来她要为公主对付三皇子,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亲身骨肉……” 顾霆远一咬牙,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你不懂——” 三皇子楚泓,远不似表面那般风光霁月,温润如玉。 实际上,他藏得很深,论谋略和心机,不输谢云祁。 只是唯一的阻碍就是他的生母乃是异族,这就注定了他这辈子和那个位置无缘,可顾霆远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 已经上了这艘贼船,现在想要抽身,哪儿有那么容易? 李氏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要不……我们暗中给知夏递个消息?让她转告公主,要小心提防……” “你疯了?”顾霆远想也不想的拒绝:“三皇子在府中安插的眼线,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多,这个时候出去报信,无异于自寻死路!” “现在,只能暂时先看一步,走一步了!” 李氏没有再劝,但那犹豫不决的眼神已经昭示出,她正在做着无人的交战。 —— 第97章 你们的公主,和离过?还参政? 与此同时,京郊某处山坡。 几辆看似低调,内里却十分奢华的马车正缓缓朝着京城驶来。 终于,马车停留在城外的一处茶馆,车帘微微掀开,露出一张明艳张扬的脸来——正是长途跋涉而来的大秦公主,秦伽罗。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辆马车,分别是大秦的丞相葛仲,还有将军蒙平。 他们此行,是作为大秦使团,一为和大楚建立友好合作,二则,是为迎接他们的皇长孙秦渊,也就是裴渊。 “这大楚的茶楼,倒真有几分意思。”秦伽罗一行人走进茶馆,看着古典又不失文雅的装饰,很快选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落座,并叫上了一壶好茶。 这时候,邻桌有几个书生正在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公主殿下前几日又上奏了新政,说是要减免江南三年的赋税,让遭了水患的百姓们缓口气!” “何止啊!她还提议在各州设立‘济民仓’,说是丰年储粮,灾年放赈,这可是实打实的善政!” “哎!可惜啊……”一个老书生摇头晃脑地叹道:“公主这般才干,偏偏遇人不淑,早年间竟低嫁了那齐状元,和离又耽误了年华,否则……” 后面的话老书生没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感到一阵唏嘘不已。 而这时,秦伽罗手中的茶盏‘咚’地一声磕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声响。 她猛地转头,朝着邻桌那几个书生看过去: “等等!你们方才说?你们的公主,和离过?还参政?” 几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其中一人点头道:“是啊,昭阳公主数月前就和驸马和离了,如今独居公主府。” 秦伽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葛仲和蒙平:“大楚的公主,竟能以和离之身参政?还这般得民心?” 丞相葛仲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蒙平则低声道:“想来这位昭阳公主定然有着过人之处。咱们初来乍到,还是慎言,莫要引起注意的好。” 可秦伽罗却按捺不住,她也是大秦的嫡公主,秦皇膝下最小的女儿,从小就是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可即便如此,秦皇也从来不让她参政。 这次出使大楚,要不是她死缠烂打,一再求情,父皇是绝不会同意她来大楚的。 秦伽罗盯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酸涩与不甘。 同样都是一国公主,她昭阳能堂而皇之的参政,可她却连奏折都不让碰一下。 “公主!”蒙平见她脸色不愉,还想再劝。 “哼!”秦伽罗冷哼一声,眼中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她楚青鸾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提了几个新政吗?若是能给我机会,我未必就比她差!” 思及此,她朝着那几个书生喊道:“你们大楚的礼法规矩呢?女子和离后不该深居简出吗?她怎么还能上朝议政?” 老书生被问得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姑娘怕是外邦来的?我们的公主殿下,可是陛下自小就亲自栽培,博古今,通六艺,这朝中的大半的新政都出自她手。至于礼法嘛……”那位书生抿了口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秦伽罗松开了手,怔在原地。 她原以为,楚青鸾跟自己一样,不过是个仗着身份的骄纵公主,却不成想,竟是个能打破世俗桎梏,真正执掌权柄的人物。 葛仲见状,低声提醒她:“公主,此女能一介女流之身立足于朝堂,必有过人之处,我们此行……” 秦伽罗眯起眼睛,突然笑了。 “有意思,本公主倒要看看,她究竟凭什么让我大秦的皇长孙死心塌地!” …… 很快,大秦使团一行人低调进京,在一家酒楼住下。 原本葛仲是打算亮出身份直接住进驿馆的,可秦伽罗却拒绝了,并道:要先在城中逛一逛,了解一番大楚的风土人情,知己知彼,才好在接下来的两国贸易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 葛仲一想也是,索性也就顺着秦伽罗。 这一日,秦伽罗打听到大楚京城最容易扬名的是四方馆,于是换上了一身男装,带上一个侍女,很快就乘坐马车朝着四方馆而去。 四方馆乃大楚京城第一雅集之地,往来皆是名士鸿儒,权贵才子。馆内更是雕梁画栋,墨香盈室,每逢询日,便有论政辩经之会,若能在此扬名,不出一日就会传遍全京城。 秦伽罗一身月白锦袍,玉冠束发,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踏入馆内的时候,她环顾四周,只见满座都是在高谈阔论,有人吟诗作赋,有人针砭时弊,好不热闹。 就在她刚寻了一个位置准备落座的时候,忽然听见大堂中间的高台上,传来一阵激烈的辩论—— “昭阳公主竟下旨重开女学,还说什么''女子亦可知天下事''?简直是牝鸡司晨!祖宗礼法何在?“ 说话的是一位老儒生,姓王,为人最是刻板固执,科考了十几年都还没中,此番是想着来四方馆搏一搏运气,看能否被某个权贵看上,成为对方的幕僚。 “老先生此言差矣!“对面年轻书生立刻反驳,“公主殿下监国以来,漕运改道、荒田复垦,哪一桩不是利国利民?女子读书识字,于家于国皆无害处“ “可妇人干政,必乱朝纲!当年武周代唐” 一旁,刚准备品茶的秦伽罗眸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机会来了! 只见她‘唰’地展开折扇,信步上前,朗声道:“这位老先生所言极是!身为女子,就该安守内宅,相夫教子。参政议事岂不乱了纲常?” 满座一静,众人纷纷侧目。 秦伽罗正了正衣襟,正欲开口,一个青衫文士皱眉道:“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得紧,昭阳公主的政绩有目共睹,岂能以男女论高低?” 秦伽罗轻摇折扇,不紧不慢地道:“政绩?不过是仗着公主的身份罢了,若她真是个男子,这些政策,怕是连三品侍郎都未必推行得动?”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好让整个四方馆都听得清清楚楚:“说到底,女子参政,终究是——德不配位!” 第98章 公主亲临,不如赐教一二? 与此同时,公主府。 楚青鸾正在翻阅这次秋猎的人员名册,这时,知夏推门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殿下,奴婢刚收到消息,有人在四方馆辱及您的名声,妄图踩着您上位。” 楚青鸾眼皮未抬,指尖轻轻翻过名册的一页;“嘴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又岂能管得着?” 知夏急得上前一步,“可这次不一样,那人自称姓秦,面生得很,却在四方馆当众说什么‘女子参政德不配位’,还拿您和离的事做文章!” “奴婢派人查过了,此人谈吐不凡,身边侍从皆训练有素,怕是有备而来。” 楚青鸾这才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哦?姓秦?” 放眼整个大楚,除了母后定国公府一脉,官员之中姓秦的倒是极少。 她合上名册,指尖轻点在案几上:“倒是巧了,算算时日,大秦的使团,这两日也该到了。” 知夏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 “备轿。”楚青鸾起身,随手整理了衣袖:“闲着也是闲着,本宫倒要看看,这位‘秦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知夏连忙跟上。 随即又听见楚青鸾补充道:“记得带上那套红色的骑装,既然要会客,总得要穿得应景一些。” …… 四方馆内,辩论还在继续,秦伽罗轻摇折扇,言辞犀利,将一众反驳她的才子们辩得哑口无言。 她嘴角噙着冷笑,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几分轻蔑。 “诸位口口声声说昭阳公主德才兼备,可女子干政,终究有违天道。” 她忽然抬高了声音:“若治理国政这般容易,那天下的男子岂不都成了摆设?” 馆内的众人一时语塞,有人愤愤不平,也有人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她的话。 就在气氛凝滞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公主殿下!” 很快,有人发现了楚青鸾并认出了她,女子高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肤白胜雪,额间一点朱砂痣在阳光下更添几分昳丽。 “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很快,四方馆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声音,朝着楚青鸾见礼。 楚青鸾素手轻抬,示意众人起身,目光缓缓环视着众人。 “诸位免礼。” “本宫听闻四方馆今日热闹非凡,特来凑个趣。” 她缓步上前,目光很快锁定秦伽罗。 “不知这位公子,方才在议论什么?” 秦伽罗眸光微闪,心中暗暗一惊。 她没想到,楚青鸾竟然亲自过来了。 但她很快又稳住心神,不卑不亢地一拱手:“在下不过闲谈了几句,倒不成想惊动了公主。” 楚青鸾轻笑一声,目光扫过众人:“是吗?可本宫怎么听说,有人觉得,女子参政……德不配位?” 她语气不重,却字字如刀,瞬间让整个四方馆鸦雀无声。 秦伽罗也不甘示弱,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既然公主亲临,不如赐教一二?” …… 与此同时,军营校场。 裴渊正在清点随行前去秋猎护驾的人员,这时,一个小兵突然匆匆跑过来,朝他禀报道: “不好了将军!” 小兵气喘吁吁单膝跪地,“刚收到消息,有人在四方馆当众非议公主殿下,言辞极其不敬!” 裴渊‘啪’地合上手中的名册,剑眉倏地拧紧:“何人如此大胆?” “是个面生的公子,自称姓秦。”小兵擦了擦额头的汗,“听探子说,此人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像是……有备而来。” 裴渊眸色倏地一沉,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他太清楚这个节骨眼上,‘姓秦’意味着什么。 看来,他们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竟然一入城就着急要找公主的麻烦。 既如此,那就别怪他不顾血脉亲情! “备马。” 裴渊猛地转身,玄色衣袍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弧度,他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秦公子’。 这时,副将急忙将他拦住:“将军,大秦使团如今在即,您若此时离去……” “正因使团入京,才更要看看,是谁在替大秦,试探本将军的底线!”他语气凌冽,似裹胁着无尽的愤怒。 —— 另一边,谢云祁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彼时他正在书房处理政务,一只灰扑扑的信鸽扑棱着翅膀突然落在窗台上,脚上还绑着一枚细小的竹筒。 谢云祁取下密信,展开来一看,眉头瞬间蹙起,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擦着信纸边缘,眸色渐深。 一旁,福安推门进来,也朝他禀报了此事:“主子,有人在四方馆非议公主,疑似大秦使团的人,可要现在派人去查?” 谢云祁嘴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不必查了。” 他起身,随手将密信置于火盆中,火舌瞬间吞噬了字迹。 “备轿,去四方馆。” 他理了理袖口,语气平静。 —— 很快,京中有不少权贵子弟,或高门千金,也都收到了消息,今日的四方馆内,注定要迎来一场不一样的辩论。 这边,裴渊纵马疾驰来到四方馆外,正欲翻身下马时,余光却瞥见一顶熟悉的轿子正停在路边不远处。 轿帘掀起,谢云祁身着一身墨蓝色锦袍,正从容的踏步而出。 两人的目光很快在半空中相撞,皆是一怔。 “谢相!” 裴渊率先开口,语气微妙:“倒是巧得很。” 谢云祁目光微闪,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裴将军不在军营练兵,竟有雅兴来此地听书论道?” 裴渊勒住缰绳的手微微收紧,“谢相不也放下日理万机的政务,来这四方馆听人评说朝政?“ 二人一见面,就是火药味十足。 正当谢云祁欲开口反驳的时候,四周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又有许多马车,马匹,或者轿子正陆陆续续朝着四方馆汇聚而来。 很快,有人发现了裴渊和谢云祁,纷纷惊讶道: “快看,是昭阳公主的仪仗!” “天啦,裴将军和谢丞相怎么也来了?”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将四方馆围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踮着脚张望,议论纷纷,显然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吸引了注意…… 第99章 同仇敌忾 四方馆内,秦伽罗透过雕花的窗棂,望见外头越聚越多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好呀! 来的人越多,她踩着大楚公主扬名的效果就会越好。 秦伽罗理了理衣襟,正准备再添一把火的时候,却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是葛仲和蒙平来了。 两人皆是一脸的焦急,身后还带着一队侍卫,神色凝重。 他们本想低调入城,却不想秦伽罗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半个京城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葛仲一眼看见四方馆外围观的百姓,以及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裴渊和谢云祁,顿时两眼一黑。 “糟了!” “公主这次,怕是收不了场了。”葛仲低声道。 蒙平紧握着手里的佩刀:“现在挤进去拦还来得及吗?” 葛仲摇头苦笑:“晚了,你看——” 这时,馆门‘吱呀’一声打开。楚青鸾的身影随之出现在台阶上。 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鲜红绣金的骑装勾勒出她纤细饱满的身姿。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秦伽罗身上。 “秦公子。”她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论道’了。” 当她踏出四方馆的那一刹那,原本还嘈杂不堪的厅堂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屏息,目光在她与秦伽罗之间来回游移。 她步履从容,行至最中央的位置,眉眼含笑:“听闻秦公子对女子参政颇有微词?” 秦伽罗折扇一展,毫不退让:“在下不过实话实说,身为女子,相夫教子才是正理,参政议政,终究不合礼法。” 楚青鸾轻笑:“《周礼》确曾有言‘妇言不出于阃'',可《尚书》亦载''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此言警醒的是乱政,而非女子本身。“ 她眸光一转,“若以男女论才德,那敢问秦公子,商有妇好征战四方,汉有吕后治国安邦,她们可曾''德不配位''?” 秦伽罗瞬间语塞,但很快又反击道:“那都是特殊时期——” “好!”楚青鸾截断她的话,“那么如今北境战事频繁,江南水患连连,算不算‘特殊’? 本宫推行新政,解百姓之苦,难道反倒成了罪过?” 在场众人听闻,皆暗暗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秦伽罗眯眼,道:“公主自诩才能过人,可若没这层身份,新政又岂能推得动?” 楚青鸾似笑非笑,向前踱步而出:“秦公子既知晓本宫曾和离,就该明白——这‘公主’的头衔早就不是护身符。” 她目光环视着在场众人:“三年前本宫提议改革漕运,遭世家联名弹劾,提议减免赋税,更是被骂‘妇人之仁’。这些,可都是诸位的亲身经历。” 这时,人群中有几位曾联名上书过的大臣,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人群中,谢云祁和裴渊目光灼灼的看着高台上的女子,仿佛天地间所有耀眼的光芒都集于她一身。 她站在那里,不疾不徐,言辞如刀,却又从容不迫,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 同样的,这一幕也落入不远处茶馆二楼的一双眼睛里。 齐彻平窗而立,静静的注视着台上的一幕,眼底似乎有火焰在跳跃。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么……”男人低喃,缓缓出声,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变得越发阴森,狞狰,眼底闪烁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时,秦伽罗意识到现场的氛围为之一变,不禁有些着急。 “那又怎样?可公主终究是女子,女子感性,极容易为私情所困,比如……”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裴渊和谢云祁所在的方向,“与朝臣过从甚密?” 话落,全场哗然!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了。 她在前面的治国理政辩论中落败,就立刻将矛头转向楚青鸾的私生活。这是典型的‘说不过道理,就攻击人品’的诡辩之术。企图用男女私情的桃色想象来消除楚青鸾的政治正当性。 不仅如此,此举还意在挑拨离间,制造君臣猜忌,甚至有可能激化矛盾,逼得楚青鸾当众失态。 果然,楚青鸾眸光骤然一冷,语气森寒;“秦公子此言,是在质疑本宫?还是在质疑大楚朝纲?” 她缓步逼近秦伽罗,目光如刀:“或者说——你代表的是大秦,来评判我大楚的内政?” 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葛仲暗道不妙,急忙上前赔罪道:“公主恕罪!我家公子年少气盛……” “年少?”楚青鸾不依不饶,“能说出‘骗鸡司晨’,必然熟读经典,伽罗公主,你说是不是?” 随着一句‘伽罗公主’四个字说出,满座震惊! 在场数百道目光,纷纷将目光落在秦伽罗身上,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质疑、不解、愤怒、以及同仇敌忾的情绪,充斥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秦伽罗意识到身份被戳破,脸色骤变,手里的扇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下一秒,在场的大楚百姓炸开了锅: “什么?此人竟是大秦的公主?!” “好歹毒的心思,竟然乔装打扮来侮辱我大楚公主!” “呸!什么礼仪之邦,分明是蛇蝎心肠……” 几个血气方刚的书生已经撸起了袖子,若不是侍卫阻拦,怕是就要冲上前去理论。 “堂堂一国公主,竟行此等鬼祟之事,大秦皇室就是这般教养?简直让人开了眼界!” 谢云祁与裴渊同时上台,一左一右立于楚青鸾身侧,三人气场相合,竟有种无形的威慑。 葛仲和蒙平立马将秦伽罗护在身后,葛仲此时已经面如土色,丞相风度早已维持不住,额头渗出冷汗。 蒙平则死死盯着裴渊按剑的手,随时准备拔刀相向。 “安静!” 楚青鸾一声轻喝,嘈杂的四方馆顿时安静下来。 她缓步走向秦伽罗,在她面前站定,她比秦伽罗年长几岁,身高也高出了半个头,颇有种居高临下之感。 “伽罗公主!你既代表大秦而来,本宫自当以礼相待,只是——” 她俯身捡起折扇,轻轻抖了抖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用这等拙劣的手段,未免太看轻我大楚了。” 秦伽罗面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半步。她精心设计的局,不仅被当场拆穿,更让大秦颜面尽失。 葛仲忙找补道:“昭阳公主明鉴,我家公主年少……” “年少不是无礼的借口。”谢云祁上前一步,淡淡的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 “伽罗公主方才的言论,可不像是不谙世事。” 一旁,裴渊则冷笑着补充道:“大秦使团入京首日就挑拨我朝君臣关系,这份‘厚礼’,本将军记下了。” 葛仲看着裴渊,那张与秦皇有着五分相似的脸,心里顿时一阵天雷滚滚。 完了! 这刚一入京,就把皇长孙给得罪了! 他这丞相的乌纱帽,怕是要丢。 第100章 谢相的桃花,都开到大秦去了 眼看着这场风波不能善了,葛仲不得不低下身段,朝楚青鸾赔礼道歉。 他上前一步,几乎将身体折成了直角:“昭阳公主明鉴!此事纯属误会,我家公主年少气盛,言语多有冒犯,老臣代她向公主赔罪!” 他说着,主动朝楚青鸾行了个大礼,并诚恳地道:“大秦绝无冒犯之意,此番出使,本是为两国邦交而来……” 蒙平见状,也只得单膝跪地,咬着牙,硬邦邦的挤出几个字: “请公主……海涵。” 而秦伽罗…… 众人的目光朝着秦伽罗看过去,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却见她双眼冒光,正痴痴然地盯着谢云祁那张妖孽的脸! 现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一些知情人士的目光不断在秦伽罗和谢云祁之间来回游移——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间变得微妙起来。 裴渊眉头一挑,转头看向谢云祁,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谢云祁则面色一僵,双眼陡然迸发出一股寒意,凌冽如刀,手中的折扇‘咔嚓’一声合拢,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 葛仲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抬头一看自家公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公……公主?!” 秦伽罗恍若未闻,她直勾勾的看着谢云祁,脸颊瞬间泛起可疑的红晕。 楚青鸾看着秦伽罗,眼底泛起一丝凉意,“看来,伽罗公主是累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谢云祁一眼:“不如本宫安排谢相送您回驿馆?” 秦伽罗刚准备应下,葛仲突然一个箭步上前,硬生生挤在秦伽罗和谢云祁之间,“不敢劳烦谢相,老臣这就护送公主回驿馆!” 他说着,几乎是半拽着秦伽罗的胳膊,秦伽罗也终于如梦初醒,一张俏脸更是红得如同煮熟的鸡蛋。 她咬了咬唇,勉强维持着公主的仪态:“今日……是本公主唐突了。对不住。” 她说这话时明显心不在焉,眼睛还忍不住往谢云祁那边瞟。 谢云祁浑身冷气外泄,如玉的面容仿佛覆了一层寒霜。 秦伽罗不甘地收回目光,临走转身前,却突然对楚青鸾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听闻三日后贵国将举行秋猎,本公主定当……好好讨教。” 葛仲顿时两眼一黑,恨不得拿东西堵上这小祖宗的嘴。 他压低了声音对秦伽罗道:“公主!您忘了临行前陛下的嘱托了吗?” 这句话像冷水一样当头浇下,秦伽罗这才讪讪的闭了嘴,跟随葛仲等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去。 待大秦使团走后,裴渊抱着胳膊嗤笑:“看来,谢相的桃花,都开到大秦去了。” 谢云祁‘唰’地将折扇合拢,冷声道:“裴将军还是多操心操心秋猎的布防为好。”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火药味十足。 楚青鸾轻咳了一声:“好了,自己人怎么反倒先吵起来了。” 她转头看向谢云祁,目光在他那张如精雕细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墨画,眸若寒星,薄唇紧抿时透着一丝凌厉的美感,确实是一副难得的美人皮。 “裴将军说的倒也没错,谢相这张脸,确实很……” 她拖长了一些尾音,果然看见谢云祁眉头跳了跳。 “方才那大秦公主的眼神,怕是真的对谢相起了心思。看来秋猎时,谢相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谢云祁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折断。 “痴心妄想!” 他声音冷得像冰渣子:“若她真敢如此,臣不介意让她明白,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裴渊眉头微蹙,眼神有些微妙:“谢相这是要辣手摧花?” 谢云祁冷笑:“若是野花,折了又何妨?” 裴渊没再接话,但那冷厉的眉眼却泄露出,他此时的心情也并不美妙。 若论血缘,秦伽罗算是他的亲姑姑,她是秦皇最小的女儿,年纪却比他还小几岁,是以至今还未婚配。 听说这位伽罗公主在大秦国,也算得上是金枝玉叶般的存在,作为皇室唯一的公主,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是以性子比较骄纵和自我。 思及此,裴渊眸色深沉。 若秦伽罗安分守己便罢,若她胆敢在秋猎上对公主不利—— 他不介意大义灭亲! —— 从四方馆出来。裴渊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茶楼雅间。 推门而入的时候,秦伽罗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只茶盏,葛仲和蒙平则神色凝重地立在两侧。 见到裴渊的身影,葛仲先是一怔,紧接着,他当即撩袍跪地,行了个标准的君臣大礼:“老臣!参见皇长孙殿下!” 蒙平也跟着单膝跪地,“末将拜见殿下!” 秦伽罗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掉在桌子上,茶水溅湿了衣袖而不自知。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大楚将领装束的男子,“你……你就是我父皇一直在找的人?” 先前她的注意力一直在谢云祁身上,倒没注意到一旁的裴渊。 此番一见竟发现,裴渊的面容,的确与已故的太子皇兄有着五分相似。 裴渊看着秦伽罗,眸色骤冷。 “我传信让你们低调行事,可你们呢,刚入京第一日,就当众挑衅大楚公主?” 他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是说你们当这里是大秦的皇宫,可以任由胡闹?” 葛仲额头渗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连忙解释道:“殿下息怒!公主她只是年少气盛,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裴渊冷笑一声:“她今日在四方馆的所作所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足以挑起两国的争端!” 秦伽罗脸色微微变了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她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只咬了咬唇,不服气的反驳道:“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个楚青鸾究竟有什么本事,值得你……” 秦伽罗顿了顿,终究没敢当面说出‘念念不忘’四个字,只嘟囔道:“况且,她不是也应对得很好吗?又没真闹出什么乱子。” 裴渊眼底寒光一闪,周身杀气迸发:“你当这是儿戏?” 秦伽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 随即又挺直腰杆,强撑着端起长辈的架子:“裴渊!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公主好歹是你的姑姑!” 第101章 得罪了公主,就都把命留在大楚吧! “姑姑?” 裴渊冷嗤一声:“当年我被追杀时,怎么不见这位姑姑?我在大楚军营摸爬滚打时,怎么不见大秦皇室来认亲?” “如今怎地倒想起了血脉亲情,要迎接本将军回国了?” 秦伽罗被他眼中的冷厉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若不是父皇时日不多,她的两位皇兄又都是声色犬马,庸碌无为之辈,父皇又怎会想起来早年间弄丢过一位皇长孙? 眼下大秦内乱不止,父皇已无多余的力气去平衡,所以在得知皇长孙成了大楚的将军,又调查了一些生平后,当即决定,立马诏皇长孙回国,继承大统。 秦伽罗和葛仲等人此次前来,正是奉了秦皇的旨意,务必要将裴渊完好无埙的带回大秦国。 葛仲见状,连忙跪着上前:“殿下息怒,公主年幼不懂事,您要怪就怪老臣——” 裴渊抬手打断,语气森寒:“既然大秦毫无诚意,觉得我这个皇长孙可有可无,不如就此别过,我留在大楚,照样能成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倒是你们——”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窗外皇城的方向:“得罪了公主,就都把命留在大楚!” 此言一出,葛仲顿时面如土色。 他猛地拽了一把还欲分辨的秦伽罗,头在地上重重地叩首:“殿下明鉴,老臣这就带公主回去闭门思过,秋猎之前,绝不会再生事端!” 秦伽罗被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本公主知道错了。” 裴渊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秦伽罗抬头瞥了一眼,发现对方神色依旧冷峻,那双与父皇如出一辙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本……我明日就亲自登门,去公主府赔罪。” 她这话说得极其不甘。 不过裴渊也见好就收,没继续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 “随你,不过你记住,若胆敢在公主府耍什么花样,本将军不介意大!义!灭!亲!” 话里话外,都是赤裸裸的杀意。 秦伽罗袖子底下的手微微颤抖,勉强维持着公主的仪态:“本公主……自有分寸。” …… 一刻钟后,裴渊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外,秦伽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如蒙大赦。 葛仲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把给推开。 “给本公主去查!”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务必要查清楚,楚青鸾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葛仲心下叫苦不迭,忙劝说道:“哎哟我的公主哎,您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 “怕什么?本公主不过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在乎那个楚青鸾。” 葛仲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他仿佛已经能预见,明日公主府要闹出怎样的风波。 …… 很快,下面的人将消息带回来,秦伽罗捏着查探到的资料,越看越心惊。 原来,裴渊竟与楚青鸾是青梅竹马,自幼相伴,当年裴渊流落大楚皇宫,阴差阳错成了楚青鸾的伴读兼侍卫,两人形影不离,一个习武一个读书,在深宫高墙下相伴整整七载。 那一年,楚青鸾因卷入一起军饷案在江南一带失踪,裴渊为寻她下落,单枪匹马闯过三州九县,最后重伤垂危倒在雪地里。若不是侍卫及时发现,恐怕裴渊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好一对痴情鸳鸯。”秦伽罗不禁冷笑道。 然而视线继续,看到下面的资料时,又突然怔住。 信上提到,这位大楚的丞相谢云祁,与楚青鸾的纠葛更是复杂。 谢云祁曾是楚青鸾的太傅,当年那个清冷矜贵的少年丞相,在御书房手把手教她批阅奏章,在梅树下为她讲解《帝范》。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为支持大楚皇室新政,不惜自断臂膀,亲手瓦解了谢家在六部的势力,甚至当众与家族决裂,谢家百年来积攒的人脉,被他毁去大半。 “疯子……” 秦伽罗猛地合上密信,胸口剧烈起伏, 她终于明白,为何在四方馆裴渊会那般维护楚青鸾,谢云祁也为何会露出杀意。 一个为她赴汤蹈火,一个为她众叛亲离。 “好一个楚青鸾……” 秦伽罗将密信一点点撕碎,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魔力……” —— 翌日,秦伽罗未着华服,只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发间簪着一支白玉簪子,通身无半点奢华之气,倒像是诚心来赔罪的模样。 她自带了两名婢女,乘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侧门。 府中管事得了通报,匆匆前去禀报楚青鸾。 “殿下!大秦的伽罗公主求见,说是……来赔礼的。” 楚青鸾正在书房批阅奏章,闻言笔尖一顿,“哦?倒是稀奇。” 她合上奏本,略作沉吟。 秦伽罗昨日在四方馆言辞犀利,今日却主动登门赔罪? 有意思。 “让她进来。” 片刻后,公主府花厅内。 秦伽罗盈盈一礼,学着大楚的礼仪朝楚青鸾见礼,姿态恭敬:“昭阳公主,昨日伽罗言行无状,特来致歉。” 楚青鸾素手轻抬,笑意温婉:“伽罗公主客气了,请坐。” 两人对坐,侍女奉茶。 秦伽罗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双手奉上:“此乃我大秦特制的‘雪魄香’,有安神静气的功效,现在赠予公主,权当赔礼。” 楚青鸾没有伸手去接,只含笑看着她:“公主有心了。” 秦伽罗见状,也不勉强,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叹道:“其实伽罗昨日并非有意冒犯,只是……” 她顿了顿,眼中似有几分委屈:“只是听闻公主才貌双全,心中不服,所以才一时冲动。” 楚青鸾轻笑:“公主金枝玉叶,何必与本宫相较?” 秦伽罗摇头,“不,我今日来,除了赔罪,也是真心想要与公主结交的。” 她语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伽罗自幼拘在深宫,难得见如公主这般人物,心中甚是仰慕,却不知如何表达,才闹了笑话。” 楚青鸾眸光微动,似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秦伽罗见状,又轻声道:“听闻公主此次也要参与秋猎?正巧,伽罗最近也在练习骑射,可惜技艺粗浅,不知可否有幸,能观摩公主的风采?” 她在试探。 若楚青鸾拒绝,便自认骑术不精,若答应,便正中她下怀。 秦伽罗在大秦别的本事没有,但骑射却是一流的,她自小就不喜欢琴棋书画,只衷于跨马提弓,在猎场上追风逐电。 她的骑射功夫,在大秦一众贵女中是一流的。 楚青鸾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眸光微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伽罗公主金尊玉贵,本宫的粗浅骑术,怕是入不了眼。” 秦伽罗心中一紧,立刻故作诚恳道:“公主过谦了,伽罗虽在大秦也练习骑射,但终究是闭门造车,难得一见真正的英姿。若能得公主指点一二,必是受益匪浅。” 她看似语气恭敬,眼底却闪烁着不服输的执拗。 楚青鸾静静注视她片刻,忽而轻笑一声:“好啊。” “既然公主有心,明日晨时,去马场切磋一二?” 秦伽罗眼底瞬间燃起战意,强压着兴奋,温顺的行礼:“求之不得。” 她有信心,明日的赛马场,定要一雪前耻,把昨天落下的面子通通找补回来。 第102章 双凤争锋,马场对决! 从公主府出来之后,秦伽罗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随后吩咐一旁的侍女: “去,把消息散播出去,尤其是丞相府,务必要让谢云祁知道,明日马场,本公主要与昭阳公主比试骑射。” 侍女迟疑道:“公主,若谢丞相不来……” “他会来的。”秦伽罗肯定道:“他不是最在意楚青鸾吗?本公主倒要看看,当他亲眼目睹他的心上人败在我手上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 翌日,晴空万里。 皇家马场上,旌旗飘飘,秋风席卷着草屑飞扬。 围栏外,早已聚集了不少贵族子弟,其中不乏朝中的官员。 显然,秦伽罗放出的消息起到了作用。 而看台上最显眼的,当属谢云祁。只见他一袭墨色锦袍,玉冠束发,正倚在观赛台的雕栏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柄乌木折扇,看似漫不经心的轻敲着栏杆,可那双凤眸却始终紧锁场中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楚青鸾一袭月白骑装,袖口和领口处绣着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墨发高束,策马入场时,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她身后跟着几名侍女,都是清一溜的象牙白骑装,英姿飒爽,神色淡然,仿佛今日只是一场寻常练习。 秦伽罗则是一身火红的猎装,袖口和领口同样装饰以金线,明艳夺目。 她勒马停在场地中央,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在看到某个方向时,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谢云祁果然来了。 她心中冷笑,今日,定要让你看看清楚,谁才配得上你的目光! “驾!”随着一声娇喝,秦伽罗率先策马来到马场中央。 这时,负责指挥的礼官宣读比试规则,此次比试为三局两胜。 第一局比试速度,绕场三圈,第二局比试骑射,在移动中射靶,第三局,若是平手,则加赛障碍骑射,谁先到终点,箭中靶心数多者为胜。 随着礼官一声令下,秦伽罗娇喝一声,火红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朝着前方冲出去。 她自幼在大秦的马场训练,骑术精湛,转间间便甩开楚青鸾半个马身。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 “这大秦的公主骑术竟如此厉害!” “糟了,昭阳公主怕是会输……” 大秦使臣这边,众人见状,则一脸的淡定从容,葛仲甚至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丝毫不担心秦伽罗会输。 毕竟,伽罗公主的骑术,在整个大秦那都是首屈一指的。 她怎么可能会连个从小学习琴棋书画的大楚公主都比不过? 秦伽罗缓缓勾起唇角,余光瞥向看台那边。 谢云祁依旧神色淡然,但手里的扇子却已经停下来。 ——他在看。 秦伽罗心中得意,“驾”的一声扬鞭加速,率先冲过了终点—— “铛!” 随着一声铜锣敲响,第一场比试终于落下帷幕。 “第一局,大秦公主胜!” 大秦使臣这边,众人立马鼓掌,欢呼声此起彼伏。 葛仲捋须微笑,蒙平更是得意的环视四周,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楚青鸾将马停在终点,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来,她随手抹去,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对这场胜负并不在意。 “公主承让了。”秦伽罗策马回转,明艳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这第二局骑射,可要再讨教一番?” “求之不得。”楚青鸾轻轻抖了抖缰绳,“不过……” 她突然抬眸,清凌凌的目光直刺秦伽罗眼底:“伽罗公主方才转弯时,马鞭似乎碰到了围栏?” 秦伽罗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方才偷看谢云祁的时候,确实分心了一丢丢,导致马鞭触碰到了围栏。 没想到,这细微的一幕,竟被楚青鸾瞧了去。 这时,围观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一些精通马术的世家子弟交头接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大楚的规矩,碰到围栏视作犯规。”有人带头喊话道。 “没错!这一局,当判作无效。”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葛仲等人瞬间脸色阴沉无比,“这分明是刁难,我大秦马术比试从无此等规矩——” “可这里是大楚,就该按大楚的规矩来!”围观的人寸步不让。 葛仲正欲反驳,却被秦伽罗抬手打断,道:“无妨,既然大楚有此规矩,本公主认了就是。” 她轻抚马鬃,昂首的环视全场。 “区区一局胜负,何足挂齿?” “这第二局的骑射,本公主照样能赢!” 她这般狂傲的宣言,引得场外一片哗然。 谢云祁眸光微动,折扇‘唰’地展开,挡住唇边的冷笑。 楚青鸾闻言却笑了,“伽罗公主好气魄,既如此,那本宫……便拭目以待,请!” 紧接着,秦伽罗再次率先上场,站在指定的位置,拉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嗖!嗖!嗖!” 三支箭矢,三箭连发,毫无意外的,箭箭皆中靶心! “好!” 大秦使团这边爆发出震天的喝彩,葛仲捋须微笑,蒙平也含笑点头,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秦伽罗调转马头回来,扬眉看向楚青鸾,“昭阳公主,该你了!” 楚青鸾很快策马上前,在秦伽罗方才的位置站定。 然而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就在她搭弓的瞬间—— “咔嚓!” 不远处的箭靶竟诡异的偏移了角度! “快看!箭靶动了!?”围观的众人惊呼。 “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这大秦人也太可恶了,竟然作弊!” 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楚青鸾,担心她这一局又该如何破解? 上一局可以说是秦伽罗碰到了围栏,成绩作废,那这一局呢?秦伽罗站的远远的,也没触碰过箭靶,可箭靶歪了,总不能又是成绩作废?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楚青鸾身上—— 第103章 决胜局: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 楚青鸾目光一愣,却并未显现出慌乱。 只见她突然调转马头,竟朝着与箭靶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她疯了?!”众人惊呼。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她在疾驰中骤然回身。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以极快的速度瞬间从靶后贯穿,正中红心!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紧接着,又是第二箭、第三箭接连射出,箭箭穿透靶心,精准无比! 全场死寂! 下一秒,不知是谁带头鼓掌,继而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好!” “公主威武!” “公主必胜……” 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现场如同沸腾了一般。 秦伽罗倏地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竟然输了! 这个认知像支淬了冰的羽箭,狠狠钉进她自小构筑的骄傲壁垒。 她紧攥着手中的长弓,檀木弓身被掌心的汗渍浸得发滑。 方才她看得清清楚楚,楚青鸾的那三支箭,是以近乎不可能的弧度穿透了靶心,而且都在同一个位置。 她自认如果换做自己,也根本没法做到这样精准的角度和力道。 秦伽罗这一局失利,心中开始焦躁,暗咬银牙。 先前是她大意了,最后这一局,绝对不能输! “第三局,骑射比试——” 随着礼官的高声宣布,秦伽罗很快率先上场。 她抬头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最后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箭。 那箭尾暗藏着机关,可在空中微微调节方向。这是大秦秘制的‘追风箭’,本是战场杀敌的利器,如今却被她拿来作弊! 这一局比试的是策马疾驰,在移动中射中箭靶,中靶者多的为胜。 围观众人看到秦伽罗的箭矢,纷纷出言抵制。 “此箭违背骑射规矩,若用它比试,与宵小何异?” “就是!堂堂大秦公主,竟行此等诡道!” 秦伽罗却充耳不闻,利落地翻身上马。她抓住马儿的鬃毛,对着马耳朵耳语道:“这次,可得给我争口气。” 话音未落,她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嗖!嗖!嗖!” 随着三道栏杆相继跨出,她手中同时三箭连发。 最终,箭箭都擦着靶心的边缘,堪堪命中! “好!” 大秦使团的成员们纷纷欢呼雀跃。 在女子当中,能有这样的成绩,其实已经算作很不错了。 因为女子的臂力通常不如男子,能在疾驰中保持箭路稳定已属难得,更遑论三箭皆中靶心周遭。 围观的群众虽然觉得有些勉强,但终究是中了,只能认下这个结果。 秦伽罗勒住马儿,得意得看着楚青鸾,“昭阳公主,该你了!” 楚青鸾目测前方的箭靶,而后催马上前。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这一局,直接关乎到大楚能不能胜出。 也是决胜局。 只见她目光陡然一凌,突然策马飞奔,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第一道栅栏轻松越过。 “驾!” 可就在她即将跨越第二道护栏的时候—— “咔嚓!” 栅栏突然断裂分离,尖锐的木刺直朝着马腹刺过去—— 眼看楚青鸾连人带马就要侧翻,可两侧都是尖锐的木刺,无论落到哪一边,都将会是一场无法预估的灾难!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一幕,整个现场犹如进入了慢动作回放。 明明是喧闹的赛场,可众人此时却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长大了嘴巴,睁大了眼睛,有的胆小的女子甚至蒙住双眼不忍再看,生怕下一幕就瞧见那血腥的一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同疾风般掠过—— 下一秒,楚青鸾只感觉腰间多了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整个人稳稳的托起,在距离那木刺不到一寸之距的时候,生生弯了个角度,堪堪避过! 是裴渊。 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身下了看台,单手揽住楚青鸾的腰身,并将她从下坠的空中拦腰抱起。同时另一手顺势取过侍卫身上的佩剑,寒光一闪! “咔嚓!” 断裂的栅栏被一剑劈开! “砰!” 与此同时,楚青鸾的白马惨嘶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而她却稳稳的落在裴渊怀中。 全场哗然! 裴渊目光森寒,猛地看向秦伽罗:“找死!” 秦伽罗面色惨白,还未来得及解释,就见裴渊已经反手一箭射出—— “噗!” 箭矢倏地贯穿她的右肩,鲜血瞬间染红她火红的骑装! “啊——” 秦伽罗惨叫一声,很快跌落马下。 大秦使团顿时乱作一团,葛仲面如土色,猛地起身,差点没站稳。 蒙平则拔刀怒视,却被裴渊一个眼神给逼退。 “再有下次,我要你的命!” 裴渊的声音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温度。 秦伽罗猛地一颤,瞳孔骤然紧缩。 他都知道了? 那马场上的栅栏,确实是先前的大秦侍卫动过手脚。 大秦的侍卫刚要动作,却被葛仲厉声喝止:“误会!这都是误会!” 秦伽罗脸色惨白,却强撑着冷笑:“裴将军这是何意?这栅栏年久失修……” 话音未落,却被身后突然传出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人证在此,需要本相帮伽罗公主当场验证一番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云祁一袭墨色锦袍的谢云祁自人群中缓步而出,手中折扇轻点。 他的身后,两名禁军正押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大秦侍卫。 “此人半刻钟前潜入马具房,”谢云祁用扇骨挑起那侍卫的下巴,声音不大,却透着十足的寒意。 “需要他亲口承认,是谁指使他拧松栅栏底座的?” 那大秦侍卫抖如糠筛,目光不自觉的瞟向秦伽罗。 “胡言乱语!”葛仲突然厉喝道:“这分明是……” “唰!” 葛仲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谢云祁袖中突然滑出一柄软剑,精准地刺向那侍卫的咽喉。 鲜血瞬间溅在了秦伽罗白皙的脸上,宛如一朵晕染开的红梅! 秦伽罗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僵住,大脑停止了思考。 所有人也都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 可谢云祁竟将这大秦的士兵,说杀就杀了! 这—— 这分明是在当众打大秦的脸! 葛仲浑身发抖,老脸涨得通红:“谢相,你这是要挑起两国的战事吗?” 第104章 他本该是她的盾,如今却成了软肋 谢云祁慢条斯理的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擦拭着指尖的血迹:“丞相言重了。” “一个胆敢谋害大楚公主的奴才,也配称作‘使节’?” 他眼底寒光冷冽,带着无尽的杀意。 场中一片死寂,唯有那具尸体潺潺流血的声音,格外刺耳。 秦伽罗终于回过神来,染血的指尖死死地揪住衣襟:“你……你怎么敢……” “本相为何不敢?” 谢云祁逼近一步,玉面含霜:“伽罗公主莫非忘了?这里是大楚的地界。本相今日能杀你个侍卫,明日……”他压低声音,字字如刀:“本相不介意再斩个公主!” 嘶!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很快,人群中响起义愤填膺的声音:“大秦公主既然输不起,那还比什么?” “就是,使这等不入流的下作手段,也配称皇室贵胄?” “滚回大秦去!” 愤怒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百姓们群情激奋。 葛仲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难了。 他猛地拽住秦伽罗,重重地跪在地上:“大楚公主明鉴!此事确实是我大秦管教不严,老臣这就带公主回驿馆思过!” 蒙平铁青着脸,却也只能单膝跪地,抱拳请罪。 秦伽罗浑身发抖,精心描绘的妆容已经被血污和泪水全部晕花了。 她死死地盯着谢云祁,却在触及到对方冰冷的目光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谢云祁的眼神,让她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杀意。 秦伽罗抖了抖身子,往蒙平的身后缩了缩。 最后,楚青鸾稍作整理,上前一步道:“葛丞相,今日之事,看在两国邦交,本宫不予深究。” 她目光扫过狼狈的秦伽罗,语气转冷:“但若有下次——” 葛仲闻言,连忙行礼保证:“大楚公主放心,老臣一定谨记,在两国商谈合作之前,老臣保证,伽罗公主再也不会踏出驿馆一步。” 楚青鸾微微颔首,转头吩咐侍卫,先将大秦使团一行人送回驿馆,并安排太医替秦伽罗诊治。 最终,大秦使团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马场。 围观的众人也都渐渐离去。 谢云祁因为要安排大秦使团的事宜,已经先行离去。 马场上,就只剩下楚青鸾和裴渊二人。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 “臣有罪!” 裴渊突然单膝跪地,表情隐忍又痛苦。 楚青鸾怔了怔,以为他是在自责自己护卫不力,伸手虚浮:“裴将军不必如此,今日若非你及时相救,本宫……” “不!”裴渊声音沙哑而痛苦,“都怪臣……” 他本该是她的盾,可如今,却成了她的软肋。 若不是他流落大楚,秦伽罗不会来; 若不是他身负大秦皇族的血脉,楚青鸾今日根本不必受此惊扰。 裴渊垂眸,看着地上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忽然想起数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伸手将他从雪地里拉起,笑着说:“裴渊,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侍卫了。” 可如今…… “臣……有负殿下信任。”他声音低沉,压抑着胸腔翻涌的痛楚。 楚青鸾微微皱眉,伸手想要扶他:“裴将军,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裴渊却不懂,只摇了摇头。 他很想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秦那边局势未定,事情还有诸多的不确定性。他不愿她在这个时候还为自己的事分神。 “殿下!”裴渊喉结滚动,“臣定当护你周全,无论何时。” 楚青鸾怔了怔。 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格外的不同,却又说不上来为何。 “裴渊,你——” “启禀公主!”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马蹄声,一名禁军飞驰而至,翻身下跪:“启禀公主,陛下召您即刻进宫,商议两国往来的事。” 楚青鸾收回目光,深深的看了裴渊一眼:“裴将军,你且先回去,此事回头再议。” 说完,她翻身上马,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淡淡的幽香。 裴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心底无声的立誓: 待我执掌大秦,必以万里山河为聘,护你一世无忧! —— 此时,驿馆内。 太医刚拎着药箱离开,秦伽罗肩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疼痛令她十分难受,还在咬牙切齿的咒骂。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精心呵护,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连蹭破一点皮都会有人因看管不力而倒霉。 何曾受过这么重的伤? 更何况,这一剑还是自己的亲侄儿所刺。 一想到这,秦伽罗就是满心的不甘和愤怒。 “哗啦”一声,她用另一只手将桌子上的茶具悉数扫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旁,葛仲慌忙上前,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息怒啊!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皇长孙殿下现在还在气头上,您若再触怒他,只怕……” “只怕什么?”秦伽罗猛地转身,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 “本公主是他的亲姑姑,他还能杀了本宫不成?” 话音刚落,房门就突然被一股劲风给震开。 “砰!” 裴渊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身形挺括,踏着满室的杀意而来—— “皇、皇长孙殿下……” 葛仲慌忙起身,却见裴渊如同鬼魅般闪过,一把掐住秦伽罗的脖子,将她整个人从榻上提了起来。 “我说过,让你别再动她!”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一双眼睛猩红可怖。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秦伽罗双脚离地,窒息感瞬间涌上来。 她拼命的抓挠着裴渊的手腕,却撼动不了分毫。那张被精心保养的脸也因缺氧而涨红,伤口崩裂,鲜血浸透纱布。 “殿下!殿下息怒啊!” 葛仲大惊失色,忙‘噗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 “公主年少无知,您就看在陛下的面上,饶恕她这一回……” 可裴渊却充耳不闻,手指继续一寸寸收紧。 秦伽罗已经两眼翻白,一股绝望和窒息将她笼罩—— 第105章 焚心,每月发作一次 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这般近。裴渊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的箍住她的咽喉。 “殿下!万万使不得呀!伽罗公主若死在了驿馆,大楚皇室怕是难以交代呀!” 最后一刻,葛仲吼出了这句话,令裴渊眼中的猩红略淡了几分。 就在秦伽罗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裴渊突然松手。 “咚!” “咳、咳咳咳……” 秦伽罗瘫软在地,大口的喘息着,喉间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当她抬头时,正好对上裴渊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秦伽罗浑身一抖! 这时,裴渊缓缓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记住这个感觉。” “若再动她,我会让你尝到比这痛苦百倍的滋味。” 他语气不重,却字字如刀,一下下敲响在秦伽罗的脑海里。 紧接着,就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玉瓷瓶,倒出一粒猩红的药丸。 秦伽罗本能的摇头,抗拒,却被裴渊掐住下巴,‘咔嚓’一声。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很快,裴渊不由分说的将药丸直接塞进去,确定已经入喉,然后再重新装上她的下巴。 “此毒名为‘焚心’,每月发作一次。” 裴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最好祈祷,在秋猎结束之前,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否则——” 未尽的话,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冷笑。 秦伽罗惊恐的躬身,试图将药丸给呕出来,可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灼热很快就从喉咙一路烧到了五脏六腑。 “咳、咳咳咳……” 一旁,葛仲直接傻眼了,怔在了当场。 不是说皇长孙殿下是大楚最正直,最铁血的将军吗? 怎么会使出这种手段? 这种毒药? “公、公主!” 等裴渊走后,葛仲终于回过神来,踉跄着扑倒秦伽罗的榻前,却见秦伽罗却突然睁大双眼,她的瞳孔竟泛起了诡异的血丝—— “啊!” 葛仲吓得倒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海里不停的回想着一个声音。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 …… 很快,大秦公主在马场上陷害昭阳公主不成,最终自食其果的事,很快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全京城。 东宫这边,太子楚琅听说后,眼珠子一转,很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当日,他找人备上一份厚礼,前往驿馆,代表大楚皇室,去看望受伤的秦伽罗。 此时,秦伽罗正躺在驿馆的床榻上,肩头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如纸。 她正在闭目养神,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侍从来报—— “公主,大楚太子殿下到访,说是代表大楚来探望您的伤势。” 祁伽罗眉头微蹙,还没开口,太子楚琅就已经含笑踏入室内,身后跟着几名随从,每人手里都还捧着一个盒子。 “伽罗公主,孤听闻你受伤,特备上薄礼,前来探望。”楚琅笑容温和,语气关切,仿佛真的是一位体贴的兄长。 秦伽罗勉强挤出一抹微笑,虚弱的应付他:“多谢太子挂念。” 楚琅示意随从放下礼物,而后亲自上前,状若无意的叹息一声:“哎,孤的这个皇妹性子刚烈,行事有时确实欠妥……” 他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身,又从大秦远道而来,本该受到礼遇,却遭此无妄之灾,实在是令人愤慨。” 秦伽罗目光微闪,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 她垂下眼睑,故作委屈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是伽罗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她特意避开自己命人在围栏上动手脚的事,也是在以退为进,试探楚琅的真实意图。 楚琅眼底精光一闪,顺势坐下,压低声音道:“公主何必自谦?昭阳皇妹仗着父皇的宠爱,行事向来霸道,莫说是您,就连孤这个太子,也时常被压得喘不过气呀……” 说着,楚琅又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若非她是女子,只怕这储君的位置,都不一定能轮到孤来坐了。” 这话的意思,已经足够让秦伽罗明白,他与楚青鸾,势同水火! 果然,秦伽罗脸上闪过诧异:“太子殿下乃一国储君,竟也要受此委屈?” 楚琅故作无奈的摇头,“公主要有所不知,身在皇家,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秦伽罗,“不过,公主若是愿意,孤倒是有个提议……” 秦伽罗目光微闪,面上仍带着几分困惑与虚弱:“哦?不知太子殿下有何高见?” 楚琅见她似有松动,心中暗喜,继续道:“孤已经了解过了,伤害公主您的,乃是裴渊,而裴渊此人,桀骜不驯,仗着有军功在身,多次连孤都不放在眼里。 此次他竟胆大包天,伤害公主,若不加以严惩,岂非使大秦使团寒心?” 他一边观察秦伽罗的反应,一边又继续趁热打铁:“孤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让裴渊付出代价,只要公主肯配合,让使团向父皇施压,逼他交出兵权即可。” 秦伽罗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不已。 原来,竟是想让自己配合他夺了裴渊的兵权。 她秦伽罗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 秦伽罗下意识的就想开口拒绝,可一想到裴渊方才给自己喂下的‘焚心’。她犹豫了。 ——若是能把这件事告诉裴渊,算不算可以将功抵过,换取解药? 想了想,秦伽罗面色故作犹豫地道;“可裴渊毕竟是你们大楚的将军,若我大秦使团插手此事,恐怕不妥。” “公主放心,此时孤自有安排,只需使团稍作表态,剩下的,孤来想办法。” 秦伽罗沉默片刻,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 “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诚意,本公主……可以一试。” 楚琅大喜过望,忙亲自倒了杯水,递给秦伽罗,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青玉瓷瓶。 “此乃枯荣丸,能改变女子的脉象,使其看起来虚弱不已,伽罗公主,不如现在就服下?” 秦伽罗一看到那青玉瓶子,瞬间就想起方才裴渊给自己喂毒药的那一幕,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她眼底闪过冷意,忽然笑道:“太子殿下当真思虑周全,只是这药就不用了,本公主届时自有办法。” 楚琅僵了一瞬,也没再继续坚持,转手将药瓶收回去。 “既然如此,那孤就等着公主的好消息……” 但紧接着,秦伽罗又问道:“若本公主真的帮太子殿下达成所愿,那边意味着要插手贵国的朝务,不知道太子殿下能承诺什么好处?” 楚琅顿了顿。 半晌后,他道:“孤答应你,若事成之后,只要是孤能力范围之内,必定允诺公主的一切条件。” 秦伽罗勾唇:“哦?此话当真?” 楚琅一挺胸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但很快,楚琅就会知道,自己被秦伽罗坑的有多惨。 第106章 交出兵权,以赎其罪! 待楚琅走后,秦伽罗立马唤来葛仲,让他传信给裴渊,告诉他这件事。 葛仲不敢耽搁,立马一五一十的在信中将此事告诉了裴渊。 裴渊得知消息后,不到半天便让人回话: “告诉秦伽罗,让她演得像一点。” 他正好计划要在秋猎时假死脱身,十万边军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交出兵权,既然楚琅盯上了,那就不妨先给他。 反正军中重要的将领都是自己人,他也已经培养出了几名能独当一面的手下,太子想要吞下这十万边军,也要看他的肚子能不能装得下。 翌日,负责给秦伽罗看诊的太医果真一脸急色的从驿馆出来,并将秦伽罗伤重,情况不容乐观的消息带到了宫里。 大秦使团众人惊闻这个消息后,也纷纷朝着楚皇施压,认为裴渊下手太重,才导致大秦公主重伤不治,要楚皇务必给出一个交代。 正当楚皇犹豫不定之际,裴渊却主动当殿下跪,并双手奉上虎符,沉声道: “臣一时失手,伤及大秦公主,愿意交出兵权,以赎其罪。”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朝臣们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裴渊。 包括楚青鸾。 她正欲开口,却见楚琅已经抢先一步,“父皇,裴将军既已认错,不如就让他暂时卸下兵权,也好给大秦使团一个交代。” 楚皇沉吟片刻,目光在裴渊平静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准奏。” “只是这十万边军……” 楚皇话音刚落,一旁,太子安排好的心腹赵莽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满脸的意气风发:“陛下,微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臣曾带领过八万边军,赢得大小战役数十场,若此番由臣来统领这十万边军,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话落,一些清正的大臣齐齐变了脸色。 定国公更是上前一步,建议道:“陛下,万万不可,赵将军好大喜功,武艺平平,怕是难以担此大任!” 赵莽是楚琅一手提拔的心腹,最擅长溜须拍马,对行军打仗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他此前的那些军功,也都是冒领过来的。 让他来接管裴渊的十万边军,无异于将猛虎交给一个稚童。 赵莽听闻,脸色‘唰’地一变。 他梗着脖子反驳道:“定国公这话何意?末将追随先镇国大将军南征北战,立下的战功都是有据可查的。” 说着又偷看了一眼太子,又挺直了腰板:“倒是某些人,莫不是舍不得裴将军的兵权,想据为己有?” “你——” 定国公顿时一噎。 殿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好了。” 楚皇适时的出声阻止,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此事就这么定了,赵莽即日起接管边军,退朝!” 定国公一怔,似没料到楚皇会真的同意这荒唐的请求,还想再谏,却被同僚给拉了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回头看向裴渊,却见对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恭顺平静的姿态,丝毫没有因为丢失兵权而表现出不满。 定国公顿时满脸疑惑。 这时,楚琅行至裴渊身身边,一脸的幸灾乐祸。 “裴将军今日倒是识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将军对这十万边军丝毫不在意呢。” 裴渊神色未变,只是微微颔首:“太子殿下说笑了,臣不过一介武夫,凡事自当听从陛下调遣。” 楚琅嗤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见裴渊忽然抬眸,那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竟让他莫名的心头一颤。 “不过……”裴渊的语气依旧恭敬,“边关风沙大,但愿赵将军……能多保重。” 说完,他拱手一礼,从容离去。 楚琅愣在原地,总觉得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 殿外,定国公快步追上裴渊:“将军就这么认了?那赵莽……” 裴渊脚步顿住,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国公爷放心,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拿得稳的。” 定国公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就知道,裴渊不会做这么无脑的事。 …… 这头,楚琅在达成目的之后,心情大好,不过很快又想到了要兑现承诺。 那便是先前曾答应过秦伽罗的事。 时间回到一日前,当时楚琅承诺事成之后,会答应在能力范围之内允诺一件事。 结果秦伽罗提出:“太子殿下也知道,本公主生来尊贵,什么都不缺,权势,地位,也都不感兴趣,不过——” 秦伽罗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楚琅:“本公主对贵国的谢丞相,倒是颇有几分兴趣。” 楚琅闻言,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滑落。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子殿下紧张什么?本公主又没说要招他做驸马。”秦伽罗补充道。 “只是听闻谢丞相精通琴艺,想请他……指点一二而已。”秦伽罗说这话时,一脸的意味深长。 “太子殿下若连十万边军都能弄到手,想必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太子殿下?” 楚琅眼皮子跳了跳,心想:孤信你才有了鬼。 那天在四方馆,秦伽罗看谢云祁看的入迷的事,他早有耳闻,并且对此十分的不齿。 一个女子,当众盯着一个男人看,现在又说什么只想指点琴艺。 真当他看不出来,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但眼下他需要秦伽罗配合自己,只能咬牙先应承下来。 “公主放心,这件事,孤一定想法子,帮您达成所愿。” 现在,到了楚琅履行承诺的时候,可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谢云祁答应见秦伽罗一面。 恰好这时候,齐彻(云砚)到访。 楚琅像是突然看到了救星,拉着齐彻就说了这件事,最后无奈地叹道:“就谢相那样高傲的人,平日里连父皇的面子都不一定给,更别说什么大秦的公主了。” 齐彻闻言,眼睛一眯,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殿下莫急,谢相虽然性情古怪,却也不是毫无破绽。” 楚琅眼睛一亮:“云先生有什么法子,不妨直言?” 第106章 交出兵权,以赎其罪! 待楚琅走后,秦伽罗立马唤来葛仲,让他传信给裴渊,告诉他这件事。 葛仲不敢耽搁,立马一五一十的在信中将此事告诉了裴渊。 裴渊得知消息后,不到半天便让人回话: “告诉秦伽罗,让她演得像一点。” 他正好计划要在秋猎时假死脱身,十万边军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交出兵权,既然楚琅盯上了,那就不妨先给他。 反正军中重要的将领都是自己人,他也已经培养出了几名能独当一面的手下,太子想要吞下这十万边军,也要看他的肚子能不能装得下。 翌日,负责给秦伽罗看诊的太医果真一脸急色的从驿馆出来,并将秦伽罗伤重,情况不容乐观的消息带到了宫里。 大秦使团众人惊闻这个消息后,也纷纷朝着楚皇施压,认为裴渊下手太重,才导致大秦公主重伤不治,要楚皇务必给出一个交代。 正当楚皇犹豫不定之际,裴渊却主动当殿下跪,并双手奉上虎符,沉声道: “臣一时失手,伤及大秦公主,愿意交出兵权,以赎其罪。”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朝臣们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裴渊。 包括楚青鸾。 她正欲开口,却见楚琅已经抢先一步,“父皇,裴将军既已认错,不如就让他暂时卸下兵权,也好给大秦使团一个交代。” 楚皇沉吟片刻,目光在裴渊平静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准奏。” “只是这十万边军……” 楚皇话音刚落,一旁,太子安排好的心腹赵莽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满脸的意气风发:“陛下,微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臣曾带领过八万边军,赢得大小战役数十场,若此番由臣来统领这十万边军,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话落,一些清正的大臣齐齐变了脸色。 定国公更是上前一步,建议道:“陛下,万万不可,赵将军好大喜功,武艺平平,怕是难以担此大任!” 赵莽是楚琅一手提拔的心腹,最擅长溜须拍马,对行军打仗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他此前的那些军功,也都是冒领过来的。 让他来接管裴渊的十万边军,无异于将猛虎交给一个稚童。 赵莽听闻,脸色‘唰’地一变。 他梗着脖子反驳道:“定国公这话何意?末将追随先镇国大将军南征北战,立下的战功都是有据可查的。” 说着又偷看了一眼太子,又挺直了腰板:“倒是某些人,莫不是舍不得裴将军的兵权,想据为己有?” “你——” 定国公顿时一噎。 殿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好了。” 楚皇适时的出声阻止,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此事就这么定了,赵莽即日起接管边军,退朝!” 定国公一怔,似没料到楚皇会真的同意这荒唐的请求,还想再谏,却被同僚给拉了一把,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回头看向裴渊,却见对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恭顺平静的姿态,丝毫没有因为丢失兵权而表现出不满。 定国公顿时满脸疑惑。 这时,楚琅行至裴渊身身边,一脸的幸灾乐祸。 “裴将军今日倒是识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将军对这十万边军丝毫不在意呢。” 裴渊神色未变,只是微微颔首:“太子殿下说笑了,臣不过一介武夫,凡事自当听从陛下调遣。” 楚琅嗤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见裴渊忽然抬眸,那双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睛,竟让他莫名的心头一颤。 “不过……”裴渊的语气依旧恭敬,“边关风沙大,但愿赵将军……能多保重。” 说完,他拱手一礼,从容离去。 楚琅愣在原地,总觉得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 殿外,定国公快步追上裴渊:“将军就这么认了?那赵莽……” 裴渊脚步顿住,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国公爷放心,有些东西,不是谁都能拿得稳的。” 定国公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他就知道,裴渊不会做这么无脑的事。 …… 这头,楚琅在达成目的之后,心情大好,不过很快又想到了要兑现承诺。 那便是先前曾答应过秦伽罗的事。 时间回到一日前,当时楚琅承诺事成之后,会答应在能力范围之内允诺一件事。 结果秦伽罗提出:“太子殿下也知道,本公主生来尊贵,什么都不缺,权势,地位,也都不感兴趣,不过——” 秦伽罗顿了顿,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楚琅:“本公主对贵国的谢丞相,倒是颇有几分兴趣。” 楚琅闻言,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滑落。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子殿下紧张什么?本公主又没说要招他做驸马。”秦伽罗补充道。 “只是听闻谢丞相精通琴艺,想请他……指点一二而已。”秦伽罗说这话时,一脸的意味深长。 “太子殿下若连十万边军都能弄到手,想必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太子殿下?” 楚琅眼皮子跳了跳,心想:孤信你才有了鬼。 那天在四方馆,秦伽罗看谢云祁看的入迷的事,他早有耳闻,并且对此十分的不齿。 一个女子,当众盯着一个男人看,现在又说什么只想指点琴艺。 真当他看不出来,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但眼下他需要秦伽罗配合自己,只能咬牙先应承下来。 “公主放心,这件事,孤一定想法子,帮您达成所愿。” 现在,到了楚琅履行承诺的时候,可他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谢云祁答应见秦伽罗一面。 恰好这时候,齐彻(云砚)到访。 楚琅像是突然看到了救星,拉着齐彻就说了这件事,最后无奈地叹道:“就谢相那样高傲的人,平日里连父皇的面子都不一定给,更别说什么大秦的公主了。” 齐彻闻言,眼睛一眯,眸子里划过一抹冷意。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袖:“殿下莫急,谢相虽然性情古怪,却也不是毫无破绽。” 楚琅眼睛一亮:“云先生有什么法子,不妨直言?” 第107章 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齐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两日后,便是定国公的寿辰,定国公三朝元老,门生无数,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届时谢相也定会前往。 殿下只需在宴会上,命人在他的茶水中下药,等半个时辰后,毒性才会发作,届时他神智恍惚,任人摆布……” 楚琅却眉头紧锁:“可即便中毒,以谢相的性子,未必会听从安排,去跟大秦公主见面。” “所以。”齐彻打断道:“要借昭阳公主的名义。就说公主在后园等他,谢相必会前往。” “等他毒发之时,大秦公主‘恰好’出现在后园,一旦这生米煮成熟饭,以谢相的为人,就算不娶那大秦公主,可这玷污大秦公主的罪名,他也别想赖掉。” 楚琅闻言,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齐彻的肩膀,“此计甚妙!届时谢相要么迎娶大秦公主,要么身败名裂……云先生果然高明!” 此时的楚琅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压根就忘记了,谢云祁原本是他的嫡亲表兄弟,甚至以往曾为他立功无数。 眼下一到了有利益冲突,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 齐彻只是垂眸,掩饰住眼底的疯狂。 待除掉谢云祁这个情敌,楚青鸾终会回到他身边的。 然而楚琅却高估了秦伽罗的耐力。 就在当天,秦伽罗肩上的伤刚好一点,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礼物登门丞相府,说是十分欣赏谢云祁的才华,特来请教。 可人却没能进入丞相府,而是被管家拦在了门外。 “大秦公主还请回去,相爷他没空。还请您日后不必再来打扰。”管家语气恭敬,却并没有多少敬意。 在他看来,秦伽罗哪怕是大秦公主,可也根本配不上自家主子。 秦伽罗站在相府门前,看着管家门神似的挡在门口,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抬手示意随从们将礼物放下。 “既然谢相公务繁忙,那本公主就改日再来。”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本公主精心挑选了许久,还请谢相务必笑纳。” 说完,她命人放下那些礼物,转头就走,仿佛刚才被拒之门外的不是她一般。 转头,丫鬟有些不解的看着秦伽罗,“公主真就这么走了?” 这简直不太符合秦伽罗的风格啊—— 可翌日,丞相府门口又堆满了礼物。 一箱箱珍品络绎不绝的送来,有前朝孤本,极品的徽墨,还有古琴等等。 每一样都是文臣雅士梦寐以求的东西,礼物上还都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末尾绣着一个小小的‘秦’字。 管家愁眉苦脸的请示谢云祁,“相爷,这……” 谢云祁却头也不抬:“扔出去……” 可秦伽罗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她甚至派人暗中打探谢云祁的喜好,得知他爱茶,就命人搜罗茗茶;听闻他擅棋,就寻来千年沉香木制成的棋盘等。 每一样礼物都精致又贵重,且心意都昭然若揭。 很快,整个京城都在传——大秦公主看上了谢相,痴心一片,不惜豪掷千金,只为博君一笑。 茶楼酒肆里,也都在议论纷纷。 而秦伽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甚至还花银子暗中找人带节奏。 “听说那大秦公主为了讨谢相欢心,连大秦皇室的藏书都搬来了!” “谢相也真是狠心,这么多宝贝,说扔就扔。”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秦伽罗听着侍女们禀报市井流言,心情颇好的倚在贵妃榻上,“继续送,越贵重越好。” 她不在乎谢云祁收不收,她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 翌日,恰好是定国公寿宴。 定国公作为三朝元老,又是先皇后的母族,在朝中很有威望。宴会日几乎汇集了半个朝堂,六部尚书,各部侍郎,以及世家家主等纷纷携重礼而来。 府门前更是车马如龙,人头攒动,府中侍女和小厮皆手捧着鎏金托盘穿梭其中。前院还搭建了戏台,邀请了京中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前来表演。 宴席刚开不久,楚皇竟然一身常服亲自驾到,前来给定国公贺寿,直到圣驾离去之后,宴席的氛围才真正热闹起来。 筹光交错间,不知是谁先提起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秦公主求爱事件,席间顿时暗流涌动。 这时,只见楚琅执盏起身,朝着谢云祁调侃道:“谢相近日可真是春风得意啊,连大秦公主都为你倾倒,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这异域美人的情意,可别烫着了谢相才好。” 周遭霎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琅和谢云祁之间来回游移。 他们原本是表兄弟,关系最为牢固,可自从谢云祁脱离谢家后,等于宣布站在了楚琅的对立面。 今日还是楚琅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如此挤兑谢云祁,丝毫不留情面。 这话明着调侃,实则却在暗示众人,若是谢云祁与大秦公主纠缠不清,恐有通敌之嫌。 谢云祁不紧不慢的阁下酒盏。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的锦袍,玉冠束发,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凌厉,只是那双凤眸依旧深不见底。 “殿下说笑了。”他重新端起一旁丫鬟端上来的酒水,“臣不过一介文臣,如何敢肖想大秦公主,倒是殿下……” 他突然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琅:“听闻赵将军在接手边军后,连发了十二道指令,这般勤勉,着实令人佩服。” 楚琅脸色微变。 赵莽是他的人,那些军令实则上也都是他授意的,意在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那些士兵。 可如今被谢云祁当众说出来,在众人听来,太子就有了居心叵测的嫌疑。 楚琅正准备反驳的时候,却见谢云祁已经仰头,将那杯酒尽数饮下。 喉结滚动间,一滴酒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 楚琅眼神一暗。 若他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侍女,似乎正是他安排的人。 也就是说,谢云祁饮下的这杯酒…… 果然,楚琅再抬头的时候,那侍女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琅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谢相这般自谦,若是让伽罗公主听见,怕是要伤心了。” “毕竟伽罗公主连日来费尽心思,连《兰亭集序》这样的珍宝都舍得割爱。” 谢云祁眸光微动,“殿下似乎对臣与大秦公主的事,格外上心?” 楚琅一怔,随后重新扬起笑容:“孤不过是关心朝中重臣罢了。” 言罢,有些讪讪的结束了话题。 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道算计。 第107章 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齐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两日后,便是定国公的寿辰,定国公三朝元老,门生无数,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届时谢相也定会前往。 殿下只需在宴会上,命人在他的茶水中下药,等半个时辰后,毒性才会发作,届时他神智恍惚,任人摆布……” 楚琅却眉头紧锁:“可即便中毒,以谢相的性子,未必会听从安排,去跟大秦公主见面。” “所以。”齐彻打断道:“要借昭阳公主的名义。就说公主在后园等他,谢相必会前往。” “等他毒发之时,大秦公主‘恰好’出现在后园,一旦这生米煮成熟饭,以谢相的为人,就算不娶那大秦公主,可这玷污大秦公主的罪名,他也别想赖掉。” 楚琅闻言,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拍了拍齐彻的肩膀,“此计甚妙!届时谢相要么迎娶大秦公主,要么身败名裂……云先生果然高明!” 此时的楚琅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压根就忘记了,谢云祁原本是他的嫡亲表兄弟,甚至以往曾为他立功无数。 眼下一到了有利益冲突,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 齐彻只是垂眸,掩饰住眼底的疯狂。 待除掉谢云祁这个情敌,楚青鸾终会回到他身边的。 然而楚琅却高估了秦伽罗的耐力。 就在当天,秦伽罗肩上的伤刚好一点,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礼物登门丞相府,说是十分欣赏谢云祁的才华,特来请教。 可人却没能进入丞相府,而是被管家拦在了门外。 “大秦公主还请回去,相爷他没空。还请您日后不必再来打扰。”管家语气恭敬,却并没有多少敬意。 在他看来,秦伽罗哪怕是大秦公主,可也根本配不上自家主子。 秦伽罗站在相府门前,看着管家门神似的挡在门口,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抬手示意随从们将礼物放下。 “既然谢相公务繁忙,那本公主就改日再来。”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本公主精心挑选了许久,还请谢相务必笑纳。” 说完,她命人放下那些礼物,转头就走,仿佛刚才被拒之门外的不是她一般。 转头,丫鬟有些不解的看着秦伽罗,“公主真就这么走了?” 这简直不太符合秦伽罗的风格啊—— 可翌日,丞相府门口又堆满了礼物。 一箱箱珍品络绎不绝的送来,有前朝孤本,极品的徽墨,还有古琴等等。 每一样都是文臣雅士梦寐以求的东西,礼物上还都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带,末尾绣着一个小小的‘秦’字。 管家愁眉苦脸的请示谢云祁,“相爷,这……” 谢云祁却头也不抬:“扔出去……” 可秦伽罗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她甚至派人暗中打探谢云祁的喜好,得知他爱茶,就命人搜罗茗茶;听闻他擅棋,就寻来千年沉香木制成的棋盘等。 每一样礼物都精致又贵重,且心意都昭然若揭。 很快,整个京城都在传——大秦公主看上了谢相,痴心一片,不惜豪掷千金,只为博君一笑。 茶楼酒肆里,也都在议论纷纷。 而秦伽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甚至还花银子暗中找人带节奏。 “听说那大秦公主为了讨谢相欢心,连大秦皇室的藏书都搬来了!” “谢相也真是狠心,这么多宝贝,说扔就扔。”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秦伽罗听着侍女们禀报市井流言,心情颇好的倚在贵妃榻上,“继续送,越贵重越好。” 她不在乎谢云祁收不收,她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秦伽罗,看上了谢云祁! —— 翌日,恰好是定国公寿宴。 定国公作为三朝元老,又是先皇后的母族,在朝中很有威望。宴会日几乎汇集了半个朝堂,六部尚书,各部侍郎,以及世家家主等纷纷携重礼而来。 府门前更是车马如龙,人头攒动,府中侍女和小厮皆手捧着鎏金托盘穿梭其中。前院还搭建了戏台,邀请了京中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前来表演。 宴席刚开不久,楚皇竟然一身常服亲自驾到,前来给定国公贺寿,直到圣驾离去之后,宴席的氛围才真正热闹起来。 筹光交错间,不知是谁先提起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大秦公主求爱事件,席间顿时暗流涌动。 这时,只见楚琅执盏起身,朝着谢云祁调侃道:“谢相近日可真是春风得意啊,连大秦公主都为你倾倒,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这异域美人的情意,可别烫着了谢相才好。” 周遭霎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楚琅和谢云祁之间来回游移。 他们原本是表兄弟,关系最为牢固,可自从谢云祁脱离谢家后,等于宣布站在了楚琅的对立面。 今日还是楚琅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如此挤兑谢云祁,丝毫不留情面。 这话明着调侃,实则却在暗示众人,若是谢云祁与大秦公主纠缠不清,恐有通敌之嫌。 谢云祁不紧不慢的阁下酒盏。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的锦袍,玉冠束发,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凌厉,只是那双凤眸依旧深不见底。 “殿下说笑了。”他重新端起一旁丫鬟端上来的酒水,“臣不过一介文臣,如何敢肖想大秦公主,倒是殿下……” 他突然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琅:“听闻赵将军在接手边军后,连发了十二道指令,这般勤勉,着实令人佩服。” 楚琅脸色微变。 赵莽是他的人,那些军令实则上也都是他授意的,意在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服那些士兵。 可如今被谢云祁当众说出来,在众人听来,太子就有了居心叵测的嫌疑。 楚琅正准备反驳的时候,却见谢云祁已经仰头,将那杯酒尽数饮下。 喉结滚动间,一滴酒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 楚琅眼神一暗。 若他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侍女,似乎正是他安排的人。 也就是说,谢云祁饮下的这杯酒…… 果然,楚琅再抬头的时候,那侍女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楚琅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意味深长:“谢相这般自谦,若是让伽罗公主听见,怕是要伤心了。” “毕竟伽罗公主连日来费尽心思,连《兰亭集序》这样的珍宝都舍得割爱。” 谢云祁眸光微动,“殿下似乎对臣与大秦公主的事,格外上心?” 楚琅一怔,随后重新扬起笑容:“孤不过是关心朝中重臣罢了。” 言罢,有些讪讪的结束了话题。 只是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道算计。 第108章 宴会,毒发! 与此同时,女宾宴席上同样也是一阵觥光交错。 秦伽罗今日也出席了宴会,酒过三巡后,她忽然抬眸,看向对面的楚青鸾,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楚青鸾今日身着一袭月白织金广袖裙,腰间束着玄色银璃纹腰封,发间簪着一支九凤步摇,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额间一点鲜红的朱砂印记,让整个人显得十分清尘脱俗。 秦伽罗眯了眯眼睛,突然执起酒盏起身。 “昭阳公主。” 她声音柔婉却刻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闻谢相为了支持你的新政,不惜与家族决裂,可有此事?” 话落,席间骤然一静。 近几日,秦伽罗天天往丞相府送礼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此番又听她在席间提及谢相,众贵妇们顿时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大家都意识到,这大秦公主怕是又要整幺蛾子了。 “能得臣子这般辅佐,如此的情深义重,当真是令人动容呢。”秦伽罗又补充道。 楚青鸾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抬眸,一双凤眼依旧平静无波。 “伽罗公主言重了,谢相为国尽忠,推行新政乃是臣子的本分。” 秦伽罗轻笑一声,忽然道:“本公主有一疑问,想请昭阳公主帮忙解解惑。” 不等楚青鸾回答,她又继续道:“若是本公主向贵国的皇帝陛下请旨联姻,让谢相随我回大秦,昭阳公主认为如何?” 话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看着秦伽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他国的公主,竟然想拐带大楚的丞相,这何其荒唐? 当即,秦九歌率先拍案而起,一双杏眼里满是愤怒。 “大秦公主还真是好大的口气,真当我大楚无人了吗?” 定国公夫人也沉下脸来;“谢相乃我大楚的肱股之臣,公主此言,未免太过轻狂。” 其余一些清流官宦的夫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莫非大秦朝中无人了吗,竟然跑我大楚来抢人?” 席间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怒色。 “谢相乃陛下钦点的辅政大臣,岂是能随意带走的?” 面对众人的指责,秦伽罗不仅不恼,反而掩唇轻笑道:“诸位何必动怒?本公主不过是听闻贵国丞相对昭阳公主一片痴心,却至今未得回应,连本公主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呢。 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的看着楚青鸾:“今日一问,不过是想替谢相试探试探罢了。” “既然贵国不愿割爱,本公主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 她突然话锋一转:“听说谢相已经被家族除名,至今孤立无援,这要是在大秦,怕是要被抢破头了呢。” 一番话,既讽刺楚青鸾不懂得珍惜,又暗示大楚留不住人才,偏偏还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 席间几位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发作。 秦九歌冷哼一声,“公主倒是会说话,不过我大楚的能臣,可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拐走的。” 楚青鸾则轻轻摩擦着手中的琉璃盏,忽然轻笑出声。 “公主这般关心我大楚的臣子,倒让本宫想起一桩趣事。” “三年前大秦曾有使臣来朝,曾言贵国律法明裁——但凡尚公主者,需得弃官爵,缴兵符,不知伽罗公主认为,若是谢相真去了大秦,该当如何自处?” 话落,满座的女眷开始哗然。 这话分明在说——你大秦连驸马都要折辱,也配来大楚要人? 秦伽罗脸色微变,却见楚青鸾已经起身,淡淡的道:“本宫乏了,若伽罗公主真对谢相有意,不妨先去问问,谢相本人的意愿。” 说完,楚青鸾随即转身,朝着后院客房而去。 楚青鸾走后,一些贵妇和千金小姐们,纷纷当着秦伽罗的面就开始窃窃私语: “堂堂公主竟这般不知羞耻。” “就是,大秦的女子,都是这般不知礼数吗?” “……” 秦伽罗脸色阴沉如水,正准备发作时,突然一名侍女恰好端来一碗梅子汤,不慎将汤碗打翻在了她的裙子上。 秦伽罗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掌掴那侍女,却忽然看见,那侍女借着俯身擦拭的动作,迅速在手里比划了一下。 秦伽罗举在空中的手顿时怔在了那里。 那侍女方才的动作,分明是楚琅先前给自己的暗号,表示事已成,要她即刻起身去后院。 秦伽罗眼神骤变,生生收住扬起的右手,转而故作恼怒的起身:“不长眼的东西。” 她挥袖甩开搀扶的侍女,“随本宫去更衣。” 转过回廊时,她的脚步生出了几分急切。 不出意外的话,谢云祁应该已经中药了,并且正在厢房里等着自己。 —— 与此同时,谢云祁正由一名下人领着,行走在通往后院的方向。 可随即他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显然是通往后院的路,楚青鸾就算要见自己,也不会选择在这么僻静的地方。 那个女人,明明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又怎么会主动找人来传话,说要见自己? 意识到不对劲,谢云祁立马止住了脚步,并伸手扣住那领路小厮的肩膀。 “说,谁派你来的?” 那小厮吃痛,开始求饶:“相爷饶命,小的真的是奉昭阳公主的命令,前来找您有事相商量的啊。” 谢云祁却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如同冰锥子。 “你是大秦的人!” “是你们公主让你来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 小厮突然瞪大了眼睛,谢云祁没错过他眼底的错愕和震惊。 “很好奇本相为何会猜到对吗?” 那小厮依旧不语,但防备又忌惮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在国公府,下人都直接唤她公主,或者殿下。” 小厮怔了怔,恍然大悟。 但紧接着,又是懊恼,似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留意到这个小细节。 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他索性也不装了,继续道:“谢相果然睿智,只是即便您现在发现,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谢云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正准备手上用力时,一股燥热突然从丹田上窜至四肢百骸。 第108章 宴会,毒发! 与此同时,女宾宴席上同样也是一阵觥光交错。 秦伽罗今日也出席了宴会,酒过三巡后,她忽然抬眸,看向对面的楚青鸾,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楚青鸾今日身着一袭月白织金广袖裙,腰间束着玄色银璃纹腰封,发间簪着一支九凤步摇,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额间一点鲜红的朱砂印记,让整个人显得十分清尘脱俗。 秦伽罗眯了眯眼睛,突然执起酒盏起身。 “昭阳公主。” 她声音柔婉却刻意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闻谢相为了支持你的新政,不惜与家族决裂,可有此事?” 话落,席间骤然一静。 近几日,秦伽罗天天往丞相府送礼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此番又听她在席间提及谢相,众贵妇们顿时屏息,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大家都意识到,这大秦公主怕是又要整幺蛾子了。 “能得臣子这般辅佐,如此的情深义重,当真是令人动容呢。”秦伽罗又补充道。 楚青鸾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转而抬眸,一双凤眼依旧平静无波。 “伽罗公主言重了,谢相为国尽忠,推行新政乃是臣子的本分。” 秦伽罗轻笑一声,忽然道:“本公主有一疑问,想请昭阳公主帮忙解解惑。” 不等楚青鸾回答,她又继续道:“若是本公主向贵国的皇帝陛下请旨联姻,让谢相随我回大秦,昭阳公主认为如何?” 话落,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看着秦伽罗,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他国的公主,竟然想拐带大楚的丞相,这何其荒唐? 当即,秦九歌率先拍案而起,一双杏眼里满是愤怒。 “大秦公主还真是好大的口气,真当我大楚无人了吗?” 定国公夫人也沉下脸来;“谢相乃我大楚的肱股之臣,公主此言,未免太过轻狂。” 其余一些清流官宦的夫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莫非大秦朝中无人了吗,竟然跑我大楚来抢人?” 席间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脸上露出怒色。 “谢相乃陛下钦点的辅政大臣,岂是能随意带走的?” 面对众人的指责,秦伽罗不仅不恼,反而掩唇轻笑道:“诸位何必动怒?本公主不过是听闻贵国丞相对昭阳公主一片痴心,却至今未得回应,连本公主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呢。 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的看着楚青鸾:“今日一问,不过是想替谢相试探试探罢了。” “既然贵国不愿割爱,本公主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 她突然话锋一转:“听说谢相已经被家族除名,至今孤立无援,这要是在大秦,怕是要被抢破头了呢。” 一番话,既讽刺楚青鸾不懂得珍惜,又暗示大楚留不住人才,偏偏还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 席间几位夫人气得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发作。 秦九歌冷哼一声,“公主倒是会说话,不过我大楚的能臣,可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拐走的。” 楚青鸾则轻轻摩擦着手中的琉璃盏,忽然轻笑出声。 “公主这般关心我大楚的臣子,倒让本宫想起一桩趣事。” “三年前大秦曾有使臣来朝,曾言贵国律法明裁——但凡尚公主者,需得弃官爵,缴兵符,不知伽罗公主认为,若是谢相真去了大秦,该当如何自处?” 话落,满座的女眷开始哗然。 这话分明在说——你大秦连驸马都要折辱,也配来大楚要人? 秦伽罗脸色微变,却见楚青鸾已经起身,淡淡的道:“本宫乏了,若伽罗公主真对谢相有意,不妨先去问问,谢相本人的意愿。” 说完,楚青鸾随即转身,朝着后院客房而去。 楚青鸾走后,一些贵妇和千金小姐们,纷纷当着秦伽罗的面就开始窃窃私语: “堂堂公主竟这般不知羞耻。” “就是,大秦的女子,都是这般不知礼数吗?” “……” 秦伽罗脸色阴沉如水,正准备发作时,突然一名侍女恰好端来一碗梅子汤,不慎将汤碗打翻在了她的裙子上。 秦伽罗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掌掴那侍女,却忽然看见,那侍女借着俯身擦拭的动作,迅速在手里比划了一下。 秦伽罗举在空中的手顿时怔在了那里。 那侍女方才的动作,分明是楚琅先前给自己的暗号,表示事已成,要她即刻起身去后院。 秦伽罗眼神骤变,生生收住扬起的右手,转而故作恼怒的起身:“不长眼的东西。” 她挥袖甩开搀扶的侍女,“随本宫去更衣。” 转过回廊时,她的脚步生出了几分急切。 不出意外的话,谢云祁应该已经中药了,并且正在厢房里等着自己。 —— 与此同时,谢云祁正由一名下人领着,行走在通往后院的方向。 可随即他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显然是通往后院的路,楚青鸾就算要见自己,也不会选择在这么僻静的地方。 那个女人,明明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又怎么会主动找人来传话,说要见自己? 意识到不对劲,谢云祁立马止住了脚步,并伸手扣住那领路小厮的肩膀。 “说,谁派你来的?” 那小厮吃痛,开始求饶:“相爷饶命,小的真的是奉昭阳公主的命令,前来找您有事相商量的啊。” 谢云祁却危险的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如同冰锥子。 “你是大秦的人!” “是你们公主让你来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 小厮突然瞪大了眼睛,谢云祁没错过他眼底的错愕和震惊。 “很好奇本相为何会猜到对吗?” 那小厮依旧不语,但防备又忌惮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因为在国公府,下人都直接唤她公主,或者殿下。” 小厮怔了怔,恍然大悟。 但紧接着,又是懊恼,似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留意到这个小细节。 见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他索性也不装了,继续道:“谢相果然睿智,只是即便您现在发现,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谢云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正准备手上用力时,一股燥热突然从丹田上窜至四肢百骸。 第109章 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 那小厮趁机挣脱桎梏,迅速躲进一旁的阴影处,不怀好意地笑道:“相爷别着急,您的心上人,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这药极其霸道,短短数息功夫,谢云祁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冷汗。 “找死!” 他试图汇集内力与掌心,朝着那小厮狠狠的拍出一拳,结果刚一运气,就发现根本无法让内力汇聚。 他踉跄着扶住墙角,咬住舌尖拼命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那裙子,似乎正是今日楚青鸾所穿的那身。 谢云祁大喜过望,忙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那小厮见状,也没阻止。 他刚才也看到了,那道身影,正是伽罗公主。此番他也算是任务圆满完成。 —— 这头,楚青鸾刚进入厢房,挥退伺候的下人,准备小憩一会儿,结果这时候,大门被人‘砰’地一声给撞开—— 只见谢云祁踉跄着跌入室内,素来一丝不苟的衣袍,此刻已经有些凌乱不堪。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双总是锐利如刃的凤眼此刻也布满血丝,目光灼热,几乎要将人烫伤。 楚青鸾心头一跳,立即起身:“谢云祁,你——” 话还没说完,谢云祁已经反手扣上门栓。 他呼吸粗重,声音也嘶哑得可怕:“殿下……别叫人。” 离得近了,楚青鸾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身躯也微微发颤。 一股怒意自楚青鸾身体里迸发出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公然在宴会上对你下药?” 他试图安抚住谢云祁,起身去开门:“我这就去唤太医——” “来不及了。” 谢云祁突然逼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掌心烫得楚青鸾心头一颤。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抵在了雕花屏风上。 “谢云祁,你——” 警告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还有灼人的温度,强势的不留半分余地。 楚青鸾惊愕地睁大双眼,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对方,却触及到一片滚烫的肌肤。 谢云祁则趁势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后颈,将她锁在怀里。 “谢……”破碎的抗议声被吞没在唇齿间。楚青鸾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像是在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更疯狂的冲动。 终于。 “砰!” 楚青鸾运功,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谢云祁生生逼退两步。 谢云祁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桌沿,疼得整个人都躬下了身子。 ——楚青鸾那一掌,刚好打在他旧伤未愈的地方。 楚青鸾唇上的口脂已经被晕染开来,在她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靡艳。 她抬手擦了一下,指尖上沾染一点殷红,眉头微蹙:“谢云祁,你清醒一点!” 谢云祁低喘着,勉强抬头看她,眸中似有片刻清明。 可不过数息,药性再次翻涌而上,甚至比先前更加凶猛。 只见他浑身肌肉紧绷,额头和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像是随时都能爆体而亡。 “噗!” 突然,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他因中药而略带粉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旖旎。 他在试图运功抵抗。 可那药性十分霸道。 “谢云祁,你先坚持一下,本宫这就去……找个清倌人……”楚青鸾咬牙道。 “楚青鸾……” 他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欲念,“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 他猛地抬头,漆黑的眼底深得骇人:“就别再推开我。” 楚青鸾后退一步,冷声道:“谢云祁,你清醒一点,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谢云祁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怅然和失落。 他哑着嗓子,眼底猩红一片,“好……” “那臣……自行了断便是!” 说完,他猛地咬住舌尖,鲜血瞬间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滴落。 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器,浑身肌肉紧绷,冷汗浸湿了衣裳,却仍固执的不肯再靠近她一步。 唇齿间的鲜血越溢越多,呼吸也越发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爆体而亡。 楚青鸾瞳孔一缩,终于忍无可忍。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疯子!” 然后,猛地推开窗户,运足内力,拽着谢云祁纵身一跃—— “哗啦!”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谢云祁闷哼一声,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颤,可药性未解,他仍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欲念。 楚青鸾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进水里:“谢云祁,你给我清醒一点!” 水花四溅,他的墨发在水中散开,唇色苍白,却仍固执的盯着她。 仿佛就算是死,也要把她刻进眼底。 —— 与此同时,秦伽罗也带着人来到了后院。 她环视一周,结果厢房内空无一人,正恼怒的想要离开时,忽然听见水池方向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行走的脚步一顿! 等秦伽罗绕过厢房,走到后方水池的时候,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眼前的画面竟差点让她绷不住。 只见谢云祁独自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墨发在水中散开,衣袍湿透紧贴在他身上,水面上还泛着一圈圈未平的涟漪。 只不过秦伽罗早已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撼,是以并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比如谢云祁明明没有动,可水面上却荡漾着涟漪。 她眼底迅速闪过一缕精光,娇声道:“谢相怎的在此?” 她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故作担忧道:“这池水寒凉,若是伤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谢云祁闭目不语,额角青筋鼓起,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秦伽罗见状,心中暗喜——这分明是中了药! “让伽罗来帮您……” 秦伽罗故作羞涩的解开外衫,露出雪白的肩颈,“谢相看上去似乎很难受,若是迟了,怕是得内力尽失,筋脉尽断,伽罗如何能忍心?” 说着,她抬起脚就要踏入那方池水—— 第109章 要么现在就杀了我,要么…… 那小厮趁机挣脱桎梏,迅速躲进一旁的阴影处,不怀好意地笑道:“相爷别着急,您的心上人,就在前面等着您呢……” 这药极其霸道,短短数息功夫,谢云祁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冷汗。 “找死!” 他试图汇集内力与掌心,朝着那小厮狠狠的拍出一拳,结果刚一运气,就发现根本无法让内力汇聚。 他踉跄着扶住墙角,咬住舌尖拼命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那裙子,似乎正是今日楚青鸾所穿的那身。 谢云祁大喜过望,忙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那小厮见状,也没阻止。 他刚才也看到了,那道身影,正是伽罗公主。此番他也算是任务圆满完成。 —— 这头,楚青鸾刚进入厢房,挥退伺候的下人,准备小憩一会儿,结果这时候,大门被人‘砰’地一声给撞开—— 只见谢云祁踉跄着跌入室内,素来一丝不苟的衣袍,此刻已经有些凌乱不堪。 他单手撑在门框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双总是锐利如刃的凤眼此刻也布满血丝,目光灼热,几乎要将人烫伤。 楚青鸾心头一跳,立即起身:“谢云祁,你——” 话还没说完,谢云祁已经反手扣上门栓。 他呼吸粗重,声音也嘶哑得可怕:“殿下……别叫人。” 离得近了,楚青鸾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布满了不正常的潮红,身躯也微微发颤。 一股怒意自楚青鸾身体里迸发出来。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公然在宴会上对你下药?” 他试图安抚住谢云祁,起身去开门:“我这就去唤太医——” “来不及了。” 谢云祁突然逼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炽热的掌心烫得楚青鸾心头一颤。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他抵在了雕花屏风上。 “谢云祁,你——” 警告的话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这个吻,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还有灼人的温度,强势的不留半分余地。 楚青鸾惊愕地睁大双眼,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对方,却触及到一片滚烫的肌肤。 谢云祁则趁势加深了这个吻,另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后颈,将她锁在怀里。 “谢……”破碎的抗议声被吞没在唇齿间。楚青鸾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像是在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更疯狂的冲动。 终于。 “砰!” 楚青鸾运功,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将谢云祁生生逼退两步。 谢云祁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桌沿,疼得整个人都躬下了身子。 ——楚青鸾那一掌,刚好打在他旧伤未愈的地方。 楚青鸾唇上的口脂已经被晕染开来,在她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靡艳。 她抬手擦了一下,指尖上沾染一点殷红,眉头微蹙:“谢云祁,你清醒一点!” 谢云祁低喘着,勉强抬头看她,眸中似有片刻清明。 可不过数息,药性再次翻涌而上,甚至比先前更加凶猛。 只见他浑身肌肉紧绷,额头和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像是随时都能爆体而亡。 “噗!” 突然,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在他因中药而略带粉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旖旎。 他在试图运功抵抗。 可那药性十分霸道。 “谢云祁,你先坚持一下,本宫这就去……找个清倌人……”楚青鸾咬牙道。 “楚青鸾……” 他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欲念,“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 他猛地抬头,漆黑的眼底深得骇人:“就别再推开我。” 楚青鸾后退一步,冷声道:“谢云祁,你清醒一点,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谢云祁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怅然和失落。 他哑着嗓子,眼底猩红一片,“好……” “那臣……自行了断便是!” 说完,他猛地咬住舌尖,鲜血瞬间从唇角溢出,顺着下颌线滴落。 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器,浑身肌肉紧绷,冷汗浸湿了衣裳,却仍固执的不肯再靠近她一步。 唇齿间的鲜血越溢越多,呼吸也越发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爆体而亡。 楚青鸾瞳孔一缩,终于忍无可忍。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疯子!” 然后,猛地推开窗户,运足内力,拽着谢云祁纵身一跃—— “哗啦!”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两人淹没。 谢云祁闷哼一声,刺骨的寒意让他浑身一颤,可药性未解,他仍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欲念。 楚青鸾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进水里:“谢云祁,你给我清醒一点!” 水花四溅,他的墨发在水中散开,唇色苍白,却仍固执的盯着她。 仿佛就算是死,也要把她刻进眼底。 —— 与此同时,秦伽罗也带着人来到了后院。 她环视一周,结果厢房内空无一人,正恼怒的想要离开时,忽然听见水池方向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行走的脚步一顿! 等秦伽罗绕过厢房,走到后方水池的时候,这不看不要紧。 一看,眼前的画面竟差点让她绷不住。 只见谢云祁独自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墨发在水中散开,衣袍湿透紧贴在他身上,水面上还泛着一圈圈未平的涟漪。 只不过秦伽罗早已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撼,是以并没有留意这个细节。 比如谢云祁明明没有动,可水面上却荡漾着涟漪。 她眼底迅速闪过一缕精光,娇声道:“谢相怎的在此?” 她蹲下身,指尖轻点水面,故作担忧道:“这池水寒凉,若是伤了身子可怎生是好?” 谢云祁闭目不语,额角青筋鼓起,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秦伽罗见状,心中暗喜——这分明是中了药! “让伽罗来帮您……” 秦伽罗故作羞涩的解开外衫,露出雪白的肩颈,“谢相看上去似乎很难受,若是迟了,怕是得内力尽失,筋脉尽断,伽罗如何能忍心?” 说着,她抬起脚就要踏入那方池水—— 第110章 殿下,臣好冷! 就在她刚抬脚的那一刹那,一道寒光突然从暗处袭来。 “铮——” 一柄长剑突然钉在她脚前,入石三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秦伽罗往后一倒,整个人狼狈地跌在地上。 她恼怒的转过头去,却看见裴渊寒着张脸,正缓缓从树影中走出来。 “大秦公主,请自重!” 他语气冰冷,目光如刀般落在秦伽罗身上。 秦伽罗又不自觉的想到他给自己喂毒药的狠戾,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但仍强撑道: “裴将军,本公主这是在帮助他,他现在危在旦夕,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吗?” 裴渊冷笑一声,“公主的‘好意’,谢相怕是消受不起。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裴渊虽然和谢云祁是情敌,但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装作看不见,眼睁睁看着秦伽罗犯下大错。 秦伽罗见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得银牙暗咬,目光死死地瞪着裴渊。 但碍于场面,她也只能重新披上外衣,满脸不甘地离开了现场。 这时,裴渊的目光落在谢云祁身上,正欲开口,突然—— “哗啦!” 水花四溅,一道纤细的身影很快从水底冒出来,墨发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唇色也因寒冷而微微发白。 楚青鸾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还未开口,就对上裴渊那骤然僵住的目光。 “殿下?” 裴渊目睹这一幕,只觉得声音发紧,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色。 孤男寡女,双双在水池里,且楚青鸾的嘴唇隐隐还有并未完全褪去的红痕。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谢云祁也适时的睁开眼睛,嘴唇微勾,突然‘虚弱’的咳嗽两声,整个人往楚青鸾身上倒去。 “殿下……臣好冷……” 他嗓音低哑,湿透的衣袍下身躯滚烫,偏还要故作可怜地往楚青鸾颈窝里蹭。 “方才若不是殿下相救,臣怕是……” 他故意说些引人遐想,似是而非的话来。 果然,裴渊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咔嚓”一声。 裴渊的拳头硬生生捏出骨节的脆响,眼底翻涌了暗色,脚底像是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楚青鸾睨了一眼谢云祁,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样子,谢相已经好多了,这湖水既然管用,就多。” 楚青鸾说着就要起身,然而却猛然发现,湿透的衣裙却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裴渊瞳孔一缩,连忙下意识的转身,不敢再看。 他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然后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臣去叫知夏过来。” 知夏就在不远处,得知消息后立马取来干净的衣裙,迅速为楚青鸾换上。 待楚青鸾收拾妥当,这才跟裴渊解释:“谢相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媚药,此毒应该不难查,必是有人混入宴会中下毒。” 她语气平静,仿佛方才在水中和谢云祁的暧昧从未发生:“裴将军,本宫只信得过你,这件事,便交给你去查。” 裴渊身形微僵,片刻后神情缓和了几分。 那句‘本宫只信得过你’,奇异的抚平了他心里的酸涩和不甘。 他哑声回应道:“……臣遵命。” 待裴渊走后,谢云祁靠在池边,轻笑道:“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指尖把玩着一缕湿发,“臣可是差点就……” “谢云祁。”楚青鸾打断他,眼神锐利,“你当真以为本宫看不出,你在故意激怒裴渊?” 她上前一步,站在池水边缘,蹲下身,突然伸手扣住谢云祁的下颌,眸若寒星,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堂堂谢相,这么容易就被人下毒?”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竟这么快就被她察觉了么? 呵! 女人有时候太聪明,也很麻烦呢。 他笑了笑,看上去十分的魅惑:“殿下果然慧眼如炬,那您打算怎么处置臣?” 楚青鸾冷笑一声,指尖用力:“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亲手喂你十倍的媚药,再赏你十个西域进贡的胡姬,让你好好体会什么叫‘乐不思蜀’!” 谢云祁脸上的笑容凝固,漆黑的眸子颤了颤。 楚青鸾却突然松手,任由他重新跌回水中。 谢云祁呛了口水,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却亮得惊人。 “殿下果真……好狠的心。” 楚青鸾却不再理会他,转身步出了水池。 席面上,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秦九歌见楚青鸾出来,主动朝她禀报道:“殿下,我查过了,是府上的一个侍女被人收买,不过,对方已经服毒自尽了。” 楚青鸾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众命妇或者贵女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却不见了秦伽罗。 “大秦公主呢?” 秦九歌皱眉道:“说是身子不适,半刻钟前就已经离席了。殿下是怀疑这毒……” 楚青鸾没说话,但她直觉,这件事必定跟秦伽罗脱不了关系。 否则,为何秦伽罗会这么巧出现在厢房,还找到了水池这里。 若不是裴渊及时赶到,恐怕谢云祁今日就要被她给赖上。 想到此,楚青鸾的眼底逐渐汇聚着寒意。 正当她准备吩咐秦九歌继续调查时,却见一男子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就好。” 楚青鸾偏头一看,此人一身靛蓝色云纹锦袍,神色略显焦急。 他认得此人,是此前在琴会上大出风头的云家庶子,云砚。 楚青鸾微微颔首,“云公子,有事?” 齐彻正欲开口,目光却在触及她嘴唇的时候,猛地顿住—— 她的嘴角处,有一些轻微的红肿,不像是蚊虫叮咬,倒像是—— 被男人吻过! 霎时间,一股冲天的愤怒自心底陡然升腾而起,齐彻死死地攥紧袖子里的手,勉强维持着仪态。 该死! 到底是谁? 是谁吻了她? 谢云祁? 还是裴渊? 见他不说话,秦九歌突然开口:“喂,殿下很忙的,你要没什么事就赶紧退下。” 齐彻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挤出一丝笑容:“是臣唐突了,方才我看到一个侍女行迹可疑,担心殿下安危,所以这才冒昧上前。 既然殿下无碍,臣这就告退。” 齐彻说完,还未等楚青鸾回复,就转身离开。 楚青鸾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凤眸微微有些疑惑。 这背影,为何感觉如此的熟悉? 第110章 殿下,臣好冷! 就在她刚抬脚的那一刹那,一道寒光突然从暗处袭来。 “铮——” 一柄长剑突然钉在她脚前,入石三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秦伽罗往后一倒,整个人狼狈地跌在地上。 她恼怒的转过头去,却看见裴渊寒着张脸,正缓缓从树影中走出来。 “大秦公主,请自重!” 他语气冰冷,目光如刀般落在秦伽罗身上。 秦伽罗又不自觉的想到他给自己喂毒药的狠戾,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但仍强撑道: “裴将军,本公主这是在帮助他,他现在危在旦夕,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吗?” 裴渊冷笑一声,“公主的‘好意’,谢相怕是消受不起。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裴渊虽然和谢云祁是情敌,但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装作看不见,眼睁睁看着秦伽罗犯下大错。 秦伽罗见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得银牙暗咬,目光死死地瞪着裴渊。 但碍于场面,她也只能重新披上外衣,满脸不甘地离开了现场。 这时,裴渊的目光落在谢云祁身上,正欲开口,突然—— “哗啦!” 水花四溅,一道纤细的身影很快从水底冒出来,墨发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唇色也因寒冷而微微发白。 楚青鸾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还未开口,就对上裴渊那骤然僵住的目光。 “殿下?” 裴渊目睹这一幕,只觉得声音发紧,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色。 孤男寡女,双双在水池里,且楚青鸾的嘴唇隐隐还有并未完全褪去的红痕。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谢云祁也适时的睁开眼睛,嘴唇微勾,突然‘虚弱’的咳嗽两声,整个人往楚青鸾身上倒去。 “殿下……臣好冷……” 他嗓音低哑,湿透的衣袍下身躯滚烫,偏还要故作可怜地往楚青鸾颈窝里蹭。 “方才若不是殿下相救,臣怕是……” 他故意说些引人遐想,似是而非的话来。 果然,裴渊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了。 “咔嚓”一声。 裴渊的拳头硬生生捏出骨节的脆响,眼底翻涌了暗色,脚底像是生了根,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楚青鸾睨了一眼谢云祁,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样子,谢相已经好多了,这湖水既然管用,就多。” 楚青鸾说着就要起身,然而却猛然发现,湿透的衣裙却紧紧的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 裴渊瞳孔一缩,连忙下意识的转身,不敢再看。 他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然后快步朝着门外走去:“臣去叫知夏过来。” 知夏就在不远处,得知消息后立马取来干净的衣裙,迅速为楚青鸾换上。 待楚青鸾收拾妥当,这才跟裴渊解释:“谢相中的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媚药,此毒应该不难查,必是有人混入宴会中下毒。” 她语气平静,仿佛方才在水中和谢云祁的暧昧从未发生:“裴将军,本宫只信得过你,这件事,便交给你去查。” 裴渊身形微僵,片刻后神情缓和了几分。 那句‘本宫只信得过你’,奇异的抚平了他心里的酸涩和不甘。 他哑声回应道:“……臣遵命。” 待裴渊走后,谢云祁靠在池边,轻笑道:“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他指尖把玩着一缕湿发,“臣可是差点就……” “谢云祁。”楚青鸾打断他,眼神锐利,“你当真以为本宫看不出,你在故意激怒裴渊?” 她上前一步,站在池水边缘,蹲下身,突然伸手扣住谢云祁的下颌,眸若寒星,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堂堂谢相,这么容易就被人下毒?” 