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誓不为奴,重生掀翻侯府》 第1章 重回认亲前 姜蕊趴在桌案上,睡得迷糊。 忽觉背后一暖,犹如男人温热的气息靠近,让她一个激灵,倏然睁开眼。 腹中穿肠之痛仿佛尤在,那酒难道没起作用?她没有死? 姜蕊心如擂鼓,泛起难以抑制的恐惧,若是那男人也还活着,这次不知又会用什么恶劣手段来折磨她。 丫鬟翠柳将烤热的披风盖在姜蕊身上,见姜蕊醒来,忧心劝道: “姑娘,您怎么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春寒料峭的,仔细着凉!” 姜蕊动了动发麻的手臂,勉力撑着上身坐直,模糊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对上翠柳稚嫩的脸蛋。 “翠柳?你……”也还活着? 话刚出口,姜蕊便察觉不对。 半年前,翠柳帮助她逃跑,在逃亡的路上,被追来的王府侍卫,一箭穿心而死。 而眼前的翠柳,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圆圆的小脸,圆溜溜的双眼,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一身翠绿衣裙,是安乐侯府一等丫鬟的服制。 这是多年前在安乐侯府时的翠柳! 将温暖的披风笼紧,姜蕊思绪万千,迫不及待地问:“翠柳,如今是何年月?” “永宁七年三月初十。” 翠柳如实回答,不明所以。 “咱们每月这一天都来彩云阁查账,姑娘,您怎么了?” 姜蕊激动地环视四周,她居然重生到了六年前! 而周围熟悉的桌椅摆设,确实是彩云阁后院厢房。 彩云阁是间绸缎庄,属于安乐侯府的产业,前面是铺子,后院有两间厢房。 姜蕊身为安乐侯府大小姐的时候,曾管过两年府中产业,彩云阁就是其中之一,她来过很多次。 在她的用心经营下,彩云阁等铺子的收益越来越多,逐渐填上了侯府亏空。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伙计着急的禀报。 “东家,外头来了位官家小姐,带了好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立在铺子门口,将客人们都吓跑了,还吵着要见您。” 姜蕊心中一惊,眼皮跳了跳,她想起来了! 就是今天,青城郡主带着一群侍卫,来铺子里找她麻烦,一言不合,就砸了彩云阁,还用鞭子打伤了她。 青城郡主,是权势滔天的镇北王的亲妹妹。 她和她那个混蛋兄长一样,是个目无王法、嚣张跋扈、视他人如草芥的疯子。 姜蕊尝试报官,但一听是镇北王府的青城郡主,无人敢管。 当她带着伤回到侯府,不但没得到父亲安乐侯的安慰,还被好一顿训斥,生怕得罪镇北王府,竟要拉着姜蕊去给青城郡主道歉。 安乐侯府早已落寞,现任安乐侯,文不成,武不就,只凭着祖上的功勋,在礼部任闲职。 偏偏,他还最好面子。 为了青城郡主训斥完姜蕊后,安乐侯又找姜蕊要银钱,去赎花魁。 姜蕊虽管着府中产业,但赚的银子,全数上交给侯夫人,用作侯府花销,她手里没有多余银钱给安乐侯。 但安乐侯却不信,大骂姜蕊不孝,罚姜蕊去跪了一整夜祠堂。 祠堂阴冷,加之身上带伤,姜蕊天亮出祠堂时,就发起了高热,一连三日,昏迷不醒。 真千金姜瑶,就是在这时回到安乐侯府,揭穿了姜蕊的假千金身份! 趁着姜蕊昏迷不醒,姜瑶不仅坐实了自己是侯府真千金,还给姜蕊安上了奶娘刘嬷嬷侄女的奴婢身份。 刘嬷嬷是调换侯府千金的罪魁祸首,姜蕊是占了侯府千金身份的卑鄙小人。 当姜蕊终于在病中醒来,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样。 她从侯府千金,沦落为人人唾弃的低贱奴婢,还被曾经的父母,送到姜瑶房里为奴,任其打骂羞辱。 她尊敬的父亲说:“你占了我亲生女儿十六年的身份,这都是你该受的。” 她维护的母亲说:“我们瑶儿因你受尽了苦,不过打骂几下,忍一忍就过去了。” 就连她疼爱长大的幼弟,也站在了姜瑶一边,帮着姜瑶对她拳打脚踢。 身上的痛楚尚能忍耐,心中的绝望无处宣泄。 后来,安乐侯见她越发出落得貌美,竟想将曾经的女儿充为家妓,为权贵伺候枕席…… 想到那个权势滔天又恶劣至极的男人,姜蕊浑身一抖。 她决不能让自己,再度陷入那无法逃脱的深渊之中! 什么侯府亲人,全都是利用她、伤害她的伥鬼! 重活一世,她用不着顾忌侯府名声,也不想再管什么侯府产业。 姜蕊只想保护好自己和翠柳,与安乐侯府彻底断绝所有关系! 这彩云阁,青城郡主想砸就砸,姜蕊不会再阻拦。 就算青城郡主要砸了安乐侯府,姜蕊也只会在旁边拍手叫好。 “你让掌柜给那位小姐上好茶,说我一会儿就来。” 姜蕊一边对着门外的伙计吩咐,一边凭着记忆,打开桌案下的暗格。 伙计得令离开,姜蕊也在暗格中找到了一个青色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是她备在铺子里的下月进货钱,现在她有了更好的用处。 翠柳忧心忡忡,“姑娘,来者不善,您别去了?” “当然不去,”姜蕊冲她狡黠一笑,“我们现在就从后门离开。” 让伙计去回话,是为她们争取时间离开,以防青城郡主那个疯子,立时跑来后院逮她。 翠柳赞同地站起来,就要收拾东西。 姜蕊止住她的动作,“来不及了,这些都别管,我们马上走!” 主仆二人直接出了房门,从彩云阁后门悄然离开。 她们并没有走远,在街上绕了一圈后,走进彩云阁斜对面的茶楼,要了二楼的厢房。 坐在厢房窗边,正好可以看到彩云阁大门。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又一个高大粗犷的侍卫,将铺子里一匹又一匹的绫罗绸缎,粗暴地扔在大街上,引发路人围观争抢。 彩云阁里的掌柜和两个伙计,抱着头从铺子里逃出。 一袭红衣的艳丽女子,跟在他们后面大步跨出,手中挥舞着长鞭,蛮横地抽向他们。 “啊!是掌柜他们!”翠柳惊呼。 姜蕊按下她的肩,让她稍安勿躁,谨慎地将窗子关小了一半,以防被发现。 那红衣女子,就是青城郡主。 前世,她也是这般,带着人砸了彩云阁。 当时,姜蕊为了保住彩云阁,气愤地与青城郡主讲道理,还拿出了安乐侯府大小姐的身份,试图让青城郡主有所顾忌,放她们一马。 但落魄的安乐侯府,根本入不得青城郡主的眼,她挥舞长鞭,毫不客气地抽在姜蕊身上,疼得姜蕊几欲晕厥…… “姑娘,彩云阁被砸,我们只看着不管吗?”翠柳担忧地问。 姜蕊叹了口气,“那是青城郡主,我们过去,也是挨打的份儿。” 前世,翠柳为了保护她,身上也挨了好几鞭。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城郡主?!” 翠柳倒抽一口凉气,惊疑不定。 “可是,青城郡主与安乐侯府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来砸我们的铺子啊?” 第2章 安乐侯府 姜蕊眸色深沉,拉着翠柳坐下。 “他们这样的人,不需要什么仇怨,单是看你不顺眼,便能不计后果地出手,反正,他们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前世,姜蕊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青城郡主针对的原因,竟是她的未婚夫齐轩! 不对,应该说安乐侯府大小姐的未婚夫,备受京中贵女倾慕的晋国公世子——齐轩。 青城郡主从封地入京后不久,邂逅芝兰玉树的齐轩,一眼就看上了。 齐轩与姜蕊的婚约,是长辈定下来的娃娃亲,不得轻易退亲,青城郡主逼婚不成,就来找姜蕊的麻烦。 想到那个金玉其外的男人,姜蕊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她面若冰霜,沉默地望着彩云阁的门口。 翠柳察觉到自家姑娘的不悦,识趣地默默陪着,不再说话。 直到青城郡主收起长鞭,带着一干侍卫风风火火离开,姜蕊才关上窗,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那街上散落一地的布匹和成衣,得值上千两银子了? 不过,明日过后,真千金姜瑶一回来,她这个假千金,就会被收回铺子的管理权。 亏多少银子,都与她无关。 至于彩云阁被打伤的掌柜和伙计们,只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 前世,青城郡主鞭打姜蕊时,只有翠柳扑在姜蕊身上保护她,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都躲得很远,避之不及,更别说站出来帮忙。 所以现在,她也远远观望,不去帮忙,很公平? 看完铺子被砸的热闹,姜蕊关上窗,对翠柳说: “翠柳,我记得你家中还有位兄长,他如今在衙门里当差,对吗?” 翠柳原名柳翠,幼时家贫,父母将她卖入侯府,签的是活契。 如今她家中父母已经不在,唯一的兄长柳青争气,不仅凭本事当了衙役,还挂心妹妹,攒够了钱,来侯府提出过要赎翠柳出去。 那是个品行端直的可靠之人,前世因为翠柳的缘故,帮过姜蕊好几次。 “上次见面,阿兄好像提起过。” 翠柳歪头想了想,忽而双眼放光。 “姑娘的意思是,去找我阿兄,让他帮忙给彩云阁被砸的事报官?” “当然不是,”姜蕊被逗笑,点了点翠柳的额心,“铺子被砸的事,我们都不要管了,我是想让你去找你兄长,帮我去买一间宅子。” 姜蕊说着,从袖中拿出青色荷包,取出一千两银票,放在翠柳手中。 “一进或是两进的宅子均可,重要的是位置安全,周围邻居有正经营生,你现在拿着银票去找你兄长,让他帮忙挑选好,买下来即可。” 这是姜蕊为自己安排的后路,她郑重道: “记住,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绝不能告诉第四个人。” 翠柳顿感自己深受信任,责任重大,必须为姑娘把事情办好。 她坚定道:“姑娘,您放心,我一定交代好我阿兄,保守好秘密。” 送走了翠柳,姜蕊又去办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乔装打扮一番后,去了能买卖消息的如意楼,开出五百两银子的高价,买关于姜瑶的所有消息。 如意楼接了单,姜蕊先付了二百两银子定金,约定十日后一手交消息,一手付尾款。 前世,姜蕊无数次怀疑过姜瑶的话,质疑过自己的身世。 她一直认为,就算她是假千金,但也一定不是刘嬷嬷的侄女。 却苦于没有证据,她不得不一直顶着奴婢的身份,直到和那个男人同归于尽。 这一次,她先一步调查姜瑶,回府后严审刘嬷嬷,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 —— 姜蕊在约定的医馆,与已经办好事的翠柳汇合。 她顺便看了大夫,拿了两副补气养血的药,才往侯府走。 她们刚回到安乐侯府门口,就遇见侯府的赵管家来迎接,说侯爷请小姐去正院说话。 踏入正院,姜蕊瞬间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息。 安乐侯端着架子,坐在上首,一脸不满地瞪着侯夫人沈氏。 沈氏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抽泣着抹眼泪。 “女儿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姜蕊走到屋子中央,对着安乐侯和沈氏分别行了一礼后,便退到一边。 心中恨意滔天,但此刻的姜蕊很清楚,不能表现出来,只低着头,做出乖巧听训的样子。 前世也是这样,安乐侯要银钱去赎花魁享乐,沈氏说没钱,安乐侯就把姜蕊叫过去要钱。 沈氏说,府中银钱都给了姜蕊做生意周转。 实际上,姜蕊生意上赚取的收益,只留了少部分用于生意周转,大头都上交给了沈氏。 沈氏不想让丈夫纳青楼花魁为妾,又不愿意得罪安乐侯,拿姜蕊做挡箭牌。 当时,姜蕊心疼母亲沈氏,为了父母的夫妻和睦,接下沈氏的话,帮着圆谎,说银钱都用在进货上,实在拿不出多余的来。 这话一说完,安乐侯大怒,骂姜蕊不孝,加上得罪青城郡主的事,罚姜蕊去跪一夜祠堂。 祠堂跪一夜之后,姜蕊高热昏迷,醒来后,自己成了抢人身份的卑贱假千金。 她醒来的时间太晚,刘嬷嬷已被杖毙,她尝试过调查自己的身世,但一无所获…… 而她说谎维护的母亲沈氏,没再给予过她哪怕一丝怜惜。 姜蕊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正在装模作样哭泣的沈氏,心中泛起恨意和厌恶。 从小到大,姜蕊见多了沈氏哭。 小时候,沈氏在婆母和丈夫那里受了委屈后,回来就抱着小小的姜蕊痛哭,将负面情绪一股脑倒给还是孩童的姜蕊。 所以姜蕊从小就特别会察言观色,一感受到母亲生气或悲伤,便想方设法逗母亲开心。 后来,老侯爷和老夫人去世,侯府的日子越发难过。 姜蕊看到,父亲责怪母亲不会管家,使得府中入不敷出,夜夜宿在姨娘房中。 而她柔弱的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 还有年幼的弟弟,被惯得一身臭脾气,看着其他公子有好东西,也哭闹着想要。 既然是钱的事,哭又有什么用呢? 姜蕊主动向母亲提出,将府中租出去的几个铺子,收回来自己做生意 保护柔弱得总是流泪的母亲,似乎成了姜蕊放不下的责任。 姜蕊嫌恶地收回视线,现在的她,恨不得杀了他们,又怎么会在乎沈氏的眼泪? 沈氏微微侧首,看了眼直直站在一边的姜蕊,抽泣的声音大了些,却始终没有等来姜蕊的关心询问。 丈夫逼迫她,女儿不理她,沈氏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哭出了声。 “一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本候已经和红春楼说好,只要一千两银子,就接嫣红回府。” 安乐侯不悦地指着沈氏,不耐烦道。 “你万般阻挠,是要让外面都知道,我堂堂安乐侯,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第3章 祸水东引 沈氏哭声呜咽,骤然一滞,身子往后缩了缩,一副被吓到的惊惶模样。 她泪眼婆娑,凄然望着安乐侯,呐呐出声: “侯爷,府里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亏空了那么些年,哪里能一下拿出那么多银子,去赎一个妓子?” 沈氏将“妓子”二字说得很重,隐隐发泄着自己的愤懑。 她与安乐侯是少年夫妻,也曾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生下一对儿女后,沈氏随着年龄增长,色衰爱弛,与安乐侯感情不复从前,安乐侯歇在妾室房里的日子逐渐增多。 后来,又因为侯府亏空,夫妻间时常产生矛盾,沈氏当然不愿意拿钱再给安乐侯纳妾。 安乐侯怀疑地盯着她,“府里亏空,那是前些年的事,我可是听说,自从蕊儿接手了府中产业,每年利润都不少,你休要蒙我。” “侯爷,蕊儿做生意是有些能力,但她一个姑娘家,又能赚什么大钱?” 沈氏拿锦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瞥了眼站在一边低眉恭敬的姜蕊。 “不过是比从前好些,府里的日子过得去罢了,不信,你问蕊儿,赚的钱都在她那里,用作生意上的周转了。” 沈氏将祸水东引,指向姜蕊,笃定这个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帮她背下黑锅。 姜蕊微微抬眸,扫了眼看似柔弱、实则精明的沈氏。 当不再将沈氏当做自己的母亲后,其实,很好看穿她面慈心狠的真面目。 眼底浮起自嘲,姜蕊觉得,自己前世太重感情,才会被沈氏的眼泪一次又一次蒙蔽。 当她不再帮她,结局会怎么样呢? 安乐侯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到姜蕊身上,他眉心微凝。 “蕊儿,府中的银钱,都在你手上?” 姜蕊抬起头,无辜的双眸对上安乐侯凌厉的目光,茫然摇了摇头。 “父亲,女儿只是帮着母亲稍微理一下铺子里的事而已,说不上做生意,况且女儿一个姑娘家,能赚什么大钱?更不用说管理钱财这种大事,轮不到我的。” 说着,姜蕊还诚恳而腼腆地对安乐侯笑了一下,继续说: “侯府中馈都是母亲管着,铺子里的收益,也只是在女儿手中过了一道,最终都交到了母亲手里。” “蕊儿!”沈氏警告出声,“你老实和你父亲说!” 姜蕊奇怪地看向面色不虞的沈氏,故作不懂。 “母亲,我说的都是老实话啊。” 做出一副老实模样,她伸出三跟手指,对安乐侯坚决道: “女儿可以发誓,铺子的收益都有账可查,且全部上交给了母亲!” 她略微停顿,目光更加坚定地发誓。 “女儿也绝没有为己谋私,若有一句假话,我们侯府全家天打雷劈!” “好了!”安乐侯急忙打断她,斥道,“别胡说八道!什么叫全家天打雷劈?这能乱说?” 姜蕊心中冷笑,她确实巴不得,安乐侯府全家,都被天打雷劈呢!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姜蕊鼻头一酸,当即落下泪来。 她可怜巴巴地瞅着安乐侯,嗫嚅着道歉: “对不起,父亲,女儿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请您饶恕。” 她抽了抽鼻子,学着沈氏的模样,拿帕子擦了擦泪,又瓮声瓮气解释: “女儿只是想证明,自己绝对没有说谎,请父亲相信我!” 谁哭谁有理吗?那她也会。 安乐侯没好气地瞪了姜蕊一眼,语气稍缓,“谅你也不敢欺瞒为父。” 对于这个嫡女,安乐侯虽不如对嫡子那般疼爱,但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性情也算是了解几分。 姜蕊从小就是个沉稳的孩子,极少有哭的时候,现在为了自证流泪,应该是没有说谎。 安乐侯怀疑的目光,掠过姜蕊,定在沈氏身上。 倒是他这位发妻,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眼泪似流水般,几乎每日都能看见,惹得他心烦。 年轻时,沈氏貌美,哭泣时别有一番韵味,夫妻相处也添几分情趣。 但现在,沈氏年纪大了,容颜不复往昔,性子却还如年轻时那般任性,遇到点事就哭个没完,安乐侯早就没有去哄她的心思。 “夫人,我们夫妻近二十载,我一向待你宽和,竟越发纵得你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安乐侯“啪”地拍上桌子,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溢出。 “安乐侯府的主人是本候,你作为侯夫人,管着侯府产业,真当那些就是你的了吗?” 安乐侯越说越觉得自己夫纲不振,要点银子,还被夫人约束。 怒气上涌,他直接将桌上茶盏挥在地上。 “砰!” 茶盏碎裂,瓷片蹦到沈氏的脚边,吓得她一哆嗦。 沈氏抚着心口,怯怯道:“侯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安乐侯正在气头上,打断沈氏的话,指着沈氏训斥。 “侯府的产业,本候可以给你管,也可以给别人管,重点是,本候要用银子时,能看得见,拿到手,你要是不行,本候不介意换个能行的!” “侯爷!” 沈氏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安乐侯。 什么叫换一个能行的? 侯府中馈,历来是侯府主母打理,难道安乐侯还要换掉她这个发妻不成? 沈氏心中慌乱,她虽出身名门沈家,但十六年前那场京城大乱后,他们沈家再没有人可以为她撑腰了。 她没有底气和安乐侯正面对抗,伤了夫妻情分,她的处境会越发艰难。 不自觉地扭头,沈氏乞求地望向女儿姜蕊。 “蕊儿,你和你父亲好好说,铺子的收益,你是不是都拿去进货了?” 姜蕊也被安乐侯的怒气震到,豁然明白,她前世太过自以为是。 她替沈氏抗下的黑锅,恰好伤到了安乐侯最在乎的面子,才会被罚去跪祠堂。 现在,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当安乐侯知道沈氏瞒着他藏银子时,会是什么反应? 安乐侯这对夫妻闹得越大,越难看,姜蕊就越高兴。 毕竟,谁不爱看狗咬狗呢? 对上沈氏可怜中带着威胁的目光,姜蕊只觉得幸灾乐祸,面上却还是那副听不懂话的懵懂女儿样。 “母亲,您在说什么?女儿虽不才,但这两年蒙父亲和母亲指点,还是为家中产业赚了不少收益。” 她眼神清明诚挚,说起生意来头头是道,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就拿去年来说,光是彩云阁就净赚了一万三千两银子,剔除用来今年周转进货的五千两,我去年年底给了母亲您八千两银子。” 安乐侯闻言一喜,“光是彩云阁就有八千两?” “回父亲,正是呢。” 姜蕊不顾沈氏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不过彩云阁是净利最高的铺子,其他铺子则要少一些,总和加起来差不多能有三万两,具体我记不清了,父亲您想查清楚,可以去看账本。” 安乐侯一向不管府中庶务,需要用银子时,直接来找沈氏拿,今日还是第一次知道,姜蕊这个女儿一年能赚这么多银子。 安乐侯满意地对姜蕊点点头,再看向沈氏时,眼神都变了。 “夫人,蕊儿都说清楚了,你还要说自己没银子吗?” 安乐侯加重了语气。 “你是侯府主母,不要善妒!” “我……”沈氏被戳穿心思,恨得咬紧了牙。 她深爱自己的夫君,就是不想让安乐侯再纳妾,又有什么错? 沈氏眼神怨毒,狠狠瞪向没有帮她圆谎的姜蕊。 姜蕊坦然对上沈氏,“母亲,您身为侯府主母,该心怀大度的。” 一向听话的女儿,不但不帮她,还说起风凉话,沈氏顿时怒从心头起。 “逆女!” 沈氏向着姜蕊冲过来,扬起手,就要打她巴掌。 第4章 装模作样 姜蕊本可以躲开的,但她眼神微闪,只向旁边避了几分。 沈氏的手指尖扫过姜蕊的脸,并没有结实打到,姜蕊却已经哀叫一声,捂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犹如被沈氏大力扇倒一般。 “姑娘!”翠柳惊呼一声,慌忙跑向姜蕊。 安乐侯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指着沈氏责怪,“蕊儿说的有什么错?你身为侯府主母,就该心怀大度,作何要打女儿?” “我……我没有……” 沈氏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确定,她刚才打到了吗?她的力气有那么大? 姜蕊被翠柳扶起上半身,一手捂着被打的脸,虚弱地坐在地上,泪眼汪汪地望着沈氏。 “母亲,今日,就算您再打女儿,女儿有些话,也必须要说。” 她无力地靠着翠柳,眼神却尤其倔强。 “父亲是侯府的天,父亲在外的脸面,就是侯府的脸面,您阻拦着父亲不让纳妾,不但伤了我们侯府在外的脸面,还伤了我们侯府女眷的名声……” 姜蕊讲到伤心处,哀哀哭了出来。 “要是您善妒的恶名传出去,以后女儿,还怎么嫁人呐?” “我没有善妒!”沈氏矢口否认。 安乐侯皱眉瞪她,“怎么没有?你阻碍为夫纳妾,不就是善妒?” 安乐侯觉得,姜蕊的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沈氏不愿给他纳妾,以没钱搪塞,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在外头,沈氏让他的脸面不好看,在府里,他也没必要给沈氏好脸色。 “沈氏,你给本候听好,红春楼的嫣红,本候是纳定了!” “侯爷!”沈氏急了,“您不要听蕊儿胡说,她在挑拨……” “哎呀!”姜蕊打断沈氏的话,捂着头痛苦道,“我头好晕啊。” “姑娘!” 翠柳即刻会意,着急而伤心地对着沈氏哭喊。 “夫人,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呐?姑娘身子不适,气血双亏,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您怎么能打她呢?” 沈氏无措,“我不知道,蕊儿她怎么了?” “侯爷,您救救姑娘!” 翠柳转向安乐侯,激动地将一直拎着的药包拿给他看。 “这些天,姑娘查账太累了,今天晌午在铺子后院就说头晕不舒服,才去看了大夫回来,再这样下去,姑娘会撑不住的!” 安乐侯一听,也着急走了过来,“怎会如此?快来人,把大小姐扶起来!” 他又对赵管家挥了挥手,“快去请大夫!” 姜蕊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无力地对安乐侯笑: “父亲别担心,女儿只是有些累,下午看过大夫,也拿了药,休息几天就好。” 翠柳抚着姜蕊,一边哭一边为姜蕊鸣不平: “姑娘下午没这么严重的,肯定是方才夫人打得太狠,让姑娘撞到了地上,现在才这么难受!” 安乐侯不悦地睨了沈氏一眼,“蕊儿都这样了,你这个做母亲的,竟一无所知?还动手打她!” “我……”沈氏百口莫辩。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明明姜蕊早晨还好好的,没看出有什么不舒服。 方才姜蕊那样说她,沈氏生性高傲,现在也拉不下脸去关心姜蕊,只将刚才打人的手,悄悄收到身后。 安乐侯不耐烦地对沈氏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你一把年纪,尽日只知道善妒、争宠,还不快让人扶蕊儿回房歇息!” 沈氏被丈夫刺人的态度伤到,转过头,不理人,只默默流泪。 姜蕊有气无力地坚持行了个礼,做足对安乐侯的尊敬,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离开。 听到安乐侯对沈氏的训斥声,再度从身后传来,姜蕊唇角微勾,心情舒畅地回到自己的沁芳苑。 姜蕊在舒适温暖的床榻上安置好,就挥退了跟随来的两个丫鬟,并让翠柳将沁芳苑里的人全都叫过来。 安乐侯府落魄,她这个大小姐院子里,也只有一个嬷嬷,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和三个洒扫的小丫鬟。 唯一的嬷嬷,就是姜蕊的奶娘刘嬷嬷。 两个一等丫鬟,除了翠柳,还有一个沈氏给的春烟。 三个二等丫鬟,分别叫桃儿、梨儿和杏儿。 不多时,姜蕊的床前站满了丫鬟们,但却一直没等到奶娘刘嬷嬷。 姜蕊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春烟。 “春烟,刘嬷嬷呢?我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见她来?” 春烟转了转眼珠,“今日好像没见过刘嬷嬷,也不在房中,许是出去了?” “出去了?”姜蕊心下一冷,“她去哪儿了?” 刘嬷嬷是姜蕊身世的重要证人,怎么刚好找她,人却不在? “奴婢也不清楚。”春烟瞅着姜蕊,漫不经心道。 姜蕊看着春烟,这是沈氏拨给姜蕊的大丫鬟,深受沈氏信任。 前世,姜蕊被贬为奴婢后,春烟继续待在沁芳苑服侍真千金姜瑶,她助纣为虐,没少帮着姜瑶欺辱姜蕊。 一看到春烟,姜蕊脑中就回忆起自己被她欺辱的场景。 姜瑶最喜打她耳光,但不会自己动手,总是春烟代劳。 每一次,春烟都下手极重,一边扇她耳光,还一边讥讽她脸红得像涂了胭脂才好看…… “啪!” 姜蕊忽然从床上坐起,一个耳光扇过去,打得春烟歪了头。 春烟捂着脸,委屈又不解地看向姜蕊,“姑娘!你怎么突然打人啊?” “你没做好我交代的事,难道不该受罚?”姜蕊严厉道,“早晨我离开时,有没有交代你看好院子?现在刘嬷嬷不见了,你说你不清楚?嗯?” 春烟不服气地嘟囔,“脚长在刘嬷嬷身上,她要去哪儿,我也拦不住呀!” “还敢顶嘴?!”姜蕊起了杀心。 原来在她还是侯府千金时,春烟就已经对她不尊重了。 从前她忙于生意上的事,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对待院子里的下人们太过宽容,不如杀鸡儆猴一番。 “翠柳,你去门房打听一下,刘嬷嬷今日是何时出去的,具体去了哪里?” 姜蕊吩咐最信任的翠柳,等翠柳走后,转而看向春烟。 “春烟以下犯上,玩忽职守,掌嘴三十!” 姜蕊冰冷的目光,扫过另外三个小丫鬟。 “你们三个,谁愿意来行刑,以后,谁就坐春烟一等丫鬟的位置。” 第5章 可用之人 桃儿和梨儿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站在最边缘的杏儿,略微抬头,眼神中冒出些渴望。 “姑娘,奴婢愿意一试,但……” “贱蹄子,你可知道我是夫人的……”春烟怒喝。 “啪!” 姜蕊又扬起一巴掌,甩在春烟脸上,打断她的话,而后淡淡看向杏儿。 “看清楚了,掌嘴三十,全都要这种力度,明白否?” “明白。” 杏儿点着头,鼓起勇气,对姜蕊跪下。 “姑娘,奴婢不敢肖想一等丫鬟的位置,奴婢家中老娘病了,求姑娘赏十两银子,给奴婢老娘买药救命。” 姜蕊不禁高看杏儿一眼,孝顺好啊,有在乎的人,才更会拼命,她身边正好缺可用之人。 前世,她对杏儿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这小丫鬟瘦瘦小小,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 姜瑶入府后,杏儿好像离开了沁芳苑,被分去外院洒扫。 姜蕊承诺道:“只要你的巴掌让我满意,一等丫鬟的位置是你的,十两银子也是你的。” “多谢姑娘!” 杏儿眼睛一亮,对着姜蕊磕了个头,然后站了起来,毅然决然地走向春烟。 沁芳苑里无人不知,春烟是夫人送来的人。 杏儿当然也怕,打了春烟会被夫人记恨。 但她老娘病重,指望着银子救命,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拼命一搏。 “杏儿,你敢……” “啪!” 杏儿一巴掌打碎了春烟的话,她犹疑着望向姜蕊。 “这样……可以吗?” “力度不够。”姜蕊淡定评价。 前世春烟打姜蕊时的那个狠劲儿,杏儿不及其一半。 春烟被姜蕊打了两巴掌,已是委屈得不行,接着,她还要被自己看不上的小丫鬟打三十巴掌,哪里能忍?转过身,就准备往门外逃跑。 “抓住她!”姜蕊命令道。 杏儿一惊,急忙扑过去,抱住春烟的腿。 桃儿和梨儿还看戏般站在一边,脚都没迈出过一步。 姜蕊掀开被子,快速下床,在春烟踢开杏儿的一瞬间,姜蕊操起床头的瓷枕,直直砸向春烟的后背。 “啊——!” 春烟被瓷枕砸中,扑倒在地。 杏儿连忙扑到春烟背上,压得春烟又是一声痛呼。 姜蕊对看愣的桃儿和梨儿斥道: “你们两个,过去把春烟按住!否则,明日本小姐便发买了你们!”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姜蕊很清楚,自己身边,不需要两面三刀的奴才。 桃儿和梨儿纠结着走过去,在姜蕊的指令下,一人按住春烟的一只胳膊,让她再难动弹。 杏儿从春烟背上起来,站到姜蕊身边,等春烟被从地上提起,跪在姜蕊面前后,杏儿毫不犹豫地大力抽打春烟耳光。 “啪!” “啪!” …… 耳光的声响不绝于耳。 姜蕊盯着春烟的脸,逐渐被打红,蓦然想起前世她问春烟,自己待其不薄,为何要羞辱虐打于她? 春烟当时对她讥笑道: “你这个拔了毛的野鸡,真当自己是个凤凰不成?让我伺候了你那么久,我想想就觉得亏,打你怎么了?就算打死你,大小姐还要记我一功呢!” 耳边的巴掌声终于停止,杏儿搓着打麻的手,对着姜蕊回禀: “姑娘,掌嘴三十,已全都打完。” “嗯,还可以。” 姜蕊看着嘴角流血、脸部红肿的春烟,对杏儿赞赏地点头。 “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了,这是你应得的。”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杏儿手心,看得旁边的桃儿和梨儿眼露羡慕。 侯府二等丫鬟月钱只有五百钱,十两银子大概能抵她们两年的月钱。 此时,翠柳才从外面打听完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回来。 “姑娘,奴婢问了府里各门的门房和看门婆子,没人看到刘嬷嬷出去,奴婢还去刘嬷嬷常去的地方找了,也都没有见到人。” 姜蕊心里“咯噔”一下,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就凭空在府里消失了? 莫不是姜瑶抓走了她,为了明日认亲串供? 此时找不到刘嬷嬷,对姜蕊来说很是被动。 “我就说没见过刘嬷嬷?姑娘你还为此事打我,我要告到夫人那里去!” 春烟不服气地昂起被打肿的脸,愤恨地瞪着姜蕊。 姜蕊只觉可笑,她今日连春烟的主子沈氏都得罪了,还怕春烟去沈氏那里告状? 现在的姜蕊势单力薄,尚且没有能力向安乐侯和沈氏复仇,但春烟这个小丫鬟,她还是有办法处置的。 “杏儿,去请赵管家过来。” 杏儿领命而去。 春烟警惕地瞪着姜蕊,“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要告状吗?我给你机会。” 姜蕊穿上外衫,让桃儿和梨儿拿绳子把春烟绑了,再把人从卧房押到厅堂。 不多时,赵管家跟着杏儿匆匆赶来。 眼前审犯人一般的场景,让赵管家不由一愣。 春烟一看到赵管家,求救似的想要扑上去。 “赵管家,我冤呐!我不过是不知道刘嬷嬷的去向,姑娘就不由分说打了我三十个巴掌,我怎么说,都是夫人派来照顾姑娘的,不能这般欺辱人啊!” 赵管家探究地看了眼春烟,转而恭敬地对姜蕊行礼。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姜蕊坐在上首,神情恹恹,一副头晕难受的样子。 她递给翠柳一个眼神,翠柳替她解释道: “赵管家,我家姑娘今日本就身体不适,侯爷都让姑娘要好生歇息,春烟却以下犯上,言语刺激姑娘,让姑娘更难受了。 不仅如此,春烟还偷拿姑娘的首饰和银两,就在春烟屋里藏着,赵管家一搜便知。” “不是的,我没有!” 春烟还想狡辩,但她慌乱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姜蕊在翠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带着赵管家向下人房的方向走。 “赵管家,我等你过来,就是一起去拿贼拿赃,免得被说陷害了她。” 赵管家招了两个小厮过来,在春烟房里一通搜查,很快从春烟的床头搜出了三百两银票,和两支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金钗。 这些,都不是春烟一个丫鬟能拥有的大额财富。 “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即使是母亲的人,我也不敢再用。”姜蕊态度坚决,“劳烦赵管家把她领走。” 赵管家是安乐侯的人,春烟贪的不少,这事肯定会过安乐侯的耳朵,正在与沈氏为银子争执的安乐侯,应该会更生气? “大小姐放心,小人这就把春烟带走关起来,等待侯爷发落。” 赵管家让小厮把春烟堵了嘴带走,对着姜蕊客气地问。 “大小姐还有事要吩咐?” “确实有件奇事。” 姜蕊压低了声音,苍白的脸上浮现惊恐的神色。 “我院子里的刘嬷嬷,在府里凭空消失了!没人见她出府门,府里也找不见人。我怀疑,府中不安宁!” 第6章 保全之策 此时已过黄昏,天色暗下,院子里还未掌灯,只有屋中投出的昏黄灯光照明。 初春的冷风滑过赵管家的后颈,冻得他一个哆嗦,声音不由发虚。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姜蕊素手揪着帕子,紧张道:“我是担心,有人抓了刘嬷嬷,想要对侯府不利。” 赵管家舒出一口气,“刘嬷嬷只是个奶娘,应当不至于……” “赵管家,刘嬷嬷是侯府里的老人,又长期跟在我身边,对生意上的事,她知道的不少。” 姜蕊满脸担忧,郑重其事地说。 “现在,刘嬷嬷莫名其妙地失踪,要劳烦赵管家派人好好找找才是,就算实在找不到,至少也要把这件事报给父亲,让他决断。” 赵管家点点头,“小的明白,马上派人去找。” 事关安乐侯府的生意,那就不是小事,赵管家分得出轻重。 况且他本来就要去向安乐侯禀报春烟偷窃一事,顺便提一下刘嬷嬷失踪,也没什么。 忽悠走了赵管家,姜蕊疲惫地回房。 她现在手上只有一个翠柳可用,无法大张旗鼓地寻找刘嬷嬷,只能指望赵管家派人去找。 前世的这一晚,姜蕊被罚跪祠堂,自身难保,连刘嬷嬷失踪都不知,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知道刘嬷嬷被杖毙后,尸首也被作践,扔去了城外乱葬岗。 姜蕊记忆中的刘嬷嬷,是个身材略圆的中年婆子,年近五旬,头发白了一半,她是侯府的家生子,但家中早已无人,独自留在侯府。 所以前世,当听到自己居然是刘嬷嬷的侄女时,姜蕊第一反应是这绝不可能。 因为她听刘嬷嬷说过,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刘嬷嬷全家老小都没了,只有跟在沈氏身边做事的刘嬷嬷,跟着侯府一家逃出了京城,保住了性命。 刘嬷嬷全家都没了,又哪里来的侄女? 如果姜蕊真是刘嬷嬷的侄女,刘嬷嬷陪在姜蕊身边的十几年来,为何从未透露过分毫? 但随着前世刘嬷嬷的死,这些问题的答案,姜蕊再难找到…… 坐在暖塌上,姜蕊以手支着头,苦恼地思索着。 “姑娘,您身子不好,早些歇息。”翠柳拿过旁边的毯子,盖在姜蕊腿上。 姜蕊这才注意到,杏儿、桃儿和梨儿三个丫鬟也站在塌前,低眉顺眼地侍立着。 “咳咳……”姜蕊清了清嗓子,“在我这里,赏罚分明,春烟犯了错,便该受罚,你们今日都做的不错,有赏。” 姜蕊让翠柳给三个丫鬟各赏了一两银子后,让她们都退下了。 此时,屋内只有姜蕊和翠柳。 “翠柳,这是你的身契,收好。” 姜蕊从匣子里,拿出翠柳的身契,放在翠柳手中。 “从今往后,你是自由之身,你兄长也一直想接你归家。” “姑娘!”翠柳跪扑在姜蕊脚边,泪眼汪汪,“您不要翠柳了吗?” 姜蕊摸了摸翠柳的头,“翠柳,刘嬷嬷失踪了,明日恐怕会有大事发生,我怕顾不上你。” 明日就是真千金姜瑶上门认亲的日子,姜蕊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让翠柳恢复自由身离开侯府,也许是对翠柳最好的保全之策。 “不用姑娘管,翠柳可以自己顾自己!” 翠柳的眼泪沾湿了姜蕊的裙摆,膝行向前,抱住姜蕊的腿不放。 “姑娘,翠柳八岁就被卖入侯府,如果不是被您救下,有您护着我,我恐怕早就被那些人欺负死了,这世上,您对我最好,翠柳不想离开您!” “傻丫头,快起来!”姜蕊无奈地拉起翠柳,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当年翠柳被卖进侯府后,只是个外院洒扫的小丫鬟。 她人不算聪明,做事也不够机灵,总被大丫鬟们欺负,是姜蕊偶尔看到,生了怜悯之心,将翠柳要来了自己身边。 “翠柳,我不是要赶你走,将身契还给你,是还你自由,你若愿意,依然可以跟着我。” 姜蕊摸了摸翠柳的头,郑重道。 “但我之后的日子,很可能不好过,你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翠柳毫不犹豫地点头,“不管日子好不好过,翠柳都要跟着姑娘!” 姜蕊叹了口气,将一根筋的翠柳抱住。 “姑娘?”翠柳受宠若惊。 姜蕊忍住眸中泪意,将翠柳抱紧。 “傻翠柳,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翠柳也要护好姑娘!” …… 第二日早晨,姜蕊借口身体不适,让人给正院递了话,没有去给沈氏请安。 她昨日刚得罪了沈氏,可不想现在凑上去触霉头。 昨夜,赵管家派人在府里找过,都没有找到刘嬷嬷。 姜蕊早上又让翠柳去各门上打点,如见到刘嬷嬷回来,务必来给沁芳苑报信。 思绪万千地用过早膳,姜蕊正紧张等待时,沈氏身边的秦嬷嬷来了,请姜蕊去正堂说话。 姜蕊心中一紧,是会客的正堂,而不是沈氏居住的正院。 难道是姜瑶上门认亲了? 姜蕊带着翠柳,跟着秦嬷嬷,到了正堂。 安乐侯去了衙门点卯,只有沈氏坐在上首,一脸阴沉地盯着进门的姜蕊。 姜蕊目光快速扫过正堂,除了沈氏和伺候的丫鬟婆子,只见到彩云阁的掌柜,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 她瞬间明了,姜瑶还没来,现下是为了彩云阁昨日被砸的事找她。 “女儿给母亲请安。”姜蕊恭敬行礼。 沈氏冷哼一声,“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母亲言重了。”姜蕊敷衍道,“女儿一向敬爱母亲。” “言重?你目无尊长,不来请安,还有昨日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氏一想到昨日,姜蕊不仅没有帮自己说话,还对安乐侯挑明了去年府中产业的进账数额,就气得恨不得杀了这个孽障。 昨日姜蕊离开正院后,安乐侯与沈氏大吵了一架。 安乐侯怀疑沈氏私吞银子,不顾沈氏的反对,命人打开了沈氏的嫁妆箱子,足足取走了其中一万两银票。 若不是沈氏以命相要挟,安乐侯拿走的还会更多。 “母亲,我身子不适,才没来给您请安,昨日您就知道的呀。” 姜蕊身形晃了晃,翠柳连忙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还有昨日的事,您对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还要当着陶掌柜的面,给女儿难堪吗?” 跪在地上的陶掌柜,此时已尽量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可不想听太多主人家的秘辛,搞不好,会要命的! 沈氏此时的脸色更难看了。 昨日安乐侯为了纳妾闹得那一出,何尝不是狠狠打了沈氏的脸? 沈氏瞥了眼地上的陶掌柜,指着姜蕊开始兴师问罪。 “你是怎么管的铺子?是不是你得罪了青城郡主,害得彩云阁被砸了?” 第7章 兴师问罪 “彩云阁被砸了?”姜蕊佯作惊讶,“谁干的?报官了没?” “青城郡主带人砸的,衙门里的小官谁敢管?”沈氏气道,“你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郡主来砸店?” “母亲,您可冤枉女儿了,女儿都不认识青城郡主,这事怎会是女儿惹的?” 姜蕊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喊冤枉。 “再说,女儿昨日虽去了彩云阁查账,但晌午过后不久,突觉头晕眼花,当即离开彩云阁,去了附近医馆看病,然后就直接回府,直到现在才知道彩云阁出事。” 沈氏闻言,瞪向陶掌柜,“是这样吗?” 陶掌柜浑身一颤,不确定地看看沈氏,又看看姜蕊,“是……应该不是……” “到底是不是?”沈氏不耐烦地问。 陶掌柜是个人精,已经看出侯府这对母女间似乎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他哪个都不敢得罪,只得老实说: “回夫人,昨日一早,大小姐就来了彩云阁后院厢房查账,下午的时候,青城郡主带着一群侍卫,来铺子里说要见大小姐,小的就让伙计去后院请大小姐过来。 伙计过来回话,说大小姐让小的给郡主上好茶,她马上过来,但我们左等右等,都不见大小姐的人来,青城郡主没了耐心,带着人就冲去了后院。 小的连忙跟着过去,只看到后院厢房里的账册都还摊开着,但是却不见大小姐,郡主发了怒,让带来的侍卫们砸了铺子……” “怎会如此?”姜蕊惊讶道,“陶掌柜,我午膳后不久,便从彩云阁后门离开,这之前,根本没见到伙计来禀报什么郡主要见我,你莫不是自己没有伺候好郡主,惹恼郡主砸铺子,把责任怪在我头上?” 昨日从彩云阁离开,姜蕊就想好了脱身之法,来叫她的伙计,隔着厢房门,根本没看到姜蕊,有的是辩驳的空间。 果然,沈氏也想到了伙计身上,让陶掌柜把那伙计叫来问话。 伙计如实回答后,姜蕊问: “你来后院厢房找我,可有见到我本人?” 伙计老实摇头,“没、没见到,但听到了东家的声音。” “我那时已经从铺子后门离开,你确定,你听到的真是我的声音?” 姜蕊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威压。 “我……”伙计犹豫起来,“只听到那一句,小的也不是很确定。” “那就对了!” 姜蕊一拍椅子扶手,激动地对沈氏说。 “母亲,女儿怀疑,有窃贼在女儿离开铺子后,潜入厢房偷东西,恰好遇到伙计来问,那贼人装作女子的声音,骗过了伙计。” 沈氏被姜蕊这番全新说辞说得一愣,正待细想,又听到姜蕊问陶掌柜。 “厢房里可丢了什么贵重财务?你们可有好生检查?” 陶掌柜面露难色,“这……青城郡主带着人,把厢房也给砸的乱七八糟,小的们到现在还没理清,恐怕……” 姜蕊目光在陶掌柜和伙计身上一转,质问道: “若有人趁乱拿了铺子里的东西,你们岂不是都可以推脱到郡主和贼人身上?” 姜蕊一直知道,陶掌柜偶尔会动些歪心思,将铺子里压着卖不出去的布料拿回家自己用,两个伙计也是有样学样。 因着那些布料已经放旧,确实不值什么钱,姜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 水至清则无鱼,姜蕊要做生意赚钱,也要给跟她的人一点甜头。 此时被姜蕊这样一说,陶掌柜和伙计都是惊慌不已,生怕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 铺子里丢了东西,没人敢怪青城郡主,也不能赖在自己头上,那就只能是被贼人偷走的。 陶掌柜眼珠一转,磕头请罪。 “当时现场很乱,小的被郡主打了好几鞭,没有注意到那贼人,是小的失职。” 他身边跪着的伙计,也学着陶掌柜的样子磕头。 “小的也有罪,把贼人的声音误认,请东家责罚。” 掌柜和伙计也顾不得是否真有那样一个贼人,但只要能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摘干净就好,反正东家都说有了,那就是有。 姜蕊很满意他们的识趣,无辜地望向沈氏,“母亲,您听到了,女儿当时不在场,确实不知情。” 沈氏怀疑地盯着姜蕊,“但青城郡主点名要见你,这你怎么说?” “那就要问青城郡主了。”姜蕊无辜地眨了眨眼,“不如母亲与我一道去镇北王府问问?刚好可以去找郡主要回砸铺子的赔偿。” “你还想去找郡主要钱?”沈氏惊愕地看着姜蕊。 镇北王在北地积威甚重,是真正的权势煊赫,连陛下就要避之三分,京城的镇北王府虽只有青城郡主在,但寻常人家也是不敢招惹的。 “就算是郡主,砸了我们家的铺子,难道不该赔钱吗?” 姜蕊说的理所当然,丝毫不顾沈氏难看的脸色。 “母亲,若是不拿回赔偿,父亲那里我们该如何交代?” 姜蕊很清楚,不论是安乐侯还是沈氏,都不敢去镇北王府问青城郡主要赔偿,但她总要提出来,砸铺子的是郡主,不是姜蕊的错。 “你管的铺子,自然是你去和你父亲交代。” 沈氏警告地瞪了眼姜蕊,逃避似的站起身,拂袖而去。 姜蕊望着沈氏离开,知道她这位母亲,是又把糟心事,都推给她来处理了。 “你们都起来。” 姜蕊对匍匐在地上的掌柜和伙计道。 “这几日避避风头,铺子先别开门,把昨日的损失好好计算一下,算好了,来侯府报于我。” 陶掌柜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您不一起去铺子里看看?” “我近来身子不适,铺子里的事,都交给你们处理。” 姜蕊扶着头,懒得管侯府的产业。 挥了挥手,让掌柜和伙计离开,姜蕊又去找赵管家,问找刘嬷嬷的事。 “大小姐,昨晚小的就派人在府里找了个遍,没寻到刘嬷嬷的踪影。准备今日再让小厮去偏僻的院子里找找,您等我消息。”赵管家道。 “有劳管家费心。” 姜蕊带着翠柳,刚回到沁芳苑,就听说守在侯府角门的钱婆子,来给姜蕊报信。 钱婆子接了姜蕊给的一两银子赏钱,点头哈腰地殷勤道: “大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就在一刻钟前,老奴看到刘嬷嬷被人从角门带进了府,五花大绑的,看起来可惨了。” 姜蕊眼神一凛,悄悄从角门进府,是怕被人瞧见。 “什么人带她进府的?一起进来的人都有谁?” 钱婆子道:“是侯爷身边的侍卫,押着刘嬷嬷进的门,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跟着一起。” 是姜瑶来了! 姜蕊心跳加快,“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往东边走的。”钱婆子答。 姜蕊突地站起身,打发了钱婆子,带上翠柳和杏儿,向沈氏居住的正院疾步走去。 第8章 真千金上门 一到正院外,姜蕊就听到里面传来沈氏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才是我的女儿!呜哇——” 真难听!姜蕊嫌恶地撇了撇嘴,加快步伐,踏入正院。 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脸色不善地想要来拦姜蕊,被翠柳和杏儿分别拦住。 姜蕊避开她们,一把推开房门,闯入屋内,看到沈氏正紧紧抱着一名蓝衣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失而复得了珍宝般舍不得松开。 安乐侯坐在她们身边,面色阴沉难辨。 刘嬷嬷被绑住跪在不远处,有安乐侯府的侍卫看守着。 她神情萎靡,一脸灰败,好在全须全尾,还活着! 随着姜蕊的闯入,正在哭泣的沈氏一滞,抽泣着望过来。 被沈氏搂住着的蓝衣女子,也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姜蕊毕生不忘的脸。 姜瑶! 她回来了! 容颜娇嫩,明眸皓齿。 姜瑶无疑是个美人,还是个与沈氏年轻时有七分像的美人。 所以沈氏一眼就认定,姜瑶是她被换走的亲生女儿。 与外表柔弱的沈氏不同,姜瑶的野心勃勃,来自于她无能又自大的亲生父亲安乐侯。 比如现在,姜瑶看向姜蕊的眼神,明亮,犀利,闪动着毫不掩饰的嫉恨和算计。 姜蕊只当做看不懂,乖巧地对着安乐侯和沈氏行礼。 “女儿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门口的两个婆子跑进来跪着请罪,“侯爷饶命,是大小姐硬闯,奴婢没有拦住。” “父亲,女儿在外面听到母亲的哭声特别凄惨,担心出事,一时情急,没有多想就冲了进来,请父亲原谅。” 姜蕊放低姿态,对安乐侯请罪,目光扫过沈氏和姜瑶,好奇地问。 “这位蓝衣姑娘,难道就是红香楼的花魁嫣红姑娘?果然生得风姿灼灼,怪不得会令父亲动心。” 沈氏抽泣着纠正,“你胡说什么?她才不是……” “母亲,父亲不就是纳个妾吗?您怎么哭成泪人了?” 姜蕊打断沈氏的话,自顾自说道。 “为了我们安乐侯府的脸面,您可不能传出善妒的名声。” “住嘴!”沈氏忍无可忍,“她不是什么嫣红,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姜瑶!” 沈氏拉着姜瑶,一起面向姜蕊。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孩子的长相,与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能有假?” 姜蕊做出震惊的表情,“天呐!母亲您小声些!私生女找上门,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安乐侯看向沈氏的眼神沉了沉,此时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此事容后再议,我现在有事要出门。” 他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侯爷,你要上哪儿去?”沈氏连忙跟上。 安乐侯不耐烦道:“我和红香楼说好,今日白天要去接嫣红入府,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 沈氏失声尖叫,拉扯着安乐侯的袖子不放。 “事关咱们亲生女儿身份,难道比不过你纳一个妓子?” 安乐侯迟疑了,觉得自己这般着急去赎人,难免有贪色的嫌疑,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纠结一番后,安乐侯招来赵管家,让赵管家带着银票去红香楼接人,还特地吩咐,要把嫣红安排在府里风景最好的凝香阁。 姜蕊腹诽着安乐侯的自私虚伪,又不免想起前世。 因为自己替沈氏认下没钱的黑锅,让安乐侯拿不出银子来赎那个叫嫣红的花魁。 后来,嫣红被有恶癖的成国公赎走,被玩弄惨死,安乐侯还伤心地痛哭了一场。 之后不久,安乐侯就决定让奴婢之身的姜蕊,充作家妓…… 姜蕊现在想来,安乐侯未必不是在报复自己,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 安乐侯安排好去赎嫣红的事,在沈氏的拉扯下,坐回了上首。 姜蕊抢在沈氏前头,率先开口: “父亲,您息怒,母亲到底是您的发妻,您别为了气她,着急纳妾,会伤了母亲的心。母亲一定有苦衷,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 “混账东西!” 沈氏怒喝一声,冲上来就要打姜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姜蕊这次不想被打,连忙往安乐侯方向跑。 在沈氏气急败坏的巴掌打过来时,姜蕊恰到好处地一个闪躲。 “啪!” 沈氏的巴掌,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刚坐下的安乐侯脸上。 “侯爷……”沈氏理智回笼,心虚地收回手。 安乐侯怒起,一把推开沈氏,“你个泼妇!滚开!” “妾身不是故意的!侯爷,我打疼您了吗?” 沈氏被推了一个踉跄,着急解释。 “我、我是要教训那个小贱人!” 沈氏愤恨地指向姜蕊。 “姜蕊,不,你不姓姜,你不是我和侯爷的女儿!却霸占了我女儿的位置十六年,还如此欺我,我要杀了你!” 姜蕊蹙了蹙眉,并不慌张,“母亲,您疯了吗?我不是您和父亲的女儿,谁是?” 此时,姜瑶适时站了出来,扶住气得快站不稳的沈氏,义正言辞道: “我是!我姜瑶,才是安乐侯府的真千金,而你,姜蕊,是占了我身份十六年的假千金、真奴婢!” 姜瑶安抚地顺了顺沈氏的后背,嫉恨的目光直视姜蕊。 “十六年前,刘嬷嬷趁着我娘生产后睡着,将你这个奴婢之女与我调换,害我受苦至今,现在,该把我侯府千金的身份还给我了!” “呵!你是哪里跑来的阿猫阿狗?张口就要侯府千金的身份?” 姜蕊冷嗤一声,毫不退缩地迎上。 “只凭长相,就能定身份?简直是笑话!” 姜蕊向着对面母女逼近一步,大声道。 “就算你与母亲长相有几分相似,又如何?安乐侯府的主人是父亲,你拿面镜子照照就能知道,你和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 被姜蕊这样一说,捂着脸生气的安乐侯,也转过头来,仔细打量起姜瑶。 这个在他下值路上拦住他的年轻女子,他第一眼见到,就惊住了。 当此女顶着那张与沈氏长相酷似的脸,说自己是他安乐侯的亲生女儿时,安乐侯不由信了三分。 再听姜瑶将十六年前的旧事真相一提,又说有刘嬷嬷的证词,安乐侯就信了五分。 他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听了侯府秘密,连忙让人将此女和刘嬷嬷偷偷带入府中,想要审问刘嬷嬷,弄清事情真相。 但还没来得及审,沈氏一看到姜瑶,就认为这是她的女儿,抱着姜瑶哭个不停,安乐侯正听得心烦时,姜蕊闯了进来。 此时,安乐侯带着怀疑,再盯着姜瑶的脸看,越看越觉得此女不肖自己。 那眼睛,那嘴巴,都和沈氏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让安乐侯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好了,不要吵了。” 安乐侯大力拍响桌子,阻止姜蕊和姜瑶无休止的争吵,指向堂下跪着的刘嬷嬷。 “不是有证人吗?审问清楚,谁是什么身份,就都明白了。” 第9章 屈打成招 “刘嬷嬷?你不是失踪了吗?” 姜蕊顺着安乐侯手指的方向,仿佛才发现被绑着的刘嬷嬷,表情惊讶不已。 翠柳也跟着看向刘嬷嬷,到抽一口凉气,惊呼道: “真的是刘嬷嬷,你怎么被绑住了?脸都肿了,是被歹人绑架后打的?” 她快走几步,想要接近刘嬷嬷,却被侍卫拦住。 翠柳无法上前,只能对着刘嬷嬷喊道: “刘嬷嬷,自从你昨日突然从府里失踪,姑娘就一直很担心,大半夜的还在麻烦赵管家满府地找你,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刘嬷嬷艰难地抬起头,浑浊老眼略带惊讶地看向翠柳,又复杂地望了一眼姜蕊,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姜蕊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刘嬷嬷肯定是被姜瑶威胁,身上恐怕还有伤,一会儿说出来的证词,肯定是不利于她的。 她转过身,对着安乐侯道: “父亲,刘嬷嬷到底是女儿院子里的嬷嬷,您无论是关押她,还是责罚她,都该和女儿说一声,昨日得知刘嬷嬷失踪,女儿麻烦赵管家四处寻找,还专门禀报到父亲这儿,父亲不知吗?” 安乐侯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 昨夜他从沈氏那里捞了一万两银子,正是高兴的时候,没太注意其他小事。 “不是本候关的她。”安乐侯否认,“我今日把人带回来时,她就这样了。” 姜蕊引导着问:“刘嬷嬷昨日从侯府失踪,没人见过她出门,今日却是父亲您从外面把她带回来的?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沈氏插嘴道,“刘嬷嬷是跟着瑶儿回来的,是瑶儿带回来证明你是个冒牌货的证人!” 姜蕊没理沈氏,而是直直看向姜瑶。 “敢问瑶儿姑娘,是你从我安乐侯府中掳走刘嬷嬷,对她百般折磨,屈打成招,好让她来污蔑我的身世不成?” “不是的,我……”姜瑶眼中闪过心虚,一时想不出辩解的说辞。 她不明白,姜蕊怎么一下就说中了她的所作所为。 “你不用狡辩了!” 姜蕊打断她的话,转向安乐侯。 “父亲,既然证人都是瑶儿姑娘带回来的,说不定她们早已串供,要一起来抹黑女儿,您要给女儿做主啊!” 一边说,姜蕊一边对着安乐侯跪下,以表决心。 姜瑶见状,着急一个滑跪,到了安乐侯跟前。 “父亲,我才是您的女儿,是被歹人调换了十六年,您的亲生女儿啊!” 沈氏也过来凑热闹,她拉扯安乐侯的衣袖,哭哭啼啼地撒娇。 “侯爷,妾身觉得,瑶儿才是咱们的亲生女儿,您看她,不就是年轻时的我吗?” 姜蕊掐了一把大腿,也开始哭喊: “父亲,有人要污了侯府血脉,您要给女儿做主啊!” 姜瑶一扭身子,将姜蕊撞到在地,扑上去抱住安乐侯大腿,一个劲地叫“父亲”。 安乐侯烦不胜烦,再次“啪”地一声,拍响桌子。 “聒噪的东西,全都给我闭嘴!” 满室皆静。 安乐侯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烦的想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进嫣红的温柔乡里。 他气恼地瞪了一眼姜瑶,要不是这个突然冒出的女儿拦路,此刻他已经抱得美娇娘了。 但侯府血脉也不容有错,安乐侯烦躁地呼出一口气。 “十六年前,逆王谋反,京中大乱,我们全家逃出京城,可夫人在路上就要生产,只得就近找了破庙,但当时那庙中,还有另一名带着孩子的孕妇,也将临盆。 老夫人怜悯那孕妇一人,让跟随的稳婆帮忙一起接生,两个孩子都是姑娘,几乎同时降生,当时破庙中光线昏暗,抱错了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安乐侯说的这些,都是姜蕊前世不知道的信息。 原来,她是在侯府举家逃跑途中的破庙里出生的。 十六年前的逆王谋反案,时至今日,也是京中不许提及的皇室伤疤。 “呜呜呜……”沈氏再次哭出声,搂住姜瑶哀嚎。“我可怜的女儿啊!” 姜瑶也回抱住沈氏,“可叹祖母一番好心,却救了个白眼狼,将她的亲孙女调换了身份。” 姜蕊从惊讶中回神,抓住姜瑶言语中的漏洞回击: “瑶儿姑娘,你刚才还说是刘嬷嬷调换了我和你,现在又说是那产妇调换了孩子,就算是说谎,也不能前言不搭后语?” “我没有说错,刘嬷嬷和你娘就是一伙的!” 姜瑶松开沈氏,上前两步,与姜蕊对峙。 “刘嬷嬷和你娘是姐妹,你是刘嬷嬷的侄女,你们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奴婢,她为了让你当上主子,调换了我们的身份!” 姜蕊心跳加速,姜瑶果然是再次冲着将她贬为奴隶来的! 这一次,她决不能让姜瑶再作践她! 姜蕊反驳道:“瑶儿姑娘,你说谎也要有个度!刘嬷嬷早就没有亲人了,她更没有什么妹妹和侄女,去官府查户籍文书便知,你无中生有,好没道理。” “怎么没有?”姜瑶冷哼一声,手指向刘嬷嬷,“不信你们问她自己。”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嬷嬷身上。 “你都把她的脸打成那样了,她怎敢不按你说的回答?” 姜蕊语带讽刺,向着刘嬷嬷走近了几步,警告地看向她。 “刘嬷嬷,你想好了再说,背主的下场,按侯府的家法,是杖毙!” “你在威胁她!”姜瑶冲过来,推开姜蕊。 她的力气很大,姜蕊被撞得差点摔倒,还好有杏儿及时扶住,姜蕊才勉强站稳。 “你昨日将她掳走,威胁了她一夜,现在有什么资格说我?”姜蕊寸步不让。 姜蕊很清楚,今日她只要往后退一步,就会坠落万丈深渊,再难有出头之日。 姜蕊走向安乐侯,恭敬地行了一礼。 “父亲,此事疑点甚多,刘嬷嬷的口供已不可信,不如我们派人详细调查当年的事,将那位与母亲一同在破庙中生产的妇人找到,事实真相或许能拨云见日。” 安乐侯不置可否,正要开口,姜瑶一手拎着刘嬷嬷的后领,将人拖了过来。 “父亲,既有证人,何必舍近求远?刘嬷嬷现在,就可以作证!” 姜瑶手一松,将刘嬷嬷丢在地上。 刘嬷嬷匍匐在地上颤抖着,看得出她十分惧怕姜瑶,圆胖的身子不自觉向姜蕊的方向缩了缩。 “老奴有罪!” 刘嬷嬷的头磕在地上,声音嘶哑发颤。 “老奴当年确实有事瞒着侯爷和夫人……” 第10章 以情动人 沈氏一听,激动地冲过来,一脚踹在刘嬷嬷腰上。 “吃里扒外的贱奴!本夫人多年来待你不薄,你居然偷换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 跪伏的刘嬷嬷被踹了个仰倒,疼得蜷缩成一团。 沈氏尤不解气,还要上前踹两脚。 姜蕊看不过去,挡在了沈氏面前。 “母亲!刘嬷嬷是证人,她还未说出证词,要打要杀,也要先等她说完话。” 刘嬷嬷虽贪懒好吃,常端着奶嬷嬷的架子作威作福,与姜蕊的关系并不亲密。 但她终究是姜蕊院子里的人,多少有些感情,而且姜蕊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能任由刘嬷嬷被打杀了。 “让开!”沈氏命令道,“否则连你一块杀!” 沈氏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喜欢姜蕊这个女儿。 一来,当年逃亡路上,她突然发动,在破庙生下这个女儿,让沈氏受尽了苦楚,她觉得姜蕊与她八字不合,可能是专来克她的。 后来,回了京城,安乐侯府逐渐没落,沈氏因为银子常与安乐侯吵架,姜蕊站出来说要经营铺子,为府里赚钱,沈氏没当回事,由着姜蕊去胡闹。 她没想到,姜蕊真赚到了大钱,沈氏不觉高兴,反而觉得这个女儿的本事,衬得自己无能,对姜蕊的多事生出不满,府内外已经有不少流言,说主母沈氏还不如女儿姜蕊会管家。 昨日,又有了安乐侯纳妾一事,姜蕊没有帮沈氏说话,害得安乐侯与沈氏夫妻离心,沈氏管不住丈夫,只能把气撒在女儿身上。 现在,与沈氏长相酷似的姜瑶回来了,沈氏第一反应,是庆幸姜瑶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氏已经认定女儿被调换,现在只想泄愤,并不想听刘嬷嬷口中证词。 “母亲!” 姜蕊寸步不让,拦在沈氏面前。 “是父亲要审问刘嬷嬷,您这般作为,难道要杀人灭口不成?” “她都承认有事隐瞒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氏怒视姜蕊,愤然上前,对着刘嬷嬷又泄愤地踹出一脚。 姜蕊把心一横,扑在刘嬷嬷身前,挡住了沈氏这一脚。 “啊!” 沈氏踹得不轻,姜蕊忍不住痛呼出声,她身形纤弱,受不住力,向后倒在刘嬷嬷身边。 “姑娘!”翠柳连忙跑过来扶住姜蕊。 刘嬷嬷浑浊的老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姑娘,你不该……” 姜蕊对刘嬷嬷安抚的笑笑,“我没事,不过一点疼痛罢了,嬷嬷,你还好?” “姑娘,老奴不值得……” 刘嬷嬷的泪水,顺着她圆胖的脸流下,垂下眼,遮掩住眼底的愧疚。 姜蕊温柔地摇头,“嬷嬷别怕,你既是证人,说出当年的真相即可,无论是什么样的过往,只要是真实的,我都可以接受,但求嬷嬷不要骗我。” 沈氏没想到姜蕊会为刘嬷嬷挡这一遭,心里别扭中泛点酸涩。 “蕊儿,你为了一个奴婢,要忤逆我这个母亲吗?” 姜蕊对沈氏的话充耳不闻,此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刘嬷嬷身上。 她们现在靠得很近,近到姜蕊能够闻到刘嬷嬷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嬷嬷,你受伤了?身上还在流血?” 姜蕊看向刘嬷嬷被打肿的脸,并无伤口出血,而刘嬷嬷暗色的衣服上,有点点不明显的血迹。 “你腹部怎么了?给我看看!” 在刘嬷嬷反应过来之前,姜蕊将刘嬷嬷的衣裳拉起,露出里面被血染斑驳的里衣。 “天呐!”翠柳倒吸一口凉气。 “嬷嬷,得罪了。” 姜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扒开刘嬷嬷的里衣。 “这是……被针扎的?” 刘嬷嬷的腰间到肚子一片,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肚子上的已经结痂,腰部因为被沈氏踹那一脚,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杏儿,你回沁芳苑,快拿些止血药过来。”姜蕊吩咐道。 杏儿应声而去。 刘嬷嬷望着杏儿迈出门槛的背影,又看向姜蕊,眼神复杂中泛起感动。 沈氏站得近,看到这一幕,害怕地捂住眼,往后退去。 姜蕊看着刘嬷嬷身上触目惊心的伤,惊骇于姜瑶的心狠手辣。 前世,姜瑶应该也是这般对刘嬷嬷用了私刑,逼迫刘嬷嬷,按照姜瑶定好的说辞,向安乐侯夫妇认罪,以此坐实了刘嬷嬷偷换侯府千金,还定下了姜蕊的家生奴婢身份。 或许,更简单些,刘嬷嬷都来不及说出证词,就被盛怒的沈氏命人杖毙,关于偷换侯府千金和姜蕊身份的信息,都来自姜瑶的自导自演。 姜蕊压下心底怨恨,侧开身子,将刘嬷嬷可怖的伤势,展现在安乐侯面前。 “父亲,刘嬷嬷身上全是针眼,现在还在流血,她被人逼供过,要来诬陷女儿,她身上的伤,就是证据!” 安乐侯看到刘嬷嬷的腰腹部,也是一惊。 “这……这是谁干的?” 他安乐侯府落魄后,没什么要争的,府里早没了这些阴私手段。 “刘嬷嬷昨日早晨都好好的,人不见了一天一夜,今日跟着姜瑶回来就成了这般,是谁人所为?谁诬陷女儿身世后,可以得利?不是一目了然吗?” 姜蕊将刘嬷嬷的衣服整理好,小心没有触碰到她的伤处,站起身来,直指姜瑶。 “你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恶毒?刘嬷嬷年纪大了,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安乐侯也颇为惊讶地看向姜瑶,“这真是你下的手?” “父亲,女儿不这样做,怎能让这老贼说实话?” 姜瑶也不争辩,大喇喇地承认,理所当然地说。 “这老妇,调换女儿的身份,是害得我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留她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老奴、老奴没有调换大小姐啊!”刘嬷嬷嘶哑着嗓子,大喊出声。 姜瑶狠狠瞪过去,“还想狡辩?你刚才还说有事瞒着父亲和母亲。” 刘嬷嬷膝行向前,艰难地匍匐在安乐侯脚边,连磕三个响头。 “侯爷,老奴是有件不确定的事,一直没有说出来,但老奴绝对没有做出调换大小姐这种恶事啊!” 第11章 十六年前 刘嬷嬷额头磕出了红印,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侯爷,夫人,老奴的家人全都死光了,孤身一人,唯有靠着侯府过活,我哪儿来的什么侄女,能调换成大小姐呀!” “你胡说!”姜瑶语锋如刀,“昨日你都承认了!” 刘嬷嬷身子颤巍巍抖了一下,不敢去看姜瑶,只重复道: “老奴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调换大小姐!” 安乐侯拧眉看着她,“那你说的欺瞒之事,又是什么?” 刘嬷嬷对着安乐侯又深深磕了个头,说: “十六年前,老奴有幸在夫人身边伺候,那晚破庙中,夫人和另一妇人同时生下女儿。 那妇人身边除了个三四岁的男孩,什么都没带,连襁褓都用的是咱们侯府准备的。 且因着出逃,伺候的人手不够,物什也有限,两位夫人产后虚弱,都睡了过去,老奴只好将两位小姐放在一起照顾。” 安乐侯听到这儿,也回想起当年的情况,侯府是得到消息,加急出逃,只带了两辆马车,和几个贴身仆人侍卫,除了金银细软外,确实没带太多东西。 而沈氏生产时,安乐侯等一众男子为了避嫌,都在破庙外安营扎寨,安乐侯并不清楚破庙之内的具体情况。 “你想说,你在照顾两个孩子时,把她们弄混了?”安乐侯问。 “老奴不敢!” 刘嬷嬷连忙摇头。 “刚出生的孩子虽相差不大,但为了区分,给两位小姐用的襁褓花样不同,颜色也不同,很好分清,不可能弄错,只是……” “只是什么?”沈氏催促道,“你快说啊!” “只是老奴照顾着两位小姐到半夜,实在撑不住,打了个盹,让丫鬟莲香帮忙照看过两位小姐。” 刘嬷嬷满头是汗,脸上还交错着泪痕,急急忙忙解释。 “当老奴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两位小姐只剩一个,听莲香说,和夫人一起生产的妇人,一大早就急着来抱了孩子离开。 老奴当时听了,还特地检查了咱家小姐的襁褓颜色花样,确认无误才放下心来。” “你这老货!竟让莲香那个贱蹄子来照顾我的女儿?还调换了我的女儿!” 沈氏面容狰狞,又想要来踢踹刘嬷嬷。 姜蕊连忙拉住沈氏,“母亲息怒,若真如刘嬷嬷所言,当年两个孩子的身份调换,很可能是莲香所为,现在将莲香叫来一问,便能知真相。” 沈氏表情一滞,甩开姜蕊的手,“没有莲香!那贱蹄子早就死了!” 姜蕊又望向安乐侯,却见安乐侯不自在地侧过头道: “莲香已死,那妇人一早离开的事,本候还有点印象,当时府中男丁都在庙外扎营,早晨守夜的侍卫来报过那妇人离开,本候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让人阻拦。” “侯爷,你怎能不管,她抱走的是我们的女儿!” 沈氏扑在安乐侯身上,眼中又渗出泪来,沾湿了安乐侯的衣襟。 “当时怎会想到那些。” 安乐侯扶住沈氏,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愧疚。 姜蕊发现,在提到莲香时,安乐侯和沈氏的反应有些奇怪。 不等姜蕊提出,姜瑶先问出了口。 “丫鬟莲香,是怎么死的?” 姜瑶声音带了点冷意,审视地盯着安乐侯和沈氏。 “你们与她有怨?不然为何一听就能确定,是莲香趁机报复,偷换了孩子。” 安乐侯尴尬地转过头,不去看姜瑶。 沈氏垂头抹泪,也不言语。 姜瑶走近刘嬷嬷,踢了踢她的腿,语气森然。 “你来说,莲香是怎么死的?” 刘嬷嬷向后缩了缩,想要避开姜瑶,却被姜瑶一把提起衣领,整个人被从地上拽了起来。 “说!别让我问第三遍。” 姜蕊被姜瑶的突然动手惊了一下,对她的奴婢身份陷害不成后,姜瑶又是要作什么妖? 为什么姜瑶对莲香的死,如此在意? “啊——别打我,我说,我说!” 刘嬷嬷浑身发抖,惨叫着说。 “当年夫人怀孕后,侯爷收了莲香做通房,她在路上惹了夫人不快,被卖掉了,隔了这么多年,卖在那种腌臜地里,肯定早死了……” “呵!” 姜瑶将刘嬷嬷甩开,笑得自嘲又冷酷。 “原来这才是真相。” 她冷冷看向安乐侯和沈氏。 “父亲,母亲,你们害了莲香,莲香便来害我!” 安乐侯叹息一声,失去所有的气力般,坐回椅子上。 沈氏流着泪,上前把姜瑶搂进怀里,“我可怜的女儿,是我们对不起你!” 站在一边的姜蕊,冷漠地看着她们母女情深。 现在,安乐侯和沈氏已经认定了姜瑶是真千金,莲香是调换孩子的真凶。 而她姜蕊,只是被莲香利用换错的假千金,她是无辜的,无罪的,她不用再多说什么。 姜蕊恍然想到前世,安乐侯和沈氏认定刘嬷嬷是调换孩子的真凶,姜蕊是故意顶替侯府千金身份的家生奴婢后,对她的种种折磨。 沈氏埋怨责怪她占了侯府千金的位置,将她打回奴籍,去伺候姜瑶赎罪。 安乐侯收了她手下管的侯府产业,说她这样的奴婢,不能去外面丢人现眼。 姜瑶对她讽刺折磨时,也一遍又一遍地辱骂她是个奴婢,不该肖想不该得的东西…… 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姜蕊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姜瑶要让她成为奴婢,好像不仅仅是为了羞辱她。 前世自从被贬为奴婢后,姜蕊被改了名字,很久都没有走出过侯府。 安乐侯全家,似乎都在阻止姜蕊出去。 所以,他们用奴婢的身份绑住她,不到一年后,他们又将她充作家妓,献给权贵,让她远离了京城…… 难道,京城之中,有人在找她? 会是她的亲生父母吗? 安乐侯他们,不想让她被发现? 为什么呢? 抚上快速跳动的心口,姜蕊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现在,她已经摆脱了前世奴婢的身份。 下一步,她要找回自己的真实身份。 姜蕊定定看着姜瑶,“瑶儿姑娘,莲香死无对证,要完全证明我们的身份,便需请当年在破庙中生产的妇人,也就是你的养母,来到侯府,将事情说清楚。” 第12章 疑点重重 闻言,姜瑶突地瞪了姜蕊一眼,没有回应。 姜蕊不以为意,继续说:“若是家中不便,还请瑶儿姑娘告知地址,侯府可以派人去接。” “她来不了。”姜瑶冷冷道。 姜蕊觉得姜瑶的态度很奇怪,从前世到今生,姜瑶一直对养育她长大的人家闭口不谈。 “为什么?”姜蕊问,“养母若是不方便,家中其他人来说清楚亦可。” 姜瑶靠在沈氏怀里不语。 沈氏不悦地睨了姜蕊一眼,“瑶儿刚回到家,你别一直问,惹得她伤心。” “姜夫人,你的亲生女儿找回了家,那我这个鸠占鹊巢之人,也该回我的家才是。” 姜蕊轻笑着改了称呼,笑盈盈地望着沈氏。 “各归其位,也能各得安宁,不是吗?” 安乐侯府之于姜蕊,无疑是虎狼之地,现在就是离开的绝好机会! 她向着姜瑶走近,“瑶儿姑娘,身份调换,不是我的错,我将侯府千金的身份还给你,我们以后各在其位,互不打扰,可好?” 对于姜瑶,姜蕊有很多疑问,但她如今一介孤身女子,势单力薄,对抗不了姜瑶和她身后的安乐侯府。 安乐侯府虽已落魄,但也是公侯之家,平民百姓奈何不得。 姜蕊只能暂时与姜瑶讲和。 听了姜蕊的话,姜瑶脸上的表情不见高兴,反而有些凝重。 姜瑶从沈氏怀中站直,面向姜蕊,扯动嘴角,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蕊儿姐姐,非是我不说,实在是那边的情况很不好,穷乡恶水、一贫如洗,家中不过几间草房,几亩薄田,连饭都吃不饱,那些人,更是粗鄙不堪……唉!” 姜瑶为难地叹了口气,看向姜蕊的眼神收敛了锋芒。 “姐姐你自小在侯府锦衣玉食地养着,怎能受得了那种苦,不若继续住在侯府,我俩能作伴,父亲和母亲也舍不得你走。” 姜蕊面无表情地盯着姜瑶,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姜瑶想把她困在安乐侯府! 沈氏听到亲生女儿成长环境如此恶劣,再次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种地方怎能住人?瑶儿,你受苦了!呜呜呜……” 安乐侯也在此时开口:“蕊儿到底是我们养大的女儿,哪里受得了那种苦,不必回去,还是留在侯府,过段时间给你找门好亲事,后半生也有个保障。” 姜蕊是安乐侯府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贵女,送回去当农户女太可惜了,安乐侯如是想着,顿了顿,又道: “至于和晋国公府的婚事,还是应当还给瑶儿。” “对!和齐家的婚事,本就是我们瑶儿的,得和晋国公府说明此事。” 沈氏抹了下眼泪,不安地瞄了一眼姜蕊。 “蕊儿你放心,母亲一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以侯府的名义送你风光出嫁。” 姜蕊嘲讽地望着这三人,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她往后的人生安排好了。 她说同意了吗? 姜瑶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根本没想罢手! 安乐侯和沈氏,也在算计她的后半生。 姜蕊眸色渐深,姜瑶不仁,就别怪她拆台了。 “姜侯爷,姜夫人,只凭瑶儿姑娘的几句话,你们就信了?” 姜蕊轻笑一声,上下打量起姜瑶。 “瑶儿姑娘,你身上衣裳的料子,是价值不菲的云锦,穷苦农户人家的女儿,能穿得起这么昂贵的衣裳?” 姜蕊又指向姜瑶的发髻。 “而你头上那支看似不起眼的白玉钗,温润剔透,是上好的白玉所制,起码得上百两银子,便是姜夫人想买,也要三思呢。” 安乐侯府里的布料和首饰采买,账册都要经过姜蕊的手。 姜蕊很确定,姜瑶这一身,都不是来自安乐侯府,那么,只能是她自己的。 姜瑶蹙了蹙眉,不自觉去抚头上的玉钗。 安乐侯和沈氏顺势望向姜瑶,这才注意到姜瑶这一身打扮,确实不是农户之女穿得起的。 “我自己赚到银子买的,不可以吗?”姜瑶嘴硬道。 “你的皮肤白皙细嫩,应该从来没有干过农活?” 姜蕊嘲弄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今日展现出的步态礼仪,比之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也不遑多让,可一点不像是没受过高门教养的农家女!” 沈氏觉得姜蕊说的有道理,她今日初见姜瑶,就被姜瑶身上的优雅气质吸引,若真是个粗鄙不堪的农女上门认亲,沈氏不会这般认定姜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姜瑶抿着唇,恨恨盯着姜蕊,“本姑娘天生丽质,也不行?” “瑶儿姑娘,你的经历和教养,都体现在你身上,为何要撒谎你过去生活很差呢?” 姜蕊毫不客气地继续揭穿。 “难道,你是想让亲生父母对你产生浓烈的愧疚,然后借此为所欲为吗?” “我没有!”姜瑶终于露出一丝慌乱,“你凭什么这样说?” 姜蕊并不接她的话,而是转向安乐侯道。 “姜侯爷,要想知道瑶儿姑娘的过去,并不一定要她自己说,从外地来京城,必须有当地衙门开出的路引,只要一看,便知其来处。” 姜瑶的来处,应该就是姜蕊亲生父母的所在。 安乐侯看了看姜瑶,心中思量着,亲生女儿来自农家,总归是不好听,若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说出去,他安乐侯府的面子也光亮。 “瑶儿,你可有路引?两家坐下来把话说清楚,不是坏事。” 姜瑶梗着脖子,“自然是有,不过进城后,便找不见了,被哪个小贼偷了也不一定。” “还真是巧啊,不过没关系。” 姜蕊语带讽刺,对着姜瑶笑得冰冷。 “你入城时,看守城门的士兵会查看过你的路引,还有你入住客栈时,掌柜会登记路引上的信息,只要派人去查,你从何处来,总有人知道。” 姜瑶抿紧唇,眸中温和的光褪去,锋利的眼刀射向姜蕊。 “你是在审问我?” 沈氏心疼地搂住姜瑶,怒瞪姜蕊。 “母女连心,瑶儿就是我认定的女儿,你别再问东问西的,让瑶儿心烦。” 姜蕊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家在哪儿,难道也有错?”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从姜瑶出现,沈氏就再也看不到姜蕊这个陪伴她十六年的女儿了。 “父亲,母亲,女儿有话要单独和你们说。” 姜瑶不屑地觑了一眼姜蕊,对安乐侯夫妇郑重道。 “是很重要的事。” 第13章 忐忑不安 安乐侯与沈氏只留下姜瑶,让包括姜蕊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退出了正院。 姜蕊望着紧闭的正院门,以及门外看守的侍卫们,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她回想姜瑶最后不怀好意的那一眼,姜瑶要对安乐侯和沈氏说的话,恐怕会直接影响到自己往后的命运。 他们会不会再找个由头,把她贬为奴婢? 对她动辄打骂羞辱? 再送给权贵玩乐? 只要她还待在安乐侯府,要如何整治她,还不是随他们的意? 姜蕊心头升起浓浓的恐惧。 不行!她要赶紧离开! 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 此时,杏儿捧着伤药找过来。 “姑娘,咱们院子里有的止血药、金疮药,奴婢都带来了,您看哪些能给刘嬷嬷用?” 姜蕊从思绪中抽离,看看赶来的杏儿,又看看翠柳扶着的刘嬷嬷,心中有了计较。 “刘嬷嬷伤势不轻,自行用药恐怕不妥。” 她亲自上手,扶住刘嬷嬷,吩咐道: “杏儿,你把药带着,去外面备车,咱们带嬷嬷去医馆。” “是,姑娘。” 杏儿听令快步离去。 刘嬷嬷却有些犹豫,“姑娘,老奴有罪,怕是不能随意离开侯府。” 侯府千金虽是莲香调换,但当年负责照顾两个孩子的刘嬷嬷依然难辞其咎,她要等侯爷和夫人的处置。 姜蕊对上刘嬷嬷畏缩的眼神,贴近她耳边,只用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刘嬷嬷,你若是还想活命,就跟我走!” 也不管刘嬷嬷愿不愿意,姜蕊对翠柳使了个眼色,直接架着刘嬷嬷,把她带出侯府,拖上了马车。 此时,姜蕊是侯府假千金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正院。 侯府的下人侍卫们,对姜蕊带刘嬷嬷离开的行为,并不觉得奇怪,也无人阻拦。 杏儿和翠柳在外面驾车,姜蕊和刘嬷嬷坐在马车内。 刘嬷嬷此时才回过神来,纠结着说: “姑娘,老奴犯了错,还要等侯爷和夫人处置,私自离开,怕是罪加一等。” 姜蕊嗤笑一声,“刘嬷嬷,你留在侯府,不管有没有罪,都是一个死。” 前世,刘嬷嬷便是被杖毙,连尸首都无人收殓,丢去了乱葬岗。 “今日若不是我为你挡下夫人那一脚,将你身上的伤势揭露在侯爷面前,还帮你说话,你早就被打杀了,焉能活着坐在这里说话?” 姜蕊好整以暇地看着刘嬷嬷,微微笑着说。 “刘嬷嬷,你准备如何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刘嬷嬷圆胖的脸皱了皱,“可是侯爷和夫人已经知道,当年不是老奴调换的侯府千金,应该不会……” “就算他们不会,姜瑶也不会吗?” 姜蕊打断刘嬷嬷的话,讽刺道。 “嬷嬷,你昨日已经见识过姜瑶的手段了,她扇了你多少个耳光?又扎了你多少针?才让你受不住痛苦,违心承认是你调换了侯府千金。” 光是听到姜瑶的名字,刘嬷嬷就惊恐地颤抖,掩耳盗铃般捂住自己的耳朵。 “别、别说了,那个女子,简直不是人!” 姜蕊才不会由着她,拽开刘嬷嬷捂耳朵的手,一字一句道: “逃避没有用!你再不支棱起来,我们都得死!” “什、什么?”刘嬷嬷不敢相信地看向姜蕊,“为什么?” 姜蕊也想知道为什么? 她已经退了一步,提出要和姜瑶各归其位了,为什么姜瑶还是不肯放过她? “刘嬷嬷,你好好想想,姜瑶的所作所为,是正常的寻亲认亲吗?” 姜蕊撕破刘嬷嬷的幻想,让她认清现实。 “今日,你但凡按照姜瑶的说辞,承认是你调换了侯府千金,而我是你的侄女,我们两个都会成为罪奴之身,被随意打杀,无人会管。” 姜蕊双手捧住刘嬷嬷红肿的脸,与她满含惊惧的双眼对视。 “嬷嬷,姜瑶心狠手辣,或许她只是恨我占了她侯府千金的身份,恨你当年没有照顾好她,所以要将我们置之死地! 侯爷和夫人那般喜欢她,宠爱她,她要杀我们,侯爷和夫人只会由着她。 我们想要活,就要自己救自己,你明白吗?” 刘嬷嬷无措而虚弱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姜蕊松开刘嬷嬷的脸,笑得坚定而温柔。 “我先送你去医馆包扎伤处,之后你只要都听我的,定能保你活命。” 刘嬷嬷讷讷点头,“老奴都听姑娘的。” 马车停在熟悉的医馆门口,姜蕊让杏儿陪刘嬷嬷看大夫,她带着翠柳,穿过一条街,来到京城最豪华的客栈——宾至楼。 当务之急,是尽快查出姜瑶的身份,进而找到姜蕊的亲生父母。 只要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姜蕊就有借口,与安乐侯府断绝关系,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届时,安乐侯府不再是姜蕊的家,他们也没有立场,对她指手画脚,更不能再控制她! 由于生意上的来往,姜蕊与宾至楼的钱掌柜,有些交情。 进入宾至楼后,姜蕊找到钱掌柜,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钱掌柜,我一位朋友姜瑶姑娘,她近几日住在你们这儿,她的路引掉了,想麻烦钱掌柜帮忙在客栈里找找。” 钱掌柜歪头想了想,“姜小姐,本店并未入住一位叫姜瑶的姑娘。” 姜蕊目光扫过装饰华丽的宾至楼,她记得前世,确实听侯府的丫鬟提过,曾去宾至楼给姜瑶搬行李。 难道,姜瑶还有别的名字? “钱掌柜,你们店最近几日,是否入住过一位十六岁左右年轻貌美的姑娘?她今日穿着水蓝色云锦绣裙,头上簪着白玉簪。” “你说的是孟姑娘?”钱掌柜奇怪道,“没听她说掉了路引啊。” “她姓孟?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姜蕊追问。 钱掌柜打开住客登记册子,找了找,“有了,是孟瑶姑娘。” “孟瑶……”姜蕊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册子的登记信息。 钱掌柜却“啪”地一声合上册子,怀疑地盯着姜蕊。 “姜小姐,你来本店,不是来帮朋友找路引的?” 姜蕊尴尬地笑了笑,“钱掌柜,麻烦你通融通融。”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银锭,塞在钱掌柜手里,小声说: “实话告诉你,这位孟姑娘,许是我父亲在外的风流债,现在找上门来认亲,母亲生气,命我来查她的身份,我只想看看她的详细信息,请你……” 话还没说完,钱掌柜又把银锭还回了姜蕊手里。 “这事不行!” 钱掌柜将册子收起,义正言辞道。 “本店诚信经营,除非官府查案,否则绝不会对旁人透露客人信息,姜小姐你也是生意人,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钱掌柜一招手,“小二,送客!” 姜蕊和翠柳被赶出了宾至楼,不甘心地站在大街上。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知道了姜瑶原来姓孟,可又能做什么呢? 姜蕊神情凝重,客栈查不到更多消息,如意楼买的关于姜瑶的消息,要九日后才能拿到。 但现在,她或许已经没有时间了! 姜瑶正在与安乐侯和沈氏说的话,很可能就是前世姜蕊悲剧的开始。 姜蕊甚至害怕,当她今晚回到安乐侯府后,是否还能有机会离开? 只要她无法彻底切断与安乐侯府的关系,自己就依然是刀俎上的鱼肉!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 “翠柳,走,我们去接刘嬷嬷。” 姜蕊转身,疾步向医馆走去。 翠柳小跑着跟上,“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报官!” 姜蕊坚定道。 第14章 自曝是假千金 京兆府,公堂 京兆府尹崔怀远正了正官帽,皱眉看向堂中笔直站立的清丽女子,不确定地问: “姜姑娘,你方才说,你所告何人?” “回大人,姜蕊要状告之人,正是青城郡主——厉青雪!” 姜蕊盈盈一拜,正色道: “昨日,郡主无故带人闯进安乐侯府的绸缎铺彩云阁,不但损毁大量财物,还打伤店内掌柜和伙计三人,其所作所为,满街百姓皆可以证明!” 此言一出,崔怀远顿觉头疼。 姜蕊是安乐侯府嫡女,不好怠慢,青城郡主更是镇北王的亲妹,更不能得罪。 崔怀远出身忠勇伯府,样貌方正,颇具才干。 他刚过而立之年,已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三年,于侦破案件上颇有建树,又为人圆滑,对京城里的各家关系了如指掌。 崔怀远思考过后,准备大事化小。 “姜姑娘,此事恐怕有什么误会,本官会派人调查,你先回府等消息。” 姜蕊一眼看穿,崔怀远这是不想管,敷衍了事。 前世,她让翠柳来报案时也是这样,崔怀远把她们忽悠走,再没管过这桩事。 姜蕊向公堂外等候的翠柳望去,见翠柳肯定点头,才回头对崔怀远道: “崔大人,臣女既已报案,按照大齐律例,您应当传召疑犯厉青雪到公堂,询问昨日案发经过,臣女作为原告,更不能在此时离开。” 姜蕊一边说,一边侧过身,让崔怀远能看清公堂外面,围观的百姓正在不断增加。 “您在此时让臣女回府等消息,虽是好意,但会让不明真相的百姓觉得,您这是在维护青城郡主,替她遮掩罪行。” 随着姜蕊的话说完,崔怀远的脸色越来越黑。 而公堂外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崔大人帮着青城郡主掩盖罪行?” “真是岂有此理,果然是官官相护,没天理了!” “就是呀,青城郡主昨日把安乐侯府的一个铺子都给砸完了,我就在边上看着呢!” “听说里面告状的,还是安乐侯府大小姐,她都没地说理,咱们普通老百姓遇到这事可怎么办?” “青城郡主昨天能砸安乐侯府的铺子,以后岂不是随意能砸我们的摊子?得把她抓起来才行!” “对,把青城郡主抓起来!抓起来!” “抓郡主!抓郡主!” …… 公堂外的百姓们,开始逐渐群情激奋。 崔怀远“啪”地一声,拍响惊堂木,“肃静!” 几名衙役拦在公堂门口,维持秩序,片刻之后才安静下来。 姜蕊上前,对着崔怀远深深一礼。 “崔大人,为了维护公堂的尊严,大齐的法度,请您传召青城郡主前来。” 崔怀远深深看向姜蕊,“姜姑娘还真是不一般呐。”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些敢在公堂外吵闹的百姓,有不少都是街上的二流子混混,只要给钱什么都干,姜蕊一介女子,居然敢收买这些人来造势,胆子不小。 同时,崔怀远又不得不承认,为了他的官声着想,郡主是不得不请了。 “来人,去镇北王府,请青城郡主过来问话。” 两名衙役领命,前往镇北王府请人。 姜蕊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崔怀远让人去请,以青城郡主张扬跋扈的性子,一定会来。 只要青城郡主前来,姜蕊就可以借此将事情闹大,然后…… “姜姑娘,你今日来告状,贵府知道吗?” 崔怀远翻看着姜蕊递上的诉状,好奇地问。 在他的印象里,安乐侯府在京城没什么存在感,安乐侯就是个没本事又没出息的空头侯爷,可不像是敢找镇北王府麻烦的人。 “当然。”姜蕊回以一笑,不再多言。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听说青城郡主要来,都等着看热闹。 还有不怕事大的,趁这个当口,呼朋引伴,又叫来了不少人围观。 不到两刻钟,京兆府外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吁——” 一身烈焰红衣骑装的青城郡主,英姿飒爽地翻身下马。 青城郡主厉青雪,年过十八,是镇北王唯一的亲妹妹,自小备受宠爱,性情养得娇纵。 她生得艳丽,美丽张扬的脸蛋,如盛开的牡丹。 高贵的身份,让她行事泼辣,无所顾忌。 衙役到镇北王府时,厉青雪正准备骑马去马场,一听是姜蕊要告她,颇感稀奇,直接调头,纵马来了京兆府。 在王府侍卫们的开道下,厉青雪大步跨入京兆府公堂。 她无视崔怀远和一众公差,径直走到姜蕊面前。 “你就是姜蕊?” 厉青雪上下打量姜蕊。 “倒是有几分姿色。” 她目光肆意,从姜蕊柔美白皙的脸庞,移到玲珑修长的腰身,然后对姜蕊清雅的打扮做出评价。 “你们安乐侯府还真是落魄了,怎么穿得如此寒酸?你自己不是有卖布吗?舍不得穿好一点?” 姜蕊毫不在意对方的鄙夷态度,规矩行礼,“姜蕊见过郡主。” 厉青雪走近姜蕊,染着艳红蔻丹的食指,轻佻地勾起姜蕊小巧白嫩的下巴。 “还以为你是个缩头乌龟,本郡主让人把铺子砸了,你都不敢出来,这会儿居然敢到京兆府来告我,有点意思。” 下巴上的触感让姜蕊背脊发麻,她挥开厉青雪的手,连连后退几步。 姜蕊不自在地用手背擦了擦下巴,拿出气势,昂头质问: “郡主,你我素不相识,也从未有过仇怨,你为何要砸了彩云阁?” 厉青雪傲慢地瞥了眼姜蕊,检查起自己手指的蔻丹,漫不经心道: “看着不顺眼,就砸了呗,还需要什么理由?” 她嚣张的态度,让围观的百姓们看不过去,人群中冒出不少指责声。 “看不顺眼就砸人家铺子,这也太过分了!” “镇北王是驻守北地的英雄,怎么亲妹妹如此不讲理?” “咱们以后躲着点镇北王府的人,别把咱家的摊子砸了。” …… “肃静!” 崔怀远拍响惊堂木,平息百姓的议论,正想着如何帮镇北王府找补时,厉青雪大步走向公堂外刚才说话声最大的小贩。 “你的小摊,也配给本郡主砸?” “郡、郡主饶命!”小贩已经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厉青雪没给他多一个眼神,转身对上姜蕊担忧的目光。 “姜蕊,本郡主砸的就是你的铺子,谁让你是安乐侯府嫡女呢?” 与晋国公世子齐轩定下婚事的安乐侯府嫡女,是倾慕齐轩的青城郡主的眼中钉。 姜蕊深知这一点,她要利用的,也是这一点。 “郡主有所不知,我现在已经不是安乐侯府的嫡女了。” 青城郡主疑惑地望过来,“你说什么?” 姜蕊一副被戳中伤心事的模样,抽了抽鼻子,做委屈状。 “回禀郡主,就在今日,一名女子来到安乐侯府认亲,说十六年前,我与她被抱错了,她才是安乐侯府的千金嫡女,侯爷和夫人已经认下了她的身份……” 姜蕊悄悄抬眼,瞅了一眼目露惊讶的青城郡主,紧接着放出大招。 “侯爷还说,我是假千金,所以,我从安乐侯府得到的一切,包括和晋国公世子的婚事,全部都要还给那位真千金!” 第15章 借题发挥 话音落地,满堂皆惊。 公堂之内,原本一脸嚣张的青城郡主,此时惊讶得红唇微张,凤眸睁大。 京兆尹崔怀远,忘了拍响惊堂木喊“肃静”,好奇的目光上下瞧着似在抽泣的姜蕊。 衙役们也都一脸吃瓜的表情,目光汇聚在姜蕊身上。 而公堂之外,看热闹的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议论声。 “她说什么?她是安乐侯府假千金?那真千金是谁?” “天呐!侯府真假千金,这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今天这趟来值了!居然能听到安乐侯府的大秘密。” “十六年前?那不就是京城大乱的时候吗?京里死了好多人哩。” “安乐侯那样的达官显贵,听到消息早跑了,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们穷苦人。” …… 厉青雪回过神来,她只听明白了一句。 和晋国公世子齐轩的婚事,不是姜蕊的了,要给那个找上门认亲的侯府真千金?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居然也配和齐世子成亲?简直匪夷所思! “你们安乐侯府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认亲?什么婚事要还给她?” 厉青雪指着姜蕊命令道: “你给本郡主仔仔细细,从头开始说清楚!” 姜蕊无辜地眨了眨眼,“在这里说出来……不好?” 厉青雪不耐烦道:“啰嗦什么?让你说就说!” 姜蕊拿沾了椒粉的帕子,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很快,她眼睛微红,落下泪来。 “郡主,你昨日砸了彩云阁,导致损失惨重……侯夫人要我负责,可是我赔不起,不得不来衙门,请你赔偿损失……” 厉青雪一言难尽的目光,上下扫视姜蕊。 觉得姜蕊这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 没了侯府千金的身份不说,侯府还要她抛头露面,上衙门讨钱,齐世子风光霁月,肯定看不上这般铜臭之人。 且姜蕊没了侯府千金的身份,也没了与齐世子的婚约,以后就是一介民女,没有威胁,厉青雪压根不屑于再看她一眼。 “敢来找我要钱,还有几分胆色。” 厉青雪坐上侍卫搬来的椅子,翘着腿,斜睨着姜蕊,恩赐一般道: “就当本郡主做个善事,银子可以赏你,但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本郡主的问题。” “只要郡主肯出赔偿,解了民女燃眉之急,民女定知无不言。” 姜蕊吸了吸鼻子,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起账来。 “彩云阁被砸的损失不下两千两,再加上掌柜和伙计受伤……” “行了!三千两够不够?” 厉青雪一摊手,她身边的侍卫立马递上一沓银票。 “多谢郡主,够了够了!” 姜蕊忙不迭结果银票,快速数过一遍后,收进袖中,对厉青雪一礼。 “民女这就为郡主解惑。” 接着,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 从昨晚刘嬷嬷神秘失踪,讲到今日刘嬷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出现。 从十六年前破庙双孕妇产女,讲到与沈氏长得一模一样的姜瑶上门认亲。 从姜瑶污蔑刘嬷嬷偷换孩子,讲到安乐侯夫妇虐待丫鬟莲香,导致莲香报复换女…… 姜蕊声线柔和,语速不快不慢,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公堂外的百姓们听得有滋有味,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却无人出声,生怕漏听了一点。 青城郡主不知不觉间,也沉浸在姜蕊的故事中,手里捧着一杯茶,听得入了迷。 高坐上首的崔怀远,本想阻止,但碍于青城郡主,手里的惊堂木举起又放下,后来他自己也听得起劲,便由着姜蕊讲了下去…… 姜蕊讲完所有故事,噙着泪,对着崔怀远跪下请求: “崔大人,民女命途多舛,身若浮萍,长到十六岁才得知,父母亲人竟都是别人的,安乐侯府的真千金归来,民女自当归还一切。 但民女身世清白,也不容人随意玷污,刘嬷嬷家人均殁,未有侄女,她从未调换过侯府千金,不该被人动用私刑,逼作伪证。 还有那认亲之女子,掩盖身份,出手狠辣,不似普通女子,民女受侯府养育之恩,不忍侯爷夫人被人欺骗。 求崔大人彻查安乐侯府千金身份,以及民女的真实身份,让我们各归其位。” 说完,姜蕊郑重地对着崔怀远磕了一个头。 她身姿纤细柔弱,哭泣时梨花带雨,美丽又可怜,围观的百姓们无不同情。 “这位姜姑娘真惨呐,当了十六年侯府嫡女,一朝变化,她啥也没了。” “诶?你们说,那个真千金的话是真的吗?谁家正经姑娘从侯府掳人啊?” “莫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冒用了身份,来侯府找麻烦的?” “要我说,那个安乐侯也是糊涂,是不是随便一个女子上门,都能认成亲生女儿?” “说的是啊,要不咱们也去试试运气?哈哈哈……” “那刘嬷嬷也是惨,明明不是她调换的侯府千金,真千金非说是她,还把人伤得那么重,造孽呦!” …… 崔怀远算是听明白了,这个姜蕊,不是来状告青城郡主,而是来把他京兆府当枪使。 “姜姑娘,这里是京兆府。” 崔怀远对着姜蕊,冷声提醒。 “你们安乐侯府内的事,还是你们自行处理为好,崔某无权干涉。” “崔大人……”姜蕊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楚楚可怜地瞅着崔怀远。 以她前世对崔怀远的了解,此人是个讲道理的好官,但他一向独善其身,不喜参与到高门大户的家族斗争中。 所以,姜蕊也不指望崔怀远帮她抓姜瑶,但青城郡主,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抹黑安乐侯府的机会。 “崔大人,本郡主觉得,这事你该查。” 厉青雪跋扈的声音响起,姜蕊觉得此刻仿佛听到了天籁。 崔怀远无奈看过去,委婉解释: “郡主,京兆府负责京城治安和查办案件,不参与安乐侯府的家事。” “什么家事?光天化日之下,从侯府中掳走人,又把人折磨得浑身是伤的歹人,难道京兆府不该抓?” 厉青雪突地站起身,一点不给面子地反问。 “依本郡主看,崔大人你该立即派人前往安乐侯府,将那歹人逮捕归案,以安民心才是。” 第16章 指认歹人 “这……”崔怀远犯了难。 他不想掺和进安乐侯府的家事,更何况,还涉及十六年前的那时候…… 崔怀远看了看虎视眈眈的青城郡主,又看了看低头抹泪的姜蕊,觉得青城郡主白长了岁数,完全被姜蕊牵着鼻子走。 “捉贼捉赃,没有人证物证,本官如何下令抓人?” 崔怀远警告地看向姜蕊。 “姜姑娘,你空口无凭,还是早早回去处理家事为好。” 聪慧如姜蕊,自然立即听懂了崔怀远的意思。 这是想让她见好就收,不要深究。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断不可能半途而废。 “崔大人,民女有人证。” 姜蕊微微抬头,无视崔怀远锐利的眼神,坚持说: “人证刘嬷嬷,就在公堂外候着,大人可随时传唤。” 崔怀远望了眼公堂外人挤人的围观百姓,脸顿时黑了两分。 “既然有人证,还不快让她上来!”厉青雪催促道。 厉青雪在意的不是什么人受伤,而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真千金,管她是什么来头,只要被冠上恶名,在被京兆府的衙役抓过来,名声就没了。 厉青雪自信地勾起嘴角,到时候,齐轩还不是要乖乖退婚娶她。 “老奴在这儿!” 人群中让出一条路,翠柳扶着刘嬷嬷,走进公堂。 “老奴拜见崔大人,拜见青城郡主。” 刘嬷嬷跪下一拜之后,就按照姜蕊交代的,将自己如何被姜瑶从侯府后院掳走,又是如何捆绑折磨,全都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崔怀远越听,越觉得头大,那个叫姜瑶的侯府真千金,怎么行事作风,像个江湖匪徒? 厉青雪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问上几句。 “诶,刘嬷嬷,十六年前你家夫人和另一产妇在破庙同时产女,两个孩子到底换没换啊?” 刘嬷嬷摇着头,抹泪哭诉: “老奴也不能确定,但是侯爷和夫人见到那来认亲的姑娘,与夫人相貌相似,便认定了她说的话,逼着老奴承认养了十六年的小姐,是老奴的侄女,要将她贬为奴婢,老奴如何能违背良心,做下这等恶事?” 厉青雪好奇又问:“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都是因为那个来认亲的姜瑶小姐,是她将我掳出侯府,关起来折磨,她不但扇我耳光,还拿手指长的针扎我,逼我要那样说,来骗侯爷和夫人,老奴宁死不屈……” 刘嬷嬷面露痛苦,指了指自己涂了药膏后依然红肿的脸,又挽起袖子,给众人看自己胳膊上的针扎伤痕。 “郡主,大人,您们看看,老奴身上这些伤,都是她打的,好疼啊!差点就没命了!那个姜瑶,可怕得很,跟土匪似的,哪里像是我们侯府小姐?”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刘嬷嬷身上的惨状,唏嘘不已。 厉青雪探头看过去,对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时,皱起了眉,“这也太惨了!” 想她以郡主之尊,最多也就拿鞭子抽几下惹她心烦的人,而那个姜瑶,居然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崔怀远远远一望,便看出刘嬷嬷身上的伤是针刑。 以前宫中和高门之中常用的刑罚,受刑时痛苦难忍,结束后看不出多少痕迹,但能有刘嬷嬷身上这么明显伤痕的,可见施刑者力气颇大,且没什么经验。 虽然受刑伤痕明显,但刘嬷嬷是侯府家生子,世代在侯府为奴,打死打残都是侯府的事,即使官府衙门也管不到。 相比刘嬷嬷身上的伤,崔怀远对姜蕊的身份更感兴趣些。 “刘嬷嬷,你说你受伤,是因为姜瑶逼迫你对姜蕊的身份撒谎,想要让其成为侯府的家生奴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没说过,老奴不知。”刘嬷嬷答,“不过老奴觉得,她或许是来冒充侯府小姐,觉得我家小姐挡了她的路,故意陷害……” “住口!” 门外传来安乐侯的厉喝。 侯府侍卫开道,安乐侯带着沈氏和姜瑶踏入公堂。 安乐侯对崔怀远拱了拱手,指着刘嬷嬷道: “崔大人,此乃我府中刁奴,她吃里扒外,诬陷主子,让你见笑了,本侯这就让人把她带回去严加管教。” 在他一声令下,几个侯府侍卫,便要去捉刘嬷嬷。 姜蕊对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连忙四脚并用,向着青城郡主爬去。 “郡主救命!老奴说的都是实话,安乐侯府嫡女私德败坏,虐待奴仆,老奴身上的伤都是证据,他们这要杀人灭口啊!” “放肆!”青城郡主身边的侍卫,立即挡住刘嬷嬷和安乐侯府的侍卫。 青城郡主的侍卫都是从北地带来京城的,个个生得人高马大,肌肉壮实。 在他们面前,安乐侯府的几个侍卫,衬得如瘦猴一般,一动不敢动。 “你倒是个机灵的。” 厉青雪让侍卫让刘嬷嬷过来身边,坏笑着问: “告诉本郡主,谁是掳走你又虐待你的歹人?她可在堂上?说对了,本郡主保你性命。” “多谢郡主,歹人就在这里。” 刘嬷嬷跪在青城郡主脚边,转头望向安乐侯身后,伸出包扎的手指,指向姜瑶。 “就是她!” 刘嬷嬷恨恨道。 “她说她叫姜瑶,是今天来侯府认亲的女子,也是昨日掳走我,折磨得我一身伤的歹人!” 厉青雪顺着刘嬷嬷的手指,看向扶着安乐侯夫人沈氏的姜瑶。 倒是生得花容月貌,也很会打扮,一身水蓝色的云锦绣裙,挽着京中时兴的灵蛇髻,只用一根白玉簪搭配,倒是颇有几分清新脱俗的意味。 确实和侯夫人长得有七分相像,她们站在一处,不会有人怀疑她们是亲母女。 不过姜瑶那双眼睛,青城郡主很不喜欢,明亮而犀利,又带着些许不屑。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敢看不起她? “崔大人,听到了吗?证人已经指证,你可以抓人了。” 青城郡主淡淡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被点名的崔怀远,不悦地蹙了蹙眉。 他审视的目光,在姜蕊、姜瑶和安乐侯一行人身上打转,迟迟没有下令。 沈氏意识到不妙,将姜瑶护在身后。 “你们要做什么?我的女儿,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不许你们欺负她!” 姜瑶镇定自若,扯了扯前方安乐侯的袖子,耳语了几句,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父亲,您信我,侯府重振,指日可待。” 安乐侯深深瞧了她一眼,转过头,眼神决绝,盯住姜蕊。 “姜蕊,你本就是我安乐侯府的家生奴婢,被当做小姐养了几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跑来京兆府闹什么闹?快跟我回去,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第17章 故技重施 姜蕊定定看着说话的安乐侯,整个人如坠冰窟。 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前世为奴后遭遇的种种羞辱、磋磨,仿佛一张漆黑的大网,将她牢牢困住。 浓浓恨意充斥在心口,姜蕊恨不得抢过一把刀,就在这公堂上,和安乐侯全家同归于尽。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弱小。 即使有刀,凭她这点力气,根本杀不了人。 姜蕊转过身,面朝正在看戏的崔怀远跪下,“崔大人,敢问逼良为奴,其罪几何?” 崔怀远慵懒地伸了伸脖子,瞧了瞧姜蕊,随口答道: “按我大齐律例,凡诱拐良民为奴者,无论主犯从犯,均仗一百,流三千里。” 姜蕊扬起头,坚定地控诉道: “大人,我乃良民出身,并非刘嬷嬷的侄女,亲生父母更与安乐侯府无甚交集,但侯爷和夫人,听信姜瑶的谎言,一口咬定我是侯府的家生奴婢,要逼良为奴,求大人为我做主!” 说完,姜蕊重重磕头,匍匐在地,期待着回应。 围观的人群,多是普通百姓,刚听完了姜蕊的故事,又亲眼见到安乐侯府如此咄咄逼人,心不自觉地就站在了姜蕊一边,不少人帮着姜蕊喊话。 “大人,您救救这位姑娘!太可怜了!” “要是随便都能逼良为奴,那我们以后不是都危险了?” “安乐侯府欺人太甚!刘嬷嬷都亲口澄清她不是自己的侄女了。” …… 姜瑶听到百姓们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为何这些人都帮着姜蕊说话? 听到他们的呼声越来越大,生怕计划落空的姜瑶,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对着群情激奋的人群大声喊道: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才是安乐侯府的嫡女,出生时,刘嬷嬷把我和她的侄女调换,姜蕊就是刘嬷嬷的侄女,她们全家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奴婢!” 她刚喊完,人群中就传来质疑的声音。 “不是你爹的通房丫鬟莲香把你们调换的吗?怎么又怪在刘嬷嬷身上了?” “就是,我们都知道,是侯爷和夫人不干人事,欺辱丫鬟,让你遭了报应。” “人家姑娘的亲生母亲,逃难到破庙,遇到你们这一家子,真是晦气!” …… 这些人怎会知道? 姜瑶的眸中染上震惊,猛然转头,瞪向跪在堂前,背对着她的姜蕊。 倒是她小看了这个冒牌货,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就闹出这样大的阵仗。 “啪!” 崔怀远终于再次拍响惊堂木,衙役们维持着秩序,围观的百姓才渐渐安静下来。 “姜侯爷,方才你们不在,大概还不知道,这位姜蕊姑娘,已经将十六年前侯府千金调换,刘嬷嬷被掳走折磨,以及你身边的姜瑶姑娘上门认亲等情况,都给我等讲述得明明白白。” 崔怀远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淡笑,声调平缓地对安乐侯道。 “与此同时,容本官提醒侯爷,大齐法度严明,即便是侯爵之家,也要遵纪守法,不得逼良为奴,你可知晓?” 安乐侯眼皮跳了跳,暗道不好,崔怀远这是在让他放弃姜蕊? 崔怀远出身有实权的忠勇伯府,又深受陛下信重,是安乐侯府不能得罪的人。 但想到姜蕊之前说的那些话,许诺的那些好处,安乐侯不愿就这样放弃。 “多谢崔大人提醒。”安乐侯试探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姜蕊是刘嬷嬷侄女一事,府中有奴仆可以证明。” “可是侯府中的奴仆,不都听侯爷你的话?” 崔怀远不留情面地反驳,看向安乐侯的眼神带着些探究。 “姜侯爷,要证明一人是否为奴,还请拿出身契来,否则,本官不得不怀疑你们有逼良为奴之嫌了。” “这……”安乐侯看向身边的姜瑶。 这么短的时间,他从哪里搞到姜蕊的身契? 崔怀远顺着安乐侯的视线,望向姜瑶。 “姜姑娘,本官也要提醒你,按我朝律例,诬告他人者,反坐之,凡所言者,需拿出证据,你明白否?” “臣女受教。” 姜瑶不甘心地看向崔怀远,对上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厉眸时,连忙低下头。 “臣女得知自己身世,一时心急,之前也是听他人言……” “嗯,没有身契,你们就不能证明姜蕊姑娘是侯府奴婢,且刘嬷嬷也澄清自己没有亲人,所以姜蕊姑娘应是良民身份。” 崔怀远一锤定音,为姜蕊的身份证名。 “所以请姜瑶姑娘以后谨言慎行,不要随意听信他人。” 安乐侯和姜瑶虽有不甘,但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崔怀远探案的能力世人皆知,若他深挖下去,他们更讨不到好。 崔怀远又讲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总结了今日案件,目光扫了一圈堂上众人,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但青城郡主可不想就这样放过情敌姜瑶。 “崔大人,你就只劝告几句,不抓她?” 厉青雪指着姜瑶,对着崔怀远催促。 “无论是诬告、逼良为奴,还是滥用私刑,都该把她抓起来!” 崔怀远清了清嗓子,公事公办道:“郡主,你说的这三项罪名,暂时都不能成立。” “为什么?”厉青雪急了。 崔怀远不紧不慢地解释: “诬告与逼良为奴之罪,均未成事,够不上犯法,至于滥用私刑……刘嬷嬷是安乐侯府的家生子,此事不归府衙管,所以,本官不能下令抓人。” 管人家事的口子不能开,要不然,他这京兆府,被那些家长里短烦扰,还办不办正经案子了? 厉青雪气得甩袖,“你倒是能说会道。” “郡主谬赞。”崔怀远温和一笑,“公堂之上,还请郡主尊重本官的决断。” “哼!”厉青雪不满地转过头,瞪了姜瑶一眼。 她是嚣张,但不是没脑子,崔怀远的警告她听得懂,也没傻到当众对姜瑶做什么。 姜蕊也听明白了崔怀远的意思,这是要大事化小,甩手不管了。 “大人,您不抓人,若他们以后又来逼良为奴,民女该如何是好?” 她以手撑地,慢慢直起身,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眼巴巴地望向崔怀远。 崔怀远瞥了一眼姜蕊,觉得今日的麻烦事,都是这女子招惹来的,自己被她当了枪使,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瞬间没了好脾气。 “本官已证你良民身份,你还想如何?” “民女只想回家!回自己的家!可是我不知道家在何处!” 姜蕊可怜兮兮地一边抽泣着,一边伸手指向姜瑶。 “她不肯告诉我家在哪儿,求大人查看她来京城的路引,给民女指一个回家的方向!” 第18章 谎话连篇 崔怀远只想快速了结此事,查看路引而已,也属应当。 “姜姑娘,你从外地来京城,应当有路引,可否给本官查看一下?” 姜瑶面露难色,“大人,我的路引丢了。” “是吗?那还挺巧。”崔怀远淡笑,“如此不用麻烦,姜姑娘直接告知,你的养父母家住何处便是。” 姜瑶抿紧了唇,低下头,不愿意再说一个字。 崔怀远挑了挑眉,他本来觉得,这不过是侯府的无聊闹剧,看在安乐侯府和青城郡主的面子上,他从中调停,但越往后看,越觉得不对劲。 安乐侯府新回来的真千金姜瑶,掳人、动私刑,还要把姜蕊诬陷成家生奴婢,现在,又借口路引丢了,连姜蕊回家认亲都要干预。 以他多年探案经验,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崔怀远一百个不信。 “姜姑娘,不愿意说?” 姜瑶拂过鬓边散落的碎发,故作镇定道: “崔大人,非是臣女不愿说,而是养父母家的情况非常不好,条件艰苦,食不果腹,而且我小时候被卖来卖去,后来一起生活的养父母,也不是蕊儿姐姐的亲生父母,所以觉得,没必要说。” 崔怀远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安乐侯唉声叹气,算是默认。 沈氏搂住将要,心疼得直掉泪,“我的儿,你受苦了!” 姜蕊则是一脸不信,在侯府时,姜瑶可没说自己被卖来卖去的事,八成又在说谎。 而青城郡主厉青雪,是个急性子,最烦磨磨唧唧的人。 “一个地址而已,半天都说不出来,尽在绕弯子,什么有用的都没说。” 她不善的目光,上下扫视姜瑶,冷笑一声。 “哼,依本郡主看,你莫不是什么乔装打扮的江湖大盗,不敢暴露身份,所以不敢说出自己的老巢在哪儿。” 此话一出,还在看热闹的百姓们,对着姜瑶指指点点。 “不会,这样漂亮的女子,真是江湖大盗?” “那可不好说啊,你看刘嬷嬷身上的伤,全是她打的扎的,是个狠心人呐!” “啊呀,安乐侯府的千金,是江湖大盗,话本子都不敢这样写。” …… 姜瑶不耐地瞥了一眼公堂外的人群,直直对厉青雪道: “郡主慎言,随意造谣,是否也能算是诬告?” “是不是诬告,要查过才知道。” 厉青雪根本没把安乐侯府放在眼里,她指了指还在议论姜瑶的百姓们。 “我们这里所有人,刚才都听到了,你昨日掳走刘嬷嬷折磨虐待的事,你要如何解释?” “说是我掳走人虐待?你们有什么证据?” 在公堂之上,姜瑶大言不惭,不但不认罪,还朝刘嬷嬷这个受害者泼脏水。 “我要说是刘嬷嬷故意栽赃诬陷,你们又有何话说?” “你!”厉青雪语塞。 到目前为止,确实只有刘嬷嬷这个证人,且侯府的人,肯定是向着姜瑶说话。 “你当众说谎,这是藐视公堂。” 姜蕊接过厉青雪的话,站起身来,对上姜瑶。 “姜姑娘,我在侯府时就说过了,我不与你争任何东西,只请你告诉我,我的家在哪里,我们各归其位,你为何一直阻挠?” “我说过了,那里不是你的家。”姜瑶嘴硬道。 沈氏在此时走上前,对姜蕊做出一副慈母样,苦口婆心地劝: “蕊儿,你到底是侯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你继续在侯府住着,为娘日后给你选个好夫家,风光送你出嫁,你何苦非要回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呢?” 姜蕊眼神都没有给沈氏一个,冷冷道: “我不回家,难道留在侯府做奴婢吗?断没有如此侮辱人的道理!” “不做奴婢,母亲怎么舍得让我们蕊儿做奴婢呢?” 沈氏亲热地握住姜蕊的手,温和笑道。 “你父亲说的都是气话,以后你和瑶儿,都是侯府的小姐,都是我的好女儿,好不好?” 姜蕊用余光冷漠瞄了沈氏一眼,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想想自己前世吃过的苦,他们说的骗人鬼话,姜蕊信不了一点。 “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要逼我为奴,你们心里清楚。” 姜蕊不为所动,将沈氏的手掰开,抽回自己的手。 “姜夫人,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你们全家都要阻止我回家?” 她也更加好奇,姜瑶到底单独和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变化如此之大。 明明之前在侯府时,安乐侯对姜蕊的态度还勉强算是个父亲,现在直接成了要逼她为奴的敌人,其中变化,与姜瑶脱不了干系。 姜蕊推开沈氏,往旁边挪动一步,对着崔怀远提议: “大人,民女知道,姜姑娘入京后住在宾至楼,请大人派人查看入住登记,以确定姜姑娘的来处。” “可。”崔怀远略一点头,派了个衙役,去宾至楼问询。 见状,姜瑶紧张地咬了咬唇,“崔大人,侯爷和夫人都已认出我是他们的女儿,大人还要怀疑臣女的身份?” “例行查验而已。” 崔怀远淡淡道。 “谁让姜姑娘你既拿不出路引,又不肯说来处呢?本官只好让人去查清楚,毕竟姜姑娘的一些行为,确实不太寻常。” 沈氏连忙将姜瑶拉到身后,维护道: “崔大人,瑶儿确实是我们安乐侯府的真千金,此事,我与侯爷都确认过了,就不必再麻烦大人。” 崔怀远似笑非笑,“姜夫人,只是查看客栈的住客登记簿而已,不必紧张至此。” 他让衙役去查姜瑶,不只是因为姜蕊的请求,更是因为姜瑶的表现实在可疑。 姜蕊目睹着他们的反应,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如果真如姜瑶所说,她家是一贫如洗的农家,为何他们千方百计阻拦她回家? 甚至连亲生父母的住处,都不愿透露给她? 又是什么让安乐侯转变了态度,与姜瑶一起诬陷她是侯府的家生奴婢? 姜蕊了解安乐侯,他不是沈氏,对自己的儿女没有太多感情,只有涉及侯府根本的利益,才能打动他。 难道说,姜瑶能够给到安乐侯无法拒绝的利益? 安乐侯想要什么呢? 重振门楣,扬眉吐气,面上有光…… 姜蕊心中一动,难道她的亲生父母,可以让侯府得到这些? 所以姜瑶才不愿意割舍?乃至谎话连篇? 第19章 精于算计 姜蕊再看向安乐侯和沈氏,心中更加冰冷一片。 “姜侯爷,姜夫人,既然你们已经认定姜瑶姑娘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走到公堂中央,向着崔怀远一礼,又转身对围观的百姓们拱手作揖后,朗声道。 “今日正好有崔大人和诸位父老乡亲见证,我与安乐侯府,断绝所有关系! 从今往后,再不相干!” 瞬息的静止后,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中,爆发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好!有骨气!” “干得漂亮!” “千万别回去!” …… 就连青城郡主厉青雪,也颇为欣慰地点头。 “不错,有点气性,比当缩头乌龟看着顺眼。” 姜蕊对厉青雪屈膝一礼,表达感谢。 崔怀远掀起眼皮,瞄了眼公堂内外的动静,对左右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看着点激动的百姓,维持好秩序,其他的,他懒得管,由着姜蕊表演。 今天已经闹成这样了,总要有个结果,反正丢人的是安乐侯府,又不是他。 安乐侯和沈氏对视,面面相觑。 他们都没想到,姜蕊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敢直接和安乐侯府断绝关系。 还是在京兆府公堂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他们要如何收场? 姜瑶也皱起了眉,暗自心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姜蕊一个受到三从四德规训的古代女子,她怎么敢? 不行!不能让姜蕊得逞! 姜瑶扯了扯沈氏的袖子,对她使眼色,“母亲,快阻止她。” 安乐侯也赞同,“快去,她从小最依赖你。” 沈氏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慈母的笑容,上前想要拉扯姜蕊。 姜蕊快速侧身,躲开沈氏。 沈氏讪讪一笑,“蕊儿,你连母亲都不认了吗?” “姜夫人此言差矣,你们既已找回了亲生女儿,对我这个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不讲情面,逼迫我为奴,我又如何敢认你?” 姜蕊既然要断绝关系,说话就不需再留情面。 “你们对我冷酷无情,就不必装模作样、虚情假意了,我看着恶心!” “你、你怎能如此说?”沈氏表情受伤,身形摇晃。 姜瑶从后面扶住她,对姜蕊指责: “再如何,安乐侯府也养了你十六年,养育之恩大过天,你胆敢不孝?” “姜瑶姑娘,我的亲生父母也养育了你十六年,我们扯平了。” 姜蕊才不接受道德绑架,只要一想到前世的遭遇,她对安乐侯和沈氏只有恨。 “别说什么你不是我亲生父母养大的,这种谎话,我不信,认真去查,总能知道真相,你休想瞒天过海!” “你知道什么?”姜瑶不安地盯着她。 “你觉得呢?”姜蕊笑得高深莫测,“你许诺了姜侯爷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姜瑶眼神出现慌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够了!” 安乐侯上前,打断她们的交锋。 “姜蕊,你就算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按照侯府嫡女的标准?你一走了之,要如何赔偿侯府砸在你身上的银子?” 要和她算账?姜蕊精神一振。 好啊,她最喜欢算账了。 “我既然要离开侯府,自然得把从侯府得到的,都还回去。” 姜蕊语气淡定,从袖中抽出刚才青城郡主给的三千两银票。 “彩云阁是民女之前管理的侯府产业,昨日,青城郡主对彩云阁有些误会,将铺子砸了,我为了拿回赔偿,才来报了官,所幸郡主宽宏,我们解了误会,拿回了赔偿。” 姜蕊将厚厚一沓银票全部塞在安乐侯手中,轻笑道: “现在,民女将所有都还给侯府了,以后,民女与侯府之间,再无瓜葛。” 手中厚厚的银票,让安乐侯一怔,又听到姜蕊说什么彩云阁被青城郡主砸了的事,疑惑地看向沈氏。 沈氏心虚得不敢和他对视,冲着姜蕊发火: “但我没让你来报官啊!说什么和侯府再无瓜葛?你这十几年吃用都是侯府的,你就拿区区三千两来还?” “终于不装慈母了吗?” 姜蕊讽刺地瞥向沈氏。 “姜夫人还是平时这般精于算计的模样,最让人习惯。” 她不拿银子还,难道和前世一样,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地还吗? 他们也配?! “三千两不够?那七万两呢?” 姜蕊语出惊人,掷地有声。 “是否足够买断我与侯府的关系?” “七万两?”沈氏惊讶,“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姜蕊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果然还是银子最能动人心。 “侯爷,夫人,安乐侯府亏空已久,是我在十四岁那年接手了侯府产业,才逐渐扭转颓势,让侯府的田庄铺面逐渐焕发生机,开始进账不断。 这两年多的时间,我一共为侯府赚了七万六千两白银,除去填补亏空,和侯府日常开销,应剩三万五千两白银,我全部交到了夫人手中,这是账册。” 姜蕊从腰间拿出一本手掌大的小巧账册,对着安乐侯和沈氏晃了晃。 “需要我把每一条账目明细,都念出来吗?” 而公堂门口聚集的百姓们,则被姜蕊口中报出的银两数字震撼,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的老天爷!两年就赚了七万两白银,这银子给我,一辈子不愁了!” “要我说,这安乐侯府不厚道啊,就算不是亲生女儿,也给侯府赚了这么多银子,何必要把人家赶走呢?” “就是就是,我要是能有个这么能赚钱的女儿,做梦都会笑醒。” “哎呀,安乐侯府不行咯,侯爷不争气,夫人不会管家,要靠个外人填补亏空,啧啧啧……” “确实,听说安乐侯府早就落魄了,看看其他高门,哪会像他们这样闹到府衙里?丢死人了!” …… 一声声议论和嘲讽,犹如最尖利的刀刃,刺上安乐侯最在意的脸面,令他难堪极了。 “闭嘴!全都给我闭嘴!” 安乐侯厉声怒喝,吓得围观百姓纷纷收了声。 侯府亏空的隐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暴露出来,怕是要闹得满城皆知,安乐侯羞恼不已,脸色青白交加,好不精彩。 沈氏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安乐侯,默默退后,生怕被波及。 姜瑶原本镇定的脸上,浮现不可思议,似乎在疑惑堂堂侯府,之前居然亏空? 青城郡主撇了撇嘴,望向安乐侯府一家的眼神愈加不屑。 一直坐在最佳位置看戏的崔怀远,抚了抚额,替安乐侯感到尴尬。 这时,前去宾至楼问询的衙役柳青,终于赶了回来。 他还带着宾至楼的钱掌柜一起。 第20章 不缺银钱 钱掌柜走到京兆府外时,就看到这里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有人口里说着什么江湖大盗。 饶是见多识广,钱掌柜也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上次京兆府这么多人,还是前年审理罗将军那个强抢民女的纨绔子时。 他难道摊上了什么大案? 身旁的衙役柳青催促道:“别看了,快进去,大人还等着问话呢。” 钱掌柜从身上摸出一钱银子,塞在柳青手里,“麻烦差爷行个方便,可否告知里面在审什么案子,小的真的只用去回个话?” 柳青把银子收入袖中,对钱掌柜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悄悄告诉你,里面啊,青城郡主和安乐侯都在,你们宾至楼可能住了掳人的江湖大盗,所以找你来问话,你知道什么,最好都说出来,别让大人怀疑你们和大盗有勾结。” 钱掌柜一惊,连连道谢:“多谢差爷,我们宾至楼一向最是规矩,绝不会和罪犯来往。” 当走进京兆府后,钱掌柜一看,公堂之上,居然有这么多人。 除了被侍卫簇拥的青城郡主,还有安乐侯、侯夫人,连侯府大小姐都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蓝衣姑娘,正是住在宾至楼的姜瑶。 而京兆尹崔怀远,正指着姜瑶,问钱掌柜: “钱掌柜,你可认识这位姑娘?把你知道的,都给本官说出来。” 钱掌柜看着姜瑶,疑惑地眨了眨眼,难道这就是那江湖大盗? 他又想到侯府大小姐姜蕊,也曾来打听此女的消息,说此女可疑,可能蒙骗安乐侯。 想到这里,钱掌柜生怕被扯上关系,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回大人,这位姑娘名叫孟瑶,于两日前的傍晚入住宾至楼天字二号房。她是从江州来京城投亲的,路引查验无误后,小的就让伙计带她入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江州!姜瑶来自江州! 姜蕊激动地想,那她去江州,是否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钱掌柜,这位孟瑶姑娘住在宾至楼天字二号房,她的房费付清了吗?” 钱掌柜如实回答:“付清了,孟姑娘很大气,一来就付了十日的房费,给伙计的打赏也不少。” 姜蕊又问:“所以在你看来,孟姑娘会是一个来自贫苦农家的女子吗?” “怎么可能?”钱掌柜立即否认,“她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饰,百两银子都下不来,贫苦农家怎么负担得起?” “确实如此,光她身上云锦,就不便宜,还绣了金线,哪家的农女能穿得起这个?” 厉青雪找到机会,对姜瑶的衣着做出评价后,恍然大悟指着姜瑶。 “本郡主知道了,你自己买不起,是去偷别人的,不对,以你掳人折磨的狠劲,说不定你是抢劫了银子买的!” 姜瑶眉头紧锁,“郡主慎言,我就算养家不富裕,但可以自己赚钱,不行吗?” “敢问孟瑶姑娘,你做何营生?又赚了多少银子?可否让崔大人派人一查?”姜蕊问。 姜瑶抿了抿唇,又改了口,“我这身衣裳首饰,是好友相赠,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前言不搭后语,实在很可疑。” 姜蕊转过身,对着崔怀远拜下。 “崔大人,此女形迹可疑,身份不详,若放任她在京中肆意,恐会威胁他人安全,请大人派人详查!” 厉青雪满意地在旁边帮腔,“本郡主也觉得她很可疑,崔大人,若你今日放过她,而导致京城不安宁,你的罪过就大了。” 崔怀远:“……” 他才不要平白背这么大的黑锅,而且姜瑶确实有些可疑,查下她的身份,费不了多大事。 “那就要请这位姜瑶……哦不,孟瑶姑娘在京兆府中待些时日,等查清了你的身份,才能离开。” “不行!瑶儿不能留在这里。”沈氏乞求地晃了晃安乐侯的胳膊,“侯爷,你想想办法呀!” 安乐侯不耐烦地扒开她的手,“知道了,别拉拉扯扯,你还嫌丢的脸不够多?” 又看了一眼姜瑶,安乐侯对着崔怀远拱手。 “崔大人,小女初到京城,没什么见识,不会说话,请大人见谅。但她绝不是什么可疑之人,且本候与夫人思女心切,小女刚认回侯府,不便待在外面,所以……” 崔怀远了然,“本官明白,姜侯爷爱女心切,是想为令嫒担保?那便立下字据。” 把锅甩给安乐侯,做了担保后再出了事,就是安乐侯府的责任,与京兆府无关。 崔怀远处理多了京中纨绔子弟打架闹事的纠纷,只要问题不大,家里来人担保,立上字据,把人带走,大家都省事。 安乐侯明白其中利害,此时有些犹豫。 他与姜瑶也不过今日才相认,虽然姜瑶给出的利益很诱人,但万一此女真有什么不对,那他安乐侯府岂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崔大人,小女就住在安乐侯府,何必还要立下字据那么麻烦?” 安乐侯瞪向紧抿着唇的姜瑶,一把将她从沈氏身后拉出来。 “瑶儿,你现在老老实实的,给崔大人和郡主把话说清楚,别语焉不详,徒增怀疑!” 姜瑶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她不想说明身份,但此情此景,也由不得她不说。 再开口时,姜瑶放软了声音。 “其实,臣女不缺银钱,首饰衣裳都是自己出钱所买,因为养母经营有生意,这些年生活富足,我没必要去偷去抢。” “所以,你这是承认之前所说,家中食不果腹、农家艰辛,全都是谎言?”姜蕊质问。 姜瑶尴尬摇头,“也不算谎言,年幼时,家中确实艰辛,养母带着我和哥哥在村里种过几年地,后来家中情况才逐渐好起来。” “这么说,我的亲生母亲待你很好,好吃好喝地供养你长大,让你穿绫罗绸缎,给你戴珠玉首饰。” 姜蕊凝视着姜瑶,眸中恨意弥漫。 “那你真是黑了心肝,不但撒谎诬陷我的身份,还非要逼我为奴,你究竟意欲何为?” 第21章 两相抵消? “我……” 姜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要做的大事,她不可对外人道的野心,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听的? “我也是听了风言风语,受人蒙蔽,真的以为你是刘嬷嬷的侄女,才会一时气愤,冲动行事,不是故意要陷害你。” 语焉不详地说出这段话,姜瑶拿帕子捂着脸,突然哭了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原谅我……呜呜呜……” 姜瑶明显在装哭,她装哭的本事,连沈氏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姜蕊一眼就能看穿。 但沈氏却护女心切,忙将姜瑶护在怀里,对在场的所有人说: “瑶儿都说不是故意的,你们就不要怪她了,她从小不在亲生母亲身边,受了不少苦,没见过什么世面,说错了话,情有可原。” “姜夫人,她撒下瞒天大谎,想要逼我为奴!” 姜蕊忍无可忍,对着沈氏怒道。 “你一句情有可原,就想要轻轻揭过?” 那她前世受过的那些苦,那些痛,又算什么? “这不是没逼成吗?”沈氏不满地斥责,“蕊儿,为娘从小就教你,为人大度,你何时变得如此小肚鸡肠?” “你不是我娘,你没资格教训我!”姜蕊语气冰冷。 沈氏却不依不饶,“蕊儿,就算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你从小到大,难道不是我带大的?你哪次生病不是我照顾?你想要什么我没有给?你扪心自问,我配不配当你娘?” 姜蕊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氏,她说的没错,从小到大,沈氏除了喜欢哭泣抱怨外,对姜蕊确实尽到了母亲的责任,所以前世姜蕊才会那般维护她,被沈氏抛弃时,也最是痛苦。 “你说的,那是以前,现在,你一心都是姜瑶,哪里看得见我的委屈?” 姜蕊深深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若是真把我当女儿,就不会助纣为虐,由着姜蕊来一起逼我!” 沈氏松开姜瑶,哭着走向姜蕊,“蕊儿,这都是误会,咱们是一家人,误会解开,不就好了吗?” 安乐侯也围了过来,“是啊,蕊儿,都是误会,十六年的骨肉亲情,哪能说断就断?” 姜蕊防备地看向他,“侯爷此话何意?” 安乐侯笑着说:“以后,你和瑶儿都是我们安乐侯府的小姐,两全其美,这不是很好?” “不必了!” 姜蕊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有亲生父母,之后自会去江州找他们,不劳侯爷费心。” “你要去江州?”姜瑶哭声骤停,蹙眉瞪向姜蕊。 姜蕊坦然承认,“对,姜瑶姑娘找回了自己的家,我也该回去我的亲生父母身边了。” “不行!你不能去!” 姜瑶话一出口,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勉强找着理由。 “我的意思是说,养母家情况复杂,你去了江州,也见不到他们。” “是见不到,还是你不想我见到?”姜蕊满脸写着不信。 “我怎会那般想?”姜瑶讪讪一笑,“因为生意的缘故,养母和养兄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很少时间留在江州,姐姐去江州寻人,怕是会扑空,不如我去信一封,说明缘由,请养母和养兄来京城与姐姐相聚,如何?” “你会那么好心?”姜蕊清楚姜瑶的阴狠,自然不信她。 沈氏跟着帮腔,“蕊儿,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去江州那么远的地方,多危险啊,还是依瑶儿的法子,最为稳妥。” 说着,沈氏还扯了扯安乐侯,让他帮着说话。 安乐侯刚被姜蕊驳了面子,此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他觑了姜蕊一眼,不悦道: “你可以不认本候这个父亲,但你说什么断绝关系,也没那么简单!” 姜蕊嘲讽地对上他,“侯爷又想如何?” “这些年,侯府花在你身上的心血和投入,难以计数,不是你说什么赚了七万两银子就能抵消的。” 安乐侯自打昨日知道了姜蕊赚钱的能力,就高兴地一夜美梦,不甘心轻易将姜蕊这棵摇钱树放走。 “再说,你一走了之,那些你管理的铺子,都没有交接,本候怎知,你没有中饱私囊,又或是从中做了不为人知的手脚?” 姜蕊定定看着安乐侯,这个没什么本事却十分贪心的人,他想要什么,姜蕊很清楚。 “侯爷要多少银子,才肯放民女离开侯府?” 安乐侯眉头一拧,“你从小到大,从侯府得到的所有,岂是完全能用银子衡量的?” “不要银子,难道侯府还想要我的命不成?” 姜蕊嗤笑一声,侧身对向公堂外的百姓。 “大伙都来看看,堂堂安乐侯,与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你的女儿姜瑶,不也被我的亲生母亲养育成人,两相抵消,我不欠你们什么!” 围观的人群对着姜蕊和安乐侯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得热火朝天。 “听起来是这个理,互不相欠嘛,安乐侯还想要什么?” “这你都看不出来?想要银子呗,我家要是有个这么能赚钱的人,也不想放走。” “安乐侯府可真不讲理啊,之前让人家姑娘为奴,现在说清楚了,又不放人走,作孽呀。” …… 安乐侯最好面子,受不了人们对他的议论,对带来的侯府侍卫下令: “去把闲杂人等赶走!” 几个侯府侍卫听令去驱散公堂门口的人群,正听到兴头上的百姓们,当然不愿意走,双方推搡起来,很快起了冲突。 “啪!” 惊堂木拍响,崔怀远木着脸看向安乐侯。 “此乃京兆府公堂,姜侯爷,你逾举了。” 安乐侯道了声歉,将侯府侍卫招了回来,衙役们前去维持秩序,好一会儿才复又平息。 崔怀远此时已没了看戏的心情,他不想事情闹大,更不想管安乐侯府的家事。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今日姜蕊告青城郡主赔偿铺子损失一案,现郡主赔偿已付,就此结案。” 崔怀远目带威严,快速扫过公堂上的众人,落在姜瑶身上。 “姜瑶姑娘身份有待查证,姜侯爷若要带她离开,便要签下担保文书,来人,伺候笔墨。” 旁侧记录的师爷,很快拿来备好的担保文书和沾好墨的笔,恭敬地递给安乐侯。 安乐侯见推脱不过,只得签下。 为了姜瑶和侯府的名声,总不能真让她留在京兆府。 崔怀远检查了一遍担保文书,满意地收起,直接喊了“退堂”,然后匆匆躲去了后衙。 热闹结束,公堂外的百姓渐渐散去。 姜蕊带着翠柳,转身就走,却被安乐侯带着侍卫拦下。 “来人,把她给本候带回去!” 第22章 意外收获 姜蕊知道安乐侯不会善罢甘休,却不想对方居然在京兆府就敢动手。 “姜侯爷,这里是京兆府,崔大人就在后衙,你们岂敢造次!” 安乐侯轻蔑冷笑,“崔怀远如果想管你,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就匆匆退堂,姜蕊,安乐侯府养你长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本候的?” “从你们要逼我为奴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和你们安乐侯府恩断义绝了,我绝不回去!” 姜蕊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是一片忐忑。 安乐侯府是落魄了,但也是勋贵侯府,真要惩治她一个孤身平民女子,有的是手段。 “姐姐,你不回侯府,又能去哪里?” 姜瑶嘴角勾起,透出一股嘲讽的戏谑,似乎在嘲笑姜蕊的不自量力。 “自己买宅子?还是住客栈?你信不信,我们可以让你在京城无处可去,你何必自讨苦吃?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 姜蕊看着姜瑶一步步走近,侯府侍卫将她和翠柳包围,禁不住回想起前世在侯府为奴时,那些备受折磨的日子,背上渗出涔涔冷汗。 她如此努力,难道依然改变不了前世那般悲惨的命运吗? 姜蕊摸上自己腰间,她在此藏有一把小巧的匕首,用来以防万一。 被带回安乐侯府,她绝没有好日子过。 与其重复前世凄惨,不如就在京兆府,鱼死网破! 见了血,将事闹大,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姜蕊摸上匕首,准备找时机拔出时,她的身后响起了那道嚣张中带着挑衅的声音。 “哪家的癞蛤蟆在叫呢?好大的口气!” 青城郡主厉青雪,在侍卫的簇拥下,昂着头,姿态傲慢地走了过来。 “安乐侯府嫡女,在京兆府欺负一个良家女子,要让她在京城无处可去是吗?” 被点名的姜瑶,颇为莫名其妙地对上厉青雪,不明白为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敌意。 迫于其郡主身份,姜瑶客气解释: “郡主,臣女没有欺负姐姐,只是担心姐姐在外不安全,劝她回侯府而已。” “你会担心她?”厉青雪冷嗤一声,“本郡主看你是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姜瑶还想解释,被安乐侯拉住,“郡主,这是我安乐侯府的家事,请郡主不要插手。” “怎么是你们的家事?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和你们断绝关系了。” 厉青雪走到姜蕊身边,说得理所应当。 “她在京城无处可去,便去我镇北王府,你们安乐侯府,还能管到我家不成?” 安乐侯脸色骤变,想不通厉青雪为何执意插手此事,还要把姜蕊带去镇北王府。 世人皆知,镇北王最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厉青雪自入京以来,几乎在京城横着走,无人敢惹,凭安乐侯府,如何敢和权势煊赫的镇北王作对? 姜瑶此时更确定,厉青雪对她有敌意,却不知缘由。 她很确定,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以嚣张跋扈闻名的青城郡主,此时也不敢贸然反驳,恐引发争执,侯府那几个瘦弱侍卫,在威猛的镇北王府侍卫面前,可讨不了好。 沈氏此时也蹙着眉,暗自惊奇,青城郡主昨日不是还来砸了彩云阁吗?怎么现在又好像很稀罕姜蕊一样,真是奇哉怪也。 就连姜蕊本人,也十分震惊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厉青雪。 “郡主,你说真的?让我去镇北王府住?” “放心,我们厉家,是正经人家,不会逼良为奴的。” 厉青雪意有所指瞥了眼姜瑶,阴阳怪气地说。 “你安心住着,等你找到亲生父母,再搬出去都行。” 姜蕊明白了,厉青雪这是在打情敌姜瑶的脸,现在的安乐侯府嫡女是姜瑶,也是齐轩的未婚妻。 不管厉青雪出于什么目的,她的帮助,都是姜蕊现在所急需的。 虽然姜蕊对镇北王府也有所顾忌,但现在镇北王厉青鸿远在北地,京城的王府中只有厉青雪一个主子,总比群狼环伺的安乐侯府好。 前世,姜蕊与厉青雪有些交集,对其性情了解颇深,张扬跋扈是真,刁蛮任性也是真,不过,只要尽量顺着她,也不是不能相处。 见姜蕊迟迟没有回应,厉青雪不高兴了,“怎么?你还不愿意去?” “当然不是!民女非常愿意。” 姜蕊连忙挤出一个欣喜的笑。 “能得郡主邀请,民女不胜感激,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就走。” 厉青雪高傲地扭头,给了姜瑶一个不屑的眼神,径直向前走去。 王府侍卫们连忙推开挡路的侯府侍卫,为主子开道。 姜蕊狐假虎威,拉着翠柳,寸步不离地跟上。 刘嬷嬷也被两个王府侍卫架着,快步向外拖着走。 安乐侯见状,想要追上,却被高大健硕的王府侍卫拦住,只能干着急。 “郡主,刘嬷嬷是我侯府的家生奴婢,你总不能也带走?” 厉青雪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一个奴婢而已,本郡主买了,厉三,给银子。” 拦住安乐侯的带头侍卫厉三,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丢给安乐侯,然后扬长而去。 安乐侯气得将手中银票攥成一团,却迫于镇北王府的威势,不敢再追上去。 等到青城郡主带着姜蕊一行人全部离开京兆府,安乐侯还站在公堂门口,怒视前方,气得胸膛起伏。 沈氏忧心忡忡地靠近,“侯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安乐侯压抑着怒气,“还能怎么办?问你的好女儿去!” 丢了这么大的脸,人不但没带回府,把柄还留在了外边。 安乐侯此刻看向姜瑶的眼神,没了初听其恢宏计划的欣赏和兴奋,而是转为了怀疑。 这样一个行事不寻常,身份不明确的女子,真的会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她说的那些话,那些所谓谋略,真能帮安乐侯府振兴? 顾忌到还在京兆府,周围人多眼杂,安乐侯不再多说什么,愤愤拂袖而去。 沈氏紧张地追上,侯府侍卫们则垂头丧气地跟着离开。 姜瑶面色沉着,稳步跟在后面,但她手心的汗,暴露了她的不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居然被姜蕊逼到如斯境地? 还有那个青城郡主,为何总是针对她?又为何要帮助姜蕊? 她目前还想不通。 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破坏她的计划! 姜瑶把心一横,就要追出去。 “你做什么去?”沈氏忙拉住她。 姜瑶顿住脚步,“我要去把姜蕊追回来,不能让她跟着郡主离开。” 沈氏不放手,“不行,你父亲都没办法,你去了能讨什么好?” “放开我!”姜瑶神情焦急。 她强硬地扒开沈氏的手,将沈氏甩在身后,追着青城郡主一行,快步走了出去。 第23章 镇北王府 跟随厉青雪一起走出京兆府,姜蕊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杏儿。 “以后我不再是侯府小姐,你也不是我的丫鬟,回家去和家人团聚。” 做出报官的决定后,姜蕊就将杏儿的身契还给了她。 杏儿昨晚帮她教训了青烟,以后在侯府肯定不好过,姜蕊索性成全杏儿的孝心,放了她奴婢的身份,让她归家。 “奴婢拜谢姑娘大恩!” 杏儿泪眼汪汪,就地跪下,给姜蕊磕头。 厉青雪好奇地看过来,“好好的丫鬟,怎么说放就放了?” 姜蕊柔柔解释:“她家中老母病重,盼她归家,民女思家心切,感同身受,自然也希望这丫头能够得偿所愿,承欢膝下。” 姜蕊对杏儿挥了挥手,示意杏儿快些离开,被后面安乐侯府的人撞见,对杏儿不好。 杏儿又对着姜蕊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隐入人群之中。 厉青雪深深看向姜蕊,“本郡主很好奇,你与你的亲生父母从未见过面,如何就思家心切了?” “大概是因为……我在安乐侯府里受的伤太深了。” 姜蕊柔美的小脸上浮现苦笑,她目含伤痛,语气沉重。 “这些年来,我一心为了侯府的亲人,顶着旁人的白眼,坚持从商,只想让我以为的父亲、母亲和弟弟,能过得更好,可是他们……” 她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哽咽着说。 “姜侯爷拿着我赚的银子,去赎花魁,买古董,姜夫人一边催着我要钱,一边忌惮我管着府中产业,还有我寄予厚望的弟弟…… 哦不,是姜公子,府中花了大价钱送他去书院读书,他却整日攀比玩乐,不思进取,旬日回家,对我动辄打骂……” 姜蕊说到动情处,嘤嘤哭了出来。 “我想着,若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亲兄弟,绝不会这样对我,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郡主,我真的很想找到我原本的家,真的很想……您能理解我吗?” 厉青雪颇为动容,安抚地拍了拍姜蕊的肩,“侯府的这些,都不是你的亲人,以后断掉就好,日后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如果他们也对你不好,本郡主依然为你做主。” “多谢郡主!” 姜蕊退后一步,对着厉青雪深深一拜。 旁边还未散去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唏嘘着姜蕊的经历,感叹着青城郡主的道义,还有跟着骂安乐侯府不是东西的。 姜瑶赶到京兆府门外时,青城郡主正准备上马离开。 青城郡主让侍卫给姜蕊也牵了一匹马来,“会骑吗?” 姜蕊眸中闪过惊讶,如实点头。 厉青雪利落翻身上马,姜蕊也蹬着马镫,利落上马,顺手将翠柳也拉上马来,坐在自己身后。 “等一下!青城郡主,姜蕊是安乐侯府的人,你不能带走姜蕊!” 姜瑶一个闪身,挡在厉青雪的马前。 骑在马上的厉青雪,看着姜瑶,挑了挑眉,“你还是个练家子?” 姜蕊紧张地看着拦路的姜瑶,她竟还不肯放过她! “倒是本郡主疏忽了,你能潜入侯府掳人,自然是会武功的。” 厉青雪眼波一转,不怀好意地对着姜瑶笑道。 “是你自己找上门的,那就不要怪本郡主出手狠辣!” 厉青雪右手摸上腰间,亮出一条黑色长鞭。 “啪!” 她手中大力一挥,长鞭狠狠向着姜瑶抽去。 姜瑶一个闪躲,长鞭惊险地擦着她小腿打在地面。 “郡主,您当街动武,恐落人口实,让侍卫将她赶走。”姜蕊担心地提醒。 厉青雪手中动作一顿,接着对着姜瑶又是一鞭横扫。 姜瑶为了躲避,闪身到一边,厉青雪大喊一声“跟上!”就纵马奔驰而去。 姜蕊松了口气,喊一声“驾!”,骑马追着厉青雪离开。 姜瑶站在路边,被马蹄扬尘呛到,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 安乐侯和沈氏带着侍卫赶到,斥责姜瑶惹事。 姜瑶偏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但也知此时大势已去,不再追赶,跟着沈氏上了侯府的马车。 …… 姜蕊骑着马,追着厉青雪,不多时就到达了镇北王府大门。 勇猛威严的石狮子,厚重高耸的朱红大门,画角飞檐,气派非凡。 先一步到达的厉青雪,已经下马踏入府中。 姜蕊带着翠柳快速下马,将马交给门口小厮,追着厉青雪跑进王府。 “这是王府的陈管家,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便是。” 厉青雪指着门口的一个中年管家,对姜蕊说。 “本郡主今日累了,先去休息,陈管家会带你们去安顿。” 说完,厉青雪甩着马鞭,扬长而去。 姜蕊看到陈管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记得,王府的陈管家,曾是厉青雪父亲的副将,对镇北王府忠心耿耿,他的儿子跟在镇北王身边任职。 “那就麻烦陈管家了。” 姜蕊带着翠柳,跟随陈管家到了一处清幽小院。 院中一共三间房,足够姜蕊她们居住。 陈管家客气询问:“姜姑娘觉得这间青萝院如何?若是小了,可以换旁边更大的清竹院。” “不用了,这里就很好。”姜蕊笑着应道。 青萝院位于王府的角落,平时少有人经过,姜蕊觉得很满意。 陈管家做事规矩,很快叫来下人,将不大的青萝院打扫干净,又添置了不少日常用品。 离开前,陈管家交代姜蕊,饭菜会有人送来院中,有需要只管来找他,便带着一群下人,训练有素地走了。 姜蕊和翠柳没带行李,很快将房间收拾好,却一直没见刘嬷嬷回来。 姜蕊带着翠柳,去找陈管家多要一床被子,顺便打听刘嬷嬷的情况。 却听陈管家说,刘嬷嬷不和她们住一起,郡主另有安排。 回到小院,姜蕊谨慎地关门落锁,她屋内快速转了一圈,确定只有她和翠柳两人,才放心说话。 “姑娘,郡主这样安排,会不会是对我们有所怀疑?” 翠柳不安地问。 “她觉得我们利用了她?特地扣着刘嬷嬷拷问?” 第24章 未来打算 “不要自己吓自己。” 姜蕊拉着翠柳坐下,泰然自若道。 “我们没有利用谁,是郡主自己砸了彩云阁,我才不得不去京兆府告她,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也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控制的。” 她确实利用了厉青雪又怎样? 前世,若不是厉青雪砸铺子时打伤了她,姜蕊不会因为受伤着凉而发热昏迷,说不定她能及时发现姜瑶的阴谋,避免自己被贬为奴。 现在的翠柳,还未经过多少事,紧张无措正常,但她不能拖了后腿。 姜蕊捧起翠柳的脸蛋,镇定的双眸与之对视。 “翠柳,你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刘嬷嬷能在安乐侯府这么多年,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你要做的,就是保持平常状态,不要怕,明白吗?” 翠柳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傍晚时分,厨房的小厮送来饭菜。 三菜一汤,两荤两素,算不上多好,也没有很差。 姜蕊和翠柳,不分主仆,一起用过晚膳,翠柳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她看到姜蕊倚靠在床头,眉心紧锁,一副思虑重重的模样,上前倒了一杯热茶,端给姜蕊。 “姑娘,您刚才还说我,现在您该不会也害怕了?” “我才不怕,我是在思考我们接下来的路。” 姜蕊接过茶,扯了扯嘴角,对翠柳笑笑。 “现在只是走出了第一步,不可掉以轻心。” 她无法告诉翠柳,镇北王府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但以今日那般情形,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嗯,姑娘说的是,我反正都听姑娘的。” 翠柳双手托腮,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仰望着姜蕊,圆圆的杏眼中,满满都是信任和依赖。 姜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忙了一天,你也去歇息。” “我不困,想再陪会儿姑娘。” 翠柳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对上姜蕊询问的眼神,才小声问: “姑娘,咱们以后要留在王府吗?” “你不想留在王府?”姜蕊将翠柳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 翠柳纠结地扯了扯衣衫下摆,她对青城郡主昨日拿鞭子打人的场景,记忆犹新,今天又看到青城郡主鞭打姜瑶,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害怕。 “郡主的脾气不太好,而且咱们这样,算不算寄人篱下啊?您昨日不是让我阿兄去买宅子吗?等买好了宅子,我们就搬过去?” 翠柳认真思考起来,秀气的眉毛逐渐蹙起。 “好像也不太行,我们住在外面的宅子,万一安乐侯府带人来找麻烦,侯爷让侍卫把我们抓回去,怎么办?” “别急,我们现在这里住下,之后的事,我来想办法。” 姜蕊安抚地拍了拍翠柳的手。 “你阿兄选到符合要求的宅子,就以他的名义买下来,等形势稳定下来,安乐侯他们放弃对付我,咱们再搬过去。” 催着翠柳去睡觉,姜蕊也躺上床,闭上眼,却难以入眠。 她很清楚,有些话是安慰翠柳的,安乐侯府不会轻易放过她。 正是知道这一点,姜蕊才要去京兆府闹那一场,让自己侯府假千金的身份传遍京城。 真假千金的故事,在民间看来是新奇的话题,在世家大族眼中,却是上不得台面的笑话。 安乐侯府若是要点脸面,这段时间,应该蛰伏不出,等到风波过去再说。 趁这段时间,姜蕊可以做很多事。 首先,她在如意楼买的关于姜瑶的消息,九天后可以拿到。 到时她会更加了解姜瑶,或许还能得到关于她亲生父母的消息。 同时,她要做两手准备,京城待不下去,她可以想办法去江州寻亲。 从安乐侯府出来时,姜蕊带上了自己手头的所有银票,共有一千多两,足够她去江州的盘缠。 为了路上的安全,最好找去江州的商队同行。 还要办好路引,若是府衙行不通,她得想办法去黑市弄一张来。 对于出远门,姜蕊并不紧张。 十六岁的姜蕊,一直在京城长大,没有出远门的经历。 但前世二十二岁的姜蕊,已经去过很多地方。 那些年,她为了从那个男人身边逃走,用尽心机。 她积累了许多次的失败经验,也有几次成功出逃的时候。 其中,最成功的那次,她和翠柳女扮男装,拿着游商的假身份,躲过关卡搜捕,一路从北地逃到江南,过了半年多的安生日子。 虽然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但姜蕊觉得,是因为那个男人权势太大,太阴狠狡诈。 与之相比,安乐侯府根本不算什么,安乐侯那种草包,休想抓住她们。 姜蕊细细思忖,她若去江州寻亲,也该改换身份,隐姓埋名,偷偷前往。 眼皮越来越重,思路逐渐模糊,姜蕊渐渐沉入梦乡…… “玉奴……小玉儿……” “跑什么?本王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你是本王的奴,一辈子都是,休想逃离……” 男人磁性的低喃,回荡在耳边,引发酥麻一片。 一片黑暗中,身体仿佛被束缚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不要! 她不要被禁锢,不要被束缚! 她不是谁的奴婢!也不要再成为谁的奴婢! 她不要再过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痛苦日子! “不要!” 姜蕊从梦中惊醒,额间濡湿一片。 她心有余悸地裹紧被子,摸索到自己身上的衣衫俱在,才稍稍放下心来。 疲惫地靠在床头,她望向窗外蒙蒙亮的天色,恍恍惚惚地想起,这是她重生的第三日了。 前世种种,已如云烟散去,她已经离开那个让可怕而窒息的男人。 最好,此生,永不相见! 姜蕊抚着心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大概是因为住进了镇北王府,才会梦见自己最厌恶之事。 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记得前世,镇北王厉青鸿是半年后的中秋宴前,才奉召入京。 还有时间,她不必太过紧张。 住进镇北王府,只是权宜之计,等她找到去江州的路子,便马上离开。 姜蕊如此想着,心中逐渐安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复又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一睁眼,就看到候在她床边的翠柳。 “姑娘,您醒啦~” 翠柳走过来,要服侍姜蕊起床穿衣。 “我自己来。”姜蕊让翠柳先去吃饭,自己快速穿衣洗漱。 刚整理好自己,便见一个衣着体面的粉衣丫鬟,正好走进院子,对姜蕊一礼道: “姜姑娘,奴婢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霜儿,郡主要见你,请跟我过去。” 第25章 冰释前嫌 姜蕊带着翠柳,跟着霜儿到了厉青雪的暮雪院。 一进门,就看见一身火红武袍的厉青雪,将一把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 院子里除了服侍的丫鬟,还有站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的刘嬷嬷。 望见姜蕊进门,刘嬷嬷神色如常,对着她快速眨了眨眼,又转过头去。 姜蕊心中有数,在门口站定,等待厉青雪练完武。 不得不说,厉青雪确实武艺高强,她手中的红缨枪,上下翻飞,疾如雷电,如力顶千钧,又浑然一体。 厉家军的威名赫赫,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从厉青雪的身上,就能看出其名副其实。 “唰!” 厉青雪一套枪法练完,枪头直指姜蕊白皙的颈间。 “啊!”翠柳吓了一跳。 姜蕊淡定地看着距离她不到一尺的利刃,微微垂眸,真诚夸赞: “郡主真乃女中豪杰,民女钦佩万分。” “哼~”厉青雪轻哼一声,收回了红缨枪,“你难道不怕我真的刺穿你的脖子?” “不怕,”姜蕊眉目舒展,眼角含笑,“郡主昨日救了我,又怎会再伤害我呢?” “你倒是聪明。” 厉青雪将红缨枪丢给身边的侍卫,转身大步走向姜蕊。 “那你来说说,本郡主昨日为何要救你?明明前日还砸了你的铺子。” 望着越走越近的厉青雪,姜蕊忍住想要退后的冲动,定定站在原地,如水般温柔的双眸中,溢满感激。 “民女以为,郡主乃将门虎女,昨日见民女被欺压逼迫,定是看不过去,路见不平,行侠仗义,颇具当年厉老将军的风范!” 厉青雪脚步一顿,原本凌厉的目光收敛,看向姜蕊时,多了一层打量。 “你还知道我祖父?” “厉老将军是大齐的英雄,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民女在茶楼常听厉老将军的威武事迹。” 姜蕊当然知道,十六年前,京城大乱,是厉老将军带着厉家军,从北地赶来,平定了乱军,但他老人家也因伤重,最终在京城去世。 皇帝为了嘉奖厉家的贡献,封厉青雪的父亲为镇北王,也是大齐唯一的异姓王。 而现在的镇北王,是厉青雪的哥哥厉青鸿。 以厉青雪的年龄算,她虽没有对祖父的记忆,但他们一家都以英雄祖父为荣,拍厉老将军的马屁准没错。 果然,厉青雪倨傲的脸上,浮现与有荣焉的愉悦。 “京城还有茶楼讲我祖父的故事呢?本郡主怎么不知?” 姜蕊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挑着好话说: “郡主来京时间不长,可能对京中好些地方不了解,那西市尽头的茗香阁,里面有位说书先生,时常会讲厉老将军的事迹。” 其实,青城郡主来到京城不过一个多月,自从见过晋国公世子齐轩后,就惊为天人,芳心暗许。 她的大部分时间,不是想着如何偶遇齐轩,就是追着齐轩跑,哪里会注意到市井里说书人讲她祖父的事? “嗯,不错,本郡主得空一定要去听听。” 厉青雪看姜蕊的眼神,多了两分友善。 此时,霜儿过来禀报,说早膳已经备好,问厉青雪是否去用膳。 厉青雪心情颇好地也赏了姜蕊一顿丰盛的早膳。 用过早膳,厉青雪毫不掩饰地盯着姜蕊瞧。 姜蕊被盯得如坐针毡,不得不开口:“郡主,民女脸上,有沾到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啊。”厉青雪随口答道,“就是觉得,你长得还不错,比那个所谓的真千金好看。” 厉青雪早就听说过姜蕊的美貌,如今近距离细细看去,更觉姜蕊美得很特别。 未施粉黛的白皙小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眸含春水,娥眉轻蹙,清波流盼间,别有一番风情。 “……多谢郡主夸赞,只是民女已被证明是个冒牌货,不配和侯府千金相提并论。” 姜蕊羞愧而难过地低下头,喃喃道。 “民女如今,只想尽快找到自己的家人,回到自己的家。” 厉青雪瞧着她这样子,觉得有几分可怜。 虽身份贵为郡主,厉青雪也不能事事如意,她的父亲常年带兵在外,母亲随军而去,后来兄长也去了军营,只留她一人在北地的王府中长大。 即使有成群的仆人照顾伺候,但那些都不是家人。 对姜蕊想要找回家人的期盼,厉青雪很能理解。 “嗯……昨日也听你说要去江州寻亲,你若真去了江州,找到了家人,还会回京城吗?” 姜蕊眸中闪过期盼,瞬间弥漫上一层雾气,“若真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京城里在意你的人,你都能舍弃?”厉青雪试探地问。 姜蕊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京中还有谁在意民女?安乐侯府……他们才不会,且民女自从经商以来,从前的闺中好友嫌弃民女混迹市井,满身铜臭,也都不来往了……” “你不是还有个未婚夫吗?” 厉青雪终究没忍住,直接问出口。 “本郡主可是听说,你和他是祖辈定下的娃娃亲,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你连他也能放下?” 终于来了!姜蕊心中一振。 拐弯抹角了半天,厉青雪想要知道的,就是姜蕊和晋国公世子齐轩的感情如何。 如果姜蕊猜得没错,厉青雪一早把刘嬷嬷叫来问话,问的应该也是这个。 “郡主说的未婚夫,指的可是晋国公世子——齐轩公子?”姜蕊不确定地问。 得到厉青雪的点头确认后,姜蕊一言难尽地叹道: “先不说这婚约是安乐侯府与晋国公府定下的,现在已经与民女无关,而是该姜瑶履行婚约,就算是之前民女当侯府千金时,和那位齐世子也并没有多少来往,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厉青雪狐疑挑眉,“但是外面都这样说,你如何解释?” “这……”姜蕊为难地低下头,“民女已经离开侯府,总不好背后再说人是非。” “有什么不好说的?安乐侯府对你不仁,要逼你为奴,你还帮他们遮掩什么?” 看着她这副内心明了但不愿解释的样子,厉青雪急了。 “快说!本郡主现在就要知道!” 第26章 青城郡主 听到厉青雪的高声命令,姜蕊单薄的身子抖了抖,无可奈何地说: “禀郡主,昨日在公堂上,民女曾言侯府亏空,全是实话,甚至其实际情况,比民女昨日所言,还要糟糕一些。 姜侯爷只在礼部任闲职,升迁无望,姜夫人不善管家,府里连年亏空,侯府世子也是个不成器的,在书院读书,至今连个秀才都没考过,安乐侯府以后,怕是会越来越没落。” 姜蕊颇为尴尬地叹了口气,继续道: “与落魄的安乐侯府相比,晋国公府累世功勋,晋国公现为吏部侍郎,据说是下一任吏部尚书的热门人选,齐世子文采卓着,弱冠之年已是举人,马上便要下场春闱,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看不起安乐侯府,曾含蓄地表达过取消婚约的意思,但被姜侯爷糊弄过去,之后京中就陆续有了民女与齐世子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的传闻……” 姜蕊点到即止,她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但凡厉青雪有点脑子,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厉青雪歪着头,以手托腮,听着姜蕊的解释,凤眸越来越亮。 “你的意思是说,那消息是安乐侯故意放出去的?” 姜蕊沉默不语,但脸上的默认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啪!” 厉青雪兴奋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坐直身体,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那就是安乐侯府放出的消息无疑了,他们想要通过联姻,攀上晋国公府,给自己提携,还真是想得美。” 在姜蕊来之前,厉青雪已经先审过了刘嬷嬷。 据刘嬷嬷所说,姜蕊近些年都忙着做生意,和齐轩并无私下交际,且齐轩对姜蕊抛头露面做生意,颇有微词,似乎也是齐轩提出想要退婚。 加上现在姜蕊的解释,让厉青雪看姜蕊时又顺眼了几分。 齐轩不喜欢姜蕊,那姜蕊对齐轩呢? “你可曾爱慕齐世子?”厉青雪开门见山地问。 姜蕊的脸白了白,自惭形秽道:“民女有自知之明,配不上齐世子,不敢僭越。” 厉青雪不信,“他曾是你的未婚夫,你自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给他,难道不曾爱慕?” 面对厉青雪的穷追不舍,姜蕊难为情地点头又摇头。 厉青雪看不明白了,着急追问: “你什么意思?到底喜不喜欢?你老实说,本郡主就是随便问问。” 你这是随便问问吗?姜蕊腹诽。 这个问题的回答,直接关系到厉青雪之后对姜蕊的态度。 前世,厉青雪对齐轩,可谓是相当执着,一心一意要嫁给齐轩。 那时,姜蕊已经为奴,被带去了北地,对京城的消息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晋国公府和安乐侯府的亲事黄了,厉青鸿以军功求得赐婚圣旨,让厉青雪嫁给了齐轩为妻。 可惜好景不长,婚后第三年,厉青雪难产而死,孩子也没有保住…… 此时再对上厉青雪焦急的神色,姜蕊顿感五味杂陈。 如果厉青雪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齐轩,带给她的,其实是死路,她还会想要嫁给齐轩吗? 姜蕊收拾好情绪,诚恳道: “民女不敢欺瞒郡主,早些年,民女确实倾慕过齐世子风华和文采,但后来得知了晋国公府的一些事后,就没那么想要嫁给他了。” 厉青雪越喜欢齐轩,就越会针对齐轩的未婚妻姜瑶,这是姜蕊原本的计划。 但临到头了,姜蕊忽然心生不忍,看在厉青雪公堂上帮她,又将她带回王府庇护的份儿上,她该稍微提醒一下。 厉青雪不耐烦了,“到底什么事?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郡主别急,民女这就说,其实晋国公府人口众多,府内情况很复杂,并不如表面那边好。” 姜蕊犹豫了一瞬,决定实话实说。 “世子齐轩是晋国公府大房嫡子,却非长子,他的庶长兄已通过科考入仕,现在吏部任职,齐世子的生母早逝,晋国公又娶了填房杜氏,现在国公府的中馈都把控在填房杜氏手中,杜氏还生了嫡幼子,颇得晋国公宠爱。 此外,晋国公府还没有分家,二房和三房都住在一起……若真嫁过去,难免要陷入争斗。” 厉青雪皱着眉听完,许久才说出一句。 “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确实很麻烦。” 就在姜蕊以为厉青雪会放弃嫁给齐轩时,听到厉青雪欢快的声音传来。 “本郡主不和他们住一起,成亲后让齐轩住到我镇北王府来,不就行了?” 姜蕊:“……” 好言难劝……她提醒到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厉青雪正在为自己的好主意沾沾自喜,她不忘询问姜蕊的看法:“你觉得呢?” 为了不得罪厉青雪,姜蕊只能违心地恭维: “是民女鼠目寸光了,以郡主尊贵的身份,定然能与齐世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不必担心那些后宅小事。” 以她对齐轩和晋国公府的了解,前世厉青雪难产而死,肯定与晋国公府脱不了关系。 她还记得,当时厉青雪的死讯传来,厉青鸿直接红了眼,秘密派人去京城彻查此事。 再后来,姜蕊不知道调查结果,但知道厉青鸿沙场点兵,准备谋反攻入京城,想来,定是厉青雪的死因可疑,激怒了他。 而此时的厉青雪,才突然意识到,她对齐轩的心思,暴露在了姜蕊面前。 她艳丽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尴尬表情,探究地打量姜蕊,“你方才的话……是真心的?” “郡主救过民女,民女感恩郡主,不敢有任何欺瞒。” 姜蕊眼神真挚,起身对厉青雪一礼。 “行了,本郡主暂且信你。” 厉青雪扶了姜蕊起来,凤眸中少了防备,多了亲近。 “你既然对齐世子无意,又对晋国公府和安乐侯府都那么了解,不妨帮本郡主想想,如何能让齐世子退了安乐侯府的婚约?” 姜蕊微愣,这厉青雪,可比她哥好糊弄多了。 “郡主,两府婚约是已故长辈定下的,想要退婚,需得让所有人看清,姜瑶配不上齐世子,众口铄金,安乐侯又最爱面子,到时指不定他自己都要去退婚呢。” 厉青雪认同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要等到什么时候?” “干等时机,不如制造机会。” 姜蕊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算计。 “民女有一计,可让齐世子与郡主您亲近,还能让姜瑶丢脸,自此在京城抬不起头来,郡主可愿一试?” 第27章 众口铄金 青城郡主将在三月十七举办雅集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京中的公子小姐们举办雅集,以诗画会友,是常有的事。 不过这次不一般,因为青城郡主大手笔,拿出了前朝传奇画师穆千一的丹青珍品《幽兰图》,作为此次雅集的彩头。 只要在雅集中以画作当选第一,便可无偿获得名画《幽兰图》。 消息一出,即使是公侯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只要是爱画之人,无不心动。 当青城郡主的帖子送到晋国公世子齐轩手中时,齐轩没有如往常那般一口回绝,而是收下了帖子,并表达了参加的意愿。 厉青雪得知后,非常高兴,奖励出主意的姜蕊三百两银子,让她再接再厉。 姜蕊顺势提出,要出府购买些生活所需,厉青雪欣然应允。 出了镇北王府,姜蕊带着翠柳直接去了西市,在相熟的铺子给自己和翠柳都买了几件成衣,添了几件首饰,顺道和掌柜们闲聊,知道了不少市面上的消息。 自姜蕊在京兆府告状后,已过三日,市井百姓们对安乐侯府的讨论越传越离谱。 有传侯府找回来的真千金姜瑶是个江湖大盗的,有说她是个杀手的。 最离谱的,说她是夜叉降世,晚上会出来抓人折磨,专门来祸害京城。 有孩子半夜不睡觉闹腾,家中大人拿夜叉娘娘晚上来抓娃娃的恐怖故事吓孩子,这几日小儿夜啼都少多了。 而对姜蕊的传言,要温和正面许多。 大多是同情可怜她被翻脸无情的侯府逼迫为奴,或是赞叹她两年挣七万两银子的经商能力,还有传言说安乐侯府是因为不想失去姜蕊这棵摇钱树,才要逼她为奴。 听到这些或真或假的传闻,姜蕊心情复杂。 她大概能猜到,其中肯定有青城郡主的手笔,不然传言不会一边倒地说姜瑶的坏话。 安乐侯府的丑事,在市井中传得如此火热,那些高门大户不可能不知道。 听说,安乐侯一行人,从京兆府回去后,安乐侯府的大门一直紧闭,闭门谢客不说,安乐侯还向衙门告了假,连门都不出。 姜蕊倒是明白,以安乐侯爱面子的德性,肯定不愿意在这风口上去衙门,被同僚上司询问家事,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 光是姜蕊在公堂上曝出的侯府亏空一项,就够安乐侯难受好一阵子。 侯夫人沈氏,也会因为不会管家,被其他高门贵妇嘲笑。 更不用说真假千金的丑闻,更会压得安乐侯和沈氏抬不起头来。 其实,京中高门之前不是没有过抱错孩子的错事,不过一般都是关起门来自行处理,不会闹到官府,更没听说过要把自家养育十几年的孩子贬为奴的离谱事。 太常寺卿家的嫡幼女,就曾被其妾室偷换,嫡幼女找回来后,对外只说她和假千金是一对双生姐妹,早年养在南方外祖家,现在接回来而已。 到年龄后,太常寺卿家的两位千金都嫁得不错,外面人就算听到风声,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观安乐侯府这事闹的,确实很不体面。 那找回来认亲的真千金姜瑶,还被京兆尹和青城郡主怀疑是偷盗抢劫的江湖大盗。 一旦背上这种糟糕的名声,不管最后是不是真的,都很难办,不但京中贵女不敢与她交际,日后的婚事也艰难了。 以上这些,全都是姜蕊相熟的铺子掌柜们告诉她的。 姜蕊还是侯府千金时,外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 她与周围铺子的掌柜们都能处好关系,一般不摆侯府千金的架子,侯府需要对外采买,也常选择这些掌柜们的货品,照顾人家生意。 聊得差不多时,买的东西都备齐,想要的信息都得到了,姜蕊便与他们告别,请他们派人把买的东西送到镇北王府去。 金玉阁的掌柜大姐,拉着姜蕊的手不放,殷勤地问: “姜姑娘如今住在王府,与郡主相处可融洽?之前我亲眼看到郡主来砸了你的铺子,她不会欺负你?” 说话的金掌柜,是位中年妇人,她经营的首饰铺金玉阁,卖的都是成色一般的平民首饰。 姜蕊今日并未去她铺子里买东西,是金掌柜自己凑热闹过来,围着姜蕊问东问西。 看着一脸八卦的金掌柜,姜蕊记得,这妇人心眼不坏,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和她说过的话,一准传遍整条街。 “金掌柜,郡主品性高洁、心地善良,她在公堂上救了我,又怎会欺负我呢?” 姜蕊笑盈盈地答道,余光扫过周围其他张着耳朵听的掌柜们,语气轻松地解释: “郡主会砸彩云阁,是因为她被不怀好意之人蒙骗,以为彩云阁店大欺主,才一时不忿,带人砸了铺子,后来误会解除,郡主还主动赔了侯府三千两银子的损失呢!” 金掌柜恍然大悟,“这我知道,那天在京兆府,我专门跑去看了哩!郡主确实赔偿了三千两银票,挺讲道理的。” 旁边糕点铺的刘掌柜也不禁感慨,“我就说嘛,郡主的祖父乃是厉老将军,不会无缘无故打砸他人铺子,平白给祖先丢脸,原来是一场误会。” “当然是误会,我如今住在王府,郡主对我很是照顾,比之前在侯府还要过得好。” 姜蕊不遗余力地说着厉青雪的好话。 “郡主是个大好人,她怜我孤苦无依,又遭人迫害,担心我无银两傍身,你们瞧,这次出来购置物品所用之银两,都是郡主赏的呢。” 掌柜们听了,都跟着夸赞青城郡主好心肠。 姜蕊和他们告别,走过很远,都还能听到掌柜们的议论声。 有这么多大嘴巴传话,她对厉青雪的赞美之词,准能传进厉青雪的耳朵里,厉青雪一高兴,说不定又能赏她几百两银子,去江州寻亲的盘缠就更多了。 买好了所需的物什,姜蕊带着翠柳,准备去商会问问,有没有近期去江州的商队。 “姜蕊!你给我站住!” 一声暴躁的男声吼叫,从身后传来。 姜蕊和翠柳齐齐回头,看到一名黑衣少年,如一头发怒的狮子般,直直向着她们冲过来。 姜蕊望着那莽撞的少年,微微眯眼。 她怎么把他忘了? 安乐侯和沈氏的亲儿子,姜铭昊。 前世对她拳脚相加的——“弟弟”! 第28章 所谓弟弟 “姑娘小心!” 翠柳惊呼,拉着姜蕊就往前跑。 姜蕊跟着跑了几步,拽着翠柳停下。 “别慌,让我跟他把话说清楚。”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况且追来的是姜铭昊那个没脑子的小子,姜蕊有办法对付。 她转过头,对上冲过来的姜铭昊。 “姜少爷,你着急找我?有何贵干?” “姜蕊,你少给我装糊涂,你故意抹黑侯府,对得起把你养大的父亲和母亲吗?” 姜铭昊怒目圆睁,青筋暴起,瞪着姜蕊的双眼仿佛要喷火。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我们家的流言蜚语,都是你去京兆府告状干的好事!” 姜蕊淡定地看着他,“姜少爷,你好好听听外面传的流言,几乎全是对姜瑶身份的质疑,她很可能是江湖大盗,这事怎么能怪在我身上?” “你什么意思?”姜铭昊一愣。 “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显吗?有问题的人,是姜瑶!” 姜蕊义正言辞道。 “你认真想想,一个来历不明、谎话连篇的女子,一个能白日掳人、肆意折磨的歹人,一个让京兆尹崔大人都觉得可疑的骗子,你们怎么就能相信她是侯府千金呢?” 姜铭昊顺着姜蕊的话开始思考,脸上的一半怒气转化为疑惑。 “可是,她和母亲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母女,反而是你,和母亲一点都不像。” “长得像就是亲母女吗?”姜蕊嗤笑一声,“上个月你还说,春喜班的武生长得像你的一个同窗呢。” 姜铭昊浓眉皱起,他居然觉得姜蕊讲的有道理。 他用力甩了甩头,“不对!无论她是不是侯府千金,这都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不该把事情闹到京兆府去,还故意抹黑侯府亏空,丢死人了!” 姜铭昊和他父亲安乐侯一样,非常看重脸面。 几年前,安乐侯花了大价钱,将姜铭昊送进京城最好的天义书院读书,此后姜铭昊基本都住在书院,每旬才有一日假回家。 安乐侯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寄予了厚望,怕影响他读书,安乐侯府告诉姜铭昊家里的糟心事。 直到前日,和姜铭昊不对付的同窗拿话挤兑他,姜铭昊才知道家中出了真假千金的事,还闹到了京兆府去。 当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整天的课,不知夫子在讲些什么,走在书院里,总觉得遇到的每个人,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看他。 姜铭昊最受不了被别人看不起,辗转反侧了一晚后,第二日就向夫子告了假。 他跑回家一看,侯府一片愁云惨淡。 父亲夜夜宿在新纳的小妾房里,他连面都没见到。 母亲只知道哭,见到他时哭得更大声了,吵得他脑仁疼。 而侯府管事的,已经变成了认亲回来的新姐姐姜瑶。 姜铭昊本对姜瑶也有意见,要不是她突然跑回来认亲,还污蔑姜蕊是奴婢身份,他们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但他心中万千埋怨,都在看到姜瑶那张和母亲酷似的脸时,消弭了大半。 而当姜瑶笑着唤他“阿弟”,又拿出他想了许久的白玉折扇时,姜铭昊心中的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同等档次的白玉折扇,他只在吏部尚书的独子曹公子身上看到过,只要带着这柄白玉折扇去书院,还不让那些瞧不起他的同窗们羡慕地流口水? 姜铭昊收了礼,算是认了姜瑶这个姐姐。 他听姜瑶说,都是姜蕊故意去京兆府把事情闹大,才让他们安乐侯府丢了这么大的脸,让外头到处都是关于他们家的流言蜚语。 偏偏姜蕊找了青城郡主做靠山,他没法去镇北王府找人。 姜铭昊心情不佳,书院也不想去,这几日都在街上闲逛,拿着姜瑶给的银钱挥霍,没想到,今日刚出门不久,居然碰上了姜蕊。 一想到自己在书院遭受的那些冷嘲热讽,姜铭昊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姜蕊的双眼再次染上浓重的愤恨。 “对,就是你的错!你去京兆府告状,让我们侯府颜面扫地,父亲闭门不出,母亲以泪洗面,还害得我在同窗面前丢脸,我今天饶不了你!” “你要如何不饶我?难道还想出手打我?” 姜蕊瞥了眼姜铭昊握成拳、蠢蠢欲动的双手,警告道。 “你若敢动手,我就再把你和你们安乐侯府一起告上公堂,届时,我还要叫上你们书院的夫子和你的同窗,让他们都来看看,你惹是生非的蠢样子!” “你敢!”姜铭昊瞪大了双眼,“我可是侯府世子,你现在不是我姐,一个民女,也敢告本世子?” “呵,侯府世子?你还真敢说。” 姜蕊嗤笑一声,满眼嘲讽。 “姜侯爷好像还没有为你请封世子?你也敢自称世子爷?” 按照大齐的规矩,请封世子需上告皇帝,经过皇帝同意并下旨,才会有正当的世子身份。 朝中有人或受皇室恩宠的勋贵之家,嫡长子满十岁,便有上书请封世子的。 但像安乐侯府这样的落魄贵族,不受皇室重视,安乐侯为了求稳,想要等姜铭昊读书有了成绩,再上书请封。 所以,姜铭昊虽是嫡出,但现在并无世子身份。 这是姜铭昊最不愿被人提起的难堪,此时从姜蕊口中说出来,还有周围路人好奇望过来的探究目光,都令姜铭昊感到如芒在背。 “你给本世……本少爷闭嘴!” “好,不说就不说。” 姜蕊优雅转身,就要带着翠柳离开。 “给我拦住她!”姜铭昊命令道。 跟随他的两个小厮拦住了姜蕊她们的去路。 姜蕊挑了挑眉,侧身瞥向姜铭昊。 “姜少爷没完了?容我提醒一句,我现在就住在镇北王府,你敢欺负我,青城郡主一定会为我做主!” 姜蕊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少爷,算了,那是青城郡主!” 两个小厮一听到青城郡主的名头,忙一起劝姜铭昊要冷静。 姜铭昊气得发红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慌。 镇北王府的青城郡主,京城中敢惹那位主的没几个人,姜蕊真是找了个好靠山。 他犹豫片刻后,收敛怒气,对姜蕊说: “你放心,我不为难你,而且母亲说了,只要你跟我回府认错,他们就原谅你,怎么样?跟我走。” 第29章 姐弟恩怨 姜蕊听了这话,只觉可笑,安乐侯府居然还在打她的主意呢。 她看着姜铭昊,这个她自小疼爱的弟弟,前世将她打得遍体鳞伤的混账,怎么有脸让她回去认错? 姜蕊和姜铭昊只相差一岁,从小一起长大。 姜铭昊是嫡子,侯府最好的东西都先紧着他,安乐侯和沈氏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十分宠溺,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为了姜铭昊有个好前程,安乐侯动用了几乎所有的人脉,和当时侯府中能拿得出来的所有银钱,四处求人,才将资质平庸的姜铭昊送进了京城最好的天义书院。 可惜,姜铭昊并不是块读书的料,功课在学院吊车尾不说,还与他爹安乐侯一样,非常爱面子,好显摆。 天义书院聚集了京城豪族勋贵、官宦世家的众位公子,可谓人才济济,他们身上穿的,手里用的,都是好东西。 小到笔墨纸砚、古籍孤本,大到玉佩古董、骏马香车,都让出身落魄侯府的姜铭昊大开眼界。 姜铭昊求学的这几年,学问没做多少,反而养大了胃口,每次回侯府,都是要钱。 开始沈氏都给了他,后来实在拿不出银子,又不想和唯一的儿子生分,就常让姜蕊这个姐姐出面,劝姜铭昊用心在读书上。 姜蕊那时把姜铭昊看作自己亲弟弟,为了他的前途着想,不想让他染上铺张浪费的恶习,苦口相劝,惹得姜铭昊烦不胜烦。 为了控制姜铭昊的开支,姜蕊只给他买切实需要的笔墨纸砚和书籍等物品,超过正常范围内的要求,姜蕊一律不给钱,还不顾姜铭昊的撒泼打滚,阻止宠溺儿子的沈氏给钱。 正因如此,她得罪了这位大少爷。 姜蕊记得很清楚,前世,她被安乐侯府贬为奴的几天后,姜铭昊从书院放假,回到侯府,还带了同窗好友回来。 姜蕊闻讯,偷偷跑去找姜铭昊,她自以为姐弟情深,想求姜铭昊救她。 可是,当一身丫鬟装的姜蕊,站在姜铭昊面前时,只从这个弟弟脸上,看到了嫌弃和尴尬。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姜铭昊一边说,一边把姜蕊往外赶。 “我要与好友赏画,你先出去,别打扰我们。” 姜蕊哪里肯走,姜铭昊一旬才回家一日,有时与朋友去了酒楼,就不会回家。 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见到他。 她死死抓住姜铭昊的手,急迫地求道: “铭昊,求求你,看在我们多年姐弟之情的份上,帮我去求求父亲和母亲,调我来你院子里做丫鬟好吗?你不帮我,我会被姜瑶折磨死的!” 姜铭昊还没太明白姜蕊的话,他的纨绔好友就走了过来,语气轻浮地调笑: “哟~铭昊,你府上的丫鬟,姿色不错啊,什么时候分给兄弟我也尝尝味儿?” “她不是丫鬟,你放尊重点!”姜铭昊反驳道。 “没意思,看来你我兄弟也没得做了。” 那纨绔子冷嘲一声,直接大步离开。 “谢兄,你别走啊,谢兄!”姜铭昊甩开姜蕊的手,追了出去。 等到一刻钟之后,姜铭昊再回来,看向姜蕊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我都知道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姐姐,你是我家的奴婢,偷换身份,占了我姐姐十几年的位置,你是个小偷!贱人!” 姜铭昊眼中冒火,一个拳头就将姜蕊打倒在地,并继续拳脚相加。 “你克扣我的银钱,让我在同窗面前丢脸,让我堂堂侯府世子,在书院过得还不如商户之子,你还去和母亲告我的状,全都是你的错!你该死!该死!” 姜铭昊对她拳打脚踢时,姜瑶就站在旁边看着,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 “阿弟消消气,为了这种卑贱的奴婢,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 姜瑶亲昵地喊着姜铭昊,拿出一叠银票晃了晃。 “你想要什么,姐姐我都给你买,毕竟,我们才是亲姐弟呀~” 姜铭昊看着银票,两眼直放光,很快与姜瑶亲近。 姐弟俩相携离开,只留下遍体鳞伤的姜蕊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 “你为什么拿那种眼神看我?” 姜铭昊被姜蕊盯得浑身不舒服,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他感觉姜蕊要用眼神杀了他! “怎么?你还不愿意跟我回侯府?小爷告诉你,你今天不跟我回去,以后哭着喊着,我都不会再让你进门!” 姜蕊收敛目光,从凄惨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淡笑着问: “姜铭昊,一直以来,你是不是都恨着我这个总是管你的姐姐?” “啊?”姜铭昊表情一僵,“干嘛问这个?” “因为我知道,你恨我。” 姜蕊自嘲地笑了笑,定定看着姜铭昊。 “你恨我克扣你的银钱,恨我让你在同窗面前丢脸,恨我去跟姜夫人告你的状,不让她偷偷给你银子花,对吗?” 姜铭昊已经呆住,他这些心思藏得很深,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姜蕊怎么会知道? 姜蕊依然是笑着看他,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你读过书,应当知道,我敢在公堂上拿出账册,我所说的侯府亏空,全都有账可查,不是我要克扣你的银钱,是那时的侯府,的确拿不出你要的那么多银子。” 姜蕊深吸一口气,索性今日和他说个明白。 “不过,你去年想要买的那匹骏马,一千两银子虽不是个小数目,但那时我已经赚到了钱,买得起,也准备给你买,是你的母亲姜夫人,怕你骑马受伤,以我的名义拒绝给你买下。这笔账,你别算在我头上。” “你……”姜铭昊纠结道,“你干嘛和我说这个?” “我只是想告诉你,姜铭昊,我不欠你什么,甚至你这两年在书院的所有花销,都是我给你赚回来的。” 姜蕊提高了声音,吸引了街上不少人注意。 “我不欠你的,更不欠安乐侯府的,你休想再抓我回去!” 街上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脚步,对着姜蕊和姜铭昊指指点点。 “安乐侯府?就是那个传出真假千金的安乐侯府吗?” “可不是,这个姑娘我那日在公堂上见过,她就是以前的侯府千金,长得怪好看的,可惜了。” “这小公子好像是安乐侯府的少爷,来找人家姑娘麻烦来了,啧啧。” …… 姜铭昊顿感头皮发麻,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侯府,把话说清楚!” 说着,他伸手要来拉扯姜蕊。 翠柳紧张地挡在姜蕊前面,“不行,姑娘不能给你走!” “你一个丫鬟,来掺和什么?给本世子滚开!” 姜铭昊不耐烦地推开翠柳,就要来抓姜蕊。 只见一名青衫玉冠的文雅公子,突如其来地靠近,一下抓住姜铭昊的手腕。 姜铭昊骂骂咧咧地转头,在一眼看清来人后,嚣张气焰立时委顿。 “孟……孟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第30章 出手相助 面前的青衫公子,身高八尺,面若冠玉,眉目如画,气质清雅出尘,端的是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气派。 他比姜铭昊高出一个头,指节分明的大掌,稳稳抓着姜铭昊的手腕,让姜铭昊无法进一步动作。 “当街欺负女子,怎堪为天义书院学子?” 青衫公子目光如炬,盯得姜铭昊心虚低头。 “孟师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放开我,我没有欺负她。” 姜铭昊嘴上服软,但心里已经将孟瑾骂了无数次。 孟瑾不过商人之子,运气好做了山长的首席弟子而已,有什么可豪横的? 要不是怕他去山长面前告状,姜铭昊才懒得搭理他。 孟瑾松开姜铭昊的手腕,严厉警告: “姜师弟,你一日为天义书院学子,便要一日遵守天义书院的规矩,若再被我发现你欺负妇孺弱小,定饶不了你!” 姜铭昊揉着发疼的手腕,不服气地嘀咕,“哼,她算什么弱小?” 孟瑾没再理会他,转身对着姜蕊拱手一礼。 “姑娘,小生是天义书院学子孟瑾,姜师弟鲁莽,姑娘可有受伤?” “多谢孟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没有受伤。” 姜蕊屈膝,还以一礼,不着痕迹地打量孟瑾,似乎有些眼熟。 他叫孟瑾?姜蕊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记不太清了。 “她能受什么伤?”姜铭昊气呼呼地插嘴,“孟师兄,我都没碰到她!” “那还不是你要来抓我家姑娘!你还把我推得差点摔倒呢!” 翠柳不忿地跳出来,数落姜铭昊的罪状。 “我家姑娘已经和安乐侯府断绝了关系,请姜公子不要再来纠缠!”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丫鬟,也敢教训我?”姜铭昊举起拳头,就要砸向翠柳。 只那拳头还未落下,就又被孟瑾截住。 “姜铭昊,你做什么?当街打人,按书院的规矩是要劝退的。” 此时的姜铭昊,正在气头上,他在书院被人瞧不起,刚才被姜蕊说就罢了,现在连翠柳这个丫鬟都敢数落他,还有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平民对他评头论足。 这憋屈,他受不了! “孟瑾,这是我安乐侯府的家事,你放开我,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翠柳被他的话吓得瑟缩了一下,但依然坚定地护在姜蕊前面。 “姑娘已经放了我的奴籍,我早就不是侯府的丫鬟了,姜公子无权教训我。” “什么?”姜铭昊更气了,觉得翠柳和姜蕊都是故意和他作对。 他挣脱不开孟瑾铁一般的大掌,气急败坏地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要去打翠柳。 姜蕊眼疾手快,将翠柳拉回身侧,躲过姜铭昊的拳头。 孟瑾顺势钳住姜铭昊两只胳膊,反手将他压制在地上,引发围观路人的叫好和掌声。 “孟瑾,你敢这样对我?” 姜铭昊半跪在地上,扭头怒视压制得他不能动弹的孟瑾。 “我可是安乐侯府的世子,你欺辱我,我爹不会放过你!” 姜蕊惊讶地看着轻松制住姜铭昊的孟瑾,此人外表温润,一派文弱书生的模样,居然力气这么大,能让姜铭昊毫无还手之力。 孟瑾眉眼低压,目光淡漠,“孟某提醒过了,天义书院的学子,要守天义书院的规矩,你坏了规矩,此事我要报于惩戒堂胡教头。” “什么?你别害我!” 姜铭昊挣扎不开,目光四处寻找,叫住躲在人群里的两个小厮。 “姜福,姜全,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救本少爷!” 两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少爷那么大力气都打不过,他们更不行了,直接“噗通”一声,对着孟瑾跪下。 “孟公子,求您放过我家公子,求求您了!” “求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家公子计较,绕过他这次!” 孟瑾缓缓抬眸,疏冷的眸光扫过小厮,落在不远处的姜蕊身上,“你们公子要打的是那两位姑娘,你们该求得她们的原谅。” 两个小厮正要转换方向,对着姜蕊跪下时,姜蕊冷声制止。 “不必求了,我们不会原谅他。” 前世,姜蕊被姜铭昊打得三天不能动弹,背部更是因为没有恢复好,就被赶着去干活伺候姜瑶,从而落下病根,每到阴雨天,就酸痛难忍。 那般苦楚,姜蕊至今不忘。 她绝不会原谅姜铭昊! 对姜铭昊的仁慈,就是对前世自己的残忍。 姜蕊坚定地走向孟瑾,屈膝行礼后,感激地说: “多谢孟公子仗义相救,姜公子对小女子多番纠缠,不但言语骚扰,还要动手打人,这些都是事实,小女子愿为人证,随孟公子一道去天义书院,证明此事。” 孟瑾清冷的双眸中浮现转瞬即逝的惊讶,随即点头。 “如此,便劳烦姑娘走一趟。” 他松开姜铭昊,客气对姜蕊做了个请的动作。 姜铭昊刚一得自由,就对着姜蕊放出威胁: “你敢落井下石害我?侯府不会放过你!” 姜蕊没给他一个眼神,与孟瑾一道向书院走去。 她与安乐侯府早就撕破了脸,今日她去不去做这个人证,侯府都没打算放过她。 既如此,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但凡有可以打压安乐侯府的地方,她都要加以利用。 姜铭昊想要来阻止姜蕊,但迫于孟瑾的威压,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只跟在旁边威逼利诱,让姜蕊和孟瑾不要去告他。 不过,他也就只敢跟一段路,快到书院时,姜铭昊怕遇到同窗问起丢脸,灰溜溜地跑了。 姜蕊随孟瑾来到天义书院,向监察管理学子品德的胡教头说明了情况。 看着孟瑾将姜铭昊的所作所为逐一记录在案,姜蕊不禁好奇地问: “敢问胡教头,贵书院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胡教头是个络腮胡的中年武夫,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姜蕊,客气答道: “书院对学子的品德操行非常重视,之后会综合几位夫子和山长的意见,再做出决定。” 没得到确定的答案,姜蕊有些失望,但她和翠柳身为女子,不便在都是男子的书院久留。 她对胡教头微微一笑,再次向孟瑾道谢后,行了个礼,便告辞离开。 胡教头目送姜蕊走远,眼神古怪地瞧着孟瑾,凑近了小声问: “公子,老爷让您低调行事,您为了这女子,招惹风口浪尖的安乐侯府,怕是不太好?” 第31章 如履薄冰 “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你管的不要问。” 孟瑾头也不抬,专心于记录姜铭昊的恶行。 “我记得去年中秋前,书院打架的那群人中,也有姜铭昊?为何没有记上?” 胡教头想了想,“是有这回事,不过那件事中,姜铭昊只打了几下,不算主犯,安乐侯和一众家长来求情,山长只处置了主犯,其他参与的学子都罚抄了书,没有记录。” “其他人不管,但姜铭昊要记上。” 孟瑾停笔思索了片刻,然后用最严厉的词句记录了姜铭昊打架斗殴的恶行。 “还有他这几日旷课,也都要仔细记录。” 胡教头第一次见孟瑾如此针对一个人,恨不得把其做过的所有恶行小错都记录完整,心中默默为姜铭昊点了一支蜡。 一刻钟后,孟瑾终于记录完姜铭昊的累累恶行。 他放下笔,抬眸,瞥了一眼胡教头,目含警告。 “这些,够把姜铭昊开除出天义书院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胡教头恭敬接过册子,“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 从天义书院出来,姜蕊不由回头,目含歆羡地望向书院恢宏的大门。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天义书院,之前,她曾数次来这里,给姜铭昊送银送物。 那时,她只能等在书院大门外,避嫌地坐在马车里,在等姜铭昊出来的时光里,心中羡慕又嫉妒。 像今天这般走进书院大门,姜蕊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虽有些不合礼数,但她不后悔。 所幸同行的孟瑾,不是个迂腐书生,他不但带着姜蕊进了书院大门,还亲切地给姜蕊介绍了路过的房舍建筑。 遇到打招呼的其他学子,孟瑾也彬彬有礼地回礼问好,淡然介绍姜蕊的身份,和她来书院的缘由,不会让姜蕊感到尴尬和拘束。 孟瑾,真是个很好的人呢! 姜蕊回过头,嘴角止不住地轻扬,心头压抑的阴霾,似乎都散去了不少。 等等,他姓孟? 姜蕊忽然想起,姜瑶的原名叫孟瑶,她的养父母家也姓孟,那会不会是她的哥哥…… 她心中一惊,随即又想到,方才她与孟瑾同行,遇到书院学子与孟瑾对话。 那学子言语间提及说,孟瑾前年及冠,去年便中了举,今年再参加春闱,定能马到成功。 所以,孟瑾今年应该二十二岁了。 而根据刘嬷嬷和安乐侯的话,十六年前,京郊破庙中,与侯夫人沈氏一同生产的孕妇,她身边带着的男孩,是三岁左右的年纪。 按年龄算,那个男孩,也就是姜蕊的亲兄长,今年应该十九岁上下。 年纪对不上! 且按姜瑶的话,兄长跟随母亲经商,在江州长大,又常外出,应是没有走仕途这条路。 更重要的事,安乐侯府真假千金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无论是姜瑶还是孟瑶的名字,都已传出,孟瑾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他若是当年破庙里的男孩,不会不认识姜瑶,也不会不知姜蕊的身份。 可方才,孟瑾只字未提此事,也未表达过一点要与姜蕊相认的意思。 姜蕊心中的激动,逐渐平息。 她如今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孟瑾看上去是个路见不平的翩翩公子,但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万一他是姜瑶派来陷害自己的呢? 姜蕊面色沉静,决定以静制动。 带着翠柳回到镇北王府后,姜蕊单独求见了青城郡主。 距离雅集还有两日,青城郡主正忙着挑选衣裳首饰,势必要在雅集上出尽风头,让齐轩对她一见钟情。 看到姜蕊进屋,厉青雪新染了蓝紫色蔻丹的手指,对她勾了勾。 “过来帮本郡主瞧瞧,后日选哪一套衣裳可以艳惊四座?” 厉青雪挑剔的目光,扫过姜蕊身上朴素的藕荷色衣裙,嫌弃地撇嘴。 “本郡主不是给你银子了吗?怎么不买一身好点的衣裳穿?别丢了我镇北王府的脸。” 姜蕊丝毫不在意厉青雪刺人的话,规矩对她一礼,笑盈盈道: “多谢郡主关心,郡主赐下的银两,方才已买了合适的衣裳,只是还没来得及换上,中途遇到点事,急着来与郡主您报备。” 随后,姜蕊将自己在街上姜铭昊拦路为难、又被孟瑾帮忙解围的事都讲了出来。 厉青雪听完,凤眸一亮,“这个孟瑾有意思,后日的雅集有邀请他吗?” 她的大丫鬟霜儿随即从怀中拿出名册,快速翻看后答道: “回郡主,姜姑娘所说的孟公子,应该是天义书院严山长的首席弟子,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后日雅集已经给他发过帖子,不过这位孟公子性子冷淡,并未回复是否出席。” 厉青雪冷哼一声,“什么性子冷淡?这是摆谱呢!” 武将之家出身的厉青雪,从小学武,不尚文墨,向来是看不惯这些文绉绉的书呆子,要不是为了齐轩,她才懒得办什么雅集。 “郡主勿怪,依民女今日所见,这位孟瑾公子确实极重规矩,对同窗尚且不留情面,可见是个冷情之人。” 姜蕊连忙找补,不想给孟瑾惹麻烦。 “是吗?听起来,他对你还不错,大街上出手相助。” 厉青雪探究的目光在姜蕊柔美的小脸上逡巡,自以为是地想通了关节。 什么冷情冷性?在街上遇到小美人,还不是走不动道。 “霜儿,你让人再给这个孟瑾发张帖子。”厉青雪下令,“以姜蕊的名义。” “是,郡主。”霜儿连忙记下。 姜蕊有些疑惑,但并未多说。 毕竟她来找厉青雪的目的,就是想要孟瑾参加后日的雅集。 因为,雅集上,不仅邀请了包括齐轩在内的众多京中才子,还有多家贵女小姐参与。 厉青雪更是专门派人邀请了姜瑶,顺便拿回了刘嬷嬷的身契。 届时,若是姜瑶和孟瑾都来参加雅集,他们势必会见面,姜蕊可以从他们之间的反应,判断他们的关系。 雅集前一日,姜蕊要去商会和府衙打听消息。 为防又被姜铭昊找麻烦,姜蕊向厉青雪要了两名侍卫,陪她一道出府。 这一趟很顺利,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近期有从京城前往江州的商队,同意姜蕊同行。 坏消息是,姜蕊要去江州,需要府衙开具的路引,而姜蕊如今的户籍还在安乐侯府,情况有些麻烦。 姜蕊仔细思考过后,决定等三月二十拿到如意楼给的消息,确定她的亲生父母在江州,再准备去江州寻亲的事宜。 目前最重要的,是明日的雅集…… 第32章 不速之客 三月十七,京郊杏兰别院 初春的微风还带着些凉意,杏兰别院里的杏花和兰花,已经争相开放,美不胜收。 杏兰别院是镇北王府在京郊的别院,青城郡主的雅集,正在此处举办。 朱漆大门外,车水马龙。 一辆辆精致豪华的马车停驻,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儿,不是姿态优雅、雪肤花貌的高门贵女,就是气度不凡、相貌堂堂的才子郎君。 青城郡主虽然自己不喜好舞文弄墨,但她邀请来参加雅集的人选,全都是在京中传有才名的郎君贵女们。 这些人中,大多出身官宦世家或勋贵大族,家族有意与手握重兵、权势煊赫的镇北王府亲近,都应下了邀请,派了家中子女前来。 而其他以清高自居的才子们,也为了传世珍品《幽兰图》,纷纷折腰,都来赴了这场雅集。 “宁姐姐,你也来了~” 一身水青色百褶绣裙的周思彤,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一眼看到旁边正从马车帘里探出头的闺中好友吴宁清。 她快步走了过去,等着好友从车上下来,靠近小声问: “你不是说不来的吗?早知你来,我就该先去找你的。” 一接到青城郡主雅集的帖子,周思彤就去问过吴宁清是否参加。 当时,吴宁清拧着一双细眉,抿下一口淡茶,清秀的眉宇间,尽是鄙夷和嫌弃。 “厉青雪就是个只会耍大刀的蛮女,她来京才几天?懂什么是雅集?我才不去。” 吴家是百年世家,在朝中根基深厚。 户部尚书吴德勇,是吴宁清的父亲。 最得盛宠的吴贵妃,是吴宁清的亲姑姑。 最有望成为储君的三皇子,是吴宁清的表哥。 要不说,吴宁清敢讲镇北王的亲妹青城郡主是蛮女呢。 相比之下,周思彤的家族要普通得多,她的父亲周继,出身普通耕读之家,靠着科举入仕,如今官至户部侍郎,在吴宁清父亲手底下做事。 因为父辈的关系,周思彤与吴宁清交好,且对吴宁清言听计从。 “本来是不来的。”吴宁清高深一笑,“我听说今日有热闹瞧,就过来咯。” 周思彤不明所以,“什么热闹?” “门口那个脸上有伤的灰衣老嬷嬷,看到了吗?” 吴宁清眼尾向斜前方一瞟,不怀好意道。 “听说那就是姜瑶掳走后殴打的仆妇。” 周思彤顺着吴宁清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别院门口的一个身形圆胖的嬷嬷脸上有伤。 思及最近京中最热门的传言,她惊讶地用手绢捂嘴。 “是在京兆府指证安乐侯府的那个……那个归来真千金的嬷嬷?” 周思彤望向不远处的刘嬷嬷,惊讶过后,心中泛起吃到瓜的隐隐兴奋。 “听说她被青城郡主所救,买下身契后归入了镇北王府,这种场合,郡主怎会让她出来待客?我听说郡主还邀请了安乐侯府的千金。” 吴宁清莞尔一笑,“这不是热闹吗?” 话还没说完,一名粉衣的王府丫鬟过来给吴宁清和周思彤行礼请安,带着她们一行进入了杏兰别院。 进门时,吴宁清又多看了刘嬷嬷两眼,更加确定今天能有好戏瞧。 刘嬷嬷微低着头,表情麻木地任由路过的贵人们打量,其实心中十分忐忑。 这是青城郡主下的命令,让她站在大门口守着不动,等所有参加雅集的客人们都进门后,才能离开。 刘嬷嬷一开始只以为是人手不够,郡主派她来门口帮忙。 当发现越来越多好奇探究的目光射向她,当听到贵人们相互讨论着她的身份,刘嬷嬷才明白青城郡主的真实目的。 这是要利用她,给来参加雅集的姜瑶一个下马威呀! 京中贵女,最重名声。 经过京兆府那一遭,姜瑶虽成了安乐侯府嫡女,但名声已经不好听了。 青城郡主此番作为,就是要让京城贵族圈的公子小姐们,加深姜瑶的负面印象,让姜瑶被排挤、被孤立。 一个不被贵族圈接纳的落魄侯府千金,名声还很差,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愿意娶这样的儿媳妇,包括晋国公府。 想通了这些,刘嬷嬷心中发颤,祈祷姜瑶千万别来。 如果姜瑶真的来了,看到她,会不会又想法子折磨她? 刘嬷嬷很想逃,可是青城郡主势力大,脾气也大,手里还握着她的身契,她更不敢违逆。 刘嬷嬷不由回想起,以往在安乐侯府沁芳苑时,过的舒坦日子。 她那时的主子姜蕊,性情温和,待人宽容,要做的事也少,可惜,再难回去了…… 刘嬷嬷的祈祷,终究没有发挥作用。 安乐侯府的马车,终是缓缓停在了杏兰别院的门前。 姜瑶穿着一身绛紫色烟罗纱绣金长裙,利落地下了马车,她的身后,除了跟着丫鬟桃儿,还有一名带着些贵气的体面嬷嬷。 刘嬷嬷不敢跑,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些,希望不要被姜瑶注意到。 忽然,她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胳膊,侧头一看,翠柳小脸探过来,急道: “刘嬷嬷,姑娘让我带你过去。” 刘嬷嬷惊喜不已,“好好好,这就走!快走!” 她反拉着翠柳,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别院里跑。 “哎呀,不是那边!跟我过来!” 翠柳拉住刘嬷嬷,一个转弯,就钻进了别院大门旁的小房间。 此时,姜蕊正在此房中,通过耳房窗户上的小洞,观察别院门口的情况。 让刘嬷嬷站在门口给姜瑶难堪,正是姜蕊给厉青雪出的主意。 前世,刘嬷嬷虽被杖毙身死,但她说的谎,害得姜蕊一生为奴。 今生,姜蕊救了她,只是让刘嬷嬷站在门口,帮点小忙而已,就当还前世的债。 在镇北王府的地盘上,姜瑶就算看到刘嬷嬷,也不敢造次。 只是姜蕊没有想到,和姜瑶一同下马车的嬷嬷,居然会是那样的身份。 为防万一,她才赶紧让翠柳去把门口的刘嬷嬷带了进来。 姜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走进别院门,长脸,吊梢眉,狭长眼,薄嘴唇,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 周嬷嬷! 姜蕊十分确定,是吴贵妃身边的周嬷嬷! 第33章 她的靠山 姜蕊屏息凝神,看着姜瑶带着周嬷嬷和桃儿,在王府丫鬟的引路下进门,向着别院内雅集的场所走去。 原来,姜瑶和周嬷嬷,这么早就认识了。 姜蕊回想前世,她是在被贬为奴的一年多后,才见到周嬷嬷。 那时,安乐侯发现姜蕊出落的越来越美貌,要将姜蕊充作家妓,招待贵客,以笼络朝臣,为侯府谋利。 姜瑶表示赞同,并且提出,姜蕊的第一位客人,一定要是足够位高权重,才不埋没被当做侯府千金养大的姜蕊。 他们挑中了镇北王厉青鸿。 在献出姜蕊的一个月前,周嬷嬷来到安乐侯府,教姜蕊伺候男人的规矩和手段。 姜蕊偷听过周嬷嬷和姜瑶对话,知道周嬷嬷是吴贵妃宫里出来的人。 后来,姜蕊被厉青鸿带去北地的两年后,听说姜瑶嫁给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为正妃。 …… 想到这里,姜蕊醍醐灌顶。 姜瑶与吴贵妃和三皇子,岂不是早就勾连在一起? 她被这个发现震惊住,忽然自嘲地笑起来。 怪不得她前世输得那样惨,原来姜瑶的背后,早就有那样两位大靠山。 怪不得安乐侯会站定姜瑶,从龙之功,振兴侯府,是安乐侯做梦都想实现的壮志。 姜蕊收拾好心情,让翠柳带刘嬷嬷回房休息,自己去见厉青雪。 —— “你是说,吴贵妃身边的嬷嬷,跟着姜瑶一起来了?” 厉青雪站在等身铜镜前,欣赏着自己身上的蜀锦华服。 听到身后姜蕊的禀报,她挑眉回眸,“你确定没看错?” “民女曾有幸进宫,在宫宴上见过吴贵妃娘娘,当时跟在吴贵妃娘娘身后的,就是这位周嬷嬷。” 姜蕊肯定道,并给出建议。 “王府中若有进过宫的侍从,也可让其去辨一辨。” 当侯府千金时,姜蕊确实参加过宫宴,远远望见过吴贵妃,哪里又会记得贵妃身后跟着的嬷嬷长相,但她必须这样说,才能让自己的话可信。 厉青雪转过身,“不必了,你既然肯定,本郡主相信你,但是姜瑶为什么会带着周嬷嬷一起?” “民女不知。”姜蕊苦恼道,“姜瑶来历神秘,咱们保守行事为上。” 厉青雪颇为不甘地叹了口气,“那咱们今日计划,还要继续吗?” “依民女拙见,应先暂停。”姜蕊正色道,“其实今日计划,已完成大半,刘嬷嬷站在别院门口,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咱们之后再把对姜瑶不利的消息放出去,定会有所收获。” 按照原本的计划,刘嬷嬷还会出现在雅集现场伺候,找机会激怒姜瑶,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姜瑶磕头认错,求姜瑶饶过她的性命,给姜瑶扎实贴上虐待奴仆的恶名。 而现在确认了姜瑶身边有吴贵妃的人在,此计便不可行了。 在姜蕊看来,姜瑶不会平白无故地带着周嬷嬷来参加雅集,她很可能有所图谋,甚至已经察觉了姜蕊的计划,顺势反将一军。 如此,后续的计划就更要取消。 “也行,本郡主办雅集,又不只是为了姜瑶。” 厉青雪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齐轩,美艳动人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带着丫鬟大步去往雅集举办的湖边。 以防被姜瑶对付,姜蕊没有参加雅集。 她征得厉青雪同意后,找了离湖边最近的楼阁藏身,站在二楼窗边,将雅集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雅集分男客与女客区,中间以帷幕相隔,不过看到的景色,相差不大。 湖水静谧澄澈,杏花随风飘落,周围更装点着不同品种的兰花。 来参加雅集的公子小姐们,或成群聊天,或独自赏景吟诗。 姜蕊看到一身月白长衫的齐轩,站在湖边赏一树杏花,身形颀长,站姿优雅,在吹落的杏花花瓣中,颇有些风流神韵,难怪惹得青城郡主念念不忘。 视线掠过齐轩,姜蕊在人群中寻找,看到了独自坐在角落的姜瑶,也看到正与人交谈的孟瑾。 姜瑶和孟瑾相隔有些距离,两人连眼神都未有对视,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很快,青城郡主厉青雪到场,众人起身向郡主请安,雅集正式开始。 今日雅集的规矩,以兰花为题作画,拔得头筹者,青城郡主赠送名画《幽兰图》。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厉青雪让丫鬟拿来彩头《幽兰图》,打开画轴,展示给众人。 参加雅集的公子小姐们,都是颇具才名的文士才女,看到名画《幽兰图》,无不赞叹: “这就是着名的《幽兰图》,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笔锋犀利,不失柔美,不愧是名家珍品。” “画中赏兰,画外画兰,真是妙啊!” …… 以画闻名的才子杜若白,站上前,向着厉青雪一礼,颇为激动地问: “小生杜若白,敢问郡主,第一名的评选标准为何?” 此问一出,现场倏然安静,众人齐齐等待厉青雪的回答。 厉青雪被所有人同时注目,得意洋洋。 不过一幅在她家压箱底的画而已,也值得他们如此在意地争抢,就连往常不搭理她的齐轩,此时也巴巴地望向她,似在渴求她的垂怜。 厉青雪挺直了背,愈加觉得,姜蕊出的办雅集的主意真好。 “参加雅集的每位,都可以为自己喜欢的画作投票,得票最高者,即为第一名,将获赠这幅《幽兰图》。” “杜某明白了,当全力以赴。”杜若白画技了得,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开始作画。 吴宁清目光扫过小人得志般的厉青雪,故意找茬地问: “郡主,臣女也有疑问,若今日比试,两人平票了,胜者又该是谁呢?” 厉青雪笑着看过去,这个问题,姜蕊早就帮她想到了答案。 “本郡主作为《幽兰图》的赠送者,有一票半的投票权,以防止出现票数相同的情况,如此,吴小姐满意吗?” 吴宁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票半?是厉青雪这蛮女能想出来的解决方法?她何时变聪明了? 为难厉青雪的计划失败,吴宁清不情不愿地说: “满意,您是郡主,《幽兰图》也是您家的,有一票半的投票权,也很合理。” 厉青雪看到吴宁清吃瘪,很是高兴,她自傲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低调无言的姜瑶身上。 背后有吴贵妃撑腰又如何?吴宁清是吴贵妃的亲侄女,不也要对她这个郡主尊敬恭维。 姜蕊胆小认怂,她厉青雪可不怕姜瑶一个落魄侯府千金。 “姜小姐,听闻你长在乡野,刚回侯府认亲,不知你能否听得明白雅集的规矩?” 厉青雪不怀好意地对上姜瑶,挑衅道: “或许你不懂作画?更擅长掳人掌嘴?没关系,你说不会便好,这里没人会笑你。” 第34章 贵妃撑腰 厉青雪明目张胆的嘲讽,对姜瑶不留情面的揭短,令在场公子贵女们的目光,纷纷转向最近京中的红人——姜瑶。 虽都是要面子的高贵人家,但八卦是人的天性,何况安乐侯府真假千金的事,传得热火朝天,想不知道都难。 假千金姜蕊,在场不少人都见过甚至熟悉,并不好奇,只有唏嘘。 而这位真千金姜瑶,自回京认亲后,还未出现在高门的交际圈中,又有那么多不同寻常女子的传闻,难免让人感兴趣。 其实不少贵女自来到雅集后,都注意到了姜瑶的存在。 她们表面维持着贵女风范,实际早就结伴围聚,在姜瑶背后议论了许多,只是没有如青城郡主这般横的,敢当面给人难堪。 作为话题中心的姜瑶,此时不再保持沉默,她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厉青雪规矩一礼道: “劳郡主关心,臣女听明白了雅集规矩,于作画上,也略通一些,至于郡主所言其他,恕臣女不会。” “你是说,你不会掳人掌嘴?”厉青雪被反驳后,来了兴致,“本郡主可是有人证的,那个可怜的老嬷嬷,脸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 就在厉青雪想着是否让人将刘嬷嬷带过来时,姜瑶服软了。 “臣女之前不懂京中规矩,言语得罪了郡主,现诚恳向郡主道歉,请郡主原谅。” 姜瑶瞬间委屈,对着厉青雪跪下。 “近来,幸得贵妃娘娘怜惜,派了管事宫女周嬷嬷前来府中教臣女规矩,臣女用心学习,往后,再不会对郡主不敬。” 躲在楼阁中观察的姜蕊,看到姜瑶下跪,又说出以退为进的一番话,顿感不妙。 姜瑶这是要将她过去掳人折磨的恶行,都归结在乡野出身、不懂京中规矩上,将她与厉青雪之间的矛盾,归因为姜蕊曾对厉青雪不敬。 如此,不但放大了厉青雪的嚣张刁蛮,还能让人同情被针对的姜瑶,进而大事化小,后不再犯,挽救姜瑶岌岌可危的名声。 厉青雪望着突然就对自己的跪下的姜瑶,还没想明白姜瑶要做什么,就看到一名古板严肃的中年嬷嬷,走到姜瑶身边,对着厉青雪行礼道: “奴婢瑶华宫周循,拜见青城郡主,这是可以证明奴婢身份的腰牌。” 瑶华宫,正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吴贵妃居住的宫殿。 周嬷嬷手中递上的腰牌,被丫鬟接过,送到厉青雪手中,确是宫中腰牌无误。 厉青雪脸色一沉,看来姜蕊所说的周嬷嬷,就是此人。 “周嬷嬷请起,你来此处,是贵妃娘娘有事找本郡主?” 她再跋扈,对宠冠六宫的贵妃,总是要给几分薄面。 周嬷嬷站直身道:“回郡主,贵妃娘娘听闻,安乐侯府千金流落在外多年,因不懂规矩闹了误会,特派奴婢前去教导,姜瑶小姐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努力学习规矩,如今已初见成效,以后,不会出现之前那样的误会。” 厉青雪现在明白了,面前这老货,是打着吴贵妃的旗号,给姜瑶撑场子。 吴贵妃的管事宫女说姜瑶的规矩学得不错,她厉青雪也不好反驳,更不能再因为过去所谓的误会,给姜瑶使绊子。 否则,便是不给吴贵妃面子。 厉青雪忽然觉得,姜蕊提出暂停计划,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她不过口头揶揄几句,就有贵妃宫里的嬷嬷出来给姜瑶撑场面,若真让刘嬷嬷给姜瑶难堪,这事闹大了,厉青雪自己说不定还反被宫中责怪。 真是不能小瞧了这个姜瑶啊! 前来参加雅集的公子贵女们,默默观察事态发展,面上表情各异。 当周嬷嬷站出来后,吴宁清的注意力全都在周嬷嬷身上。 作为吴贵妃的侄女,吴宁清从未听说吴贵妃以及她们吴家,与安乐侯府有过往来,为何姑姑要专门派身边得力的周嬷嬷去教姜瑶规矩? 她身边的周思彤,也有相同的疑问,察觉到吴宁清的心情不好,周思彤没敢问。 另一边的齐轩,在看到姜瑶下跪时,俊美的脸上闪过不屑。 与安乐侯府的婚事,对他仕途无益,却碍于祖辈的情谊不好退婚,姜蕊就算了,现在换成野丫头姜瑶,齐轩更加不满。 但听到周嬷嬷的话,齐轩不由得惊讶,安乐侯府什么时候傍上了吴贵妃这棵大树? 而离他不远处的孟瑾,只是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像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像,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在湖边楼阁上目睹所有的姜蕊,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断。 姜瑶和吴贵妃、三皇子一派早就认识,并且关系匪浅。 那么问题是,姜瑶是如何攀上吴贵妃和三皇子的? 姜蕊突然觉得无比惆怅,本来就难对付的敌人,现在发现有了更难对付的大靠山,她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不同于其他人将疑惑埋在心中,身为青城郡主的厉青雪,没有那么多顾忌,有问题直接就是问: “周嬷嬷,吴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很是忙碌,怎么还有空关心安乐侯府的千金?姜小姐与贵妃娘娘有何缘故?” “回郡主,贵妃娘娘听闻了安乐侯府千金认亲的事,可怜姜小姐遭遇,担心她不懂京中规矩,被人为难,于是派奴婢前去教导。” 周嬷嬷一番回答,滴水不漏。 厉青雪听了,很不高兴,什么叫被人为难?这是故意点她呢? 一个宫里的老嬷嬷,敢这样和她说话,厉青雪对没有见过面的吴贵妃也有了怨气。 “这世上可怜之人多了,贵妃娘娘为何单就关心姜小姐一个?你说没有缘故,本郡主是不信的。” 厉青雪不悦的目光,扫过始作俑者姜瑶,忽然想出一个好点子。 “三殿下也快选妃了?莫不是贵妃娘娘有意姜小姐当自己儿媳妇,才如此照顾?” 她顿了顿,故意看向齐轩。 “可本郡主还听说,姜小姐和晋国公府的齐世子有婚约,一女怎能嫁二夫呢?” 第35章 一石三鸟 一女嫁二夫?! 如此粗俗的话,是能在雅集上说的吗? 然而此时,出席雅集的郎君贵女们,已经没心思去想厉青雪的话糙不糙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中央的姜瑶和周嬷嬷,觉得厉青雪的话着实有几分道理。 吴贵妃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后宫唯一的贵妃娘娘! 陛下自元后去世后,便没再立过皇后。 吴贵妃是后宫品级最高的贵妃,说是协理六宫,只是碍于礼法的谦虚之辞,说其统率六宫都不为过。 而安乐侯府是什么情况? 靠着祖上荫庇享着爵位,连续两代子孙都没什么出息,在朝中说不上话,在勋贵圈中没存在感,据说府中还亏空的厉害,用落魄二字形容,最是恰当。 无论是吴贵妃,还是其母家吴家,都未听说与安乐侯府有任何交集。 吴贵妃怎么就派了周嬷嬷去安乐侯府,教姜瑶规矩,又来青城郡主的雅集上,给姜瑶撑腰呢? “郡主慎言!”周嬷嬷厉声呵斥,“不得妄议贵妃娘娘!” 她板着脸、皱着眉,对敢想敢言的厉青雪十分恼怒。 但身为奴婢的周嬷嬷,除了出声阻止外,也不能对厉青雪如何。 她身边的姜瑶,更是气得咬紧了牙。 姜瑶自接到青城郡主的雅集帖子,便猜到对方的计策。 她若不去,青城郡主肯定会继续在雅集上拿刘嬷嬷,来败坏她的名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有青城郡主的手笔,姜瑶不允许自己躲在府中坐以待毙。 她若去了,青城郡主会当着她的面,拿刘嬷嬷说事,依然是要设法毁她的名声。 为此,姜瑶求了三皇子,派了吴贵妃身边的周嬷嬷。来安乐侯府教导她规矩礼仪,姜瑶再带着周嬷嬷一起,去青城郡主的雅集。 当青城郡主向她发难时,自有周嬷嬷帮忙说话,将过去种种,推到姜瑶不懂京中规矩上。 如此一来,姜瑶学会了规矩,还是贵妃宫里的嬷嬷教的,谁敢置喙贵妃? 不但可洗刷姜瑶之前污名,与过去一刀两断,还能让人知晓,她姜瑶是贵妃娘娘在意的人,她也能借此结交权贵家的郎君贵女。 这是一石三鸟的计划。 但现在,她的计划,快要败在青城郡主那张什么都敢说的破嘴上了。 “郡主,臣女知晓,你对我有误会,看我不顺眼,这些我都忍了。” 姜瑶从地上站起来,向前两步,与厉青雪对峙。 “你如何非议我取笑我便罢了,怎能随便议论贵妃娘娘?” “你别乱说,本郡主何时议论过贵妃娘娘?”厉青雪连忙否认。 她再嚣张,也不会傻到承认压过来的罪状。 “姜小姐,你好不讲道理,本郡主好心邀请你来雅集,你一张口就展示贵妃娘娘对你多好,特地派周嬷嬷给教你规矩,周嬷嬷又夸了你许多,是你们先提起贵妃娘娘的。” 厉青雪越看姜瑶越不顺眼,逐渐加重语气。 “本郡主是顺着你们的话,随口一问,你们居然要给本郡主定下对贵妃不敬的罪,真是岂有此理?” 厉青雪冷哼一声,姜瑶不会以为自己和姜蕊一样好欺负? 随便定个罪就能任她揉捏? 休想! “今天这事,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也是本郡主有理,到时候,将贵妃娘娘也请来,让她评评理,本郡主到底有没有对她不敬?” 此话一出,那些抱着看好戏态度的郎君贵女们,坐不住了。 这等小事,怎么就要去陛下面前告状了? 若真闹得那样大,他们回家都免不了一顿罚。 “郡主,这事不至于,曹某可以作证,郡主不过一句寻常话,并没有对贵妃不敬之意。” 曹湛首先出声劝道,他年岁较大,又是吏部尚书的独子,话语有些分量。 随后,又有几人跟着相劝,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厉青雪略点了下头,凤眸一横,目光锁定吴宁清。 “吴小姐,贵妃娘娘是你的姑姑,你觉得呢?” 吴宁清蹙眉抬眸,神情不悦地看看姜瑶,又看看厉青雪,最终,她注意到周嬷嬷乞求她大事化小的眼神。 吴宁清本是来雅集看热闹的,没想到这热闹,居然落在她身上。 她的贵妃姑姑,怎么会和安乐侯府牵扯到一起? 她的皇子表哥,难道真喜欢身份可疑、名声不好的姜瑶? 还有厉青雪,真是当之无愧的野蛮女子,周嬷嬷没事招惹她作甚? 吴宁清气恼又疑惑,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尽快平了这桩事。 “都是误会,郡主,臣女可以作证,您绝对没有对贵妃不敬。” 吴宁清一边说,一边瞪向满脸后悔的周嬷嬷。 “是周嬷嬷嘴笨,不会说话,引起误会,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计较。” 厉青雪瞧了眼吴宁清,这倒是个会说话的。 周嬷嬷就坡下驴,连忙认错,“是奴婢嘴笨,说错了话,请郡主原谅。” “可是,方才说话的,不止你一个呀。”厉青雪漫不经心地说,“周嬷嬷都嘴笨了,那你教规矩的那位,学得好规矩吗?” “都是奴婢的错!没教好姜小姐规矩,让姜小姐说了不妥的话,今日回去后,一定好好教姜小姐规矩。” 周嬷嬷立即跪下,对着厉青雪叩首。 厉青雪抬了抬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嬷嬷往后可得仔细教好姜小姐规矩。” “是,奴婢谨记在心!”周嬷嬷站起来,对姜瑶使了个眼色。 姜瑶当然不愿承认自己规矩没学好,但形势不由人,众人都怕镇北王府的兵权,连周嬷嬷都服了软,此时硬刚不是良策。 姜瑶不情不愿地屈膝一礼,“臣女谢郡主教诲,往后定仔细学习规矩。” 厉青雪目的达成,神情倨傲地坐回上首。 “都回座,别耽误大家作画的时间了。”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地回座,提笔作画。 躲在楼阁上目睹一切的姜蕊,深深叹出一口气。 她知道厉青雪嚣张跋扈,但没想到厉青雪连吴贵妃的面子也不给。 姜蕊之前的提醒,厉青雪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即使是郡主之尊,厉青雪这样横冲直撞的性子,得罪了吴贵妃一脉的人,也会有危险。 联想到前世厉青雪嫁给齐轩后难产而死,姜蕊现在更加觉得,厉青雪恐怕是得罪人太多,被人害死的。 此番下来,姜瑶的名声更差了,估计姜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姜蕊依靠在窗边,从打开的窗户缝隙中,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湖边雅集上的情况。 忽然,她嗅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伴随着熟悉的柏子香,令她浑身一震。 姜蕊猛然回头,撞进了一双虎顾狼视的锐利双眸…… 第36章 以牙还牙 距离姜蕊不到两米的位置,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的男人,正悠然坐在桌边。 他身着靛蓝绣金锦衣长袍,黑发高束,剑眉入鬓,冷峻而坚毅的双眸,正定定注视着姜蕊,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当姜蕊看清了那张脸,瞬间感觉头皮发麻,浑身血液犹如凝结成冰般寒冷。 镇北王! 厉青鸿! 他怎会出现在这儿? 他这样悄无声息地看着她多久了? 姜蕊惊恐地望向紧闭的房门,她记得她锁住了门的,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等等,厉青鸿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北地吗? 姜蕊记得很清楚,前世的厉青鸿,是中秋宴之前才奉召回京的。 距离现在还有快半年的时间才对! 这不是真的,难道是做梦?还是噩梦! 姜蕊手上用劲,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嘶——!好疼! 姜蕊闭了闭眼,再睁开,依然看到厉青鸿,就那样坐在她面前。 男人看似平静的双眸中,闪烁着幽暗的眸光,不知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该不会,厉青鸿也重生了?姜蕊惊悚地想。 在前世生命的最后,姜蕊诱骗厉青鸿喝下毒酒,两人同归于尽…… 如果厉青鸿也重生,绝对会!立刻!杀了她的! 但他没有,只是坐在桌边,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他是什么意思? 姜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深呼吸,快速思考眼前情形。 她要冷静,不能总想到最糟糕的情况,或许厉青鸿没有重生呢? 如果厉青鸿没有重生,他为什么不在北地带兵,而是回到了京城? 是奉召回京,还是自己偷偷跑回来? “你好像很怕我?” 低沉中略微沙哑的嗓音传来,姜蕊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惊魂未定地望向正在对她说话的男人。 “没、没有……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吓到我了。” 姜蕊手脚冰凉,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反驳对方的话。 说完她又后悔找补,装作不认识厉青鸿的样子问: “这位公子,你是来参加郡主的雅集吗?你走错地方了,雅集在湖边。” “我不是突然出现,也不参加雅集。”厉青鸿轻笑摇头,“我坐在这儿,看你很久了。” 他的语气很轻,甚至称得上温柔,但听在姜蕊耳中,犹如吃人的猛兽般可怕。 “你……你在看我?为、为什么?” 姜蕊心如擂鼓,紧张极了。 前世此时的她,和厉青鸿还不认识,重生之后,居然将她和厉青鸿见面的时间提前了。 忽然,厉青鸿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姜蕊。 他身形高大健硕,像一头正在猎食的猛虎,向着姜蕊一步步逼近。 “你、你别过来!” 姜蕊惊慌后退,背部撞上了窗沿,又连忙向旁边躲去。 而厉青鸿,只是悠闲地走到窗边,将姜蕊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开大了一些,明目张胆地望向湖边雅集上的众人。 “我好奇你在看什么。”厉青鸿语气淡淡。 见对方没有要动她的意思,姜蕊缓过一口气,反应过来厉青鸿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他只是对她看的东西好奇? 所以悄无声息地进了这间房,然后盯着她看? 姜蕊一个字都不信! 无论如何,她现在只想马上逃离这间屋子,远离这个男人。 “那公子你慢慢看,我有事先走了。” 姜蕊果断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 厉青鸿的喝止,没有让姜蕊没有停下,她反而加快步伐,小跑起来。 就在她要拉开房门时,突然感到后背一紧。 她的后衣领被厉青鸿抓住,整个人像被抓的小鸡仔一样,被厉青鸿提了起来,向后移动。 “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姜蕊被吓得尖叫。 厉青鸿这个莽夫!浑蛋! 姜蕊最厌恶的,就是厉青鸿不顾她的意愿和感受,用蛮力压制她。 偏偏她在他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刻,前世被厉青鸿强迫的可怕回忆,如急风骤雨般,肆虐在她的脑中。 姜蕊此时只想到一个字:逃! 她挣扎着,伸手向后,拼尽全力抓挠厉青鸿拽住她后领的大手。 “嘶!你是属猫的?”厉青鸿看着手背被抓的三条红印,松开了姜蕊。 姜蕊双脚落地,得了自由,就想继续往外跑,却双腿发软,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厉青鸿检查了一下手背上的伤,除了有红印外,还略微破皮。 他常年带兵打仗,皮糙肉厚,能把他抓伤,可见方才姜蕊用了十足的狠劲。 “你把我抓伤了,准备怎么赔偿我?” 厉青鸿伸出被抓出红痕的右手背,给姜蕊看,眼神暗含期待。 姜蕊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向厉青鸿手背上的三条红印。 红印都快消了,最多破了点皮而已,也配叫抓伤? 她不禁想到前世,厉青鸿不知餍足,最喜在床上折腾她,每当姜蕊受不住时,就发狠了往厉青鸿的脖子和脸上抓,留下一道道暧昧红痕。 那时,厉青鸿也是用这种语气,说姜蕊把他抓伤了,要好好赔偿他,然后又是一场让姜蕊生不如死的折磨…… 姜蕊的心沉了沉,再次见到厉青鸿的惊恐渐渐散去,她的眼中弥漫着屈辱与愤恨。 “抓伤而已,我加倍,赔给你便是。” 她伸出自己白皙的右手,然后狠狠地用左手五指指甲一划,在手背上留下五道清晰的红痕,不但破了皮,还都渗出了血。 “你干什么?!”厉青鸿察觉到姜蕊的意图,立即去抓住姜蕊的左手。 但已经来不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洁白的玉手上,多出五道血淋淋的伤痕。 “够吗?”姜蕊将划破的右手抬高,给厉青鸿看。 她嘴角噙着笑,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仿佛在展示一件满意的作品。 “我多划破两条伤痕还你,如果不够,你可以再亲自动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厉青鸿气恼地皱眉,“一句玩笑话而已,你何苦作践自己?” 他将姜蕊划伤的右手捧在手心,眼神心疼。 姜蕊冷冷地瞧着他,“公子,你如果不动手的话,我便走了。” 她利落地抽回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这一次,厉青鸿没有再拦。 看着姜蕊头也不回地离开,厉青鸿脸色逐渐阴沉,鹰眸微眯,似酝酿着风暴…… 第37章 鸿鹄之志? 直到走出小楼,姜蕊才发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她硬撑着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扶住一棵树干,稳住身形,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心跳稍微平静一点。 厉青鸿回京了! 还是在她毫无防备之时,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会有这样巧的巧合吗? 姜蕊回想着自己方才应对厉青鸿的场景,越想越心惊。 不行!镇北王府不能再待,她得想办法尽快离开。 姜蕊靠着树干休息了好一会儿,勉强缓过劲来,感觉额头一片冰凉,用手一摸,竟全都是冷汗。 汗水渗进右手背上伤口里,她此时才感受到手背上的刺痛。 乍一看,右手背上汗水和渗血混在一起,颇有些触目惊心。 姜蕊用左手摸了下额头,发现也沾到了血迹,她连忙拿帕子擦去额头上的血汗,又用帕子包住右手手背的伤痕。 处理好这些,姜蕊又整理了一下衣裳后,继续往前走。 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观察雅集的情况,准备直接回厉青雪给她安排的住处。 这个时候,雅集还在进行中,姜蕊为了避开雅集上的人,选择从小路绕回去。 她走到一半,却被突然出现的姜瑶拦住。 “蕊儿姐姐,原来你在这儿!” 姜瑶唇角勾着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会躲在雅集附近,这不,就被我找到了。” 姜蕊防备地看着她,往后退了两步。 她在楼上看得清楚,姜瑶今日在雅集上受了气,这会儿来找她,准没好事。 姜蕊蹙眉问:“你怎么在这儿?雅集结束了?” 她暗自推算雅集的时间,完成画作,还要评选第一名,不会这么快结束才对。 姜蕊快速环视了一圈周围环境。 她和姜瑶正在距离雅集几十米远的一条小路上,一侧是假山,一侧是湖水,与雅集举办的湖边遥遥相望,隐约可见那边的才子才女们,其中不少还是伏案作画。 而姜蕊和姜瑶所在的这条小路上,除了她俩,没有其他人,姜瑶身边也不见丫鬟桃儿和周嬷嬷的身影。 倒是不远处的假山另一边,可以看到来回巡逻的侍卫,让姜蕊稍稍安心。 “别紧张,你现在是郡主护着的人,我若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岂不是亲手将把柄送到郡主手上?” 姜瑶眼中闪过讽刺,对姜蕊的紧张很不屑。 “而且今天这计,是你们设计的请君入瓮,我如你们所愿来了,也让你们得逞了,你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姜蕊呼吸一滞,“雅集还在继续,姜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完成画作。” “我的名声都被你们污蔑了,作不作画,又有何不同?” 姜瑶来雅集,就是为了让周嬷嬷给自己正名的。 现在闹成这样,她就算画的再美,也没有意义,她不做无用功。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蕊不欲和她纠缠,说话间,就要绕过姜瑶继续往前走。 “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 姜瑶拉住姜蕊的手腕,制止她离开。 “我知道青城郡主为什么要帮你了,因为晋国公世子齐轩,对不对?” 姜瑶紧紧盯着姜蕊的脸,咬牙切齿地说。 “雅集上,她就一直往齐轩面前凑,总对我说些冷言冷语,什么我没有规矩,什么配不上齐轩,真是可笑,齐轩那种货色,我还看不上呢!” “姜小姐慎言,齐世子是你祖父为你定下的未婚夫婿。”姜蕊淡定提醒。 她不怕姜瑶知道厉青雪对齐轩的感情,她就是利用了又如何,这事没法拿上台面说。 “就因为齐轩是我的未婚夫,所以爱慕齐轩的青城郡主,才一直针对我的,是不是?” 姜瑶恨恨道。 她不甘心,她那么完美的计划,居然败在了青城郡主那个恋爱脑上。 如果不是青城郡主横插一脚,凭姜蕊这点本事,根本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姜蕊,你早就知道郡主喜欢齐轩,故意拿借刀杀人这套对付我。” 姜瑶不愿相信,自己居然被选好的猎物摆了一道。 她扯过姜瑶,强迫其转身面对她,双目蕴含着愤怒和鄙夷。 “我告诉你,姜蕊,我和你们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一样,我不和你们雌竟,也不在乎什么男人,更无所谓什么名声。 你们这样算计我,没有用!我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姜蕊动了动被她抓疼的手腕,不理解地看着姜瑶。 什么叫“你们这个时代”?什么又是“雌竟”? “姜小姐,你不妨直接点,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瑶傲气一笑,“你不配知道。” 姜蕊并不生气,也回以一笑,“其实不难猜出,姜小姐上了吴贵妃和三皇子的船,看中的是三皇子,自然看不上晋国公府的齐世子,我懂的。” “你不懂!”姜瑶怒目而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们这些女人,一心只有嫁个好男人,根本不懂我的追求!” “姜小姐不想嫁给三皇子?”姜蕊才不信。 前世,姜瑶本够不上做三皇子的正妃,所以伙同安乐侯一家,安排姜蕊跟了厉青鸿,让镇北王府成了安乐侯府的后盾。 他们用姜蕊给姜瑶铺路,踩着姜蕊的脊梁,让姜瑶坐上了三皇子妃的位置。 现在,姜瑶说她有鸿鹄之志,不是为了嫁给三皇子,姜蕊只觉得可笑。 姜瑶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高高在上地说: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是提醒你,不要在背后玩这种没用的小把戏,我不在乎,你做再多,都没有用!” 姜瑶甩来姜蕊的手,轻蔑地瞧了眼姜蕊,转身向着雅集的方向走去。 “真的没用吗?” 姜蕊语带嘲讽,对着姜瑶喊道。 “你若真不在乎,就不会专程来警告我了。” 姜瑶猛地回头,眼中充满怒火。 姜蕊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一边往后退,一边继续说: “姜瑶,你装什么清高?你不如直接承认,你想嫁给三皇子,你想要钱,更想要权,别用什么高贵的志向掩饰,虚伪!” “你找死!” 姜瑶眼带杀意,愤恨的目光扫过姜蕊,落在旁边的湖水上,大步向姜蕊追来。 她想淹死她!姜蕊意识到这一点,转身就跑…… 第38章 再次相助 姜蕊听着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加速向巡逻到远处的王府侍卫们跑去。 前世,姜蕊被贬为奴后,在安乐侯府伺候了姜瑶一年多,她经历过姜瑶的狠辣善变,忍受过姜瑶的刻薄折磨。 姜瑶一个表情或是动作,姜蕊几乎都能立刻猜出对方的情绪。 姜蕊很确定,这次,她触到了姜瑶的逆鳞,姜瑶很生气,眼中爆发的杀意,是真的想杀了她! 不过还好,这里是镇北王府的别院,姜瑶应该没胆子真杀了她,但姜瑶会武,把她按进湖水里,受些罪,是办得到的。 姜蕊不想受罪,此时只能拼命地向前跑。 “救命啊!姜小姐杀人啦!” 姜蕊一边跑,一边大喊。 姜瑶脚步一顿,谨慎地向四周望去,看到王府侍卫还在远处,还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事,她把心一横,助跑两步后,脚尖点地,施展轻功,瞬间飞跃到姜蕊前方。 “你再跑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前路被姜瑶截断,后退也跑不过姜瑶,姜蕊停住不动,深吸一口气,以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叫喊: “有刺客!杀人啦!快来人啊——!” “闭嘴!不许叫!”姜瑶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就要捂姜蕊的嘴。 姜蕊向旁边躲去,让姜瑶扑了个空。 但下一刻,她没有这么幸运,被姜瑶抓住胳膊,眼睁睁看着姜瑶举起另一只手,就要扇她的嘴。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越的男声,从身后突兀响起。 姜瑶身形一顿,立刻收回要打姜蕊的手,回头一看,一名俊朗的青衣书生,正快步向她们走来。 是方才雅集上见过的才子孟瑾。 “孟公子救我!”姜蕊对孟瑾大喊。 趁着姜瑶犹豫之际,姜瑶用力推开她,跑向孟瑾。 “姜姑娘,出什么事了?”孟瑾也向着姜蕊走近,关心地问。 “孟公子,我……” “蕊儿姐姐!” 姜瑶强行打断姜蕊的话,跟着走近孟瑾。 “孟公子,我们姐妹俩闹着玩儿呢,你别介意。” 孟瑾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脸上,如墨眼波流转,“你们是姐妹?” “是。” “不是!” 姜蕊躲开姜瑶,站到孟瑾身边,快速解释: “孟公子,我已经和安乐侯府断绝关系,不敢高攀姜小姐当姐妹。” “蕊儿姐姐,你怎能如此说?” 姜瑶收起方才的狠厉,捏着帕子,装起柔弱来。 “父亲和母亲养你这么大,十六年的感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姜蕊冷嗤一声,“即使十六年的感情,他们说逼我为奴的时候,一点都没犹豫。” “都说了那是误会!你怎么总揪着小事不放?”姜瑶抽了抽鼻子,做委屈样。 这时,两名王府侍卫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谁在喊抓刺客?” “没有的事,你们听错了。”姜瑶抢先回答。 “是我喊的!” 姜蕊不顾姜瑶警告的眼神,大声认领。 “方才姜小姐追着我,说要杀了我!我只能大喊求救。” “这……”两名侍卫面面相觑。 他们上下打量身着华服的姜瑶,这是郡主的客人,侯府千金,怎么看也不想要杀人的人。 “蕊儿姐姐,别闹了,他们都不信你的话呢。”姜瑶以帕子捂嘴,笑的得意。 姜蕊当然知道,姜瑶够不上刺客,她那样喊叫,只是为了引人过来,若紧咬姜瑶是刺客,反而过犹不及。 见姜蕊不语,姜瑶更是神气,她对两名侍卫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我相信姜蕊姑娘。” 孟瑾的声音沉静如水,又稳重如山,令人信服。 “我方才看到姜瑶小姐抓着姜蕊姑娘,还伸手要打她,可以作证,我们去郡主面前说清楚如何?” 姜蕊惊讶抬头,望向孟瑾棱角分明、正义凛然的俊逸面庞。 孟瑾要帮她?加上之前在街上阻止姜铭昊那次,孟瑾已经帮了她两次了。 正要离开的王府侍卫顿住了脚步,疑惑地回头。 姜瑶皱眉看向孟瑾,“孟公子,我们本就是玩闹,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 “姜瑶小姐此言差矣。”孟瑾表情认真,“君子遇不平事,当敢怒敢言,保护弱小,孟某既遇此事,岂能视若无睹,放任恶行?” 姜瑶瞪向孟瑾,目光狠厉中,带着明显的轻视。 “听闻,孟公子家中经商,令尊生意做得不错,在京中有许多铺面,孟公子学问好,是名师的高徒,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民不与官斗!” 孟瑾抬眸,颇为好奇地问:“姜瑶小姐的意思是?” “呵,孟公子家中再富裕,也是商人,而我的背后,是贵妃娘娘,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前程!” 姜瑶语气傲慢,毫不掩饰地口出威胁。 “姜瑶,我们之间的事,与孟公子无关,你别到处乱咬。”姜蕊连忙阻止。 她知道孟瑾马上就要参加春闱,关乎一生的前途,不能被她们这些破事给毁了。 姜蕊又转向孟瑾,焦急地拉着他的袖子劝说: “孟公子,这是我与安乐侯府之间的恩怨,今天我也没什么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别管了。” “你先别急,我听你的就是。”孟瑾没有坚持,冲她安抚一笑。 姜蕊松了一口气,拂了拂衣摆,对孟瑾屈膝一礼,“多谢孟公子。” 姜瑶冷哼一声,瞥了眼孟瑾,丢下句“算你识相”,便转身往湖对面举办雅集的方向走。 两名王府侍卫见事情解决,也不愿多事,告辞离开。 姜蕊望了眼走远的姜瑶,提醒身边的孟瑾: “孟公子,雅集应该还没结束,你也该回去了。” 想来孟瑾和姜瑶一样,是中途从雅集离开的,时间短倒无所谓,太久恐引人诟病。 “姜姑娘,你与我一同回雅集。”孟瑾语调轻柔,真诚发出邀请。 姜蕊一愣,然后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都是世家名门的公子千金,满腹才华,我已自请和侯府断绝关系,什么都不会,去了很尴尬的。” 而且,今日参加雅集的人中,不少都是姜蕊认识的熟人,其中还有姜蕊曾经交好的密友,见面都不知要如何自处。 “姜姑娘,你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 孟瑾神色认真,语气坚定,令姜蕊心中一颤,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真诚地夸过她了。 孟瑾继续说:“而且,姜姑娘并不是不会,我听闻姜姑娘曾经一手丹青,引得名师赞叹,后来为琐事耽搁,才没有继续学画,实是可惜。” 姜蕊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你是听许小姐说的吗?” 数年前,姜蕊曾和御史许家的千金许南音交好,她们一同拜入着名女画师郑栩门下学画。 后来,姜蕊忙于侯府生意,没有时间再作画,故而退出了师门。 许南音斥她满身铜臭,两人自此不再来往。 “是许小姐。”孟瑾道,“她还说,不能再与你一同作画,是她人生的一大遗憾,今日她画的幽兰,不为得名画,只希望你这位最好的朋友,能给她一个评价。” 第39章 至交好友 姜蕊决定,跟随孟瑾去往雅集。 她想再见一面,曾经的至交好友——许南音。 前世,姜蕊被逼为奴后,许南音是唯一来安乐侯府找寻她下落的人。 那时,姜瑶为了羞辱姜蕊,把姜蕊的名字改成了玉奴,彻底抹杀了姜蕊这个人的存在。 许南音来找过姜蕊好几次,都无功而返。 大约半年后,姜瑶告诉姜蕊,许南音跟一个乐师私奔,从此下落不明,又因污了名声而被家族除名。 姜蕊自然不相信姜瑶的话,认为姜瑶是污蔑。 许南音,白玉般无暇的矜贵人儿,全部心思都用在精进画技上,怎会跟一个乐师私奔? 可是,当时姜蕊自身难保,连侯府都出不去,根本不可能去找寻许南音失踪的真相。 姜蕊细细回忆,前世姜瑶告诉她许南音下落不明的时间,大约是在今年年底,距离现在还有大半年,她得设法提醒一下许南音,避免前世悲剧。 湖边的雅集还在继续,多数人已经完成了作品,侍女们将每一张署名的画作依次摆放在一起,郎君贵女们聚在一起,对着一张张画,评价讨论。 “孟公子这幅兰花图,生机勃勃,令人阅之心旷神怡,真是独树一帜。” “小生倒是更喜曹公子的画,水涧幽兰,空谷生香,有意境!” “杜公子的兰花也不错,不过精致有余,灵动不足。” “齐世子今日作画的速度有些慢呐?怎么还没画好?” “嘘!青城郡主一直守在他身边,估摸是影响到齐世子发挥了。” “别说了,过来看那一幅,是许小姐的佳作,秀雅端丽,色彩也用得极好。” …… 姜蕊与孟瑾一起来到雅集时,现场的郎君贵女们,已经为了哪幅画能得第一名,争辩了起来。 杜若白手持折扇,指着自己的画,舔着脸推荐: “各位赏个脸,小弟思慕《幽兰图》已久,请大家投我一票,让小弟得偿所愿,不胜感激,不胜感激!” 立马有人笑他:“杜才子,你这也太厚脸皮了,今日到这儿来的人,哪个不想要《幽兰图》?凭什么便宜了你?” 杜若白哈哈一笑,“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推荐你自己的画呀。”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指着曹湛的画道: “要我选,就投曹公子一票,这兰花,娇而不媚,含苞待放,画到我心坎里去了。” 曹湛拍了拍秦仲棋的肩,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秦世子怕说的不是兰花,而是最近遇到的哪朵娇气的解语花?” 周围的公子们瞬间明了,哄笑起来,秦仲棋是个沉迷风月的纨绔,一月有半月的时间都泡在青楼,他有什么解语花,显而易见。 旁边的男子们越说越不像话,听不下去的吴宁清大声道: “曹公子的画,是不错,但我们南音的画,才应该是今日最佳!” 周思彤跟着附和:“南音的兰花清雅高洁,笔触细腻,确实更胜一筹。” 杜若白探过头来,“许小姐的画是好,但我的也不差,吴小姐,你考虑投我一票不?” “你离我远点儿,南音画的最好!我的票要投给南音。” 吴宁清虽性子高傲,但一身才华不是作假。 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其中最善弹琴,画技则略逊一筹,常向画技出众的许南音请教,两人私下多有来往。 此时,性子温柔腼腆的许南音,不自在地扯了扯吴宁清的袖子。 “宁清,别说了,还有人没画完呢,我不一定是最好的。” 由于父亲是御史,家风清正,许南音在外一向谨言慎行,更不爱出风头,吴宁清对她的极力推崇,无异于将她架在火上烤。 吴宁清皱了皱眉,向四周一望,“除了齐世子外,还有谁没完成的?” 青城郡主的大丫鬟霜儿,连忙上前清点画作,随即回道: “目前一共收到二十五幅作品,除齐世子还在作画外,还差姜小姐的作品。” 吴宁清轻嗤一声,“齐世子尚有一比之能,姜瑶连京中规矩都没学好,她会作画吗?” 吴贵妃和母家吴家一直绑定得很紧,吴宁清作为吴家嫡长女,从小便是按照皇子妃甚至皇后的标准培养。 如果没有意外,吴宁清会嫁给三皇子为正妃,她对吴贵妃派心腹周嬷嬷格外照顾的姜瑶,已经起了防备之心。 此时,姜瑶刚好走过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霜儿得了厉青雪吩咐,眼珠一转,刚好趁此机会给姜瑶一个难堪。 “姜小姐,奴婢仔细问过,确实没有收到您的画作,您完成了吗?” 姜瑶瞥了她一眼,“我弃权,不参加评选。” “霜儿,你就不要为难姜小姐了。”吴宁清阴阳怪气道,“听说姜小姐在乡野长大,小时候还种过地,她怕是根本不会作画?” 霜儿为难地说:“可是,郡主吩咐,凡是参加雅集的公子小姐们的画作,要都收齐后,一起评选,以示公平。” “可是人家画不出画,你能如何?”周思彤语带讽刺。 秦仲棋奇怪道:“这是雅集,不会作画,来雅集作甚?” “我没说我不会作画,只不过今日就算完成了,也没什么意义。” 姜瑶姿态高调,对着众人指了指齐轩的方向。 厉青雪正陪在齐轩身边,一脸柔情地看着齐轩作画。 “今日的主角是谁,还不清楚吗?《幽兰图》花落谁家,已经没有悬念了,真搞不懂你们在这里争什么?” 一心想要赢得《幽兰图》的杜若白急了,“你别乱说,今日胜者是投票决定,郡主也只有一票半,哪能她说给谁就给谁?” “投票又怎样?”姜瑶嗤之以鼻,“谁知道没有暗箱操作……” “姜小姐,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姜蕊快步走上前,打断姜瑶的话。 “青城郡主一诺千金,你不能因为郡主帮过我,就恶意诽谤她!” 姜瑶看到姜蕊时一愣,她怎么也跟过来了? 众人看到热门传闻中的两位主角一起出现,不少人都兴奋地小声议论起来。 “那是姜蕊?她现在不是侯府千金了,怎敢这样和真千金讲话?” “姜蕊有青城郡主罩着呢,没听她在帮郡主说话吗?” “看来传闻是真的,姜蕊和姜瑶不和,郡主帮了姜蕊,所以姜瑶来雅集上找茬了。” “那岂不是安乐侯府要逼姜蕊为奴的传闻,也是真的?” “何止那个,还有传闻说姜瑶是江湖大盗的呢!” …… 吴宁清看到姜蕊,眼睛一亮。 “姜蕊,听南音说,你的画技高超,灵气十足,不如你和姜小姐同时作画,让我们长长见识啊?” 第40章 比试作画 让安乐侯府曾经的假千金姜蕊,和归来的真千金姜瑶,要一起比试作画? 听到吴宁清的提议,刚才还为了投票争论不休的公子小姐们,瞬间达成了一致。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看热闹不嫌事大,首先赞成: “吴小姐的提议好,真假千金的比试啊,我可太想看了!” 吏部尚书之子曹湛轻摇着手中白玉折扇,对姜瑶说: “姜小姐,每人一幅画,是雅集的规矩,你可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吴宁清也对着姜瑶施压,“我姑姑贵妃娘娘最重规矩,她那么看重姜小姐你,你不要让她失望,连幅画都不愿意画。” 姜瑶忍耐着这群聒噪的公子小姐们,抿了抿唇,故作淡然道: “我倒是无所谓,但姜蕊没有参加雅集的资格,她也能作画?” “谁没有资格作画?”青城郡主厉青雪问。 她在侍女们的簇拥下走过来,身后两米还跟着齐轩。 侍女小心翼翼地将齐轩刚完成的画作,放在所有画作中央。 丫鬟霜儿又将所有画作点过一边,向厉青雪禀报: “回郡主,除了姜瑶小姐,今日所有贵客都已完成画作,方才吴小姐提议,让姜蕊姑娘和姜瑶小姐一起作画,但姜瑶小姐说,姜蕊姑娘没有参加雅集的资格。” 一听要姜蕊和姜瑶一起作画,厉青雪瞬间高看提议的吴宁清一眼。 这主意,真不错! 姜蕊是当做侯府千金养大的,肯定比在乡野长大的姜瑶画得好,又是一个让姜瑶丢脸的好机会,怎能不抓住? “雅集的资格,不就是本郡主发出的帖子?” 厉青雪随意招了招手。 “拿一张来给姜蕊姑娘。” “是。” 霜儿从袖中拿出备用的帖子,当即用笔写上姜蕊的名字,并递给了姜蕊。 姜蕊拿着字迹还未干的帖子,有些恍惚,她只是来见许南音的,怎么就要当场作画了呢? 还好,作画确实是她所擅长的,画就画。 “姜姑娘,你若是不想画,我去帮你说。”孟瑾走到姜蕊身边,眼神担忧。 姜蕊对他笑笑,“不用,画画而已,很简单的。” “姜蕊不愧曾是画师郑栩的弟子,答应的就是爽快。” 吴宁清瞥了眼姜蕊,转头看向姜瑶。 “姜小姐,你可是侯府真千金,不会不敢应战?” 几乎全场的目光都对准了姜瑶,等待她的回答。 姜瑶咬了咬牙,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怂,否则,明天说不定又会传出,侯府真千金怕假千金怕得落荒而逃的荒谬传闻。 他们还拿雅集规矩说事,她不画便是不守规矩,以后京中雅集不会有再邀请她。 这群公子哥、世家千金们,都是她日后可以利用的人脉,不能轻易断掉! “有何不敢?作画便是。” 厉青雪赞了声好,便让侍女们备好纸笔颜料,安排姜蕊和姜瑶在相邻的两张桌子上作画。 姜蕊没有着急作画,而是走到湖边,找到一丛开得正好的兰花,仔细将其形记于脑中。 全部记下后,姜蕊胸有成竹地转过身,刚好对上许南音的满含忧虑的双眸。 “南音……”姜蕊艰难地唤出这个名字。 自两年前她们决裂后,姜蕊再也没有见过许南音,不对,若是加上前世,她们该是八年没见过面。 最后一次见面时,许南音,那样一个柔弱清雅的姑娘,对着姜蕊说了她自以为最重最狠的话。 “姜蕊,你要做生意就做生意,但你为什么要放弃学画?郑大师说了,你很有天赋,只要你坚持下去,日后一定能超越她,成为一方名家,你为何要放弃?” 姜蕊无奈解释:“南音,我没办法,侯府亏空太大,我需要将所有的时间用来打理生意,新铺子要装修开业,老铺子要选货验货,田庄要去收账,晚上我还要看账本,生意不等人,我真的抽不出时间来学画了。” “我不信!那么大个侯府,非要你一个姑娘家去管这些生意?” 许南音“啪”的一声,将镇纸狠狠拍在画上,留下一团墨迹。 “我看你是赚钱赚疯了!钻到钱眼里去了!弄得自己满身铜臭,臭不可言,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了! 你再这样,我们就绝交,我不要你这种唯利是图的朋友!” …… 此时,跟着姜蕊来到湖边的许南音,局促地望着姜蕊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画画的事说给吴小姐的,我没想给你惹麻烦……” 姜蕊不在意地摇头,“没关系,说了也不要紧,你不必在意。” 她们俩最后一次见面闹得太僵,到现在又太久没有说过话,面对面时,都很不自在。 “我、我还要去作画,先过去了。” 姜蕊绕过许南音,脚步匆匆向前。 “姜蕊!” 许南音喊住她,看到姜蕊回头,许南音别扭地侧过脸去,嗫嚅道: “你好好画,我、我支持你……” “嗯!我会的!”姜蕊笑着答应。 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姜蕊犹豫着转身,几步走到许南音面前,虚虚抱了她一下,然后赧然低着头,小跑着落荒而逃。 许南音呆呆望着姜蕊跑走的背影,温婉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姜蕊回到作画的桌前,提笔便画。 众人围在姜蕊和姜瑶的桌前,来回走动,全程盯着她俩画画的每一个步骤。 只有晋国公世子齐轩,远远躲开,站在一棵杏花树下,佯作赏花。 好事的秦仲棋看见了,贼兮兮地跑过来,“哟,齐世子,你躲在这儿多没意思,一起去看画呀!” 齐轩自是不愿,但抵不过秦仲棋脸皮厚,强拉着齐轩过去。 曹湛看到他们,凑近了小声调侃: “齐世子,两位作画的姑娘,一个是你的前未婚妻,一个是你现在的未婚妻,你支持谁赢呢?” 齐轩的父亲晋国公是吏部侍郎,是曹湛的父亲曹尚书的下属。 即使心中不满,齐轩也不好对着曹湛发作,只能装作不在意地笑: “曹公子别拿我开涮了,我谁也不支持。” 曹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曹某明白,齐世子都没看上?青城郡主对齐世子的一番心意,咱们可看明白了,你以后有大造化呀。” 齐轩僵硬地笑笑,靠妻子有大造化,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 就在齐轩想着要如何脱身时,前方传来惊奇的赞叹声。 “天啊!我从未见过如此巧夺天工的画作!” 第41章 重归于好 曹湛和秦仲棋听到惊叹声,一左一右,拽着齐轩走了过去。 此时姜蕊的画桌前,围满了观看和赞叹的人。 “你们看!这两株兰花,相依相映,若即若离,仔细看其花叶之间,好像隐藏着一张美人面,是不是?” “对对对,我也看出来了,这株兰花也有,两个都有!” “简直太妙了!花与叶的线条,正好勾勒出美人的脸部轮廓,这飞舞在花蕊旁的蝴蝶,恰好为美人点睛,技巧与妙思的绝美融合!” “太美了!兰花美,人也美,这是正两相对望的两名少女的脸!她们在哭?不对,又像是在笑?” “咦?左边这位兰花美人,有些眼熟呢,看着像是许小姐的脸型。” “要这么说,右边这个,有点像姜姑娘自己。” …… 现场骤然安静,众人的目光移开画纸上的兰花,在姜蕊和许南音脸上来回逡巡。 姜蕊画下最后一笔,在纸边署名,然后放下笔,抬起头,坦荡迎接所有人的审视。 而同样被众人围观的许南音,此时已经捏着帕子,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蕊儿!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许南音带着哭腔,走向姜蕊。 围在姜蕊身边的众人纷纷后退,自觉为许南音让出一条道。 许南音坚定地走向姜蕊,哭着把姜蕊抱住。 “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信你!我没想到,你在安乐侯府,会过得这样艰难!呜呜……” 她紧紧抱着姜蕊,声泪俱下地自责。 “你为了填补侯府亏空,放弃了学画,那么努力地经商,我不但没想过帮你,还骂你满身铜臭,和你绝交,我怎能那样对你?我恨死我自己了!” 许南音趴在姜蕊肩头,哭得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她本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可一旦释放,就有些收不住。 姜蕊伸出手,回抱住许南音,她历经前世生死,对许多事都已淡漠,但听到好友发自真心的哭泣,她的声音也哽咽了。 “南音,你没有错,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重生后这些天,姜蕊装哭过很多次,为了与沈氏对峙,为了在公堂上博同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是触动内心的真实流泪。 滚烫的热泪,接连从眼眶滑落,姜蕊和许南音紧紧拥抱、一起哭泣,宣告着她们多年误会的解除。 旁边围观的公子小姐们,也颇为动容。 看到此情此景,心肠软的几位小姐,甚为感动,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 毕竟,谁没有闺中密友呢?谁和朋友没点误会矛盾呢? 厉青雪没有闺中密友,她从小长在北地的镇北王府,被成群的奴仆们捧着长大,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 看着姜蕊和许南音哭成一团,厉青雪蹙了蹙眉,听到许南音自责的话,厉青雪脱口而出: “这事儿听起来,你们俩都没错,要怪就怪亏空的安乐侯府,一家子大人没用,要个小姑娘去赚钱。” 几十道注视姜蕊和许南音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厉青雪。 厉青雪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本郡主说的不对吗?姜蕊在公堂上就拿出了账册,两年赚了七万两白银,忙都忙死了,能有时间学画吗?” 七万两白银! 如此大额的银钱,在高门勋贵子弟耳中,依然非常具有诱惑力。 秦仲棋兴奋地走近姜蕊,“姜蕊姑娘,郡主所言是真的?你两年就赚了七万两白银?” 姜蕊安抚地拍了拍许南音的背,两人收起眼泪,松开彼此。 许南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众人面前哭得妆都花了,她害羞地拿帕子捂住半边脸,逃离人群,跑去一边整理。 姜蕊想和她一起,但秦仲棋在面前拦着,只好作罢。 “郡主所言不错,能在公堂拿出来的证据,岂能是假?” 姜蕊擦干眼泪,郑重道。 “当时,我就是以这七万两白银的收益为交换,与安乐侯府断绝关系。” 秦仲棋一听,更兴奋了,“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你已经和安乐侯府断绝关系了?” “当然!” 姜蕊斩钉截铁地说。 “不过当时,姜侯爷和姜小姐不愿放过我,命令侯府侍卫抓我,还好有郡主仗义相救,我才能平安无事。” 姜蕊转过身,看向旁边画桌前,快要把笔捏碎的姜瑶,出言挑衅道: “姜小姐,我已经完成画作,不知你可画完了?” “啪!” 姜瑶烦躁地将手中毛笔,摔在画纸上,晕染一片墨色。 “啊呀,这兰花虽画得普通,但也不能毁了呀。”爱画的杜若白在旁边惋惜地说。 姜瑶瞪了他一眼,憋着气起身,指着姜蕊斥道: “姜蕊,你一定要把事做绝吗?安乐侯府养你长大,你当了十六年的侯府千金,你就是这样回报的?” 看到侯府真假千金当面对上,围观的公子小姐们,全都停止说话,几乎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朝着姜蕊和姜瑶看过来。 “把事情做绝的人是你!” 姜蕊吸了吸鼻子,做出坚强隐忍但被逼无奈的痛苦表情。 “姜瑶,我的亲生父母也养了你十六年,他们供你穿绫罗绸缎,供你戴金银珠玉,你对他们的回报,就是逼我给侯府当奴婢吗?” 有雅集上这么多人在,姜蕊更不怕姜瑶了。 她也伸出手,指向姜瑶,两人手指相对,针尖对麦芒。 姜瑶看着狐疑注视她的人群,眼中闪过慌乱,“我都说了很多次了,那是误会,我还给你道了歉,你总要以此毁我名声吗?” “我没有要毁你名声。”姜蕊淡淡开口,“我只是问你画完了没有,是你突然提起要我回报侯府的养育之恩,我才不得不回应你的话。” “你!”姜瑶语塞。 说多错多,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姜瑶看了眼自己那副被墨毁了的兰花图,又用目光扫过周围盯着她看的人们,压抑着怒火,对着厉青雪道: “郡主,我的画已经完成,突感身体不适,请郡主允我告退。” 厉青雪对今日的成果很满意,也不想把有贵妃做靠山的姜瑶逼得太狠,只问道: “你要走自是无碍,可是大家还要投票选出榜首,你要选谁?” “我选我自己!” 姜瑶毫不犹豫地说。 “现在,我能走了吗?” 第42章 拔得头筹 在厉青雪点头同意后,姜瑶快步离开了别院。 杜若白凑近了姜瑶的画,歪着脑袋看了会儿,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姜瑶小姐真有自信啊,我要是画成这样,绝不敢投票给自己。” 这时,其他人也注意到姜瑶的画。 他们好奇地走过来,看到姜瑶画的兰花图,构图简单,笔法稍显稚嫩。 画纸中央,画着一株张扬盛开的桃红色兰花,花朵饱满,直冲天际,旁边只有两三片绿叶,叶底还有几块石头。 “嗯……用色还挺大胆。”曹湛找出唯一一个他能说出来的优点。 兰花向来以品行高洁、淡泊名利的形象着称,文人雅士作画,一般都会突出兰花的淡雅、纯洁,不会用这般鲜艳的色彩。 姜蕊也过来看了看,果真画如其人,想要一飞冲天的兰花是姜瑶,其他所有人,都可以是她的陪衬绿叶,或垫脚石。 “把画都放在一起,天色不早了,开始投票。”厉青雪吩咐道。 侍女们很快收拾好所有画作,排列在一起,并为每一位参加雅集的客人,都发了一支蚕丝编制而成的精致兰花,用作投票,姜蕊也收到了一朵。 厉青雪的大丫鬟霜儿站在所有画作前,举着手中的一朵蚕丝兰花解释: “接下来,请各位贵客选出您心中最佳的兰花图,进行投票,将蚕丝兰花放在画边即视为投票成功。” 她晃了晃手中的蚕丝兰花,以作示范。 “由于姜瑶小姐提前离场,这朵蚕丝兰花按照姜瑶小姐的决定,投给她自己的画作。” 霜儿将手中的蚕丝兰花放在姜瑶的画作边,随即宣布: “姜瑶小姐获得一票,暂时领先!” 之后,参加雅集的客人们陆续进行投票。 姜蕊没有犹豫,将自己的票投给了许南音。 许南音也将自己的蚕丝兰花,放在了姜蕊的画边。 她们都很快做了决定,趁着其他人犹豫纠结该投谁的票时,姜蕊走到许南音身边说: “南音,我有话要和你说。” 许南音点点头,她们默契地走到旁边无人的地方。 姜蕊想了想,直接问乐师太突兀,只好委婉地问:“南音,你最近有去听曲吗?” “听曲?”许南音不解,“你知道我的,我不爱听曲,只喜欢画画。” “也对啊。”姜蕊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我看吴小姐与你很是亲近,她以琴闻名,所以我以为,你也会对乐曲感兴趣。” 许南音愣了愣,如实答道:“宁清的琴确实很好,但我不爱听,吵吵闹闹地打乱我作画的思路,她来找我,大多是让我指导她的画技,很少弹琴听曲。” 姜蕊的心倏地沉了沉。 是了,许南音一向喜静,不爱听曲,她怎么会喜欢一个乐师呢?更遑论和乐师私奔?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可是问题出在哪儿?姜蕊知道的信息太少,想查都不知从何查起。 “蕊儿,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发白?哪里不舒服吗?”许南音扶住姜蕊的胳膊,担心地问。 “我没事。”姜蕊安抚地对她笑笑,“我就是有点嫉妒你和吴小姐关系好,随便问问,你别介意啊。” 许南音温柔笑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宁清好学得很,她今日发现你画得比我好,说不定以后还来找你请教画技呢。” 话刚说完,许南音的笑容凝滞在唇边,她看着姜蕊,如水眸中盛满忧虑。 “蕊儿,你在镇北王府过得好吗?郡主她对你好吗?要不你住来我家,就住我的院子,也能自在松快些。” 面对许南音的邀请,姜蕊内心感动,但她深知自己背负的麻烦,不愿去打扰好友的正常生活。 “我过得很好啊,郡主对我也很好。”姜蕊故作轻松道,“我可不想去你家,每天听许大人讲大道理。” “你别骗我了,今日姜瑶的言辞作为,我都看在眼里,你这段日子,一定很难……” 许南音心疼地说着,语带哽咽。 “蕊儿,我对你不起,心中难受,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南音……” 姜蕊想说没关系,什么也不用做。 但她了解许南音的性子,若不让她帮忙做些什么,许南音只会纠结在自责的泥潭里。 “目前,倒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南音,可不可以麻烦你派人帮我给京兆府的衙役柳青带个信,就说我准备近日搬出王府,让他把备好的宅子打扫出来,以备我和翠柳入住。” “当然没问题。”许南音一口答应,“你放心,我也会派人帮你打理宅子的。” “那就多谢你啦。”姜蕊舒心笑道。 这时,王府侍女过来,请姜蕊和许南音回去看投票结果。 两人遂止了交谈,回到人群中。 姜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画作旁,堆满了投票的蚕丝兰花。 霜儿笑眯眯地过来,“姜姑娘,我们郡主说,她这最后的一票半,要等你来了再投。” 厉青雪把玩着手中的蚕丝兰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放在了姜蕊的画前。 “如各位所见,今日雅集的获胜者,是姜蕊姑娘!” 厉青雪让侍女拿来名画《幽兰图》,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赠予了姜蕊。 姜蕊还有些发懵,她怎么就赢了? 接过《幽兰图》的姜蕊,向为她投票的众人还礼致谢。 人群中陆陆续续响起掌声,名画的竞争者们纷纷送上祝福。 杜若白抢先耍宝,“姜姑娘,你兰花画得好,这《幽兰图》你若是不想要了,想要出手,第一个考虑杜某啊,我出高价收!” 姜蕊笑道:“杜公子恐怕要失望了,我还没想过出手。” “一边去。”秦仲棋推开杜若白,站到姜蕊面前,“姜姑娘,杜若白都没给你投票,你别理他,我给你投票了,以后想做生意,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投资,利润咱们五五分。” 姜蕊但笑不语,秦仲棋是世人皆知的纨绔子,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秦世子常宿的青楼,是他自己的产业,每年不知收入多少利润呢。 “秦世子,你能做什么正经生意,别带坏了姜蕊。” 吴宁清最看不惯秦仲棋的纨绔样,她只服有真本事的人。 她怒其不争地教训姜蕊,“你得听南音的,如此丹青天赋,怎能浪费在赚取黄白之物上?” 许南音在旁边扯了扯吴宁清的袖子,“宁清,蕊儿现在有难处,你别说她了。” “没关系,吴小姐说得在理。”姜蕊淡笑着开口,“姜蕊受教了。” 她一一应付完这群公子小姐们,准备去找厉青雪道谢。 刚一转身,竟发现她的身后,居然站着正默默注视她的孟瑾。 第43章 拒绝孟瑾 “孟公子?” 姜蕊露出感激的笑,真诚向孟瑾道谢。 “听说方才公子给了我的画很高的评价,为我拉了不少票,公子的善举,姜蕊铭记在心,请受姜蕊一拜。” 姜蕊拱手,对着孟瑾作揖。 她感激孟瑾带她过来雅集,不但让她有机会和姜瑶比试作画,恢复了与好友许南音的友情,孟瑾还对她的画作高度评价,帮助她拔得头筹。 此次雅集之后,姜蕊的才名传出,以后她的路,应该会好走一些。 “姜姑娘客气,孟某由心而发,说了几句点评,是你的画好,实至名归。” 孟瑾温和含笑,眉眼间都是温柔。 “日后若再遇困难,你可来书院找我,孟某不才,但会尽力相助。” 面对孟瑾再次释放的善意,姜蕊感到一阵羞愧。 她之前还怀疑孟瑾可能与姜瑶勾结,而今日发生的种种,已经证明,她的怀疑错误。 不单是因为孟瑾在湖边拦住姜瑶伤她,还有雅集之上,孟瑾在姜瑶成为众矢之的时,没有帮姜瑶说一句话。 孟瑾对姜瑶的遭遇,全程冷眼相看。 如果孟瑾真是姜瑶一边的,以姜蕊对姜瑶的了解,姜瑶连吴贵妃的心腹周嬷嬷都搬出来了,不会不让孟瑾帮她。 所以,在现在的姜蕊看来,孟瑾是路见不平的君子,他说要帮她,姜蕊心中感激,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阻碍了孟瑾的前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姜瑶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女子。 “孟公子,你的好意,姜蕊心领了,孟公子满腹经纶,前途无量,实在不必费心在我等小女子身上。” 姜蕊委婉拒绝孟瑾的示好。 “我还有事要去寻郡主,先告辞了。” 姜蕊又是一礼后,低下头,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她可以利用镇北王府,来对付姜瑶和安乐侯府,因为那是厉青鸿、厉青雪兄妹俩前世欠她的。 但孟瑾,与她前世没有交集,她不能将一个无辜之人拖下水。 姜蕊找到厉青雪时,一名相貌英俊的才子,正在向郡主献诗。 此人姜蕊认识,好像是工部一名小官家的儿子,名叫孙杰逸,颇具才名。 孙杰逸念完了诗,又深情款款地解释了一遍诗意,以便厉青雪理解。 他做的诗以兰花为引,辞藻华丽,通篇都是对青城郡主美貌无瑕的赞美。 厉青雪被他哄得高兴,笑得花枝乱颤,抬手就让人赏赐。 姜蕊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正欲离开,刚好被厉青雪看到,招手让她过去。 孙杰逸目的达到,识趣地告辞退下,姜蕊才走近厉青雪身边,小声问: “郡主,《幽兰图》赠予了我,是不是不太好啊?那齐世子……” 厉青雪办此雅集,一半原因都是为了齐轩,姜蕊可不想因为赢了名画,而得罪了厉青雪。 没想到,厉青雪却毫不在意,直截了当道: “你赢的,就是你的!” 她心情颇好地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满园才子佳人,明艳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感慨地说: “雅集真有意思,若不是今日,本郡主还不知道,京中有这么多既有才华又英俊潇洒的郎君,真好啊!” 姜蕊瞪大眼看向她,想要确认她话中深意,就被厉青雪十分豪迈地拍了拍肩膀。 “你画得确实很好,那个兰花美人我很喜欢,找时间给本郡主也画一张,嗯……就画牡丹,你好好构思一下。” 姜蕊立刻从善如流,“是,郡主,我一定好好构思,争取能画出郡主一半的美貌。” 她还不忘拍好马屁,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厉青雪的狗腿子。 但没办法,形势所迫,厉青雪吃软不吃硬,姜蕊要获得厉青雪的庇护,就要投其所好。 雅集结束,贵客们乘兴而归,离开杏兰别院,各自乘坐马车回城。 姜蕊将许南音送到别院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俩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旁边骑马要走的杜若白见了,感叹道:“金兰之谊,杜某今日见识了,未想女子之间的情谊,也能如此动人。” 隔壁马车的吴宁清,掀开车帘,语气不善地说: “杜公子,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小看女子,你今日的画,可是正好输给我们女子呢!” 说完,她也不等杜若白回应,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杜若白骑马追上,跟在吴宁清马车旁边絮絮叨叨。 “吴小姐,杜某从没小看过女子,你别误会我呀!” 许南音看着吴宁清马车远去,握了握姜蕊的手,“蕊儿,我也该回去了。” “嗯,一路平安。” 姜蕊回握她的手,还是不放心地提醒。 “南音,你最近一年都要小心,不要靠近乐师,也不要去听曲的地方……” 姜蕊没办法解释前世得到的讯息,只能表情严肃而认真地一再嘱咐。 “具体原因我还不方便说,但我是为了你的安全,不会害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许南音虽然觉得奇怪,但她理解姜蕊的处境,清楚姜蕊的人品,郑重应下,“嗯,我信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送走许南音,姜蕊回到别院。 厉青雪早就定下雅集结束后要在别院里住几天,所以姜蕊不得不也留下。 一想到厉青鸿也在别院中,姜蕊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仔细想过,厉青鸿只要不是重生,不知道那些破事,对她其实威胁不大。 即使厉青鸿是悄悄回京,只要没有对她暴露身份,那她当做不知道即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等过两日宅子备好,她就和厉青雪辞行,搬到自己的宅子去住。 她现在的身份是良民,又在雅集上露了脸,赢了彩头,关注她的人不少,姜瑶只要不是犯蠢,应该暂时不会来招惹她。 姜蕊细细盘算着,还没走到她自己的住处,就见厉青雪的大丫鬟霜儿过来。 “姜姑娘,郡主邀请您一同过去用晚膳。” 厉青雪之前就常叫姜蕊一起用膳,今日姜蕊赢了彩头,厉青雪邀她用膳,很合理。 姜蕊不疑有他,跟着霜儿到了厉青雪的院子。 侍女们正在上菜,姜蕊跟在侍女身后进屋,目光落在屋内中央的红木圆桌前,整个人如冰冻般呆住。 镇北王厉青鸿坐在主位,如墨黑眸正定定盯着她。 他身边的厉青雪,看到姜蕊进来,笑着对她招手。 “还不快过来坐?我哥听说你赢了我定的彩头,非说要见见你呢!” 第44章 再见厉青鸿 姜蕊僵硬地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厉青鸿怎么会在这儿? 他难道不是秘密回京?不需要隐藏行踪吗? 厉青雪当着姜蕊的面,叫了厉青鸿哥,那姜蕊就不能如预想那样,当做不知道厉青鸿镇北王的身份了。 “姜蕊?你怎么站着不动?还不快过来。” 听到厉青雪叫她,姜蕊回过神来,脑中快速思考该如何应对。 她之前在湖边小楼,已经和厉青鸿见过面了,此时她不能装作不认识他,为今之计,只有…… “噗通!” 姜蕊突然跪在地上,哆嗦着向厉青鸿请罪。 “民女拜见镇北王,之前民女不知王爷身份,对王爷无礼,请王爷恕罪!” “咦?”厉青雪疑惑,“你们之前见过了?” “回郡主,民女之前向您请示过,在湖边的小楼上休息,可是,王爷他突然出现,吓了民女一跳,王爷没有告知身份,民女在惊恐之中,与王爷生了些口角……” 姜蕊惊惶无措地解释,手脚微微发抖,水眸如蒙上了一层雾气,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厉青雪想起来,自己确实同意过姜蕊去湖边小楼上,观望雅集的情况,倒是她哥厉青鸿,刚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把她也吓了一跳。 “哥哥,你怎么尽吓唬人?” 厉青雪翘着嘴,眼神埋怨地瞧着厉青鸿。 “来了京城不回王府,躲在城外别院里,连亲妹妹我都不告诉,你刚才突然从后面跳出来,我差点就对你动手了。” 厉青鸿幽深的目光从姜蕊身上移开,看向厉青雪时,冷峻的脸上漾起一丝笑容。 “如此说来,把你们俩都吓到,是我的错了?”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宠溺,抬手捏了捏妹妹的脸。 “我听说你这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傻瓜郡主,要学京中的才子才女们办雅集,我就专门过来看热闹,特意没告诉你。” “啊!你放手!” 厉青雪吃痛,直接拍开厉青鸿捏她脸的手。 “你知不知道你手劲有多大?别动不动就捏我的脸!仔细伤了本郡主的花容月貌!” 厉青鸿无奈收回手,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发顶。 “我的手劲真有那么大?你在校场和兵士比武,摔得四仰八叉都不叫疼。” “哼,那怎么能一样嘛!”厉青雪撒娇似的轻哼,捂着自己的脸蛋,气恼地瞪着哥哥,不想理他。 姜蕊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觉得他们兄妹俩的感情确实很好。 厉青雪在厉青鸿面前,没有了郡主的高冷样,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憨。 在妹妹这里讨了没趣,厉青鸿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姜蕊。 “姜姑娘起来,不知者不罪,前事便罢了。” “多谢王爷。” 姜蕊规矩地行礼后,站了起来。 “王爷,郡主,民女这就不打扰您二位用膳了,先行告退。” 和厉青雪一起用膳还行,但她实在没想到厉青鸿也在,此刻只想找借口开溜。 “等等,你别走。”厉青雪叫住她,“我专门叫你来陪我用膳的,你跑什么?” 经过几天的相处,厉青雪挺喜欢姜蕊陪着她用膳。 以往,哥哥常驻军营,她总是一个人用膳,太孤独了,身边的丫鬟不敢僭越,让她们一起坐下吃,都是唯唯诺诺的,好没意思。 但是姜蕊不一样,她以前是侯府千金,现在是客居王府的良家女子,有见识,守规矩,不卑不亢,还很会说话。 和姜蕊一起用膳,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厉青雪饭都能多吃一碗。 “我……” 姜蕊为难地看了眼厉青鸿,向厉青雪回道: “郡主,王爷在此,民女身份卑微,不便上桌。” “我还是郡主呢,你不也和我一起上桌用膳了?” 厉青雪现在看她哥有些不顺眼,就想让姜蕊陪着。 “将门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在我这儿,不用在意什么男女大防,没人敢把我们镇北王府的事传出去,快过来,坐我旁边。” “是。”姜蕊不好再拒绝,走上前,在厉青雪身边的位置坐下。 这顿饭吃得姜蕊很难受。 她一面要哄着厉青雪,如往常般讲几句讨趣儿的话,一面要防着厉青鸿突然甩过来的问题,尽量回答得体,还要防止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比如此时,厉青雪洋洋自得地讲述完自己举办雅集的过程,向哥哥要夸赞。 “哥哥,你以后别一见面就骂我傻,你看,我这次雅集办得多成功呀。” 厉青鸿怀疑的眼神瞥了眼妹妹,又看向姜蕊,“姜姑娘,是这样吗?” 被点名的姜蕊,迎上厉青雪期待的眼神,熟练地奉承: “正如郡主所言,此次雅集邀请了京中颇具才名的公子千金们相聚一堂,赏花,作画,其乐融融,民女送朋友出门时,还听到曹公子他们在夸镇北王府的雅集不同凡响呢。” “你看~”厉青雪给了她哥一个得意的眼神,“你妹妹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结交了不少京中的才子千金,厉害?” 厉青鸿斜了她一眼,“你没成京中的笑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什么叫笑话?”厉青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有你这样讽刺亲妹妹的吗?” 厉青鸿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烈酒,噙着笑说: “堂堂郡主,在雅集上围着齐轩那小子转,你让其他人看到会怎么想,而且齐轩还有婚约,到时候传出去,你是不是成了笑话?” 姜蕊停下筷子,身体往后坐了坐。 这兄妹俩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一会儿万一掀了桌子打起来,可别波及到她呀! 果然,厉青雪不乐意了,她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横抱,气鼓鼓地瞪着厉青鸿。 “齐轩的画画得好,我过去看看而已,怎么就叫围着他转?哥哥你不要乱说。” “哦?是吗?” 厉青鸿似笑非笑,忽然转向姜蕊。 “姜姑娘,今日你的画作在雅集拔得头筹,你最有资格评价,齐轩的画,你觉得好吗?” 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不想沾染是非的姜蕊,艰难地抬起头。 她该怎么回答?她能怎么回答? 说齐轩的画好,会得罪厉青鸿。 说齐轩的话不好,又会得罪厉青雪。 姜蕊左右为难,只好硬着头皮说:“回王爷,民女今日在雅集上,投票给了好友许小姐,没有注意看齐世子的画,不好妄下评价。” “没看过?这好办。” 厉青鸿眼神敏锐,嘴角噙着笑,仿佛早已看穿姜蕊的小心思。 “来人,去将本王要的画拿过来,让姜姑娘好好鉴赏、评价。” 第45章 兄妹矛盾 姜蕊可以肯定,厉青鸿是在故意刁难她。 侍女不仅拿来了雅集上齐轩画的兰花图,还将姜蕊画的那幅兰花美人面也一并拿了来。 两幅兰花图放在一起,高下立见。 厉青鸿是在拿姜蕊的画,去打厉青雪的脸。 搞不好,会因此破坏姜蕊和厉青雪目前维持得不错的友好关系。 姜蕊暗暗着急,她目前还需要厉青雪的助力,不能让厉青鸿得逞。 “齐世子的兰花图,素雅清新,意境淡泊悠远,是幅难得的佳作。” 姜蕊对着齐轩不算出彩的画,尽量贴合用词夸赞。 厉青雪赞同地点头,“本郡主也觉得,齐世子这画不错,明日就叫人装裱起来。” “姜姑娘画艺非凡,本王倒是第一次知道。”厉青鸿语气轻嘲,“与姜姑娘的画比起来,齐轩的画,根本不值一提。” 察觉到厉青雪脸色转阴,姜蕊连忙找补,“民女的画,不过用了一点巧思,看着新颖有趣罢了,若论画功,还是齐世子更胜一筹。” “是吗?看来姜姑娘很欣赏齐轩啊。” 厉青鸿双眼微眯,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本王听说,齐轩曾是姜姑娘的未婚夫婿,我妹妹这么明目张胆地喜欢他,姜姑娘不吃醋?” 姜蕊心中一凛,低下头,掩去眸中情绪,答道: “回王爷,民女并非安乐侯府千金,晋国公府和安乐侯府的婚约,已与民女无关,民女对齐世子绝无男女之情,请王爷不要取笑民女了。” “取笑?”厉青鸿轻嗤一声,转向厉青雪,讽刺地说: “青雪,你听到了?一个民女都看不上的男人,也值得你一个郡主,追在他后面跑?” 厉青雪不高兴了,“什么叫追在他后面跑?我今日不过是去看了会儿齐轩作画而已嘛。” “本王说的不是今日,你来京城以后,做了些什么?你以为全都能瞒住?” 厉青鸿的语气陡然严厉,对着厉青雪正色道。 “你为了追齐轩,都干了些什么荒唐事,要本王一一列举吗?” “哥哥!你派人监视我?!”厉青雪腾地站起来,对厉青鸿怒目而视,“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兄长!”厉青鸿郑重地说,“这不是监视,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 厉青雪根本不吃他所谓关心这一套,反而更气了。 “你就是监视我!烦不烦啊?在北地时,你就总让人盯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做,我来了京城,你还这样!” 厉青鸿看着发脾气的暴躁妹妹,放缓了声音,“青雪,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是什么都不让我做吗?” 厉青鸿的话如火上浇油,让厉青雪愤怒上涌,越说越火大。 “我想去军营,你说我女子之身打不了仗,我喜欢齐轩,你说齐轩不靠谱,我办了雅集正高兴,你说我成了京中的笑话……哈哈……” 厉青雪气极反笑,指尖都在颤抖。 她抓起面前的瓷盘,泄愤一般,狠狠砸在地上。 “啪!” 瓷盘碎裂,厉青雪怒气也没有消退,她指着厉青鸿质问: “哥,你和我说实话,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一事无成、没用又无能的傻瓜妹妹吗?” 她明艳的脸蛋,因为怒火涨得通红,声音也接近嘶吼。 “既然我是个没用的傻瓜,你堂堂镇北王,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还来管我做什么?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青雪,你冷静点!”厉青鸿眉头拧起,“我是你兄长,父王母妃都不在了,我不管你,谁会管你?” “我才不要你管!”厉青雪吼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流下。 姜蕊突然很同情厉青雪,此刻她无比理解厉青雪的心情。 厉青鸿,就是一个独裁专制的混蛋,对亲妹妹这样,前世对姜蕊也是这样。 什么都要听他的,什么都要管! 但凡有一点超出他规定的范围,就会惹来惩罚。 忆起前世种种不平,姜蕊对厉青鸿的愤怒,逐渐盖过恐惧。 当听到厉青鸿对厉青雪说出那句“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好回房反省”,然后起身就要离席时,姜蕊对厉青鸿的愤恨,和对厉青雪的感同身受,达到了顶峰。 她站了起来,大声喊住他。 “王爷,您惹得郡主伤心后,就要一走了之吗?” 厉青鸿锐利的目光,骤然射向姜蕊,“你说什么?” 姜蕊有些发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撑住桌子,鼓起勇气说: “民女认为,错误的言辞比刀剑还要伤人,王爷您说错了话,惹了郡主伤心,应该向郡主道歉。” “你要本王道歉?”厉青鸿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十三岁上战场,百战百胜,说一不二,从未有人敢忤逆他,就连皇帝,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更不用说要他低头道歉。 厉青雪听到姜蕊支持她的话,仿佛找到了愤怒发泄的渠道,大声吼道: “姜蕊说得对,就是你的错!你要给我道歉!” 厉青鸿被气笑了,他又坐回了主位,看着同仇敌忾指责他的两个姑娘,似笑非笑。 “青雪,你不乐意我说你傻,但你身边这个姜蕊,又是个什么好人?你被她牵着鼻子走,你自己一点没发现?” 厉青雪皱着眉看向姜蕊。 姜蕊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 “王爷,民女知道,您看不起我,我只是个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的孤女,可是,民女有些话,今日豁出命去也要说!” 姜蕊说得坦荡,又惺惺相惜地望向厉青雪。 “郡主身份尊贵,一直是民女欣羡不已的天边月,可是今日见到王爷您本人,听到您对郡主说的那些话,民女没那么羡慕郡主了,因为她居然有您这种打压、辱骂妹妹的兄长!” 厉青鸿不解,“我何时打压、辱骂过她?” “王爷,您刚才说郡主傻瓜,难道不是辱骂?您不让郡主做她想做的事,难道不是打压? 您说的每一句难听的话,都会成为一把刺向郡主心头的尖刀,令郡主痛苦、难过,也会让你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 姜蕊不顾厉青鸿逐渐难看的脸色,言辞越来越激烈。 “等到有一天,郡主伤透了心,什么都不愿意和您说的时候,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告诉您的时候,您就满意了吗?” 姜蕊压低了声音,担忧的语气中暗含一丝嘲讽。 “恐怕到了那时候,您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后悔都来不及了!” “住口!” 厉青鸿脸色发白,急切怒叱。 “再多说一句,本王宰了你!” 第46章 他也重生了? 看到厉青鸿脸色煞白,向来锐利的鹰眸中浮现恐惧,姜蕊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厉青雪,是厉青鸿最在乎的妹妹!世上唯一的亲人! 也是厉青鸿的软肋! 他们的父母都不在了,兄妹俩相依为命,前世厉青雪死了,厉青鸿发疯要谋反,足见他们之间感情深厚。 姜蕊现在还摸不清厉青鸿是否重生,但只要能与厉青雪处好关系,得到厉青雪的庇护,想来厉青鸿不会轻易杀了她。 “民女敢说这些,不为别的,只因郡主曾救我于水火,我心怀感激,不忍郡主被至亲之人伤害,才不得不说出来。” 姜蕊往厉青雪身边靠了靠,故作坚强地继续说。 “王爷,您若因为民女说了真话,就要杀我,您的一世英名就都毁了!” “呵,你倒是巧言令色。”厉青鸿锐利的鹰眸,死死盯着姜蕊,“可本王不在乎名声,偏要杀了你呢?” “那王爷您就杀。”姜蕊颤抖着闭上眼,大义凛然道,“郡主救过我,我为郡主而死,也算知恩图报,死得其所!” “哥哥!你别再吓唬姜蕊了!” 厉青雪向前一步,挡住厉青鸿盯住姜蕊的骇人视线。 “你不就是不想我喜欢齐轩吗?我以后不去找他便是。” 厉青鸿凶狠的表情一滞,“青雪,你说真的?” 姜蕊也好奇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厉青雪。 “你们这样看着我作甚?我难道非要喜欢齐轩不可吗?” 厉青雪着些莫名其妙,哥哥和姜蕊怎么都用同一种惊奇的表情看她? 她是喜欢齐轩,但也没到非君不可的地步。 刚才看到姜蕊站出来,帮她和哥哥吵架,厉青雪胸中升腾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暖暖的,酸酸的,以前从未体会过的道不明的感觉。 姜蕊那么有趣,她不想让她哥把人杀了。 “当然是真的,再说了,姜蕊是我请回来的客人,你把人杀了,我好不容易在京中树立起来的仁义名声就没了。” 厉青鸿狐疑地看着她,依然不太相信厉青雪会放弃齐轩。 姜蕊抽了抽鼻子,感动道:“郡主,您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感情,我何德何能……” “行了,本郡主最烦看人哭了,也不只是为了你,就是经过今天的雅集,突然就没那么喜欢齐轩了。” 厉青雪在椅子上坐下,以手托腮,眼神怀念。 “第一次见齐轩,是在京中的珍馐阁,他从门口路过,一身月白长衫,风度翩翩,君子如玉,见一眼就忘不掉了,他不但长得好看,还会作诗,会画画,我不但追着他,还让人买了他好几幅画,都挂在书房里,有空就去看。” 厉青鸿听得直皱眉,“你这叫不喜欢了?” “那是以前对齐轩的喜欢,今天雅集之后,我就没那么喜欢了。” 厉青雪叹出一口气,带着些失望的颓然。 “和雅集上其他美男子相比,齐轩好像也没那么稀罕了。” 姜蕊呆住,厉青雪这是……见异思迁? 厉青雪还在继续说: “今日来的所有郎君里,单就容貌而论,孟瑾长得最是好看,可是他的性子古板无趣,面无表情,像个教书的夫子一样,看着就头疼。杜若白和秦仲棋长得也不错,可是他们一个话多,一个嘴贱,白浪费了爹娘给的俊脸……” 厉青雪将雅集上给她留下印象的所有男子都点评了一遍,下了结论: “原来京中有才有貌的郎君这么多,本郡主又何必单守着一个冷冰冰的齐轩?” 厉青鸿依然不敢相信,“青雪,你确定你是认真的?没有骗我?” “这有什么好骗的?”厉青雪白了他一眼,“齐轩容貌不够突出,作的画也普普通通,没几个人给他投票,还不如姜蕊画得好,可见才华也是一般,我不喜欢他了,有什么奇怪?” 厉青雪越说,越觉得齐轩毛病多。 “而且,他的未婚妻姜瑶被别人找麻烦的时候,他居然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真是太没有男子的担当了!” 姜蕊不吭一声地听着,忍不住腹诽:雅集上找齐轩未婚妻麻烦的人,好像就是郡主你? 厉青雪说着齐轩的缺点,突然不能理解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齐轩。 许是她那时刚来京城,没见过几个才貌双全的男子,一时被齐轩给迷昏了头。 厉青鸿将信将疑,“看来你几日的雅集办得不错,很有收获。” “对?我也这么觉得。” 厉青雪得到亲哥的肯定,喜滋滋地说。 “那我以后还要多办几场雅集,多邀请些才子过来,多涨涨见识。” 厉青鸿如释重负地笑了,“随你,办雅集可以,注意掌握好分寸。” 这痛苦的晚膳,终于以兄妹俩和好如初大团圆结束。 姜蕊从厉青雪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身心俱疲,强撑着一口气,独自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她被安排居住的小院,离厉青雪的院子不远,走约莫一刻钟就能到。 姜蕊提着灯笼,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走着,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常有侍卫巡逻的路上,走了快一半的路程,她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初春夜风寒凉,吹动路两边茂盛的古木,此刻在灯笼昏黄的微光下,晃动的树影,犹如鬼影幢幢,颇有几分骇人。 姜蕊心中升起不安,加快了脚步。 忽然,她只觉腰上一紧,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平地拽起,手中灯笼掉落,鼻间传来熟悉的柏子香,耳边是猎猎风声。 她正被人抱着带到了空中! 能做出这种混事的人,只有那个浑蛋! 姜蕊害怕地挣扎起来,却被搂得更紧,耳边传来厉青鸿沙哑的威胁。 “你再动,本王就把你丢下去!摔死!” 姜蕊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厉青鸿用轻功带着她越过一重重屋檐,飞到整个别院中,最高的那座楼的屋顶。 “啊!”姜蕊腰上的禁锢松开,被摔在倾斜的屋檐上。 她狼狈地滚落了一圈后,快速用脚蹬住房檐,趴在瓦片上,避免再次滑落。 姜蕊从小就怕高,此时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往下看。 厉青鸿双手负在背后,淡定地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睨着瑟瑟发抖的姜蕊。 姜蕊双手死死抓着瓦片,微微抬头,看向她此刻窘迫的始作俑者。 月光下,靛蓝锦袍的厉青鸿,俊美绝伦,面若冰霜,宛若神明。 但姜蕊很清楚,眼前这具矜贵皮囊下,包裹的是怎样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魔鬼。 她惨然一笑,厉青鸿也重生了吗? 所以现在要来杀她报仇了…… 第47章 要纳她为妾 “厉青鸿,你杀了我,厉青雪与你之间的嫌隙会更大!她会更讨厌你的!” 姜蕊趴在屋檐上,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有气无力地说着威胁的话。 厉青鸿在倾斜陡峭的屋檐上,如履平地走到她身侧,忽然蹲下身,语气玩味: “姜姑娘,本王好心带你来屋顶赏月,你怎会以为本王要杀你?” 银色月光下,男人高大的影子映照在姜蕊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对了,你方才直呼了本王的名字,真是大胆呐。” 厉青鸿的靠近,让姜蕊感觉到强势的威压,他不是要杀她?难道他没有重生? 可是,厉青鸿带她来屋顶赏月,不就是明知她怕高,故意折磨她吗? 姜蕊鼓起勇气,动了动身子,想要往旁边挪一点,离厉青鸿远一点。 “啊!” 姜蕊脚下踩滑了瓦片,心中大骇,整个人又要顺着倾斜的屋檐向下滑落时,一只大手拎起她衣裳后领,轻松把她提了起来。 当姜蕊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她已经紧紧贴在厉青鸿身上,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上厉青鸿的脖子。 四目相对,厉青鸿轻笑着为姜蕊拂去额前凌乱的发丝。 “这么主动投怀送抱,不怕本王杀你了?” 姜蕊怔怔看着他,想不通这个男人究竟意欲何为? 她看不透此刻的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王爷趁夜掳我来此,难道不是因为我言语忤逆了你,要杀我泄愤吗?” 害怕到了极致,姜蕊惊惧交加的内心,忽然平静下来。 最坏的情形莫过于一死,又不是没死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可惜她还没找到亲生父母,终是有些不甘心。 “泄愤?” 厉青鸿黑眸中闪过微妙的精光。 “青雪为了你,放弃了齐轩,本王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杀你?” 姜蕊稍稍舒了口气,“既然如此,请王爷带民女回到地面,民女怕高,在这里很难受。” “那怎么行?本王说要感激你,就要带你在别院里最好的位置赏月,你不能走。” 厉青鸿淡淡拒绝了姜蕊的请求,大掌搂住姜蕊的后腰,将企图向后逃离的女人复又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这种将弱小的猎物困死,然后肆无忌惮玩弄挑逗的恶劣行径,姜蕊再熟悉不过。 厉青鸿,他绝对重生了! 他什么都记得,他是在故意捉弄她! “厉青鸿,你混蛋!” 姜蕊双手抵住男人的坚实的胸膛,挣扎着要摆脱禁锢。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种就直接杀了我!休想再折磨我!放开!” 男人的怀抱如铜墙铁壁,姜蕊那点子力气,根本构不成威胁,她的双手手腕,被厉青鸿一只手抓住,纤细的腰肢,被厉青鸿另一只手箍住,完全无力招架。 “玉奴,你乖一点。” 厉青鸿语气温柔,灼热的气息滑过姜蕊白皙的脖颈。 “来,同本王一起赏月。” 他抱着姜蕊,向后一躺,枕着屋顶的瓦片,扳过姜蕊的小脸,强迫她看向天上那轮略有缺失的圆月。 “可惜了,十七的月亮就是没有十五那天的圆。” 厉青鸿惋惜地说,将怀里的姜蕊搂得更紧。 “玉儿,你还记得吗?我们上一次这样依偎在一起赏月的时候,你和我说,在月下同饮此酒,你就原谅我,以后永远和我在一起。” 姜蕊浑身一震,她当然记得,她骗厉青鸿一起喝下毒酒时,就是那样说的。 “前世是我杀了你,你要报仇,我无话可说,现在就来杀了我啊!” “傻玉儿,本王怎么舍得杀了你呢?”厉青鸿轻笑着,精致的下颏在姜蕊发顶蹭了蹭,“本王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 “厉青鸿,你疯了!” 姜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却从男人深邃的眸中读到了认真。 “我是为了杀你,才胡说骗你的,从来没有什么承诺!” 厉青鸿并不动怒,他温柔地抚上姜蕊的脸,“怎么不是玉儿给本王的承诺呢?我们同死,不就永远在一起了?可惜啊,玉儿药量没有放够,本王没有死成。” 姜蕊呆呆地看着他,厉青鸿没被她毒死?那他是怎么重生的? 厉青鸿觉得姜蕊呆愣的样子很可爱,在姜蕊的脸蛋上轻啄一口,心满意足道: “没关系,反正以后,玉儿依然会和本王,永远在一起的。” 姜蕊一惊,嫌弃地用手去抹厉青鸿碰过的脸,“你做梦!我死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无力地推搡着男人,恨恨道:“还有,不许叫那个名字!我不是!” 厉青鸿再次抓住姜蕊的两只手,将怀中人儿的挣扎轻松镇压。 “哪个名字?玉儿?玉奴?这怎么不是你的名字?” 他凑到姜蕊耳边,声音沙哑。 “这是本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床上亲口告诉本王的。” “厉青鸿,你混蛋!闭嘴!” 想到前世那段羞耻屈辱的回忆,姜蕊眼眶发红,羞恼地瞪向他。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还会想办法杀你!” “你杀我有什么用?”厉青鸿揶揄道,“又不是本王逼你为奴,把你拐到自己床上的。” 厉青鸿松开抓住姜蕊的手,扯下姜蕊右手上包裹的手帕,露出五道狰狞的血痕,正是下午在湖边小楼里,姜蕊自己赌气划破的伤口。 “别动!” 厉青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抓着姜蕊的手,将细腻的药粉敷在姜蕊手背上的伤口。 “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以你这样的心性,怎么斗得过心狠毒辣的姜瑶?” 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然后是清凉的舒适感,姜蕊知道,厉青鸿的伤药,都是好东西,她也不再挣扎,任由厉青鸿给她敷药。 只要厉青鸿不杀她,其余的事,都可以从长计议。 “那是我的事,不劳王爷你操心。”姜蕊收回敷好药的手,语气冷漠地说。 厉青鸿将装伤药的小瓷瓶,递到姜蕊没有受伤的左手上,引诱道: “本王可以帮你杀了姜瑶,也可以帮你找到亲生父母,只要你遵守那晚的承诺,留在本王身边,如何?” 愤怒、羞耻、气恼、仇恨,在姜蕊心中几番汹涌。 但姜蕊深知,现在的她硬刚厉青鸿,没有一点胜算,她必须冷静,先稳住厉青鸿。 “我不做奴婢。”姜蕊冷声道。 “那是当然,”厉青鸿满意地笑了,“不过,你身份不够,只能先进府做妾,等日后你生了我们的孩儿,本王再为你请封侧妃,好不好?” 第48章 群狼环伺 “我需要时间考虑。” 姜蕊偏过头,避开男人伸过来的手。 “我现在是自由之身,你不能强迫我。” 厉青鸿收回空落落的手,并不在意姜蕊的冷淡,略一点头,“可以,本王纳你入府,也需要些时间准备。” 他嘴角噙着不带温度的笑,另一只放在姜蕊腰间的大掌,倏然收紧,迫得姜蕊不得不又贴回他身上。 “你干什么?”姜蕊在屋顶本就害怕,厉青鸿还像抱娃娃一样,将她动来动去,气得姜蕊现在就想杀了他。 “没什么,本王只是提醒,你现在的处境,便如这倾斜危险的屋檐,凭你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安全到达下方平坦的地面。” 厉青鸿的声音低沉平静,一针见血地道出姜蕊如今如履薄冰的处境。 “现在的你,即使是自由之身,但若姜瑶借助三皇子和吴家的势力对付你,或是派出高手刺杀,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王爷是想说,我只能依靠于你?”姜蕊眸中划过嘲讽。 “本王的意思是,你不该那么恨我。”厉青鸿似有无奈,“本王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让人射杀了你的那个丫鬟,但你若不逃跑,本王又何必如此?” 姜蕊听到他谈起前世射杀翠柳的事,怒气横生,“明明是你杀了翠柳,居然说是我的错?” 见姜蕊生气,厉青鸿放柔了语气,“不是你的错,是本王的错,可以了?” 姜蕊听到他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厉青鸿根本就不懂她想要什么,只知道关着她,打压她,欺辱她,对待玩物一样。 如果姜蕊生来就是奴婢,她或许不会觉得厉青鸿对待她的方式有什么不对,还会为得了主人的宠爱而沾沾自喜。 但姜蕊自小受过的教导,读过的书,习过的字,画过的画,都让她无法忍受自己成为一个不得自由、为人控制的奴隶。 她从不认为她多次逃跑、追求自由有什么错。 唯有一件事,便是她该早早放了翠柳自由,不该让翠柳跟着她受苦。 厉青鸿见姜蕊垂眸不语、温顺柔软的模样,心中荡漾。 “你不喜欢的名字,本王不叫了,以后就叫你蕊儿,好吗?” 他的大掌抚摸着姜蕊如瀑顺滑的长发,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施舍。 “蕊儿,前世之事,都过去了,本王不计较你杀我,你也放下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谁要和你重新开始?姜蕊紧紧咬牙,压下心中怨恨,尽量不让情绪表露,就听见厉青鸿继续自说自话。 “本王知道,你前世最不喜奴婢的身份,现在好了,我们蕊儿聪慧,没让姜瑶的奸计得逞,是自由之身,你嫁给本王,就是贵妾的身份,等你生下孩子,就是本王的侧妃。” 厉青鸿嘴角含笑,抱着姜蕊,构想他们的美好未来。 “若之后再找到你的亲生父母,本王想办法提提他们的身份,若是你有争气的兄弟,蕊儿想当王妃,也不是不可以。” 姜蕊觉得,厉青鸿大概是疯了,不但不计较她杀他,还把要她纳为妾,画大饼以后要让她当王妃。 她觉得这实在太可笑了,心中压抑的愤怒和仇恨再也忍耐不住。 “厉青鸿,我最厌恶的奴婢身份,是你让我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姜瑶扯开自己的外衫,露出光洁无瑕的左肩。 “这里,曾被你亲手烙下奴印,即使我挖掉一层血肉,也去不掉那个屈辱的印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想做你这种畜生的王妃?” 厉青鸿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盯着姜蕊露出来的左肩,幽幽道:“那是因为你骗我,你总是想要逃跑……” “我为什么不能骗你?我凭本事得到的自由,有什么错?”姜蕊不平道。 她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是奴婢,她是被人陷害,才会落入泥潭,总有一天会重获自由。 左肩那个曾经的奴印,来自于她第二次从北地王府逃跑。 那时,她吸取了第一次逃跑未遂的教训,与厉青鸿虚与委蛇了大半年,甜言蜜语哄得厉青鸿放了她的身契,要正式纳她为良妾。 姜蕊就是在纳妾礼的前一天,趁着所有人的始料未及时逃跑的,她带着翠柳跑去了偏僻的边陲小镇,半个多月后,她们被风尘仆仆的厉青鸿找到。 这次逃跑激怒了厉青鸿,他撕毁了放姜蕊奴籍的承诺,重新给姜蕊入了奴籍,还亲手给她烙上了奴印…… 想到那一次自己被姜蕊骗得团团转,厉青鸿铁青着脸,抚上姜蕊的左肩,声音沙哑地威胁道: “蕊儿,你若是再敢骗我,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比那时候更疯。” 他粗糙的指尖,滑过姜蕊细嫩的皮肤,缓缓为姜蕊拉上外衫。 “你知道本王的权势,即使你现在是自由之身,要让你从世上消失,完完全全属于本王,也不是难事。” 姜蕊当然知道,前世她不就是这样吗? 安乐侯府的千金姜蕊,被病逝了,被改名玉奴,成了侯府的奴婢,后来,又成了镇北王的侍妾。 安乐侯府都能办到的事,镇北王府只会更容易。 不过,这种程度的威胁,吓不到姜蕊。 “厉青鸿,你堂堂镇北王,一方霸主,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让人瞧不起。” 姜蕊冷笑一声,狠狠扒开她肩上的大掌,不屑道。 “你做这些,无非是想得到我,但我若不愿,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你敢!”厉青鸿鹰眸怒视,“你那个丫鬟就在别院,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派人去杀了她。” “你杀了翠柳,我马上就殉她而去,说到做到!” 姜蕊寸步不让,她用尽力气推开厉青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说我的处境是这倾斜危险的屋檐,凭我自己落不了地?” 她对着厉青鸿讽刺一笑,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向死而生的决绝。 “厉青鸿,你少瞧不起人!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你姑奶奶我,死也要靠自己落地!” 说完,姜蕊转过身,踩着瓦片,两步走到屋檐尽头,闭上眼,直愣愣就往下跳。 她的周围群狼环伺,都想将她吃干抹净,而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她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豁出去! 第49章 有恃无恐 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 姜蕊感觉自己腾空的一瞬间,一股力量将她腰部搂住,再睁开眼,她就已经落了地,眼前是黑沉着脸的厉青鸿。 “姜蕊,你是不是疯了?”厉青鸿咬牙切齿。 他若是反应慢一步,姜蕊就算不摔死,也要摔残。 姜蕊仰起头,倔强地瞪着他,不甘示弱道:“厉青鸿,你才是个疯子!” 厉青鸿气极反笑,“那正好,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疯子。” 谁要和你配一对?姜蕊冷哼着偏头,去扒厉青鸿搂在她腰间的大掌,但力气的悬殊,让她不可能成功。 “放开我,我要回房休息了。” 姜蕊实在是累了,暂时放弃挣扎,抬起头,去看厉青鸿面沉如水的脸。 “王爷,你提出的条件,我会考虑,我们僵持在这里没有意义,请你放开我。” 厉青鸿低头,如墨黑眸中闪过精明,“你又在骗我,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又在想着怎样逃跑?” “我不会逃跑。”姜蕊懒得装了,“过段时间,我要去江州寻亲,郡主也知道。” 有了从楼顶跳下的经历后,姜蕊确定了一件事,厉青鸿对她还有情,根本舍不得她死。 既然厉青鸿不杀她,又还能做什么? “王爷,你是又要关着我,还是要睡了我,悉听尊便。” 姜蕊根本不在乎这些,又不是没经历过。 “不过,我只要找到机会,就要去江州寻亲,你拦不住!” 厉青鸿搂住姜蕊的手收紧,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多倔,强硬逼迫她,他们之间又会回到前世那般无解的僵局。 “本王会派人去江州帮你寻亲,有消息立刻通知你,如何?” 厉青鸿做出让步。 姜蕊却并不领情,“要是你让你的人瞒着消息,我岂不是很被动?我要自己去!” “在你眼中,本王就是那般言而无信之人?”厉青鸿有被气到。 他堂堂镇北王,一品大将军,被姜蕊说成了一个坑蒙拐骗的小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爷确实从不骗人。” 姜蕊实话实说,厉青鸿虽然脾气暴躁、拿姜蕊当玩物,但说一不二,确实没有骗过她。 “只是我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这世上,除了我自己,谁都不可信!” 姜蕊说的斩钉截铁,疲惫的双眸中闪动着坚定的光。 “王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算要纳我为妾,也不急于一时,总要等我找到亲生父母,征得父母的同意才可出嫁。” 她眼波流转,带着些挑衅,望向厉青鸿。 “难道说,王爷如此不自信,觉得民女的父母,会看不上堂堂镇北王?” 厉青鸿何尝看不出姜蕊的激将法,但他此刻觉得,姜蕊这般与他谈条件的模样,特别生动好看。 前世他们在一起的最后,姜蕊死气沉沉,目空一切,对什么都不在乎,厉青鸿看在眼里,用尽办法,都无法阻止姜蕊一步步走向自毁…… 若姜蕊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在世上多了牵挂,或许也是好事。 到时候,他只要许以高官厚禄,给她的父母兄弟姊妹,不愁姜蕊不跟他。 “当然不会,蕊儿要找回亲生父母,是好事,本王应当支持。” 厉青鸿脸色缓和,大掌松开姜蕊的腰肢,抚上她的脖颈和脸颊。 “待本王将京中的事处理完,便陪你一同去江州寻亲,可好?” 姜蕊敛眸低头,掩去眼中不满的情绪,别说厉青雪炸毛了,姜蕊也最烦厉青鸿寸步不离的监视和管控。 她去江州寻亲,过几天拿到路引就能去,凭什么非要等厉青鸿办完事?谁知道他的事要办到什么时候? 但姜蕊也清楚,这已经是厉青鸿最大的让步,她再不愿意,也只能暂且接受。 “最迟下个月,我要去江州。”姜蕊说出期限。 “可。”厉青鸿沉声道。 他一手搂住姜蕊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颈,深深印下一吻。 在姜蕊反应过来挣扎之前,又快速松开了她。 姜蕊气急败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唇,瞪了厉青鸿一眼,转身小跑着离开。 厉青鸿没有去追,好心情地站在原地,听到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便知他安排的暗卫,已经跟上了姜蕊。 姜蕊回到自己的住处,再也支撑不住,大口喘着气,扑倒在床上。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特别是厉青鸿的出现,打得她措手不及。 厉青鸿,前世居然没被她毒死,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还要缠着她不放! 姜蕊抓起被子,又狠狠擦了好几下自己的嘴唇,还是觉得恶心,撑着身子起来,去桌前倒了杯茶水漱口。 趴在榻上睡着的翠柳,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翠柳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您晚上吃饱了吗?我还给您留了几块点心。” 姜蕊看着翠柳,眼中的厌恶瞬间消散,眼神逐渐温柔。 翠柳不是她的丫鬟,是陪着她走过前世风雨的唯一亲人,是她的妹妹。 厉青鸿派人射杀了翠柳,姜蕊恨厉青鸿,更恨自己,她用自己的命做赌注,为翠柳报仇,没想到居然失败了。 “晚上郡主宴请,我吃得很饱,翠柳你快去睡,我还要再坐一会儿。” 翠柳呆萌地看了看姜蕊,困得眼皮打架,依然坚持要去给姜蕊打水洗漱。 姜蕊拉住翠柳,将她按回榻上,盖上被子,勒令她马上睡觉。 “可是姑娘,你……” 翠柳还想起来,又被姜蕊按了回去。 “我自己会洗漱,你乖乖睡觉,听话!” 哄睡了翠柳,姜蕊简单收拾好自己,也躺上了床。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厉青雪派人传来消息,说是下午要回京,让姜蕊做好准备。 当天下午,姜蕊和翠柳坐上马车,跟在厉青雪的马车后面,回到了京城镇北王府。 刘嬷嬷被留在了杏兰别院里,听说是厉青鸿的意思。 厉青鸿也没有与她们一同回城,他无召私自回京,不敢招摇,应当也是留在了城外别院。 姜蕊想到前世厉青鸿练兵要谋反的事,这次他偷偷回京,肯定别有所图。 厉青鸿这个疯子,不但想和她再续前缘,还承诺要帮她寻亲。 光是想到他,姜蕊就觉得很烦躁。 在王府又住了两日,终于到了三月二十。 姜蕊以出门采买为由,带着翠柳,去了能买卖消息的如意楼。 她将尾款三百两银票奉上,如意楼掌柜,交给她一个信封。 信封之中,是她买的关于姜瑶的消息。 第50章 狭路相逢 坐在如意楼二楼的包房内,姜蕊打开了信封,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看到纸上所写内容的第一眼,姜蕊欣喜地睁大了眼,然后又逐渐蹙眉。 她将纸上内容反复看了好几遍,全部铭记于心后,才将纸收起来,放进怀里。 旁边陪同的翠柳,看着姜蕊读完了信,依然坐着不动,愁眉紧锁,似乎在纠结什么很难以抉择的事。 “姑娘,信上没有您要的消息吗?”翠柳担忧地问。 五百两银子呢,就买了一张写满字的字,该不会被骗了? “不是,消息很好,正是我想要的。” 姜蕊抚上胸口,五百两,就能知道这么多有用的消息,大大超出了姜蕊的预料。 如意楼的消息,姜蕊不是第一次买。 之前经营侯府产业时,她就在这里买过一些生意上的消息,比如南方丝绸的价格、漕运情况等,从无错漏,应是值得相信。 翠柳松了口气,为姜蕊高兴,“都是姑娘想要的消息,那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姜蕊扯动嘴角,对翠柳笑了一下。 翠柳好奇地问:“那姑娘在为什么发愁?” “翠柳,我拿到我亲生父母的消息了,我还有两位哥哥,大哥此刻,就在京城……” 姜蕊将得到的消息说出来,明明是她梦寐以求的消息,此刻她却目染忧愁。 翠柳高兴地拉住姜蕊的手,“太好了,姑娘,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大少爷。” “可是我现在去找他,影响到他的前程怎么办?” 姜蕊无法如翠柳这般天真的开心,她想得更多更深,更难以做决定。 “我的亲生父母只是商贾,而我之前,得罪了安乐侯府,还有姜瑶身后的三皇子和吴贵妃,大哥就要参加春闱,我……” 翠柳听懂了姜蕊的意思,她思想简单,不觉得这是件两难之事。 “姑娘,骨肉亲情难道不比什么功名前途重要?只有无情无义的冷血小人,才会不顾亲人,去攀附权贵!” 姜蕊豁然开朗,柔美的小脸上终于浮现喜悦的笑容。 “好翠柳,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天义书院。” 她的大哥绝不是小人,她要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 姜蕊带着翠柳来到天义书院门口,请门房帮忙通传孟瑾出来见面。 门房问了姜蕊的名字,打开了门,让她们自己进去书院里找人。 姜蕊略感疑惑,天义书院现在管理变松了吗?外来者可以随意进出? 向门房道了谢,姜蕊带着翠柳走进书院大门,向着之前去过的惩戒堂的方向走去。 现在是上午,正是学子们的上课时间,姜蕊不知道孟瑾在哪间教室,想着他与惩戒堂的胡教头相熟,先去问问胡教头应该就知道了。 走进惩戒堂,姜蕊向胡教头说明来意,询问孟瑾所在,胡教头让姜蕊稍坐等候,他派人去请孟瑾过来见面。 不想,还没等来孟瑾,惩戒堂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姜蕊?你怎么在这儿?” 姜铭昊指着姜蕊,对着身边的父亲安乐侯嚷嚷: “父亲,就是姜蕊陷害孩儿,才害得孩儿如今这样惨!” 姜蕊放下手中清茶,看向来人,正是安乐侯父子。 胡教头起身行礼,“见过姜侯爷,不知姜侯爷来此,有何贵干?” 安乐侯狐疑地看向姜蕊,问:“她在这里作甚?” 胡教头答:“姜姑娘来找朋友,进来问路。” 姜蕊站起身,“是的,我不打扰你们说正事,这就走。” “不许走!” 姜铭昊拦在姜蕊面前,仇视地盯着她。 “姜蕊,我看你和那个姓胡的,就是一伙的,你们害得我被书院开除,我要举报你们!” “你被天义书院开除啦?”姜蕊听到这个好消息,忍不住笑出声。 怪不得安乐侯一脸菜色,原来是之前花的那么大笔银子,全都打了水漂。 “都是你害的我,你还有脸笑!” 姜铭昊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就想动手拉扯姜蕊。 姜蕊早有防备,拉着翠柳转身就往后跑,不让姜铭昊沾边。 姜铭昊因为被书院开除的事,挨了几天骂,今天遇到姜蕊,找到能撒气的,哪里会轻易放过,跟在姜蕊后面一直追。 “贱人,你给小爷站住!” 姜铭昊一边追一边喊。 “等小爷抓住你,弄不死你!” 姜蕊在惩戒堂里绕着跑了一圈,直接跑出大门。 “姑娘,咱们往哪儿跑?”翠柳问。 姜蕊早已想好,“往人多的地方跑。” 姜铭昊最在意脸面,看到曾经的同窗,应该就不敢追了,姜蕊她们也好顺势逃离是非。 刚跑出惩戒堂大门,姜蕊就看到快步走来的孟瑾。 今日的孟瑾,穿着天义书院统一的白色学子服饰,令人眼前一亮。 “姜姑娘?”孟瑾皱着眉叫住她,“书院之中,不得奔跑。” 姜蕊和翠柳停下奔跑的脚步,不好意思地对孟瑾道歉。 “对不起,孟公子,事出有因,且我之前不知道……” “这下被我抓住了!”姜铭昊一下冲过来,就要抓姜蕊的胳膊。 孟瑾一个侧身,将姜蕊挡在身后,姜铭昊只抓到孟瑾的衣袖。 “孟瑾?怎么又是你?!” 姜铭昊赶紧收回手,猥琐的眼神在孟瑾和姜蕊身上来回游移。 “你们两个,不对劲啊,莫不是暗通款曲,一起来害我?” 翠柳着急否认,“才没有!你不要乱说!” 此时,安乐侯和胡教头,也从惩戒堂里出来。 胡教头手中拿着一册书,一支笔,边说边记: “姜铭昊生事造谣,诽谤诬陷,在书院奔跑,意图伤人……” 姜铭昊一听,暴跳如雷,“姓胡的,你瞎记什么?他们一起害的我,我怀疑他们之间不对劲,有什么问题?” 胡教头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边说边记:“姜铭昊不尊师长,恶语相向……” “好了,胡教头,本候的儿子都被你们开除了,你还记什么记?” 安乐侯瞪了姜铭昊一眼,拦住胡教头还要奋笔疾书的手。 胡教头不得不停笔,对安乐侯认真道: “姜侯爷,您不是问我,为什么书院的开除原因吗?这本操行记录的满满三页纸,就是答案。 如果您觉得,刚才那些都是小事,那无故旷课数日不归,与同窗攀比斗殴,课业考核不合格,这些应该足够了?” 第51章 他的妹妹 安乐侯从胡教头手中接过操行记录,一页一页地翻看,越看脸色越黑。 记录中,不仅有姜铭昊的恶行,更有证人证言,详尽细致,挑不出错处。 安乐侯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被这逆子丢尽了。 但姜铭昊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能甩手不管呐。 “胡教头,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安乐侯老脸尴尬地笑,“犬子年纪小,不懂事,他已经知道错了,这开除出书院的惩罚,是否太重了些?” 胡教头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这个结果,综合了书院山长和几位夫子的意见,胡某也只是依规行事,做不了主。” 安乐侯收起尬笑,找底下的人没用,只能想办法找上面的人说情,再不然,让女儿姜瑶想想办法。 想到姜瑶,安乐侯心中安定了些,他这个归来的女儿,真是个厉害角色,与三皇子和吴贵妃竟都有交情,帮她亲弟弟解决一个书院进学的小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叫上姜铭昊就要离开。 姜铭昊却对着姜蕊不依不饶,“父亲,您不能放任姜蕊这个祸害,在外面肆意妄为啊!孩儿就是被她害的!” 安乐侯算计的眼神盯上姜蕊,这个安乐侯府养了十六年的女儿。 姜蕊虽不是他亲生的,但也是用心娇养长大,听说姜蕊还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拔得头筹,在京中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小姐中长了脸,这样好的联姻工具,放过就太可惜了。 “蕊儿,你母亲这些天甚是思念你,日夜哭泣,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她?” 安乐侯抛出沈氏这个诱饵,在他的印象中,姜蕊对沈氏最是贴心,不会不在乎将她养大的母亲。 然而,此时的姜蕊,早就看透了安乐侯府众人的真面目,冷漠道: “姜夫人最在乎的是姜侯爷,其次是姜公子,她为侯爷宠爱新欢而哭,为宝贝大儿不争气而泣,这其中可没有我的事,请侯爷不要张冠李戴。” “姜蕊,你别给脸不要脸!”安乐侯语气不复温和,“你是我侯府养大的女儿,在外面乱晃了这么久,也该和本候回府了!” 他谨慎地向四周环视一圈,没看到青城郡主和镇北王府的侍卫,想来姜蕊是孤身前来,正好抓了人直接回府,即使青城郡主来要人,也不占理。 “铭昊,把她带回府去。”安乐侯对姜铭昊道。 “遵命,父亲。” 姜铭昊兴奋地摩拳擦掌,表情凶狠地向着姜蕊走近。 “姜蕊,你得意什么?一个父母不详的孤女,也敢得罪你小爷我!” 姜蕊冷眼瞧着安乐侯父子的丑恶嘴脸,看着姜铭昊一步步逼近,心中却一点不担心。 或许是因为她此刻正站在孟瑾身边,她就是莫名笃信,帮过她两次的孟瑾,不会不管她。 孟瑾脸色微沉,抬眸给了看戏的胡教头一个眼神。 胡教头打了个激灵,健壮有力的身形一闪,就挡在了姜铭昊面前。 “书院之中,禁止动武抓人,姜侯爷,姜公子,请您二位适可而止。” “姓胡的,你给小爷让开!” 姜铭昊气冲冲地直接去推胡教头,被胡教头轻松抓住手腕,并反剪到背后。 “啊!疼!好疼!你快放开我!” 胡教头并不松手,而是淡定地看向一脸紧张的安乐侯,“姜侯爷,书院之中,禁止动武抓人,您可听得明白?” 安乐侯伸着双手,似乎想要去救儿子姜铭昊,但又惧怕胡教头,急得来回在原地踱步。 “胡教头,你、你先放了犬子!” 天义书院规矩森严,安乐侯带来的侍卫和小厮都在书院大门外候着,现在动起手来,他是毫无办法。 胡教头依然没有松手,重复地又问了一遍: “姜侯爷,书院之中,禁止动武抓人,您可听得明白?” 安乐侯看着儿子疼痛不已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忙应道:“听明白了,快放开吾儿!” 他没想到,天义书院惩戒堂的教头,居然会这么护着姜蕊,安乐侯今日只能放弃抓姜蕊回府。 胡教头回头看了眼孟瑾,得到指示后,终于放开姜铭昊。 姜铭昊哇哇叫着摸上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胳膊,惊骇大叫: “我的胳膊怎么了?你把我的胳膊扭断了?!” 胡教头被他叫得心烦,“闭嘴!你胳膊没断。” 胡教头又拉过姜铭昊的胳膊,按动检查了一番,下了结论,“脱臼而已,马上就好。” “咔嚓”一声,胡教头将姜铭昊的胳膊接上,“好了,没事了,是你自己身体太差,平常要多锻炼。” 姜铭昊摸着失而复得的胳膊,终于不敢再纠缠姜蕊,颓丧地回到安乐侯身边,父子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姜蕊感激地对着胡教头屈膝一礼,“多谢胡教头相救。” “没什么,维持书院里的秩序和规矩,是胡某职责所在。” 胡教头大气地摆摆手,小心瞥了眼孟瑾的脸色,提醒道: “姜姑娘,你不是有要事找孟瑾公子吗?你们可以去惩戒堂后院的厢房,那里说话方便。” 姜蕊觉得,胡教头还怪贴心的,询问过孟瑾的意见,他们一起去了惩戒堂后院。 胡教头将他们带到后院厢房后,就离开了,翠柳关上房门,留在门外把守。 厢房之中,姜蕊和孟瑾相对而坐。 孟瑾玉面柔和,微笑着问姜蕊:“你最近过得好吗?安乐侯府还总找你的麻烦?” “我过得……”姜蕊想说很好,但这么明显的谎言,她想到对面之人的身份,有些说不出口。 “其实不太好……” 姜蕊惭愧地低下头。 “安乐侯府的人,不想放过我,我一直躲在镇北王府,总不是长久之计。” 还有厉青鸿要纳她为妾的事,也是那么难以启齿。 “姜姑娘,孟某能为你做些什么?” 孟瑾声音温和柔软,如春风拂面。 “请恕孟某唐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有可能是我的妹妹,所以,想尽可能给与你帮助。” 姜蕊骤然抬头,满脸惊讶,“你说我是你的妹妹?” 第52章 商户之家? 孟瑾温柔地点头,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缓缓道来: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母亲当时身怀六甲,带着弟弟,与我和父亲走散。战乱平息后,母亲没有回家,父亲在京城周围找遍了,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后来,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同时寻找母亲他们的消息,我则留在京城读书。 直到去年,父亲传回的书信中,说他找到了母亲,母亲身边不但带着二弟,据说当年她还生了一个妹妹,应当就是你了……” 姜蕊心跳加速,不禁抚上胸口,那里藏着从如意楼买来的消息,竟都与孟瑾所说对上了。 她怔怔望着孟瑾,“那你如何确认,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呢?” 孟瑾苦笑道:“你在京兆府报官的事闹大,我得知安乐侯府归来的真千金的原名叫孟瑶,而父亲寄回的信中,写明了妹妹的名字,正是孟瑶。” “所以你在街上帮我……也不是巧合?” 姜蕊这才想到,孟瑾在街上为她挡下姜铭昊的拳头,不是单纯的助人为乐,那时,他就知道姜蕊是他的妹妹了。 孟瑾没有否认,“自从知道孟瑶回归安乐侯府,而你居然要被侯府逼迫为奴,我就一直很担心,但我进不去镇北王府,那天恰好得到你出门的消息,所以我专门去找你,确认你是否安好。” 姜蕊记得,她从京兆府出来,就随青城郡主入了镇北王府,确实隔了几天才出门。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姜蕊奇怪地问。 “因为我那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你的身份。” 孟瑾认真解释。 “孟瑶这个名字,并不算稀奇,也有可能是重名产生的巧合,我不能确定上安乐侯府认亲的孟瑶,是否就是我父亲信中提到的妹妹孟瑶,毕竟,我与她从未见过面。” 姜蕊点点头,表示理解,确实有这种可能,孟瑾谨慎行事,也情有可原。 她又问:“那你现在为何能确定我的身份了?” “得知安乐侯府真千金原名孟瑶后,我便给父亲写信,询问他关于妹妹的情况,昨日,我收到了父亲的回信。” 孟瑾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姜蕊。 “这就是父亲的回信,你可以看看。” 姜蕊打开信封,里面除了写满字的信纸,还掉出来一张小像。 “这是……” 画上的女子,明眸皓齿,自信美丽,正是姜瑶的模样。 “这是父亲随信寄来的孟瑶的画像,是我们的母亲所画。” 孟瑾将小像放在桌面上摆正,不疾不徐地解释。 “父亲和母亲应是一起看了我派人送去的信,父亲写了回信,母亲为防有误,专门画了孟瑶的画像,以便我确认孟瑶的身份。” 姜蕊认真看向那张小像,看似随意几笔,却将姜瑶的容貌特征展露无遗,逐渐画像之人的画功深厚。 姜蕊又展开面前的信纸,认真地读完。 除了孟瑾所说的消息,信上还说,孟家父母都很重视女儿抱错之事,会尽快赶回京城,孟父已经起程回京,孟母还要押镖到南州,会晚几天回来,让孟瑾照看好姜蕊。 “母亲她要押镖?”姜蕊不免疑惑,“她是镖师吗?” 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姜蕊接触过镖局和镖师,几乎都是男子从事这类行当,她还没见过女镖师。 孟瑾解释道:“母亲出身江湖,武功高强,她开了一家镖局,这次运送的货物重要,她亲自负责押送。” 姜蕊惊讶地瞪大了眼,怪不得姜瑶会武,原来根源在这里。 所以姜瑶说母亲和哥哥不在江州,也确实没有骗她,她若是不顾一切地去了江州,大概是会扑空。 “母亲她好厉害。”姜蕊真心赞叹,她若是也会武功就好了。 姜蕊将信和小像重新装进信封,还给孟瑾。 “孟公子,父亲他大概何时能回京城?” “还叫我孟公子?”孟瑾接过信封,笑道,“你该叫我大哥了,小妹。” 姜蕊也反应过来,大大方方地唤道:“大哥好。” “父亲大概过日就能到京城。”孟瑾嘴角轻扬,笑容如春风般温柔,“你还有个二哥,他叫孟瑜,应该会晚几天跟着母亲一起回京,到时候,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团圆了。” 姜蕊心情喜悦中掺杂着感慨,她没想到寻亲之路竟这样顺利,也没有想到她原本的家,似乎情况很复杂。 她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母亲明明有能力,却十多年都不曾回家?父亲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伤了母亲的心? 姜蕊在心中酝酿着言辞,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时,孟瑾却在这时先说了话。 “小妹,你一直住在镇北王府不是办法,今日,为兄就随你去与青城郡主说明情况,接你回到我们自己的家。” 孟瑾似乎怕姜蕊不愿意离开,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如今镇北王势大,烈火烹油,不是好事,且青城郡主脾性不稳,你长期应对她,为兄怕你受委屈。” 姜蕊微微愣住,孟瑾说的固然没错,她待在镇北王府,也是为了躲避安乐侯府的权宜之计,并未想长住。 但现在的问题是,厉青鸿那厮要纠缠她,若是突然离开,她担心厉青鸿来找孟家的麻烦。 见姜蕊愣愣坐着,水眸中闪过担忧、纠结的情绪,却一直没有回应,孟瑾关心地摸了摸姜蕊的发顶。 “小妹,你在担心什么?青城郡主不让你离开?” “不、不是。”姜蕊讷讷道,“我是怕安乐侯府会因为我,找大哥和孟家的麻烦。” “不用怕,我们孟家,不是好欺负的,安乐侯府不能拿我们怎样。” 孟瑾笑得轻松,似乎根本没将安乐侯府放在眼里。 “小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姜蕊想了想,她没听说过京中有哪家大户高官姓孟的,又听姜瑶说孟瑾家是商户,所以一直以为孟家是普通商户人家。 “我们孟家是做生意的商户之家?”姜蕊不确定地问。 “说对了一半,我们确实是商户,但不是普通商户,对外的也不称孟家。” 孟瑾取下自己腰间的荷包,从中取出一块精致的黄金令牌,放在桌上,给姜蕊看。 “皇商谢清源,正是我们的父亲,你可知道他?” 第53章 难以启齿 看着刻着“清源”二字的金灿灿令牌,姜蕊内心的震撼无法言说。 皇商谢清源!她当然知道! 号称大齐国库钱袋子、据说可以和当今陛下称兄道弟的皇商谢清源? 那当真是她亲爹? 眼前的黄金令牌不似作假,孟瑾应该也不是在说大话。 姜蕊好不容易从令牌上收回视线,依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孟瑾。 “大哥,你说的皇商谢清源,是那个出身簪缨谢家,却立志从商,获得当今陛下爱重的皇商谢清源吗?” 孟瑾被姜蕊瞪大眼的可爱模样逗笑了,“是的,小妹,我们的父亲,正是你所说的谢清源,如假包换。” “可是,我们家不是姓孟?” 姜蕊更奇怪了,孟瑾、孟瑶都是姓孟的,并不姓谢啊。 孟瑾温柔注视着姜蕊,“因为我们的母亲姓孟,父亲深爱母亲,为了和母亲在一起,他入赘孟家,所以我们都随母亲姓孟。” 姜蕊震惊地小嘴微张,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一时顾不得形象礼仪。 大齐确有男子入赘女子家的习俗,可是一般只有家境贫苦的男子才会入赘。 谢家一门三宰辅,还出过两位皇后,会同意嫡幼子入赘一个江湖出身的女子家中? 孟瑾看出姜蕊所想,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笑笑,“等你见到父亲和母亲,应该就明白了,到时也可以自己问他们。” 姜蕊见孟瑾不想解释,也不好再问父母之间的隐私,她想到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姜瑶对孟瑾说的话,转而问道: “大哥,你的身份也是对外保密的吗?上次姜瑶与你见面时,似乎并不知道你是皇商家的公子,只以为你是普通商户之子。” 孟瑾略一颔首,“是的,皇商谢清源的名头太大,父亲在外行走,很少用谢清源的名字,通常化名孟圆,身份是京中宾至楼的东家,我对外也只称自己的父亲是孟圆,咱们府上也是挂孟府的门牌。” 姜蕊又是一惊,宾至楼居然也是她家开的! “姜瑶入京后,住的就是宾至楼,她知道父亲的身份吗?” “据为兄所知,父亲在外除非必要,否则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招来麻烦。” 孟瑾神色微凝,表情转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姜瑶跟随母亲生活多年,她或许察觉到父母亲的身份不凡,且她未告知母亲,便独自一人偷偷上京认亲,还要栽赃你的身份,将你贬为奴婢,此等心计,绝非善类。” 姜蕊此时也更加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姜瑶的心很大,她既想要安乐侯府嫡女的尊贵身份,也想要皇商家的钱财支持,所以我,就成了她最大的绊脚石。” “没错,只要将你的身份坐实为刘嬷嬷的侄女,你便不会是我们孟家抱错的女儿,贬为奴婢只是可用的手段之一,重要的是悄无声息地抹杀。” 孟瑾清越的嗓音逐渐冷凝,眉宇间染上几分肃杀之色。 “再加上她与吴贵妃和三皇子一派早有勾结,或许父亲还会被他们拉入夺嫡之争中,她确实胆大包天,又贪得无厌。” 姜蕊钦佩地望着孟瑾,觉得她的大哥好厉害。 她经历两世才弄清楚姜瑶的真实目的,大哥只凭她的几句话,就与她完全想到了一处去。 孟瑾深沉的目光,与姜蕊对上,“小妹,如此看来,你更不能再待在镇北王府了,必须搬回孟府,尽快恢复你孟家女的身份,断了姜瑶的这份痴心妄想。” 看出姜蕊眸中的疑虑,孟瑾安慰道: “不用担心吴贵妃和三皇子,有父亲和为兄在,他们不能把你怎样。” 姜蕊犹豫着问:“那镇北王厉青鸿呢?” “镇北王厉青鸿?”孟瑾神色一凛,“他欺负你了?” “我……”姜蕊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不过问了一句,怎么大哥一下都说准了,厉青鸿对她做的事,实在很难以启齿。 “你不用瞒我,那日在雅集上,我便注意到别院里的巡逻侍卫太多太密,不合常理,之后派人去查到,有几队北边来的人马,分批入住了别院,想来是镇北王悄悄回京了。” 孟瑾表情沉着,不紧不慢地说。 “小妹你行事果决,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你能来找我,说明你想回家,但有人让你为难了,那个人,是镇北王厉青鸿,你与他见过面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姜蕊再次被孟瑾的睿智敏锐所震慑,她感觉自己的秘密,似乎在孟瑾面前无所遁形。 “他……他没对我做什么。”姜蕊抿了抿唇,“他见到我后,说看上我了,要纳我为妾。” 前世恩怨无法言明,姜蕊只能挑重点说,尽管如此,她也感到十足的羞耻,一说完,就埋下头,不好意思面对孟瑾。 “无耻!”孟瑾动了怒,“砰”地一拳捶在桌上。 姜蕊惊讶地抬头,第一次看到孟瑾面如冠玉的脸上,有了如此激烈的情绪。 “为兄吓到你了?” 孟瑾收敛怒气,弯了弯嘴角,瞬间又恢复成之前姜蕊熟悉的温和大哥模样。 姜蕊摇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难堪。” “小妹才貌出众,引人注目,被男子追求并不是什么难堪之事,不要责怪自己。” 孟瑾放在桌上的手,依然紧握成拳,但说话的语气温润轻柔。 “不过,镇北王厉青鸿,杀伐太重,不是良配,他就算是八抬大轿来娶,也配不上你,更何况是做妾,简直异想天开。” 孟瑾将桌上的金牌和信封都收了起来,看似平静地站起身,对姜蕊伸出手。 “小妹,镇北王府你决不能再待,为兄这便带你去向青城郡主说明身份,今日就搬回孟府。” 姜蕊也站起身,并没有去牵孟瑾的手。 她与姜铭昊做了十五年姐弟,都没牵过手,感觉兄妹之间牵手,有些太过亲密。 “可是大哥,镇北王他很……很强势,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毕竟再过几天,你就要参加春闱,他们会不会……” “这些都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担心的事。” 孟瑾自然地收回手,打断姜蕊忧虑的话。 “为兄若是连小妹你都护不住,又有何颜面去科考入仕,效力朝廷?又有何能力去官场搏杀,为百姓谋利?” 姜蕊心中感到一片温暖,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一直以来,她一直被教导要懂事,要规矩,要为安乐侯府未来考虑,从没有人会将她放在自己的利益和前途之上。 孟瑾是第一个。 姜蕊觉得,自己也要勇敢,不能辜负了他。 “谢谢大哥,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去镇北王府。” 第54章 兄妹请辞 镇北王府,正厅 “你们真的是兄妹?” 厉青雪好奇地走近,歪着脑袋打量并排站立的孟瑾和姜蕊。 “可是本郡主看,你们俩长得也不太像啊。” 孟瑾面色严肃,俯身对着厉青雪作揖,一板一眼道: “回郡主,小妹容貌肖似父亲,孟某更像母亲,我们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孟某有父亲的书信为证,还请郡主放行,让我带小妹回府安顿。” “急什么?本郡主又没说要拦着你们。” 厉青雪对着孟瑾的俊脸,心中直叹可惜,这人讲话和为她开蒙的夫子一样死板,听着就烦,白长了这么好看的脸。 她转向姜蕊问:“你确定要跟他走?没弄错?” 姜蕊笑着说:“民女已经调查清楚,不会弄错,这段时日多谢郡主照顾,之后便归家去,不好再打扰郡主。” “嗯,你找到亲人,是喜事。” 厉青雪对身后的丫鬟霜儿招了招手。 “去取一千两银票给姜姑娘,算是本郡主的贺礼。” 孟瑾阻止道:“郡主,贺礼暂且不必,孟府之后会大办宴席,宣布小妹归家,到时郡主若能赏脸前来,孟府将不胜荣幸。” 孟瑾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恭敬呈上。 “这里是一万两银票,感激郡主救助小妹,请笑纳。” 厉青雪盯着孟瑾手中捧着的厚厚银票,不悦地皱了眉,“孟瑾,你什么意思?拿一万两银票,来打本郡主的脸?” 她刚说要赏姜蕊一千两银票,孟瑾不但拒绝,还拿出一万两银票,十倍奉还给她,很难让厉青雪不多想。 “郡主,孟某是真心感谢您仗义相助,没有别的意思,请郡主不要多想。”孟瑾淡然道。 姜蕊也被孟瑾突然拿出的一万两银票的操作,弄得有点不明所以。 以孟瑾的敏锐才智,不会看不懂厉青雪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的性情,只要给足这位青城郡主面子,顺着她、捧着她,其实厉青雪很好相处,出手还很大方。 快速想过一圈,姜蕊觉得,孟瑾这出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不是做给厉青雪看,而是做给镇北王府真正的主子看的,他是想让厉青鸿知道,他们孟家不是软柿子。 在厉青雪暴躁之前,姜蕊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郡主,我大哥他性子古板,说话直接,真的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是我告诉他,郡主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些天在王府吃住,郡主还出钱让我置衣添物,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大哥因此才想到用银子来补偿和感谢郡主您的。” 听到姜蕊这般说,厉青雪心里好受了点,“不过一点钱罢了,也值得你记得。” “应该记得的。”姜蕊继续熟练地恭维,“郡主给我的不只是银钱,更是救助和照顾,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银票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但是我们的心意,郡主您就收下。” 她说着,冲孟瑾使了个眼色。 孟瑾只好跟着说:“确实如此,请郡主收下我们的心意。” “你这样说话,本郡主倒是觉得你们有点像兄妹了。” 厉青雪对霜儿做了个手势,霜儿上前接过了孟瑾手中的银票。 “银票本郡主收下了,就当是给姜蕊面子。” 厉青雪对着无趣的孟瑾,没有好脸色。 “孟公子,你从本郡主这里接走姜蕊,需得好好对待,若是你们孟家也像安乐侯府那样不识货,趁早把姜蕊还回来,本郡主就当养个专属画师也不错。” 姜蕊前日给厉青雪画的那副牡丹美人的画像,很得厉青雪欢心。 厉青雪不但喜欢牡丹,还喜欢梅花、荷花、桃花……要是姜蕊住在王府里,她恨不得全都让姜蕊给自己画上一幅才美呢。 孟瑾面无表情地对着厉青雪行礼,“郡主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孟瑾敢以性命起誓,不会再让小妹受委屈。” 姜蕊望着孟瑾,眸中闪烁着感动。 厉青雪挥了挥手,不耐道:“别动不动搁本郡主这儿发誓,你们收拾好东西,就走,本郡主不送了。” 姜蕊和孟瑾向厉青雪告辞后,姜蕊带着翠柳,回到她们在镇北王府的住处,快速收拾了几件日常衣物和重要物品,便离开小院,到王府侧门与等候在此的孟瑾汇合。 坐上孟府的马车,姜蕊才心中安定,还好厉青鸿在城郊别院,不然她想要离开,恐怕没这么简单。 “别怕,为兄能护得住你。” 孟瑾温暖的大手,抚上姜蕊因为紧张而冰冷的小手。 “你的手很凉,今日安顿好,明日让府医来给你看看,开个方子好好补身体。”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姜蕊有些不自在。 虽然孟瑾确定是她的亲大哥,但他们毕竟之前只见过两面,姜蕊微微动了动手指,出于礼貌,还是保持不动,喃喃道:“多谢大哥。”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孟瑾拍了拍姜蕊的手,收回了自己的手,让姜蕊松了一口气。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孟府大门口。 孟瑾先行下车,翠柳再扶着姜蕊下了车。 孟府所在的这条巷子,住着京中不少商贾,不少宅子装饰豪华,而孟府正门不大,在此地看着不太起眼。 宾至楼的东家住在这里,很正常,但皇商谢清源住在这里,就有点不符合身份了。 走进孟府,是常见的三进院子,看着没什么人气,仆人总共只有一个开门的老仆,和两个洒扫的丫鬟。 姜蕊觉得有些奇怪,就算孟瑾长期住在书院,父亲又在外经商,常年不在家,府中如此设置,也太寒酸了。 一边想着,姜蕊不知不觉跟着孟瑾走到了第三进院子的正房外。 “小妹,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孟瑾推开房门,带着姜蕊和翠柳走进房内。 姜蕊不解,“大哥,我们不是已经在家了吗?” 孟瑾但笑不语,走到墙边的宽大的衣柜处,打开衣柜门。 姜蕊跟过去,恰好看到孟瑾走进衣柜,打开了衣柜深处墙上的门。 “走。” 孟瑾率先走入门内。 姜蕊和翠柳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从墙里的门出来,姜蕊发现,他们到了另一个房间,看家具装饰,是一间卧房。 “这里也是孟府?”姜蕊觉得这间卧房的装饰,明显比墙那边的卧房更华丽精致。 孟瑾打开这间卧房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树绯色桃花,远处还有湖水假山,亭台楼阁。 “小妹,来,为兄带你去看我们的家。” 第55章 他们的家 姜蕊跟随孟瑾走出房门,瞬间被眼前繁花锦绣的园子吸引,“好美啊!” “母亲喜画花鸟,父亲便建了这座四季如春的园子,取名芳华园,等待母亲归来。” 孟瑾温声解释,笑看姜蕊在花丛中游弋,像只欢乐的小蝴蝶。 “园子有专门的花匠照顾,你若是喜欢,每日都可以过来赏花。” 闻着繁花的馨香,姜蕊还有些恍惚,“这里属于我们家?” 光是这个芳华园,就占地面积不小,不但有连成片的花圃,不远处还有湖水假山,古朴别致的亭子,再往前还能看到屋舍。 “当然。”孟瑾牵起姜蕊的手,带着她往前走,“我们家很大,为兄带你慢慢看。” 姜蕊跟着孟瑾,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这座大宅子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 “姑娘,这里比安乐侯府还要大?”翠柳感叹不已。 姜蕊也觉得,孟府比安乐侯府大,不但有五进的院子,还有那么大的花园,这是朝中一品大员以上才会有的规制。 而且这座大宅中,奴仆成群,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于洒扫清洁。 “这座宅子是陛下赐给父亲的,是前朝王府改建而成,确实比侯府要大一些,前面是皇商谢府的正门,因父亲还未归京,以防节外生枝,我带你们走的是孟府的门。” 孟瑾走在姜蕊身畔,温言解释。 “两座宅子的正门,分别开在不同的街上,最深处的院子之间相连通,进出也算方便。” 姜蕊明白了,她的亲生父亲谢清源,是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来找他的人肯定不少。 为了避免麻烦,谢清源化名孟圆,给长子孟瑾也换了个普通商户之子的身份,他还买下了大宅后面的小宅子,用作孟府,做戏做全套。 谢清源常年在外经商,孟瑾常年住在书院,他们这层身份并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就算是姜瑶,也不知道此事。 “那我之后要出门,是从孟府的门进出吗?”姜蕊问。 孟瑾笑着摇头,“谢府正门一般不开,妹妹可从侧门进出,不过出门前要与管家说一声,备好车马和侍卫,保护你的安全。” 孟瑾话落,招了下手,便见一个早就候在旁边的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激动地走了过来,对着姜蕊行礼。 “李忠见过小姐,欢迎小姐归家。” 姜蕊将人扶起,“李管家请起,以后便要麻烦李管家了。” “小姐哪里的话,我守着这大宅子十数年,一直都盼着老爷可以阖家团圆。如今,小姐回来了,等老爷、夫人和二少爷回来,我这心愿终于要实现了。” 李管家看着姜蕊,欣喜不已,圆胖的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花。 “小姐的院子已经备好,是现在就过去吗?” 看天色也不早了,姜蕊点头应是。 姜蕊的院子,在她喜欢的那处芳华园边上,名为“栖霞阁”。 栖霞阁的院中有两棵桃树,此时正是桃花潋滟,芳菲无限,美不胜收。 姜蕊走进主屋,轻纱幔帐低垂,梳妆台上铜镜明亮,连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都已备好。 书房中,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书柜上放着各色书籍,窗边的琴台上,还有一把成色极好的古琴。 卧房陈设雅致,雕花拔步床散发着淡淡沉香,衣柜里已经备好了四季衣物,厚薄不同的被褥也各有几套,足够一年更换了。 姜蕊一边看,李管家一边跟着殷勤地介绍。 末了,李管家颇为惭愧地说: “大少爷昨日才告诉我小姐要回来,我派人连夜收拾了栖霞阁,想着夫人爱花,小姐您也应该会喜欢这里,可是时间太过匆忙,只来得及给屋内添置大件,装饰摆设都还没来得及送进来,实在是委屈小姐了。” “不委屈,这已经很好了。”姜蕊连忙说。 她说的是真心话,是否用心,不在物什多少,而在精细。 姜蕊做了两年多的生意,很是识货,这屋里的,全是好东西。 胭脂水粉来自京城最好的胭脂铺子粉黛坊,珠宝首饰的成色品质堪比贡品,衣柜里的衣裳都用的名贵布料。 更不用说书房里名家所制的古琴,卧房里沉香木做的雕花大床,都是用钱买不来的,足见准备之人的细致用心。 李管家似没听到姜蕊的话,还在一个劲地自责。 “我应该早早将这些小姐会用到的东西都备下的,就不会这般捉襟见肘了,小姐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需一两日,您这里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姜蕊求助地望向孟瑾,孟瑾爱莫能助地一笑,“李管家许久不曾忙碌过,随他去。” 此时,李管家拿出一册一笔,开始问姜蕊的需求,并准备记录。 姜蕊觉得李管家准备得齐全,她没有其他要求,只推出身边的翠柳。 “李管家,翠柳与我情同姐妹,她虽以前是我的丫鬟,但我已经将身契还予她,她是自由之身,我想麻烦你给她准备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李管家上下打量了一圈翠柳,询问地看向孟瑾,得到孟瑾的允许后,李管家郑重点头。 “明白,以府中小姐的待遇安排翠柳姑娘,翠柳姑娘住栖霞阁旁边的院子可好?” 翠柳排斥地摇头,一把拽住姜蕊的袖子,“我不要离开姑娘!” 姜蕊安抚地拍了拍翠柳的背,对李管家道: “我们住一个院子就好,只是不要将翠柳当丫鬟对待,这段日子,我过得艰难,幸亏有翠柳陪着我帮助我,才能够坚持下来,我想让她过得好一些。” 姜蕊自己不愿当奴婢,也不想在意的翠柳一直当奴婢。 她想让翠柳自己立起来,能有一技之长,找到喜欢的人,或许有一天,她会风风光光送翠柳出嫁。 “小姐,您受苦了!” 李管家心疼地看着姜蕊,老眼中闪着泪光。 “翠柳姑娘不再是丫鬟,那小姐您身边岂不是没有人伺候了?我得赶紧去准备。” “不急,李管家,我已有安排。” 孟瑾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丫鬟装扮的女子。 第56章 有人闯入 两名丫鬟上前,对着姜蕊行礼。 “奴婢吟夏、吟秋,恭迎小姐回家。” “免礼。”姜蕊走近她们,认真端详两个丫鬟的脸,将她们的长相记住。 高个瓜子脸的叫吟夏,稍矮鹅蛋脸的叫吟秋。 扶起她们时,姜蕊发现她们手上虎口处都有厚重的老茧,像是练家子。 孟瑾指着她们,对姜蕊说:“小妹,吟夏和吟秋都是武婢,身手不错,以后跟着你,为兄也能放心些。” 姜蕊会意,“多谢大哥。” 她不会武功,但姜瑶会,现在有了两名武婢保护,再遇到姜瑶,她更有底气了。 之后,姜蕊和孟瑾一起在院子里用了晚膳。 瞧着姜蕊困倦的小脸,孟瑾嘱咐了几句,让她好生歇息,便起身离开。 忙碌了一整天,姜蕊实在撑不住,早早睡下。 梦中,她站在花团锦簇之中,身边围绕着看不清脸的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二哥,他们谈天说笑,赏花品茗,和谐美好。 忽然,面容狰狞的厉青鸿持剑闯入,疯了一般将五颜六色的花朵全部砍得稀碎。 然后,他把剑指向了大哥,就要冲过去时,姜蕊奋力扑了过去。 厉青鸿瞪着姜蕊,目眦欲裂,他的手一把扼住姜蕊的脖颈,张开血盆大口,冲姜蕊吼叫: “你逃不掉的!谁敢帮你逃,本王就把他们全部碎尸万段!” …… “不要!” 姜蕊猛然睁眼,从梦中醒来。 她惊魂未定地按住快速跳动的心口,熟练地用被子将自己裹好,蜷缩在床角,等待身体的战栗逐渐消退。 “小姐,您做噩梦了吗?” 不算熟悉的女声传来,惊得姜蕊又打了个哆嗦。 姜蕊侧头看去,吟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床边,已经用火折子点亮了灯。 昏黄的灯光驱散了黑暗,让姜蕊感到安全,松开被子,逐渐恢复正常。 “吟夏,你怎么在这儿?” 吟夏恭敬立在床边,恭敬道:“回小姐,今夜是奴婢为小姐守夜,听到小姐的动静,所以过来查看。” 姜蕊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你方才从哪里出来的?” 她记得,她睡前没要人守夜,安排翠柳住在厢房,吟夏和吟秋两个住在院子里的下人房。 “回小姐,奴婢一般习惯待在上面。” 吟夏朝上指了指,一板一眼道。 “大少爷的吩咐,每夜小姐房中必须有人值守,奴婢与吟秋轮流上值,不得松懈。” 姜蕊掀开薄纱床幔,向吟夏所指之处看了看,“你一直待在房梁上?” “是的,小姐,奴婢身手好,在上面睡觉也不会掉下来。”吟夏颇为自豪地说。 姜蕊惊讶地看着吟夏,这么高的功夫,不会是普通的武婢。 吟夏浑然不觉,好奇地问:“小姐,您做什么噩梦了?梦里有人欺负您吗?” “没、没有。”姜蕊不想说,“我记不起来了。” “哦,那小姐您要不再睡会儿?现在才四更天。”吟夏挠了挠头,“奴婢就在床边守着,您什么都不用怕。” “也好,你留一盏灯亮着。” 姜蕊重新躺上床,看着吟夏笔直站在床边,于心不忍道: “吟夏,你别一直站着,我不怕了,你去窗边的小榻上睡会儿。” “不行,那样不合规矩。”吟夏想了想,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奴婢要守在小姐床边。” 姜蕊内心叹息,从床上拿出一条薄被盖在吟夏身上,“别着凉。” 吟夏没有拒绝,盖着被子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或许是吟夏带来的安全感,姜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这次她没有做梦,而是一觉睡到了晌午。 从床上醒来时,姜蕊还有些恍惚,意识逐渐回笼,她才想起她已经离开镇北王府,回到了自己的家。 洗漱整理好后,姜蕊听翠柳说,一早孟瑾就来看过她,听闻她昨夜做了噩梦,嘱咐丫鬟们不要叫醒她,之后就出门去了。 “大哥去书院了?”姜蕊问。 翠柳想了想,“应该是,听李管家说,大少爷之前一直住在书院,现在是为了陪着姑娘你,才早出晚归,白日里都要在书院温书上课的。” 姜蕊早膳和午膳一起用过,思来想去,总是觉得这样来回跑对孟瑾不太好。 当李管家带着人送来一堆琳琅满目的古董摆件时,姜蕊对李管家说: “李管家,大哥总来回跑,恐会耽误他的学业,麻烦你派人和大哥说一声,我挺好的,他不必每日回府的。” 没想到,李管家拧着眉,直接回绝:“那怎么能行?府里只留小姐一人,也太可怜了!” “怎么就是我一个了?不是还有管家你们吗?”姜蕊不解。 “不行不行,那不一样。” 李管家把头摇成拨浪鼓,坚决反对。 “大少爷要读书,什么时候都能读,但小姐你刚回府,最是需要亲人在身边陪伴适应,老爷不靠谱,人又不在,大少爷必须在。” 姜蕊微怔,她觉得这个李管家,不像个寻常的管家。 昨日她就发现,李管家说话随意,不用谦称,有时也不用敬语,对待姜蕊热情的不像是管家,更像是亲人长辈。 现在,李管家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孟瑾读书没有陪伴姜蕊重要,还说家主老爷不靠谱,这是正常管家敢说出口的话吗? 李管家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问题,他忙着招呼下人们将运来的古董摆设放好,然后又匆忙离开,回来时带了十几个丫鬟排成一排,让姜蕊挑选。 “小姐,大少爷也是糊涂,您院子里只有吟夏、吟秋两个丫鬟伺候怎么行?您还得再挑几个,不然传个话的功夫,您身边都没人伺候了。” 姜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又选了四个丫鬟,安排在院子里住下。 李管家带着落选的丫鬟们离开后没多久,他又带着一名胡子花白的府医过来,给姜蕊把脉问诊。 刘大夫摸了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后道: “小姐之前受过惊吓,心绪不宁,气血两虚,老夫先开个安神的方子,调好了心绪,再行补剂。” 姜蕊应了声好,没有多言。 倒是李管家拉着刘大夫问了许多,比如小姐身体有没有其他问题?吃药期间饮食要注意什么?现在居住的环境合不合适?诸如此类,刘大夫一一回答后,才被放过。 晚上,孟瑾被书院的事绊住,一直没有归府。 姜蕊独自用过晚膳,看了会儿书,喝了药,便上床休息。 今晚值夜的是吟秋,吟秋性子比吟夏沉稳,任姜蕊喊她去榻上休息,也岿然不动地定在房梁上。 姜蕊望着房梁上的吟秋,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被突然跳下地的吟秋拍醒。 “小姐,外面有异动,你快起来!” 姜蕊艰难地睁开眼,手撑着床榻坐起,压低了声音询问:“怎么了?” 吟秋快速拿了外衫给姜蕊披上,紧张道: “有高手闯进来了!” 第57章 深夜奔逃 “什么?”姜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 吟秋此时走到门边,观察外面的动静,又快步走回姜蕊身边禀报: “听声音,院子外的守夜侍卫已经倒下,等人进来,奴婢会拖住他,小姐您赶紧往外院跑,去找李管家。” 姜蕊赶紧下床,想要去叫醒睡在厢房的翠柳一起跑。 “撕拉——!” 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虎视鹰顾的厉眸在外。 但仅凭这一双眼睛,姜蕊也能立刻认出来人。 厉青鸿! 他竟追来了这里! 姜蕊心中震动,同时意识到,自己就是他的目标。 厉青鸿杀人不眨眼,吟秋和他对上,必然危险。 姜蕊一把拽住正欲上前的吟秋蹲下,在她耳边小声说: “他是厉青鸿,你别和他打,我们一起逃。” 吟秋面露惊讶,选择听从姜蕊的话。 趁着厉青鸿刚进屋,未看清屋内情况,姜蕊和吟秋快速从后窗翻出,跑向院门。 栖霞阁里,除了翠柳,还睡着吟夏等五个丫鬟,姜蕊想,只要自己跑出去,她们就不会遭遇厉青鸿的毒手。 “想跑?” 厉青鸿发现了正向着院子外跑去的姜蕊和吟秋,他转头追了上去。 姜蕊和吟秋已经跑出院门,看到了门外地上躺倒着的五六个侍卫,没有时间检查他们是死是活。 “他要追上来了!” 吟秋拉着姜蕊跑进了芳华园,在一丛茂盛的茶花后蹲下,暂时躲避。 夜晚的芳华园中,万花静谧,唯有芳香四溢。 透过参差的花叶,姜蕊看到厉青鸿已经走进芳华园,正在丛丛花木中不断搜寻。 这一刻,姜蕊眼前,仿若昨夜噩梦中的场景。 厉青鸿会毁掉父亲为母亲种下的芳华园,然后还要毁了她的亲人! 厉青鸿是个疯子! 姜蕊不能拿她的亲人冒险! “小姐,我们这样,很难跑掉。” 看着越来越近的厉青鸿,吟秋对着姜蕊耳语。 “奴婢为您挡住他,您穿过芳华园,过了二门,就是外院,李管家定能护住您!” 吟秋说完,指了指外院的方向,示意姜蕊快走。 姜蕊猛然回神,拉住正要站起来的吟秋,“别去!” 面前吟秋的脸,仿佛和前世被射杀时的翠柳的脸重合。 “他要的是我,要死也该是我去死!咱们先想办法,一起逃出去。” 在吟秋震惊的眼神中,姜蕊示意吟秋跟着她,四肢着地,向着外院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爬行。 园中花草繁盛,参差错落,只要不露头,不发出声音,不易被发现。 只要爬得快,说不定能躲过去呢? 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 就在姜蕊带着吟秋就要爬出芳华园时,一个突兀的陌生男声在头顶响起。 “咦?你们在做什么?” 姜蕊一惊,停下动作,抬头望去,前方一米开外,站着一个人。 是个一身鲜绿锦袍,头戴蓝色纶巾的陌生男人。 他正低着头,好奇地看着在地上爬行的姜蕊和吟秋。 姜蕊看到那男人的脸,确定不是厉青鸿,松了一口气。 此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英俊,略带沧桑,眼神纯粹,不带恶意,姜蕊确定,自己此前没见过此人,但又觉得此人看着很是熟悉。 绿袍男子看清姜蕊的脸时,目露惊恐,仿佛见了鬼。 他颤抖着手,指向姜蕊,失声叫道: “娘亲?!” 姜蕊:“???” 她就算重生,也够不上给三十岁的人当娘啊! 绿袍男子突然蹲下来,凑近姜蕊,眼神从恐惧,到迷茫,再到泪眼汪汪。 “娘亲,是您回来看源儿了吗?娘亲……” 他举起鲜绿的袖口擦了擦眼泪,又忽然顿住。 “不对呀,我娘死了不到十年,转世投胎再快,也不该长这么快。” 这人大概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傻子?姜蕊想着,紧张地向后望了一眼,厉青鸿似乎已经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了。 正当她想着绕过此人,赶紧往外跑时,身后传来吟秋惊喜的声音。 “老爷,您提前回来了?” 姜蕊:“!!!” 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男人,难道是她亲爹谢清源? “你好像是阿瑾身边的丫鬟?” 谢清源俯下身,伸长脖子,探过头,看清了吟秋的脸。 “你叫什么来着?” “老爷,奴婢是吟秋,那边的黑衣刺客,打倒了侍卫,要来抓小姐!” 吟秋一边以极快的语速解释现状,一边扶着姜蕊从地上站起来,躲在了谢清源的身后。 姜蕊只觉得头顶有疾风呼啸而来,厉青鸿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空中,凌厉的掌风疾速打向谢清源的胸口。 “不要!” 眼前场景,犹如噩梦再现,姜蕊惊恐尖叫,想要扑过去挡在父亲身前。 但她被吟秋紧紧抓住,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青鸿那一掌,离父亲越来越近。 刹那间,谢清源推出一掌,与厉青鸿的掌风在空中相撞。 两人掌力竟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厉青鸿瞳孔微缩,迅速收回掌风,身形一闪,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他黑布蒙面,锐利的鹰眸,掠过谢清源,停在惊魂未定的姜蕊身上。 “交出姜蕊,可饶你们一命。” 厉青鸿开出条件,打出掌风的手,握住了剑柄,威胁意味明显。 “姜蕊?”谢清源眼皮一跳,“那不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休想!” 他顺着厉青鸿的视线,看向身后的姜蕊,恍然大悟。 “你是姜蕊?你是我的女儿?” 谢清源转身拉过姜蕊,左看看,右看看,惊叹道: “太好了!你是我女儿,不是我老娘,只是长得像而已,刚才吓死我了!哈哈哈……” 姜蕊原本的惊慌害怕,被谢清源乱七八糟的话打断,瞬间少了一大半。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好像不太靠谱,又武功高强能护住她的父亲,有点理解为什么母亲十多年不愿意回家了。 “父亲……”姜蕊轻轻唤道,却不知该说什么。 谢清源不满地皱了皱眉,“叫父亲多生疏,不好听,乖女叫为父声‘爹爹’来听听?” “啊?”姜蕊有些跟不上她爹的脑回路,勉为其难地叫了声“爹爹”。 “哎!”谢清源喜不自胜地应声,“真好听!” 被晾在一边的厉青鸿,看着眼前父慈女孝的认亲场景,觉得自己被完全忽视,十分不爽。 他直接拔出剑,寒光闪闪的剑锋直指谢清源,威胁道: “交出姜蕊!否则,所有人都要死!” 第58章 教训晚辈 “厉王爷,好大的口气!” 孟瑾清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知是你手中剑快,还是我府中侍卫射出的箭更快?” 姜蕊惊喜回头,看到孟瑾带着李管家,还有十几名侍卫终于赶来。 前排的侍卫架起弓箭,对准厉青鸿。 孟瑾快步走到姜蕊身边,“小妹,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姜蕊看到孟瑾在,突然感到安心,“只是栖霞阁外的侍卫,不知是否还活着?” 孟瑾浅笑安慰,“别担心,他们都只是被打晕而已。” “等等,阿瑾,你刚才叫那刺客什么?” 谢清源打断兄妹俩的柔情时刻,揪过孟瑾急促地问。 “厉王爷?是北地厉家那个小子?” 除了厉青鸿,大齐再没有姓厉的王爷。 见孟瑾淡然点头,谢清源急匆匆地向着厉青鸿冲了过去。 “爹爹小心!”姜蕊不放心地喊。 孟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别怕,父亲虽时而不靠谱,但教训一个晚辈,绰绰有余。” 姜蕊愕然,只得望着谢清源冲向厉青鸿,一伸手,扯下了厉青鸿脸上的蒙面巾。 “臭小子,真的是你!” 谢清源瞪着厉青鸿,对着架起弓箭的侍卫们挥了下手,结束了剑拔弩张的对峙。 厉青鸿也松开握剑的手,退后一步,坦然向谢清源作揖行礼。 “谢叔,多年不见,您老不但风采依旧,功力也愈发深厚了。” 他起身后,还对着谢清源灿然一笑,像个调皮的晚辈一样。 但看在谢清源眼中,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我记得,陛下并未召你回京,私自离开北地,论罪可以按谋反论处。” 厉青鸿倒也不慌,“谢叔,我受了很重的伤,一直不见好,已经请旨回京,找御医为我诊治,今日陛下已经恩准了。” “今日恩准,你此刻就在京城?” 谢清源对他没有好脸色。 “你信不信?我马上进宫禀报陛下,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姜蕊听着他们对话,心中惊异非常,厉青鸿认识她父亲,而且关系似乎还很亲近,那前世,厉青鸿会不会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一直故意瞒着她? “谢叔息怒,晚辈此举,并没有恶意,个中缘由,不如我们去屋里详细分说?” 厉青鸿看似诚恳地致歉,强势的目光越过谢清源,望向姜蕊。 “您看,蕊儿妹妹都被冷风吹得发抖了。” 姜蕊本来不觉得冷,厉青鸿一句“蕊儿妹妹”,惊得她心尖一颤,真抖了一下。 身畔的孟瑾察觉到姜蕊的异样,关心地看过来,对谢清源说: “父亲,夜里风凉,正堂已经备好,随时可以过去。” 谢清源也觉得,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儿,带着一行人去了正堂,除了孟瑾、姜蕊和厉青鸿外,只留了李管家和吟秋伺候,侍卫们全都在院外警戒。 吟秋中途回栖霞阁拿了披风过来,仔细给姜蕊披上保暖,又用棉布沾湿了温水,为姜蕊爬行时弄脏的手擦拭干净。 谢清源看到姜蕊手上不但脏了,还划破了几道细小的伤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厉青鸿斥道: “厉家小子,你好好给我解释清楚,大半夜的提着剑,在我的府里,打晕我家的侍卫,吓唬我的女儿!你究竟意欲何为?” 厉青鸿挑了姜蕊身边的椅子,自在坐下,泰然自若地回答: “谢叔,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对蕊儿妹妹不利,所以便想来试试您府上的防御如何,能不能保护好她,今夜一试,果然不太行,晚辈的镇北王府可以代劳,定能保护好蕊儿妹妹。” 姜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厉青鸿居然如此不要脸! 什么叫试试府上的防御?他分明是来抓她的! 只不过没有成功,还遇上认识的长辈,逃脱不得,就信口雌黄,说什么代劳,他莫不是竟想将她再带回镇北王府? 谢清源坐在主位,审视地打量着厉青鸿,似在判断对方所言是否为真。 孟瑾轻声一笑,带着明显的嘲讽,“厉王爷这话说得有趣,你夜袭我们府上前,弄清楚来的是孟府,还是谢府了吗?” 昨日,孟瑾是以孟府的名义把姜蕊从镇北王府接走,他和父亲行事一向隐秘,轻易不会暴露真实身份,想来是厉青鸿没把商户孟府当回事,得到姜蕊被孟府接走的消息后,偷偷进城,要把姜蕊再抓回去。 孟瑾语气淡淡,继续补刀,“我方才还听到王爷你说,要杀了我父亲,抢走我妹妹,怎么?你还惦记着抓我妹妹给你做妾不成?” “你说什么?”谢清源惊怒交加,一下站了起来,“谁要抓你妹妹做妾?” “谁还有这个胆子?便是今夜闯进府里妹妹院中的贼人。” 孟瑾斜眼瞟向厉青鸿,眼神犀利,带着隐藏的怒气和杀意。 “妹妹在镇北王府暂住不过几日,就被见色起意、私自回京的厉王爷看上,我妹妹自是不愿,害怕地整夜做!噩!梦!” 谢清源还在震惊所听到的消息,李管家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对着厉青鸿的脸就是一拳。 厉青鸿立刻起身闪避,躲过了脸,却免不了肩上挨了一拳。 他没有料到,旁边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管家,竟然在明知他身份的情况下,敢直接出手打他,还是以这般惊人的速度和力道。 “你个小混蛋!还敢躲!” 李管家火力全开,对着厉青鸿就是一套雄浑有力的拳法,直冲其面门和下面而去。 厉青鸿一看对方的架势,就知是个高手,打起精神应战,两人一招一式对抗,竟打了个不相上下。 姜蕊看呆了,原来李管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怪不得吟秋反复强调要她去外院找李管家。 孟瑾面色沉着,看着李管家与厉青鸿在堂中对打,唇边扬起愉悦。 谢清源盯着和李管家战成平手的厉青鸿,着急地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指着打斗的李管家大喊: “阿忠,你能不能行?我来助你!” 话毕,谢清源加入战局,二对一,与李管家一起攻击厉青鸿。 他一边打,还一边骂: “小兔崽子,敢欺负我闺女,老子打不死你!” 第59章 打倒在地 随着谢清源加入战场,原本战平的僵局被打破。 厉青鸿不但要应付李管家呼啸如风的拳头,还要戒备谢清源随时的偷袭,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百十招后,厉青鸿防守不及,被谢清源一掌打中背心,嘴角溢出鲜血。 他下意识握住腰间的长剑,随后又放开,赤手空拳接住李管家的一记扫堂腿。 “厉家小子,我们二打一,你为何不拔剑?”谢清源面露不忍。 他们两个老家伙,打一个臭小子,虽事出有因,但还是有点欺人之嫌,臭小子有剑不用,像是故意让着他们,令谢清源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厉青鸿擦去嘴角的血,自负笑道:“刀剑是对敌时用的,承蒙长辈教导,晚辈以拳脚领教即可。” “老爷,你还跟他废什么话?” 李管家双手握拳,成备战状,气势汹汹怒视厉青鸿。 “小姐昨夜被噩梦吓醒,叫的就是这臭小子的名字,今日刘大夫来给小姐看诊,说小姐因为之前受过惊吓,心绪不宁,气血两虚,就是这个臭小子害的,你不敢打,我来替小姐教训他!” 厉青鸿闻言,神情微怔,随即望向姜蕊,鹰眸中闪动着姜蕊看不懂的情绪。 而此时,李管家已经脚下生风,身法如电,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拳捶向厉青鸿。 厉青鸿面向李管家,未作任何抵抗,被打倒在地时,他的双眸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姜蕊。 李管家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出拳的手,他只用了五分力而已,就把这臭小子打倒了? 他无声叹息,厉家的小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噗!”倒地的厉青鸿,喷出一口鲜血,难受地捂住腹部。 李管家平眉一皱,三两步跨至厉青鸿身边,蹲下身,一把扯开厉青鸿的衣服,便见其胸口有方才那一拳留下的红痕。 而厉青鸿肌肉紧实的腹部,还有一道旧伤。 三寸长的锐器伤,已经缝合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打斗中裂开,正往外渗着血。 “咳咳……”厉青鸿放弃抵抗,悠然躺在地上,嘴角噙笑道,“我真受了重伤,伤口一直未愈,才上书求请回京养伤。” 姜蕊坐得不远,也看到了厉青鸿腹部的伤口。 她记得这道伤口,前世,她认识厉青鸿后,厉青鸿腹部这道伤口虽已愈合,但时常疼痛刺痒难忍,也使得厉青鸿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那时,一拨又一拨的御医来王府看过后,是太医院院正最终在伤口处,查出一种稀有的藤毒,应是受伤时所致。 但距离中毒时日太久,藤毒已入体,太医院院正也没有很好的治疗办法,只能为厉青鸿金针拔毒,以缓解不适,效果并不明显…… “受伤又怎样?你欺负我家小姐,就饶不了你!” 李管家松开厉青鸿的衣服,摩拳擦掌,上下打量厉青鸿,似乎在思考打哪个部位,既能出气,又不至于将人打死。 “李管家,别打了!”姜蕊紧张地站起来。 为了她,真把厉青鸿打死了,她的父亲和李管家都会有麻烦。 “他没有欺负我,他说要纳妾的话,也被我拒绝了。” 李管家转过头,收起凶狠的表情,笑眯眯地问: “可是小姐,他什么都没做,您怎么会那么害怕他呢?吟夏说,昨晚您就是喊着‘厉青鸿,不要!’然后惊醒的,醒后还抱着被子发抖。” “我……”姜蕊愕然。 她没想到,吟夏居然把这么丢人的事,都告诉了李管家。 谢清源走过来,忧心地瞧着姜蕊,“乖女儿,不要怕,这臭小子怎么欺负你的,你都告诉爹爹,他就算是镇北王,咱们要弄死他,也不是没办法。” 姜蕊震惊地看向她爹,她们家是皇商没错,但要杀了手握重兵的镇北王,是那么容易吗?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吗? “妹妹,你不用担心,为兄已经派人把府外接应厉青鸿的两名暗卫都抓了起来,没人知道他今晚来了咱们府上。” 孟瑾稳坐如山,条理清晰地规划杀人计划。 “他腹部的伤口有毒,伤口破裂后不经处理很难愈合,咱们只要不管他,绑了手脚关起来,至多明日一早,必血尽而亡,你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姜蕊更震惊地看向她哥,杀人这种残暴之事,是能从温润如玉、才华横溢的孟瑾口中说出来的? 李管家赞同地点点头,“大少爷说得不错,如此这般,处理尸体来也方便,丢到郊外偏僻处即可,即使仵作查验,也是这臭小子旧伤复发而亡,查不到咱们身上。” 姜蕊只觉脑子嗡嗡的,她前世就想杀了厉青鸿为翠柳报仇,可是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家人一起,讨论如何将厉青鸿杀人抛尸。 厉青鸿重重叹出一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副放弃所有抵抗,听天由命的倒霉样。 “谢叔,我还在这儿躺着呢,你们就算要杀我,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 “尊重你什么?”李管家恶声恶气,“欺负我家小姐,杀了你都是轻的。” 厉青鸿语气诚恳道:“我对蕊儿妹妹一见钟情,因她之前身份不够,确实说过想纳她为妾,但没有欺负过她,不信,你们自己问她。” 孟瑾温热的大手,抚上姜蕊的背,“小妹,我们只相信你,他是不是对你强……” “不是!”姜蕊连忙否认。 女子名节大过天,她不能让自己今生的名声,毁在厉青鸿手里。 她与厉青鸿确实什么都做过了,但那是前世的事,今生,他们只见过两三面而已。 “那你为何如此怕他?”孟瑾担心地问。 “因为……”姜蕊深吸一口气,有了答案,“因为我怕高。” 在众人的注目中,她进一步解释: “我从小就怕高,那天晚上,厉王爷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到屋顶,说要和我一起赏月,我害怕不已,求他带我下去。 可是他不但不同意,还故意逗弄我,调戏我,我又气又怕,最后宁死不屈,直接从屋顶跳了下去。” 第60章 罪不至死 “什么?!” 谢清源气得一脚踢在厉青鸿腿上。 “你这个混球!竟敢逼得我女儿跳楼!” 这一脚力度不轻,牵动了厉青鸿的腹部,伤口从渗血变为流血,很快染红了一小片地面。 姜蕊看到厉青鸿腹部伤口快速流出的鲜血,感到心惊,连忙又道: “我跳下去时,厉王爷接住了我,我没受伤,应该是因为恐高而做噩梦,爹爹,你别打他了。” 前世经历无法言说,不只因为痛苦与羞耻,还因为那都是今生未发生的事,说了,也很难让人相信。 “原来是因为恐高啊,吓死我了。”谢清源用手顺了顺胸口,舒出一口气。 没出大事就好,不然他要如何与妻子交代? 孟瑾面色稍霁,“若只是如此,倒是罪不至死。” 姜蕊听明白了,如果厉青鸿当真轻薄于她,甚至强迫了她,恐怕她的父兄是真想要了厉青鸿的命。 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与暖意,瞬间填满了她冰冷已久的心。 过去的那些年,无论前世今生,从未有人如今日的父兄这般,如此重视她,不顾一切也要为她做主。 他们那样轻易就打倒了镇北王厉青鸿,还准备要为了姜蕊杀他。 此刻,站在父亲和兄长身边的姜蕊,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倒在地的厉青鸿。 她突然发觉,这个前世禁锢她多年的男人,无论她跑出多远,都能把她抓回去的魔鬼,并非不可打败。 厉青鸿现在流着血,虚弱地躺在地上,即使柔弱如她,也能一刀了结他的性命。 “蕊儿妹妹,你也想杀了我?”厉青鸿对上姜蕊带着杀意的眼神,语气吊儿郎当。 姜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敛去眸中情绪。 “首先,不要叫我蕊儿妹妹,我和你不熟!” 她向前两步,走近厉青鸿,低头睥睨他。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但青城郡主有恩于我,对你今晚做下的错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以后,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姜蕊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即使真想杀了厉青鸿,此刻也不能让厉青鸿死在她的家里,更不能死在她父兄的手上。 无论大哥说的计划有多完美,她也不能用亲人的安危去做赌注。 据她所知,厉青鸿忠心的下属不少,焉知不会有人对他的死追查到底? “呵,你当真是无情啊。”厉青鸿眼神受伤。 因为不断失血,厉青鸿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声音也稍显无力。 “姜蕊,你一直都只想着我对你的不好,那我对你的好呢?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好与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 姜蕊连忙打断厉青鸿的话,生怕他说出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来。 “厉青鸿,我觉得,我和你之间,一点也不好!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姜蕊转过身,看向谢清源和孟瑾。 “爹爹,大哥,看在青城郡主曾经帮过我的份儿上,便放过他这一次。” 孟瑾不置可否,对谢清源说,“我没意见,全凭父亲做主。” 谢清源看看姜蕊,又看看厉青鸿,“那就听乖女儿的,把这臭小子交给他的暗卫,丢出府去。” “老爷,丢出去,怕是不行了。” 李管家遗憾地指了指已经晕过去的厉青鸿。 “现在把他丢出去,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李管家伸手在厉青鸿腹部流血的伤口一摸,沾了些血,放在鼻下嗅了嗅。 “他中了亡藤之毒,应是造成腹部伤口的锐器上涂毒所致,现在伤口裂开,藤毒正在身体里蔓延,要想保命,就得立刻处理。” “亡藤之毒?”姜蕊惊讶地问,“李管家,你知道这种毒?”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毒的名字,前世来给厉青鸿看伤的太医院院正,都只说是一种稀有的藤毒。 “知道,是南边瘴沼之地的稀有毒藤所制的毒药。” 李管家将沾血的手指,在厉青鸿衣服上擦干净,随口道。 “他中毒时应该紧急处理过伤口,中毒不深,但这种亡藤之毒难缠得很,如果不能彻底清除干净,就会一直存在于人体内,顺着筋脉在体内蔓延,毒发时痛苦异常,就算不杀,他也活不了几年咯。” “那要如何能救他?”姜蕊脱口而出。 “咱们确定要救?”李管家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会很麻烦的。” 姜蕊看着晕倒在地、流血不止的厉青鸿,心情复杂,“总不能看着他死?” “确实不能放任不管。” 谢清源拍板做主,扒上李管家的肩,放低姿态,和他打商量: “阿忠啊,麻烦你帮帮忙,这个是厉老将军的孙子,还没成亲,也没孩子,他要是死了,厉家就绝后了,你不能不管?” 李管家拿开谢清源攀在他肩上的胳膊,傲气冷哼一声,“要解毒,得花大价钱,名贵药材少不了。” “没问题,他们厉家只是快没人了,又不是没钱,只要你帮忙就行,回头我亲自去镇北王府要医药费。” 谢清源兴冲冲地说着,忙打开门,招呼外边的侍卫进来,把地上昏迷的厉青鸿抬走医治。 李管家回过头,对姜蕊拱了拱手,“小姐放心,我定不会让那小子好过!” 说完,他一甩袖子,跟了上去。 “诶?”姜蕊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正想要也追上时,被身边的孟瑾拦下。 “小妹,你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为兄送你回去歇息。” “可是,李管家说,要让厉青鸿不好过,该不会……” 姜蕊当即想到的,是李管家会趁着医治,要厉青鸿的命。 厉青鸿死了不要紧,可不能牵连到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家,还有对她释放善意的李管家。 孟瑾笑容温暖,笃定地安慰: “不会,李管家做事很有分寸,不会伤了厉青鸿的性命,最多在解毒医治过程中,让他吃些苦头。” 姜蕊终于安下心来,在孟瑾的陪伴下回到栖霞阁。 孟瑾一直陪着姜蕊回到主屋,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大哥,我到了,多谢你送我,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姜蕊对孟瑾说。 她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孟瑾平静无波的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孟瑾好像在生气。 孟瑾挥了挥手,让吟秋出去屋外守着,屋内只剩他和姜蕊两人。 姜蕊心中一个咯噔,再看孟瑾的脸,却见他黑眸深沉,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审视。 “小妹,你与为兄说实话,厉青鸿与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61章 多年找寻 姜蕊只与孟瑾对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 孟瑾的眼神太过犀利,姜蕊生怕自己会被他看穿。 “大哥,我与那个人之间,只见过两三面而已,能有什么关系?” 姜蕊紧张的双手交叠在一起,艰难地解释。 “若真要论关系,便是他、他对我见色起意,我誓死不从,我真的很害怕他,怕他强纳我为妾,更怕他伤害你和父亲……” 想到今晚大哥和父亲一起保护她,姜蕊鼻子一酸,不禁落下泪来。 孟瑾见了她这般可怜样,不忍心再问,摸了摸姜蕊的发顶,安抚道: “傻妹妹,你回家了,以后没人能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可是,他是镇北王啊,你和父亲,还有李管家,那样打他,还当着他的面说要杀他,真的没事吗?” 听到孟瑾温柔的安慰,姜蕊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恐惧,她害怕因为自己拖累家人。 “我们要不明日就把他交给皇上?他私自回京,皇上肯定会对他问责,到时候,他被抓起来,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家了。” “嗯,是个好法子。”孟瑾笑着,哄小孩似的揉了揉姜蕊的脸,“你乖乖睡觉,我这就去与父亲商量,好吗?” 姜蕊擦去眼泪,乖巧点头。 孟瑾看着姜蕊上床睡觉后,才离开栖霞阁,去往安置厉青鸿的秘密房间。 “他情况如何?”孟瑾一走进房间,便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房间里除了谢清源和李管家,还有被连夜薅起来干活的刘大夫。 “人还活着,暂时死不了。” 李管家正用湿布擦拭手上的黑血,隐约可见粘附的皮肉。 “他伤口处沾了毒的部分,能清除的,都已全部清除,刘大夫正在给他缝合伤口,但毕竟受伤有段时日,难免有藤毒渗入体内,还需要以汤药金针辅助,逐步清理体内余毒。” 谢清源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阿忠你放心,要用哪些药材,你只管写出来,我让人去准备,等这小子醒了,即刻让他签字画押,不得赖账。” “得了,老爷,你每年在京城才待几天?知道咱家的医馆门朝哪边开吗?” 李管家擦干净了手上的血,不给面子地对着谢清源翻了个白眼。 “还是我自己去,免得床上的臭小子等不到药,被你拖死。” 说完,李管家甩着手,大步出门去了。 谢清源气得直哼哼,指着李管家远去的背影,对孟瑾抱怨: “阿瑾,你看他,越来越不把我这个老爷放在眼里了!” “父亲,别玩了,我有正经事和你说。” 孟瑾将谢清源引到隔壁的房间,把他方才与姜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后,忧愁道: “我觉得,妹妹没有说实话,她和厉青鸿之间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只见过两三面的样子。” 谢清源负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听完孟瑾的话,突然停下说: “管他们以前见过几面,你妹妹说以后不见不就行了,那个臭小子,休想再来沾边!” “有那么简单?” 孟瑾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悠悠然泼冷水。 “父亲你且想,厉青鸿明知自己受伤,还要来我们府上抓妹妹,可见他对妹妹志在必得,他今晚看妹妹的眼神,哪里会是轻易放弃的样子?” 谢清源愁眉紧锁,“那怎么办?要不还是把那小子弄死?” “父亲?你认真的?”孟瑾蹙了眉。 “哎,弄死了不行,放着又糟心,你说要怎么办?” 谢清源苦着脸,忧心忡忡。 “因为十六年前的事,小天本来就恨死我了,这大半年,对我硬是面都不见,我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后,才终于有机会见到她。” 谢清源眼含水光,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脸。 “虽然小天打了我两下,但总比她对我避而不见好,抱错女儿的事,小天也很焦急,她有要事在身,晚些到京城,特意嘱咐我要护好女儿,她在意我们的女儿,就是还在意我。” 他眸光转瞬变换,从柔情似水,变为怒不可遏。 “谁想到,我刚到家,厉家臭小子就敢来抢我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要是宝贝女儿出事,小天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谢清源口中的小天,就是他的妻子孟天。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谢清源忙于要事,与妻儿分离,即将临盆的孟天,独自带着年幼的儿子逃出京城,在京郊破庙中生产,刚好遇到同样逃出京城的安乐侯府一家。 谢清源想,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他当时能陪在妻子身边,女儿就不会被抱错了。 京城之乱结束后,谢清源一直在寻找妻儿的下落。 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一个接一个线索破灭后,他依然坚持不懈地找寻。 直到去年,谢清源从同名同姓的人中,一个不放地查过去,终于找到当年和妻子孟天一起离开的小儿子孟瑜。 在南州见过已经从军的孟瑜后,谢清源才知道,妻子多年前改了名字,女扮男装,混迹于江湖,还成了鼎鼎大名的人物。 孟天特意抹除了自己的踪迹,所有这么多年,谢清源才会一无所获。 当谢清源从潮湿温暖的南州,赶到干旱风沙的西北,却想见妻子而不得。 孟天派属下多次驱赶,谢清源也是个犟脾气,索性在当地住下,想着金石为开,他总能用诚意和深情打动妻子。 可他没想到,妻子对他的恨意之深,硬是大半年都没让他见过哪怕一面。 今年年初,谢清源的手下来报,孟天带着人,押送着箱笼去往南边,谢清源立即带着人跟上。 行至南州附近,谢清源接到了大儿子孟瑾的飞鸽传书,内容竟是他们的小女儿抱错了。 而那个假女儿姜瑶,还公然欺负他的亲女儿姜蕊,要逼迫她为奴! 谢清源气得嘴角长泡,想方设法给妻子递了消息。 孟天看在女儿的面子,终于肯见他。 读完孟瑾的信后,孟天快速画出了一幅姜瑶的小像,要求谢清源带着小像立刻回京,确认是否真是他们的女儿抱错。 谢清源好不容易见到妻子,还想再续会儿旧情,却被孟天毫不留情地扇了两耳光。 “谢清源,你给我老实回京,照顾好我女儿,她要是出了事,老娘扒了你的皮!” 说完,孟天就拎起谢清源,把人丢了出去…… 第62章 霸天帮主 自知当年理亏,谢清源不敢计较。 且女儿的事情紧急,他将姜瑶的小像和消息一同飞鸽传书给了孟瑾,自己也抓紧时间往京城赶路。 今晚回家后,谢清源独自来到为妻子准备的芳华园,本想收拾一下心情。 不料,居然撞见亲女儿被臭小子吓得在泥地里惊慌爬行,气得他当场就想杀人…… 听完父亲絮絮叨叨的一堆话,孟瑾抽丝剥茧,发现了一个之前误判的情况。 “父亲,您的意思是,这大半年,您离开南州后,直接去了西北,且中途没有离开过?” 谢清源不明所以,“没错,阿瑜说小天在西北,我当然去西北啊。” 孟瑾微微凝眉,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的精光。 “所以,您并未去过江州,也没见过姜瑶?” “江州?姜瑶?” 谢清源茫然摇头,后又眼睛一亮。 “你说的是认回安乐侯府的那个姑娘?我找到阿瑜时,阿瑜没说起她,我是看了你的信,才知道我和小天居然还有个女儿。” 他的眼神复又逐渐暗淡。 “当年京城乱成那个样子,尸山血海,人间炼狱,小天怀着孩子,又带着才三岁的阿瑜,他们能活着,已经是老天慈悲,我没想过小天还能生下我们的孩子。” 谢清源愁眉苦脸,焦虑地来回踱步。 “想来这些年,阿瑜也恨透了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若不是以他上司的名义请他过去说话,他根本不理我,还是在他上司以军令逼迫下,我问一句,他答一句,压根没提到还有个妹妹……” 孟瑾安之若素地坐在椅子上,指节分明的食指,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椅子扶手。 等到谢清源的话全部说完,孟瑾才冷静开口。 “父亲,厉青鸿的事并不难处理,妹妹既然说了,想把他交给皇上处理,说明妹妹对他没有私情,都是厉青鸿一厢情愿而已。 至于厉青鸿那边,就让李管家给他用些药牵制住,让他的伤多折腾一段时日,没工夫来招惹妹妹,等到母亲回京,父亲也能交代。” 来回踱步的谢清源,脚步顿住,惊喜地看向孟瑾,“这个主意不错,是该给厉家小子一点苦头吃吃,不然他以为我们孟家是能随他来去的,不过陛下那边……” “自然不能把厉青鸿公然交出去。” 孟瑾胸有成竹,早已想好了对策。 “厉青鸿年纪虽不大,但是镇守北地的一方大将,若为了私自入京求医之事,闹得人尽皆知,被有心之人做了文章,反而不妙。” 他不疾不徐地安排道: “麻烦父亲将厉青鸿中毒之事私下禀报给陛下,北地的大将,中了南方产的奇毒,却不致死,我怀疑,此事没那么简单。” 谢清源赞同地点头,“我会找机会单独禀明陛下。” 说完厉青鸿的处理,孟瑾又将话题引到姜瑶头上。 他将查到的姜瑶入京之后的所作所为,详细告知了谢清源。 包括姜瑶入住宾至楼,从安乐侯府掳走刘嬷嬷折磨,去安乐侯府认亲时诬陷姜蕊是家生奴婢身份,姜瑶京兆府公堂上和青城郡主雅集上的所作所为…… “姜瑶此人,心术不正,野心勃勃,她与三皇子和吴贵妃交往甚密,我怀疑他们早有勾结,已经派人去江州查探姜瑶的过往,还未收到消息。” 孟瑾条理清晰地说出对姜瑶的判断。 “我原本以为,姜瑶是因为知道了父亲你皇商的身份,想要利用我们家的财权,为三皇子夺嫡铺路,所以诬陷妹妹,想要抹杀她原本的身份。 但父亲既然未与姜瑶见过面,她便不大可能知道我们家的事,而母亲这些年痛恨父亲,应该也不会讲父亲的身份给她听。 我现在有些想不通,姜瑶大费周章,算计妹妹的身份,是为了什么?” “或许她做这些的目标,与我们无关……” 谢清源英俊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沧桑。 “阿瑾,你可知如今江湖上,最快崛起的帮派?” 孟瑾难得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听说是霸天帮,最近十年来,迅速崛起,已经隐隐有江湖第一大帮之势。” 他清冷的眸中闪过忌惮。 “姜瑶与他们也有关联?” 谢清源深深叹出一口气,仰头望向窗外的夜空,“霸天帮的帮主,就是如今的孟天,我的妻子。” 孟瑾:“!!!” 谢清源伤感地继续说: “霸天帮的第一任帮主,是小天的叔父,三年前,这位叔父身染重疾,去世前将帮主之位传给了小天。” 孟瑾从惊讶中找回声音,“父亲的意思是,姜瑶是为了霸天帮的势力,来对付妹妹?可是她直接从霸天帮入手,岂不是更快?” “因为小天深知江湖险恶,不愿让一双儿女陷入江湖争斗,不许他们插手帮中事务。” 谢清源解释道。 “所以武功不错的阿瑜,在南边参了军,现在已经做到了百夫长。 至于姜瑶,听说小天已经委托了江州的官媒,在给她相看人家,她应是就在这当头,独自一人,偷偷跑来京城认亲的,小天并不知情。” “原来如此!”孟瑾眸子陡然一亮,“这便都说得通了。” 姜瑶抹杀姜蕊的身份,目的是不让孟天发现姜蕊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样的话,姜瑶不但可以得到安乐侯府嫡女的身份,还可以将霸天帮的势力为她所用。 孟天人在江湖,因为十六年前的伤痛,再未踏足京城,姜瑶便能将秘密一直瞒下去,继续两头占便宜。 或许,姜瑶还能利用霸天帮的杀手,为三皇子除去政敌,这是其他皇子都难以获得的强大助力。 难怪三皇子和吴贵妃对姜瑶如此厚待,派出心腹周嬷嬷又是教导礼仪,又是去雅集上给姜瑶出头,都是要求回报的。 “父亲,这般看来,姜瑶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这事就好办了。” 孟瑾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敢打我妹妹主意的人,我会让她知道,什么是作茧自缚,玩火自焚!” 第63章 不循规矩 姜蕊睡了重生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温暖美好的梦,醒来时,却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觉得心中暖融融的。 更衣洗漱后,姜蕊还有些恍惚,她被扶着坐在铜镜前,看吟秋为她盘发,觉得这一刻的温馨,也仿若梦境。 “翠柳呢?怎么没见到她?”姜蕊问。 吟秋将一支红宝石如意钗,轻轻插入姜蕊的发髻,微笑答道: “翠柳姑娘清早起来,见小姐还在睡,用过早膳,就去芳华园看花匠们种花去了。” 姜蕊了然,昨晚厉青鸿毁了不少名贵花卉,今日便要移种新的花木过来,翠柳很喜欢花,在安乐侯府时,姜蕊院子里的花草,翠柳就时常照顾。 “她身边有人跟着吗?”姜蕊不放心地问。 这里虽是她亲生父母的家,但她和翠柳初来乍到,别犯了什么忌讳。 吟秋答:“小姐放心,派了春桃跟着呢,在园子里没事的。” 春桃是昨日姜蕊挑选的四个丫鬟之一,其他三个分别叫春梅、春樱、春梨。 此时,吟夏从外面进来禀报,说老爷请姜蕊去正院一同用午膳。 姜蕊这才骤然发觉,她竟睡到这么晚,昨日也便罢了,但今日父亲已经归家,她为人子女,居然忘了按规矩去问安。 “糟了,我睡到这么晚起来,没去问安,父亲是否会不高兴?” 姜蕊十分懊恼,希望不要给父亲留下糟糕的印象。 在安乐侯府时,除非安乐侯免了请安,否则姜蕊每日都要早起去向安乐侯和侯夫人沈氏问安,即使刮风下雨,也不能迟到,否则,他们便要责怪姜蕊没规矩,不尊父母。 吟夏疑惑地眨了眨眼,“小姐,咱们府里没有问安的规矩,老爷一年都难得回府几次,奴婢只见过大少爷早起念书,从没见他一早去给老爷请安的。” 吟秋也道:“小姐别担心,一早老爷和大少爷便派人来吩咐过,说小姐要好好休息,特意嘱咐,让我们不得吵醒小姐。” 姜蕊松了口气,想到昨晚见过的亲生父亲谢清源,有点厉害,又有点不靠谱的样子,和没什么本事却死要面子的安乐侯,感觉不是一种人。 穿戴整齐后,姜蕊带着吟夏和吟秋出了门。 她先去芳华园,和已经上手种花的翠柳打了声招呼,见翠柳正专心致志地向花匠学习移种牡丹,姜蕊叮嘱她记得用午膳后,便离开芳华园,去往正院。 姜蕊很高兴看到翠柳做自己喜欢的事。 前世,她耽误了翠柳一生,害得翠柳因护她而死。 今生,她希望翠柳可以自由,不要太过依赖她,更不要事事以她为中心。 她会一点一点放手,让翠柳有能力独当一面,获得自己的幸福。 到达正院时,姜蕊看到父亲和大哥,已经在等她,连忙屈膝行礼。 “女儿见过父亲……” “哎呀,一家人,行什么虚礼?” 谢清源忙过来把姜蕊扶起。 “以后在家别整这套,我看着都累得慌。” 姜蕊无措地看向孟瑾,她在侯府时,见到安乐侯夫妇,都是要行礼的,在高门大户中,这是基本礼仪? 她记得,她的父亲谢清源,出身簪缨谢家,怎会不讲这些礼仪? 孟瑾看出姜蕊的疑问,体贴地解释: “母亲过段时日便要归家,她出身江湖,不习惯京中繁琐的规矩礼仪,咱们以母亲为先,在家舒适随心即可。” 听孟瑾这么说,姜蕊就明白了。 谢清源是入赘到孟家的,可不该以孟天的习惯为先吗? “我知晓了,以后会注意的。” “好了,在家随心即可,咱们快入座用膳。” 谢清源带着姜蕊入座,兴致盎然地介绍起桌上的缤纷菜肴。 “这道炖排骨,是为父的拿手菜,你母亲最好这一口,乖女儿,快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他夹了一大块排骨到姜蕊碗中。 姜蕊道谢接下,心中惊讶于她的父亲出身高门,居然会做菜。 “很好吃,排骨炖的火候刚刚好,特别入味。”姜蕊真诚夸赞。 还没等她吃完一块排骨,谢清源又给她夹了一大块烤鸭。 “一品楼的金字招牌烤鸭,我当年好不容易寻来的师傅,研制出的独门配方,可好吃了,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一品楼也是他们家的产业!姜蕊又是一惊。 这家的烤鸭,姜蕊之前只闻其名,因为嫌贵没舍得买。 咬上一口,嗯!皮脆肉嫩,唇齿生香,不愧是十两银子一只的美味。 “好吃,我都喜欢。” “哈哈,不愧是我闺女,品味和我一样高。” 谢清源乐此不疲地给姜蕊介绍菜肴,然后夹进姜蕊碗里,不一会儿,姜蕊的碗里就堆起一座小山。 “够了,爹爹,碗里已经装不下了,我吃不了这么多菜。” 姜蕊用手挡住碗,无奈地拒绝谢清源的热情。 谢清源夹鸡腿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看了看姜蕊面前确实放不下,转而把鸡腿放在了孟瑾的碗中。 午膳在愉快的气氛中吃完,谢清源带着一双儿女,到旁边书房说话。 谢清源告诉姜蕊,十六年前他因要事,不得不离开怀孕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没想到铸成大错,与妻儿分离,导致姜蕊的亲生母亲孟天,逃离京城后,在京郊破庙生产,使得姜蕊与安乐侯府的女儿姜瑶换了身份。 “你母亲现在还不肯原谅我。”谢清源苦笑叹息,“不过,她很关心你,知道女儿抱错的事后,她催促我回京护着你,等她办完了事,也会马上回京与我们团聚。” 姜蕊听完父亲的话,总觉得他对十六年前的叙述,有哪里怪怪的,还不及细想,便听见父亲继续说。 “你大哥两日后就要参加春闱,不宜生事,而厉家小子中了毒,暂时要在咱们府上治疗,也要保密进行,所以,之后一段时日,咱们府上最好保持低调。” 谢清源面露愧色,对姜蕊说。 “为父想同你商量,暂时不对外公布你的真实身份,只称你是隔墙孟府的小姐,孟瑾的妹妹。 等这些杂事了了,你母亲也归京,咱们再大摆宴席,庆祝乖女儿你回家好不好?” 第64章 改名孟蕊 姜蕊脑子里过了一遍父亲的话。 是否大摆宴席,她并不在意,只要能够完全脱离安乐侯府,不让姜瑶有再陷害她身份的机会即可。 “父亲的思量在理,女儿并无异议,只是女儿如今的户籍还在安乐侯府,是否可以麻烦父亲派人,去把女儿的户籍迁移到孟府?” “户籍?” 谢清源困惑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笑道。 “这有何难?不用找安乐侯府,为父派人去户部走一趟,给你办个新户籍行不?” 姜蕊脑中一转,对呀!是她把问题想复杂了。 她本就不是安乐侯的女儿,再办一个新的户籍就好啦。 如果是她自己去办新户籍,会很难,但她亲爹是受天子爱重的着名皇商谢清源,这就是小事一桩。 “可以的,最好再把安乐侯府的姜蕊户籍销掉。”姜蕊开怀道。 孟瑾从旁提醒,“妹妹销了安乐侯府的户籍,那以后便不能再随姜侯爷姓姜了,想好新名字了吗?” 谢清源一听要给女儿取名,兴奋不已。 “新名字得选好,音韵、字意,都很重要,待为父回去翻遍典籍,定给你取个如雷贯耳的好名字。” 一听他还要回去翻典籍,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姜蕊不想夜长梦多,连忙阻止。 “父亲,女儿这些年以‘蕊’为名,已经习惯了,要不只改姓氏,叫孟蕊如何?” 谢清源一腔取名的热情,骤然泄气。 孟瑾淡笑,“妹妹喜欢就好。” 姜蕊,哦不,现在该叫孟蕊,对着谢清源笑盈盈道: “女儿知道父亲的心意,不过名字总要自己听起来顺耳,父亲便随了我这次。” 谢清源觉得女儿在对他撒娇,心里喜滋滋的,瞬间没了不甘,“行,为父马上让人去办。” 他叫来心腹,把为孟蕊办理新户籍的事吩咐下去。 说完了户籍的事,谢清源又将对厉青鸿安排的原因,和孟蕊解释了一遍。 “厉家军镇守北地多年,厉青鸿身为主帅,因中毒回京寻医之事,不能暴露,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导致军心不稳,恐影响社稷安危。” “女儿明白。” 孟蕊跟随厉青鸿在北地几年,知道轻重缓急。 “父亲应当以大事为重。” 谢清源见她神情自若,又补充道: “为父只是暂时留他在府中医治,等他一有好转,立即把他丢回去,绝不会让他再来骚扰你。” “他的情况……很严重吗?”孟蕊忍不住问。 谢清源苦恼地点头,“他中的亡藤之毒很是难缠,虽去除了体内大半的毒素,但人还没醒,又发起烧来,只能看他的造化咯。” 孟蕊瞪大双眼,紧张得脱口而出:“他不会死?” “叩叩” 书房门被敲响。 李管家推开门,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口。 “老爷,那小子惹的麻烦来了!青城郡主带着人,在孟府门口闹着要进去。” 他皱着眉,烦躁地走进门。 “咱们要是再不开门,那丫头说要让人撞门了,这厉家兄妹俩,好歹是将门之后,怎么都跟个土匪似的?” “那就让孟府的门房开门,说少爷小姐不在府上,随她怎么搜。”谢清源道。 “她是冲着厉青鸿来的?”孟蕊立刻明白。 定然是厉青鸿的下属,等不到厉青鸿回去别院,着急了,去王府找厉青雪帮忙。 他们知道厉青鸿来了孟府,这是来搜查找人了。 孟瑾泰然起身,“我去孟府应付他们走。” 孟蕊不放心地跟着起身,“我也去。” “一点小事,妹妹在家陪父亲说话,为兄很快回来。” 孟瑾没让孟蕊跟着,自己快步离开。 孟蕊担心地目送孟瑾离开,李管家在她身侧轻声安慰: “小姐不用忧虑,大少爷比老爷靠谱,定能完美解决此事,大不了,咱们把那臭小子交出去就行,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会……”孟蕊定了定神,掩去眸中慌乱,“我是说厉青鸿,他不会真的死在我们家?” 李管家瞅着孟蕊,忽而笑道:“小姐若是担心,不如随我去看看那小子?刚好我要去给他换药。” “我、我才不担心他!我只是怕他死了,连累到我们家。”孟蕊连忙否认。 谢清源不悦道:“阿忠,蕊儿不想见他,你喊蕊儿去看他做什么?” “老爷,那小子烧了一夜,到现在还没醒,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死。” 李管家摊了摊手,漫不经心地说。 “我这不是想着,让小姐去给他点刺激,说不定人就醒了呢?咱们也好早点把这麻烦送回去不是?” 孟蕊看着眼前关心她的父亲,想到前去见厉青雪的大哥,她不能只躲在他们后面坐享其成,厉青鸿早点醒来,就能早点离开。 若他真死了,以厉青雪那个暴脾气,不知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爹爹,我没事的,只是去看看而已。”孟蕊做了决定。 谢清源无奈同意,还是不放心地跟着孟蕊和李管家,去了厉青鸿所在的房间。 苦涩的药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脸色苍白的厉青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与昨晚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还在流血?”孟蕊闻到血腥味,蹙眉问。 “为了解毒,不得不如此。” 李管家净了手,坐到床边,熟练地拿起厉青鸿的一只手,一根金针用力扎在厉青鸿的食指上,用力一压,挤出一团黑血。 “他中毒有些日子了,近期又动了武,毒在体内扩散,我用药将毒逼至末端,然后像这样,尽量排出。” 李管家淡定地拿着金针,又扎向厉青鸿的其他几根手指,依次排出一遍黑血。 孟蕊看着都觉得疼,“李管家,你让我来此,能做什么?” “哦,对,这小子现在发热已经缓解,最大的问题是叫不醒,我想请小姐刺激一下他。” 李管家为了证明自己所言,拍了拍厉青鸿的脸,打得“啪啪”响。 “看,一点反应也没有,小姐来试试?” “我?”孟蕊可耻地心动了,这和打厉青鸿耳光有什么区别? “来,小姐,就像我这样,打他几下,然后叫他的名字,说些能刺激他的话,说不定就成了。” 李管家站起身,退到一边,给孟蕊让出位置。 孟蕊走近床边,伸出手,按了按厉青鸿的胳膊,“厉青鸿,你醒醒。” “小姐,你太温柔了,得和我刚才那样,用大力气!” 李管家在一边着急地挥动双手,给孟蕊打样。 “像这样,扇他的脸!不然没用。” 孟蕊点点头,心中有点激动,又有几分忐忑。 之前,都是厉青鸿凭着力气欺负她,孟蕊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她坐在李管家刚才坐过的床边,“啪”的一巴掌打在厉青鸿脸上。 “厉青鸿,你快醒过来!别死在这里!” 第65章 帮她出气 “做得好,小姐,继续打呀!” 李管家气势激昂,在一边为孟蕊鼓舞打气。 谢清源看了看他,发觉这老东西整起人,还是一大堆歪点子。 排毒的方法不止一种,李管家偏偏选了最折磨人的那种。 要叫醒人也不必打人,拿金针扎几个穴位了事,但李管家不仅自己打,还专门拉来孟蕊一起,生怕孟蕊不能自己出了这口气。 谢清源没有阻止,他一看蕊儿这孩子就知道,定是之前被压抑得太久,规矩谨慎,处处小心,很是让人心疼,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孟蕊在李管家的指导下,将厉青鸿的脸打得“啪啪”作响,胳膊都有点酸了。 “他还没有醒,李管家,这样真的可以吗?” 孟蕊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沉吟片刻,奉上一根金针,“小姐,看来打脸是不够了,你要不给他扎几针试试?” “我来扎针?”孟蕊连连摇头,“我没学过医,不会这个。” “小姐,这很简单的!你两指拿针,想扎哪里就扎哪里。” 李管家做出握针的手法,给孟蕊示范。 “他身上都是毒,你随便扎,是在给他排毒,把他救醒了,他还得感谢你呢。” 孟蕊还是不敢,“不行,扎错了地方,把他扎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呗。”李管家无所谓道。 突然,一道沙哑的嗓音从姜蕊身后传来。 “蕊儿妹妹随便扎,就算死了,我也不怪你。” 孟蕊猛然回头,看到厉青鸿已经睁开了双眼,正无波无澜地注视着她。 “啊!他醒了!” 孟蕊连忙站起身,跑到谢清源身边,与床上的厉青鸿拉开距离。 “这就醒了?”李管家颇为遗憾地收起金针。 他走过去,拉出厉青鸿的手,给他把脉。 “能醒过来,问题就不大,嗯,脉象平稳,还有点虚弱,等余毒排完,再补一补就行。” “多谢神医相救。”厉青鸿有气无力地说。 “去去去,我才不是什么神医,别乱喊,是老刘给你治的病。” 