谢云祁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竟这么快就被她察觉了么? 呵! 女人有时候太聪明,也很麻烦呢。 他笑了笑,看上去十分的魅惑:“殿下果然慧眼如炬,那您打算怎么处置臣?” 楚青鸾冷笑一声,指尖用力:“再有下次,本宫不介意亲手喂你十倍的媚药,再赏你十个西域进贡的胡姬,让你好好体会什么叫‘乐不思蜀’!” 谢云祁脸上的笑容凝固,漆黑的眸子颤了颤。 楚青鸾却突然松手,任由他重新跌回水中。 谢云祁呛了口水,湿漉漉的睫毛下眸光却亮得惊人。 “殿下果真……好狠的心。” 楚青鸾却不再理会他,转身步出了水池。 席面上,依旧是一片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秦九歌见楚青鸾出来,主动朝她禀报道:“殿下,我查过了,是府上的一个侍女被人收买,不过,对方已经服毒自尽了。” 楚青鸾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众命妇或者贵女都在三三两两的交谈着,却不见了秦伽罗。 “大秦公主呢?” 秦九歌皱眉道:“说是身子不适,半刻钟前就已经离席了。殿下是怀疑这毒……” 楚青鸾没说话,但她直觉,这件事必定跟秦伽罗脱不了关系。 否则,为何秦伽罗会这么巧出现在厢房,还找到了水池这里。 若不是裴渊及时赶到,恐怕谢云祁今日就要被她给赖上。 想到此,楚青鸾的眼底逐渐汇聚着寒意。 正当她准备吩咐秦九歌继续调查时,却见一男子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就好。” 楚青鸾偏头一看,此人一身靛蓝色云纹锦袍,神色略显焦急。 他认得此人,是此前在琴会上大出风头的云家庶子,云砚。 楚青鸾微微颔首,“云公子,有事?” 齐彻正欲开口,目光却在触及她嘴唇的时候,猛地顿住—— 她的嘴角处,有一些轻微的红肿,不像是蚊虫叮咬,倒像是—— 被男人吻过! 霎时间,一股冲天的愤怒自心底陡然升腾而起,齐彻死死地攥紧袖子里的手,勉强维持着仪态。 该死! 到底是谁? 是谁吻了她? 谢云祁? 还是裴渊? 见他不说话,秦九歌突然开口:“喂,殿下很忙的,你要没什么事就赶紧退下。” 齐彻喉结滚动,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挤出一丝笑容:“是臣唐突了,方才我看到一个侍女行迹可疑,担心殿下安危,所以这才冒昧上前。 既然殿下无碍,臣这就告退。” 齐彻说完,还未等楚青鸾回复,就转身离开。 楚青鸾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凤眸微微有些疑惑。 这背影,为何感觉如此的熟悉? 第111章 那狗男人,真的死了? 见楚青鸾一直盯着齐彻的背影,秦九歌有些疑惑。 “怎么了?” 楚青鸾摇头,问:“本宫只是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秦九歌眯起眼睛,又朝着齐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还真是。 “像谁?齐彻那狗男人吗?” “殿下怕是多虑了,前阵子我听说,齐彻从公主府逃出去以后,在渡江时遭遇风浪,整艘船都沉了。” 秦九歌冷哼一声:“那狗男人尸骨无存,倒是便宜他了。” 楚青鸾微微一顿,收回目光:“可有让人打捞过,确定他已经死了?” “打捞了整整七日。”秦九歌抱着胳膊道:“打捞上来的尸体里,有三具身形相仿的,都被泡得面目全非,不过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你当年送出去的一块玉佩,想来就是齐彻无疑。” 楚青鸾沉默片刻。 听见齐彻的死讯,她内心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殿下可觉得不解气?”秦九歌问。 楚青鸾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一个死人罢了,不值得本宫浪费心神。” 殊不知,齐彻在转过一道回廊之后,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意,一双阴鸷的眼睛里满是扭曲的恨意。 他‘咚’的一拳捶在墙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后院所在的方向。 “谢云祁!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很快,楚青鸾也没在宴会上多待,过了片刻就打道回府。 却在出发的时候,又遇见了裴渊。并且执意要相送。 “殿下,关于谢相被人下药一事,臣有了新的发现。” 楚青鸾微微颔首,示意裴渊在前面开道,前去附近的茶楼一叙。 两人很快在醉仙楼的雅间落座。窗外已经出现暮色,映照在裴渊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沉郁。 “殿下,臣查到今日宴会送酒的侍女,曾私下和东宫的侍卫有过接触。” 楚青鸾喝茶的动作一顿:“东宫?” “是。”裴渊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纽扣,“这是在那侍女的房间找到的,东宫侍卫的服侍配饰。” “而且,那媚药来自北境,赵莽刚接管北境军,想来媚药是他提供的。” 楚青鸾指尖轻扣桌面,若有所思:“可太子为何要对谢云祁下手? 莫非,是与那大秦公主有关?” 裴渊神色微僵,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他已经审过秦伽罗,得知这件事是因秦伽罗的私心而起。 可这话他现在不能说,秦伽罗此番来大楚,是为接他回大秦,在他假死脱身之前,暂时不能透露这一切。 他知道,楚青鸾很聪明,往往只需要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查探到背后的一切。 裴渊不敢冒险。 “臣不敢妄断。” 楚青鸾在想着事情,暂时也没留意到裴渊的异常。 裴渊望着夕阳下楚青鸾沉静的侧脸,喉结滚动。 明日秋猎后,他便要假死回大秦,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殿下。” 他声音低沉,“猎场上凶险无比,记得不要单独行动,无论何时,都要留侍卫保护。” 楚青鸾抬眸,点了点头:“本宫会注意的。” 裴渊又道:“猎场西南角有片沼泽,表面看似与寻常草地无异,若遇见危险,可以往东北方向了望台撤退,那里的守卫是臣亲自安排的。” “还有,天气转凉,记得要侍女多带几件御寒的衣服。” 他说得很细致,仿佛要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交代清楚。 楚青鸾眉头微微蹙起:“裴将军今日怎么……” “臣只是担心,太子会在猎场设伏,还有三皇子……” 意识到即将失态,裴渊赶忙转移了话题,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神色。 “三皇子虽然母族不显,但据臣所知,他也并非像表面那般与世无争。” 楚青鸾凝视着他,总觉得今日的裴渊,话格外多。 那双眼中的情绪也太过复杂,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裴渊。”过了半晌,楚青鸾开口解释道:“今日在定国公府后花园的事……” “殿下。”听他要提起谢云祁,裴渊猛地起身,拱手道:“时辰不早了,臣恭送殿下回府。” 他承认,此刻的自己,像极了一个懦夫。 他害怕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对谢云祁,已经超出了君臣之谊的微妙情愫。 楚青鸾定定的看着他,他侧身立于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整个人仿佛融入一旁的阴影里。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在宫外查案遇到危险时,裴渊也是这样默默的站在屋子外,为她守夜。 “罢了。” 她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明日猎场,你也要多加小心。” 裴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楚青鸾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才缓缓起身。 秋风从窗棂吹进来,掀起他的衣摆,他伸手缓缓抚在剑柄上,那儿有一道陈年刻痕,是他第一次领兵时,亲手为他佩剑留下的痕迹。 如今这上面的刻痕已经发亮,是常年摩擦所致。 记得当时楚青鸾亲手将剑递到他手里,郑重地道:“此剑赠予你,愿君为社稷,守四方。” 如今剑仍在,誓言未改,只是明日之后,他就要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她了—— —— 与此同时,秦伽罗从宴会上离席后,直接去了皇宫,面见楚皇,并求得了一道旨意——那就是秋猎的时候,她也要参加。 楚皇看在两个相交的份上,还派了一队禁军跟随保护秦伽罗。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知夏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殿下,这大秦公主还真是贼心不死,此番舔着脸要参加咱们大楚的狩猎,怕是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楚青鸾微微沉吟,随即道:“无妨,让她去,让人盯紧她的动向。还有东宫那边。” 知夏皱眉:“殿下的意思是,这大秦公主已经私下与太子达成了合作,要在猎场上对付您?” 想到在定国公寿宴上发生的事,知夏很快想通了来龙去脉,一双杏眼顿时能喷出火来。 “公主,我这就去弄死她——” 第111章 那狗男人,真的死了? 见楚青鸾一直盯着齐彻的背影,秦九歌有些疑惑。 “怎么了?” 楚青鸾摇头,问:“本宫只是觉得,他的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秦九歌眯起眼睛,又朝着齐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还真是。 “像谁?齐彻那狗男人吗?” “殿下怕是多虑了,前阵子我听说,齐彻从公主府逃出去以后,在渡江时遭遇风浪,整艘船都沉了。” 秦九歌冷哼一声:“那狗男人尸骨无存,倒是便宜他了。” 楚青鸾微微一顿,收回目光:“可有让人打捞过,确定他已经死了?” “打捞了整整七日。”秦九歌抱着胳膊道:“打捞上来的尸体里,有三具身形相仿的,都被泡得面目全非,不过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你当年送出去的一块玉佩,想来就是齐彻无疑。” 楚青鸾沉默片刻。 听见齐彻的死讯,她内心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殿下可觉得不解气?”秦九歌问。 楚青鸾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一个死人罢了,不值得本宫浪费心神。” 殊不知,齐彻在转过一道回廊之后,立马收起脸上的笑意,一双阴鸷的眼睛里满是扭曲的恨意。 他‘咚’的一拳捶在墙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后院所在的方向。 “谢云祁!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很快,楚青鸾也没在宴会上多待,过了片刻就打道回府。 却在出发的时候,又遇见了裴渊。并且执意要相送。 “殿下,关于谢相被人下药一事,臣有了新的发现。” 楚青鸾微微颔首,示意裴渊在前面开道,前去附近的茶楼一叙。 两人很快在醉仙楼的雅间落座。窗外已经出现暮色,映照在裴渊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沉郁。 “殿下,臣查到今日宴会送酒的侍女,曾私下和东宫的侍卫有过接触。” 楚青鸾喝茶的动作一顿:“东宫?” “是。”裴渊从怀中取出一枚鎏金纽扣,“这是在那侍女的房间找到的,东宫侍卫的服侍配饰。” “而且,那媚药来自北境,赵莽刚接管北境军,想来媚药是他提供的。” 楚青鸾指尖轻扣桌面,若有所思:“可太子为何要对谢云祁下手? 莫非,是与那大秦公主有关?” 裴渊神色微僵,垂眸掩去眼底的复杂。 他已经审过秦伽罗,得知这件事是因秦伽罗的私心而起。 可这话他现在不能说,秦伽罗此番来大楚,是为接他回大秦,在他假死脱身之前,暂时不能透露这一切。 他知道,楚青鸾很聪明,往往只需要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查探到背后的一切。 裴渊不敢冒险。 “臣不敢妄断。” 楚青鸾在想着事情,暂时也没留意到裴渊的异常。 裴渊望着夕阳下楚青鸾沉静的侧脸,喉结滚动。 明日秋猎后,他便要假死回大秦,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殿下。” 他声音低沉,“猎场上凶险无比,记得不要单独行动,无论何时,都要留侍卫保护。” 楚青鸾抬眸,点了点头:“本宫会注意的。” 裴渊又道:“猎场西南角有片沼泽,表面看似与寻常草地无异,若遇见危险,可以往东北方向了望台撤退,那里的守卫是臣亲自安排的。” “还有,天气转凉,记得要侍女多带几件御寒的衣服。” 他说得很细致,仿佛要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交代清楚。 楚青鸾眉头微微蹙起:“裴将军今日怎么……” “臣只是担心,太子会在猎场设伏,还有三皇子……” 意识到即将失态,裴渊赶忙转移了话题,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神色。 “三皇子虽然母族不显,但据臣所知,他也并非像表面那般与世无争。” 楚青鸾凝视着他,总觉得今日的裴渊,话格外多。 那双眼中的情绪也太过复杂,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裴渊。”过了半晌,楚青鸾开口解释道:“今日在定国公府后花园的事……” “殿下。”听他要提起谢云祁,裴渊猛地起身,拱手道:“时辰不早了,臣恭送殿下回府。” 他承认,此刻的自己,像极了一个懦夫。 他害怕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她对谢云祁,已经超出了君臣之谊的微妙情愫。 楚青鸾定定的看着他,他侧身立于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整个人仿佛融入一旁的阴影里。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在宫外查案遇到危险时,裴渊也是这样默默的站在屋子外,为她守夜。 “罢了。” 她没再继续那个话题,“明日猎场,你也要多加小心。” 裴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楚青鸾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才缓缓起身。 秋风从窗棂吹进来,掀起他的衣摆,他伸手缓缓抚在剑柄上,那儿有一道陈年刻痕,是他第一次领兵时,亲手为他佩剑留下的痕迹。 如今这上面的刻痕已经发亮,是常年摩擦所致。 记得当时楚青鸾亲手将剑递到他手里,郑重地道:“此剑赠予你,愿君为社稷,守四方。” 如今剑仍在,誓言未改,只是明日之后,他就要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她了—— —— 与此同时,秦伽罗从宴会上离席后,直接去了皇宫,面见楚皇,并求得了一道旨意——那就是秋猎的时候,她也要参加。 楚皇看在两个相交的份上,还派了一队禁军跟随保护秦伽罗。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知夏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殿下,这大秦公主还真是贼心不死,此番舔着脸要参加咱们大楚的狩猎,怕是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楚青鸾微微沉吟,随即道:“无妨,让她去,让人盯紧她的动向。还有东宫那边。” 知夏皱眉:“殿下的意思是,这大秦公主已经私下与太子达成了合作,要在猎场上对付您?” 想到在定国公寿宴上发生的事,知夏很快想通了来龙去脉,一双杏眼顿时能喷出火来。 “公主,我这就去弄死她——” 第112章 挑拨,借刀杀人! 楚青鸾见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头。 “冷静些,她好歹是大秦的公主,若真的死在大秦,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我就是气不过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全天下都该围着她转似的。公主放心,到时候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就是,绝对牵连不到公主府。” 楚青鸾嘴角狂抽,“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义阳郡主,也是皇家人。” 知夏一愣,颇有几分懊恼。 “早知道,就不该当这什么郡主了,行事都还要碍手碍脚,” “若我回了顾家,岂不是就能牵连到顾霆远了?” 知夏摸着下巴,似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楚青鸾忍不住扶额叹气:“你呀,怎么还是这般冲动。” 她伸手轻点知夏的额头:“就算你回了顾家,你以为顾霆远会放任你去胡闹?” “那可说不准,他若拦我,我就连他一起收拾!” 楚青鸾被逗笑了,摇头道:“罢了,你这脾气,本宫说不过你,不过眼下局势复杂,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 翌日,便是大楚国三年一度的秋猎。 从高祖皇帝时候起,大楚皇室就延续了这一传统。 秋猎不仅是彰显皇室尚武精神的盛事,更是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的舞台。猎场设在京郊的皇家围场,方圆数百里,林深兽猛,唯有真正有实力的勇士才能拔得头筹。 按照祖制,秋猎的前三甲可以向皇帝请旨,或求封赏,或求恩典。因此,皇室子弟,世家贵族无不摩拳擦掌,暗中较劲。 表面上,众人策马弯弓,比拼骑射,暗地里,却是拉拢盟友,打压对手,甚至不乏使绊子,下黑手等手段。 楚青鸾一早便换上了猎装,鲜红的猎装衬得她身姿挺拔,腰间悬着一柄银鞘短刀,英气逼人。 刚进入猎场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大秦公主秦伽罗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她也是一身绯红的骑装,明艳又张扬,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不经意的扫过楚青鸾这边。 知夏冷哼一声,“瞧瞧她那样子,怕是又要作妖。” 楚青鸾神色不变,只淡淡的道:“走,该入场了。” 然而刚走不远,就又看见一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马车朝着这边驶来。 离得近了,只见车帘微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挑起车帘,随即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容——正是三皇子楚泓! 他身姿颀长,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墨玉带,衬得整个人十分的清贵出尘,犹如一块打磨的璞玉。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眉间的那一点朱砂痣,如血般殷红,衬着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更添几分妖异之感。 楚泓率先下了马车,唇角含笑,朝楚青鸾微微颔首;“皇姐,许久不见。” 楚青鸾眸光微动,回了一礼:“三皇弟何时回的京?竟无人知晓。” 楚泓轻笑,嗓音温润如玉:“前日刚回,本不欲声张,只是今日秋猎盛事,不敢缺席。” 他顿了顿,目光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秦伽罗,又压低了声音道:“皇姐今日可要当心些,太子皇兄……似乎对此次秋猎格外上心。” 楚青鸾挑眉:“哦?三皇弟这是何意?” 楚泓笑意更深了几分,“不过是念及姐弟之情,提醒一二。” 说完,他微微拱手,“猎场凶险,皇姐保重。” 待楚泓转身离去,知夏皱眉道:“公主,三皇子这是……在向咱们示好?” 楚青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眸色深沉:“他离京多年,如今突然回来,又这般‘好心’提醒,只怕所图非小。” 当年姜嫔因犯错,三皇子被牵连,贬至幽州,这些年来,他对外一直经营的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 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知夏撇嘴:“装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谁知道肚子里藏了什么坏水!” 楚青鸾收回目光,淡淡的道:“走,静观其变。” 猎场很大,在最中间的位置建造了一处高台,楚皇还没来,猎场外围已是一片肃穆。 禁军列阵,锦旗猎猎,王公贵族们皆静候圣驾到来。 楚青鸾正在整理箭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皇妹。” 她回头一看,见太子楚琅负手而立,身着玄色绣金的猎装,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太子皇兄。”楚青鸾微微颔首。 楚琅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靠近,才低声道:“今日猎场不比寻常,猛兽虽凶,但人心更险,皇妹骑射虽佳,但也需谨慎才是。” 楚青鸾眼睛眯了眯:“皇兄此言何意?” 她不认为楚琅会这么好心,专程过来只为了提醒自己要小心。 楚琅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三弟离京多年,如今却突然回京,又偏偏选在秋猎之时,你当真以为他只是来凑个热闹?” 楚琅顿了顿,又道:“他母妃当年因何被贬,你我皆心知肚明,如今他回来,怕也是冲着那个位置来的。” 楚青鸾不动声色,“三皇兄一向淡泊,未必有此野心。” 楚琅冷笑道:“淡泊?” “他若真无野心,为何一回来就暗中联络旧部?”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楚青鸾一眼,“皇妹聪慧,应当明白,有些人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却藏着刀子。”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楚琅立刻收敛神色,拍了拍楚青鸾的肩膀,语气恢复如常:“总之,皇妹万事小心。” 待楚琅走后,知夏再次凑了过来,疑惑不解。 “公主,太子这是……在挑拨你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这两兄弟,还真是有意思。 各自在背后言语挑拨,真当公主没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吗? 楚青鸾望着楚琅离开的背影,眸色幽深。 “或许是真提醒,也或许是……借刀杀人。” 她垂眸,轻抚着手中的弓箭,冷笑道:“不过,猎场之上,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第112章 挑拨,借刀杀人! 楚青鸾见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头。 “冷静些,她好歹是大秦的公主,若真的死在大秦,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我就是气不过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全天下都该围着她转似的。公主放心,到时候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就是,绝对牵连不到公主府。” 楚青鸾嘴角狂抽,“可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义阳郡主,也是皇家人。” 知夏一愣,颇有几分懊恼。 “早知道,就不该当这什么郡主了,行事都还要碍手碍脚,” “若我回了顾家,岂不是就能牵连到顾霆远了?” 知夏摸着下巴,似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楚青鸾忍不住扶额叹气:“你呀,怎么还是这般冲动。” 她伸手轻点知夏的额头:“就算你回了顾家,你以为顾霆远会放任你去胡闹?” “那可说不准,他若拦我,我就连他一起收拾!” 楚青鸾被逗笑了,摇头道:“罢了,你这脾气,本宫说不过你,不过眼下局势复杂,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 翌日,便是大楚国三年一度的秋猎。 从高祖皇帝时候起,大楚皇室就延续了这一传统。 秋猎不仅是彰显皇室尚武精神的盛事,更是各方势力暗中较量的舞台。猎场设在京郊的皇家围场,方圆数百里,林深兽猛,唯有真正有实力的勇士才能拔得头筹。 按照祖制,秋猎的前三甲可以向皇帝请旨,或求封赏,或求恩典。因此,皇室子弟,世家贵族无不摩拳擦掌,暗中较劲。 表面上,众人策马弯弓,比拼骑射,暗地里,却是拉拢盟友,打压对手,甚至不乏使绊子,下黑手等手段。 楚青鸾一早便换上了猎装,鲜红的猎装衬得她身姿挺拔,腰间悬着一柄银鞘短刀,英气逼人。 刚进入猎场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大秦公主秦伽罗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她也是一身绯红的骑装,明艳又张扬,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不经意的扫过楚青鸾这边。 知夏冷哼一声,“瞧瞧她那样子,怕是又要作妖。” 楚青鸾神色不变,只淡淡的道:“走,该入场了。” 然而刚走不远,就又看见一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马车朝着这边驶来。 离得近了,只见车帘微动,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挑起车帘,随即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容——正是三皇子楚泓! 他身姿颀长,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墨玉带,衬得整个人十分的清贵出尘,犹如一块打磨的璞玉。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眉间的那一点朱砂痣,如血般殷红,衬着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更添几分妖异之感。 楚泓率先下了马车,唇角含笑,朝楚青鸾微微颔首;“皇姐,许久不见。” 楚青鸾眸光微动,回了一礼:“三皇弟何时回的京?竟无人知晓。” 楚泓轻笑,嗓音温润如玉:“前日刚回,本不欲声张,只是今日秋猎盛事,不敢缺席。” 他顿了顿,目光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秦伽罗,又压低了声音道:“皇姐今日可要当心些,太子皇兄……似乎对此次秋猎格外上心。” 楚青鸾挑眉:“哦?三皇弟这是何意?” 楚泓笑意更深了几分,“不过是念及姐弟之情,提醒一二。” 说完,他微微拱手,“猎场凶险,皇姐保重。” 待楚泓转身离去,知夏皱眉道:“公主,三皇子这是……在向咱们示好?” 楚青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眸色深沉:“他离京多年,如今突然回来,又这般‘好心’提醒,只怕所图非小。” 当年姜嫔因犯错,三皇子被牵连,贬至幽州,这些年来,他对外一直经营的是与世无争,淡泊名利。 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知夏撇嘴:“装的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谁知道肚子里藏了什么坏水!” 楚青鸾收回目光,淡淡的道:“走,静观其变。” 猎场很大,在最中间的位置建造了一处高台,楚皇还没来,猎场外围已是一片肃穆。 禁军列阵,锦旗猎猎,王公贵族们皆静候圣驾到来。 楚青鸾正在整理箭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皇妹。” 她回头一看,见太子楚琅负手而立,身着玄色绣金的猎装,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 “太子皇兄。”楚青鸾微微颔首。 楚琅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靠近,才低声道:“今日猎场不比寻常,猛兽虽凶,但人心更险,皇妹骑射虽佳,但也需谨慎才是。” 楚青鸾眼睛眯了眯:“皇兄此言何意?” 她不认为楚琅会这么好心,专程过来只为了提醒自己要小心。 楚琅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三弟离京多年,如今却突然回京,又偏偏选在秋猎之时,你当真以为他只是来凑个热闹?” 楚琅顿了顿,又道:“他母妃当年因何被贬,你我皆心知肚明,如今他回来,怕也是冲着那个位置来的。” 楚青鸾不动声色,“三皇兄一向淡泊,未必有此野心。” 楚琅冷笑道:“淡泊?” “他若真无野心,为何一回来就暗中联络旧部?”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楚青鸾一眼,“皇妹聪慧,应当明白,有些人表面温润如玉,内里,却藏着刀子。”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楚琅立刻收敛神色,拍了拍楚青鸾的肩膀,语气恢复如常:“总之,皇妹万事小心。” 待楚琅走后,知夏再次凑了过来,疑惑不解。 “公主,太子这是……在挑拨你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这两兄弟,还真是有意思。 各自在背后言语挑拨,真当公主没有自己的分辨能力吗? 楚青鸾望着楚琅离开的背影,眸色幽深。 “或许是真提醒,也或许是……借刀杀人。” 她垂眸,轻抚着手中的弓箭,冷笑道:“不过,猎场之上,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第113章 区区女流也敢来猎场逞能? 随着禁军列阵,号角长鸣,全场肃然。 楚皇身着一身明黄的龙袍,腰间佩戴天子剑,在众臣的簇拥下登上高台。 他虽年过五旬,但眉眼间仍透着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缓缓抬手。 “众卿平身。” 众人齐齐谢恩,起身静立。 楚皇的目光掠过太子和三皇子,在楚青鸾身上略作停留,又看向刚回京的楚泓,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秋猎之制,乃我大楚立国的根本,先祖马上得天下,子孙不可忘武备。今日围猎,既考教骑射,亦磨炼尔等心智。”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猎场如战场,胜败虽各凭本事,但朕希望你们记住一点——弓马之争,不可失了大楚皇族的体统。”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显然在敲打某些蠢蠢欲动之人。 太子楚琅神色恭敬,三皇子垂眸含笑,而大秦这边的秦伽罗则勾起一抹冷笑来。 不远处,裴渊站在武将一方的队列,目光时不时穿透人群,看向楚青鸾。 而谢云祁则位列文官之首的位置,紧挨着楚琅,漆黑的瞳孔里也一片深邃。 楚皇收回目光,抬手一挥,宣布道:“老规矩,猎得白鹿者,可以向朕请一道恩旨,若无人猎得,则以猎物多寡定胜负。” “下面朕宣布,秋猎——开始!” 这时,远处三声鼓擂响彻云霄。 “咚——咚——咚——” 早已蓄势待发的骏马嘶鸣着冲入林海,扬起漫天烟尘。 楚青鸾一夹马腹,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对一旁的知夏道:“白鹿罕见,怕是有人要‘刻意安排’了,咱们往东走,避开主猎区。” 知夏会意,正准备策马跟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皇姐怎地单独行动?不如让我同行护持?” 是三皇子楚泓,不知何时他已经策马靠近,眉间的朱砂殷红如血。 楚青鸾头也不回,声音清冷疏离:“三弟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习惯了独来独往。” 说完她一扬马鞭,带着知夏和一队侍卫径直朝着密林疾驰而去。 楚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逐渐转冷,低声道:“真是……不识好歹呢。” 密林深处,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洒在地上。 楚青鸾和知夏放慢马速,警惕的环视四周。 突然,她听见前方传来一阵争执。 “区区女流也敢来猎场逞能?”一道傲慢的声音响起,很是不屑:“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跑来这凶险之地,也不怕丢了性命!” 紧接着,便听见秦九歌清脆的声音带着怒意:“赵白宇,你算什么东西?” “本姑娘的箭术,怕是你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楚青鸾见状,和知夏对视一眼,悄悄靠近。 只见林中的空地上,身着白色猎装的秦九歌正与一队人马对峙。为首的赵白宇满脸轻蔑,他身后的一众世家纨绔们则发出阵阵哄笑。 “秦小姐,在下只是好心提醒。”赵白宇阴阳怪气的说,“这猎场野兽出没,万一伤了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可就不好了……” “闭嘴!”秦九歌目光一凛,正要反唇相讥,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匆匆下马,拱手道:“西北方向发现白鹿踪迹!” 赵白宇眼前一亮,立即调转马头,也顾不得跟秦九歌贫嘴了。 “走!若是能猎得白鹿,本公子就请旨,要迎娶秦姑娘哈哈哈哈……” 秦九歌气得跺脚,当即就要上马拦住赵白宇一行人,却在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楚青鸾。 “公主?” 楚青鸾无奈现身,淡淡的道:“现在追上去,恐会中了他们的计。” 秦九歌却皱眉:“我不管!赵白宇那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羞辱本小姐,今日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秦九歌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她一把拽过缰绳,调转马头,动作利落干净,朝着楚青鸾抱拳一礼: “殿下的好意九歌心领了,但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说罢,秦九歌双腿一夹马腹,眨眼间便追着赵白宇等人疾驰而去。 知夏看着秦九歌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九歌小姐的性子也太着急了。” 楚青鸾眸光微沉,望着秦九歌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鹿现世,赵白宇挑衅,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她转头吩咐知夏:“知夏,你暗中跟上去,务必要保证九歌的安全。” 知夏一愣:“那公主您……” “本宫随后就到。”楚青了从怀中取出一枚银哨递给知夏:“若有异状,立即示警。” 知夏接过银哨,郑重的点头:“公主放心。” 紧接着,便见知夏也一挥马鞭,朝着秦九歌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楚青鸾也没再耽误,沿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她记得裴渊曾说过,西北方向,有他安排的人,应该是安全的。 楚青鸾在林中策马疾驰,林间光影斑驳,马蹄踏碎了一地的枯枝和落叶。 行至半途的时候,忽然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踉跄着从树丛中扑出来,倒在楚青鸾的马前。 “公……公主……” 那侍卫穿着统一的禁军服饰,已然气若游丝,胸前一道狞狰的伤口还在潺潺冒着鲜血。 “谢……谢大人遇刺,在……断崖那边……” 楚青鸾心头一紧,立即勒住缰绳:“怎么回事?” “有……有埋伏……”侍卫话还没说完,就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息。 一名护卫连忙下马,查探那人的鼻息,最后手一缩,颤声道: “死……死了……” 楚青鸾眸光骤冷,当即调转方向,朝着断崖那边疾驰而去。 谢云祁为了支持朝廷新政,不惜拿自己的家族开刀,谢家百年望族,世代簪缨,在朝中根基深厚。可谢云祁偏偏站在了她这边,以雷霆手段打压世家特权,甚至最近还亲自上书弹劾了几位叔伯的贪腐渎职之罪。 在朝堂上,有太多的眼睛盯着他,众多世家恨不得将他处置而后快。若真有人趁着秋猎对他动手,那谢云祁则危矣—— “驾——” 楚青鸾一甩马鞭,眼底寒芒毕露。 她早该想到的。 然而就在她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时,座下的骏马突然惊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只见地面的枯叶下,竟暗藏着一根绊马索—— 第113章 区区女流也敢来猎场逞能? 随着禁军列阵,号角长鸣,全场肃然。 楚皇身着一身明黄的龙袍,腰间佩戴天子剑,在众臣的簇拥下登上高台。 他虽年过五旬,但眉眼间仍透着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缓缓抬手。 “众卿平身。” 众人齐齐谢恩,起身静立。 楚皇的目光掠过太子和三皇子,在楚青鸾身上略作停留,又看向刚回京的楚泓,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秋猎之制,乃我大楚立国的根本,先祖马上得天下,子孙不可忘武备。今日围猎,既考教骑射,亦磨炼尔等心智。”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猎场如战场,胜败虽各凭本事,但朕希望你们记住一点——弓马之争,不可失了大楚皇族的体统。”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显然在敲打某些蠢蠢欲动之人。 太子楚琅神色恭敬,三皇子垂眸含笑,而大秦这边的秦伽罗则勾起一抹冷笑来。 不远处,裴渊站在武将一方的队列,目光时不时穿透人群,看向楚青鸾。 而谢云祁则位列文官之首的位置,紧挨着楚琅,漆黑的瞳孔里也一片深邃。 楚皇收回目光,抬手一挥,宣布道:“老规矩,猎得白鹿者,可以向朕请一道恩旨,若无人猎得,则以猎物多寡定胜负。” “下面朕宣布,秋猎——开始!” 这时,远处三声鼓擂响彻云霄。 “咚——咚——咚——” 早已蓄势待发的骏马嘶鸣着冲入林海,扬起漫天烟尘。 楚青鸾一夹马腹,红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对一旁的知夏道:“白鹿罕见,怕是有人要‘刻意安排’了,咱们往东走,避开主猎区。” 知夏会意,正准备策马跟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皇姐怎地单独行动?不如让我同行护持?” 是三皇子楚泓,不知何时他已经策马靠近,眉间的朱砂殷红如血。 楚青鸾头也不回,声音清冷疏离:“三弟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本宫习惯了独来独往。” 说完她一扬马鞭,带着知夏和一队侍卫径直朝着密林疾驰而去。 楚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边的笑意逐渐转冷,低声道:“真是……不识好歹呢。” 密林深处,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洒在地上。 楚青鸾和知夏放慢马速,警惕的环视四周。 突然,她听见前方传来一阵争执。 “区区女流也敢来猎场逞能?”一道傲慢的声音响起,很是不屑:“女子就应该在家中相夫教子,跑来这凶险之地,也不怕丢了性命!” 紧接着,便听见秦九歌清脆的声音带着怒意:“赵白宇,你算什么东西?” “本姑娘的箭术,怕是你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楚青鸾见状,和知夏对视一眼,悄悄靠近。 只见林中的空地上,身着白色猎装的秦九歌正与一队人马对峙。为首的赵白宇满脸轻蔑,他身后的一众世家纨绔们则发出阵阵哄笑。 “秦小姐,在下只是好心提醒。”赵白宇阴阳怪气的说,“这猎场野兽出没,万一伤了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可就不好了……” “闭嘴!”秦九歌目光一凛,正要反唇相讥,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匆匆下马,拱手道:“西北方向发现白鹿踪迹!” 赵白宇眼前一亮,立即调转马头,也顾不得跟秦九歌贫嘴了。 “走!若是能猎得白鹿,本公子就请旨,要迎娶秦姑娘哈哈哈哈……” 秦九歌气得跺脚,当即就要上马拦住赵白宇一行人,却在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楚青鸾。 “公主?” 楚青鸾无奈现身,淡淡的道:“现在追上去,恐会中了他们的计。” 秦九歌却皱眉:“我不管!赵白宇那个混账东西,竟敢如此羞辱本小姐,今日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秦九歌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她一把拽过缰绳,调转马头,动作利落干净,朝着楚青鸾抱拳一礼: “殿下的好意九歌心领了,但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说罢,秦九歌双腿一夹马腹,眨眼间便追着赵白宇等人疾驰而去。 知夏看着秦九歌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九歌小姐的性子也太着急了。” 楚青鸾眸光微沉,望着秦九歌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鹿现世,赵白宇挑衅,时机未免太过巧合。 她转头吩咐知夏:“知夏,你暗中跟上去,务必要保证九歌的安全。” 知夏一愣:“那公主您……” “本宫随后就到。”楚青了从怀中取出一枚银哨递给知夏:“若有异状,立即示警。” 知夏接过银哨,郑重的点头:“公主放心。” 紧接着,便见知夏也一挥马鞭,朝着秦九歌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楚青鸾也没再耽误,沿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她记得裴渊曾说过,西北方向,有他安排的人,应该是安全的。 楚青鸾在林中策马疾驰,林间光影斑驳,马蹄踏碎了一地的枯枝和落叶。 行至半途的时候,忽然一名浑身是血的侍卫踉跄着从树丛中扑出来,倒在楚青鸾的马前。 “公……公主……” 那侍卫穿着统一的禁军服饰,已然气若游丝,胸前一道狞狰的伤口还在潺潺冒着鲜血。 “谢……谢大人遇刺,在……断崖那边……” 楚青鸾心头一紧,立即勒住缰绳:“怎么回事?” “有……有埋伏……”侍卫话还没说完,就脑袋一歪,彻底断了气息。 一名护卫连忙下马,查探那人的鼻息,最后手一缩,颤声道: “死……死了……” 楚青鸾眸光骤冷,当即调转方向,朝着断崖那边疾驰而去。 谢云祁为了支持朝廷新政,不惜拿自己的家族开刀,谢家百年望族,世代簪缨,在朝中根基深厚。可谢云祁偏偏站在了她这边,以雷霆手段打压世家特权,甚至最近还亲自上书弹劾了几位叔伯的贪腐渎职之罪。 在朝堂上,有太多的眼睛盯着他,众多世家恨不得将他处置而后快。若真有人趁着秋猎对他动手,那谢云祁则危矣—— “驾——” 楚青鸾一甩马鞭,眼底寒芒毕露。 她早该想到的。 然而就在她行至一处狭窄的山道时,座下的骏马突然惊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只见地面的枯叶下,竟暗藏着一根绊马索—— 第114章 殿下!臣来迟了! 电光火石之间,楚青鸾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鸽子翻身,堪堪避开了地上突然刺出的尖锐木桩,同时,落地的时候衣袖中射出几枚暗器,暗处顿时传来几声闷哼声。 “嘶——” 可就在这时候,她的爱马前腿却被木刺刺伤,痛苦的跪倒在地上。 不及楚青鸾担忧,这时,林中又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听上去,竟像是某种大型野兽。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打起十二分精神。 紧接着,就看见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正朝着这边奔过来,黑熊大概有一座房子那么高,双目赤红,口吐白沫,像是发狂一般的朝着楚青鸾一行人扑过来—— “吼!吼吼!”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几个侍卫匆忙拔出长剑,挡在楚青鸾面前。 可还不到一招,两名禁军就被那黑熊给活生生的撕碎,鲜血和内脏都流了一地。 楚青鸾瞳孔骤缩,迅速抽开腰间的软剑应对,剑光如练,招招致命。 可那黑熊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明明身上还有伤口,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朝着楚青鸾一行人扑过来。 很快,身后的侍卫被黑熊拍的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那黑熊瞅准时机,右掌朝着楚青鸾拍过来时,楚青鸾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划过熊腹。 谁知那畜生竟似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更加狂暴,一掌拍碎身旁的巨石,碎石飞溅时,在楚青鸾左臂划出一道血痕。 “果然用了药……”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黑熊已经调整姿势,再次发动攻击。 “公主小心!”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知夏带着一队暗卫突然现身,从密林中杀出来。 同时,知夏手中的长剑直刺黑熊的咽喉。 “公主快走,我来断后!” 楚青鸾没有犹豫,当即上了一匹枣红马,转身便朝着断崖方向疾奔。 身后传来黑熊痛苦的嘶吼,以及刀剑碰撞的声音,她左臂的血迹也在风中飘散,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她一路策马疾驰,终于,到了断崖附近,可四周却安静的有些诡异。 就在楚青鸾刚踏上一块突出的岩石,身后却突然传来破空声—— “嗖!” 三支淬毒的箭矢从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楚青鸾旋身避开了两支,第三支却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线血痕。 “嘶!” 她感觉胳膊僵了那么一瞬,正准备撤退的时候,却见八个黑衣蒙面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个个都面沉如铁,皮肤还泛着不正常的冷白。 那是常年不见阳光所致,也就是说,眼前这八人,都是死士。 紧接着,八人成扇形,缓缓朝着楚青鸾逼近,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准。 楚青鸾一边审视着敌人,一边后退,伤口处又痒又痛,可此时却顾不了这么多。 终于,她退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前面是八个死士,几乎是无死角的朝她逼近,后面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从上面看下去,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以及深处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 楚青鸾一颗心陡然一沉。 难不成,今日要交代在这断崖么? 她稳住身形,目光冰冷地扫过眼前八名死士,沉声道:“你们究竟受何人指使?” 为首的死士面无表情,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等公主殿下到了阎罗殿,自然会知道。” 说着,八人骤然暴起,手中的短刀寒光闪烁,直逼楚青鸾周身要害。 这些死士,分明是存了杀心。 楚青鸾不再迟疑,当即举剑抵挡,一时间,剑锋与刀刃相撞,火花四溅。 然对方攻势凌厉,配合默契,几乎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再加上她左臂伤口隐隐作痛,毒素似乎已经开始蔓延,动作也逐渐慢下来。 最终,楚青鸾被逼的连连后退,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悬崖。 可最终,她也只解决了三名刺客,还剩下五人。正缓缓朝她逼近。 楚青鸾眸色一紧,以剑撑地,正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来,瞬间斩断了两名死士的刀刃! 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急速掠至,长剑横扫,逼退了其余三人! “殿下!臣来迟了!” 裴渊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他知道这次狩猎会不太平,所以一直让人留意楚青鸾的行踪,可没想到对方会放出下药的猛兽,让楚青鸾落单,还被骗来这悬崖边。 “殿下,您怎么样?” 裴渊担忧的目光落在楚青鸾身上,看到了她左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渗血,身上其它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她这么狼狈了。 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她。 一股内疚和自责的情绪瞬间将裴渊笼罩,眉眼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楚青鸾心头一松,很快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裴渊,他们的箭上有毒,要小心。”她叮嘱道。 裴渊微微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无妨。” 下一瞬,死士们再次集结,扑杀而来。 裴渊剑势如虹,每一剑都精准狠辣,逼得敌人连连后退。 楚青鸾亦毫不迟疑,站起来与他背靠背,共同应敌,二人配合默契,剑光交织成网,竟一时间将那五名死士逼得无法近身! 这一幕,像极了十年前,两人被谢贵妃安排的死士截杀的时候。 也是两人在雪地里孤军奋战,不畏生死,险象环生。 两人同时回头,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很快,剑气横扫,二人对五人,在悬崖边开启了殊死之战, 然而,死士终究是死士——他们不畏生死,即便受伤也毫无退意,反而攻势愈发的疯狂! “铛!” 终于,裴渊一剑震开一名刺向楚青鸾刺客的刀剑,反手又斩断另一人的手腕。 然就在他回身的瞬间,一名死士竟不顾生死,直接扑向裴渊的后背! “裴渊!” 楚青鸾瞳孔一缩,忙挥剑斩向那人,却终究慢了一步—— 第114章 殿下!臣来迟了! 电光火石之间,楚青鸾纵身一跃,在空中一个鸽子翻身,堪堪避开了地上突然刺出的尖锐木桩,同时,落地的时候衣袖中射出几枚暗器,暗处顿时传来几声闷哼声。 “嘶——” 可就在这时候,她的爱马前腿却被木刺刺伤,痛苦的跪倒在地上。 不及楚青鸾担忧,这时,林中又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听上去,竟像是某种大型野兽。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打起十二分精神。 紧接着,就看见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熊正朝着这边奔过来,黑熊大概有一座房子那么高,双目赤红,口吐白沫,像是发狂一般的朝着楚青鸾一行人扑过来—— “吼!吼吼!” 在场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几个侍卫匆忙拔出长剑,挡在楚青鸾面前。 可还不到一招,两名禁军就被那黑熊给活生生的撕碎,鲜血和内脏都流了一地。 楚青鸾瞳孔骤缩,迅速抽开腰间的软剑应对,剑光如练,招招致命。 可那黑熊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明明身上还有伤口,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朝着楚青鸾一行人扑过来。 很快,身后的侍卫被黑熊拍的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那黑熊瞅准时机,右掌朝着楚青鸾拍过来时,楚青鸾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划过熊腹。 谁知那畜生竟似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更加狂暴,一掌拍碎身旁的巨石,碎石飞溅时,在楚青鸾左臂划出一道血痕。 “果然用了药……”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黑熊已经调整姿势,再次发动攻击。 “公主小心!”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知夏带着一队暗卫突然现身,从密林中杀出来。 同时,知夏手中的长剑直刺黑熊的咽喉。 “公主快走,我来断后!” 楚青鸾没有犹豫,当即上了一匹枣红马,转身便朝着断崖方向疾奔。 身后传来黑熊痛苦的嘶吼,以及刀剑碰撞的声音,她左臂的血迹也在风中飘散,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她一路策马疾驰,终于,到了断崖附近,可四周却安静的有些诡异。 就在楚青鸾刚踏上一块突出的岩石,身后却突然传来破空声—— “嗖!” 三支淬毒的箭矢从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楚青鸾旋身避开了两支,第三支却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线血痕。 “嘶!” 她感觉胳膊僵了那么一瞬,正准备撤退的时候,却见八个黑衣蒙面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个个都面沉如铁,皮肤还泛着不正常的冷白。 那是常年不见阳光所致,也就是说,眼前这八人,都是死士。 紧接着,八人成扇形,缓缓朝着楚青鸾逼近,每一步都像是丈量过一般精准。 楚青鸾一边审视着敌人,一边后退,伤口处又痒又痛,可此时却顾不了这么多。 终于,她退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前面是八个死士,几乎是无死角的朝她逼近,后面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从上面看下去,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以及深处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 楚青鸾一颗心陡然一沉。 难不成,今日要交代在这断崖么? 她稳住身形,目光冰冷地扫过眼前八名死士,沉声道:“你们究竟受何人指使?” 为首的死士面无表情,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等公主殿下到了阎罗殿,自然会知道。” 说着,八人骤然暴起,手中的短刀寒光闪烁,直逼楚青鸾周身要害。 这些死士,分明是存了杀心。 楚青鸾不再迟疑,当即举剑抵挡,一时间,剑锋与刀刃相撞,火花四溅。 然对方攻势凌厉,配合默契,几乎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再加上她左臂伤口隐隐作痛,毒素似乎已经开始蔓延,动作也逐渐慢下来。 最终,楚青鸾被逼的连连后退,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悬崖。 可最终,她也只解决了三名刺客,还剩下五人。正缓缓朝她逼近。 楚青鸾眸色一紧,以剑撑地,正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来,瞬间斩断了两名死士的刀刃! 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急速掠至,长剑横扫,逼退了其余三人! “殿下!臣来迟了!” 裴渊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他知道这次狩猎会不太平,所以一直让人留意楚青鸾的行踪,可没想到对方会放出下药的猛兽,让楚青鸾落单,还被骗来这悬崖边。 “殿下,您怎么样?” 裴渊担忧的目光落在楚青鸾身上,看到了她左胳膊上的伤口,正在渗血,身上其它地方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痕。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她这么狼狈了。 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她。 一股内疚和自责的情绪瞬间将裴渊笼罩,眉眼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楚青鸾心头一松,很快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裴渊,他们的箭上有毒,要小心。”她叮嘱道。 裴渊微微点头,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无妨。” 下一瞬,死士们再次集结,扑杀而来。 裴渊剑势如虹,每一剑都精准狠辣,逼得敌人连连后退。 楚青鸾亦毫不迟疑,站起来与他背靠背,共同应敌,二人配合默契,剑光交织成网,竟一时间将那五名死士逼得无法近身! 这一幕,像极了十年前,两人被谢贵妃安排的死士截杀的时候。 也是两人在雪地里孤军奋战,不畏生死,险象环生。 两人同时回头,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很快,剑气横扫,二人对五人,在悬崖边开启了殊死之战, 然而,死士终究是死士——他们不畏生死,即便受伤也毫无退意,反而攻势愈发的疯狂! “铛!” 终于,裴渊一剑震开一名刺向楚青鸾刺客的刀剑,反手又斩断另一人的手腕。 然就在他回身的瞬间,一名死士竟不顾生死,直接扑向裴渊的后背! “裴渊!” 楚青鸾瞳孔一缩,忙挥剑斩向那人,却终究慢了一步—— 第115章 裴渊之‘死\\\’! “噗!”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崖边肃杀的风里被无限放大。 楚青鸾瞳孔倏地放大,眼前的画面仿佛凝固住,像是电影进行了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无比的清晰,无比的……令人心痛的一幕。 裴渊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仍稳稳站立,反手一剑贯穿那偷袭者的咽喉! “裴渊——” 楚青鸾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气音。指尖发麻,心脏发紧,像是被一双大手给狠狠攥住,令她呼吸不畅。 她看到鲜血顺着裴渊的后背滴落,染红了他脚下的泥土。 然裴渊只是以剑撑地,冷冷一笑,嗓音低沉:“殿下,臣无碍。” 楚青鸾心头一颤,却来不及多言,因为剩余的死士已经再次逼近。 “不能再拖了!” 她眸光一厉,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暗器,直取三名死士的咽喉! 裴渊亦同时出手,剑锋如电,瞬间斩落两人的头颅。 然! 就在两人准备松口气的时候,最后一名死士,却在临死前猛地按下了腰间的机关—— “轰!” 霎时间,崖边巨石骤然炸裂,碎石飞溅! 裴渊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楚青鸾的腰,纵身跃向安全处。 可就在两人落地的瞬间,那脚下的岩石却不堪重负,“咔嚓”一声骤然崩塌! 紧接着,楚青鸾目睹了足以令她神魂俱裂的一幕—— 只见危急时刻,裴渊毫不犹豫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送上崖顶,自己则因反冲之力,整个人向后跌去—— “不!裴渊!” 楚青鸾伸手去抓他,却只来得及够到他的一片衣角。 “刺啦——” 裴渊的衣角从她指尖滑落,楚青鸾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如同折翼的鹰隼,直直的坠入深渊—— 他看着她,唇角微扬,眼底满是不舍和眷恋,无声的说了句—— “等我。” 下一瞬,他的身影彻底被深渊吞噬,消失在茫茫云雾之中…… “裴渊——!” 楚青鸾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悬崖之上,却无人回应。 她跪在悬崖边,指尖深深抠进岩缝里,鲜血顺着指节滴落,胸口仿佛被利刃贯穿,连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陪伴了自己将近二十载,总在危急时刻出现的裴渊,方才还与自己并肩作战,就这么,在她眼前消失了? 楚青鸾只觉得浑身每一处都透着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公主!” 知夏带着侍卫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楚青鸾浑身是血跪在悬崖边的模样。 她心头大骇,急忙上前搀扶:“您受伤了?奴婢这就带您回去……” “找!” 楚青鸾眼底充血,声音嘶哑的可怕。 “哪怕翻遍整个崖底,也要把他找出来!” 知夏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掉落在不远处,裴渊的那把佩剑,瞬间明白了什么,亦是心头一震。 “公主!裴将军他……” 知夏忍不住落泪。 楚青鸾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 知夏红着眼睛点头,正要吩咐侍卫下悬崖去搜寻,突然一名侍卫惊呼: “知夏姑娘!在死士身上发现了这个!” 紧接着,一枚鎏金的令牌被呈上来,上面赫然刻着独属于谢家的家徽,是一片九瓣莲纹! “谢家?” 知夏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可能!谢相明明已经……” 话音未落,知夏突然想到什么,后面的话止住了。 她突然想到,谢家的人,可是一直都暗中在支持太子楚琅。 这么说,这批人,难道是…… 就在这时,谢云祁刚好也带着人赶到现场。 他目光触及到楚青鸾身上的伤口,正欲上前时,突然—— “铮!” 一柄染血的软剑已经抵在他喉间。 剑锋破空,寒光乍现。 下一秒,他听见楚青鸾冷得像淬了冰的声音响起: “谢云祁,你最好给本宫一个解释。” 剑尖刺破皮肤,一线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脖颈滑落,谢云祁却纹丝未动,目光扫过地上那几具死士的尸体,以及知夏手上那枚熟悉的令牌,他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是谢家的暗卫。 而且是祖母亲自豢养的那支“九莲卫”! 可他明明已经偷换过凋令,甚至也将祖母软禁在了别苑,为何这支暗卫还会出现在这里? “呵!” 谢云祁低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 他早该想到的——祖母是何等的精明?她给谢柔的凋令,根本就是假的! 为的就是要他放松警惕,好让这支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执行刺杀! “怎么?无话可说了?” 楚青鸾的剑锋又往前递进一分,血珠滚落。 “谢相真是好手段,一边假意投诚,一边暗中勾结楚琅,现在连裴渊的命都算计进去!” 楚青鸾恨意难消,用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的手,没有当众杀了他。 “你故意与家族决裂,主动请缨打压世家,甚至……”她声音骤然尖锐,“连今日遇险的假消息也都是你放出的!为的就是把裴渊引到这里——” 谢云祁抬眸,对上她猩红的眼睛,嗓音沙哑:“若我说……此事我不知情,殿下信吗?” “不知情?” 楚青鸾冷笑,扯过一旁的令牌丢在他怀里,“难道这令牌是假的,这些死士是鬼吗?” 谢云祁闭了闭眼。 他无从解释。 难道要说,这是他那野心勃勃的祖母所为? 可谢家暗卫出手,就代表了谢家的意志——无论他是否知情,这笔血债,谢家都逃不掉! “好!很好!” 见他沉默,楚青鸾猛地收剑,然后,再反手刺入他的肩胛! “噗嗤——”鲜血溅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可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云祁,你听着。” 楚青鸾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可怕,“本宫今日在此立誓,必会屠尽你谢家满门,鸡犬不留,你若敢拦……” 她猛地拔出剑,劈开一旁的巨石,带出无数的碎石块。 “便一起死。” “呵!” 谢云祁轻笑一声,抬手握住她锋利的剑锋,刀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滴落在两人之间的碎石上。 “殿下若认定谢某背主,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声音低沉,目光直视着她,眼底竟是一片平静,“反正,谢家已无退路,臣亦无话可说。” 楚青鸾执剑的手微微发颤,眼中恨意翻涌。刚要开口的时候—— 一道娇斥声突然响起。 第115章 裴渊之‘死\\\’! “噗!”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崖边肃杀的风里被无限放大。 楚青鸾瞳孔倏地放大,眼前的画面仿佛凝固住,像是电影进行了慢动作回放,一帧一帧,无比的清晰,无比的……令人心痛的一幕。 裴渊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仍稳稳站立,反手一剑贯穿那偷袭者的咽喉! “裴渊——” 楚青鸾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破碎的气音。指尖发麻,心脏发紧,像是被一双大手给狠狠攥住,令她呼吸不畅。 她看到鲜血顺着裴渊的后背滴落,染红了他脚下的泥土。 然裴渊只是以剑撑地,冷冷一笑,嗓音低沉:“殿下,臣无碍。” 楚青鸾心头一颤,却来不及多言,因为剩余的死士已经再次逼近。 “不能再拖了!” 她眸光一厉,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暗器,直取三名死士的咽喉! 裴渊亦同时出手,剑锋如电,瞬间斩落两人的头颅。 然! 就在两人准备松口气的时候,最后一名死士,却在临死前猛地按下了腰间的机关—— “轰!” 霎时间,崖边巨石骤然炸裂,碎石飞溅! 裴渊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楚青鸾的腰,纵身跃向安全处。 可就在两人落地的瞬间,那脚下的岩石却不堪重负,“咔嚓”一声骤然崩塌! 紧接着,楚青鸾目睹了足以令她神魂俱裂的一幕—— 只见危急时刻,裴渊毫不犹豫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送上崖顶,自己则因反冲之力,整个人向后跌去—— “不!裴渊!” 楚青鸾伸手去抓他,却只来得及够到他的一片衣角。 “刺啦——” 裴渊的衣角从她指尖滑落,楚青鸾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如同折翼的鹰隼,直直的坠入深渊—— 他看着她,唇角微扬,眼底满是不舍和眷恋,无声的说了句—— “等我。” 下一瞬,他的身影彻底被深渊吞噬,消失在茫茫云雾之中…… “裴渊——!” 楚青鸾凄厉的喊声回荡在悬崖之上,却无人回应。 她跪在悬崖边,指尖深深抠进岩缝里,鲜血顺着指节滴落,胸口仿佛被利刃贯穿,连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陪伴了自己将近二十载,总在危急时刻出现的裴渊,方才还与自己并肩作战,就这么,在她眼前消失了? 楚青鸾只觉得浑身每一处都透着疼痛,眼前阵阵发黑。 “公主!” 知夏带着侍卫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楚青鸾浑身是血跪在悬崖边的模样。 她心头大骇,急忙上前搀扶:“您受伤了?奴婢这就带您回去……” “找!” 楚青鸾眼底充血,声音嘶哑的可怕。 “哪怕翻遍整个崖底,也要把他找出来!” 知夏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掉落在不远处,裴渊的那把佩剑,瞬间明白了什么,亦是心头一震。 “公主!裴将军他……” 知夏忍不住落泪。 楚青鸾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 知夏红着眼睛点头,正要吩咐侍卫下悬崖去搜寻,突然一名侍卫惊呼: “知夏姑娘!在死士身上发现了这个!” 紧接着,一枚鎏金的令牌被呈上来,上面赫然刻着独属于谢家的家徽,是一片九瓣莲纹! “谢家?” 知夏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可能!谢相明明已经……” 话音未落,知夏突然想到什么,后面的话止住了。 她突然想到,谢家的人,可是一直都暗中在支持太子楚琅。 这么说,这批人,难道是…… 就在这时,谢云祁刚好也带着人赶到现场。 他目光触及到楚青鸾身上的伤口,正欲上前时,突然—— “铮!” 一柄染血的软剑已经抵在他喉间。 剑锋破空,寒光乍现。 下一秒,他听见楚青鸾冷得像淬了冰的声音响起: “谢云祁,你最好给本宫一个解释。” 剑尖刺破皮肤,一线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脖颈滑落,谢云祁却纹丝未动,目光扫过地上那几具死士的尸体,以及知夏手上那枚熟悉的令牌,他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 是谢家的暗卫。 而且是祖母亲自豢养的那支“九莲卫”! 可他明明已经偷换过凋令,甚至也将祖母软禁在了别苑,为何这支暗卫还会出现在这里? “呵!” 谢云祁低笑一声,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 他早该想到的——祖母是何等的精明?她给谢柔的凋令,根本就是假的! 为的就是要他放松警惕,好让这支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执行刺杀! “怎么?无话可说了?” 楚青鸾的剑锋又往前递进一分,血珠滚落。 “谢相真是好手段,一边假意投诚,一边暗中勾结楚琅,现在连裴渊的命都算计进去!” 楚青鸾恨意难消,用尽全力才能控制自己的手,没有当众杀了他。 “你故意与家族决裂,主动请缨打压世家,甚至……”她声音骤然尖锐,“连今日遇险的假消息也都是你放出的!为的就是把裴渊引到这里——” 谢云祁抬眸,对上她猩红的眼睛,嗓音沙哑:“若我说……此事我不知情,殿下信吗?” “不知情?” 楚青鸾冷笑,扯过一旁的令牌丢在他怀里,“难道这令牌是假的,这些死士是鬼吗?” 谢云祁闭了闭眼。 他无从解释。 难道要说,这是他那野心勃勃的祖母所为? 可谢家暗卫出手,就代表了谢家的意志——无论他是否知情,这笔血债,谢家都逃不掉! “好!很好!” 见他沉默,楚青鸾猛地收剑,然后,再反手刺入他的肩胛! “噗嗤——”鲜血溅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可她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谢云祁,你听着。” 楚青鸾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可怕,“本宫今日在此立誓,必会屠尽你谢家满门,鸡犬不留,你若敢拦……” 她猛地拔出剑,劈开一旁的巨石,带出无数的碎石块。 “便一起死。” “呵!” 谢云祁轻笑一声,抬手握住她锋利的剑锋,刀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滴落在两人之间的碎石上。 “殿下若认定谢某背主,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声音低沉,目光直视着她,眼底竟是一片平静,“反正,谢家已无退路,臣亦无话可说。” 楚青鸾执剑的手微微发颤,眼中恨意翻涌。刚要开口的时候—— 一道娇斥声突然响起。 第116章 谢家的血债,本宫亲自去讨! “住手!” 只见秦伽罗带着几名侍女匆匆赶来。 见谢云祁被剑指向喉间,脸色骤变。 她几步上前,却被知夏横着手臂给拦住。 “秦公主,请止步。”知夏冷声道。 秦伽罗冷眼看着知夏,怒极反笑道:“怎么?本公主连路都不能走了?” 她的目光越过知夏,直视楚青鸾,讥讽道:“楚青鸾,你可真是好本事!裴渊死了,你便要拿谢云祁来撒气?怎么?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得围着你转,死一个,就得再拉一个陪葬?” 楚青鸾眼神一厉,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仍未回头,只死死地盯着谢云祁。 知夏见状,当即厉喝道:“秦伽罗!注意你的身份!再敢对我家公主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秦伽罗嗤笑一声,不进不退,反而扬声道:“凭你一个半路被封的野郡主吗?” “哼!本公主乃大秦使臣,代表的是两国邦交!倒是你们——” 她指着地上的死士尸体,意有所指:“谢家暗卫刺杀你们的公主,谢云祁难辞其咎!可你呢?楚青鸾,你连查都不查,就要杀了他泄愤?” “闭嘴!”知夏忍无可忍,直接挥手:“来人!送大秦公主回营帐!” 侍卫立刻上前,秦伽罗却猛地一甩袖子,尖声呵斥道:“滚开!” 她死死地盯着楚青鸾的背影,声音陡然拔高,“楚青鸾,今日你若敢动谢云祁,便是与大秦为敌!本公主定会修书回国,让父皇——” “啪!” 知夏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秦伽罗踉跄一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知夏:“你敢打本公主?” 知夏冷声道:“这一巴掌,是叫你认清自己的位置,再敢多嘴一句,下一巴掌,可就不止这么轻了。” 秦伽罗铁青着脸,终于意识到,楚青鸾此刻根本不会受她威胁。 她咬牙后退了两步,目光怨毒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谢云祁身上,声音陡然变得柔软:“谢相,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效忠的人……” 谢云祁终于抬眸,眼底一脸冷寂。 “秦公主,这里不关你的事。” 他话是对着秦伽罗再说,可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楚青鸾的脸。 秦伽罗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还有愤恨,随即冷笑道:“好!好得很!” 她目光转向楚青鸾:“楚青鸾,我们走着瞧!” 带她离去,断崖边又重归死寂。 楚青鸾的剑仍抵在谢云祁的喉间,声音沙哑:“谢云祁,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云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决绝:“臣……无话可说。” 楚青鸾手腕一颤,剑锋猛地扬起—— “刺啦!” 剑光闪过,一截鲜红的衣袖应声而断,飘落在两人之间的血泊中。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楚青鸾收剑入鞘,声音比雪还冷:“谢家的血债,本宫亲自去讨!” 说完,她纵身跃上马背,再也不看谢云祁一眼。 知夏立即带人跟上,马蹄声如雷,转眼间便消失在悬崖边。 谢云祁站在原地,喉间的伤口仍在流血,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截断袖,手指摩擦着边缘被斩断的剑痕,忽然低笑一声:“恩断义绝……呵……” 笑声未落,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来,染红了手中的布料。 “大人!” 福安一惊,立马上前搀扶他。 谢云祁抬眸,望着楚青鸾消失的方向,吩咐福安:“走,回猎场!” —— 另一头,楚青鸾骑着快马,发了狠似地在山林中狂奔,连知夏的呼喊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耳边是风声呼啸,眼前的山路在雨后的雾气中变得模糊不清。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缰绳滴落,却浑然不觉得痛。 她要尽快赶到崖底。 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她也一定要找到裴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主,前面危险!”知夏的呼喊声被山风撕碎,远远地抛在身后。 突然—— “嗖!” 一支淬了药的暗箭从林间射出,狠狠的钉入马腿! 她坐下的骏马很快嘶鸣着栽倒在地,楚青鸾在坠地的瞬间旋身而起,运功飞向半空中。 却在这时,又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接贯穿她的右肩。 “噗嗤!” 剧痛让她的动作滞了一瞬,整个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径直朝着地面坠落。 然而落地之后,地面上的落叶却突然塌陷,她整个人直接坠入了一道深坑—— “咚”的一声! 好巧不巧的,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一块石头上,眼前炸开一片猩红。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依稀看到坑口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 楚青鸾再次醒来时,身下是摇晃的马车,肩膀和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眼前有些发黑。 楚青鸾艰难的睁开眼,并尝试坐起身,结果发现四肢酸软无力,连站立都困难。 她忙运功抵抗,结果惊讶的发现,内力凝滞——显然是被灌了软筋散。 她心中大惊,忙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但内里的装饰却不失奢华,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迷香。 车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显示,此时应该已是夜晚。 马车厢内光线昏暗,只听得见车轮碾过山路的声音。 帘子一掀,月光漏进来,照进来人的脸—— “殿下醒了?” 云砚弯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水,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可还有哪里不适?” 楚青鸾冷冷地审视着他,似在无声的质问。 她记得,云家庶子云砚,在朝中一直以微弱怯懦的形象示人,因其才华得楚琅的赏识,但此刻—— “殿下不必这般看着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依旧是一副略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可楚青鸾却一针见血的戳破了他的伪装。 “楚泓派你来的?” 云砚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讶异。 云砚,不,应该是齐彻,他叹了口气,将水碗放在一旁,道:“公主果然聪慧。”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与平日里的怯弱判若两人。 “为何不直接杀了本宫?”楚青鸾盯着他。 齐彻笑了笑,那张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殿下说笑了,三殿下只是想请您去做客。” “做客?”楚青鸾冷笑:“用软筋散?” “暂时委屈殿下了。”齐彻温声道,却丝毫没有要替她解开的意思,“等到了幽州,三殿下会亲自向您赔罪。” 楚青鸾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往日里的半分畏缩,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静,还有一丝疯狂和执拗。 可不知为何,这双眼睛,竟无端的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云公子演得可真好。”她讥讽道:“连太子都被你骗过了去。” 齐彻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水碗边缘。 “公主谬赞了,太子殿下待臣恩重如山,只是……” “有些路,总要自己选。”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有些怔然,像是闪过了什么回忆一般。 楚青鸾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袖长的手指上,指甲被修剪的圆润整齐,指节处还有若隐若现的疤痕。 这个发现,让楚青鸾心头一颤。 第116章 谢家的血债,本宫亲自去讨! “住手!” 只见秦伽罗带着几名侍女匆匆赶来。 见谢云祁被剑指向喉间,脸色骤变。 她几步上前,却被知夏横着手臂给拦住。 “秦公主,请止步。”知夏冷声道。 秦伽罗冷眼看着知夏,怒极反笑道:“怎么?本公主连路都不能走了?” 她的目光越过知夏,直视楚青鸾,讥讽道:“楚青鸾,你可真是好本事!裴渊死了,你便要拿谢云祁来撒气?怎么?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得围着你转,死一个,就得再拉一个陪葬?” 楚青鸾眼神一厉,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仍未回头,只死死地盯着谢云祁。 知夏见状,当即厉喝道:“秦伽罗!注意你的身份!再敢对我家公主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秦伽罗嗤笑一声,不进不退,反而扬声道:“凭你一个半路被封的野郡主吗?” “哼!本公主乃大秦使臣,代表的是两国邦交!倒是你们——” 她指着地上的死士尸体,意有所指:“谢家暗卫刺杀你们的公主,谢云祁难辞其咎!可你呢?楚青鸾,你连查都不查,就要杀了他泄愤?” “闭嘴!”知夏忍无可忍,直接挥手:“来人!送大秦公主回营帐!” 侍卫立刻上前,秦伽罗却猛地一甩袖子,尖声呵斥道:“滚开!” 她死死地盯着楚青鸾的背影,声音陡然拔高,“楚青鸾,今日你若敢动谢云祁,便是与大秦为敌!本公主定会修书回国,让父皇——” “啪!” 知夏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脸上。 秦伽罗踉跄一步,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知夏:“你敢打本公主?” 知夏冷声道:“这一巴掌,是叫你认清自己的位置,再敢多嘴一句,下一巴掌,可就不止这么轻了。” 秦伽罗铁青着脸,终于意识到,楚青鸾此刻根本不会受她威胁。 她咬牙后退了两步,目光怨毒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谢云祁身上,声音陡然变得柔软:“谢相,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效忠的人……” 谢云祁终于抬眸,眼底一脸冷寂。 “秦公主,这里不关你的事。” 他话是对着秦伽罗再说,可眼睛却一刻都没离开楚青鸾的脸。 秦伽罗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还有愤恨,随即冷笑道:“好!好得很!” 她目光转向楚青鸾:“楚青鸾,我们走着瞧!” 带她离去,断崖边又重归死寂。 楚青鸾的剑仍抵在谢云祁的喉间,声音沙哑:“谢云祁,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云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决绝:“臣……无话可说。” 楚青鸾手腕一颤,剑锋猛地扬起—— “刺啦!” 剑光闪过,一截鲜红的衣袖应声而断,飘落在两人之间的血泊中。 “从今日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楚青鸾收剑入鞘,声音比雪还冷:“谢家的血债,本宫亲自去讨!” 说完,她纵身跃上马背,再也不看谢云祁一眼。 知夏立即带人跟上,马蹄声如雷,转眼间便消失在悬崖边。 谢云祁站在原地,喉间的伤口仍在流血,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截断袖,手指摩擦着边缘被斩断的剑痕,忽然低笑一声:“恩断义绝……呵……” 笑声未落,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来,染红了手中的布料。 “大人!” 福安一惊,立马上前搀扶他。 谢云祁抬眸,望着楚青鸾消失的方向,吩咐福安:“走,回猎场!” —— 另一头,楚青鸾骑着快马,发了狠似地在山林中狂奔,连知夏的呼喊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耳边是风声呼啸,眼前的山路在雨后的雾气中变得模糊不清。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缰绳滴落,却浑然不觉得痛。 她要尽快赶到崖底。 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她也一定要找到裴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主,前面危险!”知夏的呼喊声被山风撕碎,远远地抛在身后。 突然—— “嗖!” 一支淬了药的暗箭从林间射出,狠狠的钉入马腿! 她坐下的骏马很快嘶鸣着栽倒在地,楚青鸾在坠地的瞬间旋身而起,运功飞向半空中。 却在这时,又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接贯穿她的右肩。 “噗嗤!” 剧痛让她的动作滞了一瞬,整个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径直朝着地面坠落。 然而落地之后,地面上的落叶却突然塌陷,她整个人直接坠入了一道深坑—— “咚”的一声! 好巧不巧的,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一块石头上,眼前炸开一片猩红。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依稀看到坑口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 楚青鸾再次醒来时,身下是摇晃的马车,肩膀和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眼前有些发黑。 楚青鸾艰难的睁开眼,并尝试坐起身,结果发现四肢酸软无力,连站立都困难。 她忙运功抵抗,结果惊讶的发现,内力凝滞——显然是被灌了软筋散。 她心中大惊,忙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但内里的装饰却不失奢华,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迷香。 车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显示,此时应该已是夜晚。 马车厢内光线昏暗,只听得见车轮碾过山路的声音。 帘子一掀,月光漏进来,照进来人的脸—— “殿下醒了?” 云砚弯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温水,眉宇间带着几分担忧:“可还有哪里不适?” 楚青鸾冷冷地审视着他,似在无声的质问。 她记得,云家庶子云砚,在朝中一直以微弱怯懦的形象示人,因其才华得楚琅的赏识,但此刻—— “殿下不必这般看着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他依旧是一副略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可楚青鸾却一针见血的戳破了他的伪装。 “楚泓派你来的?” 云砚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讶异。 云砚,不,应该是齐彻,他叹了口气,将水碗放在一旁,道:“公主果然聪慧。”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与平日里的怯弱判若两人。 “为何不直接杀了本宫?”楚青鸾盯着他。 齐彻笑了笑,那张温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殿下说笑了,三殿下只是想请您去做客。” “做客?”楚青鸾冷笑:“用软筋散?” “暂时委屈殿下了。”齐彻温声道,却丝毫没有要替她解开的意思,“等到了幽州,三殿下会亲自向您赔罪。” 楚青鸾盯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往日里的半分畏缩,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静,还有一丝疯狂和执拗。 可不知为何,这双眼睛,竟无端的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云公子演得可真好。”她讥讽道:“连太子都被你骗过了去。” 齐彻低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水碗边缘。 “公主谬赞了,太子殿下待臣恩重如山,只是……” “有些路,总要自己选。”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有些怔然,像是闪过了什么回忆一般。 楚青鸾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他袖长的手指上,指甲被修剪的圆润整齐,指节处还有若隐若现的疤痕。 这个发现,让楚青鸾心头一颤。 第117章 公主,可千万别想着逃跑! “公主放心。”齐彻放下茶盏,“再过两个时辰就能抵达驿站,这一路都有重兵把守。” 说着,他忽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所以,千万别想着逃跑。” 楚青鸾眼睛危险的眯起。 什么意思? 难道说,楚泓的势力,已经渗透了这一路的关卡? 见齐彻靠近,她猛地后仰,后脑勺磕在车壁上。 齐彻却已经退回了原位,脸上又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了,公主是在等谢云祁来救你?”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叹道:“可惜,他现在应该正忙着处理谢家的内乱呢。” 楚青鸾心底一凛。 谢家内乱? 难道说先前在断崖上的刺客,谢云祁真的不知情? 但下一秒,她又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不可能! 谢家的死士令牌做不得假,老太君的手段更是狠厉。 即便谢云祁没有亲自下令,谢家对她的刺杀,以及对裴渊的伤害也是事实。 她和谢云祁之间,隔着裴渊一条命,再难回头。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情绪,再睁眼时已经恢复冷静。 当务之急,是恢复内力,离开这里。 云砚既然给他下了软筋散,就说明对方暂时不会杀他,那么,解药一定还在他身上。 楚青鸾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寻找时机脱身。 —— 与此同时,猎场这边早已乱作一团。 “报——!公主殿下坠崖失踪!” 这声急报如同一道惊雷,在猎场上空炸响,原本热闹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文武百官皆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楚皇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猛地站起身,龙袍下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侍卫忙跪伏在地,颤声禀告道:“回陛下,公主为寻裴将军,独自策马下山,至今……至今未归。悬崖边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 “废物!” 楚皇一脚踹开身前的案几,双目赤红,“给朕去搜!就算把整座山给翻过来,也要找到公主!” 这时,太子楚琅突然出列,拱手禀报道:“父皇,儿臣愿亲自带兵,去搜寻皇妹。” 他虽然不清楚楚青鸾为何会失踪,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讲,也算达到了目的。 猎场凶险,他就算找到楚青鸾,也完全可以将其杀之,再将现场运作一番,嫁祸给楚泓,岂不完美?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见三皇子楚泓突然出列,余光还扫了太子一眼。 楚琅心底瞬间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看到楚泓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竹筒,道:“皇兄何必着急?不如先解释下这个?” 竹筒展开的瞬间,楚琅瞳孔骤缩。 那上面记录的,分明是黑熊的驯养方法,以及服药后的反应症状。 “此物是从驯兽师的刘管事身上搜得,昨夜他企图畏罪自尽,被儿臣的人拦下时,他怀里正好揣着这罪证。” 楚泓声音不卑不亢,朝着高台上的楚皇禀报道。 这时,顾霆远突然出列,“陛下,臣记得,这刘管事可是东宫举荐的人。” 高台上,谢贵妃也是脸色骤然一变,手上的金护甲被她‘啪’的一声折断;“顾相国慎言,太子最近一直都励精图治,何曾举荐过什么刘管事?” “那这个呢?” 楚泓又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刘管事死之前画押的供词,说本月初五,东宫的仇公公曾去兽苑送过银钱。” “方才下面的人带来消息,皇姐之所以会独自一人前往断崖,乃是因为在密林中中了埋伏,被一头黑熊所伤。” 话落,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地道。 “公主为何会独自前往断崖?那里地势险峻,本就不是狩猎之所……” 楚泓的目光幽幽转向楚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额间的朱砂痣显得越发妖异。 “这个问题,恐怕就要问问太子皇兄了。” 楚皇也凌厉地扫向楚琅,眼神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楚琅脸色骤变,厉声道:“楚泓!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宫何时——” “太子殿下!” 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楚琅的话。 众人回头,只见谢云祁缓步上前,手中还拿着一枚染血的令牌。 他喉咙处包扎了一圈纱布,衣服上也有血迹,脸色冰冷,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声音平静的可怕。 “臣的人截获了那假传消息的侍卫,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令牌。” 谢云祁说完,就将令牌递给一旁的宫人,宫人双手谨慎的接过,呈给楚皇。 楚皇一瞧,目光骤然转冷,锐利的眼神直视楚琅。 “啪!” “逆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谢贵妃突然跪在地上,心急如焚:“琅儿自幼仁厚,怎会做出这等事?必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她颤抖着手指向谢云祁,声音凄厉:“谢云祁!你身为谢家子侄,为何要帮着外人来陷害自己的亲表弟!?” 谢云祁冷眼扫过她,声音如冰:“贵妃娘娘慎言,臣只认证据,不认亲疏。” 楚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他的安危为铒,引楚青鸾来断崖。 若不是他放出的假消息,楚青鸾就不会去断崖,裴渊也许就不会死…… 他没有对楚琅斩尽杀绝,就已经是克制了脾气。 既然他敢这么做,就应该要做好面对他报复的准备。 所以,当楚泓站出来指责楚琅的时候,谢云祁几乎毫不犹豫站了出来,将证据通通指向楚琅。 楚琅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额头都渗出了血痕:“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是冤枉了,这令牌,一定是有人伪造!” 想到什么,他忽然喊道:“对!是三弟!是三弟他——” 第117章 公主,可千万别想着逃跑! “公主放心。”齐彻放下茶盏,“再过两个时辰就能抵达驿站,这一路都有重兵把守。” 说着,他忽然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所以,千万别想着逃跑。” 楚青鸾眼睛危险的眯起。 什么意思? 难道说,楚泓的势力,已经渗透了这一路的关卡? 见齐彻靠近,她猛地后仰,后脑勺磕在车壁上。 齐彻却已经退回了原位,脸上又挂起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对了,公主是在等谢云祁来救你?”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封密信,叹道:“可惜,他现在应该正忙着处理谢家的内乱呢。” 楚青鸾心底一凛。 谢家内乱? 难道说先前在断崖上的刺客,谢云祁真的不知情? 但下一秒,她又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这不可能! 谢家的死士令牌做不得假,老太君的手段更是狠厉。 即便谢云祁没有亲自下令,谢家对她的刺杀,以及对裴渊的伤害也是事实。 她和谢云祁之间,隔着裴渊一条命,再难回头。 她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情绪,再睁眼时已经恢复冷静。 当务之急,是恢复内力,离开这里。 云砚既然给他下了软筋散,就说明对方暂时不会杀他,那么,解药一定还在他身上。 楚青鸾一边养精蓄锐,一边寻找时机脱身。 —— 与此同时,猎场这边早已乱作一团。 “报——!公主殿下坠崖失踪!” 这声急报如同一道惊雷,在猎场上空炸响,原本热闹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文武百官皆面面相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楚皇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猛地站起身,龙袍下的手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侍卫忙跪伏在地,颤声禀告道:“回陛下,公主为寻裴将军,独自策马下山,至今……至今未归。悬崖边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血迹……” “废物!” 楚皇一脚踹开身前的案几,双目赤红,“给朕去搜!就算把整座山给翻过来,也要找到公主!” 这时,太子楚琅突然出列,拱手禀报道:“父皇,儿臣愿亲自带兵,去搜寻皇妹。” 他虽然不清楚楚青鸾为何会失踪,但这个消息对他来讲,也算达到了目的。 猎场凶险,他就算找到楚青鸾,也完全可以将其杀之,再将现场运作一番,嫁祸给楚泓,岂不完美?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却见三皇子楚泓突然出列,余光还扫了太子一眼。 楚琅心底瞬间涌上一股不妙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看到楚泓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竹筒,道:“皇兄何必着急?不如先解释下这个?” 竹筒展开的瞬间,楚琅瞳孔骤缩。 那上面记录的,分明是黑熊的驯养方法,以及服药后的反应症状。 “此物是从驯兽师的刘管事身上搜得,昨夜他企图畏罪自尽,被儿臣的人拦下时,他怀里正好揣着这罪证。” 楚泓声音不卑不亢,朝着高台上的楚皇禀报道。 这时,顾霆远突然出列,“陛下,臣记得,这刘管事可是东宫举荐的人。” 高台上,谢贵妃也是脸色骤然一变,手上的金护甲被她‘啪’的一声折断;“顾相国慎言,太子最近一直都励精图治,何曾举荐过什么刘管事?” “那这个呢?” 楚泓又从怀里取出一封密信,“刘管事死之前画押的供词,说本月初五,东宫的仇公公曾去兽苑送过银钱。” “方才下面的人带来消息,皇姐之所以会独自一人前往断崖,乃是因为在密林中中了埋伏,被一头黑熊所伤。” 话落,朝臣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地道。 “公主为何会独自前往断崖?那里地势险峻,本就不是狩猎之所……” 楚泓的目光幽幽转向楚琅,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额间的朱砂痣显得越发妖异。 “这个问题,恐怕就要问问太子皇兄了。” 楚皇也凌厉地扫向楚琅,眼神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楚琅脸色骤变,厉声道:“楚泓!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宫何时——” “太子殿下!” 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楚琅的话。 众人回头,只见谢云祁缓步上前,手中还拿着一枚染血的令牌。 他喉咙处包扎了一圈纱布,衣服上也有血迹,脸色冰冷,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声音平静的可怕。 “臣的人截获了那假传消息的侍卫,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令牌。” 谢云祁说完,就将令牌递给一旁的宫人,宫人双手谨慎的接过,呈给楚皇。 楚皇一瞧,目光骤然转冷,锐利的眼神直视楚琅。 “啪!” “逆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陛下!”谢贵妃突然跪在地上,心急如焚:“琅儿自幼仁厚,怎会做出这等事?必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她颤抖着手指向谢云祁,声音凄厉:“谢云祁!你身为谢家子侄,为何要帮着外人来陷害自己的亲表弟!?” 谢云祁冷眼扫过她,声音如冰:“贵妃娘娘慎言,臣只认证据,不认亲疏。” 楚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他的安危为铒,引楚青鸾来断崖。 若不是他放出的假消息,楚青鸾就不会去断崖,裴渊也许就不会死…… 他没有对楚琅斩尽杀绝,就已经是克制了脾气。 既然他敢这么做,就应该要做好面对他报复的准备。 所以,当楚泓站出来指责楚琅的时候,谢云祁几乎毫不犹豫站了出来,将证据通通指向楚琅。 楚琅连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额头都渗出了血痕:“父皇明鉴!儿臣真的是冤枉了,这令牌,一定是有人伪造!” 想到什么,他忽然喊道:“对!是三弟!是三弟他——” 第118章 楚皇的震怒! “皇兄这是何意?”楚泓适时的露出受伤的神色,“证据确凿,难不成您认为臣弟和谢相联手,要反咬你一口?” 在场的百官们也都面面相觑,顾霆远当即谏言道:“陛下,此事证据确凿,太子殿下所为已经触犯国法,然念及父子之情,臣认为应当暂押宗人府,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详查,以免……冤枉了储君。”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给皇帝留足了台阶。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楚泓和谢云祁。 果然,楚皇看着染血的令牌,又看向涕泪横流的太子,眼中怒火更盛:“令牌可造假,那这侍卫的口供呢?” 他猛地将证词甩在地上:“他亲口招认,是奉了东宫之命!” 谢贵妃一把抓住供词,看见上面还有残留的血迹,失声叫道:“陛下,这一定是屈打成招,或者是有人收买了侍卫,琅儿的品性您是知道的,他已经是太子,如何会冒此风险,去构陷嫡公主啊?” 可顾霆远却适时的质疑道:“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太子殿下虽为储君,却屡次与公主政见相左,前几日议朝,殿下还当众驳回了公主的赈灾之策,此事满朝文武皆可作证。” 他转向楚皇,拱手道:“陛下,臣认为,此事绝非偶然,太子先派人传递传谢相重伤的假消息,引公主独赴险境,又设下黑熊之局,分明是要置公主于死地!” 谢贵妃闻言,脸色煞白,尖声叫道:“顾霆远!你血口喷人!” 太子也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父皇,这不是儿臣做的,一定是有人栽赃啊!” 这时,谢云祁上前一步,目光冰冷地射向楚琅:“太子殿下是想说,臣伪造证据,陷害于你?” 楚琅语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楚皇也怒极反笑,“好啊……朕的好太子!竟敢利用青鸾的善念,引她入局?!” 楚皇说完,瞬间感觉喉头涌上了一股腥甜,整个人几欲站不住。 尧尽忠立马上前扶住他的身体。 楚皇深吸一口气,过了好半晌,才郑重的宣布道: “太子楚琅,谋害皇妹,构陷忠良,即日起,废除储君之位,押入宗人府严审!” “父皇!儿臣冤枉啊!”楚琅一瞬间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楚泓嘴角微微一勾,适时上前,恭敬行礼:“父皇英明!” 楚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三皇子楚泓,举报有功,即日起册封为睿王,赐幽州为封地。” 楚泓立即跪地行礼:“儿臣谢父皇恩典,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父皇,守护大楚的江山。” 谢云祁在一旁冷眼旁观,注意到楚泓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而谢贵妃早已晕厥在地,被宫人抬了出去。 —— 从猎场出来,谢云祁径提着长剑,踏入谢家别苑。 彼时正值深秋,满院的梧桐叶簌簌作响。 “吱呀!” 大门被人打开,谢云祁像化作了一尊杀神一般,面无表情的走进院子里,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 那是老太君手里那支暗卫的血。 “大哥!” 谢柔得知消息后,急忙乘坐马车赶到别苑,刚一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谢云祁那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她心底大骇。 “大哥!”她提着裙子快步跑到谢云祁面前,伸手挡在前面。 “我知道你恨极了祖母,但求您……冷静下来,千万别染上至亲的血!” 谢云祁恍若未闻,脚步依旧向前,甚至抬剑抵在她心口,剑锋上的寒光映出他苍白的脸色。 “让开!” “你递假令牌时,就该想到今日。” “是我蠢!”谢柔突然跪下,泪水咂在青石板上:“我原以为祖母只是想逼你回头,没想到她会刺杀公主!” “柔儿,你让开!” 这时,身后的雕花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老太君杵着沉香木拐杖大步而出。 她依旧是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抹额下的一双老眼锐利无比。 “老身倒要看看,这个忘恩负义的孽障,敢不敢真的弑亲!” 身后,谢夫人扶着门框,脸色惨白的呼唤着:“祁儿……” 谢云祁剑锋纹丝未动,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祖母好算计。先用假令牌骗过小妹,再派死士刺杀公主,事到如今,您当真以为,孙儿会顾念这点血脉亲情?” 老太君将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杵:“老身早就知道,你骨子里是个凉薄冷血的,但为了谢家的大业,我不后悔这么做,只有她楚青鸾死了,我谢家才有希望……” “可楚琅已经被废了!” 谢云祁突然抬眸,笑着打断她,“是孙儿提供的证据,楚琅已经被关入宗人府,没有孙儿的首肯,他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话落,老太君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一刻钟前,她刚收到消息,说楚青鸾那个红颜祸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裴渊也已经坠崖。 那支暗卫明明无敌,再加上东宫这些年来培植的势力,怎么也应该把证据抹平才是。 为何还会? 谢云祁缓缓踱步到老太君面前,唇角噙着残忍的笑意:“怎么?祖母精心培养的储君,就这么没了?” 他俯下身,一字一句道:“您押在太子身上所有的筹码——谢家的产业,北境的铁矿,还有您最疼爱的外孙女送进东宫做太子妃……” “波!” 谢云祁伸手在空中戳了一下,像是戳破了一个无形的泡泡一样。 “全没了!” “怎么样?祖母,您现在满意了吗?” 老太君听闻,瞳孔猛地扩大,手中的拐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枯瘦的手死死地攥住谢云祁的衣襟。 “你……疯子!” 谢云祁嘴角的笑意越发残忍,“祖母这就受不住了?”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又道:“那恐怕接下来这个消息,孙儿得提前唤来太医守在您身边了。” 老太君一愣,眼睁睁看着谢云祁的薄唇一张一合,道出了令她完全无法接受的事实。 第119章 主上,使不得啊! 只听谢云祁说道:“来之前,孙儿特意向陛下求了一道旨意——谢家女眷,永世不得入宫选秀,谢氏子弟,三代不得入翰林。” 说着,他笑着展开圣旨,笑得愈发残忍:“您最看重的名声,没了!” 老太君忽然浑身抽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浑浊的老眼因震惊而微微放大。 然谢云祁却温柔的替她擦泪:“祖母别急,还有更好的——您藏在谢家密室里的《谢氏族谱》,孙儿已经烧了,从今往后,谢家,我说了算!” 他明明声音不大,却像是字字泣血一般,精准的扎进老太君的胸口,令她一双老眼瞳孔放大,呼吸困难。 谢柔和谢夫人见状,忙上前搀扶:“大哥,祖母受不住……” 谢云祁却冷笑着打断:“在她下令让那些死士刺杀公主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是她亲手葬送了这一切!” …… 最终,老太君被谢云祁永远的囚禁在祠堂后的暗室里,四肢瘫痪,口不能言,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还能转动。 每日的晨昏定省,谢云祁都打算亲自去请安,将朝中的局势、谢家的产业变动等一一说给她听,尤其是那些被老太君寄予厚望的势力,如今正被他拔除的细节等。 “主子,暗卫已经集结完毕。”福安出现在身旁,朝他低声禀报。 谢云祁最后又看了眼面容扭曲的老太君,转身大步离去。 园中,三百名谢家暗卫无声的跪地。 谢云祁解下腰间的凋令,扔给为首之人,吩咐道: “兵分三路,一队伪装成商队前往幽州方向查探;一队持我的手令去崖底搜寻;最后一队……” 他从怀里掏出来那片被楚青鸾割掉的衣角,“跟着这个香味去找。” 衣角上面沾染了楚青鸾的气息,若是用嗅觉灵敏的猎犬去搜寻,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 与此同时,一条不起眼的小道上,一辆低调的青蓬马车,正朝着远离京城的方向,缓缓行驶。 车厢内,裴渊猛地睁开眼睛,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他下意识的去摸身旁的佩剑,却只触到厚厚的绷带。 “主上醒了?”葛仲连忙凑上来,手里还端着药碗,“您昏迷了整整三日,伤口差点就要绷了……” “公主呢?”裴渊一把攥住葛仲的手腕,药汁泼洒在锦被上,“我听见你们说……她失踪了?” 葛仲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大楚的公主。 他回头和其它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道:“主上重伤未愈,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回大秦……” “回答我!” 裴渊突然暴起,却因牵动到伤口重重地跌回榻上,鲜血瞬间湿透了纱布。 葛仲咬咬牙,只得如实道:“昭阳公主确实下落不明,但大楚的丞相已经派人去找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裴渊已经撑着要坐起身,伸手就要掀开车帘:“调头,回京城!” “主上不可啊!” 葛仲忙按住他:“大秦急报,二皇子联合长宁军哗变,陛下已经发来数道诏令,宣您务必尽快回朝。”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递给裴渊:“主上,暗卫在悬崖下的山洞接应您的时候,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裴渊瞳孔骤缩。 那山洞是他们事先勘察好的退路,崖壁上特意安装了用于缓冲的藤网,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若不是最后那一剑…… “谢家的死士剑上淬了毒,幸亏咱们的人及时接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葛仲看出他的疑虑,主动解释道。 良久,裴渊才逐渐平复下来,艰难的闭上眼睛,不得不暂时接受这个事实。 “派一队人留下。”裴渊突然道,声音冷得可怕,“盯紧谢云祁和三皇子的动向,特别是……幽州的方向。” 葛仲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道:“主上有所不知,下官刚收到消息,大楚的太子因陷害手足已经被废,三皇子楚泓却因举报有功,刚被封了睿王,赐封地幽州。” “还有谢家那边,听说谢相已经派人软禁了谢老太君,彻底掌控了整个谢家。想来,他也不会放弃寻找昭阳公主的。” 裴渊猛地钻攥紧手里的佩剑,手背上青筋根根鼓起。 最终,他下令道:“加速前进!务必要在五日之内赶到咸阳。” —— 很快,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楚青鸾和齐彻一行人乘坐马车,一路上风餐露宿,距离京城也越来越远。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楚青鸾发现,齐彻一行人不敢走大路,只选择人迹罕至的小路,白日蛰伏在荒村破庙,入夜后才借着月光赶路。 她也曾尝试过沿路留下记号,比如按照顺序摆放的断枝,错位的石块等,却总能被人不经意的发现,然后彻底抹去。 彼时,楚青鸾静坐于马车内,指尖轻叩窗棂,目光扫过窗外变换的景色。 齐彻靠近窗口,温声道:“公主可需要歇息?” 她抬眸,淡淡的瞥了齐彻一眼:“云公子倒是殷勤。” “职责所在。”齐彻笑容不改,眼底却无半分温度。 楚青鸾收回目光,落在齐彻的脸上,问出了她一直很好奇的问题。 “云公子追随三皇子多久了?” 齐彻抬眸,似笑非笑:“公主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随口一问罢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闲谈一般:“本宫只是好奇,像云公子这般才华,完全可以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却为何要甘愿屈居人下?” 齐彻眸光一闪,随即笑道:“公主太高看云某了,我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谋士。” 没人发现,他袖子底下的手,此刻已经紧握成拳。 才华?功名? 呵,这些他早就拥有过! 当年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金榜题名,殿试的时候明明连圣上都亲口称赞,说他‘文采斐然’。 可结果呢? 他不过是醉酒后的一次失误,与顾嫣然发生了关系,竟被顾家人威胁要迎娶顾嫣然。 他一个初入官场的新科状元,身后没有任何背景,若不从了顾家人的意愿,能有机会风光回乡吗? 可恨的是,她楚青鸾明明是大楚最尊贵的公主,却偏偏要瞒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为难。事后还大张旗鼓的要跟自己和离,休夫,害得他名声尽失,葬送仕途。 “云公子似乎心神不宁?”楚青鸾的声音突然响起。 齐彻抬眸,对上她清冷的眼睛,心底的执念疯狂滋长。 ——自从她恢复身份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 “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齐彻温声答道,袖子里的手却攥得生疼。 那场和离,彻底毁了他。也让他在朝堂上再没了立足之地。 可他明明已经忏悔了,也表示愿意将功折罪,只求能给他一个机会。 可她呢? 先是裴渊,后是谢云祁。招惹一个又一个男人。可为何就偏偏不能回头再看自己一眼? 成亲那三年,他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吗?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公主府的后院做马奴,干最脏最累的活,还当面跟谢云祁眉来眼去的—— 他心里实在不甘! 所以,他选择了投靠三皇子。费尽心机参加秋猎。 他甘愿伪装成云砚这个卑微的庶子——只为能重新靠近她。 “公主!” 齐彻忽然倾身向前,声音温柔的可怕,“您说,若是一个人被所爱之人辜负,该如何报复才好?” 第120章 云砚,就是齐彻? 楚青鸾眯起眼睛,“云公子此话何意?” 被人辜负? 谁? 是他吗? 可根据之前的资料显示,云砚身为云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子,从来都是逆来顺受,隐忍卑微的。 此番靠着才华被楚琅赏识,成为东宫门客,若说要报仇雪恨,也该在一早就报了。 为何还会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不知为何,楚青鸾总觉得,眼前之人总会时不时给他一种无比熟悉且危险的感觉。 可每次正当她准备一探究竟的时候,他又会若无其事的走开。 齐彻低笑一声,意有所指的道;“殿下你说,该不该折断她的羽翼,让她只能依赖一个人呢?” “咔嚓”一声。 随着他的话落,一截树枝在他手里被折断,在这空气中显得异常突兀。 炽热而扭曲的眼神落在楚青鸾身上,像是终于要撕开面上的伪装。 他不要她的怜悯,也不要她的施舍。 他要的,是她彻底属于他,哪怕是用铁链拴住! 楚青鸾眸光微动,袖子底下的手暗暗抵住一根银簪,脸上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困惑。 “云公子此话,倒让本宫想起了幼时曾养过的一只海东青。 那鹰隼性子极烈,折了羽翼反倒绝食而死——” 她抬眸,直视着齐彻有些扭曲的瞳孔:“你说,这算不算得不偿失?” 她边说,边把茶盏往案几中央推了推,借着这个动作,也刚好不动声色的与齐彻拉开了些许距离。 临下车的时候,又回头补充道:“不过……云公子这般温润之人,倒不像是那等心性残忍之辈。” 齐彻眼神一暗。 楚青鸾趁势又补充道:“《荀子》有言,‘蓬生麻中,不扶而直’,云公子幼时熟读圣贤书,总不会忘了修身之道。更何况……” 她目光缓缓扫过齐彻紧绷的下颌,“再锋利的刀刃,若失了鞘,终会伤人伤己。” 齐彻的瞳孔骤然缩紧,心底的欲望像是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他冷笑着,忽然欺身上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锁定楚青鸾。 “公主是在教臣……做人?” “可您又怎知,被烈火灼伤的飞蛾,早就不在乎什么灯罩了。” 楚青鸾浑身骤然紧绷,伸手用银簪抵在他的胸口:“云公子,本宫虽然落难,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麻雀。退下!” 齐彻低笑一声,当真缓缓直起身子来。 他垂眸看着抵在胸前的银簪,眼底翻涌着病态的痴迷: “公主的簪子,还是这般锋利。”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楚青鸾心中警铃大作。 眼前之人,似乎对她的了解,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他真的是云砚? 就在楚青鸾怔愣的片刻,却见齐彻突然伸手握住簪尖,朝着自己的胸口递进半寸,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反而将染血的手指含到嘴里,舔舐。 “殿下以为,就凭这个,能拦得住我?” 楚青鸾目光一凛,当即一个反手,趁机将银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威胁他:“云公子不妨试试,是本宫的簪子快,还是你的动作快。” 齐彻猛地僵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虽然中了软筋散,可并不代表一丝力气都没有。 喉结处柔软,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刺穿。 在他愣神的功夫,楚青鸾已经缓缓用力,立刻有殷红的血珠从雪白的皮肤上渗出,在银簪上凝成一道刺目的血线。 齐彻眼底终于出现慌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你……” “退下!” 楚青鸾的声音像淬了冰,簪尖又递进了几分,语气决绝:“否则,明日的幽州城门下,只会多一具尸体。” 车帘被风吹起,齐彻脸上的伪装终于碎裂,露出狞狰的不甘:“为了躲我,你连命都不要了?” “错了!”楚青鸾直视他:“是赌你舍不得。” 之后,是一阵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半晌后,齐彻突然低笑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的意味: “好!好得很!” 齐彻踉跄着退到车外,手还死死地拽住帘子:“但殿下你记住,这世上,真正在乎你的,就只有我!” 确认齐彻走后,楚青鸾才缓缓放下手里的银簪。 她盯着晃动的车帘,眼底寒芒如初。 果然是他! 那偏执的眼神,病态的占有欲,还有舔舐鲜血时的动作,除了齐彻,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疯子会对她如此执着。 如此的令人……恶心。 她取出手帕,按住颈间的伤口,脑海里飞速的盘算。 第一,齐彻假死投靠楚泓,必有所图; 第二,他既然敢靠近她,试图非礼她,就笃定她逃不掉; 第三,明日就要抵达幽州城…… 一旦抵达幽州,三皇子楚泓的地盘,她想要逃脱,便难如登天。 所以机会,只在今夜。 傍晚时分,车队停留在一处驿站休整。 “殿下,该用膳了。”一名侍卫在车外低声道。 楚青鸾掀开车帘,目光淡淡的扫过四周。 驿站虽然不大,但来往的商旅却不少,二楼窗户边,隐约可见有几桌食客。 ——人多,便有机会。 她戴上面纱,缓步踏入大堂,齐彻等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云公子倒是尽职。”她落座时,似笑非笑的瞥了齐彻一眼,“连本宫用膳都要盯着?” 齐彻微笑:“殿下的安危要紧。” 楚青鸾不再多言,而是偏过头,目光随意的看向四处。 却在不经意间扫过二楼一处雅座,恰好对上一双惊艳的眼睛—— 那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皮肤白皙,面容俊朗,举手投足间透着世家子弟的良好教养。 此时对方正死死地盯着楚青鸾面纱下那若隐若现的轮廓,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楚青鸾眸光微动,故意抬手整理额前的碎发,面纱也随风轻扬,露出小半张绝美的侧脸来。 楼上李耀恰好目睹这一幕,失神之下,竟失手打翻了茶盏。 “砰”的一声脆响,引得齐彻警觉的抬头。 楚青鸾立即垂眸,作势咳嗽两声:“这驿站的灰尘真大。” 她装若无意的将茶盏推向桌沿,“云公子可否替本宫换杯热的?” 齐彻皱眉,但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起身,去倒茶。 就是现在! 楚青鸾算准时机,指尖轻轻一弹,一枚小巧的珍珠耳坠精准的滚落到李耀的桌子下方。 第121章 那姑娘,是在朝本公子求助? 就在李耀弯腰去捡的时候,楚青鸾却隔着面纱朝他缓缓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李耀会意,紧张的手指都在发颤,却强装镇定的将耳坠塞入袖中。 等齐彻端茶回来时,楚青鸾正优雅的小口啜饮。 二楼,李耀已经结过账,匆匆离去。 …… 这头,李耀一回到府中,便迫不及待的取出那枚珍珠耳环仔细端详着。 “少爷,这珍珠成色极佳,怕是价值千金啊!” 府中的老管家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最后得出了结论。 “您看这光泽,这圆润度,就算是在咱们整个陇西,也是实属罕见的呀。” 这座城池正属于陇西,而李耀则恰好是陇西李氏家族的次子,自幼就放荡不羁,玩世不恭,是这陇西城里远近闻名的纨绔。 李耀还有一个缺点,就是爱沾花惹草,但却偏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已经二十三岁了,至今还未成婚,李家父母为了他的婚事急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可没办法,李耀天生反骨,家里为他张罗的婚事,他一个也看不上。甚至在女方媒人拿着画像说媒的时候,当众指责人家女子。 这个脸太大了,那个眼睛太小了,还有那个,哦,皮肤太黑了…… 总之,全陇西城的女子都被他挑了个遍,可却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 除了今日,对楚青鸾的那惊鸿一瞥。 高贵,美艳,清冷,端庄,各种气质都融合在一个人身上,李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人。 他感觉当时,自己的心跳都漏掉了半拍。 虽然对方只是露出了一张小小的侧脸,但依旧阻挡不了李耀的一见钟情,一眼动心。 没错,李耀觉得,他的春天就要来了。 听闻老管家这么说,李耀的眼睛也跟着一亮:“这么说,那位姑娘定然是出身显贵了?” 他摸着下巴,正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偶遇’佳人,这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暴喝: “逆子!你又在外头招惹了哪家姑娘?!” 只见李父怒气冲冲的闯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家法棍。 “父亲!这次不一样!” 李耀一边往老管家身后躲闪,一边慌忙解释:“那位小姐气度不凡,身边还有护卫随行,这耳钉是她朝我求救的……” “放屁!”李父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上个月你调戏王员外家的千金,害的老子赔了三百两银子,这次又是什么珍珠?拿来!” 李父说着,就摊开手,要李耀手里的耳坠。 李耀急忙死死地护住那耳坠:“父亲,这真是那位小姐主动扔给我的……” “你还敢狡辩!”李父抡起棍子就要抽他,“整个陇西城,谁不知道你这个混世魔王?还有女子当街给你送东西,肯定是眼瞎了没看清。” “不是这样的父亲,您听我解释……” 就在这鸡飞狗跳之际,有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禀告道:“老爷!谢……谢丞相来了!” 李父手里的棍子一抖,差点掉在李耀身上。 “什么!?” 谢丞相? 谢云祁? 来陇西了? 李父的眉峰紧紧皱起,手里的棍子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谢云祁提倡新政,打压士族,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李父远在陇西也都有所耳闻。 此番他竟突然来了此地,难道是朝廷又颁布了什么政令?要对世家们铲除殆尽? 可也不对呀,这附近的州,郡,世家不少,也没听说过谢云祁替圣上颁布过什么政令。 这时,李父余光看到李耀还在宝贝似的看着一枚耳坠,瞬间暴起来。 他一把揪住李耀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小兔崽子,看看你到底惹了多大的祸,这回连谢相都惊动了。” 李耀也慌了神,颤声解释道:“父亲明鉴,孩儿真的只是……” “闭嘴!”李父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转身对管家吩咐道:“快!开中门迎客,让这逆子先去祠堂里跪着。” 管家很快领命而去,却见外面已经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谢云祁依旧一身墨色锦袍,带着十二名黑甲卫径直来到内院,所过之处,李府的下人们皆纷纷行礼。 “李大人!”谢云祁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本相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李父闻言谦卑地道了句:“谢相言重了,您肯光临寒舍,下官却有失远迎……” 这时,谢云祁的目光越过李父,看到了身后的李耀。 “这位就是令郎?” 李耀被谢云祁的目光一刺,下意识地护紧了袖子里的耳坠,然后上前,拱手行礼。 “在下李耀,见过谢丞相。” 谢云祁微微颔首,目光从李耀身上淡淡的掠过,转向李父。 “李大人,本相此番前来,是为寻一位贵人。” 李父心头一跳,“不知相爷要找的人是……” “昭阳公主!”谢云祁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密旨,公主在秋猎时失踪,恐遭歹人挟持。” 身后,李耀站的不远,刚好听到了谢云祁的话,不禁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公主失踪,这可是大事。 也不知道何人这么大胆,竟敢劫掳当朝嫡公主。 大概是他抽气的声音太大,惊动了李父。 李父一回身,见他还杵在那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愣住做什么?还不快滚去祠堂跪着!” 李耀被吼得一抖,忙不迭地滚了下去。 谢云祁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耀离去的背影,忽然笑道:“令郎这是……” 李父擦着汗赔笑道:“犬子顽劣,估计是又在外头沾染了什么桃花债,让相爷见笑了。” “无妨。”谢云祁淡淡的摆手。 李家次子,风流倜傥,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谢云祁并没有放在心上。 “三日内,本相要陇西境内所有的客栈,驿站的登记名册。” 李父点头应是。 …… 却说这头,李耀在祠堂里装模作样的跪了半刻钟,就偷偷溜了出来,爬到院子里的酸枣树上,摸出藏在上面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酒。 “少爷……” 小厮阿财猫着腰溜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册子,“老爷去衙门调取名册了,您要的《京城百花图》,小的给您带来了。” 所谓的《京城百花图》,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花,而是指京城里的世家小姐的画像,通常只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流传。 这册子最初由礼部官员为撮合世家联姻而编纂,后流入民间,逐渐演变成权贵子弟择选婚配对象、拉拢人脉的工具。 画中女子被喻为“百花”,暗指她们如百花争艳,各有风姿,却也如同被圈养在深闺的娇花。 李耀一把抓过舆图,酒意上头,眼前突然闪过驿站里那双隔着面纱却依旧摄人心魄的眼睛—— 等等! 她当时摇头是什么意思? “啪!” 酒壶突然掉落在地上。 “阿财!”李耀猛地跳起来,“那姑娘身边是不是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她朝我摇头……该不会是被绑架了,在朝本公子求救?” 第122章 我见过公主! 阿财一脸茫然:“少爷您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阿财当时也在,并没有看到那姑娘身边有什么凶神恶煞的侍卫啊。 要说有,就只有一个面容清俊的公子,明明很温柔的好,当时还为那姑娘添茶水呢。 “不行!我得去救人!” 李耀跳起来就要往外冲,结果刚翻上墙头,就被巡夜的家丁抓了个正着。 这件事很快被人禀告给了李父。 彼时李父正在书房整理人员名册,听闻后是怒火中烧,当即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院子,一把揪住李耀的耳朵。 “逆子!谢相交代的差事还没办完,你又作什么幺蛾子?” “父亲!哎疼疼疼……” 李耀疼得直叫唤,却仍不忘解释道:“这次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姑娘极有可能被歹人……” “闭嘴!”李父直接在他嘴里塞了一块帕子,堵上他的嘴。 “来人,将这孽障锁进院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他出来!” 就这样,李耀被强势的锁进了院子里。任凭他把嗓子喊破了,都没人放他出来。 最后,他不禁泄气地往地上一瘫,一脸的生无可恋。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三番五次的惹恼父亲还撒谎,现下,好不容易想当一回真英雄,却被父亲质疑。 李耀悔的肠子都青了。 也不知道那美人现下怎么样了。 他此时是心急如焚,并且自动在脑海里补脑了一场富家千金被一群人渣给各种欺辱,然后被迫冤死的画面。 一想到这儿,李耀的一颗心就好比在滴血一样。 不行! 绝对不可以! 李耀仿佛又重新唤起了斗志,‘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瞬间有了主意。 “哎哟!疼死我了……哎哟……要了命了……” 守在外面的家丁闻声探头,看到李耀脸色煞白,额头冒着冷汗,不似作假。 “少爷您等着,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等……等不及了!”李耀夹着腿直跳脚,“先让我去茅房!” 家丁们手忙脚乱的打开房门,李耀则一溜烟地冲进茅房,转眼就从后窗翻了出去。手脚并用,踩着假山翻过围墙。 …… 一刻钟后,李府响起下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老爷!不好了,少爷他!跑了!” 李父手里的狼毫笔被‘啪’的一声生生折断,墨汁溅了满案。 “这个孽障!” 