李管家丢开他的手,起身快走去门口,打开门吩咐侍卫: “老刘呢?把刘大夫叫过来,说病人醒了,等着他的药呢。” 门口的侍卫领命而去。 李管家回过头,怀疑地看向厉青鸿,“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 谢清源也回过些味来,审视的目光凝视床上虚弱的高大男子。 “你知道自己中了奇毒,半夜跑来我府上,运功打斗,不是找死,是知道这里有人可解你身上的毒?” 厉青鸿一句“神医”,可不简单。 若不知内情,谁会喊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管家神医? 更何况,昨夜李管家最后还单方面揍了厉青鸿一顿,厉青鸿刚醒来,就知道是李管家救了他,谁知他是不是一直在装晕? 厉青鸿,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十三岁就上战场的少年将军,能带领十万厉家军的主帅,更是大齐朝权势煊赫的镇北王。 他会冲动莽撞到只带了两个暗卫,就闯入谢府抓人? 孟蕊此时也明白过来,“你昨夜不是来抓我,是想借此找李管家给你解毒?” 昨晚她太过惊慌害怕,忽略了许多不易察觉的细节。 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厉青鸿就算受伤,被打倒的也太快了些,原来是故意装的。 厉青鸿与她父亲本就相识,他知道李管家的本事也不稀奇。 “我不是要来抓你,我只是担心你……” 厉青鸿想要坐起来说话,手撑着床沿刚起来一点,力气用尽,又倒在床上。 李管家忙跑过去按住他,“你躺着别动!腹部的伤口再裂开,你的血都要流尽了!” 厉青鸿无法,只能躺着,艰难地侧头看向孟蕊。 “我查过青雪雅集上邀请的所有客人身份,发现孟瑾身份有异,昨日听说你跟随孟瑾离开,孟瑾还是你的兄长,我怕你被人骗,就趁夜过来看看。 哪知你一见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 “你别狡辩了。”孟蕊才不信他的话,“你会有那么好心?” 谢清源也不信,“我给阿瑾的身份做得很完美,你从哪里发现不对?” “咳咳……”厉青鸿昏迷了一夜,刚说几句,嗓子就干痒得厉害。 李管家将厉青鸿背部垫高,烦躁地端起温水喂给他喝。 “你小子心思重得很,喝完水躺着休息,别再说话了。” “李神医,你让我解释清楚。” 厉青鸿喝过水,好了许多。 “谢叔,我的人顺着孟瑾,一直查到他十岁进入天义书院读书,更往前的消息,就查不到了。 而他所在的孟府,只知道主人是常年在外的孟圆,也就是孟瑾名义上的父亲,再查不到孟府其他人的信息。 更没有证据表明,孟瑾还有一个妹妹,所以……” 谢清源没好气道:“你这样查是?要不要再查下我们家的族谱,啊?” “抱歉,谢叔,我本意是夜探孟府,查看蕊儿的情况,孟府只有几个下人,我察觉不对,意外发现了和谢府之间是连通的,所以过来继续查探。” 厉青鸿眼巴巴地望了望孟蕊,叹着气道。 “若我真有恶意,那些侍卫就不会是只被打晕这么简单,花园中,谢叔您突然出现,我未看清是你,疑心您会对蕊儿不利,才对您出手。 发现是您后,我束手就擒,就算之后你们对我动手,我也多番忍让不是?” “好像是这么回事。” 李管家摸着下巴思考。 “我就说厉家的功夫怎么差了这么多。” “李神医,家父在世时,曾向晚辈提起过您,说您不但医毒双绝,一套关中李家拳,更是打得虎虎生风。” 厉青鸿面带敬意,坦然地对李管家说。 “所以当晚辈刚才醒来,看到您为我诊脉,身上虽无力,但顿感轻松,便知是您为我解了毒。” “嗯……你说的也合理。” 李管家精明的眼睛,盯紧厉青鸿的脸,判断对方是否说谎。 “算了,既然是故人之子,我身为长辈,不和你计较。” 忽而,李管家神情放松。 “不过,你中的毒,是从哪里来的?好多年没看到这种奇毒了,快和我说说。” 第66章 尽快送走 “上月中,我在从兵营回王府的路上遇袭。” 厉青鸿目光悠远,平静地叙述。 “对方皆是死士,功法诡异,我方死伤惨重,我腹部的伤是被一种类似飞刀的暗器所伤。 我初时不觉有异,一月后才逐渐毒发,北地名医无人能辨其毒性,是以快马加鞭,来京城求医。” “咦?你确定已经毒发了?” 李管家皱起眉,坐到厉青鸿身边,拉过他的手腕诊脉。 “这亡藤之毒,你中的剂量不大,常规来说,应是会潜伏半年后,才会毒发。” 李管家诊脉完,又拉开厉青鸿的衣服,检查其伤口情况。 “我昨日能发现你中毒,是因为你伤口流血,恰好有细微藤毒的味道,我敢说,就算是换个宫里的太医,都闻不出来。” 孟蕊心中微凛,潜伏期有半年,那岂不是恰好是今年中秋前后? 前世,厉青鸿正是中秋宴之前回京,参加完中秋宫宴后,他在京中又停留待了大半年,应该就是为了解毒。 孟蕊豁然开朗,厉青鸿也重生了,他不用等毒发,就已经知道他所中之毒的厉害,所以提前赶回京城。 他还知道谢府中有能解他毒的李管家,所以故意跑来惹事,实则为了解毒。 “或许是我常年习武练兵,运转功力,比常人毒发要快一些……咳咳……” 厉青鸿一句话没说话,难忍咳嗽,俯在床沿咳个不停。 “仔细伤口裂开,你别说话!” 李管家这次没给他倒水,直接点了他的两处穴位,止了他咳嗽,同时也不让他再说话。 “刘大夫怎么还没来?” 李管家又派人去催了一次,刘大夫终于提着食盒匆匆赶来。 他们从食盒里拿出冒着热气的漆黑汤药,给厉青鸿服下,然后又开始给他扎针,放血。 李管家殷勤地对着孟蕊,晃了晃指尖金针,“小姐,您确定不来试试?” 孟蕊摇头如拨浪鼓,“我不用,你们来就好。” 她虽然恨厉青鸿,想要杀了他,但她不是姜瑶,用针扎折磨人的事,她下不去手,甚至不忍直视。 谢清源看厉青鸿这般着实有几分可怜,既然人已经醒了,又不能再继续问话,他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嘱咐刘大夫照顾好厉青鸿后,带着孟蕊离开。 他们刚回到正院,去解决厉青雪闯门的孟瑾也回来了。 “事情处理得如何?”谢清源问。 孟瑾答道:“没事了,厉青雪带着人把孟府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现在已经带着人回去了,厉青鸿属于私自归京,他们不敢声张,接下来应该会扩大范围找人。” “大哥,你和郡主……没有起冲突?” 孟蕊不放心地问。 “郡主没有见到我,有没有说什么?” 孟瑾眉目舒朗,浅笑着摸了摸孟蕊的头。 “劳妹妹记挂,为兄没有与郡主冲突,她倒是问起你在何处,我说你在铺子里查账,具体哪间,让她自己去找。” 孟蕊有点怀疑,她哥这语气有点冲啊,真没起冲突? “对了,厉青鸿离开前,厉青雪应是会派人盯着孟府,妹妹暂时不要出门,需要什么让李管家派人去买。” 孟瑾对着孟蕊叮嘱完,转向谢清源。 “父亲,厉青雪行事莽撞,日久恐生事端,我建议尽快将厉青鸿送走。” “嗯,厉青鸿已醒,但身体还很虚弱。” 谢清源沉吟道。 “今日肯定是不行,明日看他身体恢复情况,如果可以,就派人悄悄将他送回镇北王府去。” 孟瑾略一颔首,“用不着咱们派人,他带来的两个暗卫身手不错,让他们带自己主子回去即可,咱们少沾手。” —— 第二日,孟蕊一早起来,就想着去给父亲问安。 而当她来到正院,却听守门的小厮说,谢清源还未起。 孟蕊无奈返回,准备去芳华园看翠柳种花打发时间。 刚走几步,就迎面遇上笑容和蔼的李管家。 “小姐这是来给老爷问安?” 孟蕊现在看到李管家就想到那根明晃晃的金针,有点犯怵,只微笑着点头。 “其实小姐不必一早来给老爷问安,咱们府上没这个规矩。” 李管家笑眯眯地说。 “要是觉得无聊,不如跟我去给那小子扎针出气,疼不死他!” “这个……”孟蕊错愕,怎么又到了这个话题,“就不必了。” “这么好的机会,您真的要放弃?” 李管家期待地看着孟蕊,仿佛在说,我创造的好机会,你都不珍惜? 孟蕊淡笑拒绝,“我不去了,麻烦李管家,好好照顾他。” “得嘞,您瞧好。” 李管家似乎受到了鼓舞,扬了扬肥厚的双下巴。 “那小子恢复得不错,今晚就要走了,他说想再见您一面,您要去吗?” “他要见我?”孟蕊犹豫了。 她不想再见厉青鸿,但她又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他。 李管家看出孟蕊的犹豫,保证道:“小姐想见就去见,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准让那小子跟只猫崽子一样乖,绝不敢造次。” 最终,孟蕊决定跟随李管家,去见识一下猫崽子一样的厉青鸿。 李管家的手段,简单而有效。 他给厉青鸿喝完药后,又扎针排了一次毒,趁着其虚弱,封其穴道,只让躺在床上的厉青鸿,能张嘴说话。 孟蕊错愕地看着李管家的利落手法,忽然觉得被摆布的厉青鸿有点可怜。 厉青鸿倒是不觉得尴尬,坦然躺着说:“李管家,我想和蕊儿单独谈话。” 李管家询问地看向孟蕊。 孟蕊点头,“他都这样了,我一个人可以。” 她要问厉青鸿有关前世的事,确实不好让其他人在场。 李管家带着其他人,出去门外守着。 孟蕊走近床边,看向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厉青鸿。 “你找我,要说何事?” 今日的厉青鸿,身体恢复了不少,脸上有了血色,那双颇具威压的鹰眸,正含着笑意,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孟蕊。 “我动不了,你走近一些,我们小声说话,别被他们听了去。” 孟蕊警惕地盯着他,“你少耍花招,我现在,真的能要了你的命。” “蕊儿好狠的心呐。” 厉青鸿笑意更甚。 “关乎你亲生母亲性命的消息,你也不在乎吗?” 第67章 消息引诱 孟蕊脚步不动,站在离床两步远处,防备的目光快速扫过床上的男人。 “厉青鸿,你有话就说,但若是拿我的亲人威胁,我与你无话可说。” 孟蕊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关于亲生母亲孟天和二哥孟瑜现在的大概情况,昨日下午爹爹和大哥都告诉她了。 她的亲生母亲孟天,居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霸天帮的帮主。 爹爹说,她的母亲武功高强,雷厉风行,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刚强女子,特别厉害。 厉青鸿居然说她母亲有性命之忧,听起来更像是威胁,想要以此逼迫孟蕊就范。 与其在这里和厉青鸿废话,不如去找爹爹,派人去保护母亲更加靠谱。 “孟帮主身上,很可能也中了和我相同的毒。” 厉青鸿突然抛出这句,成功吸引孟蕊停住脚步。 孟蕊回过头,眉头轻蹙,“你怎么知道?” “咳咳……你走近些。” 厉青鸿无力地咳嗽了几声,语气似虚弱。 “我还不能大声说话,你站那么远,我怎么告诉你?” 孟蕊依言走向他,直到站在床边,“现在可以说了?” “嗯,”厉青鸿压低了声音,“我要和你说前世的事,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秘密?” 孟蕊想了想,又走近一步,侧身坐在床沿上,“快说!” 厉青鸿含笑道:“前世我与霸天帮有过一些往来,见过孟帮主几次,却从来没想过,你竟会是她的亲生女儿。” “你是通过姜瑶,与霸天帮达成合作的?”孟蕊问。 孟蕊知道,霸天帮中高手林立,在江湖上势力很大。 大哥昨天还告诉她,姜瑶并不知道爹爹皇商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为了母亲手中霸天帮的势力,姜瑶才要诬陷她的身份,目的是抹杀她的存在,好自己继承霸天帮。 至于姜瑶为什么没有把她杀人灭口,孟蕊猜测,姜瑶留她性命,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毕竟听爹爹的讲述,她的母亲脾气火爆,不是个好惹的。 “算是,姜瑶帮我引荐了霸天帮在京中的堂主,一年多以后,我见到了霸天帮的帮主,也就是你的母亲。” 厉青鸿语气一顿,收敛了笑意。 “那时,她已经中毒并毒发,痛苦不已。” 孟蕊眸中划过紧张,“她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后面可解毒了?” 她见过厉青鸿毒发时的难受模样,深知这种毒的可怕之处。 “我听说,孟帮主是在明年年初第一次毒发,算起来,她应该是在今年中的毒,后来她……咳咳……” 话说到一半,厉青鸿难受地咳嗽起来。 孟蕊急切地想知道后续,起身去桌上拿了杯子,倒上温水,喂到厉青鸿嘴边。 厉青鸿喝了水,咳嗽缓解。 孟蕊着急地催促:“后来呢?我母亲她怎么样了?” “后来,孟帮主她……” 厉青鸿虚弱地闭了闭眼,声音逐渐变小。 孟蕊只见他嘴唇张合,听不清他说话,不经意向厉青鸿的方向挪了挪,上半身斜倾向厉青鸿,侧耳想要听清他说的话。 忽然,孟蕊感到腰上一紧,想要呼救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整个人被往后一带,便落在了厉青鸿的床里侧。 “唔唔!” 孟蕊挣扎着,但她微弱的力气,根本撼动不了身上强壮有力的男人。 这混蛋! 他不是中毒受伤,还被李管家点了穴位不能动吗? “嘘!” 厉青鸿掐了一把孟蕊的纤腰,沙哑着声音与她商量。 “蕊儿妹妹,你保证不叫,我就放开你,继续告诉你孟帮主的事,如何?” 孟蕊气恼地瞪着几乎要贴在她身上的男人,无奈地点了下头。 “真乖。”厉青鸿松开捂住孟蕊嘴的手,顺势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得逞的笑。 孟蕊嘴上一得了自由,立刻大叫:“来……唔!” 厉青鸿这厮,竟然用嘴堵住了她的! 身体被翻转,孟蕊被彻底压在身下,男人紧紧贴着他,强势的吻铺天盖地落下,让她无力招架。 光天化日之下,在她自己的家里,房外还有管家和侍卫把守,厉青鸿居然就敢这样轻薄于她! 一个热烈的吻后,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白皙的颈间蹭了蹭。 “好想直接把你带走……可惜你父兄肯定不同意,谢叔会来追杀我?” 厉青鸿意犹未尽地在孟蕊唇上轻啄一下。 “你回到谢家也好,与我身份匹配,过段时日,我向谢叔求亲,你嫁给我为妻,嗯?” 孟蕊冷冷瞪着他,“你被点了穴,为什么还能动?” “哦,这个简单,在被点穴之前,把穴位移动一点即可。”厉青鸿好心情地解释。 孟蕊咬牙切齿,“你果然是装的,你身上的伤根本没那么严重。” “嗯,蕊儿确实懂我。” 厉青鸿的大掌还在她的腰间暧昧摩挲。 “前世,我与这藤毒斗了好些年,逐渐练成了一套可以抵抗毒发的功法,这几日每次排毒后,我便开始练功,比他们预想的恢复快得多,今晚要带你走都行。” “我才不会跟你走!” 孟蕊盯着厉青鸿的双眸中,浮现决绝的愤怒。 “我也不会嫁给你,无论做妻还是做妾,都不可能!” 厉青鸿脸上的柔情骤然褪去,双手掐着孟蕊的腰,贴向他的。 “你现在找回了家,翅膀硬了?还是觉得你的父兄可以保得住你?” 他一只手顺着纤腰向上,握住那片柔软,引得孟蕊一阵颤栗。 男人低哑的嗓音,笼罩在她的耳边。 “看,我们彼此之间如此地熟悉,不如我直接以军功去求皇上给我们赐婚如何?你父亲再受重用,他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旨意。” “你这个疯子!我才不要嫁给你!” 孟蕊挣扎起来,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往厉青鸿身上踢打。 “与其和你在一起又痛苦一世,我不如现在就去死!” 厉青鸿心中一痛,眼神受伤又震惊,“你宁死都不愿嫁我?” 趁厉青鸿一瞬的愣神,孟蕊对着他腹部伤处就是一拳,使他放松了对孟蕊的桎梏。 孟蕊用尽所有力气,推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快速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抵在厉青鸿的颈部。 “别动!否则我直接刺进去!” 她说着,手上力度加大。 锐利的簪子将厉青鸿脖子刺破,溢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第68章 针锋相对 “你就……这么恨我?” 厉青鸿忍着腹部的疼痛,不甘心地问。 “有时我是有些不对,但我对你的那些好,你一点都不记得?” “你对我的好?有什么?” 孟蕊嗤笑一声。 “你指的是送我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让丫鬟仆人们服侍我,但禁锢我的自由,侮辱我的尊严,伤害我的身体吗?这算什么好?” 厉青鸿双眸逐渐黯淡,“你竟只记得这些?我教你骑马射箭,带你游历山川,你笑着扑进我怀里,说心悦于我,都是假的不成?” 孟蕊神情一滞,厉青鸿说的这些于她而言,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那时,厉青鸿将她带出京城后,他们一路向北,白日游山玩水,夜晚耳鬓厮磨。 厉青鸿对她颇为宠爱,孟蕊也因离开安乐侯府而感到快乐。 但这种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厉青鸿可怕的独占欲很快暴露了出来。 他不许孟蕊看任何其他男子,连府中随意一瞥的小厮都不行,更不许孟蕊去做任何伺候他以外的事。 孟蕊对此感到窒息,夜晚更是吃不消,她甚至主动提出要给厉青鸿找别的女人,得到的回复,是更难耐的折磨。 “你是主,我是奴,为了取悦你,让自己过得舒心些,说些违心的漂亮话,有什么奇怪?” 孟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冷,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是吗?”厉青鸿双眼微眯,语气轻佻,“本王还是更喜欢,你求我带你离开安乐侯府时的样子,卑微可怜,娇弱无力,予取予夺。” 想到前世那一晚的荒唐和屈辱,孟蕊变了脸色。 厉青鸿继续说:“当年,若不是我将你带离安乐侯府,你可知道,你之后会遭遇什么?” “我当然知道。” 孟蕊冷笑着,不以为意道。 “安乐侯府的家妓嘛,自然是要继续伺候贵客的,可是,那又如何?” 她柔美的小脸上浮现傲气。 “凭我的姿色和才情,难道还找不到下一个肯带我离开的男人?” 说着,孟蕊还挑衅地拍了拍厉青鸿的脸。 “焉知他不比你这个莽夫,知情识趣,得我欢心?” 她知道说什么话,最能扎厉青鸿的心。 “你……”厉青鸿有被气到。 但他又无法否认,孟蕊说得没错。 能将他迷到无法放手的女人,自然也能迷倒其他男人。 只要一想到孟蕊以后会和其他男人成亲,亲热,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就难以忍受。 “你敢嫁给他人,本王见一个,杀一个!” “好啊,你杀一个,我就再嫁一个!总有男人愿意在牡丹花下死。”孟蕊嘴上毫不示弱。 厉青鸿气极反笑,“你就这般糟践自己?” “怎么?跟别人是糟践,跟你就不是?”孟蕊讥诮反问。 前世,他是王爷,她是奴籍的侍妾,受够了忍耐和顺从。 现在,孟蕊找到了自己的家,父兄都不怕厉青鸿,她也不怕! 孟蕊冷哼一声,又故意在厉青鸿腹部的伤处按了一下,听到一声吃痛的抽气声,孟蕊满意地收回簪子,利落爬下床。 “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消息了?” 厉青鸿忍痛转身,捂住腹部的手已经沾染上溢出的血迹,另一只手拉住孟蕊的手腕。 孟蕊瞥了他一眼,使出狠劲扒开他的手。 “你爱说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消息,一定是真的?” 孟蕊往门边快走几步,与厉青鸿拉开距离,开始快速整理起自己弄皱的衣裳。 “厉青鸿,我最烦你这副威胁人的嘴脸,以后,别再用亲人消息来威胁我,我既然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定也可以让我的亲人们过得更好。” 关键是,孟蕊觉得自己与厉青鸿有仇在先,压根不相信他的话。 再说,这个男人想像前世一样掌控她,怎么可能会为保护她的亲人们好? 孟蕊抚平衣裳的褶皱,又忙着将凌乱的发丝归位,冷冷瞧了一眼床上,那个正在给自己点穴止血的男人。 “你与其揪着我不放,不如好好查查,派人刺杀、给你下毒的人是谁。 还有你那个不省心的妹妹,她昨日为了找你,带着一帮人来砸孟府的门,你再放纵她下去,就算不嫁给齐轩,她也难逃前世凄惨结局!” 孟蕊整理好自己,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对着门外喊道: “李管家,病人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你快来看看。” 李管家跟着孟蕊进门,去床上查看厉青鸿的情况。 “怎么回事?伤口缝得好好的,居然真裂开了!” 他语气责怪中带着不耐烦,质问厉青鸿。 “你做什么了?知不知道止血和缝合伤口很麻烦?” 厉青鸿抬眸,睨了一眼孟蕊,“抱歉,我不小心碰到,麻烦李管家为我医治。” “用不着你掩饰,就是我故意打得你伤口裂开。” 孟蕊走到李管家身边,大声说。 “李管家,给你添麻烦了,但我真的气不过,这个无赖,他说要用军功去求皇上赐婚,让我嫁给他,我不愿意,一时气愤,打了他两下,他的伤口就裂了。” 李管家看着孟蕊,惊讶地张大了嘴。 就在孟蕊以为自己也会得李管家一顿责备时,李管家夸赞的话语接踵而至。 “不愧是小姐,打得真是好呀!这手法,这力道,若是学武,一定不输夫人。” “啊?”孟蕊双眸一亮,“我这个年纪,也能学武?” 学武不是要从小练起吗? “怎么不能?小姐若不嫌弃,我来教你?” 李管家一听孟蕊要学武,兴奋极了。 “狂蜂乱蝶太多,小姐学了武,能更好保护自己,揍人也更有劲儿,前面过一个院子就是府中的练武场,咱们这就过去试试?” “自然是好,但是他……你不管了?” 孟蕊指了指床上伤口裂开、还在流血的厉青鸿。 李管家回头,仔细检查了厉青鸿的伤口开裂处,拿出止血的药粉,给伤处敷上,烦躁道: “伤处裂口不大,流点血而已,等等也死不了,我让人喊刘大夫来给你治。” 第69章 开始习武 李管家的止血药很快起效,厉青鸿的伤处的血暂时止住。 高大的男人看似虚弱地横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瞅着孟蕊。 “你既承认把我伤口打出血,难道也不管我的死活?” 孟蕊现在看到他就来气,这厮居然还给她装可怜! 在此之前,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冷峻霸道的厉青鸿,竟如此能屈能伸。 “我就不管!你能奈我何?” 孟蕊见他不再流血,狠下心,转身就走。 “李管家,咱们去练武场,你教我习武,以后再有人敢威胁,我见一次,打一次!” “小姐威武!”李管家兴高采烈地跟上。 到了练武场,孟蕊惊奇地发现,她哥孟瑾居然正在这儿练剑。 剑光闪烁,剑法凌厉,孟瑾身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晨风中衣袂飘飘,如山间明月,清朗俊逸,见之令人心旷神怡。 看到孟蕊,孟瑾收了剑,浅笑走近。 “妹妹来找我?” 孟蕊扬起笑,“哥哥剑法好厉害,我也想来习武,李管家说要教我呢。” 孟瑾看向李管家,“李管家这么闲,不用忙其他事了?” “其他事哪有教小姐习武重要?” 李管家昂起头,对着孟瑾就是一通告状。 “大少爷,你是不知道,方才那厉家臭小子,言语调戏咱家小姐,说要用军功去求皇上赐婚,让咱们小姐嫁给他,简直痴人说梦!” 孟瑾眸光微冷,向孟蕊求证,“真有此事?” 孟蕊本来就没打算瞒,如实道: “今早他说要见我,去了才听他说,竟是要向爹爹求亲娶我,我说不愿,他就说要用军功去求皇上赐婚,这样,爹爹也无法阻止……” 她是真担心厉青鸿会去求赐婚,毕竟他前世干过这种荒唐事,硬是拿着赐婚的旨意,逼着齐轩娶了厉青雪。 “我当时一时气愤,就打了他两下,把他的伤口打出了血,李管家见了,说我有习武的天赋,我就想着,自己若是能习武强身,再遇到那样不讲理的,也能防身。” 孟蕊省去了床上那段掰扯,简明扼要地讲完了今日和厉青鸿的恩怨。 眼见着孟瑾的表情逐渐凝重,孟蕊担心地问: “哥哥,那个人有时很疯的,他或许真做得出来请旨赐婚的事,我是不是应该暂避他处,离开京城比较好?” 以前世的经验看,厉青鸿这次在京城养伤,估计会待好几个月,孟蕊想到自己在京中,总是免不了和他撞见,不如远远避开。 “不必,父亲和为兄能护住你。” 孟瑾神色舒朗,安抚地摸了摸孟蕊的头。 “你就待在京中,母亲不日便会回京,不要与她再错过,若是喜欢习武,为兄给你找个武师傅,不用麻烦李管家。” 孟蕊心中稍定,“好,我听大哥的。” 她相信大哥,更不想因为躲避厉青鸿,错过与母亲见面。 李管家有意见了,“大少爷,我不麻烦,我们李家拳横行关中,小姐学了,日后定能将那臭小子打成猪头。” “李管家,这就是原因。”孟瑾严肃道,“妹妹习武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打架逞凶,你的拳法不适合她,我会请女师傅来教她,今日,便由我先代劳。” “原是嫌弃我的拳法?真没眼光!” 李管家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望着李管家离开的背影,孟蕊喃喃道:“李管家也是好心,他不会生气了?” “不会,为兄说的是事实,李家拳刁钻迅猛,对速度和力量的要求极高,需要从小练起,不适合你,他也听明白了,所以才会离开。” 孟瑾言语温和,将拒绝李管家的原因娓娓道来。 “妹妹你习武防身,今日便先从基本功开始。” 说着,孟瑾就要教导孟蕊动作,却被孟蕊阻止。 “大哥,要不等明日你给我找的女师傅来了,我再开始习武?” 孟蕊不好意思地说。 “你后日便要进场参加春闱,这两日要好好备考,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孟瑾倒是不在意,“教你习武,不耽误什么。” “不行,大哥当以备考为重,我先回去了。” 孟蕊生怕孟瑾挽留,转身快步离开练武场。 当晚,孟蕊便听说,厉青鸿在天黑后,带着他的两个暗卫,离开了谢府,悄悄潜回镇北王府。 之后一段时间,镇北王府都没再闹出动静,厉青雪也没再办雅集,想来是厉青鸿对厉青雪约束得紧,且他秘密入京,一切都需低调行事。 三月末,春闱开考。 孟蕊和谢清源送孟瑾到贡院门口,孟蕊说了许多吉祥话,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孟瑾的随身物品,才看着孟瑾进入考场。 回府后,孟蕊开始跟着师傅习武。 孟瑾请来的这位武师傅,姓丁名泉,是位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 丁泉师傅话不多,但对孟蕊的指点,句句到位。 她身形与孟蕊相似,主修掌法和剑术,轻功尤其厉害。 丁泉认为孟蕊力气有限,建议孟蕊学习她自创的掌法,主练速度,多学保命技巧,力求出其不意攻击敌人,然后能保命逃跑。 孟蕊对此非常赞同,她身为女子,力气本就不济,且没有从小习武的基本功,不求能成为高手,只为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想到前世自己因不会武,在姜瑶和厉青鸿手上吃的亏、受的罪,孟蕊对习武投入了十分的热情,除了吃饭睡觉,这些天她将精力都用在了习武上。 见翠柳好奇跑来看她习武,孟蕊把翠柳也叫上一起练习。 谢清源对女儿习武,很是支持,他有时起得早,跑来练武场,给孟蕊指点一二。 李管家有事没事,也总来练武场转转,看看这位外来的丁师傅,教得怎样。 春闱结束这日,谢清源有事进宫,孟蕊带着吟夏和吟秋,一起去贡院门口接孟瑾回家。 此时的贡院门口,一片人山人海。 考生们一批又一批从贡院大门涌出,门外等候的亲属们伸长了脖子张望。 孟蕊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在人群中寻找孟瑾的身影,却始终没找到。 她担心孟瑾与她们错过,带着吟夏和吟秋下了马车,准备穿过人群,去更靠近贡院大门的位置等。 忽然,一道矫健的紫色身影,拦住孟蕊一行的去路。 “姜瑶?”孟蕊看向来人,蹙了眉。 姜瑶挑眉看她,“好久不见了,姜蕊,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第70章 他不是你哥 孟蕊环视四周,确定姜瑶只带了身后一个面生的丫鬟。 “姜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贡院门口,你想做什么?” 安乐侯府没有人要参加这次春闱,姜瑶肯定不是来接考生的,孟蕊不由得防备起来。 吟夏和吟秋听到孟蕊叫姜瑶的名字,就知道来人的身份,她们一左一右,护在孟蕊身边,警惕地盯着姜瑶。 “别紧张,众目睽睽之下,我还能抓你不成?” 姜瑶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不过是好多天没见到你,甚是想念,来与你叙叙旧。” 孟蕊冷道:“我与你无旧可叙。” 她没空与姜瑶纠缠,绕过姜瑶就要去贡院门口找孟瑾。 姜瑶一个闪身,又挡在孟蕊前方。 “怎么没有?听说你离开镇北王府后,跟野男人跑了?现在还有新丫鬟伺候着,过得很滋润嘛。” 她故意敞开嗓门,大声说着引人遐想的话,旁边等候考生的不少路人都看了过来。 有好事者认出了她们。 “是安乐侯府的真假千金?我在京兆府公堂上见过她们。” “什么?又有热闹可看?谁跟野男人私奔了?” “好像是真千金在指责假千金,要我说,这假的就是磕碜,做的叫啥事儿哟!” …… 姜瑶很享受路人对孟蕊的指指点点,她挑衅地眨了眨眼。 “怎么样?你就是用这种无耻手段,毁了我的名声,现在自己受着,感觉如何?” 吟夏气不过,想要反驳,被孟蕊拉住。 孟蕊此时的心思根本不在姜瑶身上,她正在四处张望孟瑾的身影,想着找到大哥后,赶紧回府。 而且大哥说过,他有好办法对付姜瑶,不急于一时,让孟蕊遇到姜瑶时躲远些就好,不要与其纠缠。 但面前的姜瑶并不准备放过孟蕊,她见孟蕊不理她,也不说话,更加大声地造谣。 “姜蕊,你好歹做了十六年侯府千金,应当懂什么叫礼义廉耻,野男人勾勾手指,你就跟着跑了,还没名没分地住进男人家里,也太心急了。” 孟蕊心中一凛,姜瑶这般说话,是冲着她的名声来的。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姜瑶攀扯上孟瑾。 “你今日来贡院门口,是来接你的姘头?是那个叫孟瑾的商人之子?你的眼皮子就这样浅,随便一个男人示好,你都巴巴地凑上去?” 周围不断有看热闹的人围过来,议论声沸沸扬扬。 “这姑娘长得不错,就没名没分地住进野男人家里了?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我头上?” “你做梦,没听人家说,那是孟瑾,京中出名的玉面才子,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长得俊的才子又怎样?还不是个商人之子。” “商人之子是没什么,但孟瑾可是这次春闱的热门,坊间不少押宝他会是这届状元呢!” “这么厉害?可惜呀,为了个女人,毁了名声,以后攀不上高官家的贵女咯。” …… 听到姜瑶贬损孟瑾,孟蕊猛地回头瞪向她,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压下周遭议论。 “首先,我不叫姜蕊,我已经找到自己的家,改回了孟姓,我的名字叫——孟蕊!” 她明亮而坦荡的目光,环视一圈,将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一个个看过去。 刚才还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们,无一例外地闭了嘴,同时也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孟蕊继续大声说: “第二,孟府是我家,孟瑾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大哥,我回自己的家,见自己的大哥,有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姜瑶满脸不可置信。 “不明事实真相,就胡乱造谣,肆意污蔑他人。” 孟蕊指着姜瑶,义正言辞道。 “姜瑶,你已成侯府千金,这就是你的礼义廉耻?” 方才还指着孟蕊议论的人群,此时又将视线聚焦到姜瑶身上,相互小声交头接耳。 “听说这个侯府真千金名声不太好,之前在公堂上就污蔑人身份呢!”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她想要逼良为奴,要都像她这样干,那还了得?” “安乐侯府养大的假千金,居然是商户之女,这事之前没听说过呀?” …… 周围的议论越来越刺耳,姜瑶对着孟蕊大喝一声: “你撒谎!” 她指着孟蕊,斩钉截铁道。 “你只有一个哥哥,在南边当兵,孟瑾不可能是你亲哥!” 吟夏再也忍不住,站出来反驳姜瑶: “你凭什么说不可能?小姐的身份是老爷确认的亲生女儿,大少爷就是小姐的亲哥哥,我们孟家的事,还需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姜瑶面色一沉,“你家老爷是谁?” 孟蕊拉住还要对线的吟夏,示意她不要再说。 吟夏抿唇忍住,退到孟蕊身侧。 “怎么?没的说?”姜瑶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依我看,你们才是在造谣。” 孟蕊笑了笑,从容不迫道: “我是孟府女儿的身份,已经得到官府认证,有户籍文书为证,你若是有异议,去户部一查便知。” 靠安乐侯府去查肯定不行,但姜瑶有吴贵妃和三皇子撑腰啊,想要去户部查一人的户籍,简单得很。 “至于我父亲是谁,相信姜小姐也能查到,不过,还请姜小姐少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夜里好生在家睡觉,别总是翻墙来我家打扰,惹烦了我,可是会抓了你去报官的哦!” 姜瑶翻墙来孟府的事,孟蕊早就知道。 有了厉青鸿翻墙入府的前车之鉴,李管家派人重新收拾了孟府,加了许多摆设和用品,看起来多了生活气息,又每夜安排侍卫巡查,让姜瑶没有可乘之机,刚翻墙进来,就不得不又翻墙离开。 想来,姜瑶知道孟蕊在孟府,但没有查到其他可用的消息,不然,她不会连谢清源都不知道。 “你少得意!” 姜瑶气势不减,坚定道。 “我很确定,你娘只生了你哥和你两个孩子,孟瑾绝不可能是你哥!” “姜小姐,你是在质疑孟某的身份?” 孟瑾清越的嗓音,在人群后方响起。 围观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孟瑾迈步穿过人群,来到孟蕊身边。 第71章 不像兄妹 “大哥~” 孟蕊欣喜地侧头看向孟瑾。 孟瑾对着她宠溺一笑,“等久了?你先回马车上,我解决完这里,咱们就回家。” “不用麻烦大哥,我自己可以解决。” 孟蕊扯了扯孟瑾的衣袖,不想她风光霁月的大哥,在大街上和姜瑶吵架,掉份儿! 她将孟瑾挡在身后,正面对上姜瑶。 “姜小姐,我知道,你恨我占了你侯府千金的身份十六年,恨不得我给你为奴为婢,随意打骂折磨,才能解了你的心头之恨。 但是,你自己也清楚,十六年前,我和你都只是刚出生的婴儿,我同你一样,什么都做不了,你对我的恨,毫无道理! 以后,请你好自为之,再如今日这般污言秽语,污蔑我与我家人的名声,我绝不会姑息!” 孟蕊说完,便不再理会姜瑶,要与孟瑾一同离开。 周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除了接考生的亲属,就连不少参加春闱的考生,也挤进来看热闹,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指着孟瑾窃窃私语。 “安乐侯府那个假千金,居然是孟大才子的妹妹?” “嗐,我还以为是被看添香的艳事呢,没想到有情人终成兄妹,没劲!” “那位姜小姐长得貌美,却是个心思狠毒的,上次在公堂逼迫孟姑娘为奴不成,现在居然追到贡院门口来。” “你还没看明白?她这就是故意针对孟瑾呢!今日是科考春闱结束的日子,贡院门口路过的,多少学子考官,婚前私通的名声传出去,孟瑾就算这次考得再好,仕途也毁了!” “真是蛇蝎心肠!以后谁敢娶她?” …… “麻烦让一让,散了散了。” 吟夏和吟秋在前面开路,孟蕊拉着孟瑾跟上。 孟蕊自己无所谓,只要不和厉青鸿扯上关系,她不是太看重自己的名声,但孟瑾是要走仕途的,她不能让大哥被她牵连,被人当看戏般围观。 “站住!” 姜瑶不放弃地追上来,伸手就要拉扯孟瑾。 孟瑾甩袖一挥,避开姜瑶的手,利落挥出一掌。 姜瑶一惊,连忙后撤躲开。 “你会武?” “姜小姐都会的事,孟某略懂一二,有何稀奇?” 孟瑾眉目清隽,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你再这样闹下去,导致道路堵塞,引发事故,万死都难辞其咎。” “少给我安黑锅!我不过与你们说几句话,何错之有?又不是我让他们围堵过来的。” 姜瑶双手抱臂,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孟瑾。 “你说你们是兄妹,有何证据?大伙瞧瞧他们的相貌,可有一点相似?要我说,你们是情哥哥、情妹妹才对!” 孟蕊心中“咯噔”一下,她不由偏头看向孟瑾。 厉青雪听到他们是兄妹时,也说了相似的话,被孟瑾敷衍了过去。 而孟瑾与她的容貌,确实没有特别相似之处,像是两张不同模板印出来的面孔。 不过谢清源说过,孟蕊长得像他,最像她祖母,还说有机会,定要把孟蕊带去给他那个老古板父亲瞧瞧,吓他一吓。 旁边围观的众人,听到姜瑶的话,都来了劲头,对着孟瑾和孟蕊的脸来回比较。 “都长得好看,可是确实不太像啊?” “可不是?我觉着也不像,眉毛、眼睛、鼻子、嘴,没有一处相似。” “难道姜小姐说的是真的?他们是假兄妹,真情人?” …… 孟瑾泰然自若的目光扫过围观众人,最终落在一脸得意的姜瑶身上。 “姜小姐,孟某听说过以貌取人的,今日还是第一次见识,以容貌分辨亲疏。” 他嘴角牵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若都以你这般说辞,天底下长相相似者,都该是骨肉至亲,容貌不像者,都是不相干之人?” 围观的人群中,考生们和来接其回家的亲属们面面相觑,也不是每家人都长得完全相似。 “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我爹和我爷长得就不咋像,但我就长得像我爷。” “说的是,我上次在南边街上,还看到一个人,和我舅长得像呢,吓我一跳,我舅死好几年了。” “兄妹本就男女有别,长相不同,也属正常,难道天底下的兄妹都要长得一样?” …… 听到舆论即将被扭转,姜瑶不甘心就此罢休。 自从听说孟蕊离开镇北王府后,姜瑶一直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查到是孟瑾带走了孟蕊,姜瑶夜探孟府却因守卫严格而一无所获。 她还派人在孟府门口守株待兔,但一直没看到孟蕊出门。 姜瑶直觉,有什么东西要再次超出她的掌控,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孟瑾参加春闱的消息,姜瑶是通过三皇子知晓的,她来到贡院门口,本就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堵住孟瑾,逼问孟蕊的去向,借此探查消息。 令她惊喜的是,孟蕊居然来接孟瑾,那她刚好一网打尽。 但她却没有料到,孟蕊居然说孟瑾是她的亲哥哥,这根本不可能! 因为姜瑶十分确定,她的养母孟天,只生了一儿一女,书里就是这样写的! 可是姜瑶无论如何努力回忆,都想不起任何有关孟瑾来历的记忆。 这个孟瑾,绝对有问题! 姜瑶定下心神思考,不仅孟瑾有问题,孟蕊认亲的孟家,也有问题。 以她查到的资料看,孟瑾的父亲是宾至楼的东家孟圆,难道此人也是孟蕊的亲生父亲? “孟公子还真是巧言善辩。” 姜瑶故作从容,轻笑出声。 “其实,你要证明你们的兄妹关系,很简单,让你们的亲生父母出来作证,不就行了?你们的亲生母亲不在京城,来不了,该不会亲生父亲也不能来证明?” “姜瑶,你够了!” 孟蕊听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原来是想来探她的底。 谢清源是孟瑾父亲的事,从未公开过,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告诉姜瑶。 “我们有户籍证明兄妹身份,凭什么要听你的自证?你非要怀疑的话,就自己去查好了,恕不奉陪!” 孟蕊扯了扯孟瑾的衣袖,示意他赶紧离开。 孟瑾安抚地牵起孟蕊的手,温柔的目光拂过孟蕊的小脸,向后望去。 “贡院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训练有素的两队侍卫跑过来,驱散聚集的人群,开出一条道。 “有人等不及,要来自证了。”孟瑾低下头,贴近孟蕊耳边,小声耳语。 孟蕊疑惑地顺着孟瑾的视线望去,就见身着二品光禄大夫官服的谢清源,在侍卫的开道和簇拥下,正疾步走来。 他的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礼部的官员。 第72章 光禄大夫 “爹爹怎么穿着官服来了?” 孟蕊担忧地小声问。 “我是不是给你们闯祸了?” 孟瑾语气轻松,“没有,不必担心,父亲本就有官职在身,是皇上亲封的正二品光禄大夫,就让他来表现一回。” 光禄大夫为散官,是多年前,皇帝为表彰谢清源充盈国库的贡献而亲封的,是荣誉的嘉奖,皇上爱重的表现。 虽无实职,但就谢清源深受皇恩,又富可敌国这两点,想巴结他的官员可以绕京城三圈。 今日,谢清源进宫见驾,便穿着光禄大夫的官服,从宫里出来的时间比预想的早,他便想着来贡院,和女儿一起接儿子回府。 马车行至贡院门口,人太多进不去,谢清源下了马车步行往里走,还没找到儿女,却被礼部侍郎裴庭南给拦下。 裴庭南对谢清源,那是先一通恭维,再加一通诉苦,把礼部今年主持春闱的困窘,倒了个底朝天。 总之一句话,缺钱! 春闱过后,还有殿试,礼部实在拿不出钱来。 户部卡着银子不放,户部尚书吴德勇,是吴贵妃的亲兄长,礼部不敢去硬要。 裴庭南忙完从贡院出来,刚好遇到谢清源这个有钱又得圣宠的主儿,直接黏了上去,求着谢清源去向陛下说说,或是直接拨出一笔钱来,给他们礼部先应急。 谢清源被裴庭南和另几个同行的礼部官员缠着脱不开身,忽而听到旁边的路人都往同一个方向去,嘴里还说着什么“去看侯府真假千金的热闹”。 侯府真假千金? 近来京中出名的侯府真假千金,除了安乐侯府的,还有谁? 谢清源担心女儿被人冲撞,直接推开围着他的一众官员,疾步朝着人群汹涌处走去。 裴庭南虽不知状况,但他好不容易遇到回京的谢清源,怎么也不能轻易放弃,招手带上礼部的侍卫,让他们在前面开道,务必护好了光禄大夫谢大人。 于是,谢清源就带着一群礼部官员和侍卫,威风凛凛地进入人群中,来到儿女身边。 “乖女儿,你没事?” 谢清源上下左右地将孟蕊看过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才松一口气。 “我听到他们说,侯府的真假千金打起来了,还以为你出事,吓得我赶紧过来找你。” “父亲,我无事,只不过……” 孟蕊靠近谢清源,小声问。 “您此时暴露我们的关系,会不会对您不好?” 能当面打姜瑶的脸,孟蕊自然喜闻乐见,但她还记得之前谢清源交代过,暂时要保持低调。 “没什么不好。”谢清源顺着孟蕊,也压低了声音,“厉家小子早已离开,你大哥也考完会试,虽说这场合不太正式,但现在公布你的身份,正是时候。” 他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小棉袄就是好,出口就是关心父亲,比阿瑾那个惯常冷脸的小子贴心多了。 “乖女儿别怕,有爹爹护着你。” 谢清源转过身,瞬间收敛笑意,冷眼看向不远处已经瞠目结舌的姜瑶。 “你就是我夫人孟天养大的安乐侯的女儿?” 话一出口,谢清源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夫人,凭什么要给安乐侯养女儿? 他要重说! “咳咳,你就是我夫人当年抱错的女儿?” 好像也不太对,女儿又不是他夫人抱错的,是他们安乐侯府弄错的。 “不对,我夫人没抱错,是你们安乐侯府的丫鬟,故意调换了我的女儿!” 谢清源兀自点头,想到他听说的关于他亲女儿所受的委屈,就是一顿输出。 “你们安乐侯府,不但调换了我的宝贝女儿,还让她小小年纪,辛辛苦苦给你们家赚钱,填补你们侯府的亏空,安乐侯还拿着我女儿赚的钱去花天酒地,真是岂有此理!” 谢清源越说越生气,大手一指姜瑶,继续斥道。 “你叫姜瑶是?你最是黑心肝,一回来就要陷害我的乖女儿当奴婢,她都不认识你,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到现在都不放过她。” 除了早已习惯的孟瑾,在场所有人,都被谢清源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指责说愣了。 姜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惊讶得檀口微张,盯着谢清源和孟蕊相似的眉眼反复看。 书上也没写孟蕊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面容英俊,颇具沧桑,穿着官服,后面还有跟班的其他官员,看起来品级不低,可说起话来却毫无顾忌,有种熟练的骂街感。 孟蕊没想到,她亲爹在大街上也如此不拘小节,和脸面大过天的安乐侯,完全不一样。 跟着谢清源一起过来的礼部官员们,也都惊呆了。 他们无人不知,这位光禄大夫谢大人的妻儿,在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走失,所以这些年谢大人一边跑遍各地为皇上赚钱,一边寻找自己的妻儿。 可是谁曾想,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安乐侯府真假千金里的假千金,就是谢清源的亲生女儿! 还有才名远扬的孟瑾,居然是谢清源的儿子!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是被这突然的转变,激得更兴奋了。 有人认出了谢清源的身份,激动地奔走相告。 “他是我朝最有钱的人,是皇商谢清源啊!” “啊!他就是谢清源?可是他怎么穿着官服?” “这还用说?他也是官呐!陛下亲封的二品光禄大夫,何等荣耀!” …… 姜瑶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看向谢清源的眼神,依然满是不信。 “你是孟瑾和孟蕊的亲生父亲?他们两个,真是兄妹?” 谢清源心中已然升起不耐,越看姜瑶越不顺眼,“他们不是我的孩子,难道你是?你想认我做爹,我可不敢要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儿。” 他不由地偏头看了眼孟蕊,还是他家乖女儿好,单纯善良,关键是体贴他这个父亲。 “你……”姜瑶一噎。 她听到了围观路人的议论,没料到此人竟是皇商谢清源,陛下亲封的二品光禄大夫。 三皇子还想着拉拢此人,为己所用,不能轻易得罪。 姜瑶硬生生忍下怒火,深呼一口气,语气平直地问出了她最不理解的问题。 “听说您是谢大人,那为何孟瑾和孟蕊,他们都姓孟呢?” 第73章 颇为自豪 孟蕊暗道不好,入赘这种事,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说,更何况他父亲还在朝中为官,说出去会被人指摘。 不料,谢清源听到这个问题,嘴角咧开得意的笑,颇为自豪地扬起头。 “我与我夫人情比金坚,山盟海誓,为了和夫人在一起,我在二十年前入赘孟家,我们的儿女,自然都随我夫人姓孟。” 姜瑶的表情一言难尽。 入赘而已,这人怎么像在说什么值得歌颂的事? “你真是谢清源?”姜瑶半信半疑地问。 能当上皇商,难道不该是老谋深算、精明强干的那种?这个人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 谢清源不屑于回答此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回过头,对身后已经呆若木鸡的礼部侍郎裴庭南,勾了勾手指。 “裴侍郎,麻烦你过来,证明一下本官的身份。” 裴庭南与谢清源差不多年岁,他出身清流裴家,与谢清源少时便相识,虽交情不深,但对谢清源干过的那些出格事,着实记忆深刻。 谢清源是谢太傅的嫡幼子,外有父亲顶着,上有兄姊撑着,祖母和母亲又对这个最小的孩子格外疼爱,是以谢清源从小就是个调皮惹事的主儿。 八岁时,谢清源被当时有意拉拢谢家的先皇后,选为太子伴读。 但谢清源入宫后却不好好陪太子读书,整日找理由逃学,最后竟和隔壁宫中的七皇子玩到了一处。 被先皇后发现后,训斥了他几回。 谢清源却仗着年纪小,哭闹着太子学的东西他听不懂,叫嚷着要回家。 谢太傅被家中女眷逼着去求先皇,直言谢清源愚钝,不适合做太子伴读,且太子已经十二岁,八岁的谢清源给其做伴读确实年龄相差太大,恐影响太子学习。 尽管先皇后不同意,先皇念着谢家的贡献,还是放了谢清源回家,收回了他的伴读身份。 因为当着先皇后的面说过不爱读书,回到家的谢清源,只能放弃仕途,好在他确实不喜读书的枯燥乏味,更爱舞刀弄棒,家里给他请师傅,教他习武,只希望他不要再闹腾。 但谢清源偏不,他十八岁那年,留书一封,说要去浪迹江湖,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年后,谢清源带着一名女子回京。 他告诉谢家人,他已经成亲,且是入赘了孟家堡,他的妻子,就是与他一起回来的江湖女子孟天。 本来还在为儿子回家高兴的谢太傅和夫人,简直两眼一黑又一黑。 就算他们能接受儿子娶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但入赘这种丢脸的事,他们谢家万万不能承认。 谢太傅命令谢清源与孟天分开,和谢家选中的高门贵女成婚。 谢清源哪里会听,愤怒地脱离家族,带着妻子买了宅子和铺子,在京中做起生意。 他生意做得好,还很讲义气,经常接济被皇兄们排挤的七皇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这位七皇子,就是当今圣上。 十六年前,叛军攻入京城,皇子皇孙们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七皇子因被针对,被贬去守皇陵,逃过了一劫。 厉老将军肃清京城叛军后,迎回七皇子,拥立为帝。 谢清源也靠着从龙之功,当上了皇商,从此深受圣宠。 …… 裴庭南应了谢清源的召唤,走上前,清了清嗓子,打着官腔道: “本官乃礼部侍郎裴庭南,身边这位,正是陛下亲封的光禄大夫、御封的皇商谢清源谢大人,何人还有异议?” 姜瑶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凑到她身侧,小声耳语: “姜小姐,这位确实是礼部侍郎裴大人,奴婢在宫中见过,谢大人奴婢虽没见过,但有裴大人证明,不会有错。” 姜瑶偏头睨她,“谢清源是孟瑾父亲的事,你之前为何不说?” “谢大人行踪隐秘,不常在京中,他与孟公子的关系,奴婢着实不知啊。”丫鬟为难道。 事情的发展远超姜瑶的预料,她按下心中不安,对着裴庭南拱了拱手。 “既有裴大人证明,臣女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对着谢清源客气道。 “臣女方才不知谢大人身份,多有得罪,请大人见谅。” “哼,你得罪的不是本官,是本官的宝贝女儿!” 谢清源对她没有好脸色。 “你刚才在这里胡诌些什么?招了这么多人聚集,你是不是又在污蔑我女儿?” 姜瑶面色尴尬,咬了咬唇,苍白无力地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担心蕊儿姐姐被人欺骗,出言关心而已……” “谢大人,她撒谎!” 人群中,一个高亢的男声打断了姜瑶的解释。 谢清源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紫青色华袍的英俊男子,在小厮的开道下,从人群中跑了过来。 “你是……”谢清源觉得这个年轻后生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谢大人,我是永安伯府的秦仲棋呀,去年我祖母过寿,您还去我们府上赴宴,晚辈与您见过面,您还夸我做生意,颇有您当年的风范,您还记得吗?”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一脸期待地看着谢清源。 谢清源恍然大悟,点头道:“对,你是永安伯世子秦公子,今日也来参加春闱?” “那倒没有,晚辈和您一样,不喜读书,更爱做生意。” 秦仲棋丝毫不觉羞,大大方方地指了指贡院门口那两排做小生意的摊贩。 “今年我接了这生意,每日都过来盯着些,不能辜负了大人们的信任。” 他随即对着裴庭南和他身后的几位礼部官员,行了个礼。 “见过各位大人。” 孟蕊也想起了这个人,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见过的,纨绔子弟外表,内藏玲珑心窍,做生意很有一套。 她好奇地向那些摊贩张望了几眼,没想到秦仲棋连贡院门口的生意都接。 春闱一共要考三天,第一天考生入场,和第三日考生离开,都会经过贡院门口,难免有考生忘带东西,或是需要补充吃食,贡院门口的生意便由此而来。 这些摊位都是礼部划分,交给专人管理,今年这生意,居然是交到了秦仲棋手里。 孟蕊不由得高看秦仲棋一眼,是会钻研赚钱的同类。 注意到孟蕊看过来的目光,秦仲棋对着她和孟瑾拱了拱手,进而对谢清源说: “晚辈适才过来得晚,但也听到了姜小姐说的一些难听话,孟公子和孟小姐被她污蔑关系不良,实在不堪入耳,如有需要,晚辈可以作证。” 第74章 蛊惑人心 “秦公子,你真是个仗义执言的好儿郎!” 谢清源鼓励地拍了拍秦仲棋的肩。 “以你这般气魄品性,日后必成大器。” “多谢大人夸奖,只要能帮到孟公子和孟小姐就好。” 秦仲棋喜滋滋地收下夸奖,站在了谢清源一边。 孟蕊看着这一幕,觉得秦仲棋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心机商人,就这样丝滑地与皇商谢清源拉近了关系,指不定想从对方手里捞什么好处。 谢清源满意地点头,让秦仲棋退后,他上前两步,面色严厉地对姜蕊说: “今日之事,究竟是何缘由,相信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之前又做过什么,不用本官来提醒。 以前种种,本官可以不追究,但今天,是最后一次!” 姜瑶毕竟是孟天养大的孩子,谢清源不想第一次见面,就把事情做绝。 “以后,我女儿孟蕊,与你、与你们安乐侯府,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如果胆敢再来打扰她,休怪本官不客气!” 谢清源又目含警告,瞪了姜瑶一眼。 “还有,若再敢来翻本官府上的墙,下次直接抓了送官!” 说完,他没再理会姜瑶,让礼部的侍卫驱散围观的人群,不多时,人群散去,贡院门口恢复了正常秩序。 姜瑶忌惮地看了看谢清源,又不甘心地看了看孟蕊,没有回应谢清源的话。 她抿着唇,站在原地,思考着要如何补救。 谢清源身份摆在这里,又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决绝,姜瑶再要解释,也于事无补,反而更显刻意,和她的做贼心虚。 人群逐渐散去,只有不远处几个好事的路人,还在对着姜瑶指指点点,不用听,也知道说的是什么不堪的话。 谢清源与裴庭南等礼部官员告别,许诺过几日与裴庭南一起面圣,商讨拨款事宜。 秦仲棋与谢清源和孟瑾又说了几句话,便识趣地告辞,去巡查贡院门口的摊贩情况。 谢清源带着孟瑾和孟蕊正要离开,姜瑶眼珠一转,跑上前来。 “谢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清源瞥了她一眼,不是很想搭理。 姜瑶快速问道:“你说你与我养母情比金坚,那这些年,她带着我和养兄吃苦受罪时,你在哪里?你为什么没有来拯救我们?” 谢清源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着养母,吃了很多苦,我有记忆时,我们便生活在物资匮乏的乡下,吃不饱,穿不暖,过得凄凄惨惨。 养母不善种地,没有收成,只能外出打零工,留我和养兄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家,有一年冬天,山里的狼跑进村子,我和养兄差点就被狼吃掉!” 姜瑶语气哽咽,看向孟蕊时,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怨怪。 “可那个时候,姜蕊,不,现在要叫你孟蕊,你在做什么?你占了我的身份,住在我的家里,享受着侯府千金悠闲富足的生活,是我在替你受苦!” 谢清源苍白着脸,无措地呢喃,“怎么会?小天她武功高强,怎会让自己过得这样苦?” “父亲,此女最善撒谎,蛊惑人心,她第一天到安乐侯府认亲,就让安乐侯夫妇舍弃养了十六年的妹妹。” 孟瑾警惕地盯着姜瑶,对谢清源冷静分析。 “据宾至楼掌柜所言,姜瑶来京入住宾至楼时,穿戴配饰皆为上品,怎会是过的苦日子?” 谢清源反应过来,不悦地怒视姜瑶,“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孟蕊冷冷瞧着姜瑶,她最懂姜瑶打的什么算盘。 迫害不成,便开始卖可怜。 姜瑶察觉到谢清源对孟天的深情,故意放大过去受过的苦楚,借由谢清源对孟天的愧疚和感情,引发其对姜瑶的愧疚和怜悯,由此谋利。 前世,姜瑶这番话,孟蕊就听过好多遍。 安乐侯夫人沈氏,有时会不忍看姜瑶欺负孟蕊,出言劝解。 姜瑶便会开始哭诉自己小时候所受的苦,说来说去,都是她在村里种地,缺衣少食那一套,然后由此说服沈氏,她要在占了自己身份十六年的孟蕊身上讨回来,心里才会舒坦。 沈氏为了亲生女儿开心,便任由孟蕊被打骂折磨。 此时,姜瑶索性悲伤地哭了出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受了那么多苦,都是为谢大人你的亲生女儿挡了灾,我有所怨言,难道不应该吗? 之前是我想岔了,差点冤了孟蕊的身份,但今天,我是真的担心她被男人骗走,想要拉她一把。” 她用帕子捂着脸,悄悄偷看谢清源的反应,见对方只皱了眉,没有阻止,继续哭道。 “我一直以为,养母是被渣男负心抛弃,或是丈夫早没了,才会带着我们过苦日子,我怎么会知道,孟蕊的亲生父亲,会是谢大人你这样的身份? 还有孟公子,在雅集上,我就看到他与孟蕊见过面,他们若是兄妹,怎会不相认,所以我才有所怀疑,生怕孟蕊和养母一样,被渣男欺骗辜负……” 她像是意识到说错话,做作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捂着嘴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谢大人,我实在是不知,这么多年,养母从未提起过你,我难免会胡思乱想……” 眼见谢清源面上浮现伤感,孟蕊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道: “爹爹,当心此人的诡计!她在利用你对娘亲的感情,想要洗脱她对我做的恶事。” 孟蕊看够了姜瑶拙劣的演技,毫不留情地拆穿: “姜瑶,你说的这些话,全是负面情绪的发泄,根本经不起推敲。 你说你在乡下生活,那么具体生活了几年?一年?还是两年?你是肤白貌美,十指纤纤,哪里是长期做农活的样子? 你说娘亲把你和二哥丢在家里,差点被狼吃掉,那一年,你几岁?二哥几岁?你和二哥都会武,对付几匹狼,是很难的事吗? 至于你说大哥不在雅集上和我相认,因为那时,你正追着我灭口,是大哥发现打断了你的恶行,才……” “不是的,你别胡说!” 姜瑶厉声喝止,恨不得冲过去扇孟蕊的嘴,右手不自觉抬起。 孟蕊瑟缩着抖了一下,失声尖叫:“不要!别打我!” 她惊惶地往谢清源身后躲。 第75章 讲和失败 “你做什么?!” 孟瑾一把抓住姜瑶抬起的手。 “当着我们的面,你就敢对我妹妹动手?” “我……”姜瑶无话可说。 她恨恨瞪向孟蕊,这个死绿茶,惯会装模作样,早晚落到她手上弄死! “你先放开我啊!” 姜瑶动了动被孟瑾抓住的手腕,没料到这个斯文小白脸书生,竟有这么大力气,让她挣脱不开。 看到女儿害怕地发抖,谢清源终于从对妻子愧疚的情绪中抽离,亲眼见姜瑶要打孟蕊,他刚刚对姜瑶产生的那一丁点怜悯,也瞬间荡然无存。 “乖女儿别怕,为父在这儿,没人能伤害你。” 谢清源安抚着孟蕊,后悔自己差点就要着了姜瑶的道。 “你们说得对,此女诡计多端,一句话都不能信!” “父亲,是女儿太没用,姜小姐武功高强,她一吼我,我就想到被打得浑身青紫的刘嬷嬷,害怕她也会出手打我。” 孟蕊楚楚可怜地瞅着谢清源,双臂环抱住自己,战战兢兢地说。 实则是前世姜瑶对她的虐待打骂太深刻,一看到姜瑶举起的手,孟蕊就忍不住发抖,然后她灵机一动,开始装可怜。 姜瑶想要的是谢清源的愧疚和怜悯,刚好这两样,孟蕊也可以让她的父亲感受到。 谢清源心疼地看着女儿,“不会的,为父会对你严加保护,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多谢父亲。” 孟蕊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转向孟瑾道。 “大哥,你放开姜小姐,让我和她说几句。” 孟瑾这才松手,姜瑶揉着被抓疼的手腕,恶意满满地剜了一眼孟蕊。 “你要说什么?” 孟蕊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郑重地说: “姜小姐,其实我在安乐侯府的日子,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好。 安乐侯府亏空,你是知道的,最严重的时候,侯府变卖家产,举债度日,家中情况很不好,我这个所谓的侯府千金,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更不用说,老侯爷夫妇和姜侯爷夫妇,都以姜铭昊为宝,对我经常漠不关心,送来的饭菜时常都是冷的。 而只要我做的事不如他们心意,打手板、罚跪祠堂是少不了的,你知道跪一夜祠堂在滋味吗? 阴冷、黑暗、恐惧、孤独,第二日出门,腿都站不直……” “呵,那是你没用做错事。”姜瑶油盐不进,冷笑道,“换做是我,才不会给他们惩罚的机会。” “姜小姐在某些方面,确实比我厉害,但如果是我下面说的这种情况呢?” 孟蕊眼底划过嘲讽,继续耐心地说。 “就在两年多前,我才十四岁,还差一年及笄,我听到了姜侯爷和姜夫人的对话。 他们说,等我及笄,就要把我嫁出去,无论是谁,只选彩礼给得最高的那个,他们要为了银子,把我卖了! 这种事,你也能接受吗?” 姜瑶眉心微蹙,“两年已经过去,你现在不是还没出嫁?” “那是因为,我主动提出给侯府经营产业,并且确实赚到了足够多的银子,留着我,比把我嫁出去收彩礼更划算!” 孟蕊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受伤。 “然而,即使如此,当姜瑶你归来认亲,开出更具吸引力的条件时,安乐侯夫妇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牺牲我,为你和侯府铺路,不是吗?” 姜瑶微眯着眼,“你都知道了什么?” “你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带来了吴贵妃娘娘身边的周嬷嬷,你身后有什么,又想要什么,京中凡是长脑子的,都能猜到。” 孟蕊毫不畏惧地回视,讽刺地弯了弯嘴角。 “姜瑶,你不该把别人都想得那么蠢,你的计划已经暴露,不该再来打我的主意,当年我们被互换身份,是你父母造的孽,你很清楚,我不欠你什么!” 若姜瑶身后只有安乐侯府,孟蕊不会和她废话,以谢清源的身份和实力,完全可以对付。 但姜瑶身后还有吴贵妃和三皇子,孟蕊很清楚夺嫡之争的惨烈。 十六年前,就是因为诸位皇子相争,最终引发京城大乱,导致死伤无数,平民百姓遭殃。 安乐侯府想要从龙之功,是他们的事,孟蕊不想要自己在意的亲人参与进皇室夺嫡之争,她想与姜瑶全家都划清界限,两不相干最好。 这次,姜瑶没有说话,她探究地注视着孟蕊,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蕊深吸一口气,对姜瑶说: “我们既然已经各自归家,以后就各走各的路,不要再互相针对了,如何?” 孟蕊定定望着姜瑶,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姜瑶表情先是怔愣,然后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提议,倒是很有意思,那就试试看。” 姜瑶冲她挥了挥手,“今天到此为止,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跟着她的丫鬟小跑着追上。 孟蕊看着姜瑶快速离去的背影,感到一阵失望和无力。 什么叫“那就试试看”? 是没同意讲和的意思? 她以后还要和姜瑶斗下去? “真是个没礼貌的丫头。”谢清源不满地吐槽。 孟瑾轻拍了拍孟蕊僵直的背,温声安慰: “妹妹别怕,她想要继续斗,咱们奉陪便是。” 孟蕊勉强对他笑笑,兄妹俩跟着谢清源一起乘坐马车回府。 一回到府中,孟蕊换了身衣裳,就直奔练武场。 姜瑶还不肯放过她,她要变得更强才行。 谢清源叫来孟瑾,无奈道:“蕊儿好像不太相信我们能护住她。” 孟瑾摊了摊手,“妹妹依靠自己太久,而且父亲你看起来,总是不太可靠的样子。” “那只是表象,你知道的,为父很可靠!” 谢清源着急地强调,他看着孟蕊辛苦练武发愁。 “不行,蕊儿这样太辛苦了,我得想个办法。” —— 翌日,孟蕊一早起来,洗漱好就要去练武场。 吟秋笑着拦住她,“小姐,今日您不用练武,咱们老爷要带您和少爷,去承恩公府做客。” “承恩公府?” 孟蕊疑惑地蹙眉,然后恍然想到,承恩公,是皇帝赐封皇后父亲的爵位。 如今的承恩公,正是谢清源的父亲——谢太傅! 第76章 承恩公府 阳光明媚,春光正好。 主街上,谢清源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地行在前方,两架装饰华丽的马车紧紧跟随,周围还有若干侍卫随行。 孟蕊坐在第一架马车中,轻轻掀开帘子,瞧向外边,只一眼,她便匆匆放下帘子。 “小姐,外头怎么了?” 坐在孟蕊身边的吟夏,好奇地也掀起帘子一角,看到街上不少人都望向她们的马车。 “咱们的马车好看,他们都盯着看呢。”吟夏与有荣焉地说。 孟蕊被她逗笑,心中的紧张也被抚平了不少,“或许。” 外面的那些人,看的不只是马车,还有马车里的人。 经过昨日贡院门口姜瑶那一闹,加上谢清源出现证明,颇富才名的孟瑾,和因假千金而闻名的孟蕊,是着名皇商谢清源儿女的事,不再是秘密。 今日,谢清源又如此大张旗鼓,带着一双儿女一同出行,怎会不引来关注? 坐在对面的孟瑾,突然握住孟蕊放在膝上的手。 “妹妹手指发凉,是在紧张?” 孟蕊缩了缩手指,还是有些不习惯孟瑾的突然亲近。 “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还没反应过来。” 从早上起来,听到要去承恩公府的消息,一直到现在,孟蕊都还有点发懵。 想到承恩公府,孟蕊前世今生,听说过一些关于承恩公谢太傅的事。 谢太傅是两朝元老,文臣之首,威望甚重。 当今圣上已逝的元后,便是谢太傅名义上的女儿。 之所以是名义上,是因为这位与圣上共经患难、鹣鲽情深的谢皇后,并不是谢太傅的亲女,而是谢家旁支的姑娘,过继到了谢太傅膝下。 皇帝为了彰显对谢皇后及其母家的爱重,封了谢太傅为承恩公。 而在谢皇后病逝后,皇帝一直没有再立皇后,宫中现在是吴贵妃暂代管理六宫之职。 所以这承恩公的爵位,依然在谢太傅头上。 据说,谢皇后没有留下皇嗣,在与还是七皇子的皇帝一起守皇陵时,因为条件太过艰苦,谢皇后唯一生下的皇子,因病夭折。 所以,即使现在年长的几位皇子,隐隐有夺嫡之势,身为承恩公的谢太傅,却能独善其身,因为他没有要扶上位的皇子…… “昨日那般情形,公开你的身份,于我们而言,利大于弊。” 孟瑾温和的言语,将孟蕊从思虑中拉回。 “姜瑶缠得太紧,若是一直委屈妹妹为了躲她闭门不出,父亲会自责难过的。” 孟蕊心下感动,她当然知道父亲和大哥,都在尽其所能护着她,但突然就要来拜访她血缘上的祖父,还有谢家没见过面的亲戚,她还是感到紧张和无措。 孟瑾含笑安慰,“其实,今日的行程,不是父亲一时兴起,是昨日之事传到了祖父耳中,他连夜派人来通知父亲,说想要见你。” “可是,父亲为了和母亲在一起,不是和谢家断绝了关系……”孟蕊担心地说。 她的亲生母亲,是江湖女子,并不受谢太傅待见,那她去见了谢太傅和谢家人,又要如何自处,会不会很尴尬? “嗯,是有这么回事。”孟瑾没有否认,“不过骨肉亲情,哪里是说断就断的?父亲每次回京,都会去看望祖父,我为了避免麻烦,去得要少些。” 见孟蕊还是一脸忧色,孟瑾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放心,有父亲在,祖父和伯父、姑姑们,都会很喜欢你。” 孟蕊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依然忐忑。 此时,她还没有理解大哥这句话的意思,只以为谢家长辈们,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她礼遇。 直到下了马车,孟蕊和父亲、大哥一起走进承恩公府,她才逐渐明白大哥的意思。 他们带来的侍卫们,熟练地将后一辆马车里装着的礼物搬进承恩公府。 公府的管家在旁边急的转圈,劝谢清源把礼物拿走,不然太傅大人又该生气了。 谢清源置若罔闻,吩咐着侍卫把礼物都搬进正堂。 孟蕊不安地望向身畔的孟瑾,后者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时,一名看起来很严肃,年纪比谢清源稍长的中年人,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老六,父亲三令五申,不许你再往家里送礼,你怎么就是不听?” “那咋啦?” 谢清源瞥了眼来人,没好气道。 “大哥你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我送的东西,父亲只是嘴上说着不要,口是心非,最后还不都是他喜欢的?” 谢清源最清楚,父亲还在和他赌气呢,说是不要他送的东西,也没见他老人家把他送的礼物都扔出府去呀。 孟蕊在一旁默默看着,来之前,她专门向孟瑾详细问过谢家众人的情况,听父亲喊此人大哥,便知是谢清源一母所出的谢泽淳。 谢太傅共有四子二女。 嫡长子谢泽淳,年长谢清源近十岁,现任工部尚书。 嫡次女谢韵,早年嫁与了刑部侍郎郭宪为妻,现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老三和老四是妾室所出的庶子,都通过科举,走了仕途,现在外地做官。 行五的便是谢皇后,闺名谢馨,已经病逝。 谢清源行六,是谢太傅所有儿子中,唯一没有走仕途的。 “你们别听他的,听我的,快把礼物搬进去,快点!” 谢清源催促着犹豫的侍卫,拉过拦路的谢泽淳。 谢泽淳自然不愿意,但他年长,力气又不如常年习武的谢清源,只能被弟弟推着往里走。 “哎,老六!老六你放开我,别推着我,我自己会走!” “大哥放心,老弟我有的是劲儿,咱们走快些,别让父亲等急了。” 谢清源兴奋地推着大哥向前,很快进了二门。 孟蕊感到更担忧了。 孟瑾一把牵起孟蕊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妹妹,咱们也得走快些,祖父他们应该都等着我们呢。” 孟瑾和孟蕊到达正堂时,便看到正堂里坐满了人,正堂中央堆放满了礼物。 谢清源正拿着一块皮毛毯子,盖在端坐上首的谢太傅腿上。 “父亲,这块皮子是我精挑细选的,轻便暖和,最适合您夜晚读书时盖着。” “我不要,你拿走!” 谢太傅把毯子掀开,丢回谢清源怀里。 “你已经和老夫断绝了父子关系,老夫不要你的东西!” 第77章 太傅祖父 孟蕊心头一跳,父亲和祖父,果然是真断绝了父子关系! 她忧虑地望向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谢太傅,既然断绝了关系,又为何要让谢清源带着儿女过来? 孟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屋中众人。 除了谢太傅和刚才见过的谢家大爷谢泽淳,屋内还坐着三位端庄的夫人,她们各自身边的年轻姑娘和郎君,应该是谢家的小姐少爷们。 孟蕊虽未见过,但也能猜出,三位夫人应当分别是谢家大爷的夫人陈氏、谢家二姑姑谢韵,以及谢家三爷的夫人廖氏。 除了在外地做官的谢三爷和谢四爷,还有陪同谢四爷赴任的谢四夫人不在场,谢家主要成员几乎全部到齐。 俨然是齐聚一堂的架势。 而现在来承恩公府的,只有谢清源一家三口。 孟蕊觉得,他们像是等着孟蕊来认亲的,可是谢太傅为何那副不领情的态度呢? 在场的这些谢家人,看到谢太傅和谢清源起冲突,每个人都表情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丝毫没有要来劝解拉架的意思。 孟蕊心里有了底,沉住气,继续默默观察。 前面,谢清源接住谢太傅丢来的毯子,也不生气,仔细地把毯子叠起来,装回盒子里,和其他礼物放在一处,小声叨叨: “不待见我,还叫我来,东西我就放这儿,自有喜欢的人来拿。” “背着老夫,说什么坏话呢?” 谢太傅声如洪钟,震得人心头一颤。 “老夫是请我孙女过来,又没叫你这臭小子,老夫的小孙女呢?” 孟蕊听到谢太傅叫她,在孟瑾鼓励的眼神中,快步走上前,规规矩矩跪下,对着谢太傅行礼请安。 “孙女……见过祖父。” 她本要说自己名字,但一想自己随母姓孟,便及时止了话,以免触怒谢太傅。 孟蕊垂眸跪在地上,却一直没听到谢太傅喊她起身。 正疑惑时,身旁传来好几道抽气声。 “父亲,这孩子的容貌好像……”谢家大爷惊呼出声。 他转头看到谢太傅同样震惊的表情,止了话音。 谢大夫人顾不上维持端庄的形象,看到孟蕊容貌的一刻,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天呐,也太像母亲了!” 谢韵看到孟蕊的侧脸,已经忍不住潸然泪下。 “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她都没能看一眼这么像她的小孙女……” 孟蕊知道她长得像已故的祖母,谢太傅的结发妻子,毕竟谢清源第一次见她,就叫了“娘”。 但,真的有这么像吗? 她抬起头,望向谢太傅。 只见谢太傅紧抿着唇,精瘦的脸上表情激动,眼角的皱纹紧作一团,眼中似有泪光。 “好孩子,起来。” 谢太傅语带哽咽,伸手将孟蕊扶起。 “你的事,祖父都听说了,这些年,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一直在找寻你们,却没想到,你人就在京城中,若早知道……” 谢太傅越说越激动,谢清源连忙接过手,和孟蕊一起把谢太傅扶回椅子上坐好。 “父亲,您看看,这就是小天给我生的宝贝女儿,羡慕?” 谢清源嘚瑟地对谢太傅说。 “我跟您说,我乖女儿可厉害了,继承了我的经商天赋,只用两年,她就给安乐侯府赚了七万两白银,七万两啊!以后我的衣钵有传承咯!” 孟蕊被父亲突然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不过,传承父亲的衣钵,是什么意思?是她想到的那种好事吗? 谢太傅顺了顺气,刚升起的情绪,被不肖子一搅和,平静了许多。 他没好气地瞥了谢清源一眼,转而慈祥地看着孟蕊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谢清源抢答道:“我的乖女儿姓孟名蕊,叫孟蕊,父亲您可以叫她蕊儿。” 谢太傅不满地瞪向谢清源,“我们谢家的孩子,为什么要姓孟?” “父亲您忘了?当年孩儿闯荡江湖,路遇歹人,险遭不测,我的妻子孟天在此时从天而降,英勇无畏地救了我。” 谢清源大大方方讲起自己与妻子的过往爱情故事,颇有几分炫耀姿态。 “于是,我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决定以身相许,入赘孟家,我们的孩子自然都姓孟。” 谢太傅沉了脸。 谢泽淳给了谢清源一个警告的眼神。 孟蕊感觉到气氛紧张,正想着要如何缓和,就听到旁边谢家大房的幼子谢珩,不耐烦地对谢清源说: “六叔,你说的这些,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谢清源不满道:“我又不是说书的,要什么新鲜?我和你六叔母的故事难道不好听?” 谢珩今年不过十四岁,还是孩子脾性,谢大夫人皱眉点了他额头一下,“大人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谢珩轻哼一声,偃旗息鼓地低下头。 谢家人早就习惯了谢清源这个样子,几个年轻晚辈偷偷捂着嘴笑。 谢大夫人微笑着过来,拉住孟蕊的手,“我是你大伯母,蕊儿今年几岁了?” “见过大伯母,我十六了。”孟蕊屈膝行了礼,轻声回答。 “十六啊,来,大伯母带你认认家里人。” 谢大夫人带着孟蕊先拜见了谢家大爷谢泽淳。 谢家大房长子现任翰林院编修,今日不在家,长女已经出嫁到了外地,很少回京,只有一个幼子谢珩,上下打量了孟蕊,然后客气道了句“姐姐好”。 谢大夫人给了孟蕊一套金宝石头面作为见面礼,孟蕊道谢收下,让跟随在侧的吟夏吟秋收好。 谢家三房的谢三爷不在,孟蕊只拜见了谢三夫人,得了一只金钗做见面礼。 谢三夫人身边跟着两个嫡出的女儿,分别是十九岁的谢云慈,和十七岁的谢云恩,看起来都是性子很好的和善姑娘。 孟蕊与她们相互见过礼,喊过“姐姐”“妹妹”,又被带到二姑姑谢韵面前。 “蕊儿见过二姑姑。”孟蕊对谢韵行礼。 谢韵看到孟蕊酷似母亲的脸,又忍不住流泪。 “好孩子,没想到六弟的女儿就在京中,可惜我竟从没有见过你,若是见过,你长得这么像我们母亲,说不定早把你认回家来了。” 孟蕊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心中却涌现嘲意。 谢韵不记得她,她可是对这位二姑姑,记忆深刻。 第78章 她的婚事 在某次世家宴会上,孟蕊不想应付那群眼高于顶的贵女们的白眼和奚落,躲到花园的角落偷闲,却又听到一群贵妇们对她的议论,谢韵就在其中。 当时,她听见谢韵说: “女子立世,当以温良贤惠为要,这个姜蕊,身为侯门嫡女,为了几两银钱,抛头露面,混迹市井,沾染了平民恶习事小,污了家族名声事大,诸位都拘着点自家姑娘,别和这种人玩到一处,当心损了名声!” 围着谢韵的贵妇们连连称是。 那时的孟蕊,已经听多了外头对她做生意的闲言碎语,并不会很介意他人恶语。 可是谢韵所言,是要让这些世家夫人约束自家的女儿们,不要和孟蕊来往,是要孤立她,孟蕊想到最好的朋友许南音,还是会感到伤心。 谢韵没见过她,就如此批判她,现在又说出这种马后炮的话,让孟蕊对她瞬间没了好印象,也没了亲近的心思。 孟蕊淡笑着敷衍:“二姑姑有心了。” 见孟蕊的态度没有想象中热情,谢韵讪讪擦去眼泪,将身侧的年轻男子推出来。 “蕊儿,这是你学峥表哥,刚参加完春闱,你们年轻人可以多交流。” “蕊儿表妹有礼。”郭学峥对孟蕊拱手。 孟蕊屈膝一礼,“表哥有礼。” 她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想着,谢韵这话好生奇怪,表哥考完春闱,该与同参加春闱的大哥孟瑾多交流,她能和他交流什么? “这是你芷晴表姐,”谢韵有拉过身边的女儿,介绍给孟蕊,“我们芷晴去年已经成婚,今日我专程让她回来,好让你们姐妹见见面,以后好多走动。” 和郭芷晴相互行礼问好后,孟蕊终于算是把这满屋的亲戚都认识了一遍。 孟蕊想回到父亲和大哥的身边,却被谢韵握住手不放。 “蕊儿,你虽是姐妹中年纪最小的,但也有十六了,你芷晴表姐已经成婚自不必说,云慈和云恩也都定了亲,你也要抓点紧,相看起来才好。” 孟蕊微微蹙眉,她这是被催婚了?这个二姑姑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谢韵还在眉飞色舞地对着孟蕊说: “你父亲是男子,不好操心你的婚事,我倒是常与各家夫人走动,往后有姑姑我帮你相看着,带你多出去认识京中优秀儿郎,定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孟蕊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二姑姑,我不着急嫁人,就不劳您操心了。” 经历两世,孟蕊早就不是一心憧憬嫁个如意郎君的小姑娘了。 若一段关系只会成为困住她的枷锁,孟蕊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谢韵被拂了面子,讪讪一笑,“这姑娘,还是个孩子气性呢,婚姻大事,怎么能不着急?” “二姐,你这是当媒婆当上瘾了?” 谢清源大步走过来,站在女儿身边,表情不满地看着谢韵。 “你给我找些姑娘,逼着我相看就算了,现在又来打我宝贝女儿的主意,过分了?” 孟蕊悄然打量谢韵,这位出身名门、看似气质高贵的妇人,有做媒的爱好? 对上亲弟弟的质问,谢韵也没了好脾气。 “我怎么过分了?你是我弟弟,蕊儿是我侄女,你们家没有个主母主事,我帮你们掌掌眼,还有错不成?” “什么叫没有主母?”谢清源不乐意了,“吾妻马上就要归京,她是蕊儿的母亲,自有她来给蕊儿的婚事做主。” 谢韵脸色突变,“蕊儿的母亲?你是说孟天?她要回来?” “怎么?二姐还要管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谢清源拧了眉,气势汹汹。 “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学学你家林姨娘,少和郭大人吵几场,父亲也能少断几门官司。” “你……”谢韵被气得够呛,话都说不出来。 林姨娘是谢韵丈夫郭宪的妾室,十分受宠,肚皮也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尽得郭宪宠爱。 而谢韵身为主母,这么些年,只得了一儿一女,时间长了,总觉心有不甘。 为了儿子的前途,女儿的婚嫁,谢韵没少与丈夫郭宪产生争执,她性子要强,争不过,便搬出自己德高望重的父亲谢太傅,让郭宪服软。 现如今亲弟弟搬出这话来刺她,谢韵如何不气? “谢清源!你凭什么说我?我是为了谢家嫁到郭家,而你呢?” 谢韵颤抖着手,指着谢清源的头。 “你随意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江湖女子成婚不算,还说自己是入赘!你知道外面怎么议论我们家的?我因为这事受了多少冷嘲热讽?” 谢清源自知刚才的话重了,气势弱了下来,“我不是也和家里断了关系,自己负责了吗?” “负责?呵,你对谁负责了?” 谢韵冷笑,一边训斥,一边朝着弟弟走近。 “京城里都传开了!你娶了孟天,又不好好待她,让她一个人带着瑜儿,挺着大肚子,在破庙里生产,这才导致蕊儿被抱错,你是怎么做人夫君,为人父亲的?” “我那时刚好外出,不知道小天受惊早产……”谢清源自责起来。 谢韵的手指已经戳到了谢清源的额头,“你这个糊涂蛋!京城已经有风声传出,你就该摒弃前嫌,带着妻儿回谢府来待产,哪里会有后面那些事?” 当年,谢清源和家里断绝关系后,带着妻子住在了西市坊间。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叛军攻入京城后,首先抢的就是商人聚居的西市,孟天要活,就必须带着孩子逃命。 而谢家是文臣清流,虽举家被叛军堵在府内数天,但无一人伤亡,府中还有府医和有生产经验的嬷嬷,孟天若能提前被送回谢家待产,应也会无恙。 “还有,你以为我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管你女儿的婚事?” 谢韵的手指重重点了一下谢清源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 “蕊儿现在的名声,和你一样不好!若不提早筹谋她的婚事,怎么给她找到值得托付的好人家?难道和你一样,找个江湖游侠,随意成婚吗?” 第79章 多管闲事 “我和我闺女的名声怎么不好了?江湖游侠又如何?” 谢清源捂着被戳痛的额头退后。 “退一万步说,二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总多管闲事。” “所以还成了我的错?”谢韵拔高了声音,似难以置信。 “二姐,你说的固然有你的道理,但你当年做过什么,难道都忘了吗?” 谢清源正色看她,严肃地说。 “我带小天回京后,你意见最大,爹娘都未说什么,你日日回娘家,想要逼走我的妻子,这些,我们夫妻都未与你计较,后来,你还想给我塞女人,破坏我们夫妻的关系。 这里是你的娘家,我阻止不了你回家,那我们夫妻只能搬到外面,甚至宣布断绝关系,以避免你们的骚扰。 小天性子刚直,在如此情形下,她再苦再难,都不会回来求助,她只能拼尽全力逃跑……” 谢清源说着,逐渐泪目,指着谢韵控诉。 “我的妻啊,当年即将临盆,还带着才三岁的瑜儿,被你逼迫,无法回谢家求助,只能历经千难万险,逃出京城,在破庙生下蕊儿,还遇到糟心的安乐侯一家,把我们的宝贝女儿给换了! 蕊儿被调换身份,也有你谢韵做的孽!” “我?”谢韵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这也能赖上我?” 孟蕊看向谢韵的眼神逐渐幽深,已经出嫁的姑子,回娘家挑唆弟弟弟媳的感情?她管的不是一般的宽。 “好了,你们姐弟俩别再为这些成年旧事吵了。” 谢泽淳觑见老父亲谢太傅黑沉的脸色,连忙站出来劝架。 谢清源才不管这些,他转身冲着谢太傅跪下,不顾形象地扑上去,抱住谢太傅的大腿,就是一顿哭喊: “爹呀!孩儿当年不是真心要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实在是孩儿和妻子在家里待不下去! 二姐她逼迫孩儿和小天分开,这就是要孩儿的命啊!她还要我娶她看中的女人,日日上门骚扰。 可是爹您知道吗?那位燕王的旁系侄女,后来全族被卷入谋逆之罪,孩儿要是真娶了那女人,咱们全家都要完蛋!” 谢韵急道:“父亲,您别听他胡说,女儿没有做过那种事!” 孟蕊默默远离谢韵,移动到孟瑾身边,悄声问: “大哥,爹爹他……一向如此吗?” 一把年纪了,又哭又闹,毫无形象,自小被教养要规矩守礼的孟蕊,有些看不下去。 孟瑾嘴角噙笑,对着她耳语:“小妹,你等着瞧,祖父最吃这一套。” 孟蕊望向谢太傅,只见他虽脸色不好看,但眼神中并无嫌恶,甚至垂眸中带着几分慈爱。 而现场的其他人,似乎也都见怪不怪。 谢大夫人不动声色地与谢韵拉远了距离,立在幼子谢珩身侧,一脸平静。 谢珩目不转睛地瞅着谢清源,兴奋而认真。 谢三夫人正用眼神警告两个好奇看戏的女儿,示意她们要收敛。 谢韵的一双儿女郭学峥和郭芷晴,面露疑惑和无措,齐齐瞧向他们的母亲。 谢家大爷谢泽淳,上前扯住谢清源的胳膊,想要把他拉起来。 “六弟,你别太过分了。” 但谢清源不愿,抱着他爹的大腿不撒手,还在继续哭闹般地诉苦。 “爹呀!这些年,我一边寻找小天和孩子们,一边遍寻珍稀药材给娘治病,就是想要娘的病能好起来,能让她在离开人世前,看一眼我的妻儿。 您记得吗?当年我带小天刚回来时,娘可喜欢她了,还说我们生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爹,您看看我们蕊儿,是不是和娘年轻时长得有八分相像?一定是娘亲显灵,担心我们找不到蕊儿,特意让蕊儿长得像她!” 谢太傅闻言,不由自主地抬眸望向孟蕊。 他与结发妻子相伴半生,感情深厚,看到如此像妻子的孙女,得以慰藉,自是高兴,嘴上却说: “老六,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给老夫起来!” 谢太傅拍了拍谢清源的脸,把人推开。 “几个儿女中,你长得最像你母亲,你的女儿长得像你,自然也像她祖母。” 谢清源终于松开谢太傅,起身规矩一礼。 “孩儿一时激动,让父亲见笑了,只是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二姐她不仅说我们蕊儿名声不好,还想赶紧把蕊儿嫁出去,这事儿,我绝不同意!” “父亲,我也是好心……”谢韵急忙解释,但在谢太傅锐利的目光下,逐渐止了声。 “你们两个,都已为人父母,行事说话,还如此不稳重,有哪次见面不吵架的?” 谢太傅开口便是把谢清源和谢韵两人都教训一通,然后转向谢韵。 “老二,你虽是好心,但你要记住,蕊儿姓孟,婚嫁自有她父母做主,你有多余的气力,不如多为你家学峥着想,他已及冠多年,此次无论科考结果如何,都该考虑婚配了。” 郭学峥今年已二十有六,京中这般年纪的儿郎,多已成婚。 郭家门第不差,找上门来的人家不少,但其母谢韵自视甚高,总想儿子考中进士后,能有更高的选择,一直督促郭学峥读书,不许他有旁的心思。 谢太傅看在眼里,因为是外孙,他不好多干预,但刚才听了谢韵的那番话,他有了不好的猜想,必须及早打断。 “蕊儿年纪还小,老六想多留她几年,无可厚非,但学峥可是耽误不起了!” 谢太傅语重心长地看着谢韵说,直把她看得心虚。 谢清源得陛下皇恩,有年少情分,又是天子近臣,谢韵会动歪心,并不奇怪,但她也不看看,如今的谢清源,还是她靠那些妇人手段能折腾的吗? 惹恼了谢清源,他顾念亲情,不好对亲二姐下手,对付一下姐夫和外甥,轻而易举。 谢太傅年纪大了,想看到儿女和睦,也只是略有提点,言尽于此。 太过蠢笨的人啊,在京中过不下去,不如趁早离开,还能保住性命。 谢韵并不蠢笨,她屈膝行礼,已是换了一副温和面孔。 “适才女儿莽撞了,请父亲恕罪。” 谢太傅“嗯”了一声,看向谢清源。 谢韵会意,朝谢清源挤出一个笑。 “六弟,你看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几句玩笑都开不得,以后我都不管你了,总行了?” 第80章 近水楼台 谢清源挑眉一笑,“那感情好,二姐你保持住,什么都不要管我最好。” “好好好,都不管。”谢韵勉强地笑。 谢泽淳帮衬道:“我看六弟这些年成长不少,马上六弟妹归来,自有人收拾他,二妹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谢大夫人也站出来打圆场,“你们姐弟俩啊,每次见面都要互呛几声,也不怕让小辈们看了笑话。” 谢珩在旁边佯作老成地接话,“娘,我们都习惯了,不会笑话二姑和六叔的。” “就你小子会说!”谢泽淳瞪了小儿子一眼。 “我是帮大家说的嘛~”谢珩还对几个哥哥姐姐抛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谢云慈和谢云恩用帕子捂着嘴偷笑。 郭学峥和郭芷晴见矛盾消弭,都松了口气。 孟瑾淡笑不语。 孟蕊此刻终于明白,孟瑾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话。 “有父亲在,祖父和伯父、姑姑们,都会很喜欢你的。” 意思不是亲戚们会看在谢清源的面子上,对孟蕊礼遇。 而是在谢清源不顾规矩脸面,肆意闹腾的衬托下,孟蕊这般守礼乖巧的好孩子,简直不要太讨人喜欢。 这时,管家从外面进来,禀报说午膳已经备好。 谢太傅点了头,让众人去饭厅用膳。 午膳男女分席,谢府讲究食不言,用膳时,几乎无人交谈,孟蕊也乐得轻松,专心吃饭。 饭后,谢韵借口家中有事,带着一双儿女告辞离开。 郭学峥不想走,他有学问想和谢太傅请教,有篇文章还想给孟瑾看看,却碍于母亲强势的眼神威压,无奈跟着离开。 马车上,谢韵母子三人面向而坐。 郭芷晴忍不住先开口:“母亲,您今日冲动了,蕊儿表妹刚找回来,您就提出要把她嫁出去,还说她名声不好,怪不得六叔会生气。” 谢韵没看她,反问儿子郭学峥,“你也觉得母亲今日错了?” 郭学峥叹了口气,“孩儿知道母亲是为我着想,但蕊儿表妹与我的年岁相差太大,六叔不会同意。” “他凭什么不同意?我儿年少中举,马上中了进士便能入仕,家世才貌哪样拿不出手?” 谢韵拍了下儿子的肩,不服气地说。 “孟蕊这姑娘,从前她在安乐侯府时,我就听说过她,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地在市井做生意,和三教九流都有来往,名声那么差,我都没嫌弃……” “母亲!” 郭学峥打断越说越离谱的谢韵。 “蕊儿表妹之前的未婚夫,是晋国公世子齐轩,比儿子家世好,也比儿子年轻,以六叔对她的疼爱,只会给她找更好的夫婿。” 郭学峥很有自知之明,他三年前进士落第,便拖延了婚事,如今男子在他这般年纪,已是不好找家世高的姑娘。 而他的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不愿降低标准,选择家世低一等的姑娘,便想近水楼台,打上了刚认回家的孟蕊的主意。 “说句冒犯的话,以陛下对六叔的恩宠,就算是给蕊儿表妹赐婚皇子,也未必不可能。” 谢韵瞪大了眼,“休要胡说!” “母亲,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郭芷晴此时脑中才转过弯来。 “母亲您是想让表妹嫁给哥哥?” “你呀!”谢韵无奈点了点女儿的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笨的东西?” 郭芷晴捂着脑袋,“女儿哪里笨嘛?是母亲您说得太含蓄了。” “那个孟蕊才十六岁,一听我提起婚事,就说她不着急嫁人,人家为什么就那么聪明?” 谢韵自己强势了一辈子,怎奈生了个女儿,是个木头。 郭芷晴不悦反驳,“或许她是真的不着急嫁人呢?我当初也不想那么早嫁出去,还不是母亲您非要逼我的。” 想到一会儿又要回去,面对话不投机的丈夫,和古板严苛的婆母,郭芷晴就心烦,她还以为今日可以出来放松一整天呢。 “没有我给你打算,你能嫁去静安伯府?” 谢韵对女儿的婚事很满意,她千挑万选的女婿——静安伯嫡次子韩章。 静安伯府家风严正,韩章功名在身,前途也好,嫡次子的身份,女儿嫁过去也不用当家,还是她费了点心机,才成就了好事。 然而郭芷晴并不觉得静安伯府有什么好,她和韩章,也就那回事,凑合过罢了。 “母亲,我是您女儿,该听您安排,但我瞧着蕊儿表妹,是个有主见的,您别强扭不成,得罪了六叔,那可得不偿失。” 郭芷晴不够聪明,但也知道,以六叔如今的地位,不是他们家能随意得罪的。 郭学峥表示赞同,“妹妹说的是,母亲切勿因小失大。” “够了,为娘还用你们两个教训?”谢韵板着脸呵斥。 郭学峥欲言又止,无奈又叹了口气。 郭芷晴偏过头看向窗外,逐渐放空。 …… 承恩公府 晌午过后,谢太傅在书房见了谢清源和孟蕊父女,询问了一些市面上有关孟蕊流言的真实情况,又问了孟天何时回京。 “清源,这些年为父总算看明白了,你是铁了心认定她。” 谢太傅站在书房窗边,阳光透过窗照亮了他已显苍老的脸。 “我和你母亲都知道,孟天是个好姑娘,这次她回来,不会有人再阻拦你们,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谢清源喜道:“爹,您这是不反对我和小天在一起了?” 谢太傅烦得瞪了他一眼,“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同不同意,有什么区别?” “那也是。” 谢清源喜滋滋地笑着,得寸进尺提要求。 “爹,您也知道,蕊儿之前过得不容易,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家,您是她亲祖父,会帮着儿子护住她的,对?” 谢太傅又瞥了眼他,这个已为人父还看起来不靠谱的小儿子,对刚认回家的孙女孟蕊,感到些许忧心。 沉吟片刻后,谢太傅看向孟蕊,郑重道: “蕊儿,当年祖父碍于名声,放任你父母离家别居,后来你母亲生产不易,害你被抱错,祖父也有责任。 你父亲从小被娇惯坏了,没个定性,你有事多和你大哥商量,若是遇到难事,需要帮助,尽管来找祖父。” 第81章 父女长谈 孟蕊跟着谢清源,从书房出来时,得到了谢太傅的帮助承诺,以及名画《竹石图》。 她还觉得有些恍惚,前朝传奇画师穆千一的丹青珍品《竹石图》啊,祖父就轻飘飘地当作见面礼送给她了。 而父亲和祖父之间,也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断绝父子关系。 在孟蕊看来,他们父子感情很好。 谢清源又闹又要,虽然被谢太傅训斥,但他要的,谢太傅都给了。 “蕊儿,为父带你在府中走走,看看为父长大的地方。” 谢清源领着孟蕊逛起承恩公府,给她讲了许多过往趣事。 “看到湖里那块大石头了吗?是我年少习武时,与师父比试,扔进去的,至今无人搬动。” “这是府中最高的树,我六岁时爬上树掏鸟蛋,上去了下不来,累了就在树上睡了一觉,祖母和母亲找不到我,急疯了,叫来了父亲,最后我被找到,还挨了顿打。” “墙角那块,原本有个狗洞,我偷偷挖出来的,九岁时想要离家出走,从狗洞爬出去,刚跑到城门口就被抓了回来,哎!” …… 谢清源完全没有父亲的架子,像朋友一般与孟蕊对话,回忆自己年少时的故事,孟蕊听得津津有味。 “你祖父不逼着我读书之后,我就没有那么想离家出走了,大哥、三哥、四哥都很会读书,还考取了功名,我未必非要再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 谢清源指了指墙外的方向。 “那年你祖母正在给我相看亲事,而我,只想出去看看,外面天大地大,山河辽阔,骏马当日行千里,怎可困于槽枥?” “所以,爹爹你又离家出走了?”孟蕊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告诉祖父和祖母你的想法?女儿看祖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因为我告诉过他们,然后失败被抓回家了呀!” 谢清源想起逃家失败的经历,叹着气摇头。 “不说这些了,前面就是为父少时住的院子,带你进去瞧瞧,后来,我带你母亲回京,一开始也是住在这儿。” 孟蕊跟随谢清源走进一处宽敞的院子,这里现在没有住人,但打扫得很干净,屋内摆设一应俱全,想来是有人长期维护,可见谢太傅对谢清源的重视。 孟蕊在几个屋中一一看过,心中感慨万千。 如果她的父母没有因为谢韵的骚扰搬出谢家,或许这里会是她长大的地方。 谢清源看着住过的地方,过往回忆浮上心头,忽然叹息着问: “蕊儿,你会不会对为父很失望?” 孟蕊疑惑转头看他,听到他语气沉重地继续说: “二姐总骂我自私,为了自己高兴,任性离家出走,不顾家族名声入赘,我还在关键时刻因事离开,没能保护好你们,让你一出生就被换走……蕊儿,你恨过为父吗?” 孟蕊望着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恨吗?失望吗?她说不清楚。 当年的事,很难说谁对谁错。 谢清源想要自由离家出走,孟蕊可以理解,她前世也许多次为了自由计划并实施逃离。 谢韵因为弟弟的入赘,失了脸面,遭受冷嘲热讽,想方设法使绊子报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可厚非。 谢太傅和夫人为了名声,与谢清源表面断绝关系,也没有错。 “爹爹,女儿不恨您。” 孟蕊经历两世,知道世间诸多无奈,非人力可扭转,她能做的,只是尽量不留遗憾。 “只是,女儿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她走近谢清源,认真地望着他。 “女儿想知道,十六年前,我娘即将生我时,爹爹你,是因为什么事离开了母亲?” 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事,能引得深爱妻子的谢清源,抛下即将生产的妻子,着急前往? 谢清源之前只说是重要的事,却未提及详情,孟蕊真的很想知道。 如果当年父亲没有离开,应该能庇护好母亲和他们兄妹三人。 再不济,以父亲的厚脸皮,应是会去求祖父帮助,以祖父面冷心慈的性格,不会放任不管。 那样的话,孟蕊不会在破庙中出生,遇不到安乐侯一家,她也不会被抱错…… 谢清源微愣,他似乎没想到孟蕊会问这件事。 “嗯……咳咳……是生意上的一些事……” 谢清源清了清嗓子,目光闪躲,望向窗外。 “当时,距离你母亲生产,预计还有好几日,为父离开家时,还没有叛军围城的消息传来,本想着去一天就能解决好,没想到当晚叛军就兵临城下…… 等我赶回家中,已是一片凌乱,你母亲和你哥哥都已不见踪影。” 谢清源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孟蕊却渐渐蹙了眉头。 她的父亲,好像在骗她? 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谢清源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实则很能会察言观色,心思细腻稳重,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单就今日上午,谢清源对峙谢韵,向着谢太傅那顿闹腾,孟蕊从谢太傅书房出来时,才回过味来。 她爹是想让她祖父护着她! 所以在谢家人面前,谢清源展示了自己对新认回的女儿的重视,拒绝谢韵插手孟蕊的婚事,也是拒了其他谢家人想要以此做文章的心思。 同时,他还插科打诨,回忆过去受的委屈,引发谢太傅的愧疚和怜惜,转化为对孟蕊的关爱。 要知道,孟蕊与谢太傅第一次见面,说他们之前是陌生人都不为过,能有多少祖孙之情? 但在谢清源这番情绪饱满的闹腾下,又拿出谢太傅在意的谢老夫人说事,便能让谢太傅多重视疼爱孟蕊几分。 这才有了后面在书房的谈话,谢太傅给了孟蕊承诺和见面礼。 孟蕊觉得,她父亲这样一个心思玲珑之人,错判形势离家,抛下即将生产的妻儿,去处理所谓生意上的事,完全说不通! 生意亏损,不过钱财而已,谢清源从小在金玉窝里长大,不会如此看重钱财。 当年这件急需谢清源亲自去处理的事,肯定比他当做借口的生意,重要得多。 甚至在谢清源心里,这件事,比妻子和儿女们都重要! 第82章 克制之法 孟蕊感觉心中堵得慌,闷闷地说: “爹爹,如果是不能告诉女儿的事,您直说即可,我不问便是。” 谢清源张了张嘴,终是叹气道: “确实不是生意上的事,只是具体情况,目前还不能告诉你,等日后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孟蕊乖巧点头,“好的,爹爹,女儿明白。” 虽如此说,其实她心中其实已有猜测。 谢清源凭着从龙之功,坐上了御封皇商的位置,那这从龙之功,又是从何而来? 十六年前,厉老将军平定京城叛军后,扶持七皇子登基为帝,谢清源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孟蕊暗自想,她父亲当时,很可能是去为当时的七皇子、如今的皇帝,办了某件不能说的秘事。 而她的母亲孟天,正是因为夫君抛下妻儿追名逐利,所以无法原谅,才带着儿女远走。 如此,就说得通了。 不过,母亲当年,怎么没有带着长子孟瑾一起离开呢?难道中间还有什么变故? 见孟蕊没有追问,谢清源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找你大哥。” 孟瑾下午在向谢太傅请教学问,一直和谢太傅待在书房。 孟蕊跟随父亲走出院子,刚好遇到过来找他们的孟瑾。 “父亲,妹妹,你们原来在这里。” 孟蕊看到孟瑾,笑着和他打招呼,“大哥,爹爹带我来看你们以前住的院子,说起了好多过往趣事呢,对了,大哥你之前住哪间房?” 虽然刚才谢清源没有提到有关孟瑾的趣事,但孟蕊从孟瑾的年纪来算,谢清源和孟天住在承恩公府时,孟瑾已经出生,他应该是在这里住过的。 “那时我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孟瑾温和地笑,将问题抛给谢清源。 “父亲,您还记得吗?” 谢清源罕见地瞪了好大儿一眼,“你那时候丁点大,哪有自己的房间?都是和我们住在一个屋,不然谁来照顾你?” “也对,辛苦父亲母亲了。” 孟瑾对着谢清源拱手一礼。 “去去去,别搞这些虚礼。”谢清源拉起孟瑾,“你去向父亲请教学问,问完了没有?” 孟瑾道:“问完了,祖父给了我很多有帮助的建议。” “行,天色不早了,咱们一起去给他老人家告辞,就回家去。” 谢清源做了决定,率先走在前头。 孟瑾和孟蕊跟在他身后。 孟蕊默默走着,心里总觉得,父亲和大哥的对话怪怪的。 她从小自有记忆以来,在安乐侯府生活,大都是奶娘和丫鬟照顾。 那时,侯夫人沈氏与安乐侯正是柔情蜜意,且还要照顾宝贝儿子姜铭昊,对孟蕊的关心不多,每日会让奶娘把她抱过去看看,很少亲手照顾她。 从时间来算,孟瑾待在谢家时,今上还没有登基,这里还不是承恩公府,但谢家门楣本就高贵,谢太傅从前朝就是太傅,条件不会比安乐侯府差。 按理说,孟瑾已经两三岁了,应当主要由奶娘照顾,有自己的房间,怎会还一直与父母亲同住一屋? 或许娘亲是江湖女子,对孩子的照顾,与京中习惯不同? 孟蕊这般想着,也没太在意。 一同向谢太傅告辞后,孟蕊跟着父亲和大哥回到谢府。 用过晚膳,孟蕊收拾好今日得的几样见面礼,便早早睡觉。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孟蕊就醒了,洗漱穿戴整齐后,早膳都没用,就直奔练武场。 丁师父还没来,她就自己热身锻炼,绕着场子跑了五圈后,开始练习之前学过的掌法。 可是,练到红日当空,天光大亮,丁师父都没有出现。 孟蕊停下动作,疑惑地望向练武场门口,却看到了一个很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 “爹爹?”孟蕊唤道。 谢清源很少早起,之前每次来看孟蕊练武,也都是下午。 “蕊儿,你每日都是卯时初就来习武了?” 谢清源打着哈欠走过来,注意到孟蕊发白的嘴唇,不赞同地说。 “你身子虚,适度习武有利强身,但像你这样从早练到晚,不但于身体无益,还会损耗元气,伤身呐!” 孟蕊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觉得我练得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这是在消耗自己的气血。” 谢清源盯着她的脸,眉头紧皱。 “你就没感觉自己身体越发容易疲惫,脸色和唇色都发白了吗?” 孟蕊心虚地低下头,她自己也有所察觉,最近体力不济,但就是不敢有所松懈。 无论是厉青鸿还是姜瑶,都让她感到忧虑,偏偏这两个人,都爱翻墙闯门,孟蕊想着自己万一真被他们其一抓了,会些功夫,总有些反抗之力。 她不得不更努力才行。 “爹爹知道,厉家臭小子吓到你了,你想锻炼自己,情有可原,但你不能伤到自己呀。” 谢清源点出孟蕊的恐惧,耐心劝道。 “为父也是习武之人,以我之力,尚不能打得过那个臭小子,你现在开始练武,又能起什么大作用?” 孟蕊抬起头,眼神倔强,“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爹爹说了,能保得住你,就算那小子去求赐婚,咱们也不怕。” 谢清源放柔了语气。 “再说,现在你还有你祖父撑腰,你更不用怕,也不用这么辛苦。” 出于尊重,孟蕊没有反驳,但从她不安的眼神里,谢清源还是看出了不信任。 怎么连太傅老父亲出马,也不能让这孩子安心呢? “蕊儿,咱们和厉青鸿拼武力,相当于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人家的长处,没有胜算。”谢清源道出残忍的现实。 孟蕊失落叹息,“女儿知道,但……”她不甘心放弃。 “可是,咱们为什么不用自己的长处,去制衡厉青鸿的长处呢?” 谢清源语调一转,与孟蕊对视的双眼,闪动着精明的光。 “那小子武功再厉害,打仗再厉害,他要是没钱,就养不起兵,更拽不起来,你爹爹我,恰好有能力,让他在某些重要的时刻,缺钱!” 孟蕊微惊,忽而一喜,“您是说,咱们可以此要挟他?” “为父的意思是,想把这种克制他的能力,传给乖女儿你,至于你要怎么用,看你乐意。” 谢清源循循善诱。 “怎么样?这是不是比武功还厉害?你想不想学?” 第83章 传承家业 孟蕊一双明眸瞬间睁大,嘴唇微张,诧异非常,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爹爹,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以谢清源皇商的身份和能力,只要能豁得出去,掌控金银钱帛,调配物资粮草,让厉青鸿这个一方诸侯没钱养兵,受制于人,确实可以办到。 爹爹说,要把这种克制厉青鸿的能力传给她,难道是要让她接手一部分家业? “乖女儿,你是个聪明孩子,肯定听明白了为父的意思。” 谢清源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亮起期待和鼓励。 “习武再强,不过一人之勇,只有当你手中掌握了权力,有了足以压制对方的实力,才能真正不再怕他,甚至打败他,击垮他,让他再也不能威胁到你。” 孟蕊深吸一口气,爹爹给她的权力,可以让她打败和击垮厉青鸿? 她不用再担惊受怕,可以按自己的愿望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谢清源拍着女儿的肩,继续道: “对外,为父只是皇商,官职也是没有实权的光禄大夫,但实际上,为父管的事可不少,能运作的内容就更多了,乖女儿,你若是想学,咱们去书房慢慢说。” 孟蕊期待地点了点头,随即一顿,“可是爹爹,我是女子,真的可以吗?” 她从小受到的教养,都是女子要贤淑温良,不得出头好强,之前不得已管理侯府产业,已经招了不少白眼和闲话,爹爹所说,可比管理一府产业大多了。 “怎么不可以?你把安乐侯府的产业管理得那样好,就是随了我经商的天赋!” 谢清源不吝夸赞,看着孟蕊的眼神全是欣赏和赞誉。 “等跟我学会了经营一国财权的要领,再随我实践几年,宝贝女儿你就可以出师了,到时候,你就是皇商孟蕊,陛下的左膀右臂。 厉青鸿那小子是镇北王又如何?他想要军费,还不是得看女儿你的脸色。” 谢清源不屑地轻哼一声,厉家那个臭小子,敢肖想他的宝贝女儿,他有的是软刀子磨人。 想到自己以后能拿捏厉青鸿,孟蕊十分心动。 “爹爹,我想跟您学习,女儿想要变强,想要能保护自己,也想保护爹爹你们。” “好,真是爹的乖女儿,咱们这就去书房详谈。” 谢清源喜上眉梢,乖女儿说要保护他诶,真是贴心小棉袄。 谢清源带着孟蕊到了书房,首先拿出了一张绘制详细的京城地图,摊开在孟蕊面前。 孟蕊仔细看地图,发现这张地图上标注了许多城中商铺,有连成一片的小铺子,也有知名的酒楼茶馆,其中,还有孟蕊熟悉的宾至楼。 福至心灵,孟蕊眼睛一亮。 “爹爹,该不会这上面标注的,都是您的产业?” 谢清源满意地对她颔首,“不愧是我的女儿,就是聪明。” 孟蕊眼睛更亮了,不禁开始数起地图上标注的商铺,大大小小有上百家了。 “这上面标注的,是我对外可以明说的产业,京中共有二百三十七家。” 谢清源指了指地图,对孟蕊介绍。 “其他州县的铺面成千上万,每年我光是出去各地巡视,都累得够呛。” 纵然心中已有准备,孟蕊依然被她爹的财大气粗震撼到。 这还是她爹放在明面上的产业,背地里那些不方便说的,帮陛下和皇室经营的,更不知凡几。 “乖女儿,为父已经替你规划好了,就先从京中的铺子开始练手,最多一两年,相信你就能上手熟练,然后我先带你去巡视全国的产业。 如此年之后,你便能通识所有产业,再加以历练,最多十年,为父就能把皇商的位置传给你了。” 谢清源有理有据地规划着孟蕊的发展路径,越说越觉得未来可期。 孟蕊却越听越感到心惊。 她本以为她爹是要分给她一部分权力,让她能够抵抗厉青鸿,没想到,她爹是要把整个家业,甚至皇商的位置都传给她一个女子! “爹爹,您要把皇商的位置传给女儿我?”孟蕊不确定地问。 谢清源不觉有异,“有什么问题?” “女儿知道,爹爹疼惜我,可我毕竟是女子,上面还有两位哥哥,您这样安排,哥哥们可能会不高兴?” 孟蕊经营过生意,在坊间市井听到过不少商户之家,为了争夺家产,兄弟阋墙,叔侄大打出手,甚至还有闹出人命官司的。 孟蕊不想因为她,闹得家宅不宁。 谢清源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道: “你大哥走科举仕途,他以后是要当官效力朝廷的,也不方便继承皇商的位置。 至于你二哥,最近得到的消息说,他立了功,已经升做了军中校尉,且看他那直愣愣的样子,脸黑得能把客人吓跑,也不适合经商。 所以啊,乖女儿,为了你两个哥哥,这份家业的重任,还是需要你来承担。” 谢清源目光坚定而柔和,对孟蕊寄予厚望。 “蕊儿,在为父眼中,儿子女儿都一样,你和你两个哥哥,都可以继承家业,也都有选择自己人生方向的权利。 他们已经做了自己的选择,并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奋斗。 现在,你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接受或是放弃,为父都尊重。” 儿子女儿都一样?! 孟蕊被她爹的这句话震撼到。 因为从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就是: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你弟弟铭昊是男儿,是侯府的希望!” ……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在他眼中,儿子女儿都一样。 她的亲生父亲,竟然坚定地要把家业传给她这个女儿! 孟蕊鼻子一酸,泪意上涌,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么好的父亲! “蕊儿,你怎么哭了?”谢清源手足无措,“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不是的……女儿是太高兴了,不知怎的,眼泪突然就收不住……” 孟蕊擦去眼泪,觉得自己现在好丢人,白皙的小脸涨红。 她望向谢清源,泪水洗刷过的眼眸,异常明亮。 “父亲,女儿选择接受,我想试试看!” 第84章 拒绝邀约 接受父亲的提议后,孟蕊每日练武的时间缩短,只在晨起后,从卯正(早上6点)练到巳初(早上9点)。 孟蕊练完功时,谢清源差不多起了床,父女俩一起用过早膳,谢清源会带着孟蕊出门巡查商铺,了解铺子的经营情况。 在谢清源的指点下,孟蕊对经商有了更深的理解和全新的收获。 与此同时,在孟蕊是谢清源之女、谢太傅孙女的身份公布后,京中对她和姜瑶真假千金的故事,又掀起了新一阵讨论。 孟瑾和孟蕊近来都接到了不少帖子,邀请他们赏花、赴宴、听曲、游乐…… 孟蕊忙于跟父亲学习经营之道,这些邀约,她一个都不想去,但又担心影响不好,便带着自己收到的帖子,去找大哥孟瑾帮忙。 “大哥,我最近收到了好多帖子,麻烦你帮我看看。” 孟蕊将整理好的帖子分类,摆在孟瑾面前的桌上,首先指着数量最多的那一堆帖子说。 “这些是与我们家没什么交情的一般人家,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回绝不去?” 孟瑾将帖子快速看过一遍,“可以,让吟秋帮你回了便是。” 孟蕊将要拒绝的帖子推到一边,拿出两张特意挑出来的帖子。 “这两张帖子有些麻烦,不太好拒绝。” 她打开第一张帖子,递给孟瑾。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邀请我和大哥你,后日去他新开的戏楼听曲,咱们与他见过两次,在贡院门口,他还站出来为咱们说话,不去似乎显得咱们小气?” 孟蕊对醉心于做生意赚钱的秦仲棋印象不错,若秦仲棋是女子,孟蕊不用纠结,直接带着丫鬟赴约便是,可以互相交流生意经。 但秦仲棋是男子,孟蕊与他不便单独见面,秦仲棋也很体面地邀请了孟瑾和孟蕊兄妹二人一起,只是如此,便要来问过孟瑾的意见。 孟瑾同意去,孟蕊才能跟着一起去。 “秦世子为人仗义,值得一交。”孟瑾合上帖子,目光温柔,“妹妹若是愿意,我们一起去赴约听曲,可好?” 孟蕊高兴道:“好啊,我自是愿意去的。” “妹妹好像对秦世子很感兴趣?”孟瑾嘴角噙笑,不经意地问。 孟蕊收回帖子,翻找出第二张,随口答道:“听说他生意做得很好,我挺佩服他。” 孟瑾抿了口茶,眼底一暗,未再多问。 孟蕊已经打开第二张帖子,摆在孟瑾面前。 “大哥,这张是吴宁清下的帖子,邀请我三日后一同去城外涧西山上的慈光寺,说是她家兄长与大哥你都参加了春闱,她想与我一同去寺中祈福。” 理由倒是找得冠冕堂皇,可孟蕊与吴宁清又不熟,之前见过几面而已,没好到可以一同出游祈福的程度。 而且,吴宁清是户部尚书吴德勇之女,宫里的吴贵妃是她的亲姑姑,三皇子是她的表哥,姜瑶的靠山是三皇子和吴贵妃,和吴宁清是一条船上的。 吴宁清虽与孟蕊无冤无仇,但若是她听从吴贵妃的指令,设局暗害孟蕊,也不是不可能。 “大哥,我若是回绝她的邀请,会不会得罪吴贵妃他们?对你和父亲,会有影响吗?”孟蕊纠结地问。 孟瑾拿起帖子看了看,眼神流转,白玉般的脸庞,漾起轻柔的笑意。 “蕊儿,别太紧张,今时不同往日,外面都已知道,你是皇商谢清源的女儿,谢太傅的孙女,无论是吴贵妃还是吴家,都不会听由姜瑶一个侯府闺阁女儿的话,不顾后果地针对你。” 他随意将帖子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下。 “一个邀约而已,你不想去,拒了便是,谈不上得罪,妹妹随心而为即可。” 孟蕊怔了怔,恍然反应过来。 是啊!她的父亲是陛下的心腹,她的祖父是朝廷的肱骨元老,若论实力,她家不输吴家。 她以往谨慎小心惯了,还习惯于在安乐侯府时那套落魄侯府的行事规则。 殊不知,如今她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是面对公主郡主,也不必太过卑微。 “多谢大哥提醒,妹妹这就回去,拒了这冒昧的邀约。” 所有邀请的帖子里,孟蕊只留下了秦仲棋和许南音的。 京中这些世家高门,惯会捧高踩低,孟蕊之前参加过不少宴会,觉得很没意思。 哥哥让她随心而为,她是真心不想和那些虚伪的贵妇千金们打交道,有这个功夫,她不如多和父亲学习经营铺子。 以前,孟蕊经营安乐侯府的产业,全靠多听多看,每日待在铺子里,了解顾客需求,不耻下问,拿着好处与老掌柜套近乎,跟着学,在吃了一些亏后,才逐渐把生意拉上正轨。 现在,有了谢清源这个愿意倾囊相授的父亲,孟蕊仿佛沙漠中的旅人,找到了水源充沛的绿洲,不知疲倦地学习吸收着经商经验,过得十分充实。 答应秦仲棋的邀约,孟蕊也是想向他取取生意经。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外表是个混迹青楼戏馆的纨绔,实则他常去的几个地儿,都是他经营的产业。 秦仲棋八面玲珑,广结善缘,与京中最舍得花钱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关系都不错,且巧思新奇,店里常有新鲜玩意,生意总比其他家好。 他新开的戏楼叫众合楼,一楼是大堂和戏台,二楼设雅间,后院还有好大一个花园,移种了名贵花木,美不胜收。 应约这日,孟瑾和孟蕊一同乘马车来到众合楼,秦仲棋亲自在门口迎接他们。 “孟公子,孟小姐,欢迎二位前来,让秦某这里蓬荜生辉啊!” 秦仲棋一脸笑容地迎上。 他都打听过了,孟蕊拒了好多家的帖子,但偏偏来了他这儿,对今日要谈的事,多了两成把握。 孟瑾和孟蕊下了马车,与秦仲棋相互行礼寒暄后,一同走进了众合楼。 秦仲棋亲自领着他们参观了他的戏楼,介绍了他的一些精巧设计后,带着兄妹二人来到二楼的雅间。 雅间正对着一楼戏台,视角很好,可以看到戏台的全景。 伙计送来清茶和点心,秦仲棋亲手沏了茶,送到孟瑾和孟蕊面前。 “这是自家茶园产的新茶,二位尝尝。” “秦世子客气。”孟瑾淡笑接过茶,轻抿一口,“确实好茶。” 孟蕊也喝过茶,乖巧地坐在孟瑾身边,听孟瑾和秦仲棋闲聊。 秦仲棋很健谈,他有意讨好孟家兄妹,专挑着好听的话说,从夸赞孟瑾的文采,到钦佩谢清源的深得圣心,又恭维了一番孟蕊的经商天赋,终于在戏台上唱完了一场后,说到了正题上。 “孟小姐,听闻你最近在跟随谢大人经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与秦某合作一项大有前途的生意?” 第85章 发现商机 孟蕊和孟瑾对视一眼,并不意外秦仲棋的提议。 秦仲棋是个务实的生意人,若是无所求,他们还觉得奇怪呢。 “秦世子交友广泛,财大气粗,有什么生意,还需与我一小女子合作的?”孟蕊笑着问。 秦仲棋觉得有戏,拍了拍手,便有随从送上一张茶楼的内部分层结构图。 “二位请看,这是我正在规划的一家只招待女子的新茶楼,一楼可吃茶聊天,二楼可弹琴下棋,吟诗作画,三楼设有藏书馆,从掌柜到伙计,均为女子,孟小姐以为如何?” 孟蕊听完秦仲棋的讲述,眼睛一亮,“秦世子这是赚完了京中公子们的银子,连小姐夫人们的荷包也不放过了?” 大齐民风开放,并不约束女子出门,京中的酒肆茶楼,也不乏女子相约光顾。 但男女大防依然存在,女子一般在包间就餐,除非有父兄亲人在场,否则不与陌生男子同室。 如此,不但包间的花费不低,若是遇上喝醉酒的莽汉,还有安全隐患,只有带着侍卫的富家女子才能无虞。 若是有一家只招待女子的茶楼,没有男子在场,便少了许多防备顾忌。 女子能坐在大堂喝茶聊天,让普通家庭的女子,也能享受与好友相聚休闲的快乐。 “孟小姐这话说的,秦某爱财,但也不是那等钻到钱眼里的人。” 秦仲棋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笑得潇洒。 “我是真心觉得,京中少了一处可供女子休憩闲谈的茶楼,我们若是能填补这处空白,为生活富足的女子增添快乐,了解她们的需求,往后的生意还大有可为。” 孟蕊听了很心动,她看着茶楼的分层结构图,想着一楼大堂可以加上献艺唱曲的女伶,三楼的藏书可以移一部分到一楼,可供女客借阅,二楼做琴棋书画几大主题房间,可用古琴和名画做噱头,吸引贵女前来,给茶楼宣传…… “秦世子,你的女子茶楼生意已经有了规划,自己开办即可,为何要拉我入伙?” 孟蕊从图上抬眸,审视的眼神看向秦仲棋。 “总不会是遇到什么难题,要让我给你顶锅?” 孟蕊问得直接,既然是谈生意,坦诚最重要,没必要遮遮掩掩。 “孟小姐要这么说,那秦某也就和你说实话了。” 秦仲棋摇着折扇的手一顿,正了神色。 “我这些年做生意,难免要与各种人交际应酬,名声不是太好,若是由我出面,经营这女子茶楼,恐怕女客们都嫌恶我纨绔的身份,茶楼的门都不会进,这生意不用开始,就知道做不下去。” “与你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孟蕊微微挑眉。 “我若想开相同的女子茶楼,自己就能开。” 秦仲棋表情错愕,未料到孟蕊的提问如此刁钻。 他找孟蕊合作的想法,是在青城郡主雅集之后就产生的。 那时孟蕊还只是侯府假千金,他许以重利,请孟蕊来给他管理茶楼当掌柜,想来都可行。 谁知孟蕊一跃成为皇商谢清源的女儿,谢太傅嫡亲的孙女,秦仲棋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却还是想要一试。 “孟小姐,在商言商,若你对这项合作感兴趣,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咱们都可以谈。” 孟蕊想了想,认真道: “秦世子,你的想法很好,可惜我近来事忙,怕是无缘你的茶楼生意,以后若有机会,咱们可以再叙。” 秦仲棋不在意地笑笑,“无妨,秦某只是随口一提,孟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回程的马车上,孟瑾见孟蕊嘴角微扬,似有喜色,眸色暗了暗。 “蕊儿,你未与秦仲棋达成合作,也很高兴吗?” 孟蕊恍然抬头,“大哥,我没答应和秦世子合作,是因为我觉得他的茶楼生意,并不需要我,他找我,只是看上了我们家皇商的身份,想和我们套近乎,不过今日与他一番交流,我觉得收获很大。” “哦?有什么收获?”孟瑾问。 “我发现了一片巨大的商机!” 孟蕊嘴角的笑意压不住,兴致勃勃地说。 “男子有饮茶交友的需要,其实女子也有,只是之前没有专为女子而设的场所,使得女子的需求被忽视。 那女子其他方面的需求呢?比如宴饮、游乐,甚至于读书、骑射,男子能做的许多事,女子想做,也能做,我们若是能给她们提供安全的场所,那是不是会有许多女子来尝试,这不就是一片巨大的市场吗?” 看到孟蕊兴高采烈的样子,孟瑾的嘴角也弯出愉悦的弧度。 “妹妹言之有理,之后可有计划?” “嗯……脑子里想法太多,一时还没有头绪。” 孟蕊托腮思考,她最近要学的东西太多,暂时没有时间做旁的事。 不过,可以先记下新计划,等以后有能力了再去实践。 在孟蕊忙碌学习经商的日子里,时间很快来到四月。 四月初,镇北王厉青鸿进京的消息传来。 厉青鸿终于不用再躲在王府中,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见人了,而他遇刺受伤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 宫中派去太医为他看诊,传出镇北王伤重的消息,几波太医连番上阵,才堪堪保住了镇北王的性命。 皇帝听闻消息后震怒,着刑部派人,去调查镇北王遇刺事件。 李管家听到消息,在家里气得哼哼。 “那个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伤都被我治得差不多了,居然又把伤口扯破,折腾整个太医院都跟着他发疯!” 谢清源倒是无所谓,“随他,反正人已经送回去了,要怎么折腾都是他们厉家的事。” 谢清源左右看看,感觉今日身边少了点什么。 “对了,阿忠,我家闺女呢?蕊儿今日怎么没来寻我?” 李管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小姐一早就出去了,她的好友许家小姐约她出游,昨日应该已经告诉过老爷你了?” “嗯,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 谢清源打了个哈欠,走到书桌边,翻看起账本。 今日孟蕊不在,他就要自己来查账咯。 忽然,他心头一跳,皱眉问李管家: “蕊儿身边的侍卫都安排好了吗?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全。” “还有你说,我早就安排好了。” 李管家不耐烦地答道。 “除了吟夏和吟秋,还有四名侍卫和四名暗卫跟着呢,出不了事的。” 第86章 画师郑栩 春风徐徐,暖阳柔照。 孟蕊与许南音相约,去城外松风草庐一叙。 松风草庐,是着名女画师郑栩的居所。 孟蕊与许南音都曾拜入郑栩门下学画,两年前,孟蕊忙于经营侯府产业,没有时间再作画,退出了师门,与郑栩和许南音都断了来往。 如今,误会解开,孟蕊更加珍视与许南音的友谊。 二人约在松风草庐见面,便是来一起拜见师父郑栩。 松风草庐建在京城郊外的松溪旁,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说是草庐,实则是带院子的三间大瓦房。 画师郑栩,原是江南富家千金。 她从小定亲的未婚夫,科举中第后被榜下捉婿,做了京中官员的乘龙快婿。 负心汉得了岳家提携,却还肖想着郑栩,去信将郑栩从江南骗到京城成婚,实则想要纳她为妾,欺她商户女的身份,要生米煮成熟饭,好让她迫于名节委身。 郑栩却不是个软弱的女子,她到京城后,很快发现了端倪,识破了负心汉的猥琐计划,一砚台砸破了负心汉的头,一纸诉状告去了京兆府,掀起轩然大波。 值得一提的是,郑栩提前将自己与负心汉的故事,一一画下,制成画册,放在书肆售卖。 当郑栩状告负心汉骗婚的案子引发轰动后,她的画册也水涨船高,供不应求,一时京城纸贵,人人都在议论郑栩这个才华横溢的不屈奇女子。 最终,在汹涌的民意下,本就只是个不重要小官的负心汉,被罢了官,被岳家嫌弃,与妻子和离,灰溜溜逃离了京城。 而郑栩,以女子之身,一跃成为京中知名画师。 她的画,技法娴熟,人物灵动,情感饱满,故事性强,极受欢迎。 多家书肆发来合作邀请,希望她能再出画册。 京中的雅集雅宴,也将她奉为座上宾。 随着郑栩越来越多的画作和诗词流出,她才女的名声大噪,加之她秀美的容颜,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 但此时的郑栩,已经没有了嫁人的心思。 她束发上山,在道观中做了女冠,号松风居士,避开男人们的纠缠。 直到过了三十岁,郑栩才下山来,在松溪边置了这处松风草庐,放出话去,要收女弟子,传承一身画艺。 那年,孟蕊不过十岁,安乐侯觉得这是个给他长脸的好机会,便让孟蕊也去参选弟子。 孟蕊如愿中选,跟随郑栩学了好几年画,直到两年前…… 时隔两年,再次来到熟悉的松风草庐,孟蕊心中生出忐忑,顿下脚步,有些不敢走近。 “怎么啦?蕊儿这是怕被师父责怪?” 许南音从马车上下来,调皮地笑着,迎上孟蕊。 孟蕊看到好友,欣然一笑,“好南音,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当初不是也没办法吗?” 她们的师父郑栩,对待弟子的要求极其严格,每日必须按质按量,完成布置下来的课业,不得有一丝马虎敷衍。 孟蕊无法兼顾学画与做生意,实话告知了师父郑栩。 她诉说了自己的多番无奈,内心的纠结和两难。 但当时的郑栩,只是略微点头,面无波澜地让孟蕊自己做选择。 二者选其一,孟蕊无奈,只能选择退出师门。 想到过去种种,孟蕊明白,她不可能再退回从前。 和许南音一起走进门,便看到一身青灰道袍的郑栩,正在院子里晒书。 郑栩如今三十过半,发髻一丝不苟地高高梳起,清冷秀美的面庞不施粉黛,也可窥见她年轻时的绝丽容颜。 寻常她这个年纪的妇人,已为人母,多少会显得柔和母性。 但郑栩坚持独身,排斥男子的追求,整个人像一支孤独傲立的秀竹,锋利,笔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 郑栩的这种特质,深深吸引着孟蕊。 小时候,孟蕊便更希望郑栩是她的母亲,严厉、强大、坚决,可以给她提供支持和指引。 而不是整日哭哭啼啼,不断向儿女勒索情感的侯夫人沈氏。 “师父,您看弟子带谁过来了?” 许南音欢快地快步过去,接过郑栩手中书,献宝似的指着孟蕊。 孟蕊连忙上前拜见,“孟蕊见过先生。” 她们已不是师徒,只能用一般称呼。 “嗯,起身,不必多礼。” 郑栩冷泉般清冷的声音响起。 “听说你是随母亲,改姓了孟,谢清源真是你亲生父亲?” 孟蕊抬头望向郑栩,“是,确已证实。” 郑栩缓步上前,双眼盯着孟蕊的小脸,忽然伸出手,抬起孟蕊的下巴,仔细凝视起来。 孟蕊被她看得有些背脊发麻,“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 郑栩凤眼微眯,眉头蹙起。 “我看到了谢清源那厮的影子。” 孟蕊心中一震,听这语气,她这位前任师父,是认识她亲生父亲的。 难不成,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郑栩这些年独身一人,总还是有那么一两个锲而不舍的追求者。 谢清源虽一直在寻找妻儿,但他再深情,也是男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孟蕊对上郑栩并不友善的眼神,心中一团乱麻。 “您认识我的父亲?”她试探着问。 “是,认识快二十年了。” 郑栩终于松开孟蕊的小脸,神色稍缓。 “你和你父亲的眉眼长得很像,我之前只觉面善,从未往这上面想,你居然会是谢清源的女儿,他凭什么?” 孟蕊越发觉得郑栩和谢清源之间有事发生,咬了咬牙,单刀直入地问: “您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的关系?呵!”郑栩皱眉冷嗤,“那个油嘴滑舌、满肚子算计的臭男人,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孟蕊一惊,郑栩向来端庄持重,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郑栩,用如此负面的言辞,去评价一个人。 “我父亲他……得罪过您?” 孟蕊小心翼翼地观察郑栩的脸色,见她面色果然更冷了,孟蕊的心也如同掉入冰窟。 该不会她爹谢清源,玩弄过人家的感情? 第87章 盛名之下 “得罪?那倒算不上。” 郑栩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不屑。 “我就是看他不太顺眼罢了。” 孟蕊直觉不信,他们之间肯定有事发生,但好像又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我父亲有时候,是有点不靠谱,若他真有不对的地方,我代他向您道歉。” 许南音也听出不妥,走近郑栩,柔声相劝: “师父,您是不知道,蕊儿近来经历了好多事,还好有谢大人认回了蕊儿,才让蕊儿可以回家安定下来。” 这段时间,许南音和孟蕊虽没有见面,但有通过书信互通消息,相互之间的情况都了解。 郑栩听罢,看着孟蕊,脸上的冷意消散。 “你的事闹得这样大,我怎会不知道?你做得很好,知道去报官把事闹大,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 “那是自然,我怎么说,也当过您几年弟子。”孟蕊接话笑道。 郑栩嘴角扯了扯,“说清楚,我做你师父时,可只教过你画艺,你惹事的本事,该是随的你爹。” 听到郑栩又提到她父亲,孟蕊忍不住问: “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和我父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蕊儿!”许南音对着孟蕊摇头制止。 “没事,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是随她那个爹。” 郑栩看了看地上已经摆好的书,又望了眼日头正好的太阳,转身向屋里走。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告诉你们也无妨,去屋里说。” 孟蕊和许南音跟着郑栩进屋,孟蕊熟练地净手,按郑栩的喜好,为她泡了一杯茶,恭敬送到郑栩面前。 “先生请用茶。” 郑栩接过茶,浅尝一口,“不错,两年不见,泡茶的手艺倒是一点没变。” 孟蕊感到汗颜,“我退出师门,投身商贾,无颜面对您,所以一直不敢来见。” “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瞻前顾后,要一往无前。” 郑栩放下茶杯,深深看着孟蕊。 “你为了做生意,只是退出师门,不再学画而已,你爹为了做生意,扬言和整个家族断绝了关系,可后来,他依然厚脸皮地经常回谢家,你该学学他的优点。” “啊?”孟蕊愕然。 这是在夸她爹的厚脸皮?可怎么听怎么奇怪。 许南音听出了不同,欣喜地问: “师父,您的意思是,如果蕊儿愿意重新拜入您门下学画,您还愿意再收她为徒吗?” 孟蕊反应过来,也是一喜,随即又生出苦恼。 她现在每天要做的事太多,除了跟随父亲学习掌管生意,还要习武,偶尔还有推不掉的交际应酬,大概是分不出足够多的时间再来学画。 郑栩又品了一口茶,瞧着孟蕊纠结的小脸,了然道: “南音,我没有这个意思,蕊儿已经做了选择,她就该坚定地往前走,再说,她的生意做得也很好,不是吗?” 许南音有些失落,“是弟子误会了。” 孟蕊望向郑栩,感动于曾经的师父懂她。 她喜作画时的全神投入,更爱做生意赚钱时的成就感,若真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赚钱。 作画只是爱好,钱财却是她的依仗,她只能这样选。 “多谢先生指点,晚辈谨记教诲。” 她向着郑栩深深一拜,起身后不忘提醒。 “先生,您说要告诉关于我父亲的事,具体是什么?” 郑栩含笑道:“二十年前,我初入京城,被歹人蒙骗,差点坠入深渊,多亏你母亲提醒,让我有了防备,你父亲那时做书肆生意,提议让我绘制故事,留作证据,后来,他掐准时机,帮我出过几本画册,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寥寥几句,却足以震惊孟蕊和许南音。 “您说的歹人,该不会是那个妄图陷害您的前未婚夫?” 郑栩当年的故事流传甚广,除了她自己画的画册,还有书肆出的话本,戏班排的戏曲,很是风靡过一段时间。 见郑栩淡然点头,孟蕊和许南音都很难淡定。 居然会这么巧,当年孟蕊的亲生父母,帮助过郑栩,甚至连那本广为流传的画册,都是孟蕊的父亲谢清源操办发行的。 孟蕊不解,“若是如此,我父亲他帮过您,可是您为何对他好像……有所敌意?” “当然是因为,谢清源那厮,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啊!” 郑栩“啪”的一声,将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我状告秦寿骗婚的案子赢了后,本想回江南过安生日子,但那本画册太出名了,谢清源不断印发,供不应求的同时,他还大肆宣扬我的才名,让我骑虎难下,又画了好几册新的画册,供他赚钱,我也沉浸在才名中无法自拔……” 郑栩脸色难看,眼神里掺杂着对谢清源的鄙夷,和对自己所为的后悔。 “那时,我还不懂,声名鹊起带来的,不止有财富和恭维,更有数不尽的麻烦。 年轻时,追求我的男子很多,但我从他们大多数人眼中看到的,多是欲望和算计。 穷书生给我写酸诗,富家公子一掷千金拍下我的画作,都为了博得我的青睐。 可我经历过那场官司,对谁都有所保留,焉知他们不会变成下一个要害我的秦寿? 一夜,我从噩梦中醒来,决定不再为盛名所累,便舍弃了许多,去了山上道观,终于得以清静。” 她看向孟蕊和许南音,语重心长道: “你们都是身负才华的聪明女子,当明白‘舍’与‘得’的含义,从本心出发,望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郑栩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闭眼靠在桌边。 孟蕊和许南音对视一眼,她们都知道,这是郑栩赶客的意思,遂提出告辞。 郑栩挥了挥手,“去,春光正好,年轻人多出去走走。” 离开松风草庐时,孟蕊觉得郑栩有点奇怪。 郑栩好像有事没有说完,她对父亲的厌恶,真的只是因为父亲让她名噪一时,而带来的麻烦? “姑娘,您快来看,这里有一窝小兔子。” 翠柳蹲在院子的角落,兴奋地对着孟蕊招手。 孟蕊和许南音一同走过去,果然看到一窝七八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奇怪,师父性子冷清,最不喜这些吵闹的小东西,怎会养在自己院子里?” 许南音狐疑地向四周望了望。 “难道是附近农家的孩子放来这儿的?” 第88章 好大一群 松风草庐周围有村落农家,调皮的孩童有时会过来讨糖吃。 郑栩对孩子们一向宽容,家中备着些饴糖糕饼,让做杂活的王婶送给孩童。 “不是哦,我问过王婶了,是先生住在这里的朋友养的。” 翠柳摸了摸白兔毛茸茸的小脑袋,扬起头,绽开一个可爱的笑容。 “王婶说,这窝兔子是先生的朋友打回来的野味,大兔子已经被她烤了吃了,这些小的肉少,要养大了再吃。” “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兔子,是要养来吃的?” 跟在许南音身侧的贴身丫鬟墨云,不可置信地瞪着翠柳。 因着孟蕊和许南音相交多年,翠柳和墨云彼此也很熟悉。 翠柳少见多怪地回视墨云,“红烧兔肉还是如意楼的招牌菜呢,京中好多贵人都喜欢吃,不过我没吃过烤兔肉,应该也很好吃。” 一边说,翠柳舔了舔下唇,期待地望向孟蕊。 烤兔肉啊,听起来就也很美味的样子,好想尝尝看。 “就你嘴馋。”孟蕊宠溺地捏了捏翠柳胖了一圈的小脸。 自从随她到了谢府后,翠柳不再做丫鬟的活计,每日早上跟着孟蕊一起习武,然后有夫子教翠柳习字读书。 做完了功课,翠柳或去学着种花养花,或去厨房学艺,她长相可爱又嘴甜,与府中的管事下人都处得很好,半个多月的时间,翠柳就胖了不少。 孟蕊有意放养,希望翠柳不要只围着她转。 等翠柳年纪再大一点,心智再成熟一些,不像现在这样依赖她,孟蕊会给翠柳选择。 翠柳若想嫁人,孟蕊就给她挑喜欢的男子,认她做义妹,送她出嫁。 翠柳若是想要自立,孟蕊便送她铺子宅子,教她做生意,以谢家的名义罩着她。 不过现在,翠柳还小,孟蕊愿意宠着她。 “你想吃烤兔肉,这里可没有,明日我让厨房给你做。” 翠柳高兴地连连点头,“姑娘对我真好。” 许南音依然疑惑地看着那窝兔子,喃喃自语,“没听说师父有朋友到访啊?” “南音,你在说什么?”孟蕊问。 “没什么,就是看到小兔子,觉得稀奇。” 许南音释然笑笑,师父性子清冷,时而有点不近人情,有朋友来访是好事,也没必要告诉她们做弟子的。 “蕊儿,已近午时,今日师父这儿咱们该是讨不到饭吃了,我听说松溪下游新开了一家饭庄,风景甚好,咱们不如去那里用午膳?” 孟蕊也听说过这家新开的饭庄,京中许多贵人都去过了,风评不错。 距离她们所在的位置不远,坐车不用两刻钟就能到。 她身边带着好几个侍卫,还有吟夏和吟秋在,应是无碍。 “好,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 到达锦溪庄时,正值午膳时分。 孟蕊和许南音刚从下车上下来,就看到后方又来了好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许南音“咦”了一声,小声告诉孟蕊:“那好像是宁清家的马车。” 吴宁清?孟蕊脸色一沉。 她不相信巧合,吴宁清之前下帖子邀请,孟蕊回绝没去,现在她与许南音出游,怎么就刚好能碰上? 孟蕊对吟秋使了个眼色,吟秋会意,悄悄往旁边溜走。 很快,第一辆马车在锦溪庄门口停下,紧挨着孟蕊和许南音的马车。 一身粉色石榴裙的周思彤最先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然后是身着水蓝色百褶纱裙的吴宁清。 跟在吴宁清马车边下马的,还有吴宁清的二哥吴卓群。 孟蕊感觉眼皮跳了跳,她看向后面的马车,果然看到一身月白长裙的姜瑶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是她曾经的便宜弟弟姜铭昊。 甚至,她还看到了骑着马过来的齐轩,而从齐轩身边马车里下来的,是晋国公二房的姑娘——齐月佳,齐轩的堂妹。 加上跟随伺候丫鬟仆从,真是浩浩荡荡,好大一群人! 如此情形,也是避无可避。 单纯的许南音,看到吴宁清和周思彤,亲切地和她们打招呼: “宁清,思彤,你们今日也出来游玩?” 吴宁清对着许南音露出一个笑脸,“我们今日相约去寺中祈福,思彤不愿吃寺中的斋饭,我们便一同过来锦溪庄用午膳,没想到刚好碰到你们。” 她的目光装若自然,移到许南音身边的孟蕊身上。 “孟小姐,你与南音是来踏青游玩的?” 见对方直接冲着她来了,孟蕊客气道: “我与南音听说这里的菜品味道不错,过来尝尝,没想到这么巧,遇到吴小姐你们。” “是啊,确实很巧。” 吴宁清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看了一眼下马走到她身边的吴卓群,向孟蕊介绍。 “这是我二哥,刚参加完春闱,我今日便是为他能高中,去寺中祈福。” 吴卓群身材修长,挺鼻薄唇,面容俊俏众中带着几分阴柔,着蓝白相间的丝质长袍,优雅地对着孟蕊一礼。 “孟小姐,久闻大名,在下吴卓群,请多指教。” “吴公子有礼。” 孟蕊福了福身,不再多言。 吴家人因为吴贵妃得宠,向来眼高于顶,今日吴宁清居然会主动介绍吴卓群给孟蕊认识,让孟蕊心中生出些不好的猜想。 还未等她细思,姜瑶带着姜铭昊已经走了过来。 “蕊儿姐姐,好巧啊,原来你也在这儿。” 姜瑶亲热地喊着,就要凑上来攀孟蕊的胳膊。 孟蕊拉着许南音,快速后退两步,让姜瑶扑了个空。 “姜小姐,请你唤我孟小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有时候,孟蕊真的很佩服姜瑶。 真假千金的事闹得僵,她们关系不和,也满城皆知,姜瑶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来套近乎。 姜瑶面露委屈,“蕊儿姐姐,我们同日同地出生,这是多么难得的缘分……” “这是孽缘!该斩断了才好!” 孟蕊忍无可忍,打断姜瑶的煽情,她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姜小姐,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到,你是如何卑劣地,陷害我的身份和名声,所以,请你与我保持距离,不要再靠近我!” 第89章 悔不当初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姜瑶,表情各异。 许南音轻轻扯了扯孟蕊的衣袖,担忧地看着她。 孟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再难的时候她都扛过来了,这点小风浪算什么? 姜瑶做作地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说: “蕊……不,孟小姐,我与你解释过了,那些都是误会,你为何还总揪着不放呢?” 她身边的姜铭昊,也站出来帮腔: “就是,我姐姐在公堂上,就已经对你道过歉了,还不计前嫌,要请你一起回府,是你嫌弃侯府,要跟着青城郡主去镇北王府,攀附权贵!” 孟蕊不屑于和他们纠结过去,但也不允许被人颠倒黑白。 “姜公子,我与你们侯府对簿公堂时,你不在场,道听途说的事,就不要讲出来丢人现眼了?” 孟蕊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脸义愤的姜铭昊。 “听说你已经被天义书院劝退,闲在家里,今日也是跟着吴公子和吴小姐一起,去寺里为春闱高中祈福的?” 姜铭昊读了那么多年书,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如今还被书院劝退,哪里有资格参加春闱,又去祈的哪门子福? 这番话,讽刺意味拉满。 姜铭昊觉得难堪极了,他和安乐侯一样,最在意脸面,现在当众被孟蕊说出自己被天义书院劝退的事,气得胸膛起伏。 “那还不是你害我的!你和孟瑾一起害我的!” 姜铭昊指着孟蕊,气急败坏地控诉。 孟蕊淡定地扫过在场众人,唇边漾起嘲讽的笑。 “嗯,按姜公子所说,是我和兄长,让你打架斗殴、逃课不归,又让你数门功课都不及格?我们是怎么做到的?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去书院吗?” “噗嗤!” 孟蕊身后的翠柳没忍住,笑了出来。 “姑娘,您别说笑了,您和公子,哪有那功夫啊?” “那倒是,我们关他做什么?”孟蕊和翠柳一唱一和,“姜公子从小就不爱读书,想当初,我还帮他做过课业呢。” 翠柳笑道:“正是呢,姜公子这下不用再去书院读书,其实心里应该乐开花了?何苦又来怪我们姑娘?” “你、你们欺人太甚!” 姜铭昊撸起袖子,就想冲过去揍人。 姜瑶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你想做什么去?给我回来!” 这个蠢货!居然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打孟蕊? 岂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姜瑶此刻无比后悔,就不该一时耳根子软,听了沈氏的哀求,带了姜铭昊过来。 她死死拽住姜铭昊,但姜铭昊正在气头上,一股脑地就要往孟蕊的方向冲。 吟夏挡在孟蕊面前,做迎敌姿势。 同行的几个侍卫,也立刻围绕孟蕊保护,虎视眈眈对准姜铭昊。 姜铭昊见状,脸色突地一白,脚步顿住,气势一下子蔫了。 姜瑶暗骂了句废物,松开姜铭昊,落落大方对着孟蕊行礼道歉。 “家弟年纪小,性格冲动,请孟小姐不要与他计较。” 孟蕊并不在意头脑简单、拳头粗暴的姜铭昊,她定定看着行礼的姜瑶,觉得自己又看不懂姜瑶想要做什么了。 没有孟蕊发话,保护在孟蕊身边的侍卫屹立不动,气氛依然剑拔弩张。 吴家兄妹和周思彤都没有出声,只在一边默默看戏。 姜铭昊也不敢再说话,畏缩着后退几步,与侍卫拉开距离,戒备而仇视地盯着孟蕊。 齐轩带着齐月佳姗姗来迟,看到的就是孟蕊被一群侍卫护着,正与形单影只的姜瑶对峙。 齐轩察觉有异,还没说话,齐月佳已经站到了姜瑶身边,指着孟蕊责怪: “姜蕊,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要让侍卫对瑶妹妹动粗不成?” 站在前排的吟夏,直接出口纠正:“我家小姐姓孟,请称呼孟小姐。” “姓孟又怎样?”齐月佳不悦,“换个姓就能对官家女子动粗?” 看到孟蕊如今通身的气派,丫鬟侍卫保护的精细,再想到孟蕊换了更高的身份,齐月佳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从前,晋国公府高安乐侯府一头,孟蕊见到她,无不恭敬讨好,哪像现在,还要她齐五小姐,来攀孟蕊的交情。 孟蕊的目光,从姜瑶移到齐月佳身上。 晋国公府二房的嫡次女齐月佳,孟蕊隐约记得,齐月佳前世好像嫁给了三皇子为侧妃,生下小皇孙后不久病逝,小皇孙由无子的三皇子妃姜瑶抚养。 孟蕊闭了闭眼,前世她听说这个消息时,就怀疑过齐月佳死因存疑。 齐月佳虚荣自负,被心狠手辣的姜瑶利用,再正常不过。 就像现在,姜瑶才认回安乐侯府不到一个月,就与齐月佳处好了关系,还能让齐月佳不问青红皂白为她出头,真是厉害手段。 “五妹,不可胡说!”齐轩对齐月佳呵斥。 孟蕊姓的孟,是谢清源入赘的孟,不能胡言得罪。 齐月佳撅嘴撒娇,“二哥,你欺负的是你未婚妻!我是在帮你!” 齐轩看了一眼委曲求全的姜瑶,转头对孟蕊说: “孟小姐,是否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眼神殷切,带着几分敢怒不敢言,又似藏着几分连绵不断的情意。 孟蕊觉得有意思,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仗势欺人”的痛快。 齐轩和齐月佳,都认定是她以势压人,解释没有太大用处,孟蕊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想,更懒得和愚蠢之人浪费口舌。 “都退下。” 孟蕊挥退了侍卫,嘴角浮起一丝冷意,朗声道: “我接受姜小姐的道歉,也请你约束好令弟的言行,他方才若真打了我,就算我不追究,我的父亲和兄长,也不会放过他,你可明白?” “明白。” 姜瑶勉强笑了笑,姿态放得很低。 “我一定谨记,不会让铭昊再冒犯孟小姐。” 姜瑶这几天,已经弄清楚了谢清源的身份,查证之后,令她既惊讶又后悔。 若她早知道,养母孟天的夫君,是皇帝的心腹——皇商谢清源,她何必舍近求远,去安乐侯府认亲? 安乐侯府,空有侯爵封号,实则既无实权,也无多少财产。 安乐侯和姜铭昊,更是没一个争气的,比不上皇商谢清源的一根手指头! 姜瑶按捺下心中不忿,后悔没有用,不过好在,事情还有转机。 孟蕊现在拥有的一切,以后,都会是她姜瑶的! 第90章 别来沾边 “居然误会理清,咱们就别站在外头吹风了,快进去用膳。” 周思彤接收到吴宁清递过来的眼神,不得不站出来打破僵局。 “我一早便派人来订好了位置,在二楼最大的包间,孟小姐也一起来?” 孟蕊挑了挑眉,在门口就闹了一场,他们还想和她一起用膳? 她无言站在原地,望着周思彤脸上越来越尴尬的表情。 吴宁清走近许南音,亲昵地拉住许南音的手,“南音,我们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你和孟小姐就一起来,人多热闹嘛~” “这……”许南音为难地咬了咬唇。 她与吴宁清也交好,但她更明白,孟蕊肯定不想和姜瑶姐弟,还有曾经的未婚夫齐轩同处一室。 许南音面露难色,垂眸思考着委婉拒绝的说辞。 吴宁清坚持不懈地劝:“南音,这家包间很难订的,你们两名女子,总不好坐在大堂用膳,任人打量,多不好啊。” 许南音更纠结了,她不知道要提前订包间,一时兴起,就和孟蕊过来了,坐在大堂用膳,着实有些不妥。 孟蕊见不得好友因为她受刁难,走到许南音身边,直接对吴宁清说: “吴小姐,抱歉,我和南音也已订好了包间,就不麻烦了。” “你们才刚到,什么时候订的包间?”吴宁清怀疑地问。 她之前还特意派人打听过,没收到消息。 这时,锦溪庄二楼的窗户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抹张扬的红色身影跃然出现。 “姜……不对,孟蕊,真的是你啊!” 青城郡主厉青雪,趴在二楼包间窗台上,对着一楼门外的孟蕊,开心地挥手。 “我哥说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不信,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 孟蕊仰起头,望着二楼的厉青雪发愣。 这是什么鬼热闹?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都碰到了些什么人啊! 厉青雪好像提到了她哥? 孟蕊顿觉头皮发麻,厉青鸿那个浑蛋也在?! 孟蕊很想扭头就走,但按照礼数,她只能僵硬地对着厉青雪行了一礼。 “给郡主请安,今日确实……很巧。” 其他人见到突然出现的厉青雪,也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有了孟蕊带头行礼,其他人回过神来,跟着对厉青雪行礼。 “行了,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厉青雪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格外好说话。 她笑盈盈地望向孟蕊,“孟小姐,你们没有订包间,不如来本郡主这儿,很宽敞的,不用和他们那么多人挤一间。” 厉青雪很高兴见到孟蕊,自从孟蕊离开了镇北王府,没有了孟蕊的陪伴,她吃饭都感觉不那么香了。 孟蕊扯了扯嘴角,与其要见厉家兄妹,她还不如跟吴宁清这伙人一起。 “回郡主,我们真的有订好包间,不便打扰郡主用膳。”孟蕊强调道,她两边都不想去。 厉青雪失望地蹙起眉,想着要不直接轻功飞下去,把不听话的孟蕊抓上来陪她用膳? 就在她准备蹬上窗台时,一道沉稳男声在耳畔响起。 “青雪,谨言慎行,不得胡闹。” 厉青雪感到脖子一紧,她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提溜着她的衣服后领,把她拽到身后。 而厉青鸿本人,站在了窗边厉青雪刚才的位置,锐利的鹰眸向下望去,一眼就与与仰头蹙眉从孟蕊对上。 他眸光闪过喜色,正欲开口,却见孟蕊飞快低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厉青鸿一句话梗在喉头,心中升起不悦。 “哥哥!你干嘛抢我的位置?” 厉青雪想要扒拉走窗边的厉青鸿,她还没和孟蕊说完话呢! 但想到她哥身上还有伤,不得不住了手,只抱怨地叫唤,往厉青鸿身边轻轻挤了挤,露出半边身子,看向楼下的众人。 楼下众人听到了厉青雪的叫厉青鸿“哥哥”,即使没见过厉青鸿的,也都猜出了厉青鸿的身份。 毕竟,能被青城郡主叫哥哥的,只有镇北王厉青鸿。 “臣女见过王爷!” 吴宁清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厉青鸿行礼。 其他人也纷纷向着厉青鸿行礼拜见。 孟蕊随大流跟着行礼。 厉青鸿抬了抬手,让众人起身,“不必多礼。” “谢王爷!”众人纷纷起身。 齐月佳不禁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厉青鸿。 他就是名震天下的镇北王,传言说他少年英才,骁勇善战,气宇轩昂,雄才大略,但她竟不知,镇北王竟还生得如此英武不凡、风度翩翩。 齐月佳痴痴望着厉青鸿,她记得,镇北王因为父亲服丧三年,至今还未娶妻。 凭她的才貌家世,是不是也有机会? 站在齐月佳身边的姜瑶,也在望着厉青鸿打量。 与齐月佳不同的是,姜瑶眼中没有女儿家的羞涩崇拜,只有谋算与疑惑。 她眉头微蹙,不解地收回视线,又侧目看向不远处低着头的孟蕊。 难道是她看书不认真,记错了? 男主和女主,这么早就见面了? 而这时的孟蕊,心中烦躁不已,低头思量着对策。 不是说厉青鸿伤得很重吗?怎么在京郊的饭庄也能遇到他? 此刻,再美味的饭菜,她都吃不下了,只想找个理由,立刻,回家! 孟蕊抬起头,瞧了瞧身边的许南音,她有父兄做后盾,固然可以不怕得罪人,直接告辞走人,但南音不可以。 许家重规矩,许御史又是言官,南音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不能行差踏错。 孟蕊更不可能,把许南音留下,自己带着人离开。 厉青鸿望着孟蕊纠结为难的小模样,觉得好笑,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这么怕他吗? “本王出门散心,在此用膳,诸位不必拘束,随意即可。” 说完,他拉着厉青雪,离开窗台,关上了窗户。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镇北王虽只比他们略长几岁,但其通身的杀伐气度,和威严的气势,总让人不自在。 吴宁清看向孟蕊,还想再劝她和他们一起。 这时,吟秋从店内走出来,对着孟蕊道:“小姐,包间已经准备好,现在就可以上去。” 孟蕊应了一声,微笑着对吴宁清说: “吴小姐,我们真的订好了位置,这便先过去了。” 第91章 是非之地 孟蕊施施然对着众人客气一礼,然后带着许南音和翠柳一行人,走进锦溪庄大门。 保险起见,孟蕊让吟秋通知暗卫,先给家里传了信。 之后吟秋找到了锦溪庄的掌柜,表明了身份,用谢清源的名头,再施以重金,让掌柜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包房。 不得不说,皇商谢清源的名号真好用。 经过饭庄门口的那一遭,孟蕊和许南音都没什么胃口。 若是不吃就离开,显得太过刻意。 于是,她们只点了几样招牌菜,都想着赶紧吃完,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南音,今日是我连累你,让你为难了。” 孟蕊以茶代酒,向许南音赔罪。 许南音娥眉轻蹙,伸手按下孟蕊端起茶杯的手。 “蕊儿,我思来想去,此事恐怕有错在我。” 孟蕊不解,“怎么会呢?姜瑶是冲着我来的,且我之前拒了吴小姐的帖子,她大概觉得被我拂了面子,所以今日遇到,才坚持要拉我一起。” 许南音眸色黯然,警惕地望了望紧闭的房门,让丫鬟墨云去门外守着。 孟蕊会意,让吟夏也一起去。 “蕊儿,你知道,我是从谁口中知道这处锦溪庄的吗?”许南音压低声音问。 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孟蕊很轻易就能猜到。 “是吴宁清告诉你的?” 许南音点头,“是,宁清说此处风景怡人,饭菜可口,而且距离师父的松风草庐不远,建议我有机会,一定要来尝尝。” 饭菜可口不足以吸引不重口舌之欲的许南音,但风景宜人和距离松风草庐近这两点,会让醉心画艺的许南音印象深刻。 “那今日我们相约去见师父的事,吴宁清也知道?”孟蕊问。 “她应该能猜到。” 许南音羞愧垂眸,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友。 “我与宁清,一直有相约交流画艺,她与我约过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我说过今日有事,她若有心,从我家下人中打听,不难知道。” 孟蕊握住好友的手,“没什么的,他们不过是想通过我,与我父亲拉进关系,我不理他们就是。” “可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许南音回握住孟蕊的手,素白的小脸上愁眉不展。 “宁清平日里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今日都变得不像她了,不但死缠烂打要你与他们一同用膳,还专门给你介绍她的二哥吴卓群,其中深意,很难不让人多想。” 孟蕊当然也看出来了,笑道:“放轻松,他们能有什么深意?不就是想撮合我和吴二郎吗?想要用男色勾引我,目标是我父亲手里的钱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许南音嗔怪地瞪了一眼孟蕊。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背后的事有多大?” “好姐姐,我明白的。” 孟蕊收敛了笑意,小声道。 “吴家是三皇子的母家,他们用钱之处,应该就是要去争那个位置,我懂的,会尽量避开他们。” 三皇子要夺嫡,少不了钱财,所以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皇商谢清源的女儿头上。 若是吴卓群能娶了孟蕊,谢清源便是上了三皇子的船,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孟蕊还看出,晋国公府估计也已经上了三皇子的船,吴家要让吴卓群与孟蕊偶遇认识,本不必带上姜瑶姐弟和齐轩兄妹。 但他们带上了,说明这些人都有各自的用处。 姜瑶要做什么,孟蕊还没看透。 但齐轩嘛,大概是他们备下的后手。 站在吴家的角度,孟蕊做安乐侯府千金时,与齐轩定亲多年,对齐轩这样有才有貌的男子,应该多少有些感情在。 若是吴卓群不成功,他们或许是要齐轩继续勾引孟蕊,势必让谢清源为了女儿,支持三皇子夺嫡。 可惜了,孟蕊对齐轩,一丁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对吴卓群这种带着目的接近的男子,孟蕊更是瞧不上。 “你知道便好。”许南音轻声叹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以后也会与宁清保持距离。” 许南音和吴宁清,在雅集上因画结缘,平常来往只交流画艺琴技,从不涉及朝政之事。 却不想这一次,吴宁清竟利用许南音和孟蕊的友谊,套取行程消息,设计了这次“巧遇”,为的竟是夺嫡。 御史许家,是言官纯臣,只忠于皇帝,从不参与党争。 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好友,许南音都要有所割舍。 “叩叩” 门上响起敲门声,孟蕊和许南音结束了谈话。 吟秋过去开门,是饭庄伙计送菜过来。 孟蕊和许南音心中有事,都没什么胃口,刚吃了两口,门上再次响起敲门声。 包房门打开,来人是厉青雪的丫鬟霜儿。 “孟小姐,我们郡主说好不容易见到您,请您过去说说话。” 霜儿笑得殷勤,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镇北王府的高大侍卫。 “蕊儿……”许南音担忧地站起身。 孟蕊安抚地对她笑笑,“郡主帮过我许多,是该去打个招呼的,放心,我去去就回。” 将吟夏和翠柳留在房里陪着许南音,孟蕊只带了吟秋去见厉青雪。 之前厉青雪带人去闯孟府的门,孟蕊没有出面,那位郡主大人心中恐是不快,孟蕊想,她好好解释一下,哄一哄厉青雪,应该就没事了。 虽然要同时面对厉青鸿,但有厉青雪在场,厉青鸿应该不会做过分的事。 到了地方,吟秋被拦在门外,霜儿和侍卫也守在门口,让孟蕊单独进去包间。 见厉青雪的贴身丫鬟霜儿也站在门口,孟蕊只当是厉青雪耍郡主脾气,不疑有他,推门而入。 厉家兄妹的包间,比孟蕊的那间大了不少,除了饭厅,还有内室,其间以修竹屏风相隔。 “郡主?” 孟蕊第一眼在饭厅没看到人,目光望向屏风挡住的内室。 心中有了猜疑,孟蕊站在原地没动。 厉青雪性子张扬跳脱,没有藏起来吓人的癖好。 孟蕊心跳加快,打定了主意,直接转身朝门的方向走。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孟蕊的手还没触碰到门,就感到后背一热,腰上一紧,瞬间落入一个熟悉的灼热怀抱…… 第92章 牙尖嘴利 不用回头,孟蕊已经知道,这该死的登徒子是谁了。 “厉青鸿,你给我放手!” “不放,你让我抱一会儿。” 背后的男人变本加厉,双手搂住孟蕊的腰肢,下颌靠在她瘦削的肩上,呼出的气息炽热,喷洒在她细软的颈间,让她浑身一颤。 “蕊儿,本王好想你,你看,你身体的反应,也很想我,对不对?” 厉青鸿声音沙哑,故意撩拨。 孟蕊深吸一口气,语气冷硬道: “厉王爷,你再调戏我,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 耳边传来男人讥讽而宠溺的笑,像是猎人挑逗落入陷阱的可怜小兽。 “本王倒想看看,蕊儿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嘶——!” 孟蕊不想再忍受混蛋的欺辱,直接一脚,狠狠蹬在厉青鸿的脚趾上。 趁他吃痛,身上的束缚有所松动,孟蕊找准角度,用后脑撞上厉青鸿的鼻子。 厉青鸿再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鼻子总是软的,不信他不疼! 鼻子传来的疼痛,让厉青鸿的手终于松开孟蕊,捂住自己的鼻子。 这招破敌之法,是孟蕊央求丁师父教她的,实战一试,果然有用。 孟蕊眼珠一转,她记得厉青鸿腹部的伤,似乎是在上腹靠右的位置。 右手握成拳,孟蕊向着厉青鸿的伤处打去。 “啪!” 孟蕊的拳头被厉青鸿的大掌截下。 想要收回拳头,孟蕊却被厉青鸿的大掌包裹住拳头,挣脱不得。 孟蕊不服,又用左手出拳,直击其上腹伤处。 “出息了,啊?” 厉青鸿松开捂住鼻子的手,来抓孟蕊的左手。 而孟蕊打了个假动作,左手一转,变拳为掌向上,再度去打厉青鸿的鼻子。 厉青鸿快速侧脸躲避,感受到孟蕊带着掌风的手,从耳边刮过。 “习了武,胆子也大了。” 厉青鸿正了神色,使出两分真本事,瞬间抓住孟蕊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 “还打吗?” 孟蕊挣扎了几下,选择放弃。 女子的力气本就不如男子,更何况对面还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方才被她偷袭成功,完全是因为厉青鸿色字上头,对她没有防备,现在再想反击,难度太大。 “不打了,请厉王爷放开我。” 孟蕊语气冰冷,对着厉青鸿翻了个白眼。 “王爷的力气,该用在战场杀敌上,欺负我一个小女子,算怎么回事?” 厉青鸿盯着孟蕊不服气的小脸,觉得自己的鼻子,现在还泛着酸疼,而这丫头,刚才使的那几招,狠辣阴损,毫不留情,让厉青鸿心里很不舒坦。 再看孟蕊现在完全不怕他的样儿,厉青鸿脸上浮现一丝恶劣的笑。 “本王欺负你又如何?之前又不是没欺负过。” 厉青鸿轻佻地勾起孟蕊小巧的下巴,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孟蕊白皙的脸颊。 “不若本王今日就在这里办了你,回去刚好迎你入门。” 看到孟蕊脸色一白,厉青鸿心中升起一抹快意。 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听到孟蕊嘲讽的声音。 “你要是真做这么下贱的事,我永远都看不起你,就算你做了,我难道就一定会嫁给你? 信不信,就算我嫁过人,只要我愿意,外面那个吴二郎,也会迫不及待地要娶我。” 他们前世一起相处多年,孟蕊知道什么话,最能戳厉青鸿的心窝,最能让他难受。 果然,厉青鸿脸色一沉,“吴二郎?就是在饭庄门口,除了齐轩之外的那个男的?” “是啊,吴小姐专门为我介绍了她的二哥,名叫吴卓群,名字卓尔不群,人也十分优秀。” 孟蕊唇角微勾,故意夸赞起吴卓群来。 “这位吴公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这次与我兄长一样参加了春闱,几日前,吴小姐给我下帖子,请我一同去寺中为兄长们祈福,早知吴公子如此俊俏文雅,我就应该去……啊!你轻点!” 厉青鸿捏住孟蕊下巴的手指收紧,使得孟蕊喊痛。 “你这般气我,还知道疼?” 厉青鸿松了力道,指腹抚上孟蕊殷红的唇瓣,眼神了然。 “看来你很不喜欢那个吴卓群,说这些话,是想让我替你干掉他?” 前世,凡是孟蕊多看了几眼的男子,都被厉青鸿发配得远远的,让孟蕊上了心的,下场更是凄惨。 此时,孟蕊抬起倔强的小脸,目露讥诮。 “厉王爷,这里是京城,不是北地,他是吴尚书家的公子,是你说干掉就能干掉的?” 孟蕊和吴卓群没有仇,但对方要算计她,令她心生不快。 若是吴家真为吴卓群来向她父亲提亲,也是一桩麻烦事,不如让厉青鸿出手,给吴卓群一点教训。 狗咬狗什么的,孟蕊最喜欢看了。 “再说,这位吴公子生得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来日高中,有了功名,他家里也会给他安排个好官职,与我,也很相配……唔!” 孟蕊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堵住。 厉青鸿紧紧抓着她,如狼似虎般啃咬,孟蕊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个色鬼! 孟蕊把心一横,咬了下去。 厉青鸿这才放开她的唇,舔舐掉唇边血迹,邪气一笑。 “蕊儿现在可真是牙尖嘴利。” 孟蕊微喘着气,说不出话,气恼地瞪他。 她腿软的有些站不稳,偏偏这厮的手还禁锢着她的腰,让她只能贴靠着他,勉强站立。 “咱们见面才多久,你对我又打又咬,吴卓群那个小身板,能经得起你霍霍?” 厉青鸿将孟蕊拥入怀中。 “只有我,才能与你相配!” 他的大掌在孟蕊身上暧昧游走,仿佛巡视属于他的每一片领土。 “蕊儿习武要更上心些,日后才能经得住,你夫君我的龙精虎猛。” 孟蕊脑中一震,想到前世厉青鸿在床上的那些手段,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做梦!” 孟蕊提起力气,一把推开他,慌乱向后退。 厉青鸿没有立即去抓孟蕊,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盯着无路可逃的猎物。 孟蕊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她的速度远不及厉青鸿,还没跑到门外,肯定又被抓回来折辱。 更何况,门外还有厉青鸿的人。 最终,孟蕊的视线落在饭桌上没动的饭菜上。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碗盘,就往厉青鸿的方向砸。 “噼噼啪啪!” 厉青鸿皱着眉,轻松躲过孟蕊泼过来的一大钵肉汤,便见一盘炙烤羊肉从天而降。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外面侍卫的担忧。 房门被敲响,传来侍卫的询问。 “王爷,您没事?” 侍卫声音刚落,又听见厉青雪着急的声音。 “我哥怎么了?你们怎么把房门锁了?” 第93章 砸碗摔盘 听到门从外面锁住,孟蕊鄙夷地瞪向厉青鸿。 “你居然让人锁门,无耻!” 她操起桌上的瓷碗瓷盘,继续砸向对面的混账男人。 “噼里啪啦!” 又是一阵瓷片碎裂的声响。 厉青鸿望着孟蕊,眼神无奈,以前的孟蕊,多么柔弱怜爱的一个人儿啊,现在居然像泼妇一样砸碗摔盘。 看来,不能逼得太紧。 他叹了口气,快速向后退去,随手拉过屏风一挡,避开了砸向他的碗盘肉菜。 “砰!” 门锁被解开,厉青雪一脚踹开房门。 她带着侍卫丫鬟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孟蕊正站在饭桌前,手里正拿着一个瓷碗,而她哥厉青鸿,不可一世的镇北王大将军,竟躲在被菜汤污染的修竹屏风后。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们……在做什么?” 厉青雪懵了,她实在想象不到,有人敢拿碗碟砸她哥,她没有看错? 孟蕊看到有人进来,思绪快速转动,轻轻放下手中瓷碗,对着厉青雪温婉一笑。 “郡主,王爷说此处太过寂静,未免无趣,臣女受累,便就近取材,为王爷制造些声响,听听趣儿。” 说着,孟蕊从袖中抽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净自己沾了油污的手指,姿态闲适淡然,让人联想不到她刚刚与厉青鸿发生了激烈冲突。 面对孟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厉青雪疑惑地眨了眨眼。 “是这样吗?” 厉青雪望向屏风后的厉青鸿。 “哥哥,你还有这爱好?” 厉青鸿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似笑非笑地瞧了眼孟蕊,“孟小姐说是,那就是。” 厉青雪狐疑地看看她哥,又看看孟蕊,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藏着什么猫腻。 “哥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厉青鸿没有理她,对面侍卫招了下手,“把这里清理了。” “是,王爷。” 侍卫们迅速收拾起地上的碎片残渣。 厉青雪回头,看向她的丫鬟霜儿,“这里发生了什么?” 霜儿身子一抖,跪了下来,“奴婢一直守在门口,等待郡主回来,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其实,房内的动静,他们守在房门口的奴才,多少都听到了一些,但王爷不许说,他们怎敢多言? 孟蕊望向霜儿身后,没见到吟秋的身影,沉声问: “我带来的丫鬟呢?她去哪儿了?” 吟秋是个机警的武婢,孟蕊砸碗碟,就是为了发出声响,引起吟秋的注意,但现在房门大开,和霜儿他们一起守在门口的吟秋,却不见了。 霜儿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位姑娘突然头晕,我扶她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孟蕊的目光陡然锐利,直视霜儿,“带我去见她!” 霜儿战战兢兢地看向厉青鸿,得了允许,才站起身,带着孟蕊向外走。 跟着霜儿到了隔壁的包间,孟蕊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吟秋。 “她是被打晕的?还是被下了迷药?” 孟蕊试着唤醒吟秋但无效,盯着霜儿质问。 霜儿低着头,小声回答:“无事的,一刻钟之后就能醒来。” 孟蕊神色一凛,那就是迷药了,这个霜儿,看来是厉青鸿放在厉青雪身边的人。 又探了探吟秋的鼻息,确定无事,孟蕊才稍稍放下心。 她快步走出房间,去找吟夏和谢府侍卫…… 另一边,厉青雪拦住想要跟着孟蕊出门的厉青鸿。 “哥,你趁我不在,把孟蕊叫过来,都做什么了?” 孟蕊和厉青鸿之间的气氛太过怪异,厉青雪一进门就看了出来。 孟蕊找的什么摔碗盘听响的理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还有厉青鸿看孟蕊的眼神,都快拉丝了,厉青雪还从未见过,她哥这样看过哪个女人。 “哥,你该不会看上孟蕊了?” 厉青雪凑到厉青鸿身边追问。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调戏她了?所以她拿碗盘打你?” 厉青鸿淡定看向妹妹,没有否认,只说: “你我孝期将过,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你方才去找齐轩了?他的未婚妻就跟在身边,你可有做出格的事?” “我哪有?我方才吃得太饱,去周围转转,看看美景而已。” 一听到矛头调转,对准了自己,厉青雪思路被牵着走,连忙否认。 但她哥的眼神太过透彻,仿佛能把她看穿,厉青雪对视几息后,败下阵来。 “我刚才是有遇到齐轩他们,闲聊了几句,吴公子说这附近有片景色绝美的树林,他们下午会过去看看,问我要不要一起。” “你答应了?”厉青鸿审视着她,“还是放不下齐轩?” “哎呀,哥哥!这和齐轩有什么关系?是吴公子邀请我的。” 厉青雪承认,她现在对齐轩依然有好感,但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她哥怎么老揪着齐轩不放呢? “你见过吴公子吗?就是吴卓群,穿蓝白色长袍的那个,长得不错,学问也好,斯文有礼,不比齐轩差的。” 关键是,吴卓群不像齐轩一样冷冰冰的,和厉青雪说话时,总是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厉青雪很吃这一套。 “吴卓群?呵!”厉青鸿嗤笑一声。 今日,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在向他夸赞这个吴卓群。 吴家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厉青雪观察了下厉青鸿的表情,怎么她哥好像也不喜吴卓群呢? 她哥什么都好,就是总喜欢把她当小孩管着,厉青雪有些苦恼,她都十八了,她哥一来,连出门的自由都没了。 “哥哥,左右我下午闲着,这附近景色也不错,我便跟着吴公子他们去走走逛逛,你不会不同意?” 对上厉青雪期待的眼神,厉青鸿收敛眸中冷意,温和笑道: “青雪,你想去,就去,为兄也对这附近的景色感兴趣,陪你们一起。” 厉青雪蹙眉,“哥,你的伤可以吗?太医都说要你静养。” “这点小伤,不碍事。”厉青鸿不在意道。 他的伤一痊愈,便要起程回北地驻守。 而他在京中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若今日真能出点意外,那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第94章 此地有异 孟蕊带着吟夏,又叫上了侍卫,把昏迷的吟秋带回了自己的包间。 吟夏检查了吟秋的情况,对孟蕊说:“小姐,吟秋应该快醒了。” “嗯,吟夏,你去清点一下人手,备好马车,吟秋一醒,咱们就回府。”孟蕊吩咐道。 厉青鸿简直色胆包天!孟蕊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吟夏领命而去。 孟蕊环视一圈,发现许南音竟不在房内。 “南音呢?她和墨云去哪儿了?” “您刚走一会儿,吴小姐就来请许小姐去他们包间吃酒。” 翠柳走到孟蕊身边,担心地问。 “姑娘,出什么事了吗?咱们是不是要去叫上许小姐一起走?” “先不急。”孟蕊疲惫地坐下,“让我想想。” 这时,椅子上昏迷的吟秋,终于醒了。 她一看到孟蕊,激动地站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奴婢听到动静,要进去房间找您,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 吟秋想到当时情形,突然跪下,对着孟蕊请罪。 “奴婢无能,请小姐责罚。” 孟蕊将吟秋扶起,“是我判断失误,与你无关,而且我也没事,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方才她遭遇到的调戏与侮辱,在这个礼教森严,肌肤相亲便要议亲负责的环境中,若被发现,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嫁给厉青鸿。 即使勉强瞒住,此事放在其他贵女身上,也会是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 但对经历过一世的孟蕊来说,这点遭遇,根本不算什么。 前世,她就算和厉青鸿睡了上百次,为了追求自由和想要的生活,她照样逃跑。 现在她的处境,比前世好太多了。 而且今天,孟蕊对自己的所做作为,挺满意的,她踩了厉青鸿的脚,撞了他的鼻子,还差点打他一耳光。 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居然做到了! 真是痛快! 安抚好吟秋,孟蕊让吟秋去吴宁清那边,给许南音传话。 “就说我身体不适,急着要回府,要南音陪我回去,我们在门口马车上等你们。” 孟蕊不放心地交代吟秋。 “你带着两个侍卫同去,尽量不要动手,把南音她们带出来。” 吟秋带着两个侍卫出门,孟蕊带着翠柳和剩下的侍卫,下了楼,准备直接去坐马车。 走到锦溪庄的大门口,孟蕊却没看到停在这里的马车,也没有看到提前下来备车的吟夏。 正疑惑间,一袭红衣的厉青雪施施然出现。 “孟小姐,这就准备回去了?” 厉青雪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迫不及待地上前拉住孟蕊的胳膊,凑到她身边问。 “你和我哥怎么回事?你们刚才……是不是那啥了?” 孟蕊双眸睁大,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又很快平息。 厉青鸿应该没有告诉厉青雪他们的事,否则,厉青雪不会来问她。 “郡主,你别拿我打趣了,我与王爷,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刚才,是霜儿说你要找我,我才去了你们的包间,还没说几句话呢,郡主你就回来了。” 孟蕊故作镇定地解释。 厉青雪后退半步,歪了歪脑袋,狐疑地看着孟蕊,“真是这样?那你砸碗盘,不是在砸我哥?” “郡主,我怎敢做那般不敬之事?”孟蕊的谎话随口就来。 忽然有点后悔,她之前怎么想了个厉青鸿要听响的奇怪理由。 但转念一想,厉青雪来问,说明厉青鸿没有拆穿她,直接推给厉青鸿就好。 “确实是王爷的要求,臣女才会如此的。” 她也没说错啊,厉青鸿先来招惹她,她才会反击。 “本王提了什么要求?”厉青鸿含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哥哥!” 厉青雪打听厉青鸿的事被抓包,尴尬地解释。 “没什么,我就和孟小姐随便聊聊。” 厉青雪冲孟蕊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乱说。 孟蕊微微点头,也是松了一口气,“是,我与郡主随意闲聊几句。”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孟蕊望过去,看到不止吟秋和许南音,连同吴宁清那群人全都走了过来。 他们先向厉青鸿兄妹两行礼,然后孟蕊就听到吴卓群邀请厉青雪一同去旁边树林赏景。 厉青雪欣然同意,并说厉青鸿也要一起。 众人听了,面上都呈欢喜状,至于心中如何想,孟蕊也不关心。 吴卓群看到孟蕊也在,彬彬有礼地过来,邀请孟蕊也同去赏景。 孟蕊客气婉拒,“抱歉,吴公子,我身体不适,想先回府休息,你们自去赏景,不必管我,南音陪我回去便好。” 许南音带着丫鬟吟秋和墨云,担忧地过来扶住孟蕊。 “蕊儿,不过一会儿,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现在就陪你回去,墨云,去让车夫备车。” “是,小姐。” 墨云快步小跑着去找自家马车,门口没找到,她又跑去马厩找。 回来时,墨云还带着吟夏一起。 “小姐,咱们的马走不了,趴在马厩里不动了。” 孟蕊心中惊异,忙问:“我家的马呢?” 吟夏回道:“小姐,咱家的马也走不了,不过奴婢已经派人回去送信,需等个把时辰,府中会派新的马车过来。” “看来孟小姐想不留下,都不行咯。” 姜瑶忽然感叹,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孟小姐,你在这里干等着也是无聊,不如随我们一同去走走?” 孟蕊淡笑摇头,“不必了,我身体不适,就在这里等,诸位请便。” 她拉着许南音往旁边让了让,为其他人空出道来。 吴宁清和吴卓群对视一眼,吴卓群斜眼瞟了下厉青雪。 吴宁清会意,对众人说: “既然孟小姐身体不适,不要勉强她,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出去逛逛就该回去了。” 厉青鸿直接拍板,“那就走。” 众人簇拥着厉青鸿和厉青雪走出锦溪庄。 孟蕊想着是否要回包间等待时,察觉到吟夏扯动她的衣袖,神情紧张地在她耳边小声说: “小姐,此地有异,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出了问题,奴婢怀疑,有人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第95章 被困住了 孟蕊神色一凛,肃然看向吟夏,以眼神询问。 吟夏肯定地点头,抓着孟蕊衣袖的手又紧了紧。 孟蕊顿时也紧张起来。 如果只是她和许南音的马出了问题,或是巧合,或是姜瑶那群人做的手脚。 但现在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出了问题,包括吴家、姜家和齐家的马,甚至还有镇北王府的马都不能用,那此事就非同小可。 其中的可能性太多,所以方才吟夏隐瞒了部分消息。 孟蕊环视周围,她们此时正站在锦溪庄的门口,已经过了饭点,饭庄大堂里,除了柜台处的掌柜和伙计,只剩两三桌还有人用餐。 锦溪庄的掌柜,是一个偏瘦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迎来送往,没什么特别。 店内约莫有七八个伙计,都穿着相同的黄灰色衣服,有问才有答,并不多话。 大堂里靠近窗子的那桌,是三个身着锦缎的公子哥,正在推杯换盏,相互劝酒。 靠近柜台的那桌,坐着一家四口,一个年迈的老汉,一对年轻夫妻,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那个小男孩一直闹着不肯吃饭,看起来像是他母亲的女子,追着男孩喂饭,老汉在旁边劝,所以他们才会到现在都没有吃完。 最后一桌,是离门口最近的,只坐了一个络腮胡的精壮汉子,他毛发茂盛,看不清长相,只觉他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大刀,颇有几分骇人。 孟蕊观察着周围环境,脑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景,思量着应对之策,以及最坏的打算。 “蕊儿,你的脸怎么更白了?”许南音担心地扶住孟蕊,“我扶你上楼休息会儿。” “不用!”孟蕊按住许南音的手。 现在情况未明,她们若是上楼回了包间,想跑都不容易,不如在外头更安全一点。 “我可能是中午吃多了,南音你陪我去外边走走,消消食。” “啊?”许南音疑惑,中午孟蕊只吃了几口而已啊。 说着,孟蕊拉着许南音,带着一众丫鬟和侍卫,走出锦溪庄,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孟蕊让身边的侍卫去四周警戒,这才询问起吟夏: “把你发现的情况,原原本本,仔细说一遍。” “是,小姐。” 吟夏细细讲述。 “奴婢听从小姐的安排,备马准备回府,但到了大门口,却没找到马车,掌柜说马车都停去了马厩,奴婢又跑去马厩,找到马车,但发现我们家的马拉肚子,站都站不起来。 奴婢叫醒了在一边睡着的马夫,他却一问三不知,奴婢察觉有异,检查了马儿吃的草料,里面居然被人放了巴豆! 而且,不仅我们家的马吃了,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吃了,现在这里所有的马都不能用,咱们被困住了。” 墨云在旁边补充:“我们家的马夫也是,他说一到马厩,忽然就困得不行,也睡着了。” “难道有人要害我们?” 许南音脸色煞白,紧紧攥住孟蕊的手。 “所有马都出了问题,刚才所有人都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清楚?” “是奴婢不让墨云说出来的。” 吟夏揽过责任,郑重道。 “因为奴婢担心,做此事之人目的不明,不宜打草惊蛇。” “什、什么意思?”许南音茫然无措。 “南音别怕,事情没有很糟。” 孟蕊安抚地拍了拍许南音的手,温声安慰。 “听了吟夏和墨云的话,咱们已经可以排除最坏的情况。” 许南音眼睫轻颤,“什么是最坏的情况?” “就是这锦溪庄是黑店,里面藏着杀手,他们药病了所有的马,将我们困在这里,是要对我们下杀手。” 感觉到许南音的颤抖,孟蕊连忙解释。 “但若真如此,那掌柜和伙计想要成事,最快捷的办法是给咱们的饭菜里下药,然后趁机动手,可是南音你看,过去了这么久,咱们吃了饭菜,并无不良反应,这种可能性很小。 而且,掌柜告诉了吟夏马的位置,说明掌柜并不知道马出了问题,基本可以排除锦溪庄是黑店。” 许南音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紧张地追问:“那,还有什么情况?” 孟蕊见好友实在害怕,握着好友的手,简洁快速地说出自己的分析: “第一种可能,是姜瑶那群人中的某人,派人给马厩我们两家的马下了药,目的是困住我们,想要与我拉近关系,或者做些手脚,与我们家联姻,却不想波及了所有的马。 第二种可能,是饭庄里某个我们不认识的人,为了困住这里的所有人,给马厩里所有的马下了药,他的目的,我猜不出来,或许是为了劫财,又或许,是为了夺命。 至于第三种可能……” 孟蕊眸色一黯,没有继续说下去。 许南音听得心惊胆战,还是忍不住问:“第三种可能是什么?” “我还没有想到。”孟蕊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孟蕊想到的,是厉青鸿的手段。 把孟蕊困在这里,造成某种意外,让孟蕊假死,那个狗男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走,关起来…… 孟蕊闭了闭眼,让自己保持镇定,今天这里这么多人,厉青鸿应该没有那么疯。 “蕊儿,你分析得有道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许南音此时已经逐渐冷静下来,顺着孟蕊的思路说。 “第一种可能,他们应该不会太过分,咱们只要做好防备,起码可以保证安全。 但第二种可能,对方来者不善,说不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厉王爷?请他调兵来擒贼?” 孟蕊摇头,“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想,没有证据,若是第一种可能,咱们贸然提出,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会得罪人?反而不妙。” 按第一种可能,此事大概是吴家主导,姜家和齐家配合,一得罪,就是三家。 许南音也想到了这种情况,一时间更加纠结。 孟蕊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我带着侍卫,可以保护好我们,来接我们的马车已经在路上,暂且静观其变为好。” “可是,万一是第二种……” 许南音担忧地望向远处的树林。 “宁清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第96章 虚假深情 “不会的。”孟蕊随口安慰,“吴小姐他们带着侍卫,还有武功高强的厉王爷和郡主在,不会有事的。” 其实,若真有匪徒或杀手前来,厉青鸿是最可能成为目标的那个。 前世,孟蕊和厉青鸿在一起时,就经历过好几次针对厉青鸿的刺杀。 这次,如果给马下药的人,是冲着厉青鸿去的,那么,与厉青鸿分开的孟蕊和许南音,反而更安全。 至于跟着厉青鸿走进树林,去赏美景的吴家兄妹和姜瑶、齐轩等人,是死是活,孟蕊根本不在乎。 许南音惴惴不安地捂着心口,抬眸望着镇定自若的孟蕊,觉得好友有些陌生。 “蕊儿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嗯?”孟蕊疑惑地对上许南音忧虑的水眸,意识到自己好像表现得过分冷静,以至于不符合她现在的年龄。 她现在是十六岁的孟蕊啊,可是灵魂却是历经至亲背叛、刺杀逃命,甚至生死大难的六年后的孟蕊。 最初的紧张过后,她确实不怎么害怕了。 关键是,孟蕊身边有侍卫保护,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暗卫守护,吟夏和吟秋也会武,而且来接她的马车已经在路上,这些都让孟蕊心中有底。 前世再难再危险的情况,孟蕊都经历过,现在实在不觉得恐慌。 “咦?那边走过来的人,是不是齐世子?” 翠柳忽然指向树林的方向。 孟蕊顺着翠柳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齐轩,正向着她们走来。 齐轩头戴白玉发冠,一身月白长袍,配上他清冷高傲的俊脸,端的是光风霁月的白衣公子气质,很能吸引涉世未深的闺阁女儿。 可惜,在孟蕊看来,齐轩毫无诱惑。 若论皮相,厉青鸿比齐轩好看不止一点,厉青鸿与生俱来的武将气质,也比齐轩的故作清高更大气,更不用说,厉青鸿还有实打实的权势。 孟蕊连厉青鸿都很抗拒,更不可能看得上假模假样的齐轩。 再想到前世,一心对齐轩的厉青雪,在嫁给齐轩后,死得不明不白,孟蕊对齐轩的厌恶,又更上一层。 她冷冷看着齐轩一步步走来,小声交代身边的人。 “我去会会他,问清楚是不是他们给马下的药,就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不多时,齐轩已经孤身一人,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孟蕊,面带关心地问: “蕊儿,你身体不适,该在屋里休息,怎么还来外面吹风?” 孟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客气回答: “多谢齐世子关心,我脑中昏沉,在屋头吹吹风,反而要好受些。” “原来是这样……” 齐轩目光快速扫过孟蕊身边的人,略微艰难地开口。 “蕊儿,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咱们去屋里,坐着聊一聊?” 孟蕊扯了扯嘴角,“不去屋里了,我喜欢在外头吹风,咱们就去旁边那棵梨树下站着说。” 不等齐轩反应,孟蕊已经带着吟夏,率先往梨树下走。 齐轩面露不悦,踟蹰一瞬后,还是跟了上去。 “蕊儿,我要和你说的话,很重要,你可否让这个丫鬟回避一下。” 孟蕊在梨树下回头,少女漆黑的双眸,如无波古井深潭,定定注视着齐轩。 春风轻拂,一树梨花如雪般轻盈飘落,飞过孟蕊瓷白的脸颊,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 落英缤纷中,粉裙恬淡的孟蕊,仿佛与花共舞的神女,绚丽交相辉映,令人心神迷醉。 齐轩一时看痴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未婚妻,竟有如此美貌。 下一刻,孟蕊冰冷的拒绝,把齐轩拉回现实。 “齐世子有何指教,直说便是,我的丫鬟嘴很严,不用回避。” 孟蕊冷凝着小脸,看向齐轩时,忍不住提醒。 “齐世子与姜小姐有婚约在身,未免引起他人误会,请齐世子称呼我孟小姐,或是孟姑娘,不可直呼我名。” 齐轩面露愠色,“你我青梅竹马,相识十几年,你非要与我这般生分吗?” “事关我的闺誉,岂能马虎?”孟蕊丝毫不退让。 齐轩一噎,没有反驳她的话,在春风中理了理长袖,容色稍缓后,向孟蕊走近了几步,转换话题,回忆起往事来。 “蕊……孟小姐,从小,我就知道,你会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亦无比期盼着我们结为夫妻的那天,奈何造化弄人,婚约的对象突然变成了陌生人,我真的很不能接受。” 齐轩专注地望着她,目光中似有深情。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真的能割舍得下?” 孟蕊奇怪地瞧着齐轩,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们之间有割舍不下的情分? “割舍不下又如何?”孟蕊有意套话,垂头叹气,“齐世子与姜小姐,是祖辈定下的婚约,你们注定要成亲。” “可是,我与姜瑶没有半点感情,我不想娶她,她也不想嫁我!” 齐轩再次上前两步,走到孟蕊面前,语气带着隐隐的期待。 “蕊儿,我想娶的,从来都是你!” 孟蕊抬起头,对上齐轩闪烁着激动与决心的双眼。 齐轩不喜欢她。 孟蕊一眼就能看出来。 感受过厉青鸿令人窒息的汹涌爱意,孟蕊此刻面对齐轩,觉得这个伪君子很没劲,连一点深情都演不出来。 “难道你要为了我,去和姜瑶退婚不成?”孟蕊故意激他。 齐轩双眼发亮,“蕊儿,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去退婚,然后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是吗?”孟蕊唇边漾起嘲意,“你就这么喜欢我?” 说到底,不过是晋国公府,看上了她父亲的地位财权,派出齐轩这个鱼饵来勾引她。 齐轩肯定道:“当然,我们从小相识相知,我爱你的心,从未变过。” 听到齐轩说出如此肉麻恶心的言辞,孟蕊只觉得干巴可笑。 “哦,真的啊?可是为什么你之前,从未对我表达过爱意呢?” 孟蕊退后两步,与齐轩拉开距离,嘲讽地歪了歪头。 “我在安乐侯府时,你便想退了与我的婚事,说我混迹市井,不安于室,配不上你。 还有上次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你一直躲着我,生怕我和你扯上关系。 怎么看,也看不出你对我有过任何喜欢啊。” 第97章 退婚娶她? “我……不是那样。” 齐轩俊美的脸上闪过慌乱,不过很快想到了合理解释。 “之前退婚,是大夫人的意思,我是不愿意的,至于在雅集上,因为郡主在,我不想给你招祸,才有意疏远,蕊儿你不要误会。” 孟蕊挑了挑眉,不禁有些佩服齐轩的巧舌如簧,他这个理由找得不错。 齐轩生母早逝,他提到的大夫人杜氏,是齐轩父亲晋国公娶的续弦,与晋国公又生了个嫡幼子,确实有理由算计齐轩的婚事。 至于用厉青雪的暴脾气为借口,来堵孟蕊的嘴,更是挑不出错来。 实则哪有那么多情分? 孟蕊心里很清楚,她现在有了皇商爹和太傅祖父,齐家觉得她有用,一改从前鄙视,迫不及待地让齐轩贴上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竟误会了世子你。” 孟蕊不想和他纠结过去的对错,装作动容的样子,试着套对方的话。 “今日我看到你和姜瑶一起出现,心中便不大痛快,想赶紧离开这里,偏偏我和南音的马都走不了,让我更是难受,方才言语得罪,请世子勿怪。” 齐轩眉目舒展,原来孟蕊是吃醋了,他就知道,这么多年的婚约,孟蕊对他是有感情的。 “蕊儿哪里话,你我是自小相识的情分,我怎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你。” 孟蕊对着齐轩温婉一笑,“世子,我家的马车迟迟不来,可否麻烦世子将马车借我,先行归家?” “自然可以,不过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送你回府可好?”齐轩如君子般谦和提议。 送孟蕊回府,逐渐拉进关系,到了谢府,说不定还能见到谢清源和孟瑾,给孟蕊的父兄留下好印象。 见孟蕊含笑点头,齐轩对着远处候着的长随冬平招了招手,让冬平去备车,自己又转头继续与孟蕊说话。 “蕊儿,我们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你也清楚我们晋国公府内的情况,我虽是世子,但过得并不如外头以为的那般如意。” 齐轩与孟蕊对视,眸中透着伤感与歉疚。 “许多事,我并不能完全做主,就如你我的婚事,大夫人找理由给父亲吹耳边风,我极力想要保全,也很难动摇父亲的决定。” 孟蕊同情地看着他,心中却泛着鄙夷不屑。 大夫人有没有让晋国公去退婚,孟蕊不得而知,但她一次乔装去酒楼送货时,亲耳听到齐轩和友人交谈,满口都是斥责孟蕊,说孟蕊配不上他齐世子。 明明心里瞧不起她,又不喜欢她,偏偏为了钱权,不得不来向她示好,真是个虚伪无情的男人。 若孟蕊信了他,结局恐怕会如前世的厉青雪一样,好处都被齐轩占了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既是如此不容易,说不动你父亲,那你与姜瑶的婚约,岂不是没办法退?” 孟蕊揪着齐轩话里的矛盾,故意问。 齐轩愕然,他刚说的话,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 “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应该是,可以说动我父亲……” 孟蕊怀疑地瞧着他,“是吗?姜瑶的婚事可以退,那青城郡主呢?她那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砸了我管的铺子,你对她,就没有一点动心?” “当然没有!” 这次,齐轩答得不假思索。 “我对郡主,只有尊敬,毫无男女之情,她性子……性子独特,我不可能对她动心。” 孟蕊望着齐轩浮现厌恶表情的俊脸,看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齐轩对厉青雪的抗拒,是一点没变。 不过她想不明白,镇北王的兵权,明显对三皇子夺嫡作用更大,若她是晋国公,已经站队了三皇子的情况下,肯定是先让齐轩去讨好厉青雪。 “可是她是郡主啊,她的兄长是镇北王,又对你一往情深,我若真和你成亲,郡主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孟蕊做出恐惧慌乱的表情,一双水眸可怜兮兮地瞅着齐轩,像在渴求他的保护。 齐轩忽而感到心中一片柔软,他第一次见孟蕊时,孟蕊才三岁,小小的一团,玉雪可爱,却已经会规规矩矩地行礼唤他哥哥。 那时,他牵着孟蕊的小手不放,还说要想马上把这个可爱的妹妹娶回家,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后来,他逐渐长大,经历了生母去世,父亲续弦,优秀庶兄的压力后,齐轩学会了审时度势,他开始不满意这个从小定下的未婚妻。 孟蕊模样好,会管家,一手丹青出神入化,齐轩都知道。 但安乐侯府落寞了,他娶了孟蕊,于他功名仕途毫无增益,甚至安乐侯还指着他们晋国公府过日子。 不用大夫人煽动,晋国公自己都觉得这门婚事拖累了自家,想要退婚,却抵不过安乐侯的无赖。 现在好了,孟蕊不再是安乐侯府千金,而是陛下的心腹——皇商谢清源的女儿。 齐轩已经与父亲晋国公通过气,晋国公非常支持齐轩与谢家女成就好事,只要齐轩能赢得孟蕊芳心,晋国公自会想办法与安乐侯府解除婚约。 “不会的。”齐轩上前,握住孟蕊的手安抚,“郡主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就算我们在一起,她也不会针对你。” 孟蕊看了眼齐轩握住她的手,忍着立即甩开的冲动,疑惑地问:“怎么会?郡主明明那么喜欢你。” “郡主对我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应该已经放下了。” 齐轩见孟蕊一脸不信的样子,神秘一笑,目光不自觉望向树林的方向。 “等过了今天,郡主心悦之人,便另有其人,且拭目以待。” 孟蕊顺着齐轩的视线,望向树林的方向。 和厉青雪他们一起进入树林的男子,除了她哥厉青鸿和侍卫,就只剩下吴卓群和姜铭昊。 姜铭昊不可能,难道,他们要把吴卓群和厉青雪凑一对? 他们要在厉青鸿眼皮子底下,算计他的宝贝妹妹? 突然,一群飞鸟从树林中惊起,乱七八糟地直冲天际。 孟蕊心中一紧,“林子里是不是出事了?” 第98章 林中有狼 齐轩看着飞鸟受惊而起,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只是寻常飞鸟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转头看向孟蕊瓷白柔美的小脸,又想到厉青雪刁蛮霸道的嘴脸,是个男人,都会选择贤惠温婉的贤内助,而不是会随时发作的炮仗。 即使这炮仗再有权势,容貌也不差,齐轩都避之不及。 孟蕊望着树林的方向,直觉不太对劲。 她近来习武,耳力和目力都有所增强,隐约有听到林子里传来似锐器碰撞的声响。 正倾听时,齐轩派去备车的长随冬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世子,不好了,咱们的马病倒了,马厩里的马,全部都病倒动不了了!” “什么?”齐轩惊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只有谢……两家的马不能动吗?” 齐轩飞快看了一眼孟蕊后,迅速收回视线。 孟蕊捕捉到他突变的表情,心下一沉。 冬平苦着脸解释:“我喊了掌柜的去看,掌柜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不止咱们的马,他自己的马也不行了。” 齐轩眉头皱起,思索片刻后,对孟蕊说:“蕊儿,我去马厩看看情况。” 说完,他抬步就要走。 “等等!” 孟蕊拽住齐轩的月白衣袖。 “齐世子,你和我说实话,马厩里的巴豆,是不是你们放的?” “你——你说什么?” 齐轩回头,惊愕地望着孟蕊。 孟蕊已经从齐轩嘴里套出了不少话,没心情再和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 “吴家、姜瑶,还有你们,今天到底有什么计划? 马厩里的马,你们只药了我和南音家的,还是所有马都下了药?” 见齐轩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呆滞表情,孟蕊扯过他的人,抓过他的衣襟逼问: “快说!如果不是你们,那就是有其他人,若真如此,很可能有歹人要将我们困在这里,我们都会很危险!” 孟蕊使劲摇动齐轩,加重语气,不断催促: “说啊!若是刺客或匪徒,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 “没有!”齐轩抓住孟蕊摇晃他的手,“我们没有对所有马下药!” “那我家和南音家的马呢?是你们派人药的咯?”孟蕊追问。 齐轩没有回答,只是强硬地从孟蕊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襟。 他默认了! 孟蕊脑中快速思考,她和南音家的马是齐轩他们派人做的手脚,目的要么是留住她们,要么是趁着送她们回府算计些什么,而其他的马,是另外的人做的。 预计的第二种可能成真?有歹人要对他们动手?! “只是马匹出了纰漏而已,何谈刺客与匪徒?” 齐轩不认同孟蕊的话,他们带了足够的人手,可以保证安全。 马匹都被下药,或许是下人做事不干净,让其他的马也遭了殃,但此事,齐轩不会承认。 “蕊儿,我知道你与姜瑶之间有误会,你对她有敌意,但你我是自小的情分,你还信不过我?” 孟蕊冷哼一声,她和姜瑶之间不是误会,是姜瑶要迫害她! 但和齐轩这种伪君子,孟蕊懒得解释。 “树林里呢?你们安排了什么?” 孟蕊紧紧盯着齐轩。 “我和南音没有去,你也在这里的话……你们算计的人,是厉青雪?” 齐轩脸色阴沉,斜眼瞥向孟蕊,“你都知道什么?” 孟蕊偏头望向树林的方向,想着有厉青鸿在,齐轩他们不会蠢到安排刺客流氓,让吴卓群来一场英雄救美,那要算计厉青雪的婚事,会用什么手段呢? “蕊儿!你和齐世子说完话了吗?” 许南音带着丫鬟和侍卫赶了过来。 她在远处看到孟蕊去扯齐轩的衣襟,担心两人起冲突,急匆匆小跑过来。 孟蕊恢复了微笑,走近许南音,刚要说话,就听到树林的方向传来声响。 她连忙望过去,看到厉青鸿一行人走出了树林。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手持长剑的王府侍卫。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红衣,风风火火的厉青雪,她手中甩着沾血的黑色长鞭,一脸防备地左右观察。 厉青鸿走在厉青雪身后,神色莫测。 齐月佳紧紧跟在厉青鸿身边,整个人似乎在害怕发抖,恨不得贴到厉青鸿身上。 她的身后,是一脸菜色的吴宁清,和被两名侍卫左右架着的吴卓群。 吴卓群头耷拉着,似乎昏迷了,他蓝白长袍的大腿位置,有一大片红色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走在最后的,是面无表情的姜瑶,和扒着姜瑶胳膊、畏畏缩缩的姜铭昊,以及伺候的丫鬟随从,和押后的王府侍卫。 “天呐!吴公子他受伤了!”许南音也瞧见了吴卓群的惨状,忍不住惊呼。 孟蕊侧目,瞥了眼齐轩露出惊讶神情的脸。 他们这是什么计谋?苦肉计? 走在前面的厉青雪,此时已经快步跑到孟蕊面前,兴奋地说: “还好你们没去,这林子风景不错,但是有狼!去了吓死你们!” “狼?”孟蕊瞪大双眼,“你们遇到狼了?” 看到孟蕊和许南音几个都一脸惊恐,厉青雪拍着胸脯得意地说: “是有狼,但你们也不用怕,本郡主在北地时,就是最优秀的猎人,几匹狼而已,被本郡主轻轻松松地收服了。” 厉青雪指了指队伍后面。 “狼的尸体,就在后面,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齐轩脸色已是煞白,他对狼的尸体不感兴趣,全部注意力都在被侍卫架着的吴卓群身上。 “郡主,吴公子的腿是……” “哦,他运气不好,两匹狼都盯着他咬。” 厉青雪有些嫌弃地说。 “他都吓到尿裤子了。” “郡主慎言!” 吴宁清走过来,一脸愤怒。 “我二哥是为了救郡主你,才被狼咬伤的。” “本郡主需要他救?” 厉青雪竖起大拇指,骄傲地指了指自己。 “是本郡主挺身而出,打死了野狼,救了你哥好?” “别吵!救治伤者要紧!” 厉青鸿打断她们无谓的争吵,吩咐侍卫将已经昏迷的吴卓群抬进锦绣庄医治。 因为吴卓群的腿还在流血,厉青鸿当机立断,直接让侍卫在一楼大堂拼了两张桌子,搭建了临时的床,把吴卓群放了上去。 侍卫熟练地扒开吴卓群的裤子,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快速撒上止血药粉,然后对在一旁急得快哭了的吴宁清道: “吴小姐,吴公子伤口很深,我们带的金疮药,只能暂时止血,若要治疗,还需赶紧回城看大夫。” “对,要回城,赶紧去备车!”吴宁清着急地对左右吩咐。 齐轩眉头拧起,“可是,我们带来的马,现在全都走不了。” 第99章 自作自受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吴宁清脸上惊讶的表情收不住,不自觉地望向身后的一名小厮。 那小厮慌乱摇头,张嘴正要说话,但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在,低下头不语。 吴宁清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视线,追问齐轩: “齐世子,确定马厩里的马都不行了吗?” 齐轩给了长随冬平一个眼神,冬平上前回话: “回吴小姐,小的本要去为世子备马,送孟小姐她们回府,可到了马厩后,发现所有马匹都倒在地上,连饭庄掌柜他们的马,也不能走了,您若是不信,可以自行去马厩检查。” “走不了……那我二哥怎么办?” 吴宁清手足无措,担心得流下泪来。 “二哥!二哥你醒醒啊!” 吴宁清凄厉呼喊,看着吴卓群的惨状泪如雨下。 他们明明都安排好的,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二哥他……不会有事?” 吴宁清焦急地向身边的人寻求安慰。 周思彤扶住吴宁清,“不会的,吴二公子肯定没事的。” “思彤,我该怎么办?”吴宁清抱着周思彤,害怕地哭起来。 齐月佳刚才遇狼受到惊吓,现在听到吴宁清一哭,她忍不住陪着掉眼泪。 看到吴宁清伤心,许南音也想要过去安慰,被孟蕊拉住,小声提醒。 “这里情况不明,我们小心为上。” 孟蕊觉得,吴卓群伤得蹊跷,她怀疑地望了一眼厉青鸿,立刻收到厉青鸿回望过来的含笑眼神,孟蕊连忙偏过头,不去看他。 姜瑶看着昏迷的吴卓群,感到挫败,没心情陪着装哭。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在树林里安排训练好的几匹狼出现,让吴卓群对孟蕊英雄救美,产生肢体接触,进而促成婚事,就算目标换成了厉青雪,训练好的狼,也不该咬到吴卓群。 当时在树林里,齐轩突然离开,姜瑶与齐轩交代了几句,走在后面,狼群出现并开始撕咬吴卓群时,姜瑶离得有些远,等她靠近,那几匹狼已经被侍卫和厉青雪打死。 但姜瑶依稀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厉青鸿冷漠看向吴卓群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此时,姜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厉青鸿,这个可以称之为男主的人物,虽口中答应,但看起来并不着急帮忙。 姜瑶确定,他们只对了孟蕊和许南音的马做了手脚,其他的马不该出问题,有马匹误食,也不该所有马都不能走,他们下的药没有这么重。 会不会是厉青鸿察觉了他们的计划,对马匹动了手脚,好让吴卓群伤重不治? 姜瑶心中惊疑不定,带着还处在惊吓中的姜铭昊往墙边退去,尽量离厉青鸿远一些。 齐轩在女眷们的啜泣声中回神,凝重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吴卓群。 他知道他们的计划,但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计划,会搞成这样? 事已至此,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吴卓群的命! 齐轩上前,对着厉青鸿恭敬行礼: “厉王爷,听闻您不久前曾身受重伤,不知您身边是否有随侍的大夫,可以为吴二公子治伤?” 厉青鸿冷漠的眸子扫过齐轩,这是怀疑他私藏了大夫? “本王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需要大夫随侍,让齐世子失望了。” 厉青雪也听出齐轩的话不对味,跳出来维护她哥。 “齐世子,你什么意思?我哥要是带了大夫,会不让人出来给吴卓群治伤吗?” “郡主,您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齐轩道。 “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厉青雪从侍卫手中拿过一条死狼的尸体,甩到齐轩脚边。 “咬伤吴卓群的,是这些畜生,又不是我们镇北王府,别把什么责任都安到我们头上!” “我只是担心吴二公子,想找到大夫为吴二公子医治,我关心则乱,言辞有得罪之处,请郡主见谅。” 齐轩退后一步,不想应付胡搅蛮缠的厉青雪,转而看向旁边诚惶诚恐候着的掌柜。 “掌柜,你们饭庄附近有大夫吗?只要能救治伤者,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这……”掌柜低眉思索起来。 “可以让小老儿试试吗?” 一个灰衣老汉,点头哈腰地走近齐轩。 齐轩审视地看向他,“你是……” “小的和家人在此地用餐,准备要走了,看到诸位抬了人进来,是被狼咬伤的?” 老汉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对年轻男女,示意他们是一家。 站在门边的孟蕊认出来,这个灰衣老汉一家,就是之前坐在中间桌子上用餐的一家四口,他们怎么还没走? 孟蕊还发现,窗边那桌的三个公子哥,有两个似乎醉酒倒在桌上,还有一个面色酡红,在坐着发呆,也是一副喝醉的模样。 而坐在靠门口那桌的络腮胡大汉,已经不见了踪影。 齐轩看着主动站出来的老汉,面露怀疑,“你真能治?” “小的当过大夫,现在做药材生意,去山林里采药没少遇到过豺狼虎豹,有治伤的经验,这位贵人的伤口得赶紧处理,不然不得了哩!” 老汉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老疤,还能清晰看出猛兽的牙印。 “看,这些都是我自己治好的,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伤,小老儿都能治。” 齐轩将信将疑,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望向还在哭的吴宁清,“吴小姐,此事还要你来拿主意。” “我……”吴宁清用丝帕抹着泪,犹豫着下不了决心。 她到底是十几岁的闺阁女儿,哪里做过这种关乎人性命的决定,再说,一个乡野赤脚大夫,要是把二哥治坏了,那不成了她的罪过? “疼……好疼……” 受伤昏迷的吴卓群,不知何时已经疼醒。 “二哥!”吴宁清惊喜扑过去,“二哥你感觉怎么样?” “太……太疼了……” 吴卓群沙哑地呻吟着,原本的俊脸因为疼痛皱在一起,面色痛苦不堪。 “快……快让大夫来……给我、给我医治……” 有了吴卓群自己决定,吴宁清不再犹豫,同意让老汉过来为吴卓群医治。 灰衣老汉应了声,微驼着背,向吴卓群走去。 即将走近吴卓群时,他突然脚步一转,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冲着不远处的厉青鸿,迅猛冲去…… 第100章 遇刺惊险 “哥哥小心!” 厉青雪大叫提醒。 厉青鸿早有防备,侧身一闪,便躲过了灰衣老汉的刺杀。 他身边的副将陈安迅速上前,挡在厉青鸿身前,接下老汉的攻击。 就在这时,刚刚站在老汉身后,被说是他儿子儿媳的那对年轻男女,抽出刀剑,也向着厉青鸿的方向攻击而来。 窗边那桌看似喝醉的三名公子哥,此时也都突然酒醒,目露杀意,从桌下抽出武器,企图从背后刺杀厉青鸿。 “有刺客!” “保护王爷!” “保护郡主!” 镇北王府的侍卫们,训练有素地上前,护住厉青鸿和厉青雪,与刺客们缠斗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坏了久居闺阁的贵女们。 吴宁清和周思彤惊骇地抱作一团,恐惧得发不出声音。 躺在桌子上的吴卓群,眼睁睁地看着大夫变刺客,震惊得无以复加。 此时,对活着的渴望超过了腿部的疼痛,他撑着桌子起来,翻身侧倒在地,拼命往远离刺客的地方爬。 看到迎面而来的刺客,齐月佳害怕地抱着头蹲下,齐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身边,躲过了刺客的砍刀。 吴家和齐家带来的侍卫们,平日都待在繁华安逸的京城,哪见过这种刺杀阵仗,一时都吓得呆若木鸡。 齐轩对着他们大声命令:“发什么呆!还不快保护你家主子!” 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般,抽出佩剑长刀,哆哆嗦嗦地接近要保护的公子小姐们。 “咻——!” “咻——!” 一名刺客发出暗器,打中了一名吴家的侍卫。 见血封喉,侍卫睁着眼,直直倒下,没了气息,引得女眷们有一阵尖叫。 有胆子小的侍卫,已经抱头鼠窜,跑出了饭庄。 也有忠勇的侍卫,奋不顾身地上前,将受伤的吴卓群往外拖。 姜瑶有功夫在身,扯着吓得腿脚发软的姜铭昊,贴墙靠在角落,悄悄离开战斗中心。 她发现,这些刺客都是冲着镇北王去的,并没有主动攻击镇北王府以外的他们,远离厉青鸿兄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孟蕊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一片混乱中,孟蕊没有沉默,而是对着齐轩等人大声喊道: “大家快离开这里!往外面跑!快呀!” 齐轩最先反应过来,他拉着齐月佳,在齐家侍卫的掩护下,最先跑出门外。 吴家两个侍卫优先救起受伤的吴卓群,抬着他跌跌撞撞往外跑。 孟蕊左手牵起翠柳,右手拉着许南音,在丫鬟和侍卫的保护下,正要跑出去时,听到一声凄厉的呼救。 “南音!救救我!” 是吴宁清! 孟蕊和许南音回头,看到吴宁清和周思彤扑倒在地上,钗环散落,灰头土脸。 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和侍卫,都已经逃散。 “啊!” 一名刺客被陈安击杀,就倒在距离吴宁清和周思彤不足两米远的位置。 原本六名刺客,此时存活的仅剩两人! 这两名刺客自知不敌,快速往后退,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吴宁清和周思彤。 孟蕊暗道糟糕,这两名刺客怕是要劫持吴宁清和周思彤做人质! “宁清,思彤,你们快过来!” 许南音焦急地对着她们喊。 但吴宁清和周思彤太过害怕,脑中一片空白,眼看着刺客马上就要靠近,她们却趴在地上,想动也动不了。 刺客距离她们只有一步之遥,其中一名刺客闪着寒芒的刀刃,已经对准了吴宁清。 孟蕊顾不得多想,就近提起桌上的空酒坛,往刺客的脑袋砸去。 “砰!” 酒坛被刺客躲开,砸在了地上。 虽未砸中,但有效阻碍了刺客劫持吴宁清和周思彤的行动。 孟蕊拿起桌上的碗盘,继续往刺客砸去,边砸边对厉青鸿喊: “厉王爷,你在等什么?还不快把刺客抓起来!” 厉青鸿挑眉轻笑,“本王在等着看孟小姐,能不能用砸碗摔盘抓住刺客。” 孟蕊手中已空,气鼓鼓地瞪着厉青鸿。 事关人命,他怎能说得这般轻松? 厉青鸿嘴角噙笑,调戏般朝孟蕊眨了下眼,手指一挥,对侍卫下令: “尽量留活口。” 陈安带着侍卫,迅速将刺客拿下,其中一个服毒自尽,另一个及时卸了下颌,被堵了嘴,带了下去。 许南音带着墨云过去,将吴宁清和周思彤扶了起来。 方才逃散的丫鬟婆子,此时讷讷过来,想要搀扶吴宁清和周思彤,被她们一把推开。 吴宁清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贴身丫鬟脸上,怒斥: “背主的奴才!关键时候,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吴卓群是嫡子,吴家的侍卫们优先救他,吴宁清无话可说,谁让她是女子呢? 但她身边这些人,居然全都各自逃命,一个在意她死活的人都没有,反而是孟蕊这个外人,出手帮了她。 路过孟蕊身边时,吴宁清收敛怒气,对孟蕊说:“今日多谢你,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孟蕊只是笑笑,道了句“保重”。 大堂内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众人纷纷离开,只有厉青鸿还带着侍卫,检查已死刺客的尸体。 孟蕊也要离开时,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饭庄大堂里的五具刺客的尸体,心中恍然浮现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记得,那六个刺客,三个是坐在窗边桌上的贵公子打扮,另外三个是一家四口中的三个大人。 对了,那个男孩呢? 和那灰衣老汉他们三人在一起的男孩呢? 如果一家四口,三个大人都是刺客,这么重要的行动,为什么还带着孩子? 孟蕊心跳加速,目光在大堂里搜索起来。 没有!没有那个男孩的踪影。 孟蕊的目光顺着楼梯向上,忽然双眸睁大。 她看到了! 那个小男孩,正匍匐在二楼的楼梯拐角,手中拿着一把弓弩,对准的就是厉青鸿! “厉青鸿!当心二楼射箭偷袭!” 孟蕊不假思索,一边冲着厉青鸿大叫,一边手指那男孩的位置。 “咻——!” 淬毒的短箭从二楼射出。 听到孟蕊的提醒,厉青鸿有了防备,迅速推开身边侍卫,自己一个转身,惊险避开。 孟蕊刚舒了一口气,就见厉青鸿一脸恐慌,从侍卫手中夺过长刀,毫不犹豫朝着孟蕊当头掷来…… 第101章 救命侠士 “姑娘——!” 翠柳惊恐万分,失声尖叫。 她看到厉青鸿掷来的长刀,险险挡在孟蕊面门前,阻断了从二楼射来的短箭。 孟蕊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滞,她看到厉青鸿向她扔来长刀,凭着一股匪夷所思的信任,直觉他不会害她。 “叮”的一声,是箭头与长刀碰撞的声音。 短箭掉落在地,长刀直插入墙中。 孟蕊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往二楼望去,楼梯拐角的男孩,再次将弓弩对准了她! “咻——!” 又一支短箭对着孟蕊射来,速度之快,孟蕊根本来不及反应。 突然,一阵风自头顶吹来,孟蕊感到身体一轻,双脚离地,整个人向上飞起。 那射向她的短箭,钉在了她原本所站的位置。 灰黄的木质地板,被箭头上的毒液侵蚀,腐坏一片。 一切发生得太快,孟蕊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二楼走廊上。 前方是匍匐在楼梯拐角的男孩刺客,身边是一个看着眼熟的络腮胡男人。 孟蕊想起来,这个络腮胡的精壮汉子,之前坐在饭庄门口的桌子上喝酒,腰间还别着那把不容忽视的大刀。 他救了她,应该不是和刺客一伙的? “多谢侠士相救。” 孟蕊侧头对络腮胡道谢。 “铿!”络腮胡拔出腰间长刀,塞到孟蕊手里。 “哎哟!” 猝不及防地接到重若千钧的长刀,孟蕊双手去提,才能堪堪拿起。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络腮胡。 络腮胡用手扣了扣长满胡子的下巴,明亮的双眼中浮现苦恼。 忽然,络腮胡眼神一凛,从孟蕊手中拿回长刀,脚步诡异地向前滑行。 “叮!” “叮!” 那刺客男孩接连射来的两发短箭,都被络腮胡用长刀打落。 瞬息之间,络腮胡已经闪身到刺客男孩身前,一刀挑断男孩的手筋,让他松了弓弩,再也无法射击。 络腮胡踢开弓弩,又将刺客男孩踢翻了个面,惊奇地“咦”了一声。 孟蕊紧跟着走过去,定睛一看。 这哪里是什么五六岁的男孩,而是一个长着成年男子面孔、身材矮小的侏儒刺客! 络腮胡皱了皱眉,蹲下身,在侏儒刺客动作之前,熟练地捏住他的脸,迅速卸了下巴,点了穴道定身。 “噔噔噔……” 楼梯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厉青鸿在侍卫的簇拥下,快步跑上了二楼。 络腮胡眼中闪过烦躁,搂住孟蕊的腰,就往后退去,快速与厉青鸿和他带着的侍卫拉开了好几米的距离。 厉青鸿身边的侍卫,首先上去检查了侏儒刺客的情况。 “王爷,是活口,他牙齿里藏了自尽的毒,好在已被点穴和卸了下巴,可以带回去审问。” 厉青鸿挥了挥手,“带走!” 他的目光始终盯住孟蕊,和搂着孟蕊腰的络腮胡男人。 “放开她!”厉青鸿沉声道。 络腮胡闻言,不但没有松开孟蕊,还将孟蕊搂得更紧了些,粗声粗气地对着厉青鸿挑衅: “这个小美人,是老子救下的,她该以身相许,报答老子的救命之恩,与你这小儿何干?” 孟蕊惊讶得睁大了双眼,看着身边这个搂着她,要她以身相许的粗犷男人。 好奇怪,她居然没有感觉到不适和厌恶。 她甚至没有觉得恐惧和惊慌。 这是为什么呢? 厉青鸿鹰眸微眯,神情肃杀,“她不是你能肖想的,放开她!” “难道就许你小子肖想?” 络腮胡声音低沉,从喉咙中溢出讥笑。 “假借亲妹的名义约见,不顾她的意愿上下其手,要我说,你就该被那群刺客杀死。” 孟蕊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和厉青鸿在包间里的事,都被这个络腮胡侠士知道了? 好丢脸啊! 厉青鸿锐利的眼神,仿佛尖刀般刺向络腮胡,从牙缝里冷冷挤出三个字,“你该死!” 他从身边侍卫手中拿过一把剑,就向着络腮胡攻去。 剑光如一道银线,快得不可思议,直取络腮胡的咽喉。 “呵,自不量力!”络腮胡举刀迎上,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铛”的一声,刀剑相击,火花四溅。 厉青鸿感受到对方的强势压迫,迅速收回剑锋,调转方向,从侧面刺向对手。 络腮胡侧身避过,嘿嘿一笑,“你身上有伤,打不过老子!” 他抡起大刀,对着厉青鸿仿佛毫无章法地劈砍,厉青鸿被激怒,以剑招格挡。 开始几招,厉青鸿还能支撑,但他动用内力,便觉气血上涌,久之不敌,逐渐落入下风。 “王爷,您重伤未愈,不能再打了!” 陈安紧张地叫喊。 他是厉青鸿的副将,知道厉青鸿对孟蕊有意,想让厉青鸿在人姑娘面前出出风头,所以命令侍卫们在旁观战,没有出手。 但他没想到,这个络腮胡竟然这么厉害,不但让厉青鸿动用了内力,竟还隐隐出现颓势。 突然,厉青鸿被络腮胡一掌击中胸口,喷出一口黑血。 络腮胡吸了吸鼻子,惊叹道:“哇,你这小子,还中了毒?” 厉青鸿用长剑抵住地面,勉强站稳,按住仿佛要炸裂般的胸口,剧烈咳嗽中,再次吐出一口黑血。 络腮胡收起大刀,抗在肩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算了,你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老子今天打赢了你,也不光彩,别再把你打死了,惹得一身麻烦。” 厉青鸿还在咳嗽,陈安带着侍卫们跑过来,扶住厉青鸿。 “王爷,您怎么样?太医说您不能动武,您稍作休息,且让属下们擒下刺客!” 就在陈安要带着侍卫们对络腮胡群起而攻之时,厉青鸿点了自己的穴位,制住咳嗽,抬手阻止了手下的进攻。 “住手,不得无礼!” 厉青鸿在陈安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吐出那两口黑血后,他感到自己浑身轻松了不少。 是混元裂空掌! 孟家堡的武功绝学之一。 能将这种掌法使出这般力道的,当今武林,只有那一位。 厉青鸿丢下长剑,对着络腮胡抱拳一礼。 “孟前辈,请恕晚辈眼拙,将前辈误认为刺客,请您原谅!” 第102章 同姓亲戚? 面前这个络腮胡侠士,也姓孟? 躲在后边看戏的孟蕊闻言,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这位孟前辈和厉青鸿认识?难道是她亲生母亲那边的什么同姓亲戚? 络腮胡侠士看着骤然对他尊敬有礼的厉青鸿,挠了挠脸上的胡须,问: “你小子认识我?” 厉青鸿被陈安扶着站直身,“多年前,晚辈曾有幸领教过孟老堡主的混元裂空掌,孟老堡主仙去后,能将混元裂空掌使得如此雄浑有力的,当属孟老堡主之子——孟逐风前辈,不知晚辈可有猜错?” 络腮胡侠士眼珠一转,不置可否,“你知道的还挺多。” “孟前辈的大名,晚辈如雷贯耳。” 厉青虽未见过孟逐风本人,但对其传闻知道不少。 孟逐风出身武林世家孟家堡,创立的霸天帮,在近十年间迅速崛起,已渐有成为江湖第一大帮之势。 厉青鸿的爷爷厉老将军,与孟逐风的父亲孟老堡主,年轻时曾一同游历江湖,私交甚好,厉青鸿叫孟逐风一声前辈,也是应当。 络腮胡侠士摆了摆手,“不敢当,厉王爷做出的事,才令孟某惊奇。” 听到对方又提到自己不体面的事,厉青鸿脸色沉了沉,正想要解释时,孟蕊走了过来,站到络腮胡侠士身边,颤抖着声音问: “孟侠士,你姓的孟,是渝州孟家堡的孟吗?” 孟蕊听到厉青鸿提到孟老堡主,一下就想到了谢清源和她提到过,她的亲生母亲孟天,出身渝州孟家堡,或许这真是她的亲人! “哦?你也知道渝州孟家堡?”络腮胡侠士毛发丛中的双眼亮了亮。 “嗯,我父亲说,我母亲孟天,就出身渝州孟家堡。”孟蕊期待地问,“你认识她吗?” 厉青鸿神色微惊,他看向孟蕊,未想到还有这样巧的事。 对于谢清源的妻子、孟蕊的亲生母亲,厉青鸿只知道姓孟,未查过其底细,若其真出自孟家堡,那与孟逐风,必然有关联。 “小天嘛,我认识啊,那是我大哥的女儿。” 络腮胡侠士将大刀收回刀鞘,突然伸出双手,捏住孟蕊的脸蛋,仔细地左看看,右看看。 “你是小天的女儿?嗯……眉眼像极了那个姓谢的废物,倒是这鼻子和耳朵与我……与我侄女,有点相似。” “真的吗?” 孟蕊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脸,怔怔看着眼前的亲人,轻唤出声。 “叔姥爷?” “啊?”络腮胡侠士捏着孟蕊脸蛋的双手一顿,疑惑地看着孟蕊。 孟蕊不确定地问:“是我叫的称呼不对吗?” 母亲的叔叔,按京城的叫法,叫叔姥爷没错啊。 络腮胡侠士收回手,咂了咂嘴,“你这样叫,会显得我好像很老。” 老吗?孟蕊盯着络腮胡的脸看,他的皮肤黝黑,脸上胡子太过茂密,看不清楚脸,更看不出他到底有几岁。 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叫叔姥爷应该还行? “那我该称呼您什么?”孟蕊虚心求教。 络腮胡侠士摸了摸胡子,“罢了,随便你叫。” “哦,那叔姥爷,您来了京城,我母亲她……有一同前来吗?” 孟蕊双眼微微睁大,透露出几分急切和渴望。 父亲说母亲办完事,就会来京城见她,可过去快一个月了,依然还未见到母亲,孟蕊难免心焦。 今日因祸得福,居然在此地遇到叔姥爷,孟蕊便想着,母亲或许也一同来了京城。 络腮胡侠士眼神复杂地偷瞄孟蕊,又似被孟蕊眸中的热切烫灼,飞快收回视线,沉吟道: “我知道你的事,听说你出生时,你那个糊涂的娘亲,把你给抱错了,她养大的那个白眼狼,还跑回来欺负你,你不恨她?还想要见她?” 孟蕊呼吸停滞了一瞬,身体微僵,像被定住一般。 她小脸微微泛白,心中飞速闪过许多情绪,茫然、错愕、愤怒、心酸、无奈,最后嘴角微弯,释然地笑了。 “我娘亲把我带到这世上,很不容易,她带着年幼的哥哥,在乱军中逃命,于破庙生下我,艰难非常,若我处于当时娘亲的境地,未必能有她做得好。 而且,将我与姜瑶故意调换的,是安乐侯府的丫鬟莲香,若真论罪魁祸首,该是刻薄糟蹋莲香的安乐侯夫妇做的孽,并不是我娘亲的错。” 孟蕊坦然望着他,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至于姜瑶,要欺负我的是她,不是娘亲,而且爹爹说,姜瑶是瞒着娘亲私自进京,娘亲也被蒙在鼓里,更不能怪在娘亲头上。” 前世,孟蕊遭受安乐侯府众人的欺辱时,她是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的,那时,她坚信自己不是刘嬷嬷的侄女,怀抱着微弱的希冀,却永远等不来亲生父母的救赎。 今生,听到自己的真实身世时,孟蕊心中迸发过一刻的恨意。 她的父亲是皇商谢清源,母亲是江湖大帮的帮主,他们前世却被姜瑶欺瞒,置她于不顾,直到她绝望喝下毒酒,都未与她见面。 冷静下来后,孟蕊更多地想明白了父母亲的身不由己,不再纠结他们的是非对错。 她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已经是上天恩赐,不该把宝贵的时光,浪费在怨恨至亲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何时,络腮胡侠士低下了头,垂眼凝神,似在深思。 孟蕊许久等不到他的回应,不自觉望向一直看着她的厉青鸿。 厉青鸿此时身体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他听了他们的对话,想明白了一些事,对着孟蕊轻松一笑。 “孟小姐,这位孟前辈,是江湖大帮霸天帮的帮主,孟前辈一向神出鬼没,他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为了你而来。” “你说什么?” 孟蕊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整个人倏然显得紧绷而僵硬。 “你刚刚说他是谁?什么霸天帮主?” 厉青鸿微笑着解释:“霸天帮主孟逐风,是孟家堡老堡主的嫡传亲子,他的兄长,是如今的孟家堡堡主孟剑雨,也就是你母亲的父亲,你的外祖父。” 孟蕊目露震惊,脚步缓缓向后退去。 孟逐风!霸天帮主! 就是孟天的叔父? 谢清源和孟蕊说过,她的母亲孟天,才是现任霸天帮主。 而霸天帮第一任帮主,是孟天的叔父。 三年前,这位叔父身染重疾,将帮主之位传给孟天后,已经去世! 那么,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103章 身份存疑 “哪里不舒服吗?” 厉青鸿察觉到孟蕊的异样,步履微动又收回,只关心地问。 若不是有孟逐风这位长辈在面前,厉青鸿早就过去抱着孟蕊检查了,但现在为了给长辈留下好印象,他只能暂且忍住。 “我……”孟蕊欲言又止。 她看看厉青鸿,又看看所谓孟逐风的络腮胡侠士,脑中快速思考。 一边是对她有不良企图、但不会伤她性命的厉青鸿,一边是今天第一次见、救了她但身份有异的陌生侠士,孟蕊犹豫过后,选择向厉青鸿靠近。 厉青鸿看着孟蕊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眸中坚硬散去,焕发一片柔软的欣喜。 对上孟蕊闪烁着忧虑和不安的水眸,厉青鸿不解地问: “蕊儿,怎么了?” 孟蕊声音艰涩地开口:“厉王爷,你确定他是孟逐风吗?霸天帮主是孟逐风?” 厉青鸿神情一凛,看向络腮胡侠士时,多了几分审视。 “方才他打我那一掌,是孟家堡不外传的武功绝学混元裂空掌,我少时曾见过孟老堡主,领教过混元裂空掌,记忆深刻。” 他耐心地和孟蕊解释。 “孟老堡主的儿子中,幼子孟逐风武学天赋最高,凭着一身浑厚内力和混元裂空掌,叱咤江湖,创立了霸天帮,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并未听说有第二人,有此等掌力。” 孟蕊听完,发现了厉青鸿话中的盲点,“所以,你没见过孟逐风,只是通过掌法认人?” “是,据我所知,就算是你的外祖父孟剑雨,虽习得混元裂空掌,但掌力程度,远不及其弟孟逐风,便能以他的掌法,认出了他的身份。”厉青鸿道。 突然,一直低头发愣的络腮胡侠士,明亮的双眼,带着攻击性,直视孟蕊。 “小丫头,你敢怀疑我?” 孟蕊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往厉青鸿身后躲,双手抓上厉青鸿的胳膊,向下拉了拉,厉青鸿顺着孟蕊低下头,便听到她小声问他: “你确定孟逐风还活着吗?” 厉青鸿眉头骤然拧起,错愕地看向孟蕊,随她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孟逐风已经死了,此人是冒充的?” 孟蕊也不是特别肯定,她的消息来源是父亲谢清源,或许她父亲弄错了,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我不太确定,但此人身份存疑,请王爷切勿轻信。” “你在关心我?”厉青鸿眼波中流转着愉悦。 孟蕊抿了抿唇,无奈瞪他,“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我也很正经。”厉青鸿大掌抚上孟蕊抓着他胳膊的手上。 孟蕊感到手背一热,如被针扎般猛地松开厉青鸿的胳膊,顺便甩开厉青鸿的手。 “喂!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在嘀咕些什么?” 络腮胡侠士大声嚷道。 “是在说老子的坏话吗?” 孟蕊如被抓包般,脸颊微红,她往旁侧挪了挪,与厉青鸿隔开些距离后,看向络腮胡侠士,郑重道: “前辈,厉王爷或许认错了人,晚辈斗胆,请前辈报上真实身份。” 络腮胡侠士手扶刀柄,双眼微眯。 “你这小丫头,胆子确实很大,居然不相信我是霸天帮主孟逐风。” 他指了指身后的包间门,冲孟蕊勾了勾手指。 “想知道我的身份,就跟我单独去包间,你不是还想知道你娘亲在哪儿吗?我也都告诉你,你可敢跟我进去?” 孟蕊本不想冒险,但听到有她娘亲的消息,心思微动。 算算日子,娘亲应该早已到京城,但近些天,父亲没有再收到娘亲的消息,他们都有点担心。 眼前这人不但会孟家堡的绝学,还能说出孟蕊长得不大像孟天,应该和孟家堡、孟天都关系的人。 他刚才还救了孟蕊,所以,孟蕊觉得对方应该不会伤害她。 风险不大,值得一试。 “你真知道我娘亲的所在?没有骗我?”孟蕊试探地问。 络腮胡侠士轻哼一声,粗声粗气道: “老子闯荡江湖多年,不稀得骗你一个黄毛丫头,你有胆就跟进来,爱来不来!” 他直接转身,冲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孟蕊呼出一口气,做好决定,迈步就要跟上。 “等等!”厉青鸿拉住孟蕊的手腕,“小心有诈。” 孟蕊回眸,冷静道:“他若要害我,方才就不会出手相救,而且我感觉的到,他对我没有恶意,我要去问清楚。” 厉青鸿抓住孟蕊的手腕不放,“我陪你去。” “王爷!”副将陈安不赞同地想要阻拦。 厉青鸿睨了他一眼,“孟小姐说的没错,此人没有恶意,他武功极高,若本王没有受伤,尚可与他一拼,你们这些人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厉青鸿想了想,又吩咐道: “留几个人在外面候着,不许人靠近,其余人等去附近搜查那些刺客的余党,保护好外面那些公子小姐们,等本王出来。” 说完,他便拉着孟蕊,一同走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他们一走进包间,忽然感到迎面一阵风,“哐当”一声,身后的门骤然关闭。 孟蕊吓得一个激灵,厉青鸿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 “别怕,是孟前辈用内力,帮我们关上了门。” 孟蕊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没怕,就是有点突然。” “你们两到底什么关系?” 络腮胡侠士倚靠在窗边,双眼黏在孟蕊和厉青鸿握在一起的手上。 “之前不是还摔碗砸盘的吗?怎么这会子,又牵上手了?” 孟蕊走进包间时一直情绪紧张,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手还被厉青鸿抓着,连忙甩开厉青鸿的手。 “我和他没有关系!” 话一出口,孟蕊想到之前她与厉青鸿在包间里发生的事,都被眼前之人知晓,再多解释,也没有意义,索性闭口不言。 厉青鸿感到手中一空,心中也泛出一丝酸楚,故意道:“我们的关系,就是前辈看到的这样。” “哦,那我知道了。” 络腮胡侠士眼珠转了转,手指隔空点了点厉青鸿。 “你,是不要脸的登徒子。” 他又指了指孟蕊。 “而你,是反抗无力的小可怜。” 第104章 前世诺言 听到对方刻薄的点评,厉青鸿皱了眉。 “本王与蕊儿年纪相当,两情相悦,互生情愫,我们早晚会成亲,就算有所接触,又有何不可?” 厉青鸿自小长在民风开放的北地,男女之间,大胆示爱,不是什么稀奇事。 且他与孟蕊已经历一世,彼此相处多年,什么都做过了。 他早已认定孟蕊,情到深时,无法克制想要靠近、触碰,是很自然的需求。 孟蕊此时倍感尴尬,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逃走。 厉青鸿这个厚颜无耻之徒,与她说些臊得慌的话就算了,还在旁人面前夸夸其谈,让孟蕊感到无地自容。 “谁和你两情相悦,互生情愫了?” 孟蕊尴尬地揪着衣袖,恼羞成怒,反驳厉青鸿。 “我就没看上你,是你死皮赖脸地缠着我,烦着我,你但凡要点脸,就该停止这种冒犯的行为!” 孟蕊自觉自己话说得重,小心地瞅了一眼厉青鸿,担心对方突然发疯。 而厉青鸿只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瞧着孟蕊。 “你没看上我?”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那当年,是谁对我说,我是这世上最可靠的男人,她一辈子都要跟着我,不离不弃的?” 孟蕊傻眼,前世她为了逃离让她备受折磨的安乐侯府,想尽办法讨厉青鸿欢心,自然他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恶心黏腻的情话也是张口就来。 可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她和他,到现在为止,都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她绝没有说过任何让他误会的话! “厉王爷休要污我名声,我这辈子,与你相识还没到一个月,可没说过如此不要脸的话!” 孟蕊言语否认,眼神警告,重生的事暴露出来,对他们谁都没好处。 厉青鸿低低笑了声,“谁说过的谁清楚,有人想违背诺言,本王可不答应。” 这个无赖!孟蕊在心中暗骂。 什么诺言,随着她前世身死,都是过往云烟,早已散去。 断没有今生还要守前世诺言的道理! 络腮胡侠士靠在窗边,怀里抱着大刀,困惑地看着孟蕊和厉青鸿之间的互动。 说厉青鸿以权压人? 孟蕊对他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一点不像被压迫的小娘子。 要说他们两之间有情? 厉青鸿是挺明显,但孟蕊全然的抗拒,像只愤怒炸毛的小兔子。 正当他仔细研究孟蕊和厉青鸿之间的关系时,孟蕊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她上前一步,对窗边的络腮胡侠士道: “前辈,您刚才说,只要我随您进来,就告知您的身份,和我娘亲的消息,现在,我进来了,请您兑现。” 络腮胡侠士指了指厉青鸿,对孟蕊说: “我说的是,你随我单独进来,他,得出去。” “不行,你身份不明,本王不能把她单独留在这里。”厉青鸿当即否决。 络腮胡侠士看着厉青鸿,歪了歪头,啧了两声,揶揄道: “人家姑娘又不待见你,你堂堂镇北王,大将军,死缠烂打个什么劲?” 厉青鸿不见生气,反而会心一笑。 “前辈一直询问我与蕊儿的关系,如此刨根问底,所为何意?” 经厉青鸿这话提醒,孟蕊也回过味来,此人确实太过关心她与厉青鸿的关系了。 络腮胡侠士愣了一下,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晚辈以为,前辈在意我与蕊儿的关系,是因为关心蕊儿。” 厉青鸿目光如炬,唇边带着一丝自信微笑,从容不迫地说。 “能够使出那般力道的混元裂空掌,足见前辈内力深厚,江湖上有此实力的,当属霸天帮帮主无疑。” 络腮胡侠士悠然地笑,“所以你还是认为,我是霸天帮帮主孟逐风?” “晚辈认为,您是霸天帮帮主,但现在的霸天帮帮主,还是孟逐风吗?” 厉青鸿成竹在胸,不疾不徐地问。 孟蕊很快反应过来,父亲说过,霸天帮帮主是她的母亲孟天。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窗边之人,那副容貌做派,就是江湖浪客侠士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是…… 络腮胡侠士慵懒地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窗边,对厉青鸿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厉青鸿敛眸道: “三年前,曾有江湖传言,霸天帮帮主孟逐风猝然离世,传帮主之位给子侄,但霸天帮将消息瞒得紧,并未得到证实,且霸天帮帮主素来行事隐秘,见过其真面目的人本就不多,更无从确认。” 厉青鸿看了看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孟蕊,继续分析: “初时,我见到前辈,领教了前辈的混元裂空掌,只以为您是孟逐风本人,因为孟逐风的几位子侄中,并未听说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但蕊儿的话,提醒了我,她问您是否知道她的亲生母亲孟天,而孟天前辈,正是孟逐风大哥孟剑雨的女儿,也就是孟逐风的侄女。 自从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后,孟天前辈便失去了踪迹,谢叔费心寻找多年而不得。 谢叔是皇商,更是陛下心腹,他调动了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却依然多年找不到妻子,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这种情形下,必然有另一股强大的势力,帮助孟天前辈遮掩行踪。 霸天帮,就有此实力。 由此可以推断,孟天前辈与霸天帮早有联络。 而孟天前辈很少在江湖露脸,武功实力未知,晚辈只听谢叔提过,其夫人孟天武功高强。 那么,晚辈是否可以推测,霸天帮创始帮主孟逐风,是将帮主之位传给了自己武功高强的侄女孟天呢? 而孟天前辈你,与孟逐风前辈一样,内力浑厚,能使出一套厉害的混元裂空掌,还极善乔装,甚至装扮成我们眼前的男子……” 厉青鸿向着络腮胡侠士走近,尊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晚辈厉青鸿,见过孟天前辈。” 络腮胡侠士盯着厉青鸿,冷哼一声,“你这小儿,倒不全然是个厚脸皮的登徒子,能猜出我的身份,算是有几分真本事。” 厉青鸿不敢反驳,淡笑不语。 孟蕊终于从震惊中回神,望着依然是一脸络腮胡、一身黑衣,做男子粗犷装扮的孟天。 “娘亲……” 孟蕊轻声唤道。 “您真的是……我娘亲吗?” 第105章 亲生母亲 孟蕊想象过无数次,自己与亲生母亲重逢,该是怎样的场景。 但从未想到,第一次见到的母亲,会是一个男子装扮的不羁侠士。 她看着孟天一把扯下头套和胡须,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眉如远山,修长有力,上扬的眉梢,透着坚毅果决的气势。 双目深邃而明亮,眼神中带着坚定与傲气。 和瓜子脸的孟蕊不同,孟天的脸型偏圆,脸庞轮廓线条硬朗,皮肤光滑细腻,算不上白皙,但透着一股健康的光泽。 她常年习武,身姿挺拔,肩膀宽直,体型精壮,扮上男装,几乎不会被人怀疑是女子。 孟天看着孟蕊,感慨万千。 “是,我就是你娘,把你抱错的糊涂娘亲……” 她的声音恢复了女声,带着几分沙哑,听起来柔和许多。 “你愿意原谅我吗?” 孟天目露愧疚,缓缓走近孟蕊,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女儿,却又纠结着想要放下。 孟蕊摇了摇头,顿感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便止不住地流下。 孟天失落地闭了闭眼,“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不是的……” 孟蕊摇着头,已是泪流满面。 “当年不是您的错,您不需要我的原谅啊……” 孟蕊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抬眸看到孟天向她伸出的双手,很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孟天的双手。 娘亲的手,与她想象中也不太一样。 不同于京中贵妇保养的柔软细嫩的纤纤玉手,孟天的一双手,握起来坚硬、粗糙,能明显感觉到厚厚的老茧,甚至已经愈合的伤疤。 “娘亲!” 孟蕊低头,细看娘亲的手,心疼不已,眼泪再次滚落。 只看这一双手,就知道她的娘亲这些年,受了不知多少苦! 妇人生子,犹如闯鬼门关般危险,还是在叛军攻入京城那样可怕的情形下,娘亲能让她安然降世,已是历经波折凶险。 孟蕊不忍心再苛责,扯出安慰的笑容,抬头对孟天说: “娘亲,女儿知道,您这些年不容易,我不怪您的,您也不要再自责了!” 孟天看着女儿孟蕊对着自己的双手心疼垂泪,又如此懂事大度地反过来安慰她,心中一暖,再也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将孟蕊紧紧抱住。 “我的女儿……这么多年,我竟糊涂到不知将你抱错,是娘亲对不住你!” 孟蕊感受着娘亲温暖厚实的怀抱,重生之后第一次,感到内心的安宁与踏实。 “娘亲,其实这些年,我过得还可以,您不用觉得对不住我。” 实话实说,安乐侯夫妇以前对孟蕊并不算差,如果不是姜瑶突然上门认亲,孟蕊或许会按部就班地出嫁、相夫教子…… 说到底,孟蕊确实占了姜瑶侯府千金的身份,她愿意各归各位。 如果没有前世的事,孟蕊甚至愿意尽己所能补偿姜瑶,但绝不能接受,姜瑶对她利用殆尽的算计。 “什么叫还可以?” 孟天松开孟蕊,愤愤道: “我进京这几日,都查清楚了,那个什么安乐侯府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你小时候,他们就偏心小儿子,府里的好东西,都先给他用。 那个候夫人沈氏,也是把小儿子带在身边,把你丢给乳母,一点不负责任。 后来,和你定亲的晋国公世子想要取消婚约,没本事的安乐侯,竟想卖了你去给自己谋取前程,还好晋国公府没有退成婚,再加上你能给他们赚银子,才平安活到现在。” 孟蕊双眸发亮,她的娘亲,居然连这些事都知道。 “娘亲,您早几日就进京了吗?怎么没有来找我们?父亲他几日没收到您的消息,非常担心……” “我进京是来看你的,与那姓谢的何干?”孟天没好气地打断。 话刚出口,孟天又担心自己语气不好,冷了与重逢女儿的关系,不尴不尬地解释: “闺女,为娘和你爹……前缘已尽,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是再不愿踏入京城的。” 孟蕊眼神忧虑,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又想到娘亲的辛酸不易,终是什么都没说。 孟天摸了摸孟蕊的头,语气放软,“别担心,我和你爹的矛盾,不会影响到你,娘亲见到你,很高兴。” “女儿见到娘亲,也很高兴。” 孟蕊微笑回应,善解人意地没再提起父亲。 厉青鸿看着母女相认的温馨场景,心情复杂。 找到亲生父母,是孟蕊前世就有的愿望,厉青鸿前世也曾派人查过,但一无所获。 现在想来,孟天做霸天帮帮主时的身份隐秘,她在江州养育一双儿女时的身份,应该也是假的,还有霸天帮协助隐瞒身份行踪,才会让厉青鸿的人也找不到线索。 厉青鸿希望孟蕊开心,为她找到亲生父母高兴。 可是,厉青鸿也没想到,孟蕊的亲生母亲,会是霸天帮帮主孟天! 不但武功卓绝,还是果决坚毅的性子,对夫君谢清源说断就断,毫不留恋。 厉青鸿已经可以预感到,他未来想要和孟蕊在一起,会有多艰难。 更何况,他之前找机会和孟蕊亲近,还被孟天发现,不用想也知道,孟天有多不待见他。 “恭喜孟天前辈和蕊儿妹妹母女团聚。” 厉青鸿适时开口祝贺,吸引了孟天的孟蕊的注意后,他话音一转。 “孟帮主既然在京中查到了不少安乐侯府的消息,自然也知道,您当年抱错的养女姜瑶,去了安乐侯府认亲后,诬陷蕊儿妹妹是侯府家生奴婢的事?不知孟帮主对此作何解释?” 孟天斜睨了一眼厉青鸿,郑重看向孟蕊。 “阿瑶跑来京城认亲的事,她没有告诉我,我之前完全不知情。 我虽把家安在江州,但近几年,我接手了霸天帮中事务,常年在外奔波,一年之中,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在江州。 上一次见到阿瑶,还是去年夏天,阿瑶那时一切如常,我还请了媒人,给她相看亲事,但阿瑶不愿意,我便就此作罢。 半年前,你父亲通过你哥哥找到了我,为了避免他的纠缠,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他还有个女儿,隐瞒了阿瑶的存在,今年过年我都没有回江州。 还是你父亲告诉我,你们被抱错了,我才知道,竟有这种事……” “娘亲,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孟蕊此时与母亲相认的激动已逐渐平息,开始冷静分析起来。 “您都不知道我和姜瑶被抱错,那姜瑶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世的?” 第106章 眼见为实 “这事,我也觉得奇怪,为此,我让人查了阿瑶这一年来的行踪。” 孟天认真地对孟蕊说。 “她平常都生活在江州,接触过的人都是江州本地的街坊,并无可疑,只除了去年秋天,她救过的一名年轻男子,我的手下还没查到那人的身份。” 厉青鸿提醒:“能让霸天帮都查不出身份的人,肯定有问题。” “还用你小子说?” 孟天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很能猜人身份吗?你倒是说说,阿瑶救的是什么人。” 听出孟天对自己的敌意,厉青鸿谦和地笑,“孟前辈都找不出身份的人,晚辈更是猜不出了。” 孟天冷哼一声,看见厉青鸿这个欺负她女儿的登徒子就来气。 孟蕊瞧了瞧厉青鸿,这厮现在分明是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姜瑶去年救的男子,厉青鸿肯定已经猜到身份。 孟蕊脑中灵光一闪,“姜瑶救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三皇子?” 据孟天所说,姜瑶一直生活在江州,她之前没来过京城,又是怎么攀上三皇子和吴贵妃的关系呢? 如果去年姜瑶救的人是三皇子,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三皇子?”孟天琢磨着孟蕊的话,“我来京城后,确也听说阿瑶颇得三皇子生母吴贵妃的青眼。” 厉青鸿赞赏地看向孟蕊,“去年南边水患频发,陛下派了三皇子前去赈灾,算算时日,是夏秋季节。” “嗯,这是条好线索,我会派人继续查下去。” 孟天觑了厉青鸿一眼,这小子看她女儿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厉青鸿不解,“姜瑶就在此地,孟前辈为何不直接问她,反要舍近求远?” “直接去问?她难道会老实告诉你?” 孟天叹了口气,语带不悦。 “阿瑶从小就很机灵,很擅长投机取巧,怕苦怕累,惯会偷懒耍滑,常以谎话骗人。 我直接去问她,她肯定抵死不承认,白白浪费时间,不如我派人去查更快。” 孟天毕竟养了姜瑶十六年,对这个养女的性子很了解。 姜瑶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八个月就会说话,一岁多就能认字。 孟天一度以为,自己生了一个神童,天赋异禀,能够将孟家武学传承并发扬光大。 但没几年,她就失望了。 姜瑶聪明归聪明,但性子太懒,吃不了习武的苦,趁孟天一不注意,就偷懒睡觉,或是跑出去玩,被抓了现行,姜瑶不是扯谎,就是找各种不着调的理由,反正不会认错。 孟天板起脸来训她,姜瑶伶牙俐齿地哄得孟天发不出脾气,威胁要罚她,姜瑶会亲热地抱着孟天撒娇卖乖。 许多次,孟天都没能狠下心来督促姜瑶练武,到现在,姜瑶也只练了个半吊子武功。 孟天一直觉得,姜瑶的好逸恶劳、信口开河不是大问题,但姜瑶近期做出的事,太超出孟天的意料,让孟天不得不调查清楚。 等查出所有真相后,她再视情况决定如何对待姜瑶。 “孟前辈,您这种因噎废食的做法,恕晚辈不能认同。” 厉青鸿瞧了一眼孟蕊,不赞同地对孟天说: “抓住姜瑶,拷打一番,相信以霸天帮的实力,只要认真对待,要从姜瑶口里掏出实话来,不是什么难事,您不这样做,是舍不得自己养大的女儿?” 孟天被说中了心事,瞬间冷了脸。 “我自有我的考虑,用不着你小子教我做事!” “晚辈不是在教您做事,只是想提醒您,蕊儿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厉青鸿对上孟天,唇边浮起没有温度的笑。 “您应该知道,如果一个月前,不是舍妹同情蕊儿的遭遇,从京兆府将她带回镇北王府保护,蕊儿早就被安乐侯府的侍卫抓回去了,孟前辈您今日说不定,根本见不到亲生女儿。” 孟天一手握上刀柄,做防御状。 “阿瑶虽顽劣,但她不会做出草菅人命之事!” 姜瑶是孟天一手带大的,虽近几年没有功夫管她,但姜瑶本性不坏,孟天有这个自信。 “嗯,姜瑶大概是不会杀了蕊儿,但折磨人的法子,她会的可不少。” 厉青鸿表情复杂地又看了一眼孟蕊,转而对孟天说。 “姜瑶用针将侯府的刘嬷嬷,扎得体无完肤,你说她会不会也这样对蕊儿?掌掴、打板子、跪祠堂,后宅折磨人的手段繁多,你说蕊儿经得住几样?” 孟天目露怀疑,惊疑不定地看向孟蕊。 “蕊儿,阿瑶她……动手伤你了?” 孟蕊一愣,想到前世在安乐侯府受到的折磨。 那时,姜瑶最喜让丫鬟对着孟蕊的脸扇巴掌,时而不高兴了,会拿针扎孟蕊手臂和腿,打板子倒是没有,但她会挑唆姜铭昊对孟蕊拳打脚踢…… 因为被定了家生奴婢的身份,孟蕊求救无门,只能咬牙忍受。 可是这些,都是前世发生的事,重生的厉青鸿知道,但如何能让孟天相信,这辈子还未发生之事呢? 见孟蕊没有回应,孟天紧张起来,“她真的打你了?伤到哪儿了?” 孟蕊蹙着眉,无奈地摇头,“她想伤我,但还没有机会……” 她身上没有伤,贸然撒谎,反而会给娘亲留下不好的印象。 孟天松了一口气,瞪向厉青鸿,语气不善。 “你这是无端臆测,以我调查到的消息,阿瑶与蕊儿之间虽有冲突,但她没有伤害过蕊儿。” “那是蕊儿聪明,没让姜瑶得逞。” 厉青鸿轻笑反驳,话锋一转。 “前辈您如此糊涂,不如先将蕊儿嫁与我,我定能保护好她。” 孟蕊错愕地望向厉青鸿,他这话是怎么拐过来的? “唰!” 孟天怒拔大刀,直指厉青鸿的脖子。 “你这个臭小子,登徒子!说来说去,居然还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厉青鸿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不由失笑。 他已经给未来岳母留下糟糕印象,不如以毒攻毒,下个更猛的料。 “孟前辈,晚辈之前与蕊儿相处时的一些做法,确有不妥之处,但晚辈对蕊儿一片痴心,是真心想求娶蕊儿为妻,只是蕊儿还没答应我,我一时情急做了错事。” 厉青鸿目含温柔,望向孟蕊。 孟蕊想要反驳他,但想到厉青鸿之前是在帮她说话,暂且忍住冲动,尴尬地别过脸去。 孟天蹙了蹙眉,“眼见为实,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眼见为实?如此说来,晚辈有一计,或许可以让前辈您,亲眼看到姜瑶的真面目。” 厉青鸿嘴角弯出嘲讽的弧度,眼神锐利,充满挑衅意味。 “您敢试试吗?” 第107章 锦溪庄外 锦溪庄大门外。 面色沉着的姜瑶,拽着快要被刺客吓哭的姜铭昊,跟随逃窜的吴家侍卫,最先跑出了锦溪庄大门。 一出大门,姜铭昊再也支持不住,脚一软,扑倒在地上。 姜瑶果断松开抓住姜铭昊的手,嫌恶地瞥了眼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姜铭昊,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跑。 生死关头,人各为己! 姜铭昊这个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她的亲弟弟,姜瑶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把他带出来,已是仁至义尽。 姜瑶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观察后方情况。 当发现齐轩带着齐月佳也跑出了锦溪庄大门时,姜瑶脚步一拐,跑到距离锦溪庄大门五六米远的一棵梨树后躲了起来。 她蹲在树后,尽力隐藏自己的身形。 这里位处京城外郊,方圆几公里都没什么人,姜瑶判断,凭她一个人,很难回到京城,不宜跑远。 同时,此处目前情况不明,附近到底有多少刺客也不清楚,她若与齐轩、吴宁清那一大群人待在一起,目标太大,万一还有埋伏的刺客,她岂不是也危险? 因此,姜瑶决定暂时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探明了情况,待镇北王肃清了刺客,确定安全后,她再回去。 姜瑶自小习武,耳聪目明,即使距离锦溪庄门口的那群人还有好几米,她也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并听清他们说的话。 除了齐轩和齐月佳兄妹,被侍卫抬出来的吴卓群,吴宁清和周思彤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经历过刚才的刺杀,平时光鲜亮丽的公子小姐们,此时全都灰头土脸。 腿部受伤的吴卓群哀哀地叫唤着,他让侍卫找马车来送他回府医治。 可是马匹都被药倒,侍卫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吴卓群放在地上躺着,当木头装没听到。 吴卓群又使唤吴宁清去给他想办法,找大夫来救治他。 吴宁清才经历了惊险一刻,气恼刚刚侍卫去救吴卓群不管她的死活,心中憋着气,又不好当面得罪兄长,捂着头,装头晕难受。 周思彤和丫鬟扶着吴宁清,到距吴卓群更远的地方休息。 而方才摔倒的姜铭昊,抱头趴在地上,颤抖着站不起来,在他挡道被人踩了几脚后,手脚并用地爬到旁边。 片刻后,许南音和孟蕊带着的丫鬟侍卫,被镇北王府的侍卫推搡着出了锦溪庄。 姜瑶定睛看去,没有在那群人里找到孟蕊的踪影。 其中一个圆脸可爱的丫鬟,拉扯着赶她们出来的王府侍卫,焦急地哭喊着: “你放我进去,我家姑娘还在里面!她被刺客抓到二楼去了,我要去救她!” 侍卫甩开她的手,厉声训斥: “你去了有什么用?进去也是添乱!王爷已经带着人去救孟小姐了,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两个王府侍卫将锦溪庄的大门关上,站在门口守卫,不准任何人进入。 “翠柳,你冷静点,厉王爷一定可以救回蕊儿的。”许南音扶住翠柳劝道。 翠柳担心得快哭了,“可是,那个刺客好厉害,我都没看清他人在哪里,姑娘就被掳走了,厉王爷真的能救回姑娘吗?” “厉王爷身经百战,一定可以救回蕊儿的。” 许南音安慰着翠柳,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她也很担心孟蕊,但她更清楚,她们这样不会武的女流之辈,进去了也救不了孟蕊,除了焦急等待,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吟夏和吟秋是身负武功的武婢,她们看到的、知道的,比不会武的许南音和翠柳更多。 当时,孟蕊提醒厉王爷二楼有刺客偷袭,然后就有短箭射向了孟蕊,那股带走孟蕊的强大吸力,是来自于某位武林高手的深厚内力。 看起来是孟蕊被突然掳走,实则是帮助孟蕊躲过射向她的短箭,救了孟蕊一命。 吟夏和吟秋看着守在锦溪庄大门口的王府侍卫,对视一眼后,默默往旁边走去。 她们进不去锦溪庄,但可以提醒暗卫,设法去锦溪庄二楼营救孟蕊。 齐轩和齐月佳听到许南音这边的对话,俱是一惊。 齐月佳拉着齐轩的胳膊,惴惴不安地问: “孟蕊被刺客抓了,那厉王爷不会有事?他怎么还没有出来?” 齐轩看了一眼齐月佳,“你要是担心,就自己去问镇北王府的侍卫。” 说着,齐轩拂开齐月佳的手,疾步走到许南音身边,询问孟蕊的情况。 确认孟蕊是被刺客抓去了二楼,齐轩十分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带着孟蕊一起出来。 他提心吊胆地望向锦溪庄二楼的窗户,不久之前,他还在花树下,向孟蕊表白,怎么转瞬间,孟蕊就遭遇了生死之危? 刚才的刺客穷凶极恶,吴、齐两府带来的侍卫根本无法对抗,只有镇北王府训练有素的侍卫能够抵挡。 齐轩为孟蕊担心,但如今这种情形,他也做不了什么。 隐在树后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姜瑶,也听到了孟蕊被掳走的消息,感到些微惊讶。 她跑得快,没有看到孟蕊被掳走,而且原书中,也没有这一情节。 不过,姜瑶很清楚,早在她不按剧情提前回京认亲的那天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许多事都无法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就算她熟知剧情,也有许多失去掌控的时刻。 她又躲了一会儿,没再听到锦溪庄内有打斗声传出,也没有看到新刺客出现。 忽然,锦溪庄大门打开,姜瑶看到两队镇北王府的侍卫,从锦溪庄里走出。 一队侍卫留在人群周围看守保护,另一队侍卫向锦溪庄外跑去。 思忖之下,姜瑶觉得,还是回到锦溪庄门口,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更安全。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不想让人发现她跑远,迂回绕路往锦溪庄门口走,打算悄悄回到人群中。 就在姜瑶离人群还有两三米远时,她感到颈后袭来一阵邪风。 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如白日鬼魅闪过。 接着,她猝不及防地闻到一股馥郁的花香。 下一刻,身子一软,姜瑶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08章 同时绑架 当姜瑶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破庙冰凉的地上。 破庙门窗紧闭,但四面透风,从破败的窗洞中,姜瑶望见外面已经暗沉的天色。 已是傍晚了吗?她不知昏迷了多久。 姜瑶想要起身,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连坐起来都困难。 意识回笼,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形,姜瑶心下震动。 她被人迷晕绑架了! 是谁抓了她?刺客吗? 姜瑶惊慌地扫视四周,在离她一米多远的地上,看到了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孟蕊。 除此之外,她没再看到其他人。 姜瑶想起锦溪庄外,许南音和那丫鬟说,孟蕊被刺客抓到了锦溪庄二楼,可是现在,孟蕊怎么会和她一起,被抓到了这间破庙? “孟蕊?喂!你醒醒!” 姜瑶侧头,对孟蕊喊道。 孟蕊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姜瑶喊出声后,立马后悔,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招来抓她们的刺客。 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更没有任何人来。 或许抓她们来的刺客,暂时离开了这里,去抓其他人了? 姜瑶兴奋起来,此时没有刺客在,正是她逃跑的好机会! 她尝试着想要挣开手脚上捆绑的绳索。 姜瑶会些功夫,但练武太累,她时常偷懒耍滑,武功并不高,这紧绑的绳索根本挣不开。 她无奈放弃,好不容易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累得直喘气。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姜瑶蛄蛹着身子,往孟蕊的方向挪动。 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解不开绳索,估计也很难逃出去,她得赶紧把孟蕊叫醒帮忙。 终于到了孟蕊身边,姜瑶努力用肩膀撞了撞孟蕊的胳膊,凑到孟蕊耳边大声叫道: “喂!快醒醒!再不醒过来,你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她看到孟蕊的眼睫颤了颤,是要醒来的前兆,又用绑在一起的双脚,去踢孟蕊的腿。 终于,孟蕊缓缓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她。 “姜瑶?你好吵……” “你这个蠢货,还不快起来!”姜瑶急得不行,“我们被刺客绑架了,得立刻逃出去!” “绑架?” 孟蕊迷茫地看着姜瑶,身子动了动,终于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一时表情惊恐万分。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我刚刚还在锦溪庄……” 孟蕊做出逐渐恢复记忆的惊愕表情。 “对,有刺客,那些刺客好多人,我想要跑,但是被人从后面抓住……” “然后呢?”姜瑶追问,“你被抓之后,被刺客带到了锦溪庄二楼,又怎么到了这里的?” “我……”孟蕊蹙着眉,疑惑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被人从后面抓住后,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梦里听到你对我大吼大叫,然后就被你吵醒了。” 孟蕊呆呆地望向四周,问姜瑶:“这里是哪里啊?” “我也是被绑来的,怎会知道这里是哪儿!”姜瑶没好气道。 她屈起双腿,努力从地上坐起,将被绑住的双脚伸到孟蕊面前。 “你快起来,给我把绳子解开,我够不到。” 姜瑶反绑在身后的手,解不开自己脚腕上的绳索,但孟蕊可以。 孟蕊听到她类似命令的话语,心生不快,“我为什么要帮你解开?我和你之间从来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 “孟蕊,你到底清不清楚状况啊?” 姜瑶看到孟蕊在这种危急关头,还是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很是不爽。 “我们现在是被刺客抓了!绑了!还不趁着刺客不在,摒弃前嫌,一起逃命,你是想躺在这里等死吗?” 孟蕊瞥了眼她焦急的脸色,依然躺着不动,言语中全是怀疑。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设计的陷阱?依我看,那些刺客说不定就是你安排的,你抓了我,这次又想做什么恶?” “怎么可能是我安排的刺客?!你要不要想得这么离谱!” 姜瑶着急地看了眼破庙门的方向,担心抓她们的刺客去而复返。 “类似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孟蕊讽刺地躺着看她。 “一个月前,你光天白日地潜入安乐侯府,抓走了刘嬷嬷,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我看你就挺像刺客。” “你非要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吗?”姜瑶简直要急疯了。 抓她们的刺客随时可能回来,这么好的自救逃脱时间,孟蕊居然开始和她翻旧账! “这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事?” 孟蕊学着姜瑶的样子,曲起腿,胳膊肘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激动地说。 “你就说,折磨刘嬷嬷的是不是你?故意诬陷我身份的是不是你?半夜跳墙摸来我家的是不是你?你说啊!” “是我又怎么样?”姜瑶觉得孟蕊简直不可理喻,“现在重要的是马上离开这里,你就不怕被回来的刺客杀了?” “杀了就杀了,大不了和你一起死!” 孟蕊水眸圆瞪,愤愤盯住姜瑶,一副真要拖着姜瑶去死的狠样。 姜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原本强势的语气弱下来,“你疯了?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死。” 见孟蕊依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姜瑶眼珠转了转,决定保命优先,对着孟蕊勉强解释: “锦溪庄的刺客,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再说,安乐侯府的斤两,你最是清楚,哪有能耐请到那么厉害的刺客?” “安乐侯府请不到,不等于三皇子请不到?” 孟蕊语带怀疑,终于进入正题。 “你去年在江州,救过三皇子的命,他帮你召集刺客绑了我,为你除去我这个眼中钉,有什么不可能的?” 姜瑶审视孟蕊,眼神骤然发紧,“你怎会知道?” 当时,姜瑶将消息瞒得紧,三皇子养伤时,连门都没有出去过,更没露过面,怎会被孟蕊知晓其身份? 孟蕊心中一松,看姜瑶的反应,去年姜瑶在江州救的男人,果然就是三皇子! “随便一查,不就知道咯~” 孟蕊观察着姜瑶的表情,继续套话。 “我还知道,你和三皇子日久生情,是三皇子告诉你,你和安乐侯夫人长得很像,很可能是安乐侯府千金。 所以,你上京认亲,想要以侯府千金的身份,嫁给三皇子,是也不是?” 第1章 重回认亲前 姜蕊趴在桌案上,睡得迷糊。 忽觉背后一暖,犹如男人温热的气息靠近,让她一个激灵,倏然睁开眼。 腹中穿肠之痛仿佛尤在,那酒难道没起作用?她没有死? 姜蕊心如擂鼓,泛起难以抑制的恐惧,若是那男人也还活着,这次不知又会用什么恶劣手段来折磨她。 丫鬟翠柳将烤热的披风盖在姜蕊身上,见姜蕊醒来,忧心劝道: “姑娘,您怎么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春寒料峭的,仔细着凉!” 姜蕊动了动发麻的手臂,勉力撑着上身坐直,模糊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对上翠柳稚嫩的脸蛋。 “翠柳?你……”也还活着? 话刚出口,姜蕊便察觉不对。 半年前,翠柳帮助她逃跑,在逃亡的路上,被追来的王府侍卫,一箭穿心而死。 而眼前的翠柳,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圆圆的小脸,圆溜溜的双眼,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一身翠绿衣裙,是安乐侯府一等丫鬟的服制。 这是多年前在安乐侯府时的翠柳! 将温暖的披风笼紧,姜蕊思绪万千,迫不及待地问:“翠柳,如今是何年月?” “永宁七年三月初十。” 翠柳如实回答,不明所以。 “咱们每月这一天都来彩云阁查账,姑娘,您怎么了?” 姜蕊激动地环视四周,她居然重生到了六年前! 而周围熟悉的桌椅摆设,确实是彩云阁后院厢房。 彩云阁是间绸缎庄,属于安乐侯府的产业,前面是铺子,后院有两间厢房。 姜蕊身为安乐侯府大小姐的时候,曾管过两年府中产业,彩云阁就是其中之一,她来过很多次。 在她的用心经营下,彩云阁等铺子的收益越来越多,逐渐填上了侯府亏空。 “咚咚咚!”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伙计着急的禀报。 “东家,外头来了位官家小姐,带了好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立在铺子门口,将客人们都吓跑了,还吵着要见您。” 姜蕊心中一惊,眼皮跳了跳,她想起来了! 就是今天,青城郡主带着一群侍卫,来铺子里找她麻烦,一言不合,就砸了彩云阁,还用鞭子打伤了她。 青城郡主,是权势滔天的镇北王的亲妹妹。 她和她那个混蛋兄长一样,是个目无王法、嚣张跋扈、视他人如草芥的疯子。 姜蕊尝试报官,但一听是镇北王府的青城郡主,无人敢管。 当她带着伤回到侯府,不但没得到父亲安乐侯的安慰,还被好一顿训斥,生怕得罪镇北王府,竟要拉着姜蕊去给青城郡主道歉。 安乐侯府早已落寞,现任安乐侯,文不成,武不就,只凭着祖上的功勋,在礼部任闲职。 偏偏,他还最好面子。 为了青城郡主训斥完姜蕊后,安乐侯又找姜蕊要银钱,去赎花魁。 姜蕊虽管着府中产业,但赚的银子,全数上交给侯夫人,用作侯府花销,她手里没有多余银钱给安乐侯。 但安乐侯却不信,大骂姜蕊不孝,罚姜蕊去跪了一整夜祠堂。 祠堂阴冷,加之身上带伤,姜蕊天亮出祠堂时,就发起了高热,一连三日,昏迷不醒。 真千金姜瑶,就是在这时回到安乐侯府,揭穿了姜蕊的假千金身份! 趁着姜蕊昏迷不醒,姜瑶不仅坐实了自己是侯府真千金,还给姜蕊安上了奶娘刘嬷嬷侄女的奴婢身份。 刘嬷嬷是调换侯府千金的罪魁祸首,姜蕊是占了侯府千金身份的卑鄙小人。 当姜蕊终于在病中醒来,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样。 她从侯府千金,沦落为人人唾弃的低贱奴婢,还被曾经的父母,送到姜瑶房里为奴,任其打骂羞辱。 她尊敬的父亲说:“你占了我亲生女儿十六年的身份,这都是你该受的。” 她维护的母亲说:“我们瑶儿因你受尽了苦,不过打骂几下,忍一忍就过去了。” 就连她疼爱长大的幼弟,也站在了姜瑶一边,帮着姜瑶对她拳打脚踢。 身上的痛楚尚能忍耐,心中的绝望无处宣泄。 后来,安乐侯见她越发出落得貌美,竟想将曾经的女儿充为家妓,为权贵伺候枕席…… 想到那个权势滔天又恶劣至极的男人,姜蕊浑身一抖。 她决不能让自己,再度陷入那无法逃脱的深渊之中! 什么侯府亲人,全都是利用她、伤害她的伥鬼! 重活一世,她用不着顾忌侯府名声,也不想再管什么侯府产业。 姜蕊只想保护好自己和翠柳,与安乐侯府彻底断绝所有关系! 这彩云阁,青城郡主想砸就砸,姜蕊不会再阻拦。 就算青城郡主要砸了安乐侯府,姜蕊也只会在旁边拍手叫好。 “你让掌柜给那位小姐上好茶,说我一会儿就来。” 姜蕊一边对着门外的伙计吩咐,一边凭着记忆,打开桌案下的暗格。 伙计得令离开,姜蕊也在暗格中找到了一个青色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是她备在铺子里的下月进货钱,现在她有了更好的用处。 翠柳忧心忡忡,“姑娘,来者不善,您别去了?” “当然不去,”姜蕊冲她狡黠一笑,“我们现在就从后门离开。” 让伙计去回话,是为她们争取时间离开,以防青城郡主那个疯子,立时跑来后院逮她。 翠柳赞同地站起来,就要收拾东西。 姜蕊止住她的动作,“来不及了,这些都别管,我们马上走!” 主仆二人直接出了房门,从彩云阁后门悄然离开。 她们并没有走远,在街上绕了一圈后,走进彩云阁斜对面的茶楼,要了二楼的厢房。 坐在厢房窗边,正好可以看到彩云阁大门。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又一个高大粗犷的侍卫,将铺子里一匹又一匹的绫罗绸缎,粗暴地扔在大街上,引发路人围观争抢。 彩云阁里的掌柜和两个伙计,抱着头从铺子里逃出。 一袭红衣的艳丽女子,跟在他们后面大步跨出,手中挥舞着长鞭,蛮横地抽向他们。 “啊!是掌柜他们!”翠柳惊呼。 姜蕊按下她的肩,让她稍安勿躁,谨慎地将窗子关小了一半,以防被发现。 那红衣女子,就是青城郡主。 前世,她也是这般,带着人砸了彩云阁。 当时,姜蕊为了保住彩云阁,气愤地与青城郡主讲道理,还拿出了安乐侯府大小姐的身份,试图让青城郡主有所顾忌,放她们一马。 但落魄的安乐侯府,根本入不得青城郡主的眼,她挥舞长鞭,毫不客气地抽在姜蕊身上,疼得姜蕊几欲晕厥…… “姑娘,彩云阁被砸,我们只看着不管吗?”翠柳担忧地问。 姜蕊叹了口气,“那是青城郡主,我们过去,也是挨打的份儿。” 前世,翠柳为了保护她,身上也挨了好几鞭。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城郡主?!” 翠柳倒抽一口凉气,惊疑不定。 “可是,青城郡主与安乐侯府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来砸我们的铺子啊?” 第2章 安乐侯府 姜蕊眸色深沉,拉着翠柳坐下。 “他们这样的人,不需要什么仇怨,单是看你不顺眼,便能不计后果地出手,反正,他们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前世,姜蕊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青城郡主针对的原因,竟是她的未婚夫齐轩! 不对,应该说安乐侯府大小姐的未婚夫,备受京中贵女倾慕的晋国公世子——齐轩。 青城郡主从封地入京后不久,邂逅芝兰玉树的齐轩,一眼就看上了。 齐轩与姜蕊的婚约,是长辈定下来的娃娃亲,不得轻易退亲,青城郡主逼婚不成,就来找姜蕊的麻烦。 想到那个金玉其外的男人,姜蕊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她面若冰霜,沉默地望着彩云阁的门口。 翠柳察觉到自家姑娘的不悦,识趣地默默陪着,不再说话。 直到青城郡主收起长鞭,带着一干侍卫风风火火离开,姜蕊才关上窗,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那街上散落一地的布匹和成衣,得值上千两银子了? 不过,明日过后,真千金姜瑶一回来,她这个假千金,就会被收回铺子的管理权。 亏多少银子,都与她无关。 至于彩云阁被打伤的掌柜和伙计们,只是些皮外伤,没有大碍。 前世,青城郡主鞭打姜蕊时,只有翠柳扑在姜蕊身上保护她,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都躲得很远,避之不及,更别说站出来帮忙。 所以现在,她也远远观望,不去帮忙,很公平? 看完铺子被砸的热闹,姜蕊关上窗,对翠柳说: “翠柳,我记得你家中还有位兄长,他如今在衙门里当差,对吗?” 翠柳原名柳翠,幼时家贫,父母将她卖入侯府,签的是活契。 如今她家中父母已经不在,唯一的兄长柳青争气,不仅凭本事当了衙役,还挂心妹妹,攒够了钱,来侯府提出过要赎翠柳出去。 那是个品行端直的可靠之人,前世因为翠柳的缘故,帮过姜蕊好几次。 “上次见面,阿兄好像提起过。” 翠柳歪头想了想,忽而双眼放光。 “姑娘的意思是,去找我阿兄,让他帮忙给彩云阁被砸的事报官?” “当然不是,”姜蕊被逗笑,点了点翠柳的额心,“铺子被砸的事,我们都不要管了,我是想让你去找你兄长,帮我去买一间宅子。” 姜蕊说着,从袖中拿出青色荷包,取出一千两银票,放在翠柳手中。 “一进或是两进的宅子均可,重要的是位置安全,周围邻居有正经营生,你现在拿着银票去找你兄长,让他帮忙挑选好,买下来即可。” 这是姜蕊为自己安排的后路,她郑重道: “记住,这件事一定要秘密进行,绝不能告诉第四个人。” 翠柳顿感自己深受信任,责任重大,必须为姑娘把事情办好。 她坚定道:“姑娘,您放心,我一定交代好我阿兄,保守好秘密。” 送走了翠柳,姜蕊又去办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她乔装打扮一番后,去了能买卖消息的如意楼,开出五百两银子的高价,买关于姜瑶的所有消息。 如意楼接了单,姜蕊先付了二百两银子定金,约定十日后一手交消息,一手付尾款。 前世,姜蕊无数次怀疑过姜瑶的话,质疑过自己的身世。 她一直认为,就算她是假千金,但也一定不是刘嬷嬷的侄女。 却苦于没有证据,她不得不一直顶着奴婢的身份,直到和那个男人同归于尽。 这一次,她先一步调查姜瑶,回府后严审刘嬷嬷,应该能找到蛛丝马迹。 —— 姜蕊在约定的医馆,与已经办好事的翠柳汇合。 她顺便看了大夫,拿了两副补气养血的药,才往侯府走。 她们刚回到安乐侯府门口,就遇见侯府的赵管家来迎接,说侯爷请小姐去正院说话。 踏入正院,姜蕊瞬间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息。 安乐侯端着架子,坐在上首,一脸不满地瞪着侯夫人沈氏。 沈氏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抽泣着抹眼泪。 “女儿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姜蕊走到屋子中央,对着安乐侯和沈氏分别行了一礼后,便退到一边。 心中恨意滔天,但此刻的姜蕊很清楚,不能表现出来,只低着头,做出乖巧听训的样子。 前世也是这样,安乐侯要银钱去赎花魁享乐,沈氏说没钱,安乐侯就把姜蕊叫过去要钱。 沈氏说,府中银钱都给了姜蕊做生意周转。 实际上,姜蕊生意上赚取的收益,只留了少部分用于生意周转,大头都上交给了沈氏。 沈氏不想让丈夫纳青楼花魁为妾,又不愿意得罪安乐侯,拿姜蕊做挡箭牌。 当时,姜蕊心疼母亲沈氏,为了父母的夫妻和睦,接下沈氏的话,帮着圆谎,说银钱都用在进货上,实在拿不出多余的来。 这话一说完,安乐侯大怒,骂姜蕊不孝,加上得罪青城郡主的事,罚姜蕊去跪一夜祠堂。 祠堂跪一夜之后,姜蕊高热昏迷,醒来后,自己成了抢人身份的卑贱假千金。 她醒来的时间太晚,刘嬷嬷已被杖毙,她尝试过调查自己的身世,但一无所获…… 而她说谎维护的母亲沈氏,没再给予过她哪怕一丝怜惜。 姜蕊用眼角余光,瞥了眼正在装模作样哭泣的沈氏,心中泛起恨意和厌恶。 从小到大,姜蕊见多了沈氏哭。 小时候,沈氏在婆母和丈夫那里受了委屈后,回来就抱着小小的姜蕊痛哭,将负面情绪一股脑倒给还是孩童的姜蕊。 所以姜蕊从小就特别会察言观色,一感受到母亲生气或悲伤,便想方设法逗母亲开心。 后来,老侯爷和老夫人去世,侯府的日子越发难过。 姜蕊看到,父亲责怪母亲不会管家,使得府中入不敷出,夜夜宿在姨娘房中。 而她柔弱的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 还有年幼的弟弟,被惯得一身臭脾气,看着其他公子有好东西,也哭闹着想要。 既然是钱的事,哭又有什么用呢? 姜蕊主动向母亲提出,将府中租出去的几个铺子,收回来自己做生意 保护柔弱得总是流泪的母亲,似乎成了姜蕊放不下的责任。 姜蕊嫌恶地收回视线,现在的她,恨不得杀了他们,又怎么会在乎沈氏的眼泪? 沈氏微微侧首,看了眼直直站在一边的姜蕊,抽泣的声音大了些,却始终没有等来姜蕊的关心询问。 丈夫逼迫她,女儿不理她,沈氏不禁悲从中来,“呜呜”哭出了声。 “一直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本候已经和红春楼说好,只要一千两银子,就接嫣红回府。” 安乐侯不悦地指着沈氏,不耐烦道。 “你万般阻挠,是要让外面都知道,我堂堂安乐侯,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第3章 祸水东引 沈氏哭声呜咽,骤然一滞,身子往后缩了缩,一副被吓到的惊惶模样。 她泪眼婆娑,凄然望着安乐侯,呐呐出声: “侯爷,府里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亏空了那么些年,哪里能一下拿出那么多银子,去赎一个妓子?” 沈氏将“妓子”二字说得很重,隐隐发泄着自己的愤懑。 她与安乐侯是少年夫妻,也曾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生下一对儿女后,沈氏随着年龄增长,色衰爱弛,与安乐侯感情不复从前,安乐侯歇在妾室房里的日子逐渐增多。 后来,又因为侯府亏空,夫妻间时常产生矛盾,沈氏当然不愿意拿钱再给安乐侯纳妾。 安乐侯怀疑地盯着她,“府里亏空,那是前些年的事,我可是听说,自从蕊儿接手了府中产业,每年利润都不少,你休要蒙我。” “侯爷,蕊儿做生意是有些能力,但她一个姑娘家,又能赚什么大钱?” 沈氏拿锦帕拭了拭眼角的泪,瞥了眼站在一边低眉恭敬的姜蕊。 “不过是比从前好些,府里的日子过得去罢了,不信,你问蕊儿,赚的钱都在她那里,用作生意上的周转了。” 沈氏将祸水东引,指向姜蕊,笃定这个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会帮她背下黑锅。 姜蕊微微抬眸,扫了眼看似柔弱、实则精明的沈氏。 当不再将沈氏当做自己的母亲后,其实,很好看穿她面慈心狠的真面目。 眼底浮起自嘲,姜蕊觉得,自己前世太重感情,才会被沈氏的眼泪一次又一次蒙蔽。 当她不再帮她,结局会怎么样呢? 安乐侯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到姜蕊身上,他眉心微凝。 “蕊儿,府中的银钱,都在你手上?” 姜蕊抬起头,无辜的双眸对上安乐侯凌厉的目光,茫然摇了摇头。 “父亲,女儿只是帮着母亲稍微理一下铺子里的事而已,说不上做生意,况且女儿一个姑娘家,能赚什么大钱?更不用说管理钱财这种大事,轮不到我的。” 说着,姜蕊还诚恳而腼腆地对安乐侯笑了一下,继续说: “侯府中馈都是母亲管着,铺子里的收益,也只是在女儿手中过了一道,最终都交到了母亲手里。” “蕊儿!”沈氏警告出声,“你老实和你父亲说!” 姜蕊奇怪地看向面色不虞的沈氏,故作不懂。 “母亲,我说的都是老实话啊。” 做出一副老实模样,她伸出三跟手指,对安乐侯坚决道: “女儿可以发誓,铺子的收益都有账可查,且全部上交给了母亲!” 她略微停顿,目光更加坚定地发誓。 “女儿也绝没有为己谋私,若有一句假话,我们侯府全家天打雷劈!” “好了!”安乐侯急忙打断她,斥道,“别胡说八道!什么叫全家天打雷劈?这能乱说?” 姜蕊心中冷笑,她确实巴不得,安乐侯府全家,都被天打雷劈呢!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腿,姜蕊鼻头一酸,当即落下泪来。 她可怜巴巴地瞅着安乐侯,嗫嚅着道歉: “对不起,父亲,女儿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请您饶恕。” 她抽了抽鼻子,学着沈氏的模样,拿帕子擦了擦泪,又瓮声瓮气解释: “女儿只是想证明,自己绝对没有说谎,请父亲相信我!” 谁哭谁有理吗?那她也会。 安乐侯没好气地瞪了姜蕊一眼,语气稍缓,“谅你也不敢欺瞒为父。” 对于这个嫡女,安乐侯虽不如对嫡子那般疼爱,但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的性情也算是了解几分。 姜蕊从小就是个沉稳的孩子,极少有哭的时候,现在为了自证流泪,应该是没有说谎。 安乐侯怀疑的目光,掠过姜蕊,定在沈氏身上。 倒是他这位发妻,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眼泪似流水般,几乎每日都能看见,惹得他心烦。 年轻时,沈氏貌美,哭泣时别有一番韵味,夫妻相处也添几分情趣。 但现在,沈氏年纪大了,容颜不复往昔,性子却还如年轻时那般任性,遇到点事就哭个没完,安乐侯早就没有去哄她的心思。 “夫人,我们夫妻近二十载,我一向待你宽和,竟越发纵得你恃宠而骄,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安乐侯“啪”地拍上桌子,震得茶盏里的茶水溢出。 “安乐侯府的主人是本候,你作为侯夫人,管着侯府产业,真当那些就是你的了吗?” 安乐侯越说越觉得自己夫纲不振,要点银子,还被夫人约束。 怒气上涌,他直接将桌上茶盏挥在地上。 “砰!” 茶盏碎裂,瓷片蹦到沈氏的脚边,吓得她一哆嗦。 沈氏抚着心口,怯怯道:“侯爷,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安乐侯正在气头上,打断沈氏的话,指着沈氏训斥。 “侯府的产业,本候可以给你管,也可以给别人管,重点是,本候要用银子时,能看得见,拿到手,你要是不行,本候不介意换个能行的!” “侯爷!” 沈氏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安乐侯。 什么叫换一个能行的? 侯府中馈,历来是侯府主母打理,难道安乐侯还要换掉她这个发妻不成? 沈氏心中慌乱,她虽出身名门沈家,但十六年前那场京城大乱后,他们沈家再没有人可以为她撑腰了。 她没有底气和安乐侯正面对抗,伤了夫妻情分,她的处境会越发艰难。 不自觉地扭头,沈氏乞求地望向女儿姜蕊。 “蕊儿,你和你父亲好好说,铺子的收益,你是不是都拿去进货了?” 姜蕊也被安乐侯的怒气震到,豁然明白,她前世太过自以为是。 她替沈氏抗下的黑锅,恰好伤到了安乐侯最在乎的面子,才会被罚去跪祠堂。 现在,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当安乐侯知道沈氏瞒着他藏银子时,会是什么反应? 安乐侯这对夫妻闹得越大,越难看,姜蕊就越高兴。 毕竟,谁不爱看狗咬狗呢? 对上沈氏可怜中带着威胁的目光,姜蕊只觉得幸灾乐祸,面上却还是那副听不懂话的懵懂女儿样。 “母亲,您在说什么?女儿虽不才,但这两年蒙父亲和母亲指点,还是为家中产业赚了不少收益。” 她眼神清明诚挚,说起生意来头头是道,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就拿去年来说,光是彩云阁就净赚了一万三千两银子,剔除用来今年周转进货的五千两,我去年年底给了母亲您八千两银子。” 安乐侯闻言一喜,“光是彩云阁就有八千两?” “回父亲,正是呢。” 姜蕊不顾沈氏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不过彩云阁是净利最高的铺子,其他铺子则要少一些,总和加起来差不多能有三万两,具体我记不清了,父亲您想查清楚,可以去看账本。” 安乐侯一向不管府中庶务,需要用银子时,直接来找沈氏拿,今日还是第一次知道,姜蕊这个女儿一年能赚这么多银子。 安乐侯满意地对姜蕊点点头,再看向沈氏时,眼神都变了。 “夫人,蕊儿都说清楚了,你还要说自己没银子吗?” 安乐侯加重了语气。 “你是侯府主母,不要善妒!” “我……”沈氏被戳穿心思,恨得咬紧了牙。 她深爱自己的夫君,就是不想让安乐侯再纳妾,又有什么错? 沈氏眼神怨毒,狠狠瞪向没有帮她圆谎的姜蕊。 姜蕊坦然对上沈氏,“母亲,您身为侯府主母,该心怀大度的。” 一向听话的女儿,不但不帮她,还说起风凉话,沈氏顿时怒从心头起。 “逆女!” 沈氏向着姜蕊冲过来,扬起手,就要打她巴掌。 第4章 装模作样 姜蕊本可以躲开的,但她眼神微闪,只向旁边避了几分。 沈氏的手指尖扫过姜蕊的脸,并没有结实打到,姜蕊却已经哀叫一声,捂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犹如被沈氏大力扇倒一般。 “姑娘!”翠柳惊呼一声,慌忙跑向姜蕊。 安乐侯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指着沈氏责怪,“蕊儿说的有什么错?你身为侯府主母,就该心怀大度,作何要打女儿?” “我……我没有……” 沈氏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确定,她刚才打到了吗?她的力气有那么大? 姜蕊被翠柳扶起上半身,一手捂着被打的脸,虚弱地坐在地上,泪眼汪汪地望着沈氏。 “母亲,今日,就算您再打女儿,女儿有些话,也必须要说。” 她无力地靠着翠柳,眼神却尤其倔强。 “父亲是侯府的天,父亲在外的脸面,就是侯府的脸面,您阻拦着父亲不让纳妾,不但伤了我们侯府在外的脸面,还伤了我们侯府女眷的名声……” 姜蕊讲到伤心处,哀哀哭了出来。 “要是您善妒的恶名传出去,以后女儿,还怎么嫁人呐?” “我没有善妒!”沈氏矢口否认。 安乐侯皱眉瞪她,“怎么没有?你阻碍为夫纳妾,不就是善妒?” 安乐侯觉得,姜蕊的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沈氏不愿给他纳妾,以没钱搪塞,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在外头,沈氏让他的脸面不好看,在府里,他也没必要给沈氏好脸色。 “沈氏,你给本候听好,红春楼的嫣红,本候是纳定了!” “侯爷!”沈氏急了,“您不要听蕊儿胡说,她在挑拨……” “哎呀!”姜蕊打断沈氏的话,捂着头痛苦道,“我头好晕啊。” “姑娘!” 翠柳即刻会意,着急而伤心地对着沈氏哭喊。 “夫人,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呐?姑娘身子不适,气血双亏,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您怎么能打她呢?” 沈氏无措,“我不知道,蕊儿她怎么了?” “侯爷,您救救姑娘!” 翠柳转向安乐侯,激动地将一直拎着的药包拿给他看。 “这些天,姑娘查账太累了,今天晌午在铺子后院就说头晕不舒服,才去看了大夫回来,再这样下去,姑娘会撑不住的!” 安乐侯一听,也着急走了过来,“怎会如此?快来人,把大小姐扶起来!” 他又对赵管家挥了挥手,“快去请大夫!” 姜蕊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无力地对安乐侯笑: “父亲别担心,女儿只是有些累,下午看过大夫,也拿了药,休息几天就好。” 翠柳抚着姜蕊,一边哭一边为姜蕊鸣不平: “姑娘下午没这么严重的,肯定是方才夫人打得太狠,让姑娘撞到了地上,现在才这么难受!” 安乐侯不悦地睨了沈氏一眼,“蕊儿都这样了,你这个做母亲的,竟一无所知?还动手打她!” “我……”沈氏百口莫辩。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明明姜蕊早晨还好好的,没看出有什么不舒服。 方才姜蕊那样说她,沈氏生性高傲,现在也拉不下脸去关心姜蕊,只将刚才打人的手,悄悄收到身后。 安乐侯不耐烦地对沈氏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你一把年纪,尽日只知道善妒、争宠,还不快让人扶蕊儿回房歇息!” 沈氏被丈夫刺人的态度伤到,转过头,不理人,只默默流泪。 姜蕊有气无力地坚持行了个礼,做足对安乐侯的尊敬,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离开。 听到安乐侯对沈氏的训斥声,再度从身后传来,姜蕊唇角微勾,心情舒畅地回到自己的沁芳苑。 姜蕊在舒适温暖的床榻上安置好,就挥退了跟随来的两个丫鬟,并让翠柳将沁芳苑里的人全都叫过来。 安乐侯府落魄,她这个大小姐院子里,也只有一个嬷嬷,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和三个洒扫的小丫鬟。 唯一的嬷嬷,就是姜蕊的奶娘刘嬷嬷。 两个一等丫鬟,除了翠柳,还有一个沈氏给的春烟。 三个二等丫鬟,分别叫桃儿、梨儿和杏儿。 不多时,姜蕊的床前站满了丫鬟们,但却一直没等到奶娘刘嬷嬷。 姜蕊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春烟。 “春烟,刘嬷嬷呢?我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见她来?” 春烟转了转眼珠,“今日好像没见过刘嬷嬷,也不在房中,许是出去了?” “出去了?”姜蕊心下一冷,“她去哪儿了?” 刘嬷嬷是姜蕊身世的重要证人,怎么刚好找她,人却不在? “奴婢也不清楚。”春烟瞅着姜蕊,漫不经心道。 姜蕊看着春烟,这是沈氏拨给姜蕊的大丫鬟,深受沈氏信任。 前世,姜蕊被贬为奴婢后,春烟继续待在沁芳苑服侍真千金姜瑶,她助纣为虐,没少帮着姜瑶欺辱姜蕊。 一看到春烟,姜蕊脑中就回忆起自己被她欺辱的场景。 姜瑶最喜打她耳光,但不会自己动手,总是春烟代劳。 每一次,春烟都下手极重,一边扇她耳光,还一边讥讽她脸红得像涂了胭脂才好看…… “啪!” 姜蕊忽然从床上坐起,一个耳光扇过去,打得春烟歪了头。 春烟捂着脸,委屈又不解地看向姜蕊,“姑娘!你怎么突然打人啊?” “你没做好我交代的事,难道不该受罚?”姜蕊严厉道,“早晨我离开时,有没有交代你看好院子?现在刘嬷嬷不见了,你说你不清楚?嗯?” 春烟不服气地嘟囔,“脚长在刘嬷嬷身上,她要去哪儿,我也拦不住呀!” “还敢顶嘴?!”姜蕊起了杀心。 原来在她还是侯府千金时,春烟就已经对她不尊重了。 从前她忙于生意上的事,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对待院子里的下人们太过宽容,不如杀鸡儆猴一番。 “翠柳,你去门房打听一下,刘嬷嬷今日是何时出去的,具体去了哪里?” 姜蕊吩咐最信任的翠柳,等翠柳走后,转而看向春烟。 “春烟以下犯上,玩忽职守,掌嘴三十!” 姜蕊冰冷的目光,扫过另外三个小丫鬟。 “你们三个,谁愿意来行刑,以后,谁就坐春烟一等丫鬟的位置。” 第5章 可用之人 桃儿和梨儿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站在最边缘的杏儿,略微抬头,眼神中冒出些渴望。 “姑娘,奴婢愿意一试,但……” “贱蹄子,你可知道我是夫人的……”春烟怒喝。 “啪!” 姜蕊又扬起一巴掌,甩在春烟脸上,打断她的话,而后淡淡看向杏儿。 “看清楚了,掌嘴三十,全都要这种力度,明白否?” “明白。” 杏儿点着头,鼓起勇气,对姜蕊跪下。 “姑娘,奴婢不敢肖想一等丫鬟的位置,奴婢家中老娘病了,求姑娘赏十两银子,给奴婢老娘买药救命。” 姜蕊不禁高看杏儿一眼,孝顺好啊,有在乎的人,才更会拼命,她身边正好缺可用之人。 前世,她对杏儿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这小丫鬟瘦瘦小小,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 姜瑶入府后,杏儿好像离开了沁芳苑,被分去外院洒扫。 姜蕊承诺道:“只要你的巴掌让我满意,一等丫鬟的位置是你的,十两银子也是你的。” “多谢姑娘!” 杏儿眼睛一亮,对着姜蕊磕了个头,然后站了起来,毅然决然地走向春烟。 沁芳苑里无人不知,春烟是夫人送来的人。 杏儿当然也怕,打了春烟会被夫人记恨。 但她老娘病重,指望着银子救命,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拼命一搏。 “杏儿,你敢……” “啪!” 杏儿一巴掌打碎了春烟的话,她犹疑着望向姜蕊。 “这样……可以吗?” “力度不够。”姜蕊淡定评价。 前世春烟打姜蕊时的那个狠劲儿,杏儿不及其一半。 春烟被姜蕊打了两巴掌,已是委屈得不行,接着,她还要被自己看不上的小丫鬟打三十巴掌,哪里能忍?转过身,就准备往门外逃跑。 “抓住她!”姜蕊命令道。 杏儿一惊,急忙扑过去,抱住春烟的腿。 桃儿和梨儿还看戏般站在一边,脚都没迈出过一步。 姜蕊掀开被子,快速下床,在春烟踢开杏儿的一瞬间,姜蕊操起床头的瓷枕,直直砸向春烟的后背。 “啊——!” 春烟被瓷枕砸中,扑倒在地。 杏儿连忙扑到春烟背上,压得春烟又是一声痛呼。 姜蕊对看愣的桃儿和梨儿斥道: “你们两个,过去把春烟按住!否则,明日本小姐便发买了你们!”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姜蕊很清楚,自己身边,不需要两面三刀的奴才。 桃儿和梨儿纠结着走过去,在姜蕊的指令下,一人按住春烟的一只胳膊,让她再难动弹。 杏儿从春烟背上起来,站到姜蕊身边,等春烟被从地上提起,跪在姜蕊面前后,杏儿毫不犹豫地大力抽打春烟耳光。 “啪!” “啪!” …… 耳光的声响不绝于耳。 姜蕊盯着春烟的脸,逐渐被打红,蓦然想起前世她问春烟,自己待其不薄,为何要羞辱虐打于她? 春烟当时对她讥笑道: “你这个拔了毛的野鸡,真当自己是个凤凰不成?让我伺候了你那么久,我想想就觉得亏,打你怎么了?就算打死你,大小姐还要记我一功呢!” 耳边的巴掌声终于停止,杏儿搓着打麻的手,对着姜蕊回禀: “姑娘,掌嘴三十,已全都打完。” “嗯,还可以。” 姜蕊看着嘴角流血、脸部红肿的春烟,对杏儿赞赏地点头。 “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了,这是你应得的。”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杏儿手心,看得旁边的桃儿和梨儿眼露羡慕。 侯府二等丫鬟月钱只有五百钱,十两银子大概能抵她们两年的月钱。 此时,翠柳才从外面打听完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回来。 “姑娘,奴婢问了府里各门的门房和看门婆子,没人看到刘嬷嬷出去,奴婢还去刘嬷嬷常去的地方找了,也都没有见到人。” 姜蕊心里“咯噔”一下,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就凭空在府里消失了? 莫不是姜瑶抓走了她,为了明日认亲串供? 此时找不到刘嬷嬷,对姜蕊来说很是被动。 “我就说没见过刘嬷嬷?姑娘你还为此事打我,我要告到夫人那里去!” 春烟不服气地昂起被打肿的脸,愤恨地瞪着姜蕊。 姜蕊只觉可笑,她今日连春烟的主子沈氏都得罪了,还怕春烟去沈氏那里告状? 现在的姜蕊势单力薄,尚且没有能力向安乐侯和沈氏复仇,但春烟这个小丫鬟,她还是有办法处置的。 “杏儿,去请赵管家过来。” 杏儿领命而去。 春烟警惕地瞪着姜蕊,“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要告状吗?我给你机会。” 姜蕊穿上外衫,让桃儿和梨儿拿绳子把春烟绑了,再把人从卧房押到厅堂。 不多时,赵管家跟着杏儿匆匆赶来。 眼前审犯人一般的场景,让赵管家不由一愣。 春烟一看到赵管家,求救似的想要扑上去。 “赵管家,我冤呐!我不过是不知道刘嬷嬷的去向,姑娘就不由分说打了我三十个巴掌,我怎么说,都是夫人派来照顾姑娘的,不能这般欺辱人啊!” 赵管家探究地看了眼春烟,转而恭敬地对姜蕊行礼。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姜蕊坐在上首,神情恹恹,一副头晕难受的样子。 她递给翠柳一个眼神,翠柳替她解释道: “赵管家,我家姑娘今日本就身体不适,侯爷都让姑娘要好生歇息,春烟却以下犯上,言语刺激姑娘,让姑娘更难受了。 不仅如此,春烟还偷拿姑娘的首饰和银两,就在春烟屋里藏着,赵管家一搜便知。” “不是的,我没有!” 春烟还想狡辩,但她慌乱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姜蕊在翠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带着赵管家向下人房的方向走。 “赵管家,我等你过来,就是一起去拿贼拿赃,免得被说陷害了她。” 赵管家招了两个小厮过来,在春烟房里一通搜查,很快从春烟的床头搜出了三百两银票,和两支价值不菲的红宝石金钗。 这些,都不是春烟一个丫鬟能拥有的大额财富。 “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即使是母亲的人,我也不敢再用。”姜蕊态度坚决,“劳烦赵管家把她领走。” 赵管家是安乐侯的人,春烟贪的不少,这事肯定会过安乐侯的耳朵,正在与沈氏为银子争执的安乐侯,应该会更生气? “大小姐放心,小人这就把春烟带走关起来,等待侯爷发落。” 赵管家让小厮把春烟堵了嘴带走,对着姜蕊客气地问。 “大小姐还有事要吩咐?” “确实有件奇事。” 姜蕊压低了声音,苍白的脸上浮现惊恐的神色。 “我院子里的刘嬷嬷,在府里凭空消失了!没人见她出府门,府里也找不见人。我怀疑,府中不安宁!” 第6章 保全之策 此时已过黄昏,天色暗下,院子里还未掌灯,只有屋中投出的昏黄灯光照明。 初春的冷风滑过赵管家的后颈,冻得他一个哆嗦,声音不由发虚。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姜蕊素手揪着帕子,紧张道:“我是担心,有人抓了刘嬷嬷,想要对侯府不利。” 赵管家舒出一口气,“刘嬷嬷只是个奶娘,应当不至于……” “赵管家,刘嬷嬷是侯府里的老人,又长期跟在我身边,对生意上的事,她知道的不少。” 姜蕊满脸担忧,郑重其事地说。 “现在,刘嬷嬷莫名其妙地失踪,要劳烦赵管家派人好好找找才是,就算实在找不到,至少也要把这件事报给父亲,让他决断。” 赵管家点点头,“小的明白,马上派人去找。” 事关安乐侯府的生意,那就不是小事,赵管家分得出轻重。 况且他本来就要去向安乐侯禀报春烟偷窃一事,顺便提一下刘嬷嬷失踪,也没什么。 忽悠走了赵管家,姜蕊疲惫地回房。 她现在手上只有一个翠柳可用,无法大张旗鼓地寻找刘嬷嬷,只能指望赵管家派人去找。 前世的这一晚,姜蕊被罚跪祠堂,自身难保,连刘嬷嬷失踪都不知,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知道刘嬷嬷被杖毙后,尸首也被作践,扔去了城外乱葬岗。 姜蕊记忆中的刘嬷嬷,是个身材略圆的中年婆子,年近五旬,头发白了一半,她是侯府的家生子,但家中早已无人,独自留在侯府。 所以前世,当听到自己居然是刘嬷嬷的侄女时,姜蕊第一反应是这绝不可能。 因为她听刘嬷嬷说过,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刘嬷嬷全家老小都没了,只有跟在沈氏身边做事的刘嬷嬷,跟着侯府一家逃出了京城,保住了性命。 刘嬷嬷全家都没了,又哪里来的侄女? 如果姜蕊真是刘嬷嬷的侄女,刘嬷嬷陪在姜蕊身边的十几年来,为何从未透露过分毫? 但随着前世刘嬷嬷的死,这些问题的答案,姜蕊再难找到…… 坐在暖塌上,姜蕊以手支着头,苦恼地思索着。 “姑娘,您身子不好,早些歇息。”翠柳拿过旁边的毯子,盖在姜蕊腿上。 姜蕊这才注意到,杏儿、桃儿和梨儿三个丫鬟也站在塌前,低眉顺眼地侍立着。 “咳咳……”姜蕊清了清嗓子,“在我这里,赏罚分明,春烟犯了错,便该受罚,你们今日都做的不错,有赏。” 姜蕊让翠柳给三个丫鬟各赏了一两银子后,让她们都退下了。 此时,屋内只有姜蕊和翠柳。 “翠柳,这是你的身契,收好。” 姜蕊从匣子里,拿出翠柳的身契,放在翠柳手中。 “从今往后,你是自由之身,你兄长也一直想接你归家。” “姑娘!”翠柳跪扑在姜蕊脚边,泪眼汪汪,“您不要翠柳了吗?” 姜蕊摸了摸翠柳的头,“翠柳,刘嬷嬷失踪了,明日恐怕会有大事发生,我怕顾不上你。” 明日就是真千金姜瑶上门认亲的日子,姜蕊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让翠柳恢复自由身离开侯府,也许是对翠柳最好的保全之策。 “不用姑娘管,翠柳可以自己顾自己!” 翠柳的眼泪沾湿了姜蕊的裙摆,膝行向前,抱住姜蕊的腿不放。 “姑娘,翠柳八岁就被卖入侯府,如果不是被您救下,有您护着我,我恐怕早就被那些人欺负死了,这世上,您对我最好,翠柳不想离开您!” “傻丫头,快起来!”姜蕊无奈地拉起翠柳,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当年翠柳被卖进侯府后,只是个外院洒扫的小丫鬟。 她人不算聪明,做事也不够机灵,总被大丫鬟们欺负,是姜蕊偶尔看到,生了怜悯之心,将翠柳要来了自己身边。 “翠柳,我不是要赶你走,将身契还给你,是还你自由,你若愿意,依然可以跟着我。” 姜蕊摸了摸翠柳的头,郑重道。 “但我之后的日子,很可能不好过,你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翠柳毫不犹豫地点头,“不管日子好不好过,翠柳都要跟着姑娘!” 姜蕊叹了口气,将一根筋的翠柳抱住。 “姑娘?”翠柳受宠若惊。 姜蕊忍住眸中泪意,将翠柳抱紧。 “傻翠柳,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翠柳也要护好姑娘!” …… 第二日早晨,姜蕊借口身体不适,让人给正院递了话,没有去给沈氏请安。 她昨日刚得罪了沈氏,可不想现在凑上去触霉头。 昨夜,赵管家派人在府里找过,都没有找到刘嬷嬷。 姜蕊早上又让翠柳去各门上打点,如见到刘嬷嬷回来,务必来给沁芳苑报信。 思绪万千地用过早膳,姜蕊正紧张等待时,沈氏身边的秦嬷嬷来了,请姜蕊去正堂说话。 姜蕊心中一紧,是会客的正堂,而不是沈氏居住的正院。 难道是姜瑶上门认亲了? 姜蕊带着翠柳,跟着秦嬷嬷,到了正堂。 安乐侯去了衙门点卯,只有沈氏坐在上首,一脸阴沉地盯着进门的姜蕊。 姜蕊目光快速扫过正堂,除了沈氏和伺候的丫鬟婆子,只见到彩云阁的掌柜,战战兢兢地跪在一边。 她瞬间明了,姜瑶还没来,现下是为了彩云阁昨日被砸的事找她。 “女儿给母亲请安。”姜蕊恭敬行礼。 沈氏冷哼一声,“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母亲言重了。”姜蕊敷衍道,“女儿一向敬爱母亲。” “言重?你目无尊长,不来请安,还有昨日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氏一想到昨日,姜蕊不仅没有帮自己说话,还对安乐侯挑明了去年府中产业的进账数额,就气得恨不得杀了这个孽障。 昨日姜蕊离开正院后,安乐侯与沈氏大吵了一架。 安乐侯怀疑沈氏私吞银子,不顾沈氏的反对,命人打开了沈氏的嫁妆箱子,足足取走了其中一万两银票。 若不是沈氏以命相要挟,安乐侯拿走的还会更多。 “母亲,我身子不适,才没来给您请安,昨日您就知道的呀。” 姜蕊身形晃了晃,翠柳连忙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还有昨日的事,您对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还要当着陶掌柜的面,给女儿难堪吗?” 跪在地上的陶掌柜,此时已尽量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可不想听太多主人家的秘辛,搞不好,会要命的! 沈氏此时的脸色更难看了。 昨日安乐侯为了纳妾闹得那一出,何尝不是狠狠打了沈氏的脸? 沈氏瞥了眼地上的陶掌柜,指着姜蕊开始兴师问罪。 “你是怎么管的铺子?是不是你得罪了青城郡主,害得彩云阁被砸了?” 第7章 兴师问罪 “彩云阁被砸了?”姜蕊佯作惊讶,“谁干的?报官了没?” “青城郡主带人砸的,衙门里的小官谁敢管?”沈氏气道,“你到底做了什么?竟惹得郡主来砸店?” “母亲,您可冤枉女儿了,女儿都不认识青城郡主,这事怎会是女儿惹的?” 姜蕊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喊冤枉。 “再说,女儿昨日虽去了彩云阁查账,但晌午过后不久,突觉头晕眼花,当即离开彩云阁,去了附近医馆看病,然后就直接回府,直到现在才知道彩云阁出事。” 沈氏闻言,瞪向陶掌柜,“是这样吗?” 陶掌柜浑身一颤,不确定地看看沈氏,又看看姜蕊,“是……应该不是……” “到底是不是?”沈氏不耐烦地问。 陶掌柜是个人精,已经看出侯府这对母女间似乎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他哪个都不敢得罪,只得老实说: “回夫人,昨日一早,大小姐就来了彩云阁后院厢房查账,下午的时候,青城郡主带着一群侍卫,来铺子里说要见大小姐,小的就让伙计去后院请大小姐过来。 伙计过来回话,说大小姐让小的给郡主上好茶,她马上过来,但我们左等右等,都不见大小姐的人来,青城郡主没了耐心,带着人就冲去了后院。 小的连忙跟着过去,只看到后院厢房里的账册都还摊开着,但是却不见大小姐,郡主发了怒,让带来的侍卫们砸了铺子……” “怎会如此?”姜蕊惊讶道,“陶掌柜,我午膳后不久,便从彩云阁后门离开,这之前,根本没见到伙计来禀报什么郡主要见我,你莫不是自己没有伺候好郡主,惹恼郡主砸铺子,把责任怪在我头上?” 昨日从彩云阁离开,姜蕊就想好了脱身之法,来叫她的伙计,隔着厢房门,根本没看到姜蕊,有的是辩驳的空间。 果然,沈氏也想到了伙计身上,让陶掌柜把那伙计叫来问话。 伙计如实回答后,姜蕊问: “你来后院厢房找我,可有见到我本人?” 伙计老实摇头,“没、没见到,但听到了东家的声音。” “我那时已经从铺子后门离开,你确定,你听到的真是我的声音?” 姜蕊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威压。 “我……”伙计犹豫起来,“只听到那一句,小的也不是很确定。” “那就对了!” 姜蕊一拍椅子扶手,激动地对沈氏说。 “母亲,女儿怀疑,有窃贼在女儿离开铺子后,潜入厢房偷东西,恰好遇到伙计来问,那贼人装作女子的声音,骗过了伙计。” 沈氏被姜蕊这番全新说辞说得一愣,正待细想,又听到姜蕊问陶掌柜。 “厢房里可丢了什么贵重财务?你们可有好生检查?” 陶掌柜面露难色,“这……青城郡主带着人,把厢房也给砸的乱七八糟,小的们到现在还没理清,恐怕……” 姜蕊目光在陶掌柜和伙计身上一转,质问道: “若有人趁乱拿了铺子里的东西,你们岂不是都可以推脱到郡主和贼人身上?” 姜蕊一直知道,陶掌柜偶尔会动些歪心思,将铺子里压着卖不出去的布料拿回家自己用,两个伙计也是有样学样。 因着那些布料已经放旧,确实不值什么钱,姜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究。 水至清则无鱼,姜蕊要做生意赚钱,也要给跟她的人一点甜头。 此时被姜蕊这样一说,陶掌柜和伙计都是惊慌不已,生怕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 铺子里丢了东西,没人敢怪青城郡主,也不能赖在自己头上,那就只能是被贼人偷走的。 陶掌柜眼珠一转,磕头请罪。 “当时现场很乱,小的被郡主打了好几鞭,没有注意到那贼人,是小的失职。” 他身边跪着的伙计,也学着陶掌柜的样子磕头。 “小的也有罪,把贼人的声音误认,请东家责罚。” 掌柜和伙计也顾不得是否真有那样一个贼人,但只要能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摘干净就好,反正东家都说有了,那就是有。 姜蕊很满意他们的识趣,无辜地望向沈氏,“母亲,您听到了,女儿当时不在场,确实不知情。” 沈氏怀疑地盯着姜蕊,“但青城郡主点名要见你,这你怎么说?” “那就要问青城郡主了。”姜蕊无辜地眨了眨眼,“不如母亲与我一道去镇北王府问问?刚好可以去找郡主要回砸铺子的赔偿。” “你还想去找郡主要钱?”沈氏惊愕地看着姜蕊。 镇北王在北地积威甚重,是真正的权势煊赫,连陛下就要避之三分,京城的镇北王府虽只有青城郡主在,但寻常人家也是不敢招惹的。 “就算是郡主,砸了我们家的铺子,难道不该赔钱吗?” 姜蕊说的理所当然,丝毫不顾沈氏难看的脸色。 “母亲,若是不拿回赔偿,父亲那里我们该如何交代?” 姜蕊很清楚,不论是安乐侯还是沈氏,都不敢去镇北王府问青城郡主要赔偿,但她总要提出来,砸铺子的是郡主,不是姜蕊的错。 “你管的铺子,自然是你去和你父亲交代。” 沈氏警告地瞪了眼姜蕊,逃避似的站起身,拂袖而去。 姜蕊望着沈氏离开,知道她这位母亲,是又把糟心事,都推给她来处理了。 “你们都起来。” 姜蕊对匍匐在地上的掌柜和伙计道。 “这几日避避风头,铺子先别开门,把昨日的损失好好计算一下,算好了,来侯府报于我。” 陶掌柜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您不一起去铺子里看看?” “我近来身子不适,铺子里的事,都交给你们处理。” 姜蕊扶着头,懒得管侯府的产业。 挥了挥手,让掌柜和伙计离开,姜蕊又去找赵管家,问找刘嬷嬷的事。 “大小姐,昨晚小的就派人在府里找了个遍,没寻到刘嬷嬷的踪影。准备今日再让小厮去偏僻的院子里找找,您等我消息。”赵管家道。 “有劳管家费心。” 姜蕊带着翠柳,刚回到沁芳苑,就听说守在侯府角门的钱婆子,来给姜蕊报信。 钱婆子接了姜蕊给的一两银子赏钱,点头哈腰地殷勤道: “大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就在一刻钟前,老奴看到刘嬷嬷被人从角门带进了府,五花大绑的,看起来可惨了。” 姜蕊眼神一凛,悄悄从角门进府,是怕被人瞧见。 “什么人带她进府的?一起进来的人都有谁?” 钱婆子道:“是侯爷身边的侍卫,押着刘嬷嬷进的门,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跟着一起。” 是姜瑶来了! 姜蕊心跳加快,“他们往什么方向去了?” “往东边走的。”钱婆子答。 姜蕊突地站起身,打发了钱婆子,带上翠柳和杏儿,向沈氏居住的正院疾步走去。 第8章 真千金上门 一到正院外,姜蕊就听到里面传来沈氏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才是我的女儿!呜哇——” 真难听!姜蕊嫌恶地撇了撇嘴,加快步伐,踏入正院。 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脸色不善地想要来拦姜蕊,被翠柳和杏儿分别拦住。 姜蕊避开她们,一把推开房门,闯入屋内,看到沈氏正紧紧抱着一名蓝衣女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失而复得了珍宝般舍不得松开。 安乐侯坐在她们身边,面色阴沉难辨。 刘嬷嬷被绑住跪在不远处,有安乐侯府的侍卫看守着。 她神情萎靡,一脸灰败,好在全须全尾,还活着! 随着姜蕊的闯入,正在哭泣的沈氏一滞,抽泣着望过来。 被沈氏搂住着的蓝衣女子,也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姜蕊毕生不忘的脸。 姜瑶! 她回来了! 容颜娇嫩,明眸皓齿。 姜瑶无疑是个美人,还是个与沈氏年轻时有七分像的美人。 所以沈氏一眼就认定,姜瑶是她被换走的亲生女儿。 与外表柔弱的沈氏不同,姜瑶的野心勃勃,来自于她无能又自大的亲生父亲安乐侯。 比如现在,姜瑶看向姜蕊的眼神,明亮,犀利,闪动着毫不掩饰的嫉恨和算计。 姜蕊只当做看不懂,乖巧地对着安乐侯和沈氏行礼。 “女儿给父亲和母亲请安。” 门口的两个婆子跑进来跪着请罪,“侯爷饶命,是大小姐硬闯,奴婢没有拦住。” “父亲,女儿在外面听到母亲的哭声特别凄惨,担心出事,一时情急,没有多想就冲了进来,请父亲原谅。” 姜蕊放低姿态,对安乐侯请罪,目光扫过沈氏和姜瑶,好奇地问。 “这位蓝衣姑娘,难道就是红香楼的花魁嫣红姑娘?果然生得风姿灼灼,怪不得会令父亲动心。” 沈氏抽泣着纠正,“你胡说什么?她才不是……” “母亲,父亲不就是纳个妾吗?您怎么哭成泪人了?” 姜蕊打断沈氏的话,自顾自说道。 “为了我们安乐侯府的脸面,您可不能传出善妒的名声。” “住嘴!”沈氏忍无可忍,“她不是什么嫣红,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姜瑶!” 沈氏拉着姜瑶,一起面向姜蕊。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孩子的长相,与我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能有假?” 姜蕊做出震惊的表情,“天呐!母亲您小声些!私生女找上门,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安乐侯看向沈氏的眼神沉了沉,此时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此事容后再议,我现在有事要出门。” 他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侯爷,你要上哪儿去?”沈氏连忙跟上。 安乐侯不耐烦道:“我和红香楼说好,今日白天要去接嫣红入府,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 沈氏失声尖叫,拉扯着安乐侯的袖子不放。 “事关咱们亲生女儿身份,难道比不过你纳一个妓子?” 安乐侯迟疑了,觉得自己这般着急去赎人,难免有贪色的嫌疑,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纠结一番后,安乐侯招来赵管家,让赵管家带着银票去红香楼接人,还特地吩咐,要把嫣红安排在府里风景最好的凝香阁。 姜蕊腹诽着安乐侯的自私虚伪,又不免想起前世。 因为自己替沈氏认下没钱的黑锅,让安乐侯拿不出银子来赎那个叫嫣红的花魁。 后来,嫣红被有恶癖的成国公赎走,被玩弄惨死,安乐侯还伤心地痛哭了一场。 之后不久,安乐侯就决定让奴婢之身的姜蕊,充作家妓…… 姜蕊现在想来,安乐侯未必不是在报复自己,害死了他心爱的女人。 安乐侯安排好去赎嫣红的事,在沈氏的拉扯下,坐回了上首。 姜蕊抢在沈氏前头,率先开口: “父亲,您息怒,母亲到底是您的发妻,您别为了气她,着急纳妾,会伤了母亲的心。母亲一定有苦衷,才会做出对不起您的事……” “混账东西!” 沈氏怒喝一声,冲上来就要打姜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姜蕊这次不想被打,连忙往安乐侯方向跑。 在沈氏气急败坏的巴掌打过来时,姜蕊恰到好处地一个闪躲。 “啪!” 沈氏的巴掌,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刚坐下的安乐侯脸上。 “侯爷……”沈氏理智回笼,心虚地收回手。 安乐侯怒起,一把推开沈氏,“你个泼妇!滚开!” “妾身不是故意的!侯爷,我打疼您了吗?” 沈氏被推了一个踉跄,着急解释。 “我、我是要教训那个小贱人!” 沈氏愤恨地指向姜蕊。 “姜蕊,不,你不姓姜,你不是我和侯爷的女儿!却霸占了我女儿的位置十六年,还如此欺我,我要杀了你!” 姜蕊蹙了蹙眉,并不慌张,“母亲,您疯了吗?我不是您和父亲的女儿,谁是?” 此时,姜瑶适时站了出来,扶住气得快站不稳的沈氏,义正言辞道: “我是!我姜瑶,才是安乐侯府的真千金,而你,姜蕊,是占了我身份十六年的假千金、真奴婢!” 姜瑶安抚地顺了顺沈氏的后背,嫉恨的目光直视姜蕊。 “十六年前,刘嬷嬷趁着我娘生产后睡着,将你这个奴婢之女与我调换,害我受苦至今,现在,该把我侯府千金的身份还给我了!” “呵!你是哪里跑来的阿猫阿狗?张口就要侯府千金的身份?” 姜蕊冷嗤一声,毫不退缩地迎上。 “只凭长相,就能定身份?简直是笑话!” 姜蕊向着对面母女逼近一步,大声道。 “就算你与母亲长相有几分相似,又如何?安乐侯府的主人是父亲,你拿面镜子照照就能知道,你和父亲长得一点都不像!” 被姜蕊这样一说,捂着脸生气的安乐侯,也转过头来,仔细打量起姜瑶。 这个在他下值路上拦住他的年轻女子,他第一眼见到,就惊住了。 当此女顶着那张与沈氏长相酷似的脸,说自己是他安乐侯的亲生女儿时,安乐侯不由信了三分。 再听姜瑶将十六年前的旧事真相一提,又说有刘嬷嬷的证词,安乐侯就信了五分。 他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听了侯府秘密,连忙让人将此女和刘嬷嬷偷偷带入府中,想要审问刘嬷嬷,弄清事情真相。 但还没来得及审,沈氏一看到姜瑶,就认为这是她的女儿,抱着姜瑶哭个不停,安乐侯正听得心烦时,姜蕊闯了进来。 此时,安乐侯带着怀疑,再盯着姜瑶的脸看,越看越觉得此女不肖自己。 那眼睛,那嘴巴,都和沈氏长得简直一模一样,让安乐侯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好了,不要吵了。” 安乐侯大力拍响桌子,阻止姜蕊和姜瑶无休止的争吵,指向堂下跪着的刘嬷嬷。 “不是有证人吗?审问清楚,谁是什么身份,就都明白了。” 第9章 屈打成招 “刘嬷嬷?你不是失踪了吗?” 姜蕊顺着安乐侯手指的方向,仿佛才发现被绑着的刘嬷嬷,表情惊讶不已。 翠柳也跟着看向刘嬷嬷,到抽一口凉气,惊呼道: “真的是刘嬷嬷,你怎么被绑住了?脸都肿了,是被歹人绑架后打的?” 她快走几步,想要接近刘嬷嬷,却被侍卫拦住。 翠柳无法上前,只能对着刘嬷嬷喊道: “刘嬷嬷,自从你昨日突然从府里失踪,姑娘就一直很担心,大半夜的还在麻烦赵管家满府地找你,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刘嬷嬷艰难地抬起头,浑浊老眼略带惊讶地看向翠柳,又复杂地望了一眼姜蕊,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姜蕊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刘嬷嬷肯定是被姜瑶威胁,身上恐怕还有伤,一会儿说出来的证词,肯定是不利于她的。 她转过身,对着安乐侯道: “父亲,刘嬷嬷到底是女儿院子里的嬷嬷,您无论是关押她,还是责罚她,都该和女儿说一声,昨日得知刘嬷嬷失踪,女儿麻烦赵管家四处寻找,还专门禀报到父亲这儿,父亲不知吗?” 安乐侯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 昨夜他从沈氏那里捞了一万两银子,正是高兴的时候,没太注意其他小事。 “不是本候关的她。”安乐侯否认,“我今日把人带回来时,她就这样了。” 姜蕊引导着问:“刘嬷嬷昨日从侯府失踪,没人见过她出门,今日却是父亲您从外面把她带回来的?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沈氏插嘴道,“刘嬷嬷是跟着瑶儿回来的,是瑶儿带回来证明你是个冒牌货的证人!” 姜蕊没理沈氏,而是直直看向姜瑶。 “敢问瑶儿姑娘,是你从我安乐侯府中掳走刘嬷嬷,对她百般折磨,屈打成招,好让她来污蔑我的身世不成?” “不是的,我……”姜瑶眼中闪过心虚,一时想不出辩解的说辞。 她不明白,姜蕊怎么一下就说中了她的所作所为。 “你不用狡辩了!” 姜蕊打断她的话,转向安乐侯。 “父亲,既然证人都是瑶儿姑娘带回来的,说不定她们早已串供,要一起来抹黑女儿,您要给女儿做主啊!” 一边说,姜蕊一边对着安乐侯跪下,以表决心。 姜瑶见状,着急一个滑跪,到了安乐侯跟前。 “父亲,我才是您的女儿,是被歹人调换了十六年,您的亲生女儿啊!” 沈氏也过来凑热闹,她拉扯安乐侯的衣袖,哭哭啼啼地撒娇。 “侯爷,妾身觉得,瑶儿才是咱们的亲生女儿,您看她,不就是年轻时的我吗?” 姜蕊掐了一把大腿,也开始哭喊: “父亲,有人要污了侯府血脉,您要给女儿做主啊!” 姜瑶一扭身子,将姜蕊撞到在地,扑上去抱住安乐侯大腿,一个劲地叫“父亲”。 安乐侯烦不胜烦,再次“啪”地一声,拍响桌子。 “聒噪的东西,全都给我闭嘴!” 满室皆静。 安乐侯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烦的想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进嫣红的温柔乡里。 他气恼地瞪了一眼姜瑶,要不是这个突然冒出的女儿拦路,此刻他已经抱得美娇娘了。 但侯府血脉也不容有错,安乐侯烦躁地呼出一口气。 “十六年前,逆王谋反,京中大乱,我们全家逃出京城,可夫人在路上就要生产,只得就近找了破庙,但当时那庙中,还有另一名带着孩子的孕妇,也将临盆。 老夫人怜悯那孕妇一人,让跟随的稳婆帮忙一起接生,两个孩子都是姑娘,几乎同时降生,当时破庙中光线昏暗,抱错了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安乐侯说的这些,都是姜蕊前世不知道的信息。 原来,她是在侯府举家逃跑途中的破庙里出生的。 十六年前的逆王谋反案,时至今日,也是京中不许提及的皇室伤疤。 “呜呜呜……”沈氏再次哭出声,搂住姜瑶哀嚎。“我可怜的女儿啊!” 姜瑶也回抱住沈氏,“可叹祖母一番好心,却救了个白眼狼,将她的亲孙女调换了身份。” 姜蕊从惊讶中回神,抓住姜瑶言语中的漏洞回击: “瑶儿姑娘,你刚才还说是刘嬷嬷调换了我和你,现在又说是那产妇调换了孩子,就算是说谎,也不能前言不搭后语?” “我没有说错,刘嬷嬷和你娘就是一伙的!” 姜瑶松开沈氏,上前两步,与姜蕊对峙。 “刘嬷嬷和你娘是姐妹,你是刘嬷嬷的侄女,你们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奴婢,她为了让你当上主子,调换了我们的身份!” 姜蕊心跳加速,姜瑶果然是再次冲着将她贬为奴隶来的! 这一次,她决不能让姜瑶再作践她! 姜蕊反驳道:“瑶儿姑娘,你说谎也要有个度!刘嬷嬷早就没有亲人了,她更没有什么妹妹和侄女,去官府查户籍文书便知,你无中生有,好没道理。” “怎么没有?”姜瑶冷哼一声,手指向刘嬷嬷,“不信你们问她自己。”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嬷嬷身上。 “你都把她的脸打成那样了,她怎敢不按你说的回答?” 姜蕊语带讽刺,向着刘嬷嬷走近了几步,警告地看向她。 “刘嬷嬷,你想好了再说,背主的下场,按侯府的家法,是杖毙!” “你在威胁她!”姜瑶冲过来,推开姜蕊。 她的力气很大,姜蕊被撞得差点摔倒,还好有杏儿及时扶住,姜蕊才勉强站稳。 “你昨日将她掳走,威胁了她一夜,现在有什么资格说我?”姜蕊寸步不让。 姜蕊很清楚,今日她只要往后退一步,就会坠落万丈深渊,再难有出头之日。 姜蕊走向安乐侯,恭敬地行了一礼。 “父亲,此事疑点甚多,刘嬷嬷的口供已不可信,不如我们派人详细调查当年的事,将那位与母亲一同在破庙中生产的妇人找到,事实真相或许能拨云见日。” 安乐侯不置可否,正要开口,姜瑶一手拎着刘嬷嬷的后领,将人拖了过来。 “父亲,既有证人,何必舍近求远?刘嬷嬷现在,就可以作证!” 姜瑶手一松,将刘嬷嬷丢在地上。 刘嬷嬷匍匐在地上颤抖着,看得出她十分惧怕姜瑶,圆胖的身子不自觉向姜蕊的方向缩了缩。 “老奴有罪!” 刘嬷嬷的头磕在地上,声音嘶哑发颤。 “老奴当年确实有事瞒着侯爷和夫人……” 第10章 以情动人 沈氏一听,激动地冲过来,一脚踹在刘嬷嬷腰上。 “吃里扒外的贱奴!本夫人多年来待你不薄,你居然偷换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 跪伏的刘嬷嬷被踹了个仰倒,疼得蜷缩成一团。 沈氏尤不解气,还要上前踹两脚。 姜蕊看不过去,挡在了沈氏面前。 “母亲!刘嬷嬷是证人,她还未说出证词,要打要杀,也要先等她说完话。” 刘嬷嬷虽贪懒好吃,常端着奶嬷嬷的架子作威作福,与姜蕊的关系并不亲密。 但她终究是姜蕊院子里的人,多少有些感情,而且姜蕊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能任由刘嬷嬷被打杀了。 “让开!”沈氏命令道,“否则连你一块杀!” 沈氏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喜欢姜蕊这个女儿。 一来,当年逃亡路上,她突然发动,在破庙生下这个女儿,让沈氏受尽了苦楚,她觉得姜蕊与她八字不合,可能是专来克她的。 后来,回了京城,安乐侯府逐渐没落,沈氏因为银子常与安乐侯吵架,姜蕊站出来说要经营铺子,为府里赚钱,沈氏没当回事,由着姜蕊去胡闹。 她没想到,姜蕊真赚到了大钱,沈氏不觉高兴,反而觉得这个女儿的本事,衬得自己无能,对姜蕊的多事生出不满,府内外已经有不少流言,说主母沈氏还不如女儿姜蕊会管家。 昨日,又有了安乐侯纳妾一事,姜蕊没有帮沈氏说话,害得安乐侯与沈氏夫妻离心,沈氏管不住丈夫,只能把气撒在女儿身上。 现在,与沈氏长相酷似的姜瑶回来了,沈氏第一反应,是庆幸姜瑶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氏已经认定女儿被调换,现在只想泄愤,并不想听刘嬷嬷口中证词。 “母亲!” 姜蕊寸步不让,拦在沈氏面前。 “是父亲要审问刘嬷嬷,您这般作为,难道要杀人灭口不成?” “她都承认有事隐瞒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氏怒视姜蕊,愤然上前,对着刘嬷嬷又泄愤地踹出一脚。 姜蕊把心一横,扑在刘嬷嬷身前,挡住了沈氏这一脚。 “啊!” 沈氏踹得不轻,姜蕊忍不住痛呼出声,她身形纤弱,受不住力,向后倒在刘嬷嬷身边。 “姑娘!”翠柳连忙跑过来扶住姜蕊。 刘嬷嬷浑浊的老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姑娘,你不该……” 姜蕊对刘嬷嬷安抚的笑笑,“我没事,不过一点疼痛罢了,嬷嬷,你还好?” “姑娘,老奴不值得……” 刘嬷嬷的泪水,顺着她圆胖的脸流下,垂下眼,遮掩住眼底的愧疚。 姜蕊温柔地摇头,“嬷嬷别怕,你既是证人,说出当年的真相即可,无论是什么样的过往,只要是真实的,我都可以接受,但求嬷嬷不要骗我。” 沈氏没想到姜蕊会为刘嬷嬷挡这一遭,心里别扭中泛点酸涩。 “蕊儿,你为了一个奴婢,要忤逆我这个母亲吗?” 姜蕊对沈氏的话充耳不闻,此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刘嬷嬷身上。 她们现在靠得很近,近到姜蕊能够闻到刘嬷嬷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嬷嬷,你受伤了?身上还在流血?” 姜蕊看向刘嬷嬷被打肿的脸,并无伤口出血,而刘嬷嬷暗色的衣服上,有点点不明显的血迹。 “你腹部怎么了?给我看看!” 在刘嬷嬷反应过来之前,姜蕊将刘嬷嬷的衣裳拉起,露出里面被血染斑驳的里衣。 “天呐!”翠柳倒吸一口凉气。 “嬷嬷,得罪了。” 姜蕊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扒开刘嬷嬷的里衣。 “这是……被针扎的?” 刘嬷嬷的腰间到肚子一片,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肚子上的已经结痂,腰部因为被沈氏踹那一脚,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杏儿,你回沁芳苑,快拿些止血药过来。”姜蕊吩咐道。 杏儿应声而去。 刘嬷嬷望着杏儿迈出门槛的背影,又看向姜蕊,眼神复杂中泛起感动。 沈氏站得近,看到这一幕,害怕地捂住眼,往后退去。 姜蕊看着刘嬷嬷身上触目惊心的伤,惊骇于姜瑶的心狠手辣。 前世,姜瑶应该也是这般对刘嬷嬷用了私刑,逼迫刘嬷嬷,按照姜瑶定好的说辞,向安乐侯夫妇认罪,以此坐实了刘嬷嬷偷换侯府千金,还定下了姜蕊的家生奴婢身份。 或许,更简单些,刘嬷嬷都来不及说出证词,就被盛怒的沈氏命人杖毙,关于偷换侯府千金和姜蕊身份的信息,都来自姜瑶的自导自演。 姜蕊压下心底怨恨,侧开身子,将刘嬷嬷可怖的伤势,展现在安乐侯面前。 “父亲,刘嬷嬷身上全是针眼,现在还在流血,她被人逼供过,要来诬陷女儿,她身上的伤,就是证据!” 安乐侯看到刘嬷嬷的腰腹部,也是一惊。 “这……这是谁干的?” 他安乐侯府落魄后,没什么要争的,府里早没了这些阴私手段。 “刘嬷嬷昨日早晨都好好的,人不见了一天一夜,今日跟着姜瑶回来就成了这般,是谁人所为?谁诬陷女儿身世后,可以得利?不是一目了然吗?” 姜蕊将刘嬷嬷的衣服整理好,小心没有触碰到她的伤处,站起身来,直指姜瑶。 “你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恶毒?刘嬷嬷年纪大了,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安乐侯也颇为惊讶地看向姜瑶,“这真是你下的手?” “父亲,女儿不这样做,怎能让这老贼说实话?” 姜瑶也不争辩,大喇喇地承认,理所当然地说。 “这老妇,调换女儿的身份,是害得我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留她性命,已是仁至义尽。” “老奴、老奴没有调换大小姐啊!”刘嬷嬷嘶哑着嗓子,大喊出声。 姜瑶狠狠瞪过去,“还想狡辩?你刚才还说有事瞒着父亲和母亲。” 刘嬷嬷膝行向前,艰难地匍匐在安乐侯脚边,连磕三个响头。 “侯爷,老奴是有件不确定的事,一直没有说出来,但老奴绝对没有做出调换大小姐这种恶事啊!” 第11章 十六年前 刘嬷嬷额头磕出了红印,抬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侯爷,夫人,老奴的家人全都死光了,孤身一人,唯有靠着侯府过活,我哪儿来的什么侄女,能调换成大小姐呀!” “你胡说!”姜瑶语锋如刀,“昨日你都承认了!” 刘嬷嬷身子颤巍巍抖了一下,不敢去看姜瑶,只重复道: “老奴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调换大小姐!” 安乐侯拧眉看着她,“那你说的欺瞒之事,又是什么?” 刘嬷嬷对着安乐侯又深深磕了个头,说: “十六年前,老奴有幸在夫人身边伺候,那晚破庙中,夫人和另一妇人同时生下女儿。 那妇人身边除了个三四岁的男孩,什么都没带,连襁褓都用的是咱们侯府准备的。 且因着出逃,伺候的人手不够,物什也有限,两位夫人产后虚弱,都睡了过去,老奴只好将两位小姐放在一起照顾。” 安乐侯听到这儿,也回想起当年的情况,侯府是得到消息,加急出逃,只带了两辆马车,和几个贴身仆人侍卫,除了金银细软外,确实没带太多东西。 而沈氏生产时,安乐侯等一众男子为了避嫌,都在破庙外安营扎寨,安乐侯并不清楚破庙之内的具体情况。 “你想说,你在照顾两个孩子时,把她们弄混了?”安乐侯问。 “老奴不敢!” 刘嬷嬷连忙摇头。 “刚出生的孩子虽相差不大,但为了区分,给两位小姐用的襁褓花样不同,颜色也不同,很好分清,不可能弄错,只是……” “只是什么?”沈氏催促道,“你快说啊!” “只是老奴照顾着两位小姐到半夜,实在撑不住,打了个盹,让丫鬟莲香帮忙照看过两位小姐。” 刘嬷嬷满头是汗,脸上还交错着泪痕,急急忙忙解释。 “当老奴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两位小姐只剩一个,听莲香说,和夫人一起生产的妇人,一大早就急着来抱了孩子离开。 老奴当时听了,还特地检查了咱家小姐的襁褓颜色花样,确认无误才放下心来。” “你这老货!竟让莲香那个贱蹄子来照顾我的女儿?还调换了我的女儿!” 沈氏面容狰狞,又想要来踢踹刘嬷嬷。 姜蕊连忙拉住沈氏,“母亲息怒,若真如刘嬷嬷所言,当年两个孩子的身份调换,很可能是莲香所为,现在将莲香叫来一问,便能知真相。” 沈氏表情一滞,甩开姜蕊的手,“没有莲香!那贱蹄子早就死了!” 姜蕊又望向安乐侯,却见安乐侯不自在地侧过头道: “莲香已死,那妇人一早离开的事,本候还有点印象,当时府中男丁都在庙外扎营,早晨守夜的侍卫来报过那妇人离开,本候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让人阻拦。” “侯爷,你怎能不管,她抱走的是我们的女儿!” 沈氏扑在安乐侯身上,眼中又渗出泪来,沾湿了安乐侯的衣襟。 “当时怎会想到那些。” 安乐侯扶住沈氏,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愧疚。 姜蕊发现,在提到莲香时,安乐侯和沈氏的反应有些奇怪。 不等姜蕊提出,姜瑶先问出了口。 “丫鬟莲香,是怎么死的?” 姜瑶声音带了点冷意,审视地盯着安乐侯和沈氏。 “你们与她有怨?不然为何一听就能确定,是莲香趁机报复,偷换了孩子。” 安乐侯尴尬地转过头,不去看姜瑶。 沈氏垂头抹泪,也不言语。 姜瑶走近刘嬷嬷,踢了踢她的腿,语气森然。 “你来说,莲香是怎么死的?” 刘嬷嬷向后缩了缩,想要避开姜瑶,却被姜瑶一把提起衣领,整个人被从地上拽了起来。 “说!别让我问第三遍。” 姜蕊被姜瑶的突然动手惊了一下,对她的奴婢身份陷害不成后,姜瑶又是要作什么妖? 为什么姜瑶对莲香的死,如此在意? “啊——别打我,我说,我说!” 刘嬷嬷浑身发抖,惨叫着说。 “当年夫人怀孕后,侯爷收了莲香做通房,她在路上惹了夫人不快,被卖掉了,隔了这么多年,卖在那种腌臜地里,肯定早死了……” “呵!” 姜瑶将刘嬷嬷甩开,笑得自嘲又冷酷。 “原来这才是真相。” 她冷冷看向安乐侯和沈氏。 “父亲,母亲,你们害了莲香,莲香便来害我!” 安乐侯叹息一声,失去所有的气力般,坐回椅子上。 沈氏流着泪,上前把姜瑶搂进怀里,“我可怜的女儿,是我们对不起你!” 站在一边的姜蕊,冷漠地看着她们母女情深。 现在,安乐侯和沈氏已经认定了姜瑶是真千金,莲香是调换孩子的真凶。 而她姜蕊,只是被莲香利用换错的假千金,她是无辜的,无罪的,她不用再多说什么。 姜蕊恍然想到前世,安乐侯和沈氏认定刘嬷嬷是调换孩子的真凶,姜蕊是故意顶替侯府千金身份的家生奴婢后,对她的种种折磨。 沈氏埋怨责怪她占了侯府千金的位置,将她打回奴籍,去伺候姜瑶赎罪。 安乐侯收了她手下管的侯府产业,说她这样的奴婢,不能去外面丢人现眼。 姜瑶对她讽刺折磨时,也一遍又一遍地辱骂她是个奴婢,不该肖想不该得的东西…… 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姜蕊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姜瑶要让她成为奴婢,好像不仅仅是为了羞辱她。 前世自从被贬为奴婢后,姜蕊被改了名字,很久都没有走出过侯府。 安乐侯全家,似乎都在阻止姜蕊出去。 所以,他们用奴婢的身份绑住她,不到一年后,他们又将她充作家妓,献给权贵,让她远离了京城…… 难道,京城之中,有人在找她? 会是她的亲生父母吗? 安乐侯他们,不想让她被发现? 为什么呢? 抚上快速跳动的心口,姜蕊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现在,她已经摆脱了前世奴婢的身份。 下一步,她要找回自己的真实身份。 姜蕊定定看着姜瑶,“瑶儿姑娘,莲香死无对证,要完全证明我们的身份,便需请当年在破庙中生产的妇人,也就是你的养母,来到侯府,将事情说清楚。” 第12章 疑点重重 闻言,姜瑶突地瞪了姜蕊一眼,没有回应。 姜蕊不以为意,继续说:“若是家中不便,还请瑶儿姑娘告知地址,侯府可以派人去接。” “她来不了。”姜瑶冷冷道。 姜蕊觉得姜瑶的态度很奇怪,从前世到今生,姜瑶一直对养育她长大的人家闭口不谈。 “为什么?”姜蕊问,“养母若是不方便,家中其他人来说清楚亦可。” 姜瑶靠在沈氏怀里不语。 沈氏不悦地睨了姜蕊一眼,“瑶儿刚回到家,你别一直问,惹得她伤心。” “姜夫人,你的亲生女儿找回了家,那我这个鸠占鹊巢之人,也该回我的家才是。” 姜蕊轻笑着改了称呼,笑盈盈地望着沈氏。 “各归其位,也能各得安宁,不是吗?” 安乐侯府之于姜蕊,无疑是虎狼之地,现在就是离开的绝好机会! 她向着姜瑶走近,“瑶儿姑娘,身份调换,不是我的错,我将侯府千金的身份还给你,我们以后各在其位,互不打扰,可好?” 对于姜瑶,姜蕊有很多疑问,但她如今一介孤身女子,势单力薄,对抗不了姜瑶和她身后的安乐侯府。 安乐侯府虽已落魄,但也是公侯之家,平民百姓奈何不得。 姜蕊只能暂时与姜瑶讲和。 听了姜蕊的话,姜瑶脸上的表情不见高兴,反而有些凝重。 姜瑶从沈氏怀中站直,面向姜蕊,扯动嘴角,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蕊儿姐姐,非是我不说,实在是那边的情况很不好,穷乡恶水、一贫如洗,家中不过几间草房,几亩薄田,连饭都吃不饱,那些人,更是粗鄙不堪……唉!” 姜瑶为难地叹了口气,看向姜蕊的眼神收敛了锋芒。 “姐姐你自小在侯府锦衣玉食地养着,怎能受得了那种苦,不若继续住在侯府,我俩能作伴,父亲和母亲也舍不得你走。” 姜蕊面无表情地盯着姜瑶,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 姜瑶想把她困在安乐侯府! 沈氏听到亲生女儿成长环境如此恶劣,再次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种地方怎能住人?瑶儿,你受苦了!呜呜呜……” 安乐侯也在此时开口:“蕊儿到底是我们养大的女儿,哪里受得了那种苦,不必回去,还是留在侯府,过段时间给你找门好亲事,后半生也有个保障。” 姜蕊是安乐侯府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贵女,送回去当农户女太可惜了,安乐侯如是想着,顿了顿,又道: “至于和晋国公府的婚事,还是应当还给瑶儿。” “对!和齐家的婚事,本就是我们瑶儿的,得和晋国公府说明此事。” 沈氏抹了下眼泪,不安地瞄了一眼姜蕊。 “蕊儿你放心,母亲一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以侯府的名义送你风光出嫁。” 姜蕊嘲讽地望着这三人,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她往后的人生安排好了。 她说同意了吗? 姜瑶这个心机深重的女人,根本没想罢手! 安乐侯和沈氏,也在算计她的后半生。 姜蕊眸色渐深,姜瑶不仁,就别怪她拆台了。 “姜侯爷,姜夫人,只凭瑶儿姑娘的几句话,你们就信了?” 姜蕊轻笑一声,上下打量起姜瑶。 “瑶儿姑娘,你身上衣裳的料子,是价值不菲的云锦,穷苦农户人家的女儿,能穿得起这么昂贵的衣裳?” 姜蕊又指向姜瑶的发髻。 “而你头上那支看似不起眼的白玉钗,温润剔透,是上好的白玉所制,起码得上百两银子,便是姜夫人想买,也要三思呢。” 安乐侯府里的布料和首饰采买,账册都要经过姜蕊的手。 姜蕊很确定,姜瑶这一身,都不是来自安乐侯府,那么,只能是她自己的。 姜瑶蹙了蹙眉,不自觉去抚头上的玉钗。 安乐侯和沈氏顺势望向姜瑶,这才注意到姜瑶这一身打扮,确实不是农户之女穿得起的。 “我自己赚到银子买的,不可以吗?”姜瑶嘴硬道。 “你的皮肤白皙细嫩,应该从来没有干过农活?” 姜蕊嘲弄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你今日展现出的步态礼仪,比之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也不遑多让,可一点不像是没受过高门教养的农家女!” 沈氏觉得姜蕊说的有道理,她今日初见姜瑶,就被姜瑶身上的优雅气质吸引,若真是个粗鄙不堪的农女上门认亲,沈氏不会这般认定姜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姜瑶抿着唇,恨恨盯着姜蕊,“本姑娘天生丽质,也不行?” “瑶儿姑娘,你的经历和教养,都体现在你身上,为何要撒谎你过去生活很差呢?” 姜蕊毫不客气地继续揭穿。 “难道,你是想让亲生父母对你产生浓烈的愧疚,然后借此为所欲为吗?” “我没有!”姜瑶终于露出一丝慌乱,“你凭什么这样说?” 姜蕊并不接她的话,而是转向安乐侯道。 “姜侯爷,要想知道瑶儿姑娘的过去,并不一定要她自己说,从外地来京城,必须有当地衙门开出的路引,只要一看,便知其来处。” 姜瑶的来处,应该就是姜蕊亲生父母的所在。 安乐侯看了看姜瑶,心中思量着,亲生女儿来自农家,总归是不好听,若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说出去,他安乐侯府的面子也光亮。 “瑶儿,你可有路引?两家坐下来把话说清楚,不是坏事。” 姜瑶梗着脖子,“自然是有,不过进城后,便找不见了,被哪个小贼偷了也不一定。” “还真是巧啊,不过没关系。” 姜蕊语带讽刺,对着姜瑶笑得冰冷。 “你入城时,看守城门的士兵会查看过你的路引,还有你入住客栈时,掌柜会登记路引上的信息,只要派人去查,你从何处来,总有人知道。” 姜瑶抿紧唇,眸中温和的光褪去,锋利的眼刀射向姜蕊。 “你是在审问我?” 沈氏心疼地搂住姜瑶,怒瞪姜蕊。 “母女连心,瑶儿就是我认定的女儿,你别再问东问西的,让瑶儿心烦。” 姜蕊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家在哪儿,难道也有错?”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从姜瑶出现,沈氏就再也看不到姜蕊这个陪伴她十六年的女儿了。 “父亲,母亲,女儿有话要单独和你们说。” 姜瑶不屑地觑了一眼姜蕊,对安乐侯夫妇郑重道。 “是很重要的事。” 第13章 忐忑不安 安乐侯与沈氏只留下姜瑶,让包括姜蕊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退出了正院。 姜蕊望着紧闭的正院门,以及门外看守的侍卫们,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她回想姜瑶最后不怀好意的那一眼,姜瑶要对安乐侯和沈氏说的话,恐怕会直接影响到自己往后的命运。 他们会不会再找个由头,把她贬为奴婢? 对她动辄打骂羞辱? 再送给权贵玩乐? 只要她还待在安乐侯府,要如何整治她,还不是随他们的意? 姜蕊心头升起浓浓的恐惧。 不行!她要赶紧离开! 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 此时,杏儿捧着伤药找过来。 “姑娘,咱们院子里有的止血药、金疮药,奴婢都带来了,您看哪些能给刘嬷嬷用?” 姜蕊从思绪中抽离,看看赶来的杏儿,又看看翠柳扶着的刘嬷嬷,心中有了计较。 “刘嬷嬷伤势不轻,自行用药恐怕不妥。” 她亲自上手,扶住刘嬷嬷,吩咐道: “杏儿,你把药带着,去外面备车,咱们带嬷嬷去医馆。” “是,姑娘。” 杏儿听令快步离去。 刘嬷嬷却有些犹豫,“姑娘,老奴有罪,怕是不能随意离开侯府。” 侯府千金虽是莲香调换,但当年负责照顾两个孩子的刘嬷嬷依然难辞其咎,她要等侯爷和夫人的处置。 姜蕊对上刘嬷嬷畏缩的眼神,贴近她耳边,只用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刘嬷嬷,你若是还想活命,就跟我走!” 也不管刘嬷嬷愿不愿意,姜蕊对翠柳使了个眼色,直接架着刘嬷嬷,把她带出侯府,拖上了马车。 此时,姜蕊是侯府假千金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正院。 侯府的下人侍卫们,对姜蕊带刘嬷嬷离开的行为,并不觉得奇怪,也无人阻拦。 杏儿和翠柳在外面驾车,姜蕊和刘嬷嬷坐在马车内。 刘嬷嬷此时才回过神来,纠结着说: “姑娘,老奴犯了错,还要等侯爷和夫人处置,私自离开,怕是罪加一等。” 姜蕊嗤笑一声,“刘嬷嬷,你留在侯府,不管有没有罪,都是一个死。” 前世,刘嬷嬷便是被杖毙,连尸首都无人收殓,丢去了乱葬岗。 “今日若不是我为你挡下夫人那一脚,将你身上的伤势揭露在侯爷面前,还帮你说话,你早就被打杀了,焉能活着坐在这里说话?” 姜蕊好整以暇地看着刘嬷嬷,微微笑着说。 “刘嬷嬷,你准备如何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刘嬷嬷圆胖的脸皱了皱,“可是侯爷和夫人已经知道,当年不是老奴调换的侯府千金,应该不会……” “就算他们不会,姜瑶也不会吗?” 姜蕊打断刘嬷嬷的话,讽刺道。 “嬷嬷,你昨日已经见识过姜瑶的手段了,她扇了你多少个耳光?又扎了你多少针?才让你受不住痛苦,违心承认是你调换了侯府千金。” 光是听到姜瑶的名字,刘嬷嬷就惊恐地颤抖,掩耳盗铃般捂住自己的耳朵。 “别、别说了,那个女子,简直不是人!” 姜蕊才不会由着她,拽开刘嬷嬷捂耳朵的手,一字一句道: “逃避没有用!你再不支棱起来,我们都得死!” “什、什么?”刘嬷嬷不敢相信地看向姜蕊,“为什么?” 姜蕊也想知道为什么? 她已经退了一步,提出要和姜瑶各归其位了,为什么姜瑶还是不肯放过她? “刘嬷嬷,你好好想想,姜瑶的所作所为,是正常的寻亲认亲吗?” 姜蕊撕破刘嬷嬷的幻想,让她认清现实。 “今日,你但凡按照姜瑶的说辞,承认是你调换了侯府千金,而我是你的侄女,我们两个都会成为罪奴之身,被随意打杀,无人会管。” 姜蕊双手捧住刘嬷嬷红肿的脸,与她满含惊惧的双眼对视。 “嬷嬷,姜瑶心狠手辣,或许她只是恨我占了她侯府千金的身份,恨你当年没有照顾好她,所以要将我们置之死地! 侯爷和夫人那般喜欢她,宠爱她,她要杀我们,侯爷和夫人只会由着她。 我们想要活,就要自己救自己,你明白吗?” 刘嬷嬷无措而虚弱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姜蕊松开刘嬷嬷的脸,笑得坚定而温柔。 “我先送你去医馆包扎伤处,之后你只要都听我的,定能保你活命。” 刘嬷嬷讷讷点头,“老奴都听姑娘的。” 马车停在熟悉的医馆门口,姜蕊让杏儿陪刘嬷嬷看大夫,她带着翠柳,穿过一条街,来到京城最豪华的客栈——宾至楼。 当务之急,是尽快查出姜瑶的身份,进而找到姜蕊的亲生父母。 只要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姜蕊就有借口,与安乐侯府断绝关系,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届时,安乐侯府不再是姜蕊的家,他们也没有立场,对她指手画脚,更不能再控制她! 由于生意上的来往,姜蕊与宾至楼的钱掌柜,有些交情。 进入宾至楼后,姜蕊找到钱掌柜,简单寒暄了几句,就进入了正题。 “钱掌柜,我一位朋友姜瑶姑娘,她近几日住在你们这儿,她的路引掉了,想麻烦钱掌柜帮忙在客栈里找找。” 钱掌柜歪头想了想,“姜小姐,本店并未入住一位叫姜瑶的姑娘。” 姜蕊目光扫过装饰华丽的宾至楼,她记得前世,确实听侯府的丫鬟提过,曾去宾至楼给姜瑶搬行李。 难道,姜瑶还有别的名字? “钱掌柜,你们店最近几日,是否入住过一位十六岁左右年轻貌美的姑娘?她今日穿着水蓝色云锦绣裙,头上簪着白玉簪。” “你说的是孟姑娘?”钱掌柜奇怪道,“没听她说掉了路引啊。” “她姓孟?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姜蕊追问。 钱掌柜打开住客登记册子,找了找,“有了,是孟瑶姑娘。” “孟瑶……”姜蕊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册子的登记信息。 钱掌柜却“啪”地一声合上册子,怀疑地盯着姜蕊。 “姜小姐,你来本店,不是来帮朋友找路引的?” 姜蕊尴尬地笑了笑,“钱掌柜,麻烦你通融通融。”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银锭,塞在钱掌柜手里,小声说: “实话告诉你,这位孟姑娘,许是我父亲在外的风流债,现在找上门来认亲,母亲生气,命我来查她的身份,我只想看看她的详细信息,请你……” 话还没说完,钱掌柜又把银锭还回了姜蕊手里。 “这事不行!” 钱掌柜将册子收起,义正言辞道。 “本店诚信经营,除非官府查案,否则绝不会对旁人透露客人信息,姜小姐你也是生意人,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钱掌柜一招手,“小二,送客!” 姜蕊和翠柳被赶出了宾至楼,不甘心地站在大街上。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知道了姜瑶原来姓孟,可又能做什么呢? 姜蕊神情凝重,客栈查不到更多消息,如意楼买的关于姜瑶的消息,要九日后才能拿到。 但现在,她或许已经没有时间了! 姜瑶正在与安乐侯和沈氏说的话,很可能就是前世姜蕊悲剧的开始。 姜蕊甚至害怕,当她今晚回到安乐侯府后,是否还能有机会离开? 只要她无法彻底切断与安乐侯府的关系,自己就依然是刀俎上的鱼肉! 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 “翠柳,走,我们去接刘嬷嬷。” 姜蕊转身,疾步向医馆走去。 翠柳小跑着跟上,“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报官!” 姜蕊坚定道。 第14章 自曝是假千金 京兆府,公堂 京兆府尹崔怀远正了正官帽,皱眉看向堂中笔直站立的清丽女子,不确定地问: “姜姑娘,你方才说,你所告何人?” “回大人,姜蕊要状告之人,正是青城郡主——厉青雪!” 姜蕊盈盈一拜,正色道: “昨日,郡主无故带人闯进安乐侯府的绸缎铺彩云阁,不但损毁大量财物,还打伤店内掌柜和伙计三人,其所作所为,满街百姓皆可以证明!” 此言一出,崔怀远顿觉头疼。 姜蕊是安乐侯府嫡女,不好怠慢,青城郡主更是镇北王的亲妹,更不能得罪。 崔怀远出身忠勇伯府,样貌方正,颇具才干。 他刚过而立之年,已经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了三年,于侦破案件上颇有建树,又为人圆滑,对京城里的各家关系了如指掌。 崔怀远思考过后,准备大事化小。 “姜姑娘,此事恐怕有什么误会,本官会派人调查,你先回府等消息。” 姜蕊一眼看穿,崔怀远这是不想管,敷衍了事。 前世,她让翠柳来报案时也是这样,崔怀远把她们忽悠走,再没管过这桩事。 姜蕊向公堂外等候的翠柳望去,见翠柳肯定点头,才回头对崔怀远道: “崔大人,臣女既已报案,按照大齐律例,您应当传召疑犯厉青雪到公堂,询问昨日案发经过,臣女作为原告,更不能在此时离开。” 姜蕊一边说,一边侧过身,让崔怀远能看清公堂外面,围观的百姓正在不断增加。 “您在此时让臣女回府等消息,虽是好意,但会让不明真相的百姓觉得,您这是在维护青城郡主,替她遮掩罪行。” 随着姜蕊的话说完,崔怀远的脸色越来越黑。 而公堂外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崔大人帮着青城郡主掩盖罪行?” “真是岂有此理,果然是官官相护,没天理了!” “就是呀,青城郡主昨日把安乐侯府的一个铺子都给砸完了,我就在边上看着呢!” “听说里面告状的,还是安乐侯府大小姐,她都没地说理,咱们普通老百姓遇到这事可怎么办?” “青城郡主昨天能砸安乐侯府的铺子,以后岂不是随意能砸我们的摊子?得把她抓起来才行!” “对,把青城郡主抓起来!抓起来!” “抓郡主!抓郡主!” …… 公堂外的百姓们,开始逐渐群情激奋。 崔怀远“啪”地一声,拍响惊堂木,“肃静!” 几名衙役拦在公堂门口,维持秩序,片刻之后才安静下来。 姜蕊上前,对着崔怀远深深一礼。 “崔大人,为了维护公堂的尊严,大齐的法度,请您传召青城郡主前来。” 崔怀远深深看向姜蕊,“姜姑娘还真是不一般呐。”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些敢在公堂外吵闹的百姓,有不少都是街上的二流子混混,只要给钱什么都干,姜蕊一介女子,居然敢收买这些人来造势,胆子不小。 同时,崔怀远又不得不承认,为了他的官声着想,郡主是不得不请了。 “来人,去镇北王府,请青城郡主过来问话。” 两名衙役领命,前往镇北王府请人。 姜蕊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崔怀远让人去请,以青城郡主张扬跋扈的性子,一定会来。 只要青城郡主前来,姜蕊就可以借此将事情闹大,然后…… “姜姑娘,你今日来告状,贵府知道吗?” 崔怀远翻看着姜蕊递上的诉状,好奇地问。 在他的印象里,安乐侯府在京城没什么存在感,安乐侯就是个没本事又没出息的空头侯爷,可不像是敢找镇北王府麻烦的人。 “当然。”姜蕊回以一笑,不再多言。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听说青城郡主要来,都等着看热闹。 还有不怕事大的,趁这个当口,呼朋引伴,又叫来了不少人围观。 不到两刻钟,京兆府外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吁——” 一身烈焰红衣骑装的青城郡主,英姿飒爽地翻身下马。 青城郡主厉青雪,年过十八,是镇北王唯一的亲妹妹,自小备受宠爱,性情养得娇纵。 她生得艳丽,美丽张扬的脸蛋,如盛开的牡丹。 高贵的身份,让她行事泼辣,无所顾忌。 衙役到镇北王府时,厉青雪正准备骑马去马场,一听是姜蕊要告她,颇感稀奇,直接调头,纵马来了京兆府。 在王府侍卫们的开道下,厉青雪大步跨入京兆府公堂。 她无视崔怀远和一众公差,径直走到姜蕊面前。 “你就是姜蕊?” 厉青雪上下打量姜蕊。 “倒是有几分姿色。” 她目光肆意,从姜蕊柔美白皙的脸庞,移到玲珑修长的腰身,然后对姜蕊清雅的打扮做出评价。 “你们安乐侯府还真是落魄了,怎么穿得如此寒酸?你自己不是有卖布吗?舍不得穿好一点?” 姜蕊毫不在意对方的鄙夷态度,规矩行礼,“姜蕊见过郡主。” 厉青雪走近姜蕊,染着艳红蔻丹的食指,轻佻地勾起姜蕊小巧白嫩的下巴。 “还以为你是个缩头乌龟,本郡主让人把铺子砸了,你都不敢出来,这会儿居然敢到京兆府来告我,有点意思。” 下巴上的触感让姜蕊背脊发麻,她挥开厉青雪的手,连连后退几步。 姜蕊不自在地用手背擦了擦下巴,拿出气势,昂头质问: “郡主,你我素不相识,也从未有过仇怨,你为何要砸了彩云阁?” 厉青雪傲慢地瞥了眼姜蕊,检查起自己手指的蔻丹,漫不经心道: “看着不顺眼,就砸了呗,还需要什么理由?” 她嚣张的态度,让围观的百姓们看不过去,人群中冒出不少指责声。 “看不顺眼就砸人家铺子,这也太过分了!” “镇北王是驻守北地的英雄,怎么亲妹妹如此不讲理?” “咱们以后躲着点镇北王府的人,别把咱家的摊子砸了。” …… “肃静!” 崔怀远拍响惊堂木,平息百姓的议论,正想着如何帮镇北王府找补时,厉青雪大步走向公堂外刚才说话声最大的小贩。 “你的小摊,也配给本郡主砸?” “郡、郡主饶命!”小贩已经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厉青雪没给他多一个眼神,转身对上姜蕊担忧的目光。 “姜蕊,本郡主砸的就是你的铺子,谁让你是安乐侯府嫡女呢?” 与晋国公世子齐轩定下婚事的安乐侯府嫡女,是倾慕齐轩的青城郡主的眼中钉。 姜蕊深知这一点,她要利用的,也是这一点。 “郡主有所不知,我现在已经不是安乐侯府的嫡女了。” 青城郡主疑惑地望过来,“你说什么?” 姜蕊一副被戳中伤心事的模样,抽了抽鼻子,做委屈状。 “回禀郡主,就在今日,一名女子来到安乐侯府认亲,说十六年前,我与她被抱错了,她才是安乐侯府的千金嫡女,侯爷和夫人已经认下了她的身份……” 姜蕊悄悄抬眼,瞅了一眼目露惊讶的青城郡主,紧接着放出大招。 “侯爷还说,我是假千金,所以,我从安乐侯府得到的一切,包括和晋国公世子的婚事,全部都要还给那位真千金!” 第15章 借题发挥 话音落地,满堂皆惊。 公堂之内,原本一脸嚣张的青城郡主,此时惊讶得红唇微张,凤眸睁大。 京兆尹崔怀远,忘了拍响惊堂木喊“肃静”,好奇的目光上下瞧着似在抽泣的姜蕊。 衙役们也都一脸吃瓜的表情,目光汇聚在姜蕊身上。 而公堂之外,看热闹的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议论声。 “她说什么?她是安乐侯府假千金?那真千金是谁?” “天呐!侯府真假千金,这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今天这趟来值了!居然能听到安乐侯府的大秘密。” “十六年前?那不就是京城大乱的时候吗?京里死了好多人哩。” “安乐侯那样的达官显贵,听到消息早跑了,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们穷苦人。” …… 厉青雪回过神来,她只听明白了一句。 和晋国公世子齐轩的婚事,不是姜蕊的了,要给那个找上门认亲的侯府真千金?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居然也配和齐世子成亲?简直匪夷所思! “你们安乐侯府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认亲?什么婚事要还给她?” 厉青雪指着姜蕊命令道: “你给本郡主仔仔细细,从头开始说清楚!” 姜蕊无辜地眨了眨眼,“在这里说出来……不好?” 厉青雪不耐烦道:“啰嗦什么?让你说就说!” 姜蕊拿沾了椒粉的帕子,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很快,她眼睛微红,落下泪来。 “郡主,你昨日砸了彩云阁,导致损失惨重……侯夫人要我负责,可是我赔不起,不得不来衙门,请你赔偿损失……” 厉青雪一言难尽的目光,上下扫视姜蕊。 觉得姜蕊这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 没了侯府千金的身份不说,侯府还要她抛头露面,上衙门讨钱,齐世子风光霁月,肯定看不上这般铜臭之人。 且姜蕊没了侯府千金的身份,也没了与齐世子的婚约,以后就是一介民女,没有威胁,厉青雪压根不屑于再看她一眼。 “敢来找我要钱,还有几分胆色。” 厉青雪坐上侍卫搬来的椅子,翘着腿,斜睨着姜蕊,恩赐一般道: “就当本郡主做个善事,银子可以赏你,但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本郡主的问题。” “只要郡主肯出赔偿,解了民女燃眉之急,民女定知无不言。” 姜蕊吸了吸鼻子,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起账来。 “彩云阁被砸的损失不下两千两,再加上掌柜和伙计受伤……” “行了!三千两够不够?” 厉青雪一摊手,她身边的侍卫立马递上一沓银票。 “多谢郡主,够了够了!” 姜蕊忙不迭结果银票,快速数过一遍后,收进袖中,对厉青雪一礼。 “民女这就为郡主解惑。” 接着,她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故事。 从昨晚刘嬷嬷神秘失踪,讲到今日刘嬷嬷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出现。 从十六年前破庙双孕妇产女,讲到与沈氏长得一模一样的姜瑶上门认亲。 从姜瑶污蔑刘嬷嬷偷换孩子,讲到安乐侯夫妇虐待丫鬟莲香,导致莲香报复换女…… 姜蕊声线柔和,语速不快不慢,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公堂外的百姓们听得有滋有味,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却无人出声,生怕漏听了一点。 青城郡主不知不觉间,也沉浸在姜蕊的故事中,手里捧着一杯茶,听得入了迷。 高坐上首的崔怀远,本想阻止,但碍于青城郡主,手里的惊堂木举起又放下,后来他自己也听得起劲,便由着姜蕊讲了下去…… 姜蕊讲完所有故事,噙着泪,对着崔怀远跪下请求: “崔大人,民女命途多舛,身若浮萍,长到十六岁才得知,父母亲人竟都是别人的,安乐侯府的真千金归来,民女自当归还一切。 但民女身世清白,也不容人随意玷污,刘嬷嬷家人均殁,未有侄女,她从未调换过侯府千金,不该被人动用私刑,逼作伪证。 还有那认亲之女子,掩盖身份,出手狠辣,不似普通女子,民女受侯府养育之恩,不忍侯爷夫人被人欺骗。 求崔大人彻查安乐侯府千金身份,以及民女的真实身份,让我们各归其位。” 说完,姜蕊郑重地对着崔怀远磕了一个头。 她身姿纤细柔弱,哭泣时梨花带雨,美丽又可怜,围观的百姓们无不同情。 “这位姜姑娘真惨呐,当了十六年侯府嫡女,一朝变化,她啥也没了。” “诶?你们说,那个真千金的话是真的吗?谁家正经姑娘从侯府掳人啊?” “莫不是什么江洋大盗,冒用了身份,来侯府找麻烦的?” “要我说,那个安乐侯也是糊涂,是不是随便一个女子上门,都能认成亲生女儿?” “说的是啊,要不咱们也去试试运气?哈哈哈……” “那刘嬷嬷也是惨,明明不是她调换的侯府千金,真千金非说是她,还把人伤得那么重,造孽呦!” …… 崔怀远算是听明白了,这个姜蕊,不是来状告青城郡主,而是来把他京兆府当枪使。 “姜姑娘,这里是京兆府。” 崔怀远对着姜蕊,冷声提醒。 “你们安乐侯府内的事,还是你们自行处理为好,崔某无权干涉。” “崔大人……”姜蕊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楚楚可怜地瞅着崔怀远。 以她前世对崔怀远的了解,此人是个讲道理的好官,但他一向独善其身,不喜参与到高门大户的家族斗争中。 所以,姜蕊也不指望崔怀远帮她抓姜瑶,但青城郡主,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抹黑安乐侯府的机会。 “崔大人,本郡主觉得,这事你该查。” 厉青雪跋扈的声音响起,姜蕊觉得此刻仿佛听到了天籁。 崔怀远无奈看过去,委婉解释: “郡主,京兆府负责京城治安和查办案件,不参与安乐侯府的家事。” “什么家事?光天化日之下,从侯府中掳走人,又把人折磨得浑身是伤的歹人,难道京兆府不该抓?” 厉青雪突地站起身,一点不给面子地反问。 “依本郡主看,崔大人你该立即派人前往安乐侯府,将那歹人逮捕归案,以安民心才是。” 第16章 指认歹人 “这……”崔怀远犯了难。 他不想掺和进安乐侯府的家事,更何况,还涉及十六年前的那时候…… 崔怀远看了看虎视眈眈的青城郡主,又看了看低头抹泪的姜蕊,觉得青城郡主白长了岁数,完全被姜蕊牵着鼻子走。 “捉贼捉赃,没有人证物证,本官如何下令抓人?” 崔怀远警告地看向姜蕊。 “姜姑娘,你空口无凭,还是早早回去处理家事为好。” 聪慧如姜蕊,自然立即听懂了崔怀远的意思。 这是想让她见好就收,不要深究。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断不可能半途而废。 “崔大人,民女有人证。” 姜蕊微微抬头,无视崔怀远锐利的眼神,坚持说: “人证刘嬷嬷,就在公堂外候着,大人可随时传唤。” 崔怀远望了眼公堂外人挤人的围观百姓,脸顿时黑了两分。 “既然有人证,还不快让她上来!”厉青雪催促道。 厉青雪在意的不是什么人受伤,而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真千金,管她是什么来头,只要被冠上恶名,在被京兆府的衙役抓过来,名声就没了。 厉青雪自信地勾起嘴角,到时候,齐轩还不是要乖乖退婚娶她。 “老奴在这儿!” 人群中让出一条路,翠柳扶着刘嬷嬷,走进公堂。 “老奴拜见崔大人,拜见青城郡主。” 刘嬷嬷跪下一拜之后,就按照姜蕊交代的,将自己如何被姜瑶从侯府后院掳走,又是如何捆绑折磨,全都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崔怀远越听,越觉得头大,那个叫姜瑶的侯府真千金,怎么行事作风,像个江湖匪徒? 厉青雪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问上几句。 “诶,刘嬷嬷,十六年前你家夫人和另一产妇在破庙同时产女,两个孩子到底换没换啊?” 刘嬷嬷摇着头,抹泪哭诉: “老奴也不能确定,但是侯爷和夫人见到那来认亲的姑娘,与夫人相貌相似,便认定了她说的话,逼着老奴承认养了十六年的小姐,是老奴的侄女,要将她贬为奴婢,老奴如何能违背良心,做下这等恶事?” 厉青雪好奇又问:“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都是因为那个来认亲的姜瑶小姐,是她将我掳出侯府,关起来折磨,她不但扇我耳光,还拿手指长的针扎我,逼我要那样说,来骗侯爷和夫人,老奴宁死不屈……” 刘嬷嬷面露痛苦,指了指自己涂了药膏后依然红肿的脸,又挽起袖子,给众人看自己胳膊上的针扎伤痕。 “郡主,大人,您们看看,老奴身上这些伤,都是她打的,好疼啊!差点就没命了!那个姜瑶,可怕得很,跟土匪似的,哪里像是我们侯府小姐?”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刘嬷嬷身上的惨状,唏嘘不已。 厉青雪探头看过去,对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时,皱起了眉,“这也太惨了!” 想她以郡主之尊,最多也就拿鞭子抽几下惹她心烦的人,而那个姜瑶,居然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是个不容小觑的狠角色。 崔怀远远远一望,便看出刘嬷嬷身上的伤是针刑。 以前宫中和高门之中常用的刑罚,受刑时痛苦难忍,结束后看不出多少痕迹,但能有刘嬷嬷身上这么明显伤痕的,可见施刑者力气颇大,且没什么经验。 虽然受刑伤痕明显,但刘嬷嬷是侯府家生子,世代在侯府为奴,打死打残都是侯府的事,即使官府衙门也管不到。 相比刘嬷嬷身上的伤,崔怀远对姜蕊的身份更感兴趣些。 “刘嬷嬷,你说你受伤,是因为姜瑶逼迫你对姜蕊的身份撒谎,想要让其成为侯府的家生奴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没说过,老奴不知。”刘嬷嬷答,“不过老奴觉得,她或许是来冒充侯府小姐,觉得我家小姐挡了她的路,故意陷害……” “住口!” 门外传来安乐侯的厉喝。 侯府侍卫开道,安乐侯带着沈氏和姜瑶踏入公堂。 安乐侯对崔怀远拱了拱手,指着刘嬷嬷道: “崔大人,此乃我府中刁奴,她吃里扒外,诬陷主子,让你见笑了,本侯这就让人把她带回去严加管教。” 在他一声令下,几个侯府侍卫,便要去捉刘嬷嬷。 姜蕊对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连忙四脚并用,向着青城郡主爬去。 “郡主救命!老奴说的都是实话,安乐侯府嫡女私德败坏,虐待奴仆,老奴身上的伤都是证据,他们这要杀人灭口啊!” “放肆!”青城郡主身边的侍卫,立即挡住刘嬷嬷和安乐侯府的侍卫。 青城郡主的侍卫都是从北地带来京城的,个个生得人高马大,肌肉壮实。 在他们面前,安乐侯府的几个侍卫,衬得如瘦猴一般,一动不敢动。 “你倒是个机灵的。” 厉青雪让侍卫让刘嬷嬷过来身边,坏笑着问: “告诉本郡主,谁是掳走你又虐待你的歹人?她可在堂上?说对了,本郡主保你性命。” “多谢郡主,歹人就在这里。” 刘嬷嬷跪在青城郡主脚边,转头望向安乐侯身后,伸出包扎的手指,指向姜瑶。 “就是她!” 刘嬷嬷恨恨道。 “她说她叫姜瑶,是今天来侯府认亲的女子,也是昨日掳走我,折磨得我一身伤的歹人!” 厉青雪顺着刘嬷嬷的手指,看向扶着安乐侯夫人沈氏的姜瑶。 倒是生得花容月貌,也很会打扮,一身水蓝色的云锦绣裙,挽着京中时兴的灵蛇髻,只用一根白玉簪搭配,倒是颇有几分清新脱俗的意味。 确实和侯夫人长得有七分相像,她们站在一处,不会有人怀疑她们是亲母女。 不过姜瑶那双眼睛,青城郡主很不喜欢,明亮而犀利,又带着些许不屑。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敢看不起她? “崔大人,听到了吗?证人已经指证,你可以抓人了。” 青城郡主淡淡开口,语气不容拒绝。 被点名的崔怀远,不悦地蹙了蹙眉。 他审视的目光,在姜蕊、姜瑶和安乐侯一行人身上打转,迟迟没有下令。 沈氏意识到不妙,将姜瑶护在身后。 “你们要做什么?我的女儿,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不许你们欺负她!” 姜瑶镇定自若,扯了扯前方安乐侯的袖子,耳语了几句,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父亲,您信我,侯府重振,指日可待。” 安乐侯深深瞧了她一眼,转过头,眼神决绝,盯住姜蕊。 “姜蕊,你本就是我安乐侯府的家生奴婢,被当做小姐养了几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跑来京兆府闹什么闹?快跟我回去,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第17章 故技重施 姜蕊定定看着说话的安乐侯,整个人如坠冰窟。 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前世为奴后遭遇的种种羞辱、磋磨,仿佛一张漆黑的大网,将她牢牢困住。 浓浓恨意充斥在心口,姜蕊恨不得抢过一把刀,就在这公堂上,和安乐侯全家同归于尽。 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弱小。 即使有刀,凭她这点力气,根本杀不了人。 姜蕊转过身,面朝正在看戏的崔怀远跪下,“崔大人,敢问逼良为奴,其罪几何?” 崔怀远慵懒地伸了伸脖子,瞧了瞧姜蕊,随口答道: “按我大齐律例,凡诱拐良民为奴者,无论主犯从犯,均仗一百,流三千里。” 姜蕊扬起头,坚定地控诉道: “大人,我乃良民出身,并非刘嬷嬷的侄女,亲生父母更与安乐侯府无甚交集,但侯爷和夫人,听信姜瑶的谎言,一口咬定我是侯府的家生奴婢,要逼良为奴,求大人为我做主!” 说完,姜蕊重重磕头,匍匐在地,期待着回应。 围观的人群,多是普通百姓,刚听完了姜蕊的故事,又亲眼见到安乐侯府如此咄咄逼人,心不自觉地就站在了姜蕊一边,不少人帮着姜蕊喊话。 “大人,您救救这位姑娘!太可怜了!” “要是随便都能逼良为奴,那我们以后不是都危险了?” “安乐侯府欺人太甚!刘嬷嬷都亲口澄清她不是自己的侄女了。” …… 姜瑶听到百姓们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为何这些人都帮着姜蕊说话? 听到他们的呼声越来越大,生怕计划落空的姜瑶,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对着群情激奋的人群大声喊道: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才是安乐侯府的嫡女,出生时,刘嬷嬷把我和她的侄女调换,姜蕊就是刘嬷嬷的侄女,她们全家都是侯府的家生子奴婢!” 她刚喊完,人群中就传来质疑的声音。 “不是你爹的通房丫鬟莲香把你们调换的吗?怎么又怪在刘嬷嬷身上了?” “就是,我们都知道,是侯爷和夫人不干人事,欺辱丫鬟,让你遭了报应。” “人家姑娘的亲生母亲,逃难到破庙,遇到你们这一家子,真是晦气!” …… 这些人怎会知道? 姜瑶的眸中染上震惊,猛然转头,瞪向跪在堂前,背对着她的姜蕊。 倒是她小看了这个冒牌货,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就闹出这样大的阵仗。 “啪!” 崔怀远终于再次拍响惊堂木,衙役们维持着秩序,围观的百姓才渐渐安静下来。 “姜侯爷,方才你们不在,大概还不知道,这位姜蕊姑娘,已经将十六年前侯府千金调换,刘嬷嬷被掳走折磨,以及你身边的姜瑶姑娘上门认亲等情况,都给我等讲述得明明白白。” 崔怀远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淡笑,声调平缓地对安乐侯道。 “与此同时,容本官提醒侯爷,大齐法度严明,即便是侯爵之家,也要遵纪守法,不得逼良为奴,你可知晓?” 安乐侯眼皮跳了跳,暗道不好,崔怀远这是在让他放弃姜蕊? 崔怀远出身有实权的忠勇伯府,又深受陛下信重,是安乐侯府不能得罪的人。 但想到姜蕊之前说的那些话,许诺的那些好处,安乐侯不愿就这样放弃。 “多谢崔大人提醒。”安乐侯试探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姜蕊是刘嬷嬷侄女一事,府中有奴仆可以证明。” “可是侯府中的奴仆,不都听侯爷你的话?” 崔怀远不留情面地反驳,看向安乐侯的眼神带着些探究。 “姜侯爷,要证明一人是否为奴,还请拿出身契来,否则,本官不得不怀疑你们有逼良为奴之嫌了。” “这……”安乐侯看向身边的姜瑶。 这么短的时间,他从哪里搞到姜蕊的身契? 崔怀远顺着安乐侯的视线,望向姜瑶。 “姜姑娘,本官也要提醒你,按我朝律例,诬告他人者,反坐之,凡所言者,需拿出证据,你明白否?” “臣女受教。” 姜瑶不甘心地看向崔怀远,对上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厉眸时,连忙低下头。 “臣女得知自己身世,一时心急,之前也是听他人言……” “嗯,没有身契,你们就不能证明姜蕊姑娘是侯府奴婢,且刘嬷嬷也澄清自己没有亲人,所以姜蕊姑娘应是良民身份。” 崔怀远一锤定音,为姜蕊的身份证名。 “所以请姜瑶姑娘以后谨言慎行,不要随意听信他人。” 安乐侯和姜瑶虽有不甘,但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崔怀远探案的能力世人皆知,若他深挖下去,他们更讨不到好。 崔怀远又讲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总结了今日案件,目光扫了一圈堂上众人,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但青城郡主可不想就这样放过情敌姜瑶。 “崔大人,你就只劝告几句,不抓她?” 厉青雪指着姜瑶,对着崔怀远催促。 “无论是诬告、逼良为奴,还是滥用私刑,都该把她抓起来!” 崔怀远清了清嗓子,公事公办道:“郡主,你说的这三项罪名,暂时都不能成立。” “为什么?”厉青雪急了。 崔怀远不紧不慢地解释: “诬告与逼良为奴之罪,均未成事,够不上犯法,至于滥用私刑……刘嬷嬷是安乐侯府的家生子,此事不归府衙管,所以,本官不能下令抓人。” 管人家事的口子不能开,要不然,他这京兆府,被那些家长里短烦扰,还办不办正经案子了? 厉青雪气得甩袖,“你倒是能说会道。” “郡主谬赞。”崔怀远温和一笑,“公堂之上,还请郡主尊重本官的决断。” “哼!”厉青雪不满地转过头,瞪了姜瑶一眼。 她是嚣张,但不是没脑子,崔怀远的警告她听得懂,也没傻到当众对姜瑶做什么。 姜蕊也听明白了崔怀远的意思,这是要大事化小,甩手不管了。 “大人,您不抓人,若他们以后又来逼良为奴,民女该如何是好?” 她以手撑地,慢慢直起身,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眼巴巴地望向崔怀远。 崔怀远瞥了一眼姜蕊,觉得今日的麻烦事,都是这女子招惹来的,自己被她当了枪使,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瞬间没了好脾气。 “本官已证你良民身份,你还想如何?” “民女只想回家!回自己的家!可是我不知道家在何处!” 姜蕊可怜兮兮地一边抽泣着,一边伸手指向姜瑶。 “她不肯告诉我家在哪儿,求大人查看她来京城的路引,给民女指一个回家的方向!” 第18章 谎话连篇 崔怀远只想快速了结此事,查看路引而已,也属应当。 “姜姑娘,你从外地来京城,应当有路引,可否给本官查看一下?” 姜瑶面露难色,“大人,我的路引丢了。” “是吗?那还挺巧。”崔怀远淡笑,“如此不用麻烦,姜姑娘直接告知,你的养父母家住何处便是。” 姜瑶抿紧了唇,低下头,不愿意再说一个字。 崔怀远挑了挑眉,他本来觉得,这不过是侯府的无聊闹剧,看在安乐侯府和青城郡主的面子上,他从中调停,但越往后看,越觉得不对劲。 安乐侯府新回来的真千金姜瑶,掳人、动私刑,还要把姜蕊诬陷成家生奴婢,现在,又借口路引丢了,连姜蕊回家认亲都要干预。 以他多年探案经验,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崔怀远一百个不信。 “姜姑娘,不愿意说?” 姜瑶拂过鬓边散落的碎发,故作镇定道: “崔大人,非是臣女不愿说,而是养父母家的情况非常不好,条件艰苦,食不果腹,而且我小时候被卖来卖去,后来一起生活的养父母,也不是蕊儿姐姐的亲生父母,所以觉得,没必要说。” 崔怀远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安乐侯唉声叹气,算是默认。 沈氏搂住将要,心疼得直掉泪,“我的儿,你受苦了!” 姜蕊则是一脸不信,在侯府时,姜瑶可没说自己被卖来卖去的事,八成又在说谎。 而青城郡主厉青雪,是个急性子,最烦磨磨唧唧的人。 “一个地址而已,半天都说不出来,尽在绕弯子,什么有用的都没说。” 她不善的目光,上下扫视姜瑶,冷笑一声。 “哼,依本郡主看,你莫不是什么乔装打扮的江湖大盗,不敢暴露身份,所以不敢说出自己的老巢在哪儿。” 此话一出,还在看热闹的百姓们,对着姜瑶指指点点。 “不会,这样漂亮的女子,真是江湖大盗?” “那可不好说啊,你看刘嬷嬷身上的伤,全是她打的扎的,是个狠心人呐!” “啊呀,安乐侯府的千金,是江湖大盗,话本子都不敢这样写。” …… 姜瑶不耐地瞥了一眼公堂外的人群,直直对厉青雪道: “郡主慎言,随意造谣,是否也能算是诬告?” “是不是诬告,要查过才知道。” 厉青雪根本没把安乐侯府放在眼里,她指了指还在议论姜瑶的百姓们。 “我们这里所有人,刚才都听到了,你昨日掳走刘嬷嬷折磨虐待的事,你要如何解释?” “说是我掳走人虐待?你们有什么证据?” 在公堂之上,姜瑶大言不惭,不但不认罪,还朝刘嬷嬷这个受害者泼脏水。 “我要说是刘嬷嬷故意栽赃诬陷,你们又有何话说?” “你!”厉青雪语塞。 到目前为止,确实只有刘嬷嬷这个证人,且侯府的人,肯定是向着姜瑶说话。 “你当众说谎,这是藐视公堂。” 姜蕊接过厉青雪的话,站起身来,对上姜瑶。 “姜姑娘,我在侯府时就说过了,我不与你争任何东西,只请你告诉我,我的家在哪里,我们各归其位,你为何一直阻挠?” “我说过了,那里不是你的家。”姜瑶嘴硬道。 沈氏在此时走上前,对姜蕊做出一副慈母样,苦口婆心地劝: “蕊儿,你到底是侯府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你继续在侯府住着,为娘日后给你选个好夫家,风光送你出嫁,你何苦非要回去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呢?” 姜蕊眼神都没有给沈氏一个,冷冷道: “我不回家,难道留在侯府做奴婢吗?断没有如此侮辱人的道理!” “不做奴婢,母亲怎么舍得让我们蕊儿做奴婢呢?” 沈氏亲热地握住姜蕊的手,温和笑道。 “你父亲说的都是气话,以后你和瑶儿,都是侯府的小姐,都是我的好女儿,好不好?” 姜蕊用余光冷漠瞄了沈氏一眼,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想想自己前世吃过的苦,他们说的骗人鬼话,姜蕊信不了一点。 “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要逼我为奴,你们心里清楚。” 姜蕊不为所动,将沈氏的手掰开,抽回自己的手。 “姜夫人,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你们全家都要阻止我回家?” 她也更加好奇,姜瑶到底单独和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变化如此之大。 明明之前在侯府时,安乐侯对姜蕊的态度还勉强算是个父亲,现在直接成了要逼她为奴的敌人,其中变化,与姜瑶脱不了干系。 姜蕊推开沈氏,往旁边挪动一步,对着崔怀远提议: “大人,民女知道,姜姑娘入京后住在宾至楼,请大人派人查看入住登记,以确定姜姑娘的来处。” “可。”崔怀远略一点头,派了个衙役,去宾至楼问询。 见状,姜瑶紧张地咬了咬唇,“崔大人,侯爷和夫人都已认出我是他们的女儿,大人还要怀疑臣女的身份?” “例行查验而已。” 崔怀远淡淡道。 “谁让姜姑娘你既拿不出路引,又不肯说来处呢?本官只好让人去查清楚,毕竟姜姑娘的一些行为,确实不太寻常。” 沈氏连忙将姜瑶拉到身后,维护道: “崔大人,瑶儿确实是我们安乐侯府的真千金,此事,我与侯爷都确认过了,就不必再麻烦大人。” 崔怀远似笑非笑,“姜夫人,只是查看客栈的住客登记簿而已,不必紧张至此。” 他让衙役去查姜瑶,不只是因为姜蕊的请求,更是因为姜瑶的表现实在可疑。 姜蕊目睹着他们的反应,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如果真如姜瑶所说,她家是一贫如洗的农家,为何他们千方百计阻拦她回家? 甚至连亲生父母的住处,都不愿透露给她? 又是什么让安乐侯转变了态度,与姜瑶一起诬陷她是侯府的家生奴婢? 姜蕊了解安乐侯,他不是沈氏,对自己的儿女没有太多感情,只有涉及侯府根本的利益,才能打动他。 难道说,姜瑶能够给到安乐侯无法拒绝的利益? 安乐侯想要什么呢? 重振门楣,扬眉吐气,面上有光…… 姜蕊心中一动,难道她的亲生父母,可以让侯府得到这些? 所以姜瑶才不愿意割舍?乃至谎话连篇? 第19章 精于算计 姜蕊再看向安乐侯和沈氏,心中更加冰冷一片。 “姜侯爷,姜夫人,既然你们已经认定姜瑶姑娘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走到公堂中央,向着崔怀远一礼,又转身对围观的百姓们拱手作揖后,朗声道。 “今日正好有崔大人和诸位父老乡亲见证,我与安乐侯府,断绝所有关系! 从今往后,再不相干!” 瞬息的静止后,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中,爆发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好!有骨气!” “干得漂亮!” “千万别回去!” …… 就连青城郡主厉青雪,也颇为欣慰地点头。 “不错,有点气性,比当缩头乌龟看着顺眼。” 姜蕊对厉青雪屈膝一礼,表达感谢。 崔怀远掀起眼皮,瞄了眼公堂内外的动静,对左右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看着点激动的百姓,维持好秩序,其他的,他懒得管,由着姜蕊表演。 今天已经闹成这样了,总要有个结果,反正丢人的是安乐侯府,又不是他。 安乐侯和沈氏对视,面面相觑。 他们都没想到,姜蕊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敢直接和安乐侯府断绝关系。 还是在京兆府公堂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他们要如何收场? 姜瑶也皱起了眉,暗自心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姜蕊一个受到三从四德规训的古代女子,她怎么敢? 不行!不能让姜蕊得逞! 姜瑶扯了扯沈氏的袖子,对她使眼色,“母亲,快阻止她。” 安乐侯也赞同,“快去,她从小最依赖你。” 沈氏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慈母的笑容,上前想要拉扯姜蕊。 姜蕊快速侧身,躲开沈氏。 沈氏讪讪一笑,“蕊儿,你连母亲都不认了吗?” “姜夫人此言差矣,你们既已找回了亲生女儿,对我这个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不讲情面,逼迫我为奴,我又如何敢认你?” 姜蕊既然要断绝关系,说话就不需再留情面。 “你们对我冷酷无情,就不必装模作样、虚情假意了,我看着恶心!” “你、你怎能如此说?”沈氏表情受伤,身形摇晃。 姜瑶从后面扶住她,对姜蕊指责: “再如何,安乐侯府也养了你十六年,养育之恩大过天,你胆敢不孝?” “姜瑶姑娘,我的亲生父母也养育了你十六年,我们扯平了。” 姜蕊才不接受道德绑架,只要一想到前世的遭遇,她对安乐侯和沈氏只有恨。 “别说什么你不是我亲生父母养大的,这种谎话,我不信,认真去查,总能知道真相,你休想瞒天过海!” “你知道什么?”姜瑶不安地盯着她。 “你觉得呢?”姜蕊笑得高深莫测,“你许诺了姜侯爷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姜瑶眼神出现慌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够了!” 安乐侯上前,打断她们的交锋。 “姜蕊,你就算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些年,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按照侯府嫡女的标准?你一走了之,要如何赔偿侯府砸在你身上的银子?” 要和她算账?姜蕊精神一振。 好啊,她最喜欢算账了。 “我既然要离开侯府,自然得把从侯府得到的,都还回去。” 姜蕊语气淡定,从袖中抽出刚才青城郡主给的三千两银票。 “彩云阁是民女之前管理的侯府产业,昨日,青城郡主对彩云阁有些误会,将铺子砸了,我为了拿回赔偿,才来报了官,所幸郡主宽宏,我们解了误会,拿回了赔偿。” 姜蕊将厚厚一沓银票全部塞在安乐侯手中,轻笑道: “现在,民女将所有都还给侯府了,以后,民女与侯府之间,再无瓜葛。” 手中厚厚的银票,让安乐侯一怔,又听到姜蕊说什么彩云阁被青城郡主砸了的事,疑惑地看向沈氏。 沈氏心虚得不敢和他对视,冲着姜蕊发火: “但我没让你来报官啊!说什么和侯府再无瓜葛?你这十几年吃用都是侯府的,你就拿区区三千两来还?” “终于不装慈母了吗?” 姜蕊讽刺地瞥向沈氏。 “姜夫人还是平时这般精于算计的模样,最让人习惯。” 她不拿银子还,难道和前世一样,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地还吗? 他们也配?! “三千两不够?那七万两呢?” 姜蕊语出惊人,掷地有声。 “是否足够买断我与侯府的关系?” “七万两?”沈氏惊讶,“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姜蕊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果然还是银子最能动人心。 “侯爷,夫人,安乐侯府亏空已久,是我在十四岁那年接手了侯府产业,才逐渐扭转颓势,让侯府的田庄铺面逐渐焕发生机,开始进账不断。 这两年多的时间,我一共为侯府赚了七万六千两白银,除去填补亏空,和侯府日常开销,应剩三万五千两白银,我全部交到了夫人手中,这是账册。” 姜蕊从腰间拿出一本手掌大的小巧账册,对着安乐侯和沈氏晃了晃。 “需要我把每一条账目明细,都念出来吗?” 而公堂门口聚集的百姓们,则被姜蕊口中报出的银两数字震撼,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的老天爷!两年就赚了七万两白银,这银子给我,一辈子不愁了!” “要我说,这安乐侯府不厚道啊,就算不是亲生女儿,也给侯府赚了这么多银子,何必要把人家赶走呢?” “就是就是,我要是能有个这么能赚钱的女儿,做梦都会笑醒。” “哎呀,安乐侯府不行咯,侯爷不争气,夫人不会管家,要靠个外人填补亏空,啧啧啧……” “确实,听说安乐侯府早就落魄了,看看其他高门,哪会像他们这样闹到府衙里?丢死人了!” …… 一声声议论和嘲讽,犹如最尖利的刀刃,刺上安乐侯最在意的脸面,令他难堪极了。 “闭嘴!全都给我闭嘴!” 安乐侯厉声怒喝,吓得围观百姓纷纷收了声。 侯府亏空的隐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暴露出来,怕是要闹得满城皆知,安乐侯羞恼不已,脸色青白交加,好不精彩。 沈氏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安乐侯,默默退后,生怕被波及。 姜瑶原本镇定的脸上,浮现不可思议,似乎在疑惑堂堂侯府,之前居然亏空? 青城郡主撇了撇嘴,望向安乐侯府一家的眼神愈加不屑。 一直坐在最佳位置看戏的崔怀远,抚了抚额,替安乐侯感到尴尬。 这时,前去宾至楼问询的衙役柳青,终于赶了回来。 他还带着宾至楼的钱掌柜一起。 第20章 不缺银钱 钱掌柜走到京兆府外时,就看到这里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有人口里说着什么江湖大盗。 饶是见多识广,钱掌柜也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上次京兆府这么多人,还是前年审理罗将军那个强抢民女的纨绔子时。 他难道摊上了什么大案? 身旁的衙役柳青催促道:“别看了,快进去,大人还等着问话呢。” 钱掌柜从身上摸出一钱银子,塞在柳青手里,“麻烦差爷行个方便,可否告知里面在审什么案子,小的真的只用去回个话?” 柳青把银子收入袖中,对钱掌柜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悄悄告诉你,里面啊,青城郡主和安乐侯都在,你们宾至楼可能住了掳人的江湖大盗,所以找你来问话,你知道什么,最好都说出来,别让大人怀疑你们和大盗有勾结。” 钱掌柜一惊,连连道谢:“多谢差爷,我们宾至楼一向最是规矩,绝不会和罪犯来往。” 当走进京兆府后,钱掌柜一看,公堂之上,居然有这么多人。 除了被侍卫簇拥的青城郡主,还有安乐侯、侯夫人,连侯府大小姐都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蓝衣姑娘,正是住在宾至楼的姜瑶。 而京兆尹崔怀远,正指着姜瑶,问钱掌柜: “钱掌柜,你可认识这位姑娘?把你知道的,都给本官说出来。” 钱掌柜看着姜瑶,疑惑地眨了眨眼,难道这就是那江湖大盗? 他又想到侯府大小姐姜蕊,也曾来打听此女的消息,说此女可疑,可能蒙骗安乐侯。 想到这里,钱掌柜生怕被扯上关系,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回大人,这位姑娘名叫孟瑶,于两日前的傍晚入住宾至楼天字二号房。她是从江州来京城投亲的,路引查验无误后,小的就让伙计带她入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江州!姜瑶来自江州! 姜蕊激动地想,那她去江州,是否就可以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钱掌柜,这位孟瑶姑娘住在宾至楼天字二号房,她的房费付清了吗?” 钱掌柜如实回答:“付清了,孟姑娘很大气,一来就付了十日的房费,给伙计的打赏也不少。” 姜蕊又问:“所以在你看来,孟姑娘会是一个来自贫苦农家的女子吗?” “怎么可能?”钱掌柜立即否认,“她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饰,百两银子都下不来,贫苦农家怎么负担得起?” “确实如此,光她身上云锦,就不便宜,还绣了金线,哪家的农女能穿得起这个?” 厉青雪找到机会,对姜瑶的衣着做出评价后,恍然大悟指着姜瑶。 “本郡主知道了,你自己买不起,是去偷别人的,不对,以你掳人折磨的狠劲,说不定你是抢劫了银子买的!” 姜瑶眉头紧锁,“郡主慎言,我就算养家不富裕,但可以自己赚钱,不行吗?” “敢问孟瑶姑娘,你做何营生?又赚了多少银子?可否让崔大人派人一查?”姜蕊问。 姜瑶抿了抿唇,又改了口,“我这身衣裳首饰,是好友相赠,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前言不搭后语,实在很可疑。” 姜蕊转过身,对着崔怀远拜下。 “崔大人,此女形迹可疑,身份不详,若放任她在京中肆意,恐会威胁他人安全,请大人派人详查!” 厉青雪满意地在旁边帮腔,“本郡主也觉得她很可疑,崔大人,若你今日放过她,而导致京城不安宁,你的罪过就大了。” 崔怀远:“……” 他才不要平白背这么大的黑锅,而且姜瑶确实有些可疑,查下她的身份,费不了多大事。 “那就要请这位姜瑶……哦不,孟瑶姑娘在京兆府中待些时日,等查清了你的身份,才能离开。” “不行!瑶儿不能留在这里。”沈氏乞求地晃了晃安乐侯的胳膊,“侯爷,你想想办法呀!” 安乐侯不耐烦地扒开她的手,“知道了,别拉拉扯扯,你还嫌丢的脸不够多?” 又看了一眼姜瑶,安乐侯对着崔怀远拱手。 “崔大人,小女初到京城,没什么见识,不会说话,请大人见谅。但她绝不是什么可疑之人,且本候与夫人思女心切,小女刚认回侯府,不便待在外面,所以……” 崔怀远了然,“本官明白,姜侯爷爱女心切,是想为令嫒担保?那便立下字据。” 把锅甩给安乐侯,做了担保后再出了事,就是安乐侯府的责任,与京兆府无关。 崔怀远处理多了京中纨绔子弟打架闹事的纠纷,只要问题不大,家里来人担保,立上字据,把人带走,大家都省事。 安乐侯明白其中利害,此时有些犹豫。 他与姜瑶也不过今日才相认,虽然姜瑶给出的利益很诱人,但万一此女真有什么不对,那他安乐侯府岂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崔大人,小女就住在安乐侯府,何必还要立下字据那么麻烦?” 安乐侯瞪向紧抿着唇的姜瑶,一把将她从沈氏身后拉出来。 “瑶儿,你现在老老实实的,给崔大人和郡主把话说清楚,别语焉不详,徒增怀疑!” 姜瑶咬了咬唇,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她不想说明身份,但此情此景,也由不得她不说。 再开口时,姜瑶放软了声音。 “其实,臣女不缺银钱,首饰衣裳都是自己出钱所买,因为养母经营有生意,这些年生活富足,我没必要去偷去抢。” “所以,你这是承认之前所说,家中食不果腹、农家艰辛,全都是谎言?”姜蕊质问。 姜瑶尴尬摇头,“也不算谎言,年幼时,家中确实艰辛,养母带着我和哥哥在村里种过几年地,后来家中情况才逐渐好起来。” “这么说,我的亲生母亲待你很好,好吃好喝地供养你长大,让你穿绫罗绸缎,给你戴珠玉首饰。” 姜蕊凝视着姜瑶,眸中恨意弥漫。 “那你真是黑了心肝,不但撒谎诬陷我的身份,还非要逼我为奴,你究竟意欲何为?” 第21章 两相抵消? “我……” 姜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要做的大事,她不可对外人道的野心,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听的? “我也是听了风言风语,受人蒙蔽,真的以为你是刘嬷嬷的侄女,才会一时气愤,冲动行事,不是故意要陷害你。” 语焉不详地说出这段话,姜瑶拿帕子捂着脸,突然哭了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原谅我……呜呜呜……” 姜瑶明显在装哭,她装哭的本事,连沈氏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姜蕊一眼就能看穿。 但沈氏却护女心切,忙将姜瑶护在怀里,对在场的所有人说: “瑶儿都说不是故意的,你们就不要怪她了,她从小不在亲生母亲身边,受了不少苦,没见过什么世面,说错了话,情有可原。” “姜夫人,她撒下瞒天大谎,想要逼我为奴!” 姜蕊忍无可忍,对着沈氏怒道。 “你一句情有可原,就想要轻轻揭过?” 那她前世受过的那些苦,那些痛,又算什么? “这不是没逼成吗?”沈氏不满地斥责,“蕊儿,为娘从小就教你,为人大度,你何时变得如此小肚鸡肠?” “你不是我娘,你没资格教训我!”姜蕊语气冰冷。 沈氏却不依不饶,“蕊儿,就算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你从小到大,难道不是我带大的?你哪次生病不是我照顾?你想要什么我没有给?你扪心自问,我配不配当你娘?” 姜蕊眼神复杂地看着沈氏,她说的没错,从小到大,沈氏除了喜欢哭泣抱怨外,对姜蕊确实尽到了母亲的责任,所以前世姜蕊才会那般维护她,被沈氏抛弃时,也最是痛苦。 “你说的,那是以前,现在,你一心都是姜瑶,哪里看得见我的委屈?” 姜蕊深深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若是真把我当女儿,就不会助纣为虐,由着姜蕊来一起逼我!” 沈氏松开姜瑶,哭着走向姜蕊,“蕊儿,这都是误会,咱们是一家人,误会解开,不就好了吗?” 安乐侯也围了过来,“是啊,蕊儿,都是误会,十六年的骨肉亲情,哪能说断就断?” 姜蕊防备地看向他,“侯爷此话何意?” 安乐侯笑着说:“以后,你和瑶儿都是我们安乐侯府的小姐,两全其美,这不是很好?” “不必了!” 姜蕊毫不犹豫地拒绝。 “我有亲生父母,之后自会去江州找他们,不劳侯爷费心。” “你要去江州?”姜瑶哭声骤停,蹙眉瞪向姜蕊。 姜蕊坦然承认,“对,姜瑶姑娘找回了自己的家,我也该回去我的亲生父母身边了。” “不行!你不能去!” 姜瑶话一出口,面对众人探究的眼神,勉强找着理由。 “我的意思是说,养母家情况复杂,你去了江州,也见不到他们。” “是见不到,还是你不想我见到?”姜蕊满脸写着不信。 “我怎会那般想?”姜瑶讪讪一笑,“因为生意的缘故,养母和养兄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很少时间留在江州,姐姐去江州寻人,怕是会扑空,不如我去信一封,说明缘由,请养母和养兄来京城与姐姐相聚,如何?” “你会那么好心?”姜蕊清楚姜瑶的阴狠,自然不信她。 沈氏跟着帮腔,“蕊儿,你一个姑娘家,孤身去江州那么远的地方,多危险啊,还是依瑶儿的法子,最为稳妥。” 说着,沈氏还扯了扯安乐侯,让他帮着说话。 安乐侯刚被姜蕊驳了面子,此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他觑了姜蕊一眼,不悦道: “你可以不认本候这个父亲,但你说什么断绝关系,也没那么简单!” 姜蕊嘲讽地对上他,“侯爷又想如何?” “这些年,侯府花在你身上的心血和投入,难以计数,不是你说什么赚了七万两银子就能抵消的。” 安乐侯自打昨日知道了姜蕊赚钱的能力,就高兴地一夜美梦,不甘心轻易将姜蕊这棵摇钱树放走。 “再说,你一走了之,那些你管理的铺子,都没有交接,本候怎知,你没有中饱私囊,又或是从中做了不为人知的手脚?” 姜蕊定定看着安乐侯,这个没什么本事却十分贪心的人,他想要什么,姜蕊很清楚。 “侯爷要多少银子,才肯放民女离开侯府?” 安乐侯眉头一拧,“你从小到大,从侯府得到的所有,岂是完全能用银子衡量的?” “不要银子,难道侯府还想要我的命不成?” 姜蕊嗤笑一声,侧身对向公堂外的百姓。 “大伙都来看看,堂堂安乐侯,与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你的女儿姜瑶,不也被我的亲生母亲养育成人,两相抵消,我不欠你们什么!” 围观的人群对着姜蕊和安乐侯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得热火朝天。 “听起来是这个理,互不相欠嘛,安乐侯还想要什么?” “这你都看不出来?想要银子呗,我家要是有个这么能赚钱的人,也不想放走。” “安乐侯府可真不讲理啊,之前让人家姑娘为奴,现在说清楚了,又不放人走,作孽呀。” …… 安乐侯最好面子,受不了人们对他的议论,对带来的侯府侍卫下令: “去把闲杂人等赶走!” 几个侯府侍卫听令去驱散公堂门口的人群,正听到兴头上的百姓们,当然不愿意走,双方推搡起来,很快起了冲突。 “啪!” 惊堂木拍响,崔怀远木着脸看向安乐侯。 “此乃京兆府公堂,姜侯爷,你逾举了。” 安乐侯道了声歉,将侯府侍卫招了回来,衙役们前去维持秩序,好一会儿才复又平息。 崔怀远此时已没了看戏的心情,他不想事情闹大,更不想管安乐侯府的家事。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今日姜蕊告青城郡主赔偿铺子损失一案,现郡主赔偿已付,就此结案。” 崔怀远目带威严,快速扫过公堂上的众人,落在姜瑶身上。 “姜瑶姑娘身份有待查证,姜侯爷若要带她离开,便要签下担保文书,来人,伺候笔墨。” 旁侧记录的师爷,很快拿来备好的担保文书和沾好墨的笔,恭敬地递给安乐侯。 安乐侯见推脱不过,只得签下。 为了姜瑶和侯府的名声,总不能真让她留在京兆府。 崔怀远检查了一遍担保文书,满意地收起,直接喊了“退堂”,然后匆匆躲去了后衙。 热闹结束,公堂外的百姓渐渐散去。 姜蕊带着翠柳,转身就走,却被安乐侯带着侍卫拦下。 “来人,把她给本候带回去!” 第22章 意外收获 姜蕊知道安乐侯不会善罢甘休,却不想对方居然在京兆府就敢动手。 “姜侯爷,这里是京兆府,崔大人就在后衙,你们岂敢造次!” 安乐侯轻蔑冷笑,“崔怀远如果想管你,也不会什么都不说就匆匆退堂,姜蕊,安乐侯府养你长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本候的?” “从你们要逼我为奴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和你们安乐侯府恩断义绝了,我绝不回去!” 姜蕊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是一片忐忑。 安乐侯府是落魄了,但也是勋贵侯府,真要惩治她一个孤身平民女子,有的是手段。 “姐姐,你不回侯府,又能去哪里?” 姜瑶嘴角勾起,透出一股嘲讽的戏谑,似乎在嘲笑姜蕊的不自量力。 “自己买宅子?还是住客栈?你信不信,我们可以让你在京城无处可去,你何必自讨苦吃?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 姜蕊看着姜瑶一步步走近,侯府侍卫将她和翠柳包围,禁不住回想起前世在侯府为奴时,那些备受折磨的日子,背上渗出涔涔冷汗。 她如此努力,难道依然改变不了前世那般悲惨的命运吗? 姜蕊摸上自己腰间,她在此藏有一把小巧的匕首,用来以防万一。 被带回安乐侯府,她绝没有好日子过。 与其重复前世凄惨,不如就在京兆府,鱼死网破! 见了血,将事闹大,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姜蕊摸上匕首,准备找时机拔出时,她的身后响起了那道嚣张中带着挑衅的声音。 “哪家的癞蛤蟆在叫呢?好大的口气!” 青城郡主厉青雪,在侍卫的簇拥下,昂着头,姿态傲慢地走了过来。 “安乐侯府嫡女,在京兆府欺负一个良家女子,要让她在京城无处可去是吗?” 被点名的姜瑶,颇为莫名其妙地对上厉青雪,不明白为何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敌意。 迫于其郡主身份,姜瑶客气解释: “郡主,臣女没有欺负姐姐,只是担心姐姐在外不安全,劝她回侯府而已。” “你会担心她?”厉青雪冷嗤一声,“本郡主看你是巴不得她死了才好。” 姜瑶还想解释,被安乐侯拉住,“郡主,这是我安乐侯府的家事,请郡主不要插手。” “怎么是你们的家事?这个可怜的姑娘,已经和你们断绝关系了。” 厉青雪走到姜蕊身边,说得理所应当。 “她在京城无处可去,便去我镇北王府,你们安乐侯府,还能管到我家不成?” 安乐侯脸色骤变,想不通厉青雪为何执意插手此事,还要把姜蕊带去镇北王府。 世人皆知,镇北王最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厉青雪自入京以来,几乎在京城横着走,无人敢惹,凭安乐侯府,如何敢和权势煊赫的镇北王作对? 姜瑶此时更确定,厉青雪对她有敌意,却不知缘由。 她很确定,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以嚣张跋扈闻名的青城郡主,此时也不敢贸然反驳,恐引发争执,侯府那几个瘦弱侍卫,在威猛的镇北王府侍卫面前,可讨不了好。 沈氏此时也蹙着眉,暗自惊奇,青城郡主昨日不是还来砸了彩云阁吗?怎么现在又好像很稀罕姜蕊一样,真是奇哉怪也。 就连姜蕊本人,也十分震惊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厉青雪。 “郡主,你说真的?让我去镇北王府住?” “放心,我们厉家,是正经人家,不会逼良为奴的。” 厉青雪意有所指瞥了眼姜瑶,阴阳怪气地说。 “你安心住着,等你找到亲生父母,再搬出去都行。” 姜蕊明白了,厉青雪这是在打情敌姜瑶的脸,现在的安乐侯府嫡女是姜瑶,也是齐轩的未婚妻。 不管厉青雪出于什么目的,她的帮助,都是姜蕊现在所急需的。 虽然姜蕊对镇北王府也有所顾忌,但现在镇北王厉青鸿远在北地,京城的王府中只有厉青雪一个主子,总比群狼环伺的安乐侯府好。 前世,姜蕊与厉青雪有些交集,对其性情了解颇深,张扬跋扈是真,刁蛮任性也是真,不过,只要尽量顺着她,也不是不能相处。 见姜蕊迟迟没有回应,厉青雪不高兴了,“怎么?你还不愿意去?” “当然不是!民女非常愿意。” 姜蕊连忙挤出一个欣喜的笑。 “能得郡主邀请,民女不胜感激,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就走。” 厉青雪高傲地扭头,给了姜瑶一个不屑的眼神,径直向前走去。 王府侍卫们连忙推开挡路的侯府侍卫,为主子开道。 姜蕊狐假虎威,拉着翠柳,寸步不离地跟上。 刘嬷嬷也被两个王府侍卫架着,快步向外拖着走。 安乐侯见状,想要追上,却被高大健硕的王府侍卫拦住,只能干着急。 “郡主,刘嬷嬷是我侯府的家生奴婢,你总不能也带走?” 厉青雪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一个奴婢而已,本郡主买了,厉三,给银子。” 拦住安乐侯的带头侍卫厉三,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丢给安乐侯,然后扬长而去。 安乐侯气得将手中银票攥成一团,却迫于镇北王府的威势,不敢再追上去。 等到青城郡主带着姜蕊一行人全部离开京兆府,安乐侯还站在公堂门口,怒视前方,气得胸膛起伏。 沈氏忧心忡忡地靠近,“侯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安乐侯压抑着怒气,“还能怎么办?问你的好女儿去!” 丢了这么大的脸,人不但没带回府,把柄还留在了外边。 安乐侯此刻看向姜瑶的眼神,没了初听其恢宏计划的欣赏和兴奋,而是转为了怀疑。 这样一个行事不寻常,身份不明确的女子,真的会是他的亲生女儿吗? 她说的那些话,那些所谓谋略,真能帮安乐侯府振兴? 顾忌到还在京兆府,周围人多眼杂,安乐侯不再多说什么,愤愤拂袖而去。 沈氏紧张地追上,侯府侍卫们则垂头丧气地跟着离开。 姜瑶面色沉着,稳步跟在后面,但她手心的汗,暴露了她的不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居然被姜蕊逼到如斯境地? 还有那个青城郡主,为何总是针对她?又为何要帮助姜蕊? 她目前还想不通。 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破坏她的计划! 姜瑶把心一横,就要追出去。 “你做什么去?”沈氏忙拉住她。 姜瑶顿住脚步,“我要去把姜蕊追回来,不能让她跟着郡主离开。” 沈氏不放手,“不行,你父亲都没办法,你去了能讨什么好?” “放开我!”姜瑶神情焦急。 她强硬地扒开沈氏的手,将沈氏甩在身后,追着青城郡主一行,快步走了出去。 第23章 镇北王府 跟随厉青雪一起走出京兆府,姜蕊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杏儿。 “以后我不再是侯府小姐,你也不是我的丫鬟,回家去和家人团聚。” 做出报官的决定后,姜蕊就将杏儿的身契还给了她。 杏儿昨晚帮她教训了青烟,以后在侯府肯定不好过,姜蕊索性成全杏儿的孝心,放了她奴婢的身份,让她归家。 “奴婢拜谢姑娘大恩!” 杏儿泪眼汪汪,就地跪下,给姜蕊磕头。 厉青雪好奇地看过来,“好好的丫鬟,怎么说放就放了?” 姜蕊柔柔解释:“她家中老母病重,盼她归家,民女思家心切,感同身受,自然也希望这丫头能够得偿所愿,承欢膝下。” 姜蕊对杏儿挥了挥手,示意杏儿快些离开,被后面安乐侯府的人撞见,对杏儿不好。 杏儿又对着姜蕊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隐入人群之中。 厉青雪深深看向姜蕊,“本郡主很好奇,你与你的亲生父母从未见过面,如何就思家心切了?” “大概是因为……我在安乐侯府里受的伤太深了。” 姜蕊柔美的小脸上浮现苦笑,她目含伤痛,语气沉重。 “这些年来,我一心为了侯府的亲人,顶着旁人的白眼,坚持从商,只想让我以为的父亲、母亲和弟弟,能过得更好,可是他们……” 她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哽咽着说。 “姜侯爷拿着我赚的银子,去赎花魁,买古董,姜夫人一边催着我要钱,一边忌惮我管着府中产业,还有我寄予厚望的弟弟…… 哦不,是姜公子,府中花了大价钱送他去书院读书,他却整日攀比玩乐,不思进取,旬日回家,对我动辄打骂……” 姜蕊说到动情处,嘤嘤哭了出来。 “我想着,若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亲兄弟,绝不会这样对我,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郡主,我真的很想找到我原本的家,真的很想……您能理解我吗?” 厉青雪颇为动容,安抚地拍了拍姜蕊的肩,“侯府的这些,都不是你的亲人,以后断掉就好,日后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如果他们也对你不好,本郡主依然为你做主。” “多谢郡主!” 