他猛地起身,吩咐道:“备马!绝不能让他闹到谢相跟前。” 就在李耀一路狂奔到驿馆的时候,却见大门紧闭,只有个睡眼惺忪的伙计还在收拾门板。 李耀连忙上前,抓住那伙计的衣领问道:“昨夜在这大堂用膳的人呢?就……就带着面纱的那位姑娘?” 伙计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回忆了一阵,突然道:“哦,你说他们啊,半夜就退房走了,说是要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幽州。” 李耀心头一紧。 幽州! 那可是三皇子的地盘! 他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马蹄声,回头就瞧见了父亲正带着家丁,气势汹汹的赶过来。 “逆子!” 李父翻身下马,脸色铁青:“大半夜的跑来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 李耀急得直跺脚,“爹!那姑娘一定是被绑架了!他们往幽州去了!” “胡说八道!”李父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愿意听他解释,大手一挥。 “绑了!抬回去!” 家丁们一拥而上,李耀拼命挣扎着,情急之下竟脱口而出:“我见过公主!那戴面纱的女子就是昭阳公主!” 话落,四周的空气都为之一静。 李父则面色铁青,咬牙切齿,抬手就“啪”的一巴掌打在李耀脸上。 “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带着面纱。 谢相不是说她失踪被人挟持了吗? 怎么可能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驿馆。 这一定是这逆子得了失心疯,幻想症。 就在李父准备亲自动手的时候,却见一道黑影已经先一步掠过他眼前,急行到李耀面前。 等李父定眼再看的时候,就见李耀已经被人给揪住衣领拎了起来。 “你说什么?” “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耀懵了! 他是被谢云祁眸子里的狠厉给震惊的。 “说!” 见李耀半天不说话,谢云祁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李耀被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得浑身发毛,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也不确定,今天在驿馆二楼,珍……珍珠耳坠……” 李耀说着,抖着手从袖子里一阵翻找,终于找出了那只珍珠耳坠。 谢云祁一把夺过来,指腹在珍珠表面轻轻摩擦。 月光下,他终于看清,这只耳坠,正是楚青鸾秋猎那日所佩戴的。 他不会记错! 下一秒,他再次揪住李耀的衣领,冷声质问道:“那女子身边有什么人?各自都什么模样?” 李耀咽了咽口水,如实道:“三、三个护卫,为首的年轻看起来很斯文,脸上总挂着假笑……”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人右手手腕位置有条疤,大概这么长。”李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那道疤,其实是云砚本尊身上的疤痕,齐彻为了冒充的更彻底,自己动手也弄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所以就有了李耀看到的那一幕。 谢云祁瞳孔骤缩! 云砚? 下一秒,他放开李耀,拎起一旁的伙计,问道:“他们一行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伙计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的,早就没了睡意,下意识地就如实交代道: “北城门!他们走得急,连押金都没退……” 谢云祁猛地松开他,转身对黑甲卫厉声吩咐道:“传令幽州暗线,彻查所有昨夜入城的马车!” 随即,他又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李耀,“今日之事——” “下官什么都没听见!”李父急忙站出来,代替李耀答道。 李耀也忙跟着点头保证:“谢相放心,我、我也什么都没看到。” 谢云祁冷哼一声,旋即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眨眼间就消失在驿馆门前。 第123章 调虎离山,谢云祁,也不过如此! 与此同时,幽州北城门。 此时正处于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城门口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不少人排起了长队。 有的是要进城走亲访友的,有的是附近的村民,猎户等,挑着山货和家里养的鸡鸭等,准备趁着清早去城里售卖。 每个入城的人,都要出示路引,验明身份。 随着队伍的缓缓进行,很快就要轮到齐彻一行人所在的马车。 楚青鸾掀开车帘,看着眼前高耸的城楼,以及前面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眉头微蹙。 这幽州城如此戒严,就算侥幸逃脱,她又该如何才能出城? “公主殿下最好安分些。” 冷不丁的,齐彻的声音在马车旁边响起,似看穿了楚青鸾想要趁机逃跑的心思。 “这儿离三皇子的府邸不过三里路,公主若不想连累这些无辜的百姓,就知道该怎么做。” 楚青鸾目光冰冷的扫向齐彻,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云公子如今倒是长进了,竟学会拿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来要挟人。” 她眼波流转,语气轻慢,“这般作派,与那市井地痞又有何区别?” 齐彻脸色一沉,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 “呵,我若不如此,殿下又岂会乖乖听话?” 楚青鸾正欲开口,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一名侍卫打马上前,朝着齐彻禀报道:“大人,后面有马蹄声,探子来报,是丞相谢云祁亲自带着人追上来了,距离不足五里!” 齐彻脸色骤变,猛地攥紧缰绳。 谢云祁? 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齐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的扫视四周,目光落在一家不起眼的茶肆上,当即冷声吩咐道: “传信给青州的暗桩,就说‘鱼已入网,速来收线’。” 那侍卫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楚青鸾所在的马车,“可公主明明在……” “蠢货!” 齐彻踹了对方一脚,“赶紧去办!若耽误了时机,提头来见!” 他要的就是让谢云祁以为,楚青鸾去了青州。 侍卫在地上滚了一圈,忙不迭的告罪,“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 眨眼间,谢云祁一行人也刚好抵达了城门口。 这时,守城的士兵见到谢云祁所带的黑甲卫,立马跪地行礼。 谢云祁一袭玄黑的官袍,衣服稍显凌乱,但却风姿不减。 他骑马立于城门前,冷眸扫视着排成长龙一般的队伍,眼底略显焦急。 也不知他来晚了没有,若是她已经入城,怕是再难寻找。 “所有人,下车接受检查!”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寒刃般刺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队伍缓缓前行,众人仿佛都感觉到今日城门口的气压不太一样,每个人都小心谨慎的接受盘查,偌大的队伍,竟无一人发出声音,就连爱哭的小孩子此时也都停止了哭闹。 很快,就要轮到楚青鸾和齐彻一行人所在的马车。 车内,楚青鸾面带轻纱,目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死死的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涌上复杂的情绪。 她没想到,谢云祁这么快就从京城赶来了幽州。 马车越来越近,齐彻握着缰绳的手也越来越紧。 只不过他全程都只低着头,不敢去看谢云祁。 他怕被对方认出来,那一切都得完蛋。 冷汗从齐彻的额头上渗了出来,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希望,时间能过的再慢一些。 最后十步…… 五步…… 还有三步…… 一名手持长枪的黑甲卫,见马车上的人还没下车,正准备上前撩起车帘—— 突然! “报——” 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的侍卫翻身而下,单膝跪地:“启禀大人,青州急报!有人在驿馆发现了公主的踪迹!” 谢云祁眸光一沉,“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侍卫呈上一根银簪,“这是在青州驿馆内发现的,簪上刻有凤纹。” 谢云祁接过银簪,指腹摩擦着簪尾的刻痕,眼底暗芒一片。 他抬眸,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眼前的马车,随即冷声下令: “所有人,随本相即刻赶往青州!” 黑甲卫齐声应诺,转瞬间所有人都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眨眼间便消失在官道尽头。 齐彻悬着的一口气一松,狠狠的吐了口浊气。 他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冷笑一声:“看来,谢相也不过如此。” 马车内,楚青鸾也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她没想到,仅仅只差一步,谢云祁,竟真的中了齐彻的调虎离山之计。 只是,他真的中计了吗? —— 谢云祁走后,齐彻不知道对城门口的守卫交代了几句什么,那守卫便神色恭敬,点头哈腰的放行。根本不用接受盘查,便大摇大摆的入了幽州城。 楚青鸾透过车帘缝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色微沉。 看来,楚泓对这幽州城的掌控,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密。 “很惊讶?” 齐彻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嗤笑一声,“在这幽州城,三殿下的话比圣旨管用。” 他故意用马鞭挑起车帘,好让楚青鸾看清楚—— 原本该由朝廷驻军把手的粮仓,此刻站着的是玄甲私兵。城门口张贴的皇榜早已被风雨侵蚀的字迹模糊,旁边的崭新的朱漆告示上,三皇子诏令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目。 “三年前这里还是流放犯人的边陲之地。” 齐彻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嘲讽,“现在呢?连街边的乞丐都知道,该向谁讨饭。” 楚青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楚泓主动提出要来这幽州城,这里早已被他经营成铁桶般的独立王国,那些本该直奏天听的监察御史,还有当地的郡守,刺史,恐怕早就成了楚泓的座上宾。 入了城,齐彻一改先前低调的作风,而是任由马车大摇大摆的在集市上行走。 一些巡逻的士兵在见到齐彻后,还都会停下来朝他点头致意。 可见,云砚这张脸,在幽州城就等同于一张通行令。 很快,马车一路七弯八拐,又走了一段路,最后在一处环境优雅的别苑停下。 楚青鸾抬头,看见门匾上劲笔疾书了几个大字——揽乾居。 暗示了楚泓的野心勃勃,想要将整个天下收为己有的欲望。 “从今日起,公主殿下就安心住在这里。” 朱漆大门很快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还有几个清一色绿色衣裙的侍女,以及侍卫若干。 管家看见齐彻后,忙带头行礼。 “老奴王忠,见过云公子。” 他身后的下人们也齐齐行礼。 齐彻亲自领着楚青鸾进了主屋,转身对身后的王忠吩咐道: “从今日起,殿下就住这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踏出这园子半步。” 管家低头应声,迅速退下安排人手布置。 很快,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怯生生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茶盘,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被训斥过。 “她叫小桃,以后就由她来伺候殿下。”齐彻唇角微勾,眼底无半分笑意。 “殿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桃就是。” 想到什么,他又微微俯身,阴冷地笑道:“殿下金尊玉贵,想必是不会做出逃跑这等蠢事。当然,若殿下真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他突然一把拽过瑟瑟发抖的小桃,掐住对方细嫩的脖子,“这个丫头,还有每日给殿下送饭的婆子等人。”他手指缓缓收紧,小桃顿时涨红了脸。 “她们全家的性命,可全都系在殿下的一念之间。” 第124章 现做现吃,她的刁难 楚青鸾眸色骤冷,“无耻!” 齐彻唇角的笑容扩大,松开小桃,“殿下仁厚。” 小桃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齐彻恍若未闻,“想必殿下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些无辜之人,因您而死,对?” 齐彻自以为无比了解楚青鸾,料想她心怀仁义,一定不忍看到无辜之人受苦遭罪。 可没想到…… 楚青鸾只是冷笑一声,声音依旧无波无澜。 “云砚!你以为,随便抓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就能威胁本宫?” 她毫无畏惧,居高临下的看着齐彻:“有本事,你就当着本宫的面动手,将这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杀了,又如何?” 齐彻的表情骤然龟裂。 …… 最终,齐彻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的可怕。 他当然不可能当面杀死无辜的小桃。 三皇子大业未成,还需要拿楚青鸾做人质,将来好逼迫楚皇就范。 而齐彻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现在好不容易投靠了三皇子,并取得了信任。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设计让楚青鸾诈死脱身,他连替身都培养好了,就驯养在一处秘密之地,等到三皇子举事的那日,一具焦尸,足以瞒天过海。 “再忍忍……” 齐彻拳头紧握,望着楚青鸾的院落。 塞外的路线他已经勘测妥当,边关的假身份也已经准备齐全,只待时机一到,就能带着她远走高飞,去那江南烟雨之地,那里有他早早置办的宅院,临水而筑,桃林环抱,再不会有纷争打扰。 他甚至还联系了塞外的神医,只需一粒药丸,就能让人忘却前尘往事—— …… 再说这头。 等齐彻走后,楚青鸾淡淡的扫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小桃,神情冷漠。 “人都走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小桃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像是有些懵圈,不清楚楚青鸾在说什么。 “殿下……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楚青鸾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本宫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 她目光掠过小桃的手,语气轻缓,却字字如刀:“楚泓派你过来,倒是煞费苦心了。” 小桃面色一变,很快又强装镇定,“奴婢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你虎口的薄茧,是常年握剑所留下的,指节虽然纤细,但骨节微凸,是暗器练多了的痕迹。” 她微微俯身,指尖轻轻抬起小桃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三皇弟那样谨慎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派一个天真烂漫,柔弱不堪的小丫头来看守我?” 小桃望着楚青鸾那洞若观火的眸子,只觉得一切伪装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渐渐的,她眼底的怯懦褪去,逐渐被一片冷寂所取代。 她缓缓起身,方才柔弱的姿态荡然无存,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轻,几乎无声。 “殿下果然敏锐。” 小桃嗓音低柔,却透着森然的冷意:“只是不知道,您既然看穿了,方才为何没拆穿我?” 楚青鸾勾起唇角:“拆穿了,怎么能知道云砚也被你给骗了?” 小桃眸光一沉。 “看来,楚泓对你很信任。” 她慢条斯理的退回桌子旁,指尖轻扣桌面,“连云砚都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可见你藏的足够深。” 小桃轻轻的笑了,终于卸下伪装,“殿下既然知道奴婢不简单,就该明白——您逃不掉的。” 楚青鸾抬眸,眼底寒光凛冽:“本宫何时说过要逃?” 这幽州是大楚的幽州,她作为大楚的嫡公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一片土地上,没有道理,让一个奴才来教她怎么做。 小桃虽然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但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对她来说,只要楚青鸾肯老老实实的,不要给自己添麻烦,那就最好。 然而小桃还是低估了楚青鸾。 她答应说不逃跑,但没说就不找茬了。 翌日早上,侍女摆上早膳之后,楚青鸾只瞥了一眼,便借口没有食欲,让人全部撤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她不是嫌粥太浓稠,就是嫌菜太咸,再不然就是挑剔糕点不够精细,总之没有一顿饭能让她满意。 楚青鸾的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原本莹润的脸颊也渐渐失去血色,整个人倚在窗边,恹恹的,连话都懒得说。 小桃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堂堂大楚的嫡公主,竟然使这种幼稚的手段抗议? 这一日,消息传到了齐彻耳朵里,他皱起了眉头,当即放下手里的公务,赶来别苑。 他知道楚青鸾自幼锦衣玉食,口舌挑剔,幽州这边的粗茶淡饭,她吃不惯也是正常。 可若是再这样下去,他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 路上的时候,经过一家酒楼——知味轩。 齐彻听手下的人讲,这是一家专门经营京城饭菜的酒楼,食材地道,口味一绝。 齐彻当即翻身下马,打包了几样招牌菜送到别苑。 傍晚时分,精致的食盒被送到了楚青鸾面前。 她原本有些兴致缺缺,可当食盒打开的瞬间,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水晶虾饺,芙蓉鸡片,还有京城云吞,蟹粉狮子头…… 全都是她从前在公主府常吃的菜式。 这一次,楚青鸾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并破天荒地多吃了一碗饭。 末了,她吩咐齐彻,“明日还要吃这个。” 她放下筷子,指尖轻轻点了点食盒,“云吞要现包的,虾饺要蒸笼端上桌时揭盖,蟹粉狮子头得用砂锅煨着送来。” 齐彻脸色难看,咬牙道:“殿下是故意要为难我?” “您可知道,知味轩距离别苑有半个时辰的路,若是现做现送,如何能行?” “那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楚青鸾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三皇弟既然邀请本宫来这幽州城做客,那本宫便是客人,难道对于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等三皇弟回来,本宫定要当着他的面好好问问,这可是他的待客之道?” 齐彻瞬间脸色铁青。 他知道楚青鸾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可她有句话说得也没错,若是让三皇子知道,他连一顿饭菜都不能满足楚青鸾,怕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力。 从院子出来后,齐彻当即吩咐王忠:“去知味轩请个厨子过来。” 第125章 本宫饿得很,你还要他们站多久? —— 与此同时,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小院。 一道黑影翻过围墙,很快落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朝着树下那道颀长的背影禀报道: “大人!小的已经打听过了,今晚会有知味轩的厨子去揽乾居。” 谢云祁正执着一柄玉骨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树梢垂落的桂花。 闻言他动作微微一顿,回身道:“哦?可确认过了?” “是,属下已经确认过,一共订了十二道菜,有水晶虾饺,芙蓉鸡片,还有京城云吞,蟹粉狮子头……”侍卫清楚的禀报着每一道菜式的名字。 而谢云祁在听闻后,已经百分百确认,那园子里住着的,定然是楚青鸾无疑。 因为此前他在公主府住过一段时间,深知楚青鸾的用膳喜好。 侍卫口中的这些菜式,无一例外,全都是她最爱吃的。 刹那间,谢云祁那双凤眸中一阵暗流涌动。 其实那天在城门口,他早就知道,楚青鸾就在那辆马车里。 他当时之所以选择‘中计’离开,则是因为时机未到,他不能打草惊蛇。 幽州是楚泓的地盘,哪怕在城门口,那些士兵也都只认楚泓,而不认朝廷。 在这样的情况下,敌众我寡,加之又在敌人的地盘。 他不敢冒险。 所以,在听到侍卫禀报后,他佯装离开城门,实则乔装打扮,混进了幽州城,静待时机。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吩咐下去,按原计划行事。”他吩咐道。 暗卫抱拳领命,很快又消失在夜色中。 —— 翌日傍晚,揽乾居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名侍卫领着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子走进院子。 为首的厨子约莫四十来岁,圆脸,微胖,腰间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手里提着沉重的食盒,额上还渗着细汗。 走到院子外面,为首的厨子抱拳行礼:“小人是知味轩的掌勺刘三,奉云大人之命,前来给屋里的贵人做几道小菜。” 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年轻的伙计,最右边的那个人身形格外挺拔,虽然同样穿着粗布衣裳,戴着低垂的斗笠,但却莫名透着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 侍卫交换一个眼神,上前搜查,几个伙计都顺从的抬起手臂,露出满是老茧的掌心。 都是常年执勺留下的痕迹。 “都老实点。”侍卫警告道:“别乱看乱走。” “是是是,”刘三连连应声,又转头对伙计们呵斥,“都机灵着点,不该看的别乱看。” 一行人很快被领着穿过一道又一道回廊,来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院子。 园中花木扶疏,假山流水,透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宁静。 一行人刚踏入院子,谢云祁便敏锐的注意到,廊下站着一道娇小的身影—— 是小桃,此刻她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刘三一行人,锐利的眸子挨个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像是在无声的查探些什么。 “怎么这么久?贵人都等饿了。”小桃有些不满的开口。 谢云祁跟在刘三身后,低垂着头,却在抬眼的瞬间捕捉到她虎口处那层薄茧。 他目光微闪,很快又恢复如常,像个真正的酒楼伙计那样拘谨的站着。 小桃绕着他们转了一圈,装若不经意的问道:“都准备了什么吃食?” 刘三连忙赔笑道:“回姑娘的话,有水晶虾饺,芙蓉鸡片,还有贵人特意点名要吃的蟹粉狮子头……” “那快些准备。厨房在那边。” 小桃显然对刘三的话不太感兴趣,伸手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谢云祁全程低着头,却在转身的时候,余光暗自打量着这院子的路线和布局。 厨房里,几人在两个侍卫的监视下开始认真的忙碌起来,谢云祁动作娴熟的处理食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个老练的帮手。 只有偶尔抬眼时,那凤眸里闪过的锐利,才泄露出一丝不寻常。 …… 一个时辰后,饭菜已经做好,准备上桌。 小桃正要领着刘三一行人去主屋,院门却突然被推开—— 是齐彻,他依旧是易容成云砚的模样,身着一袭靛青色的长衫,玉冠束发,正迈步而入。 随着他的到来,满院子的气氛都瞬间凝固,下人们纷纷低头行礼,唤他一声‘云公子’,连小桃都收敛目光,看似恭敬的站在一侧。 这让谢云祁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而且云砚此人的气息,和当初在京城见到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同。 谢云祁暗自思索。 “都准备好了?”齐彻声音冷冽。 刘三忙点头哈腰的回答:“是的大人,正要给殿下送过去……” 齐彻扫了眼食盒,目光忽然停留在谢云祁身上,眼睛倏地眯起。 尽管谢云祁始终低着头,但他挺拔的身姿,在几个佝偻着背的伙计中显得格外突兀。 “你。”齐彻突然指向谢云祁,“抬起头来。”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 谢云祁暗自握紧了手里的暗器,缓缓抬头—— “云砚。”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且清冷的声音从正屋传来,只见楚青鸾正站在台阶上,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眼睛格外锐利。 “本宫饿得很,你还要让他们站多久?” 齐彻身形一顿,不得不收回视线,转而侧身让刘三一行人进去。 “殿下恕罪。” 他嘴里虽说着恕罪,可举止上却并无多少敬意,反而随着刘三等人也一道进了院子。 等众人将饭菜都一一摆好后,齐彻挥手示意:“送完膳,立刻离开。” 就在刘三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楚青鸾突然吩咐道: “慢着!” 齐彻微微蹙眉,转身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楚青鸾指尖轻点着桌面:“这道蟹粉狮子头,本宫记得要配置特定的香醋的。” 他微微抬眸,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谢云祁:“让厨子过来,说说该怎么吃。” 齐彻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不好直接拒绝,只得侧身让开半步,冷声警告刘三:“只准说菜,说完立刻退开。” 刘三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恭敬的回话:“回贵人的话,这蟹粉狮子头必须得蘸着香醋,从边缘轻轻划开,让醋汁渗入肉馅……” 刘三介绍的很仔细,说完,楚青鸾微微点头,淡淡的道:“退下。” …… 等谢云祁一行人退出去之后,齐彻收回目光上前,让下人将每一道菜都夹在碟子里一部分,亲自品尝。 就连桂花糕都被掰成了两半进行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让楚青鸾食用。 可楚青鸾却在这时搁下了筷子。 “够了!” 第126章 试探,如今的局势,已经由不得您选择了 面纱下传来一声冷笑,楚青鸾目光冰冷的注视着齐彻:“云砚,你这是防着本宫被毒死,还是防着本宫被救走?” 齐彻脸色一僵,周遭气势转冷,咬牙道:“殿下不要误会,臣只是小心为上。” “滚出去!” 楚青鸾突然起身,眼底的嫌恶之色甚浓:“这般作态,本宫倒尽了胃口。” 说着就起身,径直回了屋子。 霎时间,院子里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就连小桃也都后退了半步,生怕二人的争吵波及到自己。 齐彻脸色铁青,拳头捏的咔嚓作响。 今早,他已经收到消息,三皇子已被册封为睿王,不日就要抵达幽州封地。 不仅如此,三皇子还特意飞信传书,要他务必善待楚青鸾。 否则,依照齐彻的性子,恐怕会用自己的方式,逼得她不得不吃下去—— 齐彻深深的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愤怒,转而吩咐身后的下人。 “让方才那几个人,再重新做一桌。” “是!”下人领命而去。 “等等!”齐彻又补充道:“多派两个人,务必仔细盯着他们做。”他意有所指。 心腹手下眼睛闪了闪,很快会意过来,下去安排。 …… 厨房里,谢云祁借着揉面的动作,将藏在指甲里的药粉悄悄混入其中。 当几个侍卫亲自盯着蒸笼时,他刚好‘不小心’的打翻醋瓶子,趁着众人手忙脚乱擦拭时,又将另一份解药溶入一道汤羹中。 终于,菜肴做好被重新端上桌,这一次,齐彻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当着楚青鸾的面去试菜,而是将每一道菜都特意留出一小份,在上桌之前就试吃。 可哪怕他如此的谨小慎微,也依旧没能品尝出这菜有什么不对。 如此接连三日,楚青鸾都吩咐知味轩的厨子上门,换着花样做吃食。 无一例外的,她的每一道菜,都是几个侍卫亲自盯着做好,上桌,连食材都是由齐彻的人事先准备好,刘三等人进入院子做菜时,也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确保没有任何夹带。 菜做好以后,也照例都要留出来一份,送给齐彻试吃,确定没有问题再上桌。 哪怕齐彻如此的谨慎,可他却忽略了,习武之人,体质本就跟他不一样,同样参杂了解药的食物,分量极少,在普通人吃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可在楚青鸾吃过后,却能潜移默化的清除她体内的毒素。 这天晚上,趁着小桃熟睡,楚青鸾尝试提气运功,结果惊喜的发现,果真丹田已经有了些许内力。 她的功夫,已经恢复了三成。 相信用不了几日,就会彻底恢复。 可紧接着又有一个新的问题。依照齐彻的谨慎程度,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给他请大夫把脉,若是发现她的软筋散已经解开—— 楚青鸾不禁拧眉思索,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传信给谢云祁,让他再带一些能改变脉象的药物。 这一日,楚青鸾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尝试运功,发现内力已经恢复了八成。 可就在第二天,不出所料,齐彻果真带来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 “殿下。” 齐彻领着老大夫进门,朝楚青鸾禀报道:“这位是幽州城的名医孙大夫,特来给您请平安脉。” 楚青鸾语气嘲讽:“本宫身上这软筋散,正是拜你所赐,云公子觉得,有这个必要么?” 齐彻神色未变,只恭敬道:“殿下说笑了,软筋散是为保殿下平安,如今请脉,也是担心殿下凤体违和。” 楚青鸾不再言语,但还是配合的坐下来,掩去眼底的冷意,伸出手腕。 因为她知道拒绝也没用,反而会引起齐彻的警觉。 谢云祁既然能混进这揽乾居,自然也该知晓齐彻的这一举动。 果然,老大夫在刚探上楚青鸾脉搏的时候,手指顿时微微一个用力—— 楚青鸾心头一紧,余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老大夫,谁能想到,这其貌不扬的大夫,竟然还是个内功高手。 半晌后,孙大夫摇头叹息:“姑娘这脉象虚浮,气血两亏啊。” “此乃长期忧思过度,又兼水土不服所致,需要静养调理,切莫劳神。” 齐彻目光锐利的盯着孙大夫:“可还有其它异常?” 他指的自然是软筋散的事。 孙大夫捋了捋胡须,压低声音道:“这姑娘的体内似乎还有药物残留,像是……软筋散之类的。” 齐彻在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这大夫是他临时命人请回来的,绝不可能被人事先收买。 他这么说,那就说明楚青鸾体内的软筋散还没解。知味轩的那个厨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之后,谢云祁亲自打赏了孙大夫一锭银子,让人护送他离开,转而又回到院子里。顺带将京城的消息带给楚青鸾。 齐彻推门而入的时候,楚青鸾正好倚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颗白玉棋子。 “殿下离京这么久,定然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消息。” 楚青鸾指尖一顿,却并未接话。 齐彻又自顾的说道:“京中传来消息,太子谋害公主,证据确凿,已被废黜,关押宗人府。” 他一字一句,目光紧盯着楚青鸾的神情,“陛下龙体抱恙,已经下旨册封三殿下为睿王,赐幽州为封地,算算时间,再过几日,三殿下应该就要回来了。” 楚青鸾瞳孔微缩,指尖一紧。 她担心的倒不是京中的局势怎么样,而是父皇的身体。 但面上依旧不显,只淡淡的道:“是吗?三皇弟真是好手段。” 齐彻上前一步,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殿下,时局已定,三殿下仁厚,若您能劝说陛下早日禅位,将来他必定不会亏待与您。” “仁厚?”楚青鸾忽然轻笑出声,眼底毫无温度,“云砚,你不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楚泓,何其可笑?” 若他真的仁厚,又怎会在幽州城养精蓄锐这么多年,把这里打造成铁桶一块,偏对外还装作淡泊名利,与世无争。 若他真的仁厚,又怎会费尽心思的回京,算计楚琅,渔翁得利? 若他仁厚,又怎会让人掳了她,还软禁在此? 齐彻沉默片刻,只道:“至少,三殿下会是个明君。” 楚青鸾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语气透着无尽的嘲讽:“一个靠着构陷兄长、囚禁亲姐上位的明君?” 齐彻眸光一沉,并未反驳。 “回去告诉楚泓。”她转过身背对着齐彻,声音冷得像冰,“想要那个位置,就自己来拿,别指望本宫会替他当说客。” 齐彻盯着她的背影,良久,才低声道:“殿下何必如此固执?您应该明白,如今的局势,已由不得您选择了。” 楚青鸾没有回头,只淡淡的道:“退下。” 齐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是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城中白莲教内。 汉白玉台阶直通三重飞檐大殿,鎏金匾额上“慈悲济世”四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三年前的白莲教不过是城郊一座破落的道观,青瓦斑驳,香火寂寥,只有几个老道士守着几亩薄田,偶尔替附近的村民画个符,驱个邪,勉强维持生计。 直到三皇子楚泓的到来,才改变了这一切。 短短三年,这座不起眼的道观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建筑恢宏,香火旺盛,每逢初一十五,前来上香的百姓们络绎不绝,将山门挤得水泄不通。 “白莲降世,普度众生。” 这是每一个城中百姓都知道的话。 城中的富户捐资建庙,穷苦人则把白莲教的符水当做救命良方。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曾亲眼看见白莲教圣女施法求雨,解了幽州一年的大旱。 彼时,一个侍女手里捧着漆盘,轻步穿过长廊,停在一扇朱红色的门前。 她恭敬的叩了叩门,低声道:“圣女,京中密信。” “进来。” 屋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女声,嗓音柔媚,却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威严。 侍女推门而入,只见一名白衣女子赤足斜倚在软榻上,面上覆着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来。 她指尖捏着一串白玉佛珠,姿态闲适,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媚态天成。 “念。”女子懒懒的抬起了下巴。 侍女展开信笺,低声道;“三殿下已被册封为睿王,赐幽州为封地,不日即将抵达……” “哦?”女子眸光一亮,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面纱下的红唇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终于要回来了。”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侍女又犹豫着开口:“还有一事……” “说。” “三殿下在揽乾居……似养了一位外室……” 屋内骤然一静。 白衣女子捏着佛珠的手指蓦地收紧,指节泛白,那双媚眼也瞬间冷了下来。 “外室?” “是……”侍女立马跪地,声音发抖:“据说,是位带着面纱的女子,三殿下极为重视,派了云公子亲自看守……” “啪!” 白玉佛珠被她猛地咂在地上,上好的珠子顿时四散崩裂。 女子缓缓起身,面纱无风自动,眼底翻涌着浓烈的嫉妒与恨意。 凭什么? 她投靠了三殿下这么久,连一片衣角都没有够到,如今竟然有狐媚子被如此重视,想要登堂入室? 若是有熟悉的人在此就会认出:这个被唤作圣女的白衣女子,正是先前在破庙失踪的顾嫣然—— 第127章 本圣女倒要看看,是什么天仙下凡! 当年,顾嫣然怀着身孕被齐彻抛弃在破庙,命在旦夕,若不是三皇子派人救下自己,她早已命丧黄泉。 如今,她好不容易攀上了三皇子这棵大树,成为人人尊敬的圣女,岂能容忍有人半路截胡? “去查清楚!”顾嫣然眯着眼睛分吩咐道:“揽乾居里住着的,到底是谁。” 待侍女退下后,顾嫣然施施然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美艳却扭曲的面容,红唇缓缓勾起一抹阴毒的笑容。 “不管是哪个贱人……”她轻声道:“都别想好过。” …… 很快,侍女便将打听到的消息带回来。 “回禀圣女,揽乾居的那位据说极少露面,就算是在公开场合,也都带着面纱,连院门都未曾踏出过半步。” 侍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禀报。 “别苑四周有重兵把守,连送菜的小贩都要经过三道盘查。云大人还特意安排了知味轩的厨子每日上门做菜,衣裳首饰也都是从锦绣坊定制的最上等的料子……” “啪!” 侍女的话还没说完,顾嫣然就生生折断了手里的梳子。 尖锐的断口在她掌心划出一道血痕,可她却浑然不觉一般。 一旁的铜镜里,映出她扭曲的面容,眼中的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好一个金屋藏娇!” 顾嫣然咬牙切齿。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百确认,这定是三皇子的新欢。 要知道,知味轩的东家可是京城里的大人物,之前她身体虚弱想吃京城的菜式,差人前去请厨子上门来烧菜,结果对方压根就不搭理。 她还特意去求了楚泓,结果对方一句‘不要任性’就把他给打发了。 思及此,顾嫣然猛地起身,伸手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扫落了一地。 “备轿!” “本圣女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仙女下凡,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圣女三思啊!”侍女慌忙劝阻道:“别苑守卫森严,若是贸然前去……” 顾嫣然冷笑一声,从妆奁的深处取出一块鎏金令牌——那是三皇子亲赐的通行令。 “放心,本圣女自有办法。” 她轻抚过令牌上的花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随即吩咐道: “去准备一套锦绣坊的衣裳,再备些上好的胭脂,既然要见,自然得好好‘打扮’一番。” 一个时辰后,一顶素白的玉轿停在了揽乾居的侧门。轿帘掀起,一位戴着维帽的华服女子款款而下,她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正是乔装打扮的顾嫣然。 “姑娘请留步,这里是私人府邸,无诏不得擅入!”看守大门的侍卫立即上前,阻拦顾嫣然的脚步。 “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这是圣女到访?还不快速速退下!” 侍卫的话刚落,顾嫣然身后的一个侍女就上前一步,朝着两人呵斥道。 侍卫被呵斥的一愣,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却仍挡在门口不肯退让。 “圣女恕罪,云公子有令,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那这个呢?” 顾嫣然红唇微勾,纤纤玉指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鎏金令牌,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这是三殿下亲赐给本圣女的,见此令如见三皇子本人。” “现在,可以进了么?”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侍卫看清她手上的令牌,脸色一变,连忙单膝跪地:“圣女请!” 待顾嫣然一行人踏入府中,为首的侍卫立即对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转身快步朝外头奔去。得赶紧去通知云公子。 …… 这头,顾嫣然带着侍从,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内院。 穿过曲折的回廊,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座别苑。 庭院深深,假山流水间点缀着名贵花木,一砖一瓦都透着低调的奢华。远处传来潺潺流水声,伴随着鸟语虫鸣,颇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意境。 转过一道月洞门,眼前便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碧波荡漾的莲池边,矗立着一座精致的院落,琉璃为瓦,白玉为砖,极尽奢华,却又不失庄严。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楚青鸾的主院,侍女在说明来意后,小桃很快踏入室内,代为通传。 “殿下,白莲教的圣女求见。” 楚青鸾看书的动作微微一顿,疑惑道:“圣女?” “是。”小桃解释道:“白莲教是幽州城最具盛名的教派,颇有威望,圣女更是深受百姓的爱戴,人人都尊称她为‘活菩萨’。” “哦?” 楚青鸾颇为疑惑,“本宫来此不过数日,也不曾与这白莲教的人有过交往,依你看,这位圣女,为何而来?” 她在试探小桃。 小桃作为楚泓最信任的暗卫之一,定然对这城中的势力了如指掌。 她直觉,这位圣女来者不善,若能提前从小桃口中了解一些有用的信息,一会儿应付起来也会轻松一些。 小桃自己其实也不清楚圣女为何会突然来此,她虽是楚泓的暗卫,但未经人事,并不清楚有时候女人的无脑行为,可能仅仅来自于嫉妒。 小桃也有些不解的摇头:“奴婢也不知。” 楚青鸾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既是三皇弟的心腹,那便见见。” 正好闲来无事,也好探探这白莲教的底细。 小桃领命而去。 不多时,珠帘轻响,一阵幽香随风而入。 顾嫣然人未至,声先到。 “久闻姑娘大名,今日得见,真是……” 突然,娇媚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128章 顾嫣然?圣女?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骤然凝固。 半晌后,顾嫣然率先破功,连仪态都维持不住,瞪着眼睛看着前面的楚青鸾,失声尖叫道: “楚青鸾?怎么会是你?” 不是说是三皇子的外室吗? 是狐媚子吗? 怎么变成了楚青鸾? 大楚的公主? 电光火石之间,顾嫣然瞬间只觉得天雷滚滚,脑袋有些不够用。 与此同时,楚青鸾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心底也是震惊不已。 但她并没有顾嫣然表现的这么夸张,而是凤眸冷了下来,语气疏离。 “我道是谁,原来是死而复生的顾大小姐,哦不对,瞧本宫这记性。” 楚青鸾故意拖长了尾音,继而道:“忘记了你不是顾家血脉,只是个家奴之女,不如你来告诉本宫,应该唤你什么?葛姑娘?还是……” 她话还没说完,顾嫣然已经脸色煞白,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就像是精心伪装多年的面具,被人给一把扯下,露出了内里的腐朽和不堪。 来幽州这么久,她早已适应了圣女的身份,也接受了所有人见到她都会尊称她一声‘圣女’。 习惯了众星捧月,高高在上。 可如今,再次见到楚青鸾,那些被她刻意掩藏和遗忘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疯狂的席卷而来。 眨眼间,她仿佛又变成了之前在京中那个名声尽失,臭名远扬的顾嫣然…… “啊啊啊啊……” 顾嫣然气得抓狂,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实质,“楚青鸾!你以为现在还是当初吗?” 她猛地朝前跨出一步,却被小桃横臂拦住。 她不管不顾的尖声叫道;“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而我,我是白莲教的圣女,是三殿下最信任的人!” 此时的顾嫣然,就像一个急于被家长认可,急于要打倒对方来彰显自己能力的孩子一样。 幼稚而可笑。 “是吗?”楚青鸾慢条斯理的起身,优雅而从容:“那为什么本宫来幽州城的事,你到现在才知道?” 顾嫣然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 楚青鸾的话,像一把匕首,精准的刺进她内心最脆弱的位置。 表面上,她是白莲教的圣女没错,受人尊崇,百姓爱戴。 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楚泓之所以留下她,把她捧上圣女的位置,实则上都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白天,她是高高在上,圣洁无比的圣女。 夜晚,她是替楚泓笼络权臣和将士的工具。 别的不说,就说这幽州城以及附近的达官显贵,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哪个没和她颠倒鸾凤过? 她的这具身子,早已是千疮百孔,破碎不堪。 可这是她唯一的价值和筹码。 哪怕她内心再排斥,再恶心,也不得不为了楚泓,去迎合那些色利熏心的臭男人! 顾嫣然的心仿佛在滴血! 她好恨! 明明她楚青鸾此时已经是个阶下囚,可凭什么她还能高高在上? 还有,她那如同俯视蝼蚁般的眼神是什么鬼? “楚青鸾!” 顾嫣然尖叫道:“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在我的手里!” 她气得已然丧失了理智,猛地一挥手,朝身后吩咐道:“你们几个,给本圣女好好的‘招待’公主!” 两名膀大腰圆的婆子立马上前,脸上带着狞狰的笑容,其中一人抽出鞭子,在空中‘啪’的甩出一声脆响。 顾嫣然今日本就是有备而来,所以带来的侍卫婆子都是有些功夫的。 她慢吞吞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殿下长这么大,还没尝过鞭子的滋味?今日不妨就让您开开眼——” 她端起茶盏,红唇勾起恶毒的笑容。 楚青鸾依旧端坐在首座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眼前这场闹剧与她无关。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顾嫣然厉声喝道。 然而,就在那婆子举起鞭子的刹那,一道黑影倏地闪过——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那婆子的手腕被一枚铜钱给击中,鞭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是小桃。 她不知何时已经闪身挡在了楚青鸾面前,手中的短剑寒光凛冽。 “圣女。”小桃面无表情:“三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伤害殿下分毫。” 顾嫣然脸色铁青,气到面容扭曲。 “可她冒犯本圣女,对三殿下大不敬!” 顾嫣然声音尖厉,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身为白莲教圣女,本座有责任教化世人,惩戒不敬之徒——今日若不给她一个教训,来日岂不要坏了三殿下的大计?” 说完,她朝心腹侍女使个眼神,对方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两根细长的银针,针尖泛着幽兰的光芒。 “殿下金尊玉贵,自然受不得皮肉之苦。这‘蚀骨针’只会让人浑身麻痹三日,权当给殿下提个醒——” “放肆!”小桃厉声喝道,短剑横在身前,“你敢!” “本圣女有何不敢?” 顾嫣然步步逼近,眼中尽是疯狂:“三殿下要的是活人,可没说要完好无损的活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道冷喝如惊雷炸响。 众人循声看过去,却见齐彻正大步踏入,脸色阴沉如水。 然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顾嫣然的瞬间,却猛地瞳孔缩紧—— 她没死! 竟然还成了白莲教的圣女? 齐彻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种想法,还有猜测。 然而他率先想到的,就是三皇子欺骗了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和顾嫣然过往种种,却还选择重用她,还给她安排了白莲教圣女的身份。 一时间,齐彻的那张易容过的脸,也出现了瞬间的龟裂。 楚青鸾坐在上首,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翘起讥讽的弧度。 看来,齐彻先前并不知道顾嫣然还活着,并受到了楚泓的重用。 那么能否利用这一点,来为自己谋划些什么呢? 楚青鸾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过,沉吟思索。 这头,顾嫣然在看到齐彻的时候,也是脸色骤变。 这张脸,对她来说,可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当初就是齐彻顶着云砚的这张脸,在琴会上掳走了自己,把她丢在破庙,九死一生。 她腹中的孩子,也在那个雨夜,被齐彻亲手葬送—— 虽然后来三皇子跟她解释过,齐彻已经死了,死在了洪水大浪中,连尸体都打捞上来了,可顾嫣然此番一看到这张脸,还是会忍不住心有余悸。 那些千疮百孔的记忆再次涌来—— “云公子!”顾嫣然强自镇定道:“我在替三殿下给她一个教训而已,您应该不会对本圣女的话有意见?” 第129章 顾嫣然又破功! 她特意将‘圣女’两个字咬的很重,意在强调自己的身份。 “滚出去!” 齐彻的声音冷得像冰,不欲多言。 见顾嫣然没动,齐彻再次冷喝道:“立刻!” 顾嫣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震得往后一退,眼底满是不甘。 她自学习媚术这么久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用这个态度对待自己。 想来是方才被楚青鸾给刺激,一时没忍住,破了功。 思及此,顾嫣然迅速重新调整了表情和姿态。 只见她突然眼波流转,红唇轻启,嗓音也忽然变得酥软入骨。 “公子何必这般严厉?”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顾嫣然莲步轻易,腰肢如同弱柳扶风,每一步都带着蛊惑人心的韵律。她抬手轻抚发髻,手腕上的银铃随之叮咚作响,和她的声音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三殿下既然将人交给公子照看,自然是要……”她贴近齐彻,在他耳朵边吐气如兰,指尖柔若无骨的划过他的衣襟,“要‘好生’照料才是……” 这时,院子里的几名侍卫眼神已经变得恍惚,就连小桃都不自觉的放松了握剑的手。 唯有楚青鸾,红唇微张,表情错愕,显然是对眼前这一幕震惊不已。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顾嫣然为了要惩治自己出气,竟不惜朝齐彻发动媚术。 只是齐彻他会上当吗? 楚青鸾嘴角狂抽,深感命运之狗血。 只见齐彻依旧面若冰霜,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顾嫣然一个。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楚青鸾身上,没有错过对方眼底的错愕和戏谑。 他看见楚青鸾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一般,一股怒意瞬间升腾而起。 “圣女若再靠近一步!” 齐彻缓缓抽出一旁侍卫身上的佩剑,语气森寒:“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顾嫣然脸色一僵,踉跄着后退两步,眸中闪过错愕。 她的媚术从未失手过,连传授她的师傅都说她媚骨天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即便是最铁石心肠的武将,也会在片刻的恍惚后任她摆布。 可眼前这个云砚…… 定力当真如此之好? “你……” 顾嫣然声音发颤,媚态全无:“你到底是谁?” 一个荒诞且可怕的猜想在她心底滋生,可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 不可能! 三殿下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就在顾嫣然神思恍惚之际,齐彻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用剑尖指向院门:“请!” 顾嫣然羞愤交加,最后怨毒的瞪了楚青鸾一眼,甩袖而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院子里那股诡异的香气才逐渐散去。 这时。楚青鸾摇头轻笑:“云公子当真是,铁石心肠。” 最后几个字,她意有所指。 齐彻却收剑入鞘,声音低沉:“殿下无恙就好。” 正当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却听见楚青鸾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连白莲教圣女的独门媚术都对你无效,云大人的这份定力,倒让本宫想起了一位故人。” 齐彻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终究没有回头,快步离开了院子。 他不确定方才在顾嫣然面前有没有露出马脚,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摸清这幽州城的布防,好在三皇子成事之前,尽早将楚青鸾带走。 —— 却说这头,顾嫣然在步出揽乾居之后,心里是越想越觉得不甘。 她猛地一跺脚,伸手将路边一株开得正艳的芍药花狠狠的折断,踩在脚底下碾磨,仿佛这样就能出了心底的恶气一样。 “圣女息怒……”心腹侍女战战兢兢的劝说道。 “你要本圣女如何息怒?” 顾嫣然愤怒交织,美艳的面容,精心描绘的妆容都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狞狰。 “她楚青鸾凭什么?一个阶下囚,也敢这般羞辱我!” 她越想越恨,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渗出丝丝的血迹。 忽然,她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 “阿碧,”她唤来心腹侍女,压低了声音道:“去,把教中那几个最狂热的信徒找来。” 名叫阿碧的侍女眼珠一转,立刻会意,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圣女可是要借那几人之手……” 她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顾嫣然没有解释,而是红唇微勾,笑得一脸阴险:“既然三殿下不许我动她,那就让‘神明’来处置这个祸害好了。” 说完,她将手中的芍药花瓣随手一抛,等花瓣落地,再将其踩在脚底下。 再过几日就是白莲教一年一度的圣会,是一场盛事,届时会有无数的百姓前来观礼,参拜。 “金枝玉叶,高高在上?呵……那又怎样?这些愚昧的百姓,可才不会管你是谁,只知道但凡有人亵渎神明,违背神明的旨意,那就是与天作对,必须要点天灯。” …… 翌日,便是三月十五,一年一度的白莲教圣会。 这一日,幽州城万人空巷。白莲教总坛前搭建起九丈高的祭坛,莲花形状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只见顾嫣然一袭白衣,额间一点朱砂,在信徒的簇拥下缓步登上祭坛。 “恭迎圣女!” 数万信徒的高喊声在广场上响起,声音响彻云霄。 顾嫣然广袖轻扬,祭坛四周顿时升腾起袅袅轻烟。 她先是照例进行了一番圣会的主要程序,素手抚过祭坛上的青铜香炉,这时,有九柱檀香缓缓升起,并且青烟在空气中缓缓凝结成一朵莲花的形状。 这一幕,直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数万人的广场上,愣是一点声音都没人发出。 之后,她祭出玉净瓶,用柳条轻点瓶中的净水,然后将沾染了净水的枝条抛洒至人群。 这时,有信徒惊呼“甘露降世”—— 紧接着,便见那水珠落在伤口处竟真的加速结痂,引得众人纷纷跪拜。 一时间,一些百姓为了能沾染到‘圣水’,纷纷朝前涌过去,跪地行礼,虔诚无比。 整个广场都沸腾起来。 最后,顾嫣然带着身后一众信女打坐,开始接受‘神喻’。 这一步骤,意在表示圣女的玉体能够通灵,可以感受到神明的召唤,以及神明下达的旨意,好叫圣女再告知众人,以此来传达‘神喻’。 这时,只见顾嫣然原本闭目凝神,却忽然浑身剧颤。 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空茫——正是神明附体的征兆。 “善信们……”她的声音空灵,带着非人的回响,“本座昨夜得白莲圣母示警,幽州城西,有妖星现世!” 顿时,台下一片哗然。 数万人的广场,顿时像一锅沸腾的粥,喧闹不止。 这时,祭坛四周的铜镜忽然同时转向城西方向,阳光的折射下,竟在虚空中映出一朵妖异的黑莲虚影。 当然,这都是顾嫣然早就安排好的把戏,足以迷惑世人。 “此妖女命犯七杀,若不除之……” 她猛地提高音量,“三月之内,必有大疫!” 第130章 祸从口出,吾命休矣! 随着她铿锵的声音响起,现场顿时骚动起来,有的人已经开始痛哭流涕,双手合十。 有几个狂热的老人当即就要往城西冲过去,被护法弟子给拦住。但嘴里仍在不甘地怒吼: “放开,我要去杀了这妖女,决不能让她祸害幽州的百姓。” “就是,诛杀妖女,护佑百姓!” 这样的声音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不到片刻功夫,全场的百姓全都纷纷举起拳头抵制,嘴里喊道: “诛杀妖女,护佑百姓!” “……” 见状,顾嫣然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继续用空灵的声音道:“明日卯时,尔等需沐浴焚香,持柳枝净水,随本座前往,降妖除魔……” 顿时,那些狂热的信徒们一个个双眼赤红,呼吸急促,像是被上了发条一般,紧跟着顾嫣然附和,呐喊! 当夜,幽州城内外,暗流涌动,不知多少人家在磨刀霍霍,准备着明日的除妖。 …… 与此同时,城中醉仙楼,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一位年逾四十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讲述着白天白莲教的这场盛会。 “诸位可知,那圣女显圣的时候,祭坛四周突然就绽放出七彩莲花。” 他一拍醒堂木,声音陡然拔高:“圣母显灵啊诸位!这说明什么?说明城西那妖女,的的确确是个祸害,能给咱们幽州带来大灾难啊!” 堂下的酒客们听得入神,不少人都面露惧色。 这时,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猛地拍案而起,“老子明日一定要第一个冲进去,跺了那妖女的脑袋!” “说得好!” 说书先生满意的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圣女说了,明日卯时,大家伙儿都得带上家伙什,柳枝能驱邪,菜刀能斩妖……” “放屁!” 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在角落里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酒楼都为之一静。 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眉宇间带着几分张扬和不羁。 ——正是乔装进城的李耀。 他在得知先前见过的女子极有可能是昭阳公主之后,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这不,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又偷跑了出来,势必要救出公主,立下不世之功。 可没想到,刚一进城,就听见这酒楼的老毕登在说什么妖女,祸国。 联想到先前查探到的消息,昭阳公主就是被人给掳来这里的,李耀就气不打一处来,嘴一张,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这时,说书先生脸一沉,“这位客官,莫非是对圣母的旨意有异议?” 李耀慢条斯理的抿了口酒,“本公子只知道,大楚律令严明,明令禁止聚众闹事,你们口中的‘妖女’,可有官府文书的定罪?” “这……”说书人一时语塞,随即勉强辩解道:“圣女乃是神明的代言人,何需官府……” “好一个神明的代言人!”李耀猛地起身,伸手指着那说书先生,义愤填膺地道:“三年前白莲教还只是个破落的道观,如今倒是会装神弄鬼了?我看分明是尔等借神之名,行魑魅魍魉之事!” 话落,大堂的气氛陡然一静。 说书先生眼睛一眯,很快朝着周边几个侍卫模样的人交换一记眼神。 其中,有几个狂热份子已经按捺不住,抄起板凳就要上前。 李耀见状,顿时就想逃。 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进城,这要就这么灰溜溜地被赶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 “怎么?”李耀顿时有些明显的底气不足,实在是那几个人的面相实在凶煞。 “说不过就要动手,这就是你们白莲教的做派?” 酒楼掌柜眼珠子一转,忙上前打圆场:“诸位客官消消气,和气生财!这位爷,您要是不爱听,小的给您换个雅间?” 李耀梗着脖子,一把推开掌柜递来的酒壶。 “换什么雅间?爷今儿还就坐这儿了!白莲教装神弄鬼,还不让人说了?” 那几个满脸横肉的信徒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男人一脸凶狠,揪住李耀的衣领子:“小子,活腻了是?” 李耀背后渗出冷汗,却仍嘴硬道:“怎、怎地?实话还不让人说了?明明是你们白莲教……” “不好了,官兵来了!” 这时候,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那几个大汉见机不对,立马松开李耀,眨眼间就从酒楼后门落荒而逃。 李耀如蒙大赦,恢复自由后,又开始嘚瑟起来。 “切!一群乌合之众,光天化日之下,还真想聚众闹事……” 然而李耀却没发现,暗地里,已经有好几双眼睛都紧盯着他,并记住了他的模样。 等他从醉仙楼刚出来的时候,一路上正哼着小曲走回客栈,在途径一处无人的巷子时,果然遭到了黑手。 “砰!” 一记闷棍猛地朝着李耀的后脑勺敲下,紧接着,一个麻袋从身后被人罩住脑袋,几双沙包似的铁拳眨眼间便落下来。 “砰砰砰……” “让你多嘴!” “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 李耀疼的蜷缩成一团,心想这下完了。 吾命休矣! 就在一记致命的木棍就要落下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清喝。 “住手!” 几个蒙面大汉一看,巷子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妙龄女子,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左右,穿着一袭碧绿青衫,白纱蒙面,背上还背着个鼓鼓的行囊。 那双露在外面的杏眼正危险的眯起,静静的打量着这边的情况。 “哟!哪儿来的小妞,竟敢坏爷几个的好事……” “唰!” 话音未落,一道暗器陡然射出,刚好打在为首那大汉的膝盖关节上,下一秒,那大汉铁塔似的身形,竟忍不住往地上栽去—— “噗通——”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眨眼间就看到自家大哥被人给撂倒了。 “找死!” 剩下的几个喽啰怒吼着扑上前,准备攻击知夏。 只见知夏身形一闪,青衫翻飞间,几道银光从指尖迸射而出。 几个喽啰还没看清动作,就觉得手腕一麻,手中的棍子‘哐当哐当’掉落一地。 知夏又紧跟着在几人的膝盖后窝又踹了几脚,几个大汉顿时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滚!” 知夏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几人互看一眼,不敢耽误,立马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拖起老大拔腿就跑,转眼间就消失在巷尾。 第131章 这就是她那二货表哥? 一旁,李耀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女、女侠救命之恩,李耀没齿难忘,不知女侠如何称呼,在下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知夏一愣,目光有些怪异的又看了李耀一眼。 “你说什么?你叫李耀?” 李耀怔愣片刻,随后重重地点头,还不忘撩起耳旁的一缕刘海,做出一个自以为帅气无比的动作。朝着知夏拱手行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李耀,正是来自陇西,家中排行第二。不知姑娘芳名,深夜独行,又要去往何处?” “陇西李氏?”知夏突然打断他,杏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李令芸是你什么人?” 李耀突然瞪大眼睛:“那是我姑姑,姑娘你认识?” 知夏嘴角狂抽,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自恋又话痨的男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要从关系上来讲,眼前这位,可不就是和自己有着一丝血缘关系的表兄了? 可这…… 知夏闭了闭眼,不想看,没眼看。 她冷着脸转身就走:“既然没事,就此别过。” “哎等等!” 李耀一个箭步就追上来,“姑娘孤身一人太危险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要去哪儿,那些白莲教的教徒都不是善茬,在下既然遇见了,岂能坐视不理?” 知夏脚步一顿,额角青筋暴起:“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明明自己就是草包一个,竟敢还当众在酒楼里跟人杠嘴皮子。 该说他傻呢,还是天真呢? 方才那酒楼的说书先生,还有那些打手,一看就是一伙儿的。 也就眼前这个群心眼的傻帽,才敢傻乎乎的,毫无准备的就出言挑衅。 今晚要不是她碰巧路过,恐怕明天这幽州城外的护城河,就会多出来一具尸体。 “这怎么能是闲事呢?”李耀义正言辞的反驳,挡在知夏面前。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分,更何况,事实证明,老天爷不是站在正义这边的嘛,今晚要不是姑娘……” “唰——” 知夏的短剑突然抵在他喉间,月光下剑锋泛着寒光:“再跟着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危险’。” 李耀咽了咽口水,却忍不死心:“姑娘武功高强,但在下对幽州城还算熟悉,你看这样如何?咱们各取所需……” 知夏简直要被这人的厚脸皮给气笑了。 她正想一掌把这烦人精给劈晕,忽然耳朵一动—— 她听见巷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糟了,是白莲教的追兵。” 她脸色一变,二话不说,一把揪住李耀的衣领跃上墙头,“不想死就闭嘴!” 两人的身影刚隐入阴影,就见十几个手持火把的白莲教教徒就冲进巷子里,为首的正是方才那个被知夏打中膝盖的大汉。 他捂着膝盖骂骂咧咧:“给我搜!那小子肯定跑不远!” 屋檐上,李耀大气也不敢出,偷偷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知夏。 少女精致的侧脸在月光下宛如玉雕,只是眉头紧锁,显然心情极差。 “看什么看?” 知夏压低声音威胁道:“等甩开他们,你我就再无瓜葛。” 她现在无比的后悔,方才为什么要救这个二货,给自己找上这么大一麻烦。 底下,几个教徒搜了一圈,没找到人,骂骂咧咧的离开。 待脚步声终于消失,知夏立刻松开钳制李耀的手,轻盈的跃下屋顶。 “就此别过。”她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 “等等!”李耀急忙追上来,“姑娘留步!” 知夏猛地转身,短剑再次出鞘:“再跟一步,我就……” “我知道白莲教的秘密据点!” 李耀情急之下,不得不使出杀手锏。他高举着双手,“他们在城南有座地下香堂,专门用来关押反对他们的百姓!” 知夏的短剑微微一顿。 李耀见她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而且我还认识几个被白莲教迫害的商贾,他们对城内的布局了如指掌,若姑娘也对白莲教感兴趣,或许咱们可以合作……” 知夏目光微沉,缓缓收入剑鞘。 “说重点!” 李耀眼睛一亮,“明日那些教众要去围攻揽乾居,我们可以分头行动。我负责联络那些商贾制造混乱,姑娘你武功高强,可以……”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揽乾居?”知夏偏头看他,眼神锐利。 难道这货就是个看似憨厚,实则扮猪吃虎的腹黑男? “猜的。”李耀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方才那些人说要找揽乾居的麻烦时,姑娘你的杀气都快要溢出来了。” 方才那几个教众搜寻失败,确实嘀咕了几嘴,也就是那个时候,李耀敏锐的注意到知夏浑身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 知夏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抓起他的衣领:“听着,你若敢泄露半个字……” “我发誓!”李耀立刻竖起三根手指,“若违此誓,就罚我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知夏嘴角一抽,嫌弃的松开手,“明日辰时,城南茶楼,迟到一刻,合作作废。” “没问题!”李耀整了整衣襟,突然正经道:“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萍水相逢,不必知道。”知夏的余音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李耀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摸着下巴沉思:“有意思……” —— 与此同时,揽乾居。 夜深人静,揽乾居内只剩下更漏的嘀嗒声。楚青鸾坐在一盏油灯下,手里正捧着一本书。 白莲教的事,她已经从小桃口中得知,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相反,她依旧跟往常一样,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仿佛丝毫不担心明日顾嫣然联合众人发动围攻。 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屋子里的油灯骤然熄灭,值守在屋子外面的丫鬟也象征性的打了个哈欠,靠着廊柱沉沉睡去—— 屋内,楚青鸾刚准备躺下,却在这时,耳尖微动。 她感受到窗外有一丝气息波动,这是她恢复内力以来第一次尤为清晰的感知。 黑暗中,她双眸倏地睁开,右手已经悄然摸下枕下的匕首。 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飘入室内,带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气流。 楚青鸾屏息凝神,在来人靠近床榻的刹那,猛地翻身而起! 黑夜里,寒光乍现,她抄起匕首直取来人咽喉!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反应如此迅捷,仓促间侧身避让,却仍被划破了衣袖。 楚青鸾乘胜追击,一招‘飞花逐月’直刺向对方心口—— “是我!” 这时,空气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楚青鸾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匕首在距离对方心口方寸距离生生停住。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来人那张俊逸非凡的脸——是谢云祁。 第132章 深夜索吻,这是利息! 楚青鸾手腕的匕首微微一顿,很快收回来。并迅速的后退两步,与谢云祁拉开些许距离,脸上的表情在月光下晦暗不明。 “谢相好大的胆子,深夜独闯这揽乾居,不怕被射成刺猬?” 谢云祁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似要将这数日未见的思念深深镌刻。 他上前一步,想靠近她些许:“若能救你脱离这苦海,就算豁出去我这条命,又如何?” 他声音低柔,带着难以抗拒的深情。 楚青鸾后退一步,指尖抵在他胸前,阻止他的靠近:“谢相还是留着这条命,本宫用不着你救。” 谢云祁低头,看着抵在胸口的那只柔夷,忽而反手将它包裹住。 “若真如此,殿下的手为何发抖?” “你——” 楚青鸾猛地收回手,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连人带手一圈,瞬间将人圈进了自己怀里。 “青鸾……” 低哑克制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响起,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他紧绷成一条直线般的身体,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的肌肤,语气带着几分恳请的意味。 “我知道你恨我,但至少,让我先帮你彻底解了这软筋散……” 之前的吃食里虽然混了解药,但只有极少的量,楚青鸾的功力至今也只恢复了不到八成。 谢云祁今晚冒险来此,除了解毒,还有要跟她商量下,接下来的计划。 三皇子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楚青鸾孤身一人在此,太过危险和被动。 楚青鸾被他圈在怀中,后背紧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她下意识的挣扎,却被他收紧了胳膊。 “别动。”谢云祁声音嘶哑的厉害:“外面有暗卫,我呆不了多久。” 他的双臂收拢,似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全都融进身体里,埋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的芳香。 楚青鸾僵住身子,咬牙低声道:“谢云祁!你这是以下犯上!” “臣知罪。” 他嘴上说着,手上却纹丝不动,反而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这是完整的解药,服下后运功三个周天,功力便能完全恢复。” 楚青鸾没有接,冷笑道:“谢相这是做什么?本宫何曾求着你救?” 她转过身,迎上谢云祁受伤的目光,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但很快掩去。 “谢云祁,本宫说过,早已和你恩断义绝,你——” 话没说完,双唇就被他强势的堵住,整个人被抵在雕花屏风上,腰肢也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禁锢住。 楚青鸾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暂时失去了反应。 而谢云祁在惩罚性地吻过之后,很快松开她,一双黑眸深沉无比。 “这是利息。” 谢云祁声音嘶哑,拇指重重地擦过她被吻得嫣红的唇瓣,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情愫。 楚青鸾呼吸微乱,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却被他轻易扣住手腕。 “放肆!”她怒目而视,眼角却因方才的亲吻泛起薄红。 谢云祁非但不松手,反而逼近一步,鼻尖几乎要贴近她的。 “楚青鸾,你可以否认我们的过去,但不能否认我的心。” 他带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这里跳动的每一分,都是为你。” 掌心下传来他急促有力的心跳,楚青鸾指尖微颤,却倔强的别过脸: “谢云祁,你如今说这些,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他们中间隔着裴渊一条命,这是一辈子都难以跨越的屏障。 裴渊虽不是他直接杀死,却与两人都脱不开关系。 这个梗,会一直横在两人中间。 果然,谢云祁听闻,眼神一黯。但很快又被决绝所取代。 “那又怎样?”他目光紧锁着她,“楚青鸾,我说过,这辈子你休想摆脱我。” 他忽然抓起她的手,再次放在心口的位置:“裴渊的死,我比你更痛,但若要用余生来赎罪,楚青鸾,我宁愿活着赎——在你身边赎。” “所以——不要推开我,好吗?” 他一字一句,极尽深情和蛊惑,一双黑眸深沉似海,稍不留意就能让人溺毙其中。 楚青鸾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那颗向来坚硬的心房,仿佛有什么地方微微松动。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你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吗?”她声音发颤,眼尾泛起水光。 数日来隐忍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即将悉数倾泻而出。 “不!” 谢云祁另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润。 “我要用一辈子来还。你要恨,我便让你恨;要罚,我便任你罚,但唯独——” 他忽然倾身,额头抵住她的,呼吸交错:“唯独别想赶我走——” 窗外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结。 楚青鸾闭上眼,生生将眼泪逼回去。 再睁眼时,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她轻轻推开谢云祁,“把解药留下,你可以走了。” 没有给他任何答复和承诺,但对谢云祁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深深的看了楚青鸾一眼,将药瓶放在桌上,转身时,又补充道:“白莲教的事……” “此事无需担心,本宫自有安排。” 一句话,仿佛瞬间又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许多。 谢云祁微微蹙眉,语气有些不悦。 “殿下还是信不过我?” 见楚青鸾不说话,也没转身,谢云祁狭长的眸子眯起,很快想到什么。 “是云砚!” “你策反了他?” 楚青鸾有些无语,想说楚泓费心经营了这么久,又岂是可以随便收买的? 然而下一瞬,谢云祁又猛地来到她面前,迫使楚青鸾看着他。 “从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云砚看你的眼神一直不对劲。” “说!你和他都达成了什么交易?你是不是……” 说到一半,又强忍了回去,重新道:“他有没有欺负你?” 第133章 三日内,我定会杀了云砚! 楚青鸾气笑了,挑眉看着他:“谢相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本宫要跟谁亲近,轮不到你来过问。” 谢云祁眼神骤然转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你护着他?” “身份?”他突然将她拉近,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那殿下现在要不要感受下,我到底有没有资格过问?”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呼吸灼热而危险,楚青鸾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强自镇定道:“谢云祁,你又发什么疯?” 谢云祁却低哑地笑了,眼底一片冰冷:“他哪只手碰了你?我现在便去跺掉他哪只手!” “三日之内,我定会杀了云砚!” 楚青鸾额头上青筋猛跳,以谢云祁的性子,绝对说到做到。 若真让他杀了‘云砚’,不仅会打草惊蛇,引起楚泓的警觉,还会让双方都陷入危险的境地。 幽州城百姓只知楚泓,而不知朝廷,那么幽州城以外呢,会不会周边附近的城池也都是这样? 现在的大楚,到底又有多少势力和兵马真正属于皇权? 楚青鸾不敢赌。 “你……”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就这么信不过本宫?” 谢云祁身形一僵。 “云砚不过是枚棋子。”她放软声调,伸手替他整理好松散的衣领:“倒是谢相这般在意,莫不是吃……” ‘吃醋’二字还没说完,整个人就突然被他按进怀里。 谢云祁埋首在她的颈间,声音闷闷的:“楚青鸾,你最好别骗我。” 楚青鸾稍松了口气,却在听到他下一句话的时候浑身紧绷: “否则,我不介意让云砚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 ——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揽乾居外头已经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数百名白莲教的信徒聚集在此,手持火把,锄头,神情狂热。 有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站在人群最前方,正在卖力的煽动情绪。 “诸位,圣女已经卜算出来,妖女就住在这府里,只有杀了这妖女,咱们幽州城才能太平,否则,三月之内,必将瘟疫横行,赤地千里。” 其余几人则跟着附和:“就是,诛杀妖女,还我幽州太平!” “一把火烧了这妖巢!”其中一个瘦高个,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这是圣女亲赐的咒符,能破解那妖女的邪术!” 随着几人的煽动,人群顿时很快沸腾起来,有人开始捡起地上的石头砸门。 木质的大门发出不堪负重的呻吟。 一个老妇人跪在地上痛苦哀嚎:“我的孙儿明明前天还好好的,就是昨天路过这妖女的府邸,捡了院子里果树上掉下来的一个果子吃,人当场就没了啊!” “就是这妖女的邪术,害死了我的孙儿啊!” 众人一听,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有的人甚至倒退了半步,生怕被这周遭的妖术给沾染上。 就在群情激奋之时,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突然站出来,高声吼道: “诸位且慢!” “诸位口口声声说这里有妖女,可有人亲眼见过?” 此人是城中有名的绸缎商赵老爷,曾因拒绝向白莲教纳贡,铺子被砸过三次。 “白莲教说城西有妖就砸城西,明日说城东有魔,那是不是连自家祖坟也要刨了?” 人群中立即响起一顿骚动。 有人已经冷静下来,半信半疑的目光开始扫向白莲教那几个带头的男人。 “赵老爷说得对!”一个年轻的书生也站出来,“我妹妹曾被白莲教说是妖邪附体,活活被灌了符水灌死了。” “放屁!”为首的白莲教教徒怒喝道;“那是她心不诚!” “好一个心不诚!”一个瘸腿的老汉也站出来,指责道:“我老汉这条腿就是你们说心不诚给打断的,分明是你们白莲教作恶多端,遇见不服从的就下狠手,你们才是邪教,该被诛杀!” 人群渐渐分成两派,争吵声越来越大。 场面也即将失控。 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知夏和李耀各自戴着斗笠,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 这时,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清越的铃铛声。 “圣女驾到——” 这时,人群如潮水一般分开,位列两侧。 只见顾嫣然一身素白纱衣,额间一点朱砂痣,在八名白衣童子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她足尖轻点,步步生莲,所过之处,信徒们纷纷跪拜,虔诚无比。 “诸位善信。” 她声音空灵,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腔调,目光缓缓扫过为首的赵老爷,还有瘸腿老汉。 “本座昨夜得圣母托梦,说今日会有妖女同党惑乱人心……” 赵老爷和瘸腿老汉等人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却见顾嫣然抬手一挥,突然间一道金光从她袖子里射出,竟在空中化作一朵金莲的虚影。 “赵员外。” 她悲悯的看着赵老爷,“你眉心发黑,分明是被妖气所浸染。” 赵老爷瞪大眼睛,连连摇头。 “不信,你自己看!” 顾嫣然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让手下递给赵老爷。 果然,铜镜中,赵老爷的面容上,竟真的笼罩着一层黑气!看上去尤为诡异。 这时,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哗然,一脸惊惧的退后。 眨眼间,以赵老爷为圆心,方才还围满了人的四周,转瞬不见一个人影。 “至于这位老丈……” 顾嫣然忽然目光一转,落在那瘸腿老汉身上,突然伸手,在他的断腿处一按—— 下一秒,那老汉惨叫一声,竟从伤口处爬出来几条蠕动的黑虫! “啊!” 众人惊惧的退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顾嫣然悲悯地叹道:“老丈这是被妖女下了蛊啊。” 她转身面向众人,声音陡然提高:“现在诸位还怀疑吗?那妖女就在这府中,若不除之,今日是赵员外,明日,就有可能是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这番表演太过逼真,连原本质疑的百姓都纷纷开始动摇了。 李耀在人群中暗骂了一声:“好毒的计策!” 知夏在看到带着面纱的顾嫣然时,也是大感意外。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白莲教的圣女,竟然是顾嫣然! 她竟然没死! 第134章 神女!神女降世了呀! 不仅没死,她竟然还煽动这些无知的百姓,试图攻击当朝公主。 简直是倒反天罡! 知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死死地盯着高立于马车上的顾嫣然。 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如今却带着陌生的妖异与疯狂。 可笑的是,这些信徒竟无一人察觉她的异常,纷纷把她当做活菩萨一样。 正当知夏准备上前去拆穿她的时候,就听见先前那几个为首的信徒开始暴起,攻击揽乾居的大门。 身后是如潮水一般的狂热的人群,个个眼睛发红,像打了鸡血一般,锄头,火把,石头,纷纷砸向朱漆大门 “住手!快停下!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圣女,她才是真正的妖女!” 然而知夏的声音却很快被激动的人潮淹没。 大家彼时都还在兴头上,谁还能听得见? 知夏猛地抽出短剑,眼底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行!得拦住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只见一队披甲官兵列阵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易容成云砚的齐彻。 他手持三皇子楚泓的手谕,高声道:“揽乾居乃禁地,擅闯者以谋逆论处!” 顾嫣然眼底划过一抹嫉恨,明明就只差一点点啊,这大门就要被人给撞开了。 她冷笑一声,毫不相让。 “这位公子,你是要违抗圣母的旨意?” 她今日好不容易煽动这些愚民聚集在此,就是要逼得楚青鸾现身,当众指出她是妖女,让她在这幽州城待不下去。 可没想到,这云砚竟然会如此维护她! 难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为什么一个个都心向着楚青鸾? 思及此,顾嫣然的眼底涌现一股杀意。但很快又被悲悯的情绪所替代。 “诸位善信!”她眼中含泪,声音凄婉。 “你们看看!这些官兵要护着的,可是祸乱幽州的妖孽呀!” 她伸手指向摇摇欲坠的府门,“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继续被妖术所害吗?”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几个被收买的壮汉趁机高喊: “官老爷要维护妖女,咱们就跪死在这儿!” “圣母在上,弟子不怕死!” 说着,竟真的有几个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跪倒在那些官兵面前,这让持刀的士兵们顿时手足无措。 三皇子曾命令禁止,不许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违者,将以军法论处。 齐彻怔住! 没想到顾嫣然竟如此不顾后果,孤注一掷也要逼迫楚青鸾现身。 他走近顾嫣然,几乎用咬牙切齿的声音警告她:“你疯了吗?三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顾嫣然却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云公子,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统领,也配来教训本圣女?” 确实,依照身份,顾嫣然的确比齐彻要高许多。 更何况她本就是故意的,要在三皇子赶回幽州之前,杀了楚青鸾,以报私仇。 就算到时候三皇子找她算账,也完全可以推脱,说眼前的云砚已经被楚青鸾迷惑,她也是在替三皇子清理门户。 她就不信,楚青鸾不过是三皇子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他还能杀了自己替楚青鸾报仇不成? 齐彻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的按上手里的短刀。 然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揽乾居的朱漆大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向内开启。 这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门缝中倾泻而出,晃得众人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 良久,待光芒消散,所有人看见走出来的那道身影后,全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楚青鸾一袭正红色的金凤纹宫装,头戴九凤衔珠的金冠,在十六名持枪侍卫的簇拥下,缓步而出。 朝阳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衣炔翻飞间,那绣着金线的凤凰仿佛要振翅高飞。 “本宫乃大楚嫡公主楚青鸾。” 她声音清越,如珠玉落盘,“何人在此放肆?” 霎那间,全场鸦雀无声! 那些举着武器的百姓们个个呆若木鸡,几个跪在地上的老妇人更是浑身发抖,眼睛猛地瞪大。纷纷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眼前这通身的气度,这威仪万千的姿态,哪里是什么妖女? 分明是九天之上的神女降临啊! “神、神女……” 人群中,不知是谁呐呐的喊了一声,很快,竟有人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朝着楚青鸾跪拜,“神女降世,神女降世了呀……” 其余众人也都慢慢反应过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里头关着的是妖女吗? 怎么又成了公主? 面对楚青鸾这通身的气度和威仪,没有人怀疑她是假冒的。 有的人,风华和气度都刻在了骨子里,不是想冒充都能冒充得了的。 “大家清醒一点,别被她骗了。这定是妖女的幻化之术。” 顾嫣然脸色一变,眼见情况不对,随即尖声提醒大家。 齐彻也愣在了原地,显然是始料未及。 不过转瞬一想,他又明白过来—— 公主这是要借势破局。 如今全城的百姓都见证了她的身份,三皇子再想暗中囚禁她,就要掂量掂量了。 思及此,齐彻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好一招以退为进! 这边,顾嫣然还在试图负隅顽抗。 她又拿出袖子里的镜子,对着楚青鸾照过去。 “圣母赐我的照妖镜,今日,定要叫你现出原型。” 就在她准备将镜子对着楚青鸾的时候,手腕却突然被一物给击中。 是知夏发出了暗器,阻挡了顾嫣然的动作。 “哗啦”一声脆响。 那面被称作圣母所赐的镜子,转瞬间就掉在地上,碎成了数块—— 霎时间,镜子的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碎片内部竟然附着着一层黑色的粉末,此刻正随风飘散。 “这是……黑麟粉?” 人群中,一个老药商惊呼出声! 第135章 釜底抽薪,殿下好算计! “遇光即显黑雾,是江湖术士常用的障眼法!” 百姓们闻言,顿时哗然! 原来,这先前所谓的‘照妖显形’,不过是顾嫣然在镜中藏了这种遇光变黑的粉末,专门用来栽赃陷害所用! 霎时间,一大波人顿时道心破碎,震惊不已的看着顾嫣然。 要说先前对她有多崇拜,多尊敬。 此刻,就有多愤怒,多讽刺! “好啊!原来她才是骗子!” “差点害我们冒犯真凤!” “打死这个假圣女!” 人群顿时开始向顾嫣然挤过去,她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 “不!不是这样的!” 她尝试跟众人解释。 “是她在镜子上动了手脚,这是栽赃!” 人群很快将顾嫣然逼至角落,这时,楚青鸾缓步上前,在一块镜子碎片面前驻足,然后,弯腰拾起其中一块镜片。 “诸位请看!” 她将镜片对准阳光,轻轻转动。 只见那碎掉的镜片上,映照出顾嫣然扭曲狞狰的面容,宛如一个妒妇,哪里还有半分圣洁的模样。 更吓人的是,那镜面反射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时,竟隐隐浮现出青黑色的诡异纹路——那是顾嫣然修习媚术留下的痕迹! “她在修习媚术!” 人群中,有个道士模样的人很快发现了端倪,并吼了出来。 “不!我、我没有!”顾嫣然疯狂的摇头,发髻散落,状若疯魔。 这时,他身边的一个心腹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香灰,猛地撒向空中。 那香灰遇风即燃,突然爆出一团刺目的火光,逼得众人纷纷闭眼后退。 “圣女快走!” 混乱中,那几个狂热的信徒突然暴起,用身体组成人墙挡住愤怒的百姓。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抡起铁锹砸向最近的官兵,另一个则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炮竹扔向人群。 “保护圣女!” “快撤!” 爆炸声和惨叫声中,顾嫣然飞快的换下侍女的外袍,拆散发髻,又从地上抓了把泥灰抹在脸上,转眼间就混入了四散奔逃的人群。 “拦住她!” 知夏厉喝一声,纵身就要追过去。 “不必追了。”楚青鸾抬手制止。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她逃。” 知夏不解的皱眉:“殿下?” “一条丧家之犬,能逃到哪里去?”楚青鸾把玩着手中的镜片,眸光幽深。 她倒要看看,顾嫣然这一次,又会去找谁求救? 不远处的巷子口,顾嫣然在逃跑时,最后回头又看了楚青鸾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怨愤。 她咬破嘴唇,转身消失在幽深的巷子中,鲜血混合着屈辱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很快被尘土淹没。 她和楚青鸾之间,不死不休! 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揽乾居前,出青鸾已经转身,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吩咐: “传令下去,全城搜捕白莲教余孽,记住,要留活口。” 侍卫们得令,很快下去执行命令。 一旁,齐彻铁青着一张脸,看着楚青鸾身后那支气势不凡的铁甲侍卫,眼神阴鸷。 “公主殿下好一招请君入瓮。”他视线缓缓扫过知夏等人,语气嘲讽: “这些精锐,怕是早就埋伏在附近了?还有您的内力,也早就恢复了对不对?” 楚青鸾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道:“是又如何?云砚,难不成你觉得,本宫应该乖乖束手就擒,容你们随意欺辱?” 齐彻强忍着心底的狂怒,语气森寒:“在下只是好奇,公主既然早有准备,为何还要陪我们演这出戏?看着我们像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很有趣?” 楚青鸾微微点了点头:“确实……不怎么有趣。” 齐彻脸色一沉,紧接着楚青鸾又道:“不过云公子误会了,本宫确实中了软筋散,只不过……” 她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有人日日来送解药,效果还不错。” 齐彻瞳孔一缩—— 他早该想到,定是知味轩的那几个厨子出了问题。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那些饭菜他都亲自尝试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这些侍卫,”楚青鸾又道:“不过是本宫为了以防万一所作的准备,毕竟,三皇弟派来‘照顾’本宫的,可不止云公子一人呢。”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齐彻的头上。 他这才惊觉,自己可能也是楚青鸾布局中的一枚棋子。 “殿下好算计。”齐彻后退半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只是您别忘了,这里是幽州城,是睿王(三皇子)的封地。” 言下之意就是,你即便贵为公主,也无权插手幽州城的政务,更别说接管这里的兵权。 楚青鸾闻言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 “云公子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幽州城,什么时候成了三皇弟的私产了?” 她缓步上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本宫奉皇命巡视幽州,偶遇白莲教作乱,代天子整肃地方,有何不可?” 齐彻脸色猛地一变。 “殿下这是要假传圣旨?” 话音未落,却见楚青鸾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一道明黄的卷轴——赫然是圣旨。 “云公子是觉得,父皇的旨意,管不得这幽州城了?”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令齐彻呼吸一滞。 连圣旨都准备好了,原来自己早就落入了她的圈套, 她故意示弱,就是要让自己放松警惕,为的就是这一刻,圣旨一到,便能名正言顺的处理白莲教,接管幽州! “你……早就计划好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釜底抽薪,真的是极其漂亮。 齐彻死死地盯着那道圣旨,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浪潮。 若真是如此,那三皇子这些年的经营…… 楚青鸾轻笑道:“云公子现在才明白过来,未免太迟了些。” 好在她当初在猎场上带了凤羽卫,哪怕在她落入圈套的最后一刻,也不忘打出手势,示意暗中的凤羽卫不要轻举妄动。 若非她将计就计,又怎能得知,她那好皇弟,私底下竟然有着如此野心呢? 很快,此事惊动了当地的知府衙门,还有幽州城的守军等官员。 大家听说当朝嫡公主突然出现在揽乾居,还差点被白莲教的人给误伤,顿时马不停蹄,争先恐后地涌来揽乾居请罪。 一刻钟后,楚青鸾端坐在正厅主座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前面跪了一地的官员,凤眸含威。 知府赵德全带领着一众官员跪伏在地,额头抵着青石地面。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第136章 本王的皇姐,倒是越发的有趣了 “赵大人!” 楚青鸾嘴角含笑,眼底却一片寒凉。 “白莲教在幽州城猖獗至此,你身为父母官,作何解释?” 赵德全身子一颤,眼睛咕噜一转,却不慌不忙地道:“回殿下,此等邪教最善蛊惑人心,微臣曾多次派兵清剿,奈何……”他抬眼瞥了下守将吴勇,“奈何兵力有限啊。” 守将吴勇立即接话道:“殿下明鉴啊!末将每次出兵,那些妖人就躲进深山之中,幽州地广人稀,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楚青鸾的目光又扫向一旁的户曹主事。 户曹主事则连忙叩首:“都是下官失职!殿下容禀,可幽州城连年赋税上缴,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银两来扩充军队啊……” 堂上一片推诿之声,众人也都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一旁的齐彻垂眸站在角落,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三皇子在幽州经营许久,势力早已渗透到各个角落,又岂是楚青鸾初来乍到,光凭借着高贵的身份,就能顺利接管的? 楚青鸾把玩着茶盏,眼底闪过一缕暗芒。 她早料到,幽州的官员或许会不配合,甚至阳奉阴违,可没想到,竟然官官相护到如此地步。 她忽然轻笑道:“诸位大人倒是默契。” “只是本宫听闻,这白莲教的总坛所用的莲花座,乃是上等紫檀木所制?” 赵德全脸色微变。 不及他讲话,听见楚青鸾又道:“还有那祭坛上的金漆,似乎也是去年户部拨给幽州修筑堤坝的官银所购?” 户部主事冷汗涔涔,抬手扶额。 “殿下!”知府赵德全突然重重地叩首:“这其中必有误会,微臣这就下去彻查,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必了。” 楚青鸾缓缓起身,华服随着她的动作,似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光芒。 她缓步走到赵德全面前,居高临下道:“本宫已经派人传信给了睿王,这些事,不如由他亲自来解释?” 话落,满堂死寂,赵德全更是脸上‘唰’的惨白无比。 此刻,众人这才意识到,原来公主殿下这是有备而来啊。 —— 与此同时,京城。 三皇子,不,现在应该唤作睿王,此刻正倚靠在醉仙楼的天字一号包厢,一手执棋,一手品茗。 这时,包厢门打开,顾霆远身着一袭青色常服,满脸谨慎的走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幽州那边出事了。” 楚泓执棋的手一顿,白玉的棋子在他指尖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眼皮未抬,放了一颗棋子在棋盘上,只见原本厮杀正酣的双方,因着一颗白棋的加入,形势瞬间逆转。 “何事?” 他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幽州密报,公主殿下携凤羽卫突然现身揽乾居,当众揭露了白莲教的把戏,白莲教……出事了。” “哦?” 楚泓终于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还有钦佩。 “本王的皇姐,倒是越发的有趣了。” 他慢条斯理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更棘手的是,公主手持圣旨,以钦差的身份,接管了幽州的防务,赵德全他们来信求助,肯定王爷示下。” 楚泓没说话,沉吟了一瞬。 良久后,他忽然低笑出声:“本王那皇兄在宗人府,也该待够了?” 顾霆远瞳孔微缩:“王爷的意思是……” “备轿!”楚泓突然起身,“本王也该去会会本王那好皇兄了。” 半个时辰后,宗人府最深处的厢房内。 昏暗的油灯下,废太子楚琅正披头散发的倚在墙角,身边是一堆的空酒瓶,酒坛。 原本华贵的锦袍早已脏污不堪,袖口磨出了毛边,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颓丧。 这时,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楚泓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 楚琅余光瞥了他一眼,下一秒,他举着酒壶的手顿了顿,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奈何他喝的太多,刚撑起身子就立马摔倒在地,酒壶也顺势滚落到地上,转了一圈,正好停在楚泓的脚边。 “数日不见,皇兄这是……打算自暴自弃了?” 楚琅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楚泓:“你……你还敢来?” 他踉跄着扑向楚泓,却在距离对方三步之遥时被自己的衣摆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嘶吼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在猎场上陷害孤,孤怎会沦落至此?” 楚泓不慌不忙的弯腰,替他拾起地上的酒壶,轻叹一声: “皇兄醉了!” “放屁!”楚琅一把打翻他递过来的酒壶,陶瓷碎裂的声音在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得到那个位置吗?” “孤告诉你!不可能!” “父皇属意的一直都是楚青鸾,你哪怕再怎么努力,也永远别想得到那个位置,哈哈哈哈……” 楚琅说到后面,已是满脸癫狂。 楚泓不急,不恼,反而在案几前坐下,从食盒里取出来一壶新酒,替楚琅满上。 “皇兄可曾想过,当时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现在关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楚琅一怔,双目赤红的看着他。 的确,他当初是想在猎场上杀了楚青鸾,嫁祸给楚泓。 可没想到,自己被人给将了一军,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能怪谁呢? 怪楚泓选择了自保吗? “皇兄可还记得三年前的那场围猎?”楚泓将酒杯推到他面前。 “当时,您和赵将军在帐中密谈,说要趁围猎时,杀掉我。” 楚琅脸色骤变:“你、你怎么会?” 赵莽明明是他的人,三年前也是。 难道是赵莽出卖了自己? “皇兄不必疑心自己人,这是我无意当中偷听到的,所以事先做好了防备。” 楚琅恍然大悟。 怪不得,当年楚泓主动请缨要去幽州,要带头发展那里的经济和民生。 原来是暂避锋芒,以退为进。 自己偷偷跑到幽州,养精蓄锐足足三年,如今一朝入京,便得以封王。 想通之后,楚琅忽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来。 “哈哈哈!好!好一个先下手为强!” “那你此刻又过来做什么?是来看孤的笑话吗?” 第137章 小弟登基之日,便是皇兄重获自由之时 相对于楚琅的狂躁,楚泓则显得淡定无比。 他甚至端起一口茶,轻轻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本王今日来,是想给皇兄一个机会。”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册子,“只要皇兄点头,今夜就能离开此地。” 楚琅接过册子一看,上面都是他和母妃这些年来在朝中经营的人员名单。上至内阁大臣,下至宫中的杂役,各个官员府中的奴仆等。 “啪!” 楚琅猛地将册子一合,手指着楚泓剧烈的颤抖。 “楚泓!你休想!这都是孤和母妃经营了二十年的心血!” 他踉跄着起身,眼底迸发出骇人的凶光:“就凭你一道赦令,就想换走孤的一切!你做梦!” 楚泓不慌不忙的捡起册子,轻轻掸去灰尘:“皇兄何必动怒?” “你真觉得,这些人都对你死心塌地,忠贞不渝吗?” 楚琅脸色一僵。 紧接着,听见楚泓又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何谢云祁都已经叛出了谢家,可哪怕是您和老太君联手,也都对付不了他?” 楚琅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皇兄以为,这些年您掌控的谢家势力,真的是靠您自己的本事?” 他随手翻开名册,指着上面的几个名字道:“你仔细想想,这些所谓被你收买的谢家管事,是不是都出奇的配合?你想要什么消息,他们就给你什么消息……” 楚琅的脸色渐渐变了。 “因为那都是谢云祁放出来的饵。你以为策反了谢家三房?其实是谢云祁借着您的手,除去了不听话的旁支,您以为收买了的谢家暗卫,那也不过是谢云祁想要清理门户的弃子而已。” 一番话,令楚琅眼神都变了,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地撞在石墙上。 “不可能!”楚琅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谢云祁,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开始预谋,并且布局。 “皇兄啊!” 楚泓叹息的将名册放在案桌上:“你太小瞧一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楚琅在脑海里消化着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定。 良久,他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冷笑:“就算如此,就算这些势力有一半是假的,那又如何?” “你要了这些人,又有何用?孤都失败了,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成功?” “再说了,就算你真的如愿以偿,坐上了那个位置,你又凭什么让孤相信,你会善待孤?” 楚琅打心眼里就不觉得楚泓能坐上那个位置,别的不说,就因他身体里有着一半的异族血脉,父皇就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他。 相比之下,楚青鸾才是最具威胁的那个。 楚泓闻言轻笑一声,从怀里取出早就拟好的诏书,缓缓展开,铺在楚琅面前。 “皇兄请看。” 诏书上赫然写着,要册封楚琅为摄政王的字样,上头已经盖好了楚泓的印章。 “小弟登基之日,便是皇兄重获自由之时。”楚泓保证道:“到时候您不仅会是摄政王,本王还保证,你可以亲手处置谢云祁,还有楚青鸾。” 楚琅死死地盯着诏书,呼吸加重。 诚如楚泓所言,他现在被关押在这宗人府,没有自由,也没法脱罪,就算手里握着这些势力也暂时发挥不了作用。 父皇铁了心要惩罚他,听说有不少文臣死谏,还有人长跪,撞柱等,都被父皇态度坚决地挡了回来。 若光靠自己,短时间内,怕是很难从这宗人府出去。 可楚泓不一样,他现在已经被封王,深受父皇信任,若真能拿出一部分势力,借他运作一番,自己再在一旁盯着,想来也出不了大错。 思及此,楚琅的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他颤抖着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块青铜令牌,拍在案桌上。 “这是能号令十万边军的凋令,拿着!” 楚泓刚要伸手,楚琅却一把按住令牌,道:“但你要记住!” “若胆敢欺骗孤,孤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语气森寒,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楚泓微笑着掰开他的手指,语气依旧从容,“皇兄放心。” “你我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 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楚泓刚好转身,照亮了他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算计。 他小心地收好令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 从宗人府出来之后,楚泓径直来到了御书房。 彼时楚皇还未歇息,正在处理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这时,尧尽忠推门进来,朝着他低声禀报道: “皇上,睿王求见,说是有关废太子的事,想和您商量。” 楚皇执笔的手一顿,眼底精光闪现。 “哦?” 尧尽忠点了点头,补充道:“刚才宗人府的守卫来报,说半个时辰前,睿王殿下曾去探望废太子,还拎了一壶酒……” “咳咳咳……” 楚皇听闻,握着拳头闷咳了两声,压下喉头的腥甜,再抬头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威严和冷漠,仿佛方才的不适只是一场幻觉。 可尧尽忠却明白,陛下这几年,一直在强撑。 “让他进来。” 尧尽忠点头应是。 很快,殿门无声的开启,深夜的御书房内,宫人都已经退下,殿内只余父子二人。 楚泓一袭墨蓝锦袍,步履沉稳的走进来。 他并未立即行礼,而是站在台下,静静的注视着这个看上去不苟言笑,满脸威仪的父亲。 “父皇。” 他突然开口,声音温润如玉,眼底却暗潮汹涌,“儿臣来向您讨个答案。” 楚皇缓缓抬眸,也没计较他的无礼,略显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你想问什么?” 楚泓轻笑一声,目光迎上他极具渗透性的目光:“您明知道皇姐在幽州,却纵容她收拢兵权——您是不是,早就决定把江山给她了?” 楚皇沉默片刻,只冷冷的道:“你既知道,又何必来问。” 没错,他之所以在猎场上封楚泓为王,为的就是暂时拖住他,把他留在京城处理政务。再让人私下去寻找楚青鸾的下落。 得知她被掳至幽州城,他曾想直接杀了楚泓泄愤,可楚青鸾却传信给他,暂且稍安勿躁。 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况且楚泓刚被封王,若传出被刺杀的消息,恐会于社稷不稳。 而且楚皇冷静下来一想,楚泓既然敢回京,不可能毫无准备。 若擅自动手,恐只会打草惊蛇。 第138章 孽障!那是你皇姐! 楚泓眼底骤然一冷,上前一步,俯身撑在御案上,逼近楚皇: “为什么?”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就因为她的母后先皇后,是您的发妻?而我的母妃……是异族之女?” 楚皇盯着他,忽然笑了。 “你终于说出来了。”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尽管有些虚弱,但帝王威仪却半分不减,“这些年来,你装得温良恭俭让,可朕一直都知道——你比你皇兄更狠,比你皇姐更贪。” 楚泓瞳孔一缩,随即低笑道:“既然您都知道,为何不防我,还对我封王?” “因为朕在等。”楚皇冷冷的道:“等你忍不住的时候,自己跳出来。” 空气骤然凝固。 楚泓那张向来温润的脸上也出现片刻龟裂。 良久,他自嘲地笑出声,掩去眼底的黯淡:“所以,无论我是否优秀,是否努力,在您心里,自始至终都不会考虑我哪怕一分一毫,对吗?” 楚皇的手指在龙纹扶手上缓缓收紧,声音低沉,“朕给过你机会。” “机会?”楚泓苦笑出声,眼底泛起了红。 “便是让将我贬去幽州那蛮荒边陲,苦熬三年?” “父皇可知,三年前的幽州,可是个连狗都不理的地方。那里的官吏把朝廷拨款吞得一干二净,流民啃着树皮等死,流寇骑着马在街市上杀人掠货如同家常便饭。” “若非儿臣命大,恐早就死在了那些流寇手底下。” 说着,他猛地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狞狰的伤疤:“父皇可知?这一箭,是儿臣被人抓去训奴营的时候,被台上的权贵所射?” 楚皇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扶手的手几近痉挛。 “可您如今却告诉我,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您哪怕一丝一毫的偏宠。而皇姐和皇兄明明什么都没做,您却要一再护着他们!” 楚泓的声音陡然拔高,连带着额间的朱砂痣都红得像要滴血一般。 “就因为我的眼睛像母妃?就因为这该死的异族血统?” 楚皇剧烈的咳嗽起来,却仍死死的盯着他:“你母妃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 楚泓几乎嘶吼道:“那为何我十岁那年,您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孽种?” 楚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龙袍下的手紧紧攥起。 “您知道吗?”楚泓突然压低了声音:“那年冬天您在雪地里狩猎,射死野狼的那一箭,儿臣真的希望,您射偏的是这里。” 他手指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神控诉。 殿内骤然死寂,只剩下更漏的嘀嗒声。 楚皇抬眸,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原来你一直都恨朕?” “恨您?” 楚泓自嘲的笑了一声,直起身子,优雅的整理了衣袍。 “不!儿臣是来谢恩的。” “多谢父皇教会我,想要的东西……得自己抢!” 他捡起御案上的一支狼毫,“咔嚓”一声在手里折断。 笔杆的木刺刺进掌心,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笑得愈发肆意而危险。 血珠滴在一本奏折上,晕开一片刺目的鲜红。 楚皇看着那滴血迹,突然笑了:“好……很好!” 他扶着扶手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泓:“那朕便要看看,你能抢到什么。” “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楚泓舔去掌心的鲜血,意有所指地道: “儿臣会让您亲眼看见,您最珍视的明珠,会成为儿臣的战利品。” 楚皇眼睛猛地一眯,杀机涌现。 “孽障!那是你皇姐!” 楚泓却笑得越发妖孽,眼神也变得癫狂:“父皇饱读诗书,难道没听过‘情之一字,翻覆乾坤’?自古多少英雄,为了心头好折腰断颈,何况区区一个名分?” 他步步紧逼,“当年在幽州啃着树皮时,我就悟透了,‘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所谓伦常,不过是困住庸人的枷锁。” “啪!” 楚皇闻言,抬手就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他用了全力。 “孽障,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楚泓抬手,摸着自己发麻的左脸颊,缓缓笑了。 “父皇何必如此动怒? 古话说‘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余者,无不可’。 父皇既不信鬼神,又何必被这世俗礼教捆住手脚?您当年为了权位杀兄弑弟时,可曾想过‘手足情深’?” 楚皇听着他这番颠倒黑白、悖逆人伦的疯言疯语,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往喉咙里窜。 他指着楚泓的手指剧烈颤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孽障、你……” 话还没说完,楚皇眼前一阵发黑,当即就朝地上倒了下去…… “陛下!” 守在外面的尧尽忠听到动静,立马冲了进来,一把扶住楚皇。 “来人!快!宣太医!” 御书房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一刻钟后——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退下后,楚皇倚在龙塌上,面色灰败,却仍强撑着帝王威仪。 尧尽忠跪在一旁,双手奉上汤药,却被楚皇一把给推开。 “来人——”楚皇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传朕旨意,睿王楚泓悖逆君父,即日起……” “陛下!”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只见谢贵妃一身素色宫装,款步而入。 她跪在龙塌前:“龙体要紧,您先服药,其它的再议也不迟。” 楚皇冷冷地盯着她:“贵妃这是要替他求情?” 谢贵妃垂眸,声音温婉却暗藏锋芒:“臣妾不敢,只是,太子刚被关进宗人府,今日若再废睿王,朝野恐生动荡。” 楚皇脸色沉了下来,目光锐利的盯着谢贵妃。 她竟然在替楚泓求情!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和楚泓,早已私下达成了协议。 一股杀机顿时在楚皇眼底涌现。 这时,殿外又传来顾霆远的声音:“臣顾霆远,求见陛下!” 一个太监推门进来,匆匆禀报道:“陛下,顾大人带着六部联名奏折而来,说是……为睿王陈情。” 楚皇听闻,胸口顿时剧烈的起伏。 他早该料到,楚泓敢在他面前放肆,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殿外—— 楚泓一身素袍,跪地笔直,脸上再无昨夜的癫狂,反而满是悔恨。 见顾霆远出来,他红着眼眶哽咽道:“顾相,父皇……可愿见本王了?” 第139章 他一个野种,朕为何要认可他? 顾霆远叹息一声,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殿下何必如此?陛下病重,您昨夜那些话……” “是本王鬼迷心窍!”楚泓突然重重地叩首,额间顿时就见了血,“求顾相再替我通传,我愿以死谢罪!” 这一幕,引得周围的宫人们纷纷侧目,不远处几位老臣见状,也不禁开始动容,低声议论着: “这睿王殿下向来仁孝,昨夜怕是一时冲动,才忤逆了圣上……” “听说是为了公主在幽州的事,公主也真是的,这幽州都是睿王的封地了,听说她要接管那里的兵马……” “嘘!小点声,陛下正在气头上,此事不可妄议!” “……” 殿内,谢贵妃隔着一道门,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转头柔声劝说道:“陛下,三皇子毕竟是您的亲骨肉,若他真有不臣之心,昨夜又怎会独自前来?” 她将药碗凑上,“如今公主还在幽州城,那儿是三皇子的地盘,陛下还需小心行事呀。” 眼下之意,是在提醒楚皇,当心楚泓狗急跳墙。 楚泓毕竟在幽州经营了三年,若此番他真的被罚,传到幽州那帮臣子的耳朵里,指不定还会生出怎样的变数。 楚皇盯着药碗,忽然冷笑:“好一个……仁孝双全的睿王。” 他手指在锦被上缓缓收紧,青筋暴起。 半晌后,终是深吸口气,沉声道:“传旨——” “睿王殿前失仪,着即日起禁足王府三个月,静思己过。幽州军务暂由兵部接管,一应政务转交刺史处置。” 谢贵妃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却又故作忧虑道:“陛下,这般处置,是否……” “怎么?爱妃觉得朕处置得太轻了?”楚皇锐利的目光扫来。 谢贵妃连忙垂首:“臣妾不敢,只是担心公主那边。” 楚皇又闷咳了两声,而后缓缓抬头:“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动青鸾一根手指。” 殿外,楚泓听完圣旨,恭敬的叩首:“儿臣领旨谢恩。” 他抬头时,眼中恰到好处的噙着悔恨的泪水,“还请尧公公转告父皇,儿臣定当闭门思过,绝不再犯。” 待宫人退下后,楚泓这才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 下朝后,顾霆远秘密来到睿王府,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殿下,如今公主亲自坐镇幽州,整顿当地的政务和军务,赵德全他们恐怕撑不了多久。 更何况,臣听说谢相也在幽州,有他在,您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势力,恐怕……” 楚泓沉吟一瞬,片刻后,突然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本王自有办法,让他不得不离开幽州。” 顾霆远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谢云祁离京多日,朝中政务堆积,若此时有人提醒父皇,谢相久不归朝,是否别有用心?” 顾霆远目光一闪,立刻会意:“可光有御史弹劾恐怕还不够,谢云祁此人,离经叛道,行事本就不拘一格,这些年弹劾他的人多了去了,可最终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楚泓会心一笑:“西域不是一直不太平吗?若此时突然传来急报,就说西域有异动,需得丞相立刻回京统筹军务,你说,他还能继续留在幽州吗?” 之前谢云祁之所以离京,理由是秘密搜查楚青鸾的下落。 如今既然公主已经出现在大众视野,那么谢云祁身为丞相,就没有继续再留守幽州的道理。 “殿下此计甚妙!谢云祁身为丞相,若因公废私,必遭朝野非议,他不得不回! 等谢云祁一走,公主便独木难支,相信赵知府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 煽动民怨,断她粮饷,制造混乱等,让公主疲于应付,届时三皇子解禁回幽州,一切还能重新掌控。 顾霆远会意后,躬身领命:“臣这就去安排!” —— 是夜,皇宫,冷宫某处。 残月如钩,冷风穿堂。 这里是专门关押犯错了宫妃之处,人迹罕至,斑驳的宫墙上爬满了枯藤,庭院里也大多都是杂草丛生,久无人打理。 偏殿内,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映照出姜嫔单薄的身影。 她正跪坐在窗台边,乌黑的长发只用了一根乌木簪子轻松的挽着,素白的衣裙已经浆洗的发白,却掩不住那一身清冷如霜的气质。 “娘娘,该喝药了。”侍女阿箬捧着药碗,柔声劝道。 姜嫔抬眸,露出一张与楚泓有着七分相似的脸来——眉如远山,眸似寒星,哪怕眼角有了丝丝细纹,唇色也淡得近乎透明,却依旧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咳咳……” 药还没入口,她便已经掩唇轻咳起来,像是积压了许久的咳疾。 阿箬眼眶一红:“娘娘!” 姜嫔摆摆手,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陛、陛下?!” 阿箬惊得打翻了药碗,慌忙跪地。 楚皇披着一件玄色大氅,独自站在门口,脸上阴沉如铁。 姜嫔见状,缓缓起身行礼,姿势标准,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臣妾,参见陛下!” 没有惊喜,没有怨恨,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楚皇朝着阿箬扫了一眼,姜嫔会意,立刻示意阿箬先出去。 殿门一关,屋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下来,楚皇高大的身影整个将姜嫔笼罩,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姜嫔低垂着眼睫,神色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楚皇率先开口,语气冰冷十足:“如今都敢在朕面前叫嚣了。” 姜嫔缓缓跪下,素白的衣裙铺在冰冷的地砖上,“是臣妾的错。” 她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臣妾愿意以命相抵,只求陛下……留泓儿一条性命。” 楚皇盯着姜嫔那张依旧美得惊人的脸,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说出他是谁的种?” 姜嫔不闪不闭,眸光如水:“陛下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 “朕要听你亲口说!”楚皇手指收紧,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怒火。 “那个宁愿让你喝下绝嗣汤也要保全的孽种,到底是谁的?” 姜嫔轻轻闭上眼,纤长的睫羽在雪肌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不重要了……” “不重要?”楚皇冷笑一声:“你可知道,就因为他身上流着的异族血脉,朕永远都不可能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姜嫔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怜悯,“陛下,泓儿从未奢望过那个位置。”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您的认可。” “荒谬!” 楚皇猛地松开她,像是被刺痛了一般:“他一个野种,朕为何要认可他?” 姜嫔跪坐在地上,发丝微乱,有些狼狈,却仍旧平静地望着楚皇。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但……不悔!” 话落,满室俱静! 姜嫔仿佛能听见楚皇心头正在燃烧的怒火,正随着他的呼吸即将喷薄而出。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即将面临对方狂风骤雨的准备。 可等了良久,却听见楚皇反而笑道:“好一个不悔!” 他字字如刀,“当年若不是你父亲战败求和,将你送入宫中,你本该嫁的人,是那个西域部落的少主,是不是?”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姜嫔心尖一颤,却沉默不语。 “可惜啊……”楚皇叹了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兴味。 “听说他现在已经是西域十二部的王,而你,永远都只能是朕的囚徒。” 姜嫔终于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陛下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提醒臣妾这个吗?” 楚皇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朕来只是想告诉你,若楚泓再敢兴风作浪——”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朕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楚皇转身离去。 大门重重地关上,震落一地的灰尘。 姜嫔绝望地望着紧闭的殿门,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颤着手从胸口的位置取出来一枚陈旧的狼牙,指尖轻轻抚摸着,泪水无声的滑落…… “阿穆尔……”她低声呢喃,眼泪无声的滑落,“我们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第140章 这样的公主,值得他们追随吗? 两日后,陇西李家。 李恒刚从军营回府,就看到父亲一脸的忧心忡忡,满脸心事。 李恒卸去兵甲后,径直来到李父的书房,“父亲,可是睿王那里又有了什么安排?” 不怪李恒如此猜测,实际上是,自从楚泓掌管幽州兵权后,这周边的各个州,郡,县,但凡能笼络的,都被他以各种方式给笼络住了。 楚泓极善谋划,并利用白莲教看似宣扬和平造福百姓,可实际上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白莲教,本就是楚泓手里的一把刀。 被冠以神圣的名义,专程用来铲除异己,拉拢这周边的达官显贵。 当然,李家人并不知道,圣女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顾嫣然,也就是李氏养了十八年的假千金,否则,李家绝对不可能会听令于三皇子。 李父长叹一声,将一封密信推到李恒面前:“睿王命我们三日内调集五万石粮草运往幽州,说是为抵御北境蛮族。” 李恒眉头紧锁,“可北境自从裴将军归京后,近来并无战事,需要这么多粮草做什么?” “为父也觉得奇怪。据说幽州守军正在到处抓捕白莲教的残党,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李恒沉吟片刻,忽然问道:“父亲,难道三皇子是担心公主夺权,所以要提前布置?他难道是想……” 想到某种可能,李恒心跳都开始加速。 若三皇子真的要跟公主对上,那李家该站在哪一头? 李父点点头,也深觉为难。 他们李家世代驻守在这陇西,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卷入这朝堂的是非纷争之中。 李父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恒儿,你明日亲自带一队亲信,乔装成商队进入幽州城,务必要探明公主的态度。看值不值得咱们辅佐。” 说完,他从暗格里取出一块金牌,郑重的交给李恒,“这是先帝赐予我李家的免死金牌,可保你全身而退。” 李恒郑重的接过令牌,只觉得掌心发烫:“父亲的意思是……” “若公主真的如传闻中那般贤明。” 李父目光炯炯,“我们李家,也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了。” 李恒紧握住令牌,“孩儿明白,只是……”他犹豫片刻,“若是见到二弟,该如何处置?” 提起李耀,李父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个逆子,偷跑出去这么久,估计又是去哪里鬼混了,这次你要在幽州城见到他,不必理会,直接绑了回来!” 李恒苦笑:“只怕二弟那性子……” “绑不回来就打断他的腿!”李父怒道:“总好过卷入这场纷争,被人做了筏子,白白丢了性命强。” 当夜,李恒秘密召集了二十名心腹,众人换上商队的服饰,将兵刃藏进货箱,出发前往幽州城。 —— 两日后,李恒一行人牵着马行走在幽州的街道上。但迎面而来的不是往日的繁华和喧嚣,而是一片死寂压抑。 只见大白天的,街道上总共就没几个人,两旁的商铺都半掩着门,几个孩童刚想跑出来玩耍,就被身后的大人慌慌张张的拽了回去。 “听说了吗?城东老张家的小儿子,就因为说了句‘圣女保佑’,今早就被官兵给抓走了。” 街道口,几个大妈围在一起,讨论着最新听到的八卦。 “嘘!小点声!”同伴紧张的四处张望,“现在满大街都是官兵,你不想活啦?” 话音未落,这时,一队凶神恶煞的官兵突然冲过来,将路边一个卖香烛的老妇人给拽了起来。 “搜出白莲教的咒符,带走!” 老妇人哭喊着大呼冤枉,结果却被几个官差给当众鞭打。 李恒见状,紧握着拳头正准备上前,却被心腹死死地拉住:“大公子不可!这里到处都是眼线!” 不得已,李恒只好强压下心底的愤怒,转而朝其它地方走去。 然而就在转过街角的时候,更触目惊心的一幕映入眼帘——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被铁链锁着,在烈日下跪成一排,为首的差役挥舞着皮鞭: “说!白莲教的妖人都藏在哪儿?” “大人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还敢狡辩!” 