姜蕊退后一步,对着厉青雪深深一拜。 旁边还未散去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唏嘘着姜蕊的经历,感叹着青城郡主的道义,还有跟着骂安乐侯府不是东西的。 姜瑶赶到京兆府门外时,青城郡主正准备上马离开。 青城郡主让侍卫给姜蕊也牵了一匹马来,“会骑吗?” 姜蕊眸中闪过惊讶,如实点头。 厉青雪利落翻身上马,姜蕊也蹬着马镫,利落上马,顺手将翠柳也拉上马来,坐在自己身后。 “等一下!青城郡主,姜蕊是安乐侯府的人,你不能带走姜蕊!” 姜瑶一个闪身,挡在厉青雪的马前。 骑在马上的厉青雪,看着姜瑶,挑了挑眉,“你还是个练家子?” 姜蕊紧张地看着拦路的姜瑶,她竟还不肯放过她! “倒是本郡主疏忽了,你能潜入侯府掳人,自然是会武功的。” 厉青雪眼波一转,不怀好意地对着姜瑶笑道。 “是你自己找上门的,那就不要怪本郡主出手狠辣!” 厉青雪右手摸上腰间,亮出一条黑色长鞭。 “啪!” 她手中大力一挥,长鞭狠狠向着姜瑶抽去。 姜瑶一个闪躲,长鞭惊险地擦着她小腿打在地面。 “郡主,您当街动武,恐落人口实,让侍卫将她赶走。”姜蕊担心地提醒。 厉青雪手中动作一顿,接着对着姜瑶又是一鞭横扫。 姜瑶为了躲避,闪身到一边,厉青雪大喊一声“跟上!”就纵马奔驰而去。 姜蕊松了口气,喊一声“驾!”,骑马追着厉青雪离开。 姜瑶站在路边,被马蹄扬尘呛到,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 安乐侯和沈氏带着侍卫赶到,斥责姜瑶惹事。 姜瑶偏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但也知此时大势已去,不再追赶,跟着沈氏上了侯府的马车。 …… 姜蕊骑着马,追着厉青雪,不多时就到达了镇北王府大门。 勇猛威严的石狮子,厚重高耸的朱红大门,画角飞檐,气派非凡。 先一步到达的厉青雪,已经下马踏入府中。 姜蕊带着翠柳快速下马,将马交给门口小厮,追着厉青雪跑进王府。 “这是王府的陈管家,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便是。” 厉青雪指着门口的一个中年管家,对姜蕊说。 “本郡主今日累了,先去休息,陈管家会带你们去安顿。” 说完,厉青雪甩着马鞭,扬长而去。 姜蕊看到陈管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记得,王府的陈管家,曾是厉青雪父亲的副将,对镇北王府忠心耿耿,他的儿子跟在镇北王身边任职。 “那就麻烦陈管家了。” 姜蕊带着翠柳,跟随陈管家到了一处清幽小院。 院中一共三间房,足够姜蕊她们居住。 陈管家客气询问:“姜姑娘觉得这间青萝院如何?若是小了,可以换旁边更大的清竹院。” “不用了,这里就很好。”姜蕊笑着应道。 青萝院位于王府的角落,平时少有人经过,姜蕊觉得很满意。 陈管家做事规矩,很快叫来下人,将不大的青萝院打扫干净,又添置了不少日常用品。 离开前,陈管家交代姜蕊,饭菜会有人送来院中,有需要只管来找他,便带着一群下人,训练有素地走了。 姜蕊和翠柳没带行李,很快将房间收拾好,却一直没见刘嬷嬷回来。 姜蕊带着翠柳,去找陈管家多要一床被子,顺便打听刘嬷嬷的情况。 却听陈管家说,刘嬷嬷不和她们住一起,郡主另有安排。 回到小院,姜蕊谨慎地关门落锁,她屋内快速转了一圈,确定只有她和翠柳两人,才放心说话。 “姑娘,郡主这样安排,会不会是对我们有所怀疑?” 翠柳不安地问。 “她觉得我们利用了她?特地扣着刘嬷嬷拷问?” 第24章 未来打算 “不要自己吓自己。” 姜蕊拉着翠柳坐下,泰然自若道。 “我们没有利用谁,是郡主自己砸了彩云阁,我才不得不去京兆府告她,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也不是我一个小女子能控制的。” 她确实利用了厉青雪又怎样? 前世,若不是厉青雪砸铺子时打伤了她,姜蕊不会因为受伤着凉而发热昏迷,说不定她能及时发现姜瑶的阴谋,避免自己被贬为奴。 现在的翠柳,还未经过多少事,紧张无措正常,但她不能拖了后腿。 姜蕊捧起翠柳的脸蛋,镇定的双眸与之对视。 “翠柳,你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刘嬷嬷能在安乐侯府这么多年,她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你要做的,就是保持平常状态,不要怕,明白吗?” 翠柳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傍晚时分,厨房的小厮送来饭菜。 三菜一汤,两荤两素,算不上多好,也没有很差。 姜蕊和翠柳,不分主仆,一起用过晚膳,翠柳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她看到姜蕊倚靠在床头,眉心紧锁,一副思虑重重的模样,上前倒了一杯热茶,端给姜蕊。 “姑娘,您刚才还说我,现在您该不会也害怕了?” “我才不怕,我是在思考我们接下来的路。” 姜蕊接过茶,扯了扯嘴角,对翠柳笑笑。 “现在只是走出了第一步,不可掉以轻心。” 她无法告诉翠柳,镇北王府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但以今日那般情形,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嗯,姑娘说的是,我反正都听姑娘的。” 翠柳双手托腮,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仰望着姜蕊,圆圆的杏眼中,满满都是信任和依赖。 姜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忙了一天,你也去歇息。” “我不困,想再陪会儿姑娘。” 翠柳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对上姜蕊询问的眼神,才小声问: “姑娘,咱们以后要留在王府吗?” “你不想留在王府?”姜蕊将翠柳拉起来,坐到自己身边。 翠柳纠结地扯了扯衣衫下摆,她对青城郡主昨日拿鞭子打人的场景,记忆犹新,今天又看到青城郡主鞭打姜瑶,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害怕。 “郡主的脾气不太好,而且咱们这样,算不算寄人篱下啊?您昨日不是让我阿兄去买宅子吗?等买好了宅子,我们就搬过去?” 翠柳认真思考起来,秀气的眉毛逐渐蹙起。 “好像也不太行,我们住在外面的宅子,万一安乐侯府带人来找麻烦,侯爷让侍卫把我们抓回去,怎么办?” “别急,我们现在这里住下,之后的事,我来想办法。” 姜蕊安抚地拍了拍翠柳的手。 “你阿兄选到符合要求的宅子,就以他的名义买下来,等形势稳定下来,安乐侯他们放弃对付我,咱们再搬过去。” 催着翠柳去睡觉,姜蕊也躺上床,闭上眼,却难以入眠。 她很清楚,有些话是安慰翠柳的,安乐侯府不会轻易放过她。 正是知道这一点,姜蕊才要去京兆府闹那一场,让自己侯府假千金的身份传遍京城。 真假千金的故事,在民间看来是新奇的话题,在世家大族眼中,却是上不得台面的笑话。 安乐侯府若是要点脸面,这段时间,应该蛰伏不出,等到风波过去再说。 趁这段时间,姜蕊可以做很多事。 首先,她在如意楼买的关于姜瑶的消息,九天后可以拿到。 到时她会更加了解姜瑶,或许还能得到关于她亲生父母的消息。 同时,她要做两手准备,京城待不下去,她可以想办法去江州寻亲。 从安乐侯府出来时,姜蕊带上了自己手头的所有银票,共有一千多两,足够她去江州的盘缠。 为了路上的安全,最好找去江州的商队同行。 还要办好路引,若是府衙行不通,她得想办法去黑市弄一张来。 对于出远门,姜蕊并不紧张。 十六岁的姜蕊,一直在京城长大,没有出远门的经历。 但前世二十二岁的姜蕊,已经去过很多地方。 那些年,她为了从那个男人身边逃走,用尽心机。 她积累了许多次的失败经验,也有几次成功出逃的时候。 其中,最成功的那次,她和翠柳女扮男装,拿着游商的假身份,躲过关卡搜捕,一路从北地逃到江南,过了半年多的安生日子。 虽然最后还是被抓了回去,但姜蕊觉得,是因为那个男人权势太大,太阴狠狡诈。 与之相比,安乐侯府根本不算什么,安乐侯那种草包,休想抓住她们。 姜蕊细细思忖,她若去江州寻亲,也该改换身份,隐姓埋名,偷偷前往。 眼皮越来越重,思路逐渐模糊,姜蕊渐渐沉入梦乡…… “玉奴……小玉儿……” “跑什么?本王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你是本王的奴,一辈子都是,休想逃离……” 男人磁性的低喃,回荡在耳边,引发酥麻一片。 一片黑暗中,身体仿佛被束缚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不要! 她不要被禁锢,不要被束缚! 她不是谁的奴婢!也不要再成为谁的奴婢! 她不要再过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痛苦日子! “不要!” 姜蕊从梦中惊醒,额间濡湿一片。 她心有余悸地裹紧被子,摸索到自己身上的衣衫俱在,才稍稍放下心来。 疲惫地靠在床头,她望向窗外蒙蒙亮的天色,恍恍惚惚地想起,这是她重生的第三日了。 前世种种,已如云烟散去,她已经离开那个让可怕而窒息的男人。 最好,此生,永不相见! 姜蕊抚着心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大概是因为住进了镇北王府,才会梦见自己最厌恶之事。 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记得前世,镇北王厉青鸿是半年后的中秋宴前,才奉召入京。 还有时间,她不必太过紧张。 住进镇北王府,只是权宜之计,等她找到去江州的路子,便马上离开。 姜蕊如此想着,心中逐渐安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复又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一睁眼,就看到候在她床边的翠柳。 “姑娘,您醒啦~” 翠柳走过来,要服侍姜蕊起床穿衣。 “我自己来。”姜蕊让翠柳先去吃饭,自己快速穿衣洗漱。 刚整理好自己,便见一个衣着体面的粉衣丫鬟,正好走进院子,对姜蕊一礼道: “姜姑娘,奴婢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霜儿,郡主要见你,请跟我过去。” 第25章 冰释前嫌 姜蕊带着翠柳,跟着霜儿到了厉青雪的暮雪院。 一进门,就看见一身火红武袍的厉青雪,将一把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 院子里除了服侍的丫鬟,还有站在一边看得目不转睛的刘嬷嬷。 望见姜蕊进门,刘嬷嬷神色如常,对着她快速眨了眨眼,又转过头去。 姜蕊心中有数,在门口站定,等待厉青雪练完武。 不得不说,厉青雪确实武艺高强,她手中的红缨枪,上下翻飞,疾如雷电,如力顶千钧,又浑然一体。 厉家军的威名赫赫,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从厉青雪的身上,就能看出其名副其实。 “唰!” 厉青雪一套枪法练完,枪头直指姜蕊白皙的颈间。 “啊!”翠柳吓了一跳。 姜蕊淡定地看着距离她不到一尺的利刃,微微垂眸,真诚夸赞: “郡主真乃女中豪杰,民女钦佩万分。” “哼~”厉青雪轻哼一声,收回了红缨枪,“你难道不怕我真的刺穿你的脖子?” “不怕,”姜蕊眉目舒展,眼角含笑,“郡主昨日救了我,又怎会再伤害我呢?” “你倒是聪明。” 厉青雪将红缨枪丢给身边的侍卫,转身大步走向姜蕊。 “那你来说说,本郡主昨日为何要救你?明明前日还砸了你的铺子。” 望着越走越近的厉青雪,姜蕊忍住想要退后的冲动,定定站在原地,如水般温柔的双眸中,溢满感激。 “民女以为,郡主乃将门虎女,昨日见民女被欺压逼迫,定是看不过去,路见不平,行侠仗义,颇具当年厉老将军的风范!” 厉青雪脚步一顿,原本凌厉的目光收敛,看向姜蕊时,多了一层打量。 “你还知道我祖父?” “厉老将军是大齐的英雄,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民女在茶楼常听厉老将军的威武事迹。” 姜蕊当然知道,十六年前,京城大乱,是厉老将军带着厉家军,从北地赶来,平定了乱军,但他老人家也因伤重,最终在京城去世。 皇帝为了嘉奖厉家的贡献,封厉青雪的父亲为镇北王,也是大齐唯一的异姓王。 而现在的镇北王,是厉青雪的哥哥厉青鸿。 以厉青雪的年龄算,她虽没有对祖父的记忆,但他们一家都以英雄祖父为荣,拍厉老将军的马屁准没错。 果然,厉青雪倨傲的脸上,浮现与有荣焉的愉悦。 “京城还有茶楼讲我祖父的故事呢?本郡主怎么不知?” 姜蕊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挑着好话说: “郡主来京时间不长,可能对京中好些地方不了解,那西市尽头的茗香阁,里面有位说书先生,时常会讲厉老将军的事迹。” 其实,青城郡主来到京城不过一个多月,自从见过晋国公世子齐轩后,就惊为天人,芳心暗许。 她的大部分时间,不是想着如何偶遇齐轩,就是追着齐轩跑,哪里会注意到市井里说书人讲她祖父的事? “嗯,不错,本郡主得空一定要去听听。” 厉青雪看姜蕊的眼神,多了两分友善。 此时,霜儿过来禀报,说早膳已经备好,问厉青雪是否去用膳。 厉青雪心情颇好地也赏了姜蕊一顿丰盛的早膳。 用过早膳,厉青雪毫不掩饰地盯着姜蕊瞧。 姜蕊被盯得如坐针毡,不得不开口:“郡主,民女脸上,有沾到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啊。”厉青雪随口答道,“就是觉得,你长得还不错,比那个所谓的真千金好看。” 厉青雪早就听说过姜蕊的美貌,如今近距离细细看去,更觉姜蕊美得很特别。 未施粉黛的白皙小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眸含春水,娥眉轻蹙,清波流盼间,别有一番风情。 “……多谢郡主夸赞,只是民女已被证明是个冒牌货,不配和侯府千金相提并论。” 姜蕊羞愧而难过地低下头,喃喃道。 “民女如今,只想尽快找到自己的家人,回到自己的家。” 厉青雪瞧着她这样子,觉得有几分可怜。 虽身份贵为郡主,厉青雪也不能事事如意,她的父亲常年带兵在外,母亲随军而去,后来兄长也去了军营,只留她一人在北地的王府中长大。 即使有成群的仆人照顾伺候,但那些都不是家人。 对姜蕊想要找回家人的期盼,厉青雪很能理解。 “嗯……昨日也听你说要去江州寻亲,你若真去了江州,找到了家人,还会回京城吗?” 姜蕊眸中闪过期盼,瞬间弥漫上一层雾气,“若真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京城里在意你的人,你都能舍弃?”厉青雪试探地问。 姜蕊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京中还有谁在意民女?安乐侯府……他们才不会,且民女自从经商以来,从前的闺中好友嫌弃民女混迹市井,满身铜臭,也都不来往了……” “你不是还有个未婚夫吗?” 厉青雪终究没忍住,直接问出口。 “本郡主可是听说,你和他是祖辈定下的娃娃亲,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你连他也能放下?” 终于来了!姜蕊心中一振。 拐弯抹角了半天,厉青雪想要知道的,就是姜蕊和晋国公世子齐轩的感情如何。 如果姜蕊猜得没错,厉青雪一早把刘嬷嬷叫来问话,问的应该也是这个。 “郡主说的未婚夫,指的可是晋国公世子——齐轩公子?”姜蕊不确定地问。 得到厉青雪的点头确认后,姜蕊一言难尽地叹道: “先不说这婚约是安乐侯府与晋国公府定下的,现在已经与民女无关,而是该姜瑶履行婚约,就算是之前民女当侯府千金时,和那位齐世子也并没有多少来往,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厉青雪狐疑挑眉,“但是外面都这样说,你如何解释?” “这……”姜蕊为难地低下头,“民女已经离开侯府,总不好背后再说人是非。” “有什么不好说的?安乐侯府对你不仁,要逼你为奴,你还帮他们遮掩什么?” 看着她这副内心明了但不愿解释的样子,厉青雪急了。 “快说!本郡主现在就要知道!” 第26章 青城郡主 听到厉青雪的高声命令,姜蕊单薄的身子抖了抖,无可奈何地说: “禀郡主,昨日在公堂上,民女曾言侯府亏空,全是实话,甚至其实际情况,比民女昨日所言,还要糟糕一些。 姜侯爷只在礼部任闲职,升迁无望,姜夫人不善管家,府里连年亏空,侯府世子也是个不成器的,在书院读书,至今连个秀才都没考过,安乐侯府以后,怕是会越来越没落。” 姜蕊颇为尴尬地叹了口气,继续道: “与落魄的安乐侯府相比,晋国公府累世功勋,晋国公现为吏部侍郎,据说是下一任吏部尚书的热门人选,齐世子文采卓着,弱冠之年已是举人,马上便要下场春闱,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看不起安乐侯府,曾含蓄地表达过取消婚约的意思,但被姜侯爷糊弄过去,之后京中就陆续有了民女与齐世子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的传闻……” 姜蕊点到即止,她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但凡厉青雪有点脑子,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厉青雪歪着头,以手托腮,听着姜蕊的解释,凤眸越来越亮。 “你的意思是说,那消息是安乐侯故意放出去的?” 姜蕊沉默不语,但脸上的默认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啪!” 厉青雪兴奋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坐直身体,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那就是安乐侯府放出的消息无疑了,他们想要通过联姻,攀上晋国公府,给自己提携,还真是想得美。” 在姜蕊来之前,厉青雪已经先审过了刘嬷嬷。 据刘嬷嬷所说,姜蕊近些年都忙着做生意,和齐轩并无私下交际,且齐轩对姜蕊抛头露面做生意,颇有微词,似乎也是齐轩提出想要退婚。 加上现在姜蕊的解释,让厉青雪看姜蕊时又顺眼了几分。 齐轩不喜欢姜蕊,那姜蕊对齐轩呢? “你可曾爱慕齐世子?”厉青雪开门见山地问。 姜蕊的脸白了白,自惭形秽道:“民女有自知之明,配不上齐世子,不敢僭越。” 厉青雪不信,“他曾是你的未婚夫,你自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给他,难道不曾爱慕?” 面对厉青雪的穷追不舍,姜蕊难为情地点头又摇头。 厉青雪看不明白了,着急追问: “你什么意思?到底喜不喜欢?你老实说,本郡主就是随便问问。” 你这是随便问问吗?姜蕊腹诽。 这个问题的回答,直接关系到厉青雪之后对姜蕊的态度。 前世,厉青雪对齐轩,可谓是相当执着,一心一意要嫁给齐轩。 那时,姜蕊已经为奴,被带去了北地,对京城的消息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晋国公府和安乐侯府的亲事黄了,厉青鸿以军功求得赐婚圣旨,让厉青雪嫁给了齐轩为妻。 可惜好景不长,婚后第三年,厉青雪难产而死,孩子也没有保住…… 此时再对上厉青雪焦急的神色,姜蕊顿感五味杂陈。 如果厉青雪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齐轩,带给她的,其实是死路,她还会想要嫁给齐轩吗? 姜蕊收拾好情绪,诚恳道: “民女不敢欺瞒郡主,早些年,民女确实倾慕过齐世子风华和文采,但后来得知了晋国公府的一些事后,就没那么想要嫁给他了。” 厉青雪越喜欢齐轩,就越会针对齐轩的未婚妻姜瑶,这是姜蕊原本的计划。 但临到头了,姜蕊忽然心生不忍,看在厉青雪公堂上帮她,又将她带回王府庇护的份儿上,她该稍微提醒一下。 厉青雪不耐烦了,“到底什么事?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郡主别急,民女这就说,其实晋国公府人口众多,府内情况很复杂,并不如表面那边好。” 姜蕊犹豫了一瞬,决定实话实说。 “世子齐轩是晋国公府大房嫡子,却非长子,他的庶长兄已通过科考入仕,现在吏部任职,齐世子的生母早逝,晋国公又娶了填房杜氏,现在国公府的中馈都把控在填房杜氏手中,杜氏还生了嫡幼子,颇得晋国公宠爱。 此外,晋国公府还没有分家,二房和三房都住在一起……若真嫁过去,难免要陷入争斗。” 厉青雪皱着眉听完,许久才说出一句。 “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确实很麻烦。” 就在姜蕊以为厉青雪会放弃嫁给齐轩时,听到厉青雪欢快的声音传来。 “本郡主不和他们住一起,成亲后让齐轩住到我镇北王府来,不就行了?” 姜蕊:“……” 好言难劝……她提醒到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厉青雪正在为自己的好主意沾沾自喜,她不忘询问姜蕊的看法:“你觉得呢?” 为了不得罪厉青雪,姜蕊只能违心地恭维: “是民女鼠目寸光了,以郡主尊贵的身份,定然能与齐世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不必担心那些后宅小事。” 以她对齐轩和晋国公府的了解,前世厉青雪难产而死,肯定与晋国公府脱不了关系。 她还记得,当时厉青雪的死讯传来,厉青鸿直接红了眼,秘密派人去京城彻查此事。 再后来,姜蕊不知道调查结果,但知道厉青鸿沙场点兵,准备谋反攻入京城,想来,定是厉青雪的死因可疑,激怒了他。 而此时的厉青雪,才突然意识到,她对齐轩的心思,暴露在了姜蕊面前。 她艳丽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尴尬表情,探究地打量姜蕊,“你方才的话……是真心的?” “郡主救过民女,民女感恩郡主,不敢有任何欺瞒。” 姜蕊眼神真挚,起身对厉青雪一礼。 “行了,本郡主暂且信你。” 厉青雪扶了姜蕊起来,凤眸中少了防备,多了亲近。 “你既然对齐世子无意,又对晋国公府和安乐侯府都那么了解,不妨帮本郡主想想,如何能让齐世子退了安乐侯府的婚约?” 姜蕊微愣,这厉青雪,可比她哥好糊弄多了。 “郡主,两府婚约是已故长辈定下的,想要退婚,需得让所有人看清,姜瑶配不上齐世子,众口铄金,安乐侯又最爱面子,到时指不定他自己都要去退婚呢。” 厉青雪认同地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要等到什么时候?” “干等时机,不如制造机会。” 姜蕊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算计。 “民女有一计,可让齐世子与郡主您亲近,还能让姜瑶丢脸,自此在京城抬不起头来,郡主可愿一试?” 第27章 众口铄金 青城郡主将在三月十七举办雅集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京中的公子小姐们举办雅集,以诗画会友,是常有的事。 不过这次不一般,因为青城郡主大手笔,拿出了前朝传奇画师穆千一的丹青珍品《幽兰图》,作为此次雅集的彩头。 只要在雅集中以画作当选第一,便可无偿获得名画《幽兰图》。 消息一出,即使是公侯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只要是爱画之人,无不心动。 当青城郡主的帖子送到晋国公世子齐轩手中时,齐轩没有如往常那般一口回绝,而是收下了帖子,并表达了参加的意愿。 厉青雪得知后,非常高兴,奖励出主意的姜蕊三百两银子,让她再接再厉。 姜蕊顺势提出,要出府购买些生活所需,厉青雪欣然应允。 出了镇北王府,姜蕊带着翠柳直接去了西市,在相熟的铺子给自己和翠柳都买了几件成衣,添了几件首饰,顺道和掌柜们闲聊,知道了不少市面上的消息。 自姜蕊在京兆府告状后,已过三日,市井百姓们对安乐侯府的讨论越传越离谱。 有传侯府找回来的真千金姜瑶是个江湖大盗的,有说她是个杀手的。 最离谱的,说她是夜叉降世,晚上会出来抓人折磨,专门来祸害京城。 有孩子半夜不睡觉闹腾,家中大人拿夜叉娘娘晚上来抓娃娃的恐怖故事吓孩子,这几日小儿夜啼都少多了。 而对姜蕊的传言,要温和正面许多。 大多是同情可怜她被翻脸无情的侯府逼迫为奴,或是赞叹她两年挣七万两银子的经商能力,还有传言说安乐侯府是因为不想失去姜蕊这棵摇钱树,才要逼她为奴。 听到这些或真或假的传闻,姜蕊心情复杂。 她大概能猜到,其中肯定有青城郡主的手笔,不然传言不会一边倒地说姜瑶的坏话。 安乐侯府的丑事,在市井中传得如此火热,那些高门大户不可能不知道。 听说,安乐侯一行人,从京兆府回去后,安乐侯府的大门一直紧闭,闭门谢客不说,安乐侯还向衙门告了假,连门都不出。 姜蕊倒是明白,以安乐侯爱面子的德性,肯定不愿意在这风口上去衙门,被同僚上司询问家事,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 光是姜蕊在公堂上曝出的侯府亏空一项,就够安乐侯难受好一阵子。 侯夫人沈氏,也会因为不会管家,被其他高门贵妇嘲笑。 更不用说真假千金的丑闻,更会压得安乐侯和沈氏抬不起头来。 其实,京中高门之前不是没有过抱错孩子的错事,不过一般都是关起门来自行处理,不会闹到官府,更没听说过要把自家养育十几年的孩子贬为奴的离谱事。 太常寺卿家的嫡幼女,就曾被其妾室偷换,嫡幼女找回来后,对外只说她和假千金是一对双生姐妹,早年养在南方外祖家,现在接回来而已。 到年龄后,太常寺卿家的两位千金都嫁得不错,外面人就算听到风声,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观安乐侯府这事闹的,确实很不体面。 那找回来认亲的真千金姜瑶,还被京兆尹和青城郡主怀疑是偷盗抢劫的江湖大盗。 一旦背上这种糟糕的名声,不管最后是不是真的,都很难办,不但京中贵女不敢与她交际,日后的婚事也艰难了。 以上这些,全都是姜蕊相熟的铺子掌柜们告诉她的。 姜蕊还是侯府千金时,外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 她与周围铺子的掌柜们都能处好关系,一般不摆侯府千金的架子,侯府需要对外采买,也常选择这些掌柜们的货品,照顾人家生意。 聊得差不多时,买的东西都备齐,想要的信息都得到了,姜蕊便与他们告别,请他们派人把买的东西送到镇北王府去。 金玉阁的掌柜大姐,拉着姜蕊的手不放,殷勤地问: “姜姑娘如今住在王府,与郡主相处可融洽?之前我亲眼看到郡主来砸了你的铺子,她不会欺负你?” 说话的金掌柜,是位中年妇人,她经营的首饰铺金玉阁,卖的都是成色一般的平民首饰。 姜蕊今日并未去她铺子里买东西,是金掌柜自己凑热闹过来,围着姜蕊问东问西。 看着一脸八卦的金掌柜,姜蕊记得,这妇人心眼不坏,就是嘴上没个把门,和她说过的话,一准传遍整条街。 “金掌柜,郡主品性高洁、心地善良,她在公堂上救了我,又怎会欺负我呢?” 姜蕊笑盈盈地答道,余光扫过周围其他张着耳朵听的掌柜们,语气轻松地解释: “郡主会砸彩云阁,是因为她被不怀好意之人蒙骗,以为彩云阁店大欺主,才一时不忿,带人砸了铺子,后来误会解除,郡主还主动赔了侯府三千两银子的损失呢!” 金掌柜恍然大悟,“这我知道,那天在京兆府,我专门跑去看了哩!郡主确实赔偿了三千两银票,挺讲道理的。” 旁边糕点铺的刘掌柜也不禁感慨,“我就说嘛,郡主的祖父乃是厉老将军,不会无缘无故打砸他人铺子,平白给祖先丢脸,原来是一场误会。” “当然是误会,我如今住在王府,郡主对我很是照顾,比之前在侯府还要过得好。” 姜蕊不遗余力地说着厉青雪的好话。 “郡主是个大好人,她怜我孤苦无依,又遭人迫害,担心我无银两傍身,你们瞧,这次出来购置物品所用之银两,都是郡主赏的呢。” 掌柜们听了,都跟着夸赞青城郡主好心肠。 姜蕊和他们告别,走过很远,都还能听到掌柜们的议论声。 有这么多大嘴巴传话,她对厉青雪的赞美之词,准能传进厉青雪的耳朵里,厉青雪一高兴,说不定又能赏她几百两银子,去江州寻亲的盘缠就更多了。 买好了所需的物什,姜蕊带着翠柳,准备去商会问问,有没有近期去江州的商队。 “姜蕊!你给我站住!” 一声暴躁的男声吼叫,从身后传来。 姜蕊和翠柳齐齐回头,看到一名黑衣少年,如一头发怒的狮子般,直直向着她们冲过来。 姜蕊望着那莽撞的少年,微微眯眼。 她怎么把他忘了? 安乐侯和沈氏的亲儿子,姜铭昊。 前世对她拳脚相加的——“弟弟”! 第28章 所谓弟弟 “姑娘小心!” 翠柳惊呼,拉着姜蕊就往前跑。 姜蕊跟着跑了几步,拽着翠柳停下。 “别慌,让我跟他把话说清楚。”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况且追来的是姜铭昊那个没脑子的小子,姜蕊有办法对付。 她转过头,对上冲过来的姜铭昊。 “姜少爷,你着急找我?有何贵干?” “姜蕊,你少给我装糊涂,你故意抹黑侯府,对得起把你养大的父亲和母亲吗?” 姜铭昊怒目圆睁,青筋暴起,瞪着姜蕊的双眼仿佛要喷火。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我们家的流言蜚语,都是你去京兆府告状干的好事!” 姜蕊淡定地看着他,“姜少爷,你好好听听外面传的流言,几乎全是对姜瑶身份的质疑,她很可能是江湖大盗,这事怎么能怪在我身上?” “你什么意思?”姜铭昊一愣。 “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显吗?有问题的人,是姜瑶!” 姜蕊义正言辞道。 “你认真想想,一个来历不明、谎话连篇的女子,一个能白日掳人、肆意折磨的歹人,一个让京兆尹崔大人都觉得可疑的骗子,你们怎么就能相信她是侯府千金呢?” 姜铭昊顺着姜蕊的话开始思考,脸上的一半怒气转化为疑惑。 “可是,她和母亲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母女,反而是你,和母亲一点都不像。” “长得像就是亲母女吗?”姜蕊嗤笑一声,“上个月你还说,春喜班的武生长得像你的一个同窗呢。” 姜铭昊浓眉皱起,他居然觉得姜蕊讲的有道理。 他用力甩了甩头,“不对!无论她是不是侯府千金,这都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不该把事情闹到京兆府去,还故意抹黑侯府亏空,丢死人了!” 姜铭昊和他父亲安乐侯一样,非常看重脸面。 几年前,安乐侯花了大价钱,将姜铭昊送进京城最好的天义书院读书,此后姜铭昊基本都住在书院,每旬才有一日假回家。 安乐侯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寄予了厚望,怕影响他读书,安乐侯府告诉姜铭昊家里的糟心事。 直到前日,和姜铭昊不对付的同窗拿话挤兑他,姜铭昊才知道家中出了真假千金的事,还闹到了京兆府去。 当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整天的课,不知夫子在讲些什么,走在书院里,总觉得遇到的每个人,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看他。 姜铭昊最受不了被别人看不起,辗转反侧了一晚后,第二日就向夫子告了假。 他跑回家一看,侯府一片愁云惨淡。 父亲夜夜宿在新纳的小妾房里,他连面都没见到。 母亲只知道哭,见到他时哭得更大声了,吵得他脑仁疼。 而侯府管事的,已经变成了认亲回来的新姐姐姜瑶。 姜铭昊本对姜瑶也有意见,要不是她突然跑回来认亲,还污蔑姜蕊是奴婢身份,他们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但他心中万千埋怨,都在看到姜瑶那张和母亲酷似的脸时,消弭了大半。 而当姜瑶笑着唤他“阿弟”,又拿出他想了许久的白玉折扇时,姜铭昊心中的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同等档次的白玉折扇,他只在吏部尚书的独子曹公子身上看到过,只要带着这柄白玉折扇去书院,还不让那些瞧不起他的同窗们羡慕地流口水? 姜铭昊收了礼,算是认了姜瑶这个姐姐。 他听姜瑶说,都是姜蕊故意去京兆府把事情闹大,才让他们安乐侯府丢了这么大的脸,让外头到处都是关于他们家的流言蜚语。 偏偏姜蕊找了青城郡主做靠山,他没法去镇北王府找人。 姜铭昊心情不佳,书院也不想去,这几日都在街上闲逛,拿着姜瑶给的银钱挥霍,没想到,今日刚出门不久,居然碰上了姜蕊。 一想到自己在书院遭受的那些冷嘲热讽,姜铭昊就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姜蕊的双眼再次染上浓重的愤恨。 “对,就是你的错!你去京兆府告状,让我们侯府颜面扫地,父亲闭门不出,母亲以泪洗面,还害得我在同窗面前丢脸,我今天饶不了你!” “你要如何不饶我?难道还想出手打我?” 姜蕊瞥了眼姜铭昊握成拳、蠢蠢欲动的双手,警告道。 “你若敢动手,我就再把你和你们安乐侯府一起告上公堂,届时,我还要叫上你们书院的夫子和你的同窗,让他们都来看看,你惹是生非的蠢样子!” “你敢!”姜铭昊瞪大了双眼,“我可是侯府世子,你现在不是我姐,一个民女,也敢告本世子?” “呵,侯府世子?你还真敢说。” 姜蕊嗤笑一声,满眼嘲讽。 “姜侯爷好像还没有为你请封世子?你也敢自称世子爷?” 按照大齐的规矩,请封世子需上告皇帝,经过皇帝同意并下旨,才会有正当的世子身份。 朝中有人或受皇室恩宠的勋贵之家,嫡长子满十岁,便有上书请封世子的。 但像安乐侯府这样的落魄贵族,不受皇室重视,安乐侯为了求稳,想要等姜铭昊读书有了成绩,再上书请封。 所以,姜铭昊虽是嫡出,但现在并无世子身份。 这是姜铭昊最不愿被人提起的难堪,此时从姜蕊口中说出来,还有周围路人好奇望过来的探究目光,都令姜铭昊感到如芒在背。 “你给本世……本少爷闭嘴!” “好,不说就不说。” 姜蕊优雅转身,就要带着翠柳离开。 “给我拦住她!”姜铭昊命令道。 跟随他的两个小厮拦住了姜蕊她们的去路。 姜蕊挑了挑眉,侧身瞥向姜铭昊。 “姜少爷没完了?容我提醒一句,我现在就住在镇北王府,你敢欺负我,青城郡主一定会为我做主!” 姜蕊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少爷,算了,那是青城郡主!” 两个小厮一听到青城郡主的名头,忙一起劝姜铭昊要冷静。 姜铭昊气得发红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慌。 镇北王府的青城郡主,京城中敢惹那位主的没几个人,姜蕊真是找了个好靠山。 他犹豫片刻后,收敛怒气,对姜蕊说: “你放心,我不为难你,而且母亲说了,只要你跟我回府认错,他们就原谅你,怎么样?跟我走。” 第29章 姐弟恩怨 姜蕊听了这话,只觉可笑,安乐侯府居然还在打她的主意呢。 她看着姜铭昊,这个她自小疼爱的弟弟,前世将她打得遍体鳞伤的混账,怎么有脸让她回去认错? 姜蕊和姜铭昊只相差一岁,从小一起长大。 姜铭昊是嫡子,侯府最好的东西都先紧着他,安乐侯和沈氏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十分宠溺,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为了姜铭昊有个好前程,安乐侯动用了几乎所有的人脉,和当时侯府中能拿得出来的所有银钱,四处求人,才将资质平庸的姜铭昊送进了京城最好的天义书院。 可惜,姜铭昊并不是块读书的料,功课在学院吊车尾不说,还与他爹安乐侯一样,非常爱面子,好显摆。 天义书院聚集了京城豪族勋贵、官宦世家的众位公子,可谓人才济济,他们身上穿的,手里用的,都是好东西。 小到笔墨纸砚、古籍孤本,大到玉佩古董、骏马香车,都让出身落魄侯府的姜铭昊大开眼界。 姜铭昊求学的这几年,学问没做多少,反而养大了胃口,每次回侯府,都是要钱。 开始沈氏都给了他,后来实在拿不出银子,又不想和唯一的儿子生分,就常让姜蕊这个姐姐出面,劝姜铭昊用心在读书上。 姜蕊那时把姜铭昊看作自己亲弟弟,为了他的前途着想,不想让他染上铺张浪费的恶习,苦口相劝,惹得姜铭昊烦不胜烦。 为了控制姜铭昊的开支,姜蕊只给他买切实需要的笔墨纸砚和书籍等物品,超过正常范围内的要求,姜蕊一律不给钱,还不顾姜铭昊的撒泼打滚,阻止宠溺儿子的沈氏给钱。 正因如此,她得罪了这位大少爷。 姜蕊记得很清楚,前世,她被安乐侯府贬为奴的几天后,姜铭昊从书院放假,回到侯府,还带了同窗好友回来。 姜蕊闻讯,偷偷跑去找姜铭昊,她自以为姐弟情深,想求姜铭昊救她。 可是,当一身丫鬟装的姜蕊,站在姜铭昊面前时,只从这个弟弟脸上,看到了嫌弃和尴尬。 “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姜铭昊一边说,一边把姜蕊往外赶。 “我要与好友赏画,你先出去,别打扰我们。” 姜蕊哪里肯走,姜铭昊一旬才回家一日,有时与朋友去了酒楼,就不会回家。 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见到他。 她死死抓住姜铭昊的手,急迫地求道: “铭昊,求求你,看在我们多年姐弟之情的份上,帮我去求求父亲和母亲,调我来你院子里做丫鬟好吗?你不帮我,我会被姜瑶折磨死的!” 姜铭昊还没太明白姜蕊的话,他的纨绔好友就走了过来,语气轻浮地调笑: “哟~铭昊,你府上的丫鬟,姿色不错啊,什么时候分给兄弟我也尝尝味儿?” “她不是丫鬟,你放尊重点!”姜铭昊反驳道。 “没意思,看来你我兄弟也没得做了。” 那纨绔子冷嘲一声,直接大步离开。 “谢兄,你别走啊,谢兄!”姜铭昊甩开姜蕊的手,追了出去。 等到一刻钟之后,姜铭昊再回来,看向姜蕊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我都知道了,你根本不是我的姐姐,你是我家的奴婢,偷换身份,占了我姐姐十几年的位置,你是个小偷!贱人!” 姜铭昊眼中冒火,一个拳头就将姜蕊打倒在地,并继续拳脚相加。 “你克扣我的银钱,让我在同窗面前丢脸,让我堂堂侯府世子,在书院过得还不如商户之子,你还去和母亲告我的状,全都是你的错!你该死!该死!” 姜铭昊对她拳打脚踢时,姜瑶就站在旁边看着,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 “阿弟消消气,为了这种卑贱的奴婢,把自己气坏了,不值当。” 姜瑶亲昵地喊着姜铭昊,拿出一叠银票晃了晃。 “你想要什么,姐姐我都给你买,毕竟,我们才是亲姐弟呀~” 姜铭昊看着银票,两眼直放光,很快与姜瑶亲近。 姐弟俩相携离开,只留下遍体鳞伤的姜蕊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 “你为什么拿那种眼神看我?” 姜铭昊被姜蕊盯得浑身不舒服,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他感觉姜蕊要用眼神杀了他! “怎么?你还不愿意跟我回侯府?小爷告诉你,你今天不跟我回去,以后哭着喊着,我都不会再让你进门!” 姜蕊收敛目光,从凄惨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淡笑着问: “姜铭昊,一直以来,你是不是都恨着我这个总是管你的姐姐?” “啊?”姜铭昊表情一僵,“干嘛问这个?” “因为我知道,你恨我。” 姜蕊自嘲地笑了笑,定定看着姜铭昊。 “你恨我克扣你的银钱,恨我让你在同窗面前丢脸,恨我去跟姜夫人告你的状,不让她偷偷给你银子花,对吗?” 姜铭昊已经呆住,他这些心思藏得很深,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姜蕊怎么会知道? 姜蕊依然是笑着看他,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你读过书,应当知道,我敢在公堂上拿出账册,我所说的侯府亏空,全都有账可查,不是我要克扣你的银钱,是那时的侯府,的确拿不出你要的那么多银子。” 姜蕊深吸一口气,索性今日和他说个明白。 “不过,你去年想要买的那匹骏马,一千两银子虽不是个小数目,但那时我已经赚到了钱,买得起,也准备给你买,是你的母亲姜夫人,怕你骑马受伤,以我的名义拒绝给你买下。这笔账,你别算在我头上。” “你……”姜铭昊纠结道,“你干嘛和我说这个?” “我只是想告诉你,姜铭昊,我不欠你什么,甚至你这两年在书院的所有花销,都是我给你赚回来的。” 姜蕊提高了声音,吸引了街上不少人注意。 “我不欠你的,更不欠安乐侯府的,你休想再抓我回去!” 街上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脚步,对着姜蕊和姜铭昊指指点点。 “安乐侯府?就是那个传出真假千金的安乐侯府吗?” “可不是,这个姑娘我那日在公堂上见过,她就是以前的侯府千金,长得怪好看的,可惜了。” “这小公子好像是安乐侯府的少爷,来找人家姑娘麻烦来了,啧啧。” …… 姜铭昊顿感头皮发麻,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侯府,把话说清楚!” 说着,他伸手要来拉扯姜蕊。 翠柳紧张地挡在姜蕊前面,“不行,姑娘不能给你走!” “你一个丫鬟,来掺和什么?给本世子滚开!” 姜铭昊不耐烦地推开翠柳,就要来抓姜蕊。 只见一名青衫玉冠的文雅公子,突如其来地靠近,一下抓住姜铭昊的手腕。 姜铭昊骂骂咧咧地转头,在一眼看清来人后,嚣张气焰立时委顿。 “孟……孟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第30章 出手相助 面前的青衫公子,身高八尺,面若冠玉,眉目如画,气质清雅出尘,端的是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气派。 他比姜铭昊高出一个头,指节分明的大掌,稳稳抓着姜铭昊的手腕,让姜铭昊无法进一步动作。 “当街欺负女子,怎堪为天义书院学子?” 青衫公子目光如炬,盯得姜铭昊心虚低头。 “孟师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放开我,我没有欺负她。” 姜铭昊嘴上服软,但心里已经将孟瑾骂了无数次。 孟瑾不过商人之子,运气好做了山长的首席弟子而已,有什么可豪横的? 要不是怕他去山长面前告状,姜铭昊才懒得搭理他。 孟瑾松开姜铭昊的手腕,严厉警告: “姜师弟,你一日为天义书院学子,便要一日遵守天义书院的规矩,若再被我发现你欺负妇孺弱小,定饶不了你!” 姜铭昊揉着发疼的手腕,不服气地嘀咕,“哼,她算什么弱小?” 孟瑾没再理会他,转身对着姜蕊拱手一礼。 “姑娘,小生是天义书院学子孟瑾,姜师弟鲁莽,姑娘可有受伤?” “多谢孟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没有受伤。” 姜蕊屈膝,还以一礼,不着痕迹地打量孟瑾,似乎有些眼熟。 他叫孟瑾?姜蕊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记不太清了。 “她能受什么伤?”姜铭昊气呼呼地插嘴,“孟师兄,我都没碰到她!” “那还不是你要来抓我家姑娘!你还把我推得差点摔倒呢!” 翠柳不忿地跳出来,数落姜铭昊的罪状。 “我家姑娘已经和安乐侯府断绝了关系,请姜公子不要再来纠缠!”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丫鬟,也敢教训我?”姜铭昊举起拳头,就要砸向翠柳。 只那拳头还未落下,就又被孟瑾截住。 “姜铭昊,你做什么?当街打人,按书院的规矩是要劝退的。” 此时的姜铭昊,正在气头上,他在书院被人瞧不起,刚才被姜蕊说就罢了,现在连翠柳这个丫鬟都敢数落他,还有周围一群看热闹的平民对他评头论足。 这憋屈,他受不了! “孟瑾,这是我安乐侯府的家事,你放开我,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翠柳被他的话吓得瑟缩了一下,但依然坚定地护在姜蕊前面。 “姑娘已经放了我的奴籍,我早就不是侯府的丫鬟了,姜公子无权教训我。” “什么?”姜铭昊更气了,觉得翠柳和姜蕊都是故意和他作对。 他挣脱不开孟瑾铁一般的大掌,气急败坏地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要去打翠柳。 姜蕊眼疾手快,将翠柳拉回身侧,躲过姜铭昊的拳头。 孟瑾顺势钳住姜铭昊两只胳膊,反手将他压制在地上,引发围观路人的叫好和掌声。 “孟瑾,你敢这样对我?” 姜铭昊半跪在地上,扭头怒视压制得他不能动弹的孟瑾。 “我可是安乐侯府的世子,你欺辱我,我爹不会放过你!” 姜蕊惊讶地看着轻松制住姜铭昊的孟瑾,此人外表温润,一派文弱书生的模样,居然力气这么大,能让姜铭昊毫无还手之力。 孟瑾眉眼低压,目光淡漠,“孟某提醒过了,天义书院的学子,要守天义书院的规矩,你坏了规矩,此事我要报于惩戒堂胡教头。” “什么?你别害我!” 姜铭昊挣扎不开,目光四处寻找,叫住躲在人群里的两个小厮。 “姜福,姜全,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救本少爷!” 两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少爷那么大力气都打不过,他们更不行了,直接“噗通”一声,对着孟瑾跪下。 “孟公子,求您放过我家公子,求求您了!” “求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家公子计较,绕过他这次!” 孟瑾缓缓抬眸,疏冷的眸光扫过小厮,落在不远处的姜蕊身上,“你们公子要打的是那两位姑娘,你们该求得她们的原谅。” 两个小厮正要转换方向,对着姜蕊跪下时,姜蕊冷声制止。 “不必求了,我们不会原谅他。” 前世,姜蕊被姜铭昊打得三天不能动弹,背部更是因为没有恢复好,就被赶着去干活伺候姜瑶,从而落下病根,每到阴雨天,就酸痛难忍。 那般苦楚,姜蕊至今不忘。 她绝不会原谅姜铭昊! 对姜铭昊的仁慈,就是对前世自己的残忍。 姜蕊坚定地走向孟瑾,屈膝行礼后,感激地说: “多谢孟公子仗义相救,姜公子对小女子多番纠缠,不但言语骚扰,还要动手打人,这些都是事实,小女子愿为人证,随孟公子一道去天义书院,证明此事。” 孟瑾清冷的双眸中浮现转瞬即逝的惊讶,随即点头。 “如此,便劳烦姑娘走一趟。” 他松开姜铭昊,客气对姜蕊做了个请的动作。 姜铭昊刚一得自由,就对着姜蕊放出威胁: “你敢落井下石害我?侯府不会放过你!” 姜蕊没给他一个眼神,与孟瑾一道向书院走去。 她与安乐侯府早就撕破了脸,今日她去不去做这个人证,侯府都没打算放过她。 既如此,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但凡有可以打压安乐侯府的地方,她都要加以利用。 姜铭昊想要来阻止姜蕊,但迫于孟瑾的威压,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只跟在旁边威逼利诱,让姜蕊和孟瑾不要去告他。 不过,他也就只敢跟一段路,快到书院时,姜铭昊怕遇到同窗问起丢脸,灰溜溜地跑了。 姜蕊随孟瑾来到天义书院,向监察管理学子品德的胡教头说明了情况。 看着孟瑾将姜铭昊的所作所为逐一记录在案,姜蕊不禁好奇地问: “敢问胡教头,贵书院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胡教头是个络腮胡的中年武夫,他好奇地打量了一眼姜蕊,客气答道: “书院对学子的品德操行非常重视,之后会综合几位夫子和山长的意见,再做出决定。” 没得到确定的答案,姜蕊有些失望,但她和翠柳身为女子,不便在都是男子的书院久留。 她对胡教头微微一笑,再次向孟瑾道谢后,行了个礼,便告辞离开。 胡教头目送姜蕊走远,眼神古怪地瞧着孟瑾,凑近了小声问: “公子,老爷让您低调行事,您为了这女子,招惹风口浪尖的安乐侯府,怕是不太好?” 第31章 如履薄冰 “做好你分内的事,不该你管的不要问。” 孟瑾头也不抬,专心于记录姜铭昊的恶行。 “我记得去年中秋前,书院打架的那群人中,也有姜铭昊?为何没有记上?” 胡教头想了想,“是有这回事,不过那件事中,姜铭昊只打了几下,不算主犯,安乐侯和一众家长来求情,山长只处置了主犯,其他参与的学子都罚抄了书,没有记录。” “其他人不管,但姜铭昊要记上。” 孟瑾停笔思索了片刻,然后用最严厉的词句记录了姜铭昊打架斗殴的恶行。 “还有他这几日旷课,也都要仔细记录。” 胡教头第一次见孟瑾如此针对一个人,恨不得把其做过的所有恶行小错都记录完整,心中默默为姜铭昊点了一支蜡。 一刻钟后,孟瑾终于记录完姜铭昊的累累恶行。 他放下笔,抬眸,瞥了一眼胡教头,目含警告。 “这些,够把姜铭昊开除出天义书院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胡教头恭敬接过册子,“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 从天义书院出来,姜蕊不由回头,目含歆羡地望向书院恢宏的大门。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天义书院,之前,她曾数次来这里,给姜铭昊送银送物。 那时,她只能等在书院大门外,避嫌地坐在马车里,在等姜铭昊出来的时光里,心中羡慕又嫉妒。 像今天这般走进书院大门,姜蕊以前做梦都不敢想,虽有些不合礼数,但她不后悔。 所幸同行的孟瑾,不是个迂腐书生,他不但带着姜蕊进了书院大门,还亲切地给姜蕊介绍了路过的房舍建筑。 遇到打招呼的其他学子,孟瑾也彬彬有礼地回礼问好,淡然介绍姜蕊的身份,和她来书院的缘由,不会让姜蕊感到尴尬和拘束。 孟瑾,真是个很好的人呢! 姜蕊回过头,嘴角止不住地轻扬,心头压抑的阴霾,似乎都散去了不少。 等等,他姓孟? 姜蕊忽然想起,姜瑶的原名叫孟瑶,她的养父母家也姓孟,那会不会是她的哥哥…… 她心中一惊,随即又想到,方才她与孟瑾同行,遇到书院学子与孟瑾对话。 那学子言语间提及说,孟瑾前年及冠,去年便中了举,今年再参加春闱,定能马到成功。 所以,孟瑾今年应该二十二岁了。 而根据刘嬷嬷和安乐侯的话,十六年前,京郊破庙中,与侯夫人沈氏一同生产的孕妇,她身边带着的男孩,是三岁左右的年纪。 按年龄算,那个男孩,也就是姜蕊的亲兄长,今年应该十九岁上下。 年纪对不上! 且按姜瑶的话,兄长跟随母亲经商,在江州长大,又常外出,应是没有走仕途这条路。 更重要的事,安乐侯府真假千金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无论是姜瑶还是孟瑶的名字,都已传出,孟瑾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他若是当年破庙里的男孩,不会不认识姜瑶,也不会不知姜蕊的身份。 可方才,孟瑾只字未提此事,也未表达过一点要与姜蕊相认的意思。 姜蕊心中的激动,逐渐平息。 她如今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孟瑾看上去是个路见不平的翩翩公子,但人心难测,不得不防,万一他是姜瑶派来陷害自己的呢? 姜蕊面色沉静,决定以静制动。 带着翠柳回到镇北王府后,姜蕊单独求见了青城郡主。 距离雅集还有两日,青城郡主正忙着挑选衣裳首饰,势必要在雅集上出尽风头,让齐轩对她一见钟情。 看到姜蕊进屋,厉青雪新染了蓝紫色蔻丹的手指,对她勾了勾。 “过来帮本郡主瞧瞧,后日选哪一套衣裳可以艳惊四座?” 厉青雪挑剔的目光,扫过姜蕊身上朴素的藕荷色衣裙,嫌弃地撇嘴。 “本郡主不是给你银子了吗?怎么不买一身好点的衣裳穿?别丢了我镇北王府的脸。” 姜蕊丝毫不在意厉青雪刺人的话,规矩对她一礼,笑盈盈道: “多谢郡主关心,郡主赐下的银两,方才已买了合适的衣裳,只是还没来得及换上,中途遇到点事,急着来与郡主您报备。” 随后,姜蕊将自己在街上姜铭昊拦路为难、又被孟瑾帮忙解围的事都讲了出来。 厉青雪听完,凤眸一亮,“这个孟瑾有意思,后日的雅集有邀请他吗?” 她的大丫鬟霜儿随即从怀中拿出名册,快速翻看后答道: “回郡主,姜姑娘所说的孟公子,应该是天义书院严山长的首席弟子,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后日雅集已经给他发过帖子,不过这位孟公子性子冷淡,并未回复是否出席。” 厉青雪冷哼一声,“什么性子冷淡?这是摆谱呢!” 武将之家出身的厉青雪,从小学武,不尚文墨,向来是看不惯这些文绉绉的书呆子,要不是为了齐轩,她才懒得办什么雅集。 “郡主勿怪,依民女今日所见,这位孟瑾公子确实极重规矩,对同窗尚且不留情面,可见是个冷情之人。” 姜蕊连忙找补,不想给孟瑾惹麻烦。 “是吗?听起来,他对你还不错,大街上出手相助。” 厉青雪探究的目光在姜蕊柔美的小脸上逡巡,自以为是地想通了关节。 什么冷情冷性?在街上遇到小美人,还不是走不动道。 “霜儿,你让人再给这个孟瑾发张帖子。”厉青雪下令,“以姜蕊的名义。” “是,郡主。”霜儿连忙记下。 姜蕊有些疑惑,但并未多说。 毕竟她来找厉青雪的目的,就是想要孟瑾参加后日的雅集。 因为,雅集上,不仅邀请了包括齐轩在内的众多京中才子,还有多家贵女小姐参与。 厉青雪更是专门派人邀请了姜瑶,顺便拿回了刘嬷嬷的身契。 届时,若是姜瑶和孟瑾都来参加雅集,他们势必会见面,姜蕊可以从他们之间的反应,判断他们的关系。 雅集前一日,姜蕊要去商会和府衙打听消息。 为防又被姜铭昊找麻烦,姜蕊向厉青雪要了两名侍卫,陪她一道出府。 这一趟很顺利,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近期有从京城前往江州的商队,同意姜蕊同行。 坏消息是,姜蕊要去江州,需要府衙开具的路引,而姜蕊如今的户籍还在安乐侯府,情况有些麻烦。 姜蕊仔细思考过后,决定等三月二十拿到如意楼给的消息,确定她的亲生父母在江州,再准备去江州寻亲的事宜。 目前最重要的,是明日的雅集…… 第32章 不速之客 三月十七,京郊杏兰别院 初春的微风还带着些凉意,杏兰别院里的杏花和兰花,已经争相开放,美不胜收。 杏兰别院是镇北王府在京郊的别院,青城郡主的雅集,正在此处举办。 朱漆大门外,车水马龙。 一辆辆精致豪华的马车停驻,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儿,不是姿态优雅、雪肤花貌的高门贵女,就是气度不凡、相貌堂堂的才子郎君。 青城郡主虽然自己不喜好舞文弄墨,但她邀请来参加雅集的人选,全都是在京中传有才名的郎君贵女们。 这些人中,大多出身官宦世家或勋贵大族,家族有意与手握重兵、权势煊赫的镇北王府亲近,都应下了邀请,派了家中子女前来。 而其他以清高自居的才子们,也为了传世珍品《幽兰图》,纷纷折腰,都来赴了这场雅集。 “宁姐姐,你也来了~” 一身水青色百褶绣裙的周思彤,被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一眼看到旁边正从马车帘里探出头的闺中好友吴宁清。 她快步走了过去,等着好友从车上下来,靠近小声问: “你不是说不来的吗?早知你来,我就该先去找你的。” 一接到青城郡主雅集的帖子,周思彤就去问过吴宁清是否参加。 当时,吴宁清拧着一双细眉,抿下一口淡茶,清秀的眉宇间,尽是鄙夷和嫌弃。 “厉青雪就是个只会耍大刀的蛮女,她来京才几天?懂什么是雅集?我才不去。” 吴家是百年世家,在朝中根基深厚。 户部尚书吴德勇,是吴宁清的父亲。 最得盛宠的吴贵妃,是吴宁清的亲姑姑。 最有望成为储君的三皇子,是吴宁清的表哥。 要不说,吴宁清敢讲镇北王的亲妹青城郡主是蛮女呢。 相比之下,周思彤的家族要普通得多,她的父亲周继,出身普通耕读之家,靠着科举入仕,如今官至户部侍郎,在吴宁清父亲手底下做事。 因为父辈的关系,周思彤与吴宁清交好,且对吴宁清言听计从。 “本来是不来的。”吴宁清高深一笑,“我听说今日有热闹瞧,就过来咯。” 周思彤不明所以,“什么热闹?” “门口那个脸上有伤的灰衣老嬷嬷,看到了吗?” 吴宁清眼尾向斜前方一瞟,不怀好意道。 “听说那就是姜瑶掳走后殴打的仆妇。” 周思彤顺着吴宁清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别院门口的一个身形圆胖的嬷嬷脸上有伤。 思及最近京中最热门的传言,她惊讶地用手绢捂嘴。 “是在京兆府指证安乐侯府的那个……那个归来真千金的嬷嬷?” 周思彤望向不远处的刘嬷嬷,惊讶过后,心中泛起吃到瓜的隐隐兴奋。 “听说她被青城郡主所救,买下身契后归入了镇北王府,这种场合,郡主怎会让她出来待客?我听说郡主还邀请了安乐侯府的千金。” 吴宁清莞尔一笑,“这不是热闹吗?” 话还没说完,一名粉衣的王府丫鬟过来给吴宁清和周思彤行礼请安,带着她们一行进入了杏兰别院。 进门时,吴宁清又多看了刘嬷嬷两眼,更加确定今天能有好戏瞧。 刘嬷嬷微低着头,表情麻木地任由路过的贵人们打量,其实心中十分忐忑。 这是青城郡主下的命令,让她站在大门口守着不动,等所有参加雅集的客人们都进门后,才能离开。 刘嬷嬷一开始只以为是人手不够,郡主派她来门口帮忙。 当发现越来越多好奇探究的目光射向她,当听到贵人们相互讨论着她的身份,刘嬷嬷才明白青城郡主的真实目的。 这是要利用她,给来参加雅集的姜瑶一个下马威呀! 京中贵女,最重名声。 经过京兆府那一遭,姜瑶虽成了安乐侯府嫡女,但名声已经不好听了。 青城郡主此番作为,就是要让京城贵族圈的公子小姐们,加深姜瑶的负面印象,让姜瑶被排挤、被孤立。 一个不被贵族圈接纳的落魄侯府千金,名声还很差,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愿意娶这样的儿媳妇,包括晋国公府。 想通了这些,刘嬷嬷心中发颤,祈祷姜瑶千万别来。 如果姜瑶真的来了,看到她,会不会又想法子折磨她? 刘嬷嬷很想逃,可是青城郡主势力大,脾气也大,手里还握着她的身契,她更不敢违逆。 刘嬷嬷不由回想起,以往在安乐侯府沁芳苑时,过的舒坦日子。 她那时的主子姜蕊,性情温和,待人宽容,要做的事也少,可惜,再难回去了…… 刘嬷嬷的祈祷,终究没有发挥作用。 安乐侯府的马车,终是缓缓停在了杏兰别院的门前。 姜瑶穿着一身绛紫色烟罗纱绣金长裙,利落地下了马车,她的身后,除了跟着丫鬟桃儿,还有一名带着些贵气的体面嬷嬷。 刘嬷嬷不敢跑,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些,希望不要被姜瑶注意到。 忽然,她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胳膊,侧头一看,翠柳小脸探过来,急道: “刘嬷嬷,姑娘让我带你过去。” 刘嬷嬷惊喜不已,“好好好,这就走!快走!” 她反拉着翠柳,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别院里跑。 “哎呀,不是那边!跟我过来!” 翠柳拉住刘嬷嬷,一个转弯,就钻进了别院大门旁的小房间。 此时,姜蕊正在此房中,通过耳房窗户上的小洞,观察别院门口的情况。 让刘嬷嬷站在门口给姜瑶难堪,正是姜蕊给厉青雪出的主意。 前世,刘嬷嬷虽被杖毙身死,但她说的谎,害得姜蕊一生为奴。 今生,姜蕊救了她,只是让刘嬷嬷站在门口,帮点小忙而已,就当还前世的债。 在镇北王府的地盘上,姜瑶就算看到刘嬷嬷,也不敢造次。 只是姜蕊没有想到,和姜瑶一同下马车的嬷嬷,居然会是那样的身份。 为防万一,她才赶紧让翠柳去把门口的刘嬷嬷带了进来。 姜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走进别院门,长脸,吊梢眉,狭长眼,薄嘴唇,一副趾高气昂的姿态。 周嬷嬷! 姜蕊十分确定,是吴贵妃身边的周嬷嬷! 第33章 她的靠山 姜蕊屏息凝神,看着姜瑶带着周嬷嬷和桃儿,在王府丫鬟的引路下进门,向着别院内雅集的场所走去。 原来,姜瑶和周嬷嬷,这么早就认识了。 姜蕊回想前世,她是在被贬为奴的一年多后,才见到周嬷嬷。 那时,安乐侯发现姜蕊出落的越来越美貌,要将姜蕊充作家妓,招待贵客,以笼络朝臣,为侯府谋利。 姜瑶表示赞同,并且提出,姜蕊的第一位客人,一定要是足够位高权重,才不埋没被当做侯府千金养大的姜蕊。 他们挑中了镇北王厉青鸿。 在献出姜蕊的一个月前,周嬷嬷来到安乐侯府,教姜蕊伺候男人的规矩和手段。 姜蕊偷听过周嬷嬷和姜瑶对话,知道周嬷嬷是吴贵妃宫里出来的人。 后来,姜蕊被厉青鸿带去北地的两年后,听说姜瑶嫁给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为正妃。 …… 想到这里,姜蕊醍醐灌顶。 姜瑶与吴贵妃和三皇子,岂不是早就勾连在一起? 她被这个发现震惊住,忽然自嘲地笑起来。 怪不得她前世输得那样惨,原来姜瑶的背后,早就有那样两位大靠山。 怪不得安乐侯会站定姜瑶,从龙之功,振兴侯府,是安乐侯做梦都想实现的壮志。 姜蕊收拾好心情,让翠柳带刘嬷嬷回房休息,自己去见厉青雪。 —— “你是说,吴贵妃身边的嬷嬷,跟着姜瑶一起来了?” 厉青雪站在等身铜镜前,欣赏着自己身上的蜀锦华服。 听到身后姜蕊的禀报,她挑眉回眸,“你确定没看错?” “民女曾有幸进宫,在宫宴上见过吴贵妃娘娘,当时跟在吴贵妃娘娘身后的,就是这位周嬷嬷。” 姜蕊肯定道,并给出建议。 “王府中若有进过宫的侍从,也可让其去辨一辨。” 当侯府千金时,姜蕊确实参加过宫宴,远远望见过吴贵妃,哪里又会记得贵妃身后跟着的嬷嬷长相,但她必须这样说,才能让自己的话可信。 厉青雪转过身,“不必了,你既然肯定,本郡主相信你,但是姜瑶为什么会带着周嬷嬷一起?” “民女不知。”姜蕊苦恼道,“姜瑶来历神秘,咱们保守行事为上。” 厉青雪颇为不甘地叹了口气,“那咱们今日计划,还要继续吗?” “依民女拙见,应先暂停。”姜蕊正色道,“其实今日计划,已完成大半,刘嬷嬷站在别院门口,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咱们之后再把对姜瑶不利的消息放出去,定会有所收获。” 按照原本的计划,刘嬷嬷还会出现在雅集现场伺候,找机会激怒姜瑶,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姜瑶磕头认错,求姜瑶饶过她的性命,给姜瑶扎实贴上虐待奴仆的恶名。 而现在确认了姜瑶身边有吴贵妃的人在,此计便不可行了。 在姜蕊看来,姜瑶不会平白无故地带着周嬷嬷来参加雅集,她很可能有所图谋,甚至已经察觉了姜蕊的计划,顺势反将一军。 如此,后续的计划就更要取消。 “也行,本郡主办雅集,又不只是为了姜瑶。” 厉青雪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齐轩,美艳动人的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带着丫鬟大步去往雅集举办的湖边。 以防被姜瑶对付,姜蕊没有参加雅集。 她征得厉青雪同意后,找了离湖边最近的楼阁藏身,站在二楼窗边,将雅集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雅集分男客与女客区,中间以帷幕相隔,不过看到的景色,相差不大。 湖水静谧澄澈,杏花随风飘落,周围更装点着不同品种的兰花。 来参加雅集的公子小姐们,或成群聊天,或独自赏景吟诗。 姜蕊看到一身月白长衫的齐轩,站在湖边赏一树杏花,身形颀长,站姿优雅,在吹落的杏花花瓣中,颇有些风流神韵,难怪惹得青城郡主念念不忘。 视线掠过齐轩,姜蕊在人群中寻找,看到了独自坐在角落的姜瑶,也看到正与人交谈的孟瑾。 姜瑶和孟瑾相隔有些距离,两人连眼神都未有对视,不像是认识的样子。 很快,青城郡主厉青雪到场,众人起身向郡主请安,雅集正式开始。 今日雅集的规矩,以兰花为题作画,拔得头筹者,青城郡主赠送名画《幽兰图》。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厉青雪让丫鬟拿来彩头《幽兰图》,打开画轴,展示给众人。 参加雅集的公子小姐们,都是颇具才名的文士才女,看到名画《幽兰图》,无不赞叹: “这就是着名的《幽兰图》,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笔锋犀利,不失柔美,不愧是名家珍品。” “画中赏兰,画外画兰,真是妙啊!” …… 以画闻名的才子杜若白,站上前,向着厉青雪一礼,颇为激动地问: “小生杜若白,敢问郡主,第一名的评选标准为何?” 此问一出,现场倏然安静,众人齐齐等待厉青雪的回答。 厉青雪被所有人同时注目,得意洋洋。 不过一幅在她家压箱底的画而已,也值得他们如此在意地争抢,就连往常不搭理她的齐轩,此时也巴巴地望向她,似在渴求她的垂怜。 厉青雪挺直了背,愈加觉得,姜蕊出的办雅集的主意真好。 “参加雅集的每位,都可以为自己喜欢的画作投票,得票最高者,即为第一名,将获赠这幅《幽兰图》。” “杜某明白了,当全力以赴。”杜若白画技了得,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开始作画。 吴宁清目光扫过小人得志般的厉青雪,故意找茬地问: “郡主,臣女也有疑问,若今日比试,两人平票了,胜者又该是谁呢?” 厉青雪笑着看过去,这个问题,姜蕊早就帮她想到了答案。 “本郡主作为《幽兰图》的赠送者,有一票半的投票权,以防止出现票数相同的情况,如此,吴小姐满意吗?” 吴宁清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票半?是厉青雪这蛮女能想出来的解决方法?她何时变聪明了? 为难厉青雪的计划失败,吴宁清不情不愿地说: “满意,您是郡主,《幽兰图》也是您家的,有一票半的投票权,也很合理。” 厉青雪看到吴宁清吃瘪,很是高兴,她自傲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低调无言的姜瑶身上。 背后有吴贵妃撑腰又如何?吴宁清是吴贵妃的亲侄女,不也要对她这个郡主尊敬恭维。 姜蕊胆小认怂,她厉青雪可不怕姜瑶一个落魄侯府千金。 “姜小姐,听闻你长在乡野,刚回侯府认亲,不知你能否听得明白雅集的规矩?” 厉青雪不怀好意地对上姜瑶,挑衅道: “或许你不懂作画?更擅长掳人掌嘴?没关系,你说不会便好,这里没人会笑你。” 第34章 贵妃撑腰 厉青雪明目张胆的嘲讽,对姜瑶不留情面的揭短,令在场公子贵女们的目光,纷纷转向最近京中的红人——姜瑶。 虽都是要面子的高贵人家,但八卦是人的天性,何况安乐侯府真假千金的事,传得热火朝天,想不知道都难。 假千金姜蕊,在场不少人都见过甚至熟悉,并不好奇,只有唏嘘。 而这位真千金姜瑶,自回京认亲后,还未出现在高门的交际圈中,又有那么多不同寻常女子的传闻,难免让人感兴趣。 其实不少贵女自来到雅集后,都注意到了姜瑶的存在。 她们表面维持着贵女风范,实际早就结伴围聚,在姜瑶背后议论了许多,只是没有如青城郡主这般横的,敢当面给人难堪。 作为话题中心的姜瑶,此时不再保持沉默,她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厉青雪规矩一礼道: “劳郡主关心,臣女听明白了雅集规矩,于作画上,也略通一些,至于郡主所言其他,恕臣女不会。” “你是说,你不会掳人掌嘴?”厉青雪被反驳后,来了兴致,“本郡主可是有人证的,那个可怜的老嬷嬷,脸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 就在厉青雪想着是否让人将刘嬷嬷带过来时,姜瑶服软了。 “臣女之前不懂京中规矩,言语得罪了郡主,现诚恳向郡主道歉,请郡主原谅。” 姜瑶瞬间委屈,对着厉青雪跪下。 “近来,幸得贵妃娘娘怜惜,派了管事宫女周嬷嬷前来府中教臣女规矩,臣女用心学习,往后,再不会对郡主不敬。” 躲在楼阁中观察的姜蕊,看到姜瑶下跪,又说出以退为进的一番话,顿感不妙。 姜瑶这是要将她过去掳人折磨的恶行,都归结在乡野出身、不懂京中规矩上,将她与厉青雪之间的矛盾,归因为姜蕊曾对厉青雪不敬。 如此,不但放大了厉青雪的嚣张刁蛮,还能让人同情被针对的姜瑶,进而大事化小,后不再犯,挽救姜瑶岌岌可危的名声。 厉青雪望着突然就对自己的跪下的姜瑶,还没想明白姜瑶要做什么,就看到一名古板严肃的中年嬷嬷,走到姜瑶身边,对着厉青雪行礼道: “奴婢瑶华宫周循,拜见青城郡主,这是可以证明奴婢身份的腰牌。” 瑶华宫,正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吴贵妃居住的宫殿。 周嬷嬷手中递上的腰牌,被丫鬟接过,送到厉青雪手中,确是宫中腰牌无误。 厉青雪脸色一沉,看来姜蕊所说的周嬷嬷,就是此人。 “周嬷嬷请起,你来此处,是贵妃娘娘有事找本郡主?” 她再跋扈,对宠冠六宫的贵妃,总是要给几分薄面。 周嬷嬷站直身道:“回郡主,贵妃娘娘听闻,安乐侯府千金流落在外多年,因不懂规矩闹了误会,特派奴婢前去教导,姜瑶小姐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努力学习规矩,如今已初见成效,以后,不会出现之前那样的误会。” 厉青雪现在明白了,面前这老货,是打着吴贵妃的旗号,给姜瑶撑场子。 吴贵妃的管事宫女说姜瑶的规矩学得不错,她厉青雪也不好反驳,更不能再因为过去所谓的误会,给姜瑶使绊子。 否则,便是不给吴贵妃面子。 厉青雪忽然觉得,姜蕊提出暂停计划,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她不过口头揶揄几句,就有贵妃宫里的嬷嬷出来给姜瑶撑场面,若真让刘嬷嬷给姜瑶难堪,这事闹大了,厉青雪自己说不定还反被宫中责怪。 真是不能小瞧了这个姜瑶啊! 前来参加雅集的公子贵女们,默默观察事态发展,面上表情各异。 当周嬷嬷站出来后,吴宁清的注意力全都在周嬷嬷身上。 作为吴贵妃的侄女,吴宁清从未听说吴贵妃以及她们吴家,与安乐侯府有过往来,为何姑姑要专门派身边得力的周嬷嬷去教姜瑶规矩? 她身边的周思彤,也有相同的疑问,察觉到吴宁清的心情不好,周思彤没敢问。 另一边的齐轩,在看到姜瑶下跪时,俊美的脸上闪过不屑。 与安乐侯府的婚事,对他仕途无益,却碍于祖辈的情谊不好退婚,姜蕊就算了,现在换成野丫头姜瑶,齐轩更加不满。 但听到周嬷嬷的话,齐轩不由得惊讶,安乐侯府什么时候傍上了吴贵妃这棵大树? 而离他不远处的孟瑾,只是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像一尊没有情感的雕像,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在湖边楼阁上目睹所有的姜蕊,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断。 姜瑶和吴贵妃、三皇子一派早就认识,并且关系匪浅。 那么问题是,姜瑶是如何攀上吴贵妃和三皇子的? 姜蕊突然觉得无比惆怅,本来就难对付的敌人,现在发现有了更难对付的大靠山,她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不同于其他人将疑惑埋在心中,身为青城郡主的厉青雪,没有那么多顾忌,有问题直接就是问: “周嬷嬷,吴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很是忙碌,怎么还有空关心安乐侯府的千金?姜小姐与贵妃娘娘有何缘故?” “回郡主,贵妃娘娘听闻了安乐侯府千金认亲的事,可怜姜小姐遭遇,担心她不懂京中规矩,被人为难,于是派奴婢前去教导。” 周嬷嬷一番回答,滴水不漏。 厉青雪听了,很不高兴,什么叫被人为难?这是故意点她呢? 一个宫里的老嬷嬷,敢这样和她说话,厉青雪对没有见过面的吴贵妃也有了怨气。 “这世上可怜之人多了,贵妃娘娘为何单就关心姜小姐一个?你说没有缘故,本郡主是不信的。” 厉青雪不悦的目光,扫过始作俑者姜瑶,忽然想出一个好点子。 “三殿下也快选妃了?莫不是贵妃娘娘有意姜小姐当自己儿媳妇,才如此照顾?” 她顿了顿,故意看向齐轩。 “可本郡主还听说,姜小姐和晋国公府的齐世子有婚约,一女怎能嫁二夫呢?” 第35章 一石三鸟 一女嫁二夫?! 如此粗俗的话,是能在雅集上说的吗? 然而此时,出席雅集的郎君贵女们,已经没心思去想厉青雪的话糙不糙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中央的姜瑶和周嬷嬷,觉得厉青雪的话着实有几分道理。 吴贵妃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后宫唯一的贵妃娘娘! 陛下自元后去世后,便没再立过皇后。 吴贵妃是后宫品级最高的贵妃,说是协理六宫,只是碍于礼法的谦虚之辞,说其统率六宫都不为过。 而安乐侯府是什么情况? 靠着祖上荫庇享着爵位,连续两代子孙都没什么出息,在朝中说不上话,在勋贵圈中没存在感,据说府中还亏空的厉害,用落魄二字形容,最是恰当。 无论是吴贵妃,还是其母家吴家,都未听说与安乐侯府有任何交集。 吴贵妃怎么就派了周嬷嬷去安乐侯府,教姜瑶规矩,又来青城郡主的雅集上,给姜瑶撑腰呢? “郡主慎言!”周嬷嬷厉声呵斥,“不得妄议贵妃娘娘!” 她板着脸、皱着眉,对敢想敢言的厉青雪十分恼怒。 但身为奴婢的周嬷嬷,除了出声阻止外,也不能对厉青雪如何。 她身边的姜瑶,更是气得咬紧了牙。 姜瑶自接到青城郡主的雅集帖子,便猜到对方的计策。 她若不去,青城郡主肯定会继续在雅集上拿刘嬷嬷,来败坏她的名声,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有青城郡主的手笔,姜瑶不允许自己躲在府中坐以待毙。 她若去了,青城郡主会当着她的面,拿刘嬷嬷说事,依然是要设法毁她的名声。 为此,姜瑶求了三皇子,派了吴贵妃身边的周嬷嬷。来安乐侯府教导她规矩礼仪,姜瑶再带着周嬷嬷一起,去青城郡主的雅集。 当青城郡主向她发难时,自有周嬷嬷帮忙说话,将过去种种,推到姜瑶不懂京中规矩上。 如此一来,姜瑶学会了规矩,还是贵妃宫里的嬷嬷教的,谁敢置喙贵妃? 不但可洗刷姜瑶之前污名,与过去一刀两断,还能让人知晓,她姜瑶是贵妃娘娘在意的人,她也能借此结交权贵家的郎君贵女。 这是一石三鸟的计划。 但现在,她的计划,快要败在青城郡主那张什么都敢说的破嘴上了。 “郡主,臣女知晓,你对我有误会,看我不顺眼,这些我都忍了。” 姜瑶从地上站起来,向前两步,与厉青雪对峙。 “你如何非议我取笑我便罢了,怎能随便议论贵妃娘娘?” “你别乱说,本郡主何时议论过贵妃娘娘?”厉青雪连忙否认。 她再嚣张,也不会傻到承认压过来的罪状。 “姜小姐,你好不讲道理,本郡主好心邀请你来雅集,你一张口就展示贵妃娘娘对你多好,特地派周嬷嬷给教你规矩,周嬷嬷又夸了你许多,是你们先提起贵妃娘娘的。” 厉青雪越看姜瑶越不顺眼,逐渐加重语气。 “本郡主是顺着你们的话,随口一问,你们居然要给本郡主定下对贵妃不敬的罪,真是岂有此理?” 厉青雪冷哼一声,姜瑶不会以为自己和姜蕊一样好欺负? 随便定个罪就能任她揉捏? 休想! “今天这事,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也是本郡主有理,到时候,将贵妃娘娘也请来,让她评评理,本郡主到底有没有对她不敬?” 此话一出,那些抱着看好戏态度的郎君贵女们,坐不住了。 这等小事,怎么就要去陛下面前告状了? 若真闹得那样大,他们回家都免不了一顿罚。 “郡主,这事不至于,曹某可以作证,郡主不过一句寻常话,并没有对贵妃不敬之意。” 曹湛首先出声劝道,他年岁较大,又是吏部尚书的独子,话语有些分量。 随后,又有几人跟着相劝,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厉青雪略点了下头,凤眸一横,目光锁定吴宁清。 “吴小姐,贵妃娘娘是你的姑姑,你觉得呢?” 吴宁清蹙眉抬眸,神情不悦地看看姜瑶,又看看厉青雪,最终,她注意到周嬷嬷乞求她大事化小的眼神。 吴宁清本是来雅集看热闹的,没想到这热闹,居然落在她身上。 她的贵妃姑姑,怎么会和安乐侯府牵扯到一起? 她的皇子表哥,难道真喜欢身份可疑、名声不好的姜瑶? 还有厉青雪,真是当之无愧的野蛮女子,周嬷嬷没事招惹她作甚? 吴宁清气恼又疑惑,但理智告诉她,必须尽快平了这桩事。 “都是误会,郡主,臣女可以作证,您绝对没有对贵妃不敬。” 吴宁清一边说,一边瞪向满脸后悔的周嬷嬷。 “是周嬷嬷嘴笨,不会说话,引起误会,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计较。” 厉青雪瞧了眼吴宁清,这倒是个会说话的。 周嬷嬷就坡下驴,连忙认错,“是奴婢嘴笨,说错了话,请郡主原谅。” “可是,方才说话的,不止你一个呀。”厉青雪漫不经心地说,“周嬷嬷都嘴笨了,那你教规矩的那位,学得好规矩吗?” “都是奴婢的错!没教好姜小姐规矩,让姜小姐说了不妥的话,今日回去后,一定好好教姜小姐规矩。” 周嬷嬷立即跪下,对着厉青雪叩首。 厉青雪抬了抬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周嬷嬷往后可得仔细教好姜小姐规矩。” “是,奴婢谨记在心!”周嬷嬷站起来,对姜瑶使了个眼色。 姜瑶当然不愿承认自己规矩没学好,但形势不由人,众人都怕镇北王府的兵权,连周嬷嬷都服了软,此时硬刚不是良策。 姜瑶不情不愿地屈膝一礼,“臣女谢郡主教诲,往后定仔细学习规矩。” 厉青雪目的达成,神情倨傲地坐回上首。 “都回座,别耽误大家作画的时间了。”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地回座,提笔作画。 躲在楼阁上目睹一切的姜蕊,深深叹出一口气。 她知道厉青雪嚣张跋扈,但没想到厉青雪连吴贵妃的面子也不给。 姜蕊之前的提醒,厉青雪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即使是郡主之尊,厉青雪这样横冲直撞的性子,得罪了吴贵妃一脉的人,也会有危险。 联想到前世厉青雪嫁给齐轩后难产而死,姜蕊现在更加觉得,厉青雪恐怕是得罪人太多,被人害死的。 此番下来,姜瑶的名声更差了,估计姜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姜蕊依靠在窗边,从打开的窗户缝隙中,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湖边雅集上的情况。 忽然,她嗅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伴随着熟悉的柏子香,令她浑身一震。 姜蕊猛然回头,撞进了一双虎顾狼视的锐利双眸…… 第36章 以牙还牙 距离姜蕊不到两米的位置,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的男人,正悠然坐在桌边。 他身着靛蓝绣金锦衣长袍,黑发高束,剑眉入鬓,冷峻而坚毅的双眸,正定定注视着姜蕊,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当姜蕊看清了那张脸,瞬间感觉头皮发麻,浑身血液犹如凝结成冰般寒冷。 镇北王! 厉青鸿! 他怎会出现在这儿? 他这样悄无声息地看着她多久了? 姜蕊惊恐地望向紧闭的房门,她记得她锁住了门的,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等等,厉青鸿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北地吗? 姜蕊记得很清楚,前世的厉青鸿,是中秋宴之前才奉召回京的。 距离现在还有快半年的时间才对! 这不是真的,难道是做梦?还是噩梦! 姜蕊手上用劲,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嘶——!好疼! 姜蕊闭了闭眼,再睁开,依然看到厉青鸿,就那样坐在她面前。 男人看似平静的双眸中,闪烁着幽暗的眸光,不知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该不会,厉青鸿也重生了?姜蕊惊悚地想。 在前世生命的最后,姜蕊诱骗厉青鸿喝下毒酒,两人同归于尽…… 如果厉青鸿也重生,绝对会!立刻!杀了她的! 但他没有,只是坐在桌边,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他是什么意思? 姜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深呼吸,快速思考眼前情形。 她要冷静,不能总想到最糟糕的情况,或许厉青鸿没有重生呢? 如果厉青鸿没有重生,他为什么不在北地带兵,而是回到了京城? 是奉召回京,还是自己偷偷跑回来? “你好像很怕我?” 低沉中略微沙哑的嗓音传来,姜蕊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惊魂未定地望向正在对她说话的男人。 “没、没有……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吓到我了。” 姜蕊手脚冰凉,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反驳对方的话。 说完她又后悔找补,装作不认识厉青鸿的样子问: “这位公子,你是来参加郡主的雅集吗?你走错地方了,雅集在湖边。” “我不是突然出现,也不参加雅集。”厉青鸿轻笑摇头,“我坐在这儿,看你很久了。” 他的语气很轻,甚至称得上温柔,但听在姜蕊耳中,犹如吃人的猛兽般可怕。 “你……你在看我?为、为什么?” 姜蕊心如擂鼓,紧张极了。 前世此时的她,和厉青鸿还不认识,重生之后,居然将她和厉青鸿见面的时间提前了。 忽然,厉青鸿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姜蕊。 他身形高大健硕,像一头正在猎食的猛虎,向着姜蕊一步步逼近。 “你、你别过来!” 姜蕊惊慌后退,背部撞上了窗沿,又连忙向旁边躲去。 而厉青鸿,只是悠闲地走到窗边,将姜蕊只开了一条缝的窗,开大了一些,明目张胆地望向湖边雅集上的众人。 “我好奇你在看什么。”厉青鸿语气淡淡。 见对方没有要动她的意思,姜蕊缓过一口气,反应过来厉青鸿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他只是对她看的东西好奇? 所以悄无声息地进了这间房,然后盯着她看? 姜蕊一个字都不信! 无论如何,她现在只想马上逃离这间屋子,远离这个男人。 “那公子你慢慢看,我有事先走了。” 姜蕊果断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 厉青鸿的喝止,没有让姜蕊没有停下,她反而加快步伐,小跑起来。 就在她要拉开房门时,突然感到后背一紧。 她的后衣领被厉青鸿抓住,整个人像被抓的小鸡仔一样,被厉青鸿提了起来,向后移动。 “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姜蕊被吓得尖叫。 厉青鸿这个莽夫!浑蛋! 姜蕊最厌恶的,就是厉青鸿不顾她的意愿和感受,用蛮力压制她。 偏偏她在他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刻,前世被厉青鸿强迫的可怕回忆,如急风骤雨般,肆虐在她的脑中。 姜蕊此时只想到一个字:逃! 她挣扎着,伸手向后,拼尽全力抓挠厉青鸿拽住她后领的大手。 “嘶!你是属猫的?”厉青鸿看着手背被抓的三条红印,松开了姜蕊。 姜蕊双脚落地,得了自由,就想继续往外跑,却双腿发软,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厉青鸿检查了一下手背上的伤,除了有红印外,还略微破皮。 他常年带兵打仗,皮糙肉厚,能把他抓伤,可见方才姜蕊用了十足的狠劲。 “你把我抓伤了,准备怎么赔偿我?” 厉青鸿伸出被抓出红痕的右手背,给姜蕊看,眼神暗含期待。 姜蕊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向厉青鸿手背上的三条红印。 红印都快消了,最多破了点皮而已,也配叫抓伤? 她不禁想到前世,厉青鸿不知餍足,最喜在床上折腾她,每当姜蕊受不住时,就发狠了往厉青鸿的脖子和脸上抓,留下一道道暧昧红痕。 那时,厉青鸿也是用这种语气,说姜蕊把他抓伤了,要好好赔偿他,然后又是一场让姜蕊生不如死的折磨…… 姜蕊的心沉了沉,再次见到厉青鸿的惊恐渐渐散去,她的眼中弥漫着屈辱与愤恨。 “抓伤而已,我加倍,赔给你便是。” 她伸出自己白皙的右手,然后狠狠地用左手五指指甲一划,在手背上留下五道清晰的红痕,不但破了皮,还都渗出了血。 “你干什么?!”厉青鸿察觉到姜蕊的意图,立即去抓住姜蕊的左手。 但已经来不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洁白的玉手上,多出五道血淋淋的伤痕。 “够吗?”姜蕊将划破的右手抬高,给厉青鸿看。 她嘴角噙着笑,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仿佛在展示一件满意的作品。 “我多划破两条伤痕还你,如果不够,你可以再亲自动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厉青鸿气恼地皱眉,“一句玩笑话而已,你何苦作践自己?” 他将姜蕊划伤的右手捧在手心,眼神心疼。 姜蕊冷冷地瞧着他,“公子,你如果不动手的话,我便走了。” 她利落地抽回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这一次,厉青鸿没有再拦。 看着姜蕊头也不回地离开,厉青鸿脸色逐渐阴沉,鹰眸微眯,似酝酿着风暴…… 第37章 鸿鹄之志? 直到走出小楼,姜蕊才发现,自己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她硬撑着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扶住一棵树干,稳住身形,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心跳稍微平静一点。 厉青鸿回京了! 还是在她毫无防备之时,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会有这样巧的巧合吗? 姜蕊回想着自己方才应对厉青鸿的场景,越想越心惊。 不行!镇北王府不能再待,她得想办法尽快离开。 姜蕊靠着树干休息了好一会儿,勉强缓过劲来,感觉额头一片冰凉,用手一摸,竟全都是冷汗。 汗水渗进右手背上伤口里,她此时才感受到手背上的刺痛。 乍一看,右手背上汗水和渗血混在一起,颇有些触目惊心。 姜蕊用左手摸了下额头,发现也沾到了血迹,她连忙拿帕子擦去额头上的血汗,又用帕子包住右手手背的伤痕。 处理好这些,姜蕊又整理了一下衣裳后,继续往前走。 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观察雅集的情况,准备直接回厉青雪给她安排的住处。 这个时候,雅集还在进行中,姜蕊为了避开雅集上的人,选择从小路绕回去。 她走到一半,却被突然出现的姜瑶拦住。 “蕊儿姐姐,原来你在这儿!” 姜瑶唇角勾着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就知道,你会躲在雅集附近,这不,就被我找到了。” 姜蕊防备地看着她,往后退了两步。 她在楼上看得清楚,姜瑶今日在雅集上受了气,这会儿来找她,准没好事。 姜蕊蹙眉问:“你怎么在这儿?雅集结束了?” 她暗自推算雅集的时间,完成画作,还要评选第一名,不会这么快结束才对。 姜蕊快速环视了一圈周围环境。 她和姜瑶正在距离雅集几十米远的一条小路上,一侧是假山,一侧是湖水,与雅集举办的湖边遥遥相望,隐约可见那边的才子才女们,其中不少还是伏案作画。 而姜蕊和姜瑶所在的这条小路上,除了她俩,没有其他人,姜瑶身边也不见丫鬟桃儿和周嬷嬷的身影。 倒是不远处的假山另一边,可以看到来回巡逻的侍卫,让姜蕊稍稍安心。 “别紧张,你现在是郡主护着的人,我若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岂不是亲手将把柄送到郡主手上?” 姜瑶眼中闪过讽刺,对姜蕊的紧张很不屑。 “而且今天这计,是你们设计的请君入瓮,我如你们所愿来了,也让你们得逞了,你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姜蕊呼吸一滞,“雅集还在继续,姜小姐还是赶紧回去完成画作。” “我的名声都被你们污蔑了,作不作画,又有何不同?” 姜瑶来雅集,就是为了让周嬷嬷给自己正名的。 现在闹成这样,她就算画的再美,也没有意义,她不做无用功。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姜蕊不欲和她纠缠,说话间,就要绕过姜瑶继续往前走。 “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 姜瑶拉住姜蕊的手腕,制止她离开。 “我知道青城郡主为什么要帮你了,因为晋国公世子齐轩,对不对?” 姜瑶紧紧盯着姜蕊的脸,咬牙切齿地说。 “雅集上,她就一直往齐轩面前凑,总对我说些冷言冷语,什么我没有规矩,什么配不上齐轩,真是可笑,齐轩那种货色,我还看不上呢!” “姜小姐慎言,齐世子是你祖父为你定下的未婚夫婿。”姜蕊淡定提醒。 她不怕姜瑶知道厉青雪对齐轩的感情,她就是利用了又如何,这事没法拿上台面说。 “就因为齐轩是我的未婚夫,所以爱慕齐轩的青城郡主,才一直针对我的,是不是?” 姜瑶恨恨道。 她不甘心,她那么完美的计划,居然败在了青城郡主那个恋爱脑上。 如果不是青城郡主横插一脚,凭姜蕊这点本事,根本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姜蕊,你早就知道郡主喜欢齐轩,故意拿借刀杀人这套对付我。” 姜瑶不愿相信,自己居然被选好的猎物摆了一道。 她扯过姜瑶,强迫其转身面对她,双目蕴含着愤怒和鄙夷。 “我告诉你,姜蕊,我和你们这个时代的女子不一样,我不和你们雌竟,也不在乎什么男人,更无所谓什么名声。 你们这样算计我,没有用!我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姜蕊动了动被她抓疼的手腕,不理解地看着姜瑶。 什么叫“你们这个时代”?什么又是“雌竟”? “姜小姐,你不妨直接点,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瑶傲气一笑,“你不配知道。” 姜蕊并不生气,也回以一笑,“其实不难猜出,姜小姐上了吴贵妃和三皇子的船,看中的是三皇子,自然看不上晋国公府的齐世子,我懂的。” “你不懂!”姜瑶怒目而视,“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们这些女人,一心只有嫁个好男人,根本不懂我的追求!” “姜小姐不想嫁给三皇子?”姜蕊才不信。 前世,姜瑶本够不上做三皇子的正妃,所以伙同安乐侯一家,安排姜蕊跟了厉青鸿,让镇北王府成了安乐侯府的后盾。 他们用姜蕊给姜瑶铺路,踩着姜蕊的脊梁,让姜瑶坐上了三皇子妃的位置。 现在,姜瑶说她有鸿鹄之志,不是为了嫁给三皇子,姜蕊只觉得可笑。 姜瑶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高高在上地说: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是提醒你,不要在背后玩这种没用的小把戏,我不在乎,你做再多,都没有用!” 姜瑶甩来姜蕊的手,轻蔑地瞧了眼姜蕊,转身向着雅集的方向走去。 “真的没用吗?” 姜蕊语带嘲讽,对着姜瑶喊道。 “你若真不在乎,就不会专程来警告我了。” 姜瑶猛地回头,眼中充满怒火。 姜蕊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一边往后退,一边继续说: “姜瑶,你装什么清高?你不如直接承认,你想嫁给三皇子,你想要钱,更想要权,别用什么高贵的志向掩饰,虚伪!” “你找死!” 姜瑶眼带杀意,愤恨的目光扫过姜蕊,落在旁边的湖水上,大步向姜蕊追来。 她想淹死她!姜蕊意识到这一点,转身就跑…… 第38章 再次相助 姜蕊听着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加速向巡逻到远处的王府侍卫们跑去。 前世,姜蕊被贬为奴后,在安乐侯府伺候了姜瑶一年多,她经历过姜瑶的狠辣善变,忍受过姜瑶的刻薄折磨。 姜瑶一个表情或是动作,姜蕊几乎都能立刻猜出对方的情绪。 姜蕊很确定,这次,她触到了姜瑶的逆鳞,姜瑶很生气,眼中爆发的杀意,是真的想杀了她! 不过还好,这里是镇北王府的别院,姜瑶应该没胆子真杀了她,但姜瑶会武,把她按进湖水里,受些罪,是办得到的。 姜蕊不想受罪,此时只能拼命地向前跑。 “救命啊!姜小姐杀人啦!” 姜蕊一边跑,一边大喊。 姜瑶脚步一顿,谨慎地向四周望去,看到王府侍卫还在远处,还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事,她把心一横,助跑两步后,脚尖点地,施展轻功,瞬间飞跃到姜蕊前方。 “你再跑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前路被姜瑶截断,后退也跑不过姜瑶,姜蕊停住不动,深吸一口气,以自己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叫喊: “有刺客!杀人啦!快来人啊——!” “闭嘴!不许叫!”姜瑶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就要捂姜蕊的嘴。 姜蕊向旁边躲去,让姜瑶扑了个空。 但下一刻,她没有这么幸运,被姜瑶抓住胳膊,眼睁睁看着姜瑶举起另一只手,就要扇她的嘴。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越的男声,从身后突兀响起。 姜瑶身形一顿,立刻收回要打姜蕊的手,回头一看,一名俊朗的青衣书生,正快步向她们走来。 是方才雅集上见过的才子孟瑾。 “孟公子救我!”姜蕊对孟瑾大喊。 趁着姜瑶犹豫之际,姜瑶用力推开她,跑向孟瑾。 “姜姑娘,出什么事了?”孟瑾也向着姜蕊走近,关心地问。 “孟公子,我……” “蕊儿姐姐!” 姜瑶强行打断姜蕊的话,跟着走近孟瑾。 “孟公子,我们姐妹俩闹着玩儿呢,你别介意。” 孟瑾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脸上,如墨眼波流转,“你们是姐妹?” “是。” “不是!” 姜蕊躲开姜瑶,站到孟瑾身边,快速解释: “孟公子,我已经和安乐侯府断绝关系,不敢高攀姜小姐当姐妹。” “蕊儿姐姐,你怎能如此说?” 姜瑶收起方才的狠厉,捏着帕子,装起柔弱来。 “父亲和母亲养你这么大,十六年的感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姜蕊冷嗤一声,“即使十六年的感情,他们说逼我为奴的时候,一点都没犹豫。” “都说了那是误会!你怎么总揪着小事不放?”姜瑶抽了抽鼻子,做委屈样。 这时,两名王府侍卫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谁在喊抓刺客?” “没有的事,你们听错了。”姜瑶抢先回答。 “是我喊的!” 姜蕊不顾姜瑶警告的眼神,大声认领。 “方才姜小姐追着我,说要杀了我!我只能大喊求救。” “这……”两名侍卫面面相觑。 他们上下打量身着华服的姜瑶,这是郡主的客人,侯府千金,怎么看也不想要杀人的人。 “蕊儿姐姐,别闹了,他们都不信你的话呢。”姜瑶以帕子捂嘴,笑的得意。 姜蕊当然知道,姜瑶够不上刺客,她那样喊叫,只是为了引人过来,若紧咬姜瑶是刺客,反而过犹不及。 见姜蕊不语,姜瑶更是神气,她对两名侍卫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我相信姜蕊姑娘。” 孟瑾的声音沉静如水,又稳重如山,令人信服。 “我方才看到姜瑶小姐抓着姜蕊姑娘,还伸手要打她,可以作证,我们去郡主面前说清楚如何?” 姜蕊惊讶抬头,望向孟瑾棱角分明、正义凛然的俊逸面庞。 孟瑾要帮她?加上之前在街上阻止姜铭昊那次,孟瑾已经帮了她两次了。 正要离开的王府侍卫顿住了脚步,疑惑地回头。 姜瑶皱眉看向孟瑾,“孟公子,我们本就是玩闹,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 “姜瑶小姐此言差矣。”孟瑾表情认真,“君子遇不平事,当敢怒敢言,保护弱小,孟某既遇此事,岂能视若无睹,放任恶行?” 姜瑶瞪向孟瑾,目光狠厉中,带着明显的轻视。 “听闻,孟公子家中经商,令尊生意做得不错,在京中有许多铺面,孟公子学问好,是名师的高徒,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民不与官斗!” 孟瑾抬眸,颇为好奇地问:“姜瑶小姐的意思是?” “呵,孟公子家中再富裕,也是商人,而我的背后,是贵妃娘娘,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前程!” 姜瑶语气傲慢,毫不掩饰地口出威胁。 “姜瑶,我们之间的事,与孟公子无关,你别到处乱咬。”姜蕊连忙阻止。 她知道孟瑾马上就要参加春闱,关乎一生的前途,不能被她们这些破事给毁了。 姜蕊又转向孟瑾,焦急地拉着他的袖子劝说: “孟公子,这是我与安乐侯府之间的恩怨,今天我也没什么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别管了。” “你先别急,我听你的就是。”孟瑾没有坚持,冲她安抚一笑。 姜蕊松了一口气,拂了拂衣摆,对孟瑾屈膝一礼,“多谢孟公子。” 姜瑶冷哼一声,瞥了眼孟瑾,丢下句“算你识相”,便转身往湖对面举办雅集的方向走。 两名王府侍卫见事情解决,也不愿多事,告辞离开。 姜蕊望了眼走远的姜瑶,提醒身边的孟瑾: “孟公子,雅集应该还没结束,你也该回去了。” 想来孟瑾和姜瑶一样,是中途从雅集离开的,时间短倒无所谓,太久恐引人诟病。 “姜姑娘,你与我一同回雅集。”孟瑾语调轻柔,真诚发出邀请。 姜蕊一愣,然后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都是世家名门的公子千金,满腹才华,我已自请和侯府断绝关系,什么都不会,去了很尴尬的。” 而且,今日参加雅集的人中,不少都是姜蕊认识的熟人,其中还有姜蕊曾经交好的密友,见面都不知要如何自处。 “姜姑娘,你很优秀,不要妄自菲薄。” 孟瑾神色认真,语气坚定,令姜蕊心中一颤,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真诚地夸过她了。 孟瑾继续说:“而且,姜姑娘并不是不会,我听闻姜姑娘曾经一手丹青,引得名师赞叹,后来为琐事耽搁,才没有继续学画,实是可惜。” 姜蕊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你是听许小姐说的吗?” 数年前,姜蕊曾和御史许家的千金许南音交好,她们一同拜入着名女画师郑栩门下学画。 后来,姜蕊忙于侯府生意,没有时间再作画,故而退出了师门。 许南音斥她满身铜臭,两人自此不再来往。 “是许小姐。”孟瑾道,“她还说,不能再与你一同作画,是她人生的一大遗憾,今日她画的幽兰,不为得名画,只希望你这位最好的朋友,能给她一个评价。” 第39章 至交好友 姜蕊决定,跟随孟瑾去往雅集。 她想再见一面,曾经的至交好友——许南音。 前世,姜蕊被逼为奴后,许南音是唯一来安乐侯府找寻她下落的人。 那时,姜瑶为了羞辱姜蕊,把姜蕊的名字改成了玉奴,彻底抹杀了姜蕊这个人的存在。 许南音来找过姜蕊好几次,都无功而返。 大约半年后,姜瑶告诉姜蕊,许南音跟一个乐师私奔,从此下落不明,又因污了名声而被家族除名。 姜蕊自然不相信姜瑶的话,认为姜瑶是污蔑。 许南音,白玉般无暇的矜贵人儿,全部心思都用在精进画技上,怎会跟一个乐师私奔? 可是,当时姜蕊自身难保,连侯府都出不去,根本不可能去找寻许南音失踪的真相。 姜蕊细细回忆,前世姜瑶告诉她许南音下落不明的时间,大约是在今年年底,距离现在还有大半年,她得设法提醒一下许南音,避免前世悲剧。 湖边的雅集还在继续,多数人已经完成了作品,侍女们将每一张署名的画作依次摆放在一起,郎君贵女们聚在一起,对着一张张画,评价讨论。 “孟公子这幅兰花图,生机勃勃,令人阅之心旷神怡,真是独树一帜。” “小生倒是更喜曹公子的画,水涧幽兰,空谷生香,有意境!” “杜公子的兰花也不错,不过精致有余,灵动不足。” “齐世子今日作画的速度有些慢呐?怎么还没画好?” “嘘!青城郡主一直守在他身边,估摸是影响到齐世子发挥了。” “别说了,过来看那一幅,是许小姐的佳作,秀雅端丽,色彩也用得极好。” …… 姜蕊与孟瑾一起来到雅集时,现场的郎君贵女们,已经为了哪幅画能得第一名,争辩了起来。 杜若白手持折扇,指着自己的画,舔着脸推荐: “各位赏个脸,小弟思慕《幽兰图》已久,请大家投我一票,让小弟得偿所愿,不胜感激,不胜感激!” 立马有人笑他:“杜才子,你这也太厚脸皮了,今日到这儿来的人,哪个不想要《幽兰图》?凭什么便宜了你?” 杜若白哈哈一笑,“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推荐你自己的画呀。”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指着曹湛的画道: “要我选,就投曹公子一票,这兰花,娇而不媚,含苞待放,画到我心坎里去了。” 曹湛拍了拍秦仲棋的肩,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秦世子怕说的不是兰花,而是最近遇到的哪朵娇气的解语花?” 周围的公子们瞬间明了,哄笑起来,秦仲棋是个沉迷风月的纨绔,一月有半月的时间都泡在青楼,他有什么解语花,显而易见。 旁边的男子们越说越不像话,听不下去的吴宁清大声道: “曹公子的画,是不错,但我们南音的画,才应该是今日最佳!” 周思彤跟着附和:“南音的兰花清雅高洁,笔触细腻,确实更胜一筹。” 杜若白探过头来,“许小姐的画是好,但我的也不差,吴小姐,你考虑投我一票不?” “你离我远点儿,南音画的最好!我的票要投给南音。” 吴宁清虽性子高傲,但一身才华不是作假。 她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其中最善弹琴,画技则略逊一筹,常向画技出众的许南音请教,两人私下多有来往。 此时,性子温柔腼腆的许南音,不自在地扯了扯吴宁清的袖子。 “宁清,别说了,还有人没画完呢,我不一定是最好的。” 由于父亲是御史,家风清正,许南音在外一向谨言慎行,更不爱出风头,吴宁清对她的极力推崇,无异于将她架在火上烤。 吴宁清皱了皱眉,向四周一望,“除了齐世子外,还有谁没完成的?” 青城郡主的大丫鬟霜儿,连忙上前清点画作,随即回道: “目前一共收到二十五幅作品,除齐世子还在作画外,还差姜小姐的作品。” 吴宁清轻嗤一声,“齐世子尚有一比之能,姜瑶连京中规矩都没学好,她会作画吗?” 吴贵妃和母家吴家一直绑定得很紧,吴宁清作为吴家嫡长女,从小便是按照皇子妃甚至皇后的标准培养。 如果没有意外,吴宁清会嫁给三皇子为正妃,她对吴贵妃派心腹周嬷嬷格外照顾的姜瑶,已经起了防备之心。 此时,姜瑶刚好走过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霜儿得了厉青雪吩咐,眼珠一转,刚好趁此机会给姜瑶一个难堪。 “姜小姐,奴婢仔细问过,确实没有收到您的画作,您完成了吗?” 姜瑶瞥了她一眼,“我弃权,不参加评选。” “霜儿,你就不要为难姜小姐了。”吴宁清阴阳怪气道,“听说姜小姐在乡野长大,小时候还种过地,她怕是根本不会作画?” 霜儿为难地说:“可是,郡主吩咐,凡是参加雅集的公子小姐们的画作,要都收齐后,一起评选,以示公平。” “可是人家画不出画,你能如何?”周思彤语带讽刺。 秦仲棋奇怪道:“这是雅集,不会作画,来雅集作甚?” “我没说我不会作画,只不过今日就算完成了,也没什么意义。” 姜瑶姿态高调,对着众人指了指齐轩的方向。 厉青雪正陪在齐轩身边,一脸柔情地看着齐轩作画。 “今日的主角是谁,还不清楚吗?《幽兰图》花落谁家,已经没有悬念了,真搞不懂你们在这里争什么?” 一心想要赢得《幽兰图》的杜若白急了,“你别乱说,今日胜者是投票决定,郡主也只有一票半,哪能她说给谁就给谁?” “投票又怎样?”姜瑶嗤之以鼻,“谁知道没有暗箱操作……” “姜小姐,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姜蕊快步走上前,打断姜瑶的话。 “青城郡主一诺千金,你不能因为郡主帮过我,就恶意诽谤她!” 姜瑶看到姜蕊时一愣,她怎么也跟过来了? 众人看到热门传闻中的两位主角一起出现,不少人都兴奋地小声议论起来。 “那是姜蕊?她现在不是侯府千金了,怎敢这样和真千金讲话?” “姜蕊有青城郡主罩着呢,没听她在帮郡主说话吗?” “看来传闻是真的,姜蕊和姜瑶不和,郡主帮了姜蕊,所以姜瑶来雅集上找茬了。” “那岂不是安乐侯府要逼姜蕊为奴的传闻,也是真的?” “何止那个,还有传闻说姜瑶是江湖大盗的呢!” …… 吴宁清看到姜蕊,眼睛一亮。 “姜蕊,听南音说,你的画技高超,灵气十足,不如你和姜小姐同时作画,让我们长长见识啊?” 第40章 比试作画 让安乐侯府曾经的假千金姜蕊,和归来的真千金姜瑶,要一起比试作画? 听到吴宁清的提议,刚才还为了投票争论不休的公子小姐们,瞬间达成了一致。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看热闹不嫌事大,首先赞成: “吴小姐的提议好,真假千金的比试啊,我可太想看了!” 吏部尚书之子曹湛轻摇着手中白玉折扇,对姜瑶说: “姜小姐,每人一幅画,是雅集的规矩,你可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吴宁清也对着姜瑶施压,“我姑姑贵妃娘娘最重规矩,她那么看重姜小姐你,你不要让她失望,连幅画都不愿意画。” 姜瑶忍耐着这群聒噪的公子小姐们,抿了抿唇,故作淡然道: “我倒是无所谓,但姜蕊没有参加雅集的资格,她也能作画?” “谁没有资格作画?”青城郡主厉青雪问。 她在侍女们的簇拥下走过来,身后两米还跟着齐轩。 侍女小心翼翼地将齐轩刚完成的画作,放在所有画作中央。 丫鬟霜儿又将所有画作点过一边,向厉青雪禀报: “回郡主,除了姜瑶小姐,今日所有贵客都已完成画作,方才吴小姐提议,让姜蕊姑娘和姜瑶小姐一起作画,但姜瑶小姐说,姜蕊姑娘没有参加雅集的资格。” 一听要姜蕊和姜瑶一起作画,厉青雪瞬间高看提议的吴宁清一眼。 这主意,真不错! 姜蕊是当做侯府千金养大的,肯定比在乡野长大的姜瑶画得好,又是一个让姜瑶丢脸的好机会,怎能不抓住? “雅集的资格,不就是本郡主发出的帖子?” 厉青雪随意招了招手。 “拿一张来给姜蕊姑娘。” “是。” 霜儿从袖中拿出备用的帖子,当即用笔写上姜蕊的名字,并递给了姜蕊。 姜蕊拿着字迹还未干的帖子,有些恍惚,她只是来见许南音的,怎么就要当场作画了呢? 还好,作画确实是她所擅长的,画就画。 “姜姑娘,你若是不想画,我去帮你说。”孟瑾走到姜蕊身边,眼神担忧。 姜蕊对他笑笑,“不用,画画而已,很简单的。” “姜蕊不愧曾是画师郑栩的弟子,答应的就是爽快。” 吴宁清瞥了眼姜蕊,转头看向姜瑶。 “姜小姐,你可是侯府真千金,不会不敢应战?” 几乎全场的目光都对准了姜瑶,等待她的回答。 姜瑶咬了咬牙,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怂,否则,明天说不定又会传出,侯府真千金怕假千金怕得落荒而逃的荒谬传闻。 他们还拿雅集规矩说事,她不画便是不守规矩,以后京中雅集不会有再邀请她。 这群公子哥、世家千金们,都是她日后可以利用的人脉,不能轻易断掉! “有何不敢?作画便是。” 厉青雪赞了声好,便让侍女们备好纸笔颜料,安排姜蕊和姜瑶在相邻的两张桌子上作画。 姜蕊没有着急作画,而是走到湖边,找到一丛开得正好的兰花,仔细将其形记于脑中。 全部记下后,姜蕊胸有成竹地转过身,刚好对上许南音的满含忧虑的双眸。 “南音……”姜蕊艰难地唤出这个名字。 自两年前她们决裂后,姜蕊再也没有见过许南音,不对,若是加上前世,她们该是八年没见过面。 最后一次见面时,许南音,那样一个柔弱清雅的姑娘,对着姜蕊说了她自以为最重最狠的话。 “姜蕊,你要做生意就做生意,但你为什么要放弃学画?郑大师说了,你很有天赋,只要你坚持下去,日后一定能超越她,成为一方名家,你为何要放弃?” 姜蕊无奈解释:“南音,我没办法,侯府亏空太大,我需要将所有的时间用来打理生意,新铺子要装修开业,老铺子要选货验货,田庄要去收账,晚上我还要看账本,生意不等人,我真的抽不出时间来学画了。” “我不信!那么大个侯府,非要你一个姑娘家去管这些生意?” 许南音“啪”的一声,将镇纸狠狠拍在画上,留下一团墨迹。 “我看你是赚钱赚疯了!钻到钱眼里去了!弄得自己满身铜臭,臭不可言,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了! 你再这样,我们就绝交,我不要你这种唯利是图的朋友!” …… 此时,跟着姜蕊来到湖边的许南音,局促地望着姜蕊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画画的事说给吴小姐的,我没想给你惹麻烦……” 姜蕊不在意地摇头,“没关系,说了也不要紧,你不必在意。” 她们俩最后一次见面闹得太僵,到现在又太久没有说过话,面对面时,都很不自在。 “我、我还要去作画,先过去了。” 姜蕊绕过许南音,脚步匆匆向前。 “姜蕊!” 许南音喊住她,看到姜蕊回头,许南音别扭地侧过脸去,嗫嚅道: “你好好画,我、我支持你……” “嗯!我会的!”姜蕊笑着答应。 正要继续往前走时,姜蕊犹豫着转身,几步走到许南音面前,虚虚抱了她一下,然后赧然低着头,小跑着落荒而逃。 许南音呆呆望着姜蕊跑走的背影,温婉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姜蕊回到作画的桌前,提笔便画。 众人围在姜蕊和姜瑶的桌前,来回走动,全程盯着她俩画画的每一个步骤。 只有晋国公世子齐轩,远远躲开,站在一棵杏花树下,佯作赏花。 好事的秦仲棋看见了,贼兮兮地跑过来,“哟,齐世子,你躲在这儿多没意思,一起去看画呀!” 齐轩自是不愿,但抵不过秦仲棋脸皮厚,强拉着齐轩过去。 曹湛看到他们,凑近了小声调侃: “齐世子,两位作画的姑娘,一个是你的前未婚妻,一个是你现在的未婚妻,你支持谁赢呢?” 齐轩的父亲晋国公是吏部侍郎,是曹湛的父亲曹尚书的下属。 即使心中不满,齐轩也不好对着曹湛发作,只能装作不在意地笑: “曹公子别拿我开涮了,我谁也不支持。” 曹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曹某明白,齐世子都没看上?青城郡主对齐世子的一番心意,咱们可看明白了,你以后有大造化呀。” 齐轩僵硬地笑笑,靠妻子有大造化,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 就在齐轩想着要如何脱身时,前方传来惊奇的赞叹声。 “天啊!我从未见过如此巧夺天工的画作!” 第41章 重归于好 曹湛和秦仲棋听到惊叹声,一左一右,拽着齐轩走了过去。 此时姜蕊的画桌前,围满了观看和赞叹的人。 “你们看!这两株兰花,相依相映,若即若离,仔细看其花叶之间,好像隐藏着一张美人面,是不是?” “对对对,我也看出来了,这株兰花也有,两个都有!” “简直太妙了!花与叶的线条,正好勾勒出美人的脸部轮廓,这飞舞在花蕊旁的蝴蝶,恰好为美人点睛,技巧与妙思的绝美融合!” “太美了!兰花美,人也美,这是正两相对望的两名少女的脸!她们在哭?不对,又像是在笑?” “咦?左边这位兰花美人,有些眼熟呢,看着像是许小姐的脸型。” “要这么说,右边这个,有点像姜姑娘自己。” …… 现场骤然安静,众人的目光移开画纸上的兰花,在姜蕊和许南音脸上来回逡巡。 姜蕊画下最后一笔,在纸边署名,然后放下笔,抬起头,坦荡迎接所有人的审视。 而同样被众人围观的许南音,此时已经捏着帕子,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蕊儿!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许南音带着哭腔,走向姜蕊。 围在姜蕊身边的众人纷纷后退,自觉为许南音让出一条道。 许南音坚定地走向姜蕊,哭着把姜蕊抱住。 “是我的错,我不该不信你!我没想到,你在安乐侯府,会过得这样艰难!呜呜……” 她紧紧抱着姜蕊,声泪俱下地自责。 “你为了填补侯府亏空,放弃了学画,那么努力地经商,我不但没想过帮你,还骂你满身铜臭,和你绝交,我怎能那样对你?我恨死我自己了!” 许南音趴在姜蕊肩头,哭得梨花带雨,泪流满面。 她本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可一旦释放,就有些收不住。 姜蕊伸出手,回抱住许南音,她历经前世生死,对许多事都已淡漠,但听到好友发自真心的哭泣,她的声音也哽咽了。 “南音,你没有错,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重生后这些天,姜蕊装哭过很多次,为了与沈氏对峙,为了在公堂上博同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是触动内心的真实流泪。 滚烫的热泪,接连从眼眶滑落,姜蕊和许南音紧紧拥抱、一起哭泣,宣告着她们多年误会的解除。 旁边围观的公子小姐们,也颇为动容。 看到此情此景,心肠软的几位小姐,甚为感动,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 毕竟,谁没有闺中密友呢?谁和朋友没点误会矛盾呢? 厉青雪没有闺中密友,她从小长在北地的镇北王府,被成群的奴仆们捧着长大,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 看着姜蕊和许南音哭成一团,厉青雪蹙了蹙眉,听到许南音自责的话,厉青雪脱口而出: “这事儿听起来,你们俩都没错,要怪就怪亏空的安乐侯府,一家子大人没用,要个小姑娘去赚钱。” 几十道注视姜蕊和许南音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厉青雪。 厉青雪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本郡主说的不对吗?姜蕊在公堂上就拿出了账册,两年赚了七万两白银,忙都忙死了,能有时间学画吗?” 七万两白银! 如此大额的银钱,在高门勋贵子弟耳中,依然非常具有诱惑力。 秦仲棋兴奋地走近姜蕊,“姜蕊姑娘,郡主所言是真的?你两年就赚了七万两白银?” 姜蕊安抚地拍了拍许南音的背,两人收起眼泪,松开彼此。 许南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众人面前哭得妆都花了,她害羞地拿帕子捂住半边脸,逃离人群,跑去一边整理。 姜蕊想和她一起,但秦仲棋在面前拦着,只好作罢。 “郡主所言不错,能在公堂拿出来的证据,岂能是假?” 姜蕊擦干眼泪,郑重道。 “当时,我就是以这七万两白银的收益为交换,与安乐侯府断绝关系。” 秦仲棋一听,更兴奋了,“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你已经和安乐侯府断绝关系了?” “当然!” 姜蕊斩钉截铁地说。 “不过当时,姜侯爷和姜小姐不愿放过我,命令侯府侍卫抓我,还好有郡主仗义相救,我才能平安无事。” 姜蕊转过身,看向旁边画桌前,快要把笔捏碎的姜瑶,出言挑衅道: “姜小姐,我已经完成画作,不知你可画完了?” “啪!” 姜瑶烦躁地将手中毛笔,摔在画纸上,晕染一片墨色。 “啊呀,这兰花虽画得普通,但也不能毁了呀。”爱画的杜若白在旁边惋惜地说。 姜瑶瞪了他一眼,憋着气起身,指着姜蕊斥道: “姜蕊,你一定要把事做绝吗?安乐侯府养你长大,你当了十六年的侯府千金,你就是这样回报的?” 看到侯府真假千金当面对上,围观的公子小姐们,全都停止说话,几乎现场的每一个人,都朝着姜蕊和姜瑶看过来。 “把事情做绝的人是你!” 姜蕊吸了吸鼻子,做出坚强隐忍但被逼无奈的痛苦表情。 “姜瑶,我的亲生父母也养了你十六年,他们供你穿绫罗绸缎,供你戴金银珠玉,你对他们的回报,就是逼我给侯府当奴婢吗?” 有雅集上这么多人在,姜蕊更不怕姜瑶了。 她也伸出手,指向姜瑶,两人手指相对,针尖对麦芒。 姜瑶看着狐疑注视她的人群,眼中闪过慌乱,“我都说了很多次了,那是误会,我还给你道了歉,你总要以此毁我名声吗?” “我没有要毁你名声。”姜蕊淡淡开口,“我只是问你画完了没有,是你突然提起要我回报侯府的养育之恩,我才不得不回应你的话。” “你!”姜瑶语塞。 说多错多,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姜瑶看了眼自己那副被墨毁了的兰花图,又用目光扫过周围盯着她看的人们,压抑着怒火,对着厉青雪道: “郡主,我的画已经完成,突感身体不适,请郡主允我告退。” 厉青雪对今日的成果很满意,也不想把有贵妃做靠山的姜瑶逼得太狠,只问道: “你要走自是无碍,可是大家还要投票选出榜首,你要选谁?” “我选我自己!” 姜瑶毫不犹豫地说。 “现在,我能走了吗?” 第42章 拔得头筹 在厉青雪点头同意后,姜瑶快步离开了别院。 杜若白凑近了姜瑶的画,歪着脑袋看了会儿,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姜瑶小姐真有自信啊,我要是画成这样,绝不敢投票给自己。” 这时,其他人也注意到姜瑶的画。 他们好奇地走过来,看到姜瑶画的兰花图,构图简单,笔法稍显稚嫩。 画纸中央,画着一株张扬盛开的桃红色兰花,花朵饱满,直冲天际,旁边只有两三片绿叶,叶底还有几块石头。 “嗯……用色还挺大胆。”曹湛找出唯一一个他能说出来的优点。 兰花向来以品行高洁、淡泊名利的形象着称,文人雅士作画,一般都会突出兰花的淡雅、纯洁,不会用这般鲜艳的色彩。 姜蕊也过来看了看,果真画如其人,想要一飞冲天的兰花是姜瑶,其他所有人,都可以是她的陪衬绿叶,或垫脚石。 “把画都放在一起,天色不早了,开始投票。”厉青雪吩咐道。 侍女们很快收拾好所有画作,排列在一起,并为每一位参加雅集的客人,都发了一支蚕丝编制而成的精致兰花,用作投票,姜蕊也收到了一朵。 厉青雪的大丫鬟霜儿站在所有画作前,举着手中的一朵蚕丝兰花解释: “接下来,请各位贵客选出您心中最佳的兰花图,进行投票,将蚕丝兰花放在画边即视为投票成功。” 她晃了晃手中的蚕丝兰花,以作示范。 “由于姜瑶小姐提前离场,这朵蚕丝兰花按照姜瑶小姐的决定,投给她自己的画作。” 霜儿将手中的蚕丝兰花放在姜瑶的画作边,随即宣布: “姜瑶小姐获得一票,暂时领先!” 之后,参加雅集的客人们陆续进行投票。 姜蕊没有犹豫,将自己的票投给了许南音。 许南音也将自己的蚕丝兰花,放在了姜蕊的画边。 她们都很快做了决定,趁着其他人犹豫纠结该投谁的票时,姜蕊走到许南音身边说: “南音,我有话要和你说。” 许南音点点头,她们默契地走到旁边无人的地方。 姜蕊想了想,直接问乐师太突兀,只好委婉地问:“南音,你最近有去听曲吗?” “听曲?”许南音不解,“你知道我的,我不爱听曲,只喜欢画画。” “也对啊。”姜蕊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我看吴小姐与你很是亲近,她以琴闻名,所以我以为,你也会对乐曲感兴趣。” 许南音愣了愣,如实答道:“宁清的琴确实很好,但我不爱听,吵吵闹闹地打乱我作画的思路,她来找我,大多是让我指导她的画技,很少弹琴听曲。” 姜蕊的心倏地沉了沉。 是了,许南音一向喜静,不爱听曲,她怎么会喜欢一个乐师呢?更遑论和乐师私奔?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可是问题出在哪儿?姜蕊知道的信息太少,想查都不知从何查起。 “蕊儿,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发白?哪里不舒服吗?”许南音扶住姜蕊的胳膊,担心地问。 “我没事。”姜蕊安抚地对她笑笑,“我就是有点嫉妒你和吴小姐关系好,随便问问,你别介意啊。” 许南音温柔笑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宁清好学得很,她今日发现你画得比我好,说不定以后还来找你请教画技呢。” 话刚说完,许南音的笑容凝滞在唇边,她看着姜蕊,如水眸中盛满忧虑。 “蕊儿,你在镇北王府过得好吗?郡主她对你好吗?要不你住来我家,就住我的院子,也能自在松快些。” 面对许南音的邀请,姜蕊内心感动,但她深知自己背负的麻烦,不愿去打扰好友的正常生活。 “我过得很好啊,郡主对我也很好。”姜蕊故作轻松道,“我可不想去你家,每天听许大人讲大道理。” “你别骗我了,今日姜瑶的言辞作为,我都看在眼里,你这段日子,一定很难……” 许南音心疼地说着,语带哽咽。 “蕊儿,我对你不起,心中难受,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南音……” 姜蕊想说没关系,什么也不用做。 但她了解许南音的性子,若不让她帮忙做些什么,许南音只会纠结在自责的泥潭里。 “目前,倒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南音,可不可以麻烦你派人帮我给京兆府的衙役柳青带个信,就说我准备近日搬出王府,让他把备好的宅子打扫出来,以备我和翠柳入住。” “当然没问题。”许南音一口答应,“你放心,我也会派人帮你打理宅子的。” “那就多谢你啦。”姜蕊舒心笑道。 这时,王府侍女过来,请姜蕊和许南音回去看投票结果。 两人遂止了交谈,回到人群中。 姜蕊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画作旁,堆满了投票的蚕丝兰花。 霜儿笑眯眯地过来,“姜姑娘,我们郡主说,她这最后的一票半,要等你来了再投。” 厉青雪把玩着手中的蚕丝兰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放在了姜蕊的画前。 “如各位所见,今日雅集的获胜者,是姜蕊姑娘!” 厉青雪让侍女拿来名画《幽兰图》,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赠予了姜蕊。 姜蕊还有些发懵,她怎么就赢了? 接过《幽兰图》的姜蕊,向为她投票的众人还礼致谢。 人群中陆陆续续响起掌声,名画的竞争者们纷纷送上祝福。 杜若白抢先耍宝,“姜姑娘,你兰花画得好,这《幽兰图》你若是不想要了,想要出手,第一个考虑杜某啊,我出高价收!” 姜蕊笑道:“杜公子恐怕要失望了,我还没想过出手。” “一边去。”秦仲棋推开杜若白,站到姜蕊面前,“姜姑娘,杜若白都没给你投票,你别理他,我给你投票了,以后想做生意,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投资,利润咱们五五分。” 姜蕊但笑不语,秦仲棋是世人皆知的纨绔子,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秦世子常宿的青楼,是他自己的产业,每年不知收入多少利润呢。 “秦世子,你能做什么正经生意,别带坏了姜蕊。” 吴宁清最看不惯秦仲棋的纨绔样,她只服有真本事的人。 她怒其不争地教训姜蕊,“你得听南音的,如此丹青天赋,怎能浪费在赚取黄白之物上?” 许南音在旁边扯了扯吴宁清的袖子,“宁清,蕊儿现在有难处,你别说她了。” “没关系,吴小姐说得在理。”姜蕊淡笑着开口,“姜蕊受教了。” 她一一应付完这群公子小姐们,准备去找厉青雪道谢。 刚一转身,竟发现她的身后,居然站着正默默注视她的孟瑾。 第43章 拒绝孟瑾 “孟公子?” 姜蕊露出感激的笑,真诚向孟瑾道谢。 “听说方才公子给了我的画很高的评价,为我拉了不少票,公子的善举,姜蕊铭记在心,请受姜蕊一拜。” 姜蕊拱手,对着孟瑾作揖。 她感激孟瑾带她过来雅集,不但让她有机会和姜瑶比试作画,恢复了与好友许南音的友情,孟瑾还对她的画作高度评价,帮助她拔得头筹。 此次雅集之后,姜蕊的才名传出,以后她的路,应该会好走一些。 “姜姑娘客气,孟某由心而发,说了几句点评,是你的画好,实至名归。” 孟瑾温和含笑,眉眼间都是温柔。 “日后若再遇困难,你可来书院找我,孟某不才,但会尽力相助。” 面对孟瑾再次释放的善意,姜蕊感到一阵羞愧。 她之前还怀疑孟瑾可能与姜瑶勾结,而今日发生的种种,已经证明,她的怀疑错误。 不单是因为孟瑾在湖边拦住姜瑶伤她,还有雅集之上,孟瑾在姜瑶成为众矢之的时,没有帮姜瑶说一句话。 孟瑾对姜瑶的遭遇,全程冷眼相看。 如果孟瑾真是姜瑶一边的,以姜蕊对姜瑶的了解,姜瑶连吴贵妃的心腹周嬷嬷都搬出来了,不会不让孟瑾帮她。 所以,在现在的姜蕊看来,孟瑾是路见不平的君子,他说要帮她,姜蕊心中感激,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阻碍了孟瑾的前途。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姜瑶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女子。 “孟公子,你的好意,姜蕊心领了,孟公子满腹经纶,前途无量,实在不必费心在我等小女子身上。” 姜蕊委婉拒绝孟瑾的示好。 “我还有事要去寻郡主,先告辞了。” 姜蕊又是一礼后,低下头,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她可以利用镇北王府,来对付姜瑶和安乐侯府,因为那是厉青鸿、厉青雪兄妹俩前世欠她的。 但孟瑾,与她前世没有交集,她不能将一个无辜之人拖下水。 姜蕊找到厉青雪时,一名相貌英俊的才子,正在向郡主献诗。 此人姜蕊认识,好像是工部一名小官家的儿子,名叫孙杰逸,颇具才名。 孙杰逸念完了诗,又深情款款地解释了一遍诗意,以便厉青雪理解。 他做的诗以兰花为引,辞藻华丽,通篇都是对青城郡主美貌无瑕的赞美。 厉青雪被他哄得高兴,笑得花枝乱颤,抬手就让人赏赐。 姜蕊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正欲离开,刚好被厉青雪看到,招手让她过去。 孙杰逸目的达到,识趣地告辞退下,姜蕊才走近厉青雪身边,小声问: “郡主,《幽兰图》赠予了我,是不是不太好啊?那齐世子……” 厉青雪办此雅集,一半原因都是为了齐轩,姜蕊可不想因为赢了名画,而得罪了厉青雪。 没想到,厉青雪却毫不在意,直截了当道: “你赢的,就是你的!” 她心情颇好地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满园才子佳人,明艳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感慨地说: “雅集真有意思,若不是今日,本郡主还不知道,京中有这么多既有才华又英俊潇洒的郎君,真好啊!” 姜蕊瞪大眼看向她,想要确认她话中深意,就被厉青雪十分豪迈地拍了拍肩膀。 “你画得确实很好,那个兰花美人我很喜欢,找时间给本郡主也画一张,嗯……就画牡丹,你好好构思一下。” 姜蕊立刻从善如流,“是,郡主,我一定好好构思,争取能画出郡主一半的美貌。” 她还不忘拍好马屁,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厉青雪的狗腿子。 但没办法,形势所迫,厉青雪吃软不吃硬,姜蕊要获得厉青雪的庇护,就要投其所好。 雅集结束,贵客们乘兴而归,离开杏兰别院,各自乘坐马车回城。 姜蕊将许南音送到别院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俩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旁边骑马要走的杜若白见了,感叹道:“金兰之谊,杜某今日见识了,未想女子之间的情谊,也能如此动人。” 隔壁马车的吴宁清,掀开车帘,语气不善地说: “杜公子,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小看女子,你今日的画,可是正好输给我们女子呢!” 说完,她也不等杜若白回应,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杜若白骑马追上,跟在吴宁清马车旁边絮絮叨叨。 “吴小姐,杜某从没小看过女子,你别误会我呀!” 许南音看着吴宁清马车远去,握了握姜蕊的手,“蕊儿,我也该回去了。” “嗯,一路平安。” 姜蕊回握她的手,还是不放心地提醒。 “南音,你最近一年都要小心,不要靠近乐师,也不要去听曲的地方……” 姜蕊没办法解释前世得到的讯息,只能表情严肃而认真地一再嘱咐。 “具体原因我还不方便说,但我是为了你的安全,不会害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许南音虽然觉得奇怪,但她理解姜蕊的处境,清楚姜蕊的人品,郑重应下,“嗯,我信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送走许南音,姜蕊回到别院。 厉青雪早就定下雅集结束后要在别院里住几天,所以姜蕊不得不也留下。 一想到厉青鸿也在别院中,姜蕊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仔细想过,厉青鸿只要不是重生,不知道那些破事,对她其实威胁不大。 即使厉青鸿是悄悄回京,只要没有对她暴露身份,那她当做不知道即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等过两日宅子备好,她就和厉青雪辞行,搬到自己的宅子去住。 她现在的身份是良民,又在雅集上露了脸,赢了彩头,关注她的人不少,姜瑶只要不是犯蠢,应该暂时不会来招惹她。 姜蕊细细盘算着,还没走到她自己的住处,就见厉青雪的大丫鬟霜儿过来。 “姜姑娘,郡主邀请您一同过去用晚膳。” 厉青雪之前就常叫姜蕊一起用膳,今日姜蕊赢了彩头,厉青雪邀她用膳,很合理。 姜蕊不疑有他,跟着霜儿到了厉青雪的院子。 侍女们正在上菜,姜蕊跟在侍女身后进屋,目光落在屋内中央的红木圆桌前,整个人如冰冻般呆住。 镇北王厉青鸿坐在主位,如墨黑眸正定定盯着她。 他身边的厉青雪,看到姜蕊进来,笑着对她招手。 “还不快过来坐?我哥听说你赢了我定的彩头,非说要见见你呢!” 第44章 再见厉青鸿 姜蕊僵硬地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厉青鸿怎么会在这儿? 他难道不是秘密回京?不需要隐藏行踪吗? 厉青雪当着姜蕊的面,叫了厉青鸿哥,那姜蕊就不能如预想那样,当做不知道厉青鸿镇北王的身份了。 “姜蕊?你怎么站着不动?还不快过来。” 听到厉青雪叫她,姜蕊回过神来,脑中快速思考该如何应对。 她之前在湖边小楼,已经和厉青鸿见过面了,此时她不能装作不认识他,为今之计,只有…… “噗通!” 姜蕊突然跪在地上,哆嗦着向厉青鸿请罪。 “民女拜见镇北王,之前民女不知王爷身份,对王爷无礼,请王爷恕罪!” “咦?”厉青雪疑惑,“你们之前见过了?” “回郡主,民女之前向您请示过,在湖边的小楼上休息,可是,王爷他突然出现,吓了民女一跳,王爷没有告知身份,民女在惊恐之中,与王爷生了些口角……” 姜蕊惊惶无措地解释,手脚微微发抖,水眸如蒙上了一层雾气,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厉青雪想起来,自己确实同意过姜蕊去湖边小楼上,观望雅集的情况,倒是她哥厉青鸿,刚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把她也吓了一跳。 “哥哥,你怎么尽吓唬人?” 厉青雪翘着嘴,眼神埋怨地瞧着厉青鸿。 “来了京城不回王府,躲在城外别院里,连亲妹妹我都不告诉,你刚才突然从后面跳出来,我差点就对你动手了。” 厉青鸿幽深的目光从姜蕊身上移开,看向厉青雪时,冷峻的脸上漾起一丝笑容。 “如此说来,把你们俩都吓到,是我的错了?”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宠溺,抬手捏了捏妹妹的脸。 “我听说你这个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傻瓜郡主,要学京中的才子才女们办雅集,我就专门过来看热闹,特意没告诉你。” “啊!你放手!” 厉青雪吃痛,直接拍开厉青鸿捏她脸的手。 “你知不知道你手劲有多大?别动不动就捏我的脸!仔细伤了本郡主的花容月貌!” 厉青鸿无奈收回手,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发顶。 “我的手劲真有那么大?你在校场和兵士比武,摔得四仰八叉都不叫疼。” “哼,那怎么能一样嘛!”厉青雪撒娇似的轻哼,捂着自己的脸蛋,气恼地瞪着哥哥,不想理他。 姜蕊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觉得他们兄妹俩的感情确实很好。 厉青雪在厉青鸿面前,没有了郡主的高冷样,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憨。 在妹妹这里讨了没趣,厉青鸿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姜蕊。 “姜姑娘起来,不知者不罪,前事便罢了。” “多谢王爷。” 姜蕊规矩地行礼后,站了起来。 “王爷,郡主,民女这就不打扰您二位用膳了,先行告退。” 和厉青雪一起用膳还行,但她实在没想到厉青鸿也在,此刻只想找借口开溜。 “等等,你别走。”厉青雪叫住她,“我专门叫你来陪我用膳的,你跑什么?” 经过几天的相处,厉青雪挺喜欢姜蕊陪着她用膳。 以往,哥哥常驻军营,她总是一个人用膳,太孤独了,身边的丫鬟不敢僭越,让她们一起坐下吃,都是唯唯诺诺的,好没意思。 但是姜蕊不一样,她以前是侯府千金,现在是客居王府的良家女子,有见识,守规矩,不卑不亢,还很会说话。 和姜蕊一起用膳,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厉青雪饭都能多吃一碗。 “我……” 姜蕊为难地看了眼厉青鸿,向厉青雪回道: “郡主,王爷在此,民女身份卑微,不便上桌。” “我还是郡主呢,你不也和我一起上桌用膳了?” 厉青雪现在看她哥有些不顺眼,就想让姜蕊陪着。 “将门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在我这儿,不用在意什么男女大防,没人敢把我们镇北王府的事传出去,快过来,坐我旁边。” “是。”姜蕊不好再拒绝,走上前,在厉青雪身边的位置坐下。 这顿饭吃得姜蕊很难受。 她一面要哄着厉青雪,如往常般讲几句讨趣儿的话,一面要防着厉青鸿突然甩过来的问题,尽量回答得体,还要防止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比如此时,厉青雪洋洋自得地讲述完自己举办雅集的过程,向哥哥要夸赞。 “哥哥,你以后别一见面就骂我傻,你看,我这次雅集办得多成功呀。” 厉青鸿怀疑的眼神瞥了眼妹妹,又看向姜蕊,“姜姑娘,是这样吗?” 被点名的姜蕊,迎上厉青雪期待的眼神,熟练地奉承: “正如郡主所言,此次雅集邀请了京中颇具才名的公子千金们相聚一堂,赏花,作画,其乐融融,民女送朋友出门时,还听到曹公子他们在夸镇北王府的雅集不同凡响呢。” “你看~”厉青雪给了她哥一个得意的眼神,“你妹妹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结交了不少京中的才子千金,厉害?” 厉青鸿斜了她一眼,“你没成京中的笑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什么叫笑话?”厉青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有你这样讽刺亲妹妹的吗?” 厉青鸿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烈酒,噙着笑说: “堂堂郡主,在雅集上围着齐轩那小子转,你让其他人看到会怎么想,而且齐轩还有婚约,到时候传出去,你是不是成了笑话?” 姜蕊停下筷子,身体往后坐了坐。 这兄妹俩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一会儿万一掀了桌子打起来,可别波及到她呀! 果然,厉青雪不乐意了,她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横抱,气鼓鼓地瞪着厉青鸿。 “齐轩的画画得好,我过去看看而已,怎么就叫围着他转?哥哥你不要乱说。” “哦?是吗?” 厉青鸿似笑非笑,忽然转向姜蕊。 “姜姑娘,今日你的画作在雅集拔得头筹,你最有资格评价,齐轩的画,你觉得好吗?” 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不想沾染是非的姜蕊,艰难地抬起头。 她该怎么回答?她能怎么回答? 说齐轩的画好,会得罪厉青鸿。 说齐轩的话不好,又会得罪厉青雪。 姜蕊左右为难,只好硬着头皮说:“回王爷,民女今日在雅集上,投票给了好友许小姐,没有注意看齐世子的画,不好妄下评价。” “没看过?这好办。” 厉青鸿眼神敏锐,嘴角噙着笑,仿佛早已看穿姜蕊的小心思。 “来人,去将本王要的画拿过来,让姜姑娘好好鉴赏、评价。” 第45章 兄妹矛盾 姜蕊可以肯定,厉青鸿是在故意刁难她。 侍女不仅拿来了雅集上齐轩画的兰花图,还将姜蕊画的那幅兰花美人面也一并拿了来。 两幅兰花图放在一起,高下立见。 厉青鸿是在拿姜蕊的画,去打厉青雪的脸。 搞不好,会因此破坏姜蕊和厉青雪目前维持得不错的友好关系。 姜蕊暗暗着急,她目前还需要厉青雪的助力,不能让厉青鸿得逞。 “齐世子的兰花图,素雅清新,意境淡泊悠远,是幅难得的佳作。” 姜蕊对着齐轩不算出彩的画,尽量贴合用词夸赞。 厉青雪赞同地点头,“本郡主也觉得,齐世子这画不错,明日就叫人装裱起来。” “姜姑娘画艺非凡,本王倒是第一次知道。”厉青鸿语气轻嘲,“与姜姑娘的画比起来,齐轩的画,根本不值一提。” 察觉到厉青雪脸色转阴,姜蕊连忙找补,“民女的画,不过用了一点巧思,看着新颖有趣罢了,若论画功,还是齐世子更胜一筹。” “是吗?看来姜姑娘很欣赏齐轩啊。” 厉青鸿双眼微眯,透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本王听说,齐轩曾是姜姑娘的未婚夫婿,我妹妹这么明目张胆地喜欢他,姜姑娘不吃醋?” 姜蕊心中一凛,低下头,掩去眸中情绪,答道: “回王爷,民女并非安乐侯府千金,晋国公府和安乐侯府的婚约,已与民女无关,民女对齐世子绝无男女之情,请王爷不要取笑民女了。” “取笑?”厉青鸿轻嗤一声,转向厉青雪,讽刺地说: “青雪,你听到了?一个民女都看不上的男人,也值得你一个郡主,追在他后面跑?” 厉青雪不高兴了,“什么叫追在他后面跑?我今日不过是去看了会儿齐轩作画而已嘛。” “本王说的不是今日,你来京城以后,做了些什么?你以为全都能瞒住?” 厉青鸿的语气陡然严厉,对着厉青雪正色道。 “你为了追齐轩,都干了些什么荒唐事,要本王一一列举吗?” “哥哥!你派人监视我?!”厉青雪腾地站起来,对厉青鸿怒目而视,“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兄长!”厉青鸿郑重地说,“这不是监视,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 厉青雪根本不吃他所谓关心这一套,反而更气了。 “你就是监视我!烦不烦啊?在北地时,你就总让人盯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做,我来了京城,你还这样!” 厉青鸿看着发脾气的暴躁妹妹,放缓了声音,“青雪,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是什么都不让我做吗?” 厉青鸿的话如火上浇油,让厉青雪愤怒上涌,越说越火大。 “我想去军营,你说我女子之身打不了仗,我喜欢齐轩,你说齐轩不靠谱,我办了雅集正高兴,你说我成了京中的笑话……哈哈……” 厉青雪气极反笑,指尖都在颤抖。 她抓起面前的瓷盘,泄愤一般,狠狠砸在地上。 “啪!” 瓷盘碎裂,厉青雪怒气也没有消退,她指着厉青鸿质问: “哥,你和我说实话,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一事无成、没用又无能的傻瓜妹妹吗?” 她明艳的脸蛋,因为怒火涨得通红,声音也接近嘶吼。 “既然我是个没用的傻瓜,你堂堂镇北王,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还来管我做什么?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青雪,你冷静点!”厉青鸿眉头拧起,“我是你兄长,父王母妃都不在了,我不管你,谁会管你?” “我才不要你管!”厉青雪吼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流下。 姜蕊突然很同情厉青雪,此刻她无比理解厉青雪的心情。 厉青鸿,就是一个独裁专制的混蛋,对亲妹妹这样,前世对姜蕊也是这样。 什么都要听他的,什么都要管! 但凡有一点超出他规定的范围,就会惹来惩罚。 忆起前世种种不平,姜蕊对厉青鸿的愤怒,逐渐盖过恐惧。 当听到厉青鸿对厉青雪说出那句“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好回房反省”,然后起身就要离席时,姜蕊对厉青鸿的愤恨,和对厉青雪的感同身受,达到了顶峰。 她站了起来,大声喊住他。 “王爷,您惹得郡主伤心后,就要一走了之吗?” 厉青鸿锐利的目光,骤然射向姜蕊,“你说什么?” 姜蕊有些发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撑住桌子,鼓起勇气说: “民女认为,错误的言辞比刀剑还要伤人,王爷您说错了话,惹了郡主伤心,应该向郡主道歉。” “你要本王道歉?”厉青鸿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十三岁上战场,百战百胜,说一不二,从未有人敢忤逆他,就连皇帝,也要给他三分薄面,更不用说要他低头道歉。 厉青雪听到姜蕊支持她的话,仿佛找到了愤怒发泄的渠道,大声吼道: “姜蕊说得对,就是你的错!你要给我道歉!” 厉青鸿被气笑了,他又坐回了主位,看着同仇敌忾指责他的两个姑娘,似笑非笑。 “青雪,你不乐意我说你傻,但你身边这个姜蕊,又是个什么好人?你被她牵着鼻子走,你自己一点没发现?” 厉青雪皱着眉看向姜蕊。 姜蕊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事已至此,只能赌一把。 “王爷,民女知道,您看不起我,我只是个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的孤女,可是,民女有些话,今日豁出命去也要说!” 姜蕊说得坦荡,又惺惺相惜地望向厉青雪。 “郡主身份尊贵,一直是民女欣羡不已的天边月,可是今日见到王爷您本人,听到您对郡主说的那些话,民女没那么羡慕郡主了,因为她居然有您这种打压、辱骂妹妹的兄长!” 厉青鸿不解,“我何时打压、辱骂过她?” “王爷,您刚才说郡主傻瓜,难道不是辱骂?您不让郡主做她想做的事,难道不是打压? 您说的每一句难听的话,都会成为一把刺向郡主心头的尖刀,令郡主痛苦、难过,也会让你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 姜蕊不顾厉青鸿逐渐难看的脸色,言辞越来越激烈。 “等到有一天,郡主伤透了心,什么都不愿意和您说的时候,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告诉您的时候,您就满意了吗?” 姜蕊压低了声音,担忧的语气中暗含一丝嘲讽。 “恐怕到了那时候,您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后悔都来不及了!” “住口!” 厉青鸿脸色发白,急切怒叱。 “再多说一句,本王宰了你!” 第46章 他也重生了? 看到厉青鸿脸色煞白,向来锐利的鹰眸中浮现恐惧,姜蕊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 厉青雪,是厉青鸿最在乎的妹妹!世上唯一的亲人! 也是厉青鸿的软肋! 他们的父母都不在了,兄妹俩相依为命,前世厉青雪死了,厉青鸿发疯要谋反,足见他们之间感情深厚。 姜蕊现在还摸不清厉青鸿是否重生,但只要能与厉青雪处好关系,得到厉青雪的庇护,想来厉青鸿不会轻易杀了她。 “民女敢说这些,不为别的,只因郡主曾救我于水火,我心怀感激,不忍郡主被至亲之人伤害,才不得不说出来。” 姜蕊往厉青雪身边靠了靠,故作坚强地继续说。 “王爷,您若因为民女说了真话,就要杀我,您的一世英名就都毁了!” “呵,你倒是巧言令色。”厉青鸿锐利的鹰眸,死死盯着姜蕊,“可本王不在乎名声,偏要杀了你呢?” “那王爷您就杀。”姜蕊颤抖着闭上眼,大义凛然道,“郡主救过我,我为郡主而死,也算知恩图报,死得其所!” “哥哥!你别再吓唬姜蕊了!” 厉青雪向前一步,挡住厉青鸿盯住姜蕊的骇人视线。 “你不就是不想我喜欢齐轩吗?我以后不去找他便是。” 厉青鸿凶狠的表情一滞,“青雪,你说真的?” 姜蕊也好奇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厉青雪。 “你们这样看着我作甚?我难道非要喜欢齐轩不可吗?” 厉青雪着些莫名其妙,哥哥和姜蕊怎么都用同一种惊奇的表情看她? 她是喜欢齐轩,但也没到非君不可的地步。 刚才看到姜蕊站出来,帮她和哥哥吵架,厉青雪胸中升腾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暖暖的,酸酸的,以前从未体会过的道不明的感觉。 姜蕊那么有趣,她不想让她哥把人杀了。 “当然是真的,再说了,姜蕊是我请回来的客人,你把人杀了,我好不容易在京中树立起来的仁义名声就没了。” 厉青鸿狐疑地看着她,依然不太相信厉青雪会放弃齐轩。 姜蕊抽了抽鼻子,感动道:“郡主,您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感情,我何德何能……” “行了,本郡主最烦看人哭了,也不只是为了你,就是经过今天的雅集,突然就没那么喜欢齐轩了。” 厉青雪在椅子上坐下,以手托腮,眼神怀念。 “第一次见齐轩,是在京中的珍馐阁,他从门口路过,一身月白长衫,风度翩翩,君子如玉,见一眼就忘不掉了,他不但长得好看,还会作诗,会画画,我不但追着他,还让人买了他好几幅画,都挂在书房里,有空就去看。” 厉青鸿听得直皱眉,“你这叫不喜欢了?” “那是以前对齐轩的喜欢,今天雅集之后,我就没那么喜欢了。” 厉青雪叹出一口气,带着些失望的颓然。 “和雅集上其他美男子相比,齐轩好像也没那么稀罕了。” 姜蕊呆住,厉青雪这是……见异思迁? 厉青雪还在继续说: “今日来的所有郎君里,单就容貌而论,孟瑾长得最是好看,可是他的性子古板无趣,面无表情,像个教书的夫子一样,看着就头疼。杜若白和秦仲棋长得也不错,可是他们一个话多,一个嘴贱,白浪费了爹娘给的俊脸……” 厉青雪将雅集上给她留下印象的所有男子都点评了一遍,下了结论: “原来京中有才有貌的郎君这么多,本郡主又何必单守着一个冷冰冰的齐轩?” 厉青鸿依然不敢相信,“青雪,你确定你是认真的?没有骗我?” “这有什么好骗的?”厉青雪白了他一眼,“齐轩容貌不够突出,作的画也普普通通,没几个人给他投票,还不如姜蕊画得好,可见才华也是一般,我不喜欢他了,有什么奇怪?” 厉青雪越说,越觉得齐轩毛病多。 “而且,他的未婚妻姜瑶被别人找麻烦的时候,他居然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真是太没有男子的担当了!” 姜蕊不吭一声地听着,忍不住腹诽:雅集上找齐轩未婚妻麻烦的人,好像就是郡主你? 厉青雪说着齐轩的缺点,突然不能理解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齐轩。 许是她那时刚来京城,没见过几个才貌双全的男子,一时被齐轩给迷昏了头。 厉青鸿将信将疑,“看来你几日的雅集办得不错,很有收获。” “对?我也这么觉得。” 厉青雪得到亲哥的肯定,喜滋滋地说。 “那我以后还要多办几场雅集,多邀请些才子过来,多涨涨见识。” 厉青鸿如释重负地笑了,“随你,办雅集可以,注意掌握好分寸。” 这痛苦的晚膳,终于以兄妹俩和好如初大团圆结束。 姜蕊从厉青雪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身心俱疲,强撑着一口气,独自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她被安排居住的小院,离厉青雪的院子不远,走约莫一刻钟就能到。 姜蕊提着灯笼,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走着,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常有侍卫巡逻的路上,走了快一半的路程,她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初春夜风寒凉,吹动路两边茂盛的古木,此刻在灯笼昏黄的微光下,晃动的树影,犹如鬼影幢幢,颇有几分骇人。 姜蕊心中升起不安,加快了脚步。 忽然,她只觉腰上一紧,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平地拽起,手中灯笼掉落,鼻间传来熟悉的柏子香,耳边是猎猎风声。 她正被人抱着带到了空中! 能做出这种混事的人,只有那个浑蛋! 姜蕊害怕地挣扎起来,却被搂得更紧,耳边传来厉青鸿沙哑的威胁。 “你再动,本王就把你丢下去!摔死!” 姜蕊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厉青鸿用轻功带着她越过一重重屋檐,飞到整个别院中,最高的那座楼的屋顶。 “啊!”姜蕊腰上的禁锢松开,被摔在倾斜的屋檐上。 她狼狈地滚落了一圈后,快速用脚蹬住房檐,趴在瓦片上,避免再次滑落。 姜蕊从小就怕高,此时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往下看。 厉青鸿双手负在背后,淡定地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睨着瑟瑟发抖的姜蕊。 姜蕊双手死死抓着瓦片,微微抬头,看向她此刻窘迫的始作俑者。 月光下,靛蓝锦袍的厉青鸿,俊美绝伦,面若冰霜,宛若神明。 但姜蕊很清楚,眼前这具矜贵皮囊下,包裹的是怎样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魔鬼。 她惨然一笑,厉青鸿也重生了吗? 所以现在要来杀她报仇了…… 第47章 要纳她为妾 “厉青鸿,你杀了我,厉青雪与你之间的嫌隙会更大!她会更讨厌你的!” 姜蕊趴在屋檐上,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有气无力地说着威胁的话。 厉青鸿在倾斜陡峭的屋檐上,如履平地走到她身侧,忽然蹲下身,语气玩味: “姜姑娘,本王好心带你来屋顶赏月,你怎会以为本王要杀你?” 银色月光下,男人高大的影子映照在姜蕊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对了,你方才直呼了本王的名字,真是大胆呐。” 厉青鸿的靠近,让姜蕊感觉到强势的威压,他不是要杀她?难道他没有重生? 可是,厉青鸿带她来屋顶赏月,不就是明知她怕高,故意折磨她吗? 姜蕊鼓起勇气,动了动身子,想要往旁边挪一点,离厉青鸿远一点。 “啊!” 姜蕊脚下踩滑了瓦片,心中大骇,整个人又要顺着倾斜的屋檐向下滑落时,一只大手拎起她衣裳后领,轻松把她提了起来。 当姜蕊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她已经紧紧贴在厉青鸿身上,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上厉青鸿的脖子。 四目相对,厉青鸿轻笑着为姜蕊拂去额前凌乱的发丝。 “这么主动投怀送抱,不怕本王杀你了?” 姜蕊怔怔看着他,想不通这个男人究竟意欲何为? 她看不透此刻的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王爷趁夜掳我来此,难道不是因为我言语忤逆了你,要杀我泄愤吗?” 害怕到了极致,姜蕊惊惧交加的内心,忽然平静下来。 最坏的情形莫过于一死,又不是没死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可惜她还没找到亲生父母,终是有些不甘心。 “泄愤?” 厉青鸿黑眸中闪过微妙的精光。 “青雪为了你,放弃了齐轩,本王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杀你?” 姜蕊稍稍舒了口气,“既然如此,请王爷带民女回到地面,民女怕高,在这里很难受。” “那怎么行?本王说要感激你,就要带你在别院里最好的位置赏月,你不能走。” 厉青鸿淡淡拒绝了姜蕊的请求,大掌搂住姜蕊的后腰,将企图向后逃离的女人复又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这种将弱小的猎物困死,然后肆无忌惮玩弄挑逗的恶劣行径,姜蕊再熟悉不过。 厉青鸿,他绝对重生了! 他什么都记得,他是在故意捉弄她! “厉青鸿,你混蛋!” 姜蕊双手抵住男人的坚实的胸膛,挣扎着要摆脱禁锢。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有种就直接杀了我!休想再折磨我!放开!” 男人的怀抱如铜墙铁壁,姜蕊那点子力气,根本构不成威胁,她的双手手腕,被厉青鸿一只手抓住,纤细的腰肢,被厉青鸿另一只手箍住,完全无力招架。 “玉奴,你乖一点。” 厉青鸿语气温柔,灼热的气息滑过姜蕊白皙的脖颈。 “来,同本王一起赏月。” 他抱着姜蕊,向后一躺,枕着屋顶的瓦片,扳过姜蕊的小脸,强迫她看向天上那轮略有缺失的圆月。 “可惜了,十七的月亮就是没有十五那天的圆。” 厉青鸿惋惜地说,将怀里的姜蕊搂得更紧。 “玉儿,你还记得吗?我们上一次这样依偎在一起赏月的时候,你和我说,在月下同饮此酒,你就原谅我,以后永远和我在一起。” 姜蕊浑身一震,她当然记得,她骗厉青鸿一起喝下毒酒时,就是那样说的。 “前世是我杀了你,你要报仇,我无话可说,现在就来杀了我啊!” “傻玉儿,本王怎么舍得杀了你呢?”厉青鸿轻笑着,精致的下颏在姜蕊发顶蹭了蹭,“本王是来找你兑现承诺的。” “厉青鸿,你疯了!” 姜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却从男人深邃的眸中读到了认真。 “我是为了杀你,才胡说骗你的,从来没有什么承诺!” 厉青鸿并不动怒,他温柔地抚上姜蕊的脸,“怎么不是玉儿给本王的承诺呢?我们同死,不就永远在一起了?可惜啊,玉儿药量没有放够,本王没有死成。” 姜蕊呆呆地看着他,厉青鸿没被她毒死?那他是怎么重生的? 厉青鸿觉得姜蕊呆愣的样子很可爱,在姜蕊的脸蛋上轻啄一口,心满意足道: “没关系,反正以后,玉儿依然会和本王,永远在一起的。” 姜蕊一惊,嫌弃地用手去抹厉青鸿碰过的脸,“你做梦!我死都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无力地推搡着男人,恨恨道:“还有,不许叫那个名字!我不是!” 厉青鸿再次抓住姜蕊的两只手,将怀中人儿的挣扎轻松镇压。 “哪个名字?玉儿?玉奴?这怎么不是你的名字?” 他凑到姜蕊耳边,声音沙哑。 “这是本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床上亲口告诉本王的。” “厉青鸿,你混蛋!闭嘴!” 想到前世那段羞耻屈辱的回忆,姜蕊眼眶发红,羞恼地瞪向他。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还会想办法杀你!” “你杀我有什么用?”厉青鸿揶揄道,“又不是本王逼你为奴,把你拐到自己床上的。” 厉青鸿松开抓住姜蕊的手,扯下姜蕊右手上包裹的手帕,露出五道狰狞的血痕,正是下午在湖边小楼里,姜蕊自己赌气划破的伤口。 “别动!” 厉青鸿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抓着姜蕊的手,将细腻的药粉敷在姜蕊手背上的伤口。 “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以你这样的心性,怎么斗得过心狠毒辣的姜瑶?” 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然后是清凉的舒适感,姜蕊知道,厉青鸿的伤药,都是好东西,她也不再挣扎,任由厉青鸿给她敷药。 只要厉青鸿不杀她,其余的事,都可以从长计议。 “那是我的事,不劳王爷你操心。”姜蕊收回敷好药的手,语气冷漠地说。 厉青鸿将装伤药的小瓷瓶,递到姜蕊没有受伤的左手上,引诱道: “本王可以帮你杀了姜瑶,也可以帮你找到亲生父母,只要你遵守那晚的承诺,留在本王身边,如何?” 愤怒、羞耻、气恼、仇恨,在姜蕊心中几番汹涌。 但姜蕊深知,现在的她硬刚厉青鸿,没有一点胜算,她必须冷静,先稳住厉青鸿。 “我不做奴婢。”姜蕊冷声道。 “那是当然,”厉青鸿满意地笑了,“不过,你身份不够,只能先进府做妾,等日后你生了我们的孩儿,本王再为你请封侧妃,好不好?” 第48章 群狼环伺 “我需要时间考虑。” 姜蕊偏过头,避开男人伸过来的手。 “我现在是自由之身,你不能强迫我。” 厉青鸿收回空落落的手,并不在意姜蕊的冷淡,略一点头,“可以,本王纳你入府,也需要些时间准备。” 他嘴角噙着不带温度的笑,另一只放在姜蕊腰间的大掌,倏然收紧,迫得姜蕊不得不又贴回他身上。 “你干什么?”姜蕊在屋顶本就害怕,厉青鸿还像抱娃娃一样,将她动来动去,气得姜蕊现在就想杀了他。 “没什么,本王只是提醒,你现在的处境,便如这倾斜危险的屋檐,凭你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安全到达下方平坦的地面。” 厉青鸿的声音低沉平静,一针见血地道出姜蕊如今如履薄冰的处境。 “现在的你,即使是自由之身,但若姜瑶借助三皇子和吴家的势力对付你,或是派出高手刺杀,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王爷是想说,我只能依靠于你?”姜蕊眸中划过嘲讽。 “本王的意思是,你不该那么恨我。”厉青鸿似有无奈,“本王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让人射杀了你的那个丫鬟,但你若不逃跑,本王又何必如此?” 姜蕊听到他谈起前世射杀翠柳的事,怒气横生,“明明是你杀了翠柳,居然说是我的错?” 见姜蕊生气,厉青鸿放柔了语气,“不是你的错,是本王的错,可以了?” 姜蕊听到他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厉青鸿根本就不懂她想要什么,只知道关着她,打压她,欺辱她,对待玩物一样。 如果姜蕊生来就是奴婢,她或许不会觉得厉青鸿对待她的方式有什么不对,还会为得了主人的宠爱而沾沾自喜。 但姜蕊自小受过的教导,读过的书,习过的字,画过的画,都让她无法忍受自己成为一个不得自由、为人控制的奴隶。 她从不认为她多次逃跑、追求自由有什么错。 唯有一件事,便是她该早早放了翠柳自由,不该让翠柳跟着她受苦。 厉青鸿见姜蕊垂眸不语、温顺柔软的模样,心中荡漾。 “你不喜欢的名字,本王不叫了,以后就叫你蕊儿,好吗?” 他的大掌抚摸着姜蕊如瀑顺滑的长发,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施舍。 “蕊儿,前世之事,都过去了,本王不计较你杀我,你也放下过去,我们重新开始。” 谁要和你重新开始?姜蕊紧紧咬牙,压下心中怨恨,尽量不让情绪表露,就听见厉青鸿继续自说自话。 “本王知道,你前世最不喜奴婢的身份,现在好了,我们蕊儿聪慧,没让姜瑶的奸计得逞,是自由之身,你嫁给本王,就是贵妾的身份,等你生下孩子,就是本王的侧妃。” 厉青鸿嘴角含笑,抱着姜蕊,构想他们的美好未来。 “若之后再找到你的亲生父母,本王想办法提提他们的身份,若是你有争气的兄弟,蕊儿想当王妃,也不是不可以。” 姜蕊觉得,厉青鸿大概是疯了,不但不计较她杀他,还把要她纳为妾,画大饼以后要让她当王妃。 她觉得这实在太可笑了,心中压抑的愤怒和仇恨再也忍耐不住。 “厉青鸿,我最厌恶的奴婢身份,是你让我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姜瑶扯开自己的外衫,露出光洁无瑕的左肩。 “这里,曾被你亲手烙下奴印,即使我挖掉一层血肉,也去不掉那个屈辱的印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想做你这种畜生的王妃?” 厉青鸿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盯着姜蕊露出来的左肩,幽幽道:“那是因为你骗我,你总是想要逃跑……” “我为什么不能骗你?我凭本事得到的自由,有什么错?”姜蕊不平道。 她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是奴婢,她是被人陷害,才会落入泥潭,总有一天会重获自由。 左肩那个曾经的奴印,来自于她第二次从北地王府逃跑。 那时,她吸取了第一次逃跑未遂的教训,与厉青鸿虚与委蛇了大半年,甜言蜜语哄得厉青鸿放了她的身契,要正式纳她为良妾。 姜蕊就是在纳妾礼的前一天,趁着所有人的始料未及时逃跑的,她带着翠柳跑去了偏僻的边陲小镇,半个多月后,她们被风尘仆仆的厉青鸿找到。 这次逃跑激怒了厉青鸿,他撕毁了放姜蕊奴籍的承诺,重新给姜蕊入了奴籍,还亲手给她烙上了奴印…… 想到那一次自己被姜蕊骗得团团转,厉青鸿铁青着脸,抚上姜蕊的左肩,声音沙哑地威胁道: “蕊儿,你若是再敢骗我,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比那时候更疯。” 他粗糙的指尖,滑过姜蕊细嫩的皮肤,缓缓为姜蕊拉上外衫。 “你知道本王的权势,即使你现在是自由之身,要让你从世上消失,完完全全属于本王,也不是难事。” 姜蕊当然知道,前世她不就是这样吗? 安乐侯府的千金姜蕊,被病逝了,被改名玉奴,成了侯府的奴婢,后来,又成了镇北王的侍妾。 安乐侯府都能办到的事,镇北王府只会更容易。 不过,这种程度的威胁,吓不到姜蕊。 “厉青鸿,你堂堂镇北王,一方霸主,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真让人瞧不起。” 姜蕊冷笑一声,狠狠扒开她肩上的大掌,不屑道。 “你做这些,无非是想得到我,但我若不愿,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你敢!”厉青鸿鹰眸怒视,“你那个丫鬟就在别院,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派人去杀了她。” “你杀了翠柳,我马上就殉她而去,说到做到!” 姜蕊寸步不让,她用尽力气推开厉青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说我的处境是这倾斜危险的屋檐,凭我自己落不了地?” 她对着厉青鸿讽刺一笑,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向死而生的决绝。 “厉青鸿,你少瞧不起人!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你姑奶奶我,死也要靠自己落地!” 说完,姜蕊转过身,踩着瓦片,两步走到屋檐尽头,闭上眼,直愣愣就往下跳。 她的周围群狼环伺,都想将她吃干抹净,而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她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豁出去! 第49章 有恃无恐 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 姜蕊感觉自己腾空的一瞬间,一股力量将她腰部搂住,再睁开眼,她就已经落了地,眼前是黑沉着脸的厉青鸿。 “姜蕊,你是不是疯了?”厉青鸿咬牙切齿。 他若是反应慢一步,姜蕊就算不摔死,也要摔残。 姜蕊仰起头,倔强地瞪着他,不甘示弱道:“厉青鸿,你才是个疯子!” 厉青鸿气极反笑,“那正好,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疯子。” 谁要和你配一对?姜蕊冷哼着偏头,去扒厉青鸿搂在她腰间的大掌,但力气的悬殊,让她不可能成功。 “放开我,我要回房休息了。” 姜蕊实在是累了,暂时放弃挣扎,抬起头,去看厉青鸿面沉如水的脸。 “王爷,你提出的条件,我会考虑,我们僵持在这里没有意义,请你放开我。” 厉青鸿低头,如墨黑眸中闪过精明,“你又在骗我,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又在想着怎样逃跑?” “我不会逃跑。”姜蕊懒得装了,“过段时间,我要去江州寻亲,郡主也知道。” 有了从楼顶跳下的经历后,姜蕊确定了一件事,厉青鸿对她还有情,根本舍不得她死。 既然厉青鸿不杀她,又还能做什么? “王爷,你是又要关着我,还是要睡了我,悉听尊便。” 姜蕊根本不在乎这些,又不是没经历过。 “不过,我只要找到机会,就要去江州寻亲,你拦不住!” 厉青鸿搂住姜蕊的手收紧,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有多倔,强硬逼迫她,他们之间又会回到前世那般无解的僵局。 “本王会派人去江州帮你寻亲,有消息立刻通知你,如何?” 厉青鸿做出让步。 姜蕊却并不领情,“要是你让你的人瞒着消息,我岂不是很被动?我要自己去!” “在你眼中,本王就是那般言而无信之人?”厉青鸿有被气到。 他堂堂镇北王,一品大将军,被姜蕊说成了一个坑蒙拐骗的小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爷确实从不骗人。” 姜蕊实话实说,厉青鸿虽然脾气暴躁、拿姜蕊当玩物,但说一不二,确实没有骗过她。 “只是我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这世上,除了我自己,谁都不可信!” 姜蕊说的斩钉截铁,疲惫的双眸中闪动着坚定的光。 “王爷,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算要纳我为妾,也不急于一时,总要等我找到亲生父母,征得父母的同意才可出嫁。” 她眼波流转,带着些挑衅,望向厉青鸿。 “难道说,王爷如此不自信,觉得民女的父母,会看不上堂堂镇北王?” 厉青鸿何尝看不出姜蕊的激将法,但他此刻觉得,姜蕊这般与他谈条件的模样,特别生动好看。 前世他们在一起的最后,姜蕊死气沉沉,目空一切,对什么都不在乎,厉青鸿看在眼里,用尽办法,都无法阻止姜蕊一步步走向自毁…… 若姜蕊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在世上多了牵挂,或许也是好事。 到时候,他只要许以高官厚禄,给她的父母兄弟姊妹,不愁姜蕊不跟他。 “当然不会,蕊儿要找回亲生父母,是好事,本王应当支持。” 厉青鸿脸色缓和,大掌松开姜蕊的腰肢,抚上她的脖颈和脸颊。 “待本王将京中的事处理完,便陪你一同去江州寻亲,可好?” 姜蕊敛眸低头,掩去眼中不满的情绪,别说厉青雪炸毛了,姜蕊也最烦厉青鸿寸步不离的监视和管控。 她去江州寻亲,过几天拿到路引就能去,凭什么非要等厉青鸿办完事?谁知道他的事要办到什么时候? 但姜蕊也清楚,这已经是厉青鸿最大的让步,她再不愿意,也只能暂且接受。 “最迟下个月,我要去江州。”姜蕊说出期限。 “可。”厉青鸿沉声道。 他一手搂住姜蕊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颈,深深印下一吻。 在姜蕊反应过来挣扎之前,又快速松开了她。 姜蕊气急败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唇,瞪了厉青鸿一眼,转身小跑着离开。 厉青鸿没有去追,好心情地站在原地,听到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便知他安排的暗卫,已经跟上了姜蕊。 姜蕊回到自己的住处,再也支撑不住,大口喘着气,扑倒在床上。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特别是厉青鸿的出现,打得她措手不及。 厉青鸿,前世居然没被她毒死,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还要缠着她不放! 姜蕊抓起被子,又狠狠擦了好几下自己的嘴唇,还是觉得恶心,撑着身子起来,去桌前倒了杯茶水漱口。 趴在榻上睡着的翠柳,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 翠柳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您晚上吃饱了吗?我还给您留了几块点心。” 姜蕊看着翠柳,眼中的厌恶瞬间消散,眼神逐渐温柔。 翠柳不是她的丫鬟,是陪着她走过前世风雨的唯一亲人,是她的妹妹。 厉青鸿派人射杀了翠柳,姜蕊恨厉青鸿,更恨自己,她用自己的命做赌注,为翠柳报仇,没想到居然失败了。 “晚上郡主宴请,我吃得很饱,翠柳你快去睡,我还要再坐一会儿。” 翠柳呆萌地看了看姜蕊,困得眼皮打架,依然坚持要去给姜蕊打水洗漱。 姜蕊拉住翠柳,将她按回榻上,盖上被子,勒令她马上睡觉。 “可是姑娘,你……” 翠柳还想起来,又被姜蕊按了回去。 “我自己会洗漱,你乖乖睡觉,听话!” 哄睡了翠柳,姜蕊简单收拾好自己,也躺上了床。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厉青雪派人传来消息,说是下午要回京,让姜蕊做好准备。 当天下午,姜蕊和翠柳坐上马车,跟在厉青雪的马车后面,回到了京城镇北王府。 刘嬷嬷被留在了杏兰别院里,听说是厉青鸿的意思。 厉青鸿也没有与她们一同回城,他无召私自回京,不敢招摇,应当也是留在了城外别院。 姜蕊想到前世厉青鸿练兵要谋反的事,这次他偷偷回京,肯定别有所图。 厉青鸿这个疯子,不但想和她再续前缘,还承诺要帮她寻亲。 光是想到他,姜蕊就觉得很烦躁。 在王府又住了两日,终于到了三月二十。 姜蕊以出门采买为由,带着翠柳,去了能买卖消息的如意楼。 她将尾款三百两银票奉上,如意楼掌柜,交给她一个信封。 信封之中,是她买的关于姜瑶的消息。 第50章 狭路相逢 坐在如意楼二楼的包房内,姜蕊打开了信封,取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 看到纸上所写内容的第一眼,姜蕊欣喜地睁大了眼,然后又逐渐蹙眉。 她将纸上内容反复看了好几遍,全部铭记于心后,才将纸收起来,放进怀里。 旁边陪同的翠柳,看着姜蕊读完了信,依然坐着不动,愁眉紧锁,似乎在纠结什么很难以抉择的事。 “姑娘,信上没有您要的消息吗?”翠柳担忧地问。 五百两银子呢,就买了一张写满字的字,该不会被骗了? “不是,消息很好,正是我想要的。” 姜蕊抚上胸口,五百两,就能知道这么多有用的消息,大大超出了姜蕊的预料。 如意楼的消息,姜蕊不是第一次买。 之前经营侯府产业时,她就在这里买过一些生意上的消息,比如南方丝绸的价格、漕运情况等,从无错漏,应是值得相信。 翠柳松了口气,为姜蕊高兴,“都是姑娘想要的消息,那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姜蕊扯动嘴角,对翠柳笑了一下。 翠柳好奇地问:“那姑娘在为什么发愁?” “翠柳,我拿到我亲生父母的消息了,我还有两位哥哥,大哥此刻,就在京城……” 姜蕊将得到的消息说出来,明明是她梦寐以求的消息,此刻她却目染忧愁。 翠柳高兴地拉住姜蕊的手,“太好了,姑娘,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大少爷。” “可是我现在去找他,影响到他的前程怎么办?” 姜蕊无法如翠柳这般天真的开心,她想得更多更深,更难以做决定。 “我的亲生父母只是商贾,而我之前,得罪了安乐侯府,还有姜瑶身后的三皇子和吴贵妃,大哥就要参加春闱,我……” 翠柳听懂了姜蕊的意思,她思想简单,不觉得这是件两难之事。 “姑娘,骨肉亲情难道不比什么功名前途重要?只有无情无义的冷血小人,才会不顾亲人,去攀附权贵!” 姜蕊豁然开朗,柔美的小脸上终于浮现喜悦的笑容。 “好翠柳,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天义书院。” 她的大哥绝不是小人,她要赶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 姜蕊带着翠柳来到天义书院门口,请门房帮忙通传孟瑾出来见面。 门房问了姜蕊的名字,打开了门,让她们自己进去书院里找人。 姜蕊略感疑惑,天义书院现在管理变松了吗?外来者可以随意进出? 向门房道了谢,姜蕊带着翠柳走进书院大门,向着之前去过的惩戒堂的方向走去。 现在是上午,正是学子们的上课时间,姜蕊不知道孟瑾在哪间教室,想着他与惩戒堂的胡教头相熟,先去问问胡教头应该就知道了。 走进惩戒堂,姜蕊向胡教头说明来意,询问孟瑾所在,胡教头让姜蕊稍坐等候,他派人去请孟瑾过来见面。 不想,还没等来孟瑾,惩戒堂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姜蕊?你怎么在这儿?” 姜铭昊指着姜蕊,对着身边的父亲安乐侯嚷嚷: “父亲,就是姜蕊陷害孩儿,才害得孩儿如今这样惨!” 姜蕊放下手中清茶,看向来人,正是安乐侯父子。 胡教头起身行礼,“见过姜侯爷,不知姜侯爷来此,有何贵干?” 安乐侯狐疑地看向姜蕊,问:“她在这里作甚?” 胡教头答:“姜姑娘来找朋友,进来问路。” 姜蕊站起身,“是的,我不打扰你们说正事,这就走。” “不许走!” 姜铭昊拦在姜蕊面前,仇视地盯着她。 “姜蕊,我看你和那个姓胡的,就是一伙的,你们害得我被书院开除,我要举报你们!” “你被天义书院开除啦?”姜蕊听到这个好消息,忍不住笑出声。 怪不得安乐侯一脸菜色,原来是之前花的那么大笔银子,全都打了水漂。 “都是你害的我,你还有脸笑!” 姜铭昊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就想动手拉扯姜蕊。 姜蕊早有防备,拉着翠柳转身就往后跑,不让姜铭昊沾边。 姜铭昊因为被书院开除的事,挨了几天骂,今天遇到姜蕊,找到能撒气的,哪里会轻易放过,跟在姜蕊后面一直追。 “贱人,你给小爷站住!” 姜铭昊一边追一边喊。 “等小爷抓住你,弄不死你!” 姜蕊在惩戒堂里绕着跑了一圈,直接跑出大门。 “姑娘,咱们往哪儿跑?”翠柳问。 姜蕊早已想好,“往人多的地方跑。” 姜铭昊最在意脸面,看到曾经的同窗,应该就不敢追了,姜蕊她们也好顺势逃离是非。 刚跑出惩戒堂大门,姜蕊就看到快步走来的孟瑾。 今日的孟瑾,穿着天义书院统一的白色学子服饰,令人眼前一亮。 “姜姑娘?”孟瑾皱着眉叫住她,“书院之中,不得奔跑。” 姜蕊和翠柳停下奔跑的脚步,不好意思地对孟瑾道歉。 “对不起,孟公子,事出有因,且我之前不知道……” “这下被我抓住了!”姜铭昊一下冲过来,就要抓姜蕊的胳膊。 孟瑾一个侧身,将姜蕊挡在身后,姜铭昊只抓到孟瑾的衣袖。 “孟瑾?怎么又是你?!” 姜铭昊赶紧收回手,猥琐的眼神在孟瑾和姜蕊身上来回游移。 “你们两个,不对劲啊,莫不是暗通款曲,一起来害我?” 翠柳着急否认,“才没有!你不要乱说!” 此时,安乐侯和胡教头,也从惩戒堂里出来。 胡教头手中拿着一册书,一支笔,边说边记: “姜铭昊生事造谣,诽谤诬陷,在书院奔跑,意图伤人……” 姜铭昊一听,暴跳如雷,“姓胡的,你瞎记什么?他们一起害的我,我怀疑他们之间不对劲,有什么问题?” 胡教头冷冷瞥了他一眼,继续边说边记:“姜铭昊不尊师长,恶语相向……” “好了,胡教头,本候的儿子都被你们开除了,你还记什么记?” 安乐侯瞪了姜铭昊一眼,拦住胡教头还要奋笔疾书的手。 胡教头不得不停笔,对安乐侯认真道: “姜侯爷,您不是问我,为什么书院的开除原因吗?这本操行记录的满满三页纸,就是答案。 如果您觉得,刚才那些都是小事,那无故旷课数日不归,与同窗攀比斗殴,课业考核不合格,这些应该足够了?” 第51章 他的妹妹 安乐侯从胡教头手中接过操行记录,一页一页地翻看,越看脸色越黑。 记录中,不仅有姜铭昊的恶行,更有证人证言,详尽细致,挑不出错处。 安乐侯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被这逆子丢尽了。 但姜铭昊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不能甩手不管呐。 “胡教头,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安乐侯老脸尴尬地笑,“犬子年纪小,不懂事,他已经知道错了,这开除出书院的惩罚,是否太重了些?” 胡教头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这个结果,综合了书院山长和几位夫子的意见,胡某也只是依规行事,做不了主。” 安乐侯收起尬笑,找底下的人没用,只能想办法找上面的人说情,再不然,让女儿姜瑶想想办法。 想到姜瑶,安乐侯心中安定了些,他这个归来的女儿,真是个厉害角色,与三皇子和吴贵妃竟都有交情,帮她亲弟弟解决一个书院进学的小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叫上姜铭昊就要离开。 姜铭昊却对着姜蕊不依不饶,“父亲,您不能放任姜蕊这个祸害,在外面肆意妄为啊!孩儿就是被她害的!” 安乐侯算计的眼神盯上姜蕊,这个安乐侯府养了十六年的女儿。 姜蕊虽不是他亲生的,但也是用心娇养长大,听说姜蕊还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拔得头筹,在京中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小姐中长了脸,这样好的联姻工具,放过就太可惜了。 “蕊儿,你母亲这些天甚是思念你,日夜哭泣,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她?” 安乐侯抛出沈氏这个诱饵,在他的印象中,姜蕊对沈氏最是贴心,不会不在乎将她养大的母亲。 然而,此时的姜蕊,早就看透了安乐侯府众人的真面目,冷漠道: “姜夫人最在乎的是姜侯爷,其次是姜公子,她为侯爷宠爱新欢而哭,为宝贝大儿不争气而泣,这其中可没有我的事,请侯爷不要张冠李戴。” “姜蕊,你别给脸不要脸!”安乐侯语气不复温和,“你是我侯府养大的女儿,在外面乱晃了这么久,也该和本候回府了!” 他谨慎地向四周环视一圈,没看到青城郡主和镇北王府的侍卫,想来姜蕊是孤身前来,正好抓了人直接回府,即使青城郡主来要人,也不占理。 “铭昊,把她带回府去。”安乐侯对姜铭昊道。 “遵命,父亲。” 姜铭昊兴奋地摩拳擦掌,表情凶狠地向着姜蕊走近。 “姜蕊,你得意什么?一个父母不详的孤女,也敢得罪你小爷我!” 姜蕊冷眼瞧着安乐侯父子的丑恶嘴脸,看着姜铭昊一步步逼近,心中却一点不担心。 或许是因为她此刻正站在孟瑾身边,她就是莫名笃信,帮过她两次的孟瑾,不会不管她。 孟瑾脸色微沉,抬眸给了看戏的胡教头一个眼神。 胡教头打了个激灵,健壮有力的身形一闪,就挡在了姜铭昊面前。 “书院之中,禁止动武抓人,姜侯爷,姜公子,请您二位适可而止。” “姓胡的,你给小爷让开!” 姜铭昊气冲冲地直接去推胡教头,被胡教头轻松抓住手腕,并反剪到背后。 “啊!疼!好疼!你快放开我!” 胡教头并不松手,而是淡定地看向一脸紧张的安乐侯,“姜侯爷,书院之中,禁止动武抓人,您可听得明白?” 安乐侯伸着双手,似乎想要去救儿子姜铭昊,但又惧怕胡教头,急得来回在原地踱步。 “胡教头,你、你先放了犬子!” 天义书院规矩森严,安乐侯带来的侍卫和小厮都在书院大门外候着,现在动起手来,他是毫无办法。 胡教头依然没有松手,重复地又问了一遍: “姜侯爷,书院之中,禁止动武抓人,您可听得明白?” 安乐侯看着儿子疼痛不已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忙应道:“听明白了,快放开吾儿!” 他没想到,天义书院惩戒堂的教头,居然会这么护着姜蕊,安乐侯今日只能放弃抓姜蕊回府。 胡教头回头看了眼孟瑾,得到指示后,终于放开姜铭昊。 姜铭昊哇哇叫着摸上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胳膊,惊骇大叫: “我的胳膊怎么了?你把我的胳膊扭断了?!” 胡教头被他叫得心烦,“闭嘴!你胳膊没断。” 胡教头又拉过姜铭昊的胳膊,按动检查了一番,下了结论,“脱臼而已,马上就好。” “咔嚓”一声,胡教头将姜铭昊的胳膊接上,“好了,没事了,是你自己身体太差,平常要多锻炼。” 姜铭昊摸着失而复得的胳膊,终于不敢再纠缠姜蕊,颓丧地回到安乐侯身边,父子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姜蕊感激地对着胡教头屈膝一礼,“多谢胡教头相救。” “没什么,维持书院里的秩序和规矩,是胡某职责所在。” 胡教头大气地摆摆手,小心瞥了眼孟瑾的脸色,提醒道: “姜姑娘,你不是有要事找孟瑾公子吗?你们可以去惩戒堂后院的厢房,那里说话方便。” 姜蕊觉得,胡教头还怪贴心的,询问过孟瑾的意见,他们一起去了惩戒堂后院。 胡教头将他们带到后院厢房后,就离开了,翠柳关上房门,留在门外把守。 厢房之中,姜蕊和孟瑾相对而坐。 孟瑾玉面柔和,微笑着问姜蕊:“你最近过得好吗?安乐侯府还总找你的麻烦?” “我过得……”姜蕊想说很好,但这么明显的谎言,她想到对面之人的身份,有些说不出口。 “其实不太好……” 姜蕊惭愧地低下头。 “安乐侯府的人,不想放过我,我一直躲在镇北王府,总不是长久之计。” 还有厉青鸿要纳她为妾的事,也是那么难以启齿。 “姜姑娘,孟某能为你做些什么?” 孟瑾声音温和柔软,如春风拂面。 “请恕孟某唐突,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有可能是我的妹妹,所以,想尽可能给与你帮助。” 姜蕊骤然抬头,满脸惊讶,“你说我是你的妹妹?” 第52章 商户之家? 孟瑾温柔地点头,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缓缓道来: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母亲当时身怀六甲,带着弟弟,与我和父亲走散。战乱平息后,母亲没有回家,父亲在京城周围找遍了,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后来,父亲常年在外经商,同时寻找母亲他们的消息,我则留在京城读书。 直到去年,父亲传回的书信中,说他找到了母亲,母亲身边不但带着二弟,据说当年她还生了一个妹妹,应当就是你了……” 姜蕊心跳加速,不禁抚上胸口,那里藏着从如意楼买来的消息,竟都与孟瑾所说对上了。 她怔怔望着孟瑾,“那你如何确认,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呢?” 孟瑾苦笑道:“你在京兆府报官的事闹大,我得知安乐侯府归来的真千金的原名叫孟瑶,而父亲寄回的信中,写明了妹妹的名字,正是孟瑶。” “所以你在街上帮我……也不是巧合?” 姜蕊这才想到,孟瑾在街上为她挡下姜铭昊的拳头,不是单纯的助人为乐,那时,他就知道姜蕊是他的妹妹了。 孟瑾没有否认,“自从知道孟瑶回归安乐侯府,而你居然要被侯府逼迫为奴,我就一直很担心,但我进不去镇北王府,那天恰好得到你出门的消息,所以我专门去找你,确认你是否安好。” 姜蕊记得,她从京兆府出来,就随青城郡主入了镇北王府,确实隔了几天才出门。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姜蕊奇怪地问。 “因为我那时还不能完全确定你的身份。” 孟瑾认真解释。 “孟瑶这个名字,并不算稀奇,也有可能是重名产生的巧合,我不能确定上安乐侯府认亲的孟瑶,是否就是我父亲信中提到的妹妹孟瑶,毕竟,我与她从未见过面。” 姜蕊点点头,表示理解,确实有这种可能,孟瑾谨慎行事,也情有可原。 她又问:“那你现在为何能确定我的身份了?” “得知安乐侯府真千金原名孟瑶后,我便给父亲写信,询问他关于妹妹的情况,昨日,我收到了父亲的回信。” 孟瑾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姜蕊。 “这就是父亲的回信,你可以看看。” 姜蕊打开信封,里面除了写满字的信纸,还掉出来一张小像。 “这是……” 画上的女子,明眸皓齿,自信美丽,正是姜瑶的模样。 “这是父亲随信寄来的孟瑶的画像,是我们的母亲所画。” 孟瑾将小像放在桌面上摆正,不疾不徐地解释。 “父亲和母亲应是一起看了我派人送去的信,父亲写了回信,母亲为防有误,专门画了孟瑶的画像,以便我确认孟瑶的身份。” 姜蕊认真看向那张小像,看似随意几笔,却将姜瑶的容貌特征展露无遗,逐渐画像之人的画功深厚。 姜蕊又展开面前的信纸,认真地读完。 除了孟瑾所说的消息,信上还说,孟家父母都很重视女儿抱错之事,会尽快赶回京城,孟父已经起程回京,孟母还要押镖到南州,会晚几天回来,让孟瑾照看好姜蕊。 “母亲她要押镖?”姜蕊不免疑惑,“她是镖师吗?” 因为做生意的缘故,姜蕊接触过镖局和镖师,几乎都是男子从事这类行当,她还没见过女镖师。 孟瑾解释道:“母亲出身江湖,武功高强,她开了一家镖局,这次运送的货物重要,她亲自负责押送。” 姜蕊惊讶地瞪大了眼,怪不得姜瑶会武,原来根源在这里。 所以姜瑶说母亲和哥哥不在江州,也确实没有骗她,她若是不顾一切地去了江州,大概是会扑空。 “母亲她好厉害。”姜蕊真心赞叹,她若是也会武功就好了。 姜蕊将信和小像重新装进信封,还给孟瑾。 “孟公子,父亲他大概何时能回京城?” “还叫我孟公子?”孟瑾接过信封,笑道,“你该叫我大哥了,小妹。” 姜蕊也反应过来,大大方方地唤道:“大哥好。” “父亲大概过日就能到京城。”孟瑾嘴角轻扬,笑容如春风般温柔,“你还有个二哥,他叫孟瑜,应该会晚几天跟着母亲一起回京,到时候,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团圆了。” 姜蕊心情喜悦中掺杂着感慨,她没想到寻亲之路竟这样顺利,也没有想到她原本的家,似乎情况很复杂。 她有很多疑问,比如为什么母亲明明有能力,却十多年都不曾回家?父亲是不是做了什么事,伤了母亲的心? 姜蕊在心中酝酿着言辞,犹豫着要不要问出口时,孟瑾却在这时先说了话。 “小妹,你一直住在镇北王府不是办法,今日,为兄就随你去与青城郡主说明情况,接你回到我们自己的家。” 孟瑾似乎怕姜蕊不愿意离开,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如今镇北王势大,烈火烹油,不是好事,且青城郡主脾性不稳,你长期应对她,为兄怕你受委屈。” 姜蕊微微愣住,孟瑾说的固然没错,她待在镇北王府,也是为了躲避安乐侯府的权宜之计,并未想长住。 但现在的问题是,厉青鸿那厮要纠缠她,若是突然离开,她担心厉青鸿来找孟家的麻烦。 见姜蕊愣愣坐着,水眸中闪过担忧、纠结的情绪,却一直没有回应,孟瑾关心地摸了摸姜蕊的发顶。 “小妹,你在担心什么?青城郡主不让你离开?” “不、不是。”姜蕊讷讷道,“我是怕安乐侯府会因为我,找大哥和孟家的麻烦。” “不用怕,我们孟家,不是好欺负的,安乐侯府不能拿我们怎样。” 孟瑾笑得轻松,似乎根本没将安乐侯府放在眼里。 “小妹,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姜蕊想了想,她没听说过京中有哪家大户高官姓孟的,又听姜瑶说孟瑾家是商户,所以一直以为孟家是普通商户人家。 “我们孟家是做生意的商户之家?”姜蕊不确定地问。 “说对了一半,我们确实是商户,但不是普通商户,对外的也不称孟家。” 孟瑾取下自己腰间的荷包,从中取出一块精致的黄金令牌,放在桌上,给姜蕊看。 “皇商谢清源,正是我们的父亲,你可知道他?” 第53章 难以启齿 看着刻着“清源”二字的金灿灿令牌,姜蕊内心的震撼无法言说。 皇商谢清源!她当然知道! 号称大齐国库钱袋子、据说可以和当今陛下称兄道弟的皇商谢清源? 那当真是她亲爹? 眼前的黄金令牌不似作假,孟瑾应该也不是在说大话。 姜蕊好不容易从令牌上收回视线,依然不可置信地看向孟瑾。 “大哥,你说的皇商谢清源,是那个出身簪缨谢家,却立志从商,获得当今陛下爱重的皇商谢清源吗?” 孟瑾被姜蕊瞪大眼的可爱模样逗笑了,“是的,小妹,我们的父亲,正是你所说的谢清源,如假包换。” “可是,我们家不是姓孟?” 姜蕊更奇怪了,孟瑾、孟瑶都是姓孟的,并不姓谢啊。 孟瑾温柔注视着姜蕊,“因为我们的母亲姓孟,父亲深爱母亲,为了和母亲在一起,他入赘孟家,所以我们都随母亲姓孟。” 姜蕊震惊地小嘴微张,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一时顾不得形象礼仪。 大齐确有男子入赘女子家的习俗,可是一般只有家境贫苦的男子才会入赘。 谢家一门三宰辅,还出过两位皇后,会同意嫡幼子入赘一个江湖出身的女子家中? 孟瑾看出姜蕊所想,没有进一步解释,只是笑笑,“等你见到父亲和母亲,应该就明白了,到时也可以自己问他们。” 姜蕊见孟瑾不想解释,也不好再问父母之间的隐私,她想到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姜瑶对孟瑾说的话,转而问道: “大哥,你的身份也是对外保密的吗?上次姜瑶与你见面时,似乎并不知道你是皇商家的公子,只以为你是普通商户之子。” 孟瑾略一颔首,“是的,皇商谢清源的名头太大,父亲在外行走,很少用谢清源的名字,通常化名孟圆,身份是京中宾至楼的东家,我对外也只称自己的父亲是孟圆,咱们府上也是挂孟府的门牌。” 姜蕊又是一惊,宾至楼居然也是她家开的! “姜瑶入京后,住的就是宾至楼,她知道父亲的身份吗?” “据为兄所知,父亲在外除非必要,否则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招来麻烦。” 孟瑾神色微凝,表情转变得严肃起来。 “不过,姜瑶跟随母亲生活多年,她或许察觉到父母亲的身份不凡,且她未告知母亲,便独自一人偷偷上京认亲,还要栽赃你的身份,将你贬为奴婢,此等心计,绝非善类。” 姜蕊此时也更加确认了自己之前的猜想,“姜瑶的心很大,她既想要安乐侯府嫡女的尊贵身份,也想要皇商家的钱财支持,所以我,就成了她最大的绊脚石。” “没错,只要将你的身份坐实为刘嬷嬷的侄女,你便不会是我们孟家抱错的女儿,贬为奴婢只是可用的手段之一,重要的是悄无声息地抹杀。” 孟瑾清越的嗓音逐渐冷凝,眉宇间染上几分肃杀之色。 “再加上她与吴贵妃和三皇子一派早有勾结,或许父亲还会被他们拉入夺嫡之争中,她确实胆大包天,又贪得无厌。” 姜蕊钦佩地望着孟瑾,觉得她的大哥好厉害。 她经历两世才弄清楚姜瑶的真实目的,大哥只凭她的几句话,就与她完全想到了一处去。 孟瑾深沉的目光,与姜蕊对上,“小妹,如此看来,你更不能再待在镇北王府了,必须搬回孟府,尽快恢复你孟家女的身份,断了姜瑶的这份痴心妄想。” 看出姜蕊眸中的疑虑,孟瑾安慰道: “不用担心吴贵妃和三皇子,有父亲和为兄在,他们不能把你怎样。” 姜蕊犹豫着问:“那镇北王厉青鸿呢?” “镇北王厉青鸿?”孟瑾神色一凛,“他欺负你了?” “我……”姜蕊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不过问了一句,怎么大哥一下都说准了,厉青鸿对她做的事,实在很难以启齿。 “你不用瞒我,那日在雅集上,我便注意到别院里的巡逻侍卫太多太密,不合常理,之后派人去查到,有几队北边来的人马,分批入住了别院,想来是镇北王悄悄回京了。” 孟瑾表情沉着,不紧不慢地说。 “小妹你行事果决,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你能来找我,说明你想回家,但有人让你为难了,那个人,是镇北王厉青鸿,你与他见过面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姜蕊再次被孟瑾的睿智敏锐所震慑,她感觉自己的秘密,似乎在孟瑾面前无所遁形。 “他……他没对我做什么。”姜蕊抿了抿唇,“他见到我后,说看上我了,要纳我为妾。” 前世恩怨无法言明,姜蕊只能挑重点说,尽管如此,她也感到十足的羞耻,一说完,就埋下头,不好意思面对孟瑾。 “无耻!”孟瑾动了怒,“砰”地一拳捶在桌上。 姜蕊惊讶地抬头,第一次看到孟瑾面如冠玉的脸上,有了如此激烈的情绪。 “为兄吓到你了?” 孟瑾收敛怒气,弯了弯嘴角,瞬间又恢复成之前姜蕊熟悉的温和大哥模样。 姜蕊摇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自己……有点难堪。” “小妹才貌出众,引人注目,被男子追求并不是什么难堪之事,不要责怪自己。” 孟瑾放在桌上的手,依然紧握成拳,但说话的语气温润轻柔。 “不过,镇北王厉青鸿,杀伐太重,不是良配,他就算是八抬大轿来娶,也配不上你,更何况是做妾,简直异想天开。” 孟瑾将桌上的金牌和信封都收了起来,看似平静地站起身,对姜蕊伸出手。 “小妹,镇北王府你决不能再待,为兄这便带你去向青城郡主说明身份,今日就搬回孟府。” 姜蕊也站起身,并没有去牵孟瑾的手。 她与姜铭昊做了十五年姐弟,都没牵过手,感觉兄妹之间牵手,有些太过亲密。 “可是大哥,镇北王他很……很强势,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毕竟再过几天,你就要参加春闱,他们会不会……” “这些都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担心的事。” 孟瑾自然地收回手,打断姜蕊忧虑的话。 “为兄若是连小妹你都护不住,又有何颜面去科考入仕,效力朝廷?又有何能力去官场搏杀,为百姓谋利?” 姜蕊心中感到一片温暖,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一直以来,她一直被教导要懂事,要规矩,要为安乐侯府未来考虑,从没有人会将她放在自己的利益和前途之上。 孟瑾是第一个。 姜蕊觉得,自己也要勇敢,不能辜负了他。 “谢谢大哥,那我们现在就一起去镇北王府。” 第54章 兄妹请辞 镇北王府,正厅 “你们真的是兄妹?” 厉青雪好奇地走近,歪着脑袋打量并排站立的孟瑾和姜蕊。 “可是本郡主看,你们俩长得也不太像啊。” 孟瑾面色严肃,俯身对着厉青雪作揖,一板一眼道: “回郡主,小妹容貌肖似父亲,孟某更像母亲,我们确实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孟某有父亲的书信为证,还请郡主放行,让我带小妹回府安顿。” “急什么?本郡主又没说要拦着你们。” 厉青雪对着孟瑾的俊脸,心中直叹可惜,这人讲话和为她开蒙的夫子一样死板,听着就烦,白长了这么好看的脸。 她转向姜蕊问:“你确定要跟他走?没弄错?” 姜蕊笑着说:“民女已经调查清楚,不会弄错,这段时日多谢郡主照顾,之后便归家去,不好再打扰郡主。” “嗯,你找到亲人,是喜事。” 厉青雪对身后的丫鬟霜儿招了招手。 “去取一千两银票给姜姑娘,算是本郡主的贺礼。” 孟瑾阻止道:“郡主,贺礼暂且不必,孟府之后会大办宴席,宣布小妹归家,到时郡主若能赏脸前来,孟府将不胜荣幸。” 孟瑾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恭敬呈上。 “这里是一万两银票,感激郡主救助小妹,请笑纳。” 厉青雪盯着孟瑾手中捧着的厚厚银票,不悦地皱了眉,“孟瑾,你什么意思?拿一万两银票,来打本郡主的脸?” 她刚说要赏姜蕊一千两银票,孟瑾不但拒绝,还拿出一万两银票,十倍奉还给她,很难让厉青雪不多想。 “郡主,孟某是真心感谢您仗义相助,没有别的意思,请郡主不要多想。”孟瑾淡然道。 姜蕊也被孟瑾突然拿出的一万两银票的操作,弄得有点不明所以。 以孟瑾的敏锐才智,不会看不懂厉青雪争强好胜、心高气傲的性情,只要给足这位青城郡主面子,顺着她、捧着她,其实厉青雪很好相处,出手还很大方。 快速想过一圈,姜蕊觉得,孟瑾这出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不是做给厉青雪看,而是做给镇北王府真正的主子看的,他是想让厉青鸿知道,他们孟家不是软柿子。 在厉青雪暴躁之前,姜蕊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郡主,我大哥他性子古板,说话直接,真的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是我告诉他,郡主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些天在王府吃住,郡主还出钱让我置衣添物,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大哥因此才想到用银子来补偿和感谢郡主您的。” 听到姜蕊这般说,厉青雪心里好受了点,“不过一点钱罢了,也值得你记得。” “应该记得的。”姜蕊继续熟练地恭维,“郡主给我的不只是银钱,更是救助和照顾,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银票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感激,但是我们的心意,郡主您就收下。” 她说着,冲孟瑾使了个眼色。 孟瑾只好跟着说:“确实如此,请郡主收下我们的心意。” “你这样说话,本郡主倒是觉得你们有点像兄妹了。” 厉青雪对霜儿做了个手势,霜儿上前接过了孟瑾手中的银票。 “银票本郡主收下了,就当是给姜蕊面子。” 厉青雪对着无趣的孟瑾,没有好脸色。 “孟公子,你从本郡主这里接走姜蕊,需得好好对待,若是你们孟家也像安乐侯府那样不识货,趁早把姜蕊还回来,本郡主就当养个专属画师也不错。” 姜蕊前日给厉青雪画的那副牡丹美人的画像,很得厉青雪欢心。 厉青雪不但喜欢牡丹,还喜欢梅花、荷花、桃花……要是姜蕊住在王府里,她恨不得全都让姜蕊给自己画上一幅才美呢。 孟瑾面无表情地对着厉青雪行礼,“郡主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孟瑾敢以性命起誓,不会再让小妹受委屈。” 姜蕊望着孟瑾,眸中闪烁着感动。 厉青雪挥了挥手,不耐道:“别动不动搁本郡主这儿发誓,你们收拾好东西,就走,本郡主不送了。” 姜蕊和孟瑾向厉青雪告辞后,姜蕊带着翠柳,回到她们在镇北王府的住处,快速收拾了几件日常衣物和重要物品,便离开小院,到王府侧门与等候在此的孟瑾汇合。 坐上孟府的马车,姜蕊才心中安定,还好厉青鸿在城郊别院,不然她想要离开,恐怕没这么简单。 “别怕,为兄能护得住你。” 孟瑾温暖的大手,抚上姜蕊因为紧张而冰冷的小手。 “你的手很凉,今日安顿好,明日让府医来给你看看,开个方子好好补身体。”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姜蕊有些不自在。 虽然孟瑾确定是她的亲大哥,但他们毕竟之前只见过两面,姜蕊微微动了动手指,出于礼貌,还是保持不动,喃喃道:“多谢大哥。”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孟瑾拍了拍姜蕊的手,收回了自己的手,让姜蕊松了一口气。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孟府大门口。 孟瑾先行下车,翠柳再扶着姜蕊下了车。 孟府所在的这条巷子,住着京中不少商贾,不少宅子装饰豪华,而孟府正门不大,在此地看着不太起眼。 宾至楼的东家住在这里,很正常,但皇商谢清源住在这里,就有点不符合身份了。 走进孟府,是常见的三进院子,看着没什么人气,仆人总共只有一个开门的老仆,和两个洒扫的丫鬟。 姜蕊觉得有些奇怪,就算孟瑾长期住在书院,父亲又在外经商,常年不在家,府中如此设置,也太寒酸了。 一边想着,姜蕊不知不觉跟着孟瑾走到了第三进院子的正房外。 “小妹,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孟瑾推开房门,带着姜蕊和翠柳走进房内。 姜蕊不解,“大哥,我们不是已经在家了吗?” 孟瑾但笑不语,走到墙边的宽大的衣柜处,打开衣柜门。 姜蕊跟过去,恰好看到孟瑾走进衣柜,打开了衣柜深处墙上的门。 “走。” 孟瑾率先走入门内。 姜蕊和翠柳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从墙里的门出来,姜蕊发现,他们到了另一个房间,看家具装饰,是一间卧房。 “这里也是孟府?”姜蕊觉得这间卧房的装饰,明显比墙那边的卧房更华丽精致。 孟瑾打开这间卧房的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树绯色桃花,远处还有湖水假山,亭台楼阁。 “小妹,来,为兄带你去看我们的家。” 第55章 他们的家 姜蕊跟随孟瑾走出房门,瞬间被眼前繁花锦绣的园子吸引,“好美啊!” “母亲喜画花鸟,父亲便建了这座四季如春的园子,取名芳华园,等待母亲归来。” 孟瑾温声解释,笑看姜蕊在花丛中游弋,像只欢乐的小蝴蝶。 “园子有专门的花匠照顾,你若是喜欢,每日都可以过来赏花。” 闻着繁花的馨香,姜蕊还有些恍惚,“这里属于我们家?” 光是这个芳华园,就占地面积不小,不但有连成片的花圃,不远处还有湖水假山,古朴别致的亭子,再往前还能看到屋舍。 “当然。”孟瑾牵起姜蕊的手,带着她往前走,“我们家很大,为兄带你慢慢看。” 姜蕊跟着孟瑾,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这座大宅子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 “姑娘,这里比安乐侯府还要大?”翠柳感叹不已。 姜蕊也觉得,孟府比安乐侯府大,不但有五进的院子,还有那么大的花园,这是朝中一品大员以上才会有的规制。 而且这座大宅中,奴仆成群,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于洒扫清洁。 “这座宅子是陛下赐给父亲的,是前朝王府改建而成,确实比侯府要大一些,前面是皇商谢府的正门,因父亲还未归京,以防节外生枝,我带你们走的是孟府的门。” 孟瑾走在姜蕊身畔,温言解释。 “两座宅子的正门,分别开在不同的街上,最深处的院子之间相连通,进出也算方便。” 姜蕊明白了,她的亲生父亲谢清源,是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来找他的人肯定不少。 为了避免麻烦,谢清源化名孟圆,给长子孟瑾也换了个普通商户之子的身份,他还买下了大宅后面的小宅子,用作孟府,做戏做全套。 谢清源常年在外经商,孟瑾常年住在书院,他们这层身份并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就算是姜瑶,也不知道此事。 “那我之后要出门,是从孟府的门进出吗?”姜蕊问。 孟瑾笑着摇头,“谢府正门一般不开,妹妹可从侧门进出,不过出门前要与管家说一声,备好车马和侍卫,保护你的安全。” 孟瑾话落,招了下手,便见一个早就候在旁边的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激动地走了过来,对着姜蕊行礼。 “李忠见过小姐,欢迎小姐归家。” 姜蕊将人扶起,“李管家请起,以后便要麻烦李管家了。” “小姐哪里的话,我守着这大宅子十数年,一直都盼着老爷可以阖家团圆。如今,小姐回来了,等老爷、夫人和二少爷回来,我这心愿终于要实现了。” 李管家看着姜蕊,欣喜不已,圆胖的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花。 “小姐的院子已经备好,是现在就过去吗?” 看天色也不早了,姜蕊点头应是。 姜蕊的院子,在她喜欢的那处芳华园边上,名为“栖霞阁”。 栖霞阁的院中有两棵桃树,此时正是桃花潋滟,芳菲无限,美不胜收。 姜蕊走进主屋,轻纱幔帐低垂,梳妆台上铜镜明亮,连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都已备好。 书房中,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书柜上放着各色书籍,窗边的琴台上,还有一把成色极好的古琴。 卧房陈设雅致,雕花拔步床散发着淡淡沉香,衣柜里已经备好了四季衣物,厚薄不同的被褥也各有几套,足够一年更换了。 姜蕊一边看,李管家一边跟着殷勤地介绍。 末了,李管家颇为惭愧地说: “大少爷昨日才告诉我小姐要回来,我派人连夜收拾了栖霞阁,想着夫人爱花,小姐您也应该会喜欢这里,可是时间太过匆忙,只来得及给屋内添置大件,装饰摆设都还没来得及送进来,实在是委屈小姐了。” “不委屈,这已经很好了。”姜蕊连忙说。 她说的是真心话,是否用心,不在物什多少,而在精细。 姜蕊做了两年多的生意,很是识货,这屋里的,全是好东西。 胭脂水粉来自京城最好的胭脂铺子粉黛坊,珠宝首饰的成色品质堪比贡品,衣柜里的衣裳都用的名贵布料。 更不用说书房里名家所制的古琴,卧房里沉香木做的雕花大床,都是用钱买不来的,足见准备之人的细致用心。 李管家似没听到姜蕊的话,还在一个劲地自责。 “我应该早早将这些小姐会用到的东西都备下的,就不会这般捉襟见肘了,小姐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需一两日,您这里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姜蕊求助地望向孟瑾,孟瑾爱莫能助地一笑,“李管家许久不曾忙碌过,随他去。” 此时,李管家拿出一册一笔,开始问姜蕊的需求,并准备记录。 姜蕊觉得李管家准备得齐全,她没有其他要求,只推出身边的翠柳。 “李管家,翠柳与我情同姐妹,她虽以前是我的丫鬟,但我已经将身契还予她,她是自由之身,我想麻烦你给她准备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李管家上下打量了一圈翠柳,询问地看向孟瑾,得到孟瑾的允许后,李管家郑重点头。 “明白,以府中小姐的待遇安排翠柳姑娘,翠柳姑娘住栖霞阁旁边的院子可好?” 翠柳排斥地摇头,一把拽住姜蕊的袖子,“我不要离开姑娘!” 姜蕊安抚地拍了拍翠柳的背,对李管家道: “我们住一个院子就好,只是不要将翠柳当丫鬟对待,这段日子,我过得艰难,幸亏有翠柳陪着我帮助我,才能够坚持下来,我想让她过得好一些。” 姜蕊自己不愿当奴婢,也不想在意的翠柳一直当奴婢。 她想让翠柳自己立起来,能有一技之长,找到喜欢的人,或许有一天,她会风风光光送翠柳出嫁。 “小姐,您受苦了!” 李管家心疼地看着姜蕊,老眼中闪着泪光。 “翠柳姑娘不再是丫鬟,那小姐您身边岂不是没有人伺候了?我得赶紧去准备。” “不急,李管家,我已有安排。” 孟瑾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丫鬟装扮的女子。 第56章 有人闯入 两名丫鬟上前,对着姜蕊行礼。 “奴婢吟夏、吟秋,恭迎小姐回家。” “免礼。”姜蕊走近她们,认真端详两个丫鬟的脸,将她们的长相记住。 高个瓜子脸的叫吟夏,稍矮鹅蛋脸的叫吟秋。 扶起她们时,姜蕊发现她们手上虎口处都有厚重的老茧,像是练家子。 孟瑾指着她们,对姜蕊说:“小妹,吟夏和吟秋都是武婢,身手不错,以后跟着你,为兄也能放心些。” 姜蕊会意,“多谢大哥。” 她不会武功,但姜瑶会,现在有了两名武婢保护,再遇到姜瑶,她更有底气了。 之后,姜蕊和孟瑾一起在院子里用了晚膳。 瞧着姜蕊困倦的小脸,孟瑾嘱咐了几句,让她好生歇息,便起身离开。 忙碌了一整天,姜蕊实在撑不住,早早睡下。 梦中,她站在花团锦簇之中,身边围绕着看不清脸的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二哥,他们谈天说笑,赏花品茗,和谐美好。 忽然,面容狰狞的厉青鸿持剑闯入,疯了一般将五颜六色的花朵全部砍得稀碎。 然后,他把剑指向了大哥,就要冲过去时,姜蕊奋力扑了过去。 厉青鸿瞪着姜蕊,目眦欲裂,他的手一把扼住姜蕊的脖颈,张开血盆大口,冲姜蕊吼叫: “你逃不掉的!谁敢帮你逃,本王就把他们全部碎尸万段!” …… “不要!” 姜蕊猛然睁眼,从梦中醒来。 她惊魂未定地按住快速跳动的心口,熟练地用被子将自己裹好,蜷缩在床角,等待身体的战栗逐渐消退。 “小姐,您做噩梦了吗?” 不算熟悉的女声传来,惊得姜蕊又打了个哆嗦。 姜蕊侧头看去,吟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床边,已经用火折子点亮了灯。 昏黄的灯光驱散了黑暗,让姜蕊感到安全,松开被子,逐渐恢复正常。 “吟夏,你怎么在这儿?” 吟夏恭敬立在床边,恭敬道:“回小姐,今夜是奴婢为小姐守夜,听到小姐的动静,所以过来查看。” 姜蕊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你方才从哪里出来的?” 她记得,她睡前没要人守夜,安排翠柳住在厢房,吟夏和吟秋两个住在院子里的下人房。 “回小姐,奴婢一般习惯待在上面。” 吟夏朝上指了指,一板一眼道。 “大少爷的吩咐,每夜小姐房中必须有人值守,奴婢与吟秋轮流上值,不得松懈。” 姜蕊掀开薄纱床幔,向吟夏所指之处看了看,“你一直待在房梁上?” “是的,小姐,奴婢身手好,在上面睡觉也不会掉下来。”吟夏颇为自豪地说。 姜蕊惊讶地看着吟夏,这么高的功夫,不会是普通的武婢。 吟夏浑然不觉,好奇地问:“小姐,您做什么噩梦了?梦里有人欺负您吗?” “没、没有。”姜蕊不想说,“我记不起来了。” “哦,那小姐您要不再睡会儿?现在才四更天。”吟夏挠了挠头,“奴婢就在床边守着,您什么都不用怕。” “也好,你留一盏灯亮着。” 姜蕊重新躺上床,看着吟夏笔直站在床边,于心不忍道: “吟夏,你别一直站着,我不怕了,你去窗边的小榻上睡会儿。” “不行,那样不合规矩。”吟夏想了想,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奴婢要守在小姐床边。” 姜蕊内心叹息,从床上拿出一条薄被盖在吟夏身上,“别着凉。” 吟夏没有拒绝,盖着被子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或许是吟夏带来的安全感,姜蕊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这次她没有做梦,而是一觉睡到了晌午。 从床上醒来时,姜蕊还有些恍惚,意识逐渐回笼,她才想起她已经离开镇北王府,回到了自己的家。 洗漱整理好后,姜蕊听翠柳说,一早孟瑾就来看过她,听闻她昨夜做了噩梦,嘱咐丫鬟们不要叫醒她,之后就出门去了。 “大哥去书院了?”姜蕊问。 翠柳想了想,“应该是,听李管家说,大少爷之前一直住在书院,现在是为了陪着姑娘你,才早出晚归,白日里都要在书院温书上课的。” 姜蕊早膳和午膳一起用过,思来想去,总是觉得这样来回跑对孟瑾不太好。 当李管家带着人送来一堆琳琅满目的古董摆件时,姜蕊对李管家说: “李管家,大哥总来回跑,恐会耽误他的学业,麻烦你派人和大哥说一声,我挺好的,他不必每日回府的。” 没想到,李管家拧着眉,直接回绝:“那怎么能行?府里只留小姐一人,也太可怜了!” “怎么就是我一个了?不是还有管家你们吗?”姜蕊不解。 “不行不行,那不一样。” 李管家把头摇成拨浪鼓,坚决反对。 “大少爷要读书,什么时候都能读,但小姐你刚回府,最是需要亲人在身边陪伴适应,老爷不靠谱,人又不在,大少爷必须在。” 姜蕊微怔,她觉得这个李管家,不像个寻常的管家。 昨日她就发现,李管家说话随意,不用谦称,有时也不用敬语,对待姜蕊热情的不像是管家,更像是亲人长辈。 现在,李管家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孟瑾读书没有陪伴姜蕊重要,还说家主老爷不靠谱,这是正常管家敢说出口的话吗? 李管家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问题,他忙着招呼下人们将运来的古董摆设放好,然后又匆忙离开,回来时带了十几个丫鬟排成一排,让姜蕊挑选。 “小姐,大少爷也是糊涂,您院子里只有吟夏、吟秋两个丫鬟伺候怎么行?您还得再挑几个,不然传个话的功夫,您身边都没人伺候了。” 姜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又选了四个丫鬟,安排在院子里住下。 李管家带着落选的丫鬟们离开后没多久,他又带着一名胡子花白的府医过来,给姜蕊把脉问诊。 刘大夫摸了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后道: “小姐之前受过惊吓,心绪不宁,气血两虚,老夫先开个安神的方子,调好了心绪,再行补剂。” 姜蕊应了声好,没有多言。 倒是李管家拉着刘大夫问了许多,比如小姐身体有没有其他问题?吃药期间饮食要注意什么?现在居住的环境合不合适?诸如此类,刘大夫一一回答后,才被放过。 晚上,孟瑾被书院的事绊住,一直没有归府。 姜蕊独自用过晚膳,看了会儿书,喝了药,便上床休息。 今晚值夜的是吟秋,吟秋性子比吟夏沉稳,任姜蕊喊她去榻上休息,也岿然不动地定在房梁上。 姜蕊望着房梁上的吟秋,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被突然跳下地的吟秋拍醒。 “小姐,外面有异动,你快起来!” 姜蕊艰难地睁开眼,手撑着床榻坐起,压低了声音询问:“怎么了?” 吟秋快速拿了外衫给姜蕊披上,紧张道: “有高手闯进来了!” 第57章 深夜奔逃 “什么?”姜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裳。 吟秋此时走到门边,观察外面的动静,又快步走回姜蕊身边禀报: “听声音,院子外的守夜侍卫已经倒下,等人进来,奴婢会拖住他,小姐您赶紧往外院跑,去找李管家。” 姜蕊赶紧下床,想要去叫醒睡在厢房的翠柳一起跑。 “撕拉——!” 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虎视鹰顾的厉眸在外。 但仅凭这一双眼睛,姜蕊也能立刻认出来人。 厉青鸿! 他竟追来了这里! 姜蕊心中震动,同时意识到,自己就是他的目标。 厉青鸿杀人不眨眼,吟秋和他对上,必然危险。 姜蕊一把拽住正欲上前的吟秋蹲下,在她耳边小声说: “他是厉青鸿,你别和他打,我们一起逃。” 吟秋面露惊讶,选择听从姜蕊的话。 趁着厉青鸿刚进屋,未看清屋内情况,姜蕊和吟秋快速从后窗翻出,跑向院门。 栖霞阁里,除了翠柳,还睡着吟夏等五个丫鬟,姜蕊想,只要自己跑出去,她们就不会遭遇厉青鸿的毒手。 “想跑?” 厉青鸿发现了正向着院子外跑去的姜蕊和吟秋,他转头追了上去。 姜蕊和吟秋已经跑出院门,看到了门外地上躺倒着的五六个侍卫,没有时间检查他们是死是活。 “他要追上来了!” 吟秋拉着姜蕊跑进了芳华园,在一丛茂盛的茶花后蹲下,暂时躲避。 夜晚的芳华园中,万花静谧,唯有芳香四溢。 透过参差的花叶,姜蕊看到厉青鸿已经走进芳华园,正在丛丛花木中不断搜寻。 这一刻,姜蕊眼前,仿若昨夜噩梦中的场景。 厉青鸿会毁掉父亲为母亲种下的芳华园,然后还要毁了她的亲人! 厉青鸿是个疯子! 姜蕊不能拿她的亲人冒险! “小姐,我们这样,很难跑掉。” 看着越来越近的厉青鸿,吟秋对着姜蕊耳语。 “奴婢为您挡住他,您穿过芳华园,过了二门,就是外院,李管家定能护住您!” 吟秋说完,指了指外院的方向,示意姜蕊快走。 姜蕊猛然回神,拉住正要站起来的吟秋,“别去!” 面前吟秋的脸,仿佛和前世被射杀时的翠柳的脸重合。 “他要的是我,要死也该是我去死!咱们先想办法,一起逃出去。” 在吟秋震惊的眼神中,姜蕊示意吟秋跟着她,四肢着地,向着外院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爬行。 园中花草繁盛,参差错落,只要不露头,不发出声音,不易被发现。 只要爬得快,说不定能躲过去呢? 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 就在姜蕊带着吟秋就要爬出芳华园时,一个突兀的陌生男声在头顶响起。 “咦?你们在做什么?” 姜蕊一惊,停下动作,抬头望去,前方一米开外,站着一个人。 是个一身鲜绿锦袍,头戴蓝色纶巾的陌生男人。 他正低着头,好奇地看着在地上爬行的姜蕊和吟秋。 姜蕊看到那男人的脸,确定不是厉青鸿,松了一口气。 此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英俊,略带沧桑,眼神纯粹,不带恶意,姜蕊确定,自己此前没见过此人,但又觉得此人看着很是熟悉。 绿袍男子看清姜蕊的脸时,目露惊恐,仿佛见了鬼。 他颤抖着手,指向姜蕊,失声叫道: “娘亲?!” 姜蕊:“???” 她就算重生,也够不上给三十岁的人当娘啊! 绿袍男子突然蹲下来,凑近姜蕊,眼神从恐惧,到迷茫,再到泪眼汪汪。 “娘亲,是您回来看源儿了吗?娘亲……” 他举起鲜绿的袖口擦了擦眼泪,又忽然顿住。 “不对呀,我娘死了不到十年,转世投胎再快,也不该长这么快。” 这人大概是个脑子不清楚的傻子?姜蕊想着,紧张地向后望了一眼,厉青鸿似乎已经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了。 正当她想着绕过此人,赶紧往外跑时,身后传来吟秋惊喜的声音。 “老爷,您提前回来了?” 姜蕊:“!!!” 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男人,难道是她亲爹谢清源? “你好像是阿瑾身边的丫鬟?” 谢清源俯下身,伸长脖子,探过头,看清了吟秋的脸。 “你叫什么来着?” “老爷,奴婢是吟秋,那边的黑衣刺客,打倒了侍卫,要来抓小姐!” 吟秋一边以极快的语速解释现状,一边扶着姜蕊从地上站起来,躲在了谢清源的身后。 姜蕊只觉得头顶有疾风呼啸而来,厉青鸿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空中,凌厉的掌风疾速打向谢清源的胸口。 “不要!” 眼前场景,犹如噩梦再现,姜蕊惊恐尖叫,想要扑过去挡在父亲身前。 但她被吟秋紧紧抓住,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青鸿那一掌,离父亲越来越近。 刹那间,谢清源推出一掌,与厉青鸿的掌风在空中相撞。 两人掌力竟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厉青鸿瞳孔微缩,迅速收回掌风,身形一闪,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他黑布蒙面,锐利的鹰眸,掠过谢清源,停在惊魂未定的姜蕊身上。 “交出姜蕊,可饶你们一命。” 厉青鸿开出条件,打出掌风的手,握住了剑柄,威胁意味明显。 “姜蕊?”谢清源眼皮一跳,“那不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休想!” 他顺着厉青鸿的视线,看向身后的姜蕊,恍然大悟。 “你是姜蕊?你是我的女儿?” 谢清源转身拉过姜蕊,左看看,右看看,惊叹道: “太好了!你是我女儿,不是我老娘,只是长得像而已,刚才吓死我了!哈哈哈……” 姜蕊原本的惊慌害怕,被谢清源乱七八糟的话打断,瞬间少了一大半。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好像不太靠谱,又武功高强能护住她的父亲,有点理解为什么母亲十多年不愿意回家了。 “父亲……”姜蕊轻轻唤道,却不知该说什么。 谢清源不满地皱了皱眉,“叫父亲多生疏,不好听,乖女叫为父声‘爹爹’来听听?” “啊?”姜蕊有些跟不上她爹的脑回路,勉为其难地叫了声“爹爹”。 “哎!”谢清源喜不自胜地应声,“真好听!” 被晾在一边的厉青鸿,看着眼前父慈女孝的认亲场景,觉得自己被完全忽视,十分不爽。 他直接拔出剑,寒光闪闪的剑锋直指谢清源,威胁道: “交出姜蕊!否则,所有人都要死!” 第58章 教训晚辈 “厉王爷,好大的口气!” 孟瑾清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知是你手中剑快,还是我府中侍卫射出的箭更快?” 姜蕊惊喜回头,看到孟瑾带着李管家,还有十几名侍卫终于赶来。 前排的侍卫架起弓箭,对准厉青鸿。 孟瑾快步走到姜蕊身边,“小妹,你没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姜蕊看到孟瑾在,突然感到安心,“只是栖霞阁外的侍卫,不知是否还活着?” 孟瑾浅笑安慰,“别担心,他们都只是被打晕而已。” “等等,阿瑾,你刚才叫那刺客什么?” 谢清源打断兄妹俩的柔情时刻,揪过孟瑾急促地问。 “厉王爷?是北地厉家那个小子?” 除了厉青鸿,大齐再没有姓厉的王爷。 见孟瑾淡然点头,谢清源急匆匆地向着厉青鸿冲了过去。 “爹爹小心!”姜蕊不放心地喊。 孟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别怕,父亲虽时而不靠谱,但教训一个晚辈,绰绰有余。” 姜蕊愕然,只得望着谢清源冲向厉青鸿,一伸手,扯下了厉青鸿脸上的蒙面巾。 “臭小子,真的是你!” 谢清源瞪着厉青鸿,对着架起弓箭的侍卫们挥了下手,结束了剑拔弩张的对峙。 厉青鸿也松开握剑的手,退后一步,坦然向谢清源作揖行礼。 “谢叔,多年不见,您老不但风采依旧,功力也愈发深厚了。” 他起身后,还对着谢清源灿然一笑,像个调皮的晚辈一样。 但看在谢清源眼中,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我记得,陛下并未召你回京,私自离开北地,论罪可以按谋反论处。” 厉青鸿倒也不慌,“谢叔,我受了很重的伤,一直不见好,已经请旨回京,找御医为我诊治,今日陛下已经恩准了。” “今日恩准,你此刻就在京城?” 谢清源对他没有好脸色。 “你信不信?我马上进宫禀报陛下,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姜蕊听着他们对话,心中惊异非常,厉青鸿认识她父亲,而且关系似乎还很亲近,那前世,厉青鸿会不会早就知道她的身世,一直故意瞒着她? “谢叔息怒,晚辈此举,并没有恶意,个中缘由,不如我们去屋里详细分说?” 厉青鸿看似诚恳地致歉,强势的目光越过谢清源,望向姜蕊。 “您看,蕊儿妹妹都被冷风吹得发抖了。” 姜蕊本来不觉得冷,厉青鸿一句“蕊儿妹妹”,惊得她心尖一颤,真抖了一下。 身畔的孟瑾察觉到姜蕊的异样,关心地看过来,对谢清源说: “父亲,夜里风凉,正堂已经备好,随时可以过去。” 谢清源也觉得,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儿,带着一行人去了正堂,除了孟瑾、姜蕊和厉青鸿外,只留了李管家和吟秋伺候,侍卫们全都在院外警戒。 吟秋中途回栖霞阁拿了披风过来,仔细给姜蕊披上保暖,又用棉布沾湿了温水,为姜蕊爬行时弄脏的手擦拭干净。 谢清源看到姜蕊手上不但脏了,还划破了几道细小的伤口,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厉青鸿斥道: “厉家小子,你好好给我解释清楚,大半夜的提着剑,在我的府里,打晕我家的侍卫,吓唬我的女儿!你究竟意欲何为?” 厉青鸿挑了姜蕊身边的椅子,自在坐下,泰然自若地回答: “谢叔,我收到消息,有人要对蕊儿妹妹不利,所以便想来试试您府上的防御如何,能不能保护好她,今夜一试,果然不太行,晚辈的镇北王府可以代劳,定能保护好蕊儿妹妹。” 姜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厉青鸿居然如此不要脸! 什么叫试试府上的防御?他分明是来抓她的! 只不过没有成功,还遇上认识的长辈,逃脱不得,就信口雌黄,说什么代劳,他莫不是竟想将她再带回镇北王府? 谢清源坐在主位,审视地打量着厉青鸿,似在判断对方所言是否为真。 孟瑾轻声一笑,带着明显的嘲讽,“厉王爷这话说得有趣,你夜袭我们府上前,弄清楚来的是孟府,还是谢府了吗?” 昨日,孟瑾是以孟府的名义把姜蕊从镇北王府接走,他和父亲行事一向隐秘,轻易不会暴露真实身份,想来是厉青鸿没把商户孟府当回事,得到姜蕊被孟府接走的消息后,偷偷进城,要把姜蕊再抓回去。 孟瑾语气淡淡,继续补刀,“我方才还听到王爷你说,要杀了我父亲,抢走我妹妹,怎么?你还惦记着抓我妹妹给你做妾不成?” “你说什么?”谢清源惊怒交加,一下站了起来,“谁要抓你妹妹做妾?” “谁还有这个胆子?便是今夜闯进府里妹妹院中的贼人。” 孟瑾斜眼瞟向厉青鸿,眼神犀利,带着隐藏的怒气和杀意。 “妹妹在镇北王府暂住不过几日,就被见色起意、私自回京的厉王爷看上,我妹妹自是不愿,害怕地整夜做!噩!梦!” 谢清源还在震惊所听到的消息,李管家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对着厉青鸿的脸就是一拳。 厉青鸿立刻起身闪避,躲过了脸,却免不了肩上挨了一拳。 他没有料到,旁边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管家,竟然在明知他身份的情况下,敢直接出手打他,还是以这般惊人的速度和力道。 “你个小混蛋!还敢躲!” 李管家火力全开,对着厉青鸿就是一套雄浑有力的拳法,直冲其面门和下面而去。 厉青鸿一看对方的架势,就知是个高手,打起精神应战,两人一招一式对抗,竟打了个不相上下。 姜蕊看呆了,原来李管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怪不得吟秋反复强调要她去外院找李管家。 孟瑾面色沉着,看着李管家与厉青鸿在堂中对打,唇边扬起愉悦。 谢清源盯着和李管家战成平手的厉青鸿,着急地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指着打斗的李管家大喊: “阿忠,你能不能行?我来助你!” 话毕,谢清源加入战局,二对一,与李管家一起攻击厉青鸿。 他一边打,还一边骂: “小兔崽子,敢欺负我闺女,老子打不死你!” 第59章 打倒在地 随着谢清源加入战场,原本战平的僵局被打破。 厉青鸿不但要应付李管家呼啸如风的拳头,还要戒备谢清源随时的偷袭,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百十招后,厉青鸿防守不及,被谢清源一掌打中背心,嘴角溢出鲜血。 他下意识握住腰间的长剑,随后又放开,赤手空拳接住李管家的一记扫堂腿。 “厉家小子,我们二打一,你为何不拔剑?”谢清源面露不忍。 他们两个老家伙,打一个臭小子,虽事出有因,但还是有点欺人之嫌,臭小子有剑不用,像是故意让着他们,令谢清源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厉青鸿擦去嘴角的血,自负笑道:“刀剑是对敌时用的,承蒙长辈教导,晚辈以拳脚领教即可。” “老爷,你还跟他废什么话?” 李管家双手握拳,成备战状,气势汹汹怒视厉青鸿。 “小姐昨夜被噩梦吓醒,叫的就是这臭小子的名字,今日刘大夫来给小姐看诊,说小姐因为之前受过惊吓,心绪不宁,气血两虚,就是这个臭小子害的,你不敢打,我来替小姐教训他!” 厉青鸿闻言,神情微怔,随即望向姜蕊,鹰眸中闪动着姜蕊看不懂的情绪。 而此时,李管家已经脚下生风,身法如电,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拳捶向厉青鸿。 厉青鸿面向李管家,未作任何抵抗,被打倒在地时,他的双眸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姜蕊。 李管家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出拳的手,他只用了五分力而已,就把这臭小子打倒了? 他无声叹息,厉家的小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噗!”倒地的厉青鸿,喷出一口鲜血,难受地捂住腹部。 李管家平眉一皱,三两步跨至厉青鸿身边,蹲下身,一把扯开厉青鸿的衣服,便见其胸口有方才那一拳留下的红痕。 而厉青鸿肌肉紧实的腹部,还有一道旧伤。 三寸长的锐器伤,已经缝合的伤口,在刚才剧烈的打斗中裂开,正往外渗着血。 “咳咳……”厉青鸿放弃抵抗,悠然躺在地上,嘴角噙笑道,“我真受了重伤,伤口一直未愈,才上书求请回京养伤。” 姜蕊坐得不远,也看到了厉青鸿腹部的伤口。 她记得这道伤口,前世,她认识厉青鸿后,厉青鸿腹部这道伤口虽已愈合,但时常疼痛刺痒难忍,也使得厉青鸿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那时,一拨又一拨的御医来王府看过后,是太医院院正最终在伤口处,查出一种稀有的藤毒,应是受伤时所致。 但距离中毒时日太久,藤毒已入体,太医院院正也没有很好的治疗办法,只能为厉青鸿金针拔毒,以缓解不适,效果并不明显…… “受伤又怎样?你欺负我家小姐,就饶不了你!” 李管家松开厉青鸿的衣服,摩拳擦掌,上下打量厉青鸿,似乎在思考打哪个部位,既能出气,又不至于将人打死。 “李管家,别打了!”姜蕊紧张地站起来。 为了她,真把厉青鸿打死了,她的父亲和李管家都会有麻烦。 “他没有欺负我,他说要纳妾的话,也被我拒绝了。” 李管家转过头,收起凶狠的表情,笑眯眯地问: “可是小姐,他什么都没做,您怎么会那么害怕他呢?吟夏说,昨晚您就是喊着‘厉青鸿,不要!’然后惊醒的,醒后还抱着被子发抖。” “我……”姜蕊愕然。 她没想到,吟夏居然把这么丢人的事,都告诉了李管家。 谢清源走过来,忧心地瞧着姜蕊,“乖女儿,不要怕,这臭小子怎么欺负你的,你都告诉爹爹,他就算是镇北王,咱们要弄死他,也不是没办法。” 姜蕊震惊地看向她爹,她们家是皇商没错,但要杀了手握重兵的镇北王,是那么容易吗?是可以随意说出口的吗? “妹妹,你不用担心,为兄已经派人把府外接应厉青鸿的两名暗卫都抓了起来,没人知道他今晚来了咱们府上。” 孟瑾稳坐如山,条理清晰地规划杀人计划。 “他腹部的伤口有毒,伤口破裂后不经处理很难愈合,咱们只要不管他,绑了手脚关起来,至多明日一早,必血尽而亡,你也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姜蕊更震惊地看向她哥,杀人这种残暴之事,是能从温润如玉、才华横溢的孟瑾口中说出来的? 李管家赞同地点点头,“大少爷说得不错,如此这般,处理尸体来也方便,丢到郊外偏僻处即可,即使仵作查验,也是这臭小子旧伤复发而亡,查不到咱们身上。” 姜蕊只觉脑子嗡嗡的,她前世就想杀了厉青鸿为翠柳报仇,可是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家人一起,讨论如何将厉青鸿杀人抛尸。 厉青鸿重重叹出一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一副放弃所有抵抗,听天由命的倒霉样。 “谢叔,我还在这儿躺着呢,你们就算要杀我,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 “尊重你什么?”李管家恶声恶气,“欺负我家小姐,杀了你都是轻的。” 厉青鸿语气诚恳道:“我对蕊儿妹妹一见钟情,因她之前身份不够,确实说过想纳她为妾,但没有欺负过她,不信,你们自己问她。” 孟瑾温热的大手,抚上姜蕊的背,“小妹,我们只相信你,他是不是对你强……” “不是!”姜蕊连忙否认。 女子名节大过天,她不能让自己今生的名声,毁在厉青鸿手里。 她与厉青鸿确实什么都做过了,但那是前世的事,今生,他们只见过两三面而已。 “那你为何如此怕他?”孟瑾担心地问。 “因为……”姜蕊深吸一口气,有了答案,“因为我怕高。” 在众人的注目中,她进一步解释: “我从小就怕高,那天晚上,厉王爷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到屋顶,说要和我一起赏月,我害怕不已,求他带我下去。 可是他不但不同意,还故意逗弄我,调戏我,我又气又怕,最后宁死不屈,直接从屋顶跳了下去。” 第60章 罪不至死 “什么?!” 谢清源气得一脚踢在厉青鸿腿上。 “你这个混球!竟敢逼得我女儿跳楼!” 这一脚力度不轻,牵动了厉青鸿的腹部,伤口从渗血变为流血,很快染红了一小片地面。 姜蕊看到厉青鸿腹部伤口快速流出的鲜血,感到心惊,连忙又道: “我跳下去时,厉王爷接住了我,我没受伤,应该是因为恐高而做噩梦,爹爹,你别打他了。” 前世经历无法言说,不只因为痛苦与羞耻,还因为那都是今生未发生的事,说了,也很难让人相信。 “原来是因为恐高啊,吓死我了。”谢清源用手顺了顺胸口,舒出一口气。 没出大事就好,不然他要如何与妻子交代? 孟瑾面色稍霁,“若只是如此,倒是罪不至死。” 姜蕊听明白了,如果厉青鸿当真轻薄于她,甚至强迫了她,恐怕她的父兄是真想要了厉青鸿的命。 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与暖意,瞬间填满了她冰冷已久的心。 过去的那些年,无论前世今生,从未有人如今日的父兄这般,如此重视她,不顾一切也要为她做主。 他们那样轻易就打倒了镇北王厉青鸿,还准备要为了姜蕊杀他。 此刻,站在父亲和兄长身边的姜蕊,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倒在地的厉青鸿。 她突然发觉,这个前世禁锢她多年的男人,无论她跑出多远,都能把她抓回去的魔鬼,并非不可打败。 厉青鸿现在流着血,虚弱地躺在地上,即使柔弱如她,也能一刀了结他的性命。 “蕊儿妹妹,你也想杀了我?”厉青鸿对上姜蕊带着杀意的眼神,语气吊儿郎当。 姜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敛去眸中情绪。 “首先,不要叫我蕊儿妹妹,我和你不熟!” 她向前两步,走近厉青鸿,低头睥睨他。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但青城郡主有恩于我,对你今晚做下的错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以后,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姜蕊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即使真想杀了厉青鸿,此刻也不能让厉青鸿死在她的家里,更不能死在她父兄的手上。 无论大哥说的计划有多完美,她也不能用亲人的安危去做赌注。 据她所知,厉青鸿忠心的下属不少,焉知不会有人对他的死追查到底? “呵,你当真是无情啊。”厉青鸿眼神受伤。 因为不断失血,厉青鸿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声音也稍显无力。 “姜蕊,你一直都只想着我对你的不好,那我对你的好呢?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好与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 姜蕊连忙打断厉青鸿的话,生怕他说出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来。 “厉青鸿,我觉得,我和你之间,一点也不好!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姜蕊转过身,看向谢清源和孟瑾。 “爹爹,大哥,看在青城郡主曾经帮过我的份儿上,便放过他这一次。” 孟瑾不置可否,对谢清源说,“我没意见,全凭父亲做主。” 谢清源看看姜蕊,又看看厉青鸿,“那就听乖女儿的,把这臭小子交给他的暗卫,丢出府去。” “老爷,丢出去,怕是不行了。” 李管家遗憾地指了指已经晕过去的厉青鸿。 “现在把他丢出去,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李管家伸手在厉青鸿腹部流血的伤口一摸,沾了些血,放在鼻下嗅了嗅。 “他中了亡藤之毒,应是造成腹部伤口的锐器上涂毒所致,现在伤口裂开,藤毒正在身体里蔓延,要想保命,就得立刻处理。” “亡藤之毒?”姜蕊惊讶地问,“李管家,你知道这种毒?”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毒的名字,前世来给厉青鸿看伤的太医院院正,都只说是一种稀有的藤毒。 “知道,是南边瘴沼之地的稀有毒藤所制的毒药。” 李管家将沾血的手指,在厉青鸿衣服上擦干净,随口道。 “他中毒时应该紧急处理过伤口,中毒不深,但这种亡藤之毒难缠得很,如果不能彻底清除干净,就会一直存在于人体内,顺着筋脉在体内蔓延,毒发时痛苦异常,就算不杀,他也活不了几年咯。” “那要如何能救他?”姜蕊脱口而出。 “咱们确定要救?”李管家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会很麻烦的。” 姜蕊看着晕倒在地、流血不止的厉青鸿,心情复杂,“总不能看着他死?” “确实不能放任不管。” 谢清源拍板做主,扒上李管家的肩,放低姿态,和他打商量: “阿忠啊,麻烦你帮帮忙,这个是厉老将军的孙子,还没成亲,也没孩子,他要是死了,厉家就绝后了,你不能不管?” 李管家拿开谢清源攀在他肩上的胳膊,傲气冷哼一声,“要解毒,得花大价钱,名贵药材少不了。” “没问题,他们厉家只是快没人了,又不是没钱,只要你帮忙就行,回头我亲自去镇北王府要医药费。” 谢清源兴冲冲地说着,忙打开门,招呼外边的侍卫进来,把地上昏迷的厉青鸿抬走医治。 李管家回过头,对姜蕊拱了拱手,“小姐放心,我定不会让那小子好过!” 说完,他一甩袖子,跟了上去。 “诶?”姜蕊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正想要也追上时,被身边的孟瑾拦下。 “小妹,你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为兄送你回去歇息。” “可是,李管家说,要让厉青鸿不好过,该不会……” 姜蕊当即想到的,是李管家会趁着医治,要厉青鸿的命。 厉青鸿死了不要紧,可不能牵连到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家,还有对她释放善意的李管家。 孟瑾笑容温暖,笃定地安慰: “不会,李管家做事很有分寸,不会伤了厉青鸿的性命,最多在解毒医治过程中,让他吃些苦头。” 姜蕊终于安下心来,在孟瑾的陪伴下回到栖霞阁。 孟瑾一直陪着姜蕊回到主屋,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大哥,我到了,多谢你送我,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姜蕊对孟瑾说。 她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孟瑾平静无波的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孟瑾好像在生气。 孟瑾挥了挥手,让吟秋出去屋外守着,屋内只剩他和姜蕊两人。 姜蕊心中一个咯噔,再看孟瑾的脸,却见他黑眸深沉,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审视。 “小妹,你与为兄说实话,厉青鸿与你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61章 多年找寻 姜蕊只与孟瑾对视一眼,就连忙低下头。 孟瑾的眼神太过犀利,姜蕊生怕自己会被他看穿。 “大哥,我与那个人之间,只见过两三面而已,能有什么关系?” 姜蕊紧张的双手交叠在一起,艰难地解释。 “若真要论关系,便是他、他对我见色起意,我誓死不从,我真的很害怕他,怕他强纳我为妾,更怕他伤害你和父亲……” 想到今晚大哥和父亲一起保护她,姜蕊鼻子一酸,不禁落下泪来。 孟瑾见了她这般可怜样,不忍心再问,摸了摸姜蕊的发顶,安抚道: “傻妹妹,你回家了,以后没人能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可是,他是镇北王啊,你和父亲,还有李管家,那样打他,还当着他的面说要杀他,真的没事吗?” 听到孟瑾温柔的安慰,姜蕊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恐惧,她害怕因为自己拖累家人。 “我们要不明日就把他交给皇上?他私自回京,皇上肯定会对他问责,到时候,他被抓起来,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家了。” “嗯,是个好法子。”孟瑾笑着,哄小孩似的揉了揉姜蕊的脸,“你乖乖睡觉,我这就去与父亲商量,好吗?” 姜蕊擦去眼泪,乖巧点头。 孟瑾看着姜蕊上床睡觉后,才离开栖霞阁,去往安置厉青鸿的秘密房间。 “他情况如何?”孟瑾一走进房间,便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房间里除了谢清源和李管家,还有被连夜薅起来干活的刘大夫。 “人还活着,暂时死不了。” 李管家正用湿布擦拭手上的黑血,隐约可见粘附的皮肉。 “他伤口处沾了毒的部分,能清除的,都已全部清除,刘大夫正在给他缝合伤口,但毕竟受伤有段时日,难免有藤毒渗入体内,还需要以汤药金针辅助,逐步清理体内余毒。” 谢清源立马拍着胸脯保证,“阿忠你放心,要用哪些药材,你只管写出来,我让人去准备,等这小子醒了,即刻让他签字画押,不得赖账。” “得了,老爷,你每年在京城才待几天?知道咱家的医馆门朝哪边开吗?” 李管家擦干净了手上的血,不给面子地对着谢清源翻了个白眼。 “还是我自己去,免得床上的臭小子等不到药,被你拖死。” 说完,李管家甩着手,大步出门去了。 谢清源气得直哼哼,指着李管家远去的背影,对孟瑾抱怨: “阿瑾,你看他,越来越不把我这个老爷放在眼里了!” “父亲,别玩了,我有正经事和你说。” 孟瑾将谢清源引到隔壁的房间,把他方才与姜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后,忧愁道: “我觉得,妹妹没有说实话,她和厉青鸿之间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只见过两三面的样子。” 谢清源负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听完孟瑾的话,突然停下说: “管他们以前见过几面,你妹妹说以后不见不就行了,那个臭小子,休想再来沾边!” “有那么简单?” 孟瑾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悠悠然泼冷水。 “父亲你且想,厉青鸿明知自己受伤,还要来我们府上抓妹妹,可见他对妹妹志在必得,他今晚看妹妹的眼神,哪里会是轻易放弃的样子?” 谢清源愁眉紧锁,“那怎么办?要不还是把那小子弄死?” “父亲?你认真的?”孟瑾蹙了眉。 “哎,弄死了不行,放着又糟心,你说要怎么办?” 谢清源苦着脸,忧心忡忡。 “因为十六年前的事,小天本来就恨死我了,这大半年,对我硬是面都不见,我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后,才终于有机会见到她。” 谢清源眼含水光,情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脸。 “虽然小天打了我两下,但总比她对我避而不见好,抱错女儿的事,小天也很焦急,她有要事在身,晚些到京城,特意嘱咐我要护好女儿,她在意我们的女儿,就是还在意我。” 他眸光转瞬变换,从柔情似水,变为怒不可遏。 “谁想到,我刚到家,厉家臭小子就敢来抢我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要是宝贝女儿出事,小天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谢清源口中的小天,就是他的妻子孟天。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谢清源忙于要事,与妻儿分离,即将临盆的孟天,独自带着年幼的儿子逃出京城,在京郊破庙中生产,刚好遇到同样逃出京城的安乐侯府一家。 谢清源想,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他当时能陪在妻子身边,女儿就不会被抱错了。 京城之乱结束后,谢清源一直在寻找妻儿的下落。 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一个接一个线索破灭后,他依然坚持不懈地找寻。 直到去年,谢清源从同名同姓的人中,一个不放地查过去,终于找到当年和妻子孟天一起离开的小儿子孟瑜。 在南州见过已经从军的孟瑜后,谢清源才知道,妻子多年前改了名字,女扮男装,混迹于江湖,还成了鼎鼎大名的人物。 孟天特意抹除了自己的踪迹,所有这么多年,谢清源才会一无所获。 当谢清源从潮湿温暖的南州,赶到干旱风沙的西北,却想见妻子而不得。 孟天派属下多次驱赶,谢清源也是个犟脾气,索性在当地住下,想着金石为开,他总能用诚意和深情打动妻子。 可他没想到,妻子对他的恨意之深,硬是大半年都没让他见过哪怕一面。 今年年初,谢清源的手下来报,孟天带着人,押送着箱笼去往南边,谢清源立即带着人跟上。 行至南州附近,谢清源接到了大儿子孟瑾的飞鸽传书,内容竟是他们的小女儿抱错了。 而那个假女儿姜瑶,还公然欺负他的亲女儿姜蕊,要逼迫她为奴! 谢清源气得嘴角长泡,想方设法给妻子递了消息。 孟天看在女儿的面子,终于肯见他。 读完孟瑾的信后,孟天快速画出了一幅姜瑶的小像,要求谢清源带着小像立刻回京,确认是否真是他们的女儿抱错。 谢清源好不容易见到妻子,还想再续会儿旧情,却被孟天毫不留情地扇了两耳光。 “谢清源,你给我老实回京,照顾好我女儿,她要是出了事,老娘扒了你的皮!” 说完,孟天就拎起谢清源,把人丢了出去…… 第62章 霸天帮主 自知当年理亏,谢清源不敢计较。 且女儿的事情紧急,他将姜瑶的小像和消息一同飞鸽传书给了孟瑾,自己也抓紧时间往京城赶路。 今晚回家后,谢清源独自来到为妻子准备的芳华园,本想收拾一下心情。 不料,居然撞见亲女儿被臭小子吓得在泥地里惊慌爬行,气得他当场就想杀人…… 听完父亲絮絮叨叨的一堆话,孟瑾抽丝剥茧,发现了一个之前误判的情况。 “父亲,您的意思是,这大半年,您离开南州后,直接去了西北,且中途没有离开过?” 谢清源不明所以,“没错,阿瑜说小天在西北,我当然去西北啊。” 孟瑾微微凝眉,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的精光。 “所以,您并未去过江州,也没见过姜瑶?” “江州?姜瑶?” 谢清源茫然摇头,后又眼睛一亮。 “你说的是认回安乐侯府的那个姑娘?我找到阿瑜时,阿瑜没说起她,我是看了你的信,才知道我和小天居然还有个女儿。” 他的眼神复又逐渐暗淡。 “当年京城乱成那个样子,尸山血海,人间炼狱,小天怀着孩子,又带着才三岁的阿瑜,他们能活着,已经是老天慈悲,我没想过小天还能生下我们的孩子。” 谢清源愁眉苦脸,焦虑地来回踱步。 “想来这些年,阿瑜也恨透了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若不是以他上司的名义请他过去说话,他根本不理我,还是在他上司以军令逼迫下,我问一句,他答一句,压根没提到还有个妹妹……” 孟瑾安之若素地坐在椅子上,指节分明的食指,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椅子扶手。 等到谢清源的话全部说完,孟瑾才冷静开口。 “父亲,厉青鸿的事并不难处理,妹妹既然说了,想把他交给皇上处理,说明妹妹对他没有私情,都是厉青鸿一厢情愿而已。 至于厉青鸿那边,就让李管家给他用些药牵制住,让他的伤多折腾一段时日,没工夫来招惹妹妹,等到母亲回京,父亲也能交代。” 来回踱步的谢清源,脚步顿住,惊喜地看向孟瑾,“这个主意不错,是该给厉家小子一点苦头吃吃,不然他以为我们孟家是能随他来去的,不过陛下那边……” “自然不能把厉青鸿公然交出去。” 孟瑾胸有成竹,早已想好了对策。 “厉青鸿年纪虽不大,但是镇守北地的一方大将,若为了私自入京求医之事,闹得人尽皆知,被有心之人做了文章,反而不妙。” 他不疾不徐地安排道: “麻烦父亲将厉青鸿中毒之事私下禀报给陛下,北地的大将,中了南方产的奇毒,却不致死,我怀疑,此事没那么简单。” 谢清源赞同地点头,“我会找机会单独禀明陛下。” 说完厉青鸿的处理,孟瑾又将话题引到姜瑶头上。 他将查到的姜瑶入京之后的所作所为,详细告知了谢清源。 包括姜瑶入住宾至楼,从安乐侯府掳走刘嬷嬷折磨,去安乐侯府认亲时诬陷姜蕊是家生奴婢身份,姜瑶京兆府公堂上和青城郡主雅集上的所作所为…… “姜瑶此人,心术不正,野心勃勃,她与三皇子和吴贵妃交往甚密,我怀疑他们早有勾结,已经派人去江州查探姜瑶的过往,还未收到消息。” 孟瑾条理清晰地说出对姜瑶的判断。 “我原本以为,姜瑶是因为知道了父亲你皇商的身份,想要利用我们家的财权,为三皇子夺嫡铺路,所以诬陷妹妹,想要抹杀她原本的身份。 但父亲既然未与姜瑶见过面,她便不大可能知道我们家的事,而母亲这些年痛恨父亲,应该也不会讲父亲的身份给她听。 我现在有些想不通,姜瑶大费周章,算计妹妹的身份,是为了什么?” “或许她做这些的目标,与我们无关……” 谢清源英俊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沧桑。 “阿瑾,你可知如今江湖上,最快崛起的帮派?” 孟瑾难得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听说是霸天帮,最近十年来,迅速崛起,已经隐隐有江湖第一大帮之势。” 他清冷的眸中闪过忌惮。 “姜瑶与他们也有关联?” 谢清源深深叹出一口气,仰头望向窗外的夜空,“霸天帮的帮主,就是如今的孟天,我的妻子。” 孟瑾:“!!!” 谢清源伤感地继续说: “霸天帮的第一任帮主,是小天的叔父,三年前,这位叔父身染重疾,去世前将帮主之位传给了小天。” 孟瑾从惊讶中找回声音,“父亲的意思是,姜瑶是为了霸天帮的势力,来对付妹妹?可是她直接从霸天帮入手,岂不是更快?” “因为小天深知江湖险恶,不愿让一双儿女陷入江湖争斗,不许他们插手帮中事务。” 谢清源解释道。 “所以武功不错的阿瑜,在南边参了军,现在已经做到了百夫长。 至于姜瑶,听说小天已经委托了江州的官媒,在给她相看人家,她应是就在这当头,独自一人,偷偷跑来京城认亲的,小天并不知情。” “原来如此!”孟瑾眸子陡然一亮,“这便都说得通了。” 姜瑶抹杀姜蕊的身份,目的是不让孟天发现姜蕊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样的话,姜瑶不但可以得到安乐侯府嫡女的身份,还可以将霸天帮的势力为她所用。 孟天人在江湖,因为十六年前的伤痛,再未踏足京城,姜瑶便能将秘密一直瞒下去,继续两头占便宜。 或许,姜瑶还能利用霸天帮的杀手,为三皇子除去政敌,这是其他皇子都难以获得的强大助力。 难怪三皇子和吴贵妃对姜瑶如此厚待,派出心腹周嬷嬷又是教导礼仪,又是去雅集上给姜瑶出头,都是要求回报的。 “父亲,这般看来,姜瑶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这事就好办了。” 孟瑾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敢打我妹妹主意的人,我会让她知道,什么是作茧自缚,玩火自焚!” 第63章 不循规矩 姜蕊睡了重生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温暖美好的梦,醒来时,却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觉得心中暖融融的。 更衣洗漱后,姜蕊还有些恍惚,她被扶着坐在铜镜前,看吟秋为她盘发,觉得这一刻的温馨,也仿若梦境。 “翠柳呢?怎么没见到她?”姜蕊问。 吟秋将一支红宝石如意钗,轻轻插入姜蕊的发髻,微笑答道: “翠柳姑娘清早起来,见小姐还在睡,用过早膳,就去芳华园看花匠们种花去了。” 姜蕊了然,昨晚厉青鸿毁了不少名贵花卉,今日便要移种新的花木过来,翠柳很喜欢花,在安乐侯府时,姜蕊院子里的花草,翠柳就时常照顾。 “她身边有人跟着吗?”姜蕊不放心地问。 这里虽是她亲生父母的家,但她和翠柳初来乍到,别犯了什么忌讳。 吟秋答:“小姐放心,派了春桃跟着呢,在园子里没事的。” 春桃是昨日姜蕊挑选的四个丫鬟之一,其他三个分别叫春梅、春樱、春梨。 此时,吟夏从外面进来禀报,说老爷请姜蕊去正院一同用午膳。 姜蕊这才骤然发觉,她竟睡到这么晚,昨日也便罢了,但今日父亲已经归家,她为人子女,居然忘了按规矩去问安。 “糟了,我睡到这么晚起来,没去问安,父亲是否会不高兴?” 姜蕊十分懊恼,希望不要给父亲留下糟糕的印象。 在安乐侯府时,除非安乐侯免了请安,否则姜蕊每日都要早起去向安乐侯和侯夫人沈氏问安,即使刮风下雨,也不能迟到,否则,他们便要责怪姜蕊没规矩,不尊父母。 吟夏疑惑地眨了眨眼,“小姐,咱们府里没有问安的规矩,老爷一年都难得回府几次,奴婢只见过大少爷早起念书,从没见他一早去给老爷请安的。” 吟秋也道:“小姐别担心,一早老爷和大少爷便派人来吩咐过,说小姐要好好休息,特意嘱咐,让我们不得吵醒小姐。” 姜蕊松了口气,想到昨晚见过的亲生父亲谢清源,有点厉害,又有点不靠谱的样子,和没什么本事却死要面子的安乐侯,感觉不是一种人。 穿戴整齐后,姜蕊带着吟夏和吟秋出了门。 她先去芳华园,和已经上手种花的翠柳打了声招呼,见翠柳正专心致志地向花匠学习移种牡丹,姜蕊叮嘱她记得用午膳后,便离开芳华园,去往正院。 姜蕊很高兴看到翠柳做自己喜欢的事。 前世,她耽误了翠柳一生,害得翠柳因护她而死。 今生,她希望翠柳可以自由,不要太过依赖她,更不要事事以她为中心。 她会一点一点放手,让翠柳有能力独当一面,获得自己的幸福。 到达正院时,姜蕊看到父亲和大哥,已经在等她,连忙屈膝行礼。 “女儿见过父亲……” “哎呀,一家人,行什么虚礼?” 谢清源忙过来把姜蕊扶起。 “以后在家别整这套,我看着都累得慌。” 姜蕊无措地看向孟瑾,她在侯府时,见到安乐侯夫妇,都是要行礼的,在高门大户中,这是基本礼仪? 她记得,她的父亲谢清源,出身簪缨谢家,怎会不讲这些礼仪? 孟瑾看出姜蕊的疑问,体贴地解释: “母亲过段时日便要归家,她出身江湖,不习惯京中繁琐的规矩礼仪,咱们以母亲为先,在家舒适随心即可。” 听孟瑾这么说,姜蕊就明白了。 谢清源是入赘到孟家的,可不该以孟天的习惯为先吗? “我知晓了,以后会注意的。” “好了,在家随心即可,咱们快入座用膳。” 谢清源带着姜蕊入座,兴致盎然地介绍起桌上的缤纷菜肴。 “这道炖排骨,是为父的拿手菜,你母亲最好这一口,乖女儿,快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他夹了一大块排骨到姜蕊碗中。 姜蕊道谢接下,心中惊讶于她的父亲出身高门,居然会做菜。 “很好吃,排骨炖的火候刚刚好,特别入味。”姜蕊真诚夸赞。 还没等她吃完一块排骨,谢清源又给她夹了一大块烤鸭。 “一品楼的金字招牌烤鸭,我当年好不容易寻来的师傅,研制出的独门配方,可好吃了,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一品楼也是他们家的产业!姜蕊又是一惊。 这家的烤鸭,姜蕊之前只闻其名,因为嫌贵没舍得买。 咬上一口,嗯!皮脆肉嫩,唇齿生香,不愧是十两银子一只的美味。 “好吃,我都喜欢。” “哈哈,不愧是我闺女,品味和我一样高。” 谢清源乐此不疲地给姜蕊介绍菜肴,然后夹进姜蕊碗里,不一会儿,姜蕊的碗里就堆起一座小山。 “够了,爹爹,碗里已经装不下了,我吃不了这么多菜。” 姜蕊用手挡住碗,无奈地拒绝谢清源的热情。 谢清源夹鸡腿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看了看姜蕊面前确实放不下,转而把鸡腿放在了孟瑾的碗中。 午膳在愉快的气氛中吃完,谢清源带着一双儿女,到旁边书房说话。 谢清源告诉姜蕊,十六年前他因要事,不得不离开怀孕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没想到铸成大错,与妻儿分离,导致姜蕊的亲生母亲孟天,逃离京城后,在京郊破庙生产,使得姜蕊与安乐侯府的女儿姜瑶换了身份。 “你母亲现在还不肯原谅我。”谢清源苦笑叹息,“不过,她很关心你,知道女儿抱错的事后,她催促我回京护着你,等她办完了事,也会马上回京与我们团聚。” 姜蕊听完父亲的话,总觉得他对十六年前的叙述,有哪里怪怪的,还不及细想,便听见父亲继续说。 “你大哥两日后就要参加春闱,不宜生事,而厉家小子中了毒,暂时要在咱们府上治疗,也要保密进行,所以,之后一段时日,咱们府上最好保持低调。” 谢清源面露愧色,对姜蕊说。 “为父想同你商量,暂时不对外公布你的真实身份,只称你是隔墙孟府的小姐,孟瑾的妹妹。 等这些杂事了了,你母亲也归京,咱们再大摆宴席,庆祝乖女儿你回家好不好?” 第64章 改名孟蕊 姜蕊脑子里过了一遍父亲的话。 是否大摆宴席,她并不在意,只要能够完全脱离安乐侯府,不让姜瑶有再陷害她身份的机会即可。 “父亲的思量在理,女儿并无异议,只是女儿如今的户籍还在安乐侯府,是否可以麻烦父亲派人,去把女儿的户籍迁移到孟府?” “户籍?” 谢清源困惑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笑道。 “这有何难?不用找安乐侯府,为父派人去户部走一趟,给你办个新户籍行不?” 姜蕊脑中一转,对呀!是她把问题想复杂了。 她本就不是安乐侯的女儿,再办一个新的户籍就好啦。 如果是她自己去办新户籍,会很难,但她亲爹是受天子爱重的着名皇商谢清源,这就是小事一桩。 “可以的,最好再把安乐侯府的姜蕊户籍销掉。”姜蕊开怀道。 孟瑾从旁提醒,“妹妹销了安乐侯府的户籍,那以后便不能再随姜侯爷姓姜了,想好新名字了吗?” 谢清源一听要给女儿取名,兴奋不已。 “新名字得选好,音韵、字意,都很重要,待为父回去翻遍典籍,定给你取个如雷贯耳的好名字。” 一听他还要回去翻典籍,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姜蕊不想夜长梦多,连忙阻止。 “父亲,女儿这些年以‘蕊’为名,已经习惯了,要不只改姓氏,叫孟蕊如何?” 谢清源一腔取名的热情,骤然泄气。 孟瑾淡笑,“妹妹喜欢就好。” 姜蕊,哦不,现在该叫孟蕊,对着谢清源笑盈盈道: “女儿知道父亲的心意,不过名字总要自己听起来顺耳,父亲便随了我这次。” 谢清源觉得女儿在对他撒娇,心里喜滋滋的,瞬间没了不甘,“行,为父马上让人去办。” 他叫来心腹,把为孟蕊办理新户籍的事吩咐下去。 说完了户籍的事,谢清源又将对厉青鸿安排的原因,和孟蕊解释了一遍。 “厉家军镇守北地多年,厉青鸿身为主帅,因中毒回京寻医之事,不能暴露,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导致军心不稳,恐影响社稷安危。” “女儿明白。” 孟蕊跟随厉青鸿在北地几年,知道轻重缓急。 “父亲应当以大事为重。” 谢清源见她神情自若,又补充道: “为父只是暂时留他在府中医治,等他一有好转,立即把他丢回去,绝不会让他再来骚扰你。” “他的情况……很严重吗?”孟蕊忍不住问。 谢清源苦恼地点头,“他中的亡藤之毒很是难缠,虽去除了体内大半的毒素,但人还没醒,又发起烧来,只能看他的造化咯。” 孟蕊瞪大双眼,紧张得脱口而出:“他不会死?” “叩叩” 书房门被敲响。 李管家推开门,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口。 “老爷,那小子惹的麻烦来了!青城郡主带着人,在孟府门口闹着要进去。” 他皱着眉,烦躁地走进门。 “咱们要是再不开门,那丫头说要让人撞门了,这厉家兄妹俩,好歹是将门之后,怎么都跟个土匪似的?” “那就让孟府的门房开门,说少爷小姐不在府上,随她怎么搜。”谢清源道。 “她是冲着厉青鸿来的?”孟蕊立刻明白。 定然是厉青鸿的下属,等不到厉青鸿回去别院,着急了,去王府找厉青雪帮忙。 他们知道厉青鸿来了孟府,这是来搜查找人了。 孟瑾泰然起身,“我去孟府应付他们走。” 孟蕊不放心地跟着起身,“我也去。” “一点小事,妹妹在家陪父亲说话,为兄很快回来。” 孟瑾没让孟蕊跟着,自己快步离开。 孟蕊担心地目送孟瑾离开,李管家在她身侧轻声安慰: “小姐不用忧虑,大少爷比老爷靠谱,定能完美解决此事,大不了,咱们把那臭小子交出去就行,不是什么大事。” “他不会……”孟蕊定了定神,掩去眸中慌乱,“我是说厉青鸿,他不会真的死在我们家?” 李管家瞅着孟蕊,忽而笑道:“小姐若是担心,不如随我去看看那小子?刚好我要去给他换药。” “我、我才不担心他!我只是怕他死了,连累到我们家。”孟蕊连忙否认。 谢清源不悦道:“阿忠,蕊儿不想见他,你喊蕊儿去看他做什么?” “老爷,那小子烧了一夜,到现在还没醒,再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死。” 李管家摊了摊手,漫不经心地说。 “我这不是想着,让小姐去给他点刺激,说不定人就醒了呢?咱们也好早点把这麻烦送回去不是?” 孟蕊看着眼前关心她的父亲,想到前去见厉青雪的大哥,她不能只躲在他们后面坐享其成,厉青鸿早点醒来,就能早点离开。 若他真死了,以厉青雪那个暴脾气,不知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爹爹,我没事的,只是去看看而已。”孟蕊做了决定。 谢清源无奈同意,还是不放心地跟着孟蕊和李管家,去了厉青鸿所在的房间。 苦涩的药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脸色苍白的厉青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与昨晚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还在流血?”孟蕊闻到血腥味,蹙眉问。 “为了解毒,不得不如此。” 李管家净了手,坐到床边,熟练地拿起厉青鸿的一只手,一根金针用力扎在厉青鸿的食指上,用力一压,挤出一团黑血。 “他中毒有些日子了,近期又动了武,毒在体内扩散,我用药将毒逼至末端,然后像这样,尽量排出。” 李管家淡定地拿着金针,又扎向厉青鸿的其他几根手指,依次排出一遍黑血。 孟蕊看着都觉得疼,“李管家,你让我来此,能做什么?” “哦,对,这小子现在发热已经缓解,最大的问题是叫不醒,我想请小姐刺激一下他。” 李管家为了证明自己所言,拍了拍厉青鸿的脸,打得“啪啪”响。 “看,一点反应也没有,小姐来试试?” “我?”孟蕊可耻地心动了,这和打厉青鸿耳光有什么区别? “来,小姐,就像我这样,打他几下,然后叫他的名字,说些能刺激他的话,说不定就成了。” 李管家站起身,退到一边,给孟蕊让出位置。 孟蕊走近床边,伸出手,按了按厉青鸿的胳膊,“厉青鸿,你醒醒。” “小姐,你太温柔了,得和我刚才那样,用大力气!” 李管家在一边着急地挥动双手,给孟蕊打样。 “像这样,扇他的脸!不然没用。” 孟蕊点点头,心中有点激动,又有几分忐忑。 之前,都是厉青鸿凭着力气欺负她,孟蕊从来没有占过上风。 她坐在李管家刚才坐过的床边,“啪”的一巴掌打在厉青鸿脸上。 “厉青鸿,你快醒过来!别死在这里!” 第65章 帮她出气 “做得好,小姐,继续打呀!” 李管家气势激昂,在一边为孟蕊鼓舞打气。 谢清源看了看他,发觉这老东西整起人,还是一大堆歪点子。 排毒的方法不止一种,李管家偏偏选了最折磨人的那种。 要叫醒人也不必打人,拿金针扎几个穴位了事,但李管家不仅自己打,还专门拉来孟蕊一起,生怕孟蕊不能自己出了这口气。 谢清源没有阻止,他一看蕊儿这孩子就知道,定是之前被压抑得太久,规矩谨慎,处处小心,很是让人心疼,让她发泄一下也好。 孟蕊在李管家的指导下,将厉青鸿的脸打得“啪啪”作响,胳膊都有点酸了。 “他还没有醒,李管家,这样真的可以吗?” 孟蕊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沉吟片刻,奉上一根金针,“小姐,看来打脸是不够了,你要不给他扎几针试试?” “我来扎针?”孟蕊连连摇头,“我没学过医,不会这个。” “小姐,这很简单的!你两指拿针,想扎哪里就扎哪里。” 李管家做出握针的手法,给孟蕊示范。 “他身上都是毒,你随便扎,是在给他排毒,把他救醒了,他还得感谢你呢。” 孟蕊还是不敢,“不行,扎错了地方,把他扎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呗。”李管家无所谓道。 突然,一道沙哑的嗓音从姜蕊身后传来。 “蕊儿妹妹随便扎,就算死了,我也不怪你。” 孟蕊猛然回头,看到厉青鸿已经睁开了双眼,正无波无澜地注视着她。 “啊!他醒了!” 孟蕊连忙站起身,跑到谢清源身边,与床上的厉青鸿拉开距离。 “这就醒了?”李管家颇为遗憾地收起金针。 他走过去,拉出厉青鸿的手,给他把脉。 “能醒过来,问题就不大,嗯,脉象平稳,还有点虚弱,等余毒排完,再补一补就行。” “多谢神医相救。”厉青鸿有气无力地说。 “去去去,我才不是什么神医,别乱喊,是老刘给你治的病。” 李管家丢开他的手,起身快走去门口,打开门吩咐侍卫: “老刘呢?把刘大夫叫过来,说病人醒了,等着他的药呢。” 门口的侍卫领命而去。 李管家回过头,怀疑地看向厉青鸿,“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 谢清源也回过些味来,审视的目光凝视床上虚弱的高大男子。 “你知道自己中了奇毒,半夜跑来我府上,运功打斗,不是找死,是知道这里有人可解你身上的毒?” 厉青鸿一句“神医”,可不简单。 若不知内情,谁会喊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管家神医? 更何况,昨夜李管家最后还单方面揍了厉青鸿一顿,厉青鸿刚醒来,就知道是李管家救了他,谁知他是不是一直在装晕? 厉青鸿,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十三岁就上战场的少年将军,能带领十万厉家军的主帅,更是大齐朝权势煊赫的镇北王。 他会冲动莽撞到只带了两个暗卫,就闯入谢府抓人? 孟蕊此时也明白过来,“你昨夜不是来抓我,是想借此找李管家给你解毒?” 昨晚她太过惊慌害怕,忽略了许多不易察觉的细节。 她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厉青鸿就算受伤,被打倒的也太快了些,原来是故意装的。 厉青鸿与她父亲本就相识,他知道李管家的本事也不稀奇。 “我不是要来抓你,我只是担心你……” 厉青鸿想要坐起来说话,手撑着床沿刚起来一点,力气用尽,又倒在床上。 李管家忙跑过去按住他,“你躺着别动!腹部的伤口再裂开,你的血都要流尽了!” 厉青鸿无法,只能躺着,艰难地侧头看向孟蕊。 “我查过青雪雅集上邀请的所有客人身份,发现孟瑾身份有异,昨日听说你跟随孟瑾离开,孟瑾还是你的兄长,我怕你被人骗,就趁夜过来看看。 哪知你一见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 “你别狡辩了。”孟蕊才不信他的话,“你会有那么好心?” 谢清源也不信,“我给阿瑾的身份做得很完美,你从哪里发现不对?” “咳咳……”厉青鸿昏迷了一夜,刚说几句,嗓子就干痒得厉害。 李管家将厉青鸿背部垫高,烦躁地端起温水喂给他喝。 “你小子心思重得很,喝完水躺着休息,别再说话了。” “李神医,你让我解释清楚。” 厉青鸿喝过水,好了许多。 “谢叔,我的人顺着孟瑾,一直查到他十岁进入天义书院读书,更往前的消息,就查不到了。 而他所在的孟府,只知道主人是常年在外的孟圆,也就是孟瑾名义上的父亲,再查不到孟府其他人的信息。 更没有证据表明,孟瑾还有一个妹妹,所以……” 谢清源没好气道:“你这样查是?要不要再查下我们家的族谱,啊?” “抱歉,谢叔,我本意是夜探孟府,查看蕊儿的情况,孟府只有几个下人,我察觉不对,意外发现了和谢府之间是连通的,所以过来继续查探。” 厉青鸿眼巴巴地望了望孟蕊,叹着气道。 “若我真有恶意,那些侍卫就不会是只被打晕这么简单,花园中,谢叔您突然出现,我未看清是你,疑心您会对蕊儿不利,才对您出手。 发现是您后,我束手就擒,就算之后你们对我动手,我也多番忍让不是?” “好像是这么回事。” 李管家摸着下巴思考。 “我就说厉家的功夫怎么差了这么多。” “李神医,家父在世时,曾向晚辈提起过您,说您不但医毒双绝,一套关中李家拳,更是打得虎虎生风。” 厉青鸿面带敬意,坦然地对李管家说。 “所以当晚辈刚才醒来,看到您为我诊脉,身上虽无力,但顿感轻松,便知是您为我解了毒。” “嗯……你说的也合理。” 李管家精明的眼睛,盯紧厉青鸿的脸,判断对方是否说谎。 “算了,既然是故人之子,我身为长辈,不和你计较。” 忽而,李管家神情放松。 “不过,你中的毒,是从哪里来的?好多年没看到这种奇毒了,快和我说说。” 第66章 尽快送走 “上月中,我在从兵营回王府的路上遇袭。” 厉青鸿目光悠远,平静地叙述。 “对方皆是死士,功法诡异,我方死伤惨重,我腹部的伤是被一种类似飞刀的暗器所伤。 我初时不觉有异,一月后才逐渐毒发,北地名医无人能辨其毒性,是以快马加鞭,来京城求医。” “咦?你确定已经毒发了?” 李管家皱起眉,坐到厉青鸿身边,拉过他的手腕诊脉。 “这亡藤之毒,你中的剂量不大,常规来说,应是会潜伏半年后,才会毒发。” 李管家诊脉完,又拉开厉青鸿的衣服,检查其伤口情况。 “我昨日能发现你中毒,是因为你伤口流血,恰好有细微藤毒的味道,我敢说,就算是换个宫里的太医,都闻不出来。” 孟蕊心中微凛,潜伏期有半年,那岂不是恰好是今年中秋前后? 前世,厉青鸿正是中秋宴之前回京,参加完中秋宫宴后,他在京中又停留待了大半年,应该就是为了解毒。 孟蕊豁然开朗,厉青鸿也重生了,他不用等毒发,就已经知道他所中之毒的厉害,所以提前赶回京城。 他还知道谢府中有能解他毒的李管家,所以故意跑来惹事,实则为了解毒。 “或许是我常年习武练兵,运转功力,比常人毒发要快一些……咳咳……” 厉青鸿一句话没说话,难忍咳嗽,俯在床沿咳个不停。 “仔细伤口裂开,你别说话!” 李管家这次没给他倒水,直接点了他的两处穴位,止了他咳嗽,同时也不让他再说话。 “刘大夫怎么还没来?” 李管家又派人去催了一次,刘大夫终于提着食盒匆匆赶来。 他们从食盒里拿出冒着热气的漆黑汤药,给厉青鸿服下,然后又开始给他扎针,放血。 李管家殷勤地对着孟蕊,晃了晃指尖金针,“小姐,您确定不来试试?” 孟蕊摇头如拨浪鼓,“我不用,你们来就好。” 她虽然恨厉青鸿,想要杀了他,但她不是姜瑶,用针扎折磨人的事,她下不去手,甚至不忍直视。 谢清源看厉青鸿这般着实有几分可怜,既然人已经醒了,又不能再继续问话,他没有再待在这里的必要,嘱咐刘大夫照顾好厉青鸿后,带着孟蕊离开。 他们刚回到正院,去解决厉青雪闯门的孟瑾也回来了。 “事情处理得如何?”谢清源问。 孟瑾答道:“没事了,厉青雪带着人把孟府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现在已经带着人回去了,厉青鸿属于私自归京,他们不敢声张,接下来应该会扩大范围找人。” “大哥,你和郡主……没有起冲突?” 孟蕊不放心地问。 “郡主没有见到我,有没有说什么?” 孟瑾眉目舒朗,浅笑着摸了摸孟蕊的头。 “劳妹妹记挂,为兄没有与郡主冲突,她倒是问起你在何处,我说你在铺子里查账,具体哪间,让她自己去找。” 孟蕊有点怀疑,她哥这语气有点冲啊,真没起冲突? “对了,厉青鸿离开前,厉青雪应是会派人盯着孟府,妹妹暂时不要出门,需要什么让李管家派人去买。” 孟瑾对着孟蕊叮嘱完,转向谢清源。 “父亲,厉青雪行事莽撞,日久恐生事端,我建议尽快将厉青鸿送走。” “嗯,厉青鸿已醒,但身体还很虚弱。” 谢清源沉吟道。 “今日肯定是不行,明日看他身体恢复情况,如果可以,就派人悄悄将他送回镇北王府去。” 孟瑾略一颔首,“用不着咱们派人,他带来的两个暗卫身手不错,让他们带自己主子回去即可,咱们少沾手。” —— 第二日,孟蕊一早起来,就想着去给父亲问安。 而当她来到正院,却听守门的小厮说,谢清源还未起。 孟蕊无奈返回,准备去芳华园看翠柳种花打发时间。 刚走几步,就迎面遇上笑容和蔼的李管家。 “小姐这是来给老爷问安?” 孟蕊现在看到李管家就想到那根明晃晃的金针,有点犯怵,只微笑着点头。 “其实小姐不必一早来给老爷问安,咱们府上没这个规矩。” 李管家笑眯眯地说。 “要是觉得无聊,不如跟我去给那小子扎针出气,疼不死他!” “这个……”孟蕊错愕,怎么又到了这个话题,“就不必了。” “这么好的机会,您真的要放弃?” 李管家期待地看着孟蕊,仿佛在说,我创造的好机会,你都不珍惜? 孟蕊淡笑拒绝,“我不去了,麻烦李管家,好好照顾他。” “得嘞,您瞧好。” 李管家似乎受到了鼓舞,扬了扬肥厚的双下巴。 “那小子恢复得不错,今晚就要走了,他说想再见您一面,您要去吗?” “他要见我?”孟蕊犹豫了。 她不想再见厉青鸿,但她又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他。 李管家看出孟蕊的犹豫,保证道:“小姐想见就去见,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准让那小子跟只猫崽子一样乖,绝不敢造次。” 最终,孟蕊决定跟随李管家,去见识一下猫崽子一样的厉青鸿。 李管家的手段,简单而有效。 他给厉青鸿喝完药后,又扎针排了一次毒,趁着其虚弱,封其穴道,只让躺在床上的厉青鸿,能张嘴说话。 孟蕊错愕地看着李管家的利落手法,忽然觉得被摆布的厉青鸿有点可怜。 厉青鸿倒是不觉得尴尬,坦然躺着说:“李管家,我想和蕊儿单独谈话。” 李管家询问地看向孟蕊。 孟蕊点头,“他都这样了,我一个人可以。” 她要问厉青鸿有关前世的事,确实不好让其他人在场。 李管家带着其他人,出去门外守着。 孟蕊走近床边,看向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厉青鸿。 “你找我,要说何事?” 今日的厉青鸿,身体恢复了不少,脸上有了血色,那双颇具威压的鹰眸,正含着笑意,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孟蕊。 “我动不了,你走近一些,我们小声说话,别被他们听了去。” 孟蕊警惕地盯着他,“你少耍花招,我现在,真的能要了你的命。” “蕊儿好狠的心呐。” 厉青鸿笑意更甚。 “关乎你亲生母亲性命的消息,你也不在乎吗?” 第67章 消息引诱 孟蕊脚步不动,站在离床两步远处,防备的目光快速扫过床上的男人。 “厉青鸿,你有话就说,但若是拿我的亲人威胁,我与你无话可说。” 孟蕊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关于亲生母亲孟天和二哥孟瑜现在的大概情况,昨日下午爹爹和大哥都告诉她了。 她的亲生母亲孟天,居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霸天帮的帮主。 爹爹说,她的母亲武功高强,雷厉风行,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刚强女子,特别厉害。 厉青鸿居然说她母亲有性命之忧,听起来更像是威胁,想要以此逼迫孟蕊就范。 与其在这里和厉青鸿废话,不如去找爹爹,派人去保护母亲更加靠谱。 “孟帮主身上,很可能也中了和我相同的毒。” 厉青鸿突然抛出这句,成功吸引孟蕊停住脚步。 孟蕊回过头,眉头轻蹙,“你怎么知道?” “咳咳……你走近些。” 厉青鸿无力地咳嗽了几声,语气似虚弱。 “我还不能大声说话,你站那么远,我怎么告诉你?” 孟蕊依言走向他,直到站在床边,“现在可以说了?” “嗯,”厉青鸿压低了声音,“我要和你说前世的事,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的秘密?” 孟蕊想了想,又走近一步,侧身坐在床沿上,“快说!” 厉青鸿含笑道:“前世我与霸天帮有过一些往来,见过孟帮主几次,却从来没想过,你竟会是她的亲生女儿。” “你是通过姜瑶,与霸天帮达成合作的?”孟蕊问。 孟蕊知道,霸天帮中高手林立,在江湖上势力很大。 大哥昨天还告诉她,姜瑶并不知道爹爹皇商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是为了母亲手中霸天帮的势力,姜瑶才要诬陷她的身份,目的是抹杀她的存在,好自己继承霸天帮。 至于姜瑶为什么没有把她杀人灭口,孟蕊猜测,姜瑶留她性命,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毕竟听爹爹的讲述,她的母亲脾气火爆,不是个好惹的。 “算是,姜瑶帮我引荐了霸天帮在京中的堂主,一年多以后,我见到了霸天帮的帮主,也就是你的母亲。” 厉青鸿语气一顿,收敛了笑意。 “那时,她已经中毒并毒发,痛苦不已。” 孟蕊眸中划过紧张,“她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后面可解毒了?” 她见过厉青鸿毒发时的难受模样,深知这种毒的可怕之处。 “我听说,孟帮主是在明年年初第一次毒发,算起来,她应该是在今年中的毒,后来她……咳咳……” 话说到一半,厉青鸿难受地咳嗽起来。 孟蕊急切地想知道后续,起身去桌上拿了杯子,倒上温水,喂到厉青鸿嘴边。 厉青鸿喝了水,咳嗽缓解。 孟蕊着急地催促:“后来呢?我母亲她怎么样了?” “后来,孟帮主她……” 厉青鸿虚弱地闭了闭眼,声音逐渐变小。 孟蕊只见他嘴唇张合,听不清他说话,不经意向厉青鸿的方向挪了挪,上半身斜倾向厉青鸿,侧耳想要听清他说的话。 忽然,孟蕊感到腰上一紧,想要呼救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整个人被往后一带,便落在了厉青鸿的床里侧。 “唔唔!” 孟蕊挣扎着,但她微弱的力气,根本撼动不了身上强壮有力的男人。 这混蛋! 他不是中毒受伤,还被李管家点了穴位不能动吗? “嘘!” 厉青鸿掐了一把孟蕊的纤腰,沙哑着声音与她商量。 “蕊儿妹妹,你保证不叫,我就放开你,继续告诉你孟帮主的事,如何?” 孟蕊气恼地瞪着几乎要贴在她身上的男人,无奈地点了下头。 “真乖。”厉青鸿松开捂住孟蕊嘴的手,顺势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得逞的笑。 孟蕊嘴上一得了自由,立刻大叫:“来……唔!” 厉青鸿这厮,竟然用嘴堵住了她的! 身体被翻转,孟蕊被彻底压在身下,男人紧紧贴着他,强势的吻铺天盖地落下,让她无力招架。 光天化日之下,在她自己的家里,房外还有管家和侍卫把守,厉青鸿居然就敢这样轻薄于她! 一个热烈的吻后,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在她白皙的颈间蹭了蹭。 “好想直接把你带走……可惜你父兄肯定不同意,谢叔会来追杀我?” 厉青鸿意犹未尽地在孟蕊唇上轻啄一下。 “你回到谢家也好,与我身份匹配,过段时日,我向谢叔求亲,你嫁给我为妻,嗯?” 孟蕊冷冷瞪着他,“你被点了穴,为什么还能动?” “哦,这个简单,在被点穴之前,把穴位移动一点即可。”厉青鸿好心情地解释。 孟蕊咬牙切齿,“你果然是装的,你身上的伤根本没那么严重。” “嗯,蕊儿确实懂我。” 厉青鸿的大掌还在她的腰间暧昧摩挲。 “前世,我与这藤毒斗了好些年,逐渐练成了一套可以抵抗毒发的功法,这几日每次排毒后,我便开始练功,比他们预想的恢复快得多,今晚要带你走都行。” “我才不会跟你走!” 孟蕊盯着厉青鸿的双眸中,浮现决绝的愤怒。 “我也不会嫁给你,无论做妻还是做妾,都不可能!” 厉青鸿脸上的柔情骤然褪去,双手掐着孟蕊的腰,贴向他的。 “你现在找回了家,翅膀硬了?还是觉得你的父兄可以保得住你?” 他一只手顺着纤腰向上,握住那片柔软,引得孟蕊一阵颤栗。 男人低哑的嗓音,笼罩在她的耳边。 “看,我们彼此之间如此地熟悉,不如我直接以军功去求皇上给我们赐婚如何?你父亲再受重用,他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旨意。” “你这个疯子!我才不要嫁给你!” 孟蕊挣扎起来,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往厉青鸿身上踢打。 “与其和你在一起又痛苦一世,我不如现在就去死!” 厉青鸿心中一痛,眼神受伤又震惊,“你宁死都不愿嫁我?” 趁厉青鸿一瞬的愣神,孟蕊对着他腹部伤处就是一拳,使他放松了对孟蕊的桎梏。 孟蕊用尽所有力气,推开趴在她身上的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快速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抵在厉青鸿的颈部。 “别动!否则我直接刺进去!” 她说着,手上力度加大。 锐利的簪子将厉青鸿脖子刺破,溢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第68章 针锋相对 “你就……这么恨我?” 厉青鸿忍着腹部的疼痛,不甘心地问。 “有时我是有些不对,但我对你的那些好,你一点都不记得?” “你对我的好?有什么?” 孟蕊嗤笑一声。 “你指的是送我胭脂水粉、珠宝首饰,让丫鬟仆人们服侍我,但禁锢我的自由,侮辱我的尊严,伤害我的身体吗?这算什么好?” 厉青鸿双眸逐渐黯淡,“你竟只记得这些?我教你骑马射箭,带你游历山川,你笑着扑进我怀里,说心悦于我,都是假的不成?” 孟蕊神情一滞,厉青鸿说的这些于她而言,都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那时,厉青鸿将她带出京城后,他们一路向北,白日游山玩水,夜晚耳鬓厮磨。 厉青鸿对她颇为宠爱,孟蕊也因离开安乐侯府而感到快乐。 但这种快乐没有持续多久,厉青鸿可怕的独占欲很快暴露了出来。 他不许孟蕊看任何其他男子,连府中随意一瞥的小厮都不行,更不许孟蕊去做任何伺候他以外的事。 孟蕊对此感到窒息,夜晚更是吃不消,她甚至主动提出要给厉青鸿找别的女人,得到的回复,是更难耐的折磨。 “你是主,我是奴,为了取悦你,让自己过得舒心些,说些违心的漂亮话,有什么奇怪?” 孟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冷,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是吗?”厉青鸿双眼微眯,语气轻佻,“本王还是更喜欢,你求我带你离开安乐侯府时的样子,卑微可怜,娇弱无力,予取予夺。” 想到前世那一晚的荒唐和屈辱,孟蕊变了脸色。 厉青鸿继续说:“当年,若不是我将你带离安乐侯府,你可知道,你之后会遭遇什么?” “我当然知道。” 孟蕊冷笑着,不以为意道。 “安乐侯府的家妓嘛,自然是要继续伺候贵客的,可是,那又如何?” 她柔美的小脸上浮现傲气。 “凭我的姿色和才情,难道还找不到下一个肯带我离开的男人?” 说着,孟蕊还挑衅地拍了拍厉青鸿的脸。 “焉知他不比你这个莽夫,知情识趣,得我欢心?” 她知道说什么话,最能扎厉青鸿的心。 “你……”厉青鸿有被气到。 但他又无法否认,孟蕊说得没错。 能将他迷到无法放手的女人,自然也能迷倒其他男人。 只要一想到孟蕊以后会和其他男人成亲,亲热,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就难以忍受。 “你敢嫁给他人,本王见一个,杀一个!” “好啊,你杀一个,我就再嫁一个!总有男人愿意在牡丹花下死。”孟蕊嘴上毫不示弱。 厉青鸿气极反笑,“你就这般糟践自己?” “怎么?跟别人是糟践,跟你就不是?”孟蕊讥诮反问。 前世,他是王爷,她是奴籍的侍妾,受够了忍耐和顺从。 现在,孟蕊找到了自己的家,父兄都不怕厉青鸿,她也不怕! 孟蕊冷哼一声,又故意在厉青鸿腹部的伤处按了一下,听到一声吃痛的抽气声,孟蕊满意地收回簪子,利落爬下床。 “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消息了?” 厉青鸿忍痛转身,捂住腹部的手已经沾染上溢出的血迹,另一只手拉住孟蕊的手腕。 孟蕊瞥了他一眼,使出狠劲扒开他的手。 “你爱说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消息,一定是真的?” 孟蕊往门边快走几步,与厉青鸿拉开距离,开始快速整理起自己弄皱的衣裳。 “厉青鸿,我最烦你这副威胁人的嘴脸,以后,别再用亲人消息来威胁我,我既然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定也可以让我的亲人们过得更好。” 关键是,孟蕊觉得自己与厉青鸿有仇在先,压根不相信他的话。 再说,这个男人想像前世一样掌控她,怎么可能会为保护她的亲人们好? 孟蕊抚平衣裳的褶皱,又忙着将凌乱的发丝归位,冷冷瞧了一眼床上,那个正在给自己点穴止血的男人。 “你与其揪着我不放,不如好好查查,派人刺杀、给你下毒的人是谁。 还有你那个不省心的妹妹,她昨日为了找你,带着一帮人来砸孟府的门,你再放纵她下去,就算不嫁给齐轩,她也难逃前世凄惨结局!” 孟蕊整理好自己,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对着门外喊道: “李管家,病人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你快来看看。” 李管家跟着孟蕊进门,去床上查看厉青鸿的情况。 “怎么回事?伤口缝得好好的,居然真裂开了!” 他语气责怪中带着不耐烦,质问厉青鸿。 “你做什么了?知不知道止血和缝合伤口很麻烦?” 厉青鸿抬眸,睨了一眼孟蕊,“抱歉,我不小心碰到,麻烦李管家为我医治。” “用不着你掩饰,就是我故意打得你伤口裂开。” 孟蕊走到李管家身边,大声说。 “李管家,给你添麻烦了,但我真的气不过,这个无赖,他说要用军功去求皇上赐婚,让我嫁给他,我不愿意,一时气愤,打了他两下,他的伤口就裂了。” 李管家看着孟蕊,惊讶地张大了嘴。 就在孟蕊以为自己也会得李管家一顿责备时,李管家夸赞的话语接踵而至。 “不愧是小姐,打得真是好呀!这手法,这力道,若是学武,一定不输夫人。” “啊?”孟蕊双眸一亮,“我这个年纪,也能学武?” 学武不是要从小练起吗? “怎么不能?小姐若不嫌弃,我来教你?” 李管家一听孟蕊要学武,兴奋极了。 “狂蜂乱蝶太多,小姐学了武,能更好保护自己,揍人也更有劲儿,前面过一个院子就是府中的练武场,咱们这就过去试试?” “自然是好,但是他……你不管了?” 孟蕊指了指床上伤口裂开、还在流血的厉青鸿。 李管家回头,仔细检查了厉青鸿的伤口开裂处,拿出止血的药粉,给伤处敷上,烦躁道: “伤处裂口不大,流点血而已,等等也死不了,我让人喊刘大夫来给你治。” 第69章 开始习武 李管家的止血药很快起效,厉青鸿的伤处的血暂时止住。 高大的男人看似虚弱地横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瞅着孟蕊。 “你既承认把我伤口打出血,难道也不管我的死活?” 孟蕊现在看到他就来气,这厮居然还给她装可怜! 在此之前,她怎么都没想到,一向冷峻霸道的厉青鸿,竟如此能屈能伸。 “我就不管!你能奈我何?” 孟蕊见他不再流血,狠下心,转身就走。 “李管家,咱们去练武场,你教我习武,以后再有人敢威胁,我见一次,打一次!” “小姐威武!”李管家兴高采烈地跟上。 到了练武场,孟蕊惊奇地发现,她哥孟瑾居然正在这儿练剑。 剑光闪烁,剑法凌厉,孟瑾身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晨风中衣袂飘飘,如山间明月,清朗俊逸,见之令人心旷神怡。 看到孟蕊,孟瑾收了剑,浅笑走近。 “妹妹来找我?” 孟蕊扬起笑,“哥哥剑法好厉害,我也想来习武,李管家说要教我呢。” 孟瑾看向李管家,“李管家这么闲,不用忙其他事了?” “其他事哪有教小姐习武重要?” 李管家昂起头,对着孟瑾就是一通告状。 “大少爷,你是不知道,方才那厉家臭小子,言语调戏咱家小姐,说要用军功去求皇上赐婚,让咱们小姐嫁给他,简直痴人说梦!” 孟瑾眸光微冷,向孟蕊求证,“真有此事?” 孟蕊本来就没打算瞒,如实道: “今早他说要见我,去了才听他说,竟是要向爹爹求亲娶我,我说不愿,他就说要用军功去求皇上赐婚,这样,爹爹也无法阻止……” 她是真担心厉青鸿会去求赐婚,毕竟他前世干过这种荒唐事,硬是拿着赐婚的旨意,逼着齐轩娶了厉青雪。 “我当时一时气愤,就打了他两下,把他的伤口打出了血,李管家见了,说我有习武的天赋,我就想着,自己若是能习武强身,再遇到那样不讲理的,也能防身。” 孟蕊省去了床上那段掰扯,简明扼要地讲完了今日和厉青鸿的恩怨。 眼见着孟瑾的表情逐渐凝重,孟蕊担心地问: “哥哥,那个人有时很疯的,他或许真做得出来请旨赐婚的事,我是不是应该暂避他处,离开京城比较好?” 以前世的经验看,厉青鸿这次在京城养伤,估计会待好几个月,孟蕊想到自己在京中,总是免不了和他撞见,不如远远避开。 “不必,父亲和为兄能护住你。” 孟瑾神色舒朗,安抚地摸了摸孟蕊的头。 “你就待在京中,母亲不日便会回京,不要与她再错过,若是喜欢习武,为兄给你找个武师傅,不用麻烦李管家。” 孟蕊心中稍定,“好,我听大哥的。” 她相信大哥,更不想因为躲避厉青鸿,错过与母亲见面。 李管家有意见了,“大少爷,我不麻烦,我们李家拳横行关中,小姐学了,日后定能将那臭小子打成猪头。” “李管家,这就是原因。”孟瑾严肃道,“妹妹习武是为了防身,不是为了打架逞凶,你的拳法不适合她,我会请女师傅来教她,今日,便由我先代劳。” “原是嫌弃我的拳法?真没眼光!” 李管家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望着李管家离开的背影,孟蕊喃喃道:“李管家也是好心,他不会生气了?” “不会,为兄说的是事实,李家拳刁钻迅猛,对速度和力量的要求极高,需要从小练起,不适合你,他也听明白了,所以才会离开。” 孟瑾言语温和,将拒绝李管家的原因娓娓道来。 “妹妹你习武防身,今日便先从基本功开始。” 说着,孟瑾就要教导孟蕊动作,却被孟蕊阻止。 “大哥,要不等明日你给我找的女师傅来了,我再开始习武?” 孟蕊不好意思地说。 “你后日便要进场参加春闱,这两日要好好备考,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孟瑾倒是不在意,“教你习武,不耽误什么。” “不行,大哥当以备考为重,我先回去了。” 孟蕊生怕孟瑾挽留,转身快步离开练武场。 当晚,孟蕊便听说,厉青鸿在天黑后,带着他的两个暗卫,离开了谢府,悄悄潜回镇北王府。 之后一段时间,镇北王府都没再闹出动静,厉青雪也没再办雅集,想来是厉青鸿对厉青雪约束得紧,且他秘密入京,一切都需低调行事。 三月末,春闱开考。 孟蕊和谢清源送孟瑾到贡院门口,孟蕊说了许多吉祥话,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孟瑾的随身物品,才看着孟瑾进入考场。 回府后,孟蕊开始跟着师傅习武。 孟瑾请来的这位武师傅,姓丁名泉,是位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 丁泉师傅话不多,但对孟蕊的指点,句句到位。 她身形与孟蕊相似,主修掌法和剑术,轻功尤其厉害。 丁泉认为孟蕊力气有限,建议孟蕊学习她自创的掌法,主练速度,多学保命技巧,力求出其不意攻击敌人,然后能保命逃跑。 孟蕊对此非常赞同,她身为女子,力气本就不济,且没有从小习武的基本功,不求能成为高手,只为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想到前世自己因不会武,在姜瑶和厉青鸿手上吃的亏、受的罪,孟蕊对习武投入了十分的热情,除了吃饭睡觉,这些天她将精力都用在了习武上。 见翠柳好奇跑来看她习武,孟蕊把翠柳也叫上一起练习。 谢清源对女儿习武,很是支持,他有时起得早,跑来练武场,给孟蕊指点一二。 李管家有事没事,也总来练武场转转,看看这位外来的丁师傅,教得怎样。 春闱结束这日,谢清源有事进宫,孟蕊带着吟夏和吟秋,一起去贡院门口接孟瑾回家。 此时的贡院门口,一片人山人海。 考生们一批又一批从贡院大门涌出,门外等候的亲属们伸长了脖子张望。 孟蕊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在人群中寻找孟瑾的身影,却始终没找到。 她担心孟瑾与她们错过,带着吟夏和吟秋下了马车,准备穿过人群,去更靠近贡院大门的位置等。 忽然,一道矫健的紫色身影,拦住孟蕊一行的去路。 “姜瑶?”孟蕊看向来人,蹙了眉。 姜瑶挑眉看她,“好久不见了,姜蕊,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第70章 他不是你哥 孟蕊环视四周,确定姜瑶只带了身后一个面生的丫鬟。 “姜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贡院门口,你想做什么?” 安乐侯府没有人要参加这次春闱,姜瑶肯定不是来接考生的,孟蕊不由得防备起来。 吟夏和吟秋听到孟蕊叫姜瑶的名字,就知道来人的身份,她们一左一右,护在孟蕊身边,警惕地盯着姜瑶。 “别紧张,众目睽睽之下,我还能抓你不成?” 姜瑶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不过是好多天没见到你,甚是想念,来与你叙叙旧。” 孟蕊冷道:“我与你无旧可叙。” 她没空与姜瑶纠缠,绕过姜瑶就要去贡院门口找孟瑾。 姜瑶一个闪身,又挡在孟蕊前方。 “怎么没有?听说你离开镇北王府后,跟野男人跑了?现在还有新丫鬟伺候着,过得很滋润嘛。” 她故意敞开嗓门,大声说着引人遐想的话,旁边等候考生的不少路人都看了过来。 有好事者认出了她们。 “是安乐侯府的真假千金?我在京兆府公堂上见过她们。” “什么?又有热闹可看?谁跟野男人私奔了?” “好像是真千金在指责假千金,要我说,这假的就是磕碜,做的叫啥事儿哟!” …… 姜瑶很享受路人对孟蕊的指指点点,她挑衅地眨了眨眼。 “怎么样?你就是用这种无耻手段,毁了我的名声,现在自己受着,感觉如何?” 吟夏气不过,想要反驳,被孟蕊拉住。 孟蕊此时的心思根本不在姜瑶身上,她正在四处张望孟瑾的身影,想着找到大哥后,赶紧回府。 而且大哥说过,他有好办法对付姜瑶,不急于一时,让孟蕊遇到姜瑶时躲远些就好,不要与其纠缠。 但面前的姜瑶并不准备放过孟蕊,她见孟蕊不理她,也不说话,更加大声地造谣。 “姜蕊,你好歹做了十六年侯府千金,应当懂什么叫礼义廉耻,野男人勾勾手指,你就跟着跑了,还没名没分地住进男人家里,也太心急了。” 孟蕊心中一凛,姜瑶这般说话,是冲着她的名声来的。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姜瑶攀扯上孟瑾。 “你今日来贡院门口,是来接你的姘头?是那个叫孟瑾的商人之子?你的眼皮子就这样浅,随便一个男人示好,你都巴巴地凑上去?” 周围不断有看热闹的人围过来,议论声沸沸扬扬。 “这姑娘长得不错,就没名没分地住进野男人家里了?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我头上?” “你做梦,没听人家说,那是孟瑾,京中出名的玉面才子,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长得俊的才子又怎样?还不是个商人之子。” “商人之子是没什么,但孟瑾可是这次春闱的热门,坊间不少押宝他会是这届状元呢!” “这么厉害?可惜呀,为了个女人,毁了名声,以后攀不上高官家的贵女咯。” …… 听到姜瑶贬损孟瑾,孟蕊猛地回头瞪向她,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压下周遭议论。 “首先,我不叫姜蕊,我已经找到自己的家,改回了孟姓,我的名字叫——孟蕊!” 她明亮而坦荡的目光,环视一圈,将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一个个看过去。 刚才还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们,无一例外地闭了嘴,同时也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孟蕊继续大声说: “第二,孟府是我家,孟瑾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大哥,我回自己的家,见自己的大哥,有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姜瑶满脸不可置信。 “不明事实真相,就胡乱造谣,肆意污蔑他人。” 孟蕊指着姜瑶,义正言辞道。 “姜瑶,你已成侯府千金,这就是你的礼义廉耻?” 方才还指着孟蕊议论的人群,此时又将视线聚焦到姜瑶身上,相互小声交头接耳。 “听说这个侯府真千金名声不太好,之前在公堂上就污蔑人身份呢!”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她想要逼良为奴,要都像她这样干,那还了得?” “安乐侯府养大的假千金,居然是商户之女,这事之前没听说过呀?” …… 周围的议论越来越刺耳,姜瑶对着孟蕊大喝一声: “你撒谎!” 她指着孟蕊,斩钉截铁道。 “你只有一个哥哥,在南边当兵,孟瑾不可能是你亲哥!” 吟夏再也忍不住,站出来反驳姜瑶: “你凭什么说不可能?小姐的身份是老爷确认的亲生女儿,大少爷就是小姐的亲哥哥,我们孟家的事,还需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姜瑶面色一沉,“你家老爷是谁?” 孟蕊拉住还要对线的吟夏,示意她不要再说。 吟夏抿唇忍住,退到孟蕊身侧。 “怎么?没的说?”姜瑶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依我看,你们才是在造谣。” 孟蕊笑了笑,从容不迫道: “我是孟府女儿的身份,已经得到官府认证,有户籍文书为证,你若是有异议,去户部一查便知。” 靠安乐侯府去查肯定不行,但姜瑶有吴贵妃和三皇子撑腰啊,想要去户部查一人的户籍,简单得很。 “至于我父亲是谁,相信姜小姐也能查到,不过,还请姜小姐少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夜里好生在家睡觉,别总是翻墙来我家打扰,惹烦了我,可是会抓了你去报官的哦!” 姜瑶翻墙来孟府的事,孟蕊早就知道。 有了厉青鸿翻墙入府的前车之鉴,李管家派人重新收拾了孟府,加了许多摆设和用品,看起来多了生活气息,又每夜安排侍卫巡查,让姜瑶没有可乘之机,刚翻墙进来,就不得不又翻墙离开。 想来,姜瑶知道孟蕊在孟府,但没有查到其他可用的消息,不然,她不会连谢清源都不知道。 “你少得意!” 姜瑶气势不减,坚定道。 “我很确定,你娘只生了你哥和你两个孩子,孟瑾绝不可能是你哥!” “姜小姐,你是在质疑孟某的身份?” 孟瑾清越的嗓音,在人群后方响起。 围观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孟瑾迈步穿过人群,来到孟蕊身边。 第71章 不像兄妹 “大哥~” 孟蕊欣喜地侧头看向孟瑾。 孟瑾对着她宠溺一笑,“等久了?你先回马车上,我解决完这里,咱们就回家。” “不用麻烦大哥,我自己可以解决。” 孟蕊扯了扯孟瑾的衣袖,不想她风光霁月的大哥,在大街上和姜瑶吵架,掉份儿! 她将孟瑾挡在身后,正面对上姜瑶。 “姜小姐,我知道,你恨我占了你侯府千金的身份十六年,恨不得我给你为奴为婢,随意打骂折磨,才能解了你的心头之恨。 但是,你自己也清楚,十六年前,我和你都只是刚出生的婴儿,我同你一样,什么都做不了,你对我的恨,毫无道理! 以后,请你好自为之,再如今日这般污言秽语,污蔑我与我家人的名声,我绝不会姑息!” 孟蕊说完,便不再理会姜瑶,要与孟瑾一同离开。 周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除了接考生的亲属,就连不少参加春闱的考生,也挤进来看热闹,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指着孟瑾窃窃私语。 “安乐侯府那个假千金,居然是孟大才子的妹妹?” “嗐,我还以为是被看添香的艳事呢,没想到有情人终成兄妹,没劲!” “那位姜小姐长得貌美,却是个心思狠毒的,上次在公堂逼迫孟姑娘为奴不成,现在居然追到贡院门口来。” “你还没看明白?她这就是故意针对孟瑾呢!今日是科考春闱结束的日子,贡院门口路过的,多少学子考官,婚前私通的名声传出去,孟瑾就算这次考得再好,仕途也毁了!” “真是蛇蝎心肠!以后谁敢娶她?” …… “麻烦让一让,散了散了。” 吟夏和吟秋在前面开路,孟蕊拉着孟瑾跟上。 孟蕊自己无所谓,只要不和厉青鸿扯上关系,她不是太看重自己的名声,但孟瑾是要走仕途的,她不能让大哥被她牵连,被人当看戏般围观。 “站住!” 姜瑶不放弃地追上来,伸手就要拉扯孟瑾。 孟瑾甩袖一挥,避开姜瑶的手,利落挥出一掌。 姜瑶一惊,连忙后撤躲开。 “你会武?” “姜小姐都会的事,孟某略懂一二,有何稀奇?” 孟瑾眉目清隽,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你再这样闹下去,导致道路堵塞,引发事故,万死都难辞其咎。” “少给我安黑锅!我不过与你们说几句话,何错之有?又不是我让他们围堵过来的。” 姜瑶双手抱臂,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孟瑾。 “你说你们是兄妹,有何证据?大伙瞧瞧他们的相貌,可有一点相似?要我说,你们是情哥哥、情妹妹才对!” 孟蕊心中“咯噔”一下,她不由偏头看向孟瑾。 厉青雪听到他们是兄妹时,也说了相似的话,被孟瑾敷衍了过去。 而孟瑾与她的容貌,确实没有特别相似之处,像是两张不同模板印出来的面孔。 不过谢清源说过,孟蕊长得像他,最像她祖母,还说有机会,定要把孟蕊带去给他那个老古板父亲瞧瞧,吓他一吓。 旁边围观的众人,听到姜瑶的话,都来了劲头,对着孟瑾和孟蕊的脸来回比较。 “都长得好看,可是确实不太像啊?” “可不是?我觉着也不像,眉毛、眼睛、鼻子、嘴,没有一处相似。” “难道姜小姐说的是真的?他们是假兄妹,真情人?” …… 孟瑾泰然自若的目光扫过围观众人,最终落在一脸得意的姜瑶身上。 “姜小姐,孟某听说过以貌取人的,今日还是第一次见识,以容貌分辨亲疏。” 他嘴角牵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若都以你这般说辞,天底下长相相似者,都该是骨肉至亲,容貌不像者,都是不相干之人?” 围观的人群中,考生们和来接其回家的亲属们面面相觑,也不是每家人都长得完全相似。 “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我爹和我爷长得就不咋像,但我就长得像我爷。” “说的是,我上次在南边街上,还看到一个人,和我舅长得像呢,吓我一跳,我舅死好几年了。” “兄妹本就男女有别,长相不同,也属正常,难道天底下的兄妹都要长得一样?” …… 听到舆论即将被扭转,姜瑶不甘心就此罢休。 自从听说孟蕊离开镇北王府后,姜瑶一直心神不宁,好不容易查到是孟瑾带走了孟蕊,姜瑶夜探孟府却因守卫严格而一无所获。 她还派人在孟府门口守株待兔,但一直没看到孟蕊出门。 姜瑶直觉,有什么东西要再次超出她的掌控,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孟瑾参加春闱的消息,姜瑶是通过三皇子知晓的,她来到贡院门口,本就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堵住孟瑾,逼问孟蕊的去向,借此探查消息。 令她惊喜的是,孟蕊居然来接孟瑾,那她刚好一网打尽。 但她却没有料到,孟蕊居然说孟瑾是她的亲哥哥,这根本不可能! 因为姜瑶十分确定,她的养母孟天,只生了一儿一女,书里就是这样写的! 可是姜瑶无论如何努力回忆,都想不起任何有关孟瑾来历的记忆。 这个孟瑾,绝对有问题! 姜瑶定下心神思考,不仅孟瑾有问题,孟蕊认亲的孟家,也有问题。 以她查到的资料看,孟瑾的父亲是宾至楼的东家孟圆,难道此人也是孟蕊的亲生父亲? “孟公子还真是巧言善辩。” 姜瑶故作从容,轻笑出声。 “其实,你要证明你们的兄妹关系,很简单,让你们的亲生父母出来作证,不就行了?你们的亲生母亲不在京城,来不了,该不会亲生父亲也不能来证明?” “姜瑶,你够了!” 孟蕊听明白了对方的目的,原来是想来探她的底。 谢清源是孟瑾父亲的事,从未公开过,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告诉姜瑶。 “我们有户籍证明兄妹身份,凭什么要听你的自证?你非要怀疑的话,就自己去查好了,恕不奉陪!” 孟蕊扯了扯孟瑾的衣袖,示意他赶紧离开。 孟瑾安抚地牵起孟蕊的手,温柔的目光拂过孟蕊的小脸,向后望去。 “贡院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训练有素的两队侍卫跑过来,驱散聚集的人群,开出一条道。 “有人等不及,要来自证了。”孟瑾低下头,贴近孟蕊耳边,小声耳语。 孟蕊疑惑地顺着孟瑾的视线望去,就见身着二品光禄大夫官服的谢清源,在侍卫的开道和簇拥下,正疾步走来。 他的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礼部的官员。 第72章 光禄大夫 “爹爹怎么穿着官服来了?” 孟蕊担忧地小声问。 “我是不是给你们闯祸了?” 孟瑾语气轻松,“没有,不必担心,父亲本就有官职在身,是皇上亲封的正二品光禄大夫,就让他来表现一回。” 光禄大夫为散官,是多年前,皇帝为表彰谢清源充盈国库的贡献而亲封的,是荣誉的嘉奖,皇上爱重的表现。 虽无实职,但就谢清源深受皇恩,又富可敌国这两点,想巴结他的官员可以绕京城三圈。 今日,谢清源进宫见驾,便穿着光禄大夫的官服,从宫里出来的时间比预想的早,他便想着来贡院,和女儿一起接儿子回府。 马车行至贡院门口,人太多进不去,谢清源下了马车步行往里走,还没找到儿女,却被礼部侍郎裴庭南给拦下。 裴庭南对谢清源,那是先一通恭维,再加一通诉苦,把礼部今年主持春闱的困窘,倒了个底朝天。 总之一句话,缺钱! 春闱过后,还有殿试,礼部实在拿不出钱来。 户部卡着银子不放,户部尚书吴德勇,是吴贵妃的亲兄长,礼部不敢去硬要。 裴庭南忙完从贡院出来,刚好遇到谢清源这个有钱又得圣宠的主儿,直接黏了上去,求着谢清源去向陛下说说,或是直接拨出一笔钱来,给他们礼部先应急。 谢清源被裴庭南和另几个同行的礼部官员缠着脱不开身,忽而听到旁边的路人都往同一个方向去,嘴里还说着什么“去看侯府真假千金的热闹”。 侯府真假千金? 近来京中出名的侯府真假千金,除了安乐侯府的,还有谁? 谢清源担心女儿被人冲撞,直接推开围着他的一众官员,疾步朝着人群汹涌处走去。 裴庭南虽不知状况,但他好不容易遇到回京的谢清源,怎么也不能轻易放弃,招手带上礼部的侍卫,让他们在前面开道,务必护好了光禄大夫谢大人。 于是,谢清源就带着一群礼部官员和侍卫,威风凛凛地进入人群中,来到儿女身边。 “乖女儿,你没事?” 谢清源上下左右地将孟蕊看过一遍,确认她完好无损,才松一口气。 “我听到他们说,侯府的真假千金打起来了,还以为你出事,吓得我赶紧过来找你。” “父亲,我无事,只不过……” 孟蕊靠近谢清源,小声问。 “您此时暴露我们的关系,会不会对您不好?” 能当面打姜瑶的脸,孟蕊自然喜闻乐见,但她还记得之前谢清源交代过,暂时要保持低调。 “没什么不好。”谢清源顺着孟蕊,也压低了声音,“厉家小子早已离开,你大哥也考完会试,虽说这场合不太正式,但现在公布你的身份,正是时候。” 他慈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小棉袄就是好,出口就是关心父亲,比阿瑾那个惯常冷脸的小子贴心多了。 “乖女儿别怕,有爹爹护着你。” 谢清源转过身,瞬间收敛笑意,冷眼看向不远处已经瞠目结舌的姜瑶。 “你就是我夫人孟天养大的安乐侯的女儿?” 话一出口,谢清源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夫人,凭什么要给安乐侯养女儿? 他要重说! “咳咳,你就是我夫人当年抱错的女儿?” 好像也不太对,女儿又不是他夫人抱错的,是他们安乐侯府弄错的。 “不对,我夫人没抱错,是你们安乐侯府的丫鬟,故意调换了我的女儿!” 谢清源兀自点头,想到他听说的关于他亲女儿所受的委屈,就是一顿输出。 “你们安乐侯府,不但调换了我的宝贝女儿,还让她小小年纪,辛辛苦苦给你们家赚钱,填补你们侯府的亏空,安乐侯还拿着我女儿赚的钱去花天酒地,真是岂有此理!” 谢清源越说越生气,大手一指姜瑶,继续斥道。 “你叫姜瑶是?你最是黑心肝,一回来就要陷害我的乖女儿当奴婢,她都不认识你,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到现在都不放过她。” 除了早已习惯的孟瑾,在场所有人,都被谢清源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指责说愣了。 姜瑶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惊讶得檀口微张,盯着谢清源和孟蕊相似的眉眼反复看。 书上也没写孟蕊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面容英俊,颇具沧桑,穿着官服,后面还有跟班的其他官员,看起来品级不低,可说起话来却毫无顾忌,有种熟练的骂街感。 孟蕊没想到,她亲爹在大街上也如此不拘小节,和脸面大过天的安乐侯,完全不一样。 跟着谢清源一起过来的礼部官员们,也都惊呆了。 他们无人不知,这位光禄大夫谢大人的妻儿,在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走失,所以这些年谢大人一边跑遍各地为皇上赚钱,一边寻找自己的妻儿。 可是谁曾想,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安乐侯府真假千金里的假千金,就是谢清源的亲生女儿! 还有才名远扬的孟瑾,居然是谢清源的儿子!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是被这突然的转变,激得更兴奋了。 有人认出了谢清源的身份,激动地奔走相告。 “他是我朝最有钱的人,是皇商谢清源啊!” “啊!他就是谢清源?可是他怎么穿着官服?” “这还用说?他也是官呐!陛下亲封的二品光禄大夫,何等荣耀!” …… 姜瑶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看向谢清源的眼神,依然满是不信。 “你是孟瑾和孟蕊的亲生父亲?他们两个,真是兄妹?” 谢清源心中已然升起不耐,越看姜瑶越不顺眼,“他们不是我的孩子,难道你是?你想认我做爹,我可不敢要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儿。” 他不由地偏头看了眼孟蕊,还是他家乖女儿好,单纯善良,关键是体贴他这个父亲。 “你……”姜瑶一噎。 她听到了围观路人的议论,没料到此人竟是皇商谢清源,陛下亲封的二品光禄大夫。 三皇子还想着拉拢此人,为己所用,不能轻易得罪。 姜瑶硬生生忍下怒火,深呼一口气,语气平直地问出了她最不理解的问题。 “听说您是谢大人,那为何孟瑾和孟蕊,他们都姓孟呢?” 第73章 颇为自豪 孟蕊暗道不好,入赘这种事,总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说,更何况他父亲还在朝中为官,说出去会被人指摘。 不料,谢清源听到这个问题,嘴角咧开得意的笑,颇为自豪地扬起头。 “我与我夫人情比金坚,山盟海誓,为了和夫人在一起,我在二十年前入赘孟家,我们的儿女,自然都随我夫人姓孟。” 姜瑶的表情一言难尽。 入赘而已,这人怎么像在说什么值得歌颂的事? “你真是谢清源?”姜瑶半信半疑地问。 能当上皇商,难道不该是老谋深算、精明强干的那种?这个人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 谢清源不屑于回答此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回过头,对身后已经呆若木鸡的礼部侍郎裴庭南,勾了勾手指。 “裴侍郎,麻烦你过来,证明一下本官的身份。” 裴庭南与谢清源差不多年岁,他出身清流裴家,与谢清源少时便相识,虽交情不深,但对谢清源干过的那些出格事,着实记忆深刻。 谢清源是谢太傅的嫡幼子,外有父亲顶着,上有兄姊撑着,祖母和母亲又对这个最小的孩子格外疼爱,是以谢清源从小就是个调皮惹事的主儿。 八岁时,谢清源被当时有意拉拢谢家的先皇后,选为太子伴读。 但谢清源入宫后却不好好陪太子读书,整日找理由逃学,最后竟和隔壁宫中的七皇子玩到了一处。 被先皇后发现后,训斥了他几回。 谢清源却仗着年纪小,哭闹着太子学的东西他听不懂,叫嚷着要回家。 谢太傅被家中女眷逼着去求先皇,直言谢清源愚钝,不适合做太子伴读,且太子已经十二岁,八岁的谢清源给其做伴读确实年龄相差太大,恐影响太子学习。 尽管先皇后不同意,先皇念着谢家的贡献,还是放了谢清源回家,收回了他的伴读身份。 因为当着先皇后的面说过不爱读书,回到家的谢清源,只能放弃仕途,好在他确实不喜读书的枯燥乏味,更爱舞刀弄棒,家里给他请师傅,教他习武,只希望他不要再闹腾。 但谢清源偏不,他十八岁那年,留书一封,说要去浪迹江湖,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年后,谢清源带着一名女子回京。 他告诉谢家人,他已经成亲,且是入赘了孟家堡,他的妻子,就是与他一起回来的江湖女子孟天。 本来还在为儿子回家高兴的谢太傅和夫人,简直两眼一黑又一黑。 就算他们能接受儿子娶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但入赘这种丢脸的事,他们谢家万万不能承认。 谢太傅命令谢清源与孟天分开,和谢家选中的高门贵女成婚。 谢清源哪里会听,愤怒地脱离家族,带着妻子买了宅子和铺子,在京中做起生意。 他生意做得好,还很讲义气,经常接济被皇兄们排挤的七皇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这位七皇子,就是当今圣上。 十六年前,叛军攻入京城,皇子皇孙们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七皇子因被针对,被贬去守皇陵,逃过了一劫。 厉老将军肃清京城叛军后,迎回七皇子,拥立为帝。 谢清源也靠着从龙之功,当上了皇商,从此深受圣宠。 …… 裴庭南应了谢清源的召唤,走上前,清了清嗓子,打着官腔道: “本官乃礼部侍郎裴庭南,身边这位,正是陛下亲封的光禄大夫、御封的皇商谢清源谢大人,何人还有异议?” 姜瑶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凑到她身侧,小声耳语: “姜小姐,这位确实是礼部侍郎裴大人,奴婢在宫中见过,谢大人奴婢虽没见过,但有裴大人证明,不会有错。” 姜瑶偏头睨她,“谢清源是孟瑾父亲的事,你之前为何不说?” “谢大人行踪隐秘,不常在京中,他与孟公子的关系,奴婢着实不知啊。”丫鬟为难道。 事情的发展远超姜瑶的预料,她按下心中不安,对着裴庭南拱了拱手。 “既有裴大人证明,臣女自然不敢再有异议。” 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对着谢清源客气道。 “臣女方才不知谢大人身份,多有得罪,请大人见谅。” “哼,你得罪的不是本官,是本官的宝贝女儿!” 谢清源对她没有好脸色。 “你刚才在这里胡诌些什么?招了这么多人聚集,你是不是又在污蔑我女儿?” 姜瑶面色尴尬,咬了咬唇,苍白无力地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担心蕊儿姐姐被人欺骗,出言关心而已……” “谢大人,她撒谎!” 人群中,一个高亢的男声打断了姜瑶的解释。 谢清源朝声音来处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紫青色华袍的英俊男子,在小厮的开道下,从人群中跑了过来。 “你是……”谢清源觉得这个年轻后生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谢大人,我是永安伯府的秦仲棋呀,去年我祖母过寿,您还去我们府上赴宴,晚辈与您见过面,您还夸我做生意,颇有您当年的风范,您还记得吗?”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一脸期待地看着谢清源。 谢清源恍然大悟,点头道:“对,你是永安伯世子秦公子,今日也来参加春闱?” “那倒没有,晚辈和您一样,不喜读书,更爱做生意。” 秦仲棋丝毫不觉羞,大大方方地指了指贡院门口那两排做小生意的摊贩。 “今年我接了这生意,每日都过来盯着些,不能辜负了大人们的信任。” 他随即对着裴庭南和他身后的几位礼部官员,行了个礼。 “见过各位大人。” 孟蕊也想起了这个人,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见过的,纨绔子弟外表,内藏玲珑心窍,做生意很有一套。 她好奇地向那些摊贩张望了几眼,没想到秦仲棋连贡院门口的生意都接。 春闱一共要考三天,第一天考生入场,和第三日考生离开,都会经过贡院门口,难免有考生忘带东西,或是需要补充吃食,贡院门口的生意便由此而来。 这些摊位都是礼部划分,交给专人管理,今年这生意,居然是交到了秦仲棋手里。 孟蕊不由得高看秦仲棋一眼,是会钻研赚钱的同类。 注意到孟蕊看过来的目光,秦仲棋对着她和孟瑾拱了拱手,进而对谢清源说: “晚辈适才过来得晚,但也听到了姜小姐说的一些难听话,孟公子和孟小姐被她污蔑关系不良,实在不堪入耳,如有需要,晚辈可以作证。” 第74章 蛊惑人心 “秦公子,你真是个仗义执言的好儿郎!” 谢清源鼓励地拍了拍秦仲棋的肩。 “以你这般气魄品性,日后必成大器。” “多谢大人夸奖,只要能帮到孟公子和孟小姐就好。” 秦仲棋喜滋滋地收下夸奖,站在了谢清源一边。 孟蕊看着这一幕,觉得秦仲棋真是个不容小觑的心机商人,就这样丝滑地与皇商谢清源拉近了关系,指不定想从对方手里捞什么好处。 谢清源满意地点头,让秦仲棋退后,他上前两步,面色严厉地对姜蕊说: “今日之事,究竟是何缘由,相信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之前又做过什么,不用本官来提醒。 以前种种,本官可以不追究,但今天,是最后一次!” 姜瑶毕竟是孟天养大的孩子,谢清源不想第一次见面,就把事情做绝。 “以后,我女儿孟蕊,与你、与你们安乐侯府,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如果胆敢再来打扰她,休怪本官不客气!” 谢清源又目含警告,瞪了姜瑶一眼。 “还有,若再敢来翻本官府上的墙,下次直接抓了送官!” 说完,他没再理会姜瑶,让礼部的侍卫驱散围观的人群,不多时,人群散去,贡院门口恢复了正常秩序。 姜瑶忌惮地看了看谢清源,又不甘心地看了看孟蕊,没有回应谢清源的话。 她抿着唇,站在原地,思考着要如何补救。 谢清源身份摆在这里,又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决绝,姜瑶再要解释,也于事无补,反而更显刻意,和她的做贼心虚。 人群逐渐散去,只有不远处几个好事的路人,还在对着姜瑶指指点点,不用听,也知道说的是什么不堪的话。 谢清源与裴庭南等礼部官员告别,许诺过几日与裴庭南一起面圣,商讨拨款事宜。 秦仲棋与谢清源和孟瑾又说了几句话,便识趣地告辞,去巡查贡院门口的摊贩情况。 谢清源带着孟瑾和孟蕊正要离开,姜瑶眼珠一转,跑上前来。 “谢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清源瞥了她一眼,不是很想搭理。 姜瑶快速问道:“你说你与我养母情比金坚,那这些年,她带着我和养兄吃苦受罪时,你在哪里?你为什么没有来拯救我们?” 谢清源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着养母,吃了很多苦,我有记忆时,我们便生活在物资匮乏的乡下,吃不饱,穿不暖,过得凄凄惨惨。 养母不善种地,没有收成,只能外出打零工,留我和养兄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家,有一年冬天,山里的狼跑进村子,我和养兄差点就被狼吃掉!” 姜瑶语气哽咽,看向孟蕊时,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怨怪。 “可那个时候,姜蕊,不,现在要叫你孟蕊,你在做什么?你占了我的身份,住在我的家里,享受着侯府千金悠闲富足的生活,是我在替你受苦!” 谢清源苍白着脸,无措地呢喃,“怎么会?小天她武功高强,怎会让自己过得这样苦?” “父亲,此女最善撒谎,蛊惑人心,她第一天到安乐侯府认亲,就让安乐侯夫妇舍弃养了十六年的妹妹。” 孟瑾警惕地盯着姜瑶,对谢清源冷静分析。 “据宾至楼掌柜所言,姜瑶来京入住宾至楼时,穿戴配饰皆为上品,怎会是过的苦日子?” 谢清源反应过来,不悦地怒视姜瑶,“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孟蕊冷冷瞧着姜瑶,她最懂姜瑶打的什么算盘。 迫害不成,便开始卖可怜。 姜瑶察觉到谢清源对孟天的深情,故意放大过去受过的苦楚,借由谢清源对孟天的愧疚和感情,引发其对姜瑶的愧疚和怜悯,由此谋利。 前世,姜瑶这番话,孟蕊就听过好多遍。 安乐侯夫人沈氏,有时会不忍看姜瑶欺负孟蕊,出言劝解。 姜瑶便会开始哭诉自己小时候所受的苦,说来说去,都是她在村里种地,缺衣少食那一套,然后由此说服沈氏,她要在占了自己身份十六年的孟蕊身上讨回来,心里才会舒坦。 沈氏为了亲生女儿开心,便任由孟蕊被打骂折磨。 此时,姜瑶索性悲伤地哭了出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受了那么多苦,都是为谢大人你的亲生女儿挡了灾,我有所怨言,难道不应该吗? 之前是我想岔了,差点冤了孟蕊的身份,但今天,我是真的担心她被男人骗走,想要拉她一把。” 她用帕子捂着脸,悄悄偷看谢清源的反应,见对方只皱了眉,没有阻止,继续哭道。 “我一直以为,养母是被渣男负心抛弃,或是丈夫早没了,才会带着我们过苦日子,我怎么会知道,孟蕊的亲生父亲,会是谢大人你这样的身份? 还有孟公子,在雅集上,我就看到他与孟蕊见过面,他们若是兄妹,怎会不相认,所以我才有所怀疑,生怕孟蕊和养母一样,被渣男欺骗辜负……” 她像是意识到说错话,做作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捂着嘴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谢大人,我实在是不知,这么多年,养母从未提起过你,我难免会胡思乱想……” 眼见谢清源面上浮现伤感,孟蕊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道: “爹爹,当心此人的诡计!她在利用你对娘亲的感情,想要洗脱她对我做的恶事。” 孟蕊看够了姜瑶拙劣的演技,毫不留情地拆穿: “姜瑶,你说的这些话,全是负面情绪的发泄,根本经不起推敲。 你说你在乡下生活,那么具体生活了几年?一年?还是两年?你是肤白貌美,十指纤纤,哪里是长期做农活的样子? 你说娘亲把你和二哥丢在家里,差点被狼吃掉,那一年,你几岁?二哥几岁?你和二哥都会武,对付几匹狼,是很难的事吗? 至于你说大哥不在雅集上和我相认,因为那时,你正追着我灭口,是大哥发现打断了你的恶行,才……” “不是的,你别胡说!” 姜瑶厉声喝止,恨不得冲过去扇孟蕊的嘴,右手不自觉抬起。 孟蕊瑟缩着抖了一下,失声尖叫:“不要!别打我!” 她惊惶地往谢清源身后躲。 第75章 讲和失败 “你做什么?!” 孟瑾一把抓住姜瑶抬起的手。 “当着我们的面,你就敢对我妹妹动手?” “我……”姜瑶无话可说。 她恨恨瞪向孟蕊,这个死绿茶,惯会装模作样,早晚落到她手上弄死! “你先放开我啊!” 姜瑶动了动被孟瑾抓住的手腕,没料到这个斯文小白脸书生,竟有这么大力气,让她挣脱不开。 看到女儿害怕地发抖,谢清源终于从对妻子愧疚的情绪中抽离,亲眼见姜瑶要打孟蕊,他刚刚对姜瑶产生的那一丁点怜悯,也瞬间荡然无存。 “乖女儿别怕,为父在这儿,没人能伤害你。” 谢清源安抚着孟蕊,后悔自己差点就要着了姜瑶的道。 “你们说得对,此女诡计多端,一句话都不能信!” “父亲,是女儿太没用,姜小姐武功高强,她一吼我,我就想到被打得浑身青紫的刘嬷嬷,害怕她也会出手打我。” 孟蕊楚楚可怜地瞅着谢清源,双臂环抱住自己,战战兢兢地说。 实则是前世姜瑶对她的虐待打骂太深刻,一看到姜瑶举起的手,孟蕊就忍不住发抖,然后她灵机一动,开始装可怜。 姜瑶想要的是谢清源的愧疚和怜悯,刚好这两样,孟蕊也可以让她的父亲感受到。 谢清源心疼地看着女儿,“不会的,为父会对你严加保护,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多谢父亲。” 孟蕊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转向孟瑾道。 “大哥,你放开姜小姐,让我和她说几句。” 孟瑾这才松手,姜瑶揉着被抓疼的手腕,恶意满满地剜了一眼孟蕊。 “你要说什么?” 孟蕊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郑重地说: “姜小姐,其实我在安乐侯府的日子,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好。 安乐侯府亏空,你是知道的,最严重的时候,侯府变卖家产,举债度日,家中情况很不好,我这个所谓的侯府千金,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更不用说,老侯爷夫妇和姜侯爷夫妇,都以姜铭昊为宝,对我经常漠不关心,送来的饭菜时常都是冷的。 而只要我做的事不如他们心意,打手板、罚跪祠堂是少不了的,你知道跪一夜祠堂在滋味吗? 阴冷、黑暗、恐惧、孤独,第二日出门,腿都站不直……” “呵,那是你没用做错事。”姜瑶油盐不进,冷笑道,“换做是我,才不会给他们惩罚的机会。” “姜小姐在某些方面,确实比我厉害,但如果是我下面说的这种情况呢?” 孟蕊眼底划过嘲讽,继续耐心地说。 “就在两年多前,我才十四岁,还差一年及笄,我听到了姜侯爷和姜夫人的对话。 他们说,等我及笄,就要把我嫁出去,无论是谁,只选彩礼给得最高的那个,他们要为了银子,把我卖了! 这种事,你也能接受吗?” 姜瑶眉心微蹙,“两年已经过去,你现在不是还没出嫁?” “那是因为,我主动提出给侯府经营产业,并且确实赚到了足够多的银子,留着我,比把我嫁出去收彩礼更划算!” 孟蕊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受伤。 “然而,即使如此,当姜瑶你归来认亲,开出更具吸引力的条件时,安乐侯夫妇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牺牲我,为你和侯府铺路,不是吗?” 姜瑶微眯着眼,“你都知道了什么?” “你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带来了吴贵妃娘娘身边的周嬷嬷,你身后有什么,又想要什么,京中凡是长脑子的,都能猜到。” 孟蕊毫不畏惧地回视,讽刺地弯了弯嘴角。 “姜瑶,你不该把别人都想得那么蠢,你的计划已经暴露,不该再来打我的主意,当年我们被互换身份,是你父母造的孽,你很清楚,我不欠你什么!” 若姜瑶身后只有安乐侯府,孟蕊不会和她废话,以谢清源的身份和实力,完全可以对付。 但姜瑶身后还有吴贵妃和三皇子,孟蕊很清楚夺嫡之争的惨烈。 十六年前,就是因为诸位皇子相争,最终引发京城大乱,导致死伤无数,平民百姓遭殃。 安乐侯府想要从龙之功,是他们的事,孟蕊不想要自己在意的亲人参与进皇室夺嫡之争,她想与姜瑶全家都划清界限,两不相干最好。 这次,姜瑶没有说话,她探究地注视着孟蕊,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蕊深吸一口气,对姜瑶说: “我们既然已经各自归家,以后就各走各的路,不要再互相针对了,如何?” 孟蕊定定望着姜瑶,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姜瑶表情先是怔愣,然后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提议,倒是很有意思,那就试试看。” 姜瑶冲她挥了挥手,“今天到此为止,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跟着她的丫鬟小跑着追上。 孟蕊看着姜瑶快速离去的背影,感到一阵失望和无力。 什么叫“那就试试看”? 是没同意讲和的意思? 她以后还要和姜瑶斗下去? “真是个没礼貌的丫头。”谢清源不满地吐槽。 孟瑾轻拍了拍孟蕊僵直的背,温声安慰: “妹妹别怕,她想要继续斗,咱们奉陪便是。” 孟蕊勉强对他笑笑,兄妹俩跟着谢清源一起乘坐马车回府。 一回到府中,孟蕊换了身衣裳,就直奔练武场。 姜瑶还不肯放过她,她要变得更强才行。 谢清源叫来孟瑾,无奈道:“蕊儿好像不太相信我们能护住她。” 孟瑾摊了摊手,“妹妹依靠自己太久,而且父亲你看起来,总是不太可靠的样子。” “那只是表象,你知道的,为父很可靠!” 谢清源着急地强调,他看着孟蕊辛苦练武发愁。 “不行,蕊儿这样太辛苦了,我得想个办法。” —— 翌日,孟蕊一早起来,洗漱好就要去练武场。 吟秋笑着拦住她,“小姐,今日您不用练武,咱们老爷要带您和少爷,去承恩公府做客。” “承恩公府?” 孟蕊疑惑地蹙眉,然后恍然想到,承恩公,是皇帝赐封皇后父亲的爵位。 如今的承恩公,正是谢清源的父亲——谢太傅! 第76章 承恩公府 阳光明媚,春光正好。 主街上,谢清源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地行在前方,两架装饰华丽的马车紧紧跟随,周围还有若干侍卫随行。 孟蕊坐在第一架马车中,轻轻掀开帘子,瞧向外边,只一眼,她便匆匆放下帘子。 “小姐,外头怎么了?” 坐在孟蕊身边的吟夏,好奇地也掀起帘子一角,看到街上不少人都望向她们的马车。 “咱们的马车好看,他们都盯着看呢。”吟夏与有荣焉地说。 孟蕊被她逗笑,心中的紧张也被抚平了不少,“或许。” 外面的那些人,看的不只是马车,还有马车里的人。 经过昨日贡院门口姜瑶那一闹,加上谢清源出现证明,颇富才名的孟瑾,和因假千金而闻名的孟蕊,是着名皇商谢清源儿女的事,不再是秘密。 今日,谢清源又如此大张旗鼓,带着一双儿女一同出行,怎会不引来关注? 坐在对面的孟瑾,突然握住孟蕊放在膝上的手。 “妹妹手指发凉,是在紧张?” 孟蕊缩了缩手指,还是有些不习惯孟瑾的突然亲近。 “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还没反应过来。” 从早上起来,听到要去承恩公府的消息,一直到现在,孟蕊都还有点发懵。 想到承恩公府,孟蕊前世今生,听说过一些关于承恩公谢太傅的事。 谢太傅是两朝元老,文臣之首,威望甚重。 当今圣上已逝的元后,便是谢太傅名义上的女儿。 之所以是名义上,是因为这位与圣上共经患难、鹣鲽情深的谢皇后,并不是谢太傅的亲女,而是谢家旁支的姑娘,过继到了谢太傅膝下。 皇帝为了彰显对谢皇后及其母家的爱重,封了谢太傅为承恩公。 而在谢皇后病逝后,皇帝一直没有再立皇后,宫中现在是吴贵妃暂代管理六宫之职。 所以这承恩公的爵位,依然在谢太傅头上。 据说,谢皇后没有留下皇嗣,在与还是七皇子的皇帝一起守皇陵时,因为条件太过艰苦,谢皇后唯一生下的皇子,因病夭折。 所以,即使现在年长的几位皇子,隐隐有夺嫡之势,身为承恩公的谢太傅,却能独善其身,因为他没有要扶上位的皇子…… “昨日那般情形,公开你的身份,于我们而言,利大于弊。” 孟瑾温和的言语,将孟蕊从思虑中拉回。 “姜瑶缠得太紧,若是一直委屈妹妹为了躲她闭门不出,父亲会自责难过的。” 孟蕊心下感动,她当然知道父亲和大哥,都在尽其所能护着她,但突然就要来拜访她血缘上的祖父,还有谢家没见过面的亲戚,她还是感到紧张和无措。 孟瑾含笑安慰,“其实,今日的行程,不是父亲一时兴起,是昨日之事传到了祖父耳中,他连夜派人来通知父亲,说想要见你。” “可是,父亲为了和母亲在一起,不是和谢家断绝了关系……”孟蕊担心地说。 她的亲生母亲,是江湖女子,并不受谢太傅待见,那她去见了谢太傅和谢家人,又要如何自处,会不会很尴尬? “嗯,是有这么回事。”孟瑾没有否认,“不过骨肉亲情,哪里是说断就断的?父亲每次回京,都会去看望祖父,我为了避免麻烦,去得要少些。” 见孟蕊还是一脸忧色,孟瑾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放心,有父亲在,祖父和伯父、姑姑们,都会很喜欢你。” 孟蕊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依然忐忑。 此时,她还没有理解大哥这句话的意思,只以为谢家长辈们,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她礼遇。 直到下了马车,孟蕊和父亲、大哥一起走进承恩公府,她才逐渐明白大哥的意思。 他们带来的侍卫们,熟练地将后一辆马车里装着的礼物搬进承恩公府。 公府的管家在旁边急的转圈,劝谢清源把礼物拿走,不然太傅大人又该生气了。 谢清源置若罔闻,吩咐着侍卫把礼物都搬进正堂。 孟蕊不安地望向身畔的孟瑾,后者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时,一名看起来很严肃,年纪比谢清源稍长的中年人,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老六,父亲三令五申,不许你再往家里送礼,你怎么就是不听?” “那咋啦?” 谢清源瞥了眼来人,没好气道。 “大哥你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我送的东西,父亲只是嘴上说着不要,口是心非,最后还不都是他喜欢的?” 谢清源最清楚,父亲还在和他赌气呢,说是不要他送的东西,也没见他老人家把他送的礼物都扔出府去呀。 孟蕊在一旁默默看着,来之前,她专门向孟瑾详细问过谢家众人的情况,听父亲喊此人大哥,便知是谢清源一母所出的谢泽淳。 谢太傅共有四子二女。 嫡长子谢泽淳,年长谢清源近十岁,现任工部尚书。 嫡次女谢韵,早年嫁与了刑部侍郎郭宪为妻,现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老三和老四是妾室所出的庶子,都通过科举,走了仕途,现在外地做官。 行五的便是谢皇后,闺名谢馨,已经病逝。 谢清源行六,是谢太傅所有儿子中,唯一没有走仕途的。 “你们别听他的,听我的,快把礼物搬进去,快点!” 谢清源催促着犹豫的侍卫,拉过拦路的谢泽淳。 谢泽淳自然不愿意,但他年长,力气又不如常年习武的谢清源,只能被弟弟推着往里走。 “哎,老六!老六你放开我,别推着我,我自己会走!” “大哥放心,老弟我有的是劲儿,咱们走快些,别让父亲等急了。” 谢清源兴奋地推着大哥向前,很快进了二门。 孟蕊感到更担忧了。 孟瑾一把牵起孟蕊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妹妹,咱们也得走快些,祖父他们应该都等着我们呢。” 孟瑾和孟蕊到达正堂时,便看到正堂里坐满了人,正堂中央堆放满了礼物。 谢清源正拿着一块皮毛毯子,盖在端坐上首的谢太傅腿上。 “父亲,这块皮子是我精挑细选的,轻便暖和,最适合您夜晚读书时盖着。” “我不要,你拿走!” 谢太傅把毯子掀开,丢回谢清源怀里。 “你已经和老夫断绝了父子关系,老夫不要你的东西!” 第77章 太傅祖父 孟蕊心头一跳,父亲和祖父,果然是真断绝了父子关系! 她忧虑地望向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谢太傅,既然断绝了关系,又为何要让谢清源带着儿女过来? 孟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扫过屋中众人。 除了谢太傅和刚才见过的谢家大爷谢泽淳,屋内还坐着三位端庄的夫人,她们各自身边的年轻姑娘和郎君,应该是谢家的小姐少爷们。 孟蕊虽未见过,但也能猜出,三位夫人应当分别是谢家大爷的夫人陈氏、谢家二姑姑谢韵,以及谢家三爷的夫人廖氏。 除了在外地做官的谢三爷和谢四爷,还有陪同谢四爷赴任的谢四夫人不在场,谢家主要成员几乎全部到齐。 俨然是齐聚一堂的架势。 而现在来承恩公府的,只有谢清源一家三口。 孟蕊觉得,他们像是等着孟蕊来认亲的,可是谢太傅为何那副不领情的态度呢? 在场的这些谢家人,看到谢太傅和谢清源起冲突,每个人都表情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丝毫没有要来劝解拉架的意思。 孟蕊心里有了底,沉住气,继续默默观察。 前面,谢清源接住谢太傅丢来的毯子,也不生气,仔细地把毯子叠起来,装回盒子里,和其他礼物放在一处,小声叨叨: “不待见我,还叫我来,东西我就放这儿,自有喜欢的人来拿。” “背着老夫,说什么坏话呢?” 谢太傅声如洪钟,震得人心头一颤。 “老夫是请我孙女过来,又没叫你这臭小子,老夫的小孙女呢?” 孟蕊听到谢太傅叫她,在孟瑾鼓励的眼神中,快步走上前,规规矩矩跪下,对着谢太傅行礼请安。 “孙女……见过祖父。” 她本要说自己名字,但一想自己随母姓孟,便及时止了话,以免触怒谢太傅。 孟蕊垂眸跪在地上,却一直没听到谢太傅喊她起身。 正疑惑时,身旁传来好几道抽气声。 “父亲,这孩子的容貌好像……”谢家大爷惊呼出声。 他转头看到谢太傅同样震惊的表情,止了话音。 谢大夫人顾不上维持端庄的形象,看到孟蕊容貌的一刻,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天呐,也太像母亲了!” 谢韵看到孟蕊的侧脸,已经忍不住潸然泪下。 “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她都没能看一眼这么像她的小孙女……” 孟蕊知道她长得像已故的祖母,谢太傅的结发妻子,毕竟谢清源第一次见她,就叫了“娘”。 但,真的有这么像吗? 她抬起头,望向谢太傅。 只见谢太傅紧抿着唇,精瘦的脸上表情激动,眼角的皱纹紧作一团,眼中似有泪光。 “好孩子,起来。” 谢太傅语带哽咽,伸手将孟蕊扶起。 “你的事,祖父都听说了,这些年,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一直在找寻你们,却没想到,你人就在京城中,若早知道……” 谢太傅越说越激动,谢清源连忙接过手,和孟蕊一起把谢太傅扶回椅子上坐好。 “父亲,您看看,这就是小天给我生的宝贝女儿,羡慕?” 谢清源嘚瑟地对谢太傅说。 “我跟您说,我乖女儿可厉害了,继承了我的经商天赋,只用两年,她就给安乐侯府赚了七万两白银,七万两啊!以后我的衣钵有传承咯!” 孟蕊被父亲突然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不过,传承父亲的衣钵,是什么意思?是她想到的那种好事吗? 谢太傅顺了顺气,刚升起的情绪,被不肖子一搅和,平静了许多。 他没好气地瞥了谢清源一眼,转而慈祥地看着孟蕊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谢清源抢答道:“我的乖女儿姓孟名蕊,叫孟蕊,父亲您可以叫她蕊儿。” 谢太傅不满地瞪向谢清源,“我们谢家的孩子,为什么要姓孟?” “父亲您忘了?当年孩儿闯荡江湖,路遇歹人,险遭不测,我的妻子孟天在此时从天而降,英勇无畏地救了我。” 谢清源大大方方讲起自己与妻子的过往爱情故事,颇有几分炫耀姿态。 “于是,我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决定以身相许,入赘孟家,我们的孩子自然都姓孟。” 谢太傅沉了脸。 谢泽淳给了谢清源一个警告的眼神。 孟蕊感觉到气氛紧张,正想着要如何缓和,就听到旁边谢家大房的幼子谢珩,不耐烦地对谢清源说: “六叔,你说的这些,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谢清源不满道:“我又不是说书的,要什么新鲜?我和你六叔母的故事难道不好听?” 谢珩今年不过十四岁,还是孩子脾性,谢大夫人皱眉点了他额头一下,“大人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谢珩轻哼一声,偃旗息鼓地低下头。 谢家人早就习惯了谢清源这个样子,几个年轻晚辈偷偷捂着嘴笑。 谢大夫人微笑着过来,拉住孟蕊的手,“我是你大伯母,蕊儿今年几岁了?” “见过大伯母,我十六了。”孟蕊屈膝行了礼,轻声回答。 “十六啊,来,大伯母带你认认家里人。” 谢大夫人带着孟蕊先拜见了谢家大爷谢泽淳。 谢家大房长子现任翰林院编修,今日不在家,长女已经出嫁到了外地,很少回京,只有一个幼子谢珩,上下打量了孟蕊,然后客气道了句“姐姐好”。 谢大夫人给了孟蕊一套金宝石头面作为见面礼,孟蕊道谢收下,让跟随在侧的吟夏吟秋收好。 谢家三房的谢三爷不在,孟蕊只拜见了谢三夫人,得了一只金钗做见面礼。 谢三夫人身边跟着两个嫡出的女儿,分别是十九岁的谢云慈,和十七岁的谢云恩,看起来都是性子很好的和善姑娘。 孟蕊与她们相互见过礼,喊过“姐姐”“妹妹”,又被带到二姑姑谢韵面前。 “蕊儿见过二姑姑。”孟蕊对谢韵行礼。 谢韵看到孟蕊酷似母亲的脸,又忍不住流泪。 “好孩子,没想到六弟的女儿就在京中,可惜我竟从没有见过你,若是见过,你长得这么像我们母亲,说不定早把你认回家来了。” 孟蕊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心中却涌现嘲意。 谢韵不记得她,她可是对这位二姑姑,记忆深刻。 第78章 她的婚事 在某次世家宴会上,孟蕊不想应付那群眼高于顶的贵女们的白眼和奚落,躲到花园的角落偷闲,却又听到一群贵妇们对她的议论,谢韵就在其中。 当时,她听见谢韵说: “女子立世,当以温良贤惠为要,这个姜蕊,身为侯门嫡女,为了几两银钱,抛头露面,混迹市井,沾染了平民恶习事小,污了家族名声事大,诸位都拘着点自家姑娘,别和这种人玩到一处,当心损了名声!” 围着谢韵的贵妇们连连称是。 那时的孟蕊,已经听多了外头对她做生意的闲言碎语,并不会很介意他人恶语。 可是谢韵所言,是要让这些世家夫人约束自家的女儿们,不要和孟蕊来往,是要孤立她,孟蕊想到最好的朋友许南音,还是会感到伤心。 谢韵没见过她,就如此批判她,现在又说出这种马后炮的话,让孟蕊对她瞬间没了好印象,也没了亲近的心思。 孟蕊淡笑着敷衍:“二姑姑有心了。” 见孟蕊的态度没有想象中热情,谢韵讪讪擦去眼泪,将身侧的年轻男子推出来。 “蕊儿,这是你学峥表哥,刚参加完春闱,你们年轻人可以多交流。” “蕊儿表妹有礼。”郭学峥对孟蕊拱手。 孟蕊屈膝一礼,“表哥有礼。” 她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想着,谢韵这话好生奇怪,表哥考完春闱,该与同参加春闱的大哥孟瑾多交流,她能和他交流什么? “这是你芷晴表姐,”谢韵有拉过身边的女儿,介绍给孟蕊,“我们芷晴去年已经成婚,今日我专程让她回来,好让你们姐妹见见面,以后好多走动。” 和郭芷晴相互行礼问好后,孟蕊终于算是把这满屋的亲戚都认识了一遍。 孟蕊想回到父亲和大哥的身边,却被谢韵握住手不放。 “蕊儿,你虽是姐妹中年纪最小的,但也有十六了,你芷晴表姐已经成婚自不必说,云慈和云恩也都定了亲,你也要抓点紧,相看起来才好。” 孟蕊微微蹙眉,她这是被催婚了?这个二姑姑管得是不是太宽了? 谢韵还在眉飞色舞地对着孟蕊说: “你父亲是男子,不好操心你的婚事,我倒是常与各家夫人走动,往后有姑姑我帮你相看着,带你多出去认识京中优秀儿郎,定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孟蕊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二姑姑,我不着急嫁人,就不劳您操心了。” 经历两世,孟蕊早就不是一心憧憬嫁个如意郎君的小姑娘了。 若一段关系只会成为困住她的枷锁,孟蕊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谢韵被拂了面子,讪讪一笑,“这姑娘,还是个孩子气性呢,婚姻大事,怎么能不着急?” “二姐,你这是当媒婆当上瘾了?” 谢清源大步走过来,站在女儿身边,表情不满地看着谢韵。 “你给我找些姑娘,逼着我相看就算了,现在又来打我宝贝女儿的主意,过分了?” 孟蕊悄然打量谢韵,这位出身名门、看似气质高贵的妇人,有做媒的爱好? 对上亲弟弟的质问,谢韵也没了好脾气。 “我怎么过分了?你是我弟弟,蕊儿是我侄女,你们家没有个主母主事,我帮你们掌掌眼,还有错不成?” “什么叫没有主母?”谢清源不乐意了,“吾妻马上就要归京,她是蕊儿的母亲,自有她来给蕊儿的婚事做主。” 谢韵脸色突变,“蕊儿的母亲?你是说孟天?她要回来?” “怎么?二姐还要管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谢清源拧了眉,气势汹汹。 “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学学你家林姨娘,少和郭大人吵几场,父亲也能少断几门官司。” “你……”谢韵被气得够呛,话都说不出来。 林姨娘是谢韵丈夫郭宪的妾室,十分受宠,肚皮也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尽得郭宪宠爱。 而谢韵身为主母,这么些年,只得了一儿一女,时间长了,总觉心有不甘。 为了儿子的前途,女儿的婚嫁,谢韵没少与丈夫郭宪产生争执,她性子要强,争不过,便搬出自己德高望重的父亲谢太傅,让郭宪服软。 现如今亲弟弟搬出这话来刺她,谢韵如何不气? “谢清源!你凭什么说我?我是为了谢家嫁到郭家,而你呢?” 谢韵颤抖着手,指着谢清源的头。 “你随意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江湖女子成婚不算,还说自己是入赘!你知道外面怎么议论我们家的?我因为这事受了多少冷嘲热讽?” 谢清源自知刚才的话重了,气势弱了下来,“我不是也和家里断了关系,自己负责了吗?” “负责?呵,你对谁负责了?” 谢韵冷笑,一边训斥,一边朝着弟弟走近。 “京城里都传开了!你娶了孟天,又不好好待她,让她一个人带着瑜儿,挺着大肚子,在破庙里生产,这才导致蕊儿被抱错,你是怎么做人夫君,为人父亲的?” “我那时刚好外出,不知道小天受惊早产……”谢清源自责起来。 谢韵的手指已经戳到了谢清源的额头,“你这个糊涂蛋!京城已经有风声传出,你就该摒弃前嫌,带着妻儿回谢府来待产,哪里会有后面那些事?” 当年,谢清源和家里断绝关系后,带着妻子住在了西市坊间。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叛军攻入京城后,首先抢的就是商人聚居的西市,孟天要活,就必须带着孩子逃命。 而谢家是文臣清流,虽举家被叛军堵在府内数天,但无一人伤亡,府中还有府医和有生产经验的嬷嬷,孟天若能提前被送回谢家待产,应也会无恙。 “还有,你以为我愿意给自己找麻烦,管你女儿的婚事?” 谢韵的手指重重点了一下谢清源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 “蕊儿现在的名声,和你一样不好!若不提早筹谋她的婚事,怎么给她找到值得托付的好人家?难道和你一样,找个江湖游侠,随意成婚吗?” 第79章 多管闲事 “我和我闺女的名声怎么不好了?江湖游侠又如何?” 谢清源捂着被戳痛的额头退后。 “退一万步说,二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别总多管闲事。” “所以还成了我的错?”谢韵拔高了声音,似难以置信。 “二姐,你说的固然有你的道理,但你当年做过什么,难道都忘了吗?” 谢清源正色看她,严肃地说。 “我带小天回京后,你意见最大,爹娘都未说什么,你日日回娘家,想要逼走我的妻子,这些,我们夫妻都未与你计较,后来,你还想给我塞女人,破坏我们夫妻的关系。 这里是你的娘家,我阻止不了你回家,那我们夫妻只能搬到外面,甚至宣布断绝关系,以避免你们的骚扰。 小天性子刚直,在如此情形下,她再苦再难,都不会回来求助,她只能拼尽全力逃跑……” 谢清源说着,逐渐泪目,指着谢韵控诉。 “我的妻啊,当年即将临盆,还带着才三岁的瑜儿,被你逼迫,无法回谢家求助,只能历经千难万险,逃出京城,在破庙生下蕊儿,还遇到糟心的安乐侯一家,把我们的宝贝女儿给换了! 蕊儿被调换身份,也有你谢韵做的孽!” “我?”谢韵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这也能赖上我?” 孟蕊看向谢韵的眼神逐渐幽深,已经出嫁的姑子,回娘家挑唆弟弟弟媳的感情?她管的不是一般的宽。 “好了,你们姐弟俩别再为这些成年旧事吵了。” 谢泽淳觑见老父亲谢太傅黑沉的脸色,连忙站出来劝架。 谢清源才不管这些,他转身冲着谢太傅跪下,不顾形象地扑上去,抱住谢太傅的大腿,就是一顿哭喊: “爹呀!孩儿当年不是真心要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实在是孩儿和妻子在家里待不下去! 二姐她逼迫孩儿和小天分开,这就是要孩儿的命啊!她还要我娶她看中的女人,日日上门骚扰。 可是爹您知道吗?那位燕王的旁系侄女,后来全族被卷入谋逆之罪,孩儿要是真娶了那女人,咱们全家都要完蛋!” 谢韵急道:“父亲,您别听他胡说,女儿没有做过那种事!” 孟蕊默默远离谢韵,移动到孟瑾身边,悄声问: “大哥,爹爹他……一向如此吗?” 一把年纪了,又哭又闹,毫无形象,自小被教养要规矩守礼的孟蕊,有些看不下去。 孟瑾嘴角噙笑,对着她耳语:“小妹,你等着瞧,祖父最吃这一套。” 孟蕊望向谢太傅,只见他虽脸色不好看,但眼神中并无嫌恶,甚至垂眸中带着几分慈爱。 而现场的其他人,似乎也都见怪不怪。 谢大夫人不动声色地与谢韵拉远了距离,立在幼子谢珩身侧,一脸平静。 谢珩目不转睛地瞅着谢清源,兴奋而认真。 谢三夫人正用眼神警告两个好奇看戏的女儿,示意她们要收敛。 谢韵的一双儿女郭学峥和郭芷晴,面露疑惑和无措,齐齐瞧向他们的母亲。 谢家大爷谢泽淳,上前扯住谢清源的胳膊,想要把他拉起来。 “六弟,你别太过分了。” 但谢清源不愿,抱着他爹的大腿不撒手,还在继续哭闹般地诉苦。 “爹呀!这些年,我一边寻找小天和孩子们,一边遍寻珍稀药材给娘治病,就是想要娘的病能好起来,能让她在离开人世前,看一眼我的妻儿。 您记得吗?当年我带小天刚回来时,娘可喜欢她了,还说我们生的孩子,一定很好看。 爹,您看看我们蕊儿,是不是和娘年轻时长得有八分相像?一定是娘亲显灵,担心我们找不到蕊儿,特意让蕊儿长得像她!” 谢太傅闻言,不由自主地抬眸望向孟蕊。 他与结发妻子相伴半生,感情深厚,看到如此像妻子的孙女,得以慰藉,自是高兴,嘴上却说: “老六,你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给老夫起来!” 谢太傅拍了拍谢清源的脸,把人推开。 “几个儿女中,你长得最像你母亲,你的女儿长得像你,自然也像她祖母。” 谢清源终于松开谢太傅,起身规矩一礼。 “孩儿一时激动,让父亲见笑了,只是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二姐她不仅说我们蕊儿名声不好,还想赶紧把蕊儿嫁出去,这事儿,我绝不同意!” “父亲,我也是好心……”谢韵急忙解释,但在谢太傅锐利的目光下,逐渐止了声。 “你们两个,都已为人父母,行事说话,还如此不稳重,有哪次见面不吵架的?” 谢太傅开口便是把谢清源和谢韵两人都教训一通,然后转向谢韵。 “老二,你虽是好心,但你要记住,蕊儿姓孟,婚嫁自有她父母做主,你有多余的气力,不如多为你家学峥着想,他已及冠多年,此次无论科考结果如何,都该考虑婚配了。” 郭学峥今年已二十有六,京中这般年纪的儿郎,多已成婚。 郭家门第不差,找上门来的人家不少,但其母谢韵自视甚高,总想儿子考中进士后,能有更高的选择,一直督促郭学峥读书,不许他有旁的心思。 谢太傅看在眼里,因为是外孙,他不好多干预,但刚才听了谢韵的那番话,他有了不好的猜想,必须及早打断。 “蕊儿年纪还小,老六想多留她几年,无可厚非,但学峥可是耽误不起了!” 谢太傅语重心长地看着谢韵说,直把她看得心虚。 谢清源得陛下皇恩,有年少情分,又是天子近臣,谢韵会动歪心,并不奇怪,但她也不看看,如今的谢清源,还是她靠那些妇人手段能折腾的吗? 惹恼了谢清源,他顾念亲情,不好对亲二姐下手,对付一下姐夫和外甥,轻而易举。 谢太傅年纪大了,想看到儿女和睦,也只是略有提点,言尽于此。 太过蠢笨的人啊,在京中过不下去,不如趁早离开,还能保住性命。 谢韵并不蠢笨,她屈膝行礼,已是换了一副温和面孔。 “适才女儿莽撞了,请父亲恕罪。” 谢太傅“嗯”了一声,看向谢清源。 谢韵会意,朝谢清源挤出一个笑。 “六弟,你看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几句玩笑都开不得,以后我都不管你了,总行了?” 第80章 近水楼台 谢清源挑眉一笑,“那感情好,二姐你保持住,什么都不要管我最好。” “好好好,都不管。”谢韵勉强地笑。 谢泽淳帮衬道:“我看六弟这些年成长不少,马上六弟妹归来,自有人收拾他,二妹你就不用再费心了。” 谢大夫人也站出来打圆场,“你们姐弟俩啊,每次见面都要互呛几声,也不怕让小辈们看了笑话。” 谢珩在旁边佯作老成地接话,“娘,我们都习惯了,不会笑话二姑和六叔的。” “就你小子会说!”谢泽淳瞪了小儿子一眼。 “我是帮大家说的嘛~”谢珩还对几个哥哥姐姐抛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谢云慈和谢云恩用帕子捂着嘴偷笑。 郭学峥和郭芷晴见矛盾消弭,都松了口气。 孟瑾淡笑不语。 孟蕊此刻终于明白,孟瑾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话。 “有父亲在,祖父和伯父、姑姑们,都会很喜欢你的。” 意思不是亲戚们会看在谢清源的面子上,对孟蕊礼遇。 而是在谢清源不顾规矩脸面,肆意闹腾的衬托下,孟蕊这般守礼乖巧的好孩子,简直不要太讨人喜欢。 这时,管家从外面进来,禀报说午膳已经备好。 谢太傅点了头,让众人去饭厅用膳。 午膳男女分席,谢府讲究食不言,用膳时,几乎无人交谈,孟蕊也乐得轻松,专心吃饭。 饭后,谢韵借口家中有事,带着一双儿女告辞离开。 郭学峥不想走,他有学问想和谢太傅请教,有篇文章还想给孟瑾看看,却碍于母亲强势的眼神威压,无奈跟着离开。 马车上,谢韵母子三人面向而坐。 郭芷晴忍不住先开口:“母亲,您今日冲动了,蕊儿表妹刚找回来,您就提出要把她嫁出去,还说她名声不好,怪不得六叔会生气。” 谢韵没看她,反问儿子郭学峥,“你也觉得母亲今日错了?” 郭学峥叹了口气,“孩儿知道母亲是为我着想,但蕊儿表妹与我的年岁相差太大,六叔不会同意。” “他凭什么不同意?我儿年少中举,马上中了进士便能入仕,家世才貌哪样拿不出手?” 谢韵拍了下儿子的肩,不服气地说。 “孟蕊这姑娘,从前她在安乐侯府时,我就听说过她,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地在市井做生意,和三教九流都有来往,名声那么差,我都没嫌弃……” “母亲!” 郭学峥打断越说越离谱的谢韵。 “蕊儿表妹之前的未婚夫,是晋国公世子齐轩,比儿子家世好,也比儿子年轻,以六叔对她的疼爱,只会给她找更好的夫婿。” 郭学峥很有自知之明,他三年前进士落第,便拖延了婚事,如今男子在他这般年纪,已是不好找家世高的姑娘。 而他的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不愿降低标准,选择家世低一等的姑娘,便想近水楼台,打上了刚认回家的孟蕊的主意。 “说句冒犯的话,以陛下对六叔的恩宠,就算是给蕊儿表妹赐婚皇子,也未必不可能。” 谢韵瞪大了眼,“休要胡说!” “母亲,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郭芷晴此时脑中才转过弯来。 “母亲您是想让表妹嫁给哥哥?” “你呀!”谢韵无奈点了点女儿的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笨的东西?” 郭芷晴捂着脑袋,“女儿哪里笨嘛?是母亲您说得太含蓄了。” “那个孟蕊才十六岁,一听我提起婚事,就说她不着急嫁人,人家为什么就那么聪明?” 谢韵自己强势了一辈子,怎奈生了个女儿,是个木头。 郭芷晴不悦反驳,“或许她是真的不着急嫁人呢?我当初也不想那么早嫁出去,还不是母亲您非要逼我的。” 想到一会儿又要回去,面对话不投机的丈夫,和古板严苛的婆母,郭芷晴就心烦,她还以为今日可以出来放松一整天呢。 “没有我给你打算,你能嫁去静安伯府?” 谢韵对女儿的婚事很满意,她千挑万选的女婿——静安伯嫡次子韩章。 静安伯府家风严正,韩章功名在身,前途也好,嫡次子的身份,女儿嫁过去也不用当家,还是她费了点心机,才成就了好事。 然而郭芷晴并不觉得静安伯府有什么好,她和韩章,也就那回事,凑合过罢了。 “母亲,我是您女儿,该听您安排,但我瞧着蕊儿表妹,是个有主见的,您别强扭不成,得罪了六叔,那可得不偿失。” 郭芷晴不够聪明,但也知道,以六叔如今的地位,不是他们家能随意得罪的。 郭学峥表示赞同,“妹妹说的是,母亲切勿因小失大。” “够了,为娘还用你们两个教训?”谢韵板着脸呵斥。 郭学峥欲言又止,无奈又叹了口气。 郭芷晴偏过头看向窗外,逐渐放空。 …… 承恩公府 晌午过后,谢太傅在书房见了谢清源和孟蕊父女,询问了一些市面上有关孟蕊流言的真实情况,又问了孟天何时回京。 “清源,这些年为父总算看明白了,你是铁了心认定她。” 谢太傅站在书房窗边,阳光透过窗照亮了他已显苍老的脸。 “我和你母亲都知道,孟天是个好姑娘,这次她回来,不会有人再阻拦你们,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谢清源喜道:“爹,您这是不反对我和小天在一起了?” 谢太傅烦得瞪了他一眼,“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同不同意,有什么区别?” “那也是。” 谢清源喜滋滋地笑着,得寸进尺提要求。 “爹,您也知道,蕊儿之前过得不容易,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家,您是她亲祖父,会帮着儿子护住她的,对?” 谢太傅又瞥了眼他,这个已为人父还看起来不靠谱的小儿子,对刚认回家的孙女孟蕊,感到些许忧心。 沉吟片刻后,谢太傅看向孟蕊,郑重道: “蕊儿,当年祖父碍于名声,放任你父母离家别居,后来你母亲生产不易,害你被抱错,祖父也有责任。 你父亲从小被娇惯坏了,没个定性,你有事多和你大哥商量,若是遇到难事,需要帮助,尽管来找祖父。” 第81章 父女长谈 孟蕊跟着谢清源,从书房出来时,得到了谢太傅的帮助承诺,以及名画《竹石图》。 她还觉得有些恍惚,前朝传奇画师穆千一的丹青珍品《竹石图》啊,祖父就轻飘飘地当作见面礼送给她了。 而父亲和祖父之间,也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断绝父子关系。 在孟蕊看来,他们父子感情很好。 谢清源又闹又要,虽然被谢太傅训斥,但他要的,谢太傅都给了。 “蕊儿,为父带你在府中走走,看看为父长大的地方。” 谢清源领着孟蕊逛起承恩公府,给她讲了许多过往趣事。 “看到湖里那块大石头了吗?是我年少习武时,与师父比试,扔进去的,至今无人搬动。” “这是府中最高的树,我六岁时爬上树掏鸟蛋,上去了下不来,累了就在树上睡了一觉,祖母和母亲找不到我,急疯了,叫来了父亲,最后我被找到,还挨了顿打。” “墙角那块,原本有个狗洞,我偷偷挖出来的,九岁时想要离家出走,从狗洞爬出去,刚跑到城门口就被抓了回来,哎!” …… 谢清源完全没有父亲的架子,像朋友一般与孟蕊对话,回忆自己年少时的故事,孟蕊听得津津有味。 “你祖父不逼着我读书之后,我就没有那么想离家出走了,大哥、三哥、四哥都很会读书,还考取了功名,我未必非要再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 谢清源指了指墙外的方向。 “那年你祖母正在给我相看亲事,而我,只想出去看看,外面天大地大,山河辽阔,骏马当日行千里,怎可困于槽枥?” “所以,爹爹你又离家出走了?”孟蕊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告诉祖父和祖母你的想法?女儿看祖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因为我告诉过他们,然后失败被抓回家了呀!” 谢清源想起逃家失败的经历,叹着气摇头。 “不说这些了,前面就是为父少时住的院子,带你进去瞧瞧,后来,我带你母亲回京,一开始也是住在这儿。” 孟蕊跟随谢清源走进一处宽敞的院子,这里现在没有住人,但打扫得很干净,屋内摆设一应俱全,想来是有人长期维护,可见谢太傅对谢清源的重视。 孟蕊在几个屋中一一看过,心中感慨万千。 如果她的父母没有因为谢韵的骚扰搬出谢家,或许这里会是她长大的地方。 谢清源看着住过的地方,过往回忆浮上心头,忽然叹息着问: “蕊儿,你会不会对为父很失望?” 孟蕊疑惑转头看他,听到他语气沉重地继续说: “二姐总骂我自私,为了自己高兴,任性离家出走,不顾家族名声入赘,我还在关键时刻因事离开,没能保护好你们,让你一出生就被换走……蕊儿,你恨过为父吗?” 孟蕊望着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恨吗?失望吗?她说不清楚。 当年的事,很难说谁对谁错。 谢清源想要自由离家出走,孟蕊可以理解,她前世也许多次为了自由计划并实施逃离。 谢韵因为弟弟的入赘,失了脸面,遭受冷嘲热讽,想方设法使绊子报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无可厚非。 谢太傅和夫人为了名声,与谢清源表面断绝关系,也没有错。 “爹爹,女儿不恨您。” 孟蕊经历两世,知道世间诸多无奈,非人力可扭转,她能做的,只是尽量不留遗憾。 “只是,女儿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她走近谢清源,认真地望着他。 “女儿想知道,十六年前,我娘即将生我时,爹爹你,是因为什么事离开了母亲?” 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事,能引得深爱妻子的谢清源,抛下即将生产的妻子,着急前往? 谢清源之前只说是重要的事,却未提及详情,孟蕊真的很想知道。 如果当年父亲没有离开,应该能庇护好母亲和他们兄妹三人。 再不济,以父亲的厚脸皮,应是会去求祖父帮助,以祖父面冷心慈的性格,不会放任不管。 那样的话,孟蕊不会在破庙中出生,遇不到安乐侯一家,她也不会被抱错…… 谢清源微愣,他似乎没想到孟蕊会问这件事。 “嗯……咳咳……是生意上的一些事……” 谢清源清了清嗓子,目光闪躲,望向窗外。 “当时,距离你母亲生产,预计还有好几日,为父离开家时,还没有叛军围城的消息传来,本想着去一天就能解决好,没想到当晚叛军就兵临城下…… 等我赶回家中,已是一片凌乱,你母亲和你哥哥都已不见踪影。” 谢清源唉声叹气,悔不当初。 孟蕊却渐渐蹙了眉头。 她的父亲,好像在骗她? 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谢清源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但实则很能会察言观色,心思细腻稳重,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单就今日上午,谢清源对峙谢韵,向着谢太傅那顿闹腾,孟蕊从谢太傅书房出来时,才回过味来。 她爹是想让她祖父护着她! 所以在谢家人面前,谢清源展示了自己对新认回的女儿的重视,拒绝谢韵插手孟蕊的婚事,也是拒了其他谢家人想要以此做文章的心思。 同时,他还插科打诨,回忆过去受的委屈,引发谢太傅的愧疚和怜惜,转化为对孟蕊的关爱。 要知道,孟蕊与谢太傅第一次见面,说他们之前是陌生人都不为过,能有多少祖孙之情? 但在谢清源这番情绪饱满的闹腾下,又拿出谢太傅在意的谢老夫人说事,便能让谢太傅多重视疼爱孟蕊几分。 这才有了后面在书房的谈话,谢太傅给了孟蕊承诺和见面礼。 孟蕊觉得,她父亲这样一个心思玲珑之人,错判形势离家,抛下即将生产的妻儿,去处理所谓生意上的事,完全说不通! 生意亏损,不过钱财而已,谢清源从小在金玉窝里长大,不会如此看重钱财。 当年这件急需谢清源亲自去处理的事,肯定比他当做借口的生意,重要得多。 甚至在谢清源心里,这件事,比妻子和儿女们都重要! 第82章 克制之法 孟蕊感觉心中堵得慌,闷闷地说: “爹爹,如果是不能告诉女儿的事,您直说即可,我不问便是。” 谢清源张了张嘴,终是叹气道: “确实不是生意上的事,只是具体情况,目前还不能告诉你,等日后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孟蕊乖巧点头,“好的,爹爹,女儿明白。” 虽如此说,其实她心中其实已有猜测。 谢清源凭着从龙之功,坐上了御封皇商的位置,那这从龙之功,又是从何而来? 十六年前,厉老将军平定京城叛军后,扶持七皇子登基为帝,谢清源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孟蕊暗自想,她父亲当时,很可能是去为当时的七皇子、如今的皇帝,办了某件不能说的秘事。 而她的母亲孟天,正是因为夫君抛下妻儿追名逐利,所以无法原谅,才带着儿女远走。 如此,就说得通了。 不过,母亲当年,怎么没有带着长子孟瑾一起离开呢?难道中间还有什么变故? 见孟蕊没有追问,谢清源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找你大哥。” 孟瑾下午在向谢太傅请教学问,一直和谢太傅待在书房。 孟蕊跟随父亲走出院子,刚好遇到过来找他们的孟瑾。 “父亲,妹妹,你们原来在这里。” 孟蕊看到孟瑾,笑着和他打招呼,“大哥,爹爹带我来看你们以前住的院子,说起了好多过往趣事呢,对了,大哥你之前住哪间房?” 虽然刚才谢清源没有提到有关孟瑾的趣事,但孟蕊从孟瑾的年纪来算,谢清源和孟天住在承恩公府时,孟瑾已经出生,他应该是在这里住过的。 “那时我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孟瑾温和地笑,将问题抛给谢清源。 “父亲,您还记得吗?” 谢清源罕见地瞪了好大儿一眼,“你那时候丁点大,哪有自己的房间?都是和我们住在一个屋,不然谁来照顾你?” “也对,辛苦父亲母亲了。” 孟瑾对着谢清源拱手一礼。 “去去去,别搞这些虚礼。”谢清源拉起孟瑾,“你去向父亲请教学问,问完了没有?” 孟瑾道:“问完了,祖父给了我很多有帮助的建议。” “行,天色不早了,咱们一起去给他老人家告辞,就回家去。” 谢清源做了决定,率先走在前头。 孟瑾和孟蕊跟在他身后。 孟蕊默默走着,心里总觉得,父亲和大哥的对话怪怪的。 她从小自有记忆以来,在安乐侯府生活,大都是奶娘和丫鬟照顾。 那时,侯夫人沈氏与安乐侯正是柔情蜜意,且还要照顾宝贝儿子姜铭昊,对孟蕊的关心不多,每日会让奶娘把她抱过去看看,很少亲手照顾她。 从时间来算,孟瑾待在谢家时,今上还没有登基,这里还不是承恩公府,但谢家门楣本就高贵,谢太傅从前朝就是太傅,条件不会比安乐侯府差。 按理说,孟瑾已经两三岁了,应当主要由奶娘照顾,有自己的房间,怎会还一直与父母亲同住一屋? 或许娘亲是江湖女子,对孩子的照顾,与京中习惯不同? 孟蕊这般想着,也没太在意。 一同向谢太傅告辞后,孟蕊跟着父亲和大哥回到谢府。 用过晚膳,孟蕊收拾好今日得的几样见面礼,便早早睡觉。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孟蕊就醒了,洗漱穿戴整齐后,早膳都没用,就直奔练武场。 丁师父还没来,她就自己热身锻炼,绕着场子跑了五圈后,开始练习之前学过的掌法。 可是,练到红日当空,天光大亮,丁师父都没有出现。 孟蕊停下动作,疑惑地望向练武场门口,却看到了一个很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人。 “爹爹?”孟蕊唤道。 谢清源很少早起,之前每次来看孟蕊练武,也都是下午。 “蕊儿,你每日都是卯时初就来习武了?” 谢清源打着哈欠走过来,注意到孟蕊发白的嘴唇,不赞同地说。 “你身子虚,适度习武有利强身,但像你这样从早练到晚,不但于身体无益,还会损耗元气,伤身呐!” 孟蕊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觉得我练得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这是在消耗自己的气血。” 谢清源盯着她的脸,眉头紧皱。 “你就没感觉自己身体越发容易疲惫,脸色和唇色都发白了吗?” 孟蕊心虚地低下头,她自己也有所察觉,最近体力不济,但就是不敢有所松懈。 无论是厉青鸿还是姜瑶,都让她感到忧虑,偏偏这两个人,都爱翻墙闯门,孟蕊想着自己万一真被他们其一抓了,会些功夫,总有些反抗之力。 她不得不更努力才行。 “爹爹知道,厉家臭小子吓到你了,你想锻炼自己,情有可原,但你不能伤到自己呀。” 谢清源点出孟蕊的恐惧,耐心劝道。 “为父也是习武之人,以我之力,尚不能打得过那个臭小子,你现在开始练武,又能起什么大作用?” 孟蕊抬起头,眼神倔强,“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爹爹说了,能保得住你,就算那小子去求赐婚,咱们也不怕。” 谢清源放柔了语气。 “再说,现在你还有你祖父撑腰,你更不用怕,也不用这么辛苦。” 出于尊重,孟蕊没有反驳,但从她不安的眼神里,谢清源还是看出了不信任。 怎么连太傅老父亲出马,也不能让这孩子安心呢? “蕊儿,咱们和厉青鸿拼武力,相当于拿自己的短处去比人家的长处,没有胜算。”谢清源道出残忍的现实。 孟蕊失落叹息,“女儿知道,但……”她不甘心放弃。 “可是,咱们为什么不用自己的长处,去制衡厉青鸿的长处呢?” 谢清源语调一转,与孟蕊对视的双眼,闪动着精明的光。 “那小子武功再厉害,打仗再厉害,他要是没钱,就养不起兵,更拽不起来,你爹爹我,恰好有能力,让他在某些重要的时刻,缺钱!” 孟蕊微惊,忽而一喜,“您是说,咱们可以此要挟他?” “为父的意思是,想把这种克制他的能力,传给乖女儿你,至于你要怎么用,看你乐意。” 谢清源循循善诱。 “怎么样?这是不是比武功还厉害?你想不想学?” 第83章 传承家业 孟蕊一双明眸瞬间睁大,嘴唇微张,诧异非常,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爹爹,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以谢清源皇商的身份和能力,只要能豁得出去,掌控金银钱帛,调配物资粮草,让厉青鸿这个一方诸侯没钱养兵,受制于人,确实可以办到。 爹爹说,要把这种克制厉青鸿的能力传给她,难道是要让她接手一部分家业? “乖女儿,你是个聪明孩子,肯定听明白了为父的意思。” 谢清源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亮起期待和鼓励。 “习武再强,不过一人之勇,只有当你手中掌握了权力,有了足以压制对方的实力,才能真正不再怕他,甚至打败他,击垮他,让他再也不能威胁到你。” 孟蕊深吸一口气,爹爹给她的权力,可以让她打败和击垮厉青鸿? 她不用再担惊受怕,可以按自己的愿望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谢清源拍着女儿的肩,继续道: “对外,为父只是皇商,官职也是没有实权的光禄大夫,但实际上,为父管的事可不少,能运作的内容就更多了,乖女儿,你若是想学,咱们去书房慢慢说。” 孟蕊期待地点了点头,随即一顿,“可是爹爹,我是女子,真的可以吗?” 她从小受到的教养,都是女子要贤淑温良,不得出头好强,之前不得已管理侯府产业,已经招了不少白眼和闲话,爹爹所说,可比管理一府产业大多了。 “怎么不可以?你把安乐侯府的产业管理得那样好,就是随了我经商的天赋!” 谢清源不吝夸赞,看着孟蕊的眼神全是欣赏和赞誉。 “等跟我学会了经营一国财权的要领,再随我实践几年,宝贝女儿你就可以出师了,到时候,你就是皇商孟蕊,陛下的左膀右臂。 厉青鸿那小子是镇北王又如何?他想要军费,还不是得看女儿你的脸色。” 谢清源不屑地轻哼一声,厉家那个臭小子,敢肖想他的宝贝女儿,他有的是软刀子磨人。 想到自己以后能拿捏厉青鸿,孟蕊十分心动。 “爹爹,我想跟您学习,女儿想要变强,想要能保护自己,也想保护爹爹你们。” “好,真是爹的乖女儿,咱们这就去书房详谈。” 谢清源喜上眉梢,乖女儿说要保护他诶,真是贴心小棉袄。 谢清源带着孟蕊到了书房,首先拿出了一张绘制详细的京城地图,摊开在孟蕊面前。 孟蕊仔细看地图,发现这张地图上标注了许多城中商铺,有连成一片的小铺子,也有知名的酒楼茶馆,其中,还有孟蕊熟悉的宾至楼。 福至心灵,孟蕊眼睛一亮。 “爹爹,该不会这上面标注的,都是您的产业?” 谢清源满意地对她颔首,“不愧是我的女儿,就是聪明。” 孟蕊眼睛更亮了,不禁开始数起地图上标注的商铺,大大小小有上百家了。 “这上面标注的,是我对外可以明说的产业,京中共有二百三十七家。” 谢清源指了指地图,对孟蕊介绍。 “其他州县的铺面成千上万,每年我光是出去各地巡视,都累得够呛。” 纵然心中已有准备,孟蕊依然被她爹的财大气粗震撼到。 这还是她爹放在明面上的产业,背地里那些不方便说的,帮陛下和皇室经营的,更不知凡几。 “乖女儿,为父已经替你规划好了,就先从京中的铺子开始练手,最多一两年,相信你就能上手熟练,然后我先带你去巡视全国的产业。 如此年之后,你便能通识所有产业,再加以历练,最多十年,为父就能把皇商的位置传给你了。” 谢清源有理有据地规划着孟蕊的发展路径,越说越觉得未来可期。 孟蕊却越听越感到心惊。 她本以为她爹是要分给她一部分权力,让她能够抵抗厉青鸿,没想到,她爹是要把整个家业,甚至皇商的位置都传给她一个女子! “爹爹,您要把皇商的位置传给女儿我?”孟蕊不确定地问。 谢清源不觉有异,“有什么问题?” “女儿知道,爹爹疼惜我,可我毕竟是女子,上面还有两位哥哥,您这样安排,哥哥们可能会不高兴?” 孟蕊经营过生意,在坊间市井听到过不少商户之家,为了争夺家产,兄弟阋墙,叔侄大打出手,甚至还有闹出人命官司的。 孟蕊不想因为她,闹得家宅不宁。 谢清源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道: “你大哥走科举仕途,他以后是要当官效力朝廷的,也不方便继承皇商的位置。 至于你二哥,最近得到的消息说,他立了功,已经升做了军中校尉,且看他那直愣愣的样子,脸黑得能把客人吓跑,也不适合经商。 所以啊,乖女儿,为了你两个哥哥,这份家业的重任,还是需要你来承担。” 谢清源目光坚定而柔和,对孟蕊寄予厚望。 “蕊儿,在为父眼中,儿子女儿都一样,你和你两个哥哥,都可以继承家业,也都有选择自己人生方向的权利。 他们已经做了自己的选择,并在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奋斗。 现在,你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接受或是放弃,为父都尊重。” 儿子女儿都一样?! 孟蕊被她爹的这句话震撼到。 因为从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就是: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你弟弟铭昊是男儿,是侯府的希望!” ……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在他眼中,儿子女儿都一样。 她的亲生父亲,竟然坚定地要把家业传给她这个女儿! 孟蕊鼻子一酸,泪意上涌,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么好的父亲! “蕊儿,你怎么哭了?”谢清源手足无措,“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不是的……女儿是太高兴了,不知怎的,眼泪突然就收不住……” 孟蕊擦去眼泪,觉得自己现在好丢人,白皙的小脸涨红。 她望向谢清源,泪水洗刷过的眼眸,异常明亮。 “父亲,女儿选择接受,我想试试看!” 第84章 拒绝邀约 接受父亲的提议后,孟蕊每日练武的时间缩短,只在晨起后,从卯正(早上6点)练到巳初(早上9点)。 孟蕊练完功时,谢清源差不多起了床,父女俩一起用过早膳,谢清源会带着孟蕊出门巡查商铺,了解铺子的经营情况。 在谢清源的指点下,孟蕊对经商有了更深的理解和全新的收获。 与此同时,在孟蕊是谢清源之女、谢太傅孙女的身份公布后,京中对她和姜瑶真假千金的故事,又掀起了新一阵讨论。 孟瑾和孟蕊近来都接到了不少帖子,邀请他们赏花、赴宴、听曲、游乐…… 孟蕊忙于跟父亲学习经营之道,这些邀约,她一个都不想去,但又担心影响不好,便带着自己收到的帖子,去找大哥孟瑾帮忙。 “大哥,我最近收到了好多帖子,麻烦你帮我看看。” 孟蕊将整理好的帖子分类,摆在孟瑾面前的桌上,首先指着数量最多的那一堆帖子说。 “这些是与我们家没什么交情的一般人家,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回绝不去?” 孟瑾将帖子快速看过一遍,“可以,让吟秋帮你回了便是。” 孟蕊将要拒绝的帖子推到一边,拿出两张特意挑出来的帖子。 “这两张帖子有些麻烦,不太好拒绝。” 她打开第一张帖子,递给孟瑾。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邀请我和大哥你,后日去他新开的戏楼听曲,咱们与他见过两次,在贡院门口,他还站出来为咱们说话,不去似乎显得咱们小气?” 孟蕊对醉心于做生意赚钱的秦仲棋印象不错,若秦仲棋是女子,孟蕊不用纠结,直接带着丫鬟赴约便是,可以互相交流生意经。 但秦仲棋是男子,孟蕊与他不便单独见面,秦仲棋也很体面地邀请了孟瑾和孟蕊兄妹二人一起,只是如此,便要来问过孟瑾的意见。 孟瑾同意去,孟蕊才能跟着一起去。 “秦世子为人仗义,值得一交。”孟瑾合上帖子,目光温柔,“妹妹若是愿意,我们一起去赴约听曲,可好?” 孟蕊高兴道:“好啊,我自是愿意去的。” “妹妹好像对秦世子很感兴趣?”孟瑾嘴角噙笑,不经意地问。 孟蕊收回帖子,翻找出第二张,随口答道:“听说他生意做得很好,我挺佩服他。” 孟瑾抿了口茶,眼底一暗,未再多问。 孟蕊已经打开第二张帖子,摆在孟瑾面前。 “大哥,这张是吴宁清下的帖子,邀请我三日后一同去城外涧西山上的慈光寺,说是她家兄长与大哥你都参加了春闱,她想与我一同去寺中祈福。” 理由倒是找得冠冕堂皇,可孟蕊与吴宁清又不熟,之前见过几面而已,没好到可以一同出游祈福的程度。 而且,吴宁清是户部尚书吴德勇之女,宫里的吴贵妃是她的亲姑姑,三皇子是她的表哥,姜瑶的靠山是三皇子和吴贵妃,和吴宁清是一条船上的。 吴宁清虽与孟蕊无冤无仇,但若是她听从吴贵妃的指令,设局暗害孟蕊,也不是不可能。 “大哥,我若是回绝她的邀请,会不会得罪吴贵妃他们?对你和父亲,会有影响吗?”孟蕊纠结地问。 孟瑾拿起帖子看了看,眼神流转,白玉般的脸庞,漾起轻柔的笑意。 “蕊儿,别太紧张,今时不同往日,外面都已知道,你是皇商谢清源的女儿,谢太傅的孙女,无论是吴贵妃还是吴家,都不会听由姜瑶一个侯府闺阁女儿的话,不顾后果地针对你。” 他随意将帖子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点了下。 “一个邀约而已,你不想去,拒了便是,谈不上得罪,妹妹随心而为即可。” 孟蕊怔了怔,恍然反应过来。 是啊!她的父亲是陛下的心腹,她的祖父是朝廷的肱骨元老,若论实力,她家不输吴家。 她以往谨慎小心惯了,还习惯于在安乐侯府时那套落魄侯府的行事规则。 殊不知,如今她的身份,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是面对公主郡主,也不必太过卑微。 “多谢大哥提醒,妹妹这就回去,拒了这冒昧的邀约。” 所有邀请的帖子里,孟蕊只留下了秦仲棋和许南音的。 京中这些世家高门,惯会捧高踩低,孟蕊之前参加过不少宴会,觉得很没意思。 哥哥让她随心而为,她是真心不想和那些虚伪的贵妇千金们打交道,有这个功夫,她不如多和父亲学习经营铺子。 以前,孟蕊经营安乐侯府的产业,全靠多听多看,每日待在铺子里,了解顾客需求,不耻下问,拿着好处与老掌柜套近乎,跟着学,在吃了一些亏后,才逐渐把生意拉上正轨。 现在,有了谢清源这个愿意倾囊相授的父亲,孟蕊仿佛沙漠中的旅人,找到了水源充沛的绿洲,不知疲倦地学习吸收着经商经验,过得十分充实。 答应秦仲棋的邀约,孟蕊也是想向他取取生意经。 永安伯世子秦仲棋,外表是个混迹青楼戏馆的纨绔,实则他常去的几个地儿,都是他经营的产业。 秦仲棋八面玲珑,广结善缘,与京中最舍得花钱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们关系都不错,且巧思新奇,店里常有新鲜玩意,生意总比其他家好。 他新开的戏楼叫众合楼,一楼是大堂和戏台,二楼设雅间,后院还有好大一个花园,移种了名贵花木,美不胜收。 应约这日,孟瑾和孟蕊一同乘马车来到众合楼,秦仲棋亲自在门口迎接他们。 “孟公子,孟小姐,欢迎二位前来,让秦某这里蓬荜生辉啊!” 秦仲棋一脸笑容地迎上。 他都打听过了,孟蕊拒了好多家的帖子,但偏偏来了他这儿,对今日要谈的事,多了两成把握。 孟瑾和孟蕊下了马车,与秦仲棋相互行礼寒暄后,一同走进了众合楼。 秦仲棋亲自领着他们参观了他的戏楼,介绍了他的一些精巧设计后,带着兄妹二人来到二楼的雅间。 雅间正对着一楼戏台,视角很好,可以看到戏台的全景。 伙计送来清茶和点心,秦仲棋亲手沏了茶,送到孟瑾和孟蕊面前。 “这是自家茶园产的新茶,二位尝尝。” “秦世子客气。”孟瑾淡笑接过茶,轻抿一口,“确实好茶。” 孟蕊也喝过茶,乖巧地坐在孟瑾身边,听孟瑾和秦仲棋闲聊。 秦仲棋很健谈,他有意讨好孟家兄妹,专挑着好听的话说,从夸赞孟瑾的文采,到钦佩谢清源的深得圣心,又恭维了一番孟蕊的经商天赋,终于在戏台上唱完了一场后,说到了正题上。 “孟小姐,听闻你最近在跟随谢大人经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与秦某合作一项大有前途的生意?” 第85章 发现商机 孟蕊和孟瑾对视一眼,并不意外秦仲棋的提议。 秦仲棋是个务实的生意人,若是无所求,他们还觉得奇怪呢。 “秦世子交友广泛,财大气粗,有什么生意,还需与我一小女子合作的?”孟蕊笑着问。 秦仲棋觉得有戏,拍了拍手,便有随从送上一张茶楼的内部分层结构图。 “二位请看,这是我正在规划的一家只招待女子的新茶楼,一楼可吃茶聊天,二楼可弹琴下棋,吟诗作画,三楼设有藏书馆,从掌柜到伙计,均为女子,孟小姐以为如何?” 孟蕊听完秦仲棋的讲述,眼睛一亮,“秦世子这是赚完了京中公子们的银子,连小姐夫人们的荷包也不放过了?” 大齐民风开放,并不约束女子出门,京中的酒肆茶楼,也不乏女子相约光顾。 但男女大防依然存在,女子一般在包间就餐,除非有父兄亲人在场,否则不与陌生男子同室。 如此,不但包间的花费不低,若是遇上喝醉酒的莽汉,还有安全隐患,只有带着侍卫的富家女子才能无虞。 若是有一家只招待女子的茶楼,没有男子在场,便少了许多防备顾忌。 女子能坐在大堂喝茶聊天,让普通家庭的女子,也能享受与好友相聚休闲的快乐。 “孟小姐这话说的,秦某爱财,但也不是那等钻到钱眼里的人。” 秦仲棋风度翩翩地摇着折扇,笑得潇洒。 “我是真心觉得,京中少了一处可供女子休憩闲谈的茶楼,我们若是能填补这处空白,为生活富足的女子增添快乐,了解她们的需求,往后的生意还大有可为。” 孟蕊听了很心动,她看着茶楼的分层结构图,想着一楼大堂可以加上献艺唱曲的女伶,三楼的藏书可以移一部分到一楼,可供女客借阅,二楼做琴棋书画几大主题房间,可用古琴和名画做噱头,吸引贵女前来,给茶楼宣传…… “秦世子,你的女子茶楼生意已经有了规划,自己开办即可,为何要拉我入伙?” 孟蕊从图上抬眸,审视的眼神看向秦仲棋。 “总不会是遇到什么难题,要让我给你顶锅?” 孟蕊问得直接,既然是谈生意,坦诚最重要,没必要遮遮掩掩。 “孟小姐要这么说,那秦某也就和你说实话了。” 秦仲棋摇着折扇的手一顿,正了神色。 “我这些年做生意,难免要与各种人交际应酬,名声不是太好,若是由我出面,经营这女子茶楼,恐怕女客们都嫌恶我纨绔的身份,茶楼的门都不会进,这生意不用开始,就知道做不下去。” “与你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孟蕊微微挑眉。 “我若想开相同的女子茶楼,自己就能开。” 秦仲棋表情错愕,未料到孟蕊的提问如此刁钻。 他找孟蕊合作的想法,是在青城郡主雅集之后就产生的。 那时孟蕊还只是侯府假千金,他许以重利,请孟蕊来给他管理茶楼当掌柜,想来都可行。 谁知孟蕊一跃成为皇商谢清源的女儿,谢太傅嫡亲的孙女,秦仲棋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却还是想要一试。 “孟小姐,在商言商,若你对这项合作感兴趣,有什么条件和要求,咱们都可以谈。” 孟蕊想了想,认真道: “秦世子,你的想法很好,可惜我近来事忙,怕是无缘你的茶楼生意,以后若有机会,咱们可以再叙。” 秦仲棋不在意地笑笑,“无妨,秦某只是随口一提,孟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回程的马车上,孟瑾见孟蕊嘴角微扬,似有喜色,眸色暗了暗。 “蕊儿,你未与秦仲棋达成合作,也很高兴吗?” 孟蕊恍然抬头,“大哥,我没答应和秦世子合作,是因为我觉得他的茶楼生意,并不需要我,他找我,只是看上了我们家皇商的身份,想和我们套近乎,不过今日与他一番交流,我觉得收获很大。” “哦?有什么收获?”孟瑾问。 “我发现了一片巨大的商机!” 孟蕊嘴角的笑意压不住,兴致勃勃地说。 “男子有饮茶交友的需要,其实女子也有,只是之前没有专为女子而设的场所,使得女子的需求被忽视。 那女子其他方面的需求呢?比如宴饮、游乐,甚至于读书、骑射,男子能做的许多事,女子想做,也能做,我们若是能给她们提供安全的场所,那是不是会有许多女子来尝试,这不就是一片巨大的市场吗?” 看到孟蕊兴高采烈的样子,孟瑾的嘴角也弯出愉悦的弧度。 “妹妹言之有理,之后可有计划?” “嗯……脑子里想法太多,一时还没有头绪。” 孟蕊托腮思考,她最近要学的东西太多,暂时没有时间做旁的事。 不过,可以先记下新计划,等以后有能力了再去实践。 在孟蕊忙碌学习经商的日子里,时间很快来到四月。 四月初,镇北王厉青鸿进京的消息传来。 厉青鸿终于不用再躲在王府中,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去见人了,而他遇刺受伤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 宫中派去太医为他看诊,传出镇北王伤重的消息,几波太医连番上阵,才堪堪保住了镇北王的性命。 皇帝听闻消息后震怒,着刑部派人,去调查镇北王遇刺事件。 李管家听到消息,在家里气得哼哼。 “那个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伤都被我治得差不多了,居然又把伤口扯破,折腾整个太医院都跟着他发疯!” 谢清源倒是无所谓,“随他,反正人已经送回去了,要怎么折腾都是他们厉家的事。” 谢清源左右看看,感觉今日身边少了点什么。 “对了,阿忠,我家闺女呢?蕊儿今日怎么没来寻我?” 李管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小姐一早就出去了,她的好友许家小姐约她出游,昨日应该已经告诉过老爷你了?” “嗯,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 谢清源打了个哈欠,走到书桌边,翻看起账本。 今日孟蕊不在,他就要自己来查账咯。 忽然,他心头一跳,皱眉问李管家: “蕊儿身边的侍卫都安排好了吗?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全。” “还有你说,我早就安排好了。” 李管家不耐烦地答道。 “除了吟夏和吟秋,还有四名侍卫和四名暗卫跟着呢,出不了事的。” 第86章 画师郑栩 春风徐徐,暖阳柔照。 孟蕊与许南音相约,去城外松风草庐一叙。 松风草庐,是着名女画师郑栩的居所。 孟蕊与许南音都曾拜入郑栩门下学画,两年前,孟蕊忙于经营侯府产业,没有时间再作画,退出了师门,与郑栩和许南音都断了来往。 如今,误会解开,孟蕊更加珍视与许南音的友谊。 二人约在松风草庐见面,便是来一起拜见师父郑栩。 松风草庐建在京城郊外的松溪旁,依山傍水,风景优美。 说是草庐,实则是带院子的三间大瓦房。 画师郑栩,原是江南富家千金。 她从小定亲的未婚夫,科举中第后被榜下捉婿,做了京中官员的乘龙快婿。 负心汉得了岳家提携,却还肖想着郑栩,去信将郑栩从江南骗到京城成婚,实则想要纳她为妾,欺她商户女的身份,要生米煮成熟饭,好让她迫于名节委身。 郑栩却不是个软弱的女子,她到京城后,很快发现了端倪,识破了负心汉的猥琐计划,一砚台砸破了负心汉的头,一纸诉状告去了京兆府,掀起轩然大波。 值得一提的是,郑栩提前将自己与负心汉的故事,一一画下,制成画册,放在书肆售卖。 当郑栩状告负心汉骗婚的案子引发轰动后,她的画册也水涨船高,供不应求,一时京城纸贵,人人都在议论郑栩这个才华横溢的不屈奇女子。 最终,在汹涌的民意下,本就只是个不重要小官的负心汉,被罢了官,被岳家嫌弃,与妻子和离,灰溜溜逃离了京城。 而郑栩,以女子之身,一跃成为京中知名画师。 她的画,技法娴熟,人物灵动,情感饱满,故事性强,极受欢迎。 多家书肆发来合作邀请,希望她能再出画册。 京中的雅集雅宴,也将她奉为座上宾。 随着郑栩越来越多的画作和诗词流出,她才女的名声大噪,加之她秀美的容颜,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 但此时的郑栩,已经没有了嫁人的心思。 她束发上山,在道观中做了女冠,号松风居士,避开男人们的纠缠。 直到过了三十岁,郑栩才下山来,在松溪边置了这处松风草庐,放出话去,要收女弟子,传承一身画艺。 那年,孟蕊不过十岁,安乐侯觉得这是个给他长脸的好机会,便让孟蕊也去参选弟子。 孟蕊如愿中选,跟随郑栩学了好几年画,直到两年前…… 时隔两年,再次来到熟悉的松风草庐,孟蕊心中生出忐忑,顿下脚步,有些不敢走近。 “怎么啦?蕊儿这是怕被师父责怪?” 许南音从马车上下来,调皮地笑着,迎上孟蕊。 孟蕊看到好友,欣然一笑,“好南音,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当初不是也没办法吗?” 她们的师父郑栩,对待弟子的要求极其严格,每日必须按质按量,完成布置下来的课业,不得有一丝马虎敷衍。 孟蕊无法兼顾学画与做生意,实话告知了师父郑栩。 她诉说了自己的多番无奈,内心的纠结和两难。 但当时的郑栩,只是略微点头,面无波澜地让孟蕊自己做选择。 二者选其一,孟蕊无奈,只能选择退出师门。 想到过去种种,孟蕊明白,她不可能再退回从前。 和许南音一起走进门,便看到一身青灰道袍的郑栩,正在院子里晒书。 郑栩如今三十过半,发髻一丝不苟地高高梳起,清冷秀美的面庞不施粉黛,也可窥见她年轻时的绝丽容颜。 寻常她这个年纪的妇人,已为人母,多少会显得柔和母性。 但郑栩坚持独身,排斥男子的追求,整个人像一支孤独傲立的秀竹,锋利,笔直,带着不容忽视的锋芒。 郑栩的这种特质,深深吸引着孟蕊。 小时候,孟蕊便更希望郑栩是她的母亲,严厉、强大、坚决,可以给她提供支持和指引。 而不是整日哭哭啼啼,不断向儿女勒索情感的侯夫人沈氏。 “师父,您看弟子带谁过来了?” 许南音欢快地快步过去,接过郑栩手中书,献宝似的指着孟蕊。 孟蕊连忙上前拜见,“孟蕊见过先生。” 她们已不是师徒,只能用一般称呼。 “嗯,起身,不必多礼。” 郑栩冷泉般清冷的声音响起。 “听说你是随母亲,改姓了孟,谢清源真是你亲生父亲?” 孟蕊抬头望向郑栩,“是,确已证实。” 郑栩缓步上前,双眼盯着孟蕊的小脸,忽然伸出手,抬起孟蕊的下巴,仔细凝视起来。 孟蕊被她看得有些背脊发麻,“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 郑栩凤眼微眯,眉头蹙起。 “我看到了谢清源那厮的影子。” 孟蕊心中一震,听这语气,她这位前任师父,是认识她亲生父亲的。 难不成,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郑栩这些年独身一人,总还是有那么一两个锲而不舍的追求者。 谢清源虽一直在寻找妻儿,但他再深情,也是男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孟蕊对上郑栩并不友善的眼神,心中一团乱麻。 “您认识我的父亲?”她试探着问。 “是,认识快二十年了。” 郑栩终于松开孟蕊的小脸,神色稍缓。 “你和你父亲的眉眼长得很像,我之前只觉面善,从未往这上面想,你居然会是谢清源的女儿,他凭什么?” 孟蕊越发觉得郑栩和谢清源之间有事发生,咬了咬牙,单刀直入地问: “您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的关系?呵!”郑栩皱眉冷嗤,“那个油嘴滑舌、满肚子算计的臭男人,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孟蕊一惊,郑栩向来端庄持重,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郑栩,用如此负面的言辞,去评价一个人。 “我父亲他……得罪过您?” 孟蕊小心翼翼地观察郑栩的脸色,见她面色果然更冷了,孟蕊的心也如同掉入冰窟。 该不会她爹谢清源,玩弄过人家的感情? 第87章 盛名之下 “得罪?那倒算不上。” 郑栩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不屑。 “我就是看他不太顺眼罢了。” 孟蕊直觉不信,他们之间肯定有事发生,但好像又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我父亲有时候,是有点不靠谱,若他真有不对的地方,我代他向您道歉。” 许南音也听出不妥,走近郑栩,柔声相劝: “师父,您是不知道,蕊儿近来经历了好多事,还好有谢大人认回了蕊儿,才让蕊儿可以回家安定下来。” 这段时间,许南音和孟蕊虽没有见面,但有通过书信互通消息,相互之间的情况都了解。 郑栩听罢,看着孟蕊,脸上的冷意消散。 “你的事闹得这样大,我怎会不知道?你做得很好,知道去报官把事闹大,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 “那是自然,我怎么说,也当过您几年弟子。”孟蕊接话笑道。 郑栩嘴角扯了扯,“说清楚,我做你师父时,可只教过你画艺,你惹事的本事,该是随的你爹。” 听到郑栩又提到她父亲,孟蕊忍不住问: “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和我父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蕊儿!”许南音对着孟蕊摇头制止。 “没事,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是随她那个爹。” 郑栩看了看地上已经摆好的书,又望了眼日头正好的太阳,转身向屋里走。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告诉你们也无妨,去屋里说。” 孟蕊和许南音跟着郑栩进屋,孟蕊熟练地净手,按郑栩的喜好,为她泡了一杯茶,恭敬送到郑栩面前。 “先生请用茶。” 郑栩接过茶,浅尝一口,“不错,两年不见,泡茶的手艺倒是一点没变。” 孟蕊感到汗颜,“我退出师门,投身商贾,无颜面对您,所以一直不敢来见。” “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瞻前顾后,要一往无前。” 郑栩放下茶杯,深深看着孟蕊。 “你为了做生意,只是退出师门,不再学画而已,你爹为了做生意,扬言和整个家族断绝了关系,可后来,他依然厚脸皮地经常回谢家,你该学学他的优点。” “啊?”孟蕊愕然。 这是在夸她爹的厚脸皮?可怎么听怎么奇怪。 许南音听出了不同,欣喜地问: “师父,您的意思是,如果蕊儿愿意重新拜入您门下学画,您还愿意再收她为徒吗?” 孟蕊反应过来,也是一喜,随即又生出苦恼。 她现在每天要做的事太多,除了跟随父亲学习掌管生意,还要习武,偶尔还有推不掉的交际应酬,大概是分不出足够多的时间再来学画。 郑栩又品了一口茶,瞧着孟蕊纠结的小脸,了然道: “南音,我没有这个意思,蕊儿已经做了选择,她就该坚定地往前走,再说,她的生意做得也很好,不是吗?” 许南音有些失落,“是弟子误会了。” 孟蕊望向郑栩,感动于曾经的师父懂她。 她喜作画时的全神投入,更爱做生意赚钱时的成就感,若真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赚钱。 作画只是爱好,钱财却是她的依仗,她只能这样选。 “多谢先生指点,晚辈谨记教诲。” 她向着郑栩深深一拜,起身后不忘提醒。 “先生,您说要告诉关于我父亲的事,具体是什么?” 郑栩含笑道:“二十年前,我初入京城,被歹人蒙骗,差点坠入深渊,多亏你母亲提醒,让我有了防备,你父亲那时做书肆生意,提议让我绘制故事,留作证据,后来,他掐准时机,帮我出过几本画册,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寥寥几句,却足以震惊孟蕊和许南音。 “您说的歹人,该不会是那个妄图陷害您的前未婚夫?” 郑栩当年的故事流传甚广,除了她自己画的画册,还有书肆出的话本,戏班排的戏曲,很是风靡过一段时间。 见郑栩淡然点头,孟蕊和许南音都很难淡定。 居然会这么巧,当年孟蕊的亲生父母,帮助过郑栩,甚至连那本广为流传的画册,都是孟蕊的父亲谢清源操办发行的。 孟蕊不解,“若是如此,我父亲他帮过您,可是您为何对他好像……有所敌意?” “当然是因为,谢清源那厮,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啊!” 郑栩“啪”的一声,将茶杯重重磕在桌上。 “我状告秦寿骗婚的案子赢了后,本想回江南过安生日子,但那本画册太出名了,谢清源不断印发,供不应求的同时,他还大肆宣扬我的才名,让我骑虎难下,又画了好几册新的画册,供他赚钱,我也沉浸在才名中无法自拔……” 郑栩脸色难看,眼神里掺杂着对谢清源的鄙夷,和对自己所为的后悔。 “那时,我还不懂,声名鹊起带来的,不止有财富和恭维,更有数不尽的麻烦。 年轻时,追求我的男子很多,但我从他们大多数人眼中看到的,多是欲望和算计。 穷书生给我写酸诗,富家公子一掷千金拍下我的画作,都为了博得我的青睐。 可我经历过那场官司,对谁都有所保留,焉知他们不会变成下一个要害我的秦寿? 一夜,我从噩梦中醒来,决定不再为盛名所累,便舍弃了许多,去了山上道观,终于得以清静。” 她看向孟蕊和许南音,语重心长道: “你们都是身负才华的聪明女子,当明白‘舍’与‘得’的含义,从本心出发,望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郑栩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闭眼靠在桌边。 孟蕊和许南音对视一眼,她们都知道,这是郑栩赶客的意思,遂提出告辞。 郑栩挥了挥手,“去,春光正好,年轻人多出去走走。” 离开松风草庐时,孟蕊觉得郑栩有点奇怪。 郑栩好像有事没有说完,她对父亲的厌恶,真的只是因为父亲让她名噪一时,而带来的麻烦? “姑娘,您快来看,这里有一窝小兔子。” 翠柳蹲在院子的角落,兴奋地对着孟蕊招手。 孟蕊和许南音一同走过去,果然看到一窝七八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奇怪,师父性子冷清,最不喜这些吵闹的小东西,怎会养在自己院子里?” 许南音狐疑地向四周望了望。 “难道是附近农家的孩子放来这儿的?” 第88章 好大一群 松风草庐周围有村落农家,调皮的孩童有时会过来讨糖吃。 郑栩对孩子们一向宽容,家中备着些饴糖糕饼,让做杂活的王婶送给孩童。 “不是哦,我问过王婶了,是先生住在这里的朋友养的。” 翠柳摸了摸白兔毛茸茸的小脑袋,扬起头,绽开一个可爱的笑容。 “王婶说,这窝兔子是先生的朋友打回来的野味,大兔子已经被她烤了吃了,这些小的肉少,要养大了再吃。” “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兔子,是要养来吃的?” 跟在许南音身侧的贴身丫鬟墨云,不可置信地瞪着翠柳。 因着孟蕊和许南音相交多年,翠柳和墨云彼此也很熟悉。 翠柳少见多怪地回视墨云,“红烧兔肉还是如意楼的招牌菜呢,京中好多贵人都喜欢吃,不过我没吃过烤兔肉,应该也很好吃。” 一边说,翠柳舔了舔下唇,期待地望向孟蕊。 烤兔肉啊,听起来就也很美味的样子,好想尝尝看。 “就你嘴馋。”孟蕊宠溺地捏了捏翠柳胖了一圈的小脸。 自从随她到了谢府后,翠柳不再做丫鬟的活计,每日早上跟着孟蕊一起习武,然后有夫子教翠柳习字读书。 做完了功课,翠柳或去学着种花养花,或去厨房学艺,她长相可爱又嘴甜,与府中的管事下人都处得很好,半个多月的时间,翠柳就胖了不少。 孟蕊有意放养,希望翠柳不要只围着她转。 等翠柳年纪再大一点,心智再成熟一些,不像现在这样依赖她,孟蕊会给翠柳选择。 翠柳若想嫁人,孟蕊就给她挑喜欢的男子,认她做义妹,送她出嫁。 翠柳若是想要自立,孟蕊便送她铺子宅子,教她做生意,以谢家的名义罩着她。 不过现在,翠柳还小,孟蕊愿意宠着她。 “你想吃烤兔肉,这里可没有,明日我让厨房给你做。” 翠柳高兴地连连点头,“姑娘对我真好。” 许南音依然疑惑地看着那窝兔子,喃喃自语,“没听说师父有朋友到访啊?” “南音,你在说什么?”孟蕊问。 “没什么,就是看到小兔子,觉得稀奇。” 许南音释然笑笑,师父性子清冷,时而有点不近人情,有朋友来访是好事,也没必要告诉她们做弟子的。 “蕊儿,已近午时,今日师父这儿咱们该是讨不到饭吃了,我听说松溪下游新开了一家饭庄,风景甚好,咱们不如去那里用午膳?” 孟蕊也听说过这家新开的饭庄,京中许多贵人都去过了,风评不错。 距离她们所在的位置不远,坐车不用两刻钟就能到。 她身边带着好几个侍卫,还有吟夏和吟秋在,应是无碍。 “好,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 到达锦溪庄时,正值午膳时分。 孟蕊和许南音刚从下车上下来,就看到后方又来了好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 许南音“咦”了一声,小声告诉孟蕊:“那好像是宁清家的马车。” 吴宁清?孟蕊脸色一沉。 她不相信巧合,吴宁清之前下帖子邀请,孟蕊回绝没去,现在她与许南音出游,怎么就刚好能碰上? 孟蕊对吟秋使了个眼色,吟秋会意,悄悄往旁边溜走。 很快,第一辆马车在锦溪庄门口停下,紧挨着孟蕊和许南音的马车。 一身粉色石榴裙的周思彤最先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然后是身着水蓝色百褶纱裙的吴宁清。 跟在吴宁清马车边下马的,还有吴宁清的二哥吴卓群。 孟蕊感觉眼皮跳了跳,她看向后面的马车,果然看到一身月白长裙的姜瑶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是她曾经的便宜弟弟姜铭昊。 甚至,她还看到了骑着马过来的齐轩,而从齐轩身边马车里下来的,是晋国公二房的姑娘——齐月佳,齐轩的堂妹。 加上跟随伺候丫鬟仆从,真是浩浩荡荡,好大一群人! 如此情形,也是避无可避。 单纯的许南音,看到吴宁清和周思彤,亲切地和她们打招呼: “宁清,思彤,你们今日也出来游玩?” 吴宁清对着许南音露出一个笑脸,“我们今日相约去寺中祈福,思彤不愿吃寺中的斋饭,我们便一同过来锦溪庄用午膳,没想到刚好碰到你们。” 她的目光装若自然,移到许南音身边的孟蕊身上。 “孟小姐,你与南音是来踏青游玩的?” 见对方直接冲着她来了,孟蕊客气道: “我与南音听说这里的菜品味道不错,过来尝尝,没想到这么巧,遇到吴小姐你们。” “是啊,确实很巧。” 吴宁清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看了一眼下马走到她身边的吴卓群,向孟蕊介绍。 “这是我二哥,刚参加完春闱,我今日便是为他能高中,去寺中祈福。” 吴卓群身材修长,挺鼻薄唇,面容俊俏众中带着几分阴柔,着蓝白相间的丝质长袍,优雅地对着孟蕊一礼。 “孟小姐,久闻大名,在下吴卓群,请多指教。” “吴公子有礼。” 孟蕊福了福身,不再多言。 吴家人因为吴贵妃得宠,向来眼高于顶,今日吴宁清居然会主动介绍吴卓群给孟蕊认识,让孟蕊心中生出些不好的猜想。 还未等她细思,姜瑶带着姜铭昊已经走了过来。 “蕊儿姐姐,好巧啊,原来你也在这儿。” 姜瑶亲热地喊着,就要凑上来攀孟蕊的胳膊。 孟蕊拉着许南音,快速后退两步,让姜瑶扑了个空。 “姜小姐,请你唤我孟小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有时候,孟蕊真的很佩服姜瑶。 真假千金的事闹得僵,她们关系不和,也满城皆知,姜瑶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来套近乎。 姜瑶面露委屈,“蕊儿姐姐,我们同日同地出生,这是多么难得的缘分……” “这是孽缘!该斩断了才好!” 孟蕊忍无可忍,打断姜瑶的煽情,她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姜小姐,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到,你是如何卑劣地,陷害我的身份和名声,所以,请你与我保持距离,不要再靠近我!” 第89章 悔不当初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姜瑶,表情各异。 许南音轻轻扯了扯孟蕊的衣袖,担忧地看着她。 孟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再难的时候她都扛过来了,这点小风浪算什么? 姜瑶做作地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说: “蕊……不,孟小姐,我与你解释过了,那些都是误会,你为何还总揪着不放呢?” 她身边的姜铭昊,也站出来帮腔: “就是,我姐姐在公堂上,就已经对你道过歉了,还不计前嫌,要请你一起回府,是你嫌弃侯府,要跟着青城郡主去镇北王府,攀附权贵!” 孟蕊不屑于和他们纠结过去,但也不允许被人颠倒黑白。 “姜公子,我与你们侯府对簿公堂时,你不在场,道听途说的事,就不要讲出来丢人现眼了?” 孟蕊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地看向一脸义愤的姜铭昊。 “听说你已经被天义书院劝退,闲在家里,今日也是跟着吴公子和吴小姐一起,去寺里为春闱高中祈福的?” 姜铭昊读了那么多年书,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如今还被书院劝退,哪里有资格参加春闱,又去祈的哪门子福? 这番话,讽刺意味拉满。 姜铭昊觉得难堪极了,他和安乐侯一样,最在意脸面,现在当众被孟蕊说出自己被天义书院劝退的事,气得胸膛起伏。 “那还不是你害我的!你和孟瑾一起害我的!” 姜铭昊指着孟蕊,气急败坏地控诉。 孟蕊淡定地扫过在场众人,唇边漾起嘲讽的笑。 “嗯,按姜公子所说,是我和兄长,让你打架斗殴、逃课不归,又让你数门功课都不及格?我们是怎么做到的?把你关起来,不让你去书院吗?” “噗嗤!” 孟蕊身后的翠柳没忍住,笑了出来。 “姑娘,您别说笑了,您和公子,哪有那功夫啊?” “那倒是,我们关他做什么?”孟蕊和翠柳一唱一和,“姜公子从小就不爱读书,想当初,我还帮他做过课业呢。” 翠柳笑道:“正是呢,姜公子这下不用再去书院读书,其实心里应该乐开花了?何苦又来怪我们姑娘?” “你、你们欺人太甚!” 姜铭昊撸起袖子,就想冲过去揍人。 姜瑶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你想做什么去?给我回来!” 这个蠢货!居然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打孟蕊? 岂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姜瑶此刻无比后悔,就不该一时耳根子软,听了沈氏的哀求,带了姜铭昊过来。 她死死拽住姜铭昊,但姜铭昊正在气头上,一股脑地就要往孟蕊的方向冲。 吟夏挡在孟蕊面前,做迎敌姿势。 同行的几个侍卫,也立刻围绕孟蕊保护,虎视眈眈对准姜铭昊。 姜铭昊见状,脸色突地一白,脚步顿住,气势一下子蔫了。 姜瑶暗骂了句废物,松开姜铭昊,落落大方对着孟蕊行礼道歉。 “家弟年纪小,性格冲动,请孟小姐不要与他计较。” 孟蕊并不在意头脑简单、拳头粗暴的姜铭昊,她定定看着行礼的姜瑶,觉得自己又看不懂姜瑶想要做什么了。 没有孟蕊发话,保护在孟蕊身边的侍卫屹立不动,气氛依然剑拔弩张。 吴家兄妹和周思彤都没有出声,只在一边默默看戏。 姜铭昊也不敢再说话,畏缩着后退几步,与侍卫拉开距离,戒备而仇视地盯着孟蕊。 齐轩带着齐月佳姗姗来迟,看到的就是孟蕊被一群侍卫护着,正与形单影只的姜瑶对峙。 齐轩察觉有异,还没说话,齐月佳已经站到了姜瑶身边,指着孟蕊责怪: “姜蕊,你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要让侍卫对瑶妹妹动粗不成?” 站在前排的吟夏,直接出口纠正:“我家小姐姓孟,请称呼孟小姐。” “姓孟又怎样?”齐月佳不悦,“换个姓就能对官家女子动粗?” 看到孟蕊如今通身的气派,丫鬟侍卫保护的精细,再想到孟蕊换了更高的身份,齐月佳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从前,晋国公府高安乐侯府一头,孟蕊见到她,无不恭敬讨好,哪像现在,还要她齐五小姐,来攀孟蕊的交情。 孟蕊的目光,从姜瑶移到齐月佳身上。 晋国公府二房的嫡次女齐月佳,孟蕊隐约记得,齐月佳前世好像嫁给了三皇子为侧妃,生下小皇孙后不久病逝,小皇孙由无子的三皇子妃姜瑶抚养。 孟蕊闭了闭眼,前世她听说这个消息时,就怀疑过齐月佳死因存疑。 齐月佳虚荣自负,被心狠手辣的姜瑶利用,再正常不过。 就像现在,姜瑶才认回安乐侯府不到一个月,就与齐月佳处好了关系,还能让齐月佳不问青红皂白为她出头,真是厉害手段。 “五妹,不可胡说!”齐轩对齐月佳呵斥。 孟蕊姓的孟,是谢清源入赘的孟,不能胡言得罪。 齐月佳撅嘴撒娇,“二哥,你欺负的是你未婚妻!我是在帮你!” 齐轩看了一眼委曲求全的姜瑶,转头对孟蕊说: “孟小姐,是否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眼神殷切,带着几分敢怒不敢言,又似藏着几分连绵不断的情意。 孟蕊觉得有意思,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仗势欺人”的痛快。 齐轩和齐月佳,都认定是她以势压人,解释没有太大用处,孟蕊也不在意他们怎么想,更懒得和愚蠢之人浪费口舌。 “都退下。” 孟蕊挥退了侍卫,嘴角浮起一丝冷意,朗声道: “我接受姜小姐的道歉,也请你约束好令弟的言行,他方才若真打了我,就算我不追究,我的父亲和兄长,也不会放过他,你可明白?” “明白。” 姜瑶勉强笑了笑,姿态放得很低。 “我一定谨记,不会让铭昊再冒犯孟小姐。” 姜瑶这几天,已经弄清楚了谢清源的身份,查证之后,令她既惊讶又后悔。 若她早知道,养母孟天的夫君,是皇帝的心腹——皇商谢清源,她何必舍近求远,去安乐侯府认亲? 安乐侯府,空有侯爵封号,实则既无实权,也无多少财产。 安乐侯和姜铭昊,更是没一个争气的,比不上皇商谢清源的一根手指头! 姜瑶按捺下心中不忿,后悔没有用,不过好在,事情还有转机。 孟蕊现在拥有的一切,以后,都会是她姜瑶的! 第90章 别来沾边 “居然误会理清,咱们就别站在外头吹风了,快进去用膳。” 周思彤接收到吴宁清递过来的眼神,不得不站出来打破僵局。 “我一早便派人来订好了位置,在二楼最大的包间,孟小姐也一起来?” 孟蕊挑了挑眉,在门口就闹了一场,他们还想和她一起用膳? 她无言站在原地,望着周思彤脸上越来越尴尬的表情。 吴宁清走近许南音,亲昵地拉住许南音的手,“南音,我们难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你和孟小姐就一起来,人多热闹嘛~” “这……”许南音为难地咬了咬唇。 她与吴宁清也交好,但她更明白,孟蕊肯定不想和姜瑶姐弟,还有曾经的未婚夫齐轩同处一室。 许南音面露难色,垂眸思考着委婉拒绝的说辞。 吴宁清坚持不懈地劝:“南音,这家包间很难订的,你们两名女子,总不好坐在大堂用膳,任人打量,多不好啊。” 许南音更纠结了,她不知道要提前订包间,一时兴起,就和孟蕊过来了,坐在大堂用膳,着实有些不妥。 孟蕊见不得好友因为她受刁难,走到许南音身边,直接对吴宁清说: “吴小姐,抱歉,我和南音也已订好了包间,就不麻烦了。” “你们才刚到,什么时候订的包间?”吴宁清怀疑地问。 她之前还特意派人打听过,没收到消息。 这时,锦溪庄二楼的窗户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抹张扬的红色身影跃然出现。 “姜……不对,孟蕊,真的是你啊!” 青城郡主厉青雪,趴在二楼包间窗台上,对着一楼门外的孟蕊,开心地挥手。 “我哥说听到你的声音,我还不信,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 孟蕊仰起头,望着二楼的厉青雪发愣。 这是什么鬼热闹?她今日出门没看黄历,都碰到了些什么人啊! 厉青雪好像提到了她哥? 孟蕊顿觉头皮发麻,厉青鸿那个浑蛋也在?! 孟蕊很想扭头就走,但按照礼数,她只能僵硬地对着厉青雪行了一礼。 “给郡主请安,今日确实……很巧。” 其他人见到突然出现的厉青雪,也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有了孟蕊带头行礼,其他人回过神来,跟着对厉青雪行礼。 “行了,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厉青雪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格外好说话。 她笑盈盈地望向孟蕊,“孟小姐,你们没有订包间,不如来本郡主这儿,很宽敞的,不用和他们那么多人挤一间。” 厉青雪很高兴见到孟蕊,自从孟蕊离开了镇北王府,没有了孟蕊的陪伴,她吃饭都感觉不那么香了。 孟蕊扯了扯嘴角,与其要见厉家兄妹,她还不如跟吴宁清这伙人一起。 “回郡主,我们真的有订好包间,不便打扰郡主用膳。”孟蕊强调道,她两边都不想去。 厉青雪失望地蹙起眉,想着要不直接轻功飞下去,把不听话的孟蕊抓上来陪她用膳? 就在她准备蹬上窗台时,一道沉稳男声在耳畔响起。 “青雪,谨言慎行,不得胡闹。” 厉青雪感到脖子一紧,她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提溜着她的衣服后领,把她拽到身后。 而厉青鸿本人,站在了窗边厉青雪刚才的位置,锐利的鹰眸向下望去,一眼就与与仰头蹙眉从孟蕊对上。 他眸光闪过喜色,正欲开口,却见孟蕊飞快低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厉青鸿一句话梗在喉头,心中升起不悦。 “哥哥!你干嘛抢我的位置?” 厉青雪想要扒拉走窗边的厉青鸿,她还没和孟蕊说完话呢! 但想到她哥身上还有伤,不得不住了手,只抱怨地叫唤,往厉青鸿身边轻轻挤了挤,露出半边身子,看向楼下的众人。 楼下众人听到了厉青雪的叫厉青鸿“哥哥”,即使没见过厉青鸿的,也都猜出了厉青鸿的身份。 毕竟,能被青城郡主叫哥哥的,只有镇北王厉青鸿。 “臣女见过王爷!” 吴宁清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厉青鸿行礼。 其他人也纷纷向着厉青鸿行礼拜见。 孟蕊随大流跟着行礼。 厉青鸿抬了抬手,让众人起身,“不必多礼。” “谢王爷!”众人纷纷起身。 齐月佳不禁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厉青鸿。 他就是名震天下的镇北王,传言说他少年英才,骁勇善战,气宇轩昂,雄才大略,但她竟不知,镇北王竟还生得如此英武不凡、风度翩翩。 齐月佳痴痴望着厉青鸿,她记得,镇北王因为父亲服丧三年,至今还未娶妻。 凭她的才貌家世,是不是也有机会? 站在齐月佳身边的姜瑶,也在望着厉青鸿打量。 与齐月佳不同的是,姜瑶眼中没有女儿家的羞涩崇拜,只有谋算与疑惑。 她眉头微蹙,不解地收回视线,又侧目看向不远处低着头的孟蕊。 难道是她看书不认真,记错了? 男主和女主,这么早就见面了? 而这时的孟蕊,心中烦躁不已,低头思量着对策。 不是说厉青鸿伤得很重吗?怎么在京郊的饭庄也能遇到他? 此刻,再美味的饭菜,她都吃不下了,只想找个理由,立刻,回家! 孟蕊抬起头,瞧了瞧身边的许南音,她有父兄做后盾,固然可以不怕得罪人,直接告辞走人,但南音不可以。 许家重规矩,许御史又是言官,南音在外的一言一行,都不能行差踏错。 孟蕊更不可能,把许南音留下,自己带着人离开。 厉青鸿望着孟蕊纠结为难的小模样,觉得好笑,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这么怕他吗? “本王出门散心,在此用膳,诸位不必拘束,随意即可。” 说完,他拉着厉青雪,离开窗台,关上了窗户。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镇北王虽只比他们略长几岁,但其通身的杀伐气度,和威严的气势,总让人不自在。 