差役二话不说,抬脚就踹翻一个求情的老汉,“公主殿下有令,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李恒看见这一幕,气得胸口都在起伏,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里。 这就是父亲口中‘贤明’的公主? 值得他们李家追随吗? 正当李恒再也忍不住想要上前理论时,只见一队清一色的红色轻骑突然出现在街道另一头。 “哒哒哒……”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由远及近,只见一队火红骑装的女卫,为首的女子束着高马尾,腰间的银鞭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住手!” 知夏一声清喝,手中的长鞭凌空一甩,“啪”的抽打在那差役的手腕上。 差役惨叫一声,手里的鞭子应声落地。 “凤羽卫办事,闲杂人等退开!” 十几名红衣女骑瞬间将衙役们团团围住,周遭的百姓们惊呼着退到两旁。 李恒怔在原地,颇为震惊的看着这一队轻骑。 作为一个军人,他如何看不出来,眼前这一支队伍,虽为女子,但个个英姿飒爽,训练有素,动作规划整齐,比他军营里的士兵还要严整。 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大胆!”那差役捂着手腕怒骂:“我等奉公主之令,捉拿白莲教余孽,你们——” “啪!”知夏扬手又是一鞭,这次直接抽打在那差役的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公主何时下达过这等命令?” 她从怀中取出一道金令,用内力传遍全场:“公主殿下有令,凡无实证便擅抓百姓者,以渎职罪论处!” 差役们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凤羽卫纵马拦住。 知夏冷声呵道:“把这些冒充官差的败类押去大牢,再派人去赵知府那儿问问,他手下的人是不是都活腻了?” 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高呼:“公主英明!” “公主英明!” 李恒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不已。 他这才注意到,这些‘差役’的腰牌做工都非常粗糙,根本就不是官制的。 “哥!” 李耀不知何时挤到了他身边,得意的炫耀道:“看见没?这才是公主真正的亲卫!那些抓人的,都是赵德全派来败坏公主名声的!” 李恒紧握着手中的令牌,突然想起临行前父亲说起的那句话,转而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你来得正好,父亲有令,让我把你绑了带回去。” “你们,动手!” 第141章 表兄妹相认! 李耀傻眼了,反应过来后,迅速的往后一退! “不是!大哥!你要不要这么绝情?” “父亲的命令,我不能不听,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李恒说着,就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很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成包围之势夹着李耀而去。 李耀一个闪身,躲到路边的货摊后面,抓起一个箩筐挡在前面。 “大哥!你听我说!” “我可是在公主面前露过脸的,还是瓦解那白莲教圣女阴谋的功臣,你不能抓我回去。” 李恒依旧无动于衷,示意侍卫围上去:“父亲说了,绑也要将你绑回去……” “等等!”李耀眼珠子一转,突然正色道:“大哥难道不想知道,为何赵德全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假传公主令?” 他凑近一步,神秘兮兮地说:“因为三皇子早有不臣之心,此番入京封王,也都是他一手策划……呜呜……” 话还没说完,李耀的嘴巴就被李恒给捂住,面带警告。 “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李耀疯狂的点头,高举双手,保证自己不会再胡言乱语。 李恒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最终放开了他。 李耀趁热打铁道:“大哥,公主如今正在抓赵德全的现行,你要是现在绑我走,岂不是错过了立功的大好时机?” 见李恒还在犹豫,李耀又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了……父亲不是一直想给咱们李家谋一条出路吗?现在站队,还来得及!” 李恒盯着他看了好半晌,突然伸手揪住李耀的耳朵。 “臭小子,长本事了?都学会拿家族大义来压我了?” “哎疼疼疼!”李耀龇牙咧嘴,“哥你轻点,我这不还是为了咱家着想嘛。” 李恒松开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带路,不过……”他警告道: “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样,我就打断你的腿,再绑回去。” 李耀揉着发红的耳朵,咧嘴一笑:“放心,公主现在就在揽月楼,我这就带你过去,不过咱们得先换身行头,你这一身,太打眼了。” 一刻钟后,换上一身粗布衣裳的李恒黑着张脸跟在李耀身后。 这身打扮让他浑身不自在,更让他恼火的是,李耀居然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七弯八拐,最后停在了一家胭脂铺前。 “到了!”李耀得意道:“这里是公主的秘密联络点。” 李恒狐疑的看着眼前不起眼的小店:“你确定?” “那当然!掌柜的就是公主的人,后院直通揽月楼密道。”李耀说着就要往里走。 李恒一把拽住他:“等等!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耀挠头,难得露出几分腼腆:“这个嘛……我最近在帮知夏姑娘跑腿……” “知夏?”李恒眯起眼睛,“就是刚才那个红衣女卫?” 没等李耀回答,只见胭脂铺的大门被人打开,知夏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一脸的不耐:“我说李二公子,你到底还走不走?” 话落,知夏的目光陡然被一旁的李恒所吸引。 男人虽然一身粗布衣,但难掩周身散发出来的铁血气质。知夏此前经常跟裴渊打交道,知道能有这种气质的,只有军营里头的人才有。 “这位是……” 知夏眯起眼睛,审视着李恒。 “知夏姑娘,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李恒。” “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知夏姑娘,公主身边的侍女。” 话落,知夏和李恒皆是一怔。 知夏没想到,自己的另一个血缘关系上的表哥,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而李恒则震惊的是,姑母的亲生女儿,竟生得如此模样,果真与姑母有着七分相似,且眉眼间带着一股子英气。 半晌后,李恒率先回过神来,确认道:“你是……义阳郡主!” 他用的是肯定句,因为他已经能从面目轮廓上肯定,知夏就是姑母的亲生女儿!刚被册封的义阳郡主! 知夏挑眉,“是又怎样?” 知夏显然并不打算和这对兄弟相认。 她连李氏和顾霆远都不认,又为何会上赶着去认这对隔了一层的表兄? 李恒见她态度冷淡,不由得心中一紧,上前一步道: “郡主,当年之事错综复杂,姑母她一直惦念着你……” “打住!”知夏打断了李恒:“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抱错,还错养十八年的父母,有什么资格惦念本郡主?” “李公子,你若今日来此是为了给顾霆远和李氏当说客的,那就此告辞,恕不远送了。” 知夏的态度很明显,不愿认李家人。 一旁的李耀听得一头雾水,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哥!知夏姑娘,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什么抱错?什么姑母一直惦念…… 刹那间,一道白光在李耀的脑海中闪过。 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前阵子姑母曾回过一趟陇西,专程调查当年难产的事。 后来…… 对了!后来,听说姑母养育了十八年的那个女儿,竟然是府上下人的孩子,对方来了一招偷龙换凤,上演了一出真假千金的狗血故事。 难不成…… 李耀双眼猛地瞪大,一瞬不瞬的看着知夏。 “你、你你你……” 他太过震惊,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他扭头朝一旁的李恒看过去,却见大哥深深地点了点头。 霎时间,李耀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僵在原地! “所、所以……知夏姑娘,你才是姑母亲生的女儿?!” 过了好半晌,李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知夏神色冷淡,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只是淡淡的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反正十八年都这么过来了。” 李耀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上前一步:“这怎么能没分别?你是李家的血脉,是姑母的亲生女儿!这些年,姑母一直以为那个冒牌货是她的骨肉,直到前阵子才……” “过去的事本郡主不想再提,二位,如果你们是代表李家来投靠公主的,我表示欢迎。但若不是——” 知夏顿了顿,目光陡然转冷:“凭咱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叙旧的地步。” 知夏说完,吩咐小二把门关上,转身回了后院。 门外,李耀和李恒兄弟俩对视一眼,双双眉头紧皱。 “哥,这下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姑母好不容易才得知这个亲生女儿的下落,这要认不回来,以后还不得日日以泪洗面? 李恒也深知这件事的复杂性,眉头紧蹙,最终沉声道: “这件事非同小可,得立刻回去禀报父亲。” 第142章 那主子,咱要抗旨吗? “什么!?” 李家,李父在听闻兄弟俩带回来的消息后,整个人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衣袖还带翻了墨汁。 李耀急不可耐的插话:“爹!我和大哥都当面确认过了,那义阳郡主,真的是姑母的亲生女儿,她长得和姑母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李恒也郑重点头:“千真万确,我们本与她相认,但他态度冷淡,似乎对李家……颇有怨怼。” 良久后,李父在消化了这个事实后,在房间里不停的来回踱步。 “难怪,你姑母前阵子从京城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原来她都已经知道了真相。” 想到什么,李父眉头一蹙,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下麻烦了!” “爹!什么麻烦了?咱们得赶紧写信告诉姑母啊。”李耀一头雾水。 李父却连连摇头,叹道:“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啊。” 李恒目光一闪,立刻明白了父亲的顾虑,沉声道:“父亲是担心……姑父的立场?” 李父深深的叹了口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正是。” “顾霆远如今是睿王的心腹,而你们的表妹,则是昭阳公主身边的人。朝堂之上,睿王与公主势同水火,若贸然相认,只怕会令你姑母左右为难呐。” 李耀这才恍然大悟,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让表妹继续流落在外?姑母这些年为了那个冒牌货伤心欲绝,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亲生女儿,却……” “此事,确实棘手。” 李父沉思了一会儿,最终道:“眼下朝局动荡,贸然相认确实不妥。” 他顿了顿,看向李耀:“耀儿,你先前曾与义阳郡主有几分交情,不妨借着这层关系,多留意郡主的动向。” 李耀拍着胸脯保证,“爹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妥。” 李父转而又吩咐李恒:“恒儿,你行事稳妥,找个合适的时机,私下与你姑母透个口风,看看她的意思,记住,一定要谨慎,切莫走漏风声。” “孩儿明白。”李恒郑重点头。 窗外,夜色渐浓,一轮清冷的圆月高挂枝头。李父负手而立,望着远处幽州城的方向,喃喃自语。 “十八年……好不容易寻回的至亲血脉,却偏偏卷入这朝堂纷争之中,老天爷,你这是在考验我们李家啊……” …… 与此同时,幽州城内,驿馆。 “扑棱棱……”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窗台上,在见到屋子里的人后,豆大的眼珠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这时,福安上前一步,从信鸽腿上取下纸条,递给了谢云祁。 “主子,京城的来信。” 谢云祁伸手接过。 然而在看到密信上的短短数语后,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房间的气氛也瞬间为之一静。 福安小心的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脸色,试探道:“主子,可是京城出了什么事?” 谢云祁将密信递给福安,眸色深沉如墨。 福安接过纸条一看,脸色一变:“皇上竟然下诏催您回京?还以擅离职守为由……这、主子,分明是有人故意挑拨。” 谢云祁冷笑一声,“楚泓一向谨慎,如今边境异动,他正好借题发挥,逼我回京。” 福安愤愤道:“主子,睿王这是怕您久在幽州,迟早会把赵德全等人连根拔起,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害怕了?” 谢云祁顿了顿,眉头微蹙:“可幽州局势未稳,我又岂能放心这个时候离开?” 这阵子,他安排心腹潜入赵德全等人的府邸,收集他们贪污、滥权的证据,从而追查出一条灰色的产业链。 原来赵德全等人,手里竟有着私盐、赌坊、青楼等生意,白莲教的那些余孽,也都跟赵德全等人密切相关,官匪勾结。 那些私盐的利润,大多都进了这些贪官污吏的腰包,还有这些青楼赌坊,明面上是市井营生,暗地里全是刺探军情的据点。 至于白莲教,则是楚泓用来操控人心和舆论的一把好剑,更别提还有朝廷每年派发的官银军饷。 福安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可是……舍不得公主?” 谢云祁侧目看他一眼,并未否认,只淡淡的道:“她初来幽州,尚未适应,若我此时离开,恐她孤立无援。” 福安暗自在心里撇了撇嘴,得,明明就是舍不得,还非得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弱女子,这阵子福安在幽州城,也算是见识到了楚青鸾的手段。 一支凤羽卫,足以抵抗这幽州城的千军万马。 真要收拾赵德全等人,不过分分钟的事,只不过福安猜想,公主定然不想引起百姓的恐慌和哗变,所以才采取了更加柔和的方式。 “那主子,咱要抗旨吗?”福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云祁回头,给了福安一个让他浑身发毛的眼神。 福安顿时一个激灵,忙义正言辞的道:“属下失言,此等大事,主子定要跟公主殿下见上一面,好好商量才是。” “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 福安说完,立马脚底抹油。 嘿,自己可真是个懂事贴心的好帮手。 …… 夜晚,残月如钩。 楚青鸾正端坐在书房,查看幽州近几年的税收,漕运等账务。 她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游走,眉头越蹙越紧。她随手搁下朱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头也不抬的吩咐道:“知夏,换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声地递上新研好的墨,动作轻缓,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楚青鸾未察觉异样,提笔蘸墨,继续批注。 直到她搁笔舒肩时,才忽然察觉——知夏平日总会应话,今日怎的这般安静? 她蓦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如墨的眼眸。 第143章 若你出事,就让整个幽州陪葬! 谢云祁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还搭在砚台上。 见她终于发现自己,谢云祁唇角上扬,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来。 “殿下看得入神,连臣进来都未察觉。” 楚青鸾被他这笑容晃得心头一跳,目光朝着门口扫了一眼,“看来这驿站的守卫,该换一批了。” 她嘴上虽说着这话,身体却下意识的往后一仰,虚靠在椅背上。 谢云祁则借势伸手扶住椅背,身子往后一站,将楚青鸾连人带椅子,半圈在书案前。 楚青鸾故作镇定的揉揉眉心:“谢相深夜擅闯本宫的书房,就不怕传出去有损清名?” 谢云祁低笑一声,非但没有退开,反而伸手,温热的手指轻轻按上楚青鸾的太阳穴,力道恰到好处的揉起来。 “臣若是在乎这些虚名,当初就不会不顾一切追来幽州。” 他的手指带着些许薄茧,触感微微有些糙,却莫名的让人心安。 楚青鸾本想避开,可连日伏案的疲惫在他的按揉下舒缓许多,一时竟舍不得推开。 她闭了闭眼,轻哼道:“谢相这般殷勤,莫非有事相求?” 谢云祁的手顺着她的鬓角,缓缓滑至颈侧,大拇指不轻不重的按压着她紧绷的肩颈,声音低醇如酒。 “臣确实有事禀报,不过……”他俯身靠近,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见到殿下如此辛劳,臣心疼得很,那些琐事不如明日再议。” 楚青鸾耳尖一热,心跳也微微有些加速。 她睁开眼,却见谢云祁眸中含笑,分明是故意在逗她,不禁伸手拍开他的手腕,嗔怒道: “谢云祁,你——” “嘘……” 楚青鸾话音未落,谢云祁忽然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抵在她唇上。 温热的触感让楚青鸾呼吸一滞。 “别说话。” 他声音低柔,眼中的笑意渐渐沉淀,化作一片深邃的温柔。 楚青鸾微微蹙眉,敏感的察觉今日的谢云祁有些异样。 “怎么了?” 谢云祁只轻轻的圈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力道不轻不重。 “殿下,臣恐怕,在这幽州城待不了两日了。” 楚青鸾心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京城出事了。 “为何?” “京中来信。”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无奈:“陛下诏我即刻回京,说是边境有异。” 楚青鸾眸光一冷,立刻反应过来:“楚泓的手笔?” “殿下睿智。” “他被禁足,却仍能搅弄风云,若我离开,你一人在这幽州……”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底满是担忧。 楚青鸾沉吟片刻,随即挑眉:“怕本宫应付不过来?” 谢云祁低笑一声,抬手欲轻轻抚上她的脸,却又在触及到她目光的那一瞬停留在半空中。 “臣自然知道殿下的能耐,只是……”他顿了顿,眸色渐深。 “臣舍不得。” 这三个字他说的极轻,眼神更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般,让人无法忽视。又像是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楚青鸾心头一颤。 她移开目光,强自镇定道:“谢相何时这般儿女情长了?” “遇见殿下之后。”他回答得干脆,目光仍灼灼的看着她。 楚青鸾耳尖有些微微发烫,正想反驳,却被他忽然拉近。 谢云祁伸手扣住她后脑勺,额头轻轻抵住她的,两人呼吸交融间,他低声道: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谢云祁,本宫没那么……” “若你出事。”他忽然打断她,声音暗哑,“我会让整个幽州都为你陪葬!”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楚青鸾怔住,竟一时忘了推开他。 楚青鸾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给撞了一下。 她向来习惯了独当一面,从不依赖他人,可此时谢云祁眼底翻涌的执拗与担忧,却让她坚硬的心房裂开一道细缝。 她垂下眼睫,低声道:……好。 谢云祁眸色微动,似没想到她会这样顺从地应下。 他凝视楚青鸾片刻,而后从袖子里取出来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楚青鸾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顿时瞳孔一缩。 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赵德全,吴勇等幽州官员这些年的贪污受贿,私吞军饷,强占民田等罪证,甚至还有他们暗中与楚泓来往的证据。 每一条,都足以置他们于死地!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要查出这些罪证,可以想象,谢云祁在背后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你何时——” 楚青鸾抬头看他,声音有些发紧。 谢云祁神色平静,“来幽州的第一日,臣便让人去查了。” “这些人阳奉阴违,殿下若想彻底掌控幽州,必须斩草除根!” 楚青鸾攥紧册子,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竟然暗中为她做了这么多…… “还有一事。”谢云祁忽然抬手,朝空中打了个响指。 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窗外翻入,单膝跪在地上。 “主子。” 楚青鸾一惊! 这人竟一直藏在附近,而她却丝毫未能察觉! 谢云祁看向她,“这是影七,是我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从今日起,他会暗中保护殿下。” 影七抱拳行礼:“属下定誓死扞卫殿下安全!” 之后,楚青鸾抬手,示意影七先下去。 她抿了抿唇,忽然觉得手中的册子沉甸甸的。 她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谢云祁为她所做的一切,又留下心腹保护自己,这份心意…… 她抬眸看他:“谢云祁,你就不怕本宫承了你的情,日后还不起?” 谢云祁低笑一声,忽然倾身靠近,在她耳边轻声道:“殿下若真想还……” 他伸手撩起楚青鸾胸前的一缕青丝,嗓音低沉:“不如等殿下回京后,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臣?” 楚青鸾耳尖一热,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突然想到什么,下一秒,眼神骤然锐利。 “谢相身边既有如此高手保护,那缘何本宫回京那日,还会遇刺?”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谢云祁顿时一僵。 那张向来运筹帷幄的俊脸,也出现了短暂的凝固。 他的手还僵在半空中,那缕青丝也还在他手中。 空气仿佛被凝固住。 “谢相果然好算计!”楚青鸾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危险。 “先是将计就计,上演一出苦肉计,而后借口养伤,住进公主府?” “本宫竟不知,堂堂谢相竟为了接近本宫,能屈尊降贵到这般地步。” 第144章 本宫方才逗猫,不慎被抓了一下! 谢云祁眸色一暗,突然上前一步,将她困在书案与自己之。甚至大胆的抬手扶上她紧绷的下颌,声音低沉。 “殿下只说对了一半。” “臣确实用了苦肉计。”他拇指擦过她紧抿的唇:“但那一剑,是真真切切要取臣的性命的。” “楚泓派来的死士,用了剧毒,太医若晚到一刻,臣现在……” 楚青鸾瞳孔微缩。 她查看过伤势,确实是冲着要害去的。 但她生气的是,他竟然拿自己的性命,只为一赌想要留在公主府! 谢云祁见她脸色依旧很冷,又解释道:“臣后来住进公主府,既是为了查案,也是……” “也是什么?”楚青鸾不自觉的屏住呼吸。 谢云祁突然低头,在她耳边轻叹:“也是私心作祟。” 这四个字,像一滴浓墨滴入水中,在她心间晕开一片涟漪。 楚青鸾凝视着他,声音泄露了一丝情绪。 “值得吗?” 为了接近她,竟不惜拿命去换。 谢云祁低笑一声,忽然带着她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殿下不妨亲自感受?” 掌心传来他有力的心跳,灼烧,滚烫。 “你——” “报——” 话音未落,门外陡然响起侍卫的禀报声:“殿下!赵知府和吴将军带着兵马来驿馆,说是要捉拿刺客,保护殿下!” 谢云祁目光陡然转冷,浑身煞气外泄。 楚青鸾在听闻后,则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 “看来谢相这‘宵小’当得甚是称职,连赵知府都惊动了。” 谢云祁眸色一暗,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将楚青鸾困在门柱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他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亦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殿下这般取笑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青鸾呼吸一滞,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谢云祁的俊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 下一秒,谢云祁却在她脖子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力度把握得刚刚好,在她脖子上留下一处暧昧的红痕。 楚青鸾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揪住他的衣袖:“谢云祁!你——” 可他却退开了些许距离,舌尖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 “这是罚殿下不知好歹。” “再有下次!就不光是咬一口这么简单了!” 楚青鸾耳尖都开始泛红,正准备佯装嗔怒,却见他又突然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温软的唇瓣贴着肌肤,让楚青鸾心跳陡然加速。 他抬眸看着她,眼底暗流涌动:“这便当做惩罚殿下,让臣……担惊受怕。” “殿、殿下?” 门外再次传来侍卫的询问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楚青鸾收回手,警告道:“下不为例!” 楚青鸾转身朝门外走去,不知是不是谢云祁的错觉,他竟从她的脚步声中,察觉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大门外,赵德全和吴勇等人带着一队人马,正严阵以待。众人皆持枪带甲,手上的火把将驿馆门口照射的如同白昼。 “殿下!” 见楚青鸾现身,赵德全立即躬身行礼,眼睛却不住地往他身后瞟。 “下官接到密报,说有刺客潜入驿馆,意图行刺,特召集吴将军和众人将士前来护驾!” 楚青鸾冷眼扫过在场众人,动静闹得很大,以至于不远处还围满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她哪里不明白,赵德全这是以救驾为借口,想要着实了她私通外男,德行有亏的污名。 楚青鸾不动如山,声音如霜:“本宫这里太平得很,赵大人请回。” “这……” 赵德全和吴勇交换了一记眼神,很快又各自移开。 这时,赵德全上前一步,拱手做揖,语气恳切却暗藏锋芒。 “殿下,近来幽州匪患猖獗,又有白莲教余孽作祟,下官身为这幽州的父母官,不得不谨慎行事! 若殿下府中真的藏有歹人,伤及凤体,下官万死也难辞其咎! 还请殿下准允搜查,以安民心!” 他特意提高了声音,好让周围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显然是要逼楚青鸾就范。 楚青鸾眸色骤冷,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 “赵大人,本宫说了,无需搜查,你这是在……质疑本宫的话?” 最后一字落下,空气仿佛都凝滞住。 楚青鸾越是拒绝搜查,赵德全等人就越是觉得她心虚,不敢搜。 他仍不死心,目光闪烁间,忽然瞥见楚青鸾脖子上的红痕,眼神陡然一亮! “殿下!”赵德全猛地拔高声音,伸手指着楚青鸾的脖子道:“殿下,那您这伤……又从何而来?” 赵德全作为过来人,又哪里不清楚她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此番有意引导,无非就是好叫围观的众人误会罢了。 果然,众人见状,纷纷探头张望,议论声四起。 “这深更半夜的,公主身上无端出现伤痕,难不成真的有歹人潜入?” “什么歹人,你且仔细看看,这红痕像是什么?” 有人在听闻后,又睁大眼睛仔细看了两眼,瞬间,一股香艳的画面在脑海中形成…… “嘶!原来是这样……” “嘘!” 见自己营造的目的就要达成,赵德全心情颇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故意高声道: “殿下,您乃是金枝玉叶,就算看中了这幽州城的哪个男子,那也是他们的福气和运气,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未免也太不讲究了些。” 他故作摇头叹息,眼中却闪烁着阴险的光芒。 “下官虽人微言轻,但为了皇室声誉,不得不冒险觐见,殿下若有意中人,大可正大光明地纳为面首,实不用这般。” 这番话看似恭敬,实则字字诛心。 围观的百姓中已经有人倒吸凉气,更有好事者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面首?天呐!公主居然……” “我就说看那红痕不对劲……” 赵德全见达到效果,又假惺惺的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下官多虑了,不如这样,殿下就让那位‘贵客’出来一见,若是正经人家的公子,下官也好替殿下做个见证……” 一旁的吴勇也开始帮腔,“是啊殿下,末将等人也为您的名声着想,这要传了出去……” “本宫方才逗猫,不慎被抓伤了一下,怎么?到了赵大人和吴将军眼里,竟成了本宫私会男人?德行有失?” 楚青鸾突然抬手,抚过颈间的那道痕迹,语气冰冷十足。 “赵大人竟连本宫的私事都要管?” 赵德全一噎,随即冷笑一声。 “下官不敢。只是此事涉及公主清誉,下官哪怕拼死,也要在诸位的见证下,还殿下一个清白。” 说完,他竟朝着身后的侍卫一扬手,就要吩咐众人入内。 第145章 总坛,被人给端了! 然就在这时,一声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放肆!” 紧接着,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月洞门阴影里,谢云祁一身玄色官服正缓步而出。 他身形挺拔如松,玄色锦袍上绣着的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让周遭亲兵不自觉地攥紧了刀柄。 身后跟着的四个侍卫皆是玄甲在身,手按腰间佩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赵大人好大的威风。”谢云祁抬眼扫过满院甲士,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公主代天巡狩,驿馆便是行宫。你带着兵甲擅闯行宫,还敢污蔑朝廷命官为刺客,这是想谋逆吗?” 赵德全面色骤变,瞬间惨白如纸。 他怎么也没想到,谢云祁竟会出现在这里。 “谢、谢相?您怎么……”赵德全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 谢云祁冷笑:“本相奉皇命巡查幽州,今夜特来向公主禀报军务,怎么?赵大人有意见?” 赵德全双腿发软,冷汗涔涔。 楚青鸾亦适时的上前,浑身散发出皇家公主该有的威压。 “该不会,赵大人是觉得,谢相便是那夜闯驿馆的宵小贼人?” 赵德全和吴勇等人‘扑通’一声跪地,嘴里高呼道: “殿下明鉴,下官绝无此意啊!” 到了此刻,赵德全才终于明白,他这是中了套! 楚青鸾不再看他,转身对谢云祁道:“谢相,此事,便交由你处置了。” 正好没有借口讨伐赵德全他们,今晚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如何能错过? 正好,这幽州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了。 谢云祁颔首,眼底寒光一闪,“赵德全,吴勇,构陷公主,罪无可赦!来人——拿下!” 很快,身后的侍卫上前,瞬间将二人按倒在地。 赵德全还在挣扎着嘶吼:“殿下!下官冤枉啊!” 然而谢云祁只需一个眼神,很快,押解他的侍卫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块帕子,很快就堵上他的嘴,带离了下去。 至于吴勇带来的那些士兵,此时也早已没了先前的气焰,纷纷吓得跪倒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谢云祁冷冷地扫视一圈,最后沉声道:“尔等身为朝廷将士,却听信谗言,擅闯公主行辕,本该同罪论处。” 士兵们闻言,更是把头埋得更低。 “但念及你们只是听令行事,今日暂且饶过,若再有下次……” “末将等誓死效忠公主!绝不敢再犯!”为首的校尉连忙叩首表态。 有了这个发作的理由,再加上谢云祁先前递给楚青鸾的那些证据,赵德全,吴勇等人,已经不足为虑。 剩下的,便是整顿这幽州城的吏治,经济,民生等问题。 …… 待人群散尽,院中重新归于寂静。 夜风拂过,吹散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楚青鸾立于窗前,隔空遥望院中的谢云祁,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谢云祁似有所感,转过身,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 两人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谁都没开口说话,却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流淌。 “主子。”福安悄声上前,“时辰不早,该出发了。” 谢云祁顿了顿,目光依旧锁定在窗前的那抹倩影上。 楚青鸾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以及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吩咐侍女关上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别,或将是数月不见,但楚青鸾不是儿女情长之人,想来谢云祁也会明白,当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妥善解决幽州的一系列政务。 除此之外,幽州以及周边各州郡,也都有楚泓渗透的势力,想要一一清除并替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留给她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内,她要让这里的百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 与此同时。城西某处宅院。 此时正下着小雨,淅沥沥的雨水溅在青石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踉跄着穿过小巷,在拐角处突然跪倒在地,伸手敲门。 “砰砰……” 可敲了好半天,都没人应门,这时,身后的追兵已经离得越来越近。 “该死!” 顾嫣然一只手扶着受伤的肩膀,艰难的在雨中行走,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终于,她来到一座看起来不大,却打扫的很干净的院落。伸出染血的手,猛扣门环。 “谁?”院子里传来一道男声。 顾嫣然气息紊乱,“云、云公子,是我……”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昏黄的灯光里,露出‘云砚’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他目光扫过顾嫣然受伤的肩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顾小姐这是……” “总坛……被人给端了……” 顾嫣然身子一软,险些栽倒,“知夏那个贱人,带着李家军,投靠了她!” 齐彻目光一沉,“陇西李家?” 顾嫣然点头:“没错,一帮没骨头的东西!” 以前她是顾家千金的时候,李家算是她的外家,对她可谓是有求必应。 可自从身份曝光后,这份殊荣,现如今就落到了知夏头上。 顾嫣然觉得,一定是知夏策反了李家父子。 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李家明明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却突然听从楚青鸾的吩咐,对白莲教真的赶尽杀绝? 顾嫣然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知夏,还有楚青鸾,都付出血的代价。 这时,伤口传来一阵疼痛,顾嫣然疼得直咬牙。 她仰起脸,楚楚可怜地望着齐彻:“云公子,如今我无处可去,可否劳烦你,收留我两日,待我伤好之后,立刻离开,绝不会打扰到你。” “不行!” 齐彻想也不想的果断拒绝。 顾嫣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若是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难保她不会识破自己。 若是让这个疯女人发现了什么端倪,将对他今后的计划不利。 顾嫣然没想到他拒绝的如此果断,不禁怔住了。 这时,不远处再次传来脚步声,伴随的还有几个士兵的交谈。 “刚才看到人就往这边跑过去了,一定还没跑远,大家分头仔细找!” 顾嫣然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许多,忙趁着齐彻愣神的功夫,从他腋下一钻,很快就闪身进了院子。 齐彻:“……” 他想把顾嫣然给丢出去,可已经为时已晚。 只见顾嫣然已经火速钻进了他的厢房,头发一拆,并迅速脱下染血的衣裙,往柜子里一塞,然后…… 等齐彻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她人已经躺进了被窝里,只露出来一张含羞带怯的脸来—— 第146章 追杀,躲进齐彻的屋子 看到眼前这一幕,齐彻顿时呼吸一滞,眉峰瞬间蹙成了川字。 想到什么,又立马背过身,恼怒地道:“顾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顾嫣然在被窝里挪了挪,露出的肩头故意蹭开半寸衣襟。 “云公子,那些人都是李家的侍卫,若是我被他们抓了回去,定会被剥皮拆骨的。” 齐彻依旧不为所动:“与我何干?” “怎么不相干?”顾嫣然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肩头也顾不上,“你我都是替王爷办事的,你难道不是王爷安插在楚青鸾身边的眼线?大家同属一脉,你能见死不救?” 窗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士兵在踹隔壁家的门。 顾嫣然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不由分说地道:“云公子,我如今落难,若你把我交出去,回头王爷问起,你该如何交代?” 见齐彻还在犹豫,她又趁热打铁,不得不使出杀手锏,“王爷交代你的事都办砸了,现在还连累了我被捕,你说,王爷届时会不会怀疑,你也被那楚青鸾给蛊惑……” 最后一句,精准命中齐彻的内心。 “你——” 齐彻猛地转身,漆黑的眼底杀意骤现。 顾嫣然却笑容妩媚:“云公子,动作快些,再不来,他们就该闯进来了。” 院门外的踹门声已如擂鼓,夹杂着士兵的怒骂:“再不开门,老子直接砸了!” 齐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封的冷寂。 他猛地抬手,扯散自己的玉簪,在青丝滑落的瞬间,猛地扣住顾嫣然的后脑勺,将她按在床榻上—— “呜!” 顾嫣然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粗暴,险些牵扯到伤口,她不禁闷哼一声。 “配合不好,”齐彻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我不介意亲手送你去见阎王!” 顾嫣然心尖一颤! 她突然想到在破庙的那个雨夜。 当时,齐彻也是顶着眼前这人的脸,威胁她,放狠话! 眼前的一幕,竟又隐隐与记忆里的那张脸开始重叠。 “你——” 顾嫣然正准备张口,突然—— “砰!” 大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地踹开,紧接着,几个军士打扮的男人闯进来,驱散了满室的温香软玉。 然而紧接着,几个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士兵在见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彻底愣住了! 只见男子的蠕衫与女子的纱裙纠缠在一处,帐子里,两道互相纠缠的身影也正随着这番动静而被迫分开,依稀间,还能窥见女子那姣好的身材,皮肤如同锦缎一般,白得刺眼。 怎么看,都像是一副春色被干扰的模样。 “啊!” 顾嫣然失声尖叫,下一秒,慌忙拉起被子试图裹住自己的身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也因受惊而显得楚楚可怜。 “滚出去!” 齐彻猛地回头,眼底猩红,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怒。 他故意松开领口,露出颈侧一道被“挣扎”时抓出的红痕。 几个士兵被他周身的戾气给震住,举着火把的手都顿了顿。 领头之人眯着眼睛打量了床榻上的女子,只看到半张羞愤交加的脸,眼角还挂着泪珠,分明是受了惊吓的模样。 “这、对、对不住,是小的们瞎了眼,这就走!” 迎上齐彻那杀人般的眼神,领头的一抬手,示意身后几人立马转身,很快出了厢房。 走得比进来的时候还快。 等脚步声彻底远去,齐彻脸上的怒意也逐渐褪了下去。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上衣,遮住那道伪造的红痕。 “你可以留下,但必须记住三点。” 齐彻起身,目光寒凉地盯着顾嫣然。 “第一,不许踏出这屋子半步;” “第二,伤势一好,立马离开;” “第三,”他目光如刀子似的扫过顾嫣然:“再敢对我使用媚术,我就直接把你扔到大街上。”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于顾嫣然这样的人,他心底只有无尽的厌恶,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哪怕她再漂亮,都不及楚青鸾在他心目中的万分之一。 所以,他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顾嫣然裹着锦被,方才的羞怯模样也早已不见。她歪着头,青丝散落在雪白的肩头。 “云公子好生无情呢~”她指尖轻绕着发尾:“人家可是真心仰慕呢……啊!” 话还没说完,顾嫣然的脖子就被齐彻一把给掐住,紧接着,天旋地转。 她被重新重重地摔回了床榻,颈间一片火辣辣的疼。 “看来你真的想死……” 顾嫣然疯狂的摇头,眼底涌上怯意,表示再也不敢了。 齐彻这才不紧不慢的松开手,并拿过一旁的锦帕擦了擦手指。 这一幕,直叫顾嫣然差点破防。 她好歹也是人人敬奉的圣女,有那么脏吗? 可人在屋檐下,她只能暂且忍住。 “咳……咳咳……” 齐彻径直起了身,威胁她:“再有一次,我不介意让你尝尝白莲教‘千毒蛛’的滋味。” 顾嫣然瞳孔骤然缩紧。 齐彻很满意她现在的表情,面无表情地去了隔壁厢房。 房门关上后,顾嫣然摸着脖子上的掐痕,突然笑了。 她蜷进被窝,像是一条找到新猎物的毒蛇。 —— 翌日,李家父子带着一支精锐来到幽州城,投靠了楚青鸾。 天刚亮的时候,幽州城门外就传来整齐的马蹄声,李父身着太守官袍,身后跟着长子李恒,身着轻甲,还有李耀,前来拜访楚青鸾。 得到消息,楚青鸾直接命他们在知府大堂觐见。 “下官李正德,携犬子拜见公主殿下。” 议事厅内,楚青鸾高坐在上首,知夏则一身凤羽卫红色轻骑装,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目光审视着李家父子三人。 李父躬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虽已年过四十,但看上去一点都不显老,反而有股儒雅文士的气度。 楚青鸾抬手示意,“李大人不必多礼,听闻李家世代经营着北境商路,本宫早有耳闻。” 李正德直起身,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公主虽然年轻,但言语间透露的沉稳气度,已显示出不凡。 “殿下过誉了。陇西虽地处偏远,但臣一直谨记朝廷的恩典,不敢懈怠。” 楚青鸾微微颔首,目光在李恒和李耀身上扫过。 兄弟二人同时行礼,“见过公主!” 楚青鸾唇角微扬,目光温和:“早就听闻李家两位公子皆是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先是看向李恒,赞许道:“李参将年纪轻轻便统领陇西大营,听闻去年平定马匪之乱时更是身先士卒,这份胆识,着实令人敬佩!” 李恒耳根微红,抱拳道:“殿下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楚青鸾又转向李耀:“至于李二公子,听闻在这次剿灭白莲教的计划中,你和知夏配合默契,功不可没!本宫甚是欣慰。” 第147章 滚吧,下次机灵点,别让人撞见 李耀听到公主夸奖自己,高兴得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去。 他展开手里的扇子,得意地摇了摇:“殿下过奖了,都是知夏姑娘指挥得当,臣不过是跑跑腿罢了。”他说着,还不忘朝知夏抛了个媚眼。 知夏冷嗤了一声,别过脸,不想看见这个二货。 楚青鸾不动声色的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转而笑道:“竟有此事?说起来,知夏本该是李家的外甥女,若非当年被人错抱,想来,如今你们也该是一家人。” 知夏转过脸,不满地道:“殿下,奴婢永远都只是您的人,并没有所谓的家人。” 这话让议事厅内的气氛陡然一滞。 李正德深吸口气,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知夏丫头,这件事,当年是做舅舅的不对,不该让你母亲大着肚子还一个人出门上香……” “前阵子我也去信给了你母亲,她特意交代,让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你,还说……” 李正德看了眼楚青鸾,突然一掀撩袍,朝楚青鸾深深一拜:“殿下,往事不可追,臣今日前来,是为表明心迹。从今日起,陇西李家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楚青鸾眸光微动:“李大人这是……” “臣知道殿下欲整顿幽州及周边各地。”李正德看了眼仍背对着他们的知夏,声音温和却坚定。 “臣虽不才,但在此地为官二十载,对各州官员了如指掌,若能助殿下一臂之力,也算……能弥补些遗憾。” 知夏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这时,李耀适时插话道:“殿下放心,我们李家虽不是什么豪门望族,但在这周边各州,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李恒也抱拳道“末将及麾下三千精兵,也愿随时听从殿下调遣。” 楚青鸾看着眼前三人,又看了眼沉默的知夏,含笑道: “有李家主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至于其他事……” 她意有所指:“来日方长!” 言下之意,是在劝李正德他们不要着急,慢慢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李家肯拿出足够的诚意,知夏总有一天会被打动。 李家父子三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楚青鸾的用意,当即深深一拜。 这时,李正德想起什么,又道:“殿下,臣还有一事禀报。 昨夜探子来报,那白莲教圣女负伤潜逃,躲进了城西云砚的宅院。下面的人怕打草惊蛇,故而暂且按兵未动,恳请殿下示下。” 听到这个消息,知夏猛地转过身来,危险的眯起眼睛。 “顾嫣然!她还敢躲进城里?” 更狗血的是,她和齐彻这对狗男女,居然又搞到了一起。 果真是渣男贱女,至贱无敌! 李家父子从知夏的语气上感受到她对顾嫣然浓浓的杀意,不禁疑惑不已。 这时,楚青鸾适时的解释道:“李大人有所不知,这位白莲教的圣女,正是此前顾家抱错的假千金,鸠占鹊巢,代替知夏被顾家养育了十八年。” “什么!?” 李家父子三人听闻,齐齐一惊! 原来顾嫣然就是白莲教圣女!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敢问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臣得到的消息,是说那顾嫣然已死?” “此事说来话长。”楚青鸾淡淡的道:“这件事本宫已经知道了,会酌情处理,你们且先下去。” 见楚青鸾不欲多言,李父等人也不好再追问,只能行礼,暂且告退。 走之前,李父又深深的看了知夏一眼,眼底满是慈爱和希翼。 待李家父子退出议事厅后,李父将两个儿子带到僻静处。 “父亲。” 李恒压低声音道:“此事蹊跷,那顾嫣然明明早就死了,又怎么会……” 李耀扇子一收,冷哼一声:“还能为什么?这件事肯定跟睿王脱不开关系。” 李父听闻,颇有几分欣慰的看了李耀一眼。 “你弟弟分析的没错,睿王……哎,幸好,咱们这次选择站在公主这边。只是那个云砚……” 李父沉吟一瞬,眼中精光闪烁:“恒儿,你即刻调一队精锐,暗中包围城西那处宅院。” 李父神色凝重,“但切记,只可监视,不可擅动。” “孩儿明白。”李恒抱拳应下,转身大步离去。 李耀凑近了父亲,“爹,不如让孩儿去会会那个云砚?” “胡闹!”李正德低声呵斥他:“公主殿下已有了安排,莫要坏了计划。” 李耀没再说话,只是那双眼睛眨了眨,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 另一头,齐彻拖着疲惫的身体,刚从外面回来,顿时感觉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为了方便起居,他原本买了两个下人,做一些洒扫的粗活,以往自己回家的时候,下人都会在院子里忙活。 可今日不知怎地,整座宅子安静的有些过。 齐彻浑身警觉,顿时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着厢房窗户靠近。 可当他还没靠近的时候,就猛地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女人的低吟混着男人的粗喘,毫无预兆的,就这么钻入了齐彻的耳朵里。 露骨又放荡,对方显然并没有刻意避讳。反而随着那撞击声,脆弱的窗户纸都在微微颤动。 齐彻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了当场! 作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里面正发生着什么。 而且没听错的话,屋里那女人的声音,正是顾嫣然! 这该死的贱妇!光天化日之下,她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在自己的院子里,来干这种事? 良久,屋内骤雨初歇。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还有男人放肆的调笑。 “行了,滚!”顾嫣然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还有挑剔。 “下次机灵点,别让人撞见。” 紧接着响起男人含混的应和声,伴随着衣物的摩擦。 窗外,齐彻死死地攥着手里的木棍,漆黑的眼底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没多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长相普通,眉眼带着餍足的笑意。 见到齐彻之后,对方只微微怔了怔,却并不显得慌乱,反而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齐彻死死按捺住心底的愤怒。 要不是怕事情闹大引来守卫,齐彻绝不会让这个男人走出院子。 第148章 狗血的惊天大瓜! 屋里,顾嫣然正在系着内衣的衣襟,发丝散乱地贴在胸前,脸上还有未曾散去的潮红。 见齐彻沉着张脸进来,她像没事人一样,挑了挑眉,语气轻佻: “回来的正好,晚上让厨房多炖只鸡,方才耗了些力气。” 齐彻的怒火终于被点燃。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顾嫣然的脖子,眼底迸发出凶光。 “顾嫣然,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顾嫣然呼吸困难,却并不害怕,反而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怎么……云公子吃醋了?” “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齐彻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声音冷得像冰块;“一条船?就你这样的荡妇,只配沉在江底喂鱼。” 顾嫣然脸色已经发青,却仍强撑着笑道:“杀了我,王爷那里,你怎么交代?” 这时,窗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几个下人的谈话,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齐彻眼神一凛,猛地松开手。 顾嫣然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 “你以为我想这样么?咳咳……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的大计。” 顾嫣然怒道。 她先前修习的媚术,虽然能魅惑许多男人,但同样也不能长时间离开男人,否则,就会遭受反噬,痛苦不堪。 可这该死的云砚,她的媚术竟然对他不顶用! 为了验证自己是否出了问题,她今天又找人来验证一番,结果发现,她的媚术没有问题,是个男人,都能被她给迷得神魂颠倒。 有问题的,是云砚! 顾嫣然抬起讥诮的眸子,目光缓缓移到云砚的小腹处。 “要不是你不行,我又何至于去找别的男人? 云砚,要么你从了我,要么,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 就算是王爷知道了,也定不会因为我要了个男人就砍了我。” 齐彻听闻,眼底的温度骤降。 他缓缓蹲下身,一把扣住顾嫣然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煽动百姓围攻揽乾居,打草惊蛇,暴露行踪,坏了王爷的好事,现在又在我府上与人苟合,引来李家的眼线……” 他每说一句,手上的力道就重一分,“顾嫣然,你坏了睿王多少好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顾嫣然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后怕的情绪,但很快又强装镇定。 “我……我那也是为了要替王爷分忧。” “只要王爷没有亲自下令处置我,你就不能拿我怎样。”顾嫣然胸有成竹地道。 齐彻的眼睛危险的眯起。 她说的确实不错,睿王在幽州经营了三年,顾嫣然虽然来的时间不久,但知道很多事。 若随意处置了她,反倒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再加上赵德全和吴勇等人刚落网,若顾嫣然再出事,睿王指不定就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想了想,齐彻暂且压下心头的火气,冷笑道: “既然你这么离不开男人,那简单!” 说完,齐彻吩咐外头的下人,“来人,将她锁到密室,另外,再去红楼馆,找十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 顾嫣然瞳孔骤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云砚!你敢这么对待本圣女!?” 齐彻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这不是顺着你的意吗?你既然这么喜欢热闹,我便让你一次闹个够。” “你敢!”顾嫣然色厉内荏,“我是睿王的人,你若敢对我不敬,回头王爷定不饶你!” 齐彻却充耳不闻,只抬手吩咐下人,尽快将顾嫣然拖走。 “云砚!你该死!啊……” 顾嫣然一边被拖着走,一边疯狂的挣扎着。 然齐彻却背对着她,连个眼神都没给,随后吩咐下人,将房间里的床单被套全都拿下去扔了,又命人点燃熏香熏了好几遍,方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 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上,李耀蹲在树荫上,目睹了这一场好戏,不禁在心里大呼过瘾。 这尼玛,狗血大戏是一出接着一出啊。 他原本想着躲在大树上,偷窥一下,看看能不能抓住一些云砚这小子的把柄之类的。 结果不成想,还真就让他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 李耀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暗地里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 翌日清晨,李耀揣着小本本,鬼鬼祟祟的从城西溜回驿馆,一路上还念念有词。 “啧啧啧,这顾嫣然果真不愧是白莲教的妖女,一晚上十个,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 他正在低头翻看昨晚记录的人员名单,结果没注意脚下,刚好被什么东西给绊住,整个人往前一扑—— “嗖!” 手里的小本本刚好飞出去,砸在正好走出院门的知夏脚边。 知夏低头一看,只见本子上赫然写着: “红楼十壮士侍寝实录,第一人,赵铁柱,体格魁梧,擅长……” “第二人,张大力,耐力惊人,尤其……” 再往后翻,甚至还画了示意图,极具炸裂。 知夏将手里的册子猛地脱手,像扔什么烫手的山芋一般。 她紧盯着趴在地上装死的李耀,眼神逐渐危险。 “李二公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 李耀连忙一个鲤鱼打挺,手忙脚乱地去捡起一旁的本子:“不是!你听我解释,我这都是为了查案……” 然知夏却冷笑一声,一脚踩在那本子上:“李二公子不妨告诉本郡主,到底是查什么案,需要记录十个男人的‘特长’?” 李耀急得直跳脚,知夏还未经人事,他总不能当面告诉她,这是顾嫣然的侍寝名录? “那个……其实、呃,我说我其实就是在树上乘凉,无意中看见的你信吗?” 知夏给了他一个“你觉得我会信吗”的眼神。 李耀顿时抚额长叹。 …… 一刻钟后,议事厅。 李耀被知夏架到殿前,板板正正地跪在前面的地砖上,楚青鸾高坐上首,微微有些疑惑。 “李二公子这是犯了何错?惹得咱们的知夏如此不快?” 知夏冷着脸,将李耀先前那小本本呈上,并道:“殿下,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简直不堪入目。” 楚青鸾目光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后,也颇为诧异。 她的第一想法跟知夏一样,都说李二公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难道说,他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第149章 通敌 楚青鸾移开目光,似笑非笑道:“本宫倒不知,李二公子还有如此雅兴。” 李耀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殿下冤枉啊,这都是误会。” 不得已,李耀只好说出了自己无意中发现顾嫣然躲进齐彻的屋里,然后与别的男人苟合,并被齐彻发现的事。 末了,李耀还取出红楼的账单,“殿下若不信,请看这个!这是今早红楼送来的账单,被我给截获的。” 话落,整个议事堂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知夏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什么……!?” 这顾嫣然,再一次刷新了她的三观。 知夏感觉脑袋有点宕机。 楚青鸾的脸上亦出现了片刻的僵滞。 本以为顾嫣然又和齐彻纠缠在一起,已经很离谱了,可没想到,还有比这更离谱的。 只是她不明白,顾嫣然既然在躲避追兵,为何还要节外生枝,非要找男人不可? 齐彻不就是现成的? 猛然间,她突然想到上次顾嫣然对齐彻发动的媚术,心中有了个猜测。 于是淡淡的道:“听说白莲教此前有一种媚术,一旦修习成功,需以男子精气为引才能稳固功力,若是间隔过久,轻则内力紊乱,重则走火入魔。” 知夏和李耀同时瞪大眼睛,满头雾水。 “世间还有这等邪功?” “可为何上次抓捕顾嫣然的时候,她似乎看上去并不会功夫。”知夏疑惑道。 这一点,楚青鸾也不得而知。 “或许是功力不够,也或许是她故意藏拙。” 这时,李耀反应过来后,率先提出疑问:“那她为何不直接用云砚?反而舍近求远?” 这个问题,知夏一开始也很疑惑。 不过在得知云砚就是齐彻之后,她想通了。 她冷笑一声,“或许,是那‘云砚’定力太好呢。” 她转头看向楚青鸾:“公主,接下来是否要给顾嫣然一些提示?最好让这两人来个狗咬狗,一嘴毛。” 楚青鸾略作沉吟:“你看着办,但要注意,别让咱们的人暴露。” 知夏点头应是,眼底闪耀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李耀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提示?什么狗咬狗? 正当他准备开口再问时,却被知夏一把拽起袖子拉了出去。 “哎,表妹等等,我这还有问题没问完呢……” “闭嘴,殿下没功夫搭理你……” …… 与此同时,京城。睿王府。 楚泓正在书房闭目静坐,案前还摊开一本《道德经》,仿佛真的在静思己过。 门外侍卫林立,皆是楚皇派来监视他的眼线。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霆远手持密信,匆匆穿过回廊,却被侍卫给拦下。 “王爷正在静修,不见客。” 顾霆远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压低声音道:“西域急报,事关重大,若出了什么篓子,你可担待得起?” 侍卫一怔,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楚泓的声音。 “让他进来。” 侍卫这才放行。 顾霆远快步入内,反手将房门一关,手中呈上一封密信。 “王爷,大事不好了!西域王庭生变!咱们暗中扶持的赫连将军,已经战死了!” 楚泓原本紧闭的双眼一睁,一股锐芒从眼底划过。 “哦?” “西域十二王庭内讧,先王战死,新上位的阿穆尔王乃是先王的幼弟,听说此人骁勇善战,还极善谋略,咱们不得不防啊。” 楚泓展开密信,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阿穆尔血洗王庭,先后斩杀了六位兄长,已经一统西域十二部落。 据说此前,此人还曾扬言要踏平中原。 楚泓原本计划着,要西域那边的赫连将军在边境制造动乱,佯装大军压境,逼迫朝廷调兵遣将。尤其是要把谢云祁从幽州支开。 如此一来,幽州空虚,他便可以趁虚而入。 可没想到,现在生出了这样的变故。 赫连将军已死,而新上位的阿穆尔王,是个完全不受掌控的变数! “王爷。”顾霆远捋了捋胡须,又道:“臣在来的路上得知,这位阿穆尔王已经派遣使者送来国书,说是两个月后要亲自出使大楚,参加陛下的五十大寿。” 楚泓指尖的棋子“啪”地一声被捏碎。 “阿穆尔……亲自来?”他眯起眼睛,眸中划过一丝疑惑。 按理说,他刚上位,王位都还没坐稳,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使大楚? 借口还是要参加父皇的五十大寿? “有意思。” “那王爷,咱们的计划……” “计划暂且搁置。”楚泓冷笑道:“既然赫连死了,那咱们就让这位新王,替我们演完这出戏好了。” 顾霆远眼皮一跳,“王爷的意思是?” 楚泓站起身,目光遥望着远处的方向,“你不是说这位新王好战吗?那就让他在寿宴上,‘意外’遇刺好了。” 到时候,西域与大楚开战,朝中必然大乱,他则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兵权,夺位! 顾霆远倒吸一口凉气:“王爷,此事需得慎重啊!那阿穆尔若是真的死在京城,西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又如何?”楚泓轻笑道:“战事一起,父皇第一个能倚重的人,就只能是本王。” 顾霆远一脸凝重。 这毕竟是通敌卖国的大事,对他来说,有违初衷。 他是想要有从龙之功没错,可不代表他真的就泯灭人性,如果是夺嫡之争,他尚且能辅佐楚泓。 但若要通敌叛国,给大楚带来灾难,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殿下,此事重大,是否需要再商议一下?” 楚泓缓缓转身,笑得一脸凉薄:“怎么?顾大人这是怕了?” 顾霆远低头,却仍坚持道:“王爷明鉴,臣并非畏缩,只是此事万一败露,不仅王爷大业难成,恐还会前功尽弃啊,甚至牵连到姜嫔娘娘啊。” “呵!” 楚泓轻笑一声,“顾大人以为,本王会留下把柄?” 顾霆远身躯一怔:“王爷的意思是……” 要嫁祸给他人? 会是谁? 突然间,顾霆远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名字。 谢云祁! 第150章 江山,还是美人? 顾霆远感觉心跳都有些加速,不禁疑惑道。 “只是王爷,这西域王和谢家素无往来,谢相又如何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刺杀西域王?” 楚泓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顾相可还记得,当年因强占民田,被流放边关的谢家二公子谢云铮?” 顾霆远点头,“自然,这位谢二公子乃是谢相的同胞兄弟,只因谢相叛出谢氏一族,之后大义灭亲,这谢二公子也受到牵连,被谢家三房陷害,最终导致被流放。” “只是这件事,跟谢二公子又有何关系?”顾霆远不解的道。 楚泓冷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假若这谢二公子并未被流放,而是去了边境大营呢?” 顾霆远一愣! 紧接着,楚泓又说出一个令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本王的人了解到,三个月前,这位谢二公子化名‘沈迟’,投入了边境先锋军,并在一次行动中突袭了西域商队,亲手斩杀了阿穆尔的亲侄子,也就是西域的小皇子拓跋野。” 顾霆远倒吸一口凉气! “这……” 他太清楚西域人的作风——血债必须血偿。 若那阿穆尔得知真相,只怕当场就会拔刀相向。 “这位西域王若还是个男人,在面对杀害自己亲侄儿的凶手时,你猜他会怎样?” 顾霆远不禁在脑海里想象那样的画面。 不用说,肯定得是一副修罗场。 想到这里,饶是顾霆远,也不得不佩服楚泓的深谋远虑,以及计策之狠辣。 “王爷此计甚妙!” 谢云祁既然私下安排谢云铮改头换面入军营,说明他内心里是十分在乎这个胞弟的。 此番利用谢云铮挑起谢家和西域王的旧怨,既能牵制谢云祁,又能趁机和西域王谈判一番合作。 若是能获得这位西域王的支持,说不定真能兵不刃血,解决睿王在朝中的处境。 “只是……”顾霆远提出自己的疑惑,“若是谢云祁提前预防,察觉咱们从中作梗,又当如何?” “那又如何?”楚泓一脸笃定。 “沈迟在边境军营,杀死的可不止一个西域人。若是那位西域王届时在宴会上能看见这些战报……” 顾霆远恍然大悟,“届时西域王震怒,谢相为保胞弟,必然会势同水火,而王爷您正好可以居中调停……” 这时,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劈亮漆黑的夜空,照射在楚泓满腹算计的脸上。 他踱步到窗前,望着被雨水模糊的皇宫轮廓。喃喃道: “西域铁骑骁勇,若能为本王所用,届时别说一个谢云祁,就是整个朝堂,也得看本王的脸色。” 这时,顾霆远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王爷,若那沈迟不肯现身的话……” “他会来的。”楚泓胸有成竹,语气笃定。 因为,谢云铮还有个心上人,马上就要出嫁…… —— 与此同时,大秦皇宫。 裴渊历经月余,终于抵达大秦皇宫。回朝后,秦皇果然龙颜大悦,当即恢复其皇长孙的身份,并赐下府邸‘奴仆若干,并允许他参政。 这个消息,像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大秦,不少人都察觉到,大秦的天,怕是要变了。 众所周知,秦皇一共有三子。长子秦初,也就是已故的太子,博学多才,文武双全,只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裴渊一个遗腹子。 二皇子秦宣,三皇子秦川,两人都是后妃所出,争夺储位多年,旗鼓相当,但双方都资质平平,难堪大用。秦皇并不打算将皇位传给他们。 因此,裴渊一回朝,就被秦皇给予厚望。 可这对秦宣和秦川来说,无异于多出来一个劲敌。 因此,多年来一直针锋相对的秦宣和秦川,曾先后派人在半途截杀过裴渊数次,但都被其避开,最终平安抵达。 这份心性和智慧,秦皇很是欣赏。为了帮助裴渊尽快获得朝臣们的支持,秦皇想着,替裴渊先定一门亲事。 当日,大秦朝堂之上,一片风起云涌。 二皇子秦宣在正式上朝之前,就对裴渊一阵冷嘲热讽:“皇侄在外流落多年,如今回朝,可还习惯?” 言外之意,暗指裴渊出身不明,不配继承大统。 裴渊淡淡一笑:“多谢二皇叔关心,侄儿虽流落在外,却也学了些本事,正好为大秦效力。” 这时,三皇子秦川凑上前,阴阳怪气的附和道:“听说皇侄在大楚时,与那大楚的嫡公主相识数栽,交情匪浅,可有此事?” 朝臣们顿时窃窃私语。 大楚皇帝有意培养他们的公主做继承人,这件事众人也都有所耳闻。 此番秦川故意在朝堂上提起,就是想要裴渊表态。 看是选择江山,还是美人。 裴渊抬眼看向秦川,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锐利:“三皇叔消息是灵通,却未必通透。” “此番朝堂之上,皇叔不谋朝政,专盯私情——是自认不如侄儿懂家国?” 秦川脸色一僵,正欲发作,这时,听见太监高喝道: “皇上驾到——” 之后,百官跪地行礼,一片高呼万岁的声音。 只见年逾五十的秦皇一身明黄龙袍,威严入座。 岁月虽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从轮廓和眉眼中依稀能判断出,这是一位杀伐果决的帝王。 他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裴渊身上,缓缓开口。 “今日,朕有一事宣布。” 他声音沉稳,不容置疑:“皇长孙秦渊,才德兼备,朕已决意让他入兵部,掌管长宁军,参与军务。”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长宁军,那可是大秦最精锐的一支军队,由五万人组成,曾经由秦皇亲自带领,打过无数场胜仗。 “父皇三思啊!”二皇子秦宣率先出列,忙道:“父皇,兵部乃国之重器,皇侄初回朝堂,恐难胜任!” 三皇子秦川也紧跟着附和:“是啊父皇,皇侄虽然聪慧,但毕竟多年不在朝中,对我大秦的军务不熟,不如先让他去礼部熟悉政务?” 礼部,众所周知,那就是个闲职,秦川这话,分明是想架空裴渊。 楚皇冷眼扫过兄弟二人,语气森然;“朕的旨意,你们有异议?” 秦宣一滞,但仍不死心:“父皇,儿臣只是担心皇侄经验不足,若贸然入兵部,恐难以服众……” 秦皇冷笑一声,目光锐利的看向他:“你当年入兵部时,连边境图都看不懂,朕可曾说过你难服众?” 秦宣脸色瞬间涨红,哑口无言。 秦皇又扫向秦川,语气讥讽:“至于你,当年在兵部呆了三个月,连军报都写不利索,如今倒有脸来质疑别人?” 秦川被当众揭短,脸色也是青白交加,只能隐忍的低下头。 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众臣也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来触怒龙颜。 秦皇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他看向裴渊,不,现在应该叫秦渊,语气稍缓:“阿渊,兵部事务繁杂,你若有不懂之处,可直接向朕请教。” ——这是明晃晃的撑腰!偏宠! 第151章 他若心里一直惦记,日后如何继承大统? 秦渊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孙儿定不负皇祖父期望。” 秦皇满意的点头,随即起身,宣布退朝。 百官跪迎,恭送圣驾。 待秦皇离去后,秦宣和秦川沉着脸走到秦渊身旁。 “皇侄真是好手段,刚回朝就得了父皇如此青睐。” 秦渊淡淡一笑:“二皇叔过奖了,侄儿不过是尽本分罢了。” 四两拨千斤的语气,把秦宣气得够呛。 秦川也凑上前,阴恻恻的插话:“本分?呵,皇侄的本分,难道不是在惦记着大楚的那位公主吗?” 他可是了解到,秦渊在大楚的时候,和那大楚公主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再加上秦伽罗从大楚带回来的消息,秦川愈发的肯定,秦渊这次回朝,一定有阴谋。 秦渊眸色一冷,还未开口,身后就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三皇兄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皇长孙的私事,比朝政还重要?” 众人回头,却见秦伽罗一身华服,头上戴着象征着公主规制的珠翠,下巴高抬,姿态傲慢地朝这边走来。 秦川皱眉:“伽罗,你……” 秦伽罗却不理他,转而看向秦渊,似笑非笑道:“皇侄刚回朝,想必对这宫中还不熟悉,不如……本宫带你四处走走?” 她的这番态度,在众人看来,就是公开要站队秦渊。 身后,三三两两下朝的朝臣们面面相觑,心中暗惊。 秦渊深深的看了秦伽罗一眼,淡淡的道:“多谢美意,不过我还有军务处理,改日再叙。” 说完,他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秦伽罗盯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要不是身体里的‘焚心’还没彻底解开,她才懒得来这里给他撑场子。 秦伽罗此前在大楚见识过秦渊的本事,明显比眼前这两个不成器的废物兄长强太多。 私心里,她也是希望秦渊将来能执掌大秦,带领着大秦走向更繁华的地步。 这样一来,她这个大秦公主的身份地位也只会更高。 可眼下令人头疼的是,她的这个侄儿,好像回朝的目的并不纯粹。 秦伽罗左思右想,都说想要男人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于是,秦伽罗提起裙摆,径直来到了御书房,面见秦皇。 她要奏请父皇,尽快给秦渊选一个美貌又多才的未婚妻,逐渐取代那大楚公主在秦渊心目中的地位。 御书房里,秦皇听到秦伽罗的来意之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若真按照秦伽罗所说,秦渊早就喜欢上了那大楚的公主,此番他回朝,从头到尾又都表现的太过冷静。这与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不太一样。 之前秦皇了解到,秦渊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曾拒绝回大秦,说是要留在大楚,继续做大楚的将军。 至于后来为什么突然答应下来,据说是因为——一次火灾的时候,据说那大楚公主差点受伤! 那日之后,秦渊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主动答应了使臣的提议,愿意回大秦。 “哎呀父皇,您还在犹豫什么?依儿臣看,不如改日让端妃娘娘举办一场赏花宴,把京中各家大臣家的适龄千金都邀过来,也该让皇侄看看,咱大秦女子多才多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不比那大楚公主差。” “若他心里始终惦记那大楚公主,日后如何继承大统?” 见秦皇还在犹豫,秦伽罗不禁有些着急了。 秦皇沉吟半晌,最终道:“此事朕知道了,回头朕先问问秦渊的意见,你先下去。” 见父皇没有拒绝自己,那就说明这事并非全无余地。 既然如此,那她是否可以先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千金贵女们,也好让大家早做准备! 秦伽罗眼珠子一转,很快便识趣的告退,离开了皇宫。 然而等她一回到公主府,就迫不及待的吩咐心腹侍女,“去,给镇国公府、尚书府、还有太傅府的千金递来帖子,就说本宫明日设赏梅宴,邀请各家小姐一叙。” 消息一出,满京城的贵女们都沸腾起来。大家纷纷私底下猜测秦伽罗举办此次宴会的用意。 “听说公主与皇长孙殿下在大楚相处甚密……” “难道这次赏花宴,是要为皇长孙殿下选妃探口风?” “看公主只邀请了镇国公府和尚书府的几位小姐来看,想来是真的……” 一时间,有人羡慕嫉妒,有人则想方设法想弄到一张宴会的帖子,只为能从秦伽罗的口中打探一些秦渊的喜好。 翌日清晨,公主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各家小姐们都盛装出席,连最为矜贵的镇国公府嫡女沈月都特意换上了绯色罗裙。 花厅内,秦伽罗高坐上首,享受着众人或明或暗的讨好,目光环视着在场的花红柳绿,微微叹了口气。 有贵女不解,“我瞧着今日这园子里的花开得正艳,公主殿下缘何叹气?” 秦伽罗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故作忧愁地叹道:“这花虽然开得好,然各花入各眼,或许在长孙殿下眼里,远不如那大楚御花园里的花精致呢。” 说着,她还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在场的几位贵女。 话落,厅内霎时安静下来。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秦伽罗这是在暗指那位大楚的公主,楚青鸾! 这时,尚书府千金宋青青小心翼翼的问道:“听闻……长孙殿下在大楚时,与那位嫡公主交情匪浅?我等都十分好奇,不知那大楚公子,究竟是何模样?”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侧着耳朵仔细听。 秦伽罗轻哼一声,慢悠悠地道:“那大楚公主,生的嘛,倒也还算清秀。”她故意顿了顿,又道:“就是性子太过冷傲,才华嘛,也不如本公主,寡淡又无趣,没有半点女儿家的柔美。” “竟是这样?”尚书千金惊讶的掩唇, “那为何长孙殿下还……” “你懂什么?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像大楚公主那样的女子,也顶多是图个新鲜罢了。她也不过是占了先机,恰巧投其所好罢了。 否则,秦渊为何会选择隐瞒身份,回到大秦?” 她目光扫过一众跃跃欲试的贵女,“定然是做好了准备,这一生都不会再与那大楚公主相见。 所以各位,本宫今日邀你们过来,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父皇已经同意,要替秦渊择一门当户对的亲事!本宫希望,这个人,能从在座的你们当中产生!” 第152章 朕给你三个月,做不到,就必须选一个 随着秦伽罗的话落,整个花厅内顿时一阵暗流涌动。 秦皇对这个刚回朝的皇长孙有多重视,大家是知道的。 一个连赛场节奏都无法掌控的打野,基本上,就已经是麻瓜一般的存在了。 极招猛攻,圣气滚滚,就是以林夜的功力,也是不由得神色一凝,心下轻喝一声【暗冥魔元灵劫】,此时林夜的修为,又有了新的进展,在魔气滚滚之中,暗藏着强悍无伦的灵魂之力,竟在空中隐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光罩。 “赵兄,你平时不是喜爱食肉一些野兽么如今此物不易常见,莫非你不想前去试试”有人开着玩笑。 眼下俱乐部可以动用的资金,也就是有一百万左右,如果一下子全都给了教练支付工资,那么一旦这边有什么突发状况,那么俱乐部就处在了一个无钱可用的状态。 千叶准备并打印了自己单独弄好的一份海报,以为可以通过,但是大家没有通过他的,他感到很失落,心想要是先提前跟他们商量就好了,白白打印了这么多钱,自己真是傻。 只见得一道流光闪过,那一箭,无形色,只夺命,向着林夜的胸口要害,直射过来。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奥恩再次轻车熟路地想将黑锅丢在卡莎的头上。 在这道声音结束的一瞬间,只见一道黑色的锁链狠狠地朝剑魔砸了过来。 他一早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表面上顺着凶手的思路,对着杨幼梨发难,实则是给路丙时间,让他去查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看了看伤口,军医轻声道:“没事,有些红肿,上了药估计过些天就会好了!”他知道,这是三王爷身边的红人,否则那楚黎郡主也不会如此轻易放手。 天色,此时也渐渐的亮堂了起来,一夜的风雨仿佛是过去了。然而,是真的过去了吗 “报!袁盟主已经全军尽出和董卓决战!董卓军除了留守大营的兵马已经没有其他力量游历战场之外!”一名斥候回报。 唐门七圣不仅是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其中几个也曾经在厂卫任职,论资排辈还要在穆三之上。七圣出关,完全打破了谢半鬼之前苦心营造的优势。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再占回优势。 “好!”高胖子一声长啸,双掌猛击地面,五雷分尸手的劲气轰然入土,像是消失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杨叶突然醒来,只觉得头昏脑胀,脑袋仿佛被人用铁棍用力敲了下一样,疼痛无比。 手机玩了几十分钟,用以前的网页账号回了几百帖,发了几帖,当然也可以用游戏账号回帖,也可以直接进如游戏后,打开论坛,发帖。 半日之后,不知道穿行了多远,不过,在茫茫林海之中,却是出现了崇山峻岭,真正的大荒山山脉出现了。 “我要去洗澡了。”欧阳樱琦迅速的从被子里出来,蹬蹬蹬的跑进浴室。 当然装备成什么样子不重要,就算炮大有把所有士兵都打扮成华山弟子,他们该有多少武力,就还有多少武力。叫来一个乡勇炮大有一看不错武力:26,没有战戈之前是20,当民兵拎棒子的时候是13。 第153章 神功大成,逃出生天 “酒酒,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黄莺莺担忧地看着叶酒酒问道。 “你的声音,自己钻进我的耳中的。”风莫将突然低下头,靠近叶酒酒。 “自然是遵守了约定送回去了。”博尔懒洋洋的看着我,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可惜,是一只伪装成猫的狮子。 直到佣人进门收拾碗筷,叶酒酒才回过神来,突然想到风莫将喝酒的模样,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略显得苍白,拿着高脚杯轻轻地晃着杯里红色的液体,分外的妖异却也分外的迷人。 易东手机的软件很少,除了那么几个必须要用的联系软件没有了,短信也都是我和他的对话还有商业的往来,这些都被我一一省略,电话大都是我熟悉的人,也有些不认识的,但打他私人号码的也是我一个。 风陌雪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能做什么。 白鸥家族的势力庞大,让木木和凌峰也是心惊不已,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凌峰和木木所隐藏的地方,已经前前后后来了不下拨人! 古牧丰原地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远眺,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听见“检查”这两个字头皮就开始发麻,干笑了两声,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反抗,因为反抗也是没有用的,并不能让易东改变主意,而我也知道易东是为了我好,当下就无奈的答应下来。 “我明天上午还有一场考试,明天下午过去。”徐宁想了下,明天上午考试,明天下午她倒是什么事都没有,有空。 韩舒芊一头雾水,冯素鸢见之,也不想卖关子,毕竟这慎贵妃也是个容易暴怒的主儿,若是让自己碰见了也是得不偿失。 眼前的灵猫,真名不得而知,和自己一样,同样是虚王组织中的杀手,只是在她再一次任务中,不幸牺牲了。 玳瑁结婚的时候,四头猪都杀了,当时还让李东华带回去不少回去办宴席,没想到李家的人肉都吃了,婚宴却办的清汤寡水,让人失望。 但是玳瑁到底行不行,他们也说不好。玳瑁要比的是射击、战术对抗、搏击对抗。 眼皮一动,只是托着下巴想了一下,就走回桌子边帮妈妈收拾碗筷。 列了这么一大单子,当然不能不拿钱,宝珠不仅拿了二十块钱,还拿了五斤粮票和六尺布票。这些绝对够了,剩下的她也不打算要回来。 苏泽一正处于迷茫期,对未来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适合做什么。 “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按照镜月仙子一向的宅心仁厚,确实是我们多虑了,还请仙子赎罪。”打头的白衣剑卫没有停顿,话说的很漂亮,随即三个影剑卫马上消失在了空气中,好像从没出现过。 苗可依在路上就早早醒了过来,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的木偶一样,任由林天旭背负着她前行,脑中全部是今日所有的场面在脑中走马灯一样的旋转。 一人之力,就可以在他血月门大开杀戒,而他血月门那么多人,却无一人是他对手。 “她活该被休!连颗蛋都不会下,要我说就该直接扔在大街上,肖秀才家还把人送回来,太仁义了!呸,个破烂货!”这是林树他娘。 这山头原本也算得上郁郁葱葱,此刻却四处着火,空气中满是呛鼻的气味,说不清是动物尸体味还是草木焚毁味。 三下五除五穿好,牧长清用灵识锁定豆皮的位置,穿过空间裂隙将她拎走,又立马打开另一道钻进去。 “如果被我发现一点点的瑕疵,那你就重新打扫,并且,每发现一处,叠加打扫卫生十天,你自己看着办。”王可儿很是生气,僵着脸说完这些话,一扭身就出了办公室。 苍井天翔可不想被陈浩然这种弱者的攻击打中,他还需要保持身体的状态来应付深幽森林外围的军团。 感动个p,李静儿只是心里暗暗的想着,哪里敢当面跟曹格顶嘴。 百官惊呆了,他们可记得杨云说过,满屋子都是这些米,那就意味着短时间内不用发愁粮食问题。 官场上,一个实力强大,潜力巨大,又年少有为,深得陛下器重的年轻人可是香馍馍,有多抢手自不必多说。 可话虽如此,但了正璕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还是自动将他造下的所有孽债,都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等到这一切的事情都有了一个结果之后,他自然会去东皇太一那儿,一一领罪。 叶梓凡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可没想到竟是在那种情况下与他相识。 在我刷一头食尸鬼杀到一半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消息,但是我根本就没有精力去打开,眼前的食尸鬼对这位垂涎三尺呢。 第154章 活着出来,亲手取你性命! “什么!” 知夏脸色骤变,手中的软剑‘铮’地一声归鞘。 顾嫣然这妖女,竟敢玩调虎离山! “李耀,这里交给你了!” “这是……”陆崖看到上面的‘泰玄上相’四个字,立即就知道这令牌与自己有关。 而如果是换作赵颖颖,那结果自然就是不一样了!因为赵颖颖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在他的那个世界已经是经过几十亿的观众们得到了认可的,并且还是闻名海内外的顶流明星了。 梅子嫣退出到回音堂外,不期然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梅继尧。他就站在回音堂外的老柳树下,负手而立,凝神静听,狭长的凤目流露出温和的笑意。 毒蛇的脑袋被射得稀巴烂,倒落在地面,挣扎了一下,便无法动弹了。 陈统领出掌如风击中慕程左肋,他闷哼一声倒地,侍卫上前用铁链将他锁住。 周界仑显得还有些紧张,看着这越来越接近的盛典大门,他的拳头就慢慢的握紧了一些。 无数白鹤黑旗竖立在界碑以南,在浓重的乌云下翻卷,仿佛一片黑色的浪潮。楚识夏站在界碑前,伸手抹去石碑上风化的粉尘,指腹下一片粗粝。楚识夏双手合十,念了一句往生咒,以度被困此间的亡灵。 冷萧则代替冷如初去冷氏集团处理相关事务,每天可以加加班,到点了接孩子们一起回去。 我,是否,还是那个阳光和煦的少年,可美丽的花儿还是,不是吗 慕程手执曜日枪,看着雪狼旁身形高大挺拔的赫连越。他脸色苍白,双眼微微凹陷,幽深的黑眸盯着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似乎想要在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他们的骨头也变得无比脆弱,只是一脚就像威化饼干般发出咔嚓声碎成了粉末,只留下一滩血水和几条蠕动的虫子。 手电筒的光亮照亮了前方的黑暗,也让两人看清了这怪物的畸形模样。 末世来临,杨旭也顾不得和这些家伙周旋,直接摆明立场,不愿和他们虚与委蛇。 而在副管事汝琏真君的炼丹室中,顾浔再度感应到了同源之力,就在地动的那一刻。 曹操大笑了起来“好好,今天我算是找到我的子房了。”然后他又看了看陆离,陆离自然明白曹操的意思。 堂堂金丹修士岂能拿一阶凡人的银钱过活,让旁人知晓了,恐是要笑死。 “哼,好好的游戏应该是用来享受游玩的,在这些像黄牛一样的人手里就变成了生意。”刘江洲冷哼了一声,但手上却默默加了一千块钱,现在八号楼的8888房间已经变成了全场最高价格,看得褚献心疼不已。 众人也好似活在梦里,这太夸张了,天心尊者自成名一来,同辈之中未尝一败,甚至连对手都没有一个,如今却败了。 由于用钱的地方比较多,虽然他也考到了驾照,但却并不急着买车。 到了第二天,赵子龙睁开双眼,因为在密室之中,外面的光线根本就进不来,在密室内只有烛光,所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不要说是这些奴隶了,哪怕是已经闯出名头的超新星都会忍不住过来投靠的。 第155章 听闻您遇袭,下官实在放心不下 只见李耀大步跨入房内,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装束各异的江湖人士。 “殿下,在下带了几个帮手来,若那妖女再敢出现,定能将她绳之以法!” 他‘唰’的展开折扇,指着身后几人介绍道: “这位是青城山的玉虚道长,专破媚术幻象。” “这是铁砂掌门的传人赵师傅,十三太保横练百毒不侵。” “还有这位,是岭南温家的‘千机手’,最擅长对付暗器和毒物。” …… 一共八个人,有男有女,李耀每介绍一人,当事人便上前朝楚青鸾行礼。 看着一脸嘚瑟的李耀,知夏有些无语。 她想说,就凭你一个浪荡子,如何能请来这么多的江湖高手?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没问。而是转头看向楚青鸾。 楚青鸾微微一笑,朝着众人颔首道:“诸位远道而来,本宫甚是感激。” 随后她吩咐管家,“先带大家下去休整,备上好酒好菜,务必仔细招待。” 等人都走后,知夏一把拽住李耀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多的江湖人士?该不会是在哪个茶馆随便找来的?” 李耀得意地摇着扇子,“表妹这就不懂了,你表哥我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名气的好!是个江湖人士都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知夏白了他一眼,显然不信这番说辞。 李耀咳了一声,如实道:“是,我承认,确实用了那么亿点点手段。” 那个玉虚道长,是他在赌坊赢了对方三局,才答应帮忙。 赵师傅,则是由于李耀帮他赎回了祖传的铁掌谱。 至于温家那位…… “所以,这些人都是你临时找来凑数的?”知夏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语气森寒。 “这怎么能叫凑呢?”李耀不满的反驳:“这叫广结善缘!再说了,这些人可都是冲着公主的名声才来的。” “你就不怕他们帮倒忙,反而丢了性命?” 李耀贱笑一声:“表妹多虑了,这些行走江湖的可没这么傻,谁还没点逃跑的看家本领了?放心,死不了。” 知夏顿觉额头一溜的黑线划过。 她就知道,是她把他想的太美好了! …… 很快,驿馆失火的消息传遍全城,齐彻在客栈也听说了。 惊闻楚青鸾受伤,他再也坐不住,当即就离开客栈,来到了驿馆,想要当面查看一下楚青鸾的伤势。 侍卫进来禀报的时候,李耀刚走,知夏还在。 听到说齐彻这渣男竟还敢装模作样的过来,知夏当即就想出去甩他一巴掌。却被楚青鸾抬手按住。 “知夏,莫要忘了,他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云砚。” “可是公主!奴婢实在受不了他的虚情假意。明明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可顾嫣然却要把怒火和矛盾转嫁在您的身上。” 即便现在不能抓住顾嫣然那妖女,可齐彻这狗男人,撒撒气总是可以的。 楚青鸾沉吟一瞬,“要撒气可以,但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接下来的计划。若本宫没料错的话,顾嫣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回去找他。 届时,只需将云砚就是齐彻的这个消息透露给顾嫣然即可。” 知夏眼珠一转,很快明白了楚青鸾的用意。 是呀,顾嫣然被这狗男人囚禁了整整两个月,好不容易练就了一身本事,一定会回来找他寻仇的。 到时候,再当面将齐彻的真实身份告诉顾嫣然,那齐彻就死定了! “我知道了公主。” 没多久,齐彻就顶着一脸担忧的表情,来到内院。 “殿下,下官听闻您遇袭,实在放心不下……您,没事?” 楚青鸾放下手中的药碗,只淡淡的道:“云司户有心了,本宫不过是些皮外伤。” 说着,她不动声色的将广袖往下拉了拉,遮住里面的绷带。 这个动作被齐彻敏锐的捕捉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郁,语气却更加诚恳:“殿下可知究竟是何人所为?下官定全力缉拿!” “旧怨罢了。”楚青鸾轻描淡写,语气疏离。 “云司户不必挂怀,横竖,本宫在这幽州城也待不了许久,择日就会回京……” “这么快?”齐彻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声音陡然拔高。 见楚青鸾神色疑惑,他忙压下情绪,解释道:“殿下见谅,臣只是突然听闻,有些意外罢了。” “不知殿下打算何时启程?” 一旁,知夏暗自在心中冷笑——果然,齐彻还有后手。 楚青鸾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怎么?云司户似乎很意外?” “幽州毕竟是睿王的封地,本宫巡视至此,见邪教作乱,百姓受苦,这才出手整治,如今,幽州上下肃清严明,百姓安居乐业,待本宫彻底解决了这白莲教的残党,便启程回京。” “说起来……”楚青鸾突然话锋一转,看着齐彻,“云司户府上近日可还安宁?本宫听闻……城西一带,似有妖人出没。” 齐彻眼睛一闪,背后的手猛地攥紧,面上却依旧从容。 “多谢殿下关怀,下官府上一切安好。” 楚青鸾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你便退下,本宫就不多留了。” 待齐彻走后,知夏立即上前,“殿下,他果然慌了!方才出门的时候,脚步都比平时快了三成。” 楚青鸾目光微凝,“派人盯紧他。” 是时候,该让顾嫣然发现,囚禁并折磨了她两个月的男人,正是当初她心心念念也要嫁的男人! —— 随着公主遇刺,李家带人全城戒严,整个幽州城全都陷入一场紧张压抑的氛围当中。 这边,李恒正带着士兵搜查可疑人员,却突然接到手下的禀报。 “报——” “启禀少将军,城西破庙,发现了十几具尸体,都被、吸干了精血……” 李恒闻言,猛地色变。 他一扬手中的马鞭,朝侍卫吩咐道:“带路!” 可当他赶到破庙时,饶是他久经沙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十几具干尸正以一个诡异的姿态跪伏在地,围成一个诡异的莲花形状,每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还有一个细小的血洞,面容却带着诡异的愉悦笑容。 “这——” 随行的士兵都纷纷瞪大眼睛,不忍直视。 第156章 本座今晚,就先报了囚禁之仇! “又是那妖女!”李恒咬牙道。 一刻钟前,李耀就派人来告诉他,先前那白莲教的圣女顾嫣然,不知怎地练就了一身邪功,可魅惑敌人,专门吸食男子的精血。 眼前这些尸体,死相惨烈,不用说,一定是那妖女干的。 正当李恒准备吩咐人处理这些尸体的时候,又一名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报——” “少将军,城东贫民窟也发现了七具干尸,都是青壮年男子!” 李恒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这妖女是在挑衅!” 他厉声下令:“传令下去,全城青壮年男子禁止夜间外出,另外,所有的巡逻队伍必须配备黑狗和朱砂!” 黑狗嗅觉灵敏,能提前感知到危险。 朱砂则可以驱邪,令妖物显形。 很快,消息一出,整个幽州城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尤其是那些青年男子,大街上基本上都看不到人了。 …… 与此同时,城南某处寺院地下密室。 “砰!”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被扔出密室,院子里十几个大汉顿时紧张的汗毛都开始倒立起来。 “圣、圣女……”为首的大汉战战兢兢的伏跪在地,额头渗出了冷汗。 “官府的人眼下正在到处搜捕您,咱们接下来,该作何应对?” 若是有熟悉的人在此,就会认出,此人就是当初在揽乾居门外带头闹事的那人。 他的身后,同样也有几张熟面孔,跪伏在地,额头触到了地上。 紧接着,密室大门无声的打开,一股暗香随之飘散出来。 只见顾嫣然缓缓步出,雪白的赤足踏过青砖,每一步都留下闪着磷光的莲花印记。 院中的众人顿时屏住呼吸,眼中满是痴迷与畏惧。 顾嫣然餍足的舔了舔唇角,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方才在对付楚青鸾时所受的伤,在吸食了数十人之后,总算好了个七七八八。 她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声音亦带着一股子妖娆的味道。 “本座记得……你们有人,曾经在云府当过差?” 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子立马爬出来,“小、小的曾在云府的马厩做过工!” 顾嫣然的眼中顿时金芒大盛,伸手挑起那瘦小男子的下巴,逼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 “那你说说,你们那位云司户,平日最爱去哪儿?” 瘦小男子浑身发抖,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兴奋:“云、云公子白日里一般在衙门当值,夜、夜晚的时候都会前往城郊别苑,还、还不带任何人,都是独自一人前往。” “很好!”顾嫣然轻笑出声,突然松开男子的下巴,甩袖转身。 “今晚,本座就去先报了这两个月的囚禁之仇!” 今晚,她一定要那该死的云砚死无葬身之地! —— 月黑风高,树影婆娑。 城郊别苑的温泉池内,此时正上演着无比香艳的一幕。 只见齐彻衣衫半解的靠在池水边,怀中搂着个女子,其面容和楚青鸾有着七分相似。 那女子正在朝齐彻嘴里喂葡萄,齐彻眼睛半眯,做出无比享受的模样。 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甜腻的香气,温泉池四周的纱幔开始无风自动,四周顿时陷入一种安静且诡异的氛围。 那伺候的女子显然意识到不对劲,忙往齐彻的怀里缩了缩,有些害怕。 “公子~” 齐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 “没事,先下去。” 女子应声退下,“哗啦”一声从池水中站起,湿透的衣裙紧紧地贴在身上,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然齐彻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看过去,目光只死死地盯着窗口方向。 “既然来了,就出来。”齐彻气定神闲地道。 “哈哈哈哈……” 没多久,四周陡然响起一片银铃般的笑声,余音不断的在温泉池四周回荡,像是女鬼幽魂前来索命,听上去尤为恐怖。 齐彻不动声色的攥紧拳头,提醒自己不要慌乱。 紧接着,便看到一身红衣黑发的顾嫣然缓缓从阴影中浮现,逆着月光,她身上的裙摆和发丝全都无风自动,双足踩在池子旁的水渍上,竟留下一朵朵莲花状的印记,然后缓缓伴随着水雾升腾成一股白烟,飘散到空中。 远远看去,恍若踩在云朵上的红衣女鬼,正踏着莲步而来。 “云公子真是好雅兴。”顾嫣然红唇轻启,嗓音甜到发腻。 “得不到楚青鸾,便在此处养个赝品,以慰藉相思?” 随着她站在池水边缘,原本还雾气升腾的温泉池旁,此时竟瞬间结起了薄薄的一层冰。 只见她手指一勾,先前那名本已经出去的侍女竟突然转身,又折了回来。 只是对方明显是不受控制的,眼神透着绝望,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着顾嫣然靠近,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禁锢住。 最终,女子来到顾嫣然面前。 顾嫣然伸出手指,挑起那女子的下巴仔细打量,“不过只有着五六分相似而已,可惜了。” 话落,她指甲微微一个用力,“噗嗤”一声,刀片似的只指甲瞬间割破女子的皮肤—— 然后,长长的指甲缓缓入内,沿着皮肉边缘开始,像剥果皮一般,将女子的面皮整个给剥了下来。 那侍女甚至还没来得及呼叫一声,转而就成了一具没有脸皮的尸体。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且顾嫣然的动作看上去熟练无比,这剥皮的动作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这一幕,令齐彻猛地瞪大眼睛,神情愤怒。 “你有什么怨气,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何伤及无辜?” 齐彻愤怒的质问在别苑内回荡,顾嫣然却突然仰天大笑几声。 那笑声里带着癫狂和凄厉。 “无辜?” “本座被你囚禁在密室里整整两个月,日日被那十个畜生折辱,难道不无辜?” 她缓缓朝着齐彻逼近,突然五指成爪,一把锁住齐彻的咽喉。 刹那间,齐彻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僵,手脚完全动弹不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不过本座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的‘精心照顾’,本座又如何能练成这媚骨天成?” “所以……”她伸出另一只手,手指沿着齐彻的脸颊缓缓划过。 “本座今日来,是为了感谢你~” ‘感谢’两个字,顾嫣然加重了尾音,听上去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第157章 齐彻配狗,这就是本座给你的谢礼 齐彻的眼底终于流露出惧意,却仍强撑着道:“顾嫣然,你别忘了,如今城中到处都是抓捕你的眼线,你若不想死在这里,就该停止你疯狂的行为。” “至于你先前犯下的错误,待我日后回京,定会向王爷求情,对你网开一面……” “哈哈哈哈……” 顾嫣然又是一阵大笑,眼尾泛着猩红,像是走火入魔的妖女。 “云砚,你觉得本座还会相信你?任由你摆布吗?” 说完,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手里突然多出来一粒药丸,趁着齐彻不注意,直接朝他嘴里丢进去—— “咳咳……” 齐彻弯腰想要挣扎,呕吐,可那药丸却入口即化,瞬间,他只感觉一股凉意从喉咙里,一路凉到胃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齐彻抬头,惊惧的看着顾嫣然。 顾嫣然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来,红唇轻启。 “本座先前就很疑惑,为何本座的媚术独独对你不顶用,如今,你服下了这十倍浓缩的媚药,我就不信,你还能抵挡得住,哈哈哈……” 顿时,齐彻整个人如遭雷击! 下一秒,他果真发觉身体开始变得滚烫,浑身上下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 “顾嫣然!你这个疯女人,我就算是死,也定然不会让你如意!” 说完,他一头就要扎进那结了薄冰的池子里,却被顾嫣然抬手给拦住。 并朝着身后吩咐道:“云公子别着急,本座可从没想过要你的性命,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为了缓解你的痛苦,本座特意给你安排了惊喜,你看——” 紧接着,随着顾嫣然一声令下,只见门外竟出现两个壮汉,手里还抬着一个硕大的铁笼子。外头用黑布罩着,看不清里头是什么。 齐彻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顾嫣然抬手,吩咐两个壮汉将黑布给掀开—— 映入齐彻眼帘的,赫然是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狗,大概是被某种药物所控制,在掀开黑布的一瞬间,那黑狗竟变得狂躁无比,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齐彻顿时身子一僵,犹如被天雷击中! 他不瞎,自然能看出来,这是一只正在发情的母狗。 若他所料不错的话,应该也被喂下了不下于十倍的春药。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整个人机械的扭头,朝着顾嫣然看过去。 “顾嫣然,你——” “这就是本座给你的谢礼,怎么样?喜欢吗?” 顾嫣然偏过头,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齐彻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可这远不足以抚平她所遭受的一切! 整整两个月,在那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十个男人,还都被齐彻喂了药,对她可谓是百般折磨。 她哭肿了眼睛,喊哑了嗓子,可却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就那样,她挨过了最初的十天,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身体也如同一块破布一般,红肿不堪,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等着发霉,发臭。最终死去—— 可谁知就在有一次,她突然感觉体内出现了一丝异常,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破不立。 当一个人被虐到极致,痛苦到极致时,反而就会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顾嫣然就是这种感觉。 那日,她浑身是血地蜷缩在角落,意识模糊,却感觉身体突然有一股热流在躁动,并朝着小腹处逐渐汇聚。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绝望不已。 可紧接着,那股热流逐渐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像一股温热的清泉一样,洗涤着她每一处筋脉,皮肤和毛孔。 而后,她惊骇的发现,那些男人留在她体内的污浊精气,竟被这股热流生生炼化! “呃啊——” 她痛苦的抬起头,雪白的脖颈上浮现出妖异的金色纹路,指甲开始不受控制的生长,变得锋利如刀,在石壁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更可怕的是,她还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进行分裂—— 一部分仍停留在痛苦中,另一部分,则诡异的抽离出来,冷眼旁观这一切。 “这是……” 顾嫣然颤抖的抬起手,看到掌心里浮现一朵血色莲花印记,同时耳边响起一道蛊惑的声音: “恨吗?” “那就把这份恨,变成力量……” 紧接着,她猛地五指收拢,莲花印记骤然绽放! 密室内剩余的几个男人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精气也如同潮水一般朝她涌来—— 从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顾嫣然! 而是——浴血重生的媚骨妖姬! “顾嫣然,你休想得逞,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任由你折辱!” 齐彻已经双眼充血,额头青筋根根鼓起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一旁,那只母狗似乎嗅到什么气息,开始朝着齐彻靠近—— 顾嫣然缓缓起身,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笑容。 “云砚,好好享受本座送你的这份大礼,若你能挺过去,本座与你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如何?”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顾嫣然!” 话音刚落,门外就陡然响起一道嘲讽并夹杂着戏谑的女声。 顾嫣然回头一看,竟是知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软剑,身后还李耀,李恒,以及七八个装束各异的江湖人士,其中就有玉虚道长,赵师傅等人。 再往后,是一众手持武器的铁甲侍卫,呼啦啦的正举着火把朝这边涌过来。 目测足足有数百人之众。 顾嫣然目光陡然一凛,看向齐彻。 齐彻已经处于意识混沌的状态,却仍不忘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像是在承认,没错,就是我通风报信的。 齐彻一直在等,等知夏和李耀他们带着人赶过来。 顾嫣然在城中闹出太大的动静,楚青鸾不可能毫无动作,一边会派人全城搜捕,另一边,也一定会派人监视并留意和顾嫣然有过接触的人。 而他冒用云砚的身份,曾经和顾嫣然都效力于楚泓,因此他猜测,楚青鸾一定会派人监视自己。 所以,他才故意安排了今晚别苑温泉的这一出戏。 为的就是要将顾嫣然引过来,借知夏的手,将这妖女彻底解决掉! 好在,他赌对了! 第158章 齐彻!戏演了这么久,该结束了 齐彻嘴角上扬,看好戏似的盯着顾嫣然,露出胜券在握的神色。 然而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扩撒,就被知夏一句话将他从天堂拽入了地狱。 “齐彻!戏演了这么久,该结束了。” 轰! 顾嫣然顿时如遭雷劈,整个人怔在了当场。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你刚叫他什么?” 齐彻? 云砚就是齐彻? 下一秒,顾嫣然陡然转身,一双锐利的眸子直视齐彻,像是要当场将其给洞穿。 齐彻脸上的表情也骤然凝固住。 他没想到,知夏一来就拆穿了自己的身份。 知夏都知道了,这么说,楚青鸾应该也一早就知道了? 他眼底划过一抹暗恨,袖子里的手也紧跟着攥紧。 “知夏姑娘,云某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还想殊死抵抗。却不知知夏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不知道?”知夏挑眉;“那你敢不敢现在撕下你脸上的面具,好让大家伙都瞧瞧清楚,你究竟是不是云砚?” 话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齐彻脸上。 齐彻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于是便缓缓抬手,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嘶啦——” 随着面具缓缓撕下,众人终于看清了那薄如蝉翼的面具下的脸。 不是齐彻又是谁? 由于长期佩戴人皮面具不透气,此时他的皮肤已经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颧骨处甚至还有几处溃烂,但丝毫不影响他那张清秀俊美的脸。 顾嫣然在看清齐彻的脸后,新仇旧恨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浑身的血液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她五指猛地成爪,抓向齐彻,声音陡然尖厉。 “果然是你!” “齐彻!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本座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说着,顾嫣然扬起锋利的指甲,身形如鬼魅般朝着齐彻扑过去。 “我定要你为我们的孩儿偿命!” 齐彻却早有准备,一个闪身就躲到了知夏等人身后。 顾嫣然不管不顾,竟朝着知夏这边袭来。 知夏抽出腰间的软剑,寒光乍现。 “顾嫣然!你炼就邪功,残害无辜百姓,今日,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就凭你们?” 顾嫣然冷笑一声,突然抬起手臂,露出里面的诡异纹路,指甲疯长,头发散开,浑身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话音未落,众人陡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甜香,腻到让人眼前发黑。 紧接着,只见顾嫣然轻轻晃动着手腕上的银铃,一阵悦耳的铃声陡然响彻在众人的脑海里。 起初时,那铃声如清泉叮咚,渐渐化作摄魂的魔音,在众人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叮铃铃——” 声波所过之处,一些修为较弱的士兵纷纷跪倒在地,面露痴狂,双目崇拜的看着顾嫣然。 顾嫣然嘴角裂开一个笑容,下一秒,那些士兵竟纷纷调转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同伴。 刹那间,整个别苑陷入一场混战。 “铛!” 知夏舞出手中的软剑,斩断三枚袭来的银铃暗器,转头厉声喝道: “所有人捂住耳朵,屏气凝神!” 那八名江湖人士则纷纷上前,抵挡顾嫣然的攻击。 玉虚道长手中的佛尘银丝暴涨,在空中结成一个八卦阵图。 “清心如水,正气长存!” 他的声浪化作无声的屏障,暂时隔绝了那摄魂的魔音。 “轰!” 铁掌门赵师傅双拳对撞,震碎了周身缠绕的粉色雾气,他猛地跺脚,地面瞬间龟裂,碎石如疾雨般射向顾嫣然。 “妖女受死!” 与此同时,温家女子则十指翻飞,无数的银针在空中交织成网,“天罗地网,去!” 顾嫣然身后的狂热教徒们也纷纷杀红了眼,他们眼中同样金光大盛,状若疯魔的扑向李恒和他率领的士兵。 “为圣女献身!” “杀光这些朝廷鹰犬!” 眼见众人齐齐进攻,顾嫣然连忙运功抵达,却一时不察,被一根银针从侧脸擦过,带出一丝血线。 她抬起指尖,触碰到脸上细线般的血痕,突然含在嘴里尝了尝。 下一秒,她红唇陡然咧开,眼中金芒大盛。 “就凭你们这些臭鱼烂虾,也配与本座为敌?” 突然,她双臂猛地展开,身后竟出现一朵莲花状的虚影,如同孔雀开屏一般。 随着莲花的缓缓绽放,每一片花瓣都逐渐向外延伸,朝着知夏等人,形成包裹之势。 与此同时,周遭的空气越发甜腻,整个庭院仿佛刹那间陷入了粘稠的蜜糖之中,所有人的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 “破!”随着她一声轻喝,八名江湖高手顿时如遭雷击。 玉虚导致的佛尘寸寸断裂,一口鲜血喷出了丈余。 赵师傅的铁掌竟然被反震得骨节爆裂,跪地不起。 还有温家女子的银针,则全部倒飞回来,扎得自己满身血洞…… “噗通!” 八人几乎同时倒地,口吐鲜血,面色苍白如纸。 一旁,李耀手中的折扇‘啪’地掉落在地上,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这这……” 知夏一马当先,软剑横在胸腔,额头渗出冷汗。 她从未见过如此邪门的功夫。 顾嫣然分明站在原地未动,但仅凭气势就震退了八名高手。 “现在……” 顾嫣然缓缓上前,每走一步,地上就绽开一朵血色莲花,“轮到你了,知夏~” …… 与此同时,城中驿馆。 “报——” “不好了殿下,郡主和李将军在城郊别苑与妖女决战,力有不逮,如今生死未卜——” 楚青鸾正在处理奏报,惊闻后猛地起身,手中的狼毫朱笔‘啪’的一声被折断。 “你说什么?” 知夏和李恒等人,这么多人,竟都奈何不了一个顾嫣然? 楚青鸾果断转身,拿起架子旁的软鞭就要出门,却被士兵上前一步拦住去路。 “不可啊殿下,您万金之躯,万不可以身涉险,那妖女功法诡异,您若有个闪失……” “让开!” 楚青鸾凤眼微眯,越过对方就要朝前走。 然而就在她刚走没两步时,鼻尖突然传来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沉水香。 此前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是齐彻! 第159章 睡吧,我的公主! 下一秒,正当她准备回头的时候,却忽然感到脑袋里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也开始模糊,扭曲。 “你……” 楚青鸾转过身,软鞭如毒蛇般甩出。 齐彻却早有准备,见状突然抬手,袖子里的药粉顿时洒出,迎面朝着楚青鸾扑洒而来。 楚青鸾想要屏息,但已经迟了。 手中的软鞭‘啪’的落地,踉跄着扶住案几,死死的盯着对方撕下那张人皮面具—— “齐……彻……” 她咬牙挤出两个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齐彻接住她软倒的身子,指尖轻轻抚过她苍白的唇。 “睡,我的公主。” 他眼底翻涌着病态的温柔,“等你醒来,就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 另一头,顾嫣然缓步上前,眼底杀意涌现。 “知夏,说起来,本座能有今日,你也有一半的责任呢。” “当初若不是你,我会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顾家千金,京城贵女,我会有最好的归宿。 可自从你一出现,先是让李氏起疑,后又是拆穿我的身份。知夏,你该死啊! 你明明都被抱走了,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抢夺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顾嫣然心底的嫉恨,此时被无限放大。 她明明她就该是一个伺候人的奴婢,下人,怎么就能取代自己,成了真正的顾家小姐,疼爱了自己十几年的李氏也一朝变脸,所有人看她都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般。 所有人都说她鸠占鹊巢,该归还身份。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被抱错的时候,她还那么小,自己能左右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却要在这个时候,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谴责自己? 所以她不甘心,愤怒,嫉妒。 知夏紧握着软剑,眼中也是怒火中烧。 “顾嫣然,你少在这里冠冕堂皇。” “你的不幸,从来都不是别人造成的——是你自己内心的贪婪在作祟!” “被抱错虽然非你所愿,可后来呢?你明明早就知道自己鸠占鹊巢,却仍贪恋顾家的荣华富贵,甚至不惜手刃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作恶多端,自私自利,又爱慕虚荣,就连你口口声声说恨齐彻,都是你在自欺欺人!” 顾嫣然瞳孔骤缩,浑身金芒剧烈波动:“你胡说——!” 下一秒,她红唇一勾,浑身杀意凌冽。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犟,今日本座定要你有来无回——” 说着,顾嫣然重新蓄力于掌心,伸手对着知夏就抓过去。 “表妹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李耀纵身扑过来,硬生生用肩膀替知夏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噗呲!” 顾嫣然五指如利刃一般穿过他的肩胛骨,鲜血瞬间浸透了李耀的衣袍。 知夏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那染血的指尖从李耀肩头透出。 一滴殷红的血正好砸在知夏的手背上,滚烫无比。 “李……李耀?!” 知夏声音发颤,瞳孔破碎,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 李耀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却还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来。 “表妹……这下……总算是……” 他疼得倒抽冷气,眉峰紧锁,“当了回……像样的表哥……” 知夏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平日里总吊儿郎当的纨绔,此刻却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堵墙般牢牢的护在她身前。 这是知夏从未有过的体验。 原来,这就是亲情么? “还真是感人呢~” 顾嫣然冷笑着收回手,打量着指尖上的血迹,笑得无比讽刺。 看,原来她是顾家千金的时候,这些个表哥,舅父,全都只疼爱她一人。 现如今,大家知道了知夏的身份,全都抛弃她,转而去关心知夏。 连一向混不吝的李耀都向着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去死! 多么感人啊!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上路!” 顾嫣然杀心骤起,眼看着就要再使出一掌。 却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放箭!” 紧接着,数十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射顾嫣然面门。 她忙运功抵挡,可那箭头上却缠绕着朱砂符纸,遇风即燃,瞬间化作一张网罩,向顾嫣然网过来—— 是李父。 他此刻正手持长弓,立于墙头,指挥着身后黑压压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 在见到受伤的李耀时,李父呲目欲裂。 “敢伤我儿者,死!”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士兵瞬间加入战斗。 正在战斗的李恒终于能得片刻喘息,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耀,目光刀子似的射向顾嫣然。 “顾嫣然!李家从来待你不薄,你竟敢伤了李家人,你该死!” 随着李恒的话落,顾嫣然深受打击似的后退几步,眼神绝望。 “表哥,连你也……” “住口!”李恒打断她,“从你伤害知夏,伤害姑母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李家认可的外甥女,我李恒,也从来没有你这种蛇蝎心肠的表妹!” 顾嫣然彻底呆住! 李恒此前待她,可谓是有求必应。 因为李家没有女儿,只有李氏生下了她,所以每次回陇西,她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李恒也最疼爱她,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记得有一次,她一时兴起说想要看看军营是什么样子,李恒二话不说,当即就破例带她入了军营,玩耍了一整日。 后来她才听说,军营有铁律,女子不得入内,李恒知错犯错,被罚了三十军棍。 从那以后,李恒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就像是一位无论犯下什么错,都会无条件包容她的大哥哥一样。 宠溺,疼爱。 可如今,连李恒也对自己恶语相向! 她感到这个世上已经毫无眷恋。 “呵呵……哈哈哈……” 顾嫣然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声,像是走火入魔的妖女,即将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她笑声戛然而止,双手重新凝结出两团金色的火球,双眼中也金芒大盛,像是两团火苗在燃烧。 周遭的空气也在这一刻全都凝滞住,所有人都呼吸困难,行动受阻。 知夏大感不妙! 她这是要跟大家同归于尽? 第160章 找个没人的地方,男耕女织 “顾嫣然!还有齐彻!” “你若死了,齐彻正好可以另娶他人,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你甘心吗?” 千钧一发的时刻,知夏突然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李耀失血过多,实在不宜再耽误,她也不想为了顾嫣然这个疯女人,让这么多人跟着陪葬。 所以,在发现齐彻不见了之后,她试图唤醒顾嫣然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 果然,顾嫣然在听到齐彻这个名字之后,动作出现了片刻的僵滞。 知夏连忙趁热打铁。 “顾嫣然,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知夏声音嘶哑,却字字诛心。 “齐彻说不定此刻正躲在暗处偷笑!他巴不得你发疯自毁,这样他就能永远,彻底的摆脱你这个麻烦!” 顾嫣然浑身翻腾的妖力一泄,指尖凝聚的杀招微微颤抖。 知夏趁机上前一步:“你甘心吗?让他继续顶着别人的假面,逍遥快活,让他将来还娶妻生子,把对你做过的那些事,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闭嘴!” 顾嫣然厉声尖叫,但眼中的金芒已经开始紊乱。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是齐彻,亲手毁掉了他们的孩子。 也亲手,葬送了她这辈子做母亲的资格—— 这时,李耀虚弱的咳出一口血,却还强撑着打趣道:“表妹……咳咳……你这激将法,比大哥的剑还好使……” 顾嫣然突然安静下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指甲,忽然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轻笑:“你说得对。” 她缓缓抬头,眼中的疯狂已经被某种更可怕的冷静所取代。 “齐彻欠我的,我要他——” 话音未落,她袖子里突然甩出三枚银铃。 铃铛在空气中炸开,刺目的光芒逼得众人不得不闭眼。 待视线恢复时,只见到满地的血莲,还有一句飘散在空气中的誓言。 “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夏等人刚准备松口气,却在这时,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士兵。 “报——” “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 与此同时,城外郊区。 楚青鸾醒来的时候,身体仍残留着药物,身下颠簸的触感告诉她,自己正躺在一辆疾驰的马车里。 就像上次一样。 她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尝试起身,却发现手脚皆软,使不上半分力气。 试着运转内力,果然,经脉如同被冰封的河流,丹田处空荡荡的——齐彻这次给她下的‘封脉散’,没有特制的解药,根本解不开。 她伸手撩起车帘,发现马车正沿着偏僻的山路疾驰,两侧的树影如鬼魅般朝后急速掠过。 驾车之人背影挺拔如松,正是齐彻。 “醒了?” 齐彻微微回头。 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借着晨光,楚青鸾发现,齐彻这次易容成的一个普通商贾,连眼皮都做了加厚,看上去与他本来的面貌相差甚远。 她刚想张嘴说话,突然感觉脸皮有些紧绷。 楚青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上面也覆着了一层类似于软胶一样的物质。 很显然,齐彻给她也做了易容。 楚青鸾一颗心缓缓下沉。 上一次被掳,她虽中了软筋散,但知道暗处一直有凤羽卫跟着,她是将计就计来到幽州城。 可这一次,影七重伤未愈,身边的侍卫也都跟着知夏去捉拿顾嫣然。 因此,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掳。 “抱歉,只能暂时委屈你一下,等出了边境,我就给你解开。” 齐彻语气温柔,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天气一样。 楚青鸾冷笑:“你如此大费周章,这是要将本宫带去哪里?北境?还是西域?” “或者说……”她顿了顿,语气嘲讽,“也专门打造了一间密室,准备将本宫囚禁起来?” 齐彻眼神一暗,却温柔地道:“青娘,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舍得那样对你?” 他目光深情的看着楚青鸾:“我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回到先前在江南的日子,不好吗?” “届时我可以去打猎耕田,而你则洗手作羹汤,无聊时还可以绣绣花,看看书,若是你觉得孤单,我们还可以再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幸福。” 楚青鸾听他编造的这番‘梦话’,不禁低笑出声。 “打猎耕田?洗手作羹汤?”她抬眼看向齐彻,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齐彻,你当本宫是那江南水乡里任人摆布的闺阁女子?还是觉得,凭你这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就能逃出生天,圈住本宫?” 齐彻脸色沉了沉,却仍固执的凝视她:“青娘,先前成婚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要过与世无争,举案齐眉的日子么?” “是,我承认,先前的确做过许多错事,害你伤心失望,可那都是身不由己。” “包括投靠楚泓,囚禁顾嫣然么?”楚青鸾忽然出声道。 “你以为把本宫藏起来,就能抹去你手上的血?那些死在密室里的干尸,那些被你当作棋子的百姓,他们会答应吗?” 齐彻却突然拽住他的手腕,语气强烈,“青娘,我可以补偿的。” “我已经辞去了司户一职,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会用余生来补偿,青娘,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楚青鸾用力抽回手,手腕上已留下几道红痕。 “你所谓的补偿,就是把本宫从金枝玉叶变成田舍农妇?用‘爱’的名义,锁在你精心打造的牢笼里,像看管那些账册一样看管本宫?” 她眼底的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齐彻,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所谓的幸福,是用多少人的血泪铺成的?如今想洗干净手扮痴情郎,不觉得太晚了吗?” 齐彻的眼神暗了暗,却仍不肯放弃。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就算你恨我,我也要把你留在身边,所以,不要拒绝我,否则,愤怒之下,我怕我会忍不住,伤害到你,懂吗?” 楚青鸾闻言,眸光微敛。 她不想再与齐彻争执,一个想要装睡的人,永远不可能会被叫醒。 齐彻见她沉默,以为她终于松动,眼底闪过一丝希冀,语气也放柔了几分。 “青娘,你累了,先歇息片刻,等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楚青鸾连眼风都没扫他一眼,只淡淡道:“闭嘴!” 第161章 要么两间房,要么现在就走 齐彻一滞,却始终没再出声,只目光紧紧地锁在楚青鸾身上,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化作青烟消散。 马车内一时间陷入死寂,唯有车轮碾过路面碎石的声音。 楚青鸾神色平静,可心底却不动声色的感知着马车的方向,估算时辰和地势。 李恒已经让人封锁了城门,可齐彻竟然轻松的就将她劫持出城,必然是早有预谋。 若与他硬碰硬,绝非上策。 可若要真被他带到那无人之地,天高皇帝远,再想脱身,恐怕更难。 …… 就这样,马车一路朝着北方驶去,沿途尽是荒山野岭,连个村落都难以看到。 齐彻将她看得很紧,连她下马车透气时,都要用一根细长的银链栓住她的手腕,另一端则牢牢的缠在自己手腕上。 夜里露宿时也是,银链从不离手。 “别白费力气了。” 齐彻危险的捏着她的下巴,眼神阴郁:“这方圆百里都是荒山,你跑不掉的。” 楚青鸾别开脸,沉默不语。 她知道,齐彻说的都是实话。 这两日她故意在沿途的树干上留下痕迹,在溪边的石头上蹭下衣角丝线,甚至悄悄将耳坠丢在草丛里。 可每次都会被齐彻敏锐的发现,然后冷笑着清除这些痕迹。 “青娘。” 他忽然贴近她的耳旁,呼吸灼热:“你若再耍花样,我不介意就在这荒郊野岭外要了你。” 楚青鸾浑身一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信齐彻做得出这种事。 到了第三日,楚青鸾实在忍受不了身体的不适,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嘴唇也因干渴而微微开裂。 当齐彻又一次递来干粮时,她抬手一挥,直接将那块粗粝的饼打落在地上。 “够了!” 楚青鸾嗓音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冷意。 “齐彻,你若还想得到一个活生生的我,而不是一具尸体,现在就带我去客栈,本宫要热水沐浴,要热饭热菜,要一张能躺下的床。” 齐彻眯起眼睛,手指危险的捏住她的下巴:“你以为我会信?” 楚青鸾冷笑一声,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 “那你就继续拖着个病人赶路,看看最后是谁后悔!” 掌心传来的高热让齐彻眉头一皱,盯着她看了良久。 最终阴沉道:“一晚,就一晚。” 楚青鸾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 当晚,两人在一处小镇的客栈歇脚,名为归云居。 小镇不大,且地处偏僻,是齐彻特意绕路寻的,为的就是不容易引人注意。 整个镇子总共也就两家客栈,其中一家客满,另一家虽然住宿条件差了些,但屋檐下的灯笼却擦得透亮,却也成了唯一的选择。 楚青鸾掀开车帘时,晚风卷着山雾扑面而来。 她算了算马车行驶的脚程,眉峰微蹙。按照这个方向,再往前走三日,便该到了大楚边境。 边境一过,便是西域十二部的地盘了。 “两位客官,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掌柜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眼睛滴溜溜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他先是瞅了眼齐彻,面貌普通,穿着玄色的锦衣,腰间的玉佩看着不起眼,绳结却是京城里最时兴的款式。 不像是寻常赶路的客商。 再看楚青鸾时,掌柜的喉结稍微动了动。 主要是这姑娘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山涧里的青松,眉眼间那股沉静的气派,竟比去年路过这里的州官夫人还要压人。 掌柜下意识的想要低头行礼,可等走近了才看清她的脸,眉眼平平,肤色也是寻常农家女的麦色,顶多算是清秀。 与她通身的气度,十分违和。 “怪哉。”掌柜在心里嘀咕。 他开客栈快二十年了,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太多,还是头回见这种“凤凰架子草鸡脸”的。 “住店,一间上房。”齐彻的声音打断了掌柜的打量,指尖在柜台上敲了敲。 “有干净的热水吗?再备一桌上等酒菜,送到房里来。” “有有有,两位请稍等,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掌柜的忙应喝道。 “两间。”楚青鸾声音清冷,面容平静,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否则,便另寻住处。” “啊……这……” 掌柜有些为难,目光在齐彻和楚青鸾之间游移。 齐彻轻笑一声,伸手揽住楚青鸾的肩,“让掌柜的见笑了,这是内子,正与我闹些小误会。” 说着,他凑近楚青鸾耳边,声音却故意让掌柜听见:“夫人,出门在外,就别置气了。” 楚青鸾神色未变,只微微推开些许,语气依旧清冷。 “要么两间房,要么现在就走,你自己选。” 掌柜的见状,忙打着圆场:“这位夫人莫急,小店确实还有两间上房空着。只是条件简陋,还望多包涵。” 说着,掌柜递上来两把钥匙。 齐彻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却还是掏出了银钱。 就在掌柜找零的时候,他又忽然取出一块碎银,借着衣袖遮挡塞到一旁的伙计手中,低声道:“去告诉那位夫人,就说另一间已经被人定走了,你先前不知道。” 伙计犹豫了一瞬,最终点头同意。 等楚青鸾上楼之后,伙计突然追上前去:“这位夫人请留步,方才小的去查看时,东边那间房的床榻坏了,实在不能住人,今夜恐怕……只能委屈二位将就着住一间了。” 楚青鸾脚步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早料到齐彻可能会耍这种手段。 她转过身,看向追上来的齐彻,眼中带着讥诮:“那你便睡地上。” 齐彻不怒反笑:“为夫自然听夫人的。” 殊不知,两人从进门开始,到上楼之后,包括齐彻贿赂伙计的一些列动作,全都落入了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里。 第162章 阁下不如好事做到底? 楼上,走廊尽头的阴影处,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倚在窗台边,阳光透过窗棂,投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洒下一脸斑驳的光影。 “王上,可要属下前去打探一下那两人的底细?”一旁的侍卫巴图压低了声音问道,显然也看到了刚才在楼下的这一幕。 阿穆尔轻轻摇头,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必节外生枝,本王只是好奇,那夫妻俩虽然看起来貌合神离,但那女子走路的姿态,倒像是中原养尊处优的贵人。” 巴图顺着目光看过去,却见楚青鸾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举手投足间自带着一股矜贵之气。 尤其是方才与齐彻对峙时,那挺直的背脊,微抬的下巴,让人想到不肯低头的白天鹅。 “有意思。”阿穆尔突然轻笑出声,“中原人管这叫……扮猪吃虎?” 巴图皱眉:“王上,我们此行隐秘……” “放心。”阿穆尔抬手打断他的话,眼神骤然锐利。 “本王没兴趣节外生枝,明日一早继续赶路,务必要在楚皇寿宴前找到她……” 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却让巴图不由地绷直了背脊。 他知道王上此行冒险来到大楚,为的就是寻找二十年前被迫入宫的那位心上人。 走廊的另一端,楚青鸾似有所觉,突然回头看向阴影处。 可此时那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一缕若有似无的檀香混杂着草原风沙的气息,在空中缓缓消散。 …… 沐浴更衣之后,小二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楚青鸾慢条斯理的吃着,余光却一直留意窗外的动静。这家客栈虽小,可这镇子附近却有一条官道,方才她进店也留意到,时常会有来往的客商,或许…… “在看什么?”齐彻突然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吃完就休息,明日一早,天不亮咱们就出发。” 楚青鸾放下筷子,忽然道:“本宫要喝酒。” “什么?” “我说,”她抬眼直视齐彻,“我要一杯温热的黄酒,你知道的,本宫习惯了睡前要饮一杯。” 这是实话。 从前在江南的时候,那里地处潮湿,她确实有这么个习惯。 齐彻眼神微动,似在回忆些什么。片刻后,他竟真的起身,去叫小二。 走之前,他特意嘱咐楚青鸾,“乖乖呆在这里别动,否则,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说完,齐彻就转身下了楼。 一刻钟后,小二送来了温热的酒水。楚青鸾接过酒杯,在齐彻的注视下缓缓饮尽。 酒液入喉,暖意从胃里缓缓升起,她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浮现一丝满意的神色。 “满意了?”齐彻问她。 楚青鸾放下酒杯,忽然朝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多谢。” 这一笑,让齐彻愣住,眼底的阴鸷都驱散了几分。 入夜之后,楚青鸾和衣而卧,背对着齐彻。 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她能感受到齐彻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如跗骨之蛆。 “青娘,”齐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知道你恨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楚青鸾闭眼假寐,不予理会。 她在等。 等隔壁厢房那个男人的动作。 深夜,四周寂静,只与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不好了,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 楼下,突然爆发的喊叫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齐彻猛地起身,快步走到窗户边。 推开窗户的瞬间,橘红的火光照亮了他阴晴不定的脸。 “我们的马……”他喃喃自语,手指下意识的抓紧窗棂。 着火的方向,似乎正好是马厩的方向。 楚青鸾慢条斯理的坐起身:“要去看看吗?” 齐彻转身,目光阴鸷的盯着她:“你很想我离开?” “我只是提醒你,若没了马,这穷乡僻壤之地,可不容易找到替换的。” 这时,楼下传来掌柜撕心裂肺的喊声:“快救火啊!马厩连着酒窖呢,这下全完了!” 齐彻的拳头紧了又松。 楚青鸾见他犹豫,语气平静:“那就别去了,大不了多住几日。 等过往的商队,总能买到马。” 殊不知,这句话却让齐彻陷入更深的犹豫。 他们本就是伪造的身份,官府也一定会封锁城门到处搜查,别说一天,就是多待一刻钟,都会有未知的风险。 片刻后,他忽然大步走到床前,从行囊中取出一条细长的银链。并一把抓住楚青鸾的手腕。 “为了以防万一。”齐彻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将银链的一端栓在床柱上,另一端扣住楚青鸾的手腕。 “等我片刻,马上就回来。” 楚青鸾目光极冷,凤眸一瞬不瞬的审视着他。 “齐彻,你最好祈祷,你能活着落到本宫手里。” 齐彻的眼底似有挣扎,更多的却是不容置喙的偏执。转身抓起墙角的水囊就往楼下冲。 然而就在齐彻走后,隔壁厢房门打开,阿穆尔大步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楚青鸾所在的厢房。 见齐彻已经离去,楚青鸾独自一人在此,却被一根细链给锁着,不禁眉头一蹙。 他上前一步,在楚青鸾面前站定,用不太标准的大楚话问道: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接下来,你该告诉我,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纹路?” 阿穆尔说着,忽然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胸口处的纹身。 那是一副苍狼啸月的图腾,狼首昂扬向天,利爪下抓着一轮新月——楚青鸾此前在姜嫔的宫中见过。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前,齐彻下楼唤小二送酒的时候,她透过虚掩的门缝,亲眼目睹一个醉汉踉跄撞上走廊里的阿穆尔。 那醉汉慌乱间扯开了阿穆尔的衣领,这枚纹身就猝不及防的暴露在灯光下。 侍卫巴图当即就要拔刀,却被阿穆尔一个眼神给制止。那醉汉意识到不对,连连告罪。 阿穆尔只是整理了下衣襟便转身离去。 但那一瞬间的惊鸿一瞥,已足以让楚青鸾认出,这与姜嫔珍藏的那枚狼首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现在可以说了?” 阿穆尔指着自己胸前的纹身,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楚青鸾:“你方才用西域话说的‘苍狼之誓言’是什么意思?” 楚青鸾轻抬手腕,“阁下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如好事做到底?” 第163章 你当真要联合外人,逃离我? 阿穆尔眯起眼睛,鹰隼般的眸子格外锐利。 “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是谈条件,”楚青鸾道:“是交易,你助我脱身,我告诉你这条纹路的秘密。” “呵!”阿穆尔冷笑一声,带着草原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凭什么信你?” 楚青鸾不躲不闪,反而迎上他的目光:“就凭我认得这‘苍狼之誓’,就凭我知道这纹路与谁有关。” “就凭我更清楚,那个人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阿穆尔听闻,瞳孔骤然紧锁,指关节捏得发白。 这时,楼梯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楚青鸾向后靠在床柱上,催促道:“没时间了,阁下要么现在配合我,要么——” 她平静的端坐在床上,“等我被带走,这些秘密就永远被埋在地底。” 阿穆尔死死的盯着她,突然笑了,笑得十分危险。 眼前这女人,虽然样貌普通,可这通身的气度,还有遇事时的冷静沉着,怎么看都不像是柔弱的普通女子。 联想到先前在客栈大堂看到的那一幕,阿穆尔很快补脑出一个富家千金被男人拐骗的故事。 想来,这女人定是被那个中原男子给骗过来的,才到了这穷乡僻壤之地。 下一秒,他突然从身上取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银链便应声而断。 紧接着,他一把拉起楚青鸾,危险的打量着她。 “狡猾的中原女人,你最好没骗我。否则—— 我会让你知道,西域的狼,比中原的疯子还要可怕得多!” …… 齐彻牵出马,妥善安置后,不敢耽误,立马折返上楼。 然而却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浑身血液骤然凝固住。 只见楚青鸾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给挟持住,一只手抓在楚青鸾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用短刀抵着楚青鸾的脖子。 齐彻呲目欲裂。 “放开她!”他声音嘶哑的可怕,“你可知她是谁?若敢伤她分毫——” 阿穆尔冷笑一声,刀锋微微压下,在楚青鸾雪白的皮肤上压下一道红痕。 “哦?我倒要听听,这位娘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齐彻自然不可能透露楚青鸾的真实身份,只咬牙道:“你敢伤她一根头发,定会诛你九族!” “哦?”阿穆尔笑了,笑得极具讽刺。 “可我方才进来的时候,这位娘子分明被锁在这里,要这么算起来,最先被诛九族的人,不应该是你?” “你——” 齐彻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双手微微下垂,做出和谈的姿态。 “阁下怕是误会了。” “这是内子,因与在下有些误会,有些想不开离家出走。” “我锁她在此,也是怕她深夜独自外出遭遇不测。”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阁下若是求财,这些尽可拿去,但若执意要劫人——” 齐彻眼神逐渐转冷,声音也透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 “看阁下的外貌和口音,不像是我大楚人士,此处乃大楚境内,方圆百里皆有官兵驻守,在下不才,恰与幽州知府有些交情,阁下若是现在放人,我可以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 阿穆尔挑起眼尾,目光在齐彻和楚青鸾之间来回游移,笑得一脸玩味。 说实话,他根本就无意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可楚青鸾手里有他想要的消息,为此,他不得不配合楚青鸾。 可若是眼前这男人说的是真的,与官府有交情,那么阿穆尔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到底要不要换个方式了。 楚青鸾见他犹豫,轻声的在他耳朵边说了句。 “他早就被朝廷通缉,哪儿来的官府关系?快走!” 这话齐彻也听到了,不禁大为受伤。 “青娘!你糊涂!你可知他是何人?竟然不惜与他联手,也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痛楚,仿佛自己才是被辜负的那个。 “你宁可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也不愿相信我?” 阿穆尔感受到楚青鸾紧绷的身躯,饶有兴味的低头看她:“看来你们中原人说的‘夫妻情深’,也不过如此。” 楚青鸾冷笑一声,目光如冰刃般看向齐彻。 “齐彻,你若还有一丝理智,就该知道,自首,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齐彻顿时面色惨白,深受打击。 “所以,你当真要联合这个外人,逃离我?可你又怎知?他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齐彻,你现在更应该担心你自己。比起被你囚禁,我宁愿赌这一把。” 阿穆尔适时的放松揽在她肩上的手臂,匕首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听见了吗?你的‘夫人’似乎更信任我这个外人。” 他故意将‘夫人’两个字咬得极重,眼中满是讥诮。 这时,巴图也从楼下上来,见状朝着阿穆尔禀报道:“主人,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阿穆尔点点头,然后拉着楚青鸾就要从齐彻身旁离开。 这时,却见齐彻突然侧着身子,挡在门前,眼中翻涌着疯狂与不甘。 “青娘,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封脉散未解开,若没有解药,三日之内就会经脉逆行而亡!” 他手臂死死的扣住门框,“跟我回去……我保证给你解药!” 楚青鸾脚步微顿,眉头蹙起。 这确实是个麻烦。 可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去,难道就要放弃吗? “中毒了?”阿穆尔敏锐的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低声问道。 “无妨。”楚青鸾声音决绝,“比起被他操控,我宁愿一死。” 总归还有三日时间,总会还有办法的不是吗? 阿穆尔眸光一沉,随即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西域的血蟾蜍,可解百毒。” 齐彻见状,脸色骤变:“不可能!这封脉散乃是大楚的秘药,岂是……” “井底之蛙。”阿穆尔笑着打断,一把推开齐彻。 “西域的奇毒千千万万,就你这点伎俩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楚青鸾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跨出门槛,率先下了楼梯。 马车启动的那一刹那,齐彻疯狂般的扑上来,却被巴图一脚给踹开。 他跌坐在尘土中,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一口银牙几乎要被咬碎,手背的青筋几乎都要爆出来。 第164章 带我去见她,条件随你提! 与此同时,京城谢府。 谢云祁自归京以来,手里就积压了许多政务,此前因为他是楚皇新政的推行者和倡导者,侵犯了许多世家的利益。这就导致了世家们联手抵抗,纷纷结党营私,试图在朝堂上弹劾谢云祁,将他从丞相的位置上拉下来。 一些朝中官员互相勾结,故意拖延新政文书的流转,连江南漕运的粮册都敢动手脚。只等他出错,好借机扣上一个‘渎职’的罪名。 可即便他再忙,也始终会抽出时间去关注幽州的消息。 在听闻楚青鸾在幽州实行一系列的革新,并且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就将幽州治理的井井有条,他感到十分欣慰。 可就在这一日,他在处理奏章的时候,总感觉心神不宁,左眼皮一直在跳。 “扑棱棱!”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却见一只雪白的信鸽突然飞到窗棂上。 这是他命人专门饲养的雪鸽,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 谢云祁忙伸手,取下信鸽腿上绑着的密信,展开一看。 下一秒,他脸色骤变! “福安!”他猛地喝道。 福安忙推门进屋,看到的就是自家主子脸上一片冷怒之色。 “主子!” “备马,去幽州!” 福安闻言一惊,忙道:“主子,可是公主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能让主子着急成这样的,就只能是昭阳公主了。 谢云祁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他,福安迅速的扫了一眼,下一瞬,同样是一脸震惊。 就在这时,管家进屋,带来消息。 “不好了相爷!” “宫里刚传来消息,陛下已经派御林卫秘密前往幽州,说是要私下搜寻公主的下落。” 管家说这话的时候,谢云祁半只脚都已经要迈出门槛了。 福安见状,忙趁机拉住他的衣角。 “主子三思啊!您若此刻贸然离京,那些世家必定会趁机弹劾……” “让开!”谢云祁声音极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就连一旁的管家都浑身一颤。 福安从未见过谢云祁这般失态,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此刻黑沉如墨,仿佛有暴风雪在瞳孔深处酝酿。 然而愤怒之中的谢云祁又怎么听得进去? 此刻他满脑子里都是楚青鸾不知所踪的消息,还有影七重伤,顾嫣然炼就邪功为祸一方。 他都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幽州去。 福安劝不住,最终也只能帮忙整理行囊,骑上快马,和谢云祁一同出了城。 皇宫里,楚皇在听说谢云祁出城后,什么也没说,只朝着报信的宫人摆了摆手,补充道: “再加派一支御林卫,沿途保护谢相的安全。” 他可不希望,楚青鸾还没找回来,谢云祁又出事。 说实话,朝堂上,若没有谢云祁的力挺,新政不可能进行的这般顺利,就连楚青鸾在幽州的一系列革新,若不是谢云祁在朝堂上杀鸡儆猴,一直力挺,那些政令,恐怕根本传到不了幽州。 —— 另一头,楚青鸾乘坐着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疾驰。 阿穆尔则坐在车厢对面,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内如狼一般,幽亮,深邃。 行至差不多远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现在,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楚青鸾抬眸,神色平静:“阁下想要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在找谁。”阿穆尔倾身向前,眼神凌厉如锋。 “她在哪儿?过得好不好?” 他身上的这个纹身,其实是十二部落之一狼部落的图腾,只有首领及其子女才有资格享用。 而早在二十年前,阿穆尔曾经在一枚狼牙上雕刻过这样的纹路,并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两人互许白头,私定终生。 可没想到,心上人的父亲一招战败,成了俘虏,族人为了救他,就将心上人当做礼物,送去了大楚和亲。 彼时,阿穆尔也恰好因为部落之间的斗争,外出几日未归,可不成想回来之后,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当他骑着快马追过去的时候,发现心上人早已过了西域的边境,入了大楚境内。 这一别,就是二十年。 阿穆尔永远也忘不掉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夏日的草地上,天空为被,草地为席,二人在最美的月亮湖边沉醉,痴缠。 二十年来,他一直不懈努力,忍辱负重,终于在前不久,斩杀了六名反对他上位的兄弟,强势崛起,一统十二部落,成了这草原上的王。 如今,他终于能有机会,踏上这片土地,去迎回她。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过得怎么样? 今日在这偏僻的客栈,能遇见楚青鸾知晓一二,已是幸运。 “阁下要找的故人,可是位女子?”楚青鸾迎上阿穆尔的眼睛,试探道。 “这个纹路,我的确见到过,是一枚狼牙,我说的可对?” 阿穆尔浑身一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骤然缩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你见过那枚狼牙?”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却又带着几分狂喜。 “在哪里?什么时候?” 楚青鸾能清晰的看见他喉结滚动,古铜色的脸也因激动而略微涨红。 “约莫十年前,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楚青鸾故意将时间说的模糊。 “不过阁下要找的人,确实还在大楚皇宫。” 阿穆尔眼睛一亮,“那她现在……” “深宫二十年,物是人非,阁下心目中的那位姑娘,如今早已是后宫嫔妃,三皇子的生母。” 阿穆尔瞳孔骤缩:“她有了孩子?” “深宫女子,身不由己,阁下难道不知?” 楚青鸾巧妙的避开正面回答,反而话锋一转:“倒是阁下,既知墙深似海,又为何偏在此时冒险来寻?” “我听说,西域王刚平定内乱,阁下就这么急着派人潜入大楚?” 阿穆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冰冷:“你怎么知道新王的事?” 他刚登基不足月余,大楚这么个偏僻之地的百姓都知道了? 楚青鸾任由他握着,“不过是听商旅闲谈罢了,这样的大事,消息总会灵通一些。” 阿穆尔闻言,眼神一黯。 但紧接着,他再次吩咐楚青鸾:“带我去见她,条件随你提!” …… 第165章 蠢货!王上的话岂能只听表面? 翌日,马车抵达雍城。 阿穆尔吩咐巴图直接将马车驾到驿馆,驿馆门前早已列队站满了身穿礼服的礼官,为首的正是雍城的太守,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马车尚未停稳,那太守已经带着众人躬身行礼:“下官恭迎西域王驾到!” 楚青鸾瞳孔微缩,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只见阿穆尔正解开身上的粗布外袍,露出内里绣着金色狼纹的锦袍。 他随手摘下易容的面皮,露出一张粗犷且刚硬的侧脸来。他的轮廓像是被草原的风沙反复打磨过,眉骨高挺如刀削,眼窝深邃,鼻梁高直,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硬朗线条。 “很意外?” 阿穆尔转头看向楚青鸾,露出一个带着野性的笑容,“昨夜那些纵火的人,就是冲着这个身份来的。” 一旁,太守大人战战兢兢地上前,“王上,这位是……” “本王的贵客。”阿穆尔朝着太守看了一眼,“去备些上好的房间,还有……”他扫了眼楚青鸾衣袖下手腕上的淤青,“上好的金疮药。” 太守眼珠子一转,似乎悟到了些什么,顿时谄笑道:“下官明白,这就去安排。” 等太守等人躬身退下去,楚青鸾不禁疑惑道。 “王上为何要易容独行?” 阿穆尔解释道:“本王也是听说,那里曾出现过一枚带着狼牙坠子的女子。” 楚青鸾秒懂。 同时,她也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若真如阿穆尔所言,他这次大张旗鼓的出使大楚,表面是为父皇贺寿,实际上,是想要寻回楚泓的生母——也就是冷宫里的姜嫔娘娘。 那么阿穆尔此番出使大楚,必定不会平静。 父皇虽然囚禁了姜嫔娘娘多年,但她毕竟名义上还是后宫的妃子,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个后宫妃子能活着出宫,被别的男人接走。 这不仅是对皇权的蔑视,也是对大楚的不敬。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挑起两国的纷争。 这头,太守一退出正厅,脸上的谄笑就立刻收敛,转而捋着胡须,露出一脸的高深莫测。 “大人,那位夫人……要如何安排?”师爷凑上前,低声问道。 楚青鸾现在依旧是被齐彻易容的状态,且作的妇人装扮。 太守眯了眯眼睛,“蠢货,王上的话岂能只听表面?” 师爷一愣,有些疑惑:“可王上不是说……是贵客?” 难道…… “贵客?”太守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这位西域王据说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和丫鬟都没有,连靠近他的蚊子都是公的,此番还特意绕路去了隔壁镇子,回来身边就多出来一位夫人,你猜这是为什么?” 师爷的脑海迅速运转。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 咔嚓! 电光火石间,师爷的脑袋仿佛被一道闪电劈过,灵台瞬间清明无比。 “大人的意思是……那位?”他手指了指楚青鸾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其实是这位王上的心上人?” 嘶! 这尼玛! 太守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那位夫人虽易了容,可那双眼睛,还有那通身的气度,哪里像是寻常女子?” “这位王上初入大楚,又有哪个寻常女子能得他如此优待?还特意吩咐要送上好的金疮药?” “呵!本大人听说,这西域的男人都十分勇猛,尤其是在那方面,想来,这位夫人,不,这位姑娘,应该也是在床榻之上被折磨的太狠了,受了伤……” 师爷果真恍然大悟,对太守伸出大拇指:“大人英明啊。” 太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王上这些年不近女色,如今突然带回来个姑娘,还说是‘贵客’。” 他拍了拍师爷的肩膀,“有些事,王上不便明说,咱们做臣子的,自然要懂得‘揣摩上意’,去!” 师爷眼睛一亮,“那属下这就去安排,把最好的厢房收拾出来,再备上香汤沐浴、还有绫罗绸缎……” “糊涂!” 太守瞪了他一眼,“王上既然易容独行,必是不想声张,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岂不是要坏了王上的谋划?” 他沉吟片刻,忽然露出一抹老狐狸般的笑容:“去,把东暖阁收拾出来,就一间房。” “一、一间?”师爷结巴了。 太守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王上是何等人物?若真对那姑娘无意,何必亲自带回来?咱们只需顺水推舟,成人之美便是。” 师爷连连点头,却又犹豫:“可若是王上怪罪……” 太守胸有成竹的摆摆手:“放心,王上若是真恼了,大不了咱们请罪便是,可若是成了……”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份功劳,可就大了。” …… 厢房内,氤氲的热气在浴池上方缭绕,楚青鸾泡在温水中,乌黑的长发如绸缎般散开,水珠顺着她白皙的肩膀滑落。 她正闭目养神,任由香汤洗去多日来的疲乏和劳累。 …… 与此同时,驿馆外同样也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谢云祁! 太守正在大厅里喝茶,听见守门的人说谢相到访,他惊得一口茶当即就喷了出来。 “你说谁?” 谢相? 哪个谢相? “谢相!谢云祁!”师爷急得直跺脚,“人已经到了前院了!” 太守手一抖,茶盏‘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碎瓷四溅。 他脸色煞白,忙手忙脚乱的整理衣冠:“快!快备上好的厢房,还有酒菜!快啊!” 师爷哭丧着脸,“可、可最好的东暖阁已经给西域王住了,谢相来得匆忙……” 太守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那就西厢!不!南厢,总之赶紧收拾!本官这就前去迎接。” 一时间,驿馆内一阵兵荒马乱。 谢云祁大步跨入内堂,冷眼看着一众忙碌的下人。 他此番微服出巡,本是为了暗中查探楚青鸾的下落,途经雍城,本打算住进客栈,稍作休整再出发,可听说西域王也在雍城,那么作为礼仪之邦,谢云祁身为丞相,则想着顺道来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西域王——阿穆尔! “谢相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太守从内堂走出来,急忙朝谢云祁躬身行礼。 他可是早早就听说过谢云祁在朝堂上的雷霆手段,仅凭一人之力,几乎连根拔起了整个朝堂上的世家大族。 就连顾霆远和三皇子都在他手底下吃过亏。听说前几日还有位御史因弹劾他被查出贪腐,当即就被摘了乌纱。 如此人物,他区区一个小太守,如何敢怠慢? “听闻西域王已经抵达雍城,本相途径此地,想着两国刚签了和约,该当亲自拜会一番。” 太守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脑子里“嗡”的一声。 ——坏了! 西域王此刻怕是正在东厢房里,和那位“夫人”共处一室! 第166章 回相爷,王上现在恐怕不太方便 太守的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方才他特意嘱咐过下人,没有传唤不许靠近。 要是这时候把谢相领过去,撞见那场面……别说乌纱帽,怕是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怎么、不方便?” 谢云祁看着太守额头滴下的冷汗,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西域王,可是在会见什么要紧的客人?” “回、回相爷,西域王舟车劳顿,此刻正在休憩……” 说到这里,太守眼珠急转,又补了句,“而且王上性子随性,方才还说要沐浴松快松快,这时候怕是……怕是不便见客。” 谢云祁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虽未见过这位西域王,却也听闻对方是草原上杀出来的枭雄,怎会刚到驿馆就忙着沐浴歇息? 太守见他神色不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相爷一路劳顿,不如先歇歇脚?下官已经备了雍城最有名的糟鱼和米酒,都是本地特色。您先尝尝鲜?” “下官这就派人去王上的厢房守着,等他歇息好了,立刻着人前来禀报。” 谢云祁的目光在太守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道:“原来如此,那本相便不打扰了。” 太守如蒙大赦,连忙道:“相爷说得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只是本相赶路匆忙,饭食简单些即可,再给间清净的客房。等西域王方便了,再通报也不迟。” 太守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应着:“有有有!西跨院那间‘听竹轩’最是清静,下官这就带您过去!” 太守躬着身在前头引路,目光扫过东厢的院落,那里的窗纸透着暖黄的光晕,隐约还能看见两道人影在晃动。 谢云祁的目光也刚好顺着东厢看过去。 这一眼,却让他脚步微顿。 窗纸上的两道人影挨得不算近,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肩背宽阔,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之人。 而旁边的女子身影,身姿纤细却挺拔,即便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韵。 竟是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人。 “相爷?”太守见谢云祁站着没动,小心翼翼的出声唤道。 谢云祁猛地回神,自嘲的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 “走。”他收回视线,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落寞,和疲惫。 太守暗自松了口气,忙加快脚步引路。 —— 而此时的东厢房里,楚青鸾正裹着浴巾,一脸不善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王上深夜闯入女子闺房,西域的风俗倒是别致。” 阿穆尔没有回答,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屏风上。 只见烛火照耀下,女子的身影窈窕婀娜,湿漉漉的长发紧贴在纤细的腰肢上,勾勒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弧度。 他眸色微暗,喉结几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 他抬手,解下自己的外袍,随手搭在屏风上。 “你——” 楚青鸾眼睛微眯,正欲发作,却听他淡淡的道。 “这是本王的房间。” 楚青鸾一怔,很快明白过来什么,眼底迸发出怒意。 阿穆尔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看来是你们的太守自作聪明,话说,你们大楚的官员,都是如此的谄媚吗?” 楚青鸾眼底的怒意更盛:“王上既然知道是误会,为何不转身就走?” 阿穆尔低笑一声,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向前迈进了一步。 “本王为何要走?这确实是我的住处。” 他顿了顿,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过屏风后的身影,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倒是姑娘你,擅闯他人房间沐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楚青鸾冷笑:“王上倒是会颠倒黑白。” 阿穆尔不以为意,反而懒散的倚靠在屏风旁,抱臂道: “不过,本王倒是好奇,你究竟是谁?能让一个男人不惜铤而走险也要带你远走高飞。” 楚青鸾眸光微闪,没有回答。 她和齐彻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更没必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来交代。 阿穆尔也不急,只慢悠悠的补充道:“当然,你不说也无妨,反正我们的交易依旧有效,我带你回京,你帮我见一个人。” 楚青鸾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王上就不怕惹火上身?” 阿穆尔笑了,眼底闪过一丝野性的光芒:“本王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他转过身,朝门外走去,只留下一句。 “你休息,本王另寻住处。” 楚青鸾盯着他的背影,手指缓缓收紧。 这个男人,狂傲不羁,她几乎能预感到,一旦抵达京城,在得知姜嫔被囚冷宫之后,会有一场怎样的风暴。 楚青鸾沉吟片刻,打算先写封信回京,让父皇先把姜嫔娘娘放出来,再做打算。 可该怎么跟父皇说呢? 楚青鸾陷入了沉思。 —— 与此同时,京城。 经过三个月的禁足,楚泓也得以恢复自由,允许上朝。 这天,金銮殿上,朝臣们以往一样,奏请了一些要紧之事,紧接着,当礼部尚书奏报西域王已至雍城时,朝堂上再次掀起了一阵热议。 “陛下。”兵部尚书率先出列,“西域王阿穆尔骁勇善战,上位后接连斩杀六位兄弟,绝非善类,此番前来贺寿,臣恐其另有图谋,需得派重臣严加防范。” 而户部尚书则有不同意见,“此事不妥,自西域和大楚签订《玉门条约》后,承诺十年内不得进犯我大楚边陲,若此番我朝戒备过甚,反倒会显得心胸狭隘,有违礼仪之邦的风范。” 争论间,三皇子一党的顾霆远出列,奏请道:“陛下,臣有一提议。” 楚皇微微抬眼,“讲。” “姜嫔娘娘出身西域,通晓其语言,臣以为,不如由睿王前去迎接,既显重视,又可借姜嫔娘娘缓和两国之间的旧怨。” 顾霆远语气诚恳,眼底却带着精光。 这位西域王是睿王想要拉拢的人,若是能让睿王作为代表前去迎接,就能先人一步,在这位西域王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殊不知,楚皇在听闻这个提议后,眼底很快闪过了一缕暗芒,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 第167章 离巢的凤,南飞的雁 楚皇目光扫过一旁的楚泓,询问道:“老三,你觉得呢?” 楚泓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将功补过。” 他抬起头,神情恳切:“西域王远道而来,儿臣定当以礼相待,彰显我大楚气度。” 楚皇微微颔首,眼底却深不可测。 “既如此,那便由你代替朕前去迎接。”顿了顿,楚皇又道:“尧尽忠,你随睿王一同前往,务必安排周全。” 站在龙椅旁的太监尧尽忠立刻躬身,“老奴遵旨。” 至此,一些精明的大臣很快察觉出端倪。 尧公公是陛下的心腹,此番跟睿王一同前往,名为协助,实则嘛,就是监视。 楚泓面色如常,甚至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意:“儿臣谢父皇信任。” 退朝后,顾霆远快步跟上楚泓,低声道:“王爷,尧公公跟着,咱们的计划……” 楚泓嘴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父皇既然想让他监视本王,那就监视。” —— 与此同时,雍城这边。 阿穆尔从东厢房出来后,就看到太守亲自守在外面。 太守见阿穆尔推门而出,连忙堆着笑脸迎上去,目光却忍不住往他身后瞟。 “王上,这……厢房可还满意?”太守眼珠子提溜一转,试探性问道。 阿穆尔脚步一顿,侧眸看他,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缕冷光,“太守倒是很会安排。” 太守没能听出他话里的冷意,还以为是得了夸赞,顿时眉开眼笑。 “王上喜欢就好,下官还特意准备了上等的合欢酒,王上您看要不要……” “合欢酒?”阿穆尔似笑非笑道:“太守如此精通此道,莫非平日里没少给上官安排?” 太守这才察觉到阿穆尔语气不对,顿时额头渗出冷汗。 “王、王上误会了,下官只是……” 阿穆尔懒得听他解释,抬脚欲走,却听太守又道。 “王上留步!” “这、不瞒王上,就在一刻钟前,我朝谢相因公事恰巧路过此地,听闻王上在此下榻,相爷说了,若是王上方便,想请您一叙。” 阿穆尔眉梢微挑,“哦?就是你们大楚的丞相,谢云祁?” “正是。” …… 驿馆内,谢云祁和阿穆尔相视而坐,一个挺拔如松,一个劲健如狼。 谢云祁率先抬袖斟茶,茶水潋滟,映出他沉静如渊的眉眼。 “久闻西域王一统十二部,杀伐果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云祁语气平静却带着淡淡的审视,“只是我皇寿宴尚有半月,王上何必急着赶路?” 阿穆尔爽朗一笑,声音带着草原人的粗粝:“草原的马闲不住。倒是谢相,放着京城的政务不管,跑到这雍城来——总不会是真为了查驿馆的账目?” “本王听闻,谢相为博佳人一笑,曾以朝堂为棋,翻手为云,这般魄力,本王甚是钦佩。” 谢云祁执茶的手微微一顿,笑道:“王上对我朝之事,倒是知之甚详。” “知己知彼罢了。”阿穆尔仰首饮尽杯中的茶水,喉结滚动间,笑意渐深。 “谢相不必紧张,本王此番来大楚,不过是想见一见故人。” “故人?” 谢云祁目光微敛,他很快想到的就是后宫的姜嫔。 传闻姜嫔当年入宫前,曾在部落有一钟情的男子。 他面上不动声色,“不知王上的故人,是我朝哪位?” 阿穆尔不答,反而意味深长地道:“谢相纵马疾行至此,又是为何?” 两人对视间,空气中似有无声的气流在波动。 半晌,谢云祁朗声道:“寻一只离巢的凤。” 阿穆尔眉峰一挑,忽然大笑道:“巧了,本王也在寻一只……南飞的雁。” 两人的目光相撞,似有无形的刀光剑影,不断碰撞。 谢云祁指尖轻抚茶盏边缘,声音如冰泉击玉:“王上可知,那南飞的雁早已在楚地筑巢,不仅有了归宿,更有了牵挂。强行引雁北归,只怕会折了雁翅。” 他这话看似在说禽鸟,实则字字指向姜嫔——她已是楚皇的妃嫔,更是三皇子的生母,哪能说走就走。 阿穆尔闻言,黑眸里的笑意淡了几分,却依旧带着股草原人不服输的执拗: “谢相只知雁在楚地筑巢,却不知巢中是否温暖。” “若雁愿归,纵使折翅也甘之如饴;若雁不愿,本王便在楚地守着,总有一日能等她点头。” “王上这话说得轻巧。” 谢云祁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里添了几分冷意,“二十年前她身不由己而来,二十年后你若再以‘牵挂’相逼,与当年将她当作贡品送来的人,又有何异?” “还是说,王上是要与我朝为敌?” 阿穆尔慵懒的后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谢相误会了,本王只是觉得……有些鸟儿,不该被困在金丝笼里。” “中原有一句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像谢相,明知谢氏祖训,最后不也大义灭亲,只为博一个可能的机会?” “王上倒是对我朝之事了如指掌。”谢云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只是草原的鹰,未必懂中原的规矩——有些抗争是护道,有些却是毁堤。” 阿穆尔朗笑一声,端起茶盏向谢云祁示意。 “谢相的金玉良言,本王受教了。” 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间眼底锋芒尽敛,“西域虽崇弱肉强食,但也敬重真正的勇士。” 谢云祁执壶为他续茶,“王上客气,大楚与西域已缔结盟约,本相不过尽地主之谊。” 之后,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及先前的话题,只互相客气了几句,阿穆尔便借口回了厢房。 这头,谢云祁在稍作休整之后,没再继续呆在驿馆,连夜出了城,继续赶往幽州城。 因为就在一刻钟前,他接到了知夏的飞鸽传书,说在幽州城内某处墓地外,发现了一条密道的出口。 若所料不错的话,公主应该就是被人从那条密道给掳走。 他必须尽快派人沿途追踪,看看公主是否有可能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第168章 母妃对西域王似乎很了解? 皇宫,琼华宫。 自楚泓接到任务要前去迎接西域王之后,楚皇就特命人把姜嫔从冷宫里接了出来,并赐下一座宫殿,名为琼华宫。 楚泓在临行前,来宫殿拜见姜嫔。 母子二人,已有三年多没见面。 此前楚泓在幽州三年,最近刚回京后又被禁足,再加上姜嫔先前也住在冷宫,皇子没有诏令不得进入,是以现在才得以相见。 宫殿内被布置的焕然一新,摆件用具都是内务府新添置的,姜嫔端坐于软榻之上,见楚泓从门外走进来,她一颗心微微提了起来。 三年没见,楚泓已经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深沉与凌厉。 他掀袍跪地,恭敬行礼:“儿臣,拜见母妃。” 姜嫔眼眶微热,连忙抬手:“快起来,让母妃好好看看你。” 在楚泓抬眸的刹那,姜嫔忽然屏住了呼吸—— 这张脸竟比三年前更夺目了。眉骨承袭了她的秀致,却在眼尾处带着点阿穆尔式的锋利,鼻梁挺直,唇线清薄,额间那粒朱砂痣像是落在雪地里的胭脂,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妖异感。 “瘦了……”姜嫔伸出手,指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幽州苦寒,你受苦了。” 楚泓垂眸,声音低沉:“儿臣不苦,倒是母妃,在冷宫三年,是儿臣不孝,未能护您周全。” 姜嫔摇头,勉强一笑:“都过去了……如今陛下能开恩,允我迁居琼华宫,已是万幸。” 姜嫔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转身去倒茶,又道:“听闻你刚回京就被禁足,那些日子……委屈你了。” 楚泓接过茶盏,指尖无意识的摩擦着杯沿。 “无妨。儿臣在府里读了不少兵书,也算没荒废时日。” 楚泓看着姜嫔那张依旧美丽的脸,眼尾却多了几丝细纹,沉声道: “母妃放心,待儿子在父皇面前立了功,定求他下旨,让您永远住在这里,再也不用去那冷清地方。” 姜嫔的眼眶忽然热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可他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慌。 楚皇怎会平白无故把她从冷宫接出来?又怎会偏偏让楚泓去迎接阿穆尔? 这分明是把他们母子当成了牵制西域的棋子。 她强压下心头的乱绪,斟酌着用词:“听闻……你要去迎接西域王?” 楚泓颔首:“是,父皇命儿臣前去雍城,以示我朝礼遇。” 姜嫔拿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西域王……此人骁勇善战,但性情难测,你此去,务必要以礼相待,万不可与其起冲突。” 楚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母妃似乎对西域王……很是了解?” 他记得,这位西域王和母妃当年并不属于一个部落,后来听说母亲所在的部落被其它部落吞并,所以母妃在后宫彻底没了仪仗,以至于受尽冷落,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生下他。 可眼下母妃话里的意思,似乎与这位西域王颇为熟稔。 姜嫔心头一跳,暗道楚泓的敏锐,连忙垂眸掩饰:“不过是……早年听说了一些传闻而已。” 她勉强稳住声线:“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谨言慎行,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楚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虽心有疑虑,却仍是应下:“儿臣明白。” 之后,姜嫔犹豫了一瞬,又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枚狼牙吊坠。 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坠子上的纹路,与先前楚青鸾在客栈看到的阿穆尔身上的纹身纹路,一模一样。 姜嫔将吊坠在手上捂了捂,深吸口气。 “这枚护身符,你贴身戴着,若遇见……实在过不去的坎,便拿给西域王看看。” 楚泓接过吊坠,上头还残留着母妃的体温,狼牙上面还有类似于狼图腾的纹路。 “母妃,这是您的……”他有些迟疑。 “拿着。”姜嫔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母妃认识西域王?”楚泓试探道。 姜嫔别过脸,掩住眼底的波动:“早年,曾有过一面之缘,这狼牙是西域的平安符,他见到了自然会明白。” 楚泓将狼牙戴在身上,郑重的承诺道:“儿臣定当珍视。” 临走时,姜嫔突然抓住楚泓的手腕,“泓儿!” 她眼中闪烁着水光:“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对西域王不敬。” 楚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郑重点头。 “儿臣记住了。母妃也早些歇息,别太操劳。” —— 很快,楚泓和尧尽忠一行人乘坐马车出发,来到雍城。 太守早就得到了消息,听说睿王要来,也是扫榻相待。 他这小小的雍城,原先几年都来不了一个大人物,可没想到这次陛下的五十大寿,竟先后有西域王,谢相,如今连睿王都亲自来了。 太守可是听说过,睿王是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人,前太子被废,陛下的膝下就只剩睿王一个儿子了。 将来定然是睿王继承大统。 所以,太守吩咐驿馆上下,都要以最高规格和礼仪迎接楚泓,务必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远远的,太守瞧见楚泓的仪仗行来,连忙整理衣冠,快步上前。 “下官参见睿王殿下。” 他恭敬行礼,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殿下远道而来,下官已命人备好上等厢房,酒菜也都准备妥当,还请殿下稍作休息。” 楚泓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声音不冷不热:“太守有心了,西域王现在可在此处?” “在的在的!”太守连忙侧身引路,“王上正在东暖阁休息,下官这就带王爷过去……” “不必了!”楚泓抬手打断,婉拒了太守的陪同,“本王自己过去。” 太守虽想借机攀谈,却也不敢违逆,只能躬身应着:“那殿下有事随时传唤下官!” 楚泓来到东厢房时,看到门外站着十几个西域的护卫,个个高鼻深目,腰间佩刀。 “劳烦通报,大楚睿王楚泓,前来迎接西域王。”楚泓的声音清润,在风雪里格外清晰。 护卫刚要转身,这时,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第169章 和我联手吧皇姐? 只见阿穆尔高大的身子倚在门框内,几乎要将整个门框给填满,他逆着光,琥珀色的眸子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锐利。 像极了雪夜里的狼。 楚泓抬眸看去,四目相对的瞬间,心脏竟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 这位西域王的眼神,太过犀利。 仿佛要将人洞穿。 而且诡异的是,对方的深邃的轮廓,挺直的鼻梁,竟让他无端的生出几分熟悉感。 “睿王?”阿穆尔声音沙哑,拳头不自觉的收紧。 院子里,秋风卷起满地的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 楚泓强压下心头的异样情绪,拱手行礼:“晚辈奉父皇之命,特来迎接王上入京贺寿。” 阿穆尔没有应答。 他目光死死的锁在楚泓脸上——眉骨的弧度,眼尾的线条,甚至连唇瓣轻抿时的模样,都像极了二十年前的姜嫔。 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姜嫔一模一样。 阿穆尔的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既震惊,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王爷年纪轻轻,就能替楚皇分忧,倒是难得。”阿穆尔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哑了许多。 楚泓温和的一笑:“能为父皇效力,是儿臣的本分。听闻王上是第一次来中原?若有需要,本王可为王上引荐雍城的景致。” 阿穆尔看着楚泓浅笑时的梨窝,又愣住了。 姜嫔笑起来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梨涡。 只是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她长变了没有。 阿穆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必了。本王只想早日抵达京城,给贵国陛下贺寿。” 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在楚泓额间的朱砂痣上,“王爷额间这颗痣,生得倒是特别。” 楚泓下意识摸了摸额角:“母妃说,是生来就有的。” 母妃…… 阿穆尔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这么说来,他真的是她和大楚皇帝生下的孩子。 楚泓有些疑惑,随即岔开话题:“王上若是准备妥当,我们明日一早就可启程。” 阿穆尔回过神,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 之后,阿穆尔回房,楚泓也在太守的安排下,住进了西厢房。 可在路过东厢房的时候,楚泓瞧见门口也站着两个西域的侍卫,于是问道: “里面是何人?为何还有人看守?” 太守打眼一瞧,随即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王爷有所不知,这里面,住着的乃是王上的‘贵客’。” 太守特意将‘贵客’二字加重了语气,意有所指。 楚泓眼睛一眯:“哦?” 他可是听说过,这位西域王向来都不近女色,此前曾有下官为了讨好他,朝他的床榻上塞女人,都被他暴怒的赶了出来。 可此番出使大楚,却还带着个女子,倒是奇了。 “本王倒是好奇,不知是什么样的美人,竟能入了王上的眼。” 太守先是朝四周看了看,随即压低了声音道。 “王爷若是感兴趣,这位美人晚些时候会出来消食。” “在后花园。”他还伸手朝着后花园的方向指了指。 楚泓勾唇一笑,给了太守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随即抬脚离开。 他倒不是对什么美人感兴趣,而是既然打算要拉拢阿穆尔和自己合作,自然就该做到知己知彼才对。 了解对方的心上人,也是必做的功课之一。 …… 夜色如水,一轮明月高挂枝头。 驿馆后花园,楚青鸾果真在饭后来到之前的凉亭下赏月,她披着一件素色斗篷,静静的站在栏前,望着水中的倒影出神。 楚泓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脚步轻轻一顿。 这背影…… “皇姐?” 楚泓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然而在对方转身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顶多算得上是清秀。 楚泓眉头微蹙。 皇姐的背影,他不会看错。 可眼前这女子的容貌,明显和通身的气度相违和。 正当楚泓思考着该如何试探的时候,却听楚青鸾突然开口了,声音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三弟好眼力。” 楚泓一僵,紧接着,便看到楚青鸾抬手缓缓揭下那张人皮面具,露出底下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来。 月光下,她额间那点朱砂痣犹如点睛之笔,配合她周身萦绕的气息,犹如天宫中的仙子降临人间。 楚泓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皇姐……真的是你?” 楚泓下意识的上前半步,却又硬生生止住。 说话间,他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颤抖。 “这些日子,你可知我……” 话说到一半,楚泓猛地单膝跪地,“是臣弟无能,让皇姐遭此大难。”他抬头时,眼眶微微泛红,“皇姐可有受伤,齐彻他……” 说到这,楚泓突然止住。 楚青鸾垂眸看着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这里没有外人,三弟不用费心演戏。” 她缓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泓:“劫持本宫去幽州,不正是你的手笔么?眼下这是在做什么?上演姐弟情深?” 楚泓面色一变,急忙道:“皇姐不信我?” 他抬头望向楚青鸾,眼底满是诚恳:“不管你信不信,臣弟从未有过要害您的心思,这一切都是那齐彻狼子野心,擅自行动。 皇姐你放心,待臣弟抓到他,定会将其千刀万剐,替皇姐出了这口恶气!” 楚青鸾冷笑一声,月光下的面容越发清冷。 “数月不见,三弟这张嘴,倒是比从前更会说话了。” 她缓步绕着楚泓走了踱步,“那你不妨告诉我,你此番来雍城,又是为了什么?” 楚泓神色一滞:“自然是奉父皇之命,迎接西域王入京……” “够了!” 楚青鸾突然厉声打断,说话间,袖子里银光一闪,一把匕首突然抵在楚泓的脖子上。 “楚泓,你若直接承认自己的狼子野心,我或许还会高看你几分,这般惺惺作态,当真令人作呕。” “你如此行径,又与那齐彻有何分别?” 楚泓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受伤,随即竟低声笑了起来。 “原来,在皇姐眼里,臣弟竟和齐彻那等卑劣之徒一样?” 他仰起头,任由匕首在脖子上划出血痕,月光下,那双桃花眼泛着无限的深情。 “皇姐这话,真令人伤心啊……” 突然,他抬手握住楚青鸾的刀刃,鲜血瞬间顺着掌心滴落。 “可皇姐你想过没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楚的江山永固。”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父皇年迈昏聩,朝中世家盘根错节,边关蛮族又虎视眈眈,这样的朝局,难道不需要一个铁腕般的君王吗?” 楚青鸾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言论给震住,一时竟忘了言语。 楚泓则趁机攥住她的衣袖,态度恳切。 “与我联手皇姐。”楚泓仰起头,眼中闪烁着一股病态的狂热。 “待臣弟登基,你就是这天下最尊贵的长公主,朝政军务,尽可与你共掌!” 第170章 大楚的皇族,都爱在夜里说悄悄话? 这时,夜风骤然吹起,树上落下一片的缤纷,纷飞的花雨之中,楚泓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丝丝蛊惑。 “就像小时候,你教我读书那样,皇姐……我们一起,治理这锦绣山河,怎么样?” 楚青鸾猛地一滞,不可置信的后退半步,一双凤眸剧烈收缩。 “楚泓!”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 什么共掌江山?什么锦绣山河? 这分明是…… 她震惊于楚泓对她的心思,只觉得无比荒谬和讽刺。 是,小的时候,太子不喜欢楚泓,时常仗着身后有谢家作为倚仗,经常欺负楚泓。 那时候,楚青鸾确实曾给过他为数不多的温暖。 可那仅仅是出自于姐弟之情,是对一个无辜稚子的维护。 可没想到,这份心意,竟在楚泓的心底种下了扭曲的种子。 如今,他竟用这种炽热又疯狂的眼神看着自己。 楚泓盯着她失态的模样,笑得越发温和,“皇姐从小就聪明,怎么现在反倒不明白了?” “闭嘴!” 楚青鸾猛地脱手,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楚泓,你病了!”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病到把野心当成深情,把禁锢当成守护。” “本宫不是任何人的附属,更不是你疯魔妄念的玩物!” 她弯腰捡起匕首,刀尖抵上楚泓的下巴:“今日之言,本宫全当你神志不清,再有下次……” “唰!” 手起刀落间,一缕发丝从楚泓的额前飘落,轻轻落在地上,被夜风卷走。 “本宫不介意,亲手杀了你!” 直到楚青鸾走远,楚泓仍久久的跪在原地。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迹,指尖在放在舌尖上尝了尝,眼神越发的痴狂。 “臣弟……记住了。” …… 楚青鸾刚贴好脸上的人皮面具,回到院子的时候,却发现门前站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穆尔一身黑衣,几乎与这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见楚青鸾回来,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 “方才见姑娘往花园去了,恰好睿王殿下也在那边。” “大楚的皇族,都爱在夜里说悄悄话?” 楚青鸾拢了拢衣襟,神色未变,“王上说笑了,不过是刚好是旧识,叙叙话罢了。” “哦?”阿穆尔忽然低笑一声,往她面前凑近半步。目光紧紧的落在楚青鸾脸上。 “可本王瞧着,那位殿下看你的眼神,倒像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 楚青鸾眼神微眯:“偷窥他人讲话,可是君子所为?” 阿穆尔也不恼,反而脸上扬起兴味的笑意。 “本王只是好奇,姑娘既能让睿王失态,又能凭纹身让本王出手相助,究竟藏着什么身份?” 他忽然回头,目光在楚青鸾脸上的面具上一寸寸移过。 “难不成,你和本王一样,都带着不能说的目的?” “王上的目的是来大楚贺寿,增进两国友谊,小女的目的是平安回京。”楚青鸾后退半步,与他拉开些距离。 “至于身份——到了京城,王上自会知道。毕竟那时,我们的交易也该完成了。” 阿穆尔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忽然收回手负在身后:“姑娘倒是比本王想的更沉得住气。” 他转身欲走,却被楚青鸾忽然唤住。 “王上留步!” 阿穆尔偏头看她。 “方才睿王殿下说,想与王上谈笔生意。他说……能帮王上在大楚拿到比朝廷许诺的更多的好处。” 她在试探,看楚泓是否已经和阿穆尔提出了合作。 阿穆尔脚步顿住。 “不过小女觉得。”楚青鸾放轻了声音,“睿王殿下的筹码,怕是没他说的那么可靠。” “哦?”阿穆尔挑眉。 楚青鸾深吸一口气,“王上应该听说过,大楚皇室还有一位昭阳公主,自小被陛下着重培养。 而睿王殿下身上带着一半的外族血脉,不光是陛下,就是朝臣,也不会允许他上位。” 她看到阿穆尔的眼底闪过一缕暗沉,补充道:“王上是聪明人,该知道与谁合作,才能真正拿到想要的东西。” 阿穆尔转过身,一瞬不瞬的盯着楚青鸾。 “你是在提醒本王,应该和一个女子合作?” 楚青鸾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王上觉得,合作看的是男女,还是能拿到多少好处?” “睿王能许给您的好处,是建立在他能登基的前提下。可昭阳公主背后是整个朝堂,她若想保谁,朝堂上至少有七成官员会应声。” 阿穆尔的拇指捏着腰间的玉佩,目光深沉:“你怎知昭阳公主愿与本王合作?” “她不必与您合作,”楚青鸾继续道。 “她只需要继续做她的天之骄女,就能让睿王的胜算再降三成。而王上您,只要在她与睿王较劲时,守住西域商路的底线,就能拿到比皇子许诺更实在的通商文书。 毕竟,大楚需要西域的战马,更需要一位‘识大体’的西域王。” 一番话,直接分析了大楚朝堂目前的局势和利弊,阿穆尔脸上的神色果然也开始动摇。 楚青鸾趁热打铁:“何况,睿王连自己的长姐都能算计,王上就不怕事成之后,他转头就用‘勾结外族’的罪名对付您?毕竟,他最想摆脱的,就是身上的西域血脉。” 阿穆尔突然抬头,正视楚青鸾。 “大楚皇室的事,你知道的不少。” “你究竟是谁?”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 楚青鸾迎上他锐利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王上何必着急?等到了京城,一切自会揭晓。” —— 当晚,楚青鸾写了一封信,并私下找到太守,让其务必想办法,尽快将信送出去。 太守刚准备歇息,这几天要招待西域王,又先后接见了谢云祁,如今还有睿王,感觉自己累得都要虚脱了。 这不,刚搂着小妾准备温香软玉放松一把,结果听守门的禀报,说有贵客到访。 太守暗自在心里犯嘀咕,心想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非要这个时候凑过来。 他一脸不爽的出了房门,对着报信的士兵就骂骂咧咧的输出: “你们几个,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堵住了?没瞧见大人我这几日脚不沾地,白日里要伺候西域王和睿王殿下,晚上还不让人睡个安生觉?” 正当他骂得起劲的时候,开门的瞬间,突然就瞧见院子里的那位贵客转过身,露出围帽下那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来—— 第171章 太守感觉脖子有点凉,要完! 下一秒,太守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里。 因为眼前之人,有着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且通身散发着矜贵冷傲的气质,一看就绝非寻常女子。 “敢问姑、姑娘是……” 太守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就陡然出现一枚金灿灿的金牌,正面刻着展翅青鸾鸟,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啪嗒”一声,太守手里的灯笼都摔到了地上。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整个大楚,能有资格用此令牌的,除了那位耳熟能详的昭阳公主,不作他想。 “公、公……”他结结巴巴,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下官有、有眼无珠……” 楚青鸾收回令牌,语气冷淡:“太守这几日确实辛苦,本宫深夜叨扰,实属不该。” 太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脸色瞬间惨白无比。 “下、下官不知是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下官该死!” 他的额头紧贴着地面,都能看清石头缝里的青苔。 “起来。本宫此番前来,不是为了追责。”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太守:“这里有封信,需要你连夜派人秘密送出,不许惊动驿馆任何人。尤其是睿王。” 太守冷不丁的一抖,战战兢兢的接过信封,满脑子都是公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雍城,又为何要伪装身份跟在西域王身边? “殿下放心。”他将信郑重的揣进衣襟,承诺道:“下官这就让内弟亲自去送。” 他的弟弟是驿站的驿丞,今夜本就该值夜,骑马去京城只需六个时辰,定能在天亮前送到。 楚青鸾缓缓点头,嘱咐道:“记住,此事务必保密。” 太守连连应是。 等楚青鸾离开后,太守太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暗自在心底松了口气。 这时,一旁的心腹小厮上前,询问道:“老爷,这信……” 太守眼神一凛,“备马,本大人要亲自去驿站。” 心腹却急忙道:“可是大人,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就等于真的要站在公主这边了?那睿王殿下……” “哼!”太守冷笑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本大人先前那是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只能讨好睿王殿下,可现如今昭阳公主有重任相托,这便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 不管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何人,于他一个地方太守而言,影响都不大。 眼下缺的就是一个在贵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可紧接着,太守又想起两日前干下的糊涂事,又不禁流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娘勒,他竟然将公主殿下当做了西域王的女人。 这—— 太守感觉脖子有点凉,要完! —— 与此同时,大秦国。 秦渊已经接管了长宁军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朝堂上的风向已经悄悄改变。 首先是军事方面,秦渊初掌长宁军时,朝中老臣无不嗤之以鼻。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统率三军?” “不过是仗着圣上的偏宠,真当自己有真本事?” 可如今,满朝上下,已经无人敢再小觑这位年轻的统统帅。 朝政方面,先后破获了军饷贪腐案,次月又废除了世袭的军职,改为能者居之。甚至当场设擂台比武,胜者领兵,结果那些被压制的寒门将士纷纷出头,军中士气大振。 面对邻国的挑衅,当朝中主和派求和,他早已率领长宁军奇袭,并获得大胜,逼得敌军主动退兵,议和。 如今,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再没人敢小瞧了他。 在这样的情况下,秦渊的婚事也逐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一些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官员,从最开始的观望态度,慢慢演变到如今恨不得自家女儿能一眼被皇长孙给相中,将来好做那飞上枝头的凤凰。 这天,几个贵女在邂逅秦渊失败之后,忍不住都齐聚在秦伽罗的公主府,纷纷吐槽,并请求支招。 首先是镇国公府嫡女沈月,捏着帕子,眼眶含泪:“公主你说,这皇长孙殿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听说全京城贵女的画像都送去府上了,就连陛下也让他务必挑选一个,可却听说他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抗旨。” 尚书千金宋青青也跟着叹了口气,“这都三个月了,京中的贵女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哪个没盯着这桩婚事,你们说,他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位大楚的昭阳公主?” 太傅千金杨明珠端坐在一旁,听闻几人的吐槽后不禁蹙眉:“你们也别太急躁,皇长孙刚打完胜仗,心思或许还在军务上。” 很快沈月就反驳:“可我怎么听说,陛下已经答应,不再插手殿下的婚事?难不成真要让一个异国的公主来做我们大秦的皇后吗?” 话落,所有人都朝着秦伽罗看过去。 秦伽罗端茶的手一顿,“你们看着本宫做什么?” 她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不屑一顾地道:“这大楚的公主若真登上了那个位置,怎么可能会嫁来大秦?你们多虑了。” 几个贵女闻言,一颗心稍稍平复了些许。 秦伽罗也不以为意,“别的不说,就拿本宫那两位兄长来说,成亲之前,和皇嫂那是如何的穷追不舍,非卿不娶你们也是见过的,可成亲之后呢?呵……”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你们呀,就是太端着了。” 沈月等人被说的小脸一红。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林婉儿怯生生的开口,“我听说,玉京楼新来了一位花魁娘子,大家都唤她‘玉女仙子’,生得是十分貌美,且多才多艺,尤其善舞,连陈小侯爷那样矜贵的人,都对她一掷千金呢。” 这话一出,沈月率先嗤笑一声:“你想说什么?一个倚门卖笑的妓子,也配拿来和我等相提并论?” 林婉儿忙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我也是听人说的,说她尤其懂得拿捏男子。” “上个月刚入京,就引得吏部侍郎家的公子连着三日在楼外写诗,就连新科状元都为她折了一支海棠,有人见过她一面,说她很……很特别,寻常男子根本招架不住,我就想着……或许她有法子。” 话落,满室俱静! 第172章 一曲琴音,勾魂摄魄 “荒唐!” 沈月率先起身,声音陡然拔高:“我等乃是朝廷命官的女子,竟要去请教一个花魁如何笼络男子,传出去岂不要被笑掉大牙?” 她猛地起身,连一旁宋青青的茶盏都带翻了。 宋青青忙稳住茶盏,嘴上跟着附和:“沈姐姐说的是,那种低贱之人,连给皇长孙殿下提鞋都不配,咱们何必自降身份?” 可她却在低头时,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并悄悄将林婉儿说的‘玉京楼’记在了心底。 一旁,杨明珠也垂眸饮茶,掩饰心底的异样,“……下作。” 众人表面上义正言辞,可在离开公主府的时候。 沈月先是派心腹丫鬟前去玉京楼后面,塞了好几两银子,去打听这位‘玉女仙子’的事迹。 宋青青则借口去绸缎庄裁新衣,特意让马夫绕道经过玉京楼,在不经意掀起车帘时,刚巧看到金尊玉贵的陈小侯爷进了大堂,身后的小厮手里还捧着好几个盒子。 宋青青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位陈小侯爷,可是定远侯府的独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倨傲,连公主府的诗会都敢推辞不去。 如今,倒大张旗鼓的登门玉京楼,还带着礼物? 宋青青攥紧了帕子,心里又惊又妒。 “停车!”她突然出声,马车立马停住。 “小姐,咱不是要去绸缎庄吗?”丫鬟疑惑道。 “你,去打听打听,看看陈小侯爷今日来见的是何人?” 丫鬟面露难色,“小姐……这……不太合适?” “还不快去!” 丫鬟转身欲走。 “等等!” 宋青青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锭银子塞过去:“快去!” 丫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不多时,丫鬟回来,脸色古怪,“小姐,陈小侯爷是来见那位‘玉女仙子’的,听说,还特意带了一匣子的南海珍珠,说是要听她抚琴……” 宋青青双眸猛地瞪大,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她自诩琴艺出众,可陈小侯爷连她的及笄礼都未曾露面,如今,却甘愿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豪掷千金? 宋青青冷着张脸,胃里却是翻江倒海。 她倒要看看,这个‘玉女仙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一刻钟后,从隔壁的绸缎庄走出来一个身形纤细,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 宋青青整理了一下月白色的锦缎长衫,腰间玉带一束,更衬得她身姿修长。 “小、小姐……” 丫鬟翠柳拽着她的裙角,声音发抖,“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非得打断奴婢的腿不可!” 宋青青拿起扇柄往她头上一敲,“叫公子!” 她深吸一口气,“我这不还是为了打探消息?母亲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拿下皇长孙?记住,本小姐只是来偷师学艺,懂吗?” 丫鬟努力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宋青青瞥了一眼对面的茶楼,吩咐道:“你先去对面茶楼等着,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是江南来的表少爷,知道了吗?” 翠柳急得要哭了,“可是小姐,这种地方,奴婢怎能让您一个人进去……” “若是遇上了熟人可怎生是好?” 宋青青却没再理会她,径直迈步上前。 结果刚一进门,就被迎面扑来的暖香熏得脚步一顿。 她借着扇子掩住口鼻,余光打量着玉京楼里的面貌。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明明是大白天,可楼里却灯火通明,十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她甚至一眼就认出了临窗的那桌,正是兵部尚书家的李公子,和忠勇伯府的二少爷。 这两人平日在诗会上都是眼高于顶的人,此刻竟为了一个棋局,就争得面红耳赤。 “听说了吗?今晚‘玉女仙子’要跳《霓裳羽衣舞》……” “嘿嘿,我带来了祖传的玉佩,希望能博仙子一笑……” “陈小侯爷已经在楼上等了半个时辰了,应该很快就要下来了……” 周遭人的窃窃私语声,很快传入了宋青青耳中,她紧紧的攥紧了扇柄,很快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来。 一会儿她倒要看看,这所谓的‘玉女仙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宋青青正暗自惊诧于满堂权贵的痴态,忽然闻到一阵甜腻的香气自楼上飘来,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让人心神一荡。 ——她来了! 只见珠帘轻响间,一道曼妙的身影自二楼缓步而下。 身着绯红纱衣的女子,蒙着一块雪白的面纱,裙摆缀满了细碎的明珠,行走间如星河流动。 面上轻纱半掩,只露出一双含情潋滟的眸子,眼尾一抹嫣红,似笑非笑间,勾魂摄魄。 霎时间,满堂俱静,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诸位公子,久等了。”她嗓音轻柔,却似带着某种魔力,让人耳根发麻,酥软。 饶是宋青青一个女子,亦跟着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的扣紧桌沿。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明明蒙着面,却比任何露脸的美人更加令人心痒难耐。 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又像是藏着无数的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一探究竟。 顾嫣然莞尔一笑,莲步轻移,来到舞台中央,指尖轻抚琴弦。 只是琴音未起,众人却早已屏息等待。 “今日,便为诸位弹奏一曲《浮生梦》。” 话音一落,琴音骤起,时而如清泉流淌,时而又如幽谷回响。 宋青青只觉得眼前一花,周遭的景物骤然变色,仿佛坠入了一场满是山涧、瀑布、还有鲜花飞蝶的山谷—— 视线又一转,她又看到自己正站在金銮殿上,身穿凤冠霞帔,而秦渊正执起她的手,温柔低语:“青青,朕等你很久了……” 若是有人在场,定会看见宋青青脸上的表情,双颊嫣红,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这到底是梦?还是未来? 然而,就在她即将迷失的那一刹那,琴音忽转,如冰玉浇顶,让她又猛地清醒过来! 呼! 宋青青浑身一颤,神识陡然回归。 她环顾四周,发现满堂宾客皆神情恍惚,有人痴笑,有人落泪,还有人,眼神狂热…… 显然大家都陷入了各自的梦幻之中。 而台上的顾嫣然也很快注意到,角落里的宋青青,似乎并没有受自己的琴声蛊惑。 她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玩味。 第173章 你去,登门纳妾 “浮生梦,梦里春风吹过,少年如昔。” 从玉京楼出来,宋青青就一直魂不守舍,整个人还沉浸在方才琴音的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 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十指纤纤,保养得宜,皮肤如同葱段一般。 她从小苦练琴艺,自诩京中贵女无人能及。 可今日在听闻那曲《浮生梦》后,却让她如坠云雾。 她竟连琴音中的三层意境都未能参透。 名门贵女又如何?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 她咬了咬唇,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小姐……”丫鬟小心翼翼的端来热茶,“您从回来后就一直没说话,可是身子不适?” 宋青青摇了摇头,深吸口气,忽然抬眸:“去,备一份厚礼。” 丫鬟一愣:“小姐要送谁?” “玉京楼,‘玉女仙子’!” 她指尖紧扣琴弦,声音坚定,“就说……江南宋氏子弟,慕名求教。” 丫鬟瞪大了眼睛:“小姐!您、真的要向一个风尘女子学琴?” 这要传了出去,可怎生是好? “传出去又如何?”宋青青冷笑。 只要能得那‘玉女仙子’一两分真传,就能让秦渊多看她一眼。 这脸面……不要也罢。 —— 与此同时,皇长孙府。 烛火摇曳,秦渊正在伏案批阅军报,忽然听闻门外侍卫通传: “殿下,李公子到了。” “让他进来。” 门扉轻启,李临渊大步跨入,一身墨蓝色劲装尚带着夜露的湿气。 他随手将马鞭扔给下人,笑道:“殿下这深更半夜的,还忙着呢?” 秦渊头也不抬:“有事说事。” 言简意赅。 李临渊已经习惯了秦渊的这副态度,也不恼,自顾坐下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我刚从玉京楼回来。”他意味深长的顿了顿,“那位‘玉女仙子’,果真名不虚传。” 秦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你也去凑热闹?” “哪儿能啊!”李临渊摆手,“是杨明远那书呆子,非要拉我去听曲,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倾身向前,声音压低:“那姑娘的琴声,果真能令人致幻。” 秦渊抬眸,眸光锐利如剑。 “查!” 秦渊冷冷的丢出一个字。 李临渊摊手:“怎么查?总不能让我堂堂兵部侍郎之子,天天去逛青楼?” 秦渊顿了顿,手指轻扣案几,眸光沉冷。 “她既能让满京城的权贵趋之若鹜,那就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殿下的意思是……?” “下聘。” 李临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什、什么?!” 秦渊神色不变,从一侧的暗格中取出一枚印信,推至李临渊面前。 “以你李家嫡子的身份,备厚礼登门,就说——” 他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 “仰慕玉女仙子才情,愿纳为贵妾。” 李临渊瞪大了眼睛:“这……” “她若真是寻常花魁,要么欣喜应下,要么惶恐拒绝。” “可若她另有所图……” 李临渊瞬间会意…… 这是要逼着那花魁显形啊! 只是他李家公子的名声…… 半晌后,李临渊咬牙,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姿态。 “行!我去!” —— 三日后,玉京楼。 今日是‘玉女仙子’每月一次的献舞之日,玉京楼内外皆张灯结彩,一片忙碌,楼内早已座无虚席,连走廊都挤满了慕名而来的世家公子。 李临渊一身锦袍,潇洒恣意,身后跟着八名家仆,抬着朱漆描金的聘礼箱子,浩浩荡荡的踏入大堂。 “李公子这是……?”老鸨满脸堆笑的迎上来。 李临渊‘啪’地展开折扇,朗声道:“在下十分仰慕玉女仙子的才情,今日特来下聘,求娶玉女仙子为贵妾!”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在场如同炸开的油锅,沸腾起来。 “仙子是玉京楼的明珠,是咱们玉京所有公子的念想,你凭什么说娶就娶?” “就是,仙子冰清玉洁,岂能是妾室之流?你这是羞辱她!” 面对众人的旨意,李临渊却一摇折扇,一记冷厉的眼锋横扫全场。 “本公子要娶谁,还轮得到你们置喙?我爹是兵部尚书,我祖父是镇国将军,这京城里,还没本公子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那嚣张的语气,霸道的姿态,将一个离经叛道,又狂妄无知的世家公子哥,演绎了个十成十。 与此同时,玉京楼对面的茶馆二楼包厢,秦渊正一袭常服,静静的注视着着一切。 这番话,直接将老鸨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忙朝着一旁的龟奴压低声音吩咐道:“你,赶紧去告诉姑娘,让她快些想想办法!快去!” 龟奴很快应声而去。 老鸨回头,刚想上前打着圆场,却见李临渊已经命人打开了那些聘礼箱子,用折扇指着道: “看见没?里头是东珠百颗、锦缎千匹,还有西域进贡的暖玉。别说纳个妾,就是让她做正妻,也是她的福气。” 有那爵位较低的公子哥忍不住嘀咕:“可人家仙子未必愿意。” “愿意?”李临渊冷嗤,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她一个卖艺的花魁,难不成还想嫁入皇家?还是说,你们这些人真以为能娶她做正妻?” 他环视一周,发现在场有不少人,还真就脸上露出一副向往的神色。 李临渊脸色陡然一沉。 这些可都是大秦世家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优秀儿郎,难不成一个个都要被一个妓子给祸害了不成。 他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众人的脸,“识相的就给本公子滚开,不然别怪我让家仆把你们扔出去——到时候丢了脸面,可别怨我没提醒。”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痛处。在场的公子虽有不满,却大多忌惮李家的权势。 大堂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人还咬着牙瞪他,却没人再敢上前。 李临渊满意的勾起嘴角,冲着老鸨道:“去告诉那玉女仙子,半个时辰内,本公子就在这里等她答复。若是识趣,就穿戴整齐跟我走;若是不识抬举——” 他踹了踹身边的聘礼箱子,“本公子就让人拆了这玉京楼。” 第174章 本公子诚心求娶,何来强娶一说? 与此同时,玉京楼最豪华的厢房。 侍女正在替顾嫣然更衣,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丫鬟,在见到镜子里的顾嫣然时,忍不住呼吸一滞。 只见镜子里的美人,红衣,黑发,身姿婀娜纤细,眼波流转间,竟比那天上的月亮还要亮上几分,皮肤比那上好的锦缎还要光滑,洁白。 丫鬟一时间噤了声。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傻站着干什么?前面怎么样了?” 更衣的侍女见小丫鬟杵在这里,嘴里呵了一声。 小丫鬟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行礼道。 “不好了仙子,李家公子来了,还带来了一堆聘礼,说是要……纳您为贵妾……” 那更衣的侍女,名叫红儿,闻言将手中梳子往妆台上一拍,柳眉倒竖:“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家!就凭那些黄白俗物,也配来玷污仙子的眼?” 红儿跟在顾嫣然身边已有两个月了,见惯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往顾嫣然身边凑。 一开始,她只是这楼里不起眼的一个侍女,因着有几分机灵和圆滑,被顾嫣然挑中,做了贴身伺候的丫鬟。 刚开始的时候,像李家公子,陈小侯爷这样的人物,对她来说就像是九天上的人物,连看一眼都是造化。 可如今,她不这么认为了。 自家姑娘是全天下最美,最纯洁的姑娘,这天底下,就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的。 “再多的金银,哪里比得上仙子的一根头发丝金贵?” 红儿不满的吐槽。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将一支金凤簪子插入顾嫣然如云的发髻中。 “要我说,这满京城的公子哥,就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咱家仙子……” 她转头看向顾嫣然,“仙子,可要奴婢找人去通知陈小侯爷?” 陈小侯爷的身份也不低,若他肯出面帮忙,或许能让那李家公子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 “好了。” 顾嫣然轻抬皓腕,抿嘴一笑,铜镜中顿时映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靥。 “这般聒噪,倒显得我玉京楼没了规矩。” 红儿立马噤声,恭敬的退后两步。 顾嫣然缓缓起身,红色的石榴裙逶迤拖地,每走一步都暗香浮动。 她素手轻抬珠帘,透过窗户,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楼下喧闹的人群。 “告诉李公子,让他稍候,我一会儿就过去。” “可是仙子,那李公子他……” “急什么?”顾嫣然拿起一旁架子上的玉箫,在手中把玩一圈,“正好今日,便叫那些自以为是的公子哥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 —— 大堂这边,楼下的喧闹还在继续,李临渊有些不耐烦的用扇子敲击着桌面。 就在这时,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声,紧接着,幽香浮动,众人的呼吸皆是一滞。 只见顾嫣然一袭素白纱裙,发间只簪了一支青玉步摇,莲步轻移,如谪仙临尘。 这一幕,瞬间让现场安静下来。 她嘴角含笑,眸光潋滟。 “多谢李公子厚爱,还劳烦公子亲自跑一趟,又备下这么多贵重的聘礼,小女子实在受宠若惊。” 李临渊见状,展开手中的扇子,露出一个又帅又痞的笑。 “知道就好,既然领了我的心意,就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公子稍安勿躁。”顾嫣然抬眸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李公子今日的盛情,奴家铭记于心,只是小女子素来卖艺不卖身,更没想过要做谁的妾室,还望公子收回聘礼。” “你说什么?”李临渊脸色一沉。 “本公子给你面子,你别不识抬举!” “李公子这话就不对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宋青青从人群中走出,她一身织金描边的罗裙,踩着世家女子端庄优雅的步伐,缓缓来到大堂。 她目光落到李临渊身上,语气凛然。 “婚姻大事,讲究两情相悦,李公子这般大张旗鼓的下聘,可曾问过仙子的心意?” “莫不是仗着家世,想要强娶不成?” 李临渊没想到宋青青会突然出现在此,他脸色一沉。 “宋青青,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一个女子该来的地方吗?” 他‘唰’的展开折扇,笑得十分欠揍,“本公子诚心求娶,何来强娶一说?” 宋青青反驳他:“你若真的诚心,就该先以礼相待,而非这般咄咄逼人!” 不等李临渊发作,又一个声音响起:“宋姑娘说得极是。” 众人转头,只见陈小侯爷陈子凡缓步走来,他穿着一身织金锦袍,大步跨入堂中,笑意慵懒,却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势。 “李兄,你这事儿可办得不地道啊。”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李临渊,“男子汉大丈夫,若真喜欢人家姑娘,就该堂堂正正的追求,这般大张旗鼓的下聘,倒像是逼人就范,未免有失风度。” 李临渊脸色铁青,完全没料到这两人会出来坏事。 如今被架在了火上烤,又该如何收场? 顾嫣然站在台上,眸光微闪,像是感动,又像是无奈。 她轻叹一声,柔声道:“两位公子莫要因奴家而伤了和气……” 她这一开口,众人更是心疼不已,纷纷指责李临渊行事霸道。 就在这时,林临渊却突然冷笑一声,猛地拍案而起。 “诸位这般义愤填膺,可曾想过——” 他环顾四周,目光锐利的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玉姑娘这个身份,你们当中,有谁能许她正妻之位?” 霎时间,满堂骤然一静。 “王公子。”他转向其中一个湛蓝锦袍的男子,语气讥讽:“你王家诗书礼仪之家,会允许一个风尘女子进门吗?” 王公子脸上霎时一白,手指紧紧攥起。 紧接着,他又看向陈子凡:“陈小侯爷,你父亲最重门第,能容得下青楼女子做儿媳吗?” 陈子凡眉头紧皱,却无言以对。 李临渊又乘胜追击,随手指向在场其它几个锦衣公子,“你?你?还是你?” 他手指每指一个人,对方都下意识的避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连个贵妾的名分都给不起,也配在这里指责本公子?” 言罢,他突然转向顾嫣然:“玉姑娘,在下虽不能许你正妻之位,但可以保证,入我李家,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第175章 秦渊,就是裴渊? 这话是真的,谁不知,李家是将门世家,父亲官拜兵部尚书,母亲早年去世,府中中馈都在李临渊手里。 而且李临渊还未娶妻,若顾嫣然以贵妾的身份进门,是直接可以掌管后宅内院的。 曾经,有很多千金贵女都很心动,看中了李家的这门婚事,可怎奈李临渊经常在军营,一呆就是好几个月,一年当中也出席不了几次宴会。 很多人家上门说媒,都被李父给挡掉,说曾答应过亡妻,李临渊的婚事,要让他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得干涉。 一时间,刚才还满腔愤怒的众人,这时候都哑口无言,方才的义愤也全都化作了沉默。 是啊,在场谁又能给她更好的归宿? 顾嫣然站在台上,见状,眉眼染上冷意。 她好不容易才甩开大楚的追兵,千里迢迢来到这大秦,并化名玉女仙子,混迹在这男人堆里。 其一是她的功法确实离不开男人,需要男子的精血。 那些被琴音蛊惑的世家公子,看似是她的裙下之臣,实则不过是她修炼的鼎炉。 其二嘛,她可是身怀绝世神功之人,区区后宅夫人的位置,早已满足不了她。 她听说大秦有个皇长孙,人中龙凤,一表人才,会是这大秦将来的主宰。 她顾嫣然要嫁的男人,自然就得是最好的,最强大的。 不然,岂不白瞎了这一身的本事? 至于身份问题,抱歉,那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古有汉宣帝娶许平君为后,许氏不过是罪臣之女,却能成为一代贤后;更有汉武帝纳卫子夫,一个歌女出身,最终母仪天下。 她顾嫣然容貌倾城,又有神功傍身,难道还比不上这些古人? 这时,顾嫣然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润, “李公子的好意,奴家心领了。只是小女子所求,并非后宅掌权之位,而是能寻一知音人,日后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公子不妨先听奴家弹奏一曲。若公子听完,仍觉得奴家值得你如此,那咱们再谈后续也不迟。” 李临渊挑眉,颇有几分意外。 不过他也很想看看,这女子如何能在一首曲子的时间里,让自己改变心意。 “既如此,玉姑娘请!”李临渊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顾嫣然转身走向早已摆放好的琴案,素手轻抬,指尖落在琴弦之上。 很快,一曲悠扬的琴声响起,最初的时候如潺潺流水,温柔舒缓。 可渐渐的,琴声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像是有无数双温柔的手,在轻轻拨动着人的心神。 这琴音里,藏着她‘媚骨天成’大成之后的媚功心法,寻常男人听了,定会心神荡漾,当场失态。 她此举就是要让李临渊当众出丑,好让他明白,自己哪怕作为一个风尘女子,也不是他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果然,李临渊最初还端坐着,可听着听着,眼神就渐渐变得迷离,身体也不自觉的微微前倾,仿佛被琴声勾去了魂魄。 琴声渐急,如丝如缕的媚意缠绕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 “李公子?” 顾嫣然红唇微勾,指尖轻轻拨弄着琴弦,音调陡然一转,更加的缠绵悱恻。 李临渊呼吸急促,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朝着台上走去—— 这时,堂内的众人还未察觉出异样,只当他是被琴声所动,情难自禁。 …… 与此同时,对面茶楼。 秦渊一身黑衣,正临窗而立。他指尖捏着一枚棋子,目光却透过窗棂,落在玉京楼的方向。 这时,心腹手下推门进来,低声禀报道。 “主子,李公子那边……怕是要出事。” “啪嗒!”秦渊将棋子放在棋盘上,“去个人,把他带出来!”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手下很快领命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玉京楼里就响起了‘铮’的一声弦断之音! 那声音如同利刃般,瞬间刺破了琴音营造的迷幻氛围。 顾嫣然只觉得指尖的琴猛地一颤,一股无形的阻力朝她撞来,震得她胸腔气血翻涌。 她生生咽下喉咙里窜上来的一股腥甜,抬头时,却看见一个黑衣侍卫正跨门而入。 对方约莫二十来岁,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内家高手。 只见对方大步走到李临渊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李临渊顿时浑身一震,如梦初醒。 他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猛地后退两步,脸色难看至极。 他最后深深的看了顾嫣然一眼,眼底杀机骤现。 “军务紧急,在下先行告退!” 说罢,不及众人反应,李临渊便快步离开。 顾嫣然媚功被破,眼底闪过一缕寒芒。 她缓缓起身,目光随着李临渊离去的方向看向窗外,恰好看到一辆玄色的马车缓缓驶离。 这时,一股风吹来,刚好掀起了车帘的一角—— 顾嫣然借着余光,刚好看到了马车里男人的一个侧脸,霎时间呼吸骤停! 是他! 裴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坠崖死了吗? 一时间,无数的疑问朝着顾嫣然的脑袋里奔涌而来,令她面色骤变。 “那辆马车……是谁的?” 老鸨伸长了脖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认出了马车旁那冷面罗刹一样的侍卫,顿时露出敬畏的神色。 “哎哟,那可是皇长孙殿下的车驾!旁边跟着的是殿下的龙鳞卫,寻常人是近不得身的。” 顾嫣然心神俱震。 皇长孙? 秦渊? 刚回朝不到三个月,刚好符合裴渊坠崖的时间,时间线严丝合缝。 也就是说,秦渊,就是裴渊!? 他的真正身份,是大秦的皇长孙! 刹那间,顾嫣然瞬间想通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顿时恍然大悟。 紧接着,她眼底的寒意逐渐被一股近乎疯狂的光芒所取代。 原来如此! 裴渊哪里是为救楚青鸾坠崖了? 分明是诈死脱身,回大秦继承着泼天的富贵来了! “桀桀桀……呵呵呵呵……” 一时间,顾嫣然的嘴里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嘴巴咧的快要到耳后根去。 一想到楚青鸾至今还被蒙在鼓里,说不定还在为裴渊之死伤心不已,自责内疚,她就觉得无比的舒畅,浑身每一根毛孔都透着清爽的气息。 哈哈啊哈哈…… 楚青鸾! 你不是总以嫡公主自居,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 不是总觉得裴渊心里眼里只有你吗? 若是让楚青鸾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裴将军’不仅还好好的活着,还成了大秦的皇长孙,而她顾嫣然,将会成为这大秦的皇后—— 她几乎能想象出,楚青鸾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那张骄傲的脸会变得何等难看。 “仙子,您笑什么?”一旁的丫鬟见她笑得古怪,不由得小声问道。 顾嫣然收敛了笑意,目光环视一圈,很快落到了宋青青和陈子凡的身上,眸光微闪。 她红唇微勾,指尖在琴尾上轻轻一拨,弹出一个清脆欢快的音节。 “没什么。” “只是在想,或许该写封信,联络一下故人了……” 第176章 妖女入狱,贵女们抵制 很快,宋青青在玉京楼当众维护玉女仙子,成功赢得对方好感,并被玉女仙子破例收作弟子的事,像一阵风一样在京城刮开了。 一开始,一众贵女对宋青青是各种鄙夷,不屑,认为她竟然拜一个青楼女子为师,去学那些魅惑勾搭男人的伎俩,有失世家贵女的体统和身份。 那些先前与之交好的闺中密友也全都弃她而去,把宋青青当做瘟神一般。 可没过多久,这些贵女们就惊愕的发现——宋青青她变了! 她的一颦一笑开始带着说不出的韵味,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风情。 曾经那个循规蹈矩的尚书千金,如今眼波流转间,就能让满堂的公子瞬间失神。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最近的赏花宴上,她跳的一曲《绿腰舞》竟引得彩蝶环绕,白鸟朝鸣。 这幅画面被当代最有名的画师记录下来,广为流传。 这不,就有那些个世家贵女开始蛐蛐。 “我兄长说,前日宁远侯亲自登门,说要为家中嫡子求娶宋小姐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宁远侯家可是长公主的夫家,门第显赫,是真正的勋贵世家啊! 沈月和杨明珠等人听闻,也都开始按捺不住。纷纷携重礼前去玉京楼,向顾嫣然请教才艺,有的学作诗,有的学画画,还有那直接点的,就学房中术。 玉京楼的门槛几乎被踏平。 许是此事太过疯狂,很快就惊动了朝廷。 这天,御史大夫在朝堂上弹劾:“那玉京楼的花魁‘玉女仙子’,以妖媚之术蛊惑世家子弟,致使满城的贵女争相效仿,闺阁风气败坏,此女不除,国将不国啊。” 秦皇眉头紧锁,看向秦渊:“渊儿以为如何?” 秦渊眸光微冷,淡淡的道:“妖言惑众,当诛。” 当夜,禁军包围了玉京楼,以‘妖言惑众,败坏朝纲’之罪,将顾嫣然押入天牢。 一时间,满京城哗然! 可顾嫣然早就料到了有此一劫,因此,她在那些贵女和世家公子们的身上,都做了手脚。 因此,一听说顾嫣然被抓了,很快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宋青青跪在父亲的书房外一夜,哭诉道:“父亲,玉姑娘只是教我弹琴书画,何错之有?父亲若不奏请放了她,女儿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陈小侯爷直接带着家丁硬闯刑部大牢,扬言要把人接出来,直到被老侯爷派来的人打晕才作罢。 还有最为保守的杨明珠也都跟父亲理论,“女儿近日诗意大进,全赖玉姑娘指点,若因她出身青楼便定罪,岂非寒了天下学子之心?” 更可怕的是,那些曾经跟顾嫣然有过接触的贵女们,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开始闹绝世抗议。 一时间,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 —— 与此同时,秦渊刚从皇宫回来,就听说李临渊来了府上求见。 他吩咐下人看茶,然后来到花厅。 李临渊见秦渊过来,立马上前,卖了个关子。 “殿下,您猜我查到了什么?” 秦渊挑眉看了他一眼;“说重点。” 李临渊啧了一声,从身后取出来一本泛黄的册子,宝贝似的递到秦渊面前。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跑遍了全京城的书肆,拜访了二十个江湖组织,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媚骨天成?” 秦渊盯着眼前这本已经有些年头的古书,封面上沿用的还不属于这个朝代的文字。上书:媚骨天成。 他随手翻开看了看,里面竟有不少残缺。 “这是何物?” 见他问起,李临渊顿时来了精神,凑到面前介绍道:“殿下可别小瞧了这册子,我找懂古文字的先生辨认过,这上面的功法源自于前朝一位妖妃,修至大成可以音蛊人,还能靠吸取男子的精血助长功力。” “您先前让我去查那玉女仙子,我就觉得不对劲,特意顺着这天线查了下去,果然了解到,原来早在三个月前,大楚境内,也曾出现过一个妖女,专吸男子精血,还将人变成干尸,据说源自于什么白莲教,也是刚兴起不久。” 秦渊翻动书页,手指突然停留在某一处,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模糊的经络图,旁边还标记着需引导精气入体之类的。 他想起顾嫣然先前在玉京楼的弹琴,那些看似舒缓的音符,的确藏着某种勾人心脉的韵律。 “啪!” 秦渊合上书册,指尖在封面轻轻敲击着。 擅媚术,会弹琴,失踪于两个月前…… 这些线索,竟像是锁链般,全都扣在了顾嫣然身上。 李临渊收起册子,撇撇嘴道:“那些贵女还在为她奔走,要是知道她们追捧的玉女仙子,练的是这种邪门功法,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未必是坏事。”秦渊淡淡地道。 “这玉女仙子能让她们如此信服,要么手段太高,要么……这些贵女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李临渊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那这些世家女子现在全都绝世抗议,该怎么办?” 秦渊站起身,目光透过窗棂落在院中的海棠树上。 “先不动那些贵女。” 李临渊愣了一下:“先不动?” “这妖女能让她们如此死心塌地,无非是抓住了她们的软肋,或求情爱,或慕才情,总有一处是她能钻的空子,咱们若是强行压制,反倒会让人觉得那妖女是被冤枉的,越发同仇敌忾。” 李临渊听闻,眼珠子一转,顿时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 “殿下这是要那些大臣们自己发现不对劲,出手调查。” 秦渊点头,道:“找几个身体虚弱的纨绔子弟,把情况透露给他们的家人,就说近来京中邪术流传,能让人精神萎靡,日渐消瘦,再暗示他们,这些子弟近来都常去玉京楼。” “高!” 李临渊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一来,他们的家人肯定都会把账算到那妖女头上,到时候不用咱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去找那妖女的麻烦。” 秦渊眼神深邃,“她在牢里,才能引出更多的人。” 这妖女炼就的邪功需要男子精血,在牢里肯定无法修炼,时间一长,必然会露出马脚。 而她的旧部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秦渊他们要做的,只需守株待兔就行,届时再一网打尽。 李临渊闻言,彻底明白了秦渊的打算,这是要以静制动。 “殿下高明!”李临渊赞道。 “说起来,这妖女能逃到咱们大秦,怕也是跟大厨那边的清缴有关。 我听说早在三个月前,大楚的嫡公主就曾亲自抵达边境,清缴白莲教余孽,按照时间来推算,这妖女应该正是从那个时候逃出来的。” ‘大楚公主’这几个字刚从李临渊口中说出,秦渊原本平静的眼神骤然一荡,垂在身侧的手指都不自觉的蜷了一下。 秦渊抬手捂住肩膀的位置,那里的伤疤犹在,此刻却像是变得滚烫。 他已经隐忍了三个月,每天都在想她,想到心脏都在发疼。 他临窗望着远处的楼宇,一颗心却早已飘远。 第177章 一群蝼蚁,也配当本仙子的路? 牢房中,顾嫣然依旧一袭白衣,端坐在一张木凳上面。前面还有一张矮几,上面还摆上了一些精致的吃食,饭菜和酒水等。 这间牢房与其他阴暗潮湿的牢房也不一样,不仅地面干净整洁,就连最上方也有一扇不大的窗户,彼时太阳正好透进来,照在光滑的地面上。 而顾嫣然本人也并没有像其它犯人那样,被各种虐待,上刑,除了衣服上稍微有些褶皱,其它的并无任何变化。 “仙子,这是今日新酿的桃花酿,您尝尝?” 一旁,一位狱卒躬着腰,满脸谄媚的递上酒壶。 没办法,这位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陈小侯爷,还有沈家千金,宋家千金们可都交代了,务必要妥善照看。一旦这位仙子在狱中有任何委屈,他们这些当差的,全都要倒大霉。 顾嫣然慵懒的勾唇,伸手接过酒盏,轻啜饮了一口,“嗯,尚可。” 这哪里是坐牢? 分明是贵女在此小憩。 然而就在这时—— “哐当!” 牢门突然被人粗暴的踹开,紧接着,就见牢头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差役闯了进来。 为首的牢头看见那狱卒像是狗一样蹲在顾嫣然面前,抬手就是“啪”的一巴掌甩了过去。 那狱卒被一巴掌打翻在地,忙捂着脸跪在地上。 “大人!这是……” “混账东西,这妖女是囚犯,怎能有如此待遇。” 牢头一把推开他,厉声道:“奉刑部大人之命,将这妖女打入死牢,严加审问!” 顾嫣然脸色骤变,眸光一冷,“住手!你们敢!此案分明还未审理,你们竟敢对本仙子动用私刑?” 牢头狞笑道:“妖女祸国,蛊惑人心,证据确凿,你以为那些世家子弟还能保你?” 他猛地一抬手,“带走!” 两名差役上前,粗暴的架起顾嫣然的胳膊,将她拖出牢房。 行动间,她方才还没来得及享用的菜肴和酒水,全都哗啦啦洒了一地。 顾嫣然猛地震开差役的钳制,运气功力抵抗,霎时间,似有一股大风从甬道刮过来,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就凭你们,也敢碰本仙子?” 几个衙役被震飞,倒在身后数米远的距离。 牢头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妖女竟然还会内功,连忙取下身上的铜锣,“铛”地一声敲响。 “来人!这妖女要越狱!” “快捉住她!” 顿时,甬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有人带着刀剑,武器,纷纷赶来。 几十支箭矢,全都齐齐瞄准,对准了顾嫣然。 顾嫣然勾起嫣红的唇一笑,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出去半尺。 “一群蝼蚁,也配挡本仙子的路?” 说完,她指尖蓄力,双手成爪,只要向前伸出,就能让那些衙役全都血溅当场。 然而就在这时—— “嗖!” 一支沾染了符纸的箭矢直直的朝着顾嫣然的面门直射而来。 紧接着,便见李临渊带着一队玄甲卫走进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胆敢在刑部大牢动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你!?” 顾嫣然侧身避过迎面而来的箭矢,转眼间就认出了李临渊,一颗心陡然下沉。 上次在玉京楼,这位李公子大张旗鼓地求娶,本来就只差一点点,他就能中招的。要不是后来秦渊派人来救下他—— 对了,秦渊! 她怎么给忘了,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大楚的围剿中逃出来,在玉京楼蛰伏数月,就是为了接近这大秦的权利中心。 若是此刻在这里大开杀戒,定会被大秦全国通缉,到时候别说接近秦渊,能不能活着离开大秦都是个未知数。 “怎么?不闹了?” 李临渊见她收敛了气势,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方才不是还挺威风的吗?” 顾嫣然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袍,依旧挺直了背脊。 “本仙子不动手,不是怕了你们,而是不想脏了我的手。” 她瞥了眼那些依旧瞄准自己的箭矢。 “不就是换个地方呆着,又有何难?” 李临渊对侍卫使了个眼色,一挥手:“把她带去死牢。” 死牢的环境比普通牢房要差许多,空气污浊,阴暗潮湿,时不时的还有老鼠和蟑螂之类的爬行。 顾嫣然踏入牢房的地面时,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 “我要见秦渊!” 她突然叫住了李临渊。 李临渊脚步一顿,回头冷冷地看着她:“殿下是什么身份?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顾嫣然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你就替我带一句话——就说,大楚故人求见。是有关……楚青鸾的消息。” 李临渊瞳孔一缩,眼神骤然凌厉:“你说什么?” 她缓缓起身,“我出发前,楚青鸾就已经失踪了。” 李临渊死死地盯着她,似在判断真假。 秦渊喜欢那位大楚公主的事,在大秦的上层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此前他也曾试探过秦渊,关于那位大楚公主的事迹,可每次秦渊的态度都讳莫如深。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那位大楚的公主,的确是秦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一句不好。 “你可知欺骗本公子的代价?”李临渊语气森寒。 顾嫣然轻笑:“我若真想耍花样,就不会主动提这个名字。” 李临渊沉默片刻,最终吩咐狱卒仔细看管好她,自己则转身离开,去找了秦渊。 牢门重新关上,顾嫣然缓缓坐回角落里的草垛上,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秦渊……” “你可一定要来啊!” 第178章 我可以帮你找到她,只要你跟我合作! 最终,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 秦渊不仅来了,还来得特别快。 他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直接连夜提审了顾嫣然。 此时顾嫣然已经被绑在刑架上,双手被铁链铐住。原本精致的脸颊沾了些灰尘,却丝毫不减眼底的狡黠。 她抬眼看向秦渊,刚要开口,下巴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掐住。 “说!她是何时失踪的?” 秦渊的声音冷得可怕,带着无尽的寒意。 顾嫣然被捏得生疼,眼底却笑得愈发肆意。 “裴渊,你还是这么心急。” “一听到有关楚青鸾的事,你果然就坐不住了。” “想死?” ‘咔嚓’一声,秦渊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底没有半分波澜,看着顾嫣然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放我下来……我说。” “咳咳……咳咳……” 秦渊猛地松手,移开目光,伸手拿起一旁的烙铁,在火盆里倒腾。 “你还有最后一次开口的机会。” 铁链哗啦作响,顾嫣然被摔在地上,眼底的不甘几乎要化作实质。 “是齐彻掳走了她!” 顾嫣然缓缓起身,语气嘲讽:“当初你诈死脱身,抛下大楚的一切,可她楚青鸾却转头就跟谢云祁搞在了一起,两人在幽州驿馆,同处一室,表面上是为处理政事,可私底下,谁知道都干了些什么龌龊的勾当!” 秦渊眸色骤冷,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你找死?” 顾嫣然却不怕死的凑近,红唇轻启,“这么生气做什么?哪怕你再不愿意接受,可这就是事实。” “若是你不信,可以派人去幽州打听打听,幽州先前的知府赵德全,还有守军吴勇等人,也都是因为撞破了他们二人的奸情才被处置的。” 顾嫣然说的信誓旦旦,成功让秦渊变了脸色。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有股说不出来的闷痛。 “可惜啊,你机关算尽,她楚青鸾却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甚至都没为你难过一下下,就另投他人的怀抱,裴渊,你难道真的就甘心吗?” “裴渊,不,现在该叫你秦渊了。” 顾嫣然低笑一声,“齐彻掳走她,无非是想要利用她来牵制谢云祁,可对你来说,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裴渊背对着她,身形稳如磐石,“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找到她。”顾嫣然微微仰头,“只要你答应跟我合作。” “合作?” 秦渊终于转过身,眸色深不见底,像是酝酿着风暴,“跟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妖女合作?” “我是不是谎言,你派人去幽州查一查就知道了。” “赵德全的家人还在幽州城郊的庄子上,吴勇的旧部也散落在附近,只要你肯找,总能问出些东西。” “至于合作——我知道齐彻的老巢在哪,也知道他掳走楚青鸾是为了要挟大楚皇室。你帮我离开这死牢,帮我恢复功力,我就带你去找齐彻。” 她盯着秦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到时候你救回楚青鸾,是杀是留,是问清楚她和谢云祁的事,还是把她带回大秦,都由你说了算。总比你现在这样,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强,不是吗?” 秦渊眼底闪过一缕暗芒,声音冷得像冰:“你想要什么?” 顾嫣然红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登基后,许我大秦皇后之位。” 话落,空气骤然凝固住。 秦渊盯着她,忽而冷笑;“顾嫣然,就凭你?” “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 顾嫣然笑得一脸笃定。 “除了我,没人知道齐彻的底细,更没人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楚青鸾。等你从别处查到消息,说不定她早就被齐彻折磨死了,要么就是……已经被谢云祁抢先一步救走,两人顺势定下婚事,你连喝喜酒的份都没有。” 她看到秦渊的手指逐渐收紧,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趁热打铁。 “跟我合作,你既能知道楚青鸾的下落,又能趁机除掉齐彻这个隐患,还让楚青鸾欠你一条救命之恩,哪怕以后以此为要挟,要楚青鸾永远陪在你身边,日子一久,你再用行动去感化她,何愁她不会爱上你?” “这买卖,对你来说稳赚不赔。” 一时间,牢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微弱的烛光在摇曳。 顾嫣然甚至能听到秦渊那粗重的呼吸声,声音里的挣扎,似乎都要溢出来。 顾嫣然缓缓勾唇。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心上人被他人染指。 尤其是像秦渊这样的男人,将来可是要做皇帝的,就更加不可能容忍。 就在顾嫣然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却听见秦渊忽然松开手,低笑一声。 转头看她时,眼底的寒意仿佛要凝结成冰。 “顾嫣然。你以为,我会信你?” 顾嫣然笑容一僵:“什么意思?” 秦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底的嘲弄毫不掩饰。 “你以为,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想困住她?” “用救命之恩捆住的感情,又焉能长久?”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冰锥一般,狠狠的刺入顾嫣然的内心。 他说:“顾嫣然,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我要找到她,是因为她是我此生唯一想娶的人。我要杀齐彻,是因为他敢动我的人。我要这天下,是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国,而不是用权势逼她留在身边。” 顾嫣然的眼底第一次出现慌乱,“你……” “皇后之位?”秦渊嗤笑一声,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别说你只是知道齐彻的下落,就算你能把她亲手送到我面前,这位置也绝不可能是你的。” 他早已下定决心,若要立后,就只能是楚青鸾。 若她不愿,这后位便空着,直到她点头的那一日。 若她永远都不愿,那他就守着这万里江山,孤独终老。 所以,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掌权,因为只有如此,才能给她一方安宁,成为她最为强大的倚仗。 顾嫣然见势不妙,急忙道:“可齐彻抓她是事实!你若不信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 “我会找到她。” 秦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但不是靠你这种卑劣的手段。” 顾嫣然终于慌了,毫无形象的嘶吼道:“秦渊!你难道就甘心这样——” “够了。” 秦渊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步伐沉稳得没有一丝犹豫。 “严加看守,断水断食,三日后若还不肯吐露齐彻的下落,便拖去刑场,凌迟处死。” 秦渊毫无感情的朝着狱卒吩咐。 狱卒连忙躬身应是,并恭敬的送走了秦渊。 顾嫣然脸色煞白,猛地扑向牢门: “不!秦渊!你疯了?” “没有我,你根本就找不到她!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秦渊却脚步未停,背影决绝。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顾嫣然才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竟然会败得如此彻底。 楚青鸾!都怪你! 第179章 那妖女真的断气了? 顾嫣然在得知自己计划失败后,并不打算继续坐以待毙。 相反,她知道秦渊不肯上当,并且还要将自己赶尽杀绝之后,就开始谋划后路。 首先是要从这鬼地方逃出去。 此刻她已经被关入了阴暗潮湿的死牢里,平日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这时,一位狱卒刚好路过,给隔壁牢房的死囚送饭,顾嫣然见状,便打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小郎君~过来~” 她嗓音柔媚,眼波流转间,媚术悄然发动。 那年轻的狱卒脚步一顿,眼神渐渐迷离,喉结滚动:“仙、仙子……” 顾嫣然红唇微勾,指尖轻轻勾了勾:“过来,替我解开镣铐。” 狱卒目光呆滞,痴痴的上前。 就在他的手刚碰到镣铐的时候。 “砰——” 牢门猛地被人给踹开,数名守门的侍卫鱼贯而入,为首之人,正是牢头。 “得亏少将军吩咐了,早就防着你这一手。” 牢头抬手一挥,侍卫们立刻按住那狱卒,一碗腥臭的黑狗血当头浇下。 “啊——” 顾嫣然惨叫一声,只觉得胸腔气息紊乱,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来人,将她押入水牢,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 牢头一声令下,很快,顾嫣然被绑在刑架上,沉入水牢中。 三日后,顾嫣然被人从水牢里放出来的时候,面白如纸,呼吸微弱。 新任的狱卒上前查看时,发现她脉搏全无,慌忙上报。 “死了?” 李临渊皱眉。 “是的少将军,狱卒抬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 李临渊有些不大相信,亲自去牢房里看了一眼,发现顾嫣然果真已经气息断绝,肢体僵硬,连瞳孔都已经扩散。 他嫌晦气,摆手吩咐狱卒:“拖去乱葬岗。” 就在狱卒准备将尸体拖出去的时候,李临渊忽然眯了眯眼睛。 “等等!” 说完,他突然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顾嫣然的心口刺过去—— “噗!” 刀锋入肉三寸,鲜血顿时涌出来,可她却依旧毫无反应。 李临渊这才收手,“看来是真死了。” 然而李临渊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若人真的死了,并且浑身僵硬,血液通常不可能会是这个颜色的。 …… 是夜,乱葬岗。 此处一片荒芜,到处都是累累白骨,偶尔还有几声夜鸦在啼叫。 就在两个抛尸的压抑刚离开不久,顾嫣然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 她咬牙拔出匕首,撕下裙摆替自己草草包扎了下,踉跄起身。 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 “李临渊!今日之辱,有朝一日,必定奉还!” 《媚骨天成》中有一门龟息的秘术,可假死十二个时辰顾嫣然咬牙忍下反噬之痛,最终得以骗过众人,死里逃生。 可眼下,她虽然脱险,可玉女仙子这个身份,显然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使用。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想想办法,避开官府的搜查,以及伪造一个新的身份。 就在顾嫣然想着要怎么走出这乱葬岗的时候,忽然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哟呵!这竟然还有人活着?” 借着月光,她看到几个盗墓贼一样的男人,正拿着火把和铁锹等工具,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自己,一脸的不怀好意。 主要是顾嫣然看上去十分狼狈,并且身上还带着伤。 在几个男人看来,就是一朵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加上在这偏僻之地,几人很快就联想到,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小妾,被主人一同责罚,然后扔到这里自生自灭。 像这样的情况,几人遇见的也多了。 “这么晚了,姑娘怎地一人在此?敢问姑娘家住哪儿,要不哥几个送你回家?” 为首之人是个刀疤脸,淫笑着就要上前。 顾嫣然先是一愣。 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 看来,自己这是被几人当做了猎物呢。 有趣! 正愁没有新鲜的血液来供自己恢复功力,没想到正好这几个倒霉蛋凑上来。 顾嫣然动了动鼻子,微微皱眉。 虽然这几人不够纯阳,但眼下却容不得挑剔。 罢了。 将就下。 “几位大哥……”她嗓音低哑,却带着蛊惑的笑意,“救我……必有重谢。” 几个盗墓贼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淫笑。 为首的刀疤脸搓着手走近,“小娘子这是遇上仇家了?别怕,哥几个疼疼你……” 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顾嫣然的脸时—— “咔嚓!” 顾嫣然突然伸手,五指成爪,猛地伸向男人的胸口,锋利的指甲瞬间穿透皮肉! 男人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觉得一股阴寒之气包裹住心脏,浑身的精血仿佛被抽干一般,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 “妖、妖女啊!!” 其余几人见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是干盗墓的,胆子本身就比普通人大得多,此刻竟也顾不得开始抱头鼠窜。 于是,一刻钟后。 “噗通!” 当最后一具干尸被扔出来时,顾嫣然餍足的舔了舔嘴角,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呃啊……” 她伸了伸懒腰,身上的衣袍瞬间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犹如暗夜降临人间的地狱魔女。 一旁,最先开口说话的那刀疤脸早已僵在了当场。抖成了康筛。 由于太过惊骇,他一个大老爷们,竟当场吓得尿失禁。 “侠、侠女饶命啊——” 他连忙以头磕地,不住地求饶,只希望吸食人血的妖女能看在吃饱了的份上,饶自己一条命。 顾嫣然邪笑一声,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饶命……呵,下辈子。” 话落,她袖子里突然甩出三根红线,线的另一头如毒蛇般缠住那刀疤脸。 仅片刻的功夫,地上就多了一具干尸。 夜风拂过,顾嫣然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 她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喃喃道:“《媚骨天成》最后这一招,果然厉害。” …… 翌日,随着一位猎户在乱葬岗附近发现的几具干尸,此事很快震惊朝野。 “报——” “乱葬岗附近发现五具男尸,皆被吸干了精血,形容枯槁!” 李临渊闻言,面色骤变。 第180章 孙儿请命,亲自领兵前往边境 乱葬岗? 似乎有什么重要线索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很快,当李临渊带人赶到现场时,看到满地都是狞狰恐怖的干尸,皮肤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嘴巴张大,像是死前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 “是她!” 一定是顾嫣然那个妖女! 这一看就是被人活生生给吸干了精血。 “什么?!她没死!竟还炼成了这等邪术?”心腹手下满脸震惊。 李临渊点头,先前秦渊让他调查顾嫣然的时候,就听说这妖女在大楚境内也是如此,为了助长功力,专门吸食男子的精血。 就在李临渊正准备下令搜捕的时候,又有人来报。 “报!” “启禀少将军,城东贫民窟,还有城南兴华巷,又发现了三具尸体,死状和这乱葬岗的一模一样!” 众人闻言,皆满脸惊惧! 这妖女,难道还会遁地不成? —— 很快,这件事像风一样刮遍全城,所有的男子都不敢单独外出。 而有人在听说那妖女就是先前玉京楼的玉女仙子后,皆纷纷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那些此前曾向顾嫣然学习过技艺,有过接触的世家贵女,还有世家子弟等,在顾嫣然的功力破除以后,一个个全都后怕不已。 宋青青连夜把所有的琴谱全都扔进了火盆里,陈子凡则央求祖母请来得道高僧,连夜开坛施法,去除他身上沾染的晦气。 朝堂上,二皇子秦宣,三皇子秦川一党,则纷纷对秦渊发难。 “父皇!” 秦宣率先出声,矛头直指秦渊。 “皇侄私放大楚妖女,致使我大秦十七名百姓惨死,城中百姓至今人心惶惶,此乃渎职的大罪!” 此言一出,另外也有大臣紧跟着附和。 “二殿下言之有理,此妖女祸乱京城,残害我大秦百姓,如今更是在皇城司大牢逃脱,此事影响极其恶劣,若不严查,恐失天下民心!” “而负责此次看守妖女的,乃是皇长孙殿下手下的皇城司,如今妖女逃脱,死伤惨重,老臣认为,皇长孙殿下,难辞其咎!” 三皇子秦川一党的人也纷纷点头,附和道。 “父皇,儿臣以为,皇侄虽有过失,但念在其年轻,或可网开一面,只是……” 秦川故作犹豫,随即又话锋一转。 “只是皇侄如今身兼皇城司统领,以及镇国将军一职,事务繁杂,难免力有不逮。此次妖女逃脱,恐怕也与职权过重,分身乏术有关。 不如暂交部分兵权,由二皇兄代为执掌,也好让皇侄专心缉拿妖女,戴罪立功。” 秦川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 但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这是在明晃晃的夺权。 满朝文武也都屏息,目光纷纷投向秦渊。 秦渊神色平静,缓步出列,拱手道: “皇祖父,孙儿的确有失职之责,甘愿领罚。” 他抬眸,目光缓缓扫过秦宣和秦川二人,继续道: “那妖女逃脱,的确是我的疏忽,但根据最新密报,此妖女已经逃往北境,意图逃回大楚。” 他转头,忽然朝着秦皇单膝跪地。 “孙儿请命,亲自领兵前往边境,缉拿妖女,以正国法。” ——这一招,是为不退反进,以攻代守。 秦宣的脸色一变,立刻反驳道: “父皇!边境军务事关重大,岂能因一妖女而轻动兵马?况且皇侄刚刚失职,若再委以重任,恐怕……” “恐怕什么?” 秦渊冷声打断,目光直视秦宣,“二皇叔是怕我捉不到人,还是担心……捉到人之后,问出些不该问的东西?” 秦宣瞳孔一缩,同时心里咯噔一跳。 上方,秦皇眯起眼睛,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巡视。 最终,他缓缓开口。 “准奏,即日点兵,北上缉凶。” 说完,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补充道:“至于兵权,待妖女伏诛之后,再议也不迟。” 这样一来,相当于既给了秦渊机会,又留了制衡的后手。 秦宣和秦川二人,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下朝后,秦皇又让人传召了秦渊,在御书房觐见。 彼时,御书房里的檀香烧得正旺,秦皇拿着朱笔的手在折子上停顿了片刻,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啪嗒!” 他将朱笔往御案上一搁,语气不满。 “那顾嫣然不过是个叛逃的妖女,派皇城司暗卫前去缉拿即可,何须动用长宁军的兵力?” 秦渊垂眸,双手握拳紧了紧,突然掀起衣袍跪地。 “孙儿有罪!” “哦?” “那你倒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秦渊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孙儿私心想借这次缉凶,前往大楚。” “此事未能提前禀明皇祖父,实属自作主张,孙儿恳请皇祖父降罪。” 说完,他以头磕地,额头触在冰凉的地砖上。 御书房内霎时一静。 秦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怒极反笑。 “所以,你这是要拿着大秦的兵力,替大楚清除余孽?” “说,除了清剿白莲教,你还有什么打算?” “孙儿不敢。”秦渊背脊绷着,脸上却闪烁着决绝的神色。 “那妖女接连在大楚,大秦两国作乱,说不定我大秦境内也有白莲教的余孽分支,孙儿想着,若是能顺势将其连根拔起,也算为大秦除去后患,并非替大楚效力。” “好一个‘并非为大楚效力’。” 秦皇的声音里带着冷笑,语气不满:“那你倒是说说,去了大楚之后,打算是先找楚皇,还是先找你那位心心念念的公主?” 这句质问,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御书房,秦渊的肩膀猛地一颤!连呼吸都乱了半分。 他低着头,声音依旧执拗:“孙儿只是想查清她的下落,此前是因为孙儿的原因,才致使她身陷险境。” 他这是把楚青鸾在猎场上失踪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 “如今她被人所掳,若孙儿坐视不理,便是不仁不义。” 秦皇被他的这番话都要气笑了,猛地一拍龙椅扶手。 “可你是大秦的皇长孙,肩上扛着的是万里江山,是万千百姓!一个大楚公主的下落,难道比大秦的边境安稳还要重要?” 第181章 围城,缉拿妖女! 秦渊抬起头,迎上秦皇愤怒的目光,语气坚定。 “皇祖父,正是因为孙儿是大秦的皇长孙,才更要去。” “昭阳公主是楚皇最宠爱的公主,她若真的出事,大楚必然动荡,届时边境不稳,战乱四起,受苦的不仅是大楚的百姓,更是我大秦的子民。孙儿此番前去寻她,既是了却私愿,也是为大秦安稳。” “你——” 秦皇伸手指着他,气得胡子都跟着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再者。”秦渊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低沉:“当初孙儿诈死离开,她是为寻孙儿的踪迹,才不惜孤身涉险,这份恩情,孙儿不能不报。” 秦皇盯着他看了许久,眼中的怒火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 他叹了口气,从龙椅上起身,缓步走到秦渊面前,伸手扶起他。 “你这性子,倒是像极了你父亲,一旦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秦渊垂着眼,没说话。 “罢了。” 秦皇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无奈:“你想去便去,但你要记住,你先是大秦的皇长孙,其次才是你自己。 若大楚局势真的有异动,须第一时间传回消息,不得因私废公。” 秦渊眼中涌现一抹复杂的神色,最后深深一辑。 “孙儿遵旨!定不负皇祖父所托!” 秦皇背过身,朝他摆了摆手:“下去,明日点兵之事,朕会让人配合你。” “谢皇祖父!” 秦渊再次叩首,起身时,眼底略带了几分复杂。 就在他刚走出御书房不久,在穿过一道抄手游廊时,迎面看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手里还捧着个木匣子。 “皇长孙殿下。” 小李子朝他行了一礼,“这是曹总管让奴才给您送来的,说是陛下赏赐的伤药。” 伤药? 秦渊接过木匣,有些不明所以。 小李子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秦渊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方才在御书房磕头的时候,额头在地面上磕出了些许印记,想来是皇祖父留意到了。 秦渊突然间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本宫知道了,替本宫多谢皇祖父。” 说完,他抱着匣子转身离开,只不过步伐沉稳了许多。 而御书房内,秦皇听见廊下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才对着空荡荡的殿门轻叹了口气。 “陛下,皇长孙殿下心里有数,您就放宽心。”心腹太监曹安适时的递上一盏热茶。 秦皇摇头:“这孩子,性子太像他那父亲了。” “陛下可是担心殿下刚过易折?” 秦皇没说话,但那微微皱起的眉峰已然说明了他的态度。 曹安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头,低声道:“陛下,老奴听说那西域王阿穆尔此番已经进入大楚,带了二十车珠宝,还有牛羊宝马无数,您是担心殿下他……” 曹安还没说完,就听见秦皇冷笑一声,“这位西域王才平定内乱,就如此迫不及待的出使大楚,还专挑楚皇的五十寿辰。” 他眼中闪烁着精光,“朕可是听说,二十年前,西域部落战败,曾送过一名部落首领之女前去大楚求和?” 曹安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陛下可是担心这位西域王,此番是要借二十年前的旧事,搅动大楚的后宫?” 秦皇眼神渐沉:“带着重礼,借寿宴之际,讨回旧情人,倒是有趣。” 曹安心头一跳:“陛下,老奴听说那名女子早已扎根在楚国的后宫,还诞下了一名皇子,若是此番他们母子和西域王联手,咱们殿下此番前去……” “让他去。”