吴宁清看向孟蕊,还想再劝她和他们一起。 这时,吟秋从店内走出来,对着孟蕊道:“小姐,包间已经准备好,现在就可以上去。” 孟蕊应了一声,微笑着对吴宁清说: “吴小姐,我们真的订好了位置,这便先过去了。” 第91章 是非之地 孟蕊施施然对着众人客气一礼,然后带着许南音和翠柳一行人,走进锦溪庄大门。 保险起见,孟蕊让吟秋通知暗卫,先给家里传了信。 之后吟秋找到了锦溪庄的掌柜,表明了身份,用谢清源的名头,再施以重金,让掌柜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包房。 不得不说,皇商谢清源的名号真好用。 经过饭庄门口的那一遭,孟蕊和许南音都没什么胃口。 若是不吃就离开,显得太过刻意。 于是,她们只点了几样招牌菜,都想着赶紧吃完,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南音,今日是我连累你,让你为难了。” 孟蕊以茶代酒,向许南音赔罪。 许南音娥眉轻蹙,伸手按下孟蕊端起茶杯的手。 “蕊儿,我思来想去,此事恐怕有错在我。” 孟蕊不解,“怎么会呢?姜瑶是冲着我来的,且我之前拒了吴小姐的帖子,她大概觉得被我拂了面子,所以今日遇到,才坚持要拉我一起。” 许南音眸色黯然,警惕地望了望紧闭的房门,让丫鬟墨云去门外守着。 孟蕊会意,让吟夏也一起去。 “蕊儿,你知道,我是从谁口中知道这处锦溪庄的吗?”许南音压低声音问。 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孟蕊很轻易就能猜到。 “是吴宁清告诉你的?” 许南音点头,“是,宁清说此处风景怡人,饭菜可口,而且距离师父的松风草庐不远,建议我有机会,一定要来尝尝。” 饭菜可口不足以吸引不重口舌之欲的许南音,但风景宜人和距离松风草庐近这两点,会让醉心画艺的许南音印象深刻。 “那今日我们相约去见师父的事,吴宁清也知道?”孟蕊问。 “她应该能猜到。” 许南音羞愧垂眸,觉得自己对不起好友。 “我与宁清,一直有相约交流画艺,她与我约过下一次见面的时间,我说过今日有事,她若有心,从我家下人中打听,不难知道。” 孟蕊握住好友的手,“没什么的,他们不过是想通过我,与我父亲拉进关系,我不理他们就是。” “可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许南音回握住孟蕊的手,素白的小脸上愁眉不展。 “宁清平日里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今日都变得不像她了,不但死缠烂打要你与他们一同用膳,还专门给你介绍她的二哥吴卓群,其中深意,很难不让人多想。” 孟蕊当然也看出来了,笑道:“放轻松,他们能有什么深意?不就是想撮合我和吴二郎吗?想要用男色勾引我,目标是我父亲手里的钱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许南音嗔怪地瞪了一眼孟蕊。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背后的事有多大?” “好姐姐,我明白的。” 孟蕊收敛了笑意,小声道。 “吴家是三皇子的母家,他们用钱之处,应该就是要去争那个位置,我懂的,会尽量避开他们。” 三皇子要夺嫡,少不了钱财,所以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皇商谢清源的女儿头上。 若是吴卓群能娶了孟蕊,谢清源便是上了三皇子的船,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孟蕊还看出,晋国公府估计也已经上了三皇子的船,吴家要让吴卓群与孟蕊偶遇认识,本不必带上姜瑶姐弟和齐轩兄妹。 但他们带上了,说明这些人都有各自的用处。 姜瑶要做什么,孟蕊还没看透。 但齐轩嘛,大概是他们备下的后手。 站在吴家的角度,孟蕊做安乐侯府千金时,与齐轩定亲多年,对齐轩这样有才有貌的男子,应该多少有些感情在。 若是吴卓群不成功,他们或许是要齐轩继续勾引孟蕊,势必让谢清源为了女儿,支持三皇子夺嫡。 可惜了,孟蕊对齐轩,一丁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对吴卓群这种带着目的接近的男子,孟蕊更是瞧不上。 “你知道便好。”许南音轻声叹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以后也会与宁清保持距离。” 许南音和吴宁清,在雅集上因画结缘,平常来往只交流画艺琴技,从不涉及朝政之事。 却不想这一次,吴宁清竟利用许南音和孟蕊的友谊,套取行程消息,设计了这次“巧遇”,为的竟是夺嫡。 御史许家,是言官纯臣,只忠于皇帝,从不参与党争。 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好友,许南音都要有所割舍。 “叩叩” 门上响起敲门声,孟蕊和许南音结束了谈话。 吟秋过去开门,是饭庄伙计送菜过来。 孟蕊和许南音心中有事,都没什么胃口,刚吃了两口,门上再次响起敲门声。 包房门打开,来人是厉青雪的丫鬟霜儿。 “孟小姐,我们郡主说好不容易见到您,请您过去说说话。” 霜儿笑得殷勤,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镇北王府的高大侍卫。 “蕊儿……”许南音担忧地站起身。 孟蕊安抚地对她笑笑,“郡主帮过我许多,是该去打个招呼的,放心,我去去就回。” 将吟夏和翠柳留在房里陪着许南音,孟蕊只带了吟秋去见厉青雪。 之前厉青雪带人去闯孟府的门,孟蕊没有出面,那位郡主大人心中恐是不快,孟蕊想,她好好解释一下,哄一哄厉青雪,应该就没事了。 虽然要同时面对厉青鸿,但有厉青雪在场,厉青鸿应该不会做过分的事。 到了地方,吟秋被拦在门外,霜儿和侍卫也守在门口,让孟蕊单独进去包间。 见厉青雪的贴身丫鬟霜儿也站在门口,孟蕊只当是厉青雪耍郡主脾气,不疑有他,推门而入。 厉家兄妹的包间,比孟蕊的那间大了不少,除了饭厅,还有内室,其间以修竹屏风相隔。 “郡主?” 孟蕊第一眼在饭厅没看到人,目光望向屏风挡住的内室。 心中有了猜疑,孟蕊站在原地没动。 厉青雪性子张扬跳脱,没有藏起来吓人的癖好。 孟蕊心跳加快,打定了主意,直接转身朝门的方向走。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低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孟蕊的手还没触碰到门,就感到后背一热,腰上一紧,瞬间落入一个熟悉的灼热怀抱…… 第92章 牙尖嘴利 不用回头,孟蕊已经知道,这该死的登徒子是谁了。 “厉青鸿,你给我放手!” “不放,你让我抱一会儿。” 背后的男人变本加厉,双手搂住孟蕊的腰肢,下颌靠在她瘦削的肩上,呼出的气息炽热,喷洒在她细软的颈间,让她浑身一颤。 “蕊儿,本王好想你,你看,你身体的反应,也很想我,对不对?” 厉青鸿声音沙哑,故意撩拨。 孟蕊深吸一口气,语气冷硬道: “厉王爷,你再调戏我,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 耳边传来男人讥讽而宠溺的笑,像是猎人挑逗落入陷阱的可怜小兽。 “本王倒想看看,蕊儿要怎么对我不客气……嘶——!” 孟蕊不想再忍受混蛋的欺辱,直接一脚,狠狠蹬在厉青鸿的脚趾上。 趁他吃痛,身上的束缚有所松动,孟蕊找准角度,用后脑撞上厉青鸿的鼻子。 厉青鸿再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鼻子总是软的,不信他不疼! 鼻子传来的疼痛,让厉青鸿的手终于松开孟蕊,捂住自己的鼻子。 这招破敌之法,是孟蕊央求丁师父教她的,实战一试,果然有用。 孟蕊眼珠一转,她记得厉青鸿腹部的伤,似乎是在上腹靠右的位置。 右手握成拳,孟蕊向着厉青鸿的伤处打去。 “啪!” 孟蕊的拳头被厉青鸿的大掌截下。 想要收回拳头,孟蕊却被厉青鸿的大掌包裹住拳头,挣脱不得。 孟蕊不服,又用左手出拳,直击其上腹伤处。 “出息了,啊?” 厉青鸿松开捂住鼻子的手,来抓孟蕊的左手。 而孟蕊打了个假动作,左手一转,变拳为掌向上,再度去打厉青鸿的鼻子。 厉青鸿快速侧脸躲避,感受到孟蕊带着掌风的手,从耳边刮过。 “习了武,胆子也大了。” 厉青鸿正了神色,使出两分真本事,瞬间抓住孟蕊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 “还打吗?” 孟蕊挣扎了几下,选择放弃。 女子的力气本就不如男子,更何况对面还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方才被她偷袭成功,完全是因为厉青鸿色字上头,对她没有防备,现在再想反击,难度太大。 “不打了,请厉王爷放开我。” 孟蕊语气冰冷,对着厉青鸿翻了个白眼。 “王爷的力气,该用在战场杀敌上,欺负我一个小女子,算怎么回事?” 厉青鸿盯着孟蕊不服气的小脸,觉得自己的鼻子,现在还泛着酸疼,而这丫头,刚才使的那几招,狠辣阴损,毫不留情,让厉青鸿心里很不舒坦。 再看孟蕊现在完全不怕他的样儿,厉青鸿脸上浮现一丝恶劣的笑。 “本王欺负你又如何?之前又不是没欺负过。” 厉青鸿轻佻地勾起孟蕊小巧的下巴,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孟蕊白皙的脸颊。 “不若本王今日就在这里办了你,回去刚好迎你入门。” 看到孟蕊脸色一白,厉青鸿心中升起一抹快意。 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听到孟蕊嘲讽的声音。 “你要是真做这么下贱的事,我永远都看不起你,就算你做了,我难道就一定会嫁给你? 信不信,就算我嫁过人,只要我愿意,外面那个吴二郎,也会迫不及待地要娶我。” 他们前世一起相处多年,孟蕊知道什么话,最能戳厉青鸿的心窝,最能让他难受。 果然,厉青鸿脸色一沉,“吴二郎?就是在饭庄门口,除了齐轩之外的那个男的?” “是啊,吴小姐专门为我介绍了她的二哥,名叫吴卓群,名字卓尔不群,人也十分优秀。” 孟蕊唇角微勾,故意夸赞起吴卓群来。 “这位吴公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这次与我兄长一样参加了春闱,几日前,吴小姐给我下帖子,请我一同去寺中为兄长们祈福,早知吴公子如此俊俏文雅,我就应该去……啊!你轻点!” 厉青鸿捏住孟蕊下巴的手指收紧,使得孟蕊喊痛。 “你这般气我,还知道疼?” 厉青鸿松了力道,指腹抚上孟蕊殷红的唇瓣,眼神了然。 “看来你很不喜欢那个吴卓群,说这些话,是想让我替你干掉他?” 前世,凡是孟蕊多看了几眼的男子,都被厉青鸿发配得远远的,让孟蕊上了心的,下场更是凄惨。 此时,孟蕊抬起倔强的小脸,目露讥诮。 “厉王爷,这里是京城,不是北地,他是吴尚书家的公子,是你说干掉就能干掉的?” 孟蕊和吴卓群没有仇,但对方要算计她,令她心生不快。 若是吴家真为吴卓群来向她父亲提亲,也是一桩麻烦事,不如让厉青鸿出手,给吴卓群一点教训。 狗咬狗什么的,孟蕊最喜欢看了。 “再说,这位吴公子生得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来日高中,有了功名,他家里也会给他安排个好官职,与我,也很相配……唔!” 孟蕊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堵住。 厉青鸿紧紧抓着她,如狼似虎般啃咬,孟蕊惊得瞪大了双眼。 这个色鬼! 孟蕊把心一横,咬了下去。 厉青鸿这才放开她的唇,舔舐掉唇边血迹,邪气一笑。 “蕊儿现在可真是牙尖嘴利。” 孟蕊微喘着气,说不出话,气恼地瞪他。 她腿软的有些站不稳,偏偏这厮的手还禁锢着她的腰,让她只能贴靠着他,勉强站立。 “咱们见面才多久,你对我又打又咬,吴卓群那个小身板,能经得起你霍霍?” 厉青鸿将孟蕊拥入怀中。 “只有我,才能与你相配!” 他的大掌在孟蕊身上暧昧游走,仿佛巡视属于他的每一片领土。 “蕊儿习武要更上心些,日后才能经得住,你夫君我的龙精虎猛。” 孟蕊脑中一震,想到前世厉青鸿在床上的那些手段,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做梦!” 孟蕊提起力气,一把推开他,慌乱向后退。 厉青鸿没有立即去抓孟蕊,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盯着无路可逃的猎物。 孟蕊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她的速度远不及厉青鸿,还没跑到门外,肯定又被抓回来折辱。 更何况,门外还有厉青鸿的人。 最终,孟蕊的视线落在饭桌上没动的饭菜上。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碗盘,就往厉青鸿的方向砸。 “噼噼啪啪!” 厉青鸿皱着眉,轻松躲过孟蕊泼过来的一大钵肉汤,便见一盘炙烤羊肉从天而降。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外面侍卫的担忧。 房门被敲响,传来侍卫的询问。 “王爷,您没事?” 侍卫声音刚落,又听见厉青雪着急的声音。 “我哥怎么了?你们怎么把房门锁了?” 第93章 砸碗摔盘 听到门从外面锁住,孟蕊鄙夷地瞪向厉青鸿。 “你居然让人锁门,无耻!” 她操起桌上的瓷碗瓷盘,继续砸向对面的混账男人。 “噼里啪啦!” 又是一阵瓷片碎裂的声响。 厉青鸿望着孟蕊,眼神无奈,以前的孟蕊,多么柔弱怜爱的一个人儿啊,现在居然像泼妇一样砸碗摔盘。 看来,不能逼得太紧。 他叹了口气,快速向后退去,随手拉过屏风一挡,避开了砸向他的碗盘肉菜。 “砰!” 门锁被解开,厉青雪一脚踹开房门。 她带着侍卫丫鬟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孟蕊正站在饭桌前,手里正拿着一个瓷碗,而她哥厉青鸿,不可一世的镇北王大将军,竟躲在被菜汤污染的修竹屏风后。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们……在做什么?” 厉青雪懵了,她实在想象不到,有人敢拿碗碟砸她哥,她没有看错? 孟蕊看到有人进来,思绪快速转动,轻轻放下手中瓷碗,对着厉青雪温婉一笑。 “郡主,王爷说此处太过寂静,未免无趣,臣女受累,便就近取材,为王爷制造些声响,听听趣儿。” 说着,孟蕊从袖中抽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净自己沾了油污的手指,姿态闲适淡然,让人联想不到她刚刚与厉青鸿发生了激烈冲突。 面对孟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厉青雪疑惑地眨了眨眼。 “是这样吗?” 厉青雪望向屏风后的厉青鸿。 “哥哥,你还有这爱好?” 厉青鸿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似笑非笑地瞧了眼孟蕊,“孟小姐说是,那就是。” 厉青雪狐疑地看看她哥,又看看孟蕊,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藏着什么猫腻。 “哥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厉青鸿没有理她,对面侍卫招了下手,“把这里清理了。” “是,王爷。” 侍卫们迅速收拾起地上的碎片残渣。 厉青雪回头,看向她的丫鬟霜儿,“这里发生了什么?” 霜儿身子一抖,跪了下来,“奴婢一直守在门口,等待郡主回来,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其实,房内的动静,他们守在房门口的奴才,多少都听到了一些,但王爷不许说,他们怎敢多言? 孟蕊望向霜儿身后,没见到吟秋的身影,沉声问: “我带来的丫鬟呢?她去哪儿了?” 吟秋是个机警的武婢,孟蕊砸碗碟,就是为了发出声响,引起吟秋的注意,但现在房门大开,和霜儿他们一起守在门口的吟秋,却不见了。 霜儿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位姑娘突然头晕,我扶她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孟蕊的目光陡然锐利,直视霜儿,“带我去见她!” 霜儿战战兢兢地看向厉青鸿,得了允许,才站起身,带着孟蕊向外走。 跟着霜儿到了隔壁的包间,孟蕊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吟秋。 “她是被打晕的?还是被下了迷药?” 孟蕊试着唤醒吟秋但无效,盯着霜儿质问。 霜儿低着头,小声回答:“无事的,一刻钟之后就能醒来。” 孟蕊神色一凛,那就是迷药了,这个霜儿,看来是厉青鸿放在厉青雪身边的人。 又探了探吟秋的鼻息,确定无事,孟蕊才稍稍放下心。 她快步走出房间,去找吟夏和谢府侍卫…… 另一边,厉青雪拦住想要跟着孟蕊出门的厉青鸿。 “哥,你趁我不在,把孟蕊叫过来,都做什么了?” 孟蕊和厉青鸿之间的气氛太过怪异,厉青雪一进门就看了出来。 孟蕊找的什么摔碗盘听响的理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还有厉青鸿看孟蕊的眼神,都快拉丝了,厉青雪还从未见过,她哥这样看过哪个女人。 “哥,你该不会看上孟蕊了?” 厉青雪凑到厉青鸿身边追问。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调戏她了?所以她拿碗盘打你?” 厉青鸿淡定看向妹妹,没有否认,只说: “你我孝期将过,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你方才去找齐轩了?他的未婚妻就跟在身边,你可有做出格的事?” “我哪有?我方才吃得太饱,去周围转转,看看美景而已。” 一听到矛头调转,对准了自己,厉青雪思路被牵着走,连忙否认。 但她哥的眼神太过透彻,仿佛能把她看穿,厉青雪对视几息后,败下阵来。 “我刚才是有遇到齐轩他们,闲聊了几句,吴公子说这附近有片景色绝美的树林,他们下午会过去看看,问我要不要一起。” “你答应了?”厉青鸿审视着她,“还是放不下齐轩?” “哎呀,哥哥!这和齐轩有什么关系?是吴公子邀请我的。” 厉青雪承认,她现在对齐轩依然有好感,但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她哥怎么老揪着齐轩不放呢? “你见过吴公子吗?就是吴卓群,穿蓝白色长袍的那个,长得不错,学问也好,斯文有礼,不比齐轩差的。” 关键是,吴卓群不像齐轩一样冷冰冰的,和厉青雪说话时,总是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厉青雪很吃这一套。 “吴卓群?呵!”厉青鸿嗤笑一声。 今日,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在向他夸赞这个吴卓群。 吴家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厉青雪观察了下厉青鸿的表情,怎么她哥好像也不喜吴卓群呢? 她哥什么都好,就是总喜欢把她当小孩管着,厉青雪有些苦恼,她都十八了,她哥一来,连出门的自由都没了。 “哥哥,左右我下午闲着,这附近景色也不错,我便跟着吴公子他们去走走逛逛,你不会不同意?” 对上厉青雪期待的眼神,厉青鸿收敛眸中冷意,温和笑道: “青雪,你想去,就去,为兄也对这附近的景色感兴趣,陪你们一起。” 厉青雪蹙眉,“哥,你的伤可以吗?太医都说要你静养。” “这点小伤,不碍事。”厉青鸿不在意道。 他的伤一痊愈,便要起程回北地驻守。 而他在京中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若今日真能出点意外,那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 第94章 此地有异 孟蕊带着吟夏,又叫上了侍卫,把昏迷的吟秋带回了自己的包间。 吟夏检查了吟秋的情况,对孟蕊说:“小姐,吟秋应该快醒了。” “嗯,吟夏,你去清点一下人手,备好马车,吟秋一醒,咱们就回府。”孟蕊吩咐道。 厉青鸿简直色胆包天!孟蕊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吟夏领命而去。 孟蕊环视一圈,发现许南音竟不在房内。 “南音呢?她和墨云去哪儿了?” “您刚走一会儿,吴小姐就来请许小姐去他们包间吃酒。” 翠柳走到孟蕊身边,担心地问。 “姑娘,出什么事了吗?咱们是不是要去叫上许小姐一起走?” “先不急。”孟蕊疲惫地坐下,“让我想想。” 这时,椅子上昏迷的吟秋,终于醒了。 她一看到孟蕊,激动地站了起来。 “小姐,您没事?奴婢听到动静,要进去房间找您,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 吟秋想到当时情形,突然跪下,对着孟蕊请罪。 “奴婢无能,请小姐责罚。” 孟蕊将吟秋扶起,“是我判断失误,与你无关,而且我也没事,只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方才她遭遇到的调戏与侮辱,在这个礼教森严,肌肤相亲便要议亲负责的环境中,若被发现,她最好的结局,就是嫁给厉青鸿。 即使勉强瞒住,此事放在其他贵女身上,也会是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 但对经历过一世的孟蕊来说,这点遭遇,根本不算什么。 前世,她就算和厉青鸿睡了上百次,为了追求自由和想要的生活,她照样逃跑。 现在她的处境,比前世好太多了。 而且今天,孟蕊对自己的所做作为,挺满意的,她踩了厉青鸿的脚,撞了他的鼻子,还差点打他一耳光。 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居然做到了! 真是痛快! 安抚好吟秋,孟蕊让吟秋去吴宁清那边,给许南音传话。 “就说我身体不适,急着要回府,要南音陪我回去,我们在门口马车上等你们。” 孟蕊不放心地交代吟秋。 “你带着两个侍卫同去,尽量不要动手,把南音她们带出来。” 吟秋带着两个侍卫出门,孟蕊带着翠柳和剩下的侍卫,下了楼,准备直接去坐马车。 走到锦溪庄的大门口,孟蕊却没看到停在这里的马车,也没有看到提前下来备车的吟夏。 正疑惑间,一袭红衣的厉青雪施施然出现。 “孟小姐,这就准备回去了?” 厉青雪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迫不及待地上前拉住孟蕊的胳膊,凑到她身边问。 “你和我哥怎么回事?你们刚才……是不是那啥了?” 孟蕊双眸睁大,心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又很快平息。 厉青鸿应该没有告诉厉青雪他们的事,否则,厉青雪不会来问她。 “郡主,你别拿我打趣了,我与王爷,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刚才,是霜儿说你要找我,我才去了你们的包间,还没说几句话呢,郡主你就回来了。” 孟蕊故作镇定地解释。 厉青雪后退半步,歪了歪脑袋,狐疑地看着孟蕊,“真是这样?那你砸碗盘,不是在砸我哥?” “郡主,我怎敢做那般不敬之事?”孟蕊的谎话随口就来。 忽然有点后悔,她之前怎么想了个厉青鸿要听响的奇怪理由。 但转念一想,厉青雪来问,说明厉青鸿没有拆穿她,直接推给厉青鸿就好。 “确实是王爷的要求,臣女才会如此的。” 她也没说错啊,厉青鸿先来招惹她,她才会反击。 “本王提了什么要求?”厉青鸿含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哥哥!” 厉青雪打听厉青鸿的事被抓包,尴尬地解释。 “没什么,我就和孟小姐随便聊聊。” 厉青雪冲孟蕊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乱说。 孟蕊微微点头,也是松了一口气,“是,我与郡主随意闲聊几句。”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孟蕊望过去,看到不止吟秋和许南音,连同吴宁清那群人全都走了过来。 他们先向厉青鸿兄妹两行礼,然后孟蕊就听到吴卓群邀请厉青雪一同去旁边树林赏景。 厉青雪欣然同意,并说厉青鸿也要一起。 众人听了,面上都呈欢喜状,至于心中如何想,孟蕊也不关心。 吴卓群看到孟蕊也在,彬彬有礼地过来,邀请孟蕊也同去赏景。 孟蕊客气婉拒,“抱歉,吴公子,我身体不适,想先回府休息,你们自去赏景,不必管我,南音陪我回去便好。” 许南音带着丫鬟吟秋和墨云,担忧地过来扶住孟蕊。 “蕊儿,不过一会儿,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现在就陪你回去,墨云,去让车夫备车。” “是,小姐。” 墨云快步小跑着去找自家马车,门口没找到,她又跑去马厩找。 回来时,墨云还带着吟夏一起。 “小姐,咱们的马走不了,趴在马厩里不动了。” 孟蕊心中惊异,忙问:“我家的马呢?” 吟夏回道:“小姐,咱家的马也走不了,不过奴婢已经派人回去送信,需等个把时辰,府中会派新的马车过来。” “看来孟小姐想不留下,都不行咯。” 姜瑶忽然感叹,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孟小姐,你在这里干等着也是无聊,不如随我们一同去走走?” 孟蕊淡笑摇头,“不必了,我身体不适,就在这里等,诸位请便。” 她拉着许南音往旁边让了让,为其他人空出道来。 吴宁清和吴卓群对视一眼,吴卓群斜眼瞟了下厉青雪。 吴宁清会意,对众人说: “既然孟小姐身体不适,不要勉强她,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出去逛逛就该回去了。” 厉青鸿直接拍板,“那就走。” 众人簇拥着厉青鸿和厉青雪走出锦溪庄。 孟蕊想着是否要回包间等待时,察觉到吟夏扯动她的衣袖,神情紧张地在她耳边小声说: “小姐,此地有异,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出了问题,奴婢怀疑,有人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第95章 被困住了 孟蕊神色一凛,肃然看向吟夏,以眼神询问。 吟夏肯定地点头,抓着孟蕊衣袖的手又紧了紧。 孟蕊顿时也紧张起来。 如果只是她和许南音的马出了问题,或是巧合,或是姜瑶那群人做的手脚。 但现在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出了问题,包括吴家、姜家和齐家的马,甚至还有镇北王府的马都不能用,那此事就非同小可。 其中的可能性太多,所以方才吟夏隐瞒了部分消息。 孟蕊环视周围,她们此时正站在锦溪庄的门口,已经过了饭点,饭庄大堂里,除了柜台处的掌柜和伙计,只剩两三桌还有人用餐。 锦溪庄的掌柜,是一个偏瘦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迎来送往,没什么特别。 店内约莫有七八个伙计,都穿着相同的黄灰色衣服,有问才有答,并不多话。 大堂里靠近窗子的那桌,是三个身着锦缎的公子哥,正在推杯换盏,相互劝酒。 靠近柜台的那桌,坐着一家四口,一个年迈的老汉,一对年轻夫妻,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那个小男孩一直闹着不肯吃饭,看起来像是他母亲的女子,追着男孩喂饭,老汉在旁边劝,所以他们才会到现在都没有吃完。 最后一桌,是离门口最近的,只坐了一个络腮胡的精壮汉子,他毛发茂盛,看不清长相,只觉他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大刀,颇有几分骇人。 孟蕊观察着周围环境,脑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景,思量着应对之策,以及最坏的打算。 “蕊儿,你的脸怎么更白了?”许南音担心地扶住孟蕊,“我扶你上楼休息会儿。” “不用!”孟蕊按住许南音的手。 现在情况未明,她们若是上楼回了包间,想跑都不容易,不如在外头更安全一点。 “我可能是中午吃多了,南音你陪我去外边走走,消消食。” “啊?”许南音疑惑,中午孟蕊只吃了几口而已啊。 说着,孟蕊拉着许南音,带着一众丫鬟和侍卫,走出锦溪庄,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孟蕊让身边的侍卫去四周警戒,这才询问起吟夏: “把你发现的情况,原原本本,仔细说一遍。” “是,小姐。” 吟夏细细讲述。 “奴婢听从小姐的安排,备马准备回府,但到了大门口,却没找到马车,掌柜说马车都停去了马厩,奴婢又跑去马厩,找到马车,但发现我们家的马拉肚子,站都站不起来。 奴婢叫醒了在一边睡着的马夫,他却一问三不知,奴婢察觉有异,检查了马儿吃的草料,里面居然被人放了巴豆! 而且,不仅我们家的马吃了,马厩里所有的马都吃了,现在这里所有的马都不能用,咱们被困住了。” 墨云在旁边补充:“我们家的马夫也是,他说一到马厩,忽然就困得不行,也睡着了。” “难道有人要害我们?” 许南音脸色煞白,紧紧攥住孟蕊的手。 “所有马都出了问题,刚才所有人都在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清楚?” “是奴婢不让墨云说出来的。” 吟夏揽过责任,郑重道。 “因为奴婢担心,做此事之人目的不明,不宜打草惊蛇。” “什、什么意思?”许南音茫然无措。 “南音别怕,事情没有很糟。” 孟蕊安抚地拍了拍许南音的手,温声安慰。 “听了吟夏和墨云的话,咱们已经可以排除最坏的情况。” 许南音眼睫轻颤,“什么是最坏的情况?” “就是这锦溪庄是黑店,里面藏着杀手,他们药病了所有的马,将我们困在这里,是要对我们下杀手。” 感觉到许南音的颤抖,孟蕊连忙解释。 “但若真如此,那掌柜和伙计想要成事,最快捷的办法是给咱们的饭菜里下药,然后趁机动手,可是南音你看,过去了这么久,咱们吃了饭菜,并无不良反应,这种可能性很小。 而且,掌柜告诉了吟夏马的位置,说明掌柜并不知道马出了问题,基本可以排除锦溪庄是黑店。” 许南音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紧张地追问:“那,还有什么情况?” 孟蕊见好友实在害怕,握着好友的手,简洁快速地说出自己的分析: “第一种可能,是姜瑶那群人中的某人,派人给马厩我们两家的马下了药,目的是困住我们,想要与我拉近关系,或者做些手脚,与我们家联姻,却不想波及了所有的马。 第二种可能,是饭庄里某个我们不认识的人,为了困住这里的所有人,给马厩里所有的马下了药,他的目的,我猜不出来,或许是为了劫财,又或许,是为了夺命。 至于第三种可能……” 孟蕊眸色一黯,没有继续说下去。 许南音听得心惊胆战,还是忍不住问:“第三种可能是什么?” “我还没有想到。”孟蕊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孟蕊想到的,是厉青鸿的手段。 把孟蕊困在这里,造成某种意外,让孟蕊假死,那个狗男人,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走,关起来…… 孟蕊闭了闭眼,让自己保持镇定,今天这里这么多人,厉青鸿应该没有那么疯。 “蕊儿,你分析得有道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许南音此时已经逐渐冷静下来,顺着孟蕊的思路说。 “第一种可能,他们应该不会太过分,咱们只要做好防备,起码可以保证安全。 但第二种可能,对方来者不善,说不定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厉王爷?请他调兵来擒贼?” 孟蕊摇头,“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想,没有证据,若是第一种可能,咱们贸然提出,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会得罪人?反而不妙。” 按第一种可能,此事大概是吴家主导,姜家和齐家配合,一得罪,就是三家。 许南音也想到了这种情况,一时间更加纠结。 孟蕊握住她冰凉的手,“别怕,我带着侍卫,可以保护好我们,来接我们的马车已经在路上,暂且静观其变为好。” “可是,万一是第二种……” 许南音担忧地望向远处的树林。 “宁清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第96章 虚假深情 “不会的。”孟蕊随口安慰,“吴小姐他们带着侍卫,还有武功高强的厉王爷和郡主在,不会有事的。” 其实,若真有匪徒或杀手前来,厉青鸿是最可能成为目标的那个。 前世,孟蕊和厉青鸿在一起时,就经历过好几次针对厉青鸿的刺杀。 这次,如果给马下药的人,是冲着厉青鸿去的,那么,与厉青鸿分开的孟蕊和许南音,反而更安全。 至于跟着厉青鸿走进树林,去赏美景的吴家兄妹和姜瑶、齐轩等人,是死是活,孟蕊根本不在乎。 许南音惴惴不安地捂着心口,抬眸望着镇定自若的孟蕊,觉得好友有些陌生。 “蕊儿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嗯?”孟蕊疑惑地对上许南音忧虑的水眸,意识到自己好像表现得过分冷静,以至于不符合她现在的年龄。 她现在是十六岁的孟蕊啊,可是灵魂却是历经至亲背叛、刺杀逃命,甚至生死大难的六年后的孟蕊。 最初的紧张过后,她确实不怎么害怕了。 关键是,孟蕊身边有侍卫保护,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暗卫守护,吟夏和吟秋也会武,而且来接她的马车已经在路上,这些都让孟蕊心中有底。 前世再难再危险的情况,孟蕊都经历过,现在实在不觉得恐慌。 “咦?那边走过来的人,是不是齐世子?” 翠柳忽然指向树林的方向。 孟蕊顺着翠柳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齐轩,正向着她们走来。 齐轩头戴白玉发冠,一身月白长袍,配上他清冷高傲的俊脸,端的是光风霁月的白衣公子气质,很能吸引涉世未深的闺阁女儿。 可惜,在孟蕊看来,齐轩毫无诱惑。 若论皮相,厉青鸿比齐轩好看不止一点,厉青鸿与生俱来的武将气质,也比齐轩的故作清高更大气,更不用说,厉青鸿还有实打实的权势。 孟蕊连厉青鸿都很抗拒,更不可能看得上假模假样的齐轩。 再想到前世,一心对齐轩的厉青雪,在嫁给齐轩后,死得不明不白,孟蕊对齐轩的厌恶,又更上一层。 她冷冷看着齐轩一步步走来,小声交代身边的人。 “我去会会他,问清楚是不是他们给马下的药,就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不多时,齐轩已经孤身一人,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孟蕊,面带关心地问: “蕊儿,你身体不适,该在屋里休息,怎么还来外面吹风?” 孟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客气回答: “多谢齐世子关心,我脑中昏沉,在屋头吹吹风,反而要好受些。” “原来是这样……” 齐轩目光快速扫过孟蕊身边的人,略微艰难地开口。 “蕊儿,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咱们去屋里,坐着聊一聊?” 孟蕊扯了扯嘴角,“不去屋里了,我喜欢在外头吹风,咱们就去旁边那棵梨树下站着说。” 不等齐轩反应,孟蕊已经带着吟夏,率先往梨树下走。 齐轩面露不悦,踟蹰一瞬后,还是跟了上去。 “蕊儿,我要和你说的话,很重要,你可否让这个丫鬟回避一下。” 孟蕊在梨树下回头,少女漆黑的双眸,如无波古井深潭,定定注视着齐轩。 春风轻拂,一树梨花如雪般轻盈飘落,飞过孟蕊瓷白的脸颊,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 落英缤纷中,粉裙恬淡的孟蕊,仿佛与花共舞的神女,绚丽交相辉映,令人心神迷醉。 齐轩一时看痴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未婚妻,竟有如此美貌。 下一刻,孟蕊冰冷的拒绝,把齐轩拉回现实。 “齐世子有何指教,直说便是,我的丫鬟嘴很严,不用回避。” 孟蕊冷凝着小脸,看向齐轩时,忍不住提醒。 “齐世子与姜小姐有婚约在身,未免引起他人误会,请齐世子称呼我孟小姐,或是孟姑娘,不可直呼我名。” 齐轩面露愠色,“你我青梅竹马,相识十几年,你非要与我这般生分吗?” “事关我的闺誉,岂能马虎?”孟蕊丝毫不退让。 齐轩一噎,没有反驳她的话,在春风中理了理长袖,容色稍缓后,向孟蕊走近了几步,转换话题,回忆起往事来。 “蕊……孟小姐,从小,我就知道,你会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亦无比期盼着我们结为夫妻的那天,奈何造化弄人,婚约的对象突然变成了陌生人,我真的很不能接受。” 齐轩专注地望着她,目光中似有深情。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真的能割舍得下?” 孟蕊奇怪地瞧着齐轩,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们之间有割舍不下的情分? “割舍不下又如何?”孟蕊有意套话,垂头叹气,“齐世子与姜小姐,是祖辈定下的婚约,你们注定要成亲。” “可是,我与姜瑶没有半点感情,我不想娶她,她也不想嫁我!” 齐轩再次上前两步,走到孟蕊面前,语气带着隐隐的期待。 “蕊儿,我想娶的,从来都是你!” 孟蕊抬起头,对上齐轩闪烁着激动与决心的双眼。 齐轩不喜欢她。 孟蕊一眼就能看出来。 感受过厉青鸿令人窒息的汹涌爱意,孟蕊此刻面对齐轩,觉得这个伪君子很没劲,连一点深情都演不出来。 “难道你要为了我,去和姜瑶退婚不成?”孟蕊故意激他。 齐轩双眼发亮,“蕊儿,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去退婚,然后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 “是吗?”孟蕊唇边漾起嘲意,“你就这么喜欢我?” 说到底,不过是晋国公府,看上了她父亲的地位财权,派出齐轩这个鱼饵来勾引她。 齐轩肯定道:“当然,我们从小相识相知,我爱你的心,从未变过。” 听到齐轩说出如此肉麻恶心的言辞,孟蕊只觉得干巴可笑。 “哦,真的啊?可是为什么你之前,从未对我表达过爱意呢?” 孟蕊退后两步,与齐轩拉开距离,嘲讽地歪了歪头。 “我在安乐侯府时,你便想退了与我的婚事,说我混迹市井,不安于室,配不上你。 还有上次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你一直躲着我,生怕我和你扯上关系。 怎么看,也看不出你对我有过任何喜欢啊。” 第97章 退婚娶她? “我……不是那样。” 齐轩俊美的脸上闪过慌乱,不过很快想到了合理解释。 “之前退婚,是大夫人的意思,我是不愿意的,至于在雅集上,因为郡主在,我不想给你招祸,才有意疏远,蕊儿你不要误会。” 孟蕊挑了挑眉,不禁有些佩服齐轩的巧舌如簧,他这个理由找得不错。 齐轩生母早逝,他提到的大夫人杜氏,是齐轩父亲晋国公娶的续弦,与晋国公又生了个嫡幼子,确实有理由算计齐轩的婚事。 至于用厉青雪的暴脾气为借口,来堵孟蕊的嘴,更是挑不出错来。 实则哪有那么多情分? 孟蕊心里很清楚,她现在有了皇商爹和太傅祖父,齐家觉得她有用,一改从前鄙视,迫不及待地让齐轩贴上来。 “原来是这样啊……我竟误会了世子你。” 孟蕊不想和他纠结过去的对错,装作动容的样子,试着套对方的话。 “今日我看到你和姜瑶一起出现,心中便不大痛快,想赶紧离开这里,偏偏我和南音的马都走不了,让我更是难受,方才言语得罪,请世子勿怪。” 齐轩眉目舒展,原来孟蕊是吃醋了,他就知道,这么多年的婚约,孟蕊对他是有感情的。 “蕊儿哪里话,你我是自小相识的情分,我怎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你。” 孟蕊对着齐轩温婉一笑,“世子,我家的马车迟迟不来,可否麻烦世子将马车借我,先行归家?” “自然可以,不过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送你回府可好?”齐轩如君子般谦和提议。 送孟蕊回府,逐渐拉进关系,到了谢府,说不定还能见到谢清源和孟瑾,给孟蕊的父兄留下好印象。 见孟蕊含笑点头,齐轩对着远处候着的长随冬平招了招手,让冬平去备车,自己又转头继续与孟蕊说话。 “蕊儿,我们是自小长大的情分,你也清楚我们晋国公府内的情况,我虽是世子,但过得并不如外头以为的那般如意。” 齐轩与孟蕊对视,眸中透着伤感与歉疚。 “许多事,我并不能完全做主,就如你我的婚事,大夫人找理由给父亲吹耳边风,我极力想要保全,也很难动摇父亲的决定。” 孟蕊同情地看着他,心中却泛着鄙夷不屑。 大夫人有没有让晋国公去退婚,孟蕊不得而知,但她一次乔装去酒楼送货时,亲耳听到齐轩和友人交谈,满口都是斥责孟蕊,说孟蕊配不上他齐世子。 明明心里瞧不起她,又不喜欢她,偏偏为了钱权,不得不来向她示好,真是个虚伪无情的男人。 若孟蕊信了他,结局恐怕会如前世的厉青雪一样,好处都被齐轩占了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既是如此不容易,说不动你父亲,那你与姜瑶的婚约,岂不是没办法退?” 孟蕊揪着齐轩话里的矛盾,故意问。 齐轩愕然,他刚说的话,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 “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应该是,可以说动我父亲……” 孟蕊怀疑地瞧着他,“是吗?姜瑶的婚事可以退,那青城郡主呢?她那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砸了我管的铺子,你对她,就没有一点动心?” “当然没有!” 这次,齐轩答得不假思索。 “我对郡主,只有尊敬,毫无男女之情,她性子……性子独特,我不可能对她动心。” 孟蕊望着齐轩浮现厌恶表情的俊脸,看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齐轩对厉青雪的抗拒,是一点没变。 不过她想不明白,镇北王的兵权,明显对三皇子夺嫡作用更大,若她是晋国公,已经站队了三皇子的情况下,肯定是先让齐轩去讨好厉青雪。 “可是她是郡主啊,她的兄长是镇北王,又对你一往情深,我若真和你成亲,郡主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孟蕊做出恐惧慌乱的表情,一双水眸可怜兮兮地瞅着齐轩,像在渴求他的保护。 齐轩忽而感到心中一片柔软,他第一次见孟蕊时,孟蕊才三岁,小小的一团,玉雪可爱,却已经会规规矩矩地行礼唤他哥哥。 那时,他牵着孟蕊的小手不放,还说要想马上把这个可爱的妹妹娶回家,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后来,他逐渐长大,经历了生母去世,父亲续弦,优秀庶兄的压力后,齐轩学会了审时度势,他开始不满意这个从小定下的未婚妻。 孟蕊模样好,会管家,一手丹青出神入化,齐轩都知道。 但安乐侯府落寞了,他娶了孟蕊,于他功名仕途毫无增益,甚至安乐侯还指着他们晋国公府过日子。 不用大夫人煽动,晋国公自己都觉得这门婚事拖累了自家,想要退婚,却抵不过安乐侯的无赖。 现在好了,孟蕊不再是安乐侯府千金,而是陛下的心腹——皇商谢清源的女儿。 齐轩已经与父亲晋国公通过气,晋国公非常支持齐轩与谢家女成就好事,只要齐轩能赢得孟蕊芳心,晋国公自会想办法与安乐侯府解除婚约。 “不会的。”齐轩上前,握住孟蕊的手安抚,“郡主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就算我们在一起,她也不会针对你。” 孟蕊看了眼齐轩握住她的手,忍着立即甩开的冲动,疑惑地问:“怎么会?郡主明明那么喜欢你。” “郡主对我只是一时兴起,现在应该已经放下了。” 齐轩见孟蕊一脸不信的样子,神秘一笑,目光不自觉望向树林的方向。 “等过了今天,郡主心悦之人,便另有其人,且拭目以待。” 孟蕊顺着齐轩的视线,望向树林的方向。 和厉青雪他们一起进入树林的男子,除了她哥厉青鸿和侍卫,就只剩下吴卓群和姜铭昊。 姜铭昊不可能,难道,他们要把吴卓群和厉青雪凑一对? 他们要在厉青鸿眼皮子底下,算计他的宝贝妹妹? 突然,一群飞鸟从树林中惊起,乱七八糟地直冲天际。 孟蕊心中一紧,“林子里是不是出事了?” 第98章 林中有狼 齐轩看着飞鸟受惊而起,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只是寻常飞鸟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转头看向孟蕊瓷白柔美的小脸,又想到厉青雪刁蛮霸道的嘴脸,是个男人,都会选择贤惠温婉的贤内助,而不是会随时发作的炮仗。 即使这炮仗再有权势,容貌也不差,齐轩都避之不及。 孟蕊望着树林的方向,直觉不太对劲。 她近来习武,耳力和目力都有所增强,隐约有听到林子里传来似锐器碰撞的声响。 正倾听时,齐轩派去备车的长随冬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世子,不好了,咱们的马病倒了,马厩里的马,全部都病倒动不了了!” “什么?”齐轩惊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只有谢……两家的马不能动吗?” 齐轩飞快看了一眼孟蕊后,迅速收回视线。 孟蕊捕捉到他突变的表情,心下一沉。 冬平苦着脸解释:“我喊了掌柜的去看,掌柜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不止咱们的马,他自己的马也不行了。” 齐轩眉头皱起,思索片刻后,对孟蕊说:“蕊儿,我去马厩看看情况。” 说完,他抬步就要走。 “等等!” 孟蕊拽住齐轩的月白衣袖。 “齐世子,你和我说实话,马厩里的巴豆,是不是你们放的?” “你——你说什么?” 齐轩回头,惊愕地望着孟蕊。 孟蕊已经从齐轩嘴里套出了不少话,没心情再和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 “吴家、姜瑶,还有你们,今天到底有什么计划? 马厩里的马,你们只药了我和南音家的,还是所有马都下了药?” 见齐轩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呆滞表情,孟蕊扯过他的人,抓过他的衣襟逼问: “快说!如果不是你们,那就是有其他人,若真如此,很可能有歹人要将我们困在这里,我们都会很危险!” 孟蕊使劲摇动齐轩,加重语气,不断催促: “说啊!若是刺客或匪徒,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 “没有!”齐轩抓住孟蕊摇晃他的手,“我们没有对所有马下药!” “那我家和南音家的马呢?是你们派人药的咯?”孟蕊追问。 齐轩没有回答,只是强硬地从孟蕊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襟。 他默认了! 孟蕊脑中快速思考,她和南音家的马是齐轩他们派人做的手脚,目的要么是留住她们,要么是趁着送她们回府算计些什么,而其他的马,是另外的人做的。 预计的第二种可能成真?有歹人要对他们动手?! “只是马匹出了纰漏而已,何谈刺客与匪徒?” 齐轩不认同孟蕊的话,他们带了足够的人手,可以保证安全。 马匹都被下药,或许是下人做事不干净,让其他的马也遭了殃,但此事,齐轩不会承认。 “蕊儿,我知道你与姜瑶之间有误会,你对她有敌意,但你我是自小的情分,你还信不过我?” 孟蕊冷哼一声,她和姜瑶之间不是误会,是姜瑶要迫害她! 但和齐轩这种伪君子,孟蕊懒得解释。 “树林里呢?你们安排了什么?” 孟蕊紧紧盯着齐轩。 “我和南音没有去,你也在这里的话……你们算计的人,是厉青雪?” 齐轩脸色阴沉,斜眼瞥向孟蕊,“你都知道什么?” 孟蕊偏头望向树林的方向,想着有厉青鸿在,齐轩他们不会蠢到安排刺客流氓,让吴卓群来一场英雄救美,那要算计厉青雪的婚事,会用什么手段呢? “蕊儿!你和齐世子说完话了吗?” 许南音带着丫鬟和侍卫赶了过来。 她在远处看到孟蕊去扯齐轩的衣襟,担心两人起冲突,急匆匆小跑过来。 孟蕊恢复了微笑,走近许南音,刚要说话,就听到树林的方向传来声响。 她连忙望过去,看到厉青鸿一行人走出了树林。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手持长剑的王府侍卫。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红衣,风风火火的厉青雪,她手中甩着沾血的黑色长鞭,一脸防备地左右观察。 厉青鸿走在厉青雪身后,神色莫测。 齐月佳紧紧跟在厉青鸿身边,整个人似乎在害怕发抖,恨不得贴到厉青鸿身上。 她的身后,是一脸菜色的吴宁清,和被两名侍卫左右架着的吴卓群。 吴卓群头耷拉着,似乎昏迷了,他蓝白长袍的大腿位置,有一大片红色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走在最后的,是面无表情的姜瑶,和扒着姜瑶胳膊、畏畏缩缩的姜铭昊,以及伺候的丫鬟随从,和押后的王府侍卫。 “天呐!吴公子他受伤了!”许南音也瞧见了吴卓群的惨状,忍不住惊呼。 孟蕊侧目,瞥了眼齐轩露出惊讶神情的脸。 他们这是什么计谋?苦肉计? 走在前面的厉青雪,此时已经快步跑到孟蕊面前,兴奋地说: “还好你们没去,这林子风景不错,但是有狼!去了吓死你们!” “狼?”孟蕊瞪大双眼,“你们遇到狼了?” 看到孟蕊和许南音几个都一脸惊恐,厉青雪拍着胸脯得意地说: “是有狼,但你们也不用怕,本郡主在北地时,就是最优秀的猎人,几匹狼而已,被本郡主轻轻松松地收服了。” 厉青雪指了指队伍后面。 “狼的尸体,就在后面,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齐轩脸色已是煞白,他对狼的尸体不感兴趣,全部注意力都在被侍卫架着的吴卓群身上。 “郡主,吴公子的腿是……” “哦,他运气不好,两匹狼都盯着他咬。” 厉青雪有些嫌弃地说。 “他都吓到尿裤子了。” “郡主慎言!” 吴宁清走过来,一脸愤怒。 “我二哥是为了救郡主你,才被狼咬伤的。” “本郡主需要他救?” 厉青雪竖起大拇指,骄傲地指了指自己。 “是本郡主挺身而出,打死了野狼,救了你哥好?” “别吵!救治伤者要紧!” 厉青鸿打断她们无谓的争吵,吩咐侍卫将已经昏迷的吴卓群抬进锦绣庄医治。 因为吴卓群的腿还在流血,厉青鸿当机立断,直接让侍卫在一楼大堂拼了两张桌子,搭建了临时的床,把吴卓群放了上去。 侍卫熟练地扒开吴卓群的裤子,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快速撒上止血药粉,然后对在一旁急得快哭了的吴宁清道: “吴小姐,吴公子伤口很深,我们带的金疮药,只能暂时止血,若要治疗,还需赶紧回城看大夫。” “对,要回城,赶紧去备车!”吴宁清着急地对左右吩咐。 齐轩眉头拧起,“可是,我们带来的马,现在全都走不了。” 第99章 自作自受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吴宁清脸上惊讶的表情收不住,不自觉地望向身后的一名小厮。 那小厮慌乱摇头,张嘴正要说话,但看到周围这么多人在,低下头不语。 吴宁清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视线,追问齐轩: “齐世子,确定马厩里的马都不行了吗?” 齐轩给了长随冬平一个眼神,冬平上前回话: “回吴小姐,小的本要去为世子备马,送孟小姐她们回府,可到了马厩后,发现所有马匹都倒在地上,连饭庄掌柜他们的马,也不能走了,您若是不信,可以自行去马厩检查。” “走不了……那我二哥怎么办?” 吴宁清手足无措,担心得流下泪来。 “二哥!二哥你醒醒啊!” 吴宁清凄厉呼喊,看着吴卓群的惨状泪如雨下。 他们明明都安排好的,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二哥他……不会有事?” 吴宁清焦急地向身边的人寻求安慰。 周思彤扶住吴宁清,“不会的,吴二公子肯定没事的。” “思彤,我该怎么办?”吴宁清抱着周思彤,害怕地哭起来。 齐月佳刚才遇狼受到惊吓,现在听到吴宁清一哭,她忍不住陪着掉眼泪。 看到吴宁清伤心,许南音也想要过去安慰,被孟蕊拉住,小声提醒。 “这里情况不明,我们小心为上。” 孟蕊觉得,吴卓群伤得蹊跷,她怀疑地望了一眼厉青鸿,立刻收到厉青鸿回望过来的含笑眼神,孟蕊连忙偏过头,不去看他。 姜瑶看着昏迷的吴卓群,感到挫败,没心情陪着装哭。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在树林里安排训练好的几匹狼出现,让吴卓群对孟蕊英雄救美,产生肢体接触,进而促成婚事,就算目标换成了厉青雪,训练好的狼,也不该咬到吴卓群。 当时在树林里,齐轩突然离开,姜瑶与齐轩交代了几句,走在后面,狼群出现并开始撕咬吴卓群时,姜瑶离得有些远,等她靠近,那几匹狼已经被侍卫和厉青雪打死。 但姜瑶依稀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厉青鸿冷漠看向吴卓群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此时,姜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厉青鸿,这个可以称之为男主的人物,虽口中答应,但看起来并不着急帮忙。 姜瑶确定,他们只对了孟蕊和许南音的马做了手脚,其他的马不该出问题,有马匹误食,也不该所有马都不能走,他们下的药没有这么重。 会不会是厉青鸿察觉了他们的计划,对马匹动了手脚,好让吴卓群伤重不治? 姜瑶心中惊疑不定,带着还处在惊吓中的姜铭昊往墙边退去,尽量离厉青鸿远一些。 齐轩在女眷们的啜泣声中回神,凝重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吴卓群。 他知道他们的计划,但不明白怎么好好的计划,会搞成这样? 事已至此,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吴卓群的命! 齐轩上前,对着厉青鸿恭敬行礼: “厉王爷,听闻您不久前曾身受重伤,不知您身边是否有随侍的大夫,可以为吴二公子治伤?” 厉青鸿冷漠的眸子扫过齐轩,这是怀疑他私藏了大夫? “本王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需要大夫随侍,让齐世子失望了。” 厉青雪也听出齐轩的话不对味,跳出来维护她哥。 “齐世子,你什么意思?我哥要是带了大夫,会不让人出来给吴卓群治伤吗?” “郡主,您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齐轩道。 “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什么意思?” 厉青雪从侍卫手中拿过一条死狼的尸体,甩到齐轩脚边。 “咬伤吴卓群的,是这些畜生,又不是我们镇北王府,别把什么责任都安到我们头上!” “我只是担心吴二公子,想找到大夫为吴二公子医治,我关心则乱,言辞有得罪之处,请郡主见谅。” 齐轩退后一步,不想应付胡搅蛮缠的厉青雪,转而看向旁边诚惶诚恐候着的掌柜。 “掌柜,你们饭庄附近有大夫吗?只要能救治伤者,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这……”掌柜低眉思索起来。 “可以让小老儿试试吗?” 一个灰衣老汉,点头哈腰地走近齐轩。 齐轩审视地看向他,“你是……” “小的和家人在此地用餐,准备要走了,看到诸位抬了人进来,是被狼咬伤的?” 老汉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对年轻男女,示意他们是一家。 站在门边的孟蕊认出来,这个灰衣老汉一家,就是之前坐在中间桌子上用餐的一家四口,他们怎么还没走? 孟蕊还发现,窗边那桌的三个公子哥,有两个似乎醉酒倒在桌上,还有一个面色酡红,在坐着发呆,也是一副喝醉的模样。 而坐在靠门口那桌的络腮胡大汉,已经不见了踪影。 齐轩看着主动站出来的老汉,面露怀疑,“你真能治?” “小的当过大夫,现在做药材生意,去山林里采药没少遇到过豺狼虎豹,有治伤的经验,这位贵人的伤口得赶紧处理,不然不得了哩!” 老汉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老疤,还能清晰看出猛兽的牙印。 “看,这些都是我自己治好的,只要不是太严重的伤,小老儿都能治。” 齐轩将信将疑,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望向还在哭的吴宁清,“吴小姐,此事还要你来拿主意。” “我……”吴宁清用丝帕抹着泪,犹豫着下不了决心。 她到底是十几岁的闺阁女儿,哪里做过这种关乎人性命的决定,再说,一个乡野赤脚大夫,要是把二哥治坏了,那不成了她的罪过? “疼……好疼……” 受伤昏迷的吴卓群,不知何时已经疼醒。 “二哥!”吴宁清惊喜扑过去,“二哥你感觉怎么样?” “太……太疼了……” 吴卓群沙哑地呻吟着,原本的俊脸因为疼痛皱在一起,面色痛苦不堪。 “快……快让大夫来……给我、给我医治……” 有了吴卓群自己决定,吴宁清不再犹豫,同意让老汉过来为吴卓群医治。 灰衣老汉应了声,微驼着背,向吴卓群走去。 即将走近吴卓群时,他突然脚步一转,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冲着不远处的厉青鸿,迅猛冲去…… 第100章 遇刺惊险 “哥哥小心!” 厉青雪大叫提醒。 厉青鸿早有防备,侧身一闪,便躲过了灰衣老汉的刺杀。 他身边的副将陈安迅速上前,挡在厉青鸿身前,接下老汉的攻击。 就在这时,刚刚站在老汉身后,被说是他儿子儿媳的那对年轻男女,抽出刀剑,也向着厉青鸿的方向攻击而来。 窗边那桌看似喝醉的三名公子哥,此时也都突然酒醒,目露杀意,从桌下抽出武器,企图从背后刺杀厉青鸿。 “有刺客!” “保护王爷!” “保护郡主!” 镇北王府的侍卫们,训练有素地上前,护住厉青鸿和厉青雪,与刺客们缠斗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坏了久居闺阁的贵女们。 吴宁清和周思彤惊骇地抱作一团,恐惧得发不出声音。 躺在桌子上的吴卓群,眼睁睁地看着大夫变刺客,震惊得无以复加。 此时,对活着的渴望超过了腿部的疼痛,他撑着桌子起来,翻身侧倒在地,拼命往远离刺客的地方爬。 看到迎面而来的刺客,齐月佳害怕地抱着头蹲下,齐轩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身边,躲过了刺客的砍刀。 吴家和齐家带来的侍卫们,平日都待在繁华安逸的京城,哪见过这种刺杀阵仗,一时都吓得呆若木鸡。 齐轩对着他们大声命令:“发什么呆!还不快保护你家主子!” 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般,抽出佩剑长刀,哆哆嗦嗦地接近要保护的公子小姐们。 “咻——!” “咻——!” 一名刺客发出暗器,打中了一名吴家的侍卫。 见血封喉,侍卫睁着眼,直直倒下,没了气息,引得女眷们有一阵尖叫。 有胆子小的侍卫,已经抱头鼠窜,跑出了饭庄。 也有忠勇的侍卫,奋不顾身地上前,将受伤的吴卓群往外拖。 姜瑶有功夫在身,扯着吓得腿脚发软的姜铭昊,贴墙靠在角落,悄悄离开战斗中心。 她发现,这些刺客都是冲着镇北王去的,并没有主动攻击镇北王府以外的他们,远离厉青鸿兄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孟蕊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一片混乱中,孟蕊没有沉默,而是对着齐轩等人大声喊道: “大家快离开这里!往外面跑!快呀!” 齐轩最先反应过来,他拉着齐月佳,在齐家侍卫的掩护下,最先跑出门外。 吴家两个侍卫优先救起受伤的吴卓群,抬着他跌跌撞撞往外跑。 孟蕊左手牵起翠柳,右手拉着许南音,在丫鬟和侍卫的保护下,正要跑出去时,听到一声凄厉的呼救。 “南音!救救我!” 是吴宁清! 孟蕊和许南音回头,看到吴宁清和周思彤扑倒在地上,钗环散落,灰头土脸。 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和侍卫,都已经逃散。 “啊!” 一名刺客被陈安击杀,就倒在距离吴宁清和周思彤不足两米远的位置。 原本六名刺客,此时存活的仅剩两人! 这两名刺客自知不敌,快速往后退,正好看到不远处的吴宁清和周思彤。 孟蕊暗道糟糕,这两名刺客怕是要劫持吴宁清和周思彤做人质! “宁清,思彤,你们快过来!” 许南音焦急地对着她们喊。 但吴宁清和周思彤太过害怕,脑中一片空白,眼看着刺客马上就要靠近,她们却趴在地上,想动也动不了。 刺客距离她们只有一步之遥,其中一名刺客闪着寒芒的刀刃,已经对准了吴宁清。 孟蕊顾不得多想,就近提起桌上的空酒坛,往刺客的脑袋砸去。 “砰!” 酒坛被刺客躲开,砸在了地上。 虽未砸中,但有效阻碍了刺客劫持吴宁清和周思彤的行动。 孟蕊拿起桌上的碗盘,继续往刺客砸去,边砸边对厉青鸿喊: “厉王爷,你在等什么?还不快把刺客抓起来!” 厉青鸿挑眉轻笑,“本王在等着看孟小姐,能不能用砸碗摔盘抓住刺客。” 孟蕊手中已空,气鼓鼓地瞪着厉青鸿。 事关人命,他怎能说得这般轻松? 厉青鸿嘴角噙笑,调戏般朝孟蕊眨了下眼,手指一挥,对侍卫下令: “尽量留活口。” 陈安带着侍卫,迅速将刺客拿下,其中一个服毒自尽,另一个及时卸了下颌,被堵了嘴,带了下去。 许南音带着墨云过去,将吴宁清和周思彤扶了起来。 方才逃散的丫鬟婆子,此时讷讷过来,想要搀扶吴宁清和周思彤,被她们一把推开。 吴宁清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贴身丫鬟脸上,怒斥: “背主的奴才!关键时候,一个顶用的都没有!” 吴卓群是嫡子,吴家的侍卫们优先救他,吴宁清无话可说,谁让她是女子呢? 但她身边这些人,居然全都各自逃命,一个在意她死活的人都没有,反而是孟蕊这个外人,出手帮了她。 路过孟蕊身边时,吴宁清收敛怒气,对孟蕊说:“今日多谢你,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孟蕊只是笑笑,道了句“保重”。 大堂内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众人纷纷离开,只有厉青鸿还带着侍卫,检查已死刺客的尸体。 孟蕊也要离开时,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饭庄大堂里的五具刺客的尸体,心中恍然浮现一种怪异的感觉。 她记得,那六个刺客,三个是坐在窗边桌上的贵公子打扮,另外三个是一家四口中的三个大人。 对了,那个男孩呢? 和那灰衣老汉他们三人在一起的男孩呢? 如果一家四口,三个大人都是刺客,这么重要的行动,为什么还带着孩子? 孟蕊心跳加速,目光在大堂里搜索起来。 没有!没有那个男孩的踪影。 孟蕊的目光顺着楼梯向上,忽然双眸睁大。 她看到了! 那个小男孩,正匍匐在二楼的楼梯拐角,手中拿着一把弓弩,对准的就是厉青鸿! “厉青鸿!当心二楼射箭偷袭!” 孟蕊不假思索,一边冲着厉青鸿大叫,一边手指那男孩的位置。 “咻——!” 淬毒的短箭从二楼射出。 听到孟蕊的提醒,厉青鸿有了防备,迅速推开身边侍卫,自己一个转身,惊险避开。 孟蕊刚舒了一口气,就见厉青鸿一脸恐慌,从侍卫手中夺过长刀,毫不犹豫朝着孟蕊当头掷来…… 第101章 救命侠士 “姑娘——!” 翠柳惊恐万分,失声尖叫。 她看到厉青鸿掷来的长刀,险险挡在孟蕊面门前,阻断了从二楼射来的短箭。 孟蕊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停滞,她看到厉青鸿向她扔来长刀,凭着一股匪夷所思的信任,直觉他不会害她。 “叮”的一声,是箭头与长刀碰撞的声音。 短箭掉落在地,长刀直插入墙中。 孟蕊心有余悸地捂住心口,往二楼望去,楼梯拐角的男孩,再次将弓弩对准了她! “咻——!” 又一支短箭对着孟蕊射来,速度之快,孟蕊根本来不及反应。 突然,一阵风自头顶吹来,孟蕊感到身体一轻,双脚离地,整个人向上飞起。 那射向她的短箭,钉在了她原本所站的位置。 灰黄的木质地板,被箭头上的毒液侵蚀,腐坏一片。 一切发生得太快,孟蕊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二楼走廊上。 前方是匍匐在楼梯拐角的男孩刺客,身边是一个看着眼熟的络腮胡男人。 孟蕊想起来,这个络腮胡的精壮汉子,之前坐在饭庄门口的桌子上喝酒,腰间还别着那把不容忽视的大刀。 他救了她,应该不是和刺客一伙的? “多谢侠士相救。” 孟蕊侧头对络腮胡道谢。 “铿!”络腮胡拔出腰间长刀,塞到孟蕊手里。 “哎哟!” 猝不及防地接到重若千钧的长刀,孟蕊双手去提,才能堪堪拿起。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络腮胡。 络腮胡用手扣了扣长满胡子的下巴,明亮的双眼中浮现苦恼。 忽然,络腮胡眼神一凛,从孟蕊手中拿回长刀,脚步诡异地向前滑行。 “叮!” “叮!” 那刺客男孩接连射来的两发短箭,都被络腮胡用长刀打落。 瞬息之间,络腮胡已经闪身到刺客男孩身前,一刀挑断男孩的手筋,让他松了弓弩,再也无法射击。 络腮胡踢开弓弩,又将刺客男孩踢翻了个面,惊奇地“咦”了一声。 孟蕊紧跟着走过去,定睛一看。 这哪里是什么五六岁的男孩,而是一个长着成年男子面孔、身材矮小的侏儒刺客! 络腮胡皱了皱眉,蹲下身,在侏儒刺客动作之前,熟练地捏住他的脸,迅速卸了下巴,点了穴道定身。 “噔噔噔……” 楼梯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厉青鸿在侍卫的簇拥下,快步跑上了二楼。 络腮胡眼中闪过烦躁,搂住孟蕊的腰,就往后退去,快速与厉青鸿和他带着的侍卫拉开了好几米的距离。 厉青鸿身边的侍卫,首先上去检查了侏儒刺客的情况。 “王爷,是活口,他牙齿里藏了自尽的毒,好在已被点穴和卸了下巴,可以带回去审问。” 厉青鸿挥了挥手,“带走!” 他的目光始终盯住孟蕊,和搂着孟蕊腰的络腮胡男人。 “放开她!”厉青鸿沉声道。 络腮胡闻言,不但没有松开孟蕊,还将孟蕊搂得更紧了些,粗声粗气地对着厉青鸿挑衅: “这个小美人,是老子救下的,她该以身相许,报答老子的救命之恩,与你这小儿何干?” 孟蕊惊讶得睁大了双眼,看着身边这个搂着她,要她以身相许的粗犷男人。 好奇怪,她居然没有感觉到不适和厌恶。 她甚至没有觉得恐惧和惊慌。 这是为什么呢? 厉青鸿鹰眸微眯,神情肃杀,“她不是你能肖想的,放开她!” “难道就许你小子肖想?” 络腮胡声音低沉,从喉咙中溢出讥笑。 “假借亲妹的名义约见,不顾她的意愿上下其手,要我说,你就该被那群刺客杀死。” 孟蕊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和厉青鸿在包间里的事,都被这个络腮胡侠士知道了? 好丢脸啊! 厉青鸿锐利的眼神,仿佛尖刀般刺向络腮胡,从牙缝里冷冷挤出三个字,“你该死!” 他从身边侍卫手中拿过一把剑,就向着络腮胡攻去。 剑光如一道银线,快得不可思议,直取络腮胡的咽喉。 “呵,自不量力!”络腮胡举刀迎上,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铛”的一声,刀剑相击,火花四溅。 厉青鸿感受到对方的强势压迫,迅速收回剑锋,调转方向,从侧面刺向对手。 络腮胡侧身避过,嘿嘿一笑,“你身上有伤,打不过老子!” 他抡起大刀,对着厉青鸿仿佛毫无章法地劈砍,厉青鸿被激怒,以剑招格挡。 开始几招,厉青鸿还能支撑,但他动用内力,便觉气血上涌,久之不敌,逐渐落入下风。 “王爷,您重伤未愈,不能再打了!” 陈安紧张地叫喊。 他是厉青鸿的副将,知道厉青鸿对孟蕊有意,想让厉青鸿在人姑娘面前出出风头,所以命令侍卫们在旁观战,没有出手。 但他没想到,这个络腮胡竟然这么厉害,不但让厉青鸿动用了内力,竟还隐隐出现颓势。 突然,厉青鸿被络腮胡一掌击中胸口,喷出一口黑血。 络腮胡吸了吸鼻子,惊叹道:“哇,你这小子,还中了毒?” 厉青鸿用长剑抵住地面,勉强站稳,按住仿佛要炸裂般的胸口,剧烈咳嗽中,再次吐出一口黑血。 络腮胡收起大刀,抗在肩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算了,你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老子今天打赢了你,也不光彩,别再把你打死了,惹得一身麻烦。” 厉青鸿还在咳嗽,陈安带着侍卫们跑过来,扶住厉青鸿。 “王爷,您怎么样?太医说您不能动武,您稍作休息,且让属下们擒下刺客!” 就在陈安要带着侍卫们对络腮胡群起而攻之时,厉青鸿点了自己的穴位,制住咳嗽,抬手阻止了手下的进攻。 “住手,不得无礼!” 厉青鸿在陈安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吐出那两口黑血后,他感到自己浑身轻松了不少。 是混元裂空掌! 孟家堡的武功绝学之一。 能将这种掌法使出这般力道的,当今武林,只有那一位。 厉青鸿丢下长剑,对着络腮胡抱拳一礼。 “孟前辈,请恕晚辈眼拙,将前辈误认为刺客,请您原谅!” 第102章 同姓亲戚? 面前这个络腮胡侠士,也姓孟? 躲在后边看戏的孟蕊闻言,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这位孟前辈和厉青鸿认识?难道是她亲生母亲那边的什么同姓亲戚? 络腮胡侠士看着骤然对他尊敬有礼的厉青鸿,挠了挠脸上的胡须,问: “你小子认识我?” 厉青鸿被陈安扶着站直身,“多年前,晚辈曾有幸领教过孟老堡主的混元裂空掌,孟老堡主仙去后,能将混元裂空掌使得如此雄浑有力的,当属孟老堡主之子——孟逐风前辈,不知晚辈可有猜错?” 络腮胡侠士眼珠一转,不置可否,“你知道的还挺多。” “孟前辈的大名,晚辈如雷贯耳。” 厉青虽未见过孟逐风本人,但对其传闻知道不少。 孟逐风出身武林世家孟家堡,创立的霸天帮,在近十年间迅速崛起,已渐有成为江湖第一大帮之势。 厉青鸿的爷爷厉老将军,与孟逐风的父亲孟老堡主,年轻时曾一同游历江湖,私交甚好,厉青鸿叫孟逐风一声前辈,也是应当。 络腮胡侠士摆了摆手,“不敢当,厉王爷做出的事,才令孟某惊奇。” 听到对方又提到自己不体面的事,厉青鸿脸色沉了沉,正想要解释时,孟蕊走了过来,站到络腮胡侠士身边,颤抖着声音问: “孟侠士,你姓的孟,是渝州孟家堡的孟吗?” 孟蕊听到厉青鸿提到孟老堡主,一下就想到了谢清源和她提到过,她的亲生母亲孟天,出身渝州孟家堡,或许这真是她的亲人! “哦?你也知道渝州孟家堡?”络腮胡侠士毛发丛中的双眼亮了亮。 “嗯,我父亲说,我母亲孟天,就出身渝州孟家堡。”孟蕊期待地问,“你认识她吗?” 厉青鸿神色微惊,他看向孟蕊,未想到还有这样巧的事。 对于谢清源的妻子、孟蕊的亲生母亲,厉青鸿只知道姓孟,未查过其底细,若其真出自孟家堡,那与孟逐风,必然有关联。 “小天嘛,我认识啊,那是我大哥的女儿。” 络腮胡侠士将大刀收回刀鞘,突然伸出双手,捏住孟蕊的脸蛋,仔细地左看看,右看看。 “你是小天的女儿?嗯……眉眼像极了那个姓谢的废物,倒是这鼻子和耳朵与我……与我侄女,有点相似。” “真的吗?” 孟蕊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脸,怔怔看着眼前的亲人,轻唤出声。 “叔姥爷?” “啊?”络腮胡侠士捏着孟蕊脸蛋的双手一顿,疑惑地看着孟蕊。 孟蕊不确定地问:“是我叫的称呼不对吗?” 母亲的叔叔,按京城的叫法,叫叔姥爷没错啊。 络腮胡侠士收回手,咂了咂嘴,“你这样叫,会显得我好像很老。” 老吗?孟蕊盯着络腮胡的脸看,他的皮肤黝黑,脸上胡子太过茂密,看不清楚脸,更看不出他到底有几岁。 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叫叔姥爷应该还行? “那我该称呼您什么?”孟蕊虚心求教。 络腮胡侠士摸了摸胡子,“罢了,随便你叫。” “哦,那叔姥爷,您来了京城,我母亲她……有一同前来吗?” 孟蕊双眼微微睁大,透露出几分急切和渴望。 父亲说母亲办完事,就会来京城见她,可过去快一个月了,依然还未见到母亲,孟蕊难免心焦。 今日因祸得福,居然在此地遇到叔姥爷,孟蕊便想着,母亲或许也一同来了京城。 络腮胡侠士眼神复杂地偷瞄孟蕊,又似被孟蕊眸中的热切烫灼,飞快收回视线,沉吟道: “我知道你的事,听说你出生时,你那个糊涂的娘亲,把你给抱错了,她养大的那个白眼狼,还跑回来欺负你,你不恨她?还想要见她?” 孟蕊呼吸停滞了一瞬,身体微僵,像被定住一般。 她小脸微微泛白,心中飞速闪过许多情绪,茫然、错愕、愤怒、心酸、无奈,最后嘴角微弯,释然地笑了。 “我娘亲把我带到这世上,很不容易,她带着年幼的哥哥,在乱军中逃命,于破庙生下我,艰难非常,若我处于当时娘亲的境地,未必能有她做得好。 而且,将我与姜瑶故意调换的,是安乐侯府的丫鬟莲香,若真论罪魁祸首,该是刻薄糟蹋莲香的安乐侯夫妇做的孽,并不是我娘亲的错。” 孟蕊坦然望着他,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至于姜瑶,要欺负我的是她,不是娘亲,而且爹爹说,姜瑶是瞒着娘亲私自进京,娘亲也被蒙在鼓里,更不能怪在娘亲头上。” 前世,孟蕊遭受安乐侯府众人的欺辱时,她是恨过自己的亲生父母的,那时,她坚信自己不是刘嬷嬷的侄女,怀抱着微弱的希冀,却永远等不来亲生父母的救赎。 今生,听到自己的真实身世时,孟蕊心中迸发过一刻的恨意。 她的父亲是皇商谢清源,母亲是江湖大帮的帮主,他们前世却被姜瑶欺瞒,置她于不顾,直到她绝望喝下毒酒,都未与她见面。 冷静下来后,孟蕊更多地想明白了父母亲的身不由己,不再纠结他们的是非对错。 她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已经是上天恩赐,不该把宝贵的时光,浪费在怨恨至亲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何时,络腮胡侠士低下了头,垂眼凝神,似在深思。 孟蕊许久等不到他的回应,不自觉望向一直看着她的厉青鸿。 厉青鸿此时身体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他听了他们的对话,想明白了一些事,对着孟蕊轻松一笑。 “孟小姐,这位孟前辈,是江湖大帮霸天帮的帮主,孟前辈一向神出鬼没,他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为了你而来。” “你说什么?” 孟蕊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整个人倏然显得紧绷而僵硬。 “你刚刚说他是谁?什么霸天帮主?” 厉青鸿微笑着解释:“霸天帮主孟逐风,是孟家堡老堡主的嫡传亲子,他的兄长,是如今的孟家堡堡主孟剑雨,也就是你母亲的父亲,你的外祖父。” 孟蕊目露震惊,脚步缓缓向后退去。 孟逐风!霸天帮主! 就是孟天的叔父? 谢清源和孟蕊说过,她的母亲孟天,才是现任霸天帮主。 而霸天帮第一任帮主,是孟天的叔父。 三年前,这位叔父身染重疾,将帮主之位传给孟天后,已经去世! 那么,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103章 身份存疑 “哪里不舒服吗?” 厉青鸿察觉到孟蕊的异样,步履微动又收回,只关心地问。 若不是有孟逐风这位长辈在面前,厉青鸿早就过去抱着孟蕊检查了,但现在为了给长辈留下好印象,他只能暂且忍住。 “我……”孟蕊欲言又止。 她看看厉青鸿,又看看所谓孟逐风的络腮胡侠士,脑中快速思考。 一边是对她有不良企图、但不会伤她性命的厉青鸿,一边是今天第一次见、救了她但身份有异的陌生侠士,孟蕊犹豫过后,选择向厉青鸿靠近。 厉青鸿看着孟蕊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眸中坚硬散去,焕发一片柔软的欣喜。 对上孟蕊闪烁着忧虑和不安的水眸,厉青鸿不解地问: “蕊儿,怎么了?” 孟蕊声音艰涩地开口:“厉王爷,你确定他是孟逐风吗?霸天帮主是孟逐风?” 厉青鸿神情一凛,看向络腮胡侠士时,多了几分审视。 “方才他打我那一掌,是孟家堡不外传的武功绝学混元裂空掌,我少时曾见过孟老堡主,领教过混元裂空掌,记忆深刻。” 他耐心地和孟蕊解释。 “孟老堡主的儿子中,幼子孟逐风武学天赋最高,凭着一身浑厚内力和混元裂空掌,叱咤江湖,创立了霸天帮,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并未听说有第二人,有此等掌力。” 孟蕊听完,发现了厉青鸿话中的盲点,“所以,你没见过孟逐风,只是通过掌法认人?” “是,据我所知,就算是你的外祖父孟剑雨,虽习得混元裂空掌,但掌力程度,远不及其弟孟逐风,便能以他的掌法,认出了他的身份。”厉青鸿道。 突然,一直低头发愣的络腮胡侠士,明亮的双眼,带着攻击性,直视孟蕊。 “小丫头,你敢怀疑我?” 孟蕊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往厉青鸿身后躲,双手抓上厉青鸿的胳膊,向下拉了拉,厉青鸿顺着孟蕊低下头,便听到她小声问他: “你确定孟逐风还活着吗?” 厉青鸿眉头骤然拧起,错愕地看向孟蕊,随她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孟逐风已经死了,此人是冒充的?” 孟蕊也不是特别肯定,她的消息来源是父亲谢清源,或许她父亲弄错了,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我不太确定,但此人身份存疑,请王爷切勿轻信。” “你在关心我?”厉青鸿眼波中流转着愉悦。 孟蕊抿了抿唇,无奈瞪他,“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我也很正经。”厉青鸿大掌抚上孟蕊抓着他胳膊的手上。 孟蕊感到手背一热,如被针扎般猛地松开厉青鸿的胳膊,顺便甩开厉青鸿的手。 “喂!你们两个,偷偷摸摸在嘀咕些什么?” 络腮胡侠士大声嚷道。 “是在说老子的坏话吗?” 孟蕊如被抓包般,脸颊微红,她往旁侧挪了挪,与厉青鸿隔开些距离后,看向络腮胡侠士,郑重道: “前辈,厉王爷或许认错了人,晚辈斗胆,请前辈报上真实身份。” 络腮胡侠士手扶刀柄,双眼微眯。 “你这小丫头,胆子确实很大,居然不相信我是霸天帮主孟逐风。” 他指了指身后的包间门,冲孟蕊勾了勾手指。 “想知道我的身份,就跟我单独去包间,你不是还想知道你娘亲在哪儿吗?我也都告诉你,你可敢跟我进去?” 孟蕊本不想冒险,但听到有她娘亲的消息,心思微动。 算算日子,娘亲应该早已到京城,但近些天,父亲没有再收到娘亲的消息,他们都有点担心。 眼前这人不但会孟家堡的绝学,还能说出孟蕊长得不大像孟天,应该和孟家堡、孟天都关系的人。 他刚才还救了孟蕊,所以,孟蕊觉得对方应该不会伤害她。 风险不大,值得一试。 “你真知道我娘亲的所在?没有骗我?”孟蕊试探地问。 络腮胡侠士轻哼一声,粗声粗气道: “老子闯荡江湖多年,不稀得骗你一个黄毛丫头,你有胆就跟进来,爱来不来!” 他直接转身,冲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孟蕊呼出一口气,做好决定,迈步就要跟上。 “等等!”厉青鸿拉住孟蕊的手腕,“小心有诈。” 孟蕊回眸,冷静道:“他若要害我,方才就不会出手相救,而且我感觉的到,他对我没有恶意,我要去问清楚。” 厉青鸿抓住孟蕊的手腕不放,“我陪你去。” “王爷!”副将陈安不赞同地想要阻拦。 厉青鸿睨了他一眼,“孟小姐说的没错,此人没有恶意,他武功极高,若本王没有受伤,尚可与他一拼,你们这些人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厉青鸿想了想,又吩咐道: “留几个人在外面候着,不许人靠近,其余人等去附近搜查那些刺客的余党,保护好外面那些公子小姐们,等本王出来。” 说完,他便拉着孟蕊,一同走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他们一走进包间,忽然感到迎面一阵风,“哐当”一声,身后的门骤然关闭。 孟蕊吓得一个激灵,厉青鸿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 “别怕,是孟前辈用内力,帮我们关上了门。” 孟蕊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我没怕,就是有点突然。” “你们两到底什么关系?” 络腮胡侠士倚靠在窗边,双眼黏在孟蕊和厉青鸿握在一起的手上。 “之前不是还摔碗砸盘的吗?怎么这会子,又牵上手了?” 孟蕊走进包间时一直情绪紧张,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手还被厉青鸿抓着,连忙甩开厉青鸿的手。 “我和他没有关系!” 话一出口,孟蕊想到之前她与厉青鸿在包间里发生的事,都被眼前之人知晓,再多解释,也没有意义,索性闭口不言。 厉青鸿感到手中一空,心中也泛出一丝酸楚,故意道:“我们的关系,就是前辈看到的这样。” “哦,那我知道了。” 络腮胡侠士眼珠转了转,手指隔空点了点厉青鸿。 “你,是不要脸的登徒子。” 他又指了指孟蕊。 “而你,是反抗无力的小可怜。” 第104章 前世诺言 听到对方刻薄的点评,厉青鸿皱了眉。 “本王与蕊儿年纪相当,两情相悦,互生情愫,我们早晚会成亲,就算有所接触,又有何不可?” 厉青鸿自小长在民风开放的北地,男女之间,大胆示爱,不是什么稀奇事。 且他与孟蕊已经历一世,彼此相处多年,什么都做过了。 他早已认定孟蕊,情到深时,无法克制想要靠近、触碰,是很自然的需求。 孟蕊此时倍感尴尬,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逃走。 厉青鸿这个厚颜无耻之徒,与她说些臊得慌的话就算了,还在旁人面前夸夸其谈,让孟蕊感到无地自容。 “谁和你两情相悦,互生情愫了?” 孟蕊尴尬地揪着衣袖,恼羞成怒,反驳厉青鸿。 “我就没看上你,是你死皮赖脸地缠着我,烦着我,你但凡要点脸,就该停止这种冒犯的行为!” 孟蕊自觉自己话说得重,小心地瞅了一眼厉青鸿,担心对方突然发疯。 而厉青鸿只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瞧着孟蕊。 “你没看上我?”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那当年,是谁对我说,我是这世上最可靠的男人,她一辈子都要跟着我,不离不弃的?” 孟蕊傻眼,前世她为了逃离让她备受折磨的安乐侯府,想尽办法讨厉青鸿欢心,自然他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恶心黏腻的情话也是张口就来。 可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她和他,到现在为止,都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她绝没有说过任何让他误会的话! “厉王爷休要污我名声,我这辈子,与你相识还没到一个月,可没说过如此不要脸的话!” 孟蕊言语否认,眼神警告,重生的事暴露出来,对他们谁都没好处。 厉青鸿低低笑了声,“谁说过的谁清楚,有人想违背诺言,本王可不答应。” 这个无赖!孟蕊在心中暗骂。 什么诺言,随着她前世身死,都是过往云烟,早已散去。 断没有今生还要守前世诺言的道理! 络腮胡侠士靠在窗边,怀里抱着大刀,困惑地看着孟蕊和厉青鸿之间的互动。 说厉青鸿以权压人? 孟蕊对他说起话来毫不客气,一点不像被压迫的小娘子。 要说他们两之间有情? 厉青鸿是挺明显,但孟蕊全然的抗拒,像只愤怒炸毛的小兔子。 正当他仔细研究孟蕊和厉青鸿之间的关系时,孟蕊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她上前一步,对窗边的络腮胡侠士道: “前辈,您刚才说,只要我随您进来,就告知您的身份,和我娘亲的消息,现在,我进来了,请您兑现。” 络腮胡侠士指了指厉青鸿,对孟蕊说: “我说的是,你随我单独进来,他,得出去。” “不行,你身份不明,本王不能把她单独留在这里。”厉青鸿当即否决。 络腮胡侠士看着厉青鸿,歪了歪头,啧了两声,揶揄道: “人家姑娘又不待见你,你堂堂镇北王,大将军,死缠烂打个什么劲?” 厉青鸿不见生气,反而会心一笑。 “前辈一直询问我与蕊儿的关系,如此刨根问底,所为何意?” 经厉青鸿这话提醒,孟蕊也回过味来,此人确实太过关心她与厉青鸿的关系了。 络腮胡侠士愣了一下,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晚辈以为,前辈在意我与蕊儿的关系,是因为关心蕊儿。” 厉青鸿目光如炬,唇边带着一丝自信微笑,从容不迫地说。 “能够使出那般力道的混元裂空掌,足见前辈内力深厚,江湖上有此实力的,当属霸天帮帮主无疑。” 络腮胡侠士悠然地笑,“所以你还是认为,我是霸天帮帮主孟逐风?” “晚辈认为,您是霸天帮帮主,但现在的霸天帮帮主,还是孟逐风吗?” 厉青鸿成竹在胸,不疾不徐地问。 孟蕊很快反应过来,父亲说过,霸天帮帮主是她的母亲孟天。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窗边之人,那副容貌做派,就是江湖浪客侠士的样子,难道他真的是…… 络腮胡侠士慵懒地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窗边,对厉青鸿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厉青鸿敛眸道: “三年前,曾有江湖传言,霸天帮帮主孟逐风猝然离世,传帮主之位给子侄,但霸天帮将消息瞒得紧,并未得到证实,且霸天帮帮主素来行事隐秘,见过其真面目的人本就不多,更无从确认。” 厉青鸿看了看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孟蕊,继续分析: “初时,我见到前辈,领教了前辈的混元裂空掌,只以为您是孟逐风本人,因为孟逐风的几位子侄中,并未听说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但蕊儿的话,提醒了我,她问您是否知道她的亲生母亲孟天,而孟天前辈,正是孟逐风大哥孟剑雨的女儿,也就是孟逐风的侄女。 自从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后,孟天前辈便失去了踪迹,谢叔费心寻找多年而不得。 谢叔是皇商,更是陛下心腹,他调动了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却依然多年找不到妻子,甚至一点线索都没有,这种情形下,必然有另一股强大的势力,帮助孟天前辈遮掩行踪。 霸天帮,就有此实力。 由此可以推断,孟天前辈与霸天帮早有联络。 而孟天前辈很少在江湖露脸,武功实力未知,晚辈只听谢叔提过,其夫人孟天武功高强。 那么,晚辈是否可以推测,霸天帮创始帮主孟逐风,是将帮主之位传给了自己武功高强的侄女孟天呢? 而孟天前辈你,与孟逐风前辈一样,内力浑厚,能使出一套厉害的混元裂空掌,还极善乔装,甚至装扮成我们眼前的男子……” 厉青鸿向着络腮胡侠士走近,尊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晚辈厉青鸿,见过孟天前辈。” 络腮胡侠士盯着厉青鸿,冷哼一声,“你这小儿,倒不全然是个厚脸皮的登徒子,能猜出我的身份,算是有几分真本事。” 厉青鸿不敢反驳,淡笑不语。 孟蕊终于从震惊中回神,望着依然是一脸络腮胡、一身黑衣,做男子粗犷装扮的孟天。 “娘亲……” 孟蕊轻声唤道。 “您真的是……我娘亲吗?” 第105章 亲生母亲 孟蕊想象过无数次,自己与亲生母亲重逢,该是怎样的场景。 但从未想到,第一次见到的母亲,会是一个男子装扮的不羁侠士。 她看着孟天一把扯下头套和胡须,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眉如远山,修长有力,上扬的眉梢,透着坚毅果决的气势。 双目深邃而明亮,眼神中带着坚定与傲气。 和瓜子脸的孟蕊不同,孟天的脸型偏圆,脸庞轮廓线条硬朗,皮肤光滑细腻,算不上白皙,但透着一股健康的光泽。 她常年习武,身姿挺拔,肩膀宽直,体型精壮,扮上男装,几乎不会被人怀疑是女子。 孟天看着孟蕊,感慨万千。 “是,我就是你娘,把你抱错的糊涂娘亲……” 她的声音恢复了女声,带着几分沙哑,听起来柔和许多。 “你愿意原谅我吗?” 孟天目露愧疚,缓缓走近孟蕊,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女儿,却又纠结着想要放下。 孟蕊摇了摇头,顿感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便止不住地流下。 孟天失落地闭了闭眼,“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不是的……” 孟蕊摇着头,已是泪流满面。 “当年不是您的错,您不需要我的原谅啊……” 孟蕊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抬眸看到孟天向她伸出的双手,很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孟天的双手。 娘亲的手,与她想象中也不太一样。 不同于京中贵妇保养的柔软细嫩的纤纤玉手,孟天的一双手,握起来坚硬、粗糙,能明显感觉到厚厚的老茧,甚至已经愈合的伤疤。 “娘亲!” 孟蕊低头,细看娘亲的手,心疼不已,眼泪再次滚落。 只看这一双手,就知道她的娘亲这些年,受了不知多少苦! 妇人生子,犹如闯鬼门关般危险,还是在叛军攻入京城那样可怕的情形下,娘亲能让她安然降世,已是历经波折凶险。 孟蕊不忍心再苛责,扯出安慰的笑容,抬头对孟天说: “娘亲,女儿知道,您这些年不容易,我不怪您的,您也不要再自责了!” 孟天看着女儿孟蕊对着自己的双手心疼垂泪,又如此懂事大度地反过来安慰她,心中一暖,再也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将孟蕊紧紧抱住。 “我的女儿……这么多年,我竟糊涂到不知将你抱错,是娘亲对不住你!” 孟蕊感受着娘亲温暖厚实的怀抱,重生之后第一次,感到内心的安宁与踏实。 “娘亲,其实这些年,我过得还可以,您不用觉得对不住我。” 实话实说,安乐侯夫妇以前对孟蕊并不算差,如果不是姜瑶突然上门认亲,孟蕊或许会按部就班地出嫁、相夫教子…… 说到底,孟蕊确实占了姜瑶侯府千金的身份,她愿意各归各位。 如果没有前世的事,孟蕊甚至愿意尽己所能补偿姜瑶,但绝不能接受,姜瑶对她利用殆尽的算计。 “什么叫还可以?” 孟天松开孟蕊,愤愤道: “我进京这几日,都查清楚了,那个什么安乐侯府里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你小时候,他们就偏心小儿子,府里的好东西,都先给他用。 那个候夫人沈氏,也是把小儿子带在身边,把你丢给乳母,一点不负责任。 后来,和你定亲的晋国公世子想要取消婚约,没本事的安乐侯,竟想卖了你去给自己谋取前程,还好晋国公府没有退成婚,再加上你能给他们赚银子,才平安活到现在。” 孟蕊双眸发亮,她的娘亲,居然连这些事都知道。 “娘亲,您早几日就进京了吗?怎么没有来找我们?父亲他几日没收到您的消息,非常担心……” “我进京是来看你的,与那姓谢的何干?”孟天没好气地打断。 话刚出口,孟天又担心自己语气不好,冷了与重逢女儿的关系,不尴不尬地解释: “闺女,为娘和你爹……前缘已尽,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是再不愿踏入京城的。” 孟蕊眼神忧虑,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又想到娘亲的辛酸不易,终是什么都没说。 孟天摸了摸孟蕊的头,语气放软,“别担心,我和你爹的矛盾,不会影响到你,娘亲见到你,很高兴。” “女儿见到娘亲,也很高兴。” 孟蕊微笑回应,善解人意地没再提起父亲。 厉青鸿看着母女相认的温馨场景,心情复杂。 找到亲生父母,是孟蕊前世就有的愿望,厉青鸿前世也曾派人查过,但一无所获。 现在想来,孟天做霸天帮帮主时的身份隐秘,她在江州养育一双儿女时的身份,应该也是假的,还有霸天帮协助隐瞒身份行踪,才会让厉青鸿的人也找不到线索。 厉青鸿希望孟蕊开心,为她找到亲生父母高兴。 可是,厉青鸿也没想到,孟蕊的亲生母亲,会是霸天帮帮主孟天! 不但武功卓绝,还是果决坚毅的性子,对夫君谢清源说断就断,毫不留恋。 厉青鸿已经可以预感到,他未来想要和孟蕊在一起,会有多艰难。 更何况,他之前找机会和孟蕊亲近,还被孟天发现,不用想也知道,孟天有多不待见他。 “恭喜孟天前辈和蕊儿妹妹母女团聚。” 厉青鸿适时开口祝贺,吸引了孟天的孟蕊的注意后,他话音一转。 “孟帮主既然在京中查到了不少安乐侯府的消息,自然也知道,您当年抱错的养女姜瑶,去了安乐侯府认亲后,诬陷蕊儿妹妹是侯府家生奴婢的事?不知孟帮主对此作何解释?” 孟天斜睨了一眼厉青鸿,郑重看向孟蕊。 “阿瑶跑来京城认亲的事,她没有告诉我,我之前完全不知情。 我虽把家安在江州,但近几年,我接手了霸天帮中事务,常年在外奔波,一年之中,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在江州。 上一次见到阿瑶,还是去年夏天,阿瑶那时一切如常,我还请了媒人,给她相看亲事,但阿瑶不愿意,我便就此作罢。 半年前,你父亲通过你哥哥找到了我,为了避免他的纠缠,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和他还有个女儿,隐瞒了阿瑶的存在,今年过年我都没有回江州。 还是你父亲告诉我,你们被抱错了,我才知道,竟有这种事……” “娘亲,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孟蕊此时与母亲相认的激动已逐渐平息,开始冷静分析起来。 “您都不知道我和姜瑶被抱错,那姜瑶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世的?” 第106章 眼见为实 “这事,我也觉得奇怪,为此,我让人查了阿瑶这一年来的行踪。” 孟天认真地对孟蕊说。 “她平常都生活在江州,接触过的人都是江州本地的街坊,并无可疑,只除了去年秋天,她救过的一名年轻男子,我的手下还没查到那人的身份。” 厉青鸿提醒:“能让霸天帮都查不出身份的人,肯定有问题。” “还用你小子说?” 孟天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很能猜人身份吗?你倒是说说,阿瑶救的是什么人。” 听出孟天对自己的敌意,厉青鸿谦和地笑,“孟前辈都找不出身份的人,晚辈更是猜不出了。” 孟天冷哼一声,看见厉青鸿这个欺负她女儿的登徒子就来气。 孟蕊瞧了瞧厉青鸿,这厮现在分明是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姜瑶去年救的男子,厉青鸿肯定已经猜到身份。 孟蕊脑中灵光一闪,“姜瑶救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三皇子?” 据孟天所说,姜瑶一直生活在江州,她之前没来过京城,又是怎么攀上三皇子和吴贵妃的关系呢? 如果去年姜瑶救的人是三皇子,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三皇子?”孟天琢磨着孟蕊的话,“我来京城后,确也听说阿瑶颇得三皇子生母吴贵妃的青眼。” 厉青鸿赞赏地看向孟蕊,“去年南边水患频发,陛下派了三皇子前去赈灾,算算时日,是夏秋季节。” “嗯,这是条好线索,我会派人继续查下去。” 孟天觑了厉青鸿一眼,这小子看她女儿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厉青鸿不解,“姜瑶就在此地,孟前辈为何不直接问她,反要舍近求远?” “直接去问?她难道会老实告诉你?” 孟天叹了口气,语带不悦。 “阿瑶从小就很机灵,很擅长投机取巧,怕苦怕累,惯会偷懒耍滑,常以谎话骗人。 我直接去问她,她肯定抵死不承认,白白浪费时间,不如我派人去查更快。” 孟天毕竟养了姜瑶十六年,对这个养女的性子很了解。 姜瑶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八个月就会说话,一岁多就能认字。 孟天一度以为,自己生了一个神童,天赋异禀,能够将孟家武学传承并发扬光大。 但没几年,她就失望了。 姜瑶聪明归聪明,但性子太懒,吃不了习武的苦,趁孟天一不注意,就偷懒睡觉,或是跑出去玩,被抓了现行,姜瑶不是扯谎,就是找各种不着调的理由,反正不会认错。 孟天板起脸来训她,姜瑶伶牙俐齿地哄得孟天发不出脾气,威胁要罚她,姜瑶会亲热地抱着孟天撒娇卖乖。 许多次,孟天都没能狠下心来督促姜瑶练武,到现在,姜瑶也只练了个半吊子武功。 孟天一直觉得,姜瑶的好逸恶劳、信口开河不是大问题,但姜瑶近期做出的事,太超出孟天的意料,让孟天不得不调查清楚。 等查出所有真相后,她再视情况决定如何对待姜瑶。 “孟前辈,您这种因噎废食的做法,恕晚辈不能认同。” 厉青鸿瞧了一眼孟蕊,不赞同地对孟天说: “抓住姜瑶,拷打一番,相信以霸天帮的实力,只要认真对待,要从姜瑶口里掏出实话来,不是什么难事,您不这样做,是舍不得自己养大的女儿?” 孟天被说中了心事,瞬间冷了脸。 “我自有我的考虑,用不着你小子教我做事!” “晚辈不是在教您做事,只是想提醒您,蕊儿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厉青鸿对上孟天,唇边浮起没有温度的笑。 “您应该知道,如果一个月前,不是舍妹同情蕊儿的遭遇,从京兆府将她带回镇北王府保护,蕊儿早就被安乐侯府的侍卫抓回去了,孟前辈您今日说不定,根本见不到亲生女儿。” 孟天一手握上刀柄,做防御状。 “阿瑶虽顽劣,但她不会做出草菅人命之事!” 姜瑶是孟天一手带大的,虽近几年没有功夫管她,但姜瑶本性不坏,孟天有这个自信。 “嗯,姜瑶大概是不会杀了蕊儿,但折磨人的法子,她会的可不少。” 厉青鸿表情复杂地又看了一眼孟蕊,转而对孟天说。 “姜瑶用针将侯府的刘嬷嬷,扎得体无完肤,你说她会不会也这样对蕊儿?掌掴、打板子、跪祠堂,后宅折磨人的手段繁多,你说蕊儿经得住几样?” 孟天目露怀疑,惊疑不定地看向孟蕊。 “蕊儿,阿瑶她……动手伤你了?” 孟蕊一愣,想到前世在安乐侯府受到的折磨。 那时,姜瑶最喜让丫鬟对着孟蕊的脸扇巴掌,时而不高兴了,会拿针扎孟蕊手臂和腿,打板子倒是没有,但她会挑唆姜铭昊对孟蕊拳打脚踢…… 因为被定了家生奴婢的身份,孟蕊求救无门,只能咬牙忍受。 可是这些,都是前世发生的事,重生的厉青鸿知道,但如何能让孟天相信,这辈子还未发生之事呢? 见孟蕊没有回应,孟天紧张起来,“她真的打你了?伤到哪儿了?” 孟蕊蹙着眉,无奈地摇头,“她想伤我,但还没有机会……” 她身上没有伤,贸然撒谎,反而会给娘亲留下不好的印象。 孟天松了一口气,瞪向厉青鸿,语气不善。 “你这是无端臆测,以我调查到的消息,阿瑶与蕊儿之间虽有冲突,但她没有伤害过蕊儿。” “那是蕊儿聪明,没让姜瑶得逞。” 厉青鸿轻笑反驳,话锋一转。 “前辈您如此糊涂,不如先将蕊儿嫁与我,我定能保护好她。” 孟蕊错愕地望向厉青鸿,他这话是怎么拐过来的? “唰!” 孟天怒拔大刀,直指厉青鸿的脖子。 “你这个臭小子,登徒子!说来说去,居然还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厉青鸿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不由失笑。 他已经给未来岳母留下糟糕印象,不如以毒攻毒,下个更猛的料。 “孟前辈,晚辈之前与蕊儿相处时的一些做法,确有不妥之处,但晚辈对蕊儿一片痴心,是真心想求娶蕊儿为妻,只是蕊儿还没答应我,我一时情急做了错事。” 厉青鸿目含温柔,望向孟蕊。 孟蕊想要反驳他,但想到厉青鸿之前是在帮她说话,暂且忍住冲动,尴尬地别过脸去。 孟天蹙了蹙眉,“眼见为实,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眼见为实?如此说来,晚辈有一计,或许可以让前辈您,亲眼看到姜瑶的真面目。” 厉青鸿嘴角弯出嘲讽的弧度,眼神锐利,充满挑衅意味。 “您敢试试吗?” 第107章 锦溪庄外 锦溪庄大门外。 面色沉着的姜瑶,拽着快要被刺客吓哭的姜铭昊,跟随逃窜的吴家侍卫,最先跑出了锦溪庄大门。 一出大门,姜铭昊再也支持不住,脚一软,扑倒在地上。 姜瑶果断松开抓住姜铭昊的手,嫌恶地瞥了眼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姜铭昊,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跑。 生死关头,人各为己! 姜铭昊这个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她的亲弟弟,姜瑶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把他带出来,已是仁至义尽。 姜瑶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观察后方情况。 当发现齐轩带着齐月佳也跑出了锦溪庄大门时,姜瑶脚步一拐,跑到距离锦溪庄大门五六米远的一棵梨树后躲了起来。 她蹲在树后,尽力隐藏自己的身形。 这里位处京城外郊,方圆几公里都没什么人,姜瑶判断,凭她一个人,很难回到京城,不宜跑远。 同时,此处目前情况不明,附近到底有多少刺客也不清楚,她若与齐轩、吴宁清那一大群人待在一起,目标太大,万一还有埋伏的刺客,她岂不是也危险? 因此,姜瑶决定暂时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探明了情况,待镇北王肃清了刺客,确定安全后,她再回去。 姜瑶自小习武,耳聪目明,即使距离锦溪庄门口的那群人还有好几米,她也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并听清他们说的话。 除了齐轩和齐月佳兄妹,被侍卫抬出来的吴卓群,吴宁清和周思彤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经历过刚才的刺杀,平时光鲜亮丽的公子小姐们,此时全都灰头土脸。 腿部受伤的吴卓群哀哀地叫唤着,他让侍卫找马车来送他回府医治。 可是马匹都被药倒,侍卫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吴卓群放在地上躺着,当木头装没听到。 吴卓群又使唤吴宁清去给他想办法,找大夫来救治他。 吴宁清才经历了惊险一刻,气恼刚刚侍卫去救吴卓群不管她的死活,心中憋着气,又不好当面得罪兄长,捂着头,装头晕难受。 周思彤和丫鬟扶着吴宁清,到距吴卓群更远的地方休息。 而方才摔倒的姜铭昊,抱头趴在地上,颤抖着站不起来,在他挡道被人踩了几脚后,手脚并用地爬到旁边。 片刻后,许南音和孟蕊带着的丫鬟侍卫,被镇北王府的侍卫推搡着出了锦溪庄。 姜瑶定睛看去,没有在那群人里找到孟蕊的踪影。 其中一个圆脸可爱的丫鬟,拉扯着赶她们出来的王府侍卫,焦急地哭喊着: “你放我进去,我家姑娘还在里面!她被刺客抓到二楼去了,我要去救她!” 侍卫甩开她的手,厉声训斥: “你去了有什么用?进去也是添乱!王爷已经带着人去救孟小姐了,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两个王府侍卫将锦溪庄的大门关上,站在门口守卫,不准任何人进入。 “翠柳,你冷静点,厉王爷一定可以救回蕊儿的。”许南音扶住翠柳劝道。 翠柳担心得快哭了,“可是,那个刺客好厉害,我都没看清他人在哪里,姑娘就被掳走了,厉王爷真的能救回姑娘吗?” “厉王爷身经百战,一定可以救回蕊儿的。” 许南音安慰着翠柳,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她也很担心孟蕊,但她更清楚,她们这样不会武的女流之辈,进去了也救不了孟蕊,除了焦急等待,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 吟夏和吟秋是身负武功的武婢,她们看到的、知道的,比不会武的许南音和翠柳更多。 当时,孟蕊提醒厉王爷二楼有刺客偷袭,然后就有短箭射向了孟蕊,那股带走孟蕊的强大吸力,是来自于某位武林高手的深厚内力。 看起来是孟蕊被突然掳走,实则是帮助孟蕊躲过射向她的短箭,救了孟蕊一命。 吟夏和吟秋看着守在锦溪庄大门口的王府侍卫,对视一眼后,默默往旁边走去。 她们进不去锦溪庄,但可以提醒暗卫,设法去锦溪庄二楼营救孟蕊。 齐轩和齐月佳听到许南音这边的对话,俱是一惊。 齐月佳拉着齐轩的胳膊,惴惴不安地问: “孟蕊被刺客抓了,那厉王爷不会有事?他怎么还没有出来?” 齐轩看了一眼齐月佳,“你要是担心,就自己去问镇北王府的侍卫。” 说着,齐轩拂开齐月佳的手,疾步走到许南音身边,询问孟蕊的情况。 确认孟蕊是被刺客抓去了二楼,齐轩十分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带着孟蕊一起出来。 他提心吊胆地望向锦溪庄二楼的窗户,不久之前,他还在花树下,向孟蕊表白,怎么转瞬间,孟蕊就遭遇了生死之危? 刚才的刺客穷凶极恶,吴、齐两府带来的侍卫根本无法对抗,只有镇北王府训练有素的侍卫能够抵挡。 齐轩为孟蕊担心,但如今这种情形,他也做不了什么。 隐在树后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姜瑶,也听到了孟蕊被掳走的消息,感到些微惊讶。 她跑得快,没有看到孟蕊被掳走,而且原书中,也没有这一情节。 不过,姜瑶很清楚,早在她不按剧情提前回京认亲的那天起,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许多事都无法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就算她熟知剧情,也有许多失去掌控的时刻。 她又躲了一会儿,没再听到锦溪庄内有打斗声传出,也没有看到新刺客出现。 忽然,锦溪庄大门打开,姜瑶看到两队镇北王府的侍卫,从锦溪庄里走出。 一队侍卫留在人群周围看守保护,另一队侍卫向锦溪庄外跑去。 思忖之下,姜瑶觉得,还是回到锦溪庄门口,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更安全。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不想让人发现她跑远,迂回绕路往锦溪庄门口走,打算悄悄回到人群中。 就在姜瑶离人群还有两三米远时,她感到颈后袭来一阵邪风。 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如白日鬼魅闪过。 接着,她猝不及防地闻到一股馥郁的花香。 下一刻,身子一软,姜瑶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08章 同时绑架 当姜瑶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破庙冰凉的地上。 破庙门窗紧闭,但四面透风,从破败的窗洞中,姜瑶望见外面已经暗沉的天色。 已是傍晚了吗?她不知昏迷了多久。 姜瑶想要起身,一动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连坐起来都困难。 意识回笼,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的情形,姜瑶心下震动。 她被人迷晕绑架了! 是谁抓了她?刺客吗? 姜瑶惊慌地扫视四周,在离她一米多远的地上,看到了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孟蕊。 除此之外,她没再看到其他人。 姜瑶想起锦溪庄外,许南音和那丫鬟说,孟蕊被刺客抓到了锦溪庄二楼,可是现在,孟蕊怎么会和她一起,被抓到了这间破庙? “孟蕊?喂!你醒醒!” 姜瑶侧头,对孟蕊喊道。 孟蕊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姜瑶喊出声后,立马后悔,紧张地四处张望,生怕招来抓她们的刺客。 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更没有任何人来。 或许抓她们来的刺客,暂时离开了这里,去抓其他人了? 姜瑶兴奋起来,此时没有刺客在,正是她逃跑的好机会! 她尝试着想要挣开手脚上捆绑的绳索。 姜瑶会些功夫,但练武太累,她时常偷懒耍滑,武功并不高,这紧绑的绳索根本挣不开。 她无奈放弃,好不容易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累得直喘气。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姜瑶蛄蛹着身子,往孟蕊的方向挪动。 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解不开绳索,估计也很难逃出去,她得赶紧把孟蕊叫醒帮忙。 终于到了孟蕊身边,姜瑶努力用肩膀撞了撞孟蕊的胳膊,凑到孟蕊耳边大声叫道: “喂!快醒醒!再不醒过来,你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她看到孟蕊的眼睫颤了颤,是要醒来的前兆,又用绑在一起的双脚,去踢孟蕊的腿。 终于,孟蕊缓缓睁开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她。 “姜瑶?你好吵……” “你这个蠢货,还不快起来!”姜瑶急得不行,“我们被刺客绑架了,得立刻逃出去!” “绑架?” 孟蕊迷茫地看着姜瑶,身子动了动,终于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一时表情惊恐万分。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我刚刚还在锦溪庄……” 孟蕊做出逐渐恢复记忆的惊愕表情。 “对,有刺客,那些刺客好多人,我想要跑,但是被人从后面抓住……” “然后呢?”姜瑶追问,“你被抓之后,被刺客带到了锦溪庄二楼,又怎么到了这里的?” “我……”孟蕊蹙着眉,疑惑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被人从后面抓住后,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梦里听到你对我大吼大叫,然后就被你吵醒了。” 孟蕊呆呆地望向四周,问姜瑶:“这里是哪里啊?” “我也是被绑来的,怎会知道这里是哪儿!”姜瑶没好气道。 她屈起双腿,努力从地上坐起,将被绑住的双脚伸到孟蕊面前。 “你快起来,给我把绳子解开,我够不到。” 姜瑶反绑在身后的手,解不开自己脚腕上的绳索,但孟蕊可以。 孟蕊听到她类似命令的话语,心生不快,“我为什么要帮你解开?我和你之间从来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 “孟蕊,你到底清不清楚状况啊?” 姜瑶看到孟蕊在这种危急关头,还是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很是不爽。 “我们现在是被刺客抓了!绑了!还不趁着刺客不在,摒弃前嫌,一起逃命,你是想躺在这里等死吗?” 孟蕊瞥了眼她焦急的脸色,依然躺着不动,言语中全是怀疑。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设计的陷阱?依我看,那些刺客说不定就是你安排的,你抓了我,这次又想做什么恶?” “怎么可能是我安排的刺客?!你要不要想得这么离谱!” 姜瑶着急地看了眼破庙门的方向,担心抓她们的刺客去而复返。 “类似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孟蕊讽刺地躺着看她。 “一个月前,你光天白日地潜入安乐侯府,抓走了刘嬷嬷,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样,我看你就挺像刺客。” “你非要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吗?”姜瑶简直要急疯了。 抓她们的刺客随时可能回来,这么好的自救逃脱时间,孟蕊居然开始和她翻旧账! “这怎么会是无关紧要的事?” 孟蕊学着姜瑶的样子,曲起腿,胳膊肘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激动地说。 “你就说,折磨刘嬷嬷的是不是你?故意诬陷我身份的是不是你?半夜跳墙摸来我家的是不是你?你说啊!” “是我又怎么样?”姜瑶觉得孟蕊简直不可理喻,“现在重要的是马上离开这里,你就不怕被回来的刺客杀了?” “杀了就杀了,大不了和你一起死!” 孟蕊水眸圆瞪,愤愤盯住姜瑶,一副真要拖着姜瑶去死的狠样。 姜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原本强势的语气弱下来,“你疯了?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去死。” 见孟蕊依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姜瑶眼珠转了转,决定保命优先,对着孟蕊勉强解释: “锦溪庄的刺客,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再说,安乐侯府的斤两,你最是清楚,哪有能耐请到那么厉害的刺客?” “安乐侯府请不到,不等于三皇子请不到?” 孟蕊语带怀疑,终于进入正题。 “你去年在江州,救过三皇子的命,他帮你召集刺客绑了我,为你除去我这个眼中钉,有什么不可能的?” 姜瑶审视孟蕊,眼神骤然发紧,“你怎会知道?” 当时,姜瑶将消息瞒得紧,三皇子养伤时,连门都没有出去过,更没露过面,怎会被孟蕊知晓其身份? 孟蕊心中一松,看姜瑶的反应,去年姜瑶在江州救的男人,果然就是三皇子! “随便一查,不就知道咯~” 孟蕊观察着姜瑶的表情,继续套话。 “我还知道,你和三皇子日久生情,是三皇子告诉你,你和安乐侯夫人长得很像,很可能是安乐侯府千金。 所以,你上京认亲,想要以侯府千金的身份,嫁给三皇子,是也不是?” 第109章 亲口承认 孟蕊并不确定,姜瑶是否从三皇子处得知自己的身世,但前世姜瑶嫁给三皇子是事实。 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孟蕊紧张地盯着姜瑶的脸,等待对方的回答。 姜瑶急迫的表情一顿,奇怪地看向孟蕊,“你总问三皇子的事,有何企图?” 孟蕊的心紧了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理直气壮道: “当然是怀疑你和三皇子的关系,还有在锦溪庄企图刺杀镇北王的刺客,说不定就是你的三皇子派来的,你是他的内应!” “荒唐!”姜瑶厉喝,“我们找人刺杀镇北王干什么?” 我们?孟蕊抓到姜瑶不经意间的说话习惯,可见姜瑶此时与三皇子,已经关系匪浅。 “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懂,或许镇北王挡了三皇子的路呢?” 孟蕊随口说着,狐疑地瞧着姜瑶。 “你敢说,你和三皇子之间没有男女之情?” “呵,你是个恋爱脑,我可不是。” 姜瑶冷笑一声,面露不屑。 “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和三皇子是合作关系,我们有更宏大的理想目标,不是你这个为了男人要死要活,困守后宅的无知妇人能懂的。” 被骂无知的孟蕊也不生气,继续追问:“你们的目标是什么?你真不想嫁给三皇子?” “我们的目标……”姜瑶突然停下,冲孟蕊凶道,“你不配知道!” “我不配?那你就自己待在这里等死!” 孟蕊生气地扭头,挪动身子,往旁边空地动了动。 姜瑶觉得现在的孟蕊很奇怪,她难道就一点不怕刺客回来伤害她们? “喂!孟蕊,你不要任性,我们互相帮忙解开绳子,我可以发誓,那些刺客真的与我无关,与三皇子也无关!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孟蕊没有理会她,坐在地上,摇摇晃晃地动着身体。 姜瑶看到,孟蕊居然将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向下绕过双脚,到了身体前侧。 “你怎么做到的?”姜瑶惊讶得张大了嘴。 孟蕊鄙视地瞥了眼姜瑶,仿佛在说,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 然后,姜瑶就看到孟蕊自己动手,解开了双脚上的绳索,双手灵活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迈步就要向门口走去。 “等等!”姜瑶急忙叫住她,“刺客真不是我招来的,你信我!帮我把绳子解开!” 姜瑶努力想要站起来,但她腿上的绳索绑得紧,勉强坐着已是极限,根本站不起来。 孟蕊站在姜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刺客和你没关系又如何?你以前是怎么陷害我身份的,你忘了吗?” 孟蕊眼神冷冽,仿如冬夜凌霜。 “我问你,你明知道我不是刘嬷嬷的侄女,为什么来侯府认亲时,非要诬陷我的身份?一定要把我贬为奴婢不可?你老实回答,我就给你解开腿上的绳子。” 姜瑶仰头望向孟蕊,幽深的眸子里划过不耐。 “这件事你到底还要问多少遍?我都说了,是道听途说,被人蒙骗,错怪了你,我再次和你道歉,行了?” 见她还在撒谎,避重就轻地回应,孟蕊想到自己前世在姜瑶手上受过的苦,顿时气血上涌,怒从心生。 “道听途说?姜瑶,你把我当傻子耍呢?” 孟蕊想到娘亲正看着她们,克制着心中怒火,咬牙切齿道。 “我既然能查到你去年救了三皇子,也能调查清楚究竟有没有人来蒙骗你,事实是,根本没有人对你造谣我的身份,这一切,都是你故意为之!” 姜瑶眼中闪过心虚,她低下头,依然嘴硬,“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就说有!” “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孟蕊在姜瑶面前蹲下身,被绑在一起的双手伸出,一下捧住姜瑶的脸蛋,迫使姜瑶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你想攀龙附凤,以安乐侯府千金的身份,当三皇子妃,还想利用我娘亲霸天帮帮主的江湖地位,为三皇子夺嫡出力。 所以,你费尽心机,想要把我贬为奴婢,抹杀我的身份,就是为了让娘亲永远不知道我的存在,让我和娘亲再也见不到面,是不是?!” 姜瑶被孟蕊的手箍住脑袋,手脚又被绳索绑着,想要挣脱,却总不得力。 当听到孟蕊的判断时,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会知道……” 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孟蕊是如何知道的? 姜瑶忽然止声,转而问: “你还知道霸天帮?” 养母孟天是霸天帮帮主的事,养母没有告诉过她,是她自己从蛛丝马迹推断而出,按理说,也极为隐秘。 孟蕊松开姜瑶的脸,“知道啊,我爹爹告诉我的。” 姜瑶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孟蕊,暗忖以皇商谢清源的财力和人脉,要查到这些事,并不稀奇。 再想到安乐侯那个不成器的样子,姜瑶心中又是一阵悔恨,她该查清楚孟天夫君的底细,再上京认亲的。 “你确实有个好父亲。”姜瑶叹息道,“可惜了,养母她想不开,从未带我见过养父,不然,我何苦要与你为难?” 谢清源的身份和地位,可比安乐侯强多了。 姜瑶恼恨自己争来争去,抢了个糟粕,而真正的珍品,早就唾手可得,反被她无知错过。 “所以,你承认,你是为了娘亲手上霸天帮的势力,诬陷我家生奴婢的身份了?” 孟蕊再次向她确认。 姜瑶嗤笑一声,满不在乎道: “是,我承认,现在,你可以给我解开绳索了?” 孟蕊站起身,退后两步,定定看着姜瑶。 这个前世害苦她的人,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承认自己的恶行,没有丝毫歉意。 “姜瑶,在你对我污蔑折辱的时候,你就没有过良心不安吗?” “有什么好不安的?”姜瑶厌烦地蹙眉,“你不是没事吗?还害得我没了好名声呢!” 孟蕊疲惫地闭了闭眼,对姜瑶这种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东西,她就不该有任何期待。 “喂!孟蕊,你愣着干什么?快来给我解开绳索啊!”姜瑶焦急地催促着。 孟蕊没有动,只抬头望了望破漏的屋顶。 “呼——!” 一直潜藏在屋顶,目睹了一切的孟天,如魅影般,倏然闪现在姜瑶面前。 “阿瑶,你太令我失望了!” 第110章 敢做敢当 “阿、阿娘……您怎么会在这儿?” 姜瑶看着眼前,一身黑色劲装的孟天,不可置信地唤道。 她看看孟天,再看看站在孟天身侧的孟蕊,脑中灵光一闪。 “你们设局诈我?!” 姜瑶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根本没有什么刺客,是你们把我抓来这里的?” 孟天冷着脸,略一点头,“也是你自己聪明有余,落了单,让我找到机会。” 如果姜瑶一直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即使孟天武功再高,也不好当众掳人,留下把柄。 姜瑶今日后悔之事,又多一项,她就不该自作聪明,单独躲避。 她忽而又意识到,刚才自己对孟蕊说过的那些话,全都被孟天听了去,那她之后的计划,岂不是…… “阿娘,我刚刚,都是瞎说的。” 姜瑶扭动着身子,往孟天身边挪动,眼神愤怒地瞪向孟蕊。 “都是孟蕊引导的,我不顺着她的话承认,她就不帮我解开绳索,我真的以为有刺客要害我!我着急逃命,不得已才承认了那些无稽之谈的!” 孟天粗粝的手掌,按在姜瑶的头顶,无奈地叹气。 “阿瑶,你从小就是个滑头,我一直教你,做事要敢做敢当,你到现在都学不会。” “阿娘,我……啊——!” 姜瑶正要说话,孟天的手从她的头顶,移到头侧,一把拧起她的耳朵,令姜瑶痛得大叫。 “不要给自己犯的错找理由,敢做,就要敢认!” 孟天松了手,安抚地摸了摸姜瑶的头发。 “还有,为娘说话的时候,不许插嘴。” 姜瑶顺从点头,不敢再说话,孟天的手劲是真的大,她觉得耳朵都要被扯掉了。 站在近处的孟蕊,也不由一惊,眼睁睁地看到姜瑶的耳朵被揪红,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吓到你了?” 孟天注意到孟蕊的退后动作,松开了姜瑶的耳朵,对孟蕊安抚一笑。 “没有……”孟蕊不好意思说,刚才娘亲突然发狠的一瞬间,真的很吓人。 “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孟天手指对着孟蕊手腕的绳索一指,原本绑紧的绳索瞬间脱落,掉在地上。 孟蕊惊喜地活动着手腕,向孟天道谢:“多谢娘亲。” “和我客气啥?”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你的胳膊没事?” “没事,我从小关节灵活,随意动,都没事的。”孟蕊解释道。 不只是关节,孟蕊全身都很软,算是天赋异禀。 刚才反绑的双手穿过双脚的动作,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孟天轻轻捏了捏孟蕊的肩关节,见果然没事,才放了心。 姜瑶看到孟天给孟蕊解了绳索,想让孟天也给她把手脚上的绳索都解开。 但孟天不让她插话,姜瑶只好侧过身,奋力用眼神和肢体动作示意。 “不行,你犯了错,暂时不能松绑,以作惩戒。”孟天严肃地说。 姜瑶停下动作,垂头丧气地跪坐在地上。 孟天凝视着姜瑶,表情复杂,言语艰涩。 “阿瑶,我刚才听明白了,你去年秋天,救了三皇子。 你和他互生情愫,但民女的身份太低,为了嫁给她,你瞒着我和你哥哥,偷偷上京,去安乐侯府,认回了你的亲生父母,找回了侯府千金的身份。 同时,你舍不得我手上的江湖势力,想要利用霸天帮,帮助三皇子夺嫡。 为此,你计划诬陷蕊儿的身世,把她贬为奴婢,想要瞒天过海,让我永远不知道我的亲生女儿是谁……” 孟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膛起伏的怒意和酸涩,禁不住看向孟蕊。 “而我,竟然真的,差点错过我的蕊儿……” 如果不是谢清源坚持不懈追着她从北跑到南,百折不挠地和她说女儿抱错的事,孟天永远不会想到,她居然做了这么大的错事。 再往前追溯,如果孟蕊没有豁出脸面,去京兆府报官,把事闹大,姜瑶或许已经得逞,把孟蕊贬为没有自由的奴婢,关在府中不出,孟天和孟蕊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面。 光是这样想想,孟天就感到怒火中烧。 姜瑶明知故犯,孟天无法原谅! 可真要说到惩罚,孟天又犯了难。 按姜瑶犯下的错,以霸天帮的帮规,该按捏造是非、诬陷他人论处,应废了武功,逐出霸天帮。 但姜瑶,不是霸天帮的帮众,而是孟天一手养大的女儿,现在认回了亲生父母,又是安乐侯府千金。 按霸天帮的帮规来惩罚姜瑶,好像不太合适。 “蕊儿,阿瑶诬陷你的身份,你想如何惩罚她?” 孟天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索性直接问孟蕊。 孟蕊微怔,她没想到娘亲会询问她的意见。 她能决定对姜瑶的惩罚? 想到前世姜瑶对自己的折磨,孟蕊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但她也看得出来,娘亲对姜瑶还有感情,肯定不会同意。 而且,姜瑶现在是安乐侯府千金,身后还有三皇子和吴贵妃撑腰,杀了她,孟蕊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一直低着头的姜瑶,猛然抬头,警惕地盯着孟蕊。 孟蕊注意到姜瑶的视线,低头与姜瑶对视。 姜瑶的眼睛里,没有歉疚和悔意,只有不安和戒备。 是在怕她提出严重的惩罚吗?孟蕊想着,果然,板子只有打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疼。 孟蕊认真思考起来,她提出的惩罚不能太重,否则娘亲会舍不得执行,也不能太轻,免得浪费了这次好机会。 “可以废了姜瑶的武功吗?” 孟蕊说出了她想要姜瑶承受的惩罚,迎来孟天惊讶的目光。 孟天明显没有想到,孟蕊会提出这个要求。 孟蕊坦然看向孟天,有理有据地解释: “娘亲应该也知道,之前姜瑶凭借武功,潜入安乐侯府抓走年迈的刘嬷嬷,对其施以酷刑折磨;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姜瑶凭着轻功追上我,要把我推进河里溺毙。 因此,女儿认为,如果姜瑶没有了武功加持,即使以后有心作恶,也不会是大恶。” 孟天眼眸深沉,低头看着姜瑶,似乎在思考孟蕊的提议。 一听要废她的武功,姜瑶慌了。 “阿娘,您不能听她的,我不能没有武功!孟蕊这是要毁了我呀!” 第111章 废去武功 孟天看着姜瑶焦急的脸庞,目光沉重。 “阿瑶,我教你武功,是为了你强身自保,若有余力,可锄强扶弱,不是让你肆意妄为,欺辱老弱,你且说,那年迈的刘嬷嬷,你动私刑没有?” 姜瑶慌乱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心虚地咬了咬唇,“我是为了问出自己的身世,才动了一点手段,那个老婆子,现在不也好好的嘛?” “我才和你说过,做了就是做了,该大大方方承认,你回答问题不要避重就轻。” 孟天对姜瑶在京中做的事了解得越多,对这个曾经的女儿就越失望。 她拿起别在腰间的大刀,“啪”的一声,重重竖在姜瑶面前的地上,惊得姜瑶一抖。 青石的地板霎时被砸出一个洞,尘土四起。 “你直接回答,动没动私刑?”孟天直视姜瑶的双眼,语气严厉。 姜瑶被孟天颇具威压的眼神震慑,想起小时候做错事不承认,她被孟天按在床板上打的场景,不由得又是一抖。 “我……是动了私刑。” 姜瑶避无可避,只能据实回答。 “可是,我没有要在雅集上溺毙孟蕊,她撒谎!” 孟蕊不疾不徐道:“那天,我从湖边路过,你特意过来挡我的路,我寄人篱下,不想惹事,小心绕过你跑开,你还不依不饶地使用轻功,飞来堵我,要把我拉扯回湖边,你敢说你当时不想把我的头按进湖里?” 前世被姜瑶折磨多了,几乎姜瑶一个眼神,孟蕊就知道她想对她干什么。 “我……”姜瑶想要否认,但孟天还在紧盯着她,她无奈咽下即将出口的话,只说: “事实是,我那天什么都没有对你做!” “不是你不想害我,而是大哥刚好过来,阻止了你要伤害我的行为,大哥可以为我作证。”孟蕊立刻反驳。 “大哥?”孟天疑惑地问孟蕊,“你说的是谁?” 孟蕊被问得一愣,娘亲难道忘记了她的大儿子孟瑾? “娘亲,大哥就是孟瑾啊,他这些年一直跟随爹爹生活,如今已经二十又二,您想起来了吗?” “孟瑾?”孟天念着这个名字,眉头逐渐紧锁。 “孟瑾和你是一伙的!他肯定帮你啊,你们都来陷害我!” 姜瑶气势汹汹的驳斥,打断了孟天的思路。 “阿娘,我是您一手带大的女儿,我们十六年的母女之情,您难道就要为了没发生的事,废了我的武功吗?” 姜瑶扑倒孟天脚边,声情并茂地向她诉说。 “我的武功,是您一招一式教会的,您怎能狠得下心动手?” “但你错了就是错了,应该接受惩罚。”孟天嘴上这么说,终是面露不忍。 “阿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一时被荣华富贵迷了眼,没有和您说就跑来京城认亲,我回到安乐侯府才知道,那里一点不好,还不如我们江州的家,我可后悔了!” 姜瑶看穿孟天对她的不舍与疼惜,放软了语气,认起错来。 “我更不该一时鬼迷心窍,诬陷蕊儿姐姐的身份,还对刘嬷嬷动了私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认错认罚,但是废武功真的不行,能不能换一个惩罚?” 孟天皱眉问她:“你想换什么惩罚?” “比如跪祠堂、抄佛经、打手板之类的,我看京中宅院都是这样罚的。” 姜瑶见孟天态度松动,忙不迭地说出她可以接受的小惩罚,还撒娇道: “阿娘,我的武功好不容易才练到这种程度,废了太可惜了,我保证,以后我一定用我的武功锄强扶弱,帮助弱小,您就饶了我这次~” 孟天看着这个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从牙牙学语到垂髫孩童,再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在这个女儿身上,付出了许多心血。 姜瑶一身武功,也是孟天亲自传授,要让孟天亲自废去,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蕊儿,对阿瑶的惩罚,可以换成其他的吗?” 孟天下不了决心,将决定权交给了孟蕊。 孟蕊看出母亲的不忍心,但姜瑶的武功,她今天废定了! “娘亲,我提议废除姜瑶的武功,是为了防止她继续作恶施暴,跪祠堂、抄佛经、打手板这些,都达不到防止她施暴的效果。” 孟蕊语气平和,眸中的冷意却如寒潭冰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至于她说要锄强扶弱,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 “你看不起我?”姜瑶不服气道。 孟蕊冷笑着睨她,“只拿今日之事举例,林中狼群扑咬吴二公子时,会武功的你,可有上前打退狼群?刺客向着吴宁清这般弱女子冲过去时,你可有出手相助?” “我……”姜瑶小心翼翼瞥了眼孟天的脸色,“我那时没反应过来。” “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压根没想去帮忙,你自己心里清楚。” 孟蕊眼神真挚地望向孟天。 “娘亲,您当时也看到了?像她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身负武功,真的是好事吗?” “我看到了,你一直躲在角落,没有去帮忙救人的想法。” 孟天凝视姜瑶的面色渐冷。 “我教你的武功,你用不到正途,废去武功,未必是件坏事。” 孟天抬起手掌,运行内力,预备要动手。 姜瑶害怕地直摇头,在地上蛄蛹着身子,一边往后躲,一边放狠话。 “阿娘,不要啊!你这样做,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孟天的手掌停顿在空中,面露不忍地说:“阿瑶,你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忽然,外面远远传来一声叫喊。 “三殿下,前面有间废弃的破庙,姜小姐或许在那儿。” 姜瑶脸上一喜,三皇子来找她了,她的武功可以保住了。 “阿娘,三皇子很重视我,您要是废了我的武功,他不会罢休,搞不好,还会给霸天帮都惹上麻烦。” “你在威胁我?”孟天诧异地盯着姜瑶,她居然被自己养大的女儿威胁了。 但姜瑶说得不无道理,霸天帮是江湖势力,惹上皇家总归是不妙。 “砰!” 破庙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姜瑶欣喜地回头,准备迎接来找她的三皇子。 迎面而来的,却是废尽她武功的一掌。 第112章 横插一掌 风声骤起,掌风呼啸。 姜瑶还未看清来人,就挨下了雄浑凌厉的一掌。 胸口如破碎般疼痛,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被拍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手脚上捆缚的绳索也被震断。 “阿瑶!” 孟天立即飞身上前,在空中接住姜瑶,然后稳稳落地。 “噗!”姜瑶在孟天怀里,痛苦地喷出一口鲜血。 孟天脸色骤变,快速把姜瑶平放在地上检查。 “阿瑶,你怎么样?” 孟天扯开姜瑶的衣领,看到她胸口发红的五指印,又赶紧去探姜瑶的脉。 姜瑶无力地躺在地上,感觉自己全身筋脉都仿佛撕裂般疼痛。 “我疼……好疼啊……” 她眼角溢出泪水,对着孟天求救。 “阿娘,我是不是……要死了?您救……救救我……” 孟天眉头拧紧,手指反复摸着姜瑶的脉,脸色沉凝。 “你不会死的,先别说话,保存体力。” 她侧头,冲着始作俑者厉青鸿怒吼。 “臭小子!你做什么!” 厉青鸿施施然拍了拍袖口的灰尘,不慌不忙地回答: “前辈不是已经决定,要废去姜小姐的武功吗?晚辈担心前辈受累,出手代劳而已。” 他似乎还嫌孟天不够生气般,对其微微一笑。 孟天恼怒地站起身,指着厉青鸿指责:“我和我女儿之间的事,何要你动手?” “哦?姜小姐姓姜,晚辈记得,她是安乐侯夫妇的女儿,与孟前辈你,似乎无关?” 厉青鸿好整以暇地看着孟天,特地加重了“孟”字。 孟天当然知道,姜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毕竟是养了十六年的女儿,看到姜瑶受伤,孟天还是会心急担忧。 “我已经要动手了,你下手没轻没重,你看她这样……” 孟天看着姜瑶痛苦的样子,对厉青鸿没有好脸色。 她已经做了决定,要废去姜瑶的武功,就肯定会去做。 姜瑶的武功是她传授的,她知道姜瑶的命门在哪里,动手废除,不会让姜瑶吃大苦头。 在孟天眼中,姜瑶有错,但罪不至死。 可是,厉青鸿这样突然中途横插一掌,掌力深厚不说,用的还是最伤身的废除武功方式,弄不好,会伤及性命! 这让孟天如何不生气? “阿娘,我好痛啊,我要撑不住了……” 姜瑶忍着疼痛,挣扎着伸出手,去抓孟天的手,像是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知道厉青鸿有多疯,这个男人为了孟蕊,什么都做得出来! 刚才那一掌,带着凶狠与杀意,姜瑶觉得厉青鸿,就是想要杀了她。 而现在身边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养母孟天。 “阿娘……别、别抛下我……救救我……” 姜瑶用尽全力去够孟天的手,才撑起上半身,就支撑不住,重重摔在地上。 “啊——!”她痛叫着,声音凄厉。 “你不想死,就别动了!” 孟天将姜瑶按回地面平躺。 “你的肋骨断了一根,再乱动,肋骨插入脏腑,你不想死都不行!” 姜瑶一听,吓得脸色煞白,躺在地上不敢动,只“哎呦咿呀”地喊疼。 “抱歉,孟前辈,我没想到,你养出来的女儿,武功这么差。” 厉青鸿毫无诚意地道歉,迈步走到姜瑶身侧,似乎想要给姜瑶诊脉。 姜瑶看到他过来,怕得往孟天一侧缩,也不喊疼了,浑身都在发抖。 “你走远点!” 孟天“唰”地拔出大刀,挥退了厉青鸿,复又将刀插入刀鞘。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小药丸,喂入姜瑶口中。 “咽下去,能保你的命。” 姜瑶连忙咽下,然后又开始喊疼求救。 孟天感到无奈,“阿瑶,别叫了,你现在最重要是保存体力。” “可是阿娘,我真的很疼啊!”姜瑶声音虚弱地撒娇。 在旁边看着姜瑶作妖的孟蕊,哪能看不出来姜瑶的心思。 前世,姜瑶就是最会博得父母关注的,安乐侯夫妇都对她疼惜得不得了。 但是现在,孟蕊见不得姜瑶对着她的娘亲,也来这一套。 “娘亲,姜瑶这样下去不行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睡着,不喊也不动的?” 孟蕊走近姜瑶,对着孟天“好心”提醒。 孟天双眼一亮,给了孟蕊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快速点了姜瑶的睡穴,姜瑶再想叫唤,也不得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孟蕊心情颇好地理了理微乱的衣裳,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知道是三皇子带着人找来了。 孟蕊和姜瑶前后被“刺客”掳走后,厉青鸿派人去给各家报了信,也顺便去刑部和京兆府报了案。 刑部一听镇北王遇刺,最先派人赶到,封锁了现场,开始调查。 现场的公子小姐们,除了因腿伤先被吴家马车接回城中医治的吴卓群外,全都接受了刑部的现场问话。 刑部本就接手了厉青鸿前一次遇刺的调查,前案未破,又添新案,还是在京城郊外,天子脚下,可见刺客的肆无忌惮。 刑部侍郎郭宪,亲自来到现场,严格监督了对所有人的问话。 即使对青城郡主厉青雪,和晋国公世子齐轩这样有封号的贵人,也不放过,必须问话无误,才能被家中接回。 而对锦溪庄的掌柜和伙计们,郭宪下令全部关押,严加审问,说不定其中,就有刺客的内应同伙。 京兆府尹崔怀远也到了现场,有郭宪坐镇,他插不进手,但努力查案的态度必须要有。 吴家新来的马车,接了吴卓群离开后,没有再回转。 吴宁清接受完刑部问话后,与周思彤同坐周家的马车回城。 齐月佳坐了晋国公府的马车回城。 齐轩担心被刺客掳走的孟蕊,不愿离开,要留在锦溪庄等消息。 安乐侯听说宝贝儿子遭遇了刺客,带着侍卫亲自赶来接人,看到姜铭昊没事,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说女儿姜瑶被刺客掳走,整个人都不好了。 未出阁的女子,被刺客掳走好几个时辰,闺誉何在?简直丢了大脸了! 还好三皇子殿下听到消息,急匆匆带着人赶来,给刑部和京兆府施压,务必找到姜瑶…… 这些,孟蕊在姜瑶药效过去醒来之前,已经知晓。 当看到三皇子带着一大群人,闯进破庙时,孟蕊并不惊讶。 不过,这来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除了三皇子和安乐侯,谢清源、齐轩、厉青雪、郭宪、崔怀远……以及各家的侍卫仆从,全都挤了进来。 谢清源一眼就看到正在给姜瑶输送内力的孟天,发出尖锐爆鸣。 “啊——!娘——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13章 夫妻见面 孟天眼眸泛冷,瞥了眼激动尖叫的谢清源,松开为姜瑶诊脉的手,站起了身。 谢清源推开前面挡路的安乐侯和齐轩,撒欢般跑向孟天。 在距离孟天还有一米距离时,谢清源急刹停下脚步,讨好地对着孟天傻笑。 “娘子,你来了京城,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我好去接你呀~” 孟天烦躁地瞪了他一眼,“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不着你管!” “当然当然,娘子你是女中豪杰,我哪里能管得了你,你管我还差不多。” 谢清源丝毫不恼,反而舔着脸献殷勤。 其实,他早已知道妻子孟天在此,还配合了厉青鸿和孟天的计划,不过,亲眼见到妻子,依然止不住地高兴。 晌午过后,吟夏派了暗卫回府报消息,说锦溪庄的马匹都病了,情况有异,需要府中派人去接孟蕊。 谢清源一听孟蕊在的地方可能有危险,推了所有事务,带着侍卫,骑着快马出门,还备了马车跟在后面。 行至半路,又有暗卫来报,说锦溪庄遭遇刺客,孟蕊被一黑衣侠士所救,该侠士的身份,很可能是霸天帮帮主。 霸天帮帮主还能是谁?只有他那傲娇的妻子啊! 谢清源加快速度,奔向妻女。 即将到锦溪庄时,他被厉青鸿的副将拦下,将他带去见厉青鸿和孟蕊,谢清源得知了他们的计划,并主动参与进去。 当孟蕊假装被绑架,对姜瑶套话时,谢清源带着三皇子和刑部一行人,在林中绕路,拖延时间。 直到得了厉青鸿的消息,他才带着所有人,往破庙的方向走…… “瑶瑶!” 三皇子看到躺在地上的姜瑶,疾步上前。 在快要接触到姜瑶时,三皇子被孟天凌厉的眼神气势逼退。 “谢大人,这位是……” 三皇子不认识孟天,但与经常出入宫闱的谢清源熟识,听到谢清源叫这凶神恶煞的女人娘子,他还有点不敢相信,故此一问。 “这是下官的妻子。”谢清源得意地介绍,“因下官当年入赘给夫人,三殿下可称呼内人孟夫人。” 三皇子很快想清了其中关节,传言谢清源早年入赘一孟姓江湖女子,儿子女儿都随母亲姓孟,今日终于见到了本人。 他瞬间又意识到,孟天是孟蕊的生母,也是姜瑶的养母,更是传说中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霸天帮帮主! “孟夫人好。”三皇子热络问好。 孟天冷冷打量着三皇子。 此人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头顶镶嵌着宝石的金冠,身着绣金线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英俊挺拔,儒雅清贵。 可惜不干人事,拿权势富贵迷惑姜瑶跟着他做坏事,还想利用她和霸天帮的势力夺嫡,不是个好东西! 三皇子问过好,却迟迟没等到孟天的回应,而孟天本就凌厉的眼神中,似乎还带上了几分敌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揍他。 三皇子不敢再与之对视,低下头,看向地上躺着的姜瑶,担忧地询问: “瑶瑶这是怎么了?她受伤了吗?” “瑶瑶?”孟天皱了眉,“你们之间什么关系?” 三皇子一怔,客气答道:“我们是朋友。” “既然只是朋友,殿下还是皇子,更该为人表率,注重男女大防才是。”孟天直截了当地提醒。 孟天虽混迹江湖,但对子女的管教很严,孟瑜和姜瑶打小起,都是她亲自教养。 姜瑶是未出阁的女子,外男称呼其乳名,是很不尊重的行为,更何况三皇子是皇室中人。 皇室中的皇子,看着风光,到头来,死得也快。 孟天亲身经历过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乱局由众皇子夺嫡而起,引叛军攻入皇城后,管他什么皇子皇孙,除了被发配皇陵的七皇子,全都被杀了个精光。 “孟夫人,瑶儿是本候的女儿,对她的管教,就不劳你操心了。”安乐侯忙跳出来帮腔。 安乐侯府都指望着姜瑶嫁给三皇子,将来一步登天呢!称呼亲密一点怎么了? 可不能让这凶恶妇人,几句话打断了他家的登云梯。 孟天看向安乐侯,那张被酒色浸润的面目可憎的脸上,一双精明算计的眼睛,正小心翼翼地觑着三皇子的脸色。 “你是安乐侯?姜瑶的生父?”孟天问。 安乐侯看看孟天,又看看眼神黏在孟天身上的谢清源,心思一动。 “本候正是安乐侯,是瑶儿的生父,也是蕊儿的养父,谢大人,孟夫人,我们两家还真是有缘呐,两个女儿虽被抱错,但也成就了这难得的缘分……” “姜侯爷,你还有闲心在这儿攀关系呢?” 孟天打断安乐侯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你要是真关心你女儿,就赶紧去让人备一副担架来,她刚受了伤,暂时不宜走动。” “什么?瑶……”三皇子连忙改口,焦急地问,“姜小姐她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孟天叹了口气,“她胸口挨了一掌,武功尽失,其他没什么,抬回去,好生休养半个月,应该就能恢复。” “哪个刺客打的她?”三皇子怒道,“抓住没有?本宫要……” “是本王打的。” 厉青鸿淡淡开口,一本正经地撒起谎来。 “方才,本王与孟夫人,带着侍卫搜查到此处,遇到劫持两位小姐的刺客,在打斗过程中,姜小姐不知为何,突然冲出来,本王一着不慎,误伤了她……” 厉青鸿面露愧色,对安乐侯行了一礼。 “本王在这里,向姜侯爷和姜小姐赔罪了,往后姜小姐养伤需要的药材,都由镇北王府出,请务必好生照料姜小姐康复。” 安乐侯受宠若惊地接下了厉青鸿的礼。 “厉王爷言重了,既是误伤,便不是厉王爷的错。” 能攀上权势煊赫的镇北王府,就算是姜瑶被打死了,安乐侯也觉得值,何况现在只是受伤,安乐侯觉得太划算了。 一名侍卫快步从外面跑进来,凑到三皇子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 三皇子听罢,深深看向厉青鸿。 “厉王爷,如你所说,那与你们打斗的刺客,现在何处?” 第114章 皇子怀疑 面对三皇子的质疑,厉青鸿波澜不惊地回应: “姜小姐意外受伤,让在场之人都始料不及,孟夫人责怪于本王,起了些争执,那两名刺客趁机逃走,本王的侍卫已经追过去了。” 三皇子眉头深锁,带着明显的怀疑。 他担忧地看了看姜瑶,又警告地瞪了一眼对厉青鸿殷勤巴结的安乐侯,吩咐左右快去准备担架。 安乐侯察觉到三皇子对自己的不满,小心地往后退了退,不敢再说话。 三皇子记得,他们刚才进来时,破庙中不见侍卫,只有厉青鸿、孟天、孟蕊和姜瑶四人。 他探究的目光,扫过孟天和孟蕊。 孟天双手抱臂,腰间别着大刀,正用十分不爽的眼神打量他。 而孟蕊,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显得没那么有攻击性,似乎是个突破口。 “孟小姐,你方才就在现场,可看清了经过?” “臣女不知道……” 孟蕊表情茫然,无辜地摇了摇头。 “我在饭庄被刺客抓到后,就被迷晕了,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看到姜小姐已经倒在地上……” 说着,孟蕊稍微掀开袖口,露出自己被绳索捆绑留下的淤青。 这是她提前和厉青鸿、孟天商量好的说辞,孟蕊只管说一切不知,把自己摘出去。 三皇子双眸微眯,对孟蕊也起了怀疑,“现场打斗的动静应该不小,孟小姐当真什么都没听到看到?” 孟蕊佯作害怕地低头,“我真的不知道嘛,三殿下想让我说什么?” “三殿下,你吓到我女儿了!” 谢清源忍无可忍,上前几步,挡在孟蕊前方。 “都说没看到了,三殿下你怎么还一直问呢?” “爹爹~”孟蕊依赖地唤着,上前搂住谢清源的胳膊,“女儿好怕……” “乖女儿别怕,爹爹会保护你的。”谢清源慈祥地拍了拍孟蕊的手。 这父慈女孝的一幕,让在场不少人暗暗心惊。 都听说了谢清源很宠爱这个才认回家的亲生女儿,不过亲眼看到谢清源为了女儿顶撞三皇子,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三皇子喉头一哽,他能对孟蕊质问,但对父皇的心腹谢清源,他还是要给两分面子。 “三殿下这是开始审问了?” 厉青鸿嘴角轻轻上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瞥向门口。 “若本王没记错,此案应在刑部和京兆府的管辖范围内,三殿下何时也进入刑部和京兆府任职了?” 此话一出,站在门口看戏的郭宪和崔怀远等人,不自在起来。 这事是该他们管没错,但三皇子非要插手,他们也不好强行制止。 如今三皇子母妃吴贵妃,在后宫一家独大,三皇子的舅舅又是户部尚书,三皇子出身高贵,能力优秀,是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皇子,他不过问几句话而已,朝中大臣谁敢阻拦? 三皇子面露不虞,但偏偏对面是手握十万大军的镇北王厉青鸿,他想要继承大统,还需军权支持,不能得罪了厉青鸿,至少现在不能。 “厉王爷说笑了,本宫不过发现疑点,询问几句而已,并不是要越俎代庖。” 跟随前来的厉青雪,甩着长鞭跑过来,不满地睨着三皇子。 “三殿下,你发现什么疑点了?有什么证据,不妨直接亮出来!别疑神疑鬼的。” 厉青雪轻蔑的目光扫过地上昏睡的姜瑶,嘴角弯起坏笑。 “若是为了美人打抱不平,来诬陷我镇北王府,本郡主第一个不答应!” 厉青雪不知道厉青鸿他们的计划,只觉得自家哥哥下午遭遇了刺杀,晚上还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帮着三皇子找人,已是仁至义尽。 这下找到了人,又被三皇子怀疑,简直不能忍。 再说,今天这些事,谁知道是不是三皇子的母家——吴家惹出来的? 他们兄妹俩本来吃完午膳,就要乘车回府的,偏偏遇上了吴家兄妹那群人。 吴卓群盛情邀请他们去林中赏景,被狼群袭击不说,回到饭庄又遇刺杀,怎能不让人怀疑他们的动机不轨? 这些怀疑,厉青雪都在问话时,原原本本地对刑部侍郎郭宪说了,并且强烈要求刑部,一定严惩指使刺客的元凶。 三皇子眼角抽了抽,厉青雪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浑人,他不想与之多言,对刚才过来禀报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将刚才禀报给三皇子的话,又说了一遍。 “卑职带着人,将此庙周围都搜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刺客的踪影,也没有看到去捉拿刺客的王府侍卫,同时,周围并没有发现打斗痕迹,所有对厉王爷的话,难免有所怀疑。” “你说没有就没有啊?” 厉青雪气得跳脚,她环视一圈,指着破庙地板上,那个被孟天大刀砸出来洞。 “这不就是打斗痕迹?空口白牙,就要诬陷我哥哥,其心当诛!” 侍卫一惊,求助地望向三皇子,“殿下,卑职没有啊!” “看来,三殿下是在怀疑本王说谎,觉得本王故意打伤姜小姐?” 厉青鸿鹰眸锐利,紧盯三皇子。 “本王若真要对付姜瑶一介女流,至于安排这么麻烦的局,非要自己动手不可?又何必承认是自己打伤了她?” 三皇子不言,神情凝重地望向地上昏睡的姜瑶。 他知道姜瑶有多自豪自己的一身武功,被厉青鸿打伤就罢了,居然好巧不巧,被废了武功。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姜瑶醒来后知道了此事,会有多么痛苦! 三皇子不相信,以姜瑶的聪明才智,会傻乎乎地突然冲入打斗之中。 他更不相信,身为武功高手的厉青鸿,凭着好身手在战场所向披靡的镇北王,会把控不好力道,一掌就意外废了姜瑶的武功。 可是,厉青鸿已经承认是他打伤姜瑶,完全可以说废了姜瑶武功是无心之失。 这番说辞,就算闹到父皇面前,他和姜瑶也讨不了好,只能咬牙忍下。 “不是,现场搜查证据,不也应该是刑部的活吗?” 谢清源眼神玩味,瞥向站在门口看戏的郭宪等人。 “郭大人,你一直站在那里,是来当门神的吗?再不行动起来,三殿下要把你们刑部审问搜查的活,都干完了!” 第115章 亲戚避嫌 被点名的刑部侍郎郭宪,眉心一跳。 他今日过来,一看到谢清源也在场,就知道这事不好办。 郭宪的妻子,是谢太傅的嫡次女谢韵,是谢清源一母同胞的二姐。 郭家累世清贵,家教严格,郭宪从年轻时,就一直看不惯性子跳脱的谢清源。 即使与谢韵联姻后,郭宪也与这个妻弟相交不深,但架不住谢清源是个自来熟,总是厚着脸皮来找他帮忙。 想到那些年谢清源让他帮忙做的事……郭宪觉得自己当年真是胆大,一时意气上头,竟真去做了。 不过,也还好他赌对了,才能得到当今陛下的信任,在不惑之年,就当上正三品的刑部侍郎。 只要他不犯错,过两年上司到年纪致仕,刑部尚书的位置,一定是他的。 所以,郭宪近些年办差,都格外小心谨慎。 彻查刺杀镇北王刺客一案,是陛下的旨意,他推脱不得。 但这各方势力汇集、还有皇子掺和的棘手绑架案,他可不想沾上。 “谢大人,下官来此,是为调查刺客一案,且我与你,以及两位证人都有亲戚关系,为了避嫌,下官理应避让,由京兆府尹崔大人接手调查为好。” 郭宪客气抬手,指向身边的京兆府尹崔怀远。 崔怀远整个人一僵,狠狠剜了郭宪一眼。 这个老狐狸,尽给他使袢子! 厉青雪好奇地问:“郭大人,你与谢大人,还有在场的哪些人是亲戚?” “回郡主,下官的夫人,是谢大人的亲姐,从关系上来说,谢大人是下官的妻弟,孟夫人是弟媳,那孟小姐就是下官的外甥女。” 郭宪拱了拱手,一板一眼地介绍完,再次强调。 “所以,此番下官不便插手,只能麻烦崔大人。” “哦……原来如此呀,那你确实需要避嫌。” 厉家没那么多亲戚,厉青雪只大概听懂。 她目光一转,望向一脸苦相的崔怀远。 这还是她一熟人,一个月前,孟蕊去京兆府状告厉青雪砸铺子,就是崔怀远审理的,厉青雪记忆犹新。 “崔大人也很好,是个不畏权贵、铁面无私的好官,不久前还判决本郡主,赔了安乐侯府三千两银子呢。” 被赔了三千两银子的安乐侯,猝不及防地被厉青雪点名,好似他讹了她钱一般,顿感脸上无光,小心地问: “郡主,那银子要不还是还给你?其实要不了那么多。” “不用,本郡主不缺那点钱。” 厉青雪想到当时的情形,忍不住道。 “本郡主就是看不惯你们逼良为奴的恶行,孟蕊好歹是你们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你们居然翻脸就说她是奴婢!简直目无王法!” 厉青雪走到安乐侯面前,指着站在一起的孟蕊和谢清源说: “姜侯爷,你好好看看,孟蕊和她爹,长得多像啊!那眉毛,那眼睛,怎么看都是父女俩,你们还偏说她是刘嬷嬷的侄女,刘嬷嬷那种小眼睛,本郡主一眼就看出不可能是!” 她颇为得意自己的睿智,又望向注视着她的孟天,疑惑地眨了眨眼。 “孟夫人,麻烦你过来一下。” 厉青雪上前,拉着孟天的胳膊,将她带到孟蕊身边,仔细打量一番后,下了结论。 “孟夫人,孟蕊的鼻子和嘴巴长得像你,嗯,真的很像,唇线的弧度都是一样的。” “真的吗?”孟天一喜。 她转头看向孟蕊的脸,越看越觉得孟蕊像她。 谢清源也喜滋滋地说:“娘子,你看,咱们女儿都挑着咱俩的优点长的,多聪明啊。” 孟天睨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厉青雪,许下承诺。 “多谢你帮助我女儿,以后若有需要,我也会尽我所能,帮你一次。” “啊?” 厉青雪错愕,她堂堂郡主,第一次听人说要帮她。 “算了,小事一桩,孟夫人不用客气。” 厉青雪当初帮孟蕊,只为赌一口气,觉得安乐侯府欺人太甚,并没有真心想要帮助孟蕊,现在被人家母亲郑重感谢,她觉得几分惭愧难当。 她不好意思地转身,对着崔怀远命令道: “崔大人,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不去查案?好好查,别冤枉了我哥哥。” 崔怀远内心叫苦不迭,面上保持稳重。 “郡主放心,下官定然秉公办案。” 他又小心翼翼地对三皇子拱了拱手。 “三殿下,下官这便去调查了?” 三皇子斜了他一眼,说了句“等等”,然后侧身,肃然面向孟天。 “孟夫人,姜小姐虽不是你亲生,但她与你多年母女之情,你不会看着她受委屈。” 见孟天看过来,三皇子继续说: “希望你诚实以告,姜小姐的伤到底是如何受的?是否真是厉王爷误伤?” 孟天冷了神色,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她看到被三皇子针对的厉青鸿,嘴角噙着笑,带着淡淡嘲讽,注视着三皇子。 她看到亲生女儿孟蕊,看似不在意,但身侧紧握的双手,暴露了她的不安。 她看到紧张望着她的厉青雪,这是救了她亲生女儿的恩人,是护着哥哥厉青鸿的妹妹。 还有好奇看过来的郭宪和崔怀远,疑惑的安乐侯,紧闭双眼昏睡的姜瑶。 罢了,就当是还厉青雪的人情,姜瑶确实犯了错,应受此惩罚。 “确实是厉王爷误伤,为此,我们还有过争吵。” 孟天语气平直,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 三皇子深深看着她,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 三皇子对崔怀远挥了挥手,“崔大人去查,本宫不会再插手。” 崔怀远忙行了一礼,才起身指挥手下去破庙内外搜查起来。 孟蕊恍然回神,吃惊地侧头看向孟天。 娘亲她刚刚没有帮姜瑶说话? “这般看我做什么?”孟天摸了摸孟蕊的发顶,“是非对错,为娘分得清。” 这时,三皇子的侍卫终于找来了担架,将担架放在了昏睡的姜瑶身畔。 三皇子正想过去把姜瑶抱上担架,但此处人多,他只能止了脚步,对安乐侯使了个眼色。 姜瑶是未嫁女,没有夫婿,外男不宜接触,由父亲抱上担架,最是合适。 安乐侯会意上前,刚尝试着抱起姜瑶,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一个不支,把姜瑶又重重放回了地上。 厉青雪不嫌事大,对着一直默不作声的齐轩叫嚷: “齐世子,姜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安乐侯年纪大了抱不动她,得麻烦你代劳咯!” 第116章 复杂感情 厉青雪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三皇子眉头紧蹙,射向齐轩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敌意。 安乐侯累得额头出汗,都没能抱起姜瑶,看看齐轩,又看看三皇子,眼神中闪烁着兴奋。 郭宪嘴角下压,狭长的深沉双眼中,透出几分不屑。 崔怀远全当没听到,跟随衙役走到远处,装作认真搜查线索。 齐轩恼怒地瞪了眼厉青雪,压抑着怒意道: “郡主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与姜小姐只是定亲,不可失了礼数,污了姜小姐的名声。” 他说完,还不经意间望了望孟蕊的方向。 厉青雪恍若未觉,酸溜溜地说: “你为了找姜瑶,家都不回,一直留到现在,做出这副不在意的样子,给谁看呢?” 齐轩没有接话,挺拔站立,偷偷又望了孟蕊一眼。 孟天察觉到齐轩的视线,冷着脸看过去。 谢清源怕孟天不知道齐轩的身份,看不明白热闹,凑到孟天身边,殷勤地小声解释: “娘子,那个就是晋国公世子齐轩,他与安乐侯府千金是祖辈定下的婚约,以前这婚约在咱们蕊儿头上,现在咱们女儿换回来了,他就成了姜瑶的未婚夫。 我听说,厉家小郡主也喜欢他,这会儿估计是吃着醋,故意那样说的。 现在又加上明显对姜瑶有意的三皇子,这年轻人之间的感情啊,可真复杂……” 他常年在外经商,京城的八卦知道的不多,但事关宝贝女儿,谢清源早就把齐轩的底细查清楚了,并确定了孟蕊对其没有意思后,才丢到一边。 孟天斜睨他一眼,“我知道他是谁,用不着你多话。” 孟蕊看着她爹吃瘪的可怜样,自己又被齐轩看过来的目光恶心到,担心齐轩拿她作伐,要提前做预防。 于是,她学着她爹八卦的样子,凑到爹娘身边,压低了声音说: “女儿和你们分享一个新消息,今天下午,齐轩向我诉衷肠了,他说他不喜欢姜瑶,也不喜欢郡主,还说只要我愿意,他可以退了安乐侯府的亲事娶我。” “什么?这个龟……” 谢清源气疯了,吃瓜吃到自家女儿头上,他几乎要跳起来骂,被孟天熟练地一把扯住,捂住了嘴。 “你给我老实些,别一惊一乍的。” “额……爹爹,我已经拒绝他了,您不用这么激动。” 孟蕊看着她娘制住她爹,她爹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犹豫着开口。 “娘亲,您要不先放开爹爹?好多人在看……” 孟天轻哼一声,放开了谢清源。 “等我一下,回来再和你算账。” 孟天瞪了谢清源一眼,大步迈向姜瑶的方向。 “抱不动,就起开!” 她一把推开没用的安乐侯,轻松抱起地上的姜瑶,放上了担架,对等着抬担架的两个侍卫发号施令。 “还不快抬上马车?” 两个侍卫被她的气势震慑,不自觉地听令,抬起了担架上的姜瑶,向门外备好的马车走去。 安乐侯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笑着向孟天道谢: “多谢孟夫人出手相助,本侯……” “用不着!”孟天不耐烦地打断他,“那是你女儿,你还不快跟上去照看着!” 安乐侯看出孟天对姜瑶的在乎,有意想和她攀上关系,舔着脸道: “孟夫人,可不可以请你帮忙照看一下瑶儿……” “不可以!我又不是你家伺候人的佣人!”孟天再次厉声打断安乐侯的话。 她在乎从小养大的姜瑶是一回事,看不惯废物安乐侯是另一回事,凭什么她帮了一次,就要被赖上? “啊?”安乐侯没想到孟天会拒绝,不甘心地说,“可是本侯是男子,这一路回城,若是照顾不好,担心瑶儿她……” “那是你的事,你刚才说了,姜瑶是你的女儿,有你来管教照顾,不用我这个外人操心。” 孟天把安乐侯斥责她的话,还了回去。 “还有……” 孟天话语一顿,安乐侯眼睛一亮,以为她要回心转意,帮着照顾姜瑶,就听到孟天杀气腾腾地说: “你们安乐侯府这些年虐待我亲生女儿孟蕊的事,我会一件一件地查清楚,还有你们全家诬陷她的身份,要逼她为奴的事,我也会和你们算清楚这笔账!” 安乐侯浑身一震,只看那气势汹汹的眼神,他就感觉眼前这个腰间别着大刀、身材强壮的女人,想要宰了他。 他自知理亏,再不敢多说,连告辞都没有,小跑着出门,去追被抬上马车的姜瑶。 孟天盯着安乐侯离开的背影,直到他隐入暮色中,才回过头,眼神犀利地扫过周围好奇看她的人们。 “怎么?你们也和安乐侯一样,有话要和我说?” 其他人纷纷收回视线,只有三皇子似乎欲言又止。 孟天没有理他,摸上腰间的刀柄,专门走到看起来在监督手下搜查,实则偷偷观察孟天的崔怀远身边。 “崔大人,你还要问话吗?我们是否可以走了?”孟天单刀直入地问。 “这……”崔怀远望向三皇子的脸色,他不敢做主啊。 孟天最烦京城这套弯弯绕绕,“怎么?你的三殿下要把我们都留在这里过夜?” “孟夫人言重了,一切自当以京兆府的办案规矩来,本宫也不得干预。”三皇子说着漂亮话,把问题又推给了崔怀远。 崔怀远松了口气,“既然两位小姐已经找到,现在只剩追查刺客的事,各位自然可以回府休息,明日下官再去府上拜访。” 孟天略一点头,就带着谢清源和孟蕊往外走。 路过门口时,齐轩眼亮如星辰,关切地问:“蕊儿,你没事?” “我很好,多谢齐世子关心。”孟蕊客气说完,就要离开。 齐轩还想跟上去,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到一边,差点摔倒。 公然撞人的厉青鸿,像是没看到齐轩一样,只对黏在齐轩身边的厉青雪呵斥道: “青雪,回去了,还不快跟上!” 厉青雪不舍地又看了眼齐轩,抬脚跟上了厉青鸿。 齐轩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肩膀,心中又将厉青雪骂了一遍…… 第117章 吵闹爹娘 回程的马车上,孟蕊看看左手边的父亲,又看看右手边的母亲,心中升起一种奇异又温暖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孟天和谢清源的吵闹打断。 “姓谢的,马车里坐三个人太挤了,你下去骑马!” “不会啊,这马车宽敞得很,再坐两个人都行。” “我说挤就是挤,你出去,不想看到你。” “娘子,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我不想,你少来烦我!” …… 孟蕊坐在两人中间,听着他们幼稚的吵闹,有些无语,又有些头大。 原本,孟天要骑马,谢清源立即叫侍卫牵来两匹马,说要陪着孟天共骑回城。 孟天果断拒绝,跟着孟蕊一起上了马车。 谢清源一看,当即灵活地也跳上马车,于是三个人就挤在了一辆马车里。 孟蕊感觉脑袋被他俩吵得嗡嗡作响,忍不住伸出手,横在两人中间。 “爹爹,娘亲,求求你们不要再吵了!” 孟蕊话落,孟天和谢清源终于停了下来,双双看向孟蕊。 “乖女儿,我和你娘没有吵,我们江湖人士,说话语气有点凶,你别误会。”谢清源和蔼地笑着说。 “你个官宦子弟,算哪门子的江湖人士?” 孟天不屑地瞥了眼谢清源,转头面向孟蕊时,立马调换了一个亲切笑脸。 “蕊儿,我和他确实没有吵,娘亲在帮里训人训惯了,以后在你面前,会注意的。” 孟蕊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嗯,女儿明白。” 她又不是小孩子,吵没吵架她分辨得出来。 谢清源和孟天这对父母,完全超出了孟蕊过去对父母的认知。 他们不古板,也不严肃,不会对孟蕊讲大道理,不会以家族脸面压制孟蕊做事。 他们自己都像两个没有长大的小孩,随心而为,想干就干,谁有冒犯直接反驳,该出手时也一点不含糊。 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好像有点大。 不过,他们对孟蕊的态度,都是极好的。 “对了,蕊儿,刚才破庙门口,那个和你说话的劳什子世子,好像还想跟上来,你和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孟天问。 谢清源抢答道:“这事我知道,那个齐轩……” “闭嘴!我问的是蕊儿,又不是问你!” 孟天厉声打断谢清源后,立即转换语气,对着孟蕊轻声道。 “娘亲想听蕊儿说,刚才没吓到你?” “没有。”孟蕊尴尬地摇头。 谢清源可怜巴巴地坐在一边,像望妻石般,一眨不眨地盯着孟天看。 孟蕊内心叹息,当年爹爹对娘亲的伤害很深,一时半会儿,娘亲不会原谅他。 关于齐轩和自己的那些纠葛,孟蕊本来就是要如实告知爹娘的。 一来,齐轩那群人,今日明显是要给孟蕊做局,虽被孟蕊避过,但有一就有二,她要告知父母亲,有备无患。 二来,齐轩在名义上,是姜瑶的未婚夫,孟蕊知道娘亲对姜瑶还有母女之情,她不想让娘亲误解她抢姜瑶的未婚夫。 夜晚行路慢,回城的路程有近一个时辰,孟蕊趁此时间,将自己与齐轩之间的事,捡了重点讲给父母听。 她从两人幼时相识,因婚约曾是玩伴,讲到长大后因两家门第差距,齐轩曾想要退婚。 从晋国公府后宅的复杂情况,讲到安乐侯府亏空的窘迫,和孟蕊外出经商的无奈。 从厉青雪为了齐轩吃醋,来砸孟蕊管的铺子,讲到雅集上,厉青雪不顾他人眼光,围着看齐轩作画。 最后一直讲到今天下午齐轩和孟蕊倾诉爱意,孟蕊直接拒绝,以及孟蕊从齐轩口中套话,得知了她和许南音家的马,是齐轩这群人药病的。 “齐轩此人,本性不坏,只是他府中情况太过复杂,世子之位不稳,他想要找个有助力的妻子,也是人之常情。” 孟蕊冷静分析,面上尽是不赞同。 “但我不喜欢他,他也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何况,他和姜瑶的婚约尚在,他们就想在树林里做局害我,我绝对不能接受! 所以,看到他也出现在破庙门口,我知道他不是为姜瑶而来,是来找我的,我才不得不在那种场合下,告诉爹娘齐轩的目的,就是担心他又要作妖,影响女儿的名声。” 孟蕊特意看了一眼娘亲的表情,见娘亲愁眉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谢清源对孟蕊赞赏地点头,“蕊儿,你做的没错,有事就该告诉爹娘,齐轩心思不正,以后爹爹会吩咐下去,不许他再近你的身。” 孟天脸色难看,抬眸问孟蕊:“这么说,今天下午齐轩他们想要设计你的事,姜瑶也是知情的?” “女儿觉得,她应该知情。” 孟蕊听到娘亲终于问出关于姜瑶的话,振奋起来。 “齐轩和我说,他与姜瑶没有半点感情,他不想娶姜瑶,姜瑶也不想嫁给齐轩,他们两个,都对这桩祖辈定下的婚事不满意,很有可能相互合作,满足各自心愿。” “各自心愿……”孟天琢磨着这句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谢清源大喇喇道:“别的不评价,这两人都还挺有眼光,齐轩看中咱家闺女,姜瑶那丫头攀上了三皇子,我看三皇子对她有几分真情,以后……” “皇子有什么好!” 孟天语气凶狠,打断谢清源的话。 “以前那些个风光的皇子们,有几个不是身首异处?” 十六年前,皇子夺嫡引发的京城大乱,谢清源也是亲历者,他怕惹出孟天的伤心事,不敢接话。 孟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下心中不安,歉意地对着孟蕊说: “蕊儿,娘亲从来不指望你们去攀高枝,又能有多大的出息,我只希望你们这些孩子,一辈子生活安稳,衣食无忧,就够了。” 孟蕊眸光沉了沉,她知道娘亲说的“你们这些孩子”中,包括姜瑶。 压抑着心中酸涩,孟蕊尽力平静地说: “娘亲,您想要我们安稳一生,但您想过我们自己的追求吗?” 她对上孟天疑惑的眼神,认真道: “姜瑶曾对我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她志向远大,敢想敢做,无论是诬陷我的身份,还是要嫁给三皇子,都是她完成目标的手段,她要钱,更要权! 娘亲,您真的,懂她吗?” 第118章 成亲前的儿子 孟天看着孟蕊,忧虑的眸中划过茫然,她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前世,孟蕊从姜瑶身上,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有事要及时说清楚,不能把话柄留给敌人。 “娘亲,您知道姜瑶为什么会选在上个月离开江州,来到京城认亲吗?” “因为她不满我给她安排的相看?” 孟天派人查到,姜瑶是在与江州城东余员外家的公子相看前两天,偷偷逃离江州的。 她也曾怀疑过,是否这位余公子不合姜瑶心意。 孟天自诩尊重儿女意见,不是非逼着姜瑶嫁去余家,只是相看而已,若姜瑶不喜欢,她再安排其他公子便是。 现在,听到孟蕊这样一说,孟天恍然大悟。 “她属意三皇子,看不上江州商户家的公子……” “是啊,娘亲,姜瑶志向远大,她连晋国公世子都看不上,又怎会愿意,嫁给一个普通商人?” 孟蕊尽量使自己语气平缓,不要显露对姜瑶的厌恶,让自己的话更具有可信度。 “姜瑶想要的,是母仪天下的位置,又或者说是,权利的顶峰,那个地方,只有皇子可以带她到达。” 孟天眼中的茫然和忧虑散去,瞬间聚满了震惊。 “她以为那个位置是那么好去的吗?尔虞我诈,生杀予夺,尸山血海,她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可以经得起折腾?” 孟蕊抿了抿唇,眼眸深沉,“或许她,没有您以为的那般脆弱,她也是个斗争高手呢?” 至少前世,在孟蕊死之前,京中已经开启夺嫡之争,姜瑶依然稳坐三皇子妃的位置,为三皇子出谋划策,除掉了不少对手。 “她不过有些小聪明,怎么会……”孟天想要为姜瑶辩驳,但想到近日了解到姜瑶在京城做的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不是小聪明,她是真的很聪明。” 孟蕊前世给姜瑶当丫鬟,伺候了姜瑶一年多的时间,她见识过姜瑶的厉害手段。 有时候,孟蕊觉得,姜瑶仿佛能卜会算一般,预言中了不少事。 姜瑶不止知道京中未发生的事,还能说中千里之外即将发生的灾情,并借此为自己、为安乐侯府得了许多利益。 孟蕊忌惮她的这种可怕能力,所以,即使重生后,她也不敢完全与姜瑶为敌,甚至提出过讲和,但被姜瑶嘲笑着拒绝…… “娘亲,姜瑶是安乐侯府的千金,阴谋算计,权力斗争,是她血脉里流传的天赋。” 孟蕊见娘亲态度松动,继续输出自己的观点,引导她改变对姜瑶的固有印象。 “您今日也见到安乐侯了,他没什么大出息,靠着祖荫生活,但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本事拿得出手,您有没有觉得,姜瑶有时候,与安乐侯的一些神态,特别像呢?” “是吗?”孟天神情微动。 她回想起刚才破庙里,安乐侯对受伤昏睡的亲生女儿姜瑶关心不足,反而对三皇子和镇北王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光是想想,就觉得生气。 不过那副样子,确实和姜瑶每次向她撒娇要钱时很像,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 “好阿娘,我最爱阿娘了!” “给钱的阿娘,全世界最美!” “阿娘真好,等我长大了,也要赚钱给阿娘花。” …… 孟天心情复杂,背靠着车厢壁,疲惫地闭目养神。 孟蕊也不再多言,要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看法不容易,更何况姜瑶还是孟天从小带大的养女,多年的感情,不是她说一次话,就能割舍的。 不过孟蕊有耐心,她可以循序渐进,慢慢让娘亲认识到真实的姜瑶,那个充满野心、心狠手辣、损人利己的姜瑶。 …… 深夜的京城城门已关,谢清源拿着御赐令牌,让守城官打开了城门。 马车停在谢府门前时,已是亥时末(晚上11点)。 孟蕊跟随爹娘下了马车,就看到候在谢府大门口的孟瑾。 “大哥~” 孟蕊跳下马车,欢喜地小跑到孟瑾身边。 她与孟瑾不过一日不见,却觉得仿佛过了好久好久。 孟瑾关心地问:“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我好着呢!” 孟蕊在孟瑾面前转了一圈,给他展示自己没事,然后附在孟瑾耳边小声说: “娘亲回来了,但是感觉她和爹爹的关系不太好,哥哥你注意一点。” “妹妹放心,我知道的。” 孟瑾笑着摸了摸孟蕊的头,上前对着走过来的孟天和谢清源见礼。 “母亲,父亲,孩儿给你们请安,一路可都安好?” “挺好的,一路顺利。” 谢清源将孟瑾扶起,拉着满脸疑惑的孟天,往府中走去。 “娘子,我知道你看到阿瑾激动,咱们去屋里,去屋里坐着说话。” 孟蕊也连忙跟在父母兄长后面,进了正堂。 尽职尽责的李管家,已经备好了宵夜,见主子们回来,赶紧让厨房端了上来。 李管家亲手为孟天端上一大碗香喷喷的红油面条,然后在跟前对着孟天跪下,磕了个头,眼泪汪汪地说: “夫人,阿忠终于再次见到您了,您也太狠心了,当年要跑,也该带着我一起呀!” 孟天看了看很合她口味的红油面条,再看向眼前这个涕泪横流的中年管家,不确定地问: “你是阿忠?穿这么一身管家衣裳,我都没认出来你。” 李管家激动地抹了把眼泪,“就是我啊,夫人,您快尝尝我做的面,是不是还是当年那个味道?” “好,我尝尝。”孟天拿起筷子吃面。 李管家又给孟蕊端来一小碗清汤细面,体贴地说: “小姐一天累坏了?多少也吃点,补充体力。” “谢谢李管家。”孟蕊甜甜应道,她确实也饿了,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谢清源闻到面香,肚子饿得叫,而自己面前空空如也,他不满道:“阿忠,我的面呢?” 李管家瞥了他一眼,没有动作,阴阳怪气道: “老爷你最近胖了不少,晚上就别吃了,注意保持身材,当心夫人不要你。” 谢清源忍了忍,没有反驳。 他现在就怕孟天一个不顺心,又跑了,他会疯的! 孟天吃了大半碗面,打了个饱嗝,夸赞了李管家一番,两人叙了会儿旧,孟天的目光落在了孟瑾身上。 谢清源自知逃不掉这一遭,指着孟瑾,对孟天说: “娘子,你应该还记得阿瑾?” 谢清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是咱们的大儿子,二十二年前在渝州生的,因为是在咱们成亲前……不太光彩,所以,直到你带着孩子们离开后,我才把他接回京城……” “你说什么?” 孟天勃然大怒,指着孟瑾,气得手指都在颤抖。 “谁那么不要脸,没成亲就给你生孩子了?” 第119章 好好算账 孟天压制着想要掀桌的怒火,凌厉的目光,在孟瑾和谢清源来回移动,脑中闪过那些年,与谢清源有过牵扯的女人们。 “谢清源!你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谢清源撑着笑,看了眼担忧望过来的孟蕊,对孟天说: “娘子,咱们年轻时那些荒唐事,就别在儿女面前说了?咱们去房里单独说。” “就在这里说!” 孟天脾气上来,可不会依他。 “老子一辈子光明磊落,凭什么无端被你污了清白?” 谢清源苦恼地挠了挠头,求助地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没理他,低眉搭眼地收起孟天和孟蕊吃完的面碗,悠悠然走了出去。 “谢清源!” 孟天怒吼,一把揪住谢清源的耳朵。 “你看什么看?还想拉着阿忠陪你扯谎不成?” 暌违多年的熟悉痛觉从耳根传来,谢清源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求饶: “痛痛痛!娘子,你轻点啊!” 孟蕊震惊得睁大了眼,整个京城中,她从未见过哪家夫人,敢这般对待夫君无礼。 这时,孟瑾突然上前,拱手对孟天一拜,直起身对上孟天。 “母亲,我是阿瑾,您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孟瑾双眸真挚澄澈,如深秋的湖水,放入能照进心底,坦荡磊落。 “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元宵节,您抱着我,去街上看花灯,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其中我最喜欢的螃蟹灯,保留了好多年。” 回忆着往昔美好,孟瑾嘴唇漾起纯真的微笑。 “您说,做人不能太软弱,让我要向螃蟹学习,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我……” 孟天嘴唇微张,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孟瑾。 “你、你真是阿瑾?那个……阿瑾?” “是我,母亲。”孟瑾郑重点头,“您还送过其他的阿瑾螃蟹灯吗?” “当然没有……可怎会……” 孟天松开谢清源的耳朵,坐回椅子上,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怒瞪谢清源,“你是不是疯了?” 谢清源揉着被揪疼的耳朵,委屈地凑到孟天跟前,可怜巴巴地问: “娘子,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房单独聊一聊?” 孟天不满地又瞪他一眼,终是收起脾气,站起身来。 “走!我确实要和你,单独的,好好的,算账!” “好嘞,娘子这边请~” 谢清源仿佛一点没听出孟天话里的威胁,笑眯眯地为孟天带路。 孟天呼出一口气,气冲冲地一起离开。 孟蕊目送父亲和母亲远去,脑中浮现一堆疑问。 母亲好像真的忘记了大哥,会有母亲不记得自己生过的孩子吗? 经大哥提醒后,母亲似乎又想起来了,可是母亲怎么反而对父亲更生气了? 母亲武功厉害,她这么生气地和父亲走了,不会出什么事? “蕊儿,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孟瑾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着对孟蕊说。 “父亲和母亲一直都是如此,看似打打闹闹,其实感情很深,你习惯就好了。” 孟蕊不置可否,忍不住提问: “大哥,母亲她为什么……好像不记得你呢?” 话说出口,孟蕊觉得自己问得太过直接,担心伤害到孟瑾的感情,又小心补充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母亲她不像是失忆的样子,所以我……” “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有此疑问也很正常。” 孟瑾态度一如往常的温和。 “小时候的事,我记得的不是很多,听父亲说,他与母亲江湖相遇,情难自禁,就有了我,后来他们在渝州孟家堡成亲,父亲入赘了孟家。 我当时太小,不便跟着返京,就一直留在孟家堡,直到几年后,父亲来接我回京。 在那之前,我被当作孟家子弟培养长大,也许母亲不太能接受我被接回京城的事,所以乍一见我,才会感到惊讶?” “原来是这样。” 孟蕊懵懂地点了点头。 未婚生子,对于豪放的江湖中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摆上台面的事。 而听大哥的说法,他被当做孟家子弟培养长大,父亲又是入赘孟家,再联想到母亲震惊的反应,或许大哥那时被过继给孟家的其他人,而父亲没与母亲商量,就将大哥接回身边,引得母亲不悦,也有可能。 这些事并不光彩,不好详细讨论,孟蕊体贴地没再多问。 孟瑾将孟蕊送回了院子门口,就离开了。 孟蕊一进门,就看到翠柳和吟夏吟秋围了上来。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翠柳扑过来抱住孟蕊,仿佛劫后余生般喜悦。 “我担心得不行,想一起去林子里找你,但是老爷说我们在那里碍事,让人把我们都送回来,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 “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孟蕊回抱住翠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不但我没事,这次啊,还是娘亲救的我哦!” 翠柳惊喜地抬起头,“姑娘你找到夫人了?真是太好了!” “对呀,所以你现在乖乖去睡觉,明天我带你们去见她。” 孟蕊把翠柳哄回房休息,又询问吟夏和吟秋有没有受伤。 好在孟蕊今天带出去的人中,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许南音她们,也被谢清源安排的马车,送回了家。 “明日一早派人去给南音递个信,报个平安,别让她担心我。” 孟蕊交代下去后,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 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孟蕊恍恍惚惚醒来,就收到了许南音的回信。 信上说,要孟蕊注意安全,保重身体,经过锦溪庄刺客的事,许南音大概要很长时间,都不被家里允许出门了。 孟蕊叹了口气,御史许家的家风严格,果真是出了名。 她洗漱好后,派小丫鬟去正院打听下情况。 娘亲不会真揍爹爹? 打听回来的消息是,娘亲和爹爹从昨晚进入正房后,到现在都没有出来,房里动静不小,昨晚上还叫了好几次水…… 孟蕊听得红了脸,更加相信了大哥的话。 娘亲和爹爹的感情,确实很深! 午膳是孟蕊自己在房中用的。 饭后,孟蕊带着翠柳,在花园里活动了会儿筋骨,正想着是否去给父母亲请安时,吟秋匆匆过来禀报: “小姐,京兆府尹崔大人上门问话,同行的还有安乐侯府的人。 李管家说,他们来者不善,让小姐您回房避一避。” 第120章 上门问话 “安乐侯府的?”孟蕊沉着地问,“都来了哪些人?你且详细道来。” 吟秋想了想,道:“安乐侯和安乐侯夫人,安乐侯府的小姐和少爷都来了,以及随行的丫鬟和侯府侍卫,再加上京兆府的侍卫衙役,有好几十号人呢!” “这么多人,当真是来者不善。” 孟蕊并不慌张,以她对姜瑶的了解,这是为了废去武功的事,来找她麻烦了。 “他们之前是从哪里过来的?去过镇北王府吗?” 吟秋回答:“应该没有,听说是安乐侯府的人,先去了京兆府,叫上了府尹崔大人,再一起过来的。” 孟蕊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姜瑶明知道废她武功的是厉青鸿,她不敢怪厉青鸿,倒是敢来找她的麻烦。 “小姐,关于镇北王府,还有一个消息,您可能感兴趣。” 吟秋见孟蕊好奇地看过来,继续说: “听说厉王爷昨日遇刺后,又连夜帮忙寻人,引起旧伤复发,一早镇北王府的人就去宫中请了太医,说是王爷的伤很严重,这会儿太医还在王府里为他医治。” “嗯,知道了。”孟蕊嘴角冷撇了下,那厮倒是会装。 厉青鸿的实力,孟蕊最清楚不过。 前世,她亲眼见过,厉青鸿浑身浴血,不知被砍了多少刀,简单包扎止血后,又上了战场,依然奋勇杀敌,丝毫不受影响。 昨天厉青鸿没被刺客伤到,只被孟天打了一掌,之后还活蹦乱跳地废了姜瑶的武功,怎么看都不是有事的样儿。 孟蕊抚着下颌思索,厉青鸿装作伤情复发,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躲避京兆府的问话? 不对,他昨夜已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打伤了姜瑶,没这个必要。 他的伤情恶化,直接导致的结果是…… 孟蕊如梦初醒,对了,厉青鸿伤重,就能继续拖延时间,留在京城了呀! 她眼珠一转,姜瑶来找她麻烦,那她也不能客气,得“回报”给姜瑶一个大礼。 “父亲和母亲他们去见客了吗?”孟蕊问。 吟秋脸上一红,“老爷和夫人,还没出房门……这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孟蕊瞬间明白,有些不自在地问: “那现在谁在见客?让我避而不见的,是谁的主意?” “大少爷和李管家在前厅见客。”吟秋答道,“李管家派了身边的小厮来找我,让我提醒小姐您避一避。” “他们目标在我,避得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孟蕊明白李管家的好心,但若躲避不见,显得她心虚,反而落人话柄。 同时,以姜瑶的难缠和精明,此番来定要纠缠娘亲,孟蕊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孟蕊交代吟秋,去拦截消息,不要惊扰了父亲和母亲,她则带着翠柳和吟夏去了正厅。 走到正厅外,孟蕊就听到安乐侯夫人沈氏胡搅蛮缠的声音。 “蕊儿呢?快让蕊儿出来见我!她让人废了瑶儿的武功,今天必须得有个说法!” 姜铭昊也跟着帮腔,“是啊,我姐姐的武功被她害得没有了,她必须赔偿!” 自进入谢家大门,姜铭昊就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不够看了。 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琳琅满目的古董摆设,就连路边一朵好看的花,也是名贵花木。 谢家这么有钱,他们趁着姜瑶受伤,一定能大捞一笔。 孟瑾坐在上首,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没有理会叫嚣的姜家人,只向对面的崔怀远做了个请的手势,指了指他面前的茶盏。 “崔大人,这是今年云山的新茶,名云间,您尝尝,味道不错。” 崔怀远出身世家,对茶艺很有研究。 云山是谢清源开在南边的茶园,只供皇家御用,他早就有所耳闻,没想到今日上门,还能有机会尝到陛下最爱的云间茶。 只闻茶味,他就已经知道是绝好的茶。 崔怀远文雅地对孟瑾笑笑,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盏,品味一口,陶醉地闭上眼,赞道: “清雅复浓郁,唇齿留茶香,真乃好茶!” “好茶赠知音。”孟瑾微笑侧头,“李管家,去备一包云间,一会儿给崔大人离开时带上。” “啊呀,这怎么好意思?” 崔怀远故作推辞,脸上却堆满了愉悦的笑。 也是在这一瞬间,崔怀远意识到,谢清源是天子心腹,陛下的吃穿用度,全是经过谢清源供应,那是绝对的信任。 他很后悔,自己怎会一时迫于三皇子的压力,跟着安乐侯府这群人,来谢府拿人问话呢? 而他们针对的孟蕊,早已不是过去的姜蕊,她是谢清源的宝贝女儿,不能随意得罪。 崔怀远又无比庆幸,一个月前,还好他坚守本心,秉公办案,没把孟蕊怎么样。 否则,以谢清源那护短的劲头,他现在的日子要不好过的。 “崔大人,你是来找疑犯问话的,怎能收受疑犯亲属贿赂?” 坐在轮椅上的姜瑶,皱着眉,有气无力地说。 她早上醒来,确定了自己武功尽失,恨不得把始作俑者孟蕊大卸八块。 还有企图废她武功的孟天,和直接一掌废了她武功的厉青鸿,她都不会放过! 而当她知道,厉青鸿独自认下废她武功,还说是误伤,赔点伤药就想了事,更是怒火中烧。 首当其冲的,她要让孟蕊不好过! 姜瑶以三皇子的名义,说服安乐侯一家去京兆府,状告孟蕊唆使厉青鸿废她武功。 姜瑶想要崔怀远直接开公堂,传唤孟蕊审问,就像之前孟蕊那样。 但崔怀远拒绝了,他说事关镇北王刺杀案,不能公开审理,只能上门问话。 而现在,孟瑾一包茶,就让崔怀远笑眯了眼,这还问什么话? 姜瑶的话,让崔怀远沉了脸。 “姜小姐,本官不过喝了一口茶,你扣这么大的帽子,不合适?” “好,算我话说得不对,我向你道歉。” 姜瑶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不想和崔怀远争执,只想快点见到孟天和孟蕊。 “但是,我们在这里坐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孟夫人和孟小姐,崔大人您不该派人去催催吗?” 姜瑶压着一口气,她很清楚,养母孟天是真心疼爱她,从小就对她极好,要什么给什么。 她不信孟天会不顾她的痛苦,让孟蕊的这个,提出要废她武功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只要孟天看到她现在这副可怜模样,一定会说出真相。 有孟天的供词在,就算不能对孟蕊判刑,也可以借此,彻底毁了孟蕊的名声! 第121章 不依不饶 崔怀远听到姜瑶的催促,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昨夜,崔怀远监督衙役在林中搜查,一夜未眠,没抓到刺客,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天亮后,他才带着人回到京兆府,在后衙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安乐侯府的人叫醒。 崔怀远忌惮的是三皇子,以及三皇子背后的吴贵妃和吴家。 但今日三皇子没有出面,只派了心腹,陪安乐侯府的人去京兆府告状。 这个姜瑶,都受了伤走不动道,只能坐在轮椅上过来,还不依不饶地要崔怀远抓了孟蕊,开堂审理案件。 京中出了刺杀镇北王的刺客,还有两个世家千金被绑架,这样的事,是能大张旗鼓公审的吗?岂不是要引起百姓恐慌? 而姜瑶状告孟蕊的理由,崔怀远也觉得离谱。 孟蕊唆使镇北王,废了姜瑶的武功? 堂堂镇北王,听一个闺阁女子的教唆伤人?传出去,就是个笑话。 而且镇北王已经承认误伤了姜瑶,并愿意赔偿,崔怀远觉得,安乐侯府正确的做法是,趁着镇北王有愧,承了情,与镇北王府拉近关系,以后有所求,也能多条路。 但姜瑶非要倒打一耙,还把孟蕊扯进来,崔怀远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崔怀远还是带着安乐侯府的人来了谢府问话。 他本来就要来谢府问话走个过场,两家若有什么误会,在谢府说清楚,总比在京兆府公堂被百姓围观要好。 但姜瑶这个侯府千金,戾气太重,性子急躁,一到谢府就催促着要见孟夫人和孟小姐,对崔怀远也颐指气使,令他心生不满。 崔怀远冷着脸放下茶盏,不悦道: “姜小姐,本官办事,自有分寸,你若着急,不如自己去催。” “我……” 姜瑶还想反驳,被安乐侯制止。 “瑶儿,休得无礼!” 安乐侯对着崔怀远客气拱手致歉: “小女受了伤,身子不适,脾气也有点急躁,有得罪之处,请崔大人勿怪。” 崔怀远回了个礼,“姜侯爷多虑了。” 然后,他不再多言,拿着茶碗盖,专心致志地拨动起茶沫。 安乐侯还想再说些什么,见崔怀远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架势,也张不开口。 孟蕊带着翠柳和吟夏躲在门外,将正厅里的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见大哥稳如泰山地控制着场面,孟蕊也不着急进去,等着看安乐侯府的这群人,还有什么把戏。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一盏茶喝了个见底,依然不见人来。 姜瑶受不了这样没有意义的等待,她没再催崔怀远,而是直接对上孟瑾。 “孟公子,这就是你们谢家的待客之道?把客人晾了快一个时辰,你们到底有没有去请她们过来?” 孟瑾用手支着头,闲闲瞧着姜瑶,声音平淡地说: “姜小姐,请则为客,不请自来者,何须以客待之。” “你被给我扯这些文绉绉的词!”姜瑶每次见到孟瑾,都觉得没好事,“我要见孟夫人,你派人去通传,她一定会见我的!” 孟瑾平静地拒绝,“你设计诬陷我妹妹,母亲不愿再见你。” “不可能!” 姜瑶心中一慌,孟天若是不见她,她以后岂不是要失去一大助力。 “我从小到大,阿娘最疼我,待我比对哥哥还好,你只要告诉她是我来了,她怎舍得不见我?” 孟瑾如玉般俊美温润的脸庞上,浮现冷如冰霜的嘲意。 “姜小姐,她不是你的阿娘,以后请称呼她孟夫人,你的亲生母亲,是你身边的安乐侯夫人。” 姜瑶一听要和她撇清关系,立马不同意。 “这是我和阿娘之间的事,我们做了十六年的母女,她喜欢我称呼她阿娘,你管得着吗?” “瑶儿……”坐在姜瑶身侧的安乐侯夫人沈氏,眼神受伤,故作可怜地望着姜瑶。 姜瑶没空照顾沈氏的情绪,她此刻最担心的是,孟天若真与她断绝关系,以后她就少了站在三皇子身边的底牌。 “她是我的母亲,我自然该管,也要管。” 孟瑾语气平和,不疾不徐,说出来的话,却令姜瑶十分扎心。 “姜小姐,家母会对你好,是因为你与我妹妹抱错了,她以为你是她的亲生女儿,你占了我妹妹孟蕊的位置,才能享受到家母的关心和爱护,才有资格叫她一声‘阿娘’。 现在,你们各归其位,你抛下了家母和江州的家,一心回到安乐侯府,成功认回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费尽心机,差点把我的妹妹、母亲的亲生女儿贬为奴婢。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喊她‘阿娘’吗?” 姜瑶死死瞪着孟瑾,不接他的话,只一味地重复: “我要见阿娘,我要见阿娘,你们让我见阿娘啊!” “姜小姐,我说了,你没资格这样叫她,请称她孟夫人。” 孟瑾温和地纠正,好像在劝说撒泼打滚、不讲道理的孩子。 “你得偿所愿,已是安乐侯府千金,当知礼守法,不要让侯府蒙羞。” 说着,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安乐侯一眼。 安乐侯老脸有些挂不住,不得不出言制止,“好了,瑶儿,你冷静些。” “冷静?”姜瑶一想到要失去霸天帮的势力,就无法冷静,“我们不说话,不争取,继续在这里干瞪眼等着?”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孟天问清楚,她不信孟天不管她这个从小疼爱到大的女儿。 “崔大人要问话,要审案,你们也不让人出来?” 姜瑶拿崔怀远做借口,质问孟瑾。 孟瑾淡然一笑,对崔怀远说: “崔大人,今日家母和小妹身体不适,不宜问话,可否请您改日再来?圣上若有怪罪,家父会亲自向圣上解释。” 听到孟瑾抬出了皇帝的名头,崔怀远也不想掺和,连忙起身告辞。 “今日事出突然,是本官唐突了,请孟公子见谅,本官府衙还有事,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会。” 孟瑾起身送客,“多谢崔大人理解,崔大人慢走。” 崔怀远转身就带着衙役离开,不带一丝犹豫。 “崔大人?你怎么走了呢?”安乐侯追在后面想要阻止。 崔怀远生怕被追上,走得飞快,也不搭理安乐侯,直奔大门而去。 他来过谢府,也算给三皇子一个交代,至于后面两家要怎么斗,与他无关,先跑为快。 孟瑾目送崔怀远离去,转而看向还留在正厅里的安乐侯府众人。 “崔大人已走,无人问话,你们也请回。” 李管家忍耐已久,见无人动作,上前一步,大喝: “执意不走者,别怪我来赶客了!” 第122章 以死相逼 “你是什么东西?要赶我们出去?” 姜铭昊从小到大,都被侯府捧在掌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要被扫地出门。 他怒瞪李管家,气得恨不得上去撕了对方。 “我爹是安乐侯,我姐姐是三皇子殿下的心上人,你们小小一个皇商谢府,岂敢对我们不敬?!” 李管家皱了皱眉,疑惑是不是他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介绍自家姐姐,是某个男子的心上人,不难为情吗? 孟瑾眸光微敛,探究的目光,将安乐侯府一家四口逐一望去。 “铭昊,休要什么都往外说!”安乐侯紧张提醒。 姜铭昊才不在意,“本来就是,昨日三殿下专门赶来救姐姐,今天都京中传遍了。” “什么?”安乐侯夫人沈氏惊道,“瑶儿的闺誉名声,可如何是好?” “娘,姐姐入了三殿下的眼,这是好事啊,你怕什么?” 姜铭昊看到孟瑾和李管家,没再说要赶他们走,而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他,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自豪地说。 “怎么样?该你们怕了?还不快听我姐姐的话,把孟夫人和孟蕊都叫出来。” 孟瑾嘴角下压,露出一丝不屑,“崔大人都离开了,你们还要见她们做什么?” “我不管!我现在,马上,就要见到阿娘!” 姜瑶心中的不安在逐渐扩大,她需要尽快见到孟天,确认孟天对她的疼爱还在。 “家母不见无关之人,我说的!” 孟瑾不想再与姜家人无意义地对话。 “这里是谢府,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请你们立刻离开!” “凭什么我们要离开?”姜铭昊脆弱的自尊心被刺激到,“凭什么你说要我离开,我就要离开!” 一句“离开”,让姜铭昊瞬间回忆起,他被天义书院劝退的经历。 要不是孟瑾带着孟蕊,去惩戒堂告了他的状,他肯定不会被劝退。 最近,安乐侯为了宝贝儿子,找了许多关系去书院说和,都被告知姜铭昊操行太差,不配为天义书院学子,给再多银子,他们都不收。 姜铭昊知道,和他一样在书院里打过架、没完成功课、没通过考核的学子大有人在,他们都没有被劝退,只有他一个人被赶了出来。 只有他,在所有同窗面前丢了大脸! 他无比肯定,就是孟瑾故意害他!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姜铭昊恶不可遏。 “孟瑾,小爷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样?” 姜铭昊冲着孟瑾,挑衅地说。 他尤不解气,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受到的奚落和嘲笑,捏紧拳头,朝着孟瑾扑过去。 “李管家,轻点动手。”孟瑾瞥见姜铭昊的动作,快速退到李管家身后。 李管家身手敏捷地挡住姜铭昊的一拳,又抓住姜铭昊再次冲过来的又一拳,不确定地问孟瑾: “大少爷,轻点是什么意思?我能出拳打他吗?” 孟瑾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你说呢?” “那算了,打死人麻烦。” 李管家看似轻轻将姜铭昊一推,就见姜铭昊重重摔在地上。 “哎呀,你怎么没站稳呢?这可不能怪我呀。”李管家假作惊讶。 “昊儿!” 侯夫人沈氏尖叫着过来,把姜铭昊从地上扶起。 “昊儿,你怎么样?有哪里摔伤了没?” 姜铭昊疼得龇牙咧嘴,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胖管家,居然有这么大力气。 他甩开沈氏关心的手,指着孟瑾和李管家,对着侯府带来的侍卫下令。 “去!给小爷抓住他们两个!” 侯府的侍卫面面相觑,都没有要听令的意思。 安乐侯感到头疼,斥道:“铭昊,你不要闹了!” 李管家咂了咂嘴,凑到孟瑾身边,“大少爷,这人要在我们府上抓我们,他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 姜铭昊咬了咬牙,再次向着李管家冲过来。 李管家这次不想再被他碰瓷,对着门外一挥手。 谢府的侍卫鱼贯而入,很快就把安乐侯府带来的侍卫们按在地上,还有张牙舞爪的姜铭昊,也被两个侍卫反剪了双手压制住。 “你们大胆!快放开我儿!” 安乐侯想要拉开制住姜铭昊的两个侍卫,又畏惧其武力,不敢靠近。 侯夫人沈氏,已经吓得瘫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指,不可置信地隔空点着谢府的侍卫。 “再如何,安乐侯府也是世袭的爵位,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本就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姜瑶,脸色铁青,恨恨地捶了一下轮椅扶手,为自己的无能愤怒。 躲在门外偷偷观察的孟蕊,颇为感慨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安乐侯府这一家四口,前世将她害惨的罪魁祸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大哥和李管家治得服服帖帖。 孟蕊也遗憾地发现,今天好像没有她的用武之地。 之后,谢府侍卫将这一家子赶出去就行了。 正当孟蕊要转身离开时,她听到姜瑶阴恻恻的声音。 “孟瑾,我只是想要见阿娘一面,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 姜瑶双眼如淬了毒般,阴狠地盯着孟瑾。 孟瑾神情冷淡,并不想理会她,对谢府侍卫吩咐: “将他们请出府去。” “放开我儿,我们自己会走!”安乐侯大呼。 被外头的人看到,他们是被赶出去的,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孟瑾对侍卫点头,姜铭昊和其他侯府侍卫被放开。 姜铭昊还不服气地要回头,被安乐侯和沈氏一左一右拉住。 “别惹事了,快走!” 他们拉着宝贝儿子快步离开,都没有人注意落在后面的姜瑶。 侯府丫鬟过来推姜瑶的轮椅,姜瑶拂开丫鬟的手。 “别动我!我不走!” 李管家对侍卫挥了下手,就有侍卫上前,要抬起姜瑶的轮椅出去。 “滚开!” 姜瑶想要推开侍卫,但力气不足,她竟直接跳下轮椅,摔倒在地上。 “都别动!” 姜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横在颈间,对着孟瑾威胁。 “今日见不到阿娘,我就死在这里!三皇子不会放过你们!” 第123章 讨个公道 “啊——!” 姜瑶的丫鬟惊声尖叫,冲着已经快跨过门槛的安乐侯夫妇大喊。 “侯爷夫人,你们快回来!小姐要被逼着自尽了!” 正带着姜铭昊离开的安乐侯夫妇,惊得回头一看,这才注意到侧扑在正厅中央,正拿着匕首以死威胁的姜瑶,均是震在当场。 “瑶儿,你有话好好说,别伤着自己!” 安乐侯夫人沈氏,惊骇万分地对着姜瑶喊话,脚步却未向前移动半分。 安乐侯在短暂的震惊后,冷静下来,皱起的眉头微松,眼中不见担忧,反有几分期待。 姜铭昊看到姜瑶举刀横在颈间,再次暴起,指着孟瑾怒吼: “孟瑾,你们欺人太甚!你们真要逼着我姐姐去死不成?” 本来准备避开出门的安乐侯一家离开的孟蕊,见他们又回去了,于是继续躲在外面,透过窗户观察里面的情形。 “小姐,刚才尖叫的丫鬟,应该会武。”吟夏在孟蕊耳边小声提醒。 孟蕊这时才注意到,刚才尖叫喊住安乐侯夫妇的丫鬟,不是她认识的安乐侯府的丫鬟,是一个新面孔,但又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孟蕊问吟夏:“你看她像不像上次在贡院外,跟着姜瑶的那个丫鬟?” “看起来像,不过昨天在锦溪庄,没见有她。”吟夏答道。 孟蕊点了点头,看来这丫鬟的来历不简单,很有可能是三皇子安排在姜瑶身边的人。 “你们都盯着点她。”孟蕊对吟夏和翠柳交代。 她目光从姜瑶的丫鬟,移到姜瑶身上。 姜瑶以死相逼,非要见到娘亲不可,真是厚颜无耻! “吟夏,你能趁她来不及反应,卸了她手中匕首吗?”孟蕊问。 吟夏为难道:“奴婢功夫不到家,应该不行,但李管家肯定可以。” 孟蕊忙看向李管家,却见他闲闲站在孟瑾身边,看稀奇一般打量着姜瑶,嘴撇向一边,带着几分嫌弃,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而孟瑾眼眸微垂,不慌不忙地瞧着姜瑶,语气冷然道: “姜小姐,你用你的性命,威胁根本不在乎你死活之人,不觉得可笑吗?” 孟瑾后退几步,坐回了椅子上。 谢府的侍卫们将姜瑶和她身后的姜家人包围起来,警惕地戒备着。 姜瑶昨天挨了一掌,又被废了武功,身体还没有恢复,现在也只是勉力支撑。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这样做。 只要她坚持不离开,把动静闹得足够大,以养母对她的疼爱,一定会出来见她。 安乐侯府一群草包,都指望着她往上爬,一个能靠得住的都没有,她不能再失去养母这个靠山! “孟瑾,你怎么知道,我威胁之人,不在意我的死活?” 姜瑶忍着身体不适,紧了紧手中匕首。 “我今日若真死在这里,就是你们逼的,你们谢家的名声完了,孟瑾你的仕途也完了!” 听到姜瑶嚣张的威胁,孟蕊想直接冲出去告诉大哥,姜瑶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才不会真的去死呢! 孟蕊太清楚姜瑶闹这一出的目的了,她要见娘亲,就是想趁着自己受伤,失了武功,利用娘亲对她有关心和怜惜,拿到好处。 放任她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娘亲知道,要是过来见面,不就让她得逞了? 但是,若强行去夺匕首,说不定又正中姜瑶下怀。 她大可趁机划伤自己,把责任都推到谢府和大哥身上,再加上三皇子的推波助澜,或许真会对大哥的仕途产生影响。 正当孟蕊思考着该怎么办时,一道略带沙哑的磁性女声从身后传来。 “阿瑶这撒泼耍赖的性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孟蕊猛然回头,看到一身胭脂琉璃裙的孟天,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她不是让吟秋去截住消息的吗?怎么娘亲会过来? 孟蕊快速思考着,娘亲见到了姜瑶,岂不是要中了姜瑶的计? 孟天见孟蕊愣愣地盯着她看,摸了摸发髻上的红宝石步摇,脸颊带着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为娘这身打扮,会不会很奇怪?” 翠柳和吟夏之前都没见过孟天,但听孟天对孟蕊说的话,她们都猜出了她的身份,赶紧对着孟天行礼。 孟天摆了摆手,“快起来,我最烦这些规矩,以后见到我不用行礼。” 孟蕊回过神来,觉得孟天这一身红艳,却丝毫不显俗气,反衬得她神采奕奕。 但孟蕊不想让孟天和姜瑶见面,违心地说: “娘亲,您这一身,会不会太艳了?不太适合见客,我陪您回去换一套再来。” 她拉着孟天的胳膊,想赶紧把人带走。 孟天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疑惑地支起胳膊,打量自己的衣裙。 “是吗?这是你爹给我挑的,他死活和我保证,这是京中最时兴的款式。” 孟天气恼地双手叉腰。 “他敢拿我取笑,看我等会儿回去收拾他!” “啊?”孟蕊错愕。 爹娘的关系本就有罅隙,可不能因为她一句话,又起了矛盾。 她连忙找补,“其实娘亲您穿这身很好看,我只是觉得见客要庄重些的颜色,更合适。” 孟蕊压低了声音说着,生怕被里面的姜家人听到。 孟天笑着拍了拍孟蕊的肩,“没关系,见那几个人,用不着庄重。” 说着,孟天就要往屋里走。 “娘亲!”孟蕊拉住孟天,“里面……大哥他们可以解决,您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蕊儿?你害怕他们?” 孟天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孟蕊,露出安抚的笑。 “别怕,有娘亲在,他们不敢再放肆。” 孟天温热的手掌,牵起孟蕊微凉的手。 “我们一起进去,刚好娘亲也要找他们,为你讨个公道。” “可是……”孟蕊还想再劝,却不由分说地被孟天拉着,快步走进了正厅中。 原本对峙的众人,纷纷看向她们。 “孟蕊,你还有脸来!” 姜铭昊不认识孟天,但一眼就认出了孟蕊,愤愤然道: “你害得我姐姐受伤失了武功,现在你们家还要逼死她,我不会放过你们!” 趴在地上的姜瑶,艰难地调转方向,看到孟天,悲戚哭喊: “阿娘,您终于来了,我要他们欺负死了!” 第124章 撒泼打滚 孟天看着趴在地上的姜瑶,蹙了眉。 明明受了伤该在家休息,却偏要把自己搞得苦兮兮地来诉苦,姜瑶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童了,却还像小时候一样撒泼打滚,孟天顿觉不喜。 “阿瑶,站起来!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姜铭昊还想冲出来帮姜瑶说话,被姜瑶瞪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多事。 