秦皇的声音混在风中,带着几分深意。 “渊儿这把火,或许能烧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 翌日,秦渊点齐兵马,一路朝着大秦的边境出发。 此前曾收到消息,说顾嫣然那妖女已经逃往了大秦的边境,并且这一路上不断的都有百姓失踪,等找到人的时候,早已变成了一具干尸。 一时间,有关玉京楼的妖女吸食人血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大秦百姓全都人心惶惶,生怕哪一天不小心出门就碰上这妖女。 “殿下,前面就是通州城。” 李临渊策马赶来,手里捏着一张地图,“听闻昨夜又失踪了两个货郎,今早在城外的破庙里找到了尸体,跟之前的干尸一模一样。” 秦渊紧了紧马缰绳,眼底划过一抹戾气。 “顾嫣然还在附近?” “按照踪迹来看,应该刚离开不到两个时辰。” 秦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冷声道:“她练的功法需不断的吸食精血,拖不了太久,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沿途村镇派小队驻守,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马通报。” “是。”李临渊领命而去。 当天晚上,大军终于抵达通州城。 守城的校尉跪在地上,脸色惨白。 “殿下,通州城……已经丢失三个孩子了,百姓们都说,是那妖女进了城,现在都不敢开门啊。” 秦渊翻身下马,目光环视着大街上行色匆匆的百姓。 “传令下去,围城!” “告诉城里的百姓,只要提供那妖女的线索,赏银百两,若有窝藏者,以同罪论处。” 很快,士兵们持续在通州城搜捕了整整两日,通州城不大,却被长宁军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但却连顾嫣然的影子都没找到。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两天没再出现有人失踪。 是夜,天空下起了小雨。 城南某处的一个破庙里,顾嫣然蜷缩在神像后方,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里。 她已经连续三天没有进食了,先前的伤虽然好了七七八八,可这一路上的逃亡,躲藏,导致伤口再次恶化,不仅肩膀疼痛不已,频繁使用媚术的反噬也开始逐渐加深。 “嗯啊……” 她痛苦的蜷缩起来,身上的皮肤也开始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随时会燃烧起来一般。 这时,一阵孩童的笑声从破庙外头传来—— 顾嫣然借着窗户看过去,却见是一个背着菜筐的小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唇红齿白,模样水灵,一看就十分可口。 顾嫣然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双眼冒光,喉头滚动,理智与饥饿在脑海中拉扯。 终于,她舔了舔干涸的唇,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 “啊!” 一声孩童的惊叫陡然划破夜空,在村子周围炸响。 驻扎在附近的守军听到声音,立马朝着山顶的破庙处赶过去。 秦渊和李临渊正在检查城西的布防,听到动静后也立马起身,朝着这边赶来。 然而就在众人绕过一簇灌木丛后,眼前的场景却让人大吃一惊。 第182章 一个孩子的命,比不上你更金贵?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正被顾嫣然抓住后衣领子,悬在悬崖边上,双脚悬空,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别过来!” 顾嫣然的声音因饥饿而显得无比嘶哑,“再上前一步,我就带着他跳下去!” 赶来的士兵们顿时止步,弓箭手齐齐拉弓满弦,却不敢轻举妄动。 “妖女!放开他!”李临渊厉呵一声,手里的弓箭已经拉满,箭头直指顾嫣然的眉心。 顾嫣然却笑了,缓缓将那小孩举在自己面前,笑声在悬崖边的风里显得格外凄厉。 “放开他?凭什么?你们不让我活,那大家就一起死!” 她抓着那孩子紧了紧,小孩疼得眼泪直流,却死死地咬着牙不敢再哭喊。 李临渊咬牙,“你想要什么?只要放了那孩子,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 然顾嫣然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活路?” 她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李临渊,你当初在我身上扎了一刀,害我重伤,现在,我要你在自己身上也扎上一刀,这样,我就可以考虑放了这个孩子。” 李临渊握着弓箭的手一紧,“你别太过分!有什么冲着我来,何必拿一个孩子来撒气!” “好啊!”顾嫣然冷笑一声,“我现在就在冲你来,怎么?不敢朝自己下手? 还是说,你觉得一个孩子的命,比不上你自己的身子金贵?” 说着,她抓着孩子的手微微一松,那孩子的身体立马瞬间往下坠了一截,吓得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住手!” 李临渊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咬了咬牙,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万万不可啊少将军,千万不能上了这妖女的当!” 手下的士兵们急得大喊。 李临渊没有理会手下的士兵,只盯着顾嫣然,眼神坚定:“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要先放下那孩子。” “不行!” 顾嫣然毫不犹豫的拒绝:“等我看到血,自然会考虑放了她。” 那是不可能的! 她饿了整整三日,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可口的孩子,还是纯阳之体,怎么可能会放过? 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出一口气罢了。 “我数到三,若再不动手,我就将他扔下去!” 顾嫣然拖长语调,染血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一!” 孩童的鞋尖已经悬空,悬崖上的风吹着他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二!” 李临渊缓缓捏紧匕首,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鼓起。 顾嫣然见状,眼底闪烁着疯狂嗜血的光芒,嘴唇微张。 然而就在这时。 “刺啦!” 布帛裂开的声音响起,男孩的衣领已经不堪负荷,裂开了一条口子。 顾嫣然显然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个情况,连忙伸手去抓那孩子的胳膊。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着顾嫣然的太阳穴飞过,刚好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顾嫣然下意识的偏头一躲,手指一松,那孩童便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笔直的朝着深渊坠落下去。 “不!” “我的孩子!” 不远处,刚好赶来的孩子父母目睹到这撕心裂肺的一幕,心痛难当的吼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玄色的身影如鹰隼般从斜后方飞掠而出。 是秦渊。 他竟然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悬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把抓住那孩子的后腰带。 “刺啦!” 尖锐的岩石瞬间割破他身上的衣袖,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到孩童惨白的脸上。 上方的顾嫣然见状,下意识的就想将秦渊推入崖底。 她五指成爪,刚准备对秦渊发动攻击。 这时候,身后的李临渊也骤然暴起。 “妖女!” 他暴喝一声,手上的匕首瞬间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光直取顾嫣然心口! “噗呲!” 匕首偏了一寸,命中顾嫣然的左肩。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 “你、你们——” 她伸手指着李临渊,还有身后众人,嘴角勾起疯狂的笑意,突然纵身往后一仰。 “都给我记住!” 眨眼间,她红裙如血,仰身坠入了万丈深渊! “殿下!” 李临渊忙扑到悬崖边,只见秦渊单手抱着孩童,另一只手则抓住一根摇摇欲坠的藤蔓。 下方云雾翻腾,深不见底。 “接住!” 秦渊猛地将孩子抛向崖顶,自己却因发作用力向下滑落了数尺。 “殿下!” 李临渊急忙接住孩子,并把他交给身后的人。 这时,孩子的父母,还有当地知府等人也都带着人赶了过来。 大家目睹这惊险的一幕,纷纷屏住了呼吸。 “快!接住!” 李临渊忙指挥着众人向下抛出一根绳索,刚好够到秦渊身上。 最终,秦渊得以脱险,被众人合力拉了上来。 “恩公啊!” 孩童的母亲腿一软,跪倒在地,父亲则忍不住磕头感谢:“草民谢殿下救命之恩呐,谢殿下!” 知府抖着手,看到秦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连忙吩咐道: “快,去找大夫!” 李临渊朝悬崖下面探头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殿下,可要派人继续搜查?” 秦渊转过身,注视着崖底,最终吩咐道:“留下一队人马,继续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十日后,大楚,京城。 经过一连几日的跋涉,楚泓和阿穆尔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 楚泓先是将阿穆尔一行人安置在驿馆,然后进宫复命。 金銮殿上,楚皇端坐在龙椅上,神色淡漠。 “儿臣参见父皇。”楚泓行礼,语气恭敬。 “免礼。”楚皇抬手,目光平静的扫过他,“西域王一行可有安置妥当?” “回父皇,西域王已经入住驿馆,这一路对我大楚的风物更是赞不绝口,对父皇的盛情款待也更是感激。” 楚泓微笑着回答,言辞得体。 楚皇点了点头,似是满意。 “既如此,此行你也辛苦了,便先退下。” 待楚泓告退之后,楚皇偏头朝一旁看了一眼,很快,心腹太监尧尽忠上前一步,对着他行礼。 “老奴参见陛下。” “这一路上,可有什么特别之事?”楚皇问道。 尧尽忠低眉顺目,轻声道:“回陛下,三殿下这一路上确实未曾和西域王私下接触,每次见面老奴都在场,谈的也都是些风土人情,并无异常。” 楚皇指尖敲击着扶手,若有所思。 难道自己料错了? 楚泓并无反意? 不! 他很快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 不管楚泓有没有反意,他都要将这个可能潜在的危险给抹除掉。 第183章 咳疾复发 “对了。” 尧尽忠犹豫了一下,又道:“老奴倒是注意到,三殿下似乎对西域王身边的一名女子,颇为关注。” “哦?” “是,那女子整日带着面纱,身份不明,西域王也只唤她姑娘,老奴曾看到,三殿下曾私下与她接触过,只是老奴也未能探清她的身份。” 楚皇眸色微沉,正欲再问,却听见外头响起宫人的禀报声。 “启奏陛下,公主回来了。” 楚皇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青鸾回来了?” “快!让她进来。” 殿门缓缓打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迈步而入。 只见楚青鸾依旧一身素衣,面容绝美,虽略带了几分疲惫,但依旧抵不住她的风华无双。 一旁,尧尽忠在看到她这一身装扮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这…… 这身衣服,怎的如此熟悉? 对了,一个时辰前,在驿馆门口,他见过。 是那个跟在西域王身边的神秘女子! 见到楚皇,楚青鸾盈盈下拜:“儿臣参见父皇。” 楚皇快步上前,亲自扶起她,目光在触及她身上的衣裙时微微顿了顿,随即关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青鸾抬眸,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殿内,刚好触及到尧尽忠惊愕的表情。 她微微一笑,“尧公公,别来无恙。” 尧尽忠连忙行礼:“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楚皇拍了拍她的手:“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朕可是听说,是齐彻那厮将你给掳走,怎么样?他没欺负你?” 楚青鸾摇头,“没有,她想将儿臣掳去边境,路上遇到了西域王一行,儿臣这才设计逃脱,并跟随西域使团回到了京城。” 楚皇一听‘齐彻’二字,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一巴掌拍在旁边的案几上,震得茶盏都跳了跳。 “齐彻这乱臣贼子,竟敢掳走朕的公主,简直活腻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怒火难平。 “朕已经传令谢云祁,但凡擒获那厮,不必回禀,直接处死!” 楚青鸾心头微暖,轻声道:“父皇不必如此动怒,儿臣无恙。” 楚皇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转而问道:“西域王此次入京,除了贺寿,可还说了什么?” 楚青鸾眸色微动,试探道:“西域王对父皇甚是敬重,不过……儿臣总觉得,他此行,另有目的。” 楚青鸾一瞬不瞬的盯着楚皇的脸,“父皇,儿臣听闻,二十年前,西域曾送来一位和亲的贵女,可是如今的姜嫔娘娘?”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父女二人的脸上,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楚皇沉默片刻,随后抬起手,“都退下!” 尧尽忠立刻躬身,带着伺候的宫人都下去,把空间留给父女二人。 待所有人都走后,楚皇才缓缓开口:“你倒是敏锐。” 楚青鸾低眉,心中隐隐担忧:“父皇,西域王若真为旧情而来,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楚皇冷笑一声:“他想要人,哼,痴心妄想!” 话音未落,楚皇又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瞬间苍白。 只见他忙用锦帕捂着嘴,咳得身体都微微颤抖。 楚青鸾一惊,忙走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部。 “父皇!您的咳疾怎么这么严重了?” 楚皇摆摆手,强压下咳意,声音沙哑:“无妨!只是受了些风寒,一会儿就好……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再次剧烈的咳起来。 这一次,他没能压住喉头的腥甜,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父皇!” “快来人,传太医!” 楚青鸾大惊,忙朝着门外吩咐,并扶着楚皇走到一旁的软榻上躺了下来。 就在她刚把人安置在软榻上时,殿外就传来内侍的通报:“陛下,西域王阿穆尔求见,说……带来了擅长调理咳疾的医者!” 楚青鸾心头一紧。 阿穆尔这个时候突然求见,还带来了医者。 是巧合? 还是早有预谋? 她回头看了眼软榻上气息微弱的楚皇,咬了咬牙:“让他在外稍候,就说父皇正在休息。” “咳咳……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楚皇朝着内侍吩咐。 楚青鸾当机立断。 “宣!” 殿门洞开,只见阿穆尔阔步而入,身后跟着一位蒙着轻纱的女子,体态婀娜,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如新月般明媚,手腕上串着的银铃,随着步伐的走动清脆作响。 “楚皇陛下。” 阿穆尔弯腰行礼,目光扫过病榻上的人,故作惊讶道:“早先听闻陛下染恙,没想到竟如此严重。” 随即,他视线一扫,很快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楚青鸾。 在看到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时,阿穆尔和尧尽忠一样,皆是一怔。 “你——” “昭阳见过西域王。”楚青鸾主动朝他行了一礼,并没有刻意隐藏声音。 阿穆尔顿时恍然大悟,英俊的脸上满是意外。 “难怪!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昭阳公主,是本王眼拙了,这一路上,竟未曾察觉公主的身份。” 阿穆尔说着,眼底闪过一缕意味深长的光芒。 对此,楚青鸾只避重就轻的解释道:“还未感谢王上一路相护,改日本宫定当设宴,款待王上。” “如此,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阿穆尔同样爽朗地一笑,并没有介意她隐瞒身份的事。 随即,他侧身引荐道:“这位是本王的侄女乌雅,师从西域药王,最擅调理顽疾,不如由乌雅来为楚王陛下诊治一番?” 乌雅公主上前一步,盈盈下拜,面纱下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般,舒适悦耳。 “小女乌雅,见过大楚陛下,见过公主。” 楚青鸾眸色微动,嘴角扬起浅笑: “王上美意,本宫心领了,只是父皇的咳疾由来已久,一向都是太医院精心调理,若是贸然换医,怕是不妥。” “公主多虑了。”阿穆尔爽朗一笑。 “乌雅虽年轻,却已治愈过西域多位贵族的顽疾。” 他目光转向软榻上的楚皇,言辞诚恳:“若陛下信不过,可令贵国的太医在一旁监督,乌雅只需把脉片刻,若传言有误,本王即刻带她离开。” 乌雅也适时上前,手指轻抚着药箱:“小女可以当场写下药方,由贵国太医过目后,再决定是否用药。” 一时间,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既然如此……” 楚皇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透着上位者的威严:“那便有劳公主了。” 第184章 陛下,就让乌雅留在宫中为你调理吧 很快,乌雅缓步走到软榻前,指尖搭在楚皇的脉搏上。 她神情专注,原本艳丽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静。 殿中的众人,包括闻讯赶来的几位太医,全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落在乌雅的手上。 片刻后,乌雅收回手,对着楚皇微微躬身:“陛下脉象沉细,肺腑间有郁气凝结,且脾胃虚弱,想来平日里常感胸闷,夜间难以安睡,晨起时还会觉得喉间发紧,有痰却咳不出。” 这番话,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楚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正是如此!”楚皇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周遭的几位太医闻言也都变了脸色。 楚皇的病症他们自然知晓,可这位年轻的西域公主仅仅是只搭了个脉,就能说的分毫不差,光是这份问诊的本事,在场几人都没人敢打这个包票,说能胜过乌雅。 是以,先前还带着轻视的几位太医,全都悄悄挺直了背脊,看向乌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和郑重。 这时候,有一位年轻的太医忍不住开口道: “公主能诊出病症,的确有几分本事,可这诊病容易治病难,光说出来怕是没什么用,若能让陛下的咳疾有所缓解,才算是真本事。” 他这话看似在质疑,实则是把乌雅架到了高处——若是治不好,西域王在大楚面前可就没面子了。 而乌雅却丝毫不显得慌乱。 相反,她只是微微一笑,“这位大人说的是,小女斗胆,愿意为贵国陛下施针用药,只是这疗法与中原有所不同,一会儿还请诸位大人莫要惊慌。” 说着,只见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卷羊皮纸,又拿出狼毫笔,蘸着墨汁在纸上写下药方。 她的字迹带着西域文字的圆润,又透着几分风骨。 写完后,她将药方递给院判:“大人可看看,这些药材是否有不妥之处?” 几位太医接过药方,凑在一起研究。 半晌后,院判抬起头,神色复杂。 “这药方倒是平和,只是这雪莲和沙棘搭配,倒是少见。” “这是西域的法子。”乌雅解释道,“雪莲润肺,沙棘开胃,两者结合,既能缓解咳疾,又能补脾胃,正好应对陛下的症状。” 她说着,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银盒,里面是褐色的膏体。 “这是用雪莲熬制的膏体,配合针灸,效果更快。” 她取出先前那套雪山银针,在火上再次消毒后,对准楚皇背上的穴位轻轻刺入。动作快而准,丝毫不见犹豫。 与此同时,她让内侍取来温水,将少许药膏化开,用小勺喂给楚皇。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乌雅便收了针,又为楚皇按揉了几下胸口。 “陛下现在感觉如何?”她轻声问道。 楚皇缓缓睁开眼睛,试着深吸了几口气,结果发现,原本淤堵的胸口,竟真的松快了许多。 他眼底闪过赞许的光芒:“的确舒服多了。” 几个太医轮番上前,一一诊脉,结果在把完脉后,每个太医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之色。 要知道,楚皇的咳疾,他们可是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能试的也都试过了,可都毫无起色。 可这乌雅公主仅凭着一手的针灸术,配合膏方,竟能让陛下的病情奇迹般的缓解。 “乌雅公主医术高明,臣等佩服!” 院判等人全都收起轻视的神色,朝着乌雅恭敬一拜。 就连楚青鸾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郑重。 乌雅浅浅的回了一礼:“各位大人谬赞了,不过方才的施针用药,只能暂时缓解陛下的症状,若想彻底根治,还需日日施针用药,搭配膏方调理,至少要坚持月余才行。” 院判略一思索,转而建议道:“陛下龙体为重,乌雅公主医术精湛,臣以为,不如请乌雅公主暂时住在宫中,方便随时为陛下诊治?”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月余,那楚皇的寿辰都过了。 届时这位西域的公主又该以什么身份留在大楚皇宫? 总不能凭空安置个‘医官’的名头? 再说了,大楚礼仪之邦,人家在这里给陛下治病月余,回去后还怎么能谈婚论嫁? 人家毕竟是西域的公主,身份尊贵。 楚皇靠在软榻上,沉吟片刻后挥手道:“都先退下。” 太医们顿时退出殿外,阿穆尔上前一步,郑重道:“陛下,若您不嫌弃,不如就让乌雅暂且留在宫中,专心为您调理龙体? 本王此次入楚,本就是打算让她在贵国游历学习,能侍奉陛下,是她的荣幸。” 这话看似在为楚皇着想,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穆尔这是要乌雅留在大楚皇宫。 楚青鸾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阿穆尔跟前,“王上美意,本宫心领了,只是乌雅公主身份尊贵,若是以医者的身份入宫,未免委屈,此事关乎两国礼仪,还需从长计议。” 她转向楚皇,柔声道:“父皇,不如先让太医按照乌雅公主的方子配药,若确实有效,再议其它?” 楚皇会意,微微颔首:“青鸾说的有理,西域王,此事不如容后再议?” 阿穆尔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恢复如常,“既如此,那本王就先行告退。乌雅,我们走。” 乌雅盈盈一拜,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楚青鸾一眼。 待西域众人退出殿外,楚青鸾立刻沉下脸色。 “父皇,她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这时,楚皇又闷咳了几声,眼底一阵幽光闪烁。 “他这是想以恩相挟。” 楚皇声音嘶哑,眼神凌厉。 “先让乌雅治好朕的病,再提出要带走姜嫔,届时朕若拒绝,便是忘恩负义。” 不得不承认,真是好一招阳谋。 这是笃定了除了乌雅,整个大楚就没人能治好他了么? 楚青鸾亦声音转冷:“他竟敢以父皇的龙体做筹码。” 先前进京这一路,乌雅并没有与使臣团同行,想来是阿穆尔特意安排的,让乌雅分开而行,为的就是出其不意。 可若让姜嫔回西域,又将大楚的颜面置于何地? 更何况,姜嫔还诞下了楚泓,若姜嫔一旦和阿穆尔旧情复燃,那么楚泓的身后,等于就是整个西域十二部。 他若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绝对会给大楚带来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第185章 醉仙楼,试探交锋! “父皇,既然西域王想要玩阳谋,那咱们不妨陪他下一局。” 楚青鸾眸光微转,忽然道:“明日,儿臣便以公主的身份,邀请西域王一叙,加以试探。” 楚皇抬头看向她:“哦?以何由头?” “就说感谢他在途中对儿臣的照拂,毕竟儿臣是借着他的使团才得以脱身,顺利回京,于情于理,都该表示感谢。” 楚皇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理由。” “但要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 再说这头,阿穆尔在出宫以后,脸上温润的笑容顿时一沉,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身后的下人见状,全都无声的跪地。 乌雅也不例外,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实际上,她并不是什么西域的公主,只是个巫医族的医女,因着生的貌美,被阿穆尔选中,顶替了真正的乌雅公主,来到大楚。 一开始,部落的人都以为她被阿穆尔看中,是要接回大帐做侍妾的。 可乌雅怎么也没想到,阿穆尔看中的,只是自己这一手医术。 “全都退下!” 众人心里松了口气,正准备退下,又听见阿穆尔说,“乌雅留下!” 乌雅心里一紧,其余众人皆回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待殿门紧闭,阿穆尔背对着乌雅,高大的身影在墙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楚皇的身体,究竟如何?”他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 乌雅跪在地上,如实答道:“回王上,楚皇陛下肺经郁结,气血两亏,应该是多年积劳成疾,又中了慢性毒药……” “能治好吗?” 不及乌雅讲完,阿穆尔有些不耐的打断道。 乌雅咽了咽口水:“若以西域雪莲为引,配合针灸之术,三个月内,可以根治。” “根治?”阿穆尔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盯着乌雅,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人笼罩。 “谁让你根治了?” “从明日起,你去告诉楚皇的人,他的病无药可医,只能靠你的独门秘术长期调理。” 乌雅抬头,眼底满是错愕:“王上!这……” “若中途停止治疗,必会病情加重,暴毙而亡。”阿穆尔一字一句道,并伸手抬起了乌雅的下巴,语气危险。 “明白了吗?” 乌雅脸上瞬间变得惨白,摇头道:“王上,这万万不可,医者仁心,怎能如此欺瞒病人?若是因为谎言而耽误了诊治,是会出人命的!” 她是巫医族的医女,自幼被长老教导‘见病如见己’,从未想过要用医术去害人。 阿穆尔却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迫使她抬头。 “你以为本王让你顶替乌雅公主,是让你来大楚当活菩萨的?” 若不把出皇捏在手里,怎么能带回心底那人? 见乌雅疼的掉泪,他松开她的下巴,转而幽幽的道:“你只需照做即可,事成之后,本王可以许你回巫医族,再赐你百两黄金,让你的族人衣食无忧,若是敢不听话,你该知道本王的手段!” 乌雅内心绝望。 她当然知道这位年轻的王,有多狠。 当初他斩杀自己的亲叔父,亲兄弟时,她在巫医族也早有耳闻。 “是……臣女,遵令!” 阿穆尔满意的拍拍她的脸:“很好,记住,从今日起,你就是真正的乌雅公主,是我西域最尊贵的王女。” 他转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 下午的时候,阿穆尔接到了楚青鸾送来的帖子,说为感谢他这一路上的照拂,特在醉仙楼设宴,款待阿穆尔。 他看着帖子上娟秀却透着风骨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醉仙楼三楼雅间,楚青鸾早已在此等候。 窗外是京城繁华的街景,楼内却安静的只能听见茶香袅袅的声音。 楚青鸾一身素色长裙,略施粉黛,发间只簪着一支白玉簪,清雅如画。 阿穆尔进门后,客气落座。 楚青鸾亲自执壶,为他斟酒。 “王上,这一路多谢照拂,本宫敬你一杯。” 阿穆尔举杯,目光灼灼,“公主客气了,能护送公主回京,是本王的荣幸。” 酒过三巡后,阿穆尔放下酒盏,忽而笑道:“公主既已平安归来,本王也该讨个承诺了。” 楚青鸾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看向阿穆尔:“王上所言的承诺,本宫自然记得,只是不知,王上想何时见她?” “自然是越快越好。”阿穆尔毫不犹豫的回答。 “本王此次来大楚,除了给贵国皇帝贺寿,最重要的,也是为了能见她一面。” 楚青鸾放下茶杯,目光平静的看着阿穆尔:“王上深情,本宫深感动容,只是敢问王上,是以什么身份,来觐见我朝的姜嫔娘娘?” 阿穆尔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似没料到楚青鸾会如此直接。 他沉吟片刻,笑道:“自然是以故人的身份。” “哦?” 楚青鸾笑意渐渐加深:“王上可知,按照《大楚会典》,外邦使臣欲见后妃,需以国书递交宗正寺,列明事由,再经三司合议……” 阿穆尔脸色沉了沉:“若本王非要见呢?” “当初公主可是答应过本王,只要送你回京,便能安排本王见她一面,如今公主平安归来,就要食言了吗?” “王上误会了。”楚青鸾摇头。 “本宫并非食言,只是此事确实棘手。姜嫔娘娘如今是我父皇的嫔妃,是睿王楚泓的生母,早已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西域部落的女子,而是我大楚的娘娘。 王上若以故人的身份相见,于理不合,传出去怕是会让人误会王上对我大楚的后宫有所觊觎,有损两国的颜面。” 一番话有理有据,更是将两国的局势摆到明面上来。 阿穆尔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危险地眯了眯。 “公主这是在威胁本王?” “本宫只是在告知王上大楚的立场。”楚青鸾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若王上真想与大楚交好,便该尊重大楚的规矩和颜面,强行带走后妃,只会让两国的关系陷入僵局,西域刚刚经历内乱,想必这也不是王上希望看到的。” 阿穆尔看着楚青鸾坚定的眼神,知道她所言非虚。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才缓缓开口。 “公主倒是坦诚,只是本王与她二十年前便有了情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相见,让本王就此放弃,未免太过残忍。” 楚青鸾语气稍缓:“王上念及旧情,便该为她的处境考虑。” “她在宫中安稳度日,又有睿王在身边,已是最好的归宿,王上若真为她好,远远看着她便好,何必非要打扰她的生活,甚至让她陷入非议之中?” 阿穆尔抬头,看向楚青。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谁也没有退让。 楚青鸾这番话,的确是大义凛然,看似在为两国的立场着想。 可阿穆尔又岂是那等轻言放弃之人。 今日这场局,无非都是对彼此的一场试探罢了。 半晌后,阿穆尔扬起嘴角,缓缓开口: “昭阳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第186章 那旧人呢?是否也在夜以继日的惦记着? 楚青鸾亦端起酒杯,“王上谬赞,本宫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比起王上杀叔夺位、平定西域内乱的魄力,实在算不得什么。” “哈哈哈哈……” 阿穆尔爽朗出声,眼底的阴鸷逐渐散去,浮现出几分笑意。 “本王原以为大楚的公主,不过是个养在深闺里的金丝雀,没想到……竟有如此口才,只不过……” 他顿了顿,忽而倾身,压低了声音:“那公主敢不敢据实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楚青鸾抬眸:“王爷请讲。” “若今日换成是你。心爱之人被困异国二十栽,你会不会也像本王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带她走?” 空气骤然凝滞。 楚青鸾指尖叩紧了茶盏,随即轻笑道:“王上此言差矣。” “本宫若真心爱一个人,便不会让他陷入两难之境。” 她抬头,直视阿穆尔鹰隼般的眼底,一字一句:“更不会以两国百姓的安宁为代价,全一己私欲。” 意思是在指责阿穆尔因一己私欲,陷两国百姓于不顾,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阿穆尔听闻,脸色一沉,半晌后,忽然大笑出声。 “好!好一个‘不陷两难’!” “公主这张嘴,倒是比西域的弯刀还利。” “不过公主,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道理就能挡得住的。比如说……贵国皇帝陛下的病情!” 话音未落,雅间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若是有人在此,定能察觉出来,这是威压外泄所致。 楚青鸾目光陡然转冷,眼底带着慑人的寒芒。 “王上这是在威胁大楚?” 阿穆尔也不甘示弱,“本王不过是陈述事实,乌雅的医术公主也亲眼看到了,若是她哪天想要突然回西域省亲……”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知道楚皇陛下能否撑到下一个太医令当值?”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似有刀光剑影一般。 半晌后,楚青鸾慢条斯理地替自己斟了杯茶,语气平静。 “王上可知,我大楚《刑统》如何论处谋害君父之罪?” 不及阿穆尔回答,她目光锐利如刀:“主犯凌迟,九族流放,若是外邦指使……” 她目光倏地凌厉:“当夷其三族,焚其宗庙。” 阿穆尔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楚青鸾会把话挑得这么明白。 “至于乌雅公主。”楚青鸾继续道:“她既来了大楚,便是客,我大楚对待贵客,向来是‘来容易,走难’。” 话落,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只余屋子里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 良久后,阿穆尔突然大笑出声。起茶盏一饮而尽。 “好个伶牙俐齿的昭阳公主!” “姜嫔的事,容本王再想想。但公主也该记得,承诺便是承诺,本王给过的体面,希望公主也能还回来。” 楚青鸾知道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便不再紧逼。 “王上的心意,本宫会如实转达。只是姜嫔娘娘是否愿意见王上,还需看她自己的意思。” 这话的意思等于是说,姜嫔如今是大楚的嫔妃,有自己的考量。 “好!”阿穆尔站起身,“那本王就等着公主的好消息!” 他特意将‘好消息’三个字加重了语气,意在暗示楚青鸾,希望结果不要让他失望。 “时辰不早了,今日叨扰,改日再叙。” 他向楚青鸾抚胸行了一礼。 楚青鸾也站起身,微微颔首;“王上慢走。” …… 待阿穆尔离去后,楚青鸾反而眉心紧锁,一脸忧愁。 侍女柳儿上前关心道:“公主,可是在担心那西域王和姜嫔娘娘见面的事?” 楚青鸾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姜嫔之事尚可周旋,本宫担心的是,阿穆尔不会善罢甘休。” “阿穆尔此人,看似为情所困,实则步步为营。他要带走姜嫔是真,可若只是为了旧情,何必带二十车重礼,又让乌雅公主入宫?他分明是想借姜嫔拿捏父皇,再趁机从大楚捞取好处。” 柳儿有些焦急:“那咱们就偏不让他如意。姜嫔娘娘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未必愿意跟他回西域。” “可这由不得她选择。”楚青鸾道。 “阿穆尔在西域说一不二,手段狠戾,若是硬抢,咱们未必拦得住。更何况,父皇的病情还捏在乌雅手里。” 柳儿不由得有些着急:“那可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他们牵制着。” “要是谢相在就好了,他那么有谋略,一定能想出办法应对。” 还有一点楚青鸾没说,她担心楚泓私底下找阿穆尔联手,届时就真的是内外交困。 而谢云祁,此刻应该在北京牵制西域的大军,唯有如此,阿穆尔才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必须得想办法阻止阿穆尔带走姜嫔。或者对方若是在寿宴上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大楚这边也要做到以防万一。 —— 晚些时候,琼华宫。 夜凉如水,楚皇挥退所有宫人,独自踏入宫殿内。 彼时,姜嫔正身着素衣,对着镜子梳头。在看到铜镜里突然出现的明黄色身影,姜嫔手里的玉梳‘啪’地一声落地。 “陛下……” 她仓皇跪地,素白的中衣裹着单薄的身躯,“臣妾不知圣驾,有失远迎。” 楚皇站在她面前,没有立刻唤她起身,而是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你在紧张!” 楚皇突然开口,“可是听闻阿穆尔已经进京了,所以心思都飞到了宫门外?” 姜嫔浑身一颤,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角。 “臣妾没有,方才只是突然被吓了一跳。” 楚皇弯腰捡起地上的玉梳,齿痕上还缠着几根乌发。 “这玉梳,倒是比朕赐你的赤金梳还顺手。”楚皇用指腹摩擦着梳背,声音听不出喜怒。 姜嫔心里一紧,忙解释道:“陛下说笑了,赤金梳华贵,是臣妾身份的体面,怎敢怠慢?只是这暖玉梳是旧物,用了二十载早已磨得趁手,就像穿惯了的素衣,图个自在罢了。” 楚皇听闻,忽然轻笑一声,缓缓走近,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姜嫔给笼罩住。 “旧物用惯了,便舍不得丢?” “那旧人呢?是否也在夜以继日的惦记着?” 第187章 旧物,还是旧人? 姜嫔呼吸一滞,“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她后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不明白?”楚皇冷笑一声,“那西域王此番来大楚,口口声声说要迎回旧人——你在心里,一定很期待?” 话落,姜嫔一张脸‘咔’的惨白! “陛下明鉴,臣妾绝无此意。” 姜嫔怎么也没想到,阿穆尔竟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那可是草原所有勇士的性命啊!怎么能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激怒大楚。 “若陛下信不过臣妾,大可以将臣妾重新打入冷宫。” 姜嫔以头磕地,言辞恳切。 楚皇盯着她颤抖的肩膀,嘲讽的语气更浓。 “打入冷宫,然后说朕苛待与你,好让你那情郎看到你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加心疼是不是?” “哼,阿穆尔此人如此看重旧情,见你在冷宫受苦,想来只会更恨朕,到时哪怕倾尽西域的兵力,也要将你从这宫里给抢出去。” 姜嫔猛地抬头,眼底带着一抹痛色,语气哽咽。 “陛下!臣妾绝无此意,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这些年来,陛下对臣妾和泓儿的照拂,臣妾铭记于心,能在这宫中偏安一隅,看着泓儿平安长大成人,已经是臣妾毕生所愿,万不敢再奢求其它……” 说完,她以头触地,深深的磕了下去。 楚皇见状,眼底的冷意散了几分,但语气依旧不好。 “你真这么想最好。” 姜嫔抬起头,迎上楚皇审视的目光,坦白道:“臣妾从未忘记过陛下的恩德,况且臣妾和西域的关系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断了,如今泓儿已经封藩,臣妾只想守着这份安稳度日。 他要来迎旧人是他的事,臣妾从未回应过半分,更没想过要离开大楚。”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回去。 “臣妾自知身份尴尬,不敢奢求陛下的盛宠,陛下能容下泓儿,并让臣妾在这偏殿偏安一隅,便是毕生所愿。” 楚皇盯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 “你的忠心,朕暂且记下了。只是阿穆尔既然来了,有些事,躲不过去。” 姜嫔呼吸一滞,定定的看着楚皇。 楚皇背过身,声音冷硬如旧:“明日巳时,朕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姜嫔的身子猛地一僵,心口似有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陛下……”她咬了咬唇,有些犹豫。 可楚皇却打断她:“该说些什么,想必你心里也有数。” “若是让朕听到什么你不该说的半句话,不仅是你,就连楚泓,也别想安稳。” 姜嫔自知无法抗命,只能咬牙叩首。 “臣妾,遵命!” 待楚皇的背影消失在大殿后,姜嫔才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妆奁前,拿起那把玉梳,轻声说了句:“阿穆尔,你这又是何苦……” …… 与此同时,琼华殿。 这里是谢贵妃的寝宫,彼时谢贵妃正倚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旁一个宫女正在替她揉腿。 这时,心腹侍女一脸凝重地走进门,附手在谢贵妃的耳朵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霎时间,谢贵妃猛地睁开眼睛,美眸里一片诧异和震惊。 “此事当真?” 宫女点点头,“是的娘娘,咱们安插在琼华殿的眼线亲耳所闻,陛下已经允许,明日巳时,姜嫔将会前往驿馆,和那位见面。” 谢贵妃略作沉吟,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样,勾唇冷笑。 “好哇,这个贱妇,果然藏不住狐狸尾巴了。” 她猛地攥紧手里的帕子,随后吩咐道:“快去!叫二殿下进宫,就说本宫有话要跟他商量。” 二殿下,也就是先前的太子楚琅,自从把手上的权利交换给楚泓后,成功从宗人府出来了,但人也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整日在皇子府买醉,纵情声色。 此番听说谢贵妃抓住了楚泓的大把柄,当即马不停蹄的就进了宫,母子俩商议了足足一个时辰。 等出宫后,楚琅又去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御史大夫的府邸。 …… 翌日,金銮殿上。 今日的早朝跟过往一样,都是大臣们例行上奏一些地方要事。 而就在早朝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只见御史大夫周严突然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 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西域王阿穆尔此番入京,名为贺寿,实为觊觎我大楚后妃,臣听闻,他竟要求与姜嫔娘娘私会,此举乃辱我大楚国体!” 朝臣们一听,纷纷哗然! “什么,那西域王携重礼而来,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嫔本就来自西域,说不定,二十年前这两人就有一腿,不然,为何这西域王刚登上王位不久,就着急出使大楚?” “他这是来挑衅?” “……” 一时间,朝臣们义愤填膺,议论纷纷。 兵部尚书上前一步,“陛下!西域王此举,分明是要藐视我大楚,臣请即刻驱逐使团!” 楚琅见火候已到,朝着一旁的御史左侍郎使了个眼色,左侍郎立刻上前一步,道: “陛下,老臣记得,姜嫔娘娘当初入宫未满三月便有了身孕,若姜嫔娘娘真的早先就与那西域王有染,此事关乎皇室血脉,绝不可轻忽。如今西域来势汹汹,难保不是为了接回旧爱,认回亲子!此乃窃国! 为防天下人质疑睿王殿下血统,动摇国本,老臣斗胆奏请,睿王殿下与陛下当场滴血验亲,以证清白!”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金銮殿中,连楚皇的脸色都跟着一变。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滴血验亲的事一旦闹开,无论结果如何,大楚都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可若是不应,‘血统不纯’四个字便会烙在楚泓身上。 所以,通常像这类皇室秘闻,一般都是偷偷处置的,没人会放到朝堂上来讲。 可左御史这厮,似乎全然没考虑到这些,只顾着弹劾。 当初楚皇是看他为人刚正不阿,所以才安排他做了御史,可没想到,如今竟被人利用,当场拆穿此事。 楚皇的脸色很不好! 这时,左侍郎再次进言:“陛下,此事若不查清,恐会让西域觉得我大楚心虚,西域若趁机散布谣言,说睿王是西域血脉,到时候幽州封地百姓人心浮动,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话落,有不少朝臣都开始附议,‘请陛下准奏’的呼声此起彼伏。 楚皇看着满场的文武,额头青筋直跳。 他又怀念起谢云祁了。 此时若是谢云祁在朝,定会用一张嘴,堵得这些人下不来台。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昭阳公主求见!” 第188章 妇人之仁,你会后悔的! 只见楚青鸾一身银白的公主朝服,款款而来。 她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朝臣,最后落在楚皇身上:“父皇,儿臣以为,滴血验亲大可不必。” 她走到殿中,屈膝行礼。 “其一,睿王镇守幽州多年,政绩斐然,百姓早已认他这个王爷,何必因流言自乱阵脚? 其二,阿穆尔巴不得看到我大楚内乱,若真验亲,无论结果如何,都是遂了他的心意。” 楚琅在一旁冷笑:“皇妹这是想护着睿王?可国体尊严在前,岂能徇私?” “皇兄此言差矣。”楚青鸾迎上他的目光,“若真想堵住悠悠众口,不如请西域王入宫对峙,问问他为何要见姜嫔娘娘,问他是否认得出睿王殿下。” 若他敢承认旧情,便是辱我大楚; 若他不敢认,那这验亲之说,也就自然不攻自破。 上头,楚皇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开口道:“昭阳说得有理,明日巳时,朕便在御花园设宴,召西域王入宫,至于滴血验亲一事……” 楚皇顿了顿,目光如炬般扫过殿中众人:“谁敢再提,就以祸乱朝纲论处!” 朝臣们立刻噤声。 退朝后,楚琅一脸不忿的追上楚青鸾,阴阳怪气的道: “皇妹今日真是好大的威风,三言两语就让父皇改变了主意。” 楚青鸾脚步未停,“本宫不过是说了该说的话。” “该说的话?”楚泓加重了语气。 “你明知道这是扳倒他楚泓母子的绝佳机会!楚泓若一旦被证实并非父皇的血脉,姜嫔也必然会受到牵连,届时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也将一扫而空,你不也有更大的胜算?” 宫道上,几名路过的宫女见状都慌忙低下头,疾走。 楚青鸾顿住脚步,忽然转身看着楚琅。 “皇兄,我若真有此心,今日就该支持滴血验亲。若滴血验亲成功,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动摇国本。 西域虎视眈眈,战事刚平,若是此时再有内乱,你是想让西域王坐收渔翁之利?” 楚琅冷笑:“妇人之仁!政治本就成王败寇,就算你狠不下心动手,难道他楚泓上位之后,就会放过你我吗?” “皇兄!”楚青鸾的声音陡然转冷,“私怨是私怨,朝纲是朝纲,你要对付楚泓,大可以另寻它法,但不能拿国运来当筹码。” 楚青鸾说完,没再理会他,径直出了宫门。 楚琅被刺的脸色一白,仍在原地不服气地道: “你会后悔的!” …… 楚琅绝对想不到,自己随意猜测,捕风捉影的事,刚好在当天传到了阿穆尔的耳朵里。 原本阿穆尔在见到楚泓的第一眼就有一些特别的情绪,此番突然听说这有可能是自己和姜嫔的孩子,顿时心里涌上一股无比复杂的感觉。 同时心里也更加迫切的想要见到姜嫔。 他想要亲口问她,楚泓,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孩子。 因为就在二十年前,姜嫔被送入皇宫的前几晚,他们确实曾有过肌肤之亲。 若是按照时间线来推算,若说楚泓是他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紧接着又有一个问题。若楚泓并非大楚皇帝的血脉,那楚皇是否知晓? 若是知晓的话,为何还将姜嫔母子留在宫里,还将楚泓抚养长大? 阿穆尔的脑海里有太多疑问。 另一头,由于楚琅的横插一杠子,原本计划让姜嫔私自出宫去见阿穆尔的计划不得不进行更改。改为在皇宫御花园,在众人的见证下见面。 “荒谬!” 阿穆尔听闻这个消息,气得摔碎了手里的酒盏。 “本王不远万里来到大楚,难道连与旧人相处片刻的机会都没有吗?” 侍卫巴图见状,忙上前劝诫道:“王上,大楚如此安排,定是有所顾虑,我们若强行反抗,恐对后续不利。” 阿穆尔停下脚步,眼中满是不甘。 “难道要本王在大楚朝臣的眼皮子底下,与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巴图思索片刻,随即沉吟道:“王上,或许,我们可以利用昭阳公主。” “她?” 阿穆尔眯起眼睛,想起楚青鸾在醉仙楼和自己侃侃而谈的场景。 下一秒,他突然吩咐下人。 “备马,本王要去公主府。” “可是王上,这个时候公主府应该已经宵禁了。”巴图提醒他。 阿穆尔顿住脚步,“那就偷偷的去。” 一刻钟后,楚青鸾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身下人打扮的阿穆尔,嘴角抽了抽。 “本宫真是没想到,王上为了见一个女子,竟会如此的不顾体统。” 阿穆尔解开身上的斗篷,“公主可还记得,当初在雍城可是答应过本王,要助本王一臂之力。” “本宫没忘,可您与姜嫔娘娘见面的时间已经约定,您此番前来又是为何?” 阿穆尔自顾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声音沙哑: “明日御花园,本王要半个时辰。” 楚青鸾明白了,他说的半个时辰,是指私下里,单独和姜嫔相处的半个时辰。 楚青鸾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朝中刚有人提议滴血验亲,王上这个时候提出要和姜嫔娘娘单独相处,不怕落人口实?” “所以本王才需要公主的相助。”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毕竟,这可是你欠我的。” 楚青鸾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奈。 “明日宴会,本宫会安排人不慎打翻茶盏,届时借更衣之际,你们二人可在更衣室见面。” 阿穆尔眉头一皱:“偏殿?那里随时会有人过来。” “正因如此才不会隐忍怀疑。”楚青鸾解释道:“本宫会让人守在门外,你只有一刻钟。” “一刻钟?”阿穆尔猛地站起身,“这可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够。” 楚青鸾眸光一沉:“王上若是嫌少,大可以现在就回驿馆。” 她缓缓走近,压低了声音。 “您应该知道,明日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您和姜嫔娘娘,一刻钟,已经是本宫能为你争取到的极限。” 阿穆尔胸口在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为苦涩。 他何尝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只是长达二十年的思念与疑问,一刻钟如何能够? “……好!” 最终,他咬牙应下。 第189章 这是当众承认私情? 翌日,皇宫的御花园中,繁花似锦,五彩斑斓的花朵竞相绽放。 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芬芳。园中的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周围的亭台楼阁和垂柳。远处的山峦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宛如一幅淡墨的山水画。 这次是专程为西域使团举办的宴会,并非正式的寿宴,但也邀请了朝中不少三品以上的大臣们来参加。 大臣们大多都知道今日这场演戏是专门为西域王和后宫的姜嫔娘娘所准备的,是以大家都身穿朝服,神色庄重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废太子楚琅站在人群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和落寞。但脸上仍挂着笑,与周围的大臣们寒暄。 谢贵妃则穿着华丽的宫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眼神中透着一丝算计和挑衅。 随着宴会的开始,一众西域的使臣们都穿着色彩鲜艳,独具特色的服饰入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为首的阿穆尔,身姿挺拔,身着一身金丝绣边的锦袍,头戴镶嵌着蓝宝石的银丝缠头,面部轮廓深邃分明,行走间长腿阔步,昂首挺胸,有着草原民族特有的豪迈之气。 行至大殿中央时,他朝着上首的楚皇抚胸行礼。 “见过楚皇。” 楚皇端坐在主位上,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全场。 “今日,朕特设此宴,欢迎西域王阿穆尔一行。西域与我大楚交好多年,此次阿穆尔王远道而来,实乃我大楚之幸。希望我们两国能继续友好往来,互通有无。” 刚一见面,双方都心照不宣,谁也没开口提及姜嫔的事情。 而是你一言我一句的打着官腔,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酒过三巡之后,谢贵妃见时机差不多了,眼波流转间,忽然执起酒樽,朝着阿穆尔的方向盈盈一笑。 “早闻西域王英姿勃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般龙章凤姿的气度,当真是世间少有。” 她眼尾上挑,故作关切的道:“只是听闻王上身边至今连个妃子侍妾都没有,一直洁身自好,实在是令人敬佩,不知可是西域的姑娘都入不了王上的眼睛?”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阿穆尔心底一直藏着姜嫔,谢贵妃这番话分明是故意当众戳姜嫔的痛处,想让她难堪。 楚皇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瞪了谢贵妃一眼。谢贵妃心中一凛,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这时,一位大臣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想顺着谢贵妃的话继续试探阿穆尔的态度。 “王上,听闻姜嫔娘娘此前来自西域,不知王上是否认识?”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阿穆尔身上。 只见阿穆尔神色从容,笑容坦荡,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最终停留在楚皇身上。 “既然问起,本王也不妨直言。” “没错,姜嫔娘娘出身西域贵族,年少时曾与本王有过数面之缘,彼时她聪慧伶俐,才情出众,本王确实颇为欣赏。” 话落,满场俱静! 西域王这是…… 当众承认了自己和姜嫔有私情?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阿穆尔又继续道: “但君子之交,光明磊落。娘娘入宫为妃,乃是大楚之福,本王身为西域之主,又岂会不知分寸?此番入京,除了为楚皇贺寿外,确实也想借机探望故人,以全昔日的同乡之谊。” 说罢,他举起酒杯,向楚皇致意:“若因此惹来非议,倒是小王的不是了,本王愿自罚一杯,还望楚皇莫怪。” 一番话,既承认了与姜嫔是旧识,又表明了坦荡的态度。 同时还全了礼数,又不失西域王的气度。 霎时间,殿内紧绷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楚皇眼眸沉了沉,片刻后爽朗一笑:“王上言重了,故人相见,乃人之常情,朕又岂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 他举杯示意,“来,共饮此杯!”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一声通报:姜嫔娘娘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殿门。 阿穆尔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朝着殿我看过去。 只见姜嫔身着月白色宫装,踩着后宫嫔妃标准的步伐款款而来,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发间只簪着一支素雅的白玉簪子。皮肤依旧如白雪一般莹润,眉目如画,显得十分沉静娴雅。 犹如一支在角落里独自绽放的兰花。 阿穆尔心头一跳。 二十年的光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脸还是这张脸,可给人的气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还是那么美,但却不再是记忆里那个策马扬鞭,笑声如铃的少女了。 如今的她,端庄,娴静,举手投足尽是宫廷贵妇的优雅与克制。 多年的宫廷生活,已然磨去了她身上的野性,还有灵性。 阿穆尔心脏蓦地一缩,似有尖锐的疼痛。 这时,姜嫔已经走到大殿中间,先是对着楚皇盈盈一拜,声音轻柔:“臣妾参见皇上。” 楚皇微微颔首,“爱妃不必多礼。” “朕今日宣你来,乃是为了让你见见远道而来的贵客。”楚皇抬手,示意阿穆尔所在的方向。 “这位乃是西域王,也是你的同乡,想必就不用朕多做介绍了。你们既是同乡,往后若有机会,倒也能聊聊些西域的旧事。” 楚皇这话,看似给足了体面,实则是将两人的关系重新摆在众人眼前。 阿穆尔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而姜嫔则终于转过身,面向阿穆尔,神色平静,仿佛只是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见过西域王上。” 阿穆尔一怔! 她叫她王上,而不是年少时的‘阿穆尔哥哥’。 她的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客套与距离。 阿穆尔喉结滚动,强压下心头的千言万语:“娘娘不必多礼。” 之后,姜嫔便直起身,目光淡淡的掠过他,随即安静的退至一旁,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可眼下这么多人在场,又有谢贵妃等不怀好意之徒在,又岂能让姜嫔如愿? 第190章 故人相见,就该热络些 只见谢贵妃红唇微勾,突然展露出一个自以为风华绝代的笑容。 “哎呀,本宫怎么瞧着,妹妹与王上虽是旧识,看起来却生疏的很呢?” 她眼波流转,故作疑惑道:“莫不是……在刻意避嫌?” 殿内的气氛骤然一凝。 这话就像淬了毒的针一样,直往姜嫔的心窝子里扎。 果然,姜嫔脸色骤白,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帕子,好不容易才维持仪态。 “贵妃娘娘说笑了,王上是贵客,臣妾怎能失了礼数?” 然而谢贵妃却依旧不管不顾,“本宫只是瞧着,西域王方才明明对妹妹颇为欣赏,如今妹妹却反倒是……像在躲着什么似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你——”姜嫔猛地抬头,脸色在一瞬间涨红,眼底第一次流露出怒意。 阿穆尔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膝盖上的拳头早已捏得咔嚓作响。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早就站起来招呼这丑妇一巴掌。 不及阿穆尔发作,一旁的楚泓率先起身,声音亦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贵妃娘娘慎言,母妃入宫二十栽,恪守宫规,从未逾矩过半分,草原的旧事已是过眼云烟,娘娘又何必拿着陈年往事,来折辱母妃?” “睿王这是在责怪本宫多嘴?”谢贵妃冷笑道。 “本宫只是觉得,故人相见,就该热络些。” “没错。”见楚泓说话了,楚琅也不甘示弱,突然出声,“贵妃娘娘也是关心则乱,毕竟,西域王与姜嫔娘娘有旧谊,如今见面却如此生分,难免不叫人会多想。”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阿穆尔。 今日这样的场合,当然是希望楚泓母子能丢尽脸面,日后再也蹦跶不起来。 楚泓要是被罚了,说不定他自己还能有机会恢复太子之位。 “够了!”楚泓冷怒道。 “母妃如今是父皇的妃嫔,王上是西域的贵客,你这般言语,是想让天下人误会大楚后宫不洁,还是想挑拨两国关系?” 楚琅被怼了一通,也不恼,反而勾起嘴角,上前一步朝着楚皇拱手道: “父皇,皇弟年轻气盛,不懂贵妃娘娘的好意。贵妃不过是随口一提,皇弟便如此激动,反倒显得心虚了。依儿臣看,不如让姜嫔娘娘自己说说,当年在草原上,到底与王上是什么关系?”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是把姜嫔往绝路上逼。 当众承认亲近,便是后宫失德。 说毫无关系,又与阿穆尔“故人”之说相悖。 姜嫔惨白着一张脸,血色尽失。 阿穆尔眼见心爱之人被楚琅母子如此欺负,却敢怒不敢言,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楚琅,眼底的凛然杀意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将酒盏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声音如同化不开的寒冰。 “二皇子殿下,这是在质疑本王的品性,还是在羞辱你们大楚的后宫?” “本王与姜嫔娘娘年少相识是不假,但向来以礼相待,绝无逾矩半分,娘娘入宫为妃后,本王更是恪守本分,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倒是二皇子……” 他猛地转头看着楚琅,眼神如刀:“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再三逼迫,又加以引导和暗示,又存了什么心思?” 楚琅脸色僵了僵,却仍没有罢休,“王上何必动怒,本宫只是觉得,堵不如疏,眼下流言四起,都在质疑三弟血脉不纯,正好今日双方都在场,不如请父皇恩准,让王上与三弟当场验证一番,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这话等于又将先前的滴血验亲一事,旧事重提了。 楚泓再也按捺不住,握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找楚琅理论,却被姜嫔死死地拽住。 她的手很凉,力气却大得出奇,楚泓的手背上都被她摁出了红痕。 “母妃?!” 楚泓有些不解。 楚琅都这般欺负到他们头上了,母妃却还是和以往一样,每次遇事都要他忍。 可在楚泓抬头的瞬间,刚好撞进了姜嫔那哀求,卑微般的眼神里。 楚泓一怔。 她在害怕? 怕什么?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怕楚琅和谢贵妃还能吃了他们不成? 楚泓虽然被姜嫔摁住,可依旧怒火中烧。 “皇兄!”他朝着楚琅喝止道:“你今日句句带刺,究竟意欲何为?母妃清清白白,岂容你肆意污蔑! 若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殿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群臣噤若寒蝉。 楚皇也是面沉如水,眼底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楚青鸾提着裙摆从宴席中走出来,对着楚皇禀报道: “父皇,儿臣有话想说。” 楚皇抬了抬眼:“说。” “皇兄与睿王都是父皇的血脉,又何需因为几句挑拨就放在心上?” 她转头看向楚琅,目光平静,却带着洞悉人心般的锐利,“滴血认亲本是民间辨别亲子的法子,且不说准头如何,单说让王上与皇弟行此礼节,便是把大楚皇室的体面踩在了脚底下。 若传了出去,天下人只会笑话我大楚君臣不分,礼仪崩坏。皇兄难道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紧接着,她又看向阿穆尔,“王上远道而来是为结好,若真应了此事,反倒成了挑唆皇室的罪人,恐怕这也不是王上的本意?” 一番话,既给了楚琅台阶下,又点出此事的不妥,连楚皇眼底的晦暗都淡了几分。 不管楚泓是不是父皇的亲生血脉,都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验明身份。 因为不管结果如何,皇室的脸面首先就保不住。 所以楚青鸾眼下能做的,就是当众表明态度,否认滴血认亲的说法,防止以后再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话落,楚泓果然冷静下来,楚琅也被噎住,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群臣纷纷面面相觑,目光在楚青鸾,和楚琅之间来回流转。 一个是费尽心机言语挑拨,唯恐天下不乱的皇子。 一个是四两拨千斤,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冲突的嫡公主。 高下立见。 这时,楚青鸾朝着角落里伺候的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宫女端上一个托盘,小心翼翼的走到姜嫔的位置上。 然而却在斟茶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地,大半盏茶水刚好泼在了姜嫔的袖子上,深色的茶水顿时晕染在姜嫔象牙白的衣袍上,格外醒目。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小宫女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 姜嫔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眼底流露出焦急和彷徨。 她看到了,这宫女分明是故意将茶水往自己身上泼。 身旁,楚泓目光一厉,正欲发作时,却听楚青鸾突然开口道:“快扶姜嫔娘娘起来!茶水烫得很,若是伤到了皮肤可就不妙,伺候的人呢?还不快带娘娘下去更衣?” 身后,阿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住自家娘娘。 姜嫔感受着袖子上冰凉的茶水,又看着楚青鸾故作忙碌的眼神,一颗心十分的复杂。 她何尝不明白,公主这是故意制造混乱,想让她趁机离开宴席。 姜嫔低头谢恩,临走前,深深的看了楚青鸾一眼。 第191章 楚泓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最终,姜嫔被带到了附近的一处宫殿更衣。 宴会继续,众人很快将这一出插曲抛诸脑后,开始推杯换盏,对着西域使团一行人假意迎合。 姜嫔在揽月轩里,刚准备脱下湿透的外衣,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拿着衣服的手一顿,还没来得及吩咐阿箬去看看,紧接着,就看到一道身影从外面打开窗户,然后径直翻身而入。 “王上?” 姜嫔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您怎么来了?” 阿穆尔反手关上窗户,阻挡外头的视线,目光落在姜嫔湿透的衣服上,喉结滚动: “这里不安全,我们走。” “不可!”姜嫔紧急出声,“宫规森严,若被人撞见……” 话还没说完,手腕已经被一只粗粝的大手给攥住。 他的手掌还带着酒气和皮革的冷香,力道却不容挣脱。 “乌雅说过,揽月轩后院有处密道,能通往后山的了望台,那里偏僻,不会有人过去。” 姜嫔猛地抬头,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她当然知道阿穆尔这话是什么意思。可一旦此事被人察觉,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若是不去…… 过了今日,也许两人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 阿穆尔拉着姜嫔的手,在花园中一阵疾行,穿过揽月轩的假山石径,钻入一条隐蔽的密道。 阿穆尔知道这于理不合,且风险极大。 但此刻他顾不上许多,只想紧紧攥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便再也抓不住。 密道的尽头是一处了望台,四周古木参天,将月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 行至一处大树底下,阿穆尔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着压抑了多年的情愫。 “阿莉亚(姜嫔)……” “二十年了……”他嗓音沙哑,抬手触碰她的脸,却在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下,最终只是抚去她肩头的一片落叶。 “你过得还好吗?” 姜嫔眼眶一热,强压下哽咽;“深宫锦衣玉食,自然是好的。” “锦衣玉食?” 阿穆尔苦笑一声,突然朝她逼近,高大的身子完全笼罩住她。 他一把执起姜嫔的手:“那你的手为何比当年在草原时还要粗糙?为何眼底再无笑意?” 他声音发颤:“阿莉亚,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来的路上,其实他都打听过了,姜嫔这几年一直都被关在冷宫里,吃尽了苦头。 他只暗恨自己的无能。 这一声‘阿莉亚’终于击溃了姜嫔的防线,泪水终于滚落。 她别过脸去,哽咽道:“阿穆尔,你这又是何苦,我们都回不去了……” “不!” 阿穆尔执起她的手,抵在自己胸口位置。 “只要你愿意,我这就……” “阿穆尔!”姜嫔突然出声,止住了他后面要说出的糊涂话。 “切莫有这种想法,我不值得!” 她不愿意看到阿穆尔为了和自己在一起,不惜发动两国战争,届时生灵涂炭,就算最终两人走到一起,这沉重的代价,她也背负不起。 所以,就这样! 阿穆尔又何尝不懂得她的顾虑,一时间也是备受煎熬,胸口如同被巨石堵住。 “二十年了……”他嗓音沙哑,“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你。” 姜嫔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深宫寂寥,多少个无眠的夜里,她都会想起草原上的风,想起阿穆尔策马而来,牵着她手的模样。 “可我们不只是我们了。” 她睁开眼,强压下颤抖,“你是西域的王,肩负一国子民,而我是大楚的后妃,身后还有泓儿……” 提及楚泓,她的声音更轻了几分,“我不能让他因我而陷入险境。” 阿穆尔深吸一口气,最终问出了那个积压在心底数日的问题。 “阿莉亚,楚泓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姜嫔浑身一僵,血液瞬间顺着七经八脉逆流,直冲脑门。 她猛地一把推开阿穆尔,声音也下意识变得颤抖:“你问这个做什么?泓儿他是陛下的骨血,是名正言顺的大楚皇子!” 姜嫔袖子里的手死死掐住,强迫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一些,不至于失态。 阿穆尔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她颤抖的羽睫。 半晌后,他突然捧起姜嫔的脸颊,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阿莉亚,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骗我!” 姜嫔如遭雷击,一颗心似乎马上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望着阿穆尔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二十年来的深情和执着。 还有此刻他那几乎要灼穿她灵魂的质问。 阿穆尔! 原谅我! 姜嫔睫毛轻颤,一滴眼泪无声的滑落,却在坠下的瞬间被她迅速擦干。 再抬眼时,她眼底只剩下一片清明,和平静。 “王上醉了。” 她后退半步,声音轻的像一缕烟:“泓儿是陛下亲封的睿王,皇室血脉,岂容儿戏?” 阿穆尔的手僵在半空中,忽然感觉心中一阵钝痛,像是被巨石击中,身形踉跄,几乎要站不稳。 这种刚有一丝丝希望,转眼间又毫不留情被击碎的心情,令人窒息。 “我不信!” 阿穆尔下意识的反驳道,依旧死死的盯着姜嫔的眼睛,“在你出发来大楚的那一晚上,我们在月亮湖…… 你早已是我的人,我不信楚皇他没能察觉。” 阿穆尔步步紧逼,姜嫔一再退让,后背已经抵在了一处廊柱上,退无可退。 没人发现,她袖子底下的手,早已被掐出了淤青。 …… 而此时的揽月轩外,两名小太监正猫着腰往后院摸去。 他们是谢贵妃的心腹,刚跟着阿穆尔的踪迹找到这里,却在假山洞外停止了脚步。 只见假山后方的石板处已经被人打开,露出了一条密道,旁边还有几枚新鲜的鞋印。 “快回去报信!” 其中一人低喝道,“就说他们从密道逃跑了,还留下了脚印。” 另一人立马转身,匆匆朝着宴会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小太监匆匆离去时,全然没注意到另一头,方才给姜嫔上茶的那名宫女正暗中观察着一切。 第192章 小王贪杯,方才去醒酒了 这头,一名小太监匆匆赶回宴会,趁着斟酒的间隙,俯身在谢贵妃的耳边轻声禀报了几句。 只见谢贵妃眼底精光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她故作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空着的席位,计上心头。 “陛下!”谢贵妃柔柔的开口,“姜嫔妹妹离席这么久还不见回来,臣妾有些担心,不如让人去看看?” 楚皇皱眉,目光沉沉地扫过殿内。 依照时间来推算,二人这时候应该还在谈话。 关于要安排姜嫔和阿穆尔私下见面一刻钟的事,楚青鸾早已禀告过楚皇,并也得到了他的许可。 这个时候,楚皇自然不希望谢贵妃前去打扰,若是撞见些什么不该看见的,回头麻烦。 “无妨,朕会让人留意的,你且坐着。” 谢贵妃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楚琅突然起身,面色微红的拱手道:“父皇,儿臣酒气上头,想去醒醒神。” 楚皇淡淡的‘嗯’了一声,楚琅便退出了大殿。 谢贵妃见状,不着痕迹的给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很快,那宫女也退出了大殿。 就这样,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 谢贵妃见姜嫔还没回来,而先前那个报信的小太监已经出现在偏殿门口,还给她比了个手势。 谢贵妃明白,这是事情已经成了,只等她带人前去,捉奸在床! 谢贵妃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陛下,臣妾还是不放心姜嫔妹妹,不如由臣妾亲自去看看?” 楚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朝她摆了摆手。 谢贵妃心中一喜,连忙带着几名心腹宫女匆匆离席。 …… 与此同时,了望台。 阿穆尔还在与姜嫔对峙。 姜嫔的后背抵在冰冷的廊柱上,阿穆尔的呼吸近在咫尺,嗓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痛楚。 “阿莉亚,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姜嫔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清醒。 “王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阿穆尔猛地扶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出奇。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 他顿了顿,又道:“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我的内心一样,阿莉亚,你愿意向苍狼神起誓,你一定在骗我的,对不对?” “他就是你和我共同的孩子,对不对?” 姜嫔浑身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草原之人,信奉苍狼神,是不会轻易许誓的。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还伴随着火把和光亮。 “快!就在前面!” “贵妃娘娘说了,这次一定要抓个现行!” 姜嫔脸色骤变,猛地一把推开阿穆尔:“有人来了,你快走!” 阿穆尔却站着不肯动,反而一把扣住姜嫔的手腕,低声道:“跟我走,现在!” 姜嫔摇头,美眸中满是哀求:“不行!我不能连累了你和泓儿!” 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而阿穆尔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姜嫔一咬牙,心一横,立马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阿穆尔!如果你不想见到我的尸体,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她的眼底满是决绝,阿穆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 “阿莉亚!” “噗!” 簪子没入了几分,她白皙的脖子上已经有血迹渗出来,在月光下显得尤为可怖。 阿穆尔在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拧不过,只能一咬牙,松开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投入阴影当中。 姜嫔迅速整理好衣襟,并用衣领将受伤的地方挡住,强自镇定地站在原地。 另一头,谢贵妃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进密道尽头的暖阁,猛地推开门…… “姜嫔!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私会外男,该当何……罪……” 谢贵妃的声音戛然而止。 暖阁里,楚琅正衣衫不整的搂着一名歌姬,惊慌失措的从榻上滚下来。 榻上的歌姬尖叫一声,忙抓过锦被堪堪遮住身体,往后缩去。 而楚琅在看清前面的情况后,顿时脸色煞白,慌乱的往身上套着衣服。 “母、母妃?!您怎么来了?” 谢贵妃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她身后的宫女太监更是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琅儿,你……” 谢贵妃伸手指着楚琅,声音颤抖:“你不是去捉……” 她猛地反应过来,硬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话,一时间脸色铁青。 楚琅两下套好了衣裳,忙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母妃,你听我解释,是、是这歌姬她自愿的……” “啪!” 话音未落,谢贵妃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落在楚琅的脸上。 “蠢货!” 谢贵妃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楚琅竟然和一个歌姬在宫里乱搞,这要传了出去,还怎么得了? 光是前朝那些御史,都足以让他葬送一切名声。 谢贵妃气得胸腔都在发抖。 …… 就在谢贵妃一行人冲进暖阁之际,姜嫔迅速从密道另一头离开。 就在她刚拐过走廊时,便见到先前那名‘不慎’打翻茶水的宫女正等候在暗处。 “娘娘。” 见姜嫔出来,她主动上前,低声道:“公主已经安排好了,请随奴婢来。” 姜嫔心领神会,跟着宫女穿过一条隐蔽的小径,最终从御药房的后门回到了宴会现场。 她整了整发髻,调整呼吸,然后神色如常的入席。 仿佛真的只是更衣的时间久了一些。 不久后,阿穆尔也从密道的另一头绕出来,借着月色翻回到御花园,并不忘往身上洒了些酒,营造出醉酒闲逛的假象。 当他重新出现在宴席上时,席间正好有歌舞在助兴。 阿穆尔笑着对楚皇道:“楚皇陛下,小王贪杯,方才去醒酒,回来晚了,愿自罚三杯。” 楚皇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见阿穆尔神色如常,毫无破绽,于是举杯示意。 就在这时,楚泓却突然起身,朝着楚皇郑重地行了一礼。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 楚皇颔首,“讲。” 只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密信,沉声道:“方才儿臣收到侍卫禀报,说皇兄在暖阁与一名歌姬行苟且之事,被谢贵妃当场撞破,此事已经有数名宫人目睹,儿臣不敢隐瞒。”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第193章 二十年前的约定! 楚皇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猛地拍案而起:“这个逆子!他人在哪儿?” 楚琅刚狼狈的赶回宴席,闻言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形象全无: “父皇!儿臣冤枉啊!” “是、是那歌姬勾引儿臣,儿臣……是有人陷害儿臣!” “住口!”楚皇怒喝,“堂堂皇子,不知廉耻,还敢狡辩?” “若你行得正坐得端,谁能陷害你?” 谢贵妃紧随着进门,慌忙跪下求情:“陛下,琅儿只是一时糊涂……” “哼!” 楚皇冷笑一声:“朕看他是无法无天!” 楚琅虽已不再是太子,但总归是个皇子,此番在西域时辰还在场的情况下,做出如此荒唐的行为,是触及了皇家颜面的底线。 “父皇!”楚泓拱手道:“皇兄身为皇子,在宫宴上行事荒唐,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更何况……” 他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楚琅,“皇兄此前因构陷皇妹被废黜,是儿臣念在手足兄弟的情分上作保,才让他得以离开宗人府,如今他不知悔改,儿臣……难辞其咎。” 这话看似在自责,实则是将楚琅的罪行钉得死死的。 果然,楚皇的眼中一阵寒光闪烁。 楚琅,确实让他太过失望了。 难堪大用。 “来人!”楚皇冷声道:“传朕旨意,楚琅罔顾礼仪、秽乱宫闱,废去所有封号,贬为庶人,即日起迁居皇陵守墓,终生不得回京!” “陛下!”谢贵妃惊呼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形象全无。 “琅儿真的是无心之失,求陛下看在臣妾的份上,饶恕琅儿这一次,将功补过陛下!” 楚皇根本丝毫不为所动,目光紧接着落到谢贵妃身上,一字一句吩咐道: “谢贵妃教子无方,降为嫔位,禁足三月!” 谢贵妃闻言,直接瘫软在地。 楚琅更是面如死灰。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放纵,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阿穆尔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心中暗道楚泓手段之高明。 既除掉了楚琅这个威胁,又彰显了自己的仁义。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姜嫔,发现她虽面色平静,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谁也没想到,这场宴会,最终会以楚琅被罚而收场。 要说他无辜吗? 或许。 可这深宫之中,又有谁是真的无辜? 楚琅被侍卫拖走的时候,目光怨毒地扫过楚泓,又扫了一眼事不关己,正襟危坐的楚青鸾,嘴里不忘恶毒的道。 “哈哈哈哈,楚泓,你别得意的太早,你真以为打倒了我,就能高枕无忧吗?” “呵,我告诉你,这永远都不可能,父皇心里中意的,永远都是……呜呜……” 押他的侍卫见他胡言乱语,忙不知道从哪里随手捡来一块破布,当即就塞到了楚琅嘴里,连忙把人给押了下去。 后面的话,自然也就卡在了喉咙里。 可所有人都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一时间,各种或探究,或审视的目光在楚泓和楚青鸾身上来回巡视。 楚泓掩去眼底的戾气,唇角仍挂着浅笑,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实则上,案桌底下的时候早已攥得发白。 殿内一片死寂。 楚皇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又朝着西域使臣一行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挥手道:“今日到此为止,都退下。”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退。 姜嫔刚一回到寝宫,就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阿箬连忙扶住她,却摸到她冰凉的手心里一片黏腻,抬手一看,竟然全是血迹。 “娘娘!” 阿箬大惊失色。 “关门!”姜嫔声音嘶哑,“所有人,都出去!” 阿箬还想再劝,目光却在触及姜嫔那即将失控的眼眸时,最终还是听话的出了殿门。 这时,她缓缓从脖子上取下那枚狼牙,上面的纹路已经快要被磨平。 “啪嗒!” 她眼底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一滴眼泪刚好砸落在狼牙上。 “皇、皇上!” 这时候,门外响起阿箬受宠若惊的声音。 姜嫔闻言,慌忙把狼牙重新揣进衣襟里,抹干眼角的泪水,准备起身迎驾。 就在姜嫔刚准备起身的时候,楚皇明黄色的身影已经掀帘而入。 他径直走到窗边的檀木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姜嫔身上。 “人都见过了?” 姜嫔屈膝行礼,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回陛下,见过了。” 楚皇忽然勾起唇角,笑得一脸凉薄,问道:“见到故人,可有想要回西域去看看?” 姜嫔的背脊猛地一僵。 这话听起来像是体恤,可实际上,是在丈量她的忠心。 她身子压得更低:“臣妾早已是大楚的人,西域于臣妾而言,不过是祖籍之地,况且有泓儿在,臣妾哪儿也不去。” “哼!他今日倒是护着你。”楚皇冷哼一声。 姜嫔没有接话,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时,楚皇的目光扫过她紧攥的手掌,声音发沉:“朕交代你的事,可有办妥?” 姜嫔借着疼痛保持清醒,“陛下,今日事发突然,时间太过仓促,臣妾……” 楚皇却在这时倏地起身,声音陡然转冷:“朕给了你二十年的时间,从阿穆尔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要做什么!” 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朕再安排一次今日这样的见面?” “陛下明鉴!”姜嫔声音带着急颤:“臣妾按照您的吩咐,提及了鹰师部族的草场纠纷,可他当时只追问泓儿的身份,还有臣妾当初离开的缘由,臣妾……” 楚皇俯身,抬手捏住姜嫔的下巴,语气不满。 “他不说,你就不知道引?朕让你见他,不是为了让你们叙旧的。” “鹰师部族在西域的势力,是他最忌惮的软肋,你该告诉他,只要签订了盟约,大楚可以帮他打压部族里的反对势力,甚至让你出面调停草场争端。” 姜嫔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却不敢挣扎。 “陛下,当年鹰师献上三千战马时,您亲口允诺过,只要臣妾安分守己,泓儿就能平安长大。也会给鹰师部落休养生息的时间。” 楚皇冷笑一声,松开她的下巴。 “你以为这约定就是附身符?” “朕之所以留着你们母子,就是为了牵制阿穆尔,掌控整个西域。” 姜嫔瞳孔骤缩。 二十年前,那场雨夜里的记忆又猛然清醒。 那时候,楚皇曾说:这个孩子,将来会替朕握住西域的缰绳。 姜嫔其实一直也知道,楚皇真正惦记的,是她鹰师部落里的‘汗血龙驹’。 第194章 继续蠢下去,不是很好吗? 姜嫔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陛下说的是。” 她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鹰师部落的汗血龙驹,这些年已经繁衍到五千余匹……” 楚皇的眼神猛地锐利,像是嗅到血腥的狼。 他俯下身,龙涎香的压迫性气息朝着姜嫔压过来。 “爱妃能想通最好!” 姜嫔脸色惨白,磕头道:“臣妾会写信给父亲,让他献上宝马,只求陛下……能给泓儿一条生路。” “放心!”楚皇道:“只要你能继续牵制住阿穆尔,朕不会食言。” 楚皇走后,姜嫔一个人颓然的坐在冰凉的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她终于明白,楚皇当初之所以忍常人所不能忍,愿意留下她们母子,根本就不是为了战马,而是要用泓儿的血,点燃西域内乱的烽火。 —— 与此同时,大牢里。 楚琅被关进来后,身上的锦袍早已被扒去,浑身只余一件单薄的囚衣。他脸上还留着谢贵妃打的那一巴掌,嘴角干裂,眼底布满了血丝。 “该死!”楚琅一拳捶在墙壁上,下一秒又痛得缩回手。 “一定是楚泓,他竟敢算计我!” 他不禁开始回想起宴会上的一切,那突然出现在御花园的歌姬,还有对方身上的香味,恰好‘不小心’绊倒在他的怀里。 每一步,都像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皇兄还是这么暴躁!” 这时,一道嘲讽的声音从牢门外传进来。 楚琅猛地抬头,就看见楚泓一身玄色锦袍,款步走进来。 相比自己通身的狼狈和落魄,此刻的楚泓,仿佛与这阴暗的牢房格格不入。 “你这还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楚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强撑着站起身。 “哼!你会这么好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歌姬就是你给安排的对不对?” 楚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没回答,而是缓缓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瓶子。 “皇兄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只是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弟弟我就更没有理由继续留着你了。” 说完,他将手里的瓷瓶放在蓝门前的桌子上。 “放心,这药会让你走的很安详,不会太痛苦的。” 楚琅双眼猛地睁大,心中顿时怒气冲天。 “楚泓!你敢!” “我虽然被废,但好歹也是个皇子,是父皇的血脉,你就不怕在此地下毒,父皇追究起来,你也难辞其咎?” 楚泓闻言,低笑了一声。 “皇兄多虑了。” 他语气平静,声音却透着刺骨的寒冷,“你如今已是庶人一个,皇陵路途遥远,你分明是水土不服,身染疾病而亡,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楚琅脸色铁青,紧紧的盯着那个瓷瓶。 “你以为父皇会信?我若是死在路上,父皇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 楚泓眯起眼睛,缓步上前:“怀疑又如何?你以为父皇还会在乎一个废子的死活?” 楚琅呼吸一滞,胸口剧烈的起伏。 刹那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信息,瞳孔猛地放大,甚至大步上前,一把抓在牢房门口的栏杆上。 “楚泓!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血脉,你都知道了对不对?所以才想要如此着急的除掉我,好窃取大楚的江山?” 楚琅越想越觉得自己猜中了真相,不由得在心里大为振奋。 好哇,只要让父皇知道这个消息,楚泓就死定了! 楚泓见他眼底燃烧的快意,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他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皇兄啊……”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犯聪明,继续蠢下去,不是更好吗?” “现在好了,事情都被你捅出来了,你让弟弟我有什么理由继续留着你?” 牢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楚琅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不该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捅破这层窗户纸。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要杀人灭口……” 楚琅抓着牢门的门栏,扯着嗓子朝外面嘶吼。 “快来人,把门打开!” 然而他叫唤了好半天,外头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显然,楚泓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布置。 这时,楚泓慢吞吞的掏出钥匙,插在了锁孔上,霎时,牢房门被打开,楚泓躬身走了进来。 空间骤然变得压迫逼仄起来。 楚琅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顶到后方冰冷的石墙上。 “楚泓!你疯了吗?你真要在这里动手?” “若是父皇知道你杀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楚泓闻言,却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里,还带着几分癫狂。 “父皇?” “楚琅啊,你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纵容谢贵妃一再针对我母妃吗? 为什么明明知道我的身世,却还要一直留着我?” 他突然伸手,一把掐住楚琅的脖子,语气嘲讽。 “因为咱们的父皇啊,他需要一个能名正言顺吞并西域的棋子啊!” 楚泓的手指越收越紧,楚琅的脸很快就涨成了猪肝色,舌头往外吐着,双手徒劳的抓着楚泓的手臂。 “咳咳……你……你说什么?” 楚泓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笑得愈发凉薄。 “怎么?听不懂?那我就说的再明白一点。” “父皇之所以留着我,不是因为顾念父子情分,而是因为我的身上流着西域的血,只要我还活着,西域王还惦记着我母妃,就等于给西域埋下了分裂的种子。 在这之后,他就可以以‘皇子归藩’的名义,兵不刃血的掌控整个西域啊……” 在楚琅即将窒息的时候,他突然松开手,任由对方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你以为谢贵妃针对我母妃的事,父皇不知道吗?” “错!” “他一直都知道,甚至乐见其成。” “因为谢贵妃闹得越凶,我母妃就越需要依附于他,也就越不敢对西域透露半个字。而我呢?我看着母妃受委屈,自然会恨西域,恨阿穆尔。” “这样一个既恨西域,又想要在大楚立足的‘皇子’,难道不是最好用的刀?” 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楚泓是说给自己的,还是说给楚琅的。语气带着无尽的讽刺。 楚泓也是今天才想明白的。 为何这些年父皇总是对他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明明自己各方面都很努力,表现的也很优秀。 “我七岁就能背《孙子兵法》,十岁就能在骑射场上百步穿杨。可父皇从未夸过我半句。” 那些幼时的回忆,像潮水一般涌来。 他那样努力的追赶。 可就是不能像楚琅一样得到过父皇的半分回应,仿佛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连楚青鸾一个公主都比自己受重视。 一开始,他的确以为父皇是看在先皇后的份上,对楚清理爱屋及乌,不惜打破先例也要把她一个女子当做继承人培养。 明明他有自己,和楚琅两个儿子啊! 为什么? 直到那天,他听见了谣言,说自己有可能并不是父皇的血脉,再一联想这么多年的不对劲,楚泓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原来如此! 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有些东西即便你再努力,也根本得不到。 楚琅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死死盯着楚泓:“你……你既然知道了,还不反?” 第195章 楚泓,别逼我动手! “反?” 楚泓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反了又能去哪里?回西域?你觉得阿穆尔会承认我这个大楚皇子吗?” “留在大楚,可父皇早就布好了局,我只要稍有异动,便是万劫不复。” 他起身站在牢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喃喃道: “以前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父皇才不喜欢我,练习骑射时摔断了腿,仍咬着牙要爬起来。读兵法书读到天亮,眼睛熬得通红也不敢睡,总想着只要再努力一点,总能换来他一个眼神。” “可直到听见那天的谣言,我才突然想通。呵!” 他突然转身,看着楚琅,“他不是不喜欢我,而是根本不需要喜欢我,我就像那京郊马场里的汗血马一样,只要能跑,能打仗就行,谁会在乎,马开不开心?” 楚琅坐在地上,看着楚泓眼底的猩红,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这个一直被他瞧不起的弟弟,此刻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片死寂,还有平静。 “那你……打算怎么办?”楚琅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楚泓自嘲地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继续做父皇的‘好棋子’,他想利用我吞并西域,我就帮他。他想让我对付阿穆尔,我就去。但……” 他突然俯下身,伸手拍了拍楚琅的脸:“我会让他知道,棋子也有棋子的脾气,他想要借我的手得到西域,就得付出代价,比如……先从你开始?” 楚琅瞳孔剧颤,瞬间放大了十倍不止。 “你、你想干什么?” 楚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说呢?刚夸你聪明,却总在关键时刻犯蠢。” 楚琅大惊失色,撑着手掌往后退,“你、你别过来……” “我、我错了,只要你肯放过我,我日后一定不再针对你,我发誓……” 楚琅一个劲儿的求饶,然而却换不来楚泓的半分怜悯。 他一步步上前,手里拿着那瓶毒药,眼中杀意骤现。 在楚琅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他忽然伸手,钳住对方的下颌,迫使对方嘴张开。 就在楚泓刚打开药瓶盖子,准备动手的时候,牢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睿王殿下。” 只见是楚青鸾身边的侍女柳儿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公主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她说您看完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泓接过柳儿手中的信,拆开来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句:“楚琅留着有用,莫要因小失大,西域之事,需从长计议。” 楚泓眼底一暗,信纸瞬间在手里被他揉成了一团。 皇姐总是这样,总能在他快要失控的时候,给他泼一盆冷水。 “告诉皇姐,我知道了。” 他将揉成一团的信纸扔到角落里。 侍女应声退下。 楚泓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楚琅,眼神里没了恨,也没了怒,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好好活着。”楚泓转身离开,最后还留下一句。 “活着看着这一切,或许比死了更难受。” 牢门再次关上,楚琅瘫软在地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楚泓,甚至母妃,都是父皇棋盘上的棋子。 而这盘棋,他们谁也逃不掉,挣扎不过…… —— 从大牢里出来,楚泓胸腔的郁气仍未散去,调转方向便朝着公主府而去。 侍卫刚通报完,他就已经大步进了楚青鸾的书房,脸上带着不满的神色。 “皇姐也知道的?”他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怒气,眼神灼灼的看着楚青鸾。 “你早就知道,我根本不是父皇的血脉,对不对?” 楚青鸾握笔的手一顿,微微蹙眉:“谁允许你擅闯公主府的?” “这等捕风捉影的事,你也信?” 楚泓却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撑在书桌的边缘,将她困在臂弯之间,“那皇姐为何拦我?又为何在宴会上帮我解围?你早就知道我和你没有血缘,对不对?” 他的呼吸抚过楚青鸾的耳畔,带着少年人滚烫的偏执:“既然没有血缘,那我们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父皇的江山也正好可以给你,我只要你,这样不好吗,皇姐!” “你疯了!”楚青鸾猛地拍开他的手,“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本宫也是你的皇姐!君臣有别,长幼有序,你怎能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 楚泓被她推得后退半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攥紧拳头正要反驳,视线却忽然瞥见书桌角落里的青瓷瓶,那瓶子里插着几支风干的狼尾草,草茎上还系着北境特有的红绳结。 楚泓的眼神骤然锐利。 “呵!” “我说皇姐为什么拒绝,原来,竟是有了心上人了么……” 他走到那花瓶面前,伸手触摸那狼尾草,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将其碾碎。 “我在这皇城里如履薄冰,皇姐却在这里和谢云祁鸿雁传情,当真是好得很啊!” 随着他的话落,手中的青瓷瓶也‘喀嚓’一声,直接碎裂开来…… 他竟生生捏碎了花瓶颈部,瓷片刺进手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目光依旧盯着楚青鸾。 “皇姐当真,要如此狠心?” 楚青鸾眸色一沉。 这狼尾草,确实是谢云祁派人送来的,自从得知她平安的消息,基本上每隔几日,他都会让人捎带些东西回来。 大多都是些北境特有的风物,不值钱,但却代表了他的一片心意。 楚青鸾平日里很忙,这些也都是柳儿自作主张帮她收拾起来的。 没想到这几株狼尾草,竟引得楚泓发了疯。 见状,楚青鸾直接抽出匕首,贴在楚泓的脖子上:“楚泓!别逼我动手。” 冰冷的刀刃贴着脉搏,楚泓却笑得愈发肆意。 他故意往前倾了倾,让刀锋划出一道血线。 “皇姐舍得杀我?” “那为何方才我快要失控时,却派人来拦住我?” 楚青鸾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任由血线蔓延开来。 “我拦你,是不想理变成楚琅那样的蠢货。” 楚泓一愣。 “杀了他,你真以为父皇会放过你?毒杀大楚皇子的罪名,你确定你能承担得起?” “这么说……” 楚泓漆黑的眼底出现一抹欣喜。 “这么说,皇姐是在关心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楚青鸾皱眉,重点是这个吗? 第196章 再敢动歪心思,别怪我真的不认你这个皇弟! “可是皇姐。”楚泓凉薄的一笑,又上前了一步,“我早就没有退路了,你告诉我,我该往哪里走?” “是回到母妃身边,看着她继续被谢贵妃算计?还是留在父皇身边,做他吞并西域的刀?亦或者,去找那个所谓的生父?” 他眼神突然变得滚烫,“我只有你了,皇姐,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明明可以……” “没有可以!”楚青鸾厉声打断他,猛地抽回了匕首。 “我拦你,是念在姐弟一场,我不动手,是不想让姜嫔黑发人送白发人,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 她重新将匕首收回刀鞘,语气冷冽。 “谢云祁是我认定的人,狼尾草是他的心意,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若再敢动歪心思,别怪我真的不认你这个皇弟!” 楚泓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几滴血落在那狼尾草上,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认定的人?” “皇姐你醒醒!这宫里根本就没有真情,父皇利用你我,利用母妃和阿穆尔,谢云祁若真的在乎你,就该抛下北境的战事回来,而不是只会寄些没用的狼尾草!” “本宫的事,无需你操心,你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柳儿走了进来,朝着楚青鸾行了一礼,禀告道:“公主,陛下派人来了,说让您立刻进宫一趟!” 楚清理沉吟了一瞬,父皇这个时候宣自己,想来定是从姜嫔娘娘那儿得到了什么消息。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 楚青鸾说完,又看了楚泓一眼,走之前留下一句话。 “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快步离去。 一旁,柳儿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上前,“睿王殿下,奴婢去取些伤药来……” “不必了。”楚泓拒绝了柳儿的好意,踩着步子也出了公主府。 夜色如墨,树梢上一轮圆月挂在枝头,将楚泓的影子拉得很长。 —— 与此同时,驿馆这边。 阿穆尔从宴会上回来后,就一直心有不甘。 因为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楚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血脉,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就在阿穆尔在房间来回踱步,焦躁不已的时候,乌雅来了。 她是这几日一直在宫中给楚皇调理身体,今晚是因为要配药,特意回来取药的。 见状,阿穆尔突然停止了脚步,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乌雅。 乌雅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王、王上不知有何吩咐?”乌雅战战兢兢的道。 阿穆尔目光闪了闪,突然问道:“乌雅,本王让你来大楚,你心里可曾怨本王?” 乌雅猛地一顿,随即摇头,在地上跪了下来。 “王上说笑了,能为您和西域效力,是乌雅的福气,怎敢有怨言?” 阿穆尔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放缓了些:“乌雅,你是巫医族最好的医者,也是本王身边最信任的人,本王记得你父亲当年曾说过,巫医族有一秘法,可以辨别血脉至亲,是真是假?” 乌雅的羽睫颤了颤,低声道:“确有此事,但秘术需要以血亲双方各自的三滴心头血为引,容易伤身,部族早已禁止,不到迫不得已,不得使用此术法……” “无妨。”阿穆尔打断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迫切。 “若能知道真相,本王甘愿承受所有的后果。” 乌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吞了吞嗓子:“王上想问的……可是有关睿王殿下的事?” 阿穆尔没有否认,垂下眼睑,“这件事一日不弄清楚,本王就一日不得安宁,所以本王必须知道答案,乌雅,你只需确定,这法子当真可靠?” 乌雅沉默片刻,终是咬了咬唇:“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不用心头血……只是……” “只是什么?”阿穆尔眼睛一亮,有些迫不及待。 取心头血,他自己固然没什么问题。 可楚泓若真是他亲儿子,他怎么舍得让他冒此风险? “部族古籍里记载过一种‘青铃验亲术’。取两队青铜铃铛,每队七枚,需用西域雪山下的寒铜打造。验亲时,双方各取三滴血,分别滴在两队铃铛上。 若血脉相连,血雾会顺着铃铛的纹路攀升,最终在半空交织成鹰狼争斗的形态” 鹰是巫医部族的图腾,狼是王上家族的象征,这是父子间无法挣脱的宿命图腾。 “只是这种法子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且不能被外人惊扰。况且……青铃在西域只有一对,是老狼王留给王上的信物,这次并未带来大楚。” 阿穆尔听闻,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青铃可以找匠人仿制,只要法子可行,环境和器具都不是问题。” 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再过几日,就是楚皇的寿宴,本王必须要在这之前,确认此事。” 乌雅看着他决绝的侧脸,忽然想起先前在宫里听到的传言。 若睿王真的是西域的血脉,大楚皇帝却一直将他留在身边,抚养长大。 乌雅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 “王上,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楚皇早就等着您这么做?” 阿穆尔不以为意,“就算是陷阱,本王也要闯。”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若楚泓真的是他的儿子,决不能让他再做楚皇的棋子。 紧接着,他吩咐乌雅:“你只需绘制出那青铃的样子,本王会找匠人,剩下的事,你不必多问。” 乌雅看着他眼底的执念,知道自己劝不动了。 她屈膝行礼:“乌雅遵命。” …… 很快,乌雅便将青铃的样子画了出来,并标注了具体尺寸,阿穆尔吩咐巴图,翌日一早就在京城里寻了匠人进行打造。 消息传到楚皇的耳朵里时,乌雅刚给他做完针灸。 面对宫人的禀报,楚皇直接问乌雅:“朕听说你们西域女子擅用铃,只是不知你们的王上打造这样的铃铛,意欲何为?” 乌雅背脊一僵,浑身汗毛都根根竖起。 可一想到先前阿穆尔嘱咐自己的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 “启禀皇上,或许是王上准备安排舞女在您的寿宴上献舞,所以才设计的这一出。” 楚皇闻言,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也不知信没信。 乌雅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 第197章 这针太迟钝,不如换个法子取血? 三日后,正好是月圆之夜。 华灯初上,醉仙楼内丝竹声声,筹光交错。 楚泓一袭墨兰锦袍,玉冠束发,正含笑与各国使臣对饮。 楚皇的寿宴正好在三日后,在这期间,陆陆续续的又有许多小国派遣了使臣前来,为大楚皇帝贺寿。 楚泓作为王爷,自然是要负责接见和招待这些使臣。 “诸位远道而来,本王代父皇敬各位一杯。” 他嗓音清朗,眉眼间皆是风流和笑意,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心底的盘算。 阿穆尔今晚也在场,他正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不远处的楚泓身上。 酒过三巡,席间的氛围越发热络起来。 这时,阿穆尔突然起身,声音洪亮,压过满堂的喧闹。 “今日诸国齐聚,不如我们效仿西域的古礼,共饮血酒,以示诸国兄弟之盟,如何?”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纷纷附和。 能和西域王称兄道弟,他们自然乐意给这个面子的。 于是西域使臣率先割破手指,将血滴入侍从捧来的鎏金酒坛中。 其余几个小国的使臣见状,也都兴致勃勃的效仿。 轮到楚泓的时候,他嘴角勾起,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好!” 他朗声应下,接过一旁侍从递来的银针,在指尖上轻轻扎了一针,挤出了几滴血,递进一旁的酒坛里。 没人注意到,在他做这一连串动作的时候,阿穆尔目光紧紧地落在他手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终于,楚泓的血珠坠入酒坛,和酒水混合在一起,晕染了一抹殷红。 就在阿穆尔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却见听见‘叮’的一声。 那银针已经被楚泓扔进了酒坛子里。 “睿王这是……”阿穆尔眯起眼睛。 楚泓慢条斯理的擦拭手指,道:“这针太钝,不如换个法子取血。” 说完,他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径直朝着掌心一划。 刹那间,血珠子从他的手掌上滚落下来,他将手掌悬在酒坛上方,扬声道;“既然要结盟,这点血可怎么够?” 阿穆尔大为震惊,楚泓这做派,像是知道了他要做什么,并且还愿意配合一样。 这全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忙朝乌雅看了一眼,乌雅也很快反应过来,拿着纱布和止血药上前,替楚泓包扎。 “够了,再流下去,就该伤到身体了。” 乌雅收集到血液之后,立马娴熟的替楚泓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并嘱咐道:“这几日不能碰水。” 然后就拿着工具躬身离开。 楚泓笑了笑,看着阿穆尔的方向:“今日能与诸位共饮血酒,乃本王之幸,愿我诸国永结盟好,共襄盛举!” 说完,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其余诸国使臣也都纷纷附和,互相说着场面话。 终于,宴席散去,阿穆尔告辞之后,便匆匆而去,直奔城内的一处据点。 那是一户农家小院,在京郊,偏僻安静,不易被人察觉。 乌雅早已先到一步,准备好青铃,见阿穆尔进来,立刻将楚泓的血献上:“王上,血已取到,现在可以开始了。” 阿穆尔接过器皿,深吸一口气,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割破自己的手指。 验血的铃铛是一对,各自存放一个人的血。 乌雅将他的血滴入铃铛后,紧接着又将楚泓的血缓缓滴入另一只铃铛。 “开始。”阿穆尔吩咐道。 乌雅点点头,双手结印,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 两只铃铛被红绳相连,悬在香炉上方,炉中青烟袅袅,缠绕着铃身。 随着乌雅的咒语念出,渐渐的,有血雾慢慢缠上铃铛。 就在这时。 “叮”的一声—— 两只铃铛竟然无风自动起来,在空中发出清脆的鸣响,与此同时,有两团血雾逐渐升腾起来,在半空中交织,缠绕,逐渐凝聚成形。 阿穆尔紧紧盯着那两团血雾,瞳孔骤缩—— 只见那两团血雾在半空中剧烈翻涌,最终竟化作一头赤金苍狼,和一只银羽雄鹰,彼此撕咬,缠斗,却又在争斗中逐渐融为一体,最终逐渐消散。 阿穆尔突然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两步,只觉得心口滚烫无比。 他颤抖着解开衣襟,发现胸口处竟隐隐有些发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灼烧了一样。 乌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情急道:“苍狼为王,银鹰为嗣,血纹相契……王上,睿王殿下,确实是您的亲生骨肉!” 轰! 阿穆尔突然脑子一片空白,浑身被巨大的喜悦所笼罩。高大的身子都开始颤抖。 二十年了,过往的执念在这一刻得到证实,竟让他此刻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的盯着还没消散的血雾,眼中闪过一道道复杂的光芒。 喜悦,震惊,满足,遗憾,还有希冀…… 总之,复杂的很。 “原来,他真的是本王的孩子!” “哈哈哈哈……是本王和阿莉亚的孩子……” 阿穆尔此刻就像一个刚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发出愉悦的笑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打破了这小院的平静。 “现在,王上可还满意了?” 阿穆尔循声望去,不是楚泓又是谁? “泓儿!本王的孩子!” 阿穆尔见楚泓出现在此,内心振奋不已,他长腿往前跨出两步,爽笑出声。 “哈哈哈!” “是你母妃让你来找本王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她不会辜负我。” 阿穆尔大笑着上前,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他伸手想去拍拍楚泓的肩膀,却被楚泓不动声色的避开。 阿穆尔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没觉得尴尬,只当是孩子刚认亲还生疏,依旧眉眼带笑。 “好孩子,你不知道本王这些年有多想念你们母子。等过了楚皇的寿宴,本王就向他辞行,亲自迎你们回西域。” “回西域?”楚泓抬眼看向他,眸子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平静的疏离,“王上说笑了。我是大楚的睿王,母妃是大楚的姜嫔,我们哪里也不会去。” 阿穆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198章 本王可以发兵,攻打大楚 他像是没听清般,往前又凑了半步:“你说什么?” “西域有最辽阔的草原,有鹰师部族的万匹战马,还有你母妃最爱的月亮湖。回到那里,没人能再欺负你们,你可以像真正的狼族后裔一样,骑着野马纵横天地——难道不比在这宫墙里当楚皇的棋子好?” “可这里是我的家。” 楚泓的声音带着几分落寞:“我在大楚长大,读的是大楚的兵法,守的是大楚的边境。幽州的将士认我这个睿王,京中的百姓知道我是谁。西域的草原再好,于我而言也只是祖籍之地。” 他迎上阿穆尔琥珀色的眸子,低声道:“王上想要的或许是个能继承西域王位的儿子,但我只想做楚泓。” 阿穆尔懵了。 他看着楚泓清澈却决绝的眼睛,方才因狂喜而沸腾的血液仿佛瞬间被冻住。 “是不是楚皇威胁了你们母子?本王可以发兵,攻打大楚……” “够了。” 楚泓突然出声打断他:“王上以为这是什么?儿戏吗?” “二十年前你护不住母妃,二十年后,以为光凭几句话就能弥补?” 阿穆尔如坠冰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楚泓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脚步:“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王上一件事。” 他回头,用清晰的声音说道:“我楚泓的路,只能由我自己来选。”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好久,阿穆尔还一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良久后,他苦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却带着无尽的冷怒。 “好一个楚皇,欺骗本王二十年还不够,现在还把我草原的狼崽子,养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家犬!” “此仇不报,我阿穆尔誓不为人!” 他猛地一掌震碎了案桌,二十年沙场征战的戾气仿佛在这一刻悉数爆发。 “巴图!” 他朝着一旁厉声喝道。 侍卫巴图应声而入,单膝跪地:“王上!” 阿穆尔扯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巴图手中:“传令下去,即刻调集王庭铁骑!” 巴图一惊,倏地抬头。 “王上三思,小王子或许只是一时没想开……” “哼!楚皇已经把他教坏了,教得他忘记了自己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 他拔出身上的弯刀,一脸的嗜血:“草原的鹰,就该翱翔天际,狼崽子就该露出獠牙才对。” 紧接着,又见阿穆尔扯下一截袖子,咬破手指在布上写下血书,并吩咐道:“将这封信,派死士送去陈国,就说,若陈国国君想要幽云十六州,就配合本王行事。” 巴图惊骇的抬头:“王上、这……” “怎么?连你也要忤逆本王?”阿穆尔鹰隼般的目光直射巴图,眼底翻涌着令人惊惧的盛怒。 “末将不敢!” 最终,巴图只能咬牙告退,遵从吩咐行事。 —— 与此同时,秦渊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大楚的边境。 在抵达一座城池的时候,太阳将要落山。 秦渊策马立在幽州山头,俯瞰着不远处的城池。 暮色降临,周遭已经点起了万家灯火。 这里就是她治理了三个月的地方么? 再次踏入大楚的境地,竟给他一种无比亲切,安心的感觉。 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还有多久能到?” 秦渊皱眉,朝着一旁的李临渊发问。 李临渊展开手中的地图,在上面指点了几下,然后道:“殿下,按照脚程来算,预计还有三日时间。” “三日……”秦渊在口中默念。 刚好能赶上楚皇寿宴的那日。 “传令下去,加速前进!”秦渊突然吩咐道。 他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侍卫从后方打马来报。 “报——” 侍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殿下!前方十里的黑风崖,发现那妖女的踪迹!” 秦渊目光一凛。 顾嫣然果真命大,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竟然还没死。 这时,李临渊上前,建议道:“殿下,不如让属下先去解决那妖女,随后再追上来与您汇合。” 然而秦渊却抬手制止了他。 “本殿要亲自抓住她,押去京城。” 顾嫣然就像一只蚂蚱,又有邪功在身,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挡,唯有他亲手抓住她,废去功力,拔掉舌头,他才能放心。 一行人很快朝着黑风崖赶过去。 …… 与此同时,顾嫣然正拖着残破的身躯,艰难的走在一条小路上。 她身上的红色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被荆棘划出一道道血痕,曾经妖艳美丽的面容也满是污垢,露出的额头爬满细纹,嘴唇干裂的像枯树皮,左脸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正散发着一股恶臭。 谁能想到这副模样的女人,曾是能让京城贵公子们一掷千金的美人呢? “咳咳……” 她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这一路上,她全靠意念支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 “该死!都该死……”她愤恨的咒骂着,声音犹如破败的风箱一般,又沙又哑。 行至一处山头时,她看见前面有座不大的村子,零星有几座屋子坐落在那里,隐约还能看到不远处一座小院里,还晾晒了几件粗布衣裳。 顾嫣然吞了吞口水,肚子开始发出哀鸣。 自从功力大损后,她再也不能靠内力维持生机,此刻急需要食物果腹。 她蹑手蹑脚的翻过院墙,结果脚下一滑,栽倒在鸡棚里,侧脸着地,刚好糊了一脸的鸡粪。 几只母鸡受了惊,正扑腾着“咯咯咯咯”的叫着四散逃开。 然而顾嫣然却顾不上许多,直奔厨房而去。 就在她的脏手刚准备伸进锅里时,忽然—— “驾!”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顾嫣然顿时浑身一震。 她可太熟悉了,这声音,是秦渊率领的亲卫队! 他们竟然还不死心,朝着自己追过来了。 “搜!每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很快,院子外面传来李临渊的声音。 顾嫣然惊恐的环顾四周,发现这狭小的院落根本就没有藏身之处。 灶房?太明显。 柴堆?不行,一眼就能看穿! 就在顾嫣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突然,一个半人高的粪池突然落入她眼帘。 那粪池表面还漂浮着一层白沫,恶臭熏得她几欲作呕。 她在犹豫。 可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第199章 奉上半个西域,只为换回一人 “砰!” 院门被踹开的声音。 “噗通!” 顾嫣然跳进粪池的声音。 两道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在这安静的小院显得格外突兀。 冰冷黏稠的粪水瞬间淹没了顾嫣然的口鼻,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来,只任由那些污秽之物裹住自己的身体。 她将脸埋在水面下,只留半只眼睛透过稻草的缝隙往外看。 在看到士兵朝着这边搜过来时,她猛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自己沉入池底。 顾嫣然屏住呼吸,感觉有人正站在粪池的边缘,一根长杆‘哗啦’一声插入粪水,距离她的头顶只有寸许距离。 “报告少将军,这里没有!” “报告,这里也没有。” 李临渊亲自翻身下马,锐利的目光扫过院子。 窗台上的玉米被碰掉了半穗,厨房门还在晃动,显然人刚刚进来不久。 环视一圈之后,发现能藏人的地方,确实都找过了。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 李临渊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处粪池上,抬脚缓缓走去。 下方,顾嫣然攥紧了拳头,浑身紧绷。 她能感受到李临渊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并将目光落到了粪池上。 “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斥候慌忙翻身下马,朝着院子门外的秦渊禀报道: “启禀殿下,昭阳公主已经回京,但……”那士兵咽了咽唾沫,声音发颤:“坊间传闻,说大楚的睿王并非皇室血脉,西域王正在调集铁骑,准备攻打大楚,陈国那边也有异动。” 秦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下一秒,他直接调转马头,一马鞭抽打在马身上,朝着京城疾行而去。 “殿下!” 身后,李临渊急忙喊道:“那妖女……” “传令下去,即刻起程赶赴京城!本殿先行一步!”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仿佛再晚去一秒,楚青鸾就会有危险。 李临渊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肮脏的粪池,最终一抬手,示意众人先撤。 马蹄声如雷,很快消失在远处。 粪池里,顾嫣然顶着满头满脸的秽物,浮出水面,露出一个狞狰可怕的笑容。 还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她啊! —— 很快,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也是楚皇的五十岁寿宴。 大楚虽然在七国之中不算最强的,但其地位和势力一直不容小觑,因此,除了周边的像西域,相邻的齐国,赵国等派了使者前来贺寿,还有一些周边的附属国,比如柔然,瓦剌等国家,也都相继派了代表前来道贺。 晨曦初露,皇宫的太和殿前早已装点的一片锦绣繁华。 朱红的宫门次第而开,宫墙上挂满了明黄色的寿字锦缎,殿前的广场上,禁军们身着亮银色的铠甲,手持长戟,整齐划一的站成两列,从宫门一直延伸到殿外,气势恢宏。 广场中央的空地上,则摆放着各国送来的贺礼。 有西域的和田玉摆件,齐国的珍珠屏风,赵国的青铜礼器,还有柔然的狐裘,瓦剌的弯刀等等,琳琅满目,尽显诚意。 寿宴按照礼制分为三个环节。 辰时三刻,各国使臣在礼官的引导下依次步入太和殿。他们身穿各自国家的特色服饰。 楚皇身着十二章纹的龙袍,端坐在殿前的龙椅上,面带微笑。他的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后宫嫔妃和皇室宗亲。 姜嫔身着淡紫色宫装,安静的坐在位置上,目光平和。 楚青鸾作为嫡公主,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一身湖蓝色衣裙衬托得她气质温婉,只是偶尔会不着痕迹的看向殿外,似在等待着什么。 楚泓则以睿王的身份站在朝臣之列,他面容清俊,身形修长,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神色平静的看着前来道贺的使臣。 巳时整,寿宴正式开始,随着礼官高声唱喏,各国使臣依次上前祝寿。 他们或锦衣华服,或异域风情,皆恭敬行礼,献上贺礼。 楚皇脸上则一直挂着庄重却不失威严的笑容,他微微抬手,现场礼乐声响起,编钟悠扬,琴声和鸣,殿内顿时仙乐飘飘,宛若天宫盛宴。 侍女们手捧着金盘玉盏,鱼贯而入,将大楚的珍馐美味依次呈上。 很快,前面各国使臣都献礼结束,轮到了西域。 只见阿穆尔先是豪饮了一口酒,豪迈的将金杯掷于案桌上。 紧接着,就见她亲手捧着一个鎏金的木匣,来到大殿中央,声音洪亮: “大楚陛下五十寿辰,乃天下之幸!西域虽远,却日夜感念陛下庇护之恩。” “小王此次带来的贺礼,或许不及齐国珍珠璀璨,却藏着西域三百年的诚意。” 很快,内侍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木匣,呈到楚皇面前。 然而就在木匣打开的那一瞬间,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只见那匣子里铺着一层天鹅绒,上面摆放着三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珠身通透,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另一旁,还放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以及匣子底部还铺就着一层羊皮卷。 楚皇伸手,拿起那羊皮卷展开一看,竟然是西域三分之一的草场地契。 “这、这是西域的月光珠?” 很快,有人认出了那三枚体积不凡的明珠,震惊出声。 西域的月光珠,乃是稀世珍宝,据说能在黑夜里照亮十里路的神珠。 此言一出,大楚的文武百官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它几个国家的使臣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得下一个鸡蛋。 就连楚皇也都不禁坐直了身子。 这样的大礼,相当于奉上了半个西域啊。 但很快想到什么,楚皇的目光倏地一暗,指腹摩挲着那硕大的月光珠。 这时,阿穆尔开口了,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 “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今日臣献上重礼,不求陛下赏赐,只求陛下开恩,臣愿用这三枚夜明珠、传国弯刀,再加上那片草场,换回一人。” 他的目光突然越过朝臣,直直落在后宫嫔妃的席位上,朗声道:“请陛下恩准,让本王带阿莉亚回西域!” 第200章 先前的承诺,依旧有效 轰!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炸开了锅,尤其是大楚的朝臣们,一个个交头接耳,脸上皆是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西域王竟是个如此痴情的种子,宁愿奉上半个西域,只为迎接昔年的旧人。 按理说,他们应该一口回绝的,毕竟,姜嫔已经是陛下的妃子,哪儿能有离宫再嫁的道理。 可这西域王奉上的礼物又如此的贵重。 尤其是那三分之一的草场面积,岂不是等于白捡了半个西域?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后妃们惊的捂住了嘴,姜嫔所在的席位周围,已经有人下意识的回避。 楚青鸾握着茶杯的手也是猛地一顿,凤眼里一片冰冷。 这西域王看似诚意十足,实则上是将大楚架在火上烤。 再观姜嫔本人,则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脸上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抬头,正好对上阿穆尔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玩笑,只有二十年未改的执拗。 编钟的余音还在殿内回荡,却再也掩盖不住满殿的哗然,甚至连礼乐声都变得杂乱起来。 这时,楚皇缓缓放下手中的月光珠,随着他微微抬手,满殿的喧嚣渐渐安静下来。 他目光直视着阿穆尔,脸上笑容未变,却给人一种胆寒的冷意。 “西域王这是在跟朕讨价还价?” 阿穆尔背脊挺直,不卑不亢的回答:“小王不敢,只是阿莉亚本是我西域部落的明珠,二十年前离乡,如今她的族人都在日日盼着她回家,小王愿意以重礼相换,既全了陛下的寿宴盛情,也圆了西域百姓的念想。” 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刮进来一阵风,吹得宫灯穗子噼啪作响。 姜嫔望着阿穆尔执着的侧脸,忽然想起当年在月亮湖畔,他也是这样说的。 “阿莉亚,等我当了西域王,就用万匹战马娶你回王庭。” 那晚的风也像今日这般,带着草原的气息。 却不知为何,此刻吹在脸上,竟比冬日的寒冰更冷。 这时,楚皇的目光从阿穆尔身上离开,缓缓落到姜嫔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像一张无形的网。 “爱妃,西域王如此说,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到殿内每一个人耳中。 “你也想回西域去?”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姜嫔身上。 她能感受到阿穆尔那满是期待的视线,也能察觉到楚泓投来的担忧目光,更能感受到楚皇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注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微微屈膝。 “回避下。”她声音温和,却十分坚定。 “西域是臣妾的故土,那里有臣妾的亲人,也有臣妾年少时的记忆,臣妾自然是想念的。” 阿穆尔听到这话,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现出一抹欣喜。 他就知道,阿莉亚还是向着自己的。更何况,他们还有了孩子。 然而下一秒,阿穆尔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听见姜嫔又道:“但臣妾如今是大楚的嫔妃,是睿王的生母,二十年来,是陛下给了臣妾容身之所,是大楚的水土养育了臣妾,这里有臣妾放不下的人,有臣妾必须坚守的责任。” “所以……”她目光平静的看着阿穆尔,缓缓垂眸:“对不起……” 阿穆尔脸上的喜悦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落。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姜嫔,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不!阿莉亚!”阿穆尔上前一步,神情激动,“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是不是有人威胁了你?” “我已经确认过了,睿王他……” “王上!” 话音未落,姜嫔猛地失声打断他,“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请您带着这些礼物回去。” “我和睿王,都会感谢您!” 最后几个字,姜嫔咬的很重,但阿穆尔听出来了,姜嫔这是在哀求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将楚泓的身份泄露出来。 否则,母子俩在大楚,将无地自容。 阿穆尔浑身紧绷,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好!”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砂砾磨过。 “本王……尊重你的选择。” 这时,楚皇抬头看了姜嫔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依旧带着威严。 “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 顿了顿,他又朝阿穆尔道:“西域王远道而来,为朕贺寿,朕心甚慰。 今日之事,朕便当做你酒后失言,不予追究。” 他目光微冷,却又带着帝王独有的宽容,“但西域与大楚的盟约,还望王上莫要因私废公。” 阿穆尔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抚胸行了一礼,姿态看似恭敬,实则在低头的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而这一幕,刚好被楚青鸾捕捉到。 她心底瞬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阿穆尔此人,绝非轻易认输之辈。 果然,就在殿内的气氛稍缓之际—— “报——!” 一声急促的嘶吼声从殿外传来,紧接着,便看见一个浑身染血的士兵踉跄着冲进大殿,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启禀陛下!陈国突然陈兵北境,趁我军不备发起突袭!赵莽将军一时轻敌,未能及时设防,现已丢失云州城!” “什么?” 楚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猛地从龙椅上坐直了身体。 满朝文武更是心神俱震,有的大臣杯子都掉落在了地上。 一些胆小的女眷们惊闻此消息,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陛下!” 镇北将军蒙铮第一个出列,单膝跪地,“臣请命,愿亲率大军北上,夺回云州城,将陈国贼子赶回老家。” 他性子比较刚烈,此刻更是声如洪钟,恨不得立刻就出去带兵。 户部尚书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鲁莽,陈国突然出兵,背后定有缘由,咱们贸然出兵恐中其圈套,况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除了陈国,咱们还需谨防其它国家趁火打劫啊,一旦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户部尚书说着,眼神还若有似无地瞟向阿穆尔那边,语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罗大人这话,本将军可不赞同,难道非要等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才反击吗?我大楚儿郎成千上万,何惧他陈国区区弹丸之地?待本将军领兵,定能灭了他陈国老巢。”蒙铮不服气地道。 这时,其他的武将和文官也都纷纷各持己见,在大殿上吵成了一锅粥。 阿穆尔和其它诸国使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没发表意见。 这时候,有使臣立即起身,朝着楚皇拱手道: “那个……既然贵国有军务要事处理,那我等就先告辞了。” 说着,柔然,瓦剌等一些国家的使臣全都纷纷离席。 最后,场上就只剩下了阿穆尔所在的西域使团。 阿穆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意味不明地端起前面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道: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开。 却在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楚皇。 “陛下!先前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陛下愿意交出阿莉亚,让她跟我回西域,我西域便愿意出兵,助大楚一臂之力,共同抗击陈国。” 这话如同一粒石子,再次在殿内激起轩然大波。 第201章 要是谢相和裴将军在就好了 阿穆尔说完这句,就大笑几声,很快离开了宴席。 楚皇面沉如铁,龙袍下的手紧紧攥起。 还没等他开口,一位胆小的大臣就建议道:“陛下,臣以为,若是以姜嫔娘娘一人可换取数万援兵,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如就让姜嫔娘娘跟着阿穆尔回西域,然后恳请西域派兵帮助我大楚抗击陈国。这样一来,既能解北境之危,又能避免与西域产生嫌隙,可谓一举两得” “混账!” 这位大臣话还没说完,就见楚皇猛地一拍龙案,龙目圆睁。 “朕的堂堂大楚,何时需要女人来换取和平?!再敢多言,朕诛你九族!” 那朝臣被骂的面红耳赤,连忙跪地磕头,避让到了一侧。 但紧接着,要如何解决陈国的问题,再次成为众朝臣讨论的对象。 “陛下。”户部尚书罗大人出列道: “眼下云州已经被占领,当务之急是守住雁门关,莫让敌军再前进一步。依臣之见,可分两步走: 其一,即刻调派京中精锐北上,由经验丰富的将领统领,先稳住战线; 其二,派使者携带重礼前往西域驿馆,就说陛下感念西域王的‘好意’,此事容后再议,暂且稳住西域王,莫要让他真与陈国勾结。” 这话算得上是稳妥,武将们虽觉得不够强硬,却也挑不出错处,文官们则纷纷点头附和。 “只是派谁领兵北上?”兵部侍郎皱着眉发问。 大楚以往重文轻武,京中能征善战的将领除了之前的裴渊,剩下的要么资历太浅,要么随谢云祁在西域设防,如今实在抽调不出太多人手。 “臣以为可派赵副将!”有武将高声提议,“赵副将曾是裴将军旧部,去年在幽州击退过柔然小股部队,战法凌厉,虽年纪尚轻,却有勇有谋。” “不妥!” 话音刚落就有人反驳:“赵副将才二十五岁,云州之战刚失,军心本就不稳,让一个毛头小子领兵,怕是镇不住场子。” “那派谁?李将军镇守南境不能动,张将军前些日子坠马伤了腿……” 忽然间,不知道谁叹了一声。 “哎,要是有谢相在就好了,他运筹帷幄,智勇双全,若他在此,一定会有退敌良策。” 这话一出,殿内就安静了。 谢云祁前往西域边境已经三月有余,别说书信,连个传信的兵卒都没见回来。 只有极少数的重臣才知道,他是在西域镇守,为的就是防止西域发动兵变。 阿穆尔虽然此刻看似在京城,但难保他不会背后捅刀子,况且现在还因为姜嫔的事跟大楚闹翻了…… “不必等谢相。” 安静中,楚泓突然起身,行至大殿中央,对着楚皇拱手道:“父皇,儿臣愿意领兵北上,击退陈兵。” 此时的他身姿挺拔如松:“儿臣此前在幽州驻守过三年,熟悉北境地形,陈国虽突袭得手,但粮草未必充足,只要守住雁门关三个月,他们自会退兵。” 这话一出,朝臣们面面相觑。 若是在以往,说不定众臣也就会认真考虑,并应下此事。 可如今,有传言说睿王并非圣上亲生血脉,若由他领兵…… 风险太大。 一时间,偌大的殿堂,竟无一人讲话。 就连楚泓此前的那些支持者,也都互看了一眼,保持缄默。 笑话,这个时候站出来替睿王说话,难保他日睿王身世一旦公开,就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最后,还是户部尚书委婉的表示:“睿王殿下有这份心是好,可您是陛下亲封的王爷,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 其余众臣纷纷点头,表示附和户部尚书的话。 就在朝臣们争论不休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环佩声响。 只见楚青鸾也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大殿中央。 “父皇,儿臣也愿请命。”她凤眸缓缓扫过文武百官,“三千凤羽卫,可随时调动。她们熟悉山地作战,能为前锋探路,也能护大军后方周全。” “公主?”文武百官顿时炸开了锅。 “公主金枝玉叶,怎能去那等北境凶险之地?” “凤羽卫虽是精锐,可毕竟是女子,怎能上战场?” 反对声此起彼伏。 楚泓看着楚青鸾站在殿中被人围攻,眉头皱成了川字。 他上前一步,挡在楚青鸾身侧,“皇姐不必同去。” “臣弟领兵足以对付陈国,凤羽卫是皇姐一手调教的精锐,留在京城护卫才是正途。” “北境风霜刀剑无眼,何必让女子去受那份苦?” 楚青鸾偏头看他,却在他眼底看到了一抹担忧。 她紧了紧袖子里的兵符,反驳道:“皇弟能去,本宫为何不能去,还是说?难道只允许男子保家卫国,女子就只能困在宫墙里?” “战场不是赌气的地方!”楚泓的声音隐隐有些不满,“云州城刚丢,敌军士气正盛,你若有半分差池,叫我……” 后面的话突然止住,但楚青鸾似乎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不由得眉眼沉了几分。 “父皇教我们‘家国在前’,从未说过‘男女有别’。” 就在两人对峙期间,百官们又吵了起来。 “哎,要是裴将军还在就好了,他用兵如神,作战经验丰富,一定能打得陈国落花流水。” “是啊,先前谢相和裴将军,一文一武,共同护佑我大楚,只可惜裴将军他……”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无不扼腕叹息。 就连楚青鸾亦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三个月了,她早先派了数队人马沿途去搜索,从京郊的密林到边境的驿站,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连裴渊的半片衣角都没寻到。 所有人都说裴渊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可楚青鸾不信。 那些回来复命的人既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那就不能算定论。 或许他只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或许他失去了记忆,正在某个小镇上生活。 他已经让凤羽卫画了上百张裴渊的画像,贴遍了大楚的城池,只要有线索,她就会派人再去查。 楚青鸾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悲伤中,并没有发现上方的楚皇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心虚。 第202章 你又以什么身份来阻拦本宫? “好了。” 楚皇最终起身,朝着众臣吩咐道:“此事关乎北境安危,容不得半分草率。今日先到这里,众卿都退下。” 很快,众人一一告退,离开皇宫。 路上,楚青鸾被楚泓拦住去路。 “皇姐,你非要去?” “留在京城不好吗?” 楚青鸾停下脚步,月光下,她的侧脸如冰雕一般冷峻。 “楚泓,什么时候本宫的动向,需要你来决定了?” “你别忘了,本宫的兵法,未必比你差,更何况……”她凤眸扫过楚泓那张雌雄莫辨的俊脸,语气嘲讽:“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阻拦本宫?” “是大楚的睿王,本宫的弟弟,还是……西域的小王子?” 楚泓先是一僵,很快又重新换上笑容。 “皇姐不必故意拿身份之事来做文章,就算你愿意,父皇也一定不会同意你去冒险的。” “更何况你也说了,我是异族,皇姐就真的放心让我驻守京城?” 楚青鸾冷笑一声,冰冷的目光直视他:“你在威胁本宫?” “本宫何时说过放心?你若敢在京城动歪心思,凤羽卫的箭弩可不会长眼睛,至于父皇是否同意……” 她顿了顿,嘴角翘起一抹弧度:“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楚泓眼睛一眯,他总觉得,皇姐话里有话,似乎带着某种笃定。 可阿穆尔都发话了,她的笃定又来自哪里呢? 电光火石之间,楚泓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谢云祁。 难道说…… “皇姐这是在提醒我?”他往前半步,探究的眼神落在楚青鸾身上:“提醒我母妃还在宫里,西域的铁骑还没越过边境?” “呵!” 他忽然抬手,想要触碰她的鬓角,“可皇姐有没有想过,若我真想反,早在得知身份那日就该掀了这宫墙。” “我拦你,不是怕你抢走了领兵权,而是怕你到了北境,别仗还没打,先把自己搭了进去。” 楚青鸾脚步顿住,眯起眼睛看着他。 “楚泓,你知道些什么?” 陈国分明是一个臣服于大楚的国家,年年上贡,此番出兵,确实太过突然。 就像是……有人从中挑拨。 “皇姐不必费心试探,我什么都不知道。”楚泓道,“你若执意要领兵,那便先解决了眼下的困境再说。” 楚泓说完这句,转身离开。 楚青鸾不由得凝眉。 眼下的困境,是指她女子的身份领兵? 还是指其它? 除了阿穆尔这个不可控的因素,还有什么事是意料之外的? 谁又最希望看到大楚内乱?谁又能从‘西域王索要姜嫔’和‘陈国突袭北境’这两件事情中获益? 楚泓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楚青鸾刻意维持的镇定。 她确实怀疑过朝中有人勾结外敌,却没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若真的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北境的水,恐怕比她想的还要深。 思及此,楚青鸾没有立即出宫,而是折返脚步,前往御书房。 当夜,御书房的烛火亮了将近一宿。 …… 翌日早朝。 所有的大臣们全都到场,分列两侧。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早朝,气氛格外肃穆,凝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担忧。 楚皇高坐龙椅,目光沉沉的扫过群臣,缓缓开口:“陈国背信弃义,进犯我北境,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陛下!” 兵部尚书出列,“昨日议了半宿,最终还是没个定论,依老臣之见,昭阳公主身份尊贵,又曾跟先皇后习武治军,熟悉兵事,凤羽卫又是先皇后所创建的,臣认为,公主可担此任。”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附和:“没错,公主得先皇后教养,后又得谢相传道授业,若由公主领兵,必能振奋军心。” 然而,反对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战场上刀剑无眼,公主又身份尊贵,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臣以为,睿王殿下曾在幽州驻守过两年,熟悉作战,由睿王领兵,再合适不过。” 话音刚落,又有人上前一步,“不妥,睿王如今深陷流言漩涡,更何况西域王如今还在京中,若由睿王掌管兵权,万一……” 这位大臣的话没说透,但已得不少文官点头附和。 谁都记得阿穆尔在宴会上的言行,就算睿王不是西域的血脉,可中间还有个姜嫔娘娘夹杂其中,难保西域王不会为此生恨,对大楚发兵。 眼见事情再次陷入了胶着。 这时候,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瞬间压过所有的争执。 “陛下,不必再议了。老臣愿领兵北上,增援北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定国公大步出列,他已年近六旬,头发花白,身形却挺拔如松,目光如炬。 他行至大殿中央,朝着楚皇深深一揖:“陛下,老臣请战!” 满朝哗然。 “外祖父!”楚青鸾站在身侧,闻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楚皇也眉头微皱:“定国公年事已高,朕怎能让你再赴沙场?” “陛下放心!”定国公豪迈的大笑一声,“当年老臣跟随先帝大杀四方,马踏山河时,这些后生小辈还未出生呢!如今陈国宵小攻占我北境,老臣虽然年迈,却也能提刀上马,斩敌于阵前!”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的扫过在场众人,继续道:“况且,老臣的女儿先皇后也曾领兵作战,巾帼不让须眉,如今她的女儿被人质疑,老臣又岂能坐视不理?” 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 定国公一门,满门忠烈,这话让不少人都为之动容。 楚青鸾望着外祖父挺直的背脊,忽然红了眼眶。 她知道外祖父这是在替自己铺路,也知道外祖父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北境的凶险,她很清楚,尤其是想到朝中或许有人在背后…… 楚青鸾的一颗心就像放在油锅里煎熬一般。 楚泓站在另一侧,闻言,袖子里的手缓缓松开。 他忽然觉得,自己昨日和楚青鸾的争执,实在太过孩子气。 楚皇沉吟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好!既然定国公愿意前往,朕便命你为帅,率军增援北境!” 定国公抱拳领命,目光坚定:“老臣,定不负所托!” 而就在定国公刚毅凛然的立下誓言,准备起身时,他的身形忽然微微一晃,脸色骤然苍白。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身子一软,直直的朝前方栽倒—— 第203章 本王愿求娶昭阳公主! “外祖父!” 楚青鸾瞳孔骤缩,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另一边,楚泓几乎也同一时间伸手,两人一左一右稳稳托住了定国公的胳膊。 定国公身体忽然变得滚烫,浑身力气像是被突然抽干了一般,靠在两人的手臂上,勉强稳住身体。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群臣惊呼:“国公爷!?” 楚皇也猛地站起身,厉声道:“快传太医!” 定国公强撑着站着,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却仍透着倔强:“无妨,老臣不过是一时气血上涌,歇息片刻就好……” 楚青鸾察觉到他的手指冰凉微颤,心头一沉。 她不由分说的扣住定国公的脉门,她虽不精医术,却也能摸得出那脉搏紊乱无力,分明是沉疴之兆。 她抬头看向殿门口:“太医呢?怎么还没过来?” 很快,提着药箱的太医匆匆赶来,跪在地上给定国公诊脉,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很快,太医原本平静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又换上另一只手诊脉,最后还翻看了定国公的眼睑,才躬身对着楚皇禀报道: “陛下,定国公体内有陈年顽疾,是早年征战时落下的寒症,一直潜伏未发。今日许是情绪激动又动了真气,寒症突然显现,虽不致命,却需静养,万万不能再受风霜劳累,更别说领兵出征了。” “什么?!” 楚青鸾手指猛地攥紧。 外祖父一生戎马,竟在此时被一副残躯给拖垮? 定国公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怒目而视:“荒谬,老夫昨日还能拉开三石弓,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国公爷有所不知,”太医解释道,“这种寒症隐于骨血,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可一旦触发,便会浑身乏力,畏寒畏风,若强行劳累,恐会伤及根本。” 楚青鸾的心沉到了谷底,扶着定国公的手更紧了些。 楚泓也扶着他的另一只手没有松开,眉头紧紧蹙起。 上头,楚皇闭了闭眼,沉声下令:“来人,送定国公回府静养,着太医日夜看护,不得有误!” “陛下,老臣……”定国公还想再争取,却被楚青鸾一口打断。 “外祖父,”楚青鸾声音微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您若再逞强,我就让九歌表姐亲自盯着您,每日三碗药,一滴都不许剩。” 定国公闻言,胡子一抖,瞪眼道:“你这丫头——” “国公爷,”楚泓也适时的开口,“北境之事尚有转换的余地,眼下您的身体最要紧。” 定国公看了看楚青鸾坚定的眼神,又扫过满朝文武忧心忡忡的面容,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罢了,老夫听你们的就是。” 楚青鸾这才稍稍松了脸色,转头对一旁的宫人吩咐:“送国公爷回府,务必小心照料。” 待定国公被人搀扶离开,金銮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群臣面面相觑,有人低声叹息,有人皱眉沉思。 北境之事迫在眉睫,可主帅的人选却迟迟未定。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宫人的禀报。 “陛下,西域王求见,声称有要事相商!或能为大楚解除眼下的困境。” “西域王?” 群臣一听,纷纷议论起来。 “陛下,西域王此刻求见,怕是没安好心!”户部尚书急忙出列,奏请道。 “北境战事刚起,说不定是想要趁机要挟。” 话音刚落,群臣纷纷附和。 “没错,西域王昨日才在寿宴上想用重礼换取姜嫔娘娘,如今又来,定然没那么简单。” “可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然人都来了,不如先听听看他会说些什么?” 楚皇沉吟片刻,最终点头道:“宣!” 很快,身着西域服饰的阿穆尔便在宫人的引领下进了金銮殿。 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脸上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他先是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楚皇身上,拱手行礼,“外臣阿穆尔,见过陛下。” 楚皇看着他,淡淡的开口:“西域王此番求见,不知是有何事相商?” 阿穆尔直起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陛下,小王听闻大楚北境遇袭,主帅人选迟迟未定,故而前来,为陛下分忧。” “为朕分忧?”楚皇挑了挑眉,语气沉静:“不知西域王有何良策?” 只见阿穆尔目光朝着楚青鸾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唇角高扬: “陛下,我西域愿意与大秦结秦晋之好,小王愿意以十万铁骑为聘,迎娶贵国昭阳公主,小王承诺,婚后西域大军即刻开赴北境,助大楚平定陈国之乱。” 轰! 阿穆尔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金銮殿里,满朝文武瞬间炸开了锅,沸腾起来。 下一秒,众人还没看清的时候,就见一道身影径直窜到了阿穆尔面前,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子。 “你敢打她的主意?” 楚泓语气冷凝,眼神刀子似的直射向阿穆尔。 可阿穆尔比他高大,威猛,楚泓的这个举动在他看起来,丝毫不会构成威胁。 就像一头被惹怒的小豹子,朝敌人龇牙。 阿穆尔被楚泓捏着领子,也不恼,反而一脸玩味的看着对方。 “睿王殿下何必动怒?西域求娶公主,正是诚心交好的表现。” “还是说,睿王殿下你在担心些什么?” 楚泓一怔住! 他这话意有所指,似带着某种试探。 “荒唐!”兵部尚书出列,矛头直指阿穆尔,“西域王昨夜才当众说要迎回姜嫔娘娘,今日又要求娶公主,分明是存心想要羞辱我大楚!” 群臣激愤,有几个武将甚至已经把手摁在了剑柄上。 “就是,昭阳公主乃是我朝嫡公主,岂能嫁去西域为妻?” “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大楚就算是战死,也不会用公主去换取援兵!” 楚皇的手指紧紧攥住龙椅把手,他盯着阿穆尔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西域王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用十万铁骑换朕的公主,还想让大楚承你的情?” “陛下此言差矣。”阿穆尔躬身道:“您不愿让阿莉亚回西域,小王便只能想出这个法子,再说公主嫁到西域,依旧是尊贵的王妃,将来西域和大楚亲如一家,对谁都好。” 楚泓的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他侧身挡在楚青鸾面前,对着楚皇拱手道:“父皇,儿臣愿领兵北上!就算没有西域的援兵,儿臣也能守住北境,求父皇别听他胡言乱语。” 阿穆尔冷嗤一声,“睿王殿下有这份勇气是好,可贵国北境的战局,可不是光有勇气就能扭转的。” 他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冷意:“陛下,小王已经退让了一步,要么是阿莉亚,要么是昭阳公主,若是您两样都不答应的话,那便是不给西域面子了。”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我西域的十万铁骑此刻就在边境,既能驰援,自然也能转攻贵国边境,到时候,陈国在北,西域在西,陛下觉得,大楚还能撑多久?”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刀,狠狠的插在大殿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不得不承认,眼下若是应付陈国一家,大楚尚有余力,可若真要再加上西域的虎狼之师,大楚必将腹背受敌,胜算渺茫。 顿时,朝堂上一片死寂,群臣面色凝重,楚皇也脸色深沉,扶着龙椅的指关节缓缓收紧。 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骤然至殿外传来。 “西域王好大的威风!” 第204章 这位乃是我大秦的皇长孙殿下,秦渊! 众人惊愕的回头,只见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正逆光而立,那人一身玄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柄古朴的长剑,面部线条冷峻,且刚毅,带着久居高位的凌厉威压,缓步踏入大殿。 正是远道而来的秦渊! 他的出现,让整个金銮殿的气氛都骤然一变。 “裴……裴将军?!” 有人认出了他,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又猛地摇头,“不、不对,您是……” “这位乃是我大秦的皇长孙殿下,秦渊!”紧跟在他身后的李临渊也刚好跨门而入,朝着众人隆重介绍道。 瞬间,朝堂上的众人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大秦? 皇长孙? 天呐! 这—— 众人集体陷入了迷茫。 可这张脸,他们不会看错,分明就是裴将军啊! 所有人都既震惊又迷惑,唯有楚皇高坐在上首,脸上甚至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而秦渊在进门之后,目光扫视一圈,很快停留在楚青鸾身上。 时隔三个月,再次见到这张朝思暮想的脸,他有很多话想说。 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楚青鸾显然也没料到会再次见到裴渊。 一个活生生的裴渊,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有庆幸,欣慰,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望,仿佛这金銮殿上只剩下彼此。 秦渊眼底翻涌着深沉的情愫,而楚青鸾则心头一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眼前是一场梦。 “咔嚓!” 楚泓脸色紧绷,袖子里的手不断收紧,发出清脆的声响,也打断了二人的对视。 秦渊收回落在楚青鸾身上的目光,朝楚皇行了一礼:“陛下,秦渊因边境军务耽误,未能赶上您的寿宴,实在是失礼,特献上大秦边关的十二城舆图一份,以表歉意。”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十、十二城舆图!”兵部尚书激动的胡子都在颤抖,“这可是大秦边防重镇的布防图啊!” 紧接着,李临渊捧上一个鎏金的盒子,递给内侍。 楚皇看着秦渊献上的舆图,眼底笑意更浓:“秦渊殿下有心了,快起来,你在这个时候回来,就是给朕最好的贺礼。” 阿穆尔脸色骤变,忍不住上前一步:“秦殿下,这是西域和大楚之间的事,大秦也要横加干涉吗?” 秦渊这才缓缓转身,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冷笑:“西域王此言差矣。” “大楚对本殿有养育之恩,楚皇陛下更是待我如子侄,如今有人要强娶本殿的心上人,本殿岂能坐视不理?” ‘心上人’三个字,像一颗石子突然被投进平静的湖水中,瞬间打破了平静。 而楚青鸾则听到这微妙的三个字,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耳尖。 阿穆尔脸色一沉:“秦渊殿下这是明着要护着大楚了?你就不怕因此引发两国战事?” 秦渊嗤笑一声,“西域还没资格让大秦忌惮。你若想打,本殿奉陪到底。但你要记住,一旦开战,别说驰援陈国,能不能保住西域的疆土,都是个问题。” 这话说的没错。 大秦是七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秦皇早年十分的好战,经历了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如今的大秦可谓是兵强马壮。堪称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 李临渊在一旁附和道:“我家殿下说的是。我大秦的铁骑虽远在西陲,可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不出半月就能抵达西域。西域王还是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因为一时之气,赌上整个西域。” 阿穆尔看着这个突然从半路杀出来的大秦皇长孙,又看了眼上方那稳坐钓鱼台一样的楚皇,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不上不下。 而大楚的朝臣们,则因为秦渊毫不犹豫的支持和维护,一个个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腰杆子也挺直了几分。 裴将军,哦不,秦殿下,来得可真是及时啊! 这要晚上个一时半刻的,大楚的脸就要被一个小小的西域摁在地上摩擦了。 阿穆尔不善的眼神扫向群臣,最终咬了咬牙,“好!本王今日就退让一步,但这笔账,本王迟早会算清楚!” 说罢,他转身就走,连告别的话都懒得说。 看着阿穆尔狼狈离去的身影,百官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顿时,有那先前跟秦渊关系不错的武将纷纷上前,好奇的打量着秦渊。 “你、你真的是裴将军?莫不是我眼花了?” 另外有人‘啪’的一巴掌拍在那人头上,“说什么呢,裴将军吉人自有天相,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就是裴将军。” “不对,现在该改口叫秦殿下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这时,楚皇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目光温和地扫过殿内,“诸位不必再猜了,秦渊便是先前的裴渊,他本是大秦的皇长孙,当年因大秦的内部纷争,才化名秦渊,来我大楚历练,后来大秦局势稳定,便召其回去继承大统。” “秋猎场上的事,是朕与他商议好的计策,”楚皇继续说着。 “一来是为了让他能顺利归国,避开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也是想看看,在他‘身故’后,北境是否会有异动。如今看来,效果倒是不错,不仅让他平安回到大秦,还揪出了陈国与北境残匪勾结的线索。” “原来如此!” “我就说,裴将军那般身手,怎会轻易坠崖身亡。” 百官们恍然大悟,先前的疑惑一扫而空,看向秦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理解和敬佩。 “方才秦殿下说西域王想迎娶自己的心上人……不知这位心上人,可是指昭阳公主?”人群中,有一道声音好奇的问道。 这话一出,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渊和楚青鸾身上。 就连楚泓都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渊,手心微微出汗。 秦渊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 他转身看向楚青鸾,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情意,那目光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只映照得出她一人的身影。 “陛下!” 秦渊突然转身,朝着楚皇郑重的跪了下去。 “秦渊此次前来,除了驰援北境,还有一事相求。”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楚青鸾:“秦渊心仪昭阳公主已久,从幼时的陪伴,到后来的相处,我早已认定她是我此生唯一想共度余生之人。” “今日,秦渊斗胆,愿以三座边境城池,十万粮草为聘,求娶昭阳公主楚青鸾为妻。望陛下成全!” 第205章 重礼求娶,只为佳人 嘶! 金銮殿上瞬间响起一整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百官们再次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大秦三座城池?!” “十万石粮草?!” 这、这聘礼也太……太贵重了。 就连上面的楚皇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相较于众人的震惊,楚泓则脸色变得很难看,沉得能滴水一般。 楚青鸾显然也没料到秦渊会如此直白,一时怔住了。 她静静的站在一旁,双颊有些微微发烫,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秦渊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青鸾,“我知道这些聘礼远远不够,愿意再加一条,大秦,愿意与大楚永结盟好,世代交谊,绝不相负。” 金銮殿再次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求婚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简单的求亲,这简直是把半个大秦都送给了大楚呀! 这时,楚泓冷不丁的冷笑了一声,质问道:“秦殿下真是好大的口气,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你现在还只是大秦的皇长孙,并非皇帝,这三座城池,十万石粮草,还有那所谓的永结盟好,怕是你一厢情愿的承诺?大秦皇帝知晓你的决定?大秦的朝臣会同意你如此挥霍国本吗?” “你今日在金銮殿上许下的这些诺言,回头大秦那边一反对,难道要让皇姐跟着你空欢喜一场?到时候不仅聘礼成了泡影,这结盟之约更是笑话,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楚泓的话像一盆冷水,“兜”的一声浇在沸腾的大殿上,百官们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秦渊虽是皇长孙,可终究还不是真正的掌权者,如此重大的决定,怎么可能会没有阻碍? 先前被聘礼冲昏头脑的众人,此刻纷纷皱起眉头,看向秦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怀疑。 秦渊转向楚泓,目光平静,却暗藏锋芒。 “睿王殿下似乎对本殿的诚意有所怀疑?” “既如此……”他顺手解下腰间的一枚龙纹玉佩,高举在手上,“此乃我大秦的传国玉玺副印,见印如见君。” 说着,他上前一步,在楚青鸾面前站定,看着她的眼睛:“本殿既诚心求娶,又怎会不做准备?” “这印信能调动大秦边陲部分兵力,也能代表皇祖父处理部分政务,睿王殿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大秦查证,看看本殿所言是否属实。” 这时,站在身后的李临渊忍不住冷嗤了一声,昂首道:“睿王殿下自己没本事,就见不得别人有诚意?” “我家殿下为了求娶公主,早已备下万全之策,哪像某些人,只会站在原地说风凉话,有这功夫质疑我家殿下,不如想想怎么守住北境,别到时候还得靠我家殿下出手相助。” 李临渊在大秦也是王侯家的世子,嘴巴毒起来也是厉害的很,怼天怼地,连秦皇都头疼的人物。 此刻看见楚泓像个绿茶一样,打心里就很不爽。 他不爽,可自家殿下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总不能让殿下出口料理这个碍眼的情敌,那么就只能由他出马了。 毕竟,论怼人,他李临渊从来都还没输过。 可他这话,等于把整个大楚的人都给捎带上了,一时间,众大臣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楚泓本人则像是被人当场打了一耳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呵……”楚泓冷笑一声,“秦殿下真是好手段,不过,若非你身上恰好流着大秦皇族的血,又怎会有今日这般风光?” 这话里的酸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秦渊眸光一凛,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来:“睿王殿下此言差矣。” “身份地位,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就像现在,本殿能调动十万大军解北境之危,你能吗?” 他上前一步,在楚泓面前站定,两人身高旗鼓相当,可秦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山,沉稳,冷峻。 而楚泓则像是松,是竹,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秀俊逸。 “本殿能为公主拿出这些,不仅仅是因为我身后有大秦,更是因为我愿意为她付出,换成是你,你能做到吗?” 楚泓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的确做不到,大楚虽然国库充盈,但他刚被封王不久,根本没有权利擅自调动如此多的资源。 更何况,他还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 “好了。”楚皇适时的出声。 “秦殿下远道而来,乃是我大楚的贵客,不可怠慢。”说完,他还深深的看了楚泓一眼,那眼底有着浓浓的警告。 “至于求亲一事……”楚皇说到这儿,特意看了楚青鸾一眼。 “昭阳,你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楚青鸾,想知道她究竟会作何选择。 包括秦渊。 没人发现,他袖子底下的手早已攥在一起,呼吸不自觉的变轻。 楚青鸾此刻则是心绪翻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三个月前,她亲眼目睹秦渊为救自己坠崖,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她至今记忆犹新。 而今日,他不仅活着回来,更以如此震撼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 感动,不是爱情。 她不想在没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匆忙应下此事。 越是如此,就越需要冷静。 楚青鸾深吸一口气,抬眸迎上秦渊忐忑的双眸,冷静地道: “父皇!” “秦殿下此番心意,儿臣深感荣幸,但婚姻大事关乎两国邦交,更是一生之约,儿臣想慎重考虑一番再做决定。” “况且眼下北境之事告急,当以国事为重。” 楚皇赞许的点点头,“昭阳所言极是。” 他转向秦渊,“秦殿下以为如何?” 秦渊深深的看了楚青鸾一眼,拱手道:“我愿意尊重公主的决定。” 他心里其实也清楚,依照公主的性子,是不大可能当场应下婚事。 可没关系,他可以等。 也愿意为了她去努力,做出改变。 秦渊起身,回了楚青鸾一个温和的笑容,霎那间,仿佛整个金銮殿都如沐春光。 楚青鸾亦压下心头的千言万语,朝他颔首。 这时,秦渊又道:“关于北境的事,本殿在来的路上已经查明,陈国此次只派了偏师佯攻,主力根本没动。” “什么?!”兵部尚书惊呼出声。 “这个赵莽,竟然连虚实都分不清贸然出击,这岂不是拿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 众人在心中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尤其是武将们,几乎将其骂了个体无完肤。 “哼,我看他根本就是个草包!” 有位武将忍不住啐了一口,“当初要不是废太子楚琅力荐,说什么赵莽作战勇猛,硬生生从秦殿下手里夺了兵权,哪会有今日的祸事?”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 第206章 连皇姐都隐瞒,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 废太子楚琅早已被贬为庶人,流放至看守皇陵,此刻重提旧案,难免让人多想。 这时,镇北将军蒙铮大步出列,单膝跪地:“陛下,臣请命!愿即刻挥师北上,杀灭陈国贼子,夺回云州,以振军威!” 楚皇的目光在蒙铮和秦渊之间游移片刻,见秦渊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才拍案道:“好!朕命你即刻点兵五万,火速驰援北境!” “臣遵旨!”蒙铮叩首领命,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 之后,楚皇环视众臣:“北境之事已定,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密切关注前线动向。秦渊殿下远道而来,先去驿馆歇息,容后再议其他事宜。” “臣等遵旨。” 随着楚皇起身离殿,这场牵动人心的早朝终于落下帷幕。 朝臣们三三两两地退出金銮殿,议论声依旧不断。有骂赵莽无能的,也有好奇楚青鸾和秦渊婚事的。 最后,大殿之上只剩下三人还没走。 楚青鸾,秦渊。 还有就是,楚泓。 “呵!秦殿下真是好手段!自己诈死离京,却连皇姐都隐瞒,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 此刻没有外人在,楚泓也懒得装了,眼底的嫉妒和不甘再也藏不住,看向秦渊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 楚青鸾微微蹙眉:“慎言!” 楚泓冷笑一声,“难道我说错了吗?皇姐难道忘了?当初他假死脱身,是谁肝肠寸断,伤心绝望?他倒好,如今又以拯救者的姿态归来,让皇姐你对他感恩戴德,不惜以身相许……” “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这番话,成功让楚青鸾面色微变。 秦渊心里一紧,冰魄般的眸子射向楚泓。 “睿王殿下,休要胡言乱语。” 楚泓却极尽挑拨,不退反进:“怎么?被我说中了?” “你明知皇姐重情义,用三座城池,十万粮草来施恩,不就是想让她因为愧疚而答应这场联姻吗?” “皇姐,您别忘了,谢相还远在西部边境,替您震慑西域那群莽夫,您若这个时候答应了秦殿下的求亲,您猜谢相会怎么着?” 楚泓恶劣的一笑:“会不会直接丢下战场,跑回京来抢亲啊?” 楚青鸾没说话,静静的立在原地,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渊见状,眼底浮现一抹痛色。 他上前一步,不顾礼数的握住楚青鸾的手:“青鸾,看着我。” 他掌心温热,略带了些薄茧,是多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当初诈死,是因为大秦形势危急,我不得不立即回去。” 他语气诚恳,眼神坚定而温柔,紧紧的锁住楚青鸾的眼睛。 “两位皇叔勾结外敌欲夺位,那时刺客遍布京城,我若明说要走,他们定会拿你要挟,我不敢赌,更不敢置你于险境,只能出此下策。” “你竟敢对皇姐无礼!”楚泓见他握着楚青鸾的手,醋意瞬间翻涌,上前抢住楚青鸾的另一只手。 “放开皇姐!” 就这样,两人一左一右,各自拉着楚青鸾的一只手,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楚青鸾微微蹙眉,正准备说话时,只听见左边秦渊冷冽的声音响起: “李临渊!” 殿外的李临渊立刻应声而入,见状,还有些怔愣。 “把睿王殿下‘请’出去,别让他在这里碍事。”秦渊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敢!” 楚泓又惊又怒,咬牙道:“这里是大楚皇宫,我乃大楚的睿王!” 李临渊才不管这些,对着身后的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左一右的架起楚泓,强行带离了大殿。 终于安静下来,空旷的殿内只剩下秦渊和楚青鸾两人。 秦渊缓缓松开手,却没有退后,只是望着她,眼底的锐利褪去,只剩下浓浓的思念,隐忍,还有恳切。 他仿佛又变回了先前那个总是默默守候在她身边的裴渊。 “青鸾。”他声音放得很轻,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我的隐瞒让你受了委屈,这三个月,你有多不容易,我都知道。”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枚剑穗,已经半旧了,有些丝线都已经开始褪色,可剑穗上的坠子却被磨的光亮,一看就是经常抚摸导致的。 楚青鸾瞳孔微颤,她记得,这是她当年随手送他的。 没想到他还留着。 “我每日都呆在身上,每次摸到它,都想着能快点回来见你。” “当年你送我这穗子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你,永不背叛。” 他将穗子放在她掌心,轻轻合上她的手指,“这份承诺,从未变过。求娶你,不是因为你是大楚公主,只是因为你是楚青鸾。三座城池也好,十万粮草也罢,都不及你半分重要。” 楚青鸾握着那穗子,指尖微微屈起。 秦渊眼底的真诚,语气里的坚定,都让她倍感沉重。 正因为她深知他的品性,所以更不能草率的给予他回应。 “本宫知道。”她轻声道:“裴渊从来不会骗我。”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秦渊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忽然单膝跪地,仰头望着她:“青鸾,我不是以什么大秦皇长孙的身份在求你,此刻跪在这里的,只是当年那个发誓要守护你一生的裴渊。” 楚青鸾看着这个褪去所有锋芒的男人,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为她挡箭坠崖的身影。 她抬手,轻轻抚过他的面颊,声音温柔,却坚定。 “我需要好好想想,这毕竟是终身大事。” 秦渊缓缓起身,眼中虽有失落,却更多的是理解:“好!” 他郑重地道:“无论你考虑多久,我都会等。” 阳光透过窗棱,照射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仿佛为这场迟来的坦诚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猫着腰,蹑手蹑脚的从窗户外开溜。径直朝着御书房走去。 尧尽忠早已等候在门口,见到小李子步履匆匆,脸上还挂着笑容,忙叫住他。 “怎么样了?都听到了什么?” 小李子先是四处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偷听,才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道。 “奴才都瞧见了,裴将军,哦不,秦殿下,他已经和公主……” 小李子伸出两根食指,头对头往中间戳了戳,意思不言而喻。 尧尽忠会意后,眼睛一亮,嘴角的上扬怎么都压不住:“当真?” 第207章 若我嫁去大秦,那大楚怎么办? “千真万确!” 小李子拍着胸脯保证,“奴才亲眼看见秦殿下握着公主的手,两人对视了好半晌呢,那氛围,甜得都快化了!” 尧尽忠捋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啊!快随我进去禀报陛下!” 楚皇正埋首于奏折之中,见他们进来,头也没抬:“何事如此慌张?” 尧尽忠上前一步,喜滋滋地回道:“陛下,好消息!小李子刚从金銮殿那边回来,瞧见秦殿下和公主……相处得十分融洽,看样子,公主对秦殿下的心意,也是有的!” 楚皇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哦?当真如此?” 二人竟敢在金銮殿? “奴才不敢欺瞒陛下!”小李子连忙跪下回话,“秦殿下还说,无论公主考虑多久,他都会等。公主也没拒绝,只是说要好好想想,这可是天大的好兆头啊!” 楚皇放下朱笔,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青鸾没有被秦渊的重礼冲昏头脑,还能保持清醒,说明她真的已经长大了。 而秦渊无条件包容的耐心,也让楚皇颇为满意。 如此一来,这桩婚事,便有了八九成的把握。 只是谢云祁那边…… 哎! 楚皇在心里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随即吩咐道:“来人,传信给谢相,把京中的消息带过去。” 尧尽忠点头应和,楚皇也正兀自沉浸在这桩美事的喜悦中,门外却突然传来侍卫的通报:“陛下!昭阳公主求见!” 楚皇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时候过来,那必然是找他这个父皇算账了。 楚皇正准备找个理由:“那什么,就说朕咳疾犯了,现在在休息,不方便……” 结果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楚青鸾一身蓝色宫装,面色不虞的出现在门口—— “咳咳……”楚皇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个,昭阳,你怎么来了?”楚皇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 楚青鸾抿了抿唇,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父皇,儿臣来,是想问问您,秦渊的身份,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楚皇心里一紧,知道这事今儿是瞒不住了,于是朝着尧尽忠摆摆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很快,殿内只余父女二人。楚皇只能硬着头皮道: “昭阳啊,你听朕给你解释……” 紧接着,楚皇便将秦渊自小流落至边关,然后被裴父裴母收养的事大致解释了一番。 最后还强调道:“父皇不是有意要瞒着你,而是此事重大,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秦渊他自己,朕也是后来才告诉他的。” “那孩子,他对你一腔真心,朕实在不忍心他因着身份的差距,错失了和你的这段缘分啊。” 楚青鸾静静的听着,没说话,神色也很平静。 父皇说的再好听,也掩盖不了他们二人联手对自己造成的欺骗。 “所以,父皇安排他在秋猎场上诈死,哪怕明知道我会伤心,事后也依旧选择隐瞒此事?” 楚青鸾深吸口气,迎上楚皇的眼睛:“那这次西域王的挑衅呢,父皇也早就运筹帷幄?知道秦渊会过来,所以才让姜嫔娘娘在人前配合着演戏?” 楚皇摇了摇头,“阿穆尔的野心,朕的确早有察觉,只是没想到他刚平定西域内乱,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敢来大楚挑衅,朕安排谢云祁去西部边境,为的就是震慑并分化西域。” “至于秦渊何时会来,朕其实也并无把握。” “昭阳,朕是皇帝,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朕做这些,固然是有私心,可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 眼下秦渊的回归,不仅能解北境之困,更能让大秦成为我大楚的助力,这是多少将士浴血奋战都换不来的局面。” 楚青鸾听完,眸色发沉。 “父皇说的轻巧,那您有没有想过,若我嫁去大秦,那大楚怎么办?您要准备交到楚琅手里么?” 楚皇神色微顿,垂下的眼睑闪过一缕幽光,很快,楚青鸾并没有察觉到。 “朕又不是老糊涂了,楚琅的品性,如何能担得起这般重任,朕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大楚的江山,将来一定会交到你的手里。” 楚青鸾皱眉:“可父皇别忘了,谢相还在虎视眈眈。您要儿臣嫁去大秦,那谢云祁发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把这两个男人都收为己用了。 楚皇在心里嘀咕道。 他沉默片刻,随即叹道:“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谢云祁再狂妄,终究是臣子,朕自然有办法制衡他。” “父皇太小看他了。”楚青鸾道:“谢相的性子,从来都不是兵力能够压制的,他若真要反,大楚的半壁江山都会跟着动摇。” 楚皇看着她冷静的分析局势,瞬间觉得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已经成长的比任何一位大臣都要透彻。 “那你想怎么办?” 楚皇放缓了语气:“若你不愿嫁,大秦的聘礼可要退回去,北境的战事,只能再另想办法。” 楚青鸾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父皇急什么?” “秦渊说了,无论多久,都会等儿臣,儿臣觉得,这话也该让他好好践行一番。” “至于嫁不嫁?什么时候嫁?总得看他们的表现,不是吗?” 楚皇一噎。 他看着女儿眼底的算计,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丫头哪里是拿不定主意,分明是想借着这场婚事,让秦渊和自己都尝尝被拿捏的滋味。 —— 就在楚青鸾刚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喧闹声。 她皱了皱眉,推门而入,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愣了一下。 只见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大到有金镶玉的屏风,小到精致玲珑的玉佩等,琳琅满目,几乎占据了她半个院子。 下人们正忙着分类整理,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见楚青鸾回来,众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齐齐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楚青鸾扫过那些礼物,疑惑道:“这些是什么?” 管家出来回话:“回殿下,这些都是大秦的亲渊殿下命人送来的,说是给殿下赔罪,以表心意。” 赔罪? 表心意? 楚青鸾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倒是会来事。 正说话间,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久违的声音。 第208章 表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公主!” 楚青鸾回头,就看到知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正眨巴着,眼眶含泪,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黑了,也瘦了许多。 楚青鸾瞬间眼眶就红了。 “知夏!?” 她有些意外,忙快步走了过去。 知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殿下,奴婢回来了。” 楚青鸾弯身扶起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除了有些疲惫,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一路上辛苦了,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 知夏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低声道:“奴婢跟着去追捕齐彻,一路到了西边,后来齐彻进了西域,奴婢实在追不上了,又担心殿下的安危,后来听说殿下已经回来了,便想着先回京看看。” “没想到奴婢刚回京,就听说了裴将军,哦不,秦殿下要求娶殿下的事,便直接回府了。” 楚青鸾点点头,心中了然。 她拍了拍知夏的手:“回来就好,先下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知夏刚准备点头,却在这时候,一颗脑袋从大门外探了进来。 楚青鸾一下子就看到了李耀那张脸。 李耀还伸出一只手,朝着楚青鸾摇手道:“嗨~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知夏听到声音,立马回头,见到是李耀,直接一记眼刀甩了过去。 “你跟踪我?” 李耀见已经被发现,也没有躲藏的必要了,索性一个大步而出。 “表妹这话说的,你能来公主府,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呢?” “好歹此前在幽州的时候,我也出过力呢,是公主?” 李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让知夏嘴角狂抽,却又不好发作。 谁叫眼前这家伙,先前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楚青鸾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似明白了什么,忙笑道:“既然来了,便是客,先进来坐,本宫命人沏茶。” 知夏又瞪了李耀一眼,这才气呼呼的转身进了花厅。 李耀见状,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跟着楚青鸾走到廊下的石桌旁坐下,眼睛还不忘偷看知夏离去的背影。 楚青鸾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点破。而是慢悠悠地道: “李公子此次来京城,是专门办事,还是……另有打算?” 李耀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自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表妹回京,就过来看看,再说了,公主府这么热闹,我不来凑凑岂不可惜?” 说完,他伸手指着那些礼物:“这些都是秦渊殿下送的?手笔倒是不小。” “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楚青鸾淡淡的道:“李公子倒是消息灵通,才刚到京城就知道了这些事?” “那是自然,我李耀在京城还是有些门路的。”李耀拍了拍胸脯。 “不过公主,我听说秦渊先前回大秦的时候连您都给骗了,这也太不地道了。 再说了,这两国联姻可不是小事,里面弯弯绕绕可多着呢,他毕竟是大秦的人,公主您还是想清楚些的好。” 楚青鸾总觉得,李耀这话里有话,还没细问,就见知夏端着茶盘回来了。 她重重地将茶杯往李耀面前一放,茶水都溅出来好几滴。 “喝茶!” 李耀也不生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还咂咂嘴:“好茶,好茶,还是表妹泡的茶好喝。” 知夏才懒得搭理他。 她分明是专程给公主去泡的,李耀这份,只是顺带的而已。 知夏转身就要走,却被楚青鸾叫住:“知夏,你也坐下,都是熟人,不用拘谨。” 知夏不情不愿的坐在楚青鸾身边,眼睛却一直瞪着李耀,活像一只被惹了的猫。 楚青鸾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原本还在为秦渊和谢云祁的事烦心,没想到李耀的出现,倒给这沉闷的公主府添了几分生气。 “李公子这次打算在京城待多久?”楚青鸾问道。 “不好说,反正表妹在哪,我就在哪。”李耀道。 “你胡说什么!”知夏又羞又气,拿起桌上的点心就往李耀身上砸去。 李耀灵活地躲开,哈哈大笑起来。 楚青鸾看着他们打闹,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 —— 与此同时,醉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 楚泓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酒,像是感觉不到烈一样,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衣襟。 窗外的喧嚣与楼内的热闹,都仿佛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只有化不开的阴郁和烦躁。 秦渊在金銮殿上求亲的画面,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上,让他坐立难安。 更让他难过的是,楚青鸾竟然没有当场拒绝,她明明说过不会再轻易嫁人的。 “小二,拿酒来。” 一个空瓶子再次见底,楚泓朝着门外喊道。 这时候,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个人喝闷酒,岂不寂寞?” 只见阿穆尔披着宽大的袍子,深邃的眉眼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径直在楚泓对面坐下,抬手招呼小二。 “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再切三斤羊肉。” 楚泓抬眼,醉意朦胧的眼里仍带着警惕:“是你?” “怎么,不欢迎你的父亲?”阿穆尔低笑道。 “呵!” 楚泓冷嗤了一声,眼神讥讽:“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的西域王,也配称本王的父亲?” 阿穆尔眸色一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是啊,我护不住你的母妃,而你……也抢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楚泓的心事被说中,手指骤然收紧。 难道自己表现的就这么明显吗?连他都能看出来,自己对皇姐有那方面的心思? 阿穆尔盯着他,继续道:“你我父子,倒是同病相怜。” “谁跟你是父子?”楚泓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径直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我母亲是大楚的后妃,我是大楚的睿王,跟你这西域蛮子没有半点关系!” 阿穆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依旧平静:“是不是,你心里清楚。当年若不是我势单力薄,护不住你母亲,她也不会……” “你没资格提我母妃!”楚泓打断他,语气不耐。 阿穆尔叹了口气,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好,我不提。可你呢?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觊觎,这滋味,不好受?” 楚泓的身体僵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阿穆尔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他的痛处。 第209章 那就让他的联姻,变成一场笑话 “秦渊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大秦的皇长孙,才有资格求娶青鸾。”阿穆尔继续说道,“你在大楚,看似身份尊贵,可谁不知道你的血脉有问题?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到时候你什么都不是,还怎么跟秦渊争?” 楚泓眯起眼睛,醉意消退:“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留在大楚,你根本没有机会。” 阿穆尔看着他,眼神锐利。 “不如跟我回西域。我是西域王,你是我的儿子,到了西域,你就是王子。我们一起壮大西域,到时候兵强马壮,直接把楚青鸾抢过来,谁也拦不住!” 楚泓呼吸一滞,随即怒而拍桌:“荒谬!你以为她是什么物件?任人抢夺?” 阿穆尔不紧不慢的又倒了杯酒,语气蛊惑:“权利在手,天下美人,皆可强求。” 楚泓盯着他,眼底闪过一阵复杂的光芒。 “我看你是喝多了。” “她是大楚的公主,不是你想抢就能抢的,就算把她抢回了西域,然后呢?大楚和大秦也不会放过你,到时候西域只会陷入战火,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他顿了顿,语气挖苦。 “再说了,就凭你那点能耐,还想壮大西域,别做梦了。” 阿穆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冰冷:“我自不量力?总好过你在这里借酒消愁,什么都做不了。楚泓,你心里的不甘和怨气,我都看得出来。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放弃吗?” 楚泓顿住。 他当然不甘心。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来的这里。 可眼下,他除了等谢云祁那边的消息,还能怎么办? 楚泓沉默了片刻,随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的事,不用你来管,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别到时候西域都没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阿穆尔眼睛骤然一凛,眯起眼睛打量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西域没了? 楚泓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带着一丝怜悯。 “阿穆尔,你连大楚的核心人物都没打听清楚,就敢贸然来访,我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天真呢?” 说完这句,楚泓脚步虚浮,踉跄着走出了包间。 包厢里,阿穆尔反复品味着楚泓的这句话。 大楚的核心人物…… 核心人物…… 突然间,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很快就冒出来一个名字—— 谢云祁! 下一秒,阿穆尔瞳孔猛地放大了十倍,猛地起身,呼吸急促,心跳也跟着加快。 该死!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了! “巴图!” 门外,巴图听到命令后急忙进屋,“王上?” “速速准备,连夜收拾,回西域!”阿穆尔焦急的命令道。 巴图有些不明所以,“可是王上,您不是说还要见姜嫔娘娘一面吗?” “来不及了……” 阿穆尔望着西域草原的方向,琥珀色的眸子里是一片焦急。 —— 与此同时,西部边境。 西风席卷着砂石,时不时的吹打在军营外的旗帜上,远处的山峦上挂着一轮夕阳,将整片戈壁都染成了暗红色。 帅帐内,灯火昏黄,谢云祁正在查看手中的舆图,这时候,一名士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报——” “大人,有京城的急信!” 谢云祁直起身,伸手接过报信士兵手中的信件,抬手挥退了士兵。 然而当他看清信上的内容时,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脸上的平静也骤然碎裂。 沈迟撩开帐子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印象里,他还从未见过兄长有如此失态的一幕。 “兄长!出了何事?” 情急之下,沈迟也忘了军营的规矩,直接唤了谢云祁‘兄长’。 没错,沈迟,就是之前的谢云铮。 因着被谢家二房设计陷害抢占民田,被发配流放,后来改头换面,来投靠了西部军营,如今已经是这里的少将军,小有名气。 谢云祁没说话,而是将信纸递给了沈迟。 沈迟接过来,快速阅览上面的内容,霎时间,脸色也骤然转白。 “兄长!?” 这信是睿王楚泓寄来的,上面简单的交代了,西域王阿穆尔索要旧爱不成,竟将主意打到了昭阳公主身上,逼迫朝廷二选一,否则便要联合陈国发兵; 而那个早已坠崖的裴渊,竟在当天以大秦皇长孙的身份‘死而复生’,不仅在金銮殿揭露了诈死夺权的真相,还抛出三座城池、十万粮草的聘礼,要迎娶昭阳公主为妻。 这…… 沈迟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担忧。 兄长对昭阳公主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 可没想到,兄长在这里替大楚出生入死,紧守门户,而背后却被人撬墙角。 若公主真的迫于压力应承下来。 他怕兄长会疯掉! “呵!” 良久后,谢运气发出一声极轻的笑,笑声里似淬着冰渣子,听得沈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军帐内的温度骤然降低。 “兄长!”沈迟犹豫了一瞬,建议道:“我这就去安排行囊,还有随行的护卫。” 这个时候,兄长肯定是要回京的,他要负责打点行装,还有护卫的士兵,以保护兄长的安全。 “等等!” 谢云祁出声唤住了他。 “不急。” 沈迟回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兄长,您不打算回京吗?” 谢云祁冷笑了一声:“回京?然后呢?” “然后……”沈迟噎住了。 是啊,回京之后呢?兄长拿什么去跟秦渊竞争? “兄长的意思是……” 谢云祁没说话,而是缓缓走到营帐门口,掀起厚重的帐帘,任由凛冽的寒风灌进来,吹得他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不是想联姻吗?” “三座城池?十万粮草当聘礼?” “呵!”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那我就让他的聘礼送不出去,让他的联姻变成一场笑话,不就行了?” 说完,他转身走到案几前,拿起一支狼毫笔,蘸了墨,并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些什么。 然后递给沈迟:“把这个交给信使,让他立刻派人送往京城,交给咱们的人。” 沈迟接过信纸,看到上面龙飞凤舞的‘釜底抽薪’四个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兄长,这……这是要对大秦动手?要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谢云祁闻言,笑了。 笑得越发阴森。 “最大的后果,就是秦渊娶不到青鸾。只要能阻止这件事,任何后果,我都担得起。” “还有阿穆尔,他不是想联合陈国吗?那就趁着他还没回来,打下西域,正好由我拿来做聘礼。” 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听得沈迟心头狂跳,热血澎湃。 第210章 你们这群莽夫,知道我是谁吗? 谢云祁漆黑的眼底一片深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牢里的那个女人,现在如何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迟才反应过来,兄长指的是前几日在军营附近抓获的一名西域女子,对方自称是西域的公主,好像叫什么……哦对,叫乌雅来着。 “她还是不肯吃喝,我让人审问了她的婢女,对方一直坚称自己就是真正的乌雅公主,当今西域王的侄女。” “不过兄长,这女人来历不明,说不定就是打着公主的旗号来刺探军情的,要不要直接了结了她?” 真正的西域公主,早已跟着阿穆尔前往大楚,给圣上贺寿去了,又怎会出现在这偏僻的军营附近。 谢云祁眼睑半阖,看不出情绪。 片刻后,他吩咐沈迟:“带她来见我。” 沈迟不解,但还是依言去了。 不多时,两名士兵押着一个身着西域服饰的女子走进帐内,那女子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却难掩她精致的五官。 只是她此刻眉眼间满是倔强和愤怒。 “放开我,你们这群莽夫,知道我是谁吗?等我王叔来了,定要踏平你们这破军营。”乌雅挣扎着,声音尖厉。 谢云祁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乌雅公主?” 乌雅正要继续叫骂,结果在看清谢云祁的面容后,瞬间呆住了! “是你?” “原来你在这里?” 乌雅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愤怒逐渐演变成了痴迷,和花痴。 原来,乌雅之所以出现在军营附近,是因为上次在集市上远远地看见了谢云祁一眼,只一眼,就让她彻底沦陷了。 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不同于那些草原男子的黑皮肤,他的皮肤很白,眉眼如画,身高腿长,只往那儿一站,就像一株挺拔的松竹一样。偏浑身还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就更加令乌雅着迷。 要知道,乌雅的父亲本是老西域王认定的继承人,是西域的储君。所以草原上人人都叫她公主。 要不是阿穆尔崛起,现在做王的,就该是她的父亲才对。 所以乌雅从小就是被众星捧月般的娇养着长大,那些部族里的男人,个个都想得到她。 可乌雅知道,他们只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还有美貌。 她觉得无趣极了。 她乌雅要找的男人,就该是不仅仅是看中她的美貌和权势,而应该是这世间最勇敢,最强大的男人。 直到那一日,她在集市上邂逅了谢云祁。 乌雅的一颗心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再看周遭的其它男人,就跟看见大白馒头一样。 就连有着西域第一美男子的瓦塔,在她眼里都成了白开水一般,寡淡,无味。 所以,乌雅当即就带着侍女尾随谢云祁,来到了军营附近。 可没想到刚趴在草丛里没多久,就被两个凶神恶煞的士兵给揪了出来,然后…… 没有然后了,然后就被关到了现在。 直到此刻,才再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你是这里的将军吗?怪不得你出了集市就来了这里,可你怎么长得都跟他们不一样?”乌雅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伸手朝着身后两个士兵指了指,仿佛真的很好奇。 沈迟在一旁挑了挑眉。 原来这女人是在集市上见过兄长,生出了心思,这才偷偷跟来军营的。 谢云祁目光微冷:“听说西域王出使大楚,乌雅公主也跟过去了,你竟敢冒充西域公主,简直其心可诛!” 说着,他沉声朝着士兵吩咐:“来人,将这冒充公主的奸细拖出去,就地处死!” “等等!” 乌雅慌了神,急忙喊道:“我没有冒充,我真的是乌雅!那个跟着王叔去大楚的是假的!” 见谢云祁依旧面无表情,乌雅急得都快哭了。 “我、我有办法证明我的身份!我有个同胞哥哥叫赫连朔,先前被阿穆尔王叔追杀,一直流亡在外,如今正在北部草场集结旧部。你们可以带我去找他,他一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 “只要能找到我哥哥,就能证明我的身份,到时候你们放我回西域好不好?” 她急切的看着谢云祁,眼神里满是恳求。 谢云祁静静的听着,眼睑半阖,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帐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外面偶尔传来的呼啸风声。 沈迟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嘀咕。 这乌鸦公主说的话不知真假,若真有赫连朔这么个人,或许还真能作为突破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谢云祁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赫连朔?北部草场?” 乌雅公主连忙点头:“是啊是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谢云祁看着她那副急切又带着几分天真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好,我暂且信你一回。”谢云祁淡淡说道,“不过,在找到你哥哥之前,你还得待在这里。” 乌雅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真的?太好了!只要能证明我的身份,我什么都愿意做!” 谢云祁没再理她,只是对士兵挥了挥手:“带下去,好生‘看管’。” 士兵们押着乌雅离开。 乌雅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谢云祁好几眼,眼神里满是花痴和期待。 “兄长,这乌雅公主……” 沈迟有些哭笑不得。 “派人去北部草场查探一下,看看是否真有赫连朔这么个人,以及他的底细。” “是,兄长。”沈迟躬身领命。 沈迟的动作很快,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把西域当下的情况摸了个遍。 “兄长,查到了。” 沈迟快步走进营帐,将一份卷宗递到谢云祁面前。 “那乌雅公主说的没错,确实有赫连朔这么个人。他是老西域王的嫡长孙,按道理本是西域内定的继承人。” 谢云祁拿起卷宗,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示意他继续说。 “只是这赫连朔的父亲,也就是当初的大王子,半年前突然暴毙,对外宣称是急病去世,但私下里都传是被阿穆尔害死的。” “还有阿穆尔的六个兄长,也都因不服他,被强势斩杀,现在很多部落都对他又敬又怕,不得不忍辱屈服。” “再说这个赫连朔,本也会被杀死,只是不知怎地,突然就疯疯傻傻起来,整日里抱着个羊骨头傻笑,连饭都得要旁人喂。阿穆尔见他成了废人,又怕杀了一个傻子落人口实,便留了他一命,将他扔到北部草场自生自灭。” 说着,沈迟展开那张羊皮地图,伸手指着上面某处。 “这赫连朔现在已经集结了旧部,大约有两千余人,但装备简陋,实力远不如阿穆尔的亲卫军。” 谢云祁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这么说,他现在正缺一个盟友?” 第211章 我的傻妹妹,你可知引狼入室的后果? “正是。” 沈迟点头,“探子回报,赫连朔确实一直在寻找外援,可那些零星的部落都对阿穆尔的手段震慑住,暂时无人敢与其合作。” 谢云祁闻言,轻轻合上卷宗,指关节富有节奏的在案桌上敲击着。 沈迟知道,这是兄长思考的一惯性动作。 他退后两步,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到兄长的思索。 “一个装疯卖傻六年,隐忍待发的复仇者……” 谢云祁嘴角牵出一抹冷笑。 “有意思……。” 沈迟见状,心中已然明了:“兄长是想……帮赫连朔一把?” 谢云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吩咐道:“备马,明日一早,我要亲自去会会这位赫连王子。” 沈迟点头,“那乌雅公主……” “带上她。”谢云祁道。 既然是兄妹相认,自然要送份大礼。 只有赫连朔这边崛起,等阿穆尔一行人回来,草原早已易主。 这是阿穆尔该付出的代价! —— 次日,天还没亮,军营里便响起了马蹄声。 谢云祁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长剑,身姿挺拔地立在马前。 乌雅被士兵“请”了出来,她换上了一身便于骑乘的西域短装,虽然脸上还有些不情愿,但一看到谢云祁,眼睛就亮了起来,先前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我们要去哪里?” 乌雅好奇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谢云祁翻身上马,淡淡道:“到了就知道了。” 一行人马踏着晨露,朝着北部草场的方向疾驰而去。 北风依旧凛冽,却吹不散谢云祁眼底的坚定。 很快,在哨兵的带领下穿过茫茫戈壁,来到北部草原的一处隐蔽山谷,远远望过去,几顶残破的帐篷稀稀落落的散布着,中间生了一堆篝火,旁边还围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士兵。 走近之后,还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气息。 “就是这里了。” 乌雅勒住缰绳,声音有些发颤,“是我王兄的营地。” 她知道王兄过的很惨,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环境。 乌雅有些破防。 谢云祁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过营地。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伤员,几个医者正手忙脚乱的包扎伤口。 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什么人!” 随着一声厉呵声响起,数十名弓箭手很快现身,箭矢纷纷瞄准了谢云祁一行人。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策马而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塔木将军,是我!乌雅!” 那将领在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震惊。 “公主?!你怎么过来了?” 但随即,他又更加警惕的看向谢云祁一行人,“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王兄呢,我现在有要紧的事禀报他。” 正说着,营地中央的主帐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着简朴皮甲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 他面容刚毅,左眼眉骨上有一道狞狰的伤疤,正是赫连朔。 “王兄!” 乌雅激动的跳下马,当即就要迎上去,却被一旁的守卫给拦住。 赫连朔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谢云祁身上停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大楚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谢云祁从容的翻身下马,“听闻赫连王子正在招兵买马,特来相助。” 赫连朔冷笑一声:“相助?大楚何时这般好心了?”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那些伤亡惨重的士兵,目光发沉:“昨夜我们突袭阿穆尔的粮仓,折损了近三百精锐,却连一粒米都没带回来,现在,你们就出现了?” 谢云祁挑眉,“是吗?那还真是碰了巧了。” 见两人语气不对,乌雅急忙上前解释道。 “王兄,是我带他们来的,这位将军愿意帮助我们对付阿穆尔!” 赫连朔的眼神更加阴沉:“乌雅,我的傻妹妹,你可知引狼入室的后果?” 说罢,他猛地抽出弯刀,直指谢云祁:“说罢,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云祁不慌不忙的从怀里取出一份羊皮地图,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中,缓缓展开。 “阿穆尔的心腹大将苏勒,此刻正带着五千精锐驻守在西麓山谷,而我,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此地。” 话落,赫连朔瞳孔猛地缩紧。 这西麓山谷,地处要塞,正是他久攻不下的地方。 “你为何要帮我?”赫连朔声音沙哑,但仍未完全放下戒备。 谢云祁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因为,阿穆尔的手,伸得太长了……” 营地外,两人对视良久,赫连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里还带着几分癫狂。 “好!很好!” 他收起了弯刀,做了个请的手势,“谢将军,我们,帐内详谈!” 乌雅欣喜的想要跟上,却被赫连朔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乌雅,你去安抚伤员,别进来添乱。” 看着谢云祁已经进了营帐,乌雅噘噘嘴,有些不甘,但很快又被营地的惨状给吸引住,于是快步走向伤员区,帮忙包扎。 这时,齐彻背着个药篓子,有些气喘吁吁的步入了大营。 在看到周遭多出来的大楚士兵后,他下意识的就浑身戒备起来,忙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在那里。 该死,难道自己的行踪被发觉了? 让知夏那个疯女人给追到西域来了? 这时,刚好有一队士兵从旁边巡逻过,齐彻忙拉住一个小兵,朝他问道。 “那些都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士兵看了眼不远处的大楚人,解释道:“哦,这些都是乌雅公主带来的,说是要帮助咱们王子拿下西麓要塞,夺回王位。” 齐彻心里一惊。 “乌雅公主?” “是的。”士兵很快朝齐彻解释了乌雅的身份,并告诉齐彻:“听说这次大楚来的这个谢将军,乃是大楚朝堂上的一把手,身后有数千精兵,有他相助,赫连王子定能得胜。” “姓谢?” 齐彻在心里狐疑,“可知道此人的全名叫什么?” 那士兵挠了挠脑袋,似在回忆。 半晌后,他突然想了起来。 “对了,好像叫谢……什么祁来着?” “哐当!” 齐彻身后的草药篓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第212章 谢将军有为心上人,好像是位公主! 下一秒,齐彻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谢云祁? 该死!他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会这么凑巧? 不行!绝对不能让谢云祁见到自己。 一时间,齐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那士兵见状,忙问道:“莫先生,你怎么了?” 齐彻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这草药还没处理,我先下去了。” 齐彻说完,就低着头,又趁人不注意时,在地上抓起一把灰抹在了脸上,确定再也看不清本来面貌后,才低着头朝药帐那边走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人给唤住。 “站住!” 齐彻猛地僵住,他缓缓转过身,低着头,肩膀微微佝偻着,活像个老实巴交的游医。 “军、军爷,可是在叫小的?”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怯懦。 沈迟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身形消瘦的男子。 虽然满脸灰尘,但明显比周围的西域人都白皙许多,身形也更接近中原人。 “你是中原人?”沈迟肯定道。 齐彻忙点头,“是,小人是附近的游方大夫,给王子殿下的人看看伤。” “游方大夫?”沈迟挑眉,目光在他背着的药篓上扫过,里面的草药还带着新鲜的泥土,“看着不像西域人。” 齐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却挤出憨厚的笑。 “军爷好眼力,小人祖籍的确是中原人,但祖父那辈就迁来西域了。” 他故意咳嗽两声:“小的就是个采药的,在附近部落里行医为生。” 沈迟并没有放松警惕,“叫什么名字?为何出现在此?” “小人姓莫,大家都叫我莫先生。” 齐彻佝偻着背,一脸的拘谨。 这时,一个西域士兵走过来解围:“沈将军,莫先生的确是我们这儿的郎中,他婆娘去年得热病死了,现在孤身一人。” 沈迟盯着他看了半晌,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正准备上前查看的时候,忽然听见主帐里传来谢云祁传唤的声音。 他这才作罢,摆摆手,示意齐彻离开。 齐彻如蒙大赦,连连鞠躬后退,转身的时候却差点就摔倒。 直到进入药帐后,他才靠在帐壁上大口的喘气,后背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浸湿。 好险,刚才只差一点点。 “谢云祁!” 他咬牙切齿的低语:“你竟敢追到西域来!” 乌雅掀开帐子的时候,正巧就看到齐彻靠在墙壁上发愣。 她不悦的皱眉,冷声道:“你怎么站在这里偷懒?没看到那边还有伤员等着换药吗?” 齐彻的衣着,还有身上的药篓子,很快就让乌雅联想到这人也是负责照看伤员的。 齐彻猛的回神,立刻又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公主恕罪,小的方才才采药回来,还有些头晕……” “少废话!”乌雅不耐烦的挥手:“赶紧去帮忙,我王兄最讨厌偷奸耍滑的人。” “是,小的这就去。” 齐彻点头哈腰往外走,快步来到伤员面前,开始忙碌起来。 他一边给伤员包扎,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乌雅。 只见她靠在帐边,眼神时不时地瞟向主帐的方向,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那副花痴的模样,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谢将军和王兄谈得怎么样了……” 他听见乌雅小声的嘀咕。 齐彻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底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他故意放慢动作整理草药,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要是能说服王兄和谢将军合作……” 乌雅捧着脸,不自觉的露出痴迷的笑容,“说不定我就能……”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那娇羞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 齐彻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飞快的闪过。 谢云祁想利用赫连朔对付阿穆尔,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乌雅,给谢云祁找点麻烦? 乌雅公主骄纵天真,又对谢云祁痴心一片,这简直是上天送给他的棋子。 “公主,您跟谢将军很熟吗?”齐彻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乌雅脸颊微红,嗔道:“关你什么事?好好干你的活。” 齐彻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小人就是好奇。谢将军那样的大人物,没想到还会亲自来这种地方。” “那是自然。” 乌雅得意地扬起下巴,“谢将军是为了帮我哥哥才来的。他说了,等我们夺回西域,就跟大楚永结盟好。” 齐彻点点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谢将军真是好人啊。不过……” “不过什么……” 齐彻放低了声音;“小人听说,谢将军在大楚有位心上人,好像是位公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乌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善:“你听谁说的?胡说八道!” “小人也是道听途说,公主别生气。说不定是假的呢。” 乌雅却没再理他,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时不时地看向主帐,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齐彻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根刺已经种下了。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 …… 翌日晚上,赫连朔集结人马,按照谢云祁提供的地图,悄悄绕到西麓山谷附近,并发动了突袭。 西麓山谷是阿穆尔囤积粮草的重要据点,由他的另一位心腹苏勒驻守。 苏勒自恃山谷地势险要,又有重兵把守,平日里颇为松懈。赫连朔的人马如神兵天降,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杀啊!” 赫连朔一马当先,手中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朝着苏勒劈去—— 苏勒猝不及防,被赫连朔砍中了肩膀,惨叫一声,掉下马背。 失去了主将,西域士兵顿时乱了阵脚,纷纷溃散。 赫连朔的人马乘胜追击,不仅缴获了大量的粮草和兵器,还俘虏了不少西域士兵。 战斗结束后,赫连朔让人将捷报送到了谢云祁的营帐。 谢云祁看着捷报,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赫连朔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这两连胜,足以让阿穆尔在京城坐立难安了。 晚上,营地里再次举办了庆功宴。 篝火熊熊燃烧,士兵们载歌载舞,气氛比上次更加热烈。 乌雅穿着一身漂亮的西域服饰,站在篝火旁,眼神却一直追随着谢云祁的身影。 终于,她鼓起勇气,端着一杯酒朝谢云祁走过去。 第213章 公主,这不是你的错 “谢将军!” 乌雅故作镇定的开口,声音有些发软:“这次大胜,多亏了你的计策,我敬你一杯。” 谢云祁连眼皮都没抬一眼,只冷冷地道:“不必。” 他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缕女子的头发,看上去应该有些时日了,荷包已经半旧。 乌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齐彻先前说的那个传闻。 「听说谢将军在大楚有位心上人,好像是位公主」。 乌雅不甘心的又上前一步:“我知道上次是我冒犯了你,但这次我是真心……” 话还没说完,谢云祁的目光便如同利刃般朝她射过来。 “公主,请自重。” 周围的将士们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尴尬,谈笑声渐渐低了下来。 乌雅的脸涨得通红,手中的杯子几乎要被捏碎。 见谢云祁离开,她也猛地转身,消失在人群外的黑暗处。 然而,待谢云祁走远后,一个佝偻的身影却悄悄尾随上了独自伤神的乌雅。 “公主这是何苦呢?” 见乌雅独自坐在角落里抹泪,齐彻走上前,佯装关心道:“公主,你别难过了,谢将军可能只是一时糊涂,没能看见你的好。” 乌雅抬起头,眼泪朦胧的看着齐彻:“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他为什么就是这么厌恶我?” 乌雅不明白。 论容貌,她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连祖父先前都曾亲口夸赞她。 说她比雪山上的月光还要动人。 论身份,她是西域王族,血统高贵,多少部落首领的儿子都排着队想要娶她。 可为什么? 谢云祁却始终对她避之不及。 齐彻望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冷笑,脸上却充满了同情。 “公主,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乌雅哽咽,抬头茫然的望着他,“那是谁的错?” “是谢云祁有眼无珠。” “他被大楚那位公主迷昏了头,根本看不到你的好。像公主这样的明珠,他不懂得珍惜,是他的损失!” 乌雅愣愣地听着,齐彻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抓住了一丝慰藉。 她吸了吸鼻子,“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 “不过,依小人看,公主也不必就此认输。在中原那边,有个说法,只要男人跟女人有了肌肤之亲,就必须对这个女人一生忠诚,哪怕他心里有别人,也得负起责任来。” 乌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眼神瞬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以!” “公主先别急着拒绝。” 齐彻连忙摆手,语气诚恳。 “小人不是让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想让你为自己争取一下。你想啊,谢将军若是跟你有了牵扯,还能像现在这样对你冷漠吗?他就算心里有别人,也得顾及你的存在,时间久了,自然会看到你的好。” 见乌雅眼底迷惑,齐彻继续循循善诱。 “这其实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啊。” “为了留住自己心爱的人,做点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你这么喜欢谢将军,难道不想让他留在你身边吗?” “我、我可以吗?” 这话像魔咒一样回响在乌雅耳边,一颗心跳的飞快。 她想起谢云祁那张英俊如同谪仙一般的脸,想起他冷漠的眼神。 心中的不甘和执念像野草一样疯长。 可让她主动去做那种事,她还是觉得羞耻,抗拒。 齐彻看出了她的犹豫,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纸包,递到乌雅面前。 “这是小人偶然得到的一种药粉,无色无味,只要放在酒里,就能让人暂时失去力气。公主若是想好了,就用它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若是不想,就当小人从没说过这些话。” 他把纸包塞到乌雅手里,站起身:“选择权在公主自己手里。小人告退。” 乌雅握着那个小小的纸包,感到烫手。 理智告诉她,应该第一时间把它丢出去,洒掉。 可心中又有一根线在扯着自己。 万一呢?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远处的篝火映照在乌雅脸上,照出了她心中的犹豫、挣扎,以及一丝渐渐滋生的疯狂。 最终,她紧握住纸包,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 是夜,夜深人静。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半夜时分才结束,士兵们喝得尽兴,三三两两的搀扶着回了帐子。 乌雅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对着铜镜细细描眉点唇。她还特意在额头上点上了一点殷红的朱砂痣。穿上了中原女子才有的服饰。 一身火红色的襦裙,上面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腰带收得恰到好处,堪堪裹住胸前的一对饱满。 “怎么样?还行吗?” 她是对着角落里的齐彻发问的。 这妆容,还有襦裙,都是齐彻找来的,说这样一定可以提高成功的可能性。 一旁,齐彻在看见面前的乌雅后,一双眼睛倏地直了。 不得不说,乌雅的确生得很美,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婉约和柔美,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洒脱和不羁,再配上这身衣服,吹了灯,足以以假乱真。 齐彻的目光从上到下,描绘着乌雅的每一处地方,从额头,眼睛,再到鼻子,唇,下巴。 最后,他视线停留在乌雅的饱满上。 齐彻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并点了点头。 “嗯,这样就很好!” 乌雅满意的点点头,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双颊染上一抹娇羞。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她朝齐彻吩咐道。 齐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很不适。 这时,侍女走进来,看到乌雅这全新的装扮,愣住了! 原来,中原女子都喜欢穿这样的服饰么? 领口极低,腰身极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别说男人,就是她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心猿意马。 “公主,这样……会不会太……” 侍女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 乌雅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又怎会半途而废。 她将药包递到侍女手里,吩咐道:“去,把这个下到谢将军的茶水里,记得,动作要自然一些,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她一把掐住侍女的下巴,威胁道:“否则,本公主就将你丢去喂狼……” 侍女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接过药粉,朝着主帐走去。 第213章 公主,这不是你的错 “谢将军!” 乌雅故作镇定的开口,声音有些发软:“这次大胜,多亏了你的计策,我敬你一杯。” 谢云祁连眼皮都没抬一眼,只冷冷地道:“不必。” 他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一缕女子的头发,看上去应该有些时日了,荷包已经半旧。 乌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齐彻先前说的那个传闻。 「听说谢将军在大楚有位心上人,好像是位公主」。 乌雅不甘心的又上前一步:“我知道上次是我冒犯了你,但这次我是真心……” 话还没说完,谢云祁的目光便如同利刃般朝她射过来。 “公主,请自重。” 周围的将士们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尴尬,谈笑声渐渐低了下来。 乌雅的脸涨得通红,手中的杯子几乎要被捏碎。 见谢云祁离开,她也猛地转身,消失在人群外的黑暗处。 然而,待谢云祁走远后,一个佝偻的身影却悄悄尾随上了独自伤神的乌雅。 “公主这是何苦呢?” 见乌雅独自坐在角落里抹泪,齐彻走上前,佯装关心道:“公主,你别难过了,谢将军可能只是一时糊涂,没能看见你的好。” 乌雅抬起头,眼泪朦胧的看着齐彻:“为什么?我到底哪里不好,他为什么就是这么厌恶我?” 乌雅不明白。 论容貌,她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连祖父先前都曾亲口夸赞她。 说她比雪山上的月光还要动人。 论身份,她是西域王族,血统高贵,多少部落首领的儿子都排着队想要娶她。 可为什么? 谢云祁却始终对她避之不及。 齐彻望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冷笑,脸上却充满了同情。 “公主,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乌雅哽咽,抬头茫然的望着他,“那是谁的错?” “是谢云祁有眼无珠。” “他被大楚那位公主迷昏了头,根本看不到你的好。像公主这样的明珠,他不懂得珍惜,是他的损失!” 乌雅愣愣地听着,齐彻的话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抓住了一丝慰藉。 她吸了吸鼻子,“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 “不过,依小人看,公主也不必就此认输。在中原那边,有个说法,只要男人跟女人有了肌肤之亲,就必须对这个女人一生忠诚,哪怕他心里有别人,也得负起责任来。” 乌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眼神瞬间慌乱起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以!” “公主先别急着拒绝。” 齐彻连忙摆手,语气诚恳。 “小人不是让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想让你为自己争取一下。你想啊,谢将军若是跟你有了牵扯,还能像现在这样对你冷漠吗?他就算心里有别人,也得顾及你的存在,时间久了,自然会看到你的好。” 见乌雅眼底迷惑,齐彻继续循循善诱。 “这其实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啊。” “为了留住自己心爱的人,做点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你这么喜欢谢将军,难道不想让他留在你身边吗?” “我、我可以吗?” 这话像魔咒一样回响在乌雅耳边,一颗心跳的飞快。 她想起谢云祁那张英俊如同谪仙一般的脸,想起他冷漠的眼神。 心中的不甘和执念像野草一样疯长。 可让她主动去做那种事,她还是觉得羞耻,抗拒。 齐彻看出了她的犹豫,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纸包,递到乌雅面前。 “这是小人偶然得到的一种药粉,无色无味,只要放在酒里,就能让人暂时失去力气。公主若是想好了,就用它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若是不想,就当小人从没说过这些话。” 他把纸包塞到乌雅手里,站起身:“选择权在公主自己手里。小人告退。” 乌雅握着那个小小的纸包,感到烫手。 理智告诉她,应该第一时间把它丢出去,洒掉。 可心中又有一根线在扯着自己。 万一呢? 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远处的篝火映照在乌雅脸上,照出了她心中的犹豫、挣扎,以及一丝渐渐滋生的疯狂。 最终,她紧握住纸包,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 是夜,夜深人静。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半夜时分才结束,士兵们喝得尽兴,三三两两的搀扶着回了帐子。 乌雅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对着铜镜细细描眉点唇。她还特意在额头上点上了一点殷红的朱砂痣。穿上了中原女子才有的服饰。 一身火红色的襦裙,上面用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腰带收得恰到好处,堪堪裹住胸前的一对饱满。 “怎么样?还行吗?” 她是对着角落里的齐彻发问的。 这妆容,还有襦裙,都是齐彻找来的,说这样一定可以提高成功的可能性。 一旁,齐彻在看见面前的乌雅后,一双眼睛倏地直了。 不得不说,乌雅的确生得很美,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婉约和柔美,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洒脱和不羁,再配上这身衣服,吹了灯,足以以假乱真。 齐彻的目光从上到下,描绘着乌雅的每一处地方,从额头,眼睛,再到鼻子,唇,下巴。 最后,他视线停留在乌雅的饱满上。 齐彻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并点了点头。 “嗯,这样就很好!” 乌雅满意的点点头,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双颊染上一抹娇羞。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她朝齐彻吩咐道。 齐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很不适。 这时,侍女走进来,看到乌雅这全新的装扮,愣住了! 原来,中原女子都喜欢穿这样的服饰么? 领口极低,腰身极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别说男人,就是她一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心猿意马。 “公主,这样……会不会太……” 侍女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 乌雅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又怎会半途而废。 她将药包递到侍女手里,吩咐道:“去,把这个下到谢将军的茶水里,记得,动作要自然一些,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她一把掐住侍女的下巴,威胁道:“否则,本公主就将你丢去喂狼……” 侍女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接过药粉,朝着主帐走去。 第214章 将军,让我来伺候你吧 一刻钟后,侍女回来了,低着头,眼睛都不敢乱瞟。 乌雅见状,忙迎了上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成功了吗?” 侍女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点了点头,没吱声。 乌雅以为事情办成了,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她抬手让侍女退下,自己则等在原地,估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慢慢过去,帐内渐渐没了声响。 乌雅压下心头的忐忑,轻手轻脚的靠近了帐子。 很快,帐帘掀开,她看到里面只留了一盏很小的烛火,只照亮了案桌前的方寸范围。 整座帐子显得昏暗又朦胧。 谢云祁此时正坐在案桌前,抬手揉着太阳穴,侧脸线条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谢将军~” 乌雅故意放柔了声音,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 谢云祁闻言,眯起眼睛,视线有些涣散。 摇曳的烛火中,他竟恍惚看到了心底那人,月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火红的襦裙像是跳动的火焰,额间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 领口开得极低,露出了大片如雪的肌肤,在这昏暗的大帐里泛着朦胧的光。 谢云祁呼吸一滞,下意识的眨了眨眼。 这一瞬间,他几乎要脱口唤出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 “青鸾……”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公主此刻应该在京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还有,公主不会唤他‘将军’。 她只会连名带姓的叫自己。 谢云祁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分明是乌雅那张带着媚笑的脸。 “将军,让乌雅来伺候你就寝……” 乌雅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痴迷,以为事情成了,于是胆子也大了几分,缓步走近谢云祁,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夜深了……将军……” 她的嗓音刻意放柔,带着蛊惑。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刚准备触碰到谢云祁衣领的时候。 下一秒! “咔嚓”一声! 乌雅的手腕猛地被谢云祁给扣住,借力一摔。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摔在了地上,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没中药?” 乌雅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 谢云祁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 一刻钟前,那侍女进来奉茶的时候,他就感到了不对劲。 她太紧张了。以至于双手都在抖个不停,还不敢抬头去看谢云祁。 就在侍女放下茶盏准备退下的时候,却被谢云起给叫住。 “站住!” 他声音冷冽如冰,带着浓烈的威压。 侍女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冷汗也浸湿了后背。 “谁让你来的?” 侍女自知瞒不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将军饶命!是、是乌雅公主逼迫奴婢来的,她说要杀了奴婢的家人……” 谢云祁垂眸,看着那杯茶。 良久,他吐出一句话。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事成了’。” 乌雅脸色惨白,意识到自己的阴谋败露,她挣扎着起身,就想逃出帐子。 而谢云祁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 尤其是,她竟敢模仿楚青鸾! 简直是找死! “来人!” 很快,沈迟听到这边的动静,带着人冲了进来。 看到帐内的情形时,瞬间了然。 紧接着,就听见谢云祁无情的吩咐。 “把她丢到赫连朔的帐子里,告诉他,十日之内,若还不能拿下王庭,就让大楚边境的铁骑,踏平这座草原。” 沈迟听闻,心头猛地一跳。 兄长这话的意思,只给赫连朔十日时间。 否则,就要直接发兵,攻打西域! “是!” 沈迟很快领命下去。 乌雅也突然意识到严重性,忙开始求饶。 “不!将军,我错了!我不该冒犯您!” “请您看在兄长的面子上,放过我这次——” 很快,乌雅被堵住了嘴,直接拖到了赫连朔的帐子里。 彼时,和赫连朔在一起的,还有几个部落首领的儿子,在看到乌雅被衣衫不整的丢进来时,全都目瞪口呆。 实在是乌雅此刻的模样,妆容凌乱,胸前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裸露出来,就跟军帐里的妓子一样,哪里还有半分公主的体面? 赫连朔脸色铁青,猛地拍案而起:“乌雅!你——” “王兄!救我!谢云祁他——”乌雅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赫连朔正欲发作,紧接着,便看到沈迟一脸不善的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大楚士兵,同样是脸色铁青。 赫连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沈将军,这么晚了,乌雅不知犯了何错,竟让您亲自动手。” 沈迟冷着张脸,大步上前,右手按在刀柄上,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乌雅公主胆敢在谢将军的茶中下药,意图不轨。赫连王子,请问这就是西域的诚意?” 不及赫连朔讲话,沈迟又继续道: “谢将军命我等转告王子,若十日之内,还不能拿下西域王庭,就让大楚边境的铁骑踏平这座草原。”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帐中炸响。 几位部落首领之子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赫连朔也是脸色骤变。 他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乌雅,铜铃似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与震怒。 乌雅只觉得天都塌了,她颤抖着爬向赫连朔:“王兄,我、我只是……” 赫连朔眉头紧皱,觉得太难以置信。 “沈将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乌雅她……” 然而沈迟却径直将半包药粉摔在赫连朔身上,“她身边的侍女都已经交代了,证据确凿,王子这是打算要包庇到底?” 赫连朔接住那包药粉,闻到里面的味道后,气得手都在颤抖。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乌雅脸上,乌雅一时不察,被打的掀翻在地。 “蠢货!”赫连朔怒发冲冠,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害了整个西域!” 乌雅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她捂着脸,泪水肆意的流淌,“王兄,我、我只是太喜欢谢将军了……” “闭嘴!” 赫连朔打断了她的话,转头沈迟深深一辑:“沈将军,此事是我管教无方,请转告谢将军,我定会严惩不贷,给大楚一个交代。” 沈迟扫了一眼乌雅,意味深长的问道:“那不知赫连王子打算如何处置?” 第214章 将军,让我来伺候你吧 一刻钟后,侍女回来了,低着头,眼睛都不敢乱瞟。 乌雅见状,忙迎了上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成功了吗?” 侍女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点了点头,没吱声。 乌雅以为事情办成了,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 她抬手让侍女退下,自己则等在原地,估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慢慢过去,帐内渐渐没了声响。 乌雅压下心头的忐忑,轻手轻脚的靠近了帐子。 很快,帐帘掀开,她看到里面只留了一盏很小的烛火,只照亮了案桌前的方寸范围。 整座帐子显得昏暗又朦胧。 谢云祁此时正坐在案桌前,抬手揉着太阳穴,侧脸线条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谢将军~” 乌雅故意放柔了声音,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 谢云祁闻言,眯起眼睛,视线有些涣散。 摇曳的烛火中,他竟恍惚看到了心底那人,月光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火红的襦裙像是跳动的火焰,额间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 领口开得极低,露出了大片如雪的肌肤,在这昏暗的大帐里泛着朦胧的光。 谢云祁呼吸一滞,下意识的眨了眨眼。 这一瞬间,他几乎要脱口唤出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 “青鸾……”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公主此刻应该在京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还有,公主不会唤他‘将军’。 她只会连名带姓的叫自己。 谢云祁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分明是乌雅那张带着媚笑的脸。 “将军,让乌雅来伺候你就寝……” 乌雅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痴迷,以为事情成了,于是胆子也大了几分,缓步走近谢云祁,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夜深了……将军……” 她的嗓音刻意放柔,带着蛊惑。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刚准备触碰到谢云祁衣领的时候。 下一秒! “咔嚓”一声! 乌雅的手腕猛地被谢云祁给扣住,借力一摔。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摔在了地上,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你没中药?” 乌雅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 谢云祁冷笑一声,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 一刻钟前,那侍女进来奉茶的时候,他就感到了不对劲。 她太紧张了。以至于双手都在抖个不停,还不敢抬头去看谢云祁。 就在侍女放下茶盏准备退下的时候,却被谢云起给叫住。 “站住!” 他声音冷冽如冰,带着浓烈的威压。 侍女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冷汗也浸湿了后背。 “谁让你来的?” 侍女自知瞒不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将军饶命!是、是乌雅公主逼迫奴婢来的,她说要杀了奴婢的家人……” 谢云祁垂眸,看着那杯茶。 良久,他吐出一句话。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说,‘事成了’。” 乌雅脸色惨白,意识到自己的阴谋败露,她挣扎着起身,就想逃出帐子。 而谢云祁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走? 尤其是,她竟敢模仿楚青鸾! 简直是找死! “来人!” 很快,沈迟听到这边的动静,带着人冲了进来。 看到帐内的情形时,瞬间了然。 紧接着,就听见谢云祁无情的吩咐。 “把她丢到赫连朔的帐子里,告诉他,十日之内,若还不能拿下王庭,就让大楚边境的铁骑,踏平这座草原。” 沈迟听闻,心头猛地一跳。 兄长这话的意思,只给赫连朔十日时间。 否则,就要直接发兵,攻打西域! “是!” 沈迟很快领命下去。 乌雅也突然意识到严重性,忙开始求饶。 “不!将军,我错了!我不该冒犯您!” “请您看在兄长的面子上,放过我这次——” 很快,乌雅被堵住了嘴,直接拖到了赫连朔的帐子里。 彼时,和赫连朔在一起的,还有几个部落首领的儿子,在看到乌雅被衣衫不整的丢进来时,全都目瞪口呆。 实在是乌雅此刻的模样,妆容凌乱,胸前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裸露出来,就跟军帐里的妓子一样,哪里还有半分公主的体面? 赫连朔脸色铁青,猛地拍案而起:“乌雅!你——” “王兄!救我!谢云祁他——”乌雅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赫连朔正欲发作,紧接着,便看到沈迟一脸不善的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大楚士兵,同样是脸色铁青。 赫连朔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沈将军,这么晚了,乌雅不知犯了何错,竟让您亲自动手。” 沈迟冷着张脸,大步上前,右手按在刀柄上,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乌雅公主胆敢在谢将军的茶中下药,意图不轨。赫连王子,请问这就是西域的诚意?” 不及赫连朔讲话,沈迟又继续道: “谢将军命我等转告王子,若十日之内,还不能拿下西域王庭,就让大楚边境的铁骑踏平这座草原。”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帐中炸响。 几位部落首领之子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赫连朔也是脸色骤变。 他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乌雅,铜铃似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与震怒。 乌雅只觉得天都塌了,她颤抖着爬向赫连朔:“王兄,我、我只是……” 赫连朔眉头紧皱,觉得太难以置信。 “沈将军,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乌雅她……” 然而沈迟却径直将半包药粉摔在赫连朔身上,“她身边的侍女都已经交代了,证据确凿,王子这是打算要包庇到底?” 赫连朔接住那包药粉,闻到里面的味道后,气得手都在颤抖。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乌雅脸上,乌雅一时不察,被打的掀翻在地。 “蠢货!”赫连朔怒发冲冠,铜铃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害了整个西域!” 乌雅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她捂着脸,泪水肆意的流淌,“王兄,我、我只是太喜欢谢将军了……” “闭嘴!” 赫连朔打断了她的话,转头沈迟深深一辑:“沈将军,此事是我管教无方,请转告谢将军,我定会严惩不贷,给大楚一个交代。” 沈迟扫了一眼乌雅,意味深长的问道:“那不知赫连王子打算如何处置?” 第215章 赐给草原的勇士 赫连朔一怔,知道他这是要自己当场监督对乌雅的惩罚。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早已对乌雅垂涎已久的部落首领之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决绝所取代。 如今的西域,内乱不止,绝对经不起大楚的任何攻击。 若今日不能平息谢云祁的怒火,别说夺回王位了,明日他赫连朔有没有命在还是两说。 思及此,赫连朔当即沉声吩咐道:“乌雅以下犯上,不知廉耻,蓄意破坏两国盟约,罪无可赦,将她带去军帐,赐给草原的勇士!” 军帐,就是军妓专门伺候草原勇士的帐子。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乌雅的头上,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 “你说什么?” “赫连朔你疯了!我是你妹妹!” 赫连朔别过脸,不去看她的眼睛,“带下去!” 闻言,那几个部落首领之子早已按捺不住,互相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匆匆向赫连朔告退。 “放开我,赫连朔你这个畜生,我诅咒你……” 乌雅的哭声很快被什么东西给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喊。 帐帘被重新放下,很快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几乎同时,隔壁军帐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以及乌雅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混合着数个男人粗野的狞笑。 这一切,就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的插进赫连朔的耳膜。 他铁拳猛攥,指甲陷入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屈辱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何尝不想护着乌雅,可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断了乌雅的念想,也让谢云祁出了这口气。 西域,才能得以喘息。 隔壁的声响越来越不堪,男人的狂笑与女人的啜泣声渐渐交织在一起,也敲打着赫连朔摇摇欲坠的理智。 见时间差不多了,沈迟这才看了赫连朔一眼,转身回去复命。 乌雅落得这样的场面,是她咎由自取。他并不会觉得同情。 因为如果今晚乌雅一旦得逞,依照兄长的性子,估计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这都是她自找的。 …… 隔壁的动静一直持续了一整夜。 天明时分,几个部落首领的儿子提着裤子,一脸餍足地走了出来,彼此间还带着轻佻的笑。 “啧啧,没想到公主的滋味这般美妙。” “可不是,那皮肤比羊奶还滑,叫起来跟小母马似的。” “就是后来跟死鱼一样,没劲了。” 几人哄笑着,迎面撞上了站在帐外的赫连朔。 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闪过一抹尴尬,但也仅仅是一瞬。 其中一个络腮胡男人率先反应过来,冲赫连朔打招呼,“王子,早啊!” 赫连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挤出一个笑容:“几位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托王子的福。”络腮胡男人咧嘴一笑,“我们正要去用膳,王子要一起吗?” 赫连朔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昨天商量的事,不知几位考虑的如何了?” 几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很快明了。 刚得了好处,自然不会驳了赫连朔的面子。 “王子放心,我们回去一定好好劝说父亲,全力支持你夺回王位!”另一个瘦高的男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错,”络腮胡和另一个刀疤脸也附和道,“阿穆尔残暴不仁,早该让位了!” 见几人态度一致,赫连朔满意地笑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转身吩咐身边的侍女:“去伺候乌雅清洗一下,把她送回自己的营帐。” 侍女应了声,快步走向那顶充斥着屈辱气息的军帐。 片刻后,赫连朔来到乌雅的营帐。 帐内光线昏暗,乌雅蜷缩在床榻角落,身上盖着厚厚的毡毯,却依旧能看出她身形的单薄。她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失去了所有生机,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乌雅……”赫连朔在她面前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别恨我,西域现在内忧外患,我不得不这么做。” 乌雅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 赫连朔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沙哑:“谢云祁咄咄逼人,西域危在旦夕,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如果失去了那些部落的支持,我们连翻身的可能都没有。” “所以,你一定能体谅我的,对吗?” 乌雅依旧沉默,只是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清泪。 赫连朔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但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你不能就这么垮了。你要活下去。”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去大楚,发挥你最后的价值。这一切的痛苦都是谢云祁带给你的,你不该就这么算了。”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你陷入无尽的痛苦,所以……”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去京城,拆穿那个假乌雅的身份。那个冒牌货现在肯定过得很风光,你要让她身败名裂。” “然后设法获得昭阳公主的信任,接近她。只要能搅乱大楚的局势,让谢云祁不好过,你的痛苦才有意义。” 乌雅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赫连朔继续蛊惑道:“以你的聪慧,一定能找到报复的机会……” “乌雅,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你,活下去的勇气。” 说完,他掏出一块令牌塞到乌雅手中:“这是通关文牒,我会派人护送你到边境。” “乌雅,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乌雅低头,打量着手里的令牌,慢慢用力,将它攥紧。 再抬头时,她眼底终于燃起一丝扭曲的光芒。 “……好。” “……我去。” 反正这个地方,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与其日后被随意指配给一个男人,还不如去大楚,放手一搏。 第215章 赐给草原的勇士 赫连朔一怔,知道他这是要自己当场监督对乌雅的惩罚。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早已对乌雅垂涎已久的部落首领之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决绝所取代。 如今的西域,内乱不止,绝对经不起大楚的任何攻击。 若今日不能平息谢云祁的怒火,别说夺回王位了,明日他赫连朔有没有命在还是两说。 思及此,赫连朔当即沉声吩咐道:“乌雅以下犯上,不知廉耻,蓄意破坏两国盟约,罪无可赦,将她带去军帐,赐给草原的勇士!” 军帐,就是军妓专门伺候草原勇士的帐子。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乌雅的头上,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 “你说什么?” “赫连朔你疯了!我是你妹妹!” 赫连朔别过脸,不去看她的眼睛,“带下去!” 闻言,那几个部落首领之子早已按捺不住,互相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匆匆向赫连朔告退。 “放开我,赫连朔你这个畜生,我诅咒你……” 乌雅的哭声很快被什么东西给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喊。 帐帘被重新放下,很快隔绝了最后一丝光亮。 几乎同时,隔壁军帐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以及乌雅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混合着数个男人粗野的狞笑。 这一切,就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的插进赫连朔的耳膜。 他铁拳猛攥,指甲陷入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屈辱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何尝不想护着乌雅,可他知道,只有如此,才能彻底断了乌雅的念想,也让谢云祁出了这口气。 西域,才能得以喘息。 隔壁的声响越来越不堪,男人的狂笑与女人的啜泣声渐渐交织在一起,也敲打着赫连朔摇摇欲坠的理智。 见时间差不多了,沈迟这才看了赫连朔一眼,转身回去复命。 乌雅落得这样的场面,是她咎由自取。他并不会觉得同情。 因为如果今晚乌雅一旦得逞,依照兄长的性子,估计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这都是她自找的。 …… 隔壁的动静一直持续了一整夜。 天明时分,几个部落首领的儿子提着裤子,一脸餍足地走了出来,彼此间还带着轻佻的笑。 “啧啧,没想到公主的滋味这般美妙。” “可不是,那皮肤比羊奶还滑,叫起来跟小母马似的。” “就是后来跟死鱼一样,没劲了。” 几人哄笑着,迎面撞上了站在帐外的赫连朔。 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闪过一抹尴尬,但也仅仅是一瞬。 其中一个络腮胡男人率先反应过来,冲赫连朔打招呼,“王子,早啊!” 赫连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挤出一个笑容:“几位昨晚,休息的可还好?” “托王子的福。”络腮胡男人咧嘴一笑,“我们正要去用膳,王子要一起吗?” 赫连朔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昨天商量的事,不知几位考虑的如何了?” 几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很快明了。 刚得了好处,自然不会驳了赫连朔的面子。 “王子放心,我们回去一定好好劝说父亲,全力支持你夺回王位!”另一个瘦高的男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错,”络腮胡和另一个刀疤脸也附和道,“阿穆尔残暴不仁,早该让位了!” 见几人态度一致,赫连朔满意地笑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转身吩咐身边的侍女:“去伺候乌雅清洗一下,把她送回自己的营帐。” 侍女应了声,快步走向那顶充斥着屈辱气息的军帐。 片刻后,赫连朔来到乌雅的营帐。 帐内光线昏暗,乌雅蜷缩在床榻角落,身上盖着厚厚的毡毯,却依旧能看出她身形的单薄。她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失去了所有生机,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她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 “乌雅……”赫连朔在她面前站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别恨我,西域现在内忧外患,我不得不这么做。” 乌雅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 赫连朔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沙哑:“谢云祁咄咄逼人,西域危在旦夕,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如果失去了那些部落的支持,我们连翻身的可能都没有。” “所以,你一定能体谅我的,对吗?” 乌雅依旧沉默,只是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清泪。 赫连朔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但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你不能就这么垮了。你要活下去。”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去大楚,发挥你最后的价值。这一切的痛苦都是谢云祁带给你的,你不该就这么算了。”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你陷入无尽的痛苦,所以……”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去京城,拆穿那个假乌雅的身份。那个冒牌货现在肯定过得很风光,你要让她身败名裂。” “然后设法获得昭阳公主的信任,接近她。只要能搅乱大楚的局势,让谢云祁不好过,你的痛苦才有意义。” 乌雅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赫连朔继续蛊惑道:“以你的聪慧,一定能找到报复的机会……” “乌雅,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也是你,活下去的勇气。” 说完,他掏出一块令牌塞到乌雅手中:“这是通关文牒,我会派人护送你到边境。” “乌雅,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乌雅低头,打量着手里的令牌,慢慢用力,将它攥紧。 再抬头时,她眼底终于燃起一丝扭曲的光芒。 “……好。” “……我去。” 反正这个地方,充满了屈辱和不甘。 与其日后被随意指配给一个男人,还不如去大楚,放手一搏。 第216章 他要的,可不止是内讧。 晚些时候,赫连朔亲自让人安排了一辆马车,车内垫上了厚厚的狐裘。 为了不引起注意,赫连朔也并没有安排太多的人护送,只有一个侍女,一个车夫,另外,还有一个略通医术的中原大夫,正是齐彻。 四人乘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朝着大楚而去。 等乌雅走后,赫连朔亲自来到谢云祁的营帐,朝他谢罪。 “谢将军,昨日之事,是我管教无方,让乌雅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谢云祁依旧垂首于眼前的书本上,声音平静无波:“王子言重了。” 赫连朔知道他还是在介怀,又补充道:“将军放心,我已对乌雅做出了处置。她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破坏两国盟约,我绝不会姑息。” “我已将乌雅送往大楚,让她亲自向楚皇说明真相,揭穿阿穆尔安插的假乌雅身份。” 谢云祁这才缓缓抬头,眼神锐利。 “王子倒是大义灭亲,这份狠劲,比起你那位叔叔阿穆尔,倒是不遑多让。” 赫连朔脸色一白,语气有些讪讪的,“将军说笑了,我这也是为了西域的大业,不得不如此。” 谢云祁没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把重心放到了正事上。 “赫连王子,我要你十日内拿下西域王庭,并收编苏勒的部队,你可有把握?” 提及此事,赫连朔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将军,苏勒虽然重伤,但阿穆尔留下的万三精锐仍驻守在王庭,若是他们得知消息赶来支援,局势恐怕会更加棘手。” 谢云祁盯着他看了片刻,手指下意识的在案桌上敲击着。 缓慢而富有节奏。 他知道,赫连朔说的是事实。 过了半晌,他突然道:“这些难处,我自然清楚,我会派沈将军协助你。” 赫连朔眼睛一亮:“多谢将军!有沈将军相助,我等定能事半功倍!” “不过……”谢云祁话锋一转,“沈将军只能协助你,最终能否成功,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十日之期,我不会更改。” “是,小王明白。”赫连朔连忙应道。 谢云祁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等赫连朔走后,沈迟进来,谢云祁朝他吩咐:“准备一下,运几车粮食和草药协助赫连朔他们。” 沈迟点点头,“兄长可是担心,咱们的人若直接出手,容易落人口实?”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光靠赫连朔目前的这几千人,想要十日之内拿下王庭,怕是……” 谢云祁指尖轻扣案几,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赫连朔这几千人,本就不是用来强攻王庭的。” 沈迟神色一动:“兄长的意思是……” “赫连朔这点兵力,对付苏勒的残部尚且吃力,想撼动阿穆尔的根基,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要的,不是赫连朔赢,那不是等于给自己培养了一个狼崽子吗? 他真正想要的,是想要赫连朔牵制阿穆尔,让他无力再去打大楚的主意。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要这叔侄俩斗起来,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沈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兄长是想让他们内讧?” 谢云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可不止是内讧这么简单。 他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是阿穆尔的暴虐逼反了赫连朔,还要散布谣言逼得苏勒的部下哗变,等双方斗得两败俱伤时,大楚边军再以调节西域纷争,平定叛乱的名义进驻王庭。 师出有名,谁也挑不出错处。 沈迟细思极恐,心中暗暗咂舌。 “兄长,我这就去准备,争取让粮食和草药今晚就出发。” 沈迟禀告一声,说着就要转身出营帐。 “等等!” 谢云祁叫住他。 “顺便安排一辆马车,打点好行囊。” 沈迟一惊:“兄长你要走?” 谢云祁起身,将手中的一本册子扔给沈迟,沈迟慌忙接住,打开来一看。 里面竟密密麻麻标注都是西域各部落的兵力分布、粮草储备,甚至连各部首领的性格喜好、矛盾纠葛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往后几页,是针对不同战况的战略方案:若赫连朔与苏勒残部僵持不下,该如何暗中挑拨;若阿穆尔派主力回援,该如何误导其判断…… 沈迟越看越心惊,捧着册子的手都在发抖。 “兄长!你何时准备的这些?” 谢云祁已经取下了架子上的一把折扇,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从收到那封信的时候。” 那封信…… 沈迟仔细回想了一番,突然想起那一日,兄长刚收到睿王来信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可怕表情,不禁人都麻了。 原来,兄长早就暗中调查了这么多,而他这个亲弟弟却一无所知。 沈迟有些颓丧。 兄长太过优秀,他是拍马也追不上啊。 谢云祁瞧见他眼底的落寞,开口道:“西域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按册子上的办,不会出大错。” 沈迟抬头,眼中恢复清明,语气坚定:“兄长放心。” 谢云祁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在沈迟肩膀上拍了拍。 “云铮,若有朝一日,你想回京的话……” “兄长!” 话还没说完,沈迟就急忙打断他:“谢云铮已死,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沈迟,还有……” “我不想再回京。” 因为回京的话,就有人认出他来,会给兄长带来麻烦和困扰。 兄长此前因为支持新政,已经得罪了不少世家公侯,若再被发现一个本该流放之人堂而皇之的成了这边境的少将军,那兄长先前的付出都将付诸东流。 他谢云铮,不,他沈迟,没这么不懂事。 过了一会儿,沈迟调整好表情,转移话题:“兄长是打算要前往大秦?” 谢云祁微微点头,不可置否。 他承认这一趟大秦之行,完全是出于个人私心,所以不打算以大楚丞相的身份前往。 沈迟也秒懂,但还是建议道:“大秦路途遥远,我不放心,不如就让李三跟着同去,路上保护兄长。” 李三是沈迟手下的一个副将,功夫极好,而且十分的忠诚。 谢云祁却婉拒了。 “他正值壮年,该在军中建功立业。我只带福安一人即可。” “可是……”沈迟还想再劝,谢云祁抬手打断他。 “待我走后,对外就说我染上了风寒,需要静养。” 沈迟知道他的性子,一旦决定下的事,断不容更改的。 索性也没有再劝,只下去亲手打点行装,尽量让兄长在路上少吃点苦头。 第216章 他要的,可不止是内讧。 晚些时候,赫连朔亲自让人安排了一辆马车,车内垫上了厚厚的狐裘。 为了不引起注意,赫连朔也并没有安排太多的人护送,只有一个侍女,一个车夫,另外,还有一个略通医术的中原大夫,正是齐彻。 四人乘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朝着大楚而去。 等乌雅走后,赫连朔亲自来到谢云祁的营帐,朝他谢罪。 “谢将军,昨日之事,是我管教无方,让乌雅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谢云祁依旧垂首于眼前的书本上,声音平静无波:“王子言重了。” 赫连朔知道他还是在介怀,又补充道:“将军放心,我已对乌雅做出了处置。她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破坏两国盟约,我绝不会姑息。” “我已将乌雅送往大楚,让她亲自向楚皇说明真相,揭穿阿穆尔安插的假乌雅身份。” 谢云祁这才缓缓抬头,眼神锐利。 “王子倒是大义灭亲,这份狠劲,比起你那位叔叔阿穆尔,倒是不遑多让。” 赫连朔脸色一白,语气有些讪讪的,“将军说笑了,我这也是为了西域的大业,不得不如此。” 谢云祁没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把重心放到了正事上。 “赫连王子,我要你十日内拿下西域王庭,并收编苏勒的部队,你可有把握?” 提及此事,赫连朔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将军,苏勒虽然重伤,但阿穆尔留下的万三精锐仍驻守在王庭,若是他们得知消息赶来支援,局势恐怕会更加棘手。” 谢云祁盯着他看了片刻,手指下意识的在案桌上敲击着。 缓慢而富有节奏。 他知道,赫连朔说的是事实。 过了半晌,他突然道:“这些难处,我自然清楚,我会派沈将军协助你。” 赫连朔眼睛一亮:“多谢将军!有沈将军相助,我等定能事半功倍!” “不过……”谢云祁话锋一转,“沈将军只能协助你,最终能否成功,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十日之期,我不会更改。” “是,小王明白。”赫连朔连忙应道。 谢云祁微微颔首,没再多言。 等赫连朔走后,沈迟进来,谢云祁朝他吩咐:“准备一下,运几车粮食和草药协助赫连朔他们。” 沈迟点点头,“兄长可是担心,咱们的人若直接出手,容易落人口实?”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光靠赫连朔目前的这几千人,想要十日之内拿下王庭,怕是……” 谢云祁指尖轻扣案几,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赫连朔这几千人,本就不是用来强攻王庭的。” 沈迟神色一动:“兄长的意思是……” “赫连朔这点兵力,对付苏勒的残部尚且吃力,想撼动阿穆尔的根基,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要的,不是赫连朔赢,那不是等于给自己培养了一个狼崽子吗? 他真正想要的,是想要赫连朔牵制阿穆尔,让他无力再去打大楚的主意。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要这叔侄俩斗起来,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沈迟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兄长是想让他们内讧?” 谢云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可不止是内讧这么简单。 他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是阿穆尔的暴虐逼反了赫连朔,还要散布谣言逼得苏勒的部下哗变,等双方斗得两败俱伤时,大楚边军再以调节西域纷争,平定叛乱的名义进驻王庭。 师出有名,谁也挑不出错处。 沈迟细思极恐,心中暗暗咂舌。 “兄长,我这就去准备,争取让粮食和草药今晚就出发。” 沈迟禀告一声,说着就要转身出营帐。 “等等!” 谢云祁叫住他。 “顺便安排一辆马车,打点好行囊。” 沈迟一惊:“兄长你要走?” 谢云祁起身,将手中的一本册子扔给沈迟,沈迟慌忙接住,打开来一看。 里面竟密密麻麻标注都是西域各部落的兵力分布、粮草储备,甚至连各部首领的性格喜好、矛盾纠葛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往后几页,是针对不同战况的战略方案:若赫连朔与苏勒残部僵持不下,该如何暗中挑拨;若阿穆尔派主力回援,该如何误导其判断…… 沈迟越看越心惊,捧着册子的手都在发抖。 “兄长!你何时准备的这些?” 谢云祁已经取下了架子上的一把折扇,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从收到那封信的时候。” 那封信…… 沈迟仔细回想了一番,突然想起那一日,兄长刚收到睿王来信时,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可怕表情,不禁人都麻了。 原来,兄长早就暗中调查了这么多,而他这个亲弟弟却一无所知。 沈迟有些颓丧。 兄长太过优秀,他是拍马也追不上啊。 谢云祁瞧见他眼底的落寞,开口道:“西域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按册子上的办,不会出大错。” 沈迟抬头,眼中恢复清明,语气坚定:“兄长放心。” 谢云祁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在沈迟肩膀上拍了拍。 “云铮,若有朝一日,你想回京的话……” “兄长!” 话还没说完,沈迟就急忙打断他:“谢云铮已死,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沈迟,还有……” “我不想再回京。” 因为回京的话,就有人认出他来,会给兄长带来麻烦和困扰。 兄长此前因为支持新政,已经得罪了不少世家公侯,若再被发现一个本该流放之人堂而皇之的成了这边境的少将军,那兄长先前的付出都将付诸东流。 他谢云铮,不,他沈迟,没这么不懂事。 过了一会儿,沈迟调整好表情,转移话题:“兄长是打算要前往大秦?” 谢云祁微微点头,不可置否。 他承认这一趟大秦之行,完全是出于个人私心,所以不打算以大楚丞相的身份前往。 沈迟也秒懂,但还是建议道:“大秦路途遥远,我不放心,不如就让李三跟着同去,路上保护兄长。” 李三是沈迟手下的一个副将,功夫极好,而且十分的忠诚。 谢云祁却婉拒了。 “他正值壮年,该在军中建功立业。我只带福安一人即可。” “可是……”沈迟还想再劝,谢云祁抬手打断他。 “待我走后,对外就说我染上了风寒,需要静养。” 沈迟知道他的性子,一旦决定下的事,断不容更改的。 索性也没有再劝,只下去亲手打点行装,尽量让兄长在路上少吃点苦头。 第217章 这次的礼物,不一样 与此同时,大楚,京城。 接连几日,秦渊都雷打不动的往公主府送礼。 从西域的七彩琉璃盏,到南海的珍珠璎珞,再到北疆的玄狐裘衣,每日送来的物件都不重样,且件件价值连城。 府里的下人光是清点登记,就忙得脚不沾地。到后来,公主府的库房几乎被堆得满满当当。 这日午后,秦渊竟亲自登门。 彼时楚青鸾正好从宫里回来,就听说了此事。 她已经开始参政,每日都要去皇宫上朝,批阅奏折,到申时才回公主府。 “把人请进花厅。”她朝着宫人吩咐道。 正好,她也准备跟秦渊讲讲,不需要再送礼。 今日,秦渊一改往日的黑色或者玄色锦袍,今日破例穿了一件月白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愈发衬托的他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楚青鸾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个鎏金的笼子,上头用绸缎给罩住。 “先前不是说了,不要再送东西,本宫这里什么都不缺。” 秦渊却自当没听见,含笑道:“这件不同。” 绸缎掀开的瞬间,一团雪白的身影倏地立起来。 楚青鸾定眼一看,竟是只通体雪白的雪貂,只有鼻尖一点粉红,琉璃似的眼珠滴溜溜转着。 见楚青鸾靠近,它立刻用前爪抓起笼栏,小鼻子还急促的耸动着。 “这是……” 楚青鸾凤眸猛地睁大,眼底闪过惊艳。 若她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只雪貂,只不过现在还是只幼崽。 先前她曾在书上见过,雪貂十分稀有,尤其是这种通体雪白的。更是十分难得。 “此乃北极之地的雪线貂,世间罕见。据说百年才能出一只,寻常人莫说见了,连听都难得听闻。” 楚青鸾凑近笼子,雪貂也不怕生,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痒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般稀有,你是如何寻到的?” 秦渊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只淡淡的道了句:“偶然所得。” 一旁,跟在他身后的侍从都忍不住狂抽嘴角。 自家殿下这廉价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这哪里是什么偶然所得? 分明是殿下还在大秦的时候,听闻昭阳公主在幽州城被人下药掳走,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殿下可是亲自带着亲卫,在大秦境内的雪山附近蹲守了整整七个日夜,又是挖陷阱又是食物引诱的,好不容易才捉到一只。 殿下腿上的冻疮到现在都还没好透彻呢。 哦,结果到了昭阳公主面前,就只是‘偶然所得’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 心腹侍从都替自家殿下感到捉急。 这时,秦渊打开笼门。那雪貂竟然嗖地一下就窜到楚青鸾肩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脖颈,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楚青鸾心神微动,朝它抬起手掌,那雪貂便立马顺着她手掌的方向,最终攀在她的手腕上,还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懒懒得打了个哈欠。 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窝一样。 楚青鸾微微一怔。 这貂这么自来熟的吗? “它叫玉奴,能嗅出千百种奇毒,但凡入口之物有异,它都会提出示警。” 秦渊说着,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瓶鹤顶红,打开瓶塞,在空气中随意地晃了几下。 这时,原本安静乖顺的玉奴瞬间炸毛,冲着那瓷瓶发出‘唧唧’的警告声。 神奇极了。 “雪貂稀有,是以多数人都不知道它能鉴毒,无论是迷药、蛊毒、还是慢性毒药,它都能感应到。” 楚青鸾看着手腕上重新蜷成一团、只露出两只红宝石眼睛的玉奴,眼中满是惊奇。 她伸手轻轻抚摸玉奴柔软的皮毛,小家伙舒服的眯起眼睛,竟在她手腕上打起了呼噜。 像是只缩小版的小猫一样。 她不禁莞尔:“这小东西,倒像是跟了我许久似的。” 寻常动物见了生人,总要警惕几分,可玉奴方才的模样,分明是对她毫无防备。 秦渊的目光落在玉奴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寻到玉奴时,她刚满月,为了让它能够认你,我取了你的旧物,让她记住上面的味道。驯养了两个月。” 楚青鸾抚摸玉奴的手微微一顿。 “哦?” 秦渊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转移话题道:“雪貂本可滴血认主,只是我想着,既要护你周全,总不好先让你见血。” 身后,秦渊的那个随从又忍不住狂翻白眼。 天知道为了这‘不见血’的法子,殿下把大秦最好的训貂人都快逼疯了。 楚青鸾闻言,眼睫轻颤。 两个月前,刚好是齐彻将她掳走,她中了封脉散的那段日子。 想来秦渊定是听说了消息,从那时起就着手准备了。 一时间,楚青鸾平静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样,泛起了圈圈涟漪。 她看着秦渊平静的侧脸,哪里猜不出这‘不见血’的法子,背后藏着多少心思。 两个月的精心训练,日复一日的耐心引导。 为了不让自己流血,竟甘愿耗费如此多的精力,这份细致与体贴,让她心中暖意涌动。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心思藏在‘不让你受伤’这样的小事里。 “秦渊。”她忽然唤他全名,指尖有意无意地挠着玉奴的下巴。 “你可知在大楚,男子赠女子活物是什么意思?” 秦渊一怔,耳尖竟泛起了薄红。 他当然知道。 在大楚有个习俗,男子送女子活物,寓意着想要与对方“生生不息”,是极为亲昵且带着明显情意的举动。 活物认主,便如同情谊相系,一生不离。 他原想着,这雪貂能护她周全最好,未曾想被她一眼看穿其中深意。 一时间,素来沉稳从容的大秦皇长孙殿下,眼神突然有些躲闪,膝盖上的手顿时也无处安放。 连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略有耳闻。” 那副模样,全然像是个被戳中心事的少年,带着几分无措的窘迫感。 楚青鸾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没再追问,也没有戳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可你最近送的礼物实在太多,公主府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玉奴,语气诚恳。 “不过,这玉奴我很喜欢。礼尚往来,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当为你寻来。” 秦渊眸光微动,似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 “若公主真有心,明日,可否陪我回一趟裴府?” 第217章 这次的礼物,不一样 与此同时,大楚,京城。 接连几日,秦渊都雷打不动的往公主府送礼。 从西域的七彩琉璃盏,到南海的珍珠璎珞,再到北疆的玄狐裘衣,每日送来的物件都不重样,且件件价值连城。 府里的下人光是清点登记,就忙得脚不沾地。到后来,公主府的库房几乎被堆得满满当当。 这日午后,秦渊竟亲自登门。 彼时楚青鸾正好从宫里回来,就听说了此事。 她已经开始参政,每日都要去皇宫上朝,批阅奏折,到申时才回公主府。 “把人请进花厅。”她朝着宫人吩咐道。 正好,她也准备跟秦渊讲讲,不需要再送礼。 今日,秦渊一改往日的黑色或者玄色锦袍,今日破例穿了一件月白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愈发衬托的他身姿挺拔,丰神俊朗。 楚青鸾进来的时候,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个鎏金的笼子,上头用绸缎给罩住。 “先前不是说了,不要再送东西,本宫这里什么都不缺。” 秦渊却自当没听见,含笑道:“这件不同。” 绸缎掀开的瞬间,一团雪白的身影倏地立起来。 楚青鸾定眼一看,竟是只通体雪白的雪貂,只有鼻尖一点粉红,琉璃似的眼珠滴溜溜转着。 见楚青鸾靠近,它立刻用前爪抓起笼栏,小鼻子还急促的耸动着。 “这是……” 楚青鸾凤眸猛地睁大,眼底闪过惊艳。 若她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只雪貂,只不过现在还是只幼崽。 先前她曾在书上见过,雪貂十分稀有,尤其是这种通体雪白的。更是十分难得。 “此乃北极之地的雪线貂,世间罕见。据说百年才能出一只,寻常人莫说见了,连听都难得听闻。” 楚青鸾凑近笼子,雪貂也不怕生,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痒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般稀有,你是如何寻到的?” 秦渊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眼底漾起温柔的涟漪,只淡淡的道了句:“偶然所得。” 一旁,跟在他身后的侍从都忍不住狂抽嘴角。 自家殿下这廉价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这哪里是什么偶然所得? 分明是殿下还在大秦的时候,听闻昭阳公主在幽州城被人下药掳走,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殿下可是亲自带着亲卫,在大秦境内的雪山附近蹲守了整整七个日夜,又是挖陷阱又是食物引诱的,好不容易才捉到一只。 殿下腿上的冻疮到现在都还没好透彻呢。 哦,结果到了昭阳公主面前,就只是‘偶然所得’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字。 心腹侍从都替自家殿下感到捉急。 这时,秦渊打开笼门。那雪貂竟然嗖地一下就窜到楚青鸾肩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脖颈,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楚青鸾心神微动,朝它抬起手掌,那雪貂便立马顺着她手掌的方向,最终攀在她的手腕上,还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懒懒得打了个哈欠。 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窝一样。 楚青鸾微微一怔。 这貂这么自来熟的吗? “它叫玉奴,能嗅出千百种奇毒,但凡入口之物有异,它都会提出示警。” 秦渊说着,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瓶鹤顶红,打开瓶塞,在空气中随意地晃了几下。 这时,原本安静乖顺的玉奴瞬间炸毛,冲着那瓷瓶发出‘唧唧’的警告声。 神奇极了。 “雪貂稀有,是以多数人都不知道它能鉴毒,无论是迷药、蛊毒、还是慢性毒药,它都能感应到。” 楚青鸾看着手腕上重新蜷成一团、只露出两只红宝石眼睛的玉奴,眼中满是惊奇。 她伸手轻轻抚摸玉奴柔软的皮毛,小家伙舒服的眯起眼睛,竟在她手腕上打起了呼噜。 像是只缩小版的小猫一样。 她不禁莞尔:“这小东西,倒像是跟了我许久似的。” 寻常动物见了生人,总要警惕几分,可玉奴方才的模样,分明是对她毫无防备。 秦渊的目光落在玉奴身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寻到玉奴时,她刚满月,为了让它能够认你,我取了你的旧物,让她记住上面的味道。驯养了两个月。” 楚青鸾抚摸玉奴的手微微一顿。 “哦?” 秦渊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转移话题道:“雪貂本可滴血认主,只是我想着,既要护你周全,总不好先让你见血。” 身后,秦渊的那个随从又忍不住狂翻白眼。 天知道为了这‘不见血’的法子,殿下把大秦最好的训貂人都快逼疯了。 楚青鸾闻言,眼睫轻颤。 两个月前,刚好是齐彻将她掳走,她中了封脉散的那段日子。 想来秦渊定是听说了消息,从那时起就着手准备了。 一时间,楚青鸾平静的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样,泛起了圈圈涟漪。 她看着秦渊平静的侧脸,哪里猜不出这‘不见血’的法子,背后藏着多少心思。 两个月的精心训练,日复一日的耐心引导。 为了不让自己流血,竟甘愿耗费如此多的精力,这份细致与体贴,让她心中暖意涌动。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心思藏在‘不让你受伤’这样的小事里。 “秦渊。”她忽然唤他全名,指尖有意无意地挠着玉奴的下巴。 “你可知在大楚,男子赠女子活物是什么意思?” 秦渊一怔,耳尖竟泛起了薄红。 他当然知道。 在大楚有个习俗,男子送女子活物,寓意着想要与对方“生生不息”,是极为亲昵且带着明显情意的举动。 活物认主,便如同情谊相系,一生不离。 他原想着,这雪貂能护她周全最好,未曾想被她一眼看穿其中深意。 一时间,素来沉稳从容的大秦皇长孙殿下,眼神突然有些躲闪,膝盖上的手顿时也无处安放。 连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略有耳闻。” 那副模样,全然像是个被戳中心事的少年,带着几分无措的窘迫感。 楚青鸾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没再追问,也没有戳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可你最近送的礼物实在太多,公主府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玉奴,语气诚恳。 “不过,这玉奴我很喜欢。礼尚往来,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当为你寻来。” 秦渊眸光微动,似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沉默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 “若公主真有心,明日,可否陪我回一趟裴府?” 第218章 李公子,你太心急了 裴府,是秦渊以前在大楚的养父母家。 秦渊说完,目光便一瞬不瞬的望着楚青鸾,手指微微蜷紧,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期待,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裴府对他而言,意义非凡,那是他在大楚的家。 裴父和裴母,更是对他有着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的恩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他的皇祖父还要亲。 此番带着楚青鸾回裴府,就像是民间男子带着心仪的姑娘回家见父母一样。 不是以公主的身份登门拜访,而是……以他秦渊认定之人的身份。 楚青鸾在怔愣了一瞬间之后,也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她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奴光滑的皮毛。 玉奴舒服的蹭了蹭她的手心,像是在替主人催促她的回答。 终于,她抬眸,唇角微扬。 “好。” “明日巳时,本宫定会前往。” 秦渊眼底的光亮瞬间被点燃,像是星河倾落。 他克制着上扬的唇角,声音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不必劳烦公主车架。” “明日,我会在宫门口等你。” 作为男人,怎可让心爱之人单独上门的道理。 他要和她一道回去,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关联。 …… 晚些时候,楚青鸾换上一身素雅的常服,带着柳儿出了公主府。 既然要去裴府拜见秦渊的养父母,总不能空手而去,她打算亲自上街挑选些合适的礼物。 街市上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 马车在一家绸缎庄门口停下,楚青鸾进店后,正细细比对一匹云纹锦缎,忽然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争执声。 “李耀,你到底什么意思?明说请我吃饭,结果呢?你把她叫来做什么?” 只见巷子口,知夏正对着李耀怒目而视,语气不满。 李耀一脸无奈,连连解释:“知夏,你别生气,我只是想……想让你们母女俩好好聊聊,毕竟血浓于水……” 知夏冷笑一声:“那又怎样,我说过,我没打算回顾家,也不会跟顾家人有牵扯,你故意设这种局,是不是觉得我很闲?”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够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若你以后再多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知夏说完,翻身上马,狠狠的一扬马鞭,马蹄声哒哒作响,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李耀站在原地,看着知夏离去的方向,脸上满是失魂落魄。 他垂着手,眉头紧锁,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楚青鸾见状,对柳儿使了个眼色。 柳儿会意,快步走上前,对李耀道:“李公子,我家公主有请。” 李耀愣了一下,抬头,刚好看到不远处的公主车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连忙走上前,拱手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楚青鸾淡淡的抬手。 “方才本宫见你与知夏在此争执,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让殿下见笑了。” 随即,他长叹一声,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他今日特意约知夏去醉仙楼,说要请她品尝新到的江南鲥鱼,知夏本不愿赴约的,但念在他曾经在幽州救过自己,还是来了。 谁知一进雅间,就见到李氏早已端坐在其中,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知夏当时脸色就变了。” 李耀揉揉眉心,“但她到底没当场发作,只是敷衍地吃了半碗饭,便借口要走。” 李氏还想挽留,知夏却只冷冷地说了句:“顾夫人慢用,我郡主府还有事务打理,就不多留了。” 待李氏离开后,知夏对李耀直接冷了脸。 “你敢算计我?” 她眼神锐利,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幽州初次见面的时候,竖起了浑身的刺。 李耀急忙解释,说自己只是想让她们母女缓和关系,可话还没说完,知夏就朝他发了脾气。 于是,也就有了楚青鸾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楚青鸾听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知道知夏与顾家之间的隔阂很深,李耀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李公子,你太心急了。”楚青鸾道。 “知夏性子刚烈,最恨别人设计,你越是想撮合,她反而会越抗拒。” 李耀苦笑:“可我实在不忍看到姑母每天以泪洗面,知夏她,终究是顾家的血脉啊。” 还有一点李耀没说,据闻姑父顾霆远后院有个姨娘已经怀孕了,若是生下一个男孩,那这相府以后,岂不就要落到妾室的儿子身上? 李耀不愿意看到姑母身为正室夫人,将来还要仰他人鼻息。 虽说姑母靠着娘家人也能活下去,可这传出去名声毕竟也不好听。 姑母眼下最希望的,也是希望能和知夏缓和一些母女关系。 楚青鸾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顾夫人可曾做过些什么,让知夏觉得她是真心悔改?” 李耀一愣。 “她……她每日都在佛堂为知夏祈福,还收集了许多知夏幼时的旧物……” “光有这些还不够。”楚青鸾打断他。 “知夏要的不是眼泪和忏悔,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在’。就如同你先前在幽州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掌,她才从内心接受了你,不是吗?” “因为你在幽州救他是‘现在’的情分,而顾家伤她,是‘过去’的疤。她需要的不是亲情,只是怕再次被辜负一次。” 李耀顿住,一双桃花眼有些怔愣的看着楚青鸾。 他像是听懂了。 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楚青鸾微微叹了一声,目光深远。 “知夏信拳头,信银子,唯独不信漂亮话。下月初三,是知夏的生辰,顾家若是连这点都不知道,就别怪她心狠。” “行动,永远比言语更有力。” 霎时间,李耀犹如醍醐灌顶! 正准备拱手朝楚青鸾致谢时,却见她已经放下车帘,吩咐柳儿起步。 李耀对着马车屁股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指点!” 第218章 李公子,你太心急了 裴府,是秦渊以前在大楚的养父母家。 秦渊说完,目光便一瞬不瞬的望着楚青鸾,手指微微蜷紧,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期待,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裴府对他而言,意义非凡,那是他在大楚的家。 裴父和裴母,更是对他有着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的恩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他的皇祖父还要亲。 此番带着楚青鸾回裴府,就像是民间男子带着心仪的姑娘回家见父母一样。 不是以公主的身份登门拜访,而是……以他秦渊认定之人的身份。 楚青鸾在怔愣了一瞬间之后,也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她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奴光滑的皮毛。 玉奴舒服的蹭了蹭她的手心,像是在替主人催促她的回答。 终于,她抬眸,唇角微扬。 “好。” “明日巳时,本宫定会前往。” 秦渊眼底的光亮瞬间被点燃,像是星河倾落。 他克制着上扬的唇角,声音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不必劳烦公主车架。” “明日,我会在宫门口等你。” 作为男人,怎可让心爱之人单独上门的道理。 他要和她一道回去,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关联。 …… 晚些时候,楚青鸾换上一身素雅的常服,带着柳儿出了公主府。 既然要去裴府拜见秦渊的养父母,总不能空手而去,她打算亲自上街挑选些合适的礼物。 街市上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 马车在一家绸缎庄门口停下,楚青鸾进店后,正细细比对一匹云纹锦缎,忽然听见巷口传来熟悉的争执声。 “李耀,你到底什么意思?明说请我吃饭,结果呢?你把她叫来做什么?” 只见巷子口,知夏正对着李耀怒目而视,语气不满。 李耀一脸无奈,连连解释:“知夏,你别生气,我只是想……想让你们母女俩好好聊聊,毕竟血浓于水……” 知夏冷笑一声:“那又怎样,我说过,我没打算回顾家,也不会跟顾家人有牵扯,你故意设这种局,是不是觉得我很闲?”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够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若你以后再多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知夏说完,翻身上马,狠狠的一扬马鞭,马蹄声哒哒作响,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李耀站在原地,看着知夏离去的方向,脸上满是失魂落魄。 他垂着手,眉头紧锁,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楚青鸾见状,对柳儿使了个眼色。 柳儿会意,快步走上前,对李耀道:“李公子,我家公主有请。” 李耀愣了一下,抬头,刚好看到不远处的公主车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连忙走上前,拱手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楚青鸾淡淡的抬手。 “方才本宫见你与知夏在此争执,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让殿下见笑了。” 随即,他长叹一声,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他今日特意约知夏去醉仙楼,说要请她品尝新到的江南鲥鱼,知夏本不愿赴约的,但念在他曾经在幽州救过自己,还是来了。 谁知一进雅间,就见到李氏早已端坐在其中,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知夏当时脸色就变了。” 李耀揉揉眉心,“但她到底没当场发作,只是敷衍地吃了半碗饭,便借口要走。” 李氏还想挽留,知夏却只冷冷地说了句:“顾夫人慢用,我郡主府还有事务打理,就不多留了。” 待李氏离开后,知夏对李耀直接冷了脸。 “你敢算计我?” 她眼神锐利,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幽州初次见面的时候,竖起了浑身的刺。 李耀急忙解释,说自己只是想让她们母女缓和关系,可话还没说完,知夏就朝他发了脾气。 于是,也就有了楚青鸾方才见到的那一幕。 楚青鸾听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知道知夏与顾家之间的隔阂很深,李耀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李公子,你太心急了。”楚青鸾道。 “知夏性子刚烈,最恨别人设计,你越是想撮合,她反而会越抗拒。” 李耀苦笑:“可我实在不忍看到姑母每天以泪洗面,知夏她,终究是顾家的血脉啊。” 还有一点李耀没说,据闻姑父顾霆远后院有个姨娘已经怀孕了,若是生下一个男孩,那这相府以后,岂不就要落到妾室的儿子身上? 李耀不愿意看到姑母身为正室夫人,将来还要仰他人鼻息。 虽说姑母靠着娘家人也能活下去,可这传出去名声毕竟也不好听。 姑母眼下最希望的,也是希望能和知夏缓和一些母女关系。 楚青鸾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顾夫人可曾做过些什么,让知夏觉得她是真心悔改?” 李耀一愣。 “她……她每日都在佛堂为知夏祈福,还收集了许多知夏幼时的旧物……” “光有这些还不够。”楚青鸾打断他。 “知夏要的不是眼泪和忏悔,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在’。就如同你先前在幽州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掌,她才从内心接受了你,不是吗?” “因为你在幽州救他是‘现在’的情分,而顾家伤她,是‘过去’的疤。她需要的不是亲情,只是怕再次被辜负一次。” 李耀顿住,一双桃花眼有些怔愣的看着楚青鸾。 他像是听懂了。 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楚青鸾微微叹了一声,目光深远。 “知夏信拳头,信银子,唯独不信漂亮话。下月初三,是知夏的生辰,顾家若是连这点都不知道,就别怪她心狠。” “行动,永远比言语更有力。” 霎时间,李耀犹如醍醐灌顶! 正准备拱手朝楚青鸾致谢时,却见她已经放下车帘,吩咐柳儿起步。 李耀对着马车屁股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指点!” 第219章 皇姐真打算答应这场联姻? 翌日清晨,下朝的时候,楚青鸾刚准备出宫,就看到楚泓等在了必经之路上。 他是散朝后就等在了这里,而楚青鸾是刚从勤政殿批完折子出来。 “皇姐今日怎的这么早?” 楚泓见状迎了上去,有些意外。 以往,她批完折子应该都要在一个时辰之后了。 最近父皇在调理身子,很多朝堂上的决策,都交给了楚青鸾。 是以每日散朝后,她都要留在宫里帮忙处理一些政务,再出宫。 “嗯,今日有事。”楚青鸾脚步未停,语气平淡。 楚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朝事都结束了,皇姐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不及楚青鸾讲话,楚泓又试探道:“今日城西新开了家茶馆,据说茶艺绝妙,不如皇姐与我一同去品鉴一番?” 楚青鸾喜茶,他是知道的。 为此,楚泓早早地就让人预留了包间,想着趁机和楚青鸾单独相处,培养一下感情。 他觉得,以往或许是自己不够主动,也做了一些错事,让皇姐对自己的印象很不好。 他想趁机跟皇姐敞开心扉,好好认个错。 而楚青鸾听闻后,脚步未停,只淡淡地道:“不了,我今日有约。” 楚泓步子一顿,随即阴阳怪气的说道:“哦?有约?秦渊这几日往公主府送了那么多礼物,皇姐可是照单全收,怎么轮到我,就这般不给面子?” 他上前一步,逼近几分,眼中带着不满。 “难道说,皇姐真打算应下那门联姻,彻底倒向大秦不成?” 楚青鸾驻足,淡淡的目光扫向他,声音平静:“我的事,就不劳皇弟费心了。” “可你是大楚的嫡公主,现在已经参政!” 楚泓提高了音量,眼底满是克制的怒意。 “你的婚事关乎国本,我怎能不费心?那秦渊分明是别有用心,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楚青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国本之事,自有父皇定夺。” “难道你就不是别有用心?” 楚泓:“……” “皇弟有这闲工夫,不如还是先管好自己。” 这话如同软刀子,戳得楚泓哑口无言。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是啊,秦渊是别有居心,难道他就不是吗? 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是本是大秦人,一个本是西域人。 相同的则是,他们都从小在大楚长大。 “所以,你真要答应这场联姻?”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怒意。 楚青鸾还没开口,这时,袖子里突然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正是玉奴。 它似乎察觉到楚泓的敌意,对着他龇牙咧嘴,还调皮的扭着身子,露出了雪白的屁股。 像是在示威。 楚泓一怔。 随即冷笑道:“你何时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了?若你喜欢,我明日便让人搜罗一打送给你。” 不用猜,这定然又是秦渊的手笔。 楚泓在心里暗骂无耻,卑鄙。竟然给皇姐送这种活物。 难道他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吗? 楚泓语气里的酸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玉奴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叫的更凶了,小爪子还在楚青鸾的袖子里扒拉着,一副要冲出去的模样。 楚青鸾轻轻拍了拍玉奴,安抚着它,对楚泓道:“不必了,我这只就很好。” 楚泓看的眼睛酸。 “我一早就打听过了,你今日没别的事,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看着你,这个时候,你实在不宜和秦渊单独相处。” 楚泓依旧不依不饶,边走边劝。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楚青鸾抬眼看去,只见秦渊正站在一辆马车旁,身着玄黑的锦袍,身姿挺拔,气势沉稳,内敛。 像一柄被打磨好的宝剑。 在看到楚青鸾时,对方眼中随即漾起温柔的笑意,大步朝着楚青鸾走过来。 楚青鸾眼底染上笑意,亦毫不犹豫的朝着秦渊走过去。 另一旁,停的是公主府的马车。而楚青鸾径直走向的是秦渊所在的马车。 宫门口,还有侍卫,以及过往的行人,可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流动,整个空间仿佛也都成了他们二人的背景板,只有二人彼此相对的目光中,相互靠拢。 “等很久了?”楚青鸾柔声问道。 “不久,刚到。”秦渊笑着为她掀开马车帘。 楚青鸾扫了一眼他肩头上那些许晨露,没有戳破。 秦渊朝她伸出手,她自然而然的搭上,被稳稳地扶上马车。 临走前还不忘对下人吩咐道:“把公主府的马车赶回去。” 下人应声而去。 不远处,楚红看着楚青鸾上了秦渊的马车,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酸意从心底直冲头顶。 他攥了攥拳头,脸色铁青。 眼看着马车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视线里,气得胸腔都在翻涌,偏又没法阻止。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觊觎已久的宝贝,突然被人给拦路截胡了一样。 一股阴暗的,毁灭的情绪,逐渐在心底滋生…… …… 马车里,楚青鸾将玉奴从袖子里抱出来,放在膝上。 玉奴似乎也很满意,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秦渊盯着她温柔的侧脸,轻声问道:“刚才与睿王殿下……” “没什么。”楚青鸾不欲多作解释,笑道:“我们快些走,别让裴伯父裴伯母等急了。” 秦渊点了点头,吩咐车夫起程。 第219章 皇姐真打算答应这场联姻? 翌日清晨,下朝的时候,楚青鸾刚准备出宫,就看到楚泓等在了必经之路上。 他是散朝后就等在了这里,而楚青鸾是刚从勤政殿批完折子出来。 “皇姐今日怎的这么早?” 楚泓见状迎了上去,有些意外。 以往,她批完折子应该都要在一个时辰之后了。 最近父皇在调理身子,很多朝堂上的决策,都交给了楚青鸾。 是以每日散朝后,她都要留在宫里帮忙处理一些政务,再出宫。 “嗯,今日有事。”楚青鸾脚步未停,语气平淡。 楚泓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朝事都结束了,皇姐还能有什么要紧事?” 不及楚青鸾讲话,楚泓又试探道:“今日城西新开了家茶馆,据说茶艺绝妙,不如皇姐与我一同去品鉴一番?” 楚青鸾喜茶,他是知道的。 为此,楚泓早早地就让人预留了包间,想着趁机和楚青鸾单独相处,培养一下感情。 他觉得,以往或许是自己不够主动,也做了一些错事,让皇姐对自己的印象很不好。 他想趁机跟皇姐敞开心扉,好好认个错。 而楚青鸾听闻后,脚步未停,只淡淡地道:“不了,我今日有约。” 楚泓步子一顿,随即阴阳怪气的说道:“哦?有约?秦渊这几日往公主府送了那么多礼物,皇姐可是照单全收,怎么轮到我,就这般不给面子?” 他上前一步,逼近几分,眼中带着不满。 “难道说,皇姐真打算应下那门联姻,彻底倒向大秦不成?” 楚青鸾驻足,淡淡的目光扫向他,声音平静:“我的事,就不劳皇弟费心了。” “可你是大楚的嫡公主,现在已经参政!” 楚泓提高了音量,眼底满是克制的怒意。 “你的婚事关乎国本,我怎能不费心?那秦渊分明是别有用心,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楚青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国本之事,自有父皇定夺。” “难道你就不是别有用心?” 楚泓:“……” “皇弟有这闲工夫,不如还是先管好自己。” 这话如同软刀子,戳得楚泓哑口无言。 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是啊,秦渊是别有居心,难道他就不是吗? 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是本是大秦人,一个本是西域人。 相同的则是,他们都从小在大楚长大。 “所以,你真要答应这场联姻?”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怒意。 楚青鸾还没开口,这时,袖子里突然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正是玉奴。 它似乎察觉到楚泓的敌意,对着他龇牙咧嘴,还调皮的扭着身子,露出了雪白的屁股。 像是在示威。 楚泓一怔。 随即冷笑道:“你何时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了?若你喜欢,我明日便让人搜罗一打送给你。” 不用猜,这定然又是秦渊的手笔。 楚泓在心里暗骂无耻,卑鄙。竟然给皇姐送这种活物。 难道他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吗? 楚泓语气里的酸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玉奴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叫的更凶了,小爪子还在楚青鸾的袖子里扒拉着,一副要冲出去的模样。 楚青鸾轻轻拍了拍玉奴,安抚着它,对楚泓道:“不必了,我这只就很好。” 楚泓看的眼睛酸。 “我一早就打听过了,你今日没别的事,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看着你,这个时候,你实在不宜和秦渊单独相处。” 楚泓依旧不依不饶,边走边劝。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 楚青鸾抬眼看去,只见秦渊正站在一辆马车旁,身着玄黑的锦袍,身姿挺拔,气势沉稳,内敛。 像一柄被打磨好的宝剑。 在看到楚青鸾时,对方眼中随即漾起温柔的笑意,大步朝着楚青鸾走过来。 楚青鸾眼底染上笑意,亦毫不犹豫的朝着秦渊走过去。 另一旁,停的是公主府的马车。而楚青鸾径直走向的是秦渊所在的马车。 宫门口,还有侍卫,以及过往的行人,可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流动,整个空间仿佛也都成了他们二人的背景板,只有二人彼此相对的目光中,相互靠拢。 “等很久了?”楚青鸾柔声问道。 “不久,刚到。”秦渊笑着为她掀开马车帘。 楚青鸾扫了一眼他肩头上那些许晨露,没有戳破。 秦渊朝她伸出手,她自然而然的搭上,被稳稳地扶上马车。 临走前还不忘对下人吩咐道:“把公主府的马车赶回去。” 下人应声而去。 不远处,楚红看着楚青鸾上了秦渊的马车,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酸意从心底直冲头顶。 他攥了攥拳头,脸色铁青。 眼看着马车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视线里,气得胸腔都在翻涌,偏又没法阻止。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觊觎已久的宝贝,突然被人给拦路截胡了一样。 一股阴暗的,毁灭的情绪,逐渐在心底滋生…… …… 马车里,楚青鸾将玉奴从袖子里抱出来,放在膝上。 玉奴似乎也很满意,在她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起来,继续呼呼大睡。 秦渊盯着她温柔的侧脸,轻声问道:“刚才与睿王殿下……” “没什么。”楚青鸾不欲多作解释,笑道:“我们快些走,别让裴伯父裴伯母等急了。” 秦渊点了点头,吩咐车夫起程。 第220章 温馨的家宴 很快,马车在裴府门前停下,秦渊已经先一步下马车,伸手将楚青鸾扶了下来。 严格来说,这是楚青鸾第二次登门裴府,上一次,是裴渊在火场上救她受伤,她登门前来探望。 裴府,朱漆木门早已敞开,裴父裴母正站在门内翘首以盼,看到两人身影,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 “阿渊,公主殿下,可算盼着你们来了!” 裴母难得地穿了一身浅褐色的锦缎衣裳,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却难掩眼中的热情。 她快步走上前,拉着楚青鸾的手就往里走,掌心的薄茧蹭得人暖暖的,“快进来,外面冷得慌。” 裴父跟在后面,身形依旧挺拔,两鬓也添了些白霜,但身上依旧带着几分沉稳和干练。 “老臣见过公主殿下。”裴父行礼道。 “裴伯父不必多礼。”楚青鸾连忙回礼,看着眼前这对老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很快,一行人入内,裴府不大的院子,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角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艳。堂屋的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碗筷,碗碟都是官窑细瓷的,擦得锃亮。 裴母主动拉着楚青鸾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水。 “殿下快尝尝,这是臣妇先前在白马寺采的野茶,虽不比宫里金贵,却也清爽。” 楚青鸾抿了一口,茶香带着山野的清甜,竟比宫中的贡茶多了几分质朴的滋味。 秦渊在一旁笑道:“娘,您别只顾着招呼殿下,快让厨房上菜。” “哎,这就来!”裴母应着,转身进了厨房。 楚青鸾发现,夫妇二人并没有因为秦渊身份的转变,而变得拘谨,逢迎。 而是依旧像以前一样,有种孩子出息了,衣锦还乡的既视感。 不一会儿,几道菜便端了上来。 一盘红烧鱼,油光锃亮;一碗炖得酥烂的排骨,香气扑鼻;还有裴母亲手腌制的酱黄瓜。 “都是些家常小菜,殿下别嫌弃。”裴府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阿渊说您要来,老婆子一早就去市集割了肉,这鱼是今早刚从河里钓的。” 楚青鸾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暖意融融:“伯父伯母太客气了,这些菜看着就好吃。” 吃饭时,裴母一个劲地给楚青鸾夹菜,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 “殿下多吃点啊,您每天日理万机的,瞧着最近都清减了许多,肯定没好好吃饭。” 说完,她又给秦渊使了个眼色,“阿渊,愣着干什么?给殿下剥个虾啊!” 秦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拿起一只大虾,细细剥去虾壳,蘸了些醋,递到楚青鸾碗里。 楚青鸾脸颊微红,低声说了句“谢谢”。 裴父看着这一幕,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笑道:“阿渊这孩子,打小就实诚。当年我和老婆子收养他的时候,他才这么点大,如今都长这么高了,还能把公主殿下请到家里来,真是出息了。” 裴母接话道:“是啊,殿下,阿渊这孩子虽然是大秦人,但在咱们大楚长大,心是向着咱们的。他对你的心思,我们老两口都看在眼里,您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楚青鸾微微点头,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饭。 她低头咬了一口碗里的红烧肉,肉质酥烂,咸中带着些微甜,竟比宫里的御膳更合胃口。 “好吃吗?”裴母问。 楚青鸾点头,真心赞道:“滋味极好。” 裴父在一旁哈哈大笑,拍开了一坛陈酿。 “既然如此,公主定要尝尝这酒!这乃是当年陛下赏赐的,老夫藏了二十年,就等着阿渊娶媳妇……” “爹!”秦渊猛地打断,耳尖爬上一丝红晕。 桌子上霎时一静。 楚青鸾捏着筷子的手亦微微收紧,脸颊浮现一抹薄红。 裴母赶紧打着圆场,瞪了裴父一眼:“胡说什么呢!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虽说秦渊已经朝公主求亲,可在外人眼里,公主毕竟还没答应下来。 今日能上门做客,已是天大的面子,万不能再得寸进尺,说些不该说的。 裴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住了嘴,赔罪道:“殿下莫怪,老臣今日实在太高兴,嘴上没个把门的。老臣就自罚三杯,殿下您请随意。” 裴父说着,仰头就干掉了三大杯酒。 之后,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楚青鸾身上,裴父眼中满是恳切,秦渊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楚青鸾便松开握筷子的手,浅笑道:“伯父言重了,本宫怎会怪罪,既是好酒,那便尝尝。” 裴父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给楚青鸾斟了一杯,又给秦渊满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就对了!来,干杯!” 楚青鸾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 酒水入喉,先是微辣,随即涌上一股淳厚的甘甜,余味悠长。她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脸上渐渐染上醉人的酡红。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裴母见楚青鸾性子随和,也放了心,开始絮絮叨叨说起秦渊儿时的糗事。 “阿渊这孩子,从小就闷,有什么话从来都喜欢藏在心里,就连喜欢一个人也是。记得还是他十岁那年……” 秦渊似乎意识到什么,忙放下筷子,耳尖通红。 “娘!” 裴母装作没听见,继续道:“那会儿他跟着老裴进宫当值,回来后就魔怔了似的,天天蹲在院子里刻木头,我偷偷瞧过,是个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跟公主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楚青鸾心头微动。 儿时的记忆里,那时秦渊还和她一样,在尚书房学习。 在她七岁生辰时,秦渊确实曾送过她一个木偶,说是路过外面的摊子,看着可爱就顺手买了回来。 原来竟是他亲手雕刻的么? 怪不得,她记得当时一连好多天,秦渊手上都带着伤口,问他也不肯说。 如今想来,竟然是雕刻木雕所致的么? “还有一回他休沐的时候,听说公主您的风筝挂在了树上,二话不说就往上爬,结果上去了下不来,在树上卡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下来的时候却发现风筝早已坏掉了,为此他还特意去街头请教了做风筝的老师傅,亲手把那风筝给修好了呢。” 这件事楚青鸾也有印象。 记得当时她是在皇宫御花园里放的风筝,飞出了宫墙,不小心卡住了。 当时本想让宫人搭梯子去取回来,只不过后来父皇临时要考教她的课业,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第二天,秦渊就拿着那个完好无损的风筝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谎称说是在宫外路过,随手捡到的。 原来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一幕么? 楚青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涟漪。 第220章 温馨的家宴 很快,马车在裴府门前停下,秦渊已经先一步下马车,伸手将楚青鸾扶了下来。 严格来说,这是楚青鸾第二次登门裴府,上一次,是裴渊在火场上救她受伤,她登门前来探望。 裴府,朱漆木门早已敞开,裴父裴母正站在门内翘首以盼,看到两人身影,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 “阿渊,公主殿下,可算盼着你们来了!” 裴母难得地穿了一身浅褐色的锦缎衣裳,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却难掩眼中的热情。 她快步走上前,拉着楚青鸾的手就往里走,掌心的薄茧蹭得人暖暖的,“快进来,外面冷得慌。” 裴父跟在后面,身形依旧挺拔,两鬓也添了些白霜,但身上依旧带着几分沉稳和干练。 “老臣见过公主殿下。”裴父行礼道。 “裴伯父不必多礼。”楚青鸾连忙回礼,看着眼前这对老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很快,一行人入内,裴府不大的院子,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墙角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艳。堂屋的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碗筷,碗碟都是官窑细瓷的,擦得锃亮。 裴母主动拉着楚青鸾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水。 “殿下快尝尝,这是臣妇先前在白马寺采的野茶,虽不比宫里金贵,却也清爽。” 楚青鸾抿了一口,茶香带着山野的清甜,竟比宫中的贡茶多了几分质朴的滋味。 秦渊在一旁笑道:“娘,您别只顾着招呼殿下,快让厨房上菜。” “哎,这就来!”裴母应着,转身进了厨房。 楚青鸾发现,夫妇二人并没有因为秦渊身份的转变,而变得拘谨,逢迎。 而是依旧像以前一样,有种孩子出息了,衣锦还乡的既视感。 不一会儿,几道菜便端了上来。 一盘红烧鱼,油光锃亮;一碗炖得酥烂的排骨,香气扑鼻;还有裴母亲手腌制的酱黄瓜。 “都是些家常小菜,殿下别嫌弃。”裴府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阿渊说您要来,老婆子一早就去市集割了肉,这鱼是今早刚从河里钓的。” 楚青鸾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暖意融融:“伯父伯母太客气了,这些菜看着就好吃。” 吃饭时,裴母一个劲地给楚青鸾夹菜,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 “殿下多吃点啊,您每天日理万机的,瞧着最近都清减了许多,肯定没好好吃饭。” 说完,她又给秦渊使了个眼色,“阿渊,愣着干什么?给殿下剥个虾啊!” 秦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拿起一只大虾,细细剥去虾壳,蘸了些醋,递到楚青鸾碗里。 楚青鸾脸颊微红,低声说了句“谢谢”。 裴父看着这一幕,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笑道:“阿渊这孩子,打小就实诚。当年我和老婆子收养他的时候,他才这么点大,如今都长这么高了,还能把公主殿下请到家里来,真是出息了。” 裴母接话道:“是啊,殿下,阿渊这孩子虽然是大秦人,但在咱们大楚长大,心是向着咱们的。他对你的心思,我们老两口都看在眼里,您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楚青鸾微微点头,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饭。 她低头咬了一口碗里的红烧肉,肉质酥烂,咸中带着些微甜,竟比宫里的御膳更合胃口。 “好吃吗?”裴母问。 楚青鸾点头,真心赞道:“滋味极好。” 裴父在一旁哈哈大笑,拍开了一坛陈酿。 “既然如此,公主定要尝尝这酒!这乃是当年陛下赏赐的,老夫藏了二十年,就等着阿渊娶媳妇……” “爹!”秦渊猛地打断,耳尖爬上一丝红晕。 桌子上霎时一静。 楚青鸾捏着筷子的手亦微微收紧,脸颊浮现一抹薄红。 裴母赶紧打着圆场,瞪了裴父一眼:“胡说什么呢!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虽说秦渊已经朝公主求亲,可在外人眼里,公主毕竟还没答应下来。 今日能上门做客,已是天大的面子,万不能再得寸进尺,说些不该说的。 裴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住了嘴,赔罪道:“殿下莫怪,老臣今日实在太高兴,嘴上没个把门的。老臣就自罚三杯,殿下您请随意。” 裴父说着,仰头就干掉了三大杯酒。 之后,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楚青鸾身上,裴父眼中满是恳切,秦渊也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楚青鸾便松开握筷子的手,浅笑道:“伯父言重了,本宫怎会怪罪,既是好酒,那便尝尝。” 裴父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给楚青鸾斟了一杯,又给秦渊满上,自己也倒了一杯。 “这就对了!来,干杯!” 楚青鸾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 酒水入喉,先是微辣,随即涌上一股淳厚的甘甜,余味悠长。她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脸上渐渐染上醉人的酡红。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热络起来。裴母见楚青鸾性子随和,也放了心,开始絮絮叨叨说起秦渊儿时的糗事。 “阿渊这孩子,从小就闷,有什么话从来都喜欢藏在心里,就连喜欢一个人也是。记得还是他十岁那年……” 秦渊似乎意识到什么,忙放下筷子,耳尖通红。 “娘!” 裴母装作没听见,继续道:“那会儿他跟着老裴进宫当值,回来后就魔怔了似的,天天蹲在院子里刻木头,我偷偷瞧过,是个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跟公主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楚青鸾心头微动。 儿时的记忆里,那时秦渊还和她一样,在尚书房学习。 在她七岁生辰时,秦渊确实曾送过她一个木偶,说是路过外面的摊子,看着可爱就顺手买了回来。 原来竟是他亲手雕刻的么? 怪不得,她记得当时一连好多天,秦渊手上都带着伤口,问他也不肯说。 如今想来,竟然是雕刻木雕所致的么? “还有一回他休沐的时候,听说公主您的风筝挂在了树上,二话不说就往上爬,结果上去了下不来,在树上卡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下来的时候却发现风筝早已坏掉了,为此他还特意去街头请教了做风筝的老师傅,亲手把那风筝给修好了呢。” 这件事楚青鸾也有印象。 记得当时她是在皇宫御花园里放的风筝,飞出了宫墙,不小心卡住了。 当时本想让宫人搭梯子去取回来,只不过后来父皇临时要考教她的课业,转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第二天,秦渊就拿着那个完好无损的风筝出现在自己面前,还谎称说是在宫外路过,随手捡到的。 原来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一幕么? 楚青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涟漪。 第221章 所以,要继续吗? 那个木雕,她一直放在妆奁里,偶尔还会拿出来看看,只当是一件普通的小玩意儿,却从没想过是秦渊带着伤,一点一点刻出来的。 还有那只风筝,她一直以为是运气好被他捡到,却不知他为了修好它,竟去街头拜师学艺。 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心意都藏在最笨拙的举动里,默默付出,却从不说出口。 楚青鸾看着秦渊,目光如水。 秦渊抬头,就撞上她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化作浓浓的温柔。 若仔细看,还能发现他耳尖的微红。 这时,玉奴在楚青鸾的怀里睡了一觉,醒来后闻到饭菜香,便探出小脑袋,对着桌上的鱼“吱吱”叫了两声。 裴母见状,夹了一小块鱼肉,小心翼翼地递到它嘴边:“这小家伙倒是机灵。” 玉奴闻了闻,叼过鱼肉,缩到楚青鸾怀里吃得津津有味。 裴母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又给楚青鸾倒了半杯酒:“殿下,这酒不错?再喝点。” 楚青鸾没有拒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带着微微的辛辣,却也让她的脸颊更加发烫,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一顿饭在这样温馨又带着点小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 楚青鸾觉得头晕乎乎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殿下,你喝醉了,我扶你去客房歇歇。”秦渊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 楚青鸾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身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酒气,让人莫名安心。 客房里很安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 秦渊将她扶到床边坐下,低声道:“殿下,我去让人给你煮碗醒酒茶。” 转身的时候,却被楚青鸾拉住手腕。 “秦渊。” 她仰头,看着他,凤眸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秦渊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转过身,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微微张开的唇瓣,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殿下,我……” “你刻的木雕,我很喜欢。”楚青鸾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醉酒后的软糯。 “还有那只风筝,我也还留着。” “砰……砰砰……砰砰砰……” 霎那间,秦渊仿佛能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在一瞬间跳得极快。 呼吸骤然凝滞。 他垂眸看着眼前醉意朦胧的楚青鸾,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烛火在她眼眸中摇曳,像是揉碎了一池的星光,眼尾那抹醉人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际,衬得肌肤如玉一般莹润,雪白。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呼吸也因眼前这一幕而变得灼热起来。 “殿下……”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喜欢就好。”他说。 楚青鸾忽然笑了,那笑容发自真心,霎那间犹如百花齐放。 秦渊看着她的笑靥,只觉得胸腔里的火越烧越旺,目光也不受控制的落在她那微微张合的红唇上。 她的唇瓣因沾染了酒水,而显得格外莹润,晶莹,像是沾染了晨露的樱桃,引诱他俯身去品尝。 男人的喉结疯狂滚动,双手紧握成拳,可掌心的疼痛丝毫不能缓解他体内翻涌的热潮。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起身,并后退了半步。 “殿下,您醉了,我去……” “秦渊……”楚青鸾突然伸手,轻轻拽住他的大手。 明明力道不大,可秦渊的脚底却仿佛生了根一般,再也挪动不了半步。 楚青鸾仰头望着他,眼底的蒙雾散去了些许,多了几分执拗。 “你在害怕?” 秦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着,隐忍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他的确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冒犯她的行为。 怕自己继续呆下去,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会失控。 然而他更怕的是,失控后会失去她—— 就在他万分挣扎的时候,身后之人却突然踮起脚尖,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起一阵好闻的栀子花香,以及……独属于女子身上那特有的体香。 丝丝缕缕的钻进鼻腔,不断的侵蚀着他本就脆弱的防御。 突然间,一片柔软落在他的唇角,带着些许温热,和芳香。 像蝴蝶振翅,像花瓣沾露,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意识到什么,秦渊顿时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放大。 “殿下……”他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楚青鸾抬眼望着他,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光,主动伸出手,攀在男人的胸口。 “我知道。” 她迎上男人那灼热滚烫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秦渊,我知道!” “所以,要继续吗?” 要继续吗? 要……继续吗?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彻底击溃了秦渊最后的防线。 又像火星点燃了炸药桶,他眼中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欲望,再没了往日的温和与隐忍,铁钳般的大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却又刻意放轻了力道。 下一秒,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攫住那抹让他魂牵梦绕的唇…… 没人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多艰难,连呼吸都是痛的,颤抖的。 可即便如此,起初时,他也只是轻柔地辗转,像对待稀世珍宝般,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弄teng她。 可她的呼吸越来越乱,手指攥着他衣襟的力道越来越紧,那声压抑在喉咙里的轻吟,像催化剂般点燃了他所有的克制。 他的吻也渐渐变得急切,深沉,最后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撬开贝齿,一路驰\/骋,极尽霸\/道的掠夺着她口中的芬芳,近乎贪恋的索取她的每一寸呼吸…… 楚青鸾的手先是抵在他胸前,后来却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颈,指尖插入他的发间,回应得愈发热烈。 秦渊将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他的吻从最初的凶狠,逐渐转为缠绵,却又在察觉到她呼吸不畅时不舍的松开些许,转而轻啄她红肿的唇。 “殿下……”他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额头低着她的。 “臣……逾越了。” 楚青鸾轻笑一声,主动仰头,再次贴上他的唇。 这一次,秦渊彻底化作困兽,将她压倒在床榻之上。 锦帐无声的滑下,床榻之上,锦被被两人的动作弄得凌乱不堪,像湖水泛起的波纹。 他的吻顺着她的唇角一路往下,掠过她纤细的脖颈,在锁骨处留下灼热的痕迹。 楚青鸾的发丝散乱在枕头上,衬得那张潮红的脸愈发诱人。 秦渊的手抚过她的肌肤,带着滚烫的温度,所过之处,皆引发一阵轻颤。 他的吻越来越急切,仿佛要将这些年压抑的情愫全部倾泻而出。 当二人最终褪去彼此的束缚,肌肤相tie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让人忍不住为之颤抖。 情到浓时,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喘,声音带着浓浓的qg欲:“青鸾……” 这亲昵的呼唤让楚青鸾心头一颤,随即抬起玉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一些。 直到两人呼吸\/交缠,身体也紧密无一,再无一丝缝隙…… 室内的烛火终于耗尽了灯油,‘噼啪’一声熄灭,屋里也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月光与两人灼热的气息。 朦胧的光影中,男人的动作越发猛烈,却又始终带着克制。女子则像一株缠绕着藤蔓的大树,将自己彻底交付。 这场骤雨,一直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方才停歇…… 第221章 所以,要继续吗? 那个木雕,她一直放在妆奁里,偶尔还会拿出来看看,只当是一件普通的小玩意儿,却从没想过是秦渊带着伤,一点一点刻出来的。 还有那只风筝,她一直以为是运气好被他捡到,却不知他为了修好它,竟去街头拜师学艺。 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心意都藏在最笨拙的举动里,默默付出,却从不说出口。 楚青鸾看着秦渊,目光如水。 秦渊抬头,就撞上她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化作浓浓的温柔。 若仔细看,还能发现他耳尖的微红。 这时,玉奴在楚青鸾的怀里睡了一觉,醒来后闻到饭菜香,便探出小脑袋,对着桌上的鱼“吱吱”叫了两声。 裴母见状,夹了一小块鱼肉,小心翼翼地递到它嘴边:“这小家伙倒是机灵。” 玉奴闻了闻,叼过鱼肉,缩到楚青鸾怀里吃得津津有味。 裴母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又给楚青鸾倒了半杯酒:“殿下,这酒不错?再喝点。” 楚青鸾没有拒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带着微微的辛辣,却也让她的脸颊更加发烫,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一顿饭在这样温馨又带着点小尴尬的氛围中结束了。 楚青鸾觉得头晕乎乎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殿下,你喝醉了,我扶你去客房歇歇。”秦渊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 楚青鸾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身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酒气,让人莫名安心。 客房里很安静,只有烛火跳动的声音。 秦渊将她扶到床边坐下,低声道:“殿下,我去让人给你煮碗醒酒茶。” 转身的时候,却被楚青鸾拉住手腕。 “秦渊。” 她仰头,看着他,凤眸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 秦渊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转过身,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微微张开的唇瓣,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殿下,我……” “你刻的木雕,我很喜欢。”楚青鸾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醉酒后的软糯。 “还有那只风筝,我也还留着。” “砰……砰砰……砰砰砰……” 霎那间,秦渊仿佛能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在一瞬间跳得极快。 呼吸骤然凝滞。 他垂眸看着眼前醉意朦胧的楚青鸾,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烛火在她眼眸中摇曳,像是揉碎了一池的星光,眼尾那抹醉人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际,衬得肌肤如玉一般莹润,雪白。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呼吸也因眼前这一幕而变得灼热起来。 “殿下……”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你喜欢就好。”他说。 楚青鸾忽然笑了,那笑容发自真心,霎那间犹如百花齐放。 秦渊看着她的笑靥,只觉得胸腔里的火越烧越旺,目光也不受控制的落在她那微微张合的红唇上。 她的唇瓣因沾染了酒水,而显得格外莹润,晶莹,像是沾染了晨露的樱桃,引诱他俯身去品尝。 男人的喉结疯狂滚动,双手紧握成拳,可掌心的疼痛丝毫不能缓解他体内翻涌的热潮。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起身,并后退了半步。 “殿下,您醉了,我去……” “秦渊……”楚青鸾突然伸手,轻轻拽住他的大手。 明明力道不大,可秦渊的脚底却仿佛生了根一般,再也挪动不了半步。 楚青鸾仰头望着他,眼底的蒙雾散去了些许,多了几分执拗。 “你在害怕?” 秦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着,隐忍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他的确在害怕。 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冒犯她的行为。 怕自己继续呆下去,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会失控。 然而他更怕的是,失控后会失去她—— 就在他万分挣扎的时候,身后之人却突然踮起脚尖,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起一阵好闻的栀子花香,以及……独属于女子身上那特有的体香。 丝丝缕缕的钻进鼻腔,不断的侵蚀着他本就脆弱的防御。 突然间,一片柔软落在他的唇角,带着些许温热,和芳香。 像蝴蝶振翅,像花瓣沾露,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意识到什么,秦渊顿时浑身一震,瞳孔猛地放大。 “殿下……”他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楚青鸾抬眼望着他,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光,主动伸出手,攀在男人的胸口。 “我知道。” 她迎上男人那灼热滚烫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秦渊,我知道!” “所以,要继续吗?” 要继续吗? 要……继续吗?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彻底击溃了秦渊最后的防线。 又像火星点燃了炸药桶,他眼中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欲望,再没了往日的温和与隐忍,铁钳般的大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肢,却又刻意放轻了力道。 下一秒,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攫住那抹让他魂牵梦绕的唇…… 没人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多艰难,连呼吸都是痛的,颤抖的。 可即便如此,起初时,他也只是轻柔地辗转,像对待稀世珍宝般,生怕稍一用力就会弄teng她。 可她的呼吸越来越乱,手指攥着他衣襟的力道越来越紧,那声压抑在喉咙里的轻吟,像催化剂般点燃了他所有的克制。 他的吻也渐渐变得急切,深沉,最后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撬开贝齿,一路驰\/骋,极尽霸\/道的掠夺着她口中的芬芳,近乎贪恋的索取她的每一寸呼吸…… 楚青鸾的手先是抵在他胸前,后来却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颈,指尖插入他的发间,回应得愈发热烈。 秦渊将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几乎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他的吻从最初的凶狠,逐渐转为缠绵,却又在察觉到她呼吸不畅时不舍的松开些许,转而轻啄她红肿的唇。 “殿下……”他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额头低着她的。 “臣……逾越了。” 楚青鸾轻笑一声,主动仰头,再次贴上他的唇。 这一次,秦渊彻底化作困兽,将她压倒在床榻之上。 锦帐无声的滑下,床榻之上,锦被被两人的动作弄得凌乱不堪,像湖水泛起的波纹。 他的吻顺着她的唇角一路往下,掠过她纤细的脖颈,在锁骨处留下灼热的痕迹。 楚青鸾的发丝散乱在枕头上,衬得那张潮红的脸愈发诱人。 秦渊的手抚过她的肌肤,带着滚烫的温度,所过之处,皆引发一阵轻颤。 他的吻越来越急切,仿佛要将这些年压抑的情愫全部倾泻而出。 当二人最终褪去彼此的束缚,肌肤相tie的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让人忍不住为之颤抖。 情到浓时,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喘,声音带着浓浓的qg欲:“青鸾……” 这亲昵的呼唤让楚青鸾心头一颤,随即抬起玉臂,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一些。 直到两人呼吸\/交缠,身体也紧密无一,再无一丝缝隙…… 室内的烛火终于耗尽了灯油,‘噼啪’一声熄灭,屋里也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月光与两人灼热的气息。 朦胧的光影中,男人的动作越发猛烈,却又始终带着克制。女子则像一株缠绕着藤蔓的大树,将自己彻底交付。 这场骤雨,一直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方才停歇…… 第222章 我家殿下何等尊贵?岂能入赘你们大楚? 翌日,京城四方馆。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四方馆内,里面茶香袅袅,各国的外使,商贾,游侠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或低声密谈,或高谈阔论。不大的馆里早已人满为患。 角落里,几名大楚的士子正围坐在一桌,神色间颇有几分得意。 “听说了吗?公主殿下跟着大秦的皇长孙去了裴府,也就是秦殿下先前在大楚的养父母家,这不明摆着上门认亲吗?” 另一位青衫儒子也点头附和道:“这么说这桩婚事是板上钉钉了?我就说嘛,公主殿下与秦殿下郎才女貌,本就该是一对。” “可不是?”第三人也接口,眼中闪烁着得意的神色。 “陛下属意公主继承大业已是公开的秘密。等公主登基,秦渊便是我大楚的驸马。到时候大秦的皇长孙成了咱们大楚的人,那大秦……嘿嘿,说不定迟早要成我大楚的附属国!” 这话一出,桌上顿时一片附和的哄笑。 “哈哈哈!” “说不定啊,再过些年,连大秦都得仰我们大楚的鼻息……” 他们几人说的正起劲,却丝毫没注意到邻桌,几个身穿玄色劲装的汉子脸色越来越沉。 尤其是为首那个络腮胡男人,腰间别着一把古朴的长剑,眉宇间带着凛然的煞气。 此人正是李临渊从大秦带来的手下,名叫蒙烈,性子最是耿直火爆,嫉恶如仇。 “放你娘的屁!” 蒙烈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得乒乓作响,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他霍然起身,铁塔似的身影挡在那几个士子面前。 “我家殿下乃是大秦皇长孙,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入赘你们大楚?要成亲也是你们公主带着嫁妆嫁过来,给我家殿下做正妃!” 先前那说话的士子被吓得一抖,但想到这里是大楚的地盘,周围还都是自己人,随即强撑着面子道。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大楚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嫁给你们殿下已是天大的恩赐,还谈什么嫁妆?” “恩赐?” 蒙烈怒极反笑,目光如炬,声音更如同气拔山河。 “我大秦疆土万里,兵强马壮,何曾需要你们的恩赐?再说了,昨日是殿下带公主去见养父母,那是我大秦的规矩,跟入赘八竿子打不着!” “在我大楚的地界上,就得守我大楚的规矩!公主去了男方家,那就是认了这门亲,以后自然要以我大楚为重!”另外两名士子鼓起勇气反驳道。 “放屁!” 蒙烈身后的护卫也站了起来,个个怒目圆睁。 “我家殿下是大秦的储君,将来要继承皇位的,怎么可能以你们大楚为重?” “储君又如何?”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到了我大楚,就得听我们公主的!” “你敢骂我家殿下是狗?”蒙烈双目赤红,一拳就挥了过去。 那汉士子没有防备,顿时被打得鼻血直流,捂着鼻子嗷嗷叫。 这一拳像是点燃了炸药桶。 周遭的文人,商贾们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仗着在自家地界,纷纷抄起板凳茶壶砸过去。 “咚……” “哗啦……” “刺啦……” 转眼间,一场混战在四方馆内上演开来。 大秦带来的都是精锐,毕竟都是在沙场上历练过的好手,身手矫健,三两下就把那些士子,商贾们打得东倒西歪,却也没下死手,只是想教训教训这群口出狂言的家伙。 大堂里顿时一片混乱。 “住手!都给我住手啊!”馆主急得满头大汗,想拦又不敢拦,只能急得直跺脚。 “诸位贵客息怒,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啊!” 然而他的话却毫无作用。 没办法,馆主只好急忙吩咐小二:“快!快去报官!” “等等!” 小二正准备转身就跑,馆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唤住他。 “先去公主府,去找公主!快!” 如今这样的场面,可是涉及到两国邦交的大事,寻常的京兆伊衙门,根本阻止不过来。 皇宫距离太远,这里的伙计连宫门都进不去。 为今之计,就只能去找公主。 反正公主现在也参政,等同于储君。 就在这时,一队巡城的禁军闻声赶来,领头的校尉厉声呵斥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斗殴?都给我拿下!” 蒙烈等人见状,也收了手。 他们虽然不惧这些禁军,却也知道不能在大楚京城太过放肆,以免给秦渊惹麻烦。 大楚这边的人见救兵来了,顿时也有了底气,先前那个被揍的士子捂着鼻子哭诉道: “大人,就是他们,他们不仅打人,还辱骂我们大楚!” 领头的校尉一看蒙烈等人,竟然是大秦人的装扮,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糟了! 眼前这局面,简直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碰不得,又躲不开。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别说自己身上这身皮保不住,怕是还会引发两国纠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他娘的怎么判? 校尉心里直骂娘,面上却还绷得直直的。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沉稳道:“四方馆乃邦交重地,再次斗殴,成何体统?” 那被挨揍的士子不依不饶,指着蒙烈喊道:“大人,是他们先动的手,还辱骂我大楚国体,说……” “闭嘴!” 校尉瞪他一眼,心里恨不得把这蠢货的嘴给缝上。 这些话是能当众说的吗? 他深吸口气,转向蒙烈,语气缓和了几分。 “这位……大秦的壮士,不知该如何称呼?” 蒙烈冷哼一声,抱拳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秦使团护卫统领,蒙烈!” 校尉眼皮一跳——果然是个硬茬!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蒙统领,您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蒙烈也是个直肠子,嘴巴也是直的。 “哼!你们的人张口闭口说我大秦皇长孙要入赘,还说日后大秦要仰仗你们大楚的鼻息,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这算哪门子误会?” 校尉听闻,冷汗流得更多了,心里暗骂那群士子真是不知死活。嘴上却只能打着圆场。 “蒙统领息怒,这些个书生平日里就爱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t的,谁不知道公主到现在还没松口,就是在考验大秦的诚意。 这么一整,万一把秦殿下给得罪了,这桩婚事告吹了怎么办? “放屁!”蒙烈怒喝道:“辱我国体,还能轻飘飘的揭过?今日若不给我等一个交代,这事没完!” 第222章 我家殿下何等尊贵?岂能入赘你们大楚? 翌日,京城四方馆。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四方馆内,里面茶香袅袅,各国的外使,商贾,游侠等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或低声密谈,或高谈阔论。不大的馆里早已人满为患。 角落里,几名大楚的士子正围坐在一桌,神色间颇有几分得意。 “听说了吗?公主殿下跟着大秦的皇长孙去了裴府,也就是秦殿下先前在大楚的养父母家,这不明摆着上门认亲吗?” 另一位青衫儒子也点头附和道:“这么说这桩婚事是板上钉钉了?我就说嘛,公主殿下与秦殿下郎才女貌,本就该是一对。” “可不是?”第三人也接口,眼中闪烁着得意的神色。 “陛下属意公主继承大业已是公开的秘密。等公主登基,秦渊便是我大楚的驸马。到时候大秦的皇长孙成了咱们大楚的人,那大秦……嘿嘿,说不定迟早要成我大楚的附属国!” 这话一出,桌上顿时一片附和的哄笑。 “哈哈哈!” “说不定啊,再过些年,连大秦都得仰我们大楚的鼻息……” 他们几人说的正起劲,却丝毫没注意到邻桌,几个身穿玄色劲装的汉子脸色越来越沉。 尤其是为首那个络腮胡男人,腰间别着一把古朴的长剑,眉宇间带着凛然的煞气。 此人正是李临渊从大秦带来的手下,名叫蒙烈,性子最是耿直火爆,嫉恶如仇。 “放你娘的屁!” 蒙烈猛地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得乒乓作响,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他霍然起身,铁塔似的身影挡在那几个士子面前。 “我家殿下乃是大秦皇长孙,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入赘你们大楚?要成亲也是你们公主带着嫁妆嫁过来,给我家殿下做正妃!” 先前那说话的士子被吓得一抖,但想到这里是大楚的地盘,周围还都是自己人,随即强撑着面子道。 “你……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大楚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嫁给你们殿下已是天大的恩赐,还谈什么嫁妆?” “恩赐?” 蒙烈怒极反笑,目光如炬,声音更如同气拔山河。 “我大秦疆土万里,兵强马壮,何曾需要你们的恩赐?再说了,昨日是殿下带公主去见养父母,那是我大秦的规矩,跟入赘八竿子打不着!” “在我大楚的地界上,就得守我大楚的规矩!公主去了男方家,那就是认了这门亲,以后自然要以我大楚为重!”另外两名士子鼓起勇气反驳道。 “放屁!” 蒙烈身后的护卫也站了起来,个个怒目圆睁。 “我家殿下是大秦的储君,将来要继承皇位的,怎么可能以你们大楚为重?” “储君又如何?”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到了我大楚,就得听我们公主的!” “你敢骂我家殿下是狗?”蒙烈双目赤红,一拳就挥了过去。 那汉士子没有防备,顿时被打得鼻血直流,捂着鼻子嗷嗷叫。 这一拳像是点燃了炸药桶。 周遭的文人,商贾们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仗着在自家地界,纷纷抄起板凳茶壶砸过去。 “咚……” “哗啦……” “刺啦……” 转眼间,一场混战在四方馆内上演开来。 大秦带来的都是精锐,毕竟都是在沙场上历练过的好手,身手矫健,三两下就把那些士子,商贾们打得东倒西歪,却也没下死手,只是想教训教训这群口出狂言的家伙。 大堂里顿时一片混乱。 “住手!都给我住手啊!”馆主急得满头大汗,想拦又不敢拦,只能急得直跺脚。 “诸位贵客息怒,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啊!” 然而他的话却毫无作用。 没办法,馆主只好急忙吩咐小二:“快!快去报官!” “等等!” 小二正准备转身就跑,馆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唤住他。 “先去公主府,去找公主!快!” 如今这样的场面,可是涉及到两国邦交的大事,寻常的京兆伊衙门,根本阻止不过来。 皇宫距离太远,这里的伙计连宫门都进不去。 为今之计,就只能去找公主。 反正公主现在也参政,等同于储君。 就在这时,一队巡城的禁军闻声赶来,领头的校尉厉声呵斥道: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斗殴?都给我拿下!” 蒙烈等人见状,也收了手。 他们虽然不惧这些禁军,却也知道不能在大楚京城太过放肆,以免给秦渊惹麻烦。 大楚这边的人见救兵来了,顿时也有了底气,先前那个被揍的士子捂着鼻子哭诉道: “大人,就是他们,他们不仅打人,还辱骂我们大楚!” 领头的校尉一看蒙烈等人,竟然是大秦人的装扮,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糟了! 眼前这局面,简直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碰不得,又躲不开。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别说自己身上这身皮保不住,怕是还会引发两国纠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他娘的怎么判? 校尉心里直骂娘,面上却还绷得直直的。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沉稳道:“四方馆乃邦交重地,再次斗殴,成何体统?” 那被挨揍的士子不依不饶,指着蒙烈喊道:“大人,是他们先动的手,还辱骂我大楚国体,说……” “闭嘴!” 校尉瞪他一眼,心里恨不得把这蠢货的嘴给缝上。 这些话是能当众说的吗? 他深吸口气,转向蒙烈,语气缓和了几分。 “这位……大秦的壮士,不知该如何称呼?” 蒙烈冷哼一声,抱拳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秦使团护卫统领,蒙烈!” 校尉眼皮一跳——果然是个硬茬!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蒙统领,您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蒙烈也是个直肠子,嘴巴也是直的。 “哼!你们的人张口闭口说我大秦皇长孙要入赘,还说日后大秦要仰仗你们大楚的鼻息,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这算哪门子误会?” 校尉听闻,冷汗流得更多了,心里暗骂那群士子真是不知死活。嘴上却只能打着圆场。 “蒙统领息怒,这些个书生平日里就爱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t的,谁不知道公主到现在还没松口,就是在考验大秦的诚意。 这么一整,万一把秦殿下给得罪了,这桩婚事告吹了怎么办? “放屁!”蒙烈怒喝道:“辱我国体,还能轻飘飘的揭过?今日若不给我等一个交代,这事没完!” 第223章 朝堂风波,要联姻,就入赘! 校尉额头直冒冷汗,正绞尽脑汁想着对策,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 “蒙烈,退下!”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身穿墨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面容冷峻,眸光如刀。 正是李临渊。 蒙烈见状,立刻收敛起怒容,抱拳行礼,“少将军!” 李临渊深深的看了蒙烈一眼,随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那校尉身上,淡淡的道: “我大秦使团的人,自有我大秦的人教规矩,就不劳贵国费心了。” 校尉如蒙大赦,连忙拱手:“将军言之有理……只是这些人……” 他指了指周遭那几个受伤的人。 李临渊看了蒙烈一眼,蒙烈会意,咬牙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钱袋子,扔给那校尉。 “这些,权当是给你们看伤的医药费了。” 校尉接过沉甸甸的钱袋,脸上堆起笑容:“将军客气了。” “不过。”李临渊扫过人群中那几个目光不善的士子,还有几个商贾打扮的中年男人,意有所指地道。 “若再让本将军听见有人妄议我大秦皇长孙,就不是几两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校尉背后一凉,连忙保证道:“是是是,下官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们再胡言乱语。” 一场风波暂时看似被化解,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经被摆到了台面上。 接下来,关于楚青鸾会如何答复,已经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朝堂上,一些大臣很快嗅到了消息,将四方馆发生的事拿来弹劾。 左御史陈玄龄率先出列,朝着楚皇禀告道: “陛下,今日一早,四方馆发生斗殴,大秦武士当众殴打我大楚士子商贾,言辞间更对我大楚多有不敬,此等行径,实乃藐视我大楚威严!” 话音刚落,另外一位大臣也出来附和道: “陈御史所言极是,大秦武士敢在我京城如此放肆,背后定是有人纵容。臣以为,这恐怕与秦殿下也脱不了关系,他身为大秦的皇长孙,却在我朝约束下属不力,实难让人相信其联姻的诚意!”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不少大臣跟着附和,也有不少大臣眉头紧皱,显然对此事还持有其它看法。 楚泓站在队列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朝着身旁的户部侍郎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出列道: “陛下,臣听闻,这四方馆之事,起因是有人议论公主与秦渊的婚事,说些秦渊入赘、大秦附楚的话。依臣看,这些言论虽有不妥,却也是民心所向,可大秦武士却因此动粗,可见其心胸狭隘,若真联姻,恐对我大楚不利啊。” 楚皇眸光微沉,尚未开口,却见楚泓率先开口,矛头直指户部侍郎。 “哦?那依方大人之见,此事该如何‘严惩’啊?” 户部侍郎眉头一皱;“王爷,此事关乎国体,不可忽视啊!” “依臣看,还是让公主尽快做出选择才是。” 楚泓慢悠悠踱步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朝着楚皇道:“父皇,儿臣倒是觉得,此事未必没有转圜之机。” 楚皇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你想说什么?” 楚泓道:“儿臣认为,此事该问问大秦使团,为何对‘入赘’二字反应如此激烈,莫非……” 他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扫过群臣:“秦使团此行,本就存着别样的心思,若真有意联姻,又何必在意这些虚名?” 这话看似在说合,实则上是给秦渊抛出了一个阳谋。 若要联姻,就必须得接受入赘。 但楚泓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就算秦渊同意,他身后的大秦朝臣,还有秦皇,也绝对不会同意让他们江山的储君去入赘。 除非,大秦换个储君。 可楚泓了解到,大秦眼下有资格继位的,就只有二皇子秦宣,还有三皇子秦川。 两个都是难堪大用的废物草包。 随着楚泓的话落,殿内再次哗然,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啊,若诚心求娶,入赘又何妨……” 楚泓满意的看着火候已经到位,突然正色道:“父皇,既然大秦如此在意名分,不如就让他们明明白白的表个态。” “要么依我大楚规矩入赘,要么……这亲事不如作罢!” 楚皇凝视了他良久,最后道:“行了,这件事朕会知会昭阳,让她尽快做出选择。” 说完,他径直起身,离开龙椅。 尧尽忠会意后,立马高声宣布退朝。 下朝后,楚皇立马吩咐尧尽忠,速去将公主请进宫里来,商议对策。 尧尽忠得令后,很快亲自出了宫。 然而没过多久,尧尽忠就回来了。 是一个人回来的。 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朕让你去请昭阳,你怎么自个儿回来了?公主人呢?” “陛下!”尧尽忠躬身行礼,笑道一脸高深莫测。 “老奴方才确实去公主府了,只不过……公主她不在府里。” 楚皇挑眉:“不在府上?那她在哪儿?” “在……”要尽忠顿了顿,随后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在楚皇耳朵边耳语了几句。 下一秒,楚皇眼睛倏地亮起。 “当真?” “陛下,老奴已经确定过了,真的不能再真了。老奴回来时还特意转道去裴府看了一眼,您猜怎么着?” 楚皇也是一脸的兴奋和八卦因子:“哦?” “呵呵,听裴府的下人说,公主和秦殿下……”他学着先前小李子的动作,伸出两根食指,在空气中头碰头戳了戳。 “现在还在歇息呢……” 末了还补充道:“据说昨晚,要了六次水。” 楚皇一听,瞬间龙颜大悦。 “哈哈哈哈……” “好!” “朕的昭阳,总算想开了,愿意接纳秦渊!” 这可真是太好了啊!楚皇捋了捋胡子,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 第223章 朝堂风波,要联姻,就入赘! 校尉额头直冒冷汗,正绞尽脑汁想着对策,忽然听见人群外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 “蒙烈,退下!”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身穿墨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面容冷峻,眸光如刀。 正是李临渊。 蒙烈见状,立刻收敛起怒容,抱拳行礼,“少将军!” 李临渊深深的看了蒙烈一眼,随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那校尉身上,淡淡的道: “我大秦使团的人,自有我大秦的人教规矩,就不劳贵国费心了。” 校尉如蒙大赦,连忙拱手:“将军言之有理……只是这些人……” 他指了指周遭那几个受伤的人。 李临渊看了蒙烈一眼,蒙烈会意,咬牙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钱袋子,扔给那校尉。 “这些,权当是给你们看伤的医药费了。” 校尉接过沉甸甸的钱袋,脸上堆起笑容:“将军客气了。” “不过。”李临渊扫过人群中那几个目光不善的士子,还有几个商贾打扮的中年男人,意有所指地道。 “若再让本将军听见有人妄议我大秦皇长孙,就不是几两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校尉背后一凉,连忙保证道:“是是是,下官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们再胡言乱语。” 一场风波暂时看似被化解,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经被摆到了台面上。 接下来,关于楚青鸾会如何答复,已经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朝堂上,一些大臣很快嗅到了消息,将四方馆发生的事拿来弹劾。 左御史陈玄龄率先出列,朝着楚皇禀告道: “陛下,今日一早,四方馆发生斗殴,大秦武士当众殴打我大楚士子商贾,言辞间更对我大楚多有不敬,此等行径,实乃藐视我大楚威严!” 话音刚落,另外一位大臣也出来附和道: “陈御史所言极是,大秦武士敢在我京城如此放肆,背后定是有人纵容。臣以为,这恐怕与秦殿下也脱不了关系,他身为大秦的皇长孙,却在我朝约束下属不力,实难让人相信其联姻的诚意!”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不少大臣跟着附和,也有不少大臣眉头紧皱,显然对此事还持有其它看法。 楚泓站在队列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朝着身旁的户部侍郎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出列道: “陛下,臣听闻,这四方馆之事,起因是有人议论公主与秦渊的婚事,说些秦渊入赘、大秦附楚的话。依臣看,这些言论虽有不妥,却也是民心所向,可大秦武士却因此动粗,可见其心胸狭隘,若真联姻,恐对我大楚不利啊。” 楚皇眸光微沉,尚未开口,却见楚泓率先开口,矛头直指户部侍郎。 “哦?那依方大人之见,此事该如何‘严惩’啊?” 户部侍郎眉头一皱;“王爷,此事关乎国体,不可忽视啊!” “依臣看,还是让公主尽快做出选择才是。” 楚泓慢悠悠踱步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朝着楚皇道:“父皇,儿臣倒是觉得,此事未必没有转圜之机。” 楚皇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你想说什么?” 楚泓道:“儿臣认为,此事该问问大秦使团,为何对‘入赘’二字反应如此激烈,莫非……” 他故意拖长语调,目光扫过群臣:“秦使团此行,本就存着别样的心思,若真有意联姻,又何必在意这些虚名?” 这话看似在说合,实则上是给秦渊抛出了一个阳谋。 若要联姻,就必须得接受入赘。 但楚泓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就算秦渊同意,他身后的大秦朝臣,还有秦皇,也绝对不会同意让他们江山的储君去入赘。 除非,大秦换个储君。 可楚泓了解到,大秦眼下有资格继位的,就只有二皇子秦宣,还有三皇子秦川。 两个都是难堪大用的废物草包。 随着楚泓的话落,殿内再次哗然,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啊,若诚心求娶,入赘又何妨……” 楚泓满意的看着火候已经到位,突然正色道:“父皇,既然大秦如此在意名分,不如就让他们明明白白的表个态。” “要么依我大楚规矩入赘,要么……这亲事不如作罢!” 楚皇凝视了他良久,最后道:“行了,这件事朕会知会昭阳,让她尽快做出选择。” 说完,他径直起身,离开龙椅。 尧尽忠会意后,立马高声宣布退朝。 下朝后,楚皇立马吩咐尧尽忠,速去将公主请进宫里来,商议对策。 尧尽忠得令后,很快亲自出了宫。 然而没过多久,尧尽忠就回来了。 是一个人回来的。 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朕让你去请昭阳,你怎么自个儿回来了?公主人呢?” “陛下!”尧尽忠躬身行礼,笑道一脸高深莫测。 “老奴方才确实去公主府了,只不过……公主她不在府里。” 楚皇挑眉:“不在府上?那她在哪儿?” “在……”要尽忠顿了顿,随后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在楚皇耳朵边耳语了几句。 下一秒,楚皇眼睛倏地亮起。 “当真?” “陛下,老奴已经确定过了,真的不能再真了。老奴回来时还特意转道去裴府看了一眼,您猜怎么着?” 楚皇也是一脸的兴奋和八卦因子:“哦?” “呵呵,听裴府的下人说,公主和秦殿下……”他学着先前小李子的动作,伸出两根食指,在空气中头碰头戳了戳。 “现在还在歇息呢……” 末了还补充道:“据说昨晚,要了六次水。” 楚皇一听,瞬间龙颜大悦。 “哈哈哈哈……” “好!” “朕的昭阳,总算想开了,愿意接纳秦渊!” 这可真是太好了啊!楚皇捋了捋胡子,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 第224章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再说裴府这头。 楚青鸾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她动了动身子,浑身的酸软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尤其是腰间和腿根,仿佛被碾压过一般。 昨夜那些放纵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灼热的呼吸,有力的臂膀,低沉的喘息,还有两人交缠时那极致的欢愉。 瞬间让她的脸红的烧了起来。 随着她缓缓坐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肩头和脖子。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各种暧昧的红痕,深浅不一,像是绽放的红梅,无声的诉说着昨夜的疯狂。 正羞赧间,忽然察觉到身体异常的清爽,丝毫没有黏腻之感,带着淡淡的药香。 显然是被人精心清理上过药。 想到秦渊那双执剑的手如何轻柔的为她擦拭,她心头蓦地一软,像是被温水泡着。 “来人。”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些沙哑。 话音刚落,门就被轻轻推开,秦渊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玄黑锦袍,墨发束起,俊朗依旧,哪里还有半分昨夜动情的模样? 唯有脖颈处一道浅浅的抓痕,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秦渊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和微敞的领口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温柔瞬间被浓情取代。 楚清理紧了紧被角,强自镇定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 “我让人做了些清淡的点心,你尝尝。” 他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托盘里放着一碟桂花糕和一碗银耳羹,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楚青鸾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心中的暖意更甚。 秦渊顺势在床边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 “刚醒,没什么胃口?先吃点垫垫。” 楚青鸾下意识地张口咬住,桂花的甜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嚼了几口,说道:“我自己来就好,还没这么娇气。” 秦渊却像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笑意。 他放下桂花糕,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这个吻不像昨夜那般猛烈,而是带着浓浓的柔情,细细地辗转厮磨。 楚青鸾的呼吸瞬间乱了。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清洌的气息,还有他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 秦渊的吻越来越深,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她再次卷入那熟悉的漩涡之中。 许久,秦渊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急促,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情意。 “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娇气。”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秦渊闻言,暂时放开了她,转而牵着楚青鸾的手,陪她坐在外间的桌子上。 这时,几个下人端着饭菜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在桌上。 有鲜嫩的清蒸鱼、软糯的红烧肉、清爽的凉拌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秦渊亲自执筷,挑了一块鲜嫩的鱼肉,仔细剃去鱼刺,才夹到楚青鸾碗里。 “尝尝这个,今早从城外的河里捞上来的。” 楚青鸾盯着他如玉的手,自然流畅的做着这一切,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秦渊却已舀了一勺蟹黄豆腐,递到她唇边:“来,张嘴。” 她无奈,只得乖乖吃下。 院子里,几个小丫头躲在廊柱后偷看,一个个捂着嘴偷笑,眼中满是艳羡。 “殿下待公主真是体贴入微……” “是啊,连布菜都亲力亲为,真是羡煞旁人。” 正说着,又有下人来报:“殿下,李将军在外求见。” 秦渊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李临渊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尊贵的殿下正拿着勺子,亲自伺候楚青鸾用膳。 二人之间的气氛甜蜜又温馨。 李临渊愣了一下,随即收回目光,对着秦渊和楚青鸾行礼。 “有事吗?” 秦渊手上动作未停,一边朝李临渊发问。 李临渊顿了顿,随即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公务想要向殿下汇报。” 秦渊偏头看了他一眼,李临渊迅速的看了眼楚青鸾,又不着痕迹的低下头。 楚青鸾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她故意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道;“我已经吃饱了,先回宫了。” 秦渊按住她的手:“再陪我坐会儿?” 楚青鸾扬唇一笑,伸手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碰了碰。 “不了,我还有政务要处理,明天再来看你。” 秦渊点了点头:“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等公主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秦渊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看向李临渊:“说,什么事?” 李临渊这才压低声音,将四方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渊。 秦渊听完,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入赘…… 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得先搞定那帮朝臣才行。 秦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 再说这头楚青鸾进宫后,准备径直前往勤政殿批改奏折。然而路上又遇见了楚泓。 他是专程等在这里的,想要第一时间把今早朝堂上的‘好消息’带给楚青鸾。 远远的,他看到楚青鸾的身影,眼中先是一喜,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皇姐,今日你没来早朝,一定不知道……” 话刚说一半,楚泓突然怔住了!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楚青鸾的脖颈,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 她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印着几道暧昧的红痕,虽被衣领遮掩了些许,却依旧清晰可见。 楚泓的瞳孔骤然收缩。 同时,一股浓烈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心底爆发,直冲头顶。 “这是什么?” 他再也顾不上礼仪,上前一步扣住楚青鸾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些暧昧的印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一样,刺入他的眼球。 楚青鸾蹙眉,挣了挣,没挣脱,抬眸直视着他。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问你这是什么!”楚泓像没听见她的话,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些印记,几乎是嘶吼出声。 “是不是秦渊!是他对不对?你们……” “与你无关!”楚青鸾平静的出声,凤眸冷了几分。 楚泓却突然间呆住了,浑身的血液骤然凝固住,脸色也‘唰’地发白。 第224章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再说裴府这头。 楚青鸾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她动了动身子,浑身的酸软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尤其是腰间和腿根,仿佛被碾压过一般。 昨夜那些放纵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灼热的呼吸,有力的臂膀,低沉的喘息,还有两人交缠时那极致的欢愉。 瞬间让她的脸红的烧了起来。 随着她缓缓坐起身子,锦被滑落,露出肩头和脖子。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各种暧昧的红痕,深浅不一,像是绽放的红梅,无声的诉说着昨夜的疯狂。 正羞赧间,忽然察觉到身体异常的清爽,丝毫没有黏腻之感,带着淡淡的药香。 显然是被人精心清理上过药。 想到秦渊那双执剑的手如何轻柔的为她擦拭,她心头蓦地一软,像是被温水泡着。 “来人。”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些沙哑。 话音刚落,门就被轻轻推开,秦渊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玄黑锦袍,墨发束起,俊朗依旧,哪里还有半分昨夜动情的模样? 唯有脖颈处一道浅浅的抓痕,昭示着昨夜的疯狂。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秦渊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和微敞的领口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温柔瞬间被浓情取代。 楚清理紧了紧被角,强自镇定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 “我让人做了些清淡的点心,你尝尝。” 他的声音温柔地能滴出水来,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托盘里放着一碟桂花糕和一碗银耳羹,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楚青鸾看着那些精致的点心,心中的暖意更甚。 秦渊顺势在床边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 “刚醒,没什么胃口?先吃点垫垫。” 楚青鸾下意识地张口咬住,桂花的甜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嚼了几口,说道:“我自己来就好,还没这么娇气。” 秦渊却像是误会了她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笑意。 他放下桂花糕,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这个吻不像昨夜那般猛烈,而是带着浓浓的柔情,细细地辗转厮磨。 楚青鸾的呼吸瞬间乱了。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清洌的气息,还有他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 秦渊的吻越来越深,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将她再次卷入那熟悉的漩涡之中。 许久,秦渊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急促,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情意。 “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娇气。” 正说着,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秦渊闻言,暂时放开了她,转而牵着楚青鸾的手,陪她坐在外间的桌子上。 这时,几个下人端着饭菜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在桌上。 有鲜嫩的清蒸鱼、软糯的红烧肉、清爽的凉拌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秦渊亲自执筷,挑了一块鲜嫩的鱼肉,仔细剃去鱼刺,才夹到楚青鸾碗里。 “尝尝这个,今早从城外的河里捞上来的。” 楚青鸾盯着他如玉的手,自然流畅的做着这一切,低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秦渊却已舀了一勺蟹黄豆腐,递到她唇边:“来,张嘴。” 她无奈,只得乖乖吃下。 院子里,几个小丫头躲在廊柱后偷看,一个个捂着嘴偷笑,眼中满是艳羡。 “殿下待公主真是体贴入微……” “是啊,连布菜都亲力亲为,真是羡煞旁人。” 正说着,又有下人来报:“殿下,李将军在外求见。” 秦渊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李临渊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尊贵的殿下正拿着勺子,亲自伺候楚青鸾用膳。 二人之间的气氛甜蜜又温馨。 李临渊愣了一下,随即收回目光,对着秦渊和楚青鸾行礼。 “有事吗?” 秦渊手上动作未停,一边朝李临渊发问。 李临渊顿了顿,随即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公务想要向殿下汇报。” 秦渊偏头看了他一眼,李临渊迅速的看了眼楚青鸾,又不着痕迹的低下头。 楚青鸾何等敏锐,自然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她故意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道;“我已经吃饱了,先回宫了。” 秦渊按住她的手:“再陪我坐会儿?” 楚青鸾扬唇一笑,伸手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碰了碰。 “不了,我还有政务要处理,明天再来看你。” 秦渊点了点头:“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等公主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秦渊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看向李临渊:“说,什么事?” 李临渊这才压低声音,将四方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秦渊。 秦渊听完,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入赘…… 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得先搞定那帮朝臣才行。 秦渊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 再说这头楚青鸾进宫后,准备径直前往勤政殿批改奏折。然而路上又遇见了楚泓。 他是专程等在这里的,想要第一时间把今早朝堂上的‘好消息’带给楚青鸾。 远远的,他看到楚青鸾的身影,眼中先是一喜,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皇姐,今日你没来早朝,一定不知道……” 话刚说一半,楚泓突然怔住了!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楚青鸾的脖颈,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 她白皙的肌肤上,赫然印着几道暧昧的红痕,虽被衣领遮掩了些许,却依旧清晰可见。 楚泓的瞳孔骤然收缩。 同时,一股浓烈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心底爆发,直冲头顶。 “这是什么?” 他再也顾不上礼仪,上前一步扣住楚青鸾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些暧昧的印记,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一样,刺入他的眼球。 楚青鸾蹙眉,挣了挣,没挣脱,抬眸直视着他。 “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问你这是什么!”楚泓像没听见她的话,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些印记,几乎是嘶吼出声。 “是不是秦渊!是他对不对?你们……” “与你无关!”楚青鸾平静的出声,凤眸冷了几分。 楚泓却突然间呆住了,浑身的血液骤然凝固住,脸色也‘唰’地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