姜瑶收回眼神,无力地摊在地上,满脸痛苦地对着孟天说: “阿娘,我身上好痛,被打了一掌的胸口疼,被废了武功的各处筋脉也疼,站都站不起来,我好难受啊! 每次我生病,您都最关心我了,这次也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孟天眉头紧了紧,“你受了伤,身体不适,该在家休养,跑出来折腾一场,又是何必?” 她从小跟着叔父闯荡江湖,十五岁就凭着一把大刀打出了自己的名号,遇山开路,遇水架桥,谁敢拦她,她就揍谁。 当然,也有被别人揍的时候,身上不知受过多少伤,受伤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早习以为常。 而且,孟天也曾武功尽失,后又靠着自己的毅力,重新站起来,练成了更强的刀法和掌法。 她不觉得武功被废,一辈子就完了,只要姜瑶想,养好伤以后,依然有机会重新习武。 “我只是想见您一面啊!怎么就那么难呢?” 姜瑶吸了吸鼻子,悲悲戚戚地凝望着孟天,手中匕首微微颤抖。 “阿娘,我们十六年的母女之情,您难道真的不管我了吗?” 孟天不理解地看着她,“你也知道你已经十六岁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在江湖立威了,我爹要管我,我都烦得不行,你想要我管你什么?” 当年和谢清源成亲,都是孟天自己决定好了,直接带着谢清源回家,通知她爹她要成亲,她爹没劝住,就随她去了。 毕竟,当时的孟天,已经是整个孟家堡中,除了叔父孟逐风外,武功最高的人。 实力,才是掌控命运的底气! 像孟天这样的高手,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强,无法理解姜瑶想要依附于人的心思。 姜瑶听了孟天的话,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想要孟天管她什么?难道还不明显吗? 她都这么惨了,孟天怎么不来安慰她,反拿话来呛她? 孟蕊看到姜瑶吃瘪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 姜瑶怒瞪她,“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装小扮痴,却找不对自己的亲娘。” 孟蕊坦然笑道,伸手指了指安乐侯夫人沈氏。 “姜小姐,你的亲娘在那边,可别连亲娘都认错,徒惹人笑话。” 姜瑶看向沈氏,无法反驳孟蕊的话,但又不甘心被孟蕊几句话,拉远她和孟天的感情。 她眨了眨眼,眼中闪动着泪光,声音哽咽地说: “在我看来,无论是给我生命的亲娘,还是养育我成人的养母,都是我的母亲,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姜瑶的煽情说辞,只惹来孟蕊的不屑。 “你就这样拿着匕首,逼迫自己母亲的?” “我……”姜瑶低头看了眼横在颈间的匕首,“我这也是为了见到阿娘的无奈之举。” 她缓缓放下手,将匕首插回了袖中刀鞘。 而此时的孟天,顺着孟蕊一指,看向了对面的沈氏。 孟天听谢清源说过,姜瑶与沈氏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 今日见到沈氏本人,孟天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十六年前,与她一同在京郊破庙生产的妇人,除了略显老态,多了些皱纹外,没有太大变化。 而这张脸,与她养大的姜瑶,简直一模一样! 她早该发现的! 孟天的视线,在姜瑶和沈氏脸上来回对比,脸型像,五官也像,就连装可怜的神态,也像了个九成九。 一种给别人养了十六年孩子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姜瑶这孩子,简直哪儿哪儿都不像她! 容貌不像她。 性情也不像她。 为人做事的态度,对人生目标的追求,都不像她! 沈氏见孟天时不时看向自己,尴尬地对孟天打招呼:“谢夫人,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孟天不悦提醒,“我姓孟。” 沈氏这才想起安乐侯和她提过,谢清源是入赘孟家,心中又生出些羡慕。 “孟夫人,真是好福气。” 孟天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母亲,您请上座。” 孟瑾站起让位,请孟天到上首就坐。 孟天看了孟瑾一眼,带着孟蕊走了过去,随意坐下,目光扫过屋内乱糟糟的侍卫们,挥了挥手。 “都退下,有事再叫你们。” 谢府侍卫听命退下,孟天又看向杵在安乐侯身边的侯府侍卫们。 “姜侯爷,要好好说话,就让你的人也都退出去。” 安乐侯没有意见,让带来的侍卫都出去等候,笑着对孟天拱了拱手。 “本候知道,孟夫人是个讲道理的人,您家中晚辈不懂事,要好好教导才是啊。” 这个“家中晚辈”,说的就是要侍卫赶他们走的孟瑾了。 孟天冷冷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还趴在地上无人管的姜瑶。 “姜侯爷有心情管我家中晚辈,怎么看不见,你家中受了伤的晚辈,还躺在地上?” 安乐侯忙给姜铭昊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扶你姐姐起来。” 侍卫都出去了,这里的几个姜家人,只有姜铭昊有足够力气抬得起姜瑶。 等到姜铭昊把姜瑶抱起,放回轮椅上后,孟天才又开口: “说说,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她打量的目光,在姜家一家四口脸上转过一圈,越发觉得他们这一家人长得真像。 安乐侯与姜瑶交换了一个眼神。 京兆府尹崔怀远跑了,就算他们让孟天作证,是孟蕊唆使厉青鸿打伤姜瑶,这戏也唱不下去,好处也捞不着。 为今之计,要改换方向。 “其实,我们这次上门拜访,主要有两件事。” 安乐侯清了清嗓子,大言不惭道: “其一,是为了小女瑶儿昨日受伤之事,有许多疑点,想要向当时在场的孟夫人和蕊儿问清楚。 其二嘛,就是瑶儿伤痛中思念养母,孟夫人对照料瑶儿的伤情也有经验,本候想来,孟夫人与瑶儿感情深厚,应该会愿意瑶儿在府上住些日子把伤养好。” 第125章 厚颜无耻 安乐侯居然想让姜瑶住进谢府养伤?他哪儿来的脸啊! 孟蕊冷嗤一声,直接反对: “姜小姐父母俱在,不留在安乐侯府照顾,反而要死皮赖脸住进别人家里,真是闻所未闻!” 李管家也鄙夷地撇嘴,“我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 孟天被李管家的话逗笑,用手支着头,附和了句:“我也是第一次见。” 安乐侯最好面子,被他们这样嘲笑,脸上有些挂不住。 “孟夫人,我知道这事有些冒昧,但瑶儿是你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你总不会不管她?” 姜瑶随着安乐侯的话,期待地望向孟天。 “阿娘,我是真的好想好想您,想陪在您身边,您就成全了我的心愿!” 只要她能住进谢家,凭她的本事,一定可以让阿娘再像以前一样疼爱她的。 说不定,她还能笼住谢清源和孟瑾的心,她能得到所有人的宠爱,至于孟蕊,就给她滚一边去! 孟天没有回应姜瑶的话,她不自觉地看了眼安乐侯夫人沈氏后,才把目光又落在姜瑶的脸上,眼神比之前平淡了许多。 “阿瑾,你怎么看?”孟天向站在身侧的孟瑾询问。 “母亲,孩儿不太理解姜侯爷,才认回的亲生女儿,怎么又要往别人家送呢?其中定有不寻常之处。” 孟瑾如玉般的俊美脸庞上,浮现疑惑之色,眼波一转,他轻笑道: “或许是姜侯爷和夫人都活不久了,想要托孤到我家?可是我们两家非亲又非故,你们找错人了。” “孟瑾你胡说八道什么!”姜铭昊坐不住了,“你咒谁呢?我爹娘好好的,你才活不久了!” “既然身体无碍,为何不自己照顾受伤的女儿?” 孟瑾看着姜铭昊,作恍然大悟状。 “我知道了,他们只想照顾姜公子你,嫌弃姜小姐受伤,拖累了他们,所以要把人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孟蕊注意到姜瑶脸色微沉,就知道,即使是姜瑶这个亲生女儿,也越不过姜铭昊在安乐侯夫妇心中的地位,姐弟俩之间,说不定已有矛盾。 大哥这招挑拨离间,干得漂亮! 孟蕊不介意再添一把火,“姜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姜侯爷和姜夫人不愿意照顾姜小姐,但你是姜小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总不能不管她?” “我又没说不照顾她,是她想要你们照顾!” 姜铭昊忙于否认自己的错,脑子一乱,直接说出了口。 孟蕊嘴角嘲讽地弯了弯,“她说想要我们照顾,我们就一定要照顾?凭什么?” “就凭是你唆使镇北王打伤了我,废了我的武功!” 姜瑶双目好似冒着怒火,紧盯孟蕊,愤怒指责。 “孟蕊,你欠我的!你必须偿还!” “对,瑶儿的伤追根究底,都是你造成的,你应当负起责任,照顾瑶儿到痊愈。” 安乐侯也把矛头指向孟蕊,言之凿凿地说。 “你若是将瑶儿照顾得好,本候也不是小气之人,可以宽宏大量,不计较你唆使镇北王废了瑶儿武功的事。”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孟蕊听明白了。 安乐侯他们叫崔怀远一起来问话,是为了坐实孟蕊唆使的罪名,然后再以此为要挟,让姜瑶住进谢家养伤。 至于姜瑶如此做的目的,恐怕是觊觎谢清源手中的财权,和孟天掌控的霸天帮。 姜瑶想和他们拉近关系,让谢清源和孟天都为她所用。 孟蕊感到背脊发寒,她知道姜瑶笼络人心的手段,一旦放姜瑶进来,姜瑶肯定会想方设法离间她和爹娘的感情,甚至故技重施,再度陷害她! 她决不能让姜瑶如愿! “姜侯爷,镇北王已经承认,是他误伤了你女儿,与我毫无关系。” 孟蕊知道安乐侯一家不敢惹厉青鸿,她刚好把他拉下水。 “你昨日已经承了镇北王的情,镇北王府还会承担姜小姐的治伤的药材,你就算要找人负责,也该去找镇北王府啊。” 看到安乐侯和姜瑶脸上的表情有变,孟蕊继续道。 “你今日跑来我家胡言乱语,肆意攀咬我,是在质疑镇北王说谎不成?” 安乐侯为难地望向姜瑶,质疑镇北王这事,他们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孟蕊见他们面露难色,向前一步,高声提议: “既然问题在镇北王是否说谎,那我们不如一同前去镇北王府,与镇北王当面对质,把话都说清楚,如何?” “这怎么能行!”安乐侯连忙阻止,“不好去打搅镇北王的呀!” 孟蕊冷笑,“那你们就好意思来打扰我们家?” 安乐侯老脸一红,尴尬得不知要说什么。 姜瑶听到要去见厉青鸿,紧张地抿唇,一言不发地盯着孟蕊。 “唉!还是老爷太不中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欺负咱家。”李管家阴阳怪气地说。 姜铭昊怒道:“你这奴才,说谁是阿猫阿狗?” “谁有反应,谁就是咯~”李管家挑衅地翻了个白眼。 “昊儿,别闹!” 安乐侯夫人沈氏,连忙拉住又要冲动的儿子。 沈氏把姜铭昊按回椅子上坐好,快步向孟蕊走去。 “蕊儿,你误会了,我们这次来,没有恶意。” 沈氏扯出一个柔软的笑,还想来拉扯孟蕊的手。 孟蕊警惕地往后一退,胳膊一甩,避开了沈氏的亲近。 李管家立马往前一站,挡住沈氏看向孟蕊的视线,没好气道:“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好好看看蕊儿。” 沈氏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又挤出几分慈母笑来,想要绕过李管家,去接触孟蕊。 “可我不想看见你!”孟蕊毫不犹豫地说。 沈氏不会无事献殷勤,孟蕊心中提起戒备。 借着李管家阻挡,孟蕊连忙到孟天身边寻求保护。 “娘亲,她想抓我!” 孟天眼神一凛,从椅子上站起身,牵住孟蕊的手,不悦地直视追过来的沈氏。 沈氏被孟天锐利的眼神,吓得立刻停住脚步,讷讷道: “这孩子瞎说的,我好多天没见到她,想好好看看她而已。” 沈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做出一副温柔的模样,对孟天说: “孟夫人,咱们都是为人母亲的,抱错了女儿,虽是错事,也是咱们之间的缘分。 你养了瑶儿十六年,我也养了蕊儿十六年,如今乍一分开,着实想念得紧。 我想请蕊儿回侯府陪陪我,刚好也让瑶儿留在你身边养伤,两全其美,你看成吗?” 第126章 撕破虚伪 沈氏的话一说完,厅中一片寂静。 姜家的人,屏息静气,等待孟天的回答。 孟家的人,则为沈氏话中的无耻,感到沉默。 “娘亲,他们果然是要来抓我的!” 孟蕊惊恐的声音,如一把利刃,划破沉寂的空气。 她身子发抖,紧紧抱住孟天的胳膊,带着哭腔恳求: “娘亲救救我,我不要回去!他们要抓我当奴婢,还要打我折磨我,我害怕!” “蕊儿?”孟天被孟蕊强烈的反应一惊。 孟瑾担心地围过来,“母亲,妹妹之前受过某些人的惊吓,刚回家时,夜里常常惊醒,近来喝着安神的汤药才好些,她不能再受惊了。” “某些人”是指谁,当然是现场吓到孟蕊的所有人。 孟天心疼地把孟蕊抱入怀里,柔声安慰: “蕊儿别怕,娘亲在这儿,没人敢抓你,谁胆敢动你一下,娘就拿大刀砍死他!” 说到“砍死”两个字时,孟天加重了语气,特意瞪向沈氏,吓得沈氏忙不迭后退。 “哎呦!” 沈氏左脚绊右脚,向后摔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忙不停地解释。 “我、我没有要抓她呀!只是请她去侯府小住……” 在孟天充盈着杀意的眼神中,沈氏闭上了嘴。 “姜夫人,你让我们姑娘去侯府小住,打的是什么主意,我都能看出来!” 翠柳站出来,绷着小脸,指着地上的沈氏斥责。 “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姑娘过得好! 在侯府的时候,姑娘尊你为母亲,你却端着母亲的架子,拿软刀子磋磨我们姑娘。 每日卯时,天还没亮,姑娘就要去给你和姜侯爷请安,伺候你们用膳。 之后,你倒是睡回笼觉去了,我们姑娘处理好侯府内的事务,又要出门去管理侯府的产业铺面。 日暮时分,姑娘忙了一天回去,没有热饭热菜,只有你的哭诉抱怨,得帮你去处理姜少爷和姜侯爷的破事,还要安慰你,一天赚的钱,全都要给你。 姜侯爷新纳了小妾,你不敢去怪姜侯爷,却把气都撒在我们姑娘身上。 你不想让姜少爷出门交际,自己不去说,逼着我们姑娘去管教你儿子,让我们姑娘当受气包……” “够了!不许说了!” 沈氏打断翠柳的话,从地上爬起来,扬起手,就要来打翠柳的脸。 她的那点子破事,就要被翠柳倒干净了! “啪!” 沈氏的手被李管家截下。 翠柳灵巧地躲到李管家身后,挑衅地对沈氏做了个鬼脸。 李管家轻松将沈氏的手一扭,就制住了她,还点了她的哑穴。 “你对我娘做了什么?”姜铭昊朝着李管家吼道。 “没什么,她太吵了,点了哑穴而已,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 李管家松开对沈氏的掣肘,把人推向姜铭昊,转头对翠柳说: “翠柳,把你的话说完,我倒要听听,侯府这些年,是怎么欺负咱家小姐的?” “好的,李叔!” 翠柳小脸红扑扑的,激动地继续说。 “这种欺负姑娘的小事太多了,侯府里有什么好东西,全都拿去给姜少爷用,就连姑娘好不容易得来的名画,准备送给郑大师的,都被姜少爷抢去,送给同窗的纨绔攀交情。 姑娘不愿意给,还被姜侯爷罚跪了祠堂。 姜侯爷还有一件更过分的事,两年多前,晋国公府想要退婚,姜侯爷拖着不愿意。 我听见姜侯爷对姜夫人说,他们要做两手打算,万一晋国公府的婚事不成,他们要把姑娘嫁给彩礼给得最高的那个。 他们还说,不管是做续弦还是小妾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拿了彩礼银子填补侯府的亏空。 侯府里面,没一个好人! 他们想要姑娘去小住,不知道又想怎么算计咱们姑娘呢!” 翠柳口齿伶俐,一口气快速说完,没给其他人打断她的机会。 孟蕊靠在孟天怀里,在心中默默给翠柳比了个大拇指。 她刚才在花园里就交代过翠柳,如果安乐侯府的人上来和她拉扯亲情,她明确表示拒绝,翠柳要帮她撕破对方的虚伪,展示出安乐侯府的真面目。 有些话孟蕊不方便说,但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翠柳嘴里讲出来正好。 只是没想到,翠柳现在这么能说会道,看来她安排的每日学习和功课没白做,以后更要加强对翠柳的培养,说不定能养出一个才女。 孟天听了翠柳的话,脸色沉凝,将怀中的孟蕊抱得更紧了。 “我的女儿,你以前过得竟是那种日子,几头受气,还每天奔波劳累,我问你,你还说他们对你不错。” “娘亲!”孟蕊也将孟天抱紧,“我只是不想让您伤心。” 这是她好不容易找回的娘亲,才不要被姜瑶抢去。 看到孟天和孟蕊紧紧相拥、母女情深的场景,姜瑶双手攥紧了轮椅把手,气得目眦欲裂。 她愤怒的眼神,在安乐侯、沈氏和姜铭昊三人之间游移,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全是拖她后腿的废物! 特别是沈氏那股小家子气的做派,这些时日,姜瑶也体会到了许多。 整日围着男人和儿子打转,能力不足,却对府中什么事都想管,还对姜瑶也指手画脚,令姜瑶烦不胜烦。 与武功高强、大气给钱的孟天相比,沈氏简直一无是处,不值一提! 姜瑶更加后悔,想要做回孟天女儿的心,也达到了顶峰。 “阿娘,一个丫鬟的几句话,怎能当真?” 姜瑶对着孟天喊道。 “安乐侯府再不堪,也是侯府,蕊儿姐姐做侯府千金,锦衣玉食十六年,又能过得有多惨?” “是啊,本候这十六年,把蕊儿当做亲生女儿养大,衣食住行,从没有亏待过她。” 安乐侯接收到姜瑶的眼神示意,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晨昏定省,世家大族都有这个规矩,早起服侍父母,本就应当。 本候的夫人体弱易伤感,多和自家女儿啰嗦几句,让女儿帮忙做事,有什么问题? 侯府中馈和产业,也是蕊儿自己提出要管的,至于铭昊抢蕊儿的东西,那是他们姐弟玩闹,姐姐本就该让着弟弟。 还说本候要把蕊儿嫁去当续弦小妾?无稽之谈!根本没有的事!蕊儿现在不是好好的?” 第127章 被白打了? 孟天在京中生活过几年,她最烦的就是高门大户里的各种规矩,晨昏定省首当其冲。 在出身江湖的孟天看来,早晨的大好时光,该练武强身,提升功力。 所谓的晨昏定省,就是浪费时间。 而她女儿不止要早起受罪,每天被沈氏这种无病呻吟、没事找事的人说教两次不止,还要帮沈氏处理破事。 不用想也知道,她女儿这些年过的,是多么可怕又凄惨的苦日子。 更别说,安乐侯府还压榨她女儿给他们赚钱,放纵他们儿子抢她女儿的东西,还不顾她女儿的幸福,嫁出去换高价彩礼这种混账事! 越听安乐侯的话,孟天的眉头,拧得越紧。 “我女儿这些年过的苦日子,在你口中,都成了理所应当?” 孟天松开怀中的女儿,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肩,上前与安乐侯对峙。 “你们把我女儿养得面黄肌瘦,针尖挑不出二两肉,还好意思说把她养得好?” 没有直接出手教训大放厥词的安乐侯,已经是孟天在努力忍耐了。 可惜,安乐侯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不妥,只觉得自己又被鄙视了,不满道: “什么叫苦日子?侯府千金衣食无忧的日子,难道还不好吗?” 安乐侯看着突然杵到他面前的孟天,身材精壮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由忌惮地退后一步,语气也弱了两分。 “听说孟夫人是江湖人士,不知这京中贵女,都以纤细窈窕为美,蕊儿只是中等身材,若有志气求美,还要再瘦些,细腰盈盈一握,才是最佳……” “砰!” 孟天忍无可忍,一拳打在安乐侯的老脸上,直将人打翻在地。 “老匹夫!老子把你女儿养得白白胖胖,身强力壮,亲自传授她武功,助她强身健体,你居然这般害我的女儿? 教她要纤细窈窕?细腰一握?混蛋!信不信老子把你的老腰扭成细腰!” 孟天气得追上去,对着安乐侯的腰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娘亲……”孟蕊看呆了。 安乐侯说的细腰言论,算是京中风气,娘亲为何如此愤怒? 她拉了拉身边噙笑的孟瑾,“大哥,娘亲这样打下去,会不会出事呀?” 安乐侯那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可不禁打。 打死他不要紧,孟蕊担心给娘亲惹麻烦。 孟瑾不在意地笑,“母亲是老手,收着力打呢,你仔细看她打的地方,连人的骨头都伤不到。” 李管家也自豪地说:“夫人这才用了一两分力?打着玩儿呢,没事没事~” 听到孟瑾和李管家都这样说,孟蕊才放下心来。 轮椅上的姜瑶,看到安乐侯被孟天打,倒抽一口凉气。 她忘记提醒安乐侯了,孟天许多看法与京中不同,最是不喜女子为了美伤害身体。 前几年,姜瑶不满意自己的身材,说要减肥,被孟天好一顿训斥,不许她节食束腰,还说战乱来了,只有身体足够强健的人,才能活下来。 姜瑶眉心蹙了蹙,想要喊孟天住手,但又不想引火烧身,惹孟天不快,终是没有开口。 沈氏看到安乐侯被打,最是惊惧担忧,她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又害怕孟天的铁拳,不敢上前,胡乱地拍打着儿子姜铭昊,让他赶紧想办法,去救安乐侯。 姜铭昊已经看傻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力量的女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女人能这样打男人,他在京中从未见过这般场景。 直到被沈氏一巴掌拍在脸上,姜铭昊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你快放开我爹!殴打当朝侯爷,朝廷命官,我、我去报官,把你抓起来!” 他也不敢上前,想去把外面的侯府侍卫叫进来,刚走到门口,就被谢府的侍卫拦了回来。 “你、你们想怎么样?” 姜铭昊害怕地抱住头,蹲在地上当鹌鹑。 “你们打了我爹,就不能再打我了!” 孟天又踢了安乐侯一脚,才稍稍解气,停下动作,歪头瞧了瞧地上瘫软闭眼的安乐侯。 她出手时用的独家功法,没用什么力气,只是故意打了安乐侯的几个痛穴,让他吃些苦头,收回些女儿吃亏的利钱。 按理说,现在这人应该醒着才对。 孟天踢了踢安乐侯的腿,威胁道: “喂,你要是装死,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烧了扬灰。” “不要!” 安乐侯一下睁开眼,抱着肚子,捂着半边脸,畏畏缩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竟敢打我,我要去告你!把你抓起来杀头!” “抓我?”孟天挑眉看他,“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打了你?” “我身上都是你打的伤,不就是证据?”安乐侯指着孟天愤怒道。 孟天笑道:“哪儿有伤?我看姜侯爷是脑子坏了,记错了,你不过衣衫沾了些尘土,身上可没有一点伤痕啊。” “什么?” 安乐侯连忙转过身,指着脸上被打的位置,问沈氏。 “这里有伤痕吗?” 沈氏神情惊讶,看着安乐侯与往常无二的脸,摇了摇头。 安乐侯顾不得礼数,直接扒开自己的外衣,查看腰腹部被打的伤,却只见自己鼓鼓囊囊的大肚子,上面没有任何被打过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安乐侯不可置信,那他岂不是被白打了? 他方才一直忍耐,就是为了以被打为要挟,逼迫孟天同意他们的要求,现在这样,什么都没了! 可是他现在肚子和半边脸都疼着呢! 孟天瞧着安乐侯抱着自己的大肚子左看右看,可惜他再怎么看,都不会找到任何伤痕。 二十年前,孟天在京城被人算计,就吃过揍人留痕的亏。 所以后来,她专门研究了一套独家功法,以孟家混元裂空掌的内力为基础,将力道穿过皮层,直达脏腑,在皮肤表面不会有伤痕出现,但该有的痛感都有。 “姜侯爷,怎么样?大肚子变细腰的滋味,不好受?” 孟天笑盈盈地注视着安乐侯,嘴角扬起恶劣的笑。 “这只是给你虐待我女儿的一点小惩罚,我昨天说过,我们的账,要好好算。” 安乐侯更气了,连忙将衣服合拢整理好,咬牙切齿道: “你把我打了一顿,居然只叫小惩罚?你说我虐待你女儿,我还说你虐待我女儿呢!” 姜瑶闻之一惊,她想到安乐侯要说什么,连忙阻止。 “父亲,你别瞎说!我才没有被……” “怎么没有!” 安乐侯打断姜瑶,他正在气头上,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小时候被这凶蛮女人差点害死,为父今日就要为你讨回来!” 第128章 当头一棒 孟天抱着手臂,奇怪地看向姜瑶,“我什么时候差点害死你?” “没有的事!他误会了。” 姜瑶急忙否认,拼命给安乐侯使眼色。 “父亲,你不要再说了!” 安乐侯被孟天以虐待孟蕊为由,打了一顿,受了疼,还没办法让孟天付出代价,正是憋屈的时候,哪里会听姜瑶的话? 安乐侯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下颌微扬,带着几分高傲,对孟天说: “本候都知道了,你当年一介女流,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逃出京去,在乡下务农好几年,能让我女儿过上什么好日子? 你连地都种不好,白天去外面给别人做工,把我女儿丢在家里不管,让她又冷又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这难道不算虐待? 听说你们住的那个村子,冬天还有狼闯入,我女儿差点被狼叼走吃了,你就是差点害死她!” 听完安乐侯的控诉,孟天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她直接问: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 “当然是瑶儿告诉本候的,你休想隐瞒!” 安乐侯得意地看向姜瑶,却见姜瑶急忙低下头,一脸心虚。 孟蕊一见姜瑶这样子,就知道她以前说的那些经历,绝对掺杂了大量谎言。 现在,正是戳破她谎言的最好时刻! “娘亲,姜侯爷说的这些话,我也听姜瑶说过。一个月前,她来安乐侯府认亲的那天说,养她长大的家里很穷的。” 孟蕊回忆着认亲当天姜瑶说过的话,大概复述道。 “她说养父母家里是偏远之地的穷苦农户,一贫如洗,只有几间草房和几亩薄田,连饭都吃不饱,还说娘亲您粗鄙不堪呢!” “你胡说!”姜瑶抬起头,恨恨瞪着孟蕊反驳,“我才没有那样说过!” 孟蕊坦荡地与她对视,“你那天就是这样说的,不然你自己重复一遍?” “我……”姜瑶眼尾扫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安乐侯,“我不记得了,过了那么久,谁还记得一个月前自己说过什么?” “你不记得不要紧。” 孟蕊嘴角自信地弯起,“友好”地提醒。 “我记得,你那天在京兆府公堂上,也说过类似的话,只要去查一查当天的堂审记录,便见分晓!” 姜瑶猛地瞪大双眼,眼神惶恐不安,那天去京兆府的决定很突然,她从不知道,还有什么堂审记录? “说到堂审记录,之前父亲为了确定妹妹的身份,曾向京兆府申请查阅过当日审理妹妹状告青城郡主案件的堂审记录,并誊抄了一份回来。” 孟瑾沉稳有力地说着,对李管家点了下头。 李管家立刻从怀中拿出一叠写满字的纸,递给孟天,“夫人,这就是那日的堂审记录抄本。” 孟天接过,快速翻看起来,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姜瑶听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阿娘,您不能相信那上面的话,孟瑾和孟蕊是一伙的,他们都要诬陷我!” 她知道自己的辩驳很无力,但又不能不说,不能放弃最后一丝机会。 “姜小姐,要验证堂审记录是否为真,很简单,京兆府存放有原件,当天判案的崔大人也可以作证。” 孟瑾似笑非笑地瞧向姜瑶,沉稳有力地打碎她苍白的辩驳。 “若你觉得我们都是一伙的,那当日围观的百姓们,也能找到愿意作证之人,他们都能证明,你那天在公堂上说了什么。” 姜瑶额间冒出冷汗,十指攥紧,不敢去看孟天难看的脸色。 “啪!” 孟天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茶盏跳起,随着桌子碎裂成木屑,茶盏也落地摔碎,发出清脆的响声。 屋内众人均是被吓了一跳。 孟天捏着堂审记录,脸色黑沉骇人。 “姜瑶,堂审记录上写,你说,你的养父母家的情况非常不好,条件艰苦,食不果腹,而你小时候,被卖来卖去?” 孟天尽力遏制着怒意,但双手依然气得止不住发抖。 “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让你食不果腹?又是什么时候,把你卖来卖去了?!” 一腔真心喂了狗,就是孟天现在的真实感受。 十六年前,她从破庙抱走姜瑶时,并不知道两个孩子抱错,把姜瑶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呵护教养。 离开破庙后,孟天得到了友人的帮助,平安度过月子,养好了身子,在京郊休养了半年,等京中战事平息后,她才带着一双儿女南下。 头几年,是有些奔波辛苦,但孟天不是一穷二白、柔弱无能的普通妇人,在和谢清源成亲之前,她就有自己的不菲财产,都存在钱庄里。 从京城离开时,孟天带着印信,缺钱时,就去钱庄取用,姜瑶跟着她,就没过过缺钱的日子。 相反,孟天对姜瑶从小见不到父亲一事,有所愧疚,对姜瑶几乎是要什么买什么,比对儿子孟瑜还要宠。 说什么条件艰苦?食不果腹?根本不可能! 更别提姜瑶被卖来卖去,这就是对孟天十六年含辛茹苦养大姜瑶的污蔑! 而这份最严重的指控,来自于她亲手养大的姜瑶。 就算是得知了姜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知道姜瑶和孟蕊之间有矛盾,孟天首先想的,是怀疑这之间可能存在误会,希望两个孩子可以解除误会,和平相处。 当在厉青鸿的计策下,孟天听到姜瑶亲口承认她对孟蕊的诬陷,孟天对这个养大的女儿,也存有怜悯之心,依然会为被废了武功的姜瑶担心,没想过完全放弃她,不管她。 但是现在,孟天看到堂审记录上的证词,白纸黑字,字字是姜瑶对她过去十六年付出的否定和践踏! 而姜瑶这样说的目的,是要诬陷孟天的亲生女儿孟蕊的身份! 不仅如此,姜瑶的证词中,还否认了孟天是孟蕊的母亲,明确说她姜瑶的养父母,不是孟蕊的亲生父母。 姜瑶此举,是要剥夺孟天和孟蕊母女相见的机会! 这番发现,如当头一棒,敲碎了孟天对姜瑶最后一点母爱。 “姜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孟天声音冰冷平直,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马上,在我面前,你重新对你的父母兄弟说一遍,你从小到大,跟着我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第129章 大相径庭 孟天怒意汹涌,姜瑶感到刺骨的寒意。 姜瑶从小就知道,她和哥哥犯了错,阿娘如果对他们动手教训,打几下,气也就消了,他们算是平安过关。 最怕的是阿娘连手都懒得动,那便是气得很了,她和哥哥接下来几天,甚至十几天,都不会好过。 现在这种情形,就是可怕的后者。 孟天没有动手,只是声音冷冽地向她质问,让她说明真实情况,如果她不按要求回答,她要面对的,肯定是比打骂更难以承受的惩罚。 “阿娘,我……” “姜小姐,请叫我孟夫人。” 姜瑶刚一开口,就被孟天厉声打断,纠正称谓。 孟蕊眸中泛起惊讶,娘亲这是要狠下心了? 只见姜瑶顿时慌乱又无措,她着急地用手摇着轮椅,靠近并仰望孟天,委屈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我错了,阿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时在公堂上,我进退两难,没得选,才说了那些荒唐话。 求您,求您看在我们多年的母女之情上,再原谅我一次!” 孟天冷冷睨着她,向旁边移动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敢做,就要敢认,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你已经做过的事。” 孟天语气冷硬,看着姜瑶的目光锋利如刀,仿佛能把人看透。 “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我让你告诉你的父母兄弟,你从小到大跟着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就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我……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姜瑶抽了抽鼻子,用袖子捂着脸哭了起来,听着好不可怜。 孟蕊压根不信姜瑶会真哭,她直接上前,抓起姜瑶捂脸的手,露出姜瑶一滴眼泪也没有的脸。 哭声哑然而止。 孟蕊毫不客气地拆穿,“你装哭也要装得像一点?连滴眼泪都舍不得掉,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吗?” “你滚开!”姜瑶气急败坏地推开孟蕊,紧张地觑了一眼孟天的脸色。 孟天脸色黑沉,盯着姜瑶的锐利双眸,溢满失望。 “看来,你是不想自己说明了,那就由我亲自来说,这些年,我是怎么把你养大的。” 对姜瑶,孟天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她踱步到安乐侯面前,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命令道:“坐下。” “你凭什么要我坐——啊!” 安乐侯一句狠话没放完,就已经被孟天抓着衣襟提起,丢在了椅子里坐着。 孟天拍了拍手,视线移到旁边的沈氏和姜铭昊身上,指了指安乐侯身边的两把椅子。 “你们,和他坐一起。” 有安乐侯的前车之鉴在,沈氏和姜铭昊没有试图反抗,乖乖地坐在了安乐侯左右的位置。 孟天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身后的姜瑶。 李管家立刻会意,推着轮椅上的姜瑶过去,停在了安乐侯正对面,让姜瑶和姜家另外三人面对面而坐。 “夫人,人都已到位,您可以训话了。”李管家恭敬提醒。 孟天略一点头,表情严肃地看向坐在一排的姜家三人。 “在今日之前,我一直把姜瑶看作亲生女儿教养,从未苛待过她。 不过,如果姜瑶觉得,没有过上锦衣玉食、仆从成群的日子,就是苛待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姜瑶嗫嚅着开口:“阿娘,我不是……” “闭嘴!”孟天伸出一指,点在姜瑶的哑穴上,“老子说话,最不喜欢别人插言。” 孟天收回手,余光扫过战战兢兢的安乐侯和沈氏他们,继续说: “老子十五岁就在江湖成名,从没缺过钱,就算带着两个孩子,我也有足够的钱财和能力,保障他们的生活。 姜瑶五岁以前,我带着他们到了我叔父曾经隐居过的农庄生活,方圆百里地,都是我们家的,我是不会种地,因为我不需要种地! 庄上的农户自会每日送来新鲜的瓜果蔬菜,鱼肉鸡鸭,我从没断过姜瑶一天吃食,把她养得白白胖胖,说什么食不果腹?就是放屁!” 孟天越说越生气,意识到自己说了不雅之词,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吃喝是绝对不缺的,姜瑶小时候皮肤嫩,我每个季度都会专程去城里给她定做衣服,我又什么时候让你衣不蔽体了?” 孟天瞪向姜瑶,觉得自己这些年费心费力养大姜瑶,还不如养条狗。 “还说有狼跑进村里,差点把你叼走,你爹说是我要害死你?真是胡扯! 那是我叔父专程送来的两条雪狼崽子,是给你和阿瑜的礼物,因为你说害怕,阿瑜又喜欢得紧,他只好悄悄地养。 后来那两条狼崽子长大了,你发现后尖叫,惊吓到雪狼,雪狼才会攻击你,阿瑜为了救你,亲手射杀了它们,为了这件事,阿瑜消沉了小半年才缓过来。” 孟天想到远在南边当兵的二儿子孟瑜,叹出一口气。 这些年为了照顾姜瑶,她有时没有顾及到孟瑜,使得孟瑜和她不亲近,自作主张地去报名参军,孟天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好在传回的消息说,孟瑜在军队里混得不错,不但立了功,升了军职,还结交到了朋友,孟天也能稍稍安心。 听到关于姜瑶成长环境的真相,安乐侯很是错愕,对着姜瑶不断使眼色询问。 姜瑶被点了哑穴不能说话,垂着头,没有搭理安乐侯,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姜瑶五岁后,我觉得孩子们到了上学的年纪,就带着他们去了江州定居。 我在江州买了三进的宅子和铺面,也买了丫鬟婆子伺候。 姜瑶每天只需要读书和习武即可,不过,她贪吃懒做,武功练得不怎么样,我逼着她要勤加练习。 如果你们觉得这也算虐待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孟天端过李管家送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她上前解开姜瑶和沈氏的哑穴,眼神不善地扫过姜家几人。 “你们提出的疑问,我都已解释,你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今日索性一次说个明白。” 经过前几次整治,安乐侯、沈氏和姜铭昊,都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姜瑶。 “瑶儿,孟夫人所言……是属实的吗?” 安乐侯斟酌着言辞,小心谨慎地问姜瑶。 “怎么和你告诉我们的,大相径庭呢?” 第130章 反向嘲讽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瑶一人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姜瑶缓缓抬起头,她表情漠然,近乎冰冷,沉沉眸光如寒潭深水,平静之下又似藏着能杀人的暗礁。 “想知道是否属实?父亲不会自己去查吗?” 姜瑶直直看向安乐侯疑惑的双眼,语气嘲讽。 “孟蕊的父亲为了确认孟蕊的身份,不但派了人去江州调查我的过往,还从京兆府拿到了堂审记录,你又为我做过什么?” “我……”安乐侯一时语塞,他好像一直没想过要去调查真相。 沈氏见丈夫和女儿之间起了龃龉,连忙劝道: “瑶儿,你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你父亲忙于公事,哪有时间操心这些?” “一个从五品的礼部司员外郎,他能有多少公事,需要忙个不停?” 姜瑶对着沈氏,也没有客气。 “再者说,就算他在忙,你作为我的母亲,不会派人去查吗?孟蕊赚的钱都上交给你管着,你请几个人去调查的钱都没有?” 她的目光,像是带刺的荆棘,扎得沈氏心中难受。 沈氏揪心地解释道:“瑶儿,我和你父亲都相信你说的话,你这张脸,和为娘长得如此相似,一看就是我的女儿,我们又怎么会怀疑你,还派人去查你呢?” “是吗?” 姜瑶斜斜瞥了眼孟蕊,讥诮地笑了。 “蕊儿姐姐,你真可怜啊,他们不相信相处十六年的你,我一出现,他们就都信了我,是不是很有趣?” 孟蕊不语,微微蹙眉,探究地望向姜瑶,这人又在耍什么诡计? “骨肉连心,我第一次在街上见到蕊儿,就感到亲切,后来相认,才知是兄妹。” 孟瑾微笑着接过姜瑶的话。 “我想姜侯爷和姜夫人,也是同样的感觉,一见到姜小姐,便认定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没什么奇怪。” “原来是这样!”姜铭昊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在街上为了孟蕊找我麻烦,我当时还以为你看上她了呢!” 姜瑶狠狠一个眼刀瞪过去,压得姜铭昊讷讷闭了嘴。 孟蕊突然发现,姜瑶好像又把话题引开了。 本来是安乐侯在问姜瑶,为什么姜瑶和孟天的说辞不一样,被姜瑶这样一搅合,关注点一下就变了。 “姜小姐,请你正面回答姜侯爷的问题,你之前描述的过往,和我娘亲刚刚说明的,相差很大。” 孟蕊不给姜瑶绕弯子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 “你之前说谎了,是不是?” 姜瑶脸上的讥讽笑意逐渐散去,她手上转动轮椅,面向和孟蕊站在一处的孟天,眼底浮现认真与坚决。 “我没有说谎,我就是觉得,小时候的生活很艰苦。” 姜瑶掷地有声地说。 这个落后的时代里,没有人能理解她,从轻松享受现代文明的繁华盛世,一下穿越到脏兮兮古代农村的心理落差。 “我还记得,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屋子里是干净整洁的,但出门就是土路,一下雨地上都是泥巴,和着鸡屎鸭粪的臭味,令人崩溃!” 姜瑶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喋喋不休地说。 “周围那些农户,就是很粗鄙,他们吊着鼻涕,身上脸上都是泥土,吃饭手也不洗,在田间就随地……那什么,一想到我吃的菜是这样……我真的受不了啊!” 姜瑶痛苦地以手掩面,发泄似的使劲摇了摇头。 孟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孟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们那时住的农庄,环境还是很好的,不过周围有其他农户,阿瑜有时带着阿瑶出门玩,会看到一些不雅行为,也属正常。” 那几年,受京城大乱的影响,大齐其他地方又能好到哪里去? 乡下大字不识的粗野农户,能有饭吃,保住一条命,已是幸运,哪还有心思讲究干不干净?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从小就受了那么多苦,都是为娘不好,把你弄丢了!” 沈氏呼喊着扑上来,抱着姜瑶就是一顿眼泪。 孟天抿了抿唇,不赞同地对喊: “阿瑶从小就不喜欢出门,吃用物品都是送到农庄里面来的,她能见到几次?再说了,你们这些京中贵人吃的菜,还不是用粪水浇灌长大的?谁又比谁更金贵不成?” 孟天一向看不惯京中这些高门世家的人,整日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倨傲样子,这也是她为什么要离开京城的原因之一。 她以前一直觉得,姜瑶被她养得太娇气了,现在她看明白了,姜瑶不是被她养得娇气,是生来如此! 因为是安乐侯府的种,才会是这个样子。 安乐侯听了姜瑶对乡下生活的描述,瞬时忘了深究姜瑶有没有欺骗他们,因为他也觉得,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确实很艰苦。 他指着孟天指责:“你还说没有苛待我女儿?刚才瑶儿说的那些,不就是证据?” 这下轮到孟天无语了,这群没见过人间疾苦的勋贵子弟,和他们说再多也是没用。 孟瑾适时开口:“姜侯爷,既然我们两家已经把话说开,相互都觉得对方苛待了自家女儿,不如我们一同去京兆府见崔大人,在公堂上分辨个明白,如何?” 安乐侯一僵,之前那场闹剧好不容易平息,他可不想再去公堂上闹一次侯府真假千金的戏码,不但丢脸,还可能影响他的官途,就得不偿失了。 “这……就不必了。” 安乐侯为难地婉拒,讨好地对着孟天笑着提出: “既然双方都有错,不如两相抵销,咱们两家以后常来常往,也是……” “这也不必了!” 孟天果断拒绝。 “以后,两家之间不必来往,切勿上门打扰!” 她决绝的目光掠过安乐侯的脸,落在被沈氏抱着的姜瑶身上。 “姜小姐,你既然认为跟着我受了大苦,那以后便跟着你的亲生父母,过好日子去。 我们之间,再不是母女,往后,也不要再以母女相称,切记!” 姜瑶轻轻推开身上的沈氏,定定望着孟天,眼底划过不甘。 “阿娘,哦不,以后都要叫你孟夫人了。” 她嘴角轻扬,眼神自信中掺杂着威胁。 “孟夫人,你放弃我这样优秀的女儿,选择孟蕊那种软弱无能的人,你会后悔的!” 第131章 完全放下 姜瑶近乎自傲的自信,令众人侧目。 李管家第一个表示不满,他指着姜瑶的脑袋反驳: “什么叫你优秀,我们小姐无能?我看你是发癫了,我们小姐比你优秀一百倍!” 翠柳在李管家身边,连连点头赞同,“就是就是,我们姑娘很厉害!” 李管家学着姜瑶的语气,怪声怪气道: “说什么‘你会后悔的——’?切!我们夫人要后悔,也会是后悔没早些认回我们家小姐,浪费时间,把你这个白眼狼养大,还不要脸地反咬我们夫人一口,真是晦气!” “对!你就是白眼狼,诬陷完我们姑娘不够,还来诋毁我们夫人,过分!” 翠柳跟在李管家的话后,愤愤不平地斥责姜瑶。 孟蕊算是明白了,翠柳现在话说得这么溜,其中还有不少李管家的功劳。 姜瑶对她的贬低,孟蕊并不在意,前世多过分的话,她都听过,只是那时,从没有人帮她说过一句话。 听到李管家和翠柳这么维护她,孟蕊心中感动,她也不能掉链子。 “姜小姐,我不知你哪来那么大的自信,像你这样不修德行,肆意造谣污蔑之人,娘亲远离你,只会越过越好!我也绝不会让娘亲后悔!” 孟蕊暗暗下定决心,她会成长得更加优秀强大,成为娘亲的骄傲! “哼!就凭你?” 姜瑶轻蔑地用眼尾扫了孟蕊一眼。 “你这种恋爱脑,不让你娘担惊受怕就不错了。” “恋爱脑是什么意思?”孟蕊不懂就问,直觉不是个好词。 姜瑶讽刺道:“夸你聪明呢,以后定能觅得如意郎君,光耀门楣。” “我为何非要靠夫婿争光?” 孟蕊不服气道。 “我想要什么,自己会去挣,你少瞧不起人!” “哦?倒是新鲜。” 姜瑶挑了挑眉,目含讥诮。 “那我就拭目以待,你若有本事,咱们日后,在高处相见。” “好,那就走着瞧!”孟蕊被激发了斗志。 她玩阴谋诡计,或许逊于姜瑶,但父亲常夸她做生意算账的天赋,万中无一。 有父亲的教导和托举,加上她自己的不懈努力,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有所成绩,她能撑起皇商的身份,以后,更能掌控起大齐的财权。 她决不能输给姜瑶! 忽感肩头一热,孟蕊转头一看,是娘亲搂住了她。 “蕊儿,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要为了其他人争强斗狠。”孟天语重心长地说。 孟蕊乖巧点头,“女儿知晓。” 孟天满意地摸了摸孟蕊的发顶,她知道姜瑶的目的是助力三皇子夺嫡,她不想孟蕊被姜瑶刺激得去争去抢,更不想女儿卷入权力的漩涡。 被权力裹挟而丧命的男男女女,孟天见过不少,窝在京城斗来斗去,远不如行走江湖来得自由畅快。 孟天又看向姜瑶,眼神晦暗。 “你要走的那条路,腥风血雨,危机四伏,随时可能粉身碎骨,你依然要走下去吗?” 姜瑶吃惊地看向孟天,随即笑道: “来都来了,不走到最后,怎知赢的不会是我?” 孟天心中叹息,参加夺嫡的皇子们,每个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个天选之子,但胜出者只有一人,其他全都被碾碎在争斗之中,包括每个皇子身后的支持者们。 她知道,三皇子,绝不可能赢,姜瑶走这条路,未来只有死路一条! 孟天深深看着姜瑶,终是心有不忍,提出条件: “只要你离开京城,断绝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可以把江州的宅子和铺面赠与你,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姜瑶脸上的笑容僵住,表情从错愕到不解,眼中泛起一丝感动,很快又被嘲意覆盖。 “孟夫人是觉得,我的这条路,走不通?” “是。”孟天直白道,“毕竟养你费了不少精力和银子,我不想看你送死。” “可是,你想让我走的路,我不想走!” 姜瑶神色冷淡,掀起眼帘,定定瞧着孟天。 “给我备好嫁妆,把我嫁给江州的商户子,一辈子衣食无忧,就是你给我选好的路。 你觉得,我只配得上一个商户子?” “什么?”安乐侯夫人沈氏惊道,“瑶儿你在江州还有亲事?” “没有,只是相看而已,已经拒了。”姜瑶冷漠解释。 “那就好,吓我一跳。” 沈氏捂着心口,站在姜瑶身边,对孟天不满道。 “孟夫人,不是我说你,我们瑶儿是侯府千金,未来夫婿怎么说,都该是国公世子往上,一个小地方的商户子,连与我们瑶儿相看的资格都不该有。” 孟天的脸色变了变,想起昨夜马车上孟蕊和她说的话,自嘲地笑了。 这些年来,确实是她没看清姜瑶这个养女,一心只想给姜瑶找一个好归宿,一个她以为的好归宿,却完全不知,人家根本看不上。 孟天看着沈氏冷笑,“国公世子往上?你们的心,可真大。” 姜瑶的未婚夫是晋国公世子齐轩,国公世子往上,那只有皇帝和王爷的儿子,与姜瑶交好的三皇子正在其中,他们在想什么,显而易见。 孟天明白,安乐侯府已经站好了队。 “什么心大?我姐姐与三殿下交情好着呢。”姜铭昊自豪道。 孟天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姜铭昊一眼,懒得搭理他。 安乐侯见话已说开,讨好地笑着,想要拉拢孟天。 “孟夫人,瑶儿将来,是要有大造化的,你放不下瑶儿,不如还是让瑶儿留下养……” “我没有放不下!” 孟天打断安乐侯的话。 她已经完全看透了安乐侯一家,全是盯着功名利禄看的,与她不在一条道上。 对姜瑶的最后一丝不舍和不忍心,也已经完全放下。 “我给出的最后一个机会,姜瑶已经放弃,我与姜瑶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 孟天斩钉截铁地说。 “蕊儿离开安乐侯府时,没带走侯府的一丝一毫。 现在,所有我曾经放在姜瑶名下的财产,我也要全部收回。” 姜瑶手一抖,不自觉地摸上自己腰间的藕色荷包。 孟天盯着她的动作,不容拒绝道: “我放在你名下的房屋铺面,我会让手下处理,转回给我。 现在,把我给你取银用的印信,交还给我。” 第132章 她发财啦! 姜瑶的手摸着荷包,感受里面那块方形小巧白玉印章的棱角,一点不愿意拿出。 这白玉印章,本是孟天所有之物,凭此印信,可在开遍大齐的通盛钱庄中兑取银两。 没了这印信,姜瑶便失了银钱来源,以后,岂不是要跟安乐侯府要银子花? 她在安乐侯和沈氏面前,便不如现在这般有底气了。 “我知道,东西就在你身上,痛快些,还给我。”孟天催促道。 姜瑶咬了咬唇,“非要做这么绝吗?不能留给我,做个念想吗?” 孟天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被气笑了。 “呵呵,我赚的银钱,存在钱庄里,这是我取钱用的印信,凭什么给你一个不相干之人?” “你……”到口边的话,被姜瑶忍了下去。 她想说,你以前都会给我的。 这枚印信,就是三年前孟天离开江州前,担心姜瑶花钱大手大脚,专门送给她应急用的。 可是现在,孟天居然要她把印信还回去。 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去呢? 姜瑶非常不想给,磨蹭着不愿意撒手。 孟天的耐心即将耗尽,“你不还给我,无非是我要麻烦一点,通知钱庄换一个新的印信,你别想再多拿我一两银子。” “拿来你!” 李管家一个闪身,突现姜瑶身侧,一把拽下姜瑶腰间的荷包,又快速闪回孟天身边。 “夫人,是不是这个?” 李管家从荷包里,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精巧白玉印章,递给孟天。 孟天接过一看,“对,就是这个。” “你居然强抢我的东西!” 姜瑶怒不可遏地对着李管家叫喊。 “快把荷包还给我!”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李管家好奇地往荷包里看了一眼。 “咦?这是什么?” 他从荷包里,又掏出一块质地细腻、无瑕清透的半圆形玉佩。 “夫人,这也是您的东西吗?” 孟天看过去,是没见过的白玉玉佩,上面没有一点儿花纹。 “那是我的玉佩!你快还给我!”姜瑶着急地大叫。 她心急如焚,但奈何身上有伤,武功也没了,坐在轮椅上不便行动,只能干瞪眼看着。 “不是我的,你还给她。”孟天确认道。 李管家把玉佩装回荷包中,扔回了姜瑶怀里。 姜瑶连忙打开荷包,检查了一番,确定无误,才复又收好。 “父亲,母亲,我们走。” 姜瑶转动轮椅,朝向门外,讥讽地说。 “此地有贼,再在这里待下去,我们身上的东西,怕是都要被人抢了去。” 李管家不高兴了,“你说谁是贼?我拿回我家夫人的东西,理所应当!” “哼!谁应就是谁!”姜瑶恨恨道。 “好了,瑶儿,你也少说两句。”安乐侯哭丧着脸劝道。 今天这趟来,不但什么都没捞到,还把姜瑶名下的财产给赔了出去,安乐侯悔啊! 但无论如何,谢清源和孟天的身份摆在那儿,安乐侯可不敢把人给得罪狠了。 “本候与家人今日叨扰了,瑶儿身体不适,需早些回府休养,这便告辞了。” 安乐侯礼貌地拱了拱手,目光扫过孟天、孟蕊和孟瑾三人,疑惑地问。 “怎么一直不见谢大人出来?今日这些事,孟夫人是否与谢大人商量过后,再做决断比较好?” 安乐侯抱着希望幻想,或许有谢清源在,知道了姜瑶和三皇子的交情,不会像孟天那般决绝了断关系。 孟天一眼看透安乐侯的想法,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都称呼我孟夫人了,还搞不清楚,这个府中是由谁做主吗?” 孟天不耐烦再和他们打嘴巴官司,干脆挥了挥手。 “李管家,送客!” …… 终于送走了安乐侯府一家。 孟天坐回椅子上休息,心中余怒未消,想要捶向桌子,却尴尬地发现,手边的桌子,已经被她刚才拍成碎片,残渣也被下人们收拾走了。 “娘亲,您还在姜瑶的气?”孟蕊走过来安慰,“别气了,生气伤肝,为了她不值得。” 孟天收回手,叹气道: “不是为她,我本来是想给女儿你出气的,想和安乐侯他们好好算账,从他们手里捞回点东西来补偿你。 没想到,后来居然变成了清算我对姜瑶的苛待,在农庄住几年怎么了?那就是苛待了?说来说去,居然成了平局,唉!” 她不甘心地皱眉,扭头看向慢悠悠端着茶盏喝的孟瑾。 “阿瑾,你是怎么想的?你也觉得,我苛待了姜瑶?” 孟瑾轻轻摇头,“母亲,往事难辨,过度探讨,会让我们与安乐侯府纠缠地越来越深,今天这样就很好,切割关系,再不往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本来就是要和她断干净的。” 孟天很清楚安乐侯府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为了拉近和他们的关系,为三皇子夺嫡增添力量,竟然厚着脸皮提出要让姜瑶住进谢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今日,只要让姜瑶住进来,明日,朝堂上就会出现谢清源支持三皇子的言论。 在昨夜与谢清源通宵长谈,了解了他们现在面临的局势后,孟天就做好了与姜瑶断绝母女关系的决定。 不为别的,只为姜瑶选择了三皇子这一点,孟天就必须远离她。 “娘亲,您不用为我出气,再说,您不是也拿回了自己的印信?” 孟蕊温言软语地对着孟天安慰。 “姜瑶每日带着印信不离身,估计安乐侯和沈氏之前,都不知道她有这个能拿钱的东西,他们回去怕是又要吵闹一顿。” 安乐侯府亏空的那些年,安乐侯和沈氏都穷怕了,两人都爱掌财,要是早知道姜瑶身上有能取银子的印信,他们早就找理由拿走了。 “也对,今日还是有所收获。” 孟天将白玉印章放入孟蕊手中。 “蕊儿,这个你若是喜欢,就留着玩? 大齐各地的通盛钱庄,凭此印信,都能兑银子,你随便取用,为娘虽没你爹的钱多,但几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给我了?”孟蕊看着手心精巧的白玉印章,受宠若惊。 几万两银子欸! 从姜瑶的口袋,轻轻松松到了她的口袋。 她发财啦! 第133章 接受惩罚 孟天见孟蕊一直盯着手心的白玉印章看,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太随意了? 把从姜瑶手里拿回的东西,直接送给蕊儿,又是银钱俗物,蕊儿不喜欢怎么办? “要是实在不喜欢,为娘再送你其他礼物。” “没有,我很喜欢!多谢娘亲。” 孟蕊笑眯眯地说,谁会和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呢? “娘亲,这里面的银子,我都可以用吗?” “当然,给你了,就是你的。” “那我也可以用这些银子做生意吗?” “当然可以,你高兴就行。” 霸天帮产业遍布各地,孟天不缺银钱,这样的印信她有好多个,都是用不同身份,在钱庄存的数以万计的银两。 看到孟蕊确实很高兴的样子,孟天舒了一口气,故作随意地问: “你爹给了你多少银子?” “嗯……爹爹没有直接给我银子。”孟蕊如实答道,“不过我回家后,吃穿用度,都是家里准备,出门买东西,也有下人付账。” 京中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们出门,少有自己身上带银钱的,他们嫌弃铜臭味污染了自己的清贵,需要用钱时,或是在铺子里挂账,或是由跟随的仆从付钱,已是常态。 所以孟蕊之前作为侯府千金,每日出门经商,忙于赚钱,被认为是低三下四,自轻自贱,也是京中风气如此所致。 常年行走江湖的孟天一听,当即蹙了眉。 “谢清源怎么这么小气?这不是什么都没给你吗?” “爹爹给我了几个铺面,教我学着管理经营。”孟蕊纠正道。 她觉得这段时间从爹爹那里学到了许多,还挺愉快的。 说到爹爹,孟蕊忍不住问: “娘亲,今日怎么一直没看到爹爹?他还在房中休息吗?” “没有,我罚他在房中顶盆呢。”孟天随口道。 “顶盆?”孟蕊不解地重复。 一向淡定的孟瑾,也困惑地看向孟天。 很快,兄妹俩知道了,什么叫顶盆。 他们跟随孟天走进正院,就听到守门的小厮大声高呼: “给夫人请安——!” 孟天扫了小厮一眼,“砰”地一脚踹开房门。 会客厅当中的宽大圆桌上,谢清源一身墨蓝练武劲装,正站在桌上蹲马步,他双手高举着一个瓷盆,顶过头顶。 在圆桌周围的地上,还有好几个打翻的瓷盆,隐约可见浸湿后干涸的水痕。 这是真的在顶盆啊! 孟蕊惊讶得小口微张,呆呆地望着高高举盆的父亲。 孟瑾也不自禁地看愣了,“父亲,您这是……” 而谢清源眼中,根本看不到被自己惊呆的一双儿女,他满眼都是走在最前面的孟天。 “娘子,我这次没有洒出水来哦,你能原谅我了吗?” 孟天对他勾了勾手指,“你先下来,我有事问你。” “我来啦,娘子~” 谢清源放下瓷盆,利落地从桌子上一跃而下,跳到了孟天面前。 “娘子,你还没说,有没有原谅我呢?” “没有。”孟天语气冷漠,“才几个时辰,就想得到原谅?” “从昨夜子时到现在,快八个时辰了……”谢清源可怜巴巴地瞅着孟天。 “才八个时辰。”孟天冷嗤一声,“我小时候练武,可以顶一天一夜,不带休息的,你昨晚自己打翻了多少盆水了,心里没点数吗?” 孟蕊探过头,往谢清源刚才放在桌上的瓷盆里看了一眼,满满一盆水啊! 这得是什么样的功力,能举一天一夜? 她想到之前听说昨夜正院里多次叫水的事,原来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顿感汗颜。 谢清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年轻的时候也可以,这不是现在年纪大了吗?好久不练基本功,有些生疏……” “那就去练!”孟天没好气道,“你不清楚自己在做多危险的事吗?不想死的,就给我把武功都捡起来!” 孟蕊担心地问:“爹爹,您在做什么危险的事啊?” “啊?哈哈哈……哪有什么危险的事?” 谢清源下意识看了眼孟瑾,摸了摸鼻子,笑着对孟蕊说。 “我这些年在外头跑,总会遇到点事儿,有的不那么好解决,所以你娘觉得危险,其实我没事的,放心,乖女儿,没人能伤到你爹我。” “哼!”孟天冷哼一声,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孟蕊总觉得爹爹和娘亲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但他们不说,她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膳是一家四口一起用的。 晚膳后,谢清源把一个锦盒递给孟蕊。 “蕊儿,这是昌丰钱庄的房契、印章和库房钥匙等重要物品,你收好,要用银子,直接派人去拿,之前是为父疏忽了,蕊儿别介意啊。” 孟蕊懵懵地打开锦盒,看清了里面的物品,脑中灵光一闪。 她爹不是给钱,而是直接送了她一座钱庄啊! “可是,我不会管理钱庄呀!” 孟蕊看向谢清源,她之前做的买卖多是买入卖出,这钱庄的业务,她没接触过。 孟天瞪了谢清源一眼,“让你给蕊儿钱财傍身,没让你劳累她,又要多管一座钱庄。” “送钱不也要存在钱庄里吗?我直接送钱庄,不是更方便?取用随意。” 谢清源舔着脸,笑嘻嘻地凑到孟天身边。 “娘子,你是不知道,咱们女儿可厉害了,算账从无错处,买卖上的事,一学就会。 这钱庄里边的事儿啊,我教教她,保管小半个月就能理清上手。” 见孟天依然不满地盯着自己,谢清源眼珠一转,挑着孟天感兴趣的说: “还有啊,咱们女儿学功夫也很快的,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练武,可认真了,我让她休息一天,她都不愿意呢!” 果然,孟天看向孟蕊,双眼一亮,“蕊儿在学武?练得如何了?” “刚开始学,目前还在练基本功。”孟蕊有些不好意思,“也学了一点掌法。” “练武贵在坚持,不必妄自菲薄。” 孟天越看孟蕊越满意。 “明日一早,我也去练武场。” 孟天的目光,又转到看起来文弱儒雅的孟瑾身上。 “阿瑾也过来,我一道看看你们的武功,你以后要入朝,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是,母亲。” 孟瑾尊敬应是。 第134章 指点武功 第二日一早,孟天将习惯睡懒觉的谢清源,从床上揪了起来。 卯正二刻(早上6点半),孟天和谢清源到达府内的练武场时,孟蕊已经做完当日的基本功,开始跟着丁泉师父练习掌法。 孟瑾刚练完一套剑法,见到孟天和谢清源,对着他们行礼。 “父亲,母亲,早。” “不错。”孟天赞赏点头,“剑法熟练,招式标准,有经常练习?” “是,孩儿每旬从书院回家,都会练剑。”孟瑾答道。 “每旬啊……不够。” 孟天摇了摇头。 “天下武功,重在精进,原地踏步,不可取……看招!” 孟天突然出手,赤手空拳就向孟瑾发起攻势。 孟瑾一惊,连退数步,以剑鞘挡住孟天的一掌,回身跃起,躲过孟天的一拳。 “阿瑾,拔剑!让我试试你的真本事!” 孟天步步紧逼,孟瑾终于拔出利剑,与孟天缠斗在一起。 这边的大动静,吸引了孟蕊这边的人,她们纷纷停下动作,向打斗的孟天和孟瑾看去。 “夫人和少爷,在打架?!”翠柳捂着嘴惊呼。 丁泉激动地望过去,纠正道:“不是打架,是指点,孟前辈在指点孟少爷。” 孟蕊也看出来,娘亲看似招式厉害,但与前日打厉青鸿的时候相比,少了凌厉之势,力道也收敛了许多,感觉没有动真格,更像是在给大哥喂招。 看到孟天打孟瑾,被迷迷糊糊带到练武场的谢清源,终于清醒。 “娘子,你轻点打啊!再过两天就要放榜,阿瑾还要出去见人,千万别打脸!” 谢清源不放心地叫喊着嘱咐。 李管家在旁边看得带劲儿,“夫人的武功更厉害了,老爷,你再不努力,以后要被夫人按在地上打。” “我娘子的武功天下第一,以前她也是把我按在地上打的。” 谢清源傲娇地瞥了眼李管家,颇为得意地说。 李管家“嗤”了一声,不想再理脸皮厚如城墙的谢清源。 十招之后,孟天两指夹住孟瑾的剑,以内力震动剑刃带动剑柄,孟瑾一时不备,长剑脱手,被孟天夺去。 孟天握住剑柄,从头到尾,将长剑看过一遍,夸道:“好剑!” 孟瑾揉着被震麻的手腕,对着孟天一礼,“孩儿领教了。” “你基础打得不错,但对敌经验不足,平日都是自己练习?” 孟天将长剑还给孟瑾,温和笑道。 “之后找两个中等武功的剑客陪练,以你的资质,三月之内,定能有突破。” “谢母亲指点!”孟瑾接过剑,插回剑鞘中。 了解了孟瑾的剑术,孟天的目光落在走过来观战的孟蕊身上。 孟蕊连忙摆手,“娘亲,我这个水平,可不敢跟您对打。” “好,我知道,为娘也舍不得对你出手呀。” 孟天被孟蕊逗笑了,从袖中拿出帕子,给孟蕊擦了擦额上的汗。 “你把你近来学的,大概演示一遍,给我看看。” “嗯!” 孟蕊学武还不到一个月,本就会的不多,很快将她学的基本功和掌法,都当着孟天的面做了一遍。 “很好,不到一个月就有这般成绩,可见是下了苦工的。” 孟天夸赞过后,又指出孟蕊的问题。 “蕊儿,你自己应该也知道,在你现在这个年纪开始习武,武功很难大成。” “女儿知道,我不追求武功能练到多高,只想关键时候能够自保,顺便强身健体即可。”孟蕊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孟天拉过孟蕊的手,仔细探过她的脉,又捏了捏孟蕊的胳膊,拍了拍她的背后,道: “以你的身体情况,只为强身健体,是可以继续按现在的节奏练下去,但若想要自保,你永远不可能打得过那个臭小子。” “那个臭小子”说的就是厉青鸿,孟蕊知道,她再怎么努力练武,都不可能打得过厉青鸿那样的高手,眼神逐渐暗淡。 “不过,”孟天话锋一转,“你想要给那小子点厉害瞧瞧,我倒是有个办法。” 孟蕊好奇地睁大双眼,“我可以吗?” “当然!明的打不过,咱们可以学阴的。” 孟天调皮地对她眨了眨眼。 “我看你砸人挺准,要尝试学习暗器吗?” “暗器?!” 孟蕊不可思议地叫出声。 “我还能学暗器?” “为什么不能学?暗器又不是什么秘法神功。” 孟天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 “看着,就像我这样。” “咻——!” “啪!” 孟天手中的石子疾速飞出,在前方三米远的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坑。 “这就是暗器,是不是和你拿碗盘砸他很像?” 孟蕊有点尴尬,她前日在锦溪庄包间里,拿碗盘砸厉青鸿的时候,也被娘亲都看到了吗? 孟天神色如常,从头上摸下一支金簪。 “你若学会了暗器之法,身边所有东西,都可以是你的武器。” “咻——!” 孟天掷出金簪,孟蕊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簪,直直没入五六米远外的练武场大门中。 “好厉害!”孟蕊惊叹,“我以后,也可以做到这样吗?” “持之以恒,总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孟天鼓励道。 “我要学!请娘亲教我!” 从这天起,孟蕊开始跟随孟天习武修暗器之道,立志要保护好自己,再不让厉青鸿近身。 孟蕊是个非常认真刻苦的学生,头脑聪颖,除了身子娇弱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孟天对女儿的好学非常满意,尽心尽力传授武功,干劲十足。 谢清源看了,都忍不住为厉青鸿捏一把汗。 他私下悄悄问孟天,“娘子,你该不会,真想让咱女儿,干掉那厉家小子?” “那个臭小子对我女儿心思不正,干掉他,有什么不对?”孟天不以为意。 “他是不对,但他毕竟是厉老将军的孙子,总不能真杀了他。” 谢清源是真怕孟天一时脑热出手,她是真敢呐! “放心,那小子贼得很,没那么容易死。”孟天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几天后,镇北王府传出消息。 镇北王厉青鸿重伤昏迷,青城郡主广寻神医救治…… 第135章 娶亲冲喜 听到厉青鸿重伤昏迷的消息时,孟蕊正在练习射飞镖。 从锦溪庄回来,已有五六日,孟蕊除了第一天休息外,之后的每一天,都在孟天的指导下,修习暗器。 孟天说,飞镖是最简单的暗器之一,她手把手,教孟蕊从飞镖练起。 不过几日功夫,孟蕊就掌握了飞镖,五米之内,一射一个准。 孟天常夸她有天赋,并告诉她,要想暗器射得更远更准,还需要内力的加持。 等孟蕊再练半个月基本功,基础打扎实了,孟天便传授她内功心法。 孟蕊自己也觉得,练习暗器比练掌法要轻松容易很多。 她从小到大,居于内宅,沈氏按照京中对贵女的要求,严格控制她饮食,养成了她纤细娇柔的身段,令她如今体力时常不济,掌法打不出足够的力度,常使孟蕊感到挫败。 但练习暗器时的感受很不一样,孟蕊很快就能上手,只需要专注和技巧,她就能命中靶心,进步神速。 孟蕊全情投入在习武之上,整日和母亲孟天待在一起,连跟随谢清源学习经营钱庄的事,都先搁置在一边。 谢清源总想找机会和妻子孟天搭话,但孟天忙于教导女儿习武,没空搭理他。 孟蕊昨日听李管家说,娘亲霸占了正房,把爹爹赶去了偏房睡,晚上爹爹偷偷溜进娘亲房间,被娘亲发现,按在地上揍了一顿,扔了出去。 李管家讲述时,还颇有感触地“啧啧”了两声。 “谁让咱们老爷武功太差,打不过夫人呢?脸都被打肿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愤愤不平道: “老爷活该!当年不管什么事,他都不该丢下夫人一个人啊! 都怪他,害得小姐被抱错,被那个挨千刀的安乐侯府养得这么瘦弱,要不然,以小姐的天资,从小跟着夫人习武,现在已经是武林高手了。” 孟蕊觉得,李管家讲话总喜欢夸大其词,只是笑笑,继续练她的飞镖。 而今日,当孟蕊看到谢清源顶着脑门上的淤青,和脸上的红肿,跑来练武场,眼巴巴地瞧孟天时,孟蕊觉得,李管家的话也不全是夸张。 她爹这张脸,现在都没完全消肿,可见前天被她娘打得有多狠,怪不得昨日没见他过来。 孟蕊有些同情他爹,但更知道她娘心中受过的伤痛。 无论当年有多重要的事,谢清源都不该抛下待产的妻子。 不过,爹娘之间的恩怨,应该交由他们自己解决,孟蕊作为女儿,只专心练习飞镖。 “啪!”又一支飞镖正中靶心。 孟天赞赏地拍了拍手,“靶子可以再离远一米,继续练习。” “娘子,蕊儿从晨起练到现在,该让她休息会儿?” 谢清源顶着青红交加的脸,站到孟天身边,可怜兮兮地说。 “练武不是一时之功,别累着咱们乖女儿。” “爹爹,我不累。”孟蕊兴奋地说。 她手中飞镖射出,打中了六米远的靶子边缘。 居然没中靶心?孟蕊不服输地继续练习。 只要把远处的靶子,想象成厉青鸿那张可恶的脸,孟蕊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一点不觉得累。 孟天欣慰地点头,她的女儿,就该是这种百折不挠的坚毅性子。 被女儿无意间拆台的谢清源,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脸。 “嘶——!” 他痛叫出声,成功引来孟天的目光。 “你的脸怎么还肿成这样?我给你的药膏,你没涂吗?” 孟天疑惑地问。 前天晚上,谢清源妄想爬她的床,被她抓住教训了一顿。 她下手不重,事后还给了消肿止痛的药膏,一擦就能见效,谢清源这脸又青又红又肿,肯定是没擦药。 谢清源扬了扬自己肿高的脸颊,试图唤来孟天的心疼,凄凄惨惨地说: “娘子对我的教训很到位,为夫应牢记在心,身上的痛会让我时刻谨记,因此不敢用药。” 孟天用一种“你脑子有病”的眼神,无语地睨了他一眼,又听到谢清源惺惺作态道: “况且,那盒药,是我与娘子你重逢后,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舍不得用。” “那药不是礼物,你随便用。”孟天语气冷漠。 孟天虽然已经知道,十六年前事出有因,谢清源有不得已的缘由,才会突然离开家。 但做了就是做了,对孟天的伤害也已经造成,甚至还阴差阳错地导致她抱错女儿。 她的女儿孟蕊,在安乐侯府那种污糟的家里,生活了十六年不说,还差点被安乐侯的女儿诬陷。 孟天无法原谅自己当年的疏忽,也无法原谅谢清源当年的选择。 她现在留在谢府,只是为了孟蕊。 她与孟蕊之间,隔着长长的十六年,她想要更多地了解孟蕊,培养母女之间的感情。 当时机成熟时,她会让孟蕊选择,是跟谢清源留在京城,还是跟她回霸天帮。 本来,京城应该比江湖安全。 孟蕊初学武功,留在安定的京城更好。 但经过锦溪庄一遭,孟天发现,京城中的皇子们蠢蠢欲动,夺嫡之争一触即发。 谢清源不但是皇帝心腹,还做着那样危险的事,作为他女儿的孟蕊,肯定会被人算计。 锦溪庄已经是一次了,孟天不想让孟蕊继续留在京城。 不过,这些考量,孟天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以至于谢清源还做着白日梦,想要和孟天重修旧好。 “我就知道,娘子你还是心疼我的,我一会儿回去就擦药。” 谢清源美滋滋地说。 “对了,娘子,今天镇北王府传来消息,说厉家那小子重伤昏迷了,厉家小郡主让人张贴告示,重金寻神医救她哥呢,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咻——!” 孟蕊掷出的飞镖,稳稳正中靶心。 她惊讶地扭头,望向谢清源问: “爹爹,您是说厉青鸿重伤昏迷了?” 孟蕊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那夜在破庙分别时,厉青鸿不但好好的,还有闲心故意撞了齐轩一下,孟蕊都看到了。 “镇北王府传出的消息是这样,真实情况如何,咱也不好说。” 谢清源是不太相信厉青鸿的身体真不行了,反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与此相关的趣事,你们听了,准会高兴。” 他卖着关子,期待着妻子和女儿捧场询问。 孟天白了他一眼,“爱说不说。” 孟蕊走近了些,很给面子地笑着问:“爹爹,您要说什么趣事?快告诉我们。” 谢清源满足地清了清嗓子,幸灾乐祸道: “吴贵妃听说了镇北王病重,竟然撺掇着太后,要给镇北王娶亲冲喜,厉家小子这下,有的麻烦咯~” 第136章 当年旧事 “娶亲冲喜?” 孟天眸光泛冷,目露鄙夷。 “吴珊玉这是冲着镇北王府兵权去的,你们陛下会同意?” 吴贵妃闺名珊玉,与孟天是旧识,两人之间,曾有些不愉快的交集。 谢清源听到妻子回应他了,连忙说: “陛下的心思,咱们为人臣子的不好揣度,不过我瞧着,太后颇为赞同,已经在挑选年龄身份合适的贵女。” “太后?”孟天疑惑地问,“是谁?” 当今陛下出身不高,母族不显,生母是早逝的柔嫔。 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不止皇子们被屠,后宫的皇后、妃子们,大多也没逃过毒手。 孟天离开京城后,只知道皇帝是谁,谁是太后,她压根没关心过。 “是曹太后。”谢清源解释,“就是当年的德妃,如今吏部尚书曹修易的亲姐。” 久远的记忆逐渐想起,孟天眉眼低沉,不解地问: “那不就是当年五皇子的生母?为什么她成了太后?” 孟天记的清楚,当年,如今的皇帝陛下还是身份低微的七皇子时,德妃所出的五皇子,经常和太子一起针对七皇子。 就算五皇子已死,皇帝选个曾经欺辱自己之人的生母做太后,不觉得憋屈吗? “没办法呀,当年那般情形,陛下虽得了厉老将军支持登基,但朝堂不稳,人心涣散,我爹孤木难支,只能联合世家之首曹家,以尽快稳定社稷。” 谢清源收敛笑意,正色道。 “而且,幸存的几个后宫嫔妃中,德妃是四妃之一,位份最高,又有曹家支持,是当时最适合做太后的人选。” 孟蕊在旁边听着当年的事,惊讶于太后不是皇帝生母的同时,不由得问: “爹爹,我记得二皇子的生母淑妃娘娘,也是出身曹家,那她和曹太后,是姑侄关系?” 谢清源摇了下头,“淑妃是曹家旁系的女儿,曹尚书的前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死在了十六年前的兵乱中,现在只有曹湛一个儿子。” “纵然不是亲生女儿,淑妃所出的二皇子,也是曹氏血脉。” 孟天很快理清关系,手托着下巴分析。 “曹家肯定支持二皇子,他们也想要镇北王府的兵权,所以,曹太后同意吴贵妃选人给镇北王冲喜,是想塞自己的人,吴贵妃也想塞自己的人,她们岂不是要吵起来?” 孟天反问谢清源,“吴贵妃自己选人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联合曹太后一起?” “吴贵妃自己,可没资格给镇北王选妃。”谢清源一语道破。 见妻子和女儿都困惑地望向自己,谢清源一下来了劲头,说道: “吴家看起来繁花似锦,实则没什么根基,能走到如今的高度,很大程度上,是靠陛下的恩宠,娘子你可还记得,当年在西市见到的吴家,是什么情形?” 孟天自然记得,那时的吴家兄妹,寄居在西市开银楼的舅舅家,与西市其他的商人看起来没有区别。 如今一呼百应的户部尚书吴德勇,那时只是户部的一名小吏。 现在宠冠后宫的吴贵妃,那时还叫吴珊玉,待字闺中,为免被舅母斥责吃白饭,每日在银楼帮忙招呼客人。 闲时,吴珊玉常去旁边谢清源开的书肆,找谢清源聊天,谢清源不理她,吴珊玉失落而归,隔天又去。 有时孟天在书肆陪谢清源,吴珊玉见了,还会阴阳孟天几句,说孟天拖累了谢大哥,谢大哥为了孟天,舍弃一切,孟天还对谢大哥态度恶劣,一点不知珍惜。 孟天一般不和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计较,少女怀春嘛,她懂的,只是怀的这个春,刚好是她夫君。 实在被吴珊玉说得烦了,孟天就恐吓吴珊玉,再说就把她掳走,嫁给凶神恶煞的江湖大汉,直吓得吴珊玉落荒而逃。 “记得,吴贵妃当年颇为钟意你呢,怎么转身就入了宫?” 孟天没好气地斜睨谢清源。 孟蕊惊讶得倒抽一口凉气,她听到了什么?吴贵妃喜欢她爹? “没有的事,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她会入宫,是他们兄妹俩的决定,我也不知道。” 谢清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舔着脸往孟天身边凑。 “不管谁钟意我,反正我只钟意我家娘子。” 孟天伸手推开谢清源靠近的脸,蹙眉思索道: “三皇子的年纪看起来不小,他今年多大年纪?” 这题孟蕊会,“应当是十六岁,安乐侯提过,我与三皇子同龄,二皇子比三皇子年长一岁,今年十七岁。” “不对啊,这样算起来……” 孟天推着谢清源的手一动,揪住谢清源的耳朵,问: “你给我老实说,吴珊玉在七皇子登基之前,就和他搞在一起了?” “娘子,痛啊!” 谢清源顺势握住孟天揪他耳朵的手,委屈求饶。 “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嘛!” “哼!你们京城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孟天松开谢清源的耳朵,甩开他的手,愤愤道: “馨儿过世才几天,他就左拥右抱,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好不快活,馨儿真是白白为他付出性命!” 谢清源急忙阻止孟天,“娘子啊,这话你在家里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去外头说!陛下他也不容易,有许多不得已之处。” 孟蕊正思索着她娘亲口中的馨儿是谁,一听她爹的话,瞬间明白。 当今陛下的元后,谢馨,谢皇后,也是谢清源的五姐,孟蕊的姑姑。 按照广为流传的说法,谢皇后与皇帝鹣鲽情深,生下的唯一孩儿,因皇陵条件艰苦而夭折,谢皇后也在皇帝登基前病逝。 为了彰显对谢皇后的爱重,皇帝登基后,追封谢馨为宸元皇后,并一直没有再立皇后。 他们那个夭折的皇子,按齿序为大皇子,皇帝不顾众臣反对,追封大皇子为元熙皇太子。 听她娘亲的意思,谢皇后不是病逝,而是为了皇帝而死。 这是她能听的皇室秘辛吗? 孟天知道哪些话不能说,她只是气不过,为谢馨抱不平。 “算了,不说这些。” 孟天皱着眉,转移了话题。 “你不就是想说,吴家没有根基,没资格为镇北王选妃,所以吴贵妃才要说动曹太后一起吗?” “娘子真聪明,一语中的。” 谢清源松了一口气。 “那你再猜猜,吴贵妃和曹太后,分别属意谁,去给厉家小子冲喜?” 第137章 假装重伤? 孟天对高位者争权夺利,无辜女子沦为联姻工具的戏码兴致缺缺。 “左右不过是吴家和曹家的闺中女子,都是命运无法自主的可怜人。” 谢清源摆了摆手指,“猜对了一半,曹太后选的是曹家旁系的适龄女子,吴家根基浅,可没有多余的年龄身份合适的女子。” “吴宁清的身份年龄不是正合适?”孟蕊不解地问。 户部尚书嫡女,才貌双全,做镇北王正妃都足够了。 “吴德勇只有吴宁清这一个嫡女,是要留着做三皇子妃的。” 谢清源声音淡淡,对吴家的计划算得门儿清。 “而且厉家小子身体情况不明,吴家唯一的嫡女,不会压在这种不确定的事上。” 孟蕊回想前世,姜瑶嫁给三皇子为正妃,吴宁清并没有嫁给三皇子,而是远嫁去了南边。 现在想来,吴宁清是吴家准备好的三皇子妃,吴贵妃认可的儿媳。 吴宁清与三皇子的婚事,是吴贵妃母子与吴家加深捆绑关系的重要一环。 吴宁清怎么会没嫁给三皇子呢? 难道是姜瑶从中做了手脚? “蕊儿,你在想什么?” 谢清源对着孟蕊挥了挥手,语气轻松道。 “别担心,吴贵妃选中的是晋国公府二房的嫡女,这事儿与你无关。” “我知道,无论曹太后,还是吴贵妃,她们都选不到我这里,可是厉青鸿他,真的重伤昏迷了吗?”孟蕊回过神来,担忧地问。 “听说是在锦溪庄与刺客交手后,引起旧伤复发,陛下派去的太医,都说他伤得太重,体内毒素扩散,束手无策之下,青城郡主才张贴告示寻找神医。” 谢清源回忆着得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仔细想来,确实奇怪,那小子身上的毒,是阿忠给他解的,若中的毒扩散了,太医救不了,他该来找阿忠求救才对,为何要闹那么大动静,找什么神医呢? 难道是他昏迷得突然,没来得及找阿忠?” 谢清源一得到消息,就兴冲冲地跑来给孟天分享,虽也有怀疑,但他不在乎厉青鸿是不是真的重伤昏迷,重要的是告诉妻子女儿,吴贵妃和曹太后给厉青鸿选了媳妇冲喜。 不管这事最后能不能成,反正能给那个骚扰宝贝女儿的臭小子添堵,谢清源就高兴。 “他与刺客交手,没有受伤。”孟天声音冷沉。 孟蕊也记得,厉青鸿遇刺那天,在镇北王府侍卫的保护下,厉青鸿没有受伤,他上锦溪庄二楼来找她时,身上连血渍都没有。 那日在场的人中,只听说有侍卫受伤,还有被狼咬伤腿的吴二公子吴卓群,其他人都没有事,所以孟蕊才觉得,厉青鸿是装的。 只听孟天又道: “那日在锦溪庄,我在所有刺客被捉后,与厉青鸿交过手,他身上确有旧伤和未清的毒素,但并未有新伤。” 谢清源小心翼翼地问:“该不是娘子你,把他的旧伤,打成了重伤?” “老子现在想把你打成重伤!” 孟天推开几乎快贴到她身上的谢清源,语气不佳地解释。 “我对着他的胸口打出了混元裂空掌,助他吐出毒血,身体会更快恢复。而且,他后来还对姜瑶打出浑厚有力的一掌,废了姜瑶的武功,受了重伤之人,可打不出那样的掌法。” 孟蕊赞同道:“娘亲说的是,厉青鸿突然重伤,这事确实很蹊跷。” “那他重伤昏迷,岂不是假装的?为了什么呢?” 谢清源无奈被孟天推开,又换了一个方向,一边往孟天跟前凑,一边说。 “难道是怕吴家小子受伤的账,被算到他头上,假装重伤昏迷,避免被吴家攀咬?不至于呀,堂堂镇北王府,还怕一个吴家?” 孟蕊一头雾水,“吴卓群是被狼咬伤的,这账怎么要算在厉青鸿头上?” 这几日孟蕊痴迷于练习飞镖,一直待在府中,对外面的情况不太了解,只知道京兆府尹崔大人又上门了一趟,问了孟天和孟蕊几个问题,就离开了。 崔怀远调查的是孟蕊和姜瑶被刺客绑架一案,已经在林中找到的两具刺客尸首,正在走结案流程。 而刑部侍郎郭宪调查的,是镇北王厉青鸿遇刺案,孟蕊不知后续情况。 那林中的狼,孟蕊推测,很大可能是吴卓群想要上演英雄救美,只不过演砸了而已,这事和厉青鸿扯不上关系? “吴家现在说,那些咬了吴卓群的狼,是刺杀厉青鸿的刺客带来的,说他们家儿子,是为了救厉青鸿,才被狼咬的。” 谢清源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鄙夷。 “郭宪都查清楚了,那几匹狼,是吴家下人带来的,锦溪庄马厩里的药,也是吴家下人放的。 吴德勇在郭宪带着刑部侍卫上门抓人前,把相关人等全都打杀,竟还美其名曰,他帮助刑部抓住了刺客同党,他还想让刑部和镇北王府感谢他吴家不成?” 孟天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吴家派人给马厩里的马下药,又在林中放了狼,我还说他们吴家勾结刺客呢!” “话是这么说,但只吴卓群被狼咬伤,又因马被下药无法及时回城医治这一条,就能够成为吴家开脱的借口。” 谢清源无奈地摊摊手。 “毕竟,吴卓群是吴家下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一个,现在废了腿,仕途无望,没人会相信吴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再说,吴家和镇北王府无冤无仇,他们没有理由刺杀厉青鸿。” 孟天冷哼一声,“所以吴德勇才敢杀了那几个帮他做事的下人,来个死无对证,十六年不见,以前连杀鸡都不敢的人,现在已经可以心狠手辣地杀人了。” “何止如此,吴家已经在外面散播消息,说吴卓群是为了救镇北王而受伤,势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对镇北王府有恩呢。” 谢清源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我要是厉家小子,我也想装重伤昏迷,吴家说吴卓群救了厉青鸿,那厉青鸿怎么伤得还更重呢?让吴家的说辞站不住脚。 不过厉家小子没想到,吴贵妃居然会提出给他冲喜,他在北地待久了,不了解京中这帮人的无耻,哈哈哈……嗷!” 谢清源还没笑几声,就被孟天拳打在肩上。 “娘子,我又怎么了?”谢清源委屈地问。 “你还有心情笑?” 孟天眸光沉沉,瞪着心大的谢清源。 “他们厉家人,是会任人摆布的角色吗? 万一那个臭小子将计就计,算计咱们女儿,提出让蕊儿去给他冲喜,你打算怎么办?” 第138章 厉家隐秘 孟蕊心中一紧,娘亲与她想到了一处。 厉青鸿对她有执念,之前就对她说过,要用军功去请皇帝赐婚。 现在这么一个上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厉青鸿没道理不加以利用。 无论厉青鸿是否假装重伤,他有太医为证,在众人眼中,他就是受了重伤,命不久矣。 作为国之栋梁的镇北王,在生死危急时刻,提出联姻这样小的请求,皇帝不会不答应。 有道义和皇命压着,孟蕊就算不愿意,她又能怎么办呢? 父亲和母亲,会为了她,和镇北王府,甚至和皇帝对抗吗? 孟蕊愁眉苦脸,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般沉重,又惴惴不安。 孟天察觉到女儿的情绪,上前安抚地拉起孟蕊的手,“别怕,有娘亲在。” 谢清源的笑容僵在脸上,“不会?那小子……没那么卑鄙?” “怎么不会?他爹就是个浑的,他能有多好?”孟天面色凝重。 “你是说厉青鸿的父亲、上一代镇北王——厉世坤?” 谢清源不明所以,困惑不解地挠了挠头。 “我见过厉世坤几次,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也通情达理,在厉老将军去世后,他把北地治理得很好。 而且他一生只有一位王妃,也就是厉青鸿兄妹的生母,听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下面送去的美人,厉世坤看都不看,只守着王妃一人过日子。 可惜这位王妃命薄,生下厉青雪几年后就病逝了,厉世坤悲痛万分,几年后,旧伤复发,也追随王妃而去,是世人皆知的动人爱情故事。” “有什么动人?王妃就是被厉世坤给逼死的!”孟天语出惊人。 孟蕊惊诧地看着孟天,她前世在北地镇北王府住了好几年,只直到厉青鸿父母感情很好,从未听说厉青鸿的父亲,逼死了他的母亲。 谢清源也惊讶地张大嘴,“娘子,此话从何说起呀?” 孟天锐利的目光扫过夫君和女儿,想了想,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厉青鸿的娘,本来都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成亲了,被厉青鸿的爹厉世坤看中,硬是给抢回去,做了自己的夫人。” “啊?” “什么?” 谢清源和孟蕊双双震惊。 孟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 “厉世坤用那女子的母族,和其夫君的性命相要挟,逼迫那女子从了他,生下了一双儿女后,那女子抑郁而终,这不就是被厉世坤逼死的? 所以,你们说,厉世坤是不是个浑的? 他教出来的厉青鸿,是不是也可能和他一样卑鄙无耻?” 孟蕊狠狠点头赞同。 可不是吗?厉青鸿的做派和他爹一脉相承,原来根源是在这里。 “啊这……” 谢清源不置可否。 “娘子,这些消息,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我走南闯北,怎么从未听说过?” 孟天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什么好事,厉家难道还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而且厉世坤行事隐秘,相干人等皆被封口,外人不知道,很正常。” “你也不是厉家人?你是怎么知道的?”谢清源刨根问底。 孟天不悦,“你不信我?” “我当然无条件相信娘子!” 谢清源举双手表忠心,试探着问: “我这不是好奇吗?娘子居然有比我还要广的人脉,是不是能帮忙查点别的事……” “不能,不是人脉,是我小时候自个儿听到的。” 孟天双手抱臂,防备地瞪了谢清源一眼,将自己的消息来源娓娓道来。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大概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我住在孟家堡,生了病,一直发热,总不见好,祖父担心我,将我领到他的院子里照顾。 厉老将军与我祖父是至交好友,每年都会来拜访一两次。 他那次来拜访我祖父时,我正在祖父屋里睡觉,但并未睡着,听到他们在不远处谈了许多事,其中一件,便是关于厉世坤和他抢来的夫人。 我记得厉老将军说,他家也有烦心事,沙场无情,他前两个儿子都死了,唯一活下来的厉世坤,非要霸占他人妻子,厉老将军对厉世坤,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为了厉家能够有后,他不得不同意。 算算时间,那时,应当是厉世坤刚抢了那可怜女子的时候,英明神武如厉老将军,也不得不向儿子妥协,成了帮凶。” 孟天语气越来越重,带着深埋于心的愤怒和不忿。 “他人的命运,我无权干预,但是,任何人想要动我女儿的心思,得先问过我的拳头!” 孟天霸气向着数米外的靶子,隔空打出一拳,孟蕊只觉一阵风从面前吹过,然后便看到那远处的靶子,被掀翻在地。 “臭小子若真敢如此,管他有没有重伤,老子直接一拳,送他去见他老爹!” 谢清源被孟天打出的拳风吹得眯了眯眼,连忙扶住孟天的胳膊劝道: “娘子别激动,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呢!那小子知道你的厉害,不敢造次,再说,这不还有我吗?我一定会和你一起,保护好咱们宝贝女儿的。” 孟天扒开谢清源的手,“要是你的皇帝陛下,非要拿蕊儿做人情呢?” 谢清源被问得神情一滞,就听到孟天毫不客气地说: “镇北王府的兵权,谁都想要,他也不例外,无论是曹太后,还是吴贵妃,她们选的人,他焉能放心? 倒是你,谢清源,你是跟着他一路爬上去的心腹,你的女儿,他肯定满意,做个顺水人情,把我女儿送给那个浑小子……” “不会!他不会做这种事!”谢清源激动反驳。 孟天伸手,扯过谢清源的衣襟,将他拉近,咬牙切齿道: “你怎知他不会?你不是说,他有很多不得已吗?” 朝堂中的阴谋算计,孟天不是不懂,她只是不屑参与。 “把咱们女儿送过去,等到厉青鸿死了,伺机拿回兵权,不费一兵一卒的好事,他为何不干?” 孟天冷笑一声,用力将谢清源推倒在地。 “反正他没有任何损失,到时,只有我们女儿被吃干抹净,里外不是人!” 谢清源跌倒在地上,怔愣地望着冷脸俯视他的孟天。 “你不信我?” 他不可置信,喃喃着问。 “蕊儿也是我的女儿,我怎舍得让她去受那种苦?” 第139章 隐入江湖? “我为什么要信你?” 孟天面若冰霜,眼中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谢清源,当年你一声不吭地出门,直到兵乱发生,也没有回来,我若不是自己有本事,我和孩子们的下场,只会比馨儿更惨!” 在旁边目睹爹娘吵架的孟蕊,又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馨儿,谢皇后,她死得很惨? 不等孟蕊深思,又听见孟天说: “你们京中的这些男人,眼高于顶,都盯着上边的权势荣华,为此卖妻卖女的不在少数。 其他人我管不着,但我的女儿,要活得自在畅快! 我不管厉青鸿怎么想,也不管你和你的陛下怎么算计,只要我的蕊儿不愿意,谁都不能做她的主!” 孟蕊心中一震,睁大了眼睛,激动地望向孟天。 活得自在畅快!这不就是她前世所愿吗? 她可以不要富贵荣华,不在乎恩怨情仇,她前世只想逃离束缚住她的一切人事物,却因自己太过弱小,总不能得到自由,最终走上绝路…… 如果,她前世能找到懂她的娘亲,她的结局,一定会不一样? “娘子……”谢清源眼神受伤,“在你心中,我是会卖女求荣的小人吗?” “你不是,但若你的陛下求你,你要怎么选?” 孟天语气冷漠,定定注视着谢清源,忽而轻讪。 “算了,用不着问你,十六年前,你已经选过了,你选了他,放弃的是我和孩子们。” 孟天一想到当年,心中憋闷多年的郁气,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拉着孟蕊,转身就要走。 再不离开,孟天怕自己忍不住,又想要揍谢清源一顿泻火。 谢清源一看孟天要走,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娘子,我错了,从今往后,我全都选你,只选你!你别走!” 他去拉扯孟天的衣袖,还想要抱住妻子,被孟天一把推开。 “漂亮话谁不会说?”孟天语带讥诮,“你这个没有信誉之人,我凭什么信你?” “我可以发誓!” 谢清源急于表忠心,刚伸出三根手指,就被孟天挥开。 “少来这一套!老子只看结果,不听这些虚头巴脑的。” “那我……” 谢清源茫然无措地呆呆站着,一时不知该怎么让妻子相信自己。 “娘子你说,现在你要怎样,才能再相信我?” 孟天一听他这样说,更来气了,“要怎么证明,是你的事,别来问我!” 围观全程的孟蕊,心情复杂。 她明白,娘亲不只是为了她与爹爹争吵,也是为了过去被抛弃的自己而不忿。 她的娘亲武功高强,面冷拳硬,但孟蕊感受得到,娘亲的心很柔软,被深深伤过一次之后,哪怕过了十几年,都不能释怀。 “娘亲,”孟蕊轻唤,“您消消气,我们担心的事,还没有发生,或许,那根本不会发生呢?” 孟天看向一脸担忧的女儿,叹着气,拉住孟蕊的手说: “蕊儿,为娘再教你一件事,不要心疼男人,就算他是你爹,也不行!” 孟蕊错愕地眨了眨眼,“我没……” “你想岔开话题,不就是觉得你爹的样子很可怜,你娘我对他很凶?” 孟天直白剖析孟蕊的意图,语重心长道。 “你今日心疼他被我骂得可怜,明日就会心疼他被皇帝逼迫得可怜,然后心一软,答应他们的要求,把自己置于不利之地,那样的你,才是最可怜的!” 孟蕊被孟天说得一愣一愣的。 爹爹若是被皇帝逼迫,那岂不是家族都处于危急时刻,以一人换全家人,孟蕊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拒绝,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受难? “蕊儿,为娘看得出,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但朝堂争斗,只有利益,不看情义,为娘不希望你牵扯进去,你能明白吗?” 孟天与孟蕊面对面,眼神慈爱。 “我明白,娘亲,我也不想牵扯进去。”孟蕊为难道,“可是爹爹他……” 孟蕊从知道谢清源的身份后就清楚,他们家不可能完全不参与朝堂争斗,甚至皇子间的夺嫡之争,都总有人想把他们牵扯进去,比如在锦溪庄“偶遇”的吴家人。 “他要怎样是他的事,我们娘俩不参与便是。” 孟天怜爱地摸了摸孟蕊的发顶。 “我们担心的这件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可以很简单。” 孟天看着女儿,心中一片柔软,语气也不自觉地放缓。 “无论那些人怎么斗,只要他们想要算计你,娘可以立刻带你离开京城,隐入江湖,如水滴入海,谁也别想找到我们。” 想到离开尔虞我诈的京城,孟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她微笑着问孟蕊: “蕊儿,江湖之中很有意思,你愿意跟随娘亲去看看吗?” “我愿意!” 孟蕊毫不迟疑地回答。 仗剑江湖,行走天下,孟蕊骨子里对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一直心向往之,练武之后,就更憧憬了。 要是现在就走,厉青鸿那些破事,也算计不到她头上来。 “我武功不好,也可以去吗?”孟蕊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有为娘罩着你,没人敢动你。”孟天豪横地说。 谢清源一听他妻子要跑,还要带着他女儿一起跑,顿时急眼了。 “娘子,你们别走,我保证,一定不让任何人伤到咱们女儿!” 孟天只是斜睨他一眼,“随便你怎么说,我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 “爹爹,女儿觉得娘亲说得有道理,我暂离京城,那些人找不到我,也就罢休了。”孟蕊兴奋地说。 只要厉青鸿一日还在京城,孟蕊总担心出门会遇到他,离开京城,不失为一个好对策,而且还可以跟随娘亲一起去闯荡江湖,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蕊儿,你也要离开爹爹了吗?” 谢清源不敢相信,他的乖女儿居然也要迫不及待地离开他。 孟蕊不好意思面对父亲伤感的眼神,“爹爹,我只是随娘亲出门走走,你要是不放心,不如和我们一起去?” “不行!” “好啊!” 孟天的拒绝声,和谢清源的赞同声,同时响起。 谢清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怎么没想到,他还可以跟着妻子和女儿一起跑啊! 第140章 春闱放榜 孟瑾回到家时,已是日暮时分。 春闱放榜在即,孟瑾这几日忙于在外交际,一般到晚上才回府,与父母妹妹一起用晚膳。 孟瑾走进饭厅时,发现饭桌上的气氛,和平常不太一样。 父亲谢清源的头上,似乎又多了两个肿包,衣裳不是上午见过的那身,他总是若有似无地往妻子孟天身上瞅,眼神委屈巴巴,又隐隐含着期待。 母亲孟天冷着脸,时不时瞪谢清源一眼,眼尖的孟瑾发现,母亲的下颌处,好像有一点淤青,不像是摔倒磕伤的,心中便有了数。 小妹孟蕊,愁眉苦脸地坐在父亲和母亲中间,她一双含情水眸,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欲言又止中,暗含几分自责。 李管家倒是和往常一样,看到孟瑾进门,热情地去叫厨房上菜。 孟蕊看到孟瑾,双眸一亮。 “大哥,你回来啦!”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激动站起来,快步走到孟瑾身边,小声说: “下午爹爹和娘亲打了一架,现在还互相生气呢,怎么办呀?” 孟蕊无比的后悔,她就不该提出,让谢清源和她们一起远走江湖。 谢清源一百个愿意,但孟天一万个不愿意。 两人意见不合,争吵了一会儿没有结果,竟直接在练武场上比试起了拳脚,还约定谁赢了听谁的。 孟蕊一整个大震惊。 她想要阻止,但在上演全武行的爹娘面前,孟蕊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后,孟蕊就见证了一场精彩绝伦、气吞山河的武打场面。 孟天和谢清源二人,虽没有动用利器,但是拳拳到肉的真打呀! 孟天本来就对谢清源有气,加上不想谢清源跟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她,下手几乎没留情面,每一拳都往谢清源脸上招呼。 谢清源是真想跟着妻女一起走,他想要打赢,让妻子听他的,为此使出了全力…… 孟蕊看得心惊胆战,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还好当时练武场上只有他们三人,没有其他人在场,否则传出去,孟蕊都觉得离谱。 京中哪家夫妻,会像她的爹娘这般,像是想要杀了对方那样比武呀? 吓得孟蕊到现在都不敢再说话,生怕一句话不对,惹得爹娘之间又生矛盾,他们再打一架,可如何是好? 现在见到大哥孟瑾,孟蕊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了出口,指望着大哥拿个主意。 孟瑾听了孟蕊的话,并不见惊讶,只淡淡点头,轻声问: “谁赢了?” “嗯?”孟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 耳力不俗的孟天,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拍桌子,对着孟蕊和孟瑾朗声道: “蕊儿,你不许说,阿瑾,你觉得谁会赢?” 孟瑾对着孟蕊安抚地笑了笑,上前两步,对着孟天行礼。 “母亲武功盖世,称霸江湖,孩儿以为,定是母亲您赢了。” “听到没?”孟天得意地睨了眼谢清源,“阿瑾不用看都知道,老子是赢家。” 谢清源失落地叹气,“咱俩以前怎么说,也能打个平手,这次居然在五十招内就输给你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什么岁月不饶人,是你每日好吃懒做,荒废了武功。”孟天不客气地揭短。 “娘子,我没有荒废武功,时不时都练着的。” “时不时是什么意思?每日都练的,那才叫练功!” “我管着这么大一摊子事儿,哪有那么多时间呐?” “老子帮中事务比你少?我都有时间,你为什么没有?” “不是,我这儿还要到各地巡视铺子呢。” “那我养大了两个孩子,不比你强!” …… 听到爹娘又吵了起来,孟蕊顿感头大,求助地望向孟瑾。 孟瑾只回以一笑,“习惯就好,他们以前也这样吵。” “大哥你是说,我出生之前?”孟蕊好奇地问。 “嗯,吵不出结果,就以武功论高下,谁赢了听谁的,这是爹娘之间的一种特别沟通方式。” 孟瑾带着孟蕊,淡定在饭桌前坐下。 “不过那时,父亲和母亲赢面差不多,五五开,现在就……” 孟瑾平静的目光,在打嘴仗的谢清源和孟天脸上绕过一圈,问孟蕊: “他们今天争论的问题是什么?” 有情绪稳定的大哥在身边,孟蕊感觉自己找到了主心骨,快速把下午他们产生争执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内疚地道歉: “都怪我不好,爹娘是为了我吵起来的,我一开始,就不该提还未发生的事。” 她要是不提出怀疑厉青鸿是假装重伤昏迷的话,就没有爹娘后面的争吵,娘亲不会忧虑得要带她远走江湖,爹爹不会因为想要跟着一起,和娘亲打起来…… “如果是为了镇北王娶亲冲喜的事,大可不必担心了。” 孟瑾的话,成功让谢清源和孟天停下争吵,双双看向他。 孟瑾对他们温和微笑,“宫里传出消息,陛下昨夜训斥了吴贵妃,让她不许再插手镇北王的婚事,太后那边也偃旗息鼓了。” 谢清源感觉自己终于搬回了一城,往孟天身边凑了凑,“娘子,我就说,陛下他不是那种人?” 孟天熟练地推开谢清源快贴到她脸上的嘴,盯着孟瑾问: “那镇北王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孟瑾点了下头,“镇北王府这几日招揽了不少名医出入,说是诊治镇北王的伤势,不过,以我这几日的观察,和厉青鸿并未重伤昏迷这一点来判断,他们更像是在以给厉青鸿治伤为理由,寻找某个医术高超之人。” “这就奇怪了,”谢清源正了神色,“厉家兄妹要找人,为何不大大方方地找,反要用这种方式?偷偷摸摸的,感觉有古怪。” “确实很奇怪,我让人在继续查,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孟瑾答道。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一家人一起吃着饭,气氛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孟瑾看到孟蕊一直心不在焉地吃着面前的青菜,专门夹了一只鸡腿,放到孟蕊碗里。 “妹妹以后要去闯荡江湖,当威风侠女,现在得多吃些,才有力气。” 他眉眼温柔含笑,又转头对孟天说: “母亲,您要带妹妹出去走走看看,是好事,不过可否晚些时日? 明日春闱放榜,再几日便是殿试,孩儿想请您和妹妹,陪我度过这阵子再走,行吗?” 第141章 状元游街盛况 没有了厉青鸿娶亲冲喜对孟蕊的威胁,孟天也不着急带孟蕊离京。 孟天应下孟瑾,在京城多留些时日,第二天全家陪着孟瑾一起,去看春闱放榜。 作为京中有名的才子,不出所料,孟瑾榜上有名,且名次靠前,一家人都十分高兴。 三日后,孟瑾参加殿试,以斐然文采,和针砭时弊的犀利言辞,脱颖而出,获得庆明帝赞扬,钦点为新科状元。 状元跨马游街那日,御街两侧,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想要一睹状元风采的高门女眷,则订满了街道两旁的茶肆酒楼的包间。 谢清源在京中产业众多,不用预定,他直接带着妻女,去到自家酒楼二楼,占据了视野最好的包间,等着给自家状元儿子捧场。 孟蕊守在窗边,等得有些困倦,忽而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此起彼伏,身边的翠柳欢腾地扯动孟蕊的衣袖。 “姑娘,快看,少爷出来啦!” 孟蕊忙向外望去,御街尽头,金御卫持戟开道,高头大马依次缓步前行,骑在最前面那匹白马上的,正是意气风发的孟瑾。 “真的是大哥,娘亲,爹爹,快来看呐!”孟蕊对着爹娘招手。 孟天饮过一口茶,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走到孟蕊身边,目光向外,扫过街边热闹欢呼的人群,淡定道: “时移世易,不过京中每三年一次的状元游街,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热闹。” 她的视线从街边的人群,逐渐放远,落在今日的主角孟瑾身上,不免感叹: “我儿子是状元,嗯,这感觉,和上次看别人游街时的,很不一样。” “那是当然!咱儿子是状元啊,哈哈哈!” 谢清源笑着走过来,欣赏又欣慰地望向御街中央的孟瑾,突然一边挥手,一边朝着孟瑾大喊: “阿瑾,阿瑾!我们在这儿!快看这儿!” 路两边欢呼声很大,谢清源的声音淹没其中,孟瑾没有注意到他。 孟天有些嫌弃地瞥了眼谢清源,往后退了两步,“那是人家小姑娘喊的,你一老爷们儿,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喊我儿子,也不行啊?” 谢清源被妻子说了后,也有些不好意思再喊,撺掇着孟蕊喊。 “蕊儿,你是小姑娘,你快喊喊你哥,让他知道咱们来看他了,一定很高兴。” 孟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大哥看到他们来看他,应该会开心的,于是放下矜持,学着父亲刚才的样子,对着即将经过面前街道的孟瑾挥手大喊: “大哥,大哥,我们在这里!” 她的声音不大,很快被人潮声盖过。 正当孟蕊以为孟瑾没注意到她而略显失落时,孟瑾一抬头,目光精准对上孟蕊,白玉般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大哥!”孟蕊高兴极了,“大哥看到我们啦~” 谢清源欢快地拉过孟天,一起对着孟瑾挥手,“阿瑾,看这儿!哈哈哈……” 孟天也被现场欢乐的氛围影响,笑着对孟瑾挥了下手。 目送游街的队伍走远,孟天好奇地问: “阿瑾后边跟着的两个同样骑马的后生,看起来年纪差得有点大,他们是榜眼和探花?” “是啊,这届的榜眼韩章平,现已至不惑之年,他是耕读人家出身,家中条件一般,前些年因家中事耽搁了,今年他父子二人一起参考,他儿子也考了二甲十一名的好成绩。” 谢清源对孟天介绍说。 “探花贺知越,是瑞云郡主之子,年过弱冠,文采出众,模样也生得俊朗,当得上这探花之名。” “瑞云郡主?”孟天有点印象,“我记得她是已故长公主独女,二十多年前,嫁给了当年的状元,就是咱们上一次看状元游街那次,那个状元叫贺什么来着?” “贺维钦,现已官至礼部尚书。” 谢清源边介绍,边吐槽。 “当年风度翩翩郎君,现在成了个很不好相处的小老头了。” 孟天白了他一眼,“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娘子,单论年纪,为夫我可比贺维钦小十岁呢!” 谢清源激动地解释,为自己的年轻正名。 “二十多年前贺维钦考上状元时,都已经三十了,还是个丧妻带子的鳏夫,真搞不懂当年二八年华的瑞云郡主,怎么看上的他?” 孟天不以为意,“瑞云郡主喜欢不就行了,又没让你嫁给他。” 谢清源无话可说,他是真不愿和贺维钦那个老古板打交道。 孟蕊在一边听着,默默记下。 这些时日,她与爹娘一起练武,听到了好多京中过往故事,受益颇丰,对京中各家关系,也梳理得更加清晰。 看完游街,孟蕊一家又在酒楼用过午膳,才一起回府。 回到谢府时,已是晌午,一进府门,就看到李管家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张金色的华丽请柬。 “这些什么帖子邀约,我和蕊儿都不去。” 孟天以为又是京中各家发来的帖子,摆了摆手,直接拒绝。 她最烦京中繁复的礼仪,多如牛毛的无聊规矩,对贵妇间的相互吹捧,更是避之不及。 而孟蕊,要忙于练习孟天教授的武功心法和暗器拳法,更没时间参加那些没用的宴会,所以孟天直接也帮孟蕊把邀约都拒了。 “夫人,这个帖子,您和小姐,恐怕拒绝不了。” 李管家难得说话略显犹豫,他将托盘往上抬了抬,让孟天能够看清请柬的样子。 “这是金色的请柬,皇室专用,宫里刚送过来的,请老爷带上夫人、小姐和少爷,参加太后娘娘五日后的寿宴。” 孟天和谢清源不约而同地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怀疑。 谢清源拿起请柬,快速看过,“是真的,但宫中这些宴会,我很少参加,太后上一次寿宴,都没给我发帖子。” “那就是冲着我来的?”孟天漫不经心道,“她莫不是还记着当年我打她儿子的仇,想报复回来?” 孟蕊一惊,“娘亲,您打了谁?” “在兵乱中已逝的五皇子,是曹太后的独子。”谢清源解释。 犹豫之后,谢清源对孟天提议: “娘子,你之前不是说,要带蕊儿出游吗?不如明日就起程,到时我和阿瑾赴宴即可,太后再如何,也是女眷,为难不了我们。” “我不走。” 孟天不假思索地拒绝,对谢清源挑了挑眉。 “我倒要看看,若我真被为难,你们陛下,会站在哪一边?” 第142章 太后有请 四月二十五,太后寿辰。 太后寿宴安排在中午,在大齐皇宫的紫宸殿举办。 谢清源带着妻子儿女,不早不晚地进宫赴宴。 光禄大夫谢清源,是宫中常客,皇宫门口守门的侍卫,查看了他的腰牌,检查了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都没看太后寿宴的请柬,就放了他们进去。 行走在宫道上,孟天百无聊赖地左右看看,随口道: “和上次来好像没什么区别,只是这宫墙,怎么感觉还矮了点儿?” 孟天说的上次进宫,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和谢清源,还没和承恩公府断绝关系,小夫妻俩跟随谢太傅夫妇进宫赴宴。 想到那次进宫前后的经历,特别是为了进宫学的那些恼人的规矩,孟天现在都觉得烦躁。 好在婆母谢老夫人慈和体贴,对孟天这个小儿媳妇又很喜欢,一边哄一边教导规矩,孟天勉勉强强把该学的规矩都学会了。 谢清源顺着孟天的视线望向宫墙,“娘子你眼神真好,这宫墙啊,是兵乱之后翻修的,初时国库空虚,陛下也厉行节俭,外层宫墙按原始标准重建修补,但这内部的宫墙的翻修标准降低,确实比原来的矮了一尺。” 孟蕊也望了望左右宫道边的宫墙,她只觉得巍峨高耸,竟不知是降低了高度的。 忽然,前边领路的小太监停下脚步。 孟蕊看到前方,一个圆胖笑脸的中年太监,后边跟着两个小太监,迎面快步向他们而来。 谢清源小声提醒:“这是慈宁宫总管太监刘山。” 孟蕊知道,慈宁宫是曹太后的居所,这是曹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公公。 刘公公很快走到他们跟前,笑眯眯地对谢清源说: “谢大人,太后娘娘听闻您找回夫人和千金,为你们一家感到高兴,特地派咱家来,想请孟夫人和孟小姐前去说话。” 谢清源与孟天对视一眼,对刘公公说: “太后娘娘相请,不敢不从,只是我家夫人出身乡野,不懂宫中规矩,我陪着她们一起去面见太后娘娘。” “欸!谢大人,太后娘娘请的是令夫人和千金,没有宣您。” 刘公公是宫中老人,与谢清源相识二十多年了,说话也比较直接。 “您放心,慈宁宫里还有各家夫人小姐一起说话呢,只是见一见,没事的。” 刘公公这话已经说得敞亮,曹太后不是只宣了孟天和孟蕊,没有针对她们的意思,让谢清源不用担心,快快放人。 谢清源自然也听懂了,看向孟天,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孟天进宫,本就没想避着谁,也不怕见谁,开口道: “那就请这位公公带路。” “好嘞,孟夫人,孟小姐,请!” 刘公公一挥浮尘,领着孟天和孟蕊,向慈宁宫走去。 这不是孟蕊第一次进宫,做安乐侯府千金时,她就有过几次进宫赴宴的经历。 不过那时,都是陪着沈氏在殿上的末席,规规矩矩坐着,远远见过太后和皇帝,没去过慈宁宫,也没被太后单独召见过。 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孟蕊不免有点紧张。 孟天悄悄牵住孟蕊的手,做了个口型,又轻松地笑了笑,让孟蕊的紧张缓解了不少。 娘亲刚刚在提醒她,“按商量好的行事,一切有娘在。” 不多时,刘公公将她们带到慈宁宫门口,守门的小太监见了,跑进去通报后,刘公公才带着她们进殿。 孟蕊跟着孟天跨入殿内,眸光快速扫过殿内众人。 曹太后高坐上首,她今年六十有五,花白的头发高高盘起,金灿灿的九凤冠戴在头顶,着一身庄重而喜庆的绛红色宫装,皇太后的威严和气派锋芒毕露。 在她下首左右,分别端坐着两位宫妃。 看座次位置就知道,这是现在大齐皇宫中地位最高的两位妃嫔。 左边那位,身着贵妃服制绯红宫装,头戴红宝石凤钗,毫无疑问是最得盛宠、统领六宫的吴贵妃,也是三皇子的母妃。 吴贵妃的身边还站着吴宁清,让孟蕊更加确定她的身份。 另一位藕粉色宫装的宫妃,看起来温婉娴静,打扮也素净些,离曹太后更亲近的,应该是淑妃,二皇子的母妃。 淑妃是曹家女,与曹太后和曹家,都是一条心。 再往下,还有几位孟蕊猜不出身份的宫妃,以及几家高门的夫人和小姐。 不等孟蕊仔细看去,就听到刘公公在旁边小声提醒催促: “孟夫人,孟小姐,还不快给太后娘娘请安呐。” 孟蕊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娘亲。 只见一向耳聪目明的孟天,直愣愣地站着,后知后觉被提醒请安,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她腰都不曾弯一下,只抱拳对曹太后道: “给太后娘娘请安,祝您福寿安康。” 孟蕊明知这样不合规矩,紧张得心跳加速,依然跟着孟天的动作照做,抱拳一礼,说了同样的话。 刘公公傻眼了,“孟夫人,孟小姐,请安不是这样的,得按宫里的规矩来。” 孟天装傻充愣,“我出身江湖,只知江湖规矩,不懂宫中规矩。” 孟蕊直直站在孟天身边,对刘公公的话充耳不闻。 刘公公碍于孟天和孟蕊背后的谢清源,不敢直接指责,转头望向高坐上首的曹太后,等待主子的反应。 曹太后一动不动地坐着,眉峰微蹙,嘴角微微下压,维持着平静的权威,却不再有其他动作,也没有说话,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 倒是曹太后下首的淑妃,微微侧头,冲着斜对面使了个眼色。 孟蕊看到,从旁站出来一名身着蓝色宫装的妃嫔,义正言辞地对着孟天道: “孟夫人,此乃太后娘娘的慈宁宫,由不得你放肆,你既进了宫,就要守宫中的规矩。” 孟天淡漠看了她一眼,“你是哪位?” “我乃是陛下亲封的柔美人。”柔美人扬起小巧的下巴,倨傲地说。 孟天扯了扯嘴角,“可是你看起来挺凶的,也不柔啊?” “你大胆!” 柔美人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愤地向太后请示: “太后娘娘,孟夫人藐视宫规,理应重打三十大板,请娘娘降罪!” 第143章 藐视宫规 三十大板?! 孟蕊心头一颤,柔美人明显是淑妃的爪牙,而淑妃是曹太后同族亲信,说到底,是曹太后要对付她们。 爹爹和娘亲一早便与她商议好,若曹太后召见她们,便以不通宫中礼仪为饵,勾出曹太后的真实意图。 若对方轻轻放下,不予计较,就是有求于他们家,往后不卑不亢应付即可。 若是对方抓住错处,要重罚他们,那他们就把小事闹大,让曹太后这个寿宴,过不安宁! 初听这个计划时,孟蕊感到惶恐,担心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但她爹谢清源说,有他在,不用怕,做他谢清源的女儿,不用谨小慎微。 就连一向沉稳的大哥孟瑾,也赞同这个计划,说与其相互试探,不如趁其不备,一来就诈出对方目的,他们也更好安排后手。 她娘亲孟天更不用说,恨不得曹太后狠狠作死,她好直接出手,把皇宫闹个天翻地覆。 孟蕊虽然忧虑,但她要和家人同进退,此时与娘亲站在一起,静静等着曹太后的回应。 而殿内的其他嫔妃夫人们,就没有孟天和孟蕊这般淡定了,她们中不少人,都与身边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 “居然敢说不懂宫中规矩,这位孟夫人也太大胆了!” “就是,要知道,太后娘娘是最重规矩的。” “三十大板呢!那不得打得皮开肉绽,说不定命都保不住。” “活该!谁让她不按规矩行礼,还大言不惭,也不知道芝兰玉树的谢大人喜欢她什么,还心心念念找了那么多年。” “我也听说了,谢大人跑遍大齐各地,一心一意找她十几年,其他女子看都不看一眼,我还以为是天仙般的人物,如今见了真人,也不怎么样嘛。” “可不是,虎背熊腰,粗野无礼,毫无娴雅端庄姿态,怎么当得了谢大人的夫人?” “她还让人叫她孟夫人,一双儿女也跟她姓,她怎么好意思让谢大人入赘的?” “依我看呀,她这次冒犯太后娘娘,被打死了,谢夫人的位置空出来,指不定多少姑娘抢着要嫁呢!” …… 孟天一个眼刀扫过去,大喇喇道: “可惜你们已经嫁了人,除非你们男人死了,否则嫁不成谢清源。” 那几个被孟天抓包说坏话的世家夫人们,连忙闭口不言。 其中一个衣着格外华贵的夫人,不服气地回嘴: “我们说错什么了?你一个江湖女子,在太后面前都敢没规矩,可想在府中,是如何轻慢谢大人的。” 孟蕊认出了说话之人,小声对孟天提醒,“娘亲,说话的是永宁侯夫人方氏。” 永宁侯纪恺,是武将出身,现任兵部尚书,是朝中实权派重臣。 永宁侯夫人方氏,出身清流文臣世家,与永宁侯是少年夫妻,据说两人感情甚笃,相敬如宾。 “方氏?” 孟天歪了歪头,盯着永宁侯夫人的脸看。 “你莫不是方若薇?怎么长变样了?” 永宁侯夫人“腾”地站起来,指着孟天怒道: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方若莹,若薇是我妹妹! 要不是你当年横插一脚,我妹妹早就嫁给谢清源了,也不会远嫁,让我们姐妹多年来分隔万里,都难再见一面。” 方若莹和方若薇两姐妹,从小感情就非常好。 二十年前,方若薇远嫁后,常年跟随夫婿在地方上做官,很少回京,永宁侯夫人上一次见到妹妹,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妹妹嫁得远,也能怪上我?”孟天简直无语。 孟天对方若薇有印象,那是谢老夫人原本给谢清源相看的妻子,谢方两家都有意结亲,只等谢清源回京看过同意后,便能定下来。 但当谢清源终于归京时,身边已经带着妻子孟天,与方家的这门还未开始的亲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方若薇是个勇敢的姑娘,她为了自己的幸福,曾上门找过孟天一次。 她与孟天、谢清源把话说清楚后,知晓自己没有机会,未再纠缠,回家后选定亲事,很快出嫁去外地。 永宁侯夫人继续发难,“为什么不能怪你?要不是你,我妹妹不会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她又怎会选那么远的夫家?” “有多远?”孟天好奇地问,“方若薇嫁去了哪里?” “云州,妹夫是云州知府,距离京城千里之遥!”永宁侯夫人加重了语气。 “云州不算太远,只是路途多山,要难走些。” 孟天想了想,认真建议。 “我去过那儿,从京城出发,骑马最快十日能到,你若是非常思念你妹妹,去云州看望她不就行了?” 孟天不太理解,如此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怎么被方若莹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我……我怎么可能骑马半个月?”永宁侯夫人反驳,“去云州的路不好走,官道时常被山石冲垮,马车要绕路,来来回回,要半年的时间,我哪里走得开?” 她不是没想过去云州看望妹妹,但她是永宁侯府的主母,日常管着诸多事务,根本不可能离开京城那么长时间。 “坐马车确实不方便,还是骑马更快。” 孟天想起来,霸天帮在云州还有些事要处理,便提议道: “我过段时间或许要去云州,你若是愿意,与我同行,保证你一个月就能来回,耽误不了多少事儿。” “你带我去云州?”永宁侯夫人觉得不可思议。 孟天真诚道:“你要是不会骑马,可以与我同乘一骑,我们都是女子,也不用顾忌什么。” “啊?你说真的?”永宁侯夫人彻底愣住了。 对方好像是真心在邀请她,有点子心动,是怎么回事? 孟天诚恳点头,“当然,你要是想好了,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出发。” 慈宁宫中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怪异。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突变,众人全都听着孟天和永宁侯夫人讨论,怎样去云州见妹妹。 被完全忽略的柔美人,不甘心地望向曹太后重复道: “太后娘娘,她们藐视宫规,按律当罚呀!” 第144章 步步紧逼 “柔娘娘,你想要罚谁们?” 孟蕊机敏地抓住柔美人话语中的含糊之处,故意发起挑拨。 “你不但想要打我娘三十大板,连永宁侯夫人,也不放过吗?” “我没有!”柔美人连忙否认,“我没说永宁侯夫人。” “所以你承认,你就是针对我娘亲,针对我们家,是想趁此打压我的父亲,又或是想要算计我年迈的祖父?” 孟蕊步步紧逼,一连串的帽子扣下来,让柔美人猝不及防。 柔美人突然意识到,孟蕊母女身后的人,不是她一个父亲是知县的小小美人,能开罪得起的。 孟蕊的父亲谢清源,是陛下的心腹钱袋子,孟蕊的祖父谢太傅,是陛下的老师,更是陛下亲封的承恩公。 即使宸元皇后故去过年,陛下依然对承恩公府厚待有加,足见圣宠不衰。 柔美人惊慌失措地望向淑妃,淑妃却微微侧脸,避开了她的视线,柔美人心中骤然冰冷。 “柔娘娘,你在看谁?”孟蕊明知故问,“有人指使你来对付我们家?” 孟蕊深吸一口气,顺着柔美人的视线看过去,伸手指向淑妃,向柔美人确认: “是淑妃娘娘,指使你的?” 一时间,满殿皆惊。 柔美人只是个小角色,但淑妃却是最年长皇子的母妃,身后还有曹太后和曹家撑腰,即使有人看到淑妃对柔美人使眼色,也不敢像孟蕊这样,明目张胆地指出来。 柔美人已经呆住了,她没想到孟蕊真就敢直白地问出来。 永宁侯夫人看到孟蕊指向淑妃,也吓了一跳,觉得孟天、孟蕊这对母女,怕不是疯了? 她对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后悔不已,不安地退后,坐回原位,生怕再和自己扯上关系。 而正在针对淑妃的孟蕊,内心远没有外在表现的那般冷静笃定。 这是她第一次在皇宫里惹事,心里也很慌,但戏已经演到这儿了,她必须继续到底。 “淑妃娘娘,您怎么说?” 孟蕊将矛头直接对向淑妃。 从她与娘亲被刘公公带进慈宁宫中以来,无论是曹太后,还是吴贵妃、淑妃,她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如此明显的冷待,已经在表明她们的态度。 很多时候,上位者不用斥责辱骂,只需要一个漠不关心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轻蔑回头,就足以让下面的人知道,哪些人不得他们喜欢。 不用太后她们亲自动手,下面的人自会行动起来,让孟天和孟蕊不好受。 但孟蕊就是要,打破她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被孟蕊点名的淑妃,装作不解,“孟小姐,本宫不知你要本宫说什么。” 孟蕊单刀直入地问:“淑妃娘娘,是您指使柔美人,提出要打我和我娘板子的吗?” 淑妃笑得温柔,“本宫可没有说过那种话。” 她若是想直接对上谢家,就不会让柔美人出头了。 “不是的,与淑妃娘娘无关!” 柔美人腿一软,跪在地上,急迫地说。 “是我自己一时脑热,自作主张。” 方才没有得到淑妃的回应,柔美人已经知道结果,不得不揽下全部责任。 孟蕊收回手,对柔美人斥道:“那你往那边看什么?引人误会,难不成,你是在看淑妃娘娘身后的……” 太后娘娘! 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孟蕊就被柔美人急切地打断。 “没有!不是!你不要血口喷人!” 孟蕊的目光快速扫过殿内的最高位,曹太后依然是那副威严端庄的表情,没有出声参与的意思。 还真坐得住啊,怪不得她能当上太后呢。 孟蕊揪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痛意刺激得她泪光闪烁,随即哽咽着向太后哭诉: “太后娘娘,臣女没有血口喷人,是柔美人她一上来就说要打我娘亲的板子,臣女一出生就与亲生父母失散,好不容易找到娘亲,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被打?” 孟蕊从袖中抽出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失望地说: “都说太后娘娘您最是公正慈和,今日,您见我们母女被宫妃欺辱,却一言不发,想来外边的传言不可信,我们要去找能主持公道的人。” 曹太后严肃板正的脸上,表情动了动。 她是太后,后宫地位最尊贵的人,孟家母女还能去找谁主持公道? 孟天适时接话,“蕊儿,太后不理我们,这慈宁宫我们是待不下去了,跟娘走,咱们找陛下说理去。” “嗯,女儿都听娘亲的。” 孟蕊一边擦眼泪,一边和孟天一起,就要往外走。 “等等!” 曹太后终于开口。 “孟天,哀家没记错你的名字?你这又急又暴的脾气,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 “太后娘娘稳如泰山的做派,也与二十年前您还是德妃娘娘时一样。” 孟天毫不示弱地回嘴。 二十年前的那晚宫宴上,孟天出手揍了企图调戏七皇子妃的五皇子一顿,从此一战成名。 当时,孟天为了维护七皇子妃的名声,只说五皇子调戏的是她,五皇子被孟天暴力逼迫,也认了罪。 五皇子的母妃德妃,当时稳重得体地在先皇面前,为儿子道了歉,却从此记恨上了孟天和谢家,屡屡让其母家曹家在朝堂上和谢家作对。 为了不拖累谢氏全家,孟天和谢清源宣布,与谢家断绝关系,并搬出谢家。 对外只说是,孟天江湖女子的身份,不得谢家待见,谢清源冲冠一怒为红颜,与家族决裂,去西市做了没甚前途的书商。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谢清源还有翻身的一天,凭借护送七皇子登基的从龙之功,一跃成为新帝的心腹重臣。 而五皇子,已早早死在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 “德妃?许久没有人提过了。” 曹太后玩味地笑。 “来人,赐座。” 宫人很快搬来两张椅子,孟天安然坐下,孟蕊也跟着坐下。 赐座,便是要与她们和平相处的意思了。 曹太后嫌恶地瞥了眼还跪在殿中的柔美人,“柔美人胡言乱语,把她带下去,禁足一月。” 柔美人瘫软在地,任由宫人架着她,拖出了慈宁宫。 曹太后转头,锐利如冰刀般的眼神,深深看向孟天。 “如此处置,孟天,你可还满意呀?” 第145章 相互拉踩 在曹太后具有压迫感的锐利目光中,孟天轻笑回视。 “太后您说满意,我等岂敢说您的不是?” 话中带刺,含着堂而皇之的挑衅意味。 霎时间,慈宁宫内一片寂静,无数道目光投向孟天。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了刚才曹太后和孟天的几句对话,就明白过来,她们是二十年前的旧识。 而像永宁侯夫人方若莹等,极少数参加过二十多年前那场宫宴的人,逐渐回忆起当年孟天暴揍五皇子的壮举,记起曹太后和孟天之间的恩怨,顿时噤若寒蝉。 孟蕊早前已从爹娘口中知晓了当年之事,虽心中为娘亲的言行感到忐忑,但她面上不显,自是镇定持重地坐在孟天身边。 周围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她们的敌人,但孟蕊知道,她不再是之前的孤身一人。 她身边有娘亲陪伴,身后有父亲和兄长撑腰,还有祖父谢太傅,和承恩公府。 谢家是与曹家齐名的世家,曹太后想要对付她们,除了要掂量自己手中的筹码够不够外,还要考虑孟天和孟蕊好不好拿捏。 刚才孟天和孟蕊不按宫规行礼,表明了她们不怕事的态度。 柔美人出头要打她们板子,则是曹太后托他人之口的进一步试探。 曹太后乐得看孟天和孟蕊与殿中任何人起冲突,可一旦孟天提出要去找陛下评理,她就坐不住了,不但给孟天和孟蕊赐座,还小惩了柔美人。 这一局,终是曹太后服了软。 曹太后盯着孟天的眼神逐渐缓和,严肃的脸上浮现几分笑意。 “你呀,长了二十岁,女儿都这么大了,说话还是这样直来直去的。” 这是认可孟天没按规矩行礼,是性格使然,并不是藐视宫规了。 孟天也笑道:“没办法,江湖中人,靠拳头论长短,学不来弯弯绕绕的说话,请太后娘娘见谅。” 孟天在言语上也退了一步,对曹太后微微低了低头。 随着地位最高的曹太后的态度变化,殿内的气氛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淑妃最先接话,笑盈盈道: “孟夫人性情直爽坦率,在江湖自由自在惯了,可以理解。” 吴贵妃轻笑一声,“淑妃姐姐这话说的,好像你多不自由似的。” “本宫实话实说,贵妃娘娘就别笑话本宫了。” 淑妃笑容不变,目光望向孟蕊。 “孟小姐的容貌,似乎更像父亲,贵妃娘娘,您与谢大人也是旧相识,您看看孟小姐,是否与年轻时的谢大人长相相似呀?” 好一招笑里藏刀!孟蕊在心中暗道,淑妃这是明知吴贵妃和孟天、谢清源的旧事,祸水东引,想看她们争斗。 吴贵妃早就注意到了孟蕊的脸,生的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眉眼之间,确实与年轻时的谢清源有五六分相像。 淑妃打的什么主意,吴贵妃很清楚,她用十几年时间,打败淑妃,爬到贵妃的高位,早就不是当年西市里单纯的小姑娘了。 “确实有些像,不过本宫倒是觉得,孟小姐也像孟夫人。” 吴贵妃直了直身子,看向孟天,原本不可一世的眼眸中,泛起几分情谊。 “孟夫人,本宫与你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当初你和儿女失踪的消息传来,我就知道,以你的本事,一定会平安归来。” 她意味明确地瞥了眼淑妃,装若不经意道: “不像某些人,每年谢大人一回京,就想着拉媒保牵,给谢大人塞女人,谢大人对孟夫人一心一意,又怎会与别的女子发生暧昧关系?” 此言一语双关,既拉踩了给谢清源塞女人的淑妃,又把吴贵妃自己摘了出来。 谢清源除了孟天,其他女人都看不上,当年自也不会和她吴贵妃,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 孟蕊眨了眨眼,看来吴贵妃和淑妃的关系,是十分水深火热,在各宫妃子和各家命妇面前,也能互掐起来。 孟天淡笑,“多谢贵妃娘娘挂念,当年我们两家互为邻里,相互帮衬,孟某就知道,以娘娘您的国色天姿,定是会有大造化。” “那是,”吴贵妃得意地睨了一眼淑妃,“本宫就喜欢孟夫人的直爽。” 淑妃面色不变,但眼神闪了闪。 她担心,孟天说的两家相互帮衬,不是说的当年西市的吴家银楼和孟家书肆,而是说的现在的吴家和谢家。 朝中人人皆知,陛下现在膝下的四位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是其中翘楚,也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皇子。 历来太子之位,便有立嫡与立长之争。 元后早逝,后宫未立皇后,陛下唯一的嫡子早夭,无法立嫡,那便应该立长。 淑妃所出的二皇子,是年纪最长的皇子,身后不止有曹太后和曹家支持,也得到了朝中赞成太子立长的大臣们的支持。 但后宫之中,又因吴贵妃位份更高,引发不少朝臣认为三皇子的身份更高,支持立三皇子为太子。 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朝中的支持势均力敌,关键要笼络中立的重臣支持。 而无论是皇商谢清源,还是谢太傅一家,都是二皇子和三皇子想要极力拉拢的势力。 淑妃很清楚,谢家的助力非常重要,即使不能为己所用,也万不能被吴贵妃拿去。 她冲身边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点了下头,悄悄离开。 曹太后斜眼瞥见了淑妃的小动作,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嘴角带着一丝轻蔑,向下压了压,目光很快转向孟蕊。 “这孩子瞧着有几分眼熟,以前可曾进过宫?” 孟蕊收敛了尖锐,垂眸如常回话: “回太后娘娘,臣女曾经住在安乐侯府,跟随安乐侯夫人进过宫。” “哦,哀家知道,你们两家的女儿抱错了,上个月才换回来。” 曹太后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些探问。 “哀家还听说,你们闹上了官司?具体是怎么回事,给哀家详细说说。” “是。”孟蕊应道。 然后,孟蕊把姜瑶找上安乐侯府认亲之后发生的相关事,粗略叙述了一遍,重点突出了安乐侯府的蛮不讲理,和自己所受的委屈。 曹太后听完,颇有感触,“姜老侯爷也是个人物,现在这个……唉。” 下座的夫人小姐们恐被波及,不敢吭声,毕竟,谁家没出几个没出息的纨绔子呢? “说到安乐侯府,听说那新回来的姜小姐,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淑妃的声音突兀响起,她挑了挑眉,瞧向吴贵妃。 “外头都在传,三皇子与姜家小姐好事将近,贵妃娘娘,这是真的吗?” 第146章 二皇子的意图 吴贵妃原本雍容得意的笑脸一滞,指尖玫红鲜亮的蔻丹,划过锦缎长裙上的金丝牡丹绣纹,双手微微握拳。 “没有的事,淑妃姐姐可别听外边那些谣言胡诌。”吴贵妃直接否认。 淑妃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可是好多人都看见了,三皇子这些日子,经常出入安乐侯府,还为了受伤的安乐侯府千金四处寻药,这怎么会是谣言呢?” 孟蕊是第一次听到姜瑶的这些消息。 自从那日把姜瑶和安乐侯府众人赶走后,孟蕊每日痴迷练武,没再关心过姜瑶的消息,没想到三皇子对姜瑶如此关心,他们之间感情不浅。 孟蕊不禁望向吴贵妃身边的吴宁清,只见吴宁清无精打采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宁清是吴家预定要做三皇子妃的,定是与吴贵妃也通过气,而吴贵妃又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派宫中嬷嬷,去给姜瑶撑过腰,吴贵妃会属意谁做自己的儿媳,孟蕊有些看不透。 “姜小姐受了重伤,危及性命,宇儿与她有些交情,出于道义,相助一二而已。” 想到为了姜瑶四处寻药的三皇子萧宇,吴贵妃说话的底气不足,但该摆出的态度要足。 “近些日子,姜小姐的伤势好转,宇儿就没再帮忙了,这么点小事,不知怎就被外面那些好事之徒传成那样!” 说起姜瑶,吴贵妃不由得看向孟天。 “姜小姐的伤,孟夫人可有去看过?你们毕竟母女一场,有些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吴贵妃当初会允许三皇子与姜瑶来往,看中的便是姜瑶说,她的母亲是霸天帮里很有势力的江湖人士,可以解决一些明面上不好动的人,帮到三皇子夺嫡。 后来吴贵妃才知道,姜瑶说的母亲,竟然就是孟天。 正在吴贵妃纠结,她与孟天那些旧时矛盾,是否会影响孟天帮她时,骤然得知,姜瑶与孟天决裂了,还公然断绝了母女关系。 吴贵妃自然不想让孟天和姜瑶从此不相往来,她还指着这层关系,能与孟天和谢家拉近关系。 “贵妃娘娘,您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拖泥带水,有些关系,说断就是断了。” 孟天语气平静,悠悠然道。 “我们与安乐侯府,已经彻底算清楚了过去两家的糊涂账,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以后也没必要再往来。 三殿下与姜小姐交情好,那是贵妃娘娘您家的事,您和三皇子喜欢姜小姐,可以多去看望她,我这个外人,就算了。” 吴贵妃准备好的言辞,被孟天这番话堵住,很难再说出口。 她若再劝,更会验证她和三皇子与姜瑶交情深,三皇子和姜瑶之间的暧昧谣言,就更说不清楚了。 “本宫与姜家也没什么接触,只是关心你,觉得多年母女之情,突然断了可惜罢了。” 吴贵妃勉强笑着说。 “孟夫人若已下了决断,那本宫就不再多说,还惹得你嫌烦了。” “谢贵妃娘娘体谅。”孟天没甚诚意道。 吴贵妃抿了抿唇,压下心中不安。 姜瑶俨然是一步废棋,这条路走不通,她想要孟天用江湖势力帮三皇子,得想别的办法。 吴贵妃不着痕迹地瞪了眼故意提起姜瑶的淑妃,这个老女人,尽给她上眼药。 淑妃笑得一脸坦然,“贵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可惜这位姜小姐,是个糊涂人,本宫想起来,姜小姐是有亲事在身的,有些关系还是当断则断最好。” “本宫还得多谢淑妃姐姐关心了。”吴贵妃冷了脸。 曹太后静静看着吴贵妃和淑妃斗嘴,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 忽然,外面一个小太监跑进来禀报,说二皇子求见太后娘娘。 曹太后懒懒掀起眼皮,“宣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身着杏黄圆领蟒袍的二皇子萧安,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停在殿中,对着曹太后跪下行礼。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恭祝皇祖母万寿安康。” “起来。”曹太后开口,“你怎么这会儿过来?” 二皇子站起身,朗声道:“孙儿等不及给皇祖母拜寿,便先过来了,皇祖母不会责怪孙儿?” 曹太后嘴角扯了扯,似乎不满意二皇子这个理由,只说: “不会,你去你母妃身边待着,再过会儿,随哀家一同去紫宸殿。” 太后寿宴安排在紫宸殿,孟蕊望了望殿外升高的日头,寿宴开始的时间也快到了。 不过二皇子突然跑来都是女眷的慈宁宫,让孟蕊觉得有几分奇怪,她不禁多看了二皇子两眼。 二皇子长相英俊,细看又有几分阴柔之貌,与姿容秀雅温婉的淑妃有些神似,但不同于淑妃的女子柔美,自有一股男子的俊秀优雅。 他头戴紫金冠,腰间束以雕工精细的玉带,杏黄蟒袍上绣以金线银丝,衬得他气质出众,颇具皇家威仪。 “这位便是谢大人家的千金?” 二皇子的视线突然对上孟蕊,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愉悦的笑意。 孟蕊下意识屈膝行礼,“臣女见过二殿下。” “谢家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二皇子说着,便要去扶孟蕊。 孟蕊连忙站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二皇子伸过来的手,向孟天身边靠近了些。 孟天站起身,横跨一步,挡住二皇子看向孟蕊的视线,嗓音冰冷。 “二殿下,请入座。” 二皇子被孟天带着冷意的眼神怔住,顺从地坐到了淑妃身边。 吴贵妃冷眼看着淑妃和二皇子的动作,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孟天和孟蕊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孟蕊规规矩矩地坐着,却总能感受到二皇子的视线有意无意在往她这边望。 再察觉不出淑妃和二皇子的意图,她真是白活这么多年。 “孟小姐今年十六了?本宫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嫁给陛下了。” 淑妃的目光锁定孟蕊。 “之前说到姜小姐的亲事,本宫才想起来,那原本是孟小姐你在安乐侯府时的亲事,现在亲事还给了姜小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第147章 择婿入赘 问她的打算?是想插手她的亲事! 孟蕊听得明白,觉得淑妃的伎俩,未免太明目张胆了。 “回淑妃娘娘,臣女才回到家中不久,之后自然是要陪伴在父亲母亲身边,多多尽孝,弥补过去缺失的时光。” 孟蕊不卑不亢地答道。 淑妃明显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她眼神一转,坐在孟蕊旁侧的文远侯夫人忽然开口: “孟小姐孝心可嘉,不过你年岁也到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孟蕊但笑不语,不接她的话。 孟天斜了文远侯夫人一眼,“有劳挂心,我女儿还小,要在家多留几年,暂不考虑亲事。” 文远侯夫人一噎,不甘心地对孟天讲起了大道理: “孟夫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也是做母亲的,理解你疼爱女儿的心情,但女子的青春,不过这几年,我们为人父母,更该抓紧时间,为女儿挑一门好亲事,护佑她一生无虞才是啊。” “呵,一门好亲事,就能护佑女子的一生?” 孟天冷声嗤笑,脸上的讥诮之色压抑不住。 “这位夫人,我且问你,若是明日你的夫家倒了,可能护你一生啊?” “你胡说什么!” 文远侯夫人顿时怒了,指着孟天,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我好生与你建议,你居然、居然……” 淑妃见状,连忙从中调和,“孟夫人,文远侯夫人也是好意,你这样说话,未免伤人。” “淑妃娘娘,即使是好意,多管闲事,也是会招人烦的。” 孟天随口敷衍了淑妃,又对文远侯夫人说: “我说错什么了?你指望夫家护你一生,那夫家出了事,你不也要跟着倒霉?” 孟天伸出手,按下文远侯夫人指向她的手指,盯着文远侯夫人的双眼,认真道: “所以人这一辈子,能够完全依靠的,只有自己!我要是等着依靠谢清源,十六年前我就已经死了,你觉得呢?” 一听孟天竟提到十六年前,文远侯夫人倏地抽回自己的手,吓得低头不语。 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是皇室禁忌,宫中无人敢提起,这个孟夫人出言无状,可别害到她啊! 殿内再次静谧无声,就算是挑事的淑妃,也不敢再说话。 孟天似毫无所觉,文远侯夫人战战兢兢地坐着,不回答她的话,孟天觉得没意思,转回去坐好。 在一片寂静中,许久没说话的曹太后,颇具兴味地问: “孟天,说起十六年前……哀家很好奇,你一个女子,带着幼子,还身怀六甲,是怎么在兵乱中,逃出京城去的?” “当然是,一路杀出去。” 孟天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我把幼子背在地上,用床单撕成条捆紧,然后左手一把剑,右手一把刀,谁敢来阻我,我就削了谁的脑袋,就这样一路从西市杀出来,又夺了一匹马,很快就骑着出了城门。” 她越说越兴奋,左右手做出持剑握刀挥砍的姿势,周围几个胆小的夫人小姐,瞬间白了脸色。 孟蕊也是第一次听娘亲说起当年的场景,她不觉得害怕,只是想到那样惊险的时刻,她就在娘亲的肚子里,更觉娘亲当时的艰难,眼中泛起泪意。 “娘亲,您为了生下我,太不容易了,以后女儿一定好好孝顺您。” 孟蕊拉住孟天的手,哽咽着说。 孟天摸了摸她的发顶,“没事,那时候你乖乖在娘亲肚子里,一点不闹,应是我骑马太过颠簸,害你早产,我只好就近找了间能够遮蔽的荒废破庙,把你生下再走,没想到遇到姜家那群人……唉……” 想到把她女儿换走的安乐侯府,孟天就觉得晦气。 曹太后听得津津有味,又问:“你本事不小,这么说,当年我儿被你打那一顿,还是你手下留情了?” 寻常人听到太后这样问,都该忐忑下跪请罪了。 但孟天只是略一点头,诚实道: “是啊,不止手下留情,我当时大概只用了三分力,本意只是想把他打跑,但他非要与我纠缠,我才多费了些功夫,把他制住。” “我儿是个倔强的性子。”曹太后眼神忽而悠远,“学了几天拳脚功夫,身边人都捧着他,让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谁知遇到了不让着他的高手,他该遭此一劫。” “也不能算是劫?” 孟天坦诚地说。 “太后娘娘,我当时出手忍了又忍,你儿子最多是皮肉之伤,没有伤到脏腑和骨头,养上十天半月就能好,我小时候受多了这种伤,过几天又能活蹦乱跳的。” 孟天戒备地望着曹太后。 “您不会还要为二十年前的事,与我为难?” 殿内响起几道轻微的抽气声,为孟天的大胆直言感到惊异和紧张。 曹太后慵懒地靠在椅榻上,微眯了眼,望着孟天的目光中,不见敌意,反倒是有几分怀念和欣赏。 “你都说是二十年前了,哀家可没那么记仇。” 曹太后心情颇好地笑了笑,粉黛掩饰的衰老容颜上,绽开道道皱纹。 “你说女子要靠自己,这话哀家认同,哀家也想知道,你对你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未来有何打算?总不能把她留在家中一辈子,当老姑娘?” “若是蕊儿高兴,我养她一辈子又何妨?再说,我女儿自己也能养活自己。”孟天自豪地说。 从姜瑶逃避相看,偷跑来京中欺负孟蕊,孟天就想明白了,她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压在儿女身上,效果可能适得其反。 “那怎么行?”淑妃不赞同地蹙眉,“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二皇子阴柔的眼神,时不时掠过孟蕊柔美的小脸,让孟天心里很不舒服。 “怎么没有?我就没有嫁人,而是让谢清源入赘到我们孟家,儿女都随我姓。” 孟天警惕的目光,扫过不远处企图明显的淑妃和二皇子,大声道。 “我和谢清源已经决定好了,我们舍不得蕊儿日后出嫁,过几年,我们会为她择婿入赘,日后生了孙儿,也都随我姓孟。” 第148章 招赘好处 孟天这一宣告,彻底让淑妃沉了脸,没忍住脱口而出。 “门当户对的好儿郎,哪有上门入赘的?” 淑妃心中气闷,她专门把二皇子叫来,所意为何,已经很明显了,孟天就是故意拿入赘的话,来堵她的嘴。 大齐民风开化,男子入赘女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多存在于民间,京中少见。 更不用说世家高门之中,将男子尊严看得极重,几乎没有入赘一说。 这个话题不带禁忌,殿内其他夫人小姐们,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孟夫人居然要给她女儿也招赘,这不是把淑妃娘娘的好意往外推吗?” “依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事关女儿婚事,家族兴衰,马虎不得。” “你也看出来了?二殿下一过去,我就猜到是怎么回事。” “嘘!别说了,当心被人听见。” …… “其实招赘也没什么不好,要是我家中同意,我也想招赘呢。” “说的也是,谢家不是没这个条件,再说,谢大人自己都是赘婿,心疼女儿,再招个赘婿,有什么奇怪?” “我还听说,谢大人在教孟小姐学着管理产业呢,你们说,他会不会把皇商一职,传给孟小姐?” “还有这事?女子行商多见,但我朝的皇商,还从未有过女子。” “那还能有假?听说谢大人的两个儿子,一个从文,一个习武,都没有涉足商业,这女儿又是个经商高手,以后就算不继承皇商的位置,也会继承不少家业。” “有道理,这偌大家业,若是嫁出去,难免不会被夫家惦记,但招赘就不同了,家产依然是自己的,以后再传给随自己姓的儿女,妙啊!” “可不是,这泼天的富贵,肯定有郎君心动。” …… 这些议论,多多少少也传入了淑妃耳中。 听到还有这么多人说招赘的好处,淑妃更觉不舒坦。 “淑妃姐姐,所言可不能太绝对了。” 吴贵妃看到淑妃吃瘪就高兴。 “按你的意思,入赘的就不是好儿郎了?那谢大人在你眼中,还不够优秀?” 想到淑妃把二皇子喊来做什么,吴贵妃就觉得可笑。 以她对孟天和谢清源的了解,这对护短重情的夫妻,才不会把女儿加入皇家。 可笑淑妃这个出身曹家旁支的愚蠢庶女,进宫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以为她的二皇子是个宝贝疙瘩,人见人爱不成? 吴贵妃觉得,淑妃也就是二十年前运气好,被先皇赐给了陛下当侍妾,幸运地生下了二皇子,又借着曹家和曹太后的东风,成为陛下册封的第一个妃子。 否则,以淑妃那个木头脑子,在波谲云诡的后宫活下去都够呛。 “本宫失言,并不是那个意思。”淑妃咬牙切齿地否认。 淑妃快要维持不住自己温婉优雅的外表,狠狠剜了吴贵妃一眼。 入赘到孟家的谢清源,淑妃当然知道,但在她看来,谢清源就是个傻的。 谢家百年世家,堂堂谢太傅的嫡幼子,朝中重臣,陛下心腹,不但看上一个江湖女子,还二十多年来死心塌地,曹家不知想了多少办法拉拢谢清源,都没成效。 这些年,谢清源更是各地做生意,不在京城久留,直到上个月,曹家才知道,富有才名的孟瑾,居然就是谢清源的儿子,安乐侯府原来的假千金孟蕊,是谢清源抱错的亲生女儿。 淑妃与曹家商议后,决定拿出二皇子妃的位置,诚意与谢家合作。 之前,曹家已与谢家稍稍提过此事,但谢家态度含糊,只说孟蕊的婚事要其母回京再定。 现在终于见到了孟天,这粗野妇人居然说,要给孟蕊招赘! 淑妃一腔热情瞬间冰凉,又被宿敌吴贵妃揶揄,她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捏着椅子扶手,克制着自己失态。 吴贵妃瞧着淑妃的憋屈样,心中痛快,乘胜追击道: “淑妃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就好,本宫倒是觉得,孟小姐与亲生父母失散多年,孟夫人和谢大人宠着些也无妨,京城好儿郎众多,孟小姐才貌双全,一定会遇到情投意合又心甘情愿入赘的夫婿。” 在吴贵妃看来,孟蕊要招赘,可以动的心思也很多,吴贵妃的哥哥——户部尚书吴德勇,嫡子只有两个,但庶子可是有一大堆。 选一两个模样俊俏的吴家庶子,按照孟蕊的喜好调教妥帖,把孟蕊勾上手,就算入赘又如何?只要谢家和孟天能站在三皇子一边,他们就赚到了。 孟天颇为意外地看向吴贵妃,扬唇一笑,“借贵妃娘娘吉言,希望我儿能得偿所愿。” 孟蕊听着这些话,觉得恍惚又茫然,爹娘没和她商量过她以后要招赘啊? 娘亲许是为了打消淑妃的企图,才这样说的,但在众目睽睽下说出来,孟蕊以后若不是招赘,岂不是有欺瞒皇室之嫌? 不管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孟蕊乐观地想,有招赘这层话挡在前头,以后来打她婚事主意的人,会少很多,而且经历过前世,她对亲事和男人的兴趣,远不及对赚钱和自由的追求。 “招赘啊……”曹太后笑得意味深长,“这倒是个有趣的主意。” “太后娘娘……”淑妃以请求的眼神,看向曹太后,希冀曹太后帮她说句话。 曹太后没有搭理她,对候在一边的刘公公点了下头。 刘公公上前一步,对众人宣布: “寿宴即将开始,请诸位夫人小姐,先行前往紫宸殿。” 众人起身,对着曹太后行礼告退。 孟天和孟蕊也跟着人群,一起出了慈宁宫,余光瞥见曹太后被贴身宫女扶着,去了慈宁宫后殿。 一般来说,参加宫宴的群臣及家眷,需先行入席安坐。 皇帝和太后则会晚一些,在开宴前才会到来。 孟蕊跟着娘亲往紫宸殿走,她发现其他女眷,都有意避开她们。 她们母女俩,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不过,有一个例外。 吴宁清渐渐靠近孟蕊,柔柔打招呼。 “孟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近来可好?” “挺好的,”孟蕊笑着应答,“吴小姐也还好吗?” 吴宁清正要再说话,她的丫鬟急急跑过来催促: “小姐,夫人在后头崴了脚,您快过去看看!” 吴宁清脸上的笑容消失,对孟蕊说了句“我回去看看”,就被丫鬟拉走了。 孟蕊脚步顿住,望着吴宁清离开的背影,手中已然握着吴宁清刚才塞给她的字条…… 第149章 状元改姓 为了不引人注意,孟蕊镇定地将纸条收入袖中,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心中已泛起疑惑的波澜。 吴宁清是吴贵妃的侄女,与孟蕊交情不深,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说明,而要偷偷给孟蕊塞纸条呢? 而吴夫人就那么碰巧,在吴宁清与孟蕊说话时崴了脚,像是故意要支开吴宁清似的,让孟蕊更觉奇怪。 孟蕊准备无人注意时再看纸条,可惜,一直走到紫宸殿,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金碧辉煌的紫宸殿内,大半的宾客已经到齐。 从慈宁宫中一起过来的夫人小姐们,在宫人的引导下,依次入席。 孟天和孟蕊刚踏入紫宸殿,站在门口,正要走去自己的座位时,一名身着紫色官服的中年官员,从旁边突然冒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谢夫人,多年不见,可还记得在下?” 孟天和孟蕊同时看过去,眼前的官员年纪在四五十岁上下,身形修长,气度沉稳,面容清瘦,双目深邃而有神,浑身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 “你是……”孟天犹豫地问,“礼部的贺大人?” “谢夫人好记性!” 礼部尚书贺维钦,对孟天拱了拱手。 “还未恭贺谢公子状元夺魁,谢夫人生了个好儿子啊!” “好说好说,贺公子夺得探花,同喜同喜。” 孟天回礼拱了拱手。 孟蕊也客气一礼,“见过贺大人。” 她觉得这个贺大人好生奇怪,叫她娘亲谢夫人就算了,大哥姓孟名瑾,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事,贺大人怎么还称呼她大哥谢公子呢? 贺维钦对孟蕊点了点头,继续一板一眼对孟天说: “谢夫人,我儿腹中有几滴墨水,我最清楚,他不过是运气好,若论真才实学,他根本无法与博古通今、才思敏捷的谢公子相比。” “贺大人太客气了。” 孟天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此刻只想找理由躲开。 “快开宴了,我们正要入席,不打扰贺大人。” 孟天对孟蕊挤了挤眼,孟蕊连忙帮腔: “娘亲,我们的座位应该在那边,快些过去为好。” “二位且慢!”贺维钦继续拦住她们,“距离开宴还有小半个时辰,不必急于入席。” “你怎么知道?万一陛下马上就过来了呢?”孟天的耐心即将告罄。 贺维钦郑重其事地说:“太后寿宴,由内务府主办,礼部协办,本官是礼部尚书,可以确保寿宴开宴时间的准确。” 孟蕊看向贺维钦正直又古板的脸,心想怪不得每次宫宴都那么准时,原来是有这位贺大人把关,她和娘亲找的理由不奏效啊。 孟天叹了口气,无奈地问:“贺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关于谢公子之姓氏,望谢夫人慎重考虑。” 贺维钦严肃而认真地说。 “谢公子以孟瑾之名参加科举,一朝登科,往后官职任命,都会用孟瑾之名,此名由来,也都会记录在册,随母姓甚少,为了谢公子的前途,请谢夫人同意谢公子改换父姓。” “你对我儿子还挺关心。”孟天不置可否。 贺维钦一本正经道:“本官身为礼部尚书,有维护大齐礼法礼制之责,随母姓,不合礼制,应当及时纠正。” “我儿子跟我姓,怎么就不合礼制?”孟天不高兴了,“我看你这老古板管得太多。” 眼看两人要谈崩,周围还有不少好奇看过来的眼睛,孟蕊连忙出来打圆场。 “贺大人,今日是太后娘娘寿宴,不方便谈此事,要不之后再说?” 贺维钦皱眉道: “此前本官已将此事提醒谢大人,谢大人说要听夫人的,于是,本官多次递拜帖到谢府,想要当面与谢夫人谈论此事,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本官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在寿宴上,与谢夫人说明情况。” 孟蕊眼皮跳了跳,这位贺大人,是在责怪谢清源和孟天拒了他的拜帖,逼着他在太后寿宴上堵人? “额……贺大人,我母亲不喜交际,所有帖子她都推了,不是针对您。”孟蕊解释道。 “本官不计较此等小事,但我提出的改换父姓一事,很重要,谢夫人切不可敷衍了事。” 贺维钦寸步不让,盯着孟天,要一个回答。 “谢夫人,你同意令公子改换父姓吗?只要你同意,之后的事,本官自会解决妥当。” 孟瑾还未被授予官职,所有档案存在礼部,此时换姓,贺维钦自能处理好,再转去吏部。 君臣父子,自古如此,一个随母姓的状元,在礼部尚书贺维钦看来,是他维护大齐礼制的失职,他必须纠正这一错误。 孟天不耐烦地双手抱臂,凝视着贺维钦,“我就不同意换姓,你能如何?” 贺维钦深吸一口气,沉着的双眼中闪烁着坚定,开始给孟天讲起礼法的重要性,引经据典,说明子随父姓的正统性。 听着贺维钦满口的之乎者也,孟天更烦躁了。 她此刻无比认同,谢清源说得没错,这个姓贺的,真的很不好相处。 贺维钦是二十多年前的状元,本就才华横溢,能出口成章,这些年宦海沉浮,让他既有文人的风雅,又不失官员的稳重,言辞华丽又蕴含道理。 越来越多的人,被贺维钦的高谈阔论吸引过来。 不少文官认真聆听贺维钦的“高见”,捧场地为他赞叹。 只能大概听懂他晦涩言语的武官和纨绔子们,互相询问,窃窃私语: “贺大人在说什么大道理?谁又得罪他了?” “是在劝说孟夫人,让状元郎改姓,随父亲姓谢呢。” “姓谢好啊,谢太傅门生遍天下,状元郎本就是谢家子孙,改姓谢,以后更是前途无量。” “但是看样子,孟夫人不愿意呀,谢大人入赘孟家,又和谢家断绝关系,儿子再改回谢姓,也是有些说不过去。” “民间入赘也就罢了,谢大人乃是世家子,居然入赘给民女,真是丢脸。” …… “你们在说谁丢脸呀?” 谢清源突然从后面探出头,吓了正背后论人长短的两名武官一跳。 其中一人尴尬地指了指前方,“谢大人,您家夫人被贺大人说教呢,您还不快去看看?” “没事儿,贺大人文弱书生一个,打不过我家夫人。”谢清源无所谓道。 突然,贺维钦侃侃而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人一起望过去,只见孟天的手指,正从贺维钦的哑穴上收回。 贺维钦一脸匪夷所思,张着嘴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 第150章 武德充沛 “谢大人,您家夫人,好像点了贺大人的哑穴……” 刚才说话的武官,以一种不可置信的声音,告知谢清源。 可他一回头,却不见谢清源的踪影。 “咦?谢大人呢?” “早跑去他夫人身边了。” 他旁边另一武官指着孟天身边的谢清源。 “谢大人娶了如此武德充沛的夫人,真是位勇士啊!” …… 谢清源一溜烟跑到妻女身边,对着被点了哑穴着急跺脚的贺维钦作揖道: “贺大人,你别急,我儿子真不改姓,只要你答应不再纠缠此事,我就给你解开穴道,好不好?” 贺维钦吹胡子瞪眼,努力从鼻子发出声音:“唔!呜呜,唔——?” “没有,我没威胁你。” 谢清源听懂了,笑着摆手。 “这不是你念叨完我,又纠缠我家夫人,你看到啦,我家夫人也不同意,你就别麻烦了。” 贺维钦瞪圆了双眼,对着谢清源比划,“哼!呜呜——唔!” “好好好,马上给你解开。” 谢清源安抚了贺维钦,又小心翼翼地望向孟天。 “夫人,开玩笑要适度,给贺大人解开哑穴?” 孟天没好气地斜了谢清源一眼,手上快速动作,解了贺维钦的哑穴。 贺维钦一能开口说话,深吸一口气,气愤地指着孟天和谢清源。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对朝廷命官动手,我要禀明圣上,治你们的罪!” 孟天无所畏惧地耸了耸肩,“随你。” 谢清源连忙按下贺维钦的手,笑眯眯地说软话。 “贺大人诶!这么点小事,你要闹到陛下面前,至于吗?” “不是小事!”贺维钦怒气未消,“要是人人都像她那样,说不过,就敢对朝廷命官动手,岂不是天下大乱?” “这世上几人,能有我夫人这般能耐?不会再有人敢的啦!” 谢清源拉着贺维钦的胳膊,继续好言好语相劝。 “再说了,贺大人,你讲的那些大道理,一套又一套,说得我家夫人心烦意乱,你不懂,我们习武之人,最忌这个。 心神一乱,这肢体不受控制,不小心就碰到了你身上的穴位,不是有意的嘛!” “你!” 贺维钦更生气了,伸出另一只手指向谢清源。 “你找的什么烂借口?以为我不懂武功,会信你的鬼话?” 孟蕊跟在爹娘身后,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说她娘以不懂宫规挑衅曹太后,是为了试探,那点礼部尚书贺大人的哑穴,就是从心出发,是真的烦了贺维钦的说教。 而他爹这番漏洞百出的借口,是可以随便在大庭广众、皇宫内院里说出来的吗? 孟蕊以前以为,她爹只是在家里自由随性,没想到在正经场合,也毫无二致。 关键是,周围这些大臣,甚至贺维钦,都是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谢清源还在拉扯着贺维钦说情:“贺大人,我家夫人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夫人如此大胆,就是你惯出来的!” 贺维钦正义凛然地批评谢清源。 “谢大人,你读过书,当知夫为妻纲,你夫纲不振,管束不了夫人,是你之大过,儿随母姓,有违礼法,就应该改正……” 谢清源听着贺维钦噼里啪啦的冗长说教,也好想和妻子一样,点了对方的哑穴,让他彻底闭嘴。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贺维钦这人,就是个老学究,学问做得深,人也执拗得很,就算是面对陛下,他认为正确的事,也直言不讳,始终坚持己见,陛下对他也是又爱又恨。 若说唯一能制住他的人,只有…… “夫君,太后娘娘的寿宴即将开始,你怎的还在此处?” 清亮沉稳的女声传来,贺维钦终于停下了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瑞云郡主在儿子贺知越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瑞云郡主是已故长公主独女,也就是当今陛下姑姑的女儿,二十多年前嫁给当年的状元贺维钦为妻。 她姿容婉丽,保养得宜,年近四十,却看起来像是二十出头的模样。 “参见瑞云郡主。”众人对着瑞云郡主行礼。 瑞云郡主抬手,“都免礼。” 她优雅地走到贺维钦身边,拉下贺维钦指着谢清源的手,温柔劝解: “好啦,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谢大人好不容易找回夫人,他惯着些,也是人之常情,你再把他的夫人骂跑了,谢大人回头,要来找你的麻烦了。” “他家夫人厉害着呢,能被我骂跑?”贺维钦不服气道,但语气已经放缓。 瑞云郡主微笑着,轻轻晃了晃贺维钦的手。 “现在整个紫宸殿的人,都在听你唠叨,开宴时间马上就到,快去做正事。” 贺维钦看着妻子温婉的脸,软了神色,被妻子拉着往殿内走去。 周围的人群听到马上要开宴,也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 贺知越对人群中的孟瑾嘚瑟地挑了挑眉,特意走过孟瑾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状元郎,你这回,可欠我一次咯~” 孟瑾拍了拍贺知越的肩,“多谢,我都记着。”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走开。 孟瑾走到爹娘妹妹身边,无奈地解释: “我之前已经与贺大人说过,我不想改姓,但他很坚持,没想到今日还找到了母亲这里。” 孟天揉了揉额角,头都被贺维钦吵疼了,“没事,他二十年前就已经这样烦了。” “还好阿瑾你机灵,让探花郎把瑞云郡主请过来,不然,咱们还得听他啰嗦。” 谢清源如释重负地说。 “咱们也入座。” 孟蕊跟着爹娘兄长,走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终于找到机会,悄悄打开吴宁清给的纸条。 巴掌大的纸上,写着一首五言小诗: 晓来花影重, 芳馨帘风动。 晴日孟春里, 忙计耕稼垄。 孟蕊蹙着眉,将纸条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是很寻常的一张纸,除了这首诗外,再没有其他信息。 她又将诗默读了一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正待细想,听到高亢尖细的通报。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第151章 反面例子 孟蕊连忙将手中纸条收回袖中,跟着所有人一起行礼。 “恭迎皇上!恭迎太后娘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庆明帝与曹太后一前一后,在宫人的簇拥下,登上紫宸殿正前方的金銮高台。 “众卿平身,都入座。” “谢陛下。” 众人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 庆明帝端起金樽,朗声致辞,祝福曹太后的寿辰。 曹太后亦举杯,向庆明帝表达了感谢,并宣布寿宴开席。 乐声起,身披绫罗的舞姬轻盈步入殿内,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训练有素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捧着菜肴,为各桌上菜。 孟蕊和父母兄长坐在一处,他们的座位在中间靠前,是欣赏歌舞的佳座。 孟蕊被眼前舞姿曼妙的舞姬吸引,她第一次在宫宴中坐到这么好的位置,才知道原来宫廷歌舞如此好看。 “此舞名为凌波舞,是宫中宴会常用的舞蹈。” 孟瑾在孟蕊身边,小声介绍。 “舞者的动作,是在模仿水波流动,动作柔美,节律有度,活泼不失稳重,适合太后娘娘的寿宴。” “大哥,你懂的真多。” 孟蕊崇拜地侧头看了看孟瑾,目光再次回到跳舞的舞姬们身上。 “原来是在模仿水波流动,难怪看着会让人有种清新灵动之感。” 孟蕊以前参加宫宴,都是跟着安乐侯夫妇,在后边角落里坐着,根本看不清大殿中央在跳什么舞,沈氏还管制着她不许乱走,她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过宫廷舞乐。 原来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完全不一样啊! 就连桌上相同的宫宴菜肴,与从前看起来差不多,但吃起来的味道,也有些不一样。 孟蕊想,或许是因为,这些菜端上桌时,还是热乎的。 要知道,大殿内桌席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桌,同一道菜肴,御膳房出锅后,端到紫宸殿,必然是给靠前的桌先上菜。 是以,前桌吃到的菜肴是热的,越到后面,菜越凉,孟蕊前世坐在宫宴角落里,吃到的菜肴几乎都是凉的。 孟蕊颇为唏嘘地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水晶虾仁,放入口中,嗯,真好吃! 孟瑾将孟蕊面前的酒壶拿到一边,给孟蕊的杯中倒上茶水。 “宫中果酒入口柔和顺滑,但也是会醉人的,妹妹平常极少饮酒,还是喝茶更稳妥些。” “好啊,多谢大哥。” 孟蕊接过孟瑾递过来的杯盏,轻抿一口,觉得茶水也格外好喝。 “大哥,这是什么茶?入口甘甜,一点也不苦。” “此茶名为云顶甘露,是宸元皇后最喜欢的茶。” 孟瑾平静端起杯盏,喝了一口茶水,向孟蕊介绍。 “此茶是宸元皇后与陛下在守皇陵时研制而出,制作成本低,味甘,无苦涩,陛下喜饮,宫中妃嫔也多备着,久而久之,宴会上也开始用。” 孟蕊端着杯盏,看着清亮的茶水,想到病逝的宸元皇后,颇为唏嘘。 庆明帝被兄弟排挤陷害,打发去守皇陵,宸元皇后陪同前往。 皇陵条件艰苦,他们唯一的儿子在那里夭折,宸元皇后也病逝在了那里。 就算庆明帝登基后,给了元妻和嫡子再多荣耀封号,身边再多怀念物什,人已经不在了,又有什么用呢? 孟蕊想到,她娘亲曾透露,宸元皇后谢馨死得很惨,孟蕊怕触痛爹娘的伤心事,引发他们再次争执,不敢细问,但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 或许,宸元皇后不是病逝,而是被人谋害? 可若是那样,如此爱重元妻的庆明帝,应该会手刃杀妻仇人才对,可快二十年来,皇家对外的统一说法,都是宸元皇后病逝,从未变过。 而庆明帝在宸元皇后去世后,虽表现得十分怀念妻子,但也不耽误他纳了些妃子,生了些孩子。 庆明帝后宫的妃子和孩子,与前朝相比,都算很少的了。 但孟蕊就是觉得膈应,可能因为宸元皇后出身谢家,算起来,是孟蕊的五姑姑,她为这位五姑姑感到不值。 “蕊儿,你在想什么?”孟瑾温润的声音传来,“看着茶水都能发呆。” 孟蕊将杯盏放回桌面,低着头小声说: “我就是觉得,五姑姑当年若是没有嫁到皇家,而是嫁给其他世家公子,哪怕是嫁给门第不高的秀才商户,她现在应该都还活着,也许还会像二姑姑那样,缠着要给我说亲事,和爹爹互呛吵架……” 亲戚之间的矛盾会闹心没错,但也是一种生龙活虎的热闹啊。 而不是母子皆亡的悲哀下场,就算入了皇陵,坟茔修得再恢弘,也不是活生生的人了,帝王的怀念再深情,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 孟蕊说完这些话,情绪低落,忽而感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按在她的肩头。 “蕊儿,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们活着的人,必须向前看。” 孟瑾沉稳沙哑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畔。 “过去种种,皆是她自己的选择,为了情爱,飞蛾扑火,身死魂灭,看不到夫婿另拥他人在怀,也是一种幸运。” 孟蕊吃惊地抬头,看向孟瑾冷面如玉的脸庞,而孟瑾此时并没有在看孟蕊,他眼神晦暗,正望向高台之上。 那里,庆明帝正在接受吴贵妃敬酒。 中年帝王,身形有些微发福,但依然肩宽背厚,气势不凡,带着治国多年累积的威严。 庆明帝额头皱纹明显,目光锐利,带着难以捉摸的深沉,乌发间夹杂着几缕银丝,透着些沧桑老气。 他对敬酒的吴贵妃笑了下,将杯酒一饮而尽,还将酒杯倒扣,给吴贵妃查看,孟蕊隐约听到吴贵妃娇嗔地夸赞“陛下好酒量”。 望着这一幕,孟蕊明白了孟瑾的话。 宸元皇后早逝,死在庆明帝最爱她的时候,不用亲眼见证夫君与其他女人调情生子,不会拈酸吃醋,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蕊儿,不要沉溺于反面例子,你要向咱们母亲学习。” 孟瑾收回视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含笑对孟蕊说。 “不为情爱所困,坚定自己的目标,一往直前,让喜欢你的男子,像父亲追母亲那样,跟着你的脚步跑。” 第152章 贤妻皇后 反面例子,是指宸元皇后? 孟蕊眨了眨眼,望着孟瑾平和淡笑的侧颜。 她怎么觉得,大哥虽然面上在笑,但眼底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站在亲人的角度,孟蕊为五姑姑宸元皇后抱不平,可是在世人眼中,特别是文人的诗词文章中,全是对宸元皇后与庆明帝共患难的溢美之词。 他们把宸元皇后捧为大齐贤妻的至尊典范,并要求天下女子,都向宸元皇后看齐。 特别是文臣仕人,更是巴不得自己能娶一个像宸元皇后一样的贤妻,不仅与夫君同甘共苦,生儿育女,还带来了娘家的政治资源,甚至谢清源这个源源不断提供钱财的小舅子。 孟蕊探究地望着孟瑾,她的大哥考上了状元,这是多少读书人的毕生追求啊,可是大哥对宸元皇后的评价,居然是反面例子,这话也说得太重了? “为何这样看我?”孟瑾温和询问。 孟蕊从胡乱的思绪中回神。 “我……我好奇,世人皆道姑姑是女子典范,大哥你怎么说她是反面例子呢?” 宫宴之上,孟蕊不好直言宸元皇后名讳,被旁人听了去,恐惹麻烦,但孟蕊又实在好奇,为什么孟瑾会这样说,便以姑姑指称宸元皇后,孟瑾能听懂便是。 孟瑾眸光沉了沉,“因为她太不爱惜自己了,为了丈夫和儿子,付出了一切,是一个倔强又愚蠢的女人,蕊儿绝不可学她。” 孟蕊诧异地看着孟瑾,大哥对宸元皇后的评价,越来越犀利了,言语中蕴含的深刻情感,更令孟蕊感到奇怪。 “大哥,你这样说……是见过她本人吗?” 孟瑾喉头动了动,张了张嘴,许久,才吐出一句“没有”。 孟蕊松了口气,她心底萌生的荒谬猜想,应该不会是真的。 “我是从父亲和祖父他们口中,知道了关于她的事,今日听说淑妃想要插手妹妹你的婚事,一时生出了些感慨。” 孟瑾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蕊儿,为兄会让他们,都不敢再来打你的主意。” “原来是因为这样。” 孟蕊恍然大悟,随即安慰孟瑾。 “大哥,你不用太担心,娘亲已经宣布说我要招赘,这个理由好,他们不可能来给我当赘婿的。” 皇子当赘婿,闻所未闻,根本不可能发生。 孟瑾嘴角微弯,“母亲的计策好,但你依然要小心。” “阿瑾,你们说什么?”谢清源凑过来,“不是在说我坏话?” “没有,孩儿正和妹妹说,父亲您深情专一,只爱母亲一人。”孟瑾张口就是夸。 谢清源刚才没听清孟瑾的话,此刻自豪地挺起胸膛,“那是当然,我对你们母亲的感情,天下皆知。” “你小点声!再被贺维钦听到,又要说你夫纲不振,来啰嗦我了。” 孟天按下谢清源的肩,烦躁地对他抱怨。 “这宫宴还是老一套,没意思,什么时候能结束?” 谢清源一听孟天召唤,忙回身,殷勤地给孟天夹菜添酒。 “娘子,且再忍耐会儿,太后年纪大了,坐不了多久,等各宫献完寿礼,陛下和太后应该会离场,咱们在那之后就能出门去透透气了。” 孟天不耐烦地睨了眼谢清源,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继续坐着熬时间。 相对于娘亲的烦闷,孟蕊对宫宴适应得很好,这次她坐在与之前不同的位置,觉得许多事都新鲜起来,不动声色地移动目光,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在雅集上见过的曹湛,一改初见时潇洒不羁的模样,正直挺挺地坐在他的父亲吏部尚书曹修易身边。 吏部尚书曹修易,是曹太后的胞弟,现已年过六旬,身形瘦高,略显单薄,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一双细长的眼睛异常明亮,显得十分精明。 不知为何,曹湛已经二十又七,父亲掌管吏部,他却一直没有走仕途。 曹湛平日里爱好游山玩水,参加诗会雅集,流连秦楼楚馆,一丝要参加科考的意思都没有,不过,他依家中安排,早已娶妻生子,如今儿子女儿都有好多个。 听说其嫡子已被曹尚书接到身边亲自教养,许是儿子不行,开始培养孙辈了。 他们隔壁桌是户部尚书吴德勇,再旁边是礼部尚书贺维钦…… 孟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移动,突地,她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 齐轩,正在她的斜对面,惊喜地望着她。 孟蕊这时也看到,齐轩是坐在其父晋国公身边的,而晋国公身边除了嫡子齐轩,还带着庶长子齐辕。 齐辕比齐轩长几岁,是晋国公的通房所生庶子,但这通房与晋国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生下齐辕后,被抬为姨娘,晋国公对齐辕这个长子,也很是疼爱。 早几年,齐辕便通过科举入仕,在晋国公的多番运作下,现已进入吏部文选司做主事,是个很有前途的肥差。 今年,齐轩在科考中也榜上有名,孟蕊记不清名次了,好像是二甲二三十名的样子,不知这次晋国公会为嫡子谋一个怎样的差事? 孟蕊对齐轩略一点头,算是客气招呼后,立刻移开了视线,也忽略了齐轩失落的目光。 将紫宸殿中坐在前排的人都看了个遍,孟蕊没看到镇北王府的人,也没找见递给她纸条的吴宁清。 舞乐过后,舞姬们纷纷退场,是皇室成员和与朝臣世家的献礼环节。 庆明帝现存的儿女不多,只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皇子公主们献完寿礼后,轮到各宫主位妃嫔,再是重臣世家。 淑妃所出的二皇子萧安,为信佛的太后,送的是一尊金佛。 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萧宇,送上了价值万金的苏绣万寿图屏风。 顺嫔所出的四皇子萧宏,送的是滋补佳品百年人参。 丽嫔所出的六皇子萧定,年纪尚小,亲手抄了孝经献上。 曹太后面对孙辈的寿礼,都没有太多表示,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看不出喜恶。 直到顺嫔所出的五公主萧容,说要为皇祖母献舞,曹太后才来了兴致,同意了五公主的请求。 五公主十五岁,上月刚及笄,作为庆明帝唯一的女儿,她有时比几位皇子,更得庆明帝宠爱。 观赏着五公主的舞姿,孟蕊明显觉得,五公主没有刚才的舞姬跳得好。 步伐不够轻盈,许多动作也不在鼓点上,像是临时学的舞蹈,很是一般。 孟蕊还发现,五公主跳舞时,眼神总是瞟向孟瑾,顿时警惕起来。 一舞跳毕,五公主喘着粗气,跪在大殿中央,向曹太后甜甜地撒娇: “皇祖母,容儿这舞跳得好不好?” 曹太后笑着点头,“容儿有心了,跳舞哄哀家高兴。” 五公主喜道:“既然皇祖母高兴了,那是不是可以赏赐容儿呢?” 第153章 请求赐婚 “容儿想要什么赏赐?”曹太后笑问。 庆明帝不是曹太后亲子,宫中几个皇子公主,却是曹太后看着长大的。 五公主作为其中唯一的女孩,时常陪伴曹太后膝下,曹太后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疼爱。 而且,五公主的母妃顺嫔,出身不高,其父原本只是城防营的一名守将,十六年前护驾有功,却伤重不治而亡,临终前请求庆明帝照顾其独女。 庆明帝登基后,遵守诺言,将守将之女纳入后宫,就是现在的顺嫔。 顺嫔没有母家支持,即使生了一位皇子又一位公主,依然只在嫔位。 在曹太后看来,顺嫔母子三人没什么威胁,她也乐得拿些金银赏赐哄着五公主。 五公主欣喜地抬起笑脸,情意绵绵地望了眼淡定自若的孟瑾,转而郑重向着曹太后叩首。 “皇祖母,容儿心悦状元郎,请您给容儿和瑾哥哥赐婚。”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各色目光纷纷投向孟瑾。 紫宸殿中同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 “五公主想要嫁给状元郎,主动求赐婚,就算贵为公主,也太不矜持了。” “陛下只有这一位公主,平日里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这赐婚我看应该能成。” “那谢家以后与皇室的关系更近一步,越发荣耀了。” “呵呵,尚公主,说起来荣耀罢了,封个驸马都尉的闲职,以后不会再有大出息,孟瑾好不容易考到状元,我不信他会愿意。” “他不愿意又如何?陛下宠爱公主,自然是要顺着公主的意思。” …… 孟蕊的担心成真,紧张地看向身边的大哥孟瑾。 孟瑾回以她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稍安勿躁。” 孟蕊又看向旁边的爹爹和娘亲。 谢清源安稳地坐着,嘴角勾着一抹坏笑,眼神闪了闪,似在期待着什么。 孟天沉着脸,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后,没看求赐婚的五公主,也没看处于赐婚漩涡中心的儿子孟瑾,而是抬头望向金銮高台之上的人。 高台上的曹太后,脸上笑意未变,眼底划过兴味,她没有回应五公主的请求,只微微侧头,看向身侧的便宜儿子庆明帝。 “皇帝,容儿为哀家祝寿,舞跳得好,是该赏,但儿女婚姻大事,还是该你这做父亲的来决定为好。” 曹太后将赐婚一事,轻松甩给庆明帝。 庆明帝脸色黑沉如水,死死盯着五公主,不见往日宠爱,反倒透着一丝杀意。 “小五,你今日所为,是谁教你的?”庆明帝语气严厉。 五公主不明所以,以对曹太后撒娇的口气,对庆明帝说: “父皇,没有谁教,是儿臣自己心悦于状元郎,想要以终身许之。” 庆明帝的脸色更难看了,“你长居宫闱,何时见过孟瑾?居然说得出要许终身的浑话?” “父皇,儿臣是认真的!不是浑话!” 五公主膝行转身,对着庆明帝急切证明。 “儿臣之前出宫,在琼林宴上见过孟公子,我们意趣相投,相谈甚欢,引为知己,不信的话,您问孟公子啊!” “混账!谁准你私自出宫的?” 庆明帝怒不可遏,操起手边酒杯,砸向五公主。 “啪!” 琉璃酒杯在五公主前方一米处破碎,五公主吓得一抖。 殿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请陛下息怒!” “父、父皇,儿臣只是想去琼林宴看看热闹……” 五公主战战兢兢地望着庆明帝,不明白为何一向宠爱她的父皇,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容儿,别说了!” 顺嫔对五公主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 “我……”五公主不觉得自己有错啊。 她献舞求赐婚的想法,是和母妃顺嫔说过的,顺嫔也很赞同。 顺嫔还说,如此一来,不但五公主可以得到如意郎君,她的同胞哥哥四皇子,也可以得到谢家的支持,说不定能与二皇子和三皇子争一争那个位置。 明明都是皇子,就因为顺嫔没有母家助力,四皇子在宫中犹如透明人,自是不甘心。 五公主觉得,赐婚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没关系,以自己在父皇和太后心中的地位,往昔得到的宠爱,就算请求赐婚不成,也无伤大雅,反正她是公主,最多丢些脸面而已,她不在意就行了。 庆明帝深沉的眸光,在殿内俯身的众臣宫妃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顺嫔身上。 “顺嫔,小五私自出宫,自请赐婚,是你教她的?” “陛下明察,臣妾对此一概不知啊!” 顺嫔花容失色,对着庆明帝跪下,磕头解释。 “容儿年纪小,不懂事,胡言乱语,请陛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庆明帝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威严的脸上,怒气不减。 “好个一概不知,那你便是教女无方,从今日起,褫夺你顺嫔封号,降为陈美人。” 庆明帝也不纠结顺嫔,哦不,陈美人,是否教唆了五公主,直接定了她的罪,以降位份作为处罚。 陈美人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哀求:“陛下,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求陛下开恩呐!” 后宫妃子的位份,不仅仅是位份,关乎名誉、地位、月俸等等,嫔位以下的妃子,没有自己独立的宫室,所生儿女,也只能给位份高的妃嫔养育。 顺嫔从嫔位降到美人,四皇子和五公主在宫中的地位,也要跟着降。 四皇子萧宏,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连忙跟着跪下,向庆明帝求情。 “父皇,母妃纵然有错,但这惩罚会不会太重了些?” 他祈求地望了望冷眼旁观的曹太后。 “而且今日,还是皇祖母的寿辰,求父皇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从轻处罚?” 庆明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小四,你也不知你妹妹的计划?” “儿臣确实不知。”四皇子叩头答道,额上冷汗直冒。 “哼!你不知,但朕知,她们这样做,大半是为了你!” 庆明帝对着四皇子厉声训斥。 “朕钦点的状元,是要为朕、为大齐江山效力的,不是选来给你们装点门庭、争权夺利的!” 第154章 聪明过头 “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啊!” 四皇子将身形压得更低,卑微得几乎要趴在地上。 争权夺利,只四个字,其蕴含之意可大可小,一旦和夺嫡挂上关系,那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五公主懵懂地望着庆明帝,表情呆滞,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赐婚而已,父皇就要给她的母妃这么重的惩罚?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要赐婚了,请您收回对母妃的惩罚!” 五公主惊惶无措,对着庆明帝磕头求情。 “儿臣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私自出宫了,求您了!” 庆明帝没再看她一眼,淡淡吐出对五公主的处罚: “五公主萧容,枉顾宫规,殿前失仪,罚禁足半年,让内务府派教养嬷嬷来,重新教导五公主宫规礼仪。” “父皇!” 五公主凄切地唤道,委屈的眼泪直往外冒。 她最不喜欢学规矩了,还要禁足半年,她会疯掉的! “儿臣不明白,您怎么忽然间,就不疼儿臣了?” “皇妹!”四皇子紧急制止,但为时已晚。 五公主不顾四皇子的提醒,声泪俱下都对庆明帝道: “父皇,您若是觉得儿臣不懂事,赐婚不合适,不同意就是了,为何要责罚儿臣和母妃呢?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听到五公主天真中泛着傻气的话,庆明帝疲惫地闭了闭眼,“萧宏,你给她解释清楚。” “儿臣不敢枉度圣意。”四皇子萧宏小心翼翼地回答。 “朕让你说!”庆明帝加重了语气。 四皇子惴惴不安地从地上直起身,怨怪地望向哭得凄凄惨惨的五公主,挑着能说的话说: “以儿臣愚见,父皇的意思是,孟公子状元之才,乃国之栋梁,应为国效力,不可耽于儿女情长,与皇妹不合适……” 四皇子越说声音越小,不敢再往下说。 但庆明帝明显不打算放过他,“还有呢?你把话说完。” “父皇息怒,儿臣愚笨不堪,暂时想不到其他原因……” 四皇子再次跪地磕头,只求庆明帝放过。 庆明帝重重冷哼一声,“你哪里是愚笨?朕看你是聪明得太过头了!” 四皇子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五公主听到同胞兄长也被父皇严厉斥责,不敢再说话,泪水更是收不住,又畏惧父皇的怒意,只小声啜泣,看起来好不可怜。 紫宸殿内除了五公主的抽泣声,再无其他声响,无人敢在这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都低头俯身,恭敬站立。 除了曹太后和孟天。 曹太后坐在庆明帝身侧的凤座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孟天则站得笔直,神情严肃,毫不掩饰的目光,直直望向龙椅上的庆明帝,静静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庆明帝霸气稳坐龙椅之上,姿态从容威严,如山岳般岿然不动。 他眉头皱起,显得额间的皱纹更加深刻,如炬目光与孟天的视线对视一瞬后,自然移开,又看了一眼恭敬低头的孟瑾,最终落在与己无关、正无所事事的淑妃身上。 “淑妃,你在朕身边的时间最长,你来说说,朕为何不同意给萧容和孟瑾赐婚啊?” 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的淑妃,惊异地望向庆明帝,不过转瞬又恢复如常,委婉地说: “陛下,臣妾愚钝,私以为五公主年纪尚小,还不着急婚配……” “是吗?”庆明帝目露嘲讽,“你觉得公主年纪小,倒是想要插手别家女儿的婚事了?” 淑妃心中一紧,她再愚钝也想起来,近期她唯一操心过的婚事,就是刚才在慈宁宫中,问过孟蕊几句,而陛下不同意的赐婚,也是五公主和孟瑾。 陛下发怒的关键,在于孟家! 淑妃想通之后,连忙牵着裙摆跪下,“陛下,臣妾只是关心询问几句,并没有要插手……” 庆明帝冷睨着淑妃,“没有插手最好,朕以后也不想再听到相关消息,明白否?” “臣妾明白,日后一定规行矩步,三思而行,绝不再过问此类事情。”淑妃紧张地保证。 “行了,起来。”庆明帝面色稍霁,抬手让淑妃起身。 “谢陛下。”淑妃忐忑不安地站起来。 淑妃心有余悸,偷偷瞧了眼庆明帝缓和的脸色,庆幸自己只是问了几句话,可以自圆其说,没有像五公主那样孤注一掷,当着众臣要求赐婚,闹得不可收拾,只能被收拾。 经此一遭,淑妃也大概想明白了,陛下看重谢清源,也看重谢清源和孟天的一双儿女,想要靠儿女婚事拉拢谢清源的人,会不为陛下所容。 庆明帝收起怒意,对曹太后温声道: “孩子们不懂事,朕需及时纠正,扰了母后的寿宴,请母后恕罪。” 曹太后温和地笑道:“不碍事,容儿被宠坏,哀家也有一部分责任,她年纪还小,日后严加管教便是,皇帝也不必太过忧心。” “母后说的是,以后还请母后多为孩子们费费心。”庆明帝客气道。 曹太后面容慈祥,“哀家自当分忧。” 母慈子孝的场景,让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都坐下,寿宴继续。”庆明帝下了令。 “谢陛下。” 殿内因圣怒站起的宫妃、群臣和家眷们,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五公主发起的这场闹剧,快要收场了。 庆明帝又对左右挥了挥手,“带五公主回宫,禁足从今日开始。” 很快,两名膀大腰粗的教养嬷嬷,立在了五公主身后。 “公主,请。” 五公主面露惧色,她从小到大,最烦最怕的就是学规矩,小时候撒娇卖乖,仗着自己是皇帝唯一女儿的宠爱糊弄过去,现在长大了,更不愿意再受一遍苦。 她乞求地望向庆明帝。 “父皇……求求您……” 回应她的,是庆明帝冷漠的眼神。 庆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对着两个教养嬷嬷催促: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公主回宫!” 教养嬷嬷领命,向着五公主靠近,“五公主,请您不要为难奴婢,您若再不起身,奴婢只能得罪了。” 五公主不甘心收回视线,在教养嬷嬷要靠近的前一瞬,她快速从地上爬起来。 躲过教养嬷嬷,五公主使尽全身力气,疾跑到孟瑾桌前,指着孟瑾高声斥道: “孟瑾,你是不是男人? 本公主为了你,就要被父皇惩罚,你连句话都不说,太过分了!” 第155章 七罪公主 五公主将矛头直指孟瑾,激烈的言辞中,赫然把孟瑾说成是一个没有担当、不负责任的伪君子。 大殿内各色目光,齐刷刷看向孟瑾。 孟瑾缓缓抬起头,嘴角泛着嘲讽,看着眼前的五公主,幽幽道: “为了我?公主受罚乃是自作自受,与在下无关,孟某没有必要说人是非。” 五公主气鼓鼓地瞪着孟瑾,“什么叫与你无关,我是为了和你成婚!” 说话间,两个教养嬷嬷已经追了上来,她们说着“得罪”,一人抓住五公主的一只胳膊,就要将她带出去。 五公主不愿意离开,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还在对着孟瑾放狠话。 “孟瑾,本公主为了你受罚,母妃为了你被降位份,你躲在后头当缩头乌龟,连句话都不帮忙说,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孟瑾眸光冷漠,站起身,对着庆明帝躬身一礼。 “陛下,可否先不带走五公主,让微臣与公主把话说清楚。” “朕准了。”庆明帝深深看着孟瑾,答应了他的请求。 “谢陛下。” 孟瑾站直身,对着满脸怨怼的五公主,神情疏离,淡然开口。 “公主殿下该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贵为大齐公主,应明白礼法之重,更该以身作则,遵守礼法。 今日您以舞为太后娘娘祝寿,本就是晚辈娱亲尽孝的分内之事,而您却以此为由,向太后娘娘索要赏赐,目的不纯,此乃其罪之一。 太后娘娘的赏赐,该由太后娘娘自行决定,您却以赐婚相求,令太后娘娘为难,此乃其罪之二……” “你胡说!”五公主气冲冲地打断孟瑾的话。 若不是她还被两个教养嬷嬷拉着,她定是要上前抓烂孟瑾给她定罪的嘴! 孟瑾泰然自若地站定,坦荡的目光扫过殿内望向他的群臣,继续说道: “琼林宴上,公主您女扮男装,假冒他人身份参宴,被我揭穿,不思悔改,反纠缠不休,逼迫得我只能提前离场,乃其罪之三。 如今太后娘娘寿宴之上,公主您又颠倒是非,谎称你我初见相谈甚欢,引为知己,想要置我于不义,但只要问询当日琼林宴上的仕人,便能得知公主的谎话有多荒谬,此其罪之四。 公主以赐婚之求,行逼婚之实,此乃其罪之五……” “住口!你给我住口!” 五公主崩溃,大声哭喊。 “孟瑾,我讨厌你!本公主再也不喜欢你了!呜呜呜……” 五公主推开身边的嬷嬷,如一头莽撞的小牛,埋头向着殿外冲去。 教养嬷嬷和伺候五公主的宫人们,连忙跟着追上。 孟瑾丝毫不为所动,还在滔滔不绝地细数五公主的罪状。 “公主,您连累母妃被罚,却不思己过,将错推到无辜之人身上,此乃其罪之六。 知错不改,蛮横无状,不思解决之道,反而一走了之,此乃其罪之七……” 见五公主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再也看不到踪影,孟瑾才逐渐收了声,从容地对着庆明帝又是一礼。 “陛下见笑,此后五公主殿下,应是不会再对微臣犯糊涂了。” 庆明帝扶额,哭笑不得,“状元郎这招釜底抽薪,用得不错。” 以五公主跑走的状态看,别说是想要嫁给孟瑾,以后怕是再也不想见到孟瑾了。 “陛下谬赞,微臣惶恐。”孟瑾谦逊地对庆明帝拱了拱手,坐回了座位。 孟蕊敬佩地侧头看向孟瑾,她的大哥,也太厉害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扭转了言论,为自己恢复了清白,还让五公主主动放弃纠缠。 此时大殿内望向孟瑾的各色目光,与之前有了些许差异。 之前对孟瑾暗含情意的千金贵女们,亲眼目睹了孟瑾对五公主毫不留情的批判,眼中的情意都黯淡了不少。 之前对孟瑾诋毁不屑的高门世家子们,再看孟瑾时,眼中多了惊叹和佩服。 而本就看好孟瑾的高官重臣们,听完孟瑾犀利尖锐、字字珠玑的一番言辞,又看到庆明帝对其容忍和夸赞,更是认为孟瑾之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其中,礼部尚书贺维钦最为激动欣喜,他站起来,上前对着庆明帝一礼。 “陛下,状元郎所言极是,国之礼法,多重视都不为过,皇子和公主们,必须以身作则,方能为万民表率。 臣请奏,由礼部牵头,内务府辅助,为皇子和公主们,加强礼法学习,杜绝如今日这般失礼场面再出现,请陛下准许!” 其他几部的尚书大人,纷纷侧头看向贺维钦,这老小子,真会给自己来事。 庆明帝扶额想了想,点头道: “贺爱卿所言有理,礼部拟个章程给朕过目,若没有问题,便往下推行。” “臣领旨!”贺维钦领旨行礼。 现在,轮到无端被牵扯进来的几位皇子烦忧了。 礼部尚书贺维钦念叨人的功夫,朝中无人不知,他派人来教授礼法,不但无聊至极,还耽误皇子们的正经事。 二皇子和三皇子不约而同地瞪向四皇子,以眼神痛斥:看你带的好妹妹,把我们全都连累了! 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四皇子,更是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一遍又一遍,只顾跪着,无力再应付其他皇子的眼神利箭。 贺维钦的请旨被允许,正春风得意,觉得孟瑾不但文采不俗,更是品德高尚,此等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要保护好。 若日后因随母姓,使得孟瑾在官场上被人耻笑排挤,影响了官声前途,就太不值当了。 “臣还有一事请奏!” 贺维钦再次出列,对着庆明帝行礼。 隔壁其他几位尚书大人,再次纷纷看向他,眼神警惕。 庆明帝有些无奈,“贺爱卿还有何事?” 总不至于让他这个皇帝,也去重学礼法? 贺维钦正色道: “陛下,君臣父子,自古如此,儿随父姓,乃大齐礼法之要求,状元郎天纵奇才,国之栋梁,理应遵礼法,改随父姓。 若有无知妇人,执意阻拦,该以礼法教之,不可放任不管。” 他一边说,还指向明确地望了孟天一眼。 孟天皱着眉,恶狠狠地瞪回去。 这个难缠的老古板贺维钦,竟想让她也去学劳什子礼法,做梦! 贺维钦被孟天眼中的凶狠震慑,感觉背脊发凉,连忙转回视线,对着庆明帝请求: “请陛下下旨,令状元郎改回谢姓!” 第156章 赐封县主 庆明帝看着认死理的贺维钦,眸色深沉,眉头再度皱起,许久没有出声。 看到庆明帝的反应,贺维钦知道陛下在思考,很有经验地站在原地等待。 听到贺维钦的话,孟天手握成拳,沉沉呼出一口气。 谢清源赶紧握住孟天的手,“娘子冷静,贺大人是文官,不经打的。” “在你看来,我就是个只会揍人的莽夫吗?”孟天没好气地瞪他。 谢清源立即否认,“当然不是,娘子你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是我最佩服、最爱重、最在乎之人。” 谢清源顿了顿,凑到孟天耳边小声提醒。 “贺维钦真不能打,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打,他在礼部多年,处事公正严明,数度担任科考的主考官,在大齐读书人心目中地位很高,谁若打了他,少不得被那群书生口诛笔伐!” “放心,我只是烦他,不会动手。” 孟天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认知,这位满腹经纶的贺大人,挨不过她五成功力的一拳。 “可是,这家伙一堆大道理啰嗦没完,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吵不过他。”孟天烦躁地说。 谢清源表示赞同,“他不但能吵,还一根筋,咱们若与他吵,不但吵不过,他还会更上劲儿,咱们先静观其变为好。” 孟天虽然不悦,但沉默地认同了谢清源的话。 孟蕊也看着大殿中央的贺大人发愁。 客观来看,贺大人是个好官,他想要大哥改姓,是要维护他所坚持的礼法。 但娘亲和大哥都明确表示过不愿意,贺大人竟越过他们,求陛下做主,这就做得有些过头了。 以娘亲勇猛的性格,以后找机会把贺大人套了麻袋打一顿,不是不可能,万一被查出来,孟贺两家的梁子就结大了。 正当孟蕊担忧将来可能发生的烦心事时,她身边的孟瑾,再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贺大人此言差矣!” 孟瑾对贺维钦铿锵有力道。 “学生认为,随母姓,并不违背礼法,贺大人无权要求学生更改姓氏。” 贺维钦略带惊讶的目光看向孟瑾,期待地问: “哦?状元郎,觉得本官说得不对?可是儿随父姓,自古如此,礼法使然,你倒是说说,本官哪里说得不对?” 谢清源小声对孟天耳语:“糟了,这老家伙兴奋了,他最喜欢抬杠,阿瑾硬碰上去,说不过怎么办?” “说不过就说不过,”孟天冷哼一声,“阿瑾起码敢站出来和他硬刚,比你有出息!” 谢清源委屈巴巴不再说话,但往孟天身边又靠了靠。 孟瑾绕开桌席,走到大殿中央,对着贺维钦礼貌作揖。 “贺大人,既然您执意问询,那学生只能斗胆反驳,儿随父姓,并不是自古如此。” 孟瑾身姿如松,挺拔而峻峭,锋芒内敛却气势逼人,对着贺维钦不疾不徐道: “古书《山地考》中记载,西南山区,有一古老部族,延续上千年,以女子为尊,行走婚之俗,其族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且皆随母姓。 而我大齐,开国至今,不到百年,有入赘之习俗,也从未规定子女必须随父姓。 因此,学生之姓氏,合乎礼法习俗,不必更改。” 贺维钦看向孟瑾的眼神,染上欣赏,但依然不松口,“有此习俗,也只是极少数人的选择,状元郎,汝乃大家子,当知姓氏的重要。” “学生明白,但恩义承诺在前,学生不得违背。”孟瑾郑重地说。 贺维钦好奇地问:“有何恩义承诺?” 孟瑾唇边漾起淡笑,“敢问贺大人,若有一天,您在山野落难,性命垂危,有人从天而降,将您拯救出危难,您是否应该报答?” 贺维钦没有多想,直接回答: “君子立世,当善恶分明,对待救命恩人,应该报答,但应当在礼法和律法允许的范围内,不得为了报恩,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贺大人考虑全面,学生佩服。” 孟瑾微笑着夸赞,侃侃而谈。 “再问贺大人,两情相悦的一对男女,男子家中已有数位兄长顶立门户,他为报恩,入赘女子家中,所生子女,皆随女子姓氏,此举可有不妥?” “这……” 贺维钦很难说出有不妥之处,他也琢磨出味儿来,孟瑾说的男女,不就是他的父母谢清源和孟天吗? 这两人那点子事,当年在京城很是被议论过一阵儿,贺维钦想不知道都难。 恩义与礼法相悖时,是两难的选择。 而贺维钦所坚持的儿随父姓的礼法,在孟瑾那番说辞后,此时也显得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贺维钦明白,孟瑾给他留了脸面,希望他顺水推舟,不再纠结让孟瑾改姓。 “罢了,既然你意已决,本官也不做恶人了,你想姓什么,就姓什么去。” 贺维钦白忙活一场,憋闷地一甩袖子,直接回了自己的座位。 “哈哈哈……” 庆明帝爽朗的笑声忽然响起,他隔空指着贺维钦笑道。 “贺爱卿,这朝堂之上,也有你说不过的人了。” 贺维钦此时也看清了庆明帝的态度,行礼道: “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自是人中龙凤,微臣甘拜下风。” 孟瑾是庆明帝钦点的状元,而贺维钦则是二十多年前先帝钦点的状元,新状元胜过老状元,这招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庆明帝朕心甚悦,对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招了招手。 “宣旨。” 高公公拿出早已准备好圣旨,展开后高声念道: “光禄大夫谢清源一家听旨!” 孟蕊跟随爹爹和娘亲起身,走到孟瑾身边,一家四口跪在大殿上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光禄大夫谢清源之妻孟天,忠诚勇毅,智勇双全,曾于危难之际,奋不顾身,救驾有功,今特赐封其为二品诰命夫人,其女孟蕊,品行端庄,才德兼备,赐封其为瑞嘉县主,以示褒奖。 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蕊和家人一起领旨谢恩,看到娘亲手中捧着黄澄澄的圣旨时,脑子还有些发懵。 她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封为县主了? 第157章 护驾之功 瑞嘉县主孟蕊,跟着她二品光禄大夫的爹、二品诰命夫人的娘,还有状元大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一起回到座位坐定。 曹太后探究的目光扫过他们,皮笑肉不笑地问庆明帝: “哀家倒是不知,孟天还救过皇帝,是什么时候的事?” 庆明帝颇有深意地对上曹太后,笑道: “是五皇兄还在的时候,那年皇陵附近来了一帮流寇,碰巧谢爱卿带着夫人来看望,孟夫人以一当十,将流寇尽数驱散,护得朕周全,此等功绩,朕难道不该褒奖吗?” “确实应该褒奖。” 曹太后脸上僵了僵,很快恢复如常。 “皇帝得天庇佑,总是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庆明帝微微笑着,对曹太后举起酒杯,“朕也祝愿母后福寿齐天,万寿无疆。” 礼部尚书贺维钦,此时已从孟瑾拒绝改姓的失落中走出来,他一听皇帝的意思,连忙站起来,举起酒杯,号召所有人: “诸位,让我等一起祝愿太后娘娘福寿齐天,万寿无疆!” 殿内所有人皆起身举杯,整齐划一地向太后祝寿: “臣等祝愿太后娘娘福寿齐天,万寿无疆!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寿宴的欢喜氛围逐渐回归,丝竹声再度响起,舞姬们鱼贯而入,在大殿中跳舞暖场。 因为出了五公主献礼的不愉快,后面的献礼环节全部取消。 曹太后又坐了一会儿,以年老体乏为由,让淑妃和二皇子扶着她回慈宁宫休息。 庆明帝则在看完一曲舞蹈后,应付了几波重臣的敬酒,以醉酒为由,让吴贵妃和三皇子扶着离场。 地位最高的几位离开后,紫宸殿内的氛围轻松了许多,也更热络了。 长袖善舞的朝臣们,相互走动着敬酒交谈,相熟的女眷们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其中不少人的话题,都围着今日寿宴上大出风头的孟瑾。 “看到了吗?今日陛下为了状元郎训斥了五公主,对孟瑾的态度,那是比对五公主还好。” “陛下惜才,孟公子又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被看重有什么不对?” “咳,他还不是沾了他爹娘的光,谢大人夫妇对陛下有救命之恩,谢大人从陛下还是落魄皇子时,就一路坚定追随,只忠于陛下,他的儿子,陛下肯定重用。” “说的也是,孟夫人护驾有功,被封诰命夫人不止,孟小姐也沾光,混了个县主当。” “五公主一向深受陛下宠爱,我还以为她求的赐婚能成呢,没想到不但丢了脸,还害顺嫔被贬为陈美人,啧啧。” “要我说,也是他们母子三人心太大,孟瑾就算姓孟,他也是谢大人的儿子,谢太傅的亲外孙,陛下怎么可能让谢家的势力为四皇子所用?” “这么说,四皇子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能有什么机会?你当二殿下和三殿下是吃素的?” “别说了,这是你我能谈论的话题?” …… 被谈论的四皇子,扶着几欲昏倒的母妃陈美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大殿。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众人围住恭贺的孟瑾和谢清源。 而孟蕊,早就跟着娘亲孟天,溜去了殿外透气。 晋国公带着庶长子齐辕和世子齐轩,也来向谢清源父子敬酒道贺。 齐轩敬完酒,目光在谢清源周围看过一圈,却没找到他想见之人。 他从人群中出来,开始在殿内四处寻找。 齐辕在他身后冷言冷语,“别找了,帮你问过,孟小姐不在这儿,似乎是和孟夫人一起去更衣了。” 女眷们更衣的房间,安排在殿外,齐轩听完,急急向外走去。 “世子爷不会真想给孟小姐入赘?” 齐辕紧赶着跟上齐轩,与齐轩并肩而行,阴阳怪气道。 “孟夫人可是当着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面都说了,孟小姐今后要招赘入府,你又当不了赘婿,不如放过人家。” 两人走到廊下无人处,齐轩骤然扭头,瞪向齐辕。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和你有什么相关?” “没什么意思,”齐辕讥讽笑道,“只是提醒世子爷,这是在宫里,别闹出什么不好的动静来,听说那位孟夫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齐辕说完,转身就走。 齐轩上前拉住他,紧张地问:“父亲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你以为是什么?” 齐辕没有转身,只是扭头看他。 “说我是庶子,可以去入赘?” 齐辕那张与齐轩相似的俊脸上,露出鄙夷的嘲讽。 “别以为我和你一样,只要有利可图,就舍得下脸去勾引小娘子,我若要娶妻,必是与相爱之人,哼!” 他甩开齐轩抓住他袖子的手,大步离开。 齐轩愣愣站在原处,春风吹散了他脸颊的酒意,去找寻孟蕊诉衷肠的心,淡了下去。 …… 此时的孟蕊,根本没有去更衣处。 她跟着孟天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偏僻宫殿。 “未央宫?” 孟蕊读着牌匾上的宫室名时,孟天已经推门走了进去。 “娘亲,我们这样不请自来,会不会不好啊?” “放心,我打听过了,这里没有人住。” 孟天淡定拉着孟蕊进门,然后熟练地关门,并落上门闩。 孟蕊有种做贼的怪异感觉,还好这未央宫中确实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不过,此地虽然荒凉无人,却洒扫整洁,是经常有人打扫的痕迹。 宫殿不大,与其他宫室没什么区别,唯一独特的,是院子角落的两棵梨树。 午后的春日暖阳中,两棵梨树并肩而立,枝条交织在一起,仿佛恋人交握的手指,枝丫间洁白如雪的花朵绽放,一阵风吹过,细白的花瓣簌簌落下,美得如诗如画。 “这里看起来,还和二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孟天一边说,一边绕着宫苑打量了一圈。 “咱们在这儿待会儿,等到时间再回去,就可以直接出宫了。” 孟天最终停在两棵梨树中间,从头上拔出一支金钗,蹲下身,开始挖梨树脚下的泥土。 孟蕊看得心中一惊,“娘亲,您在做什么?” “我之前有东西埋在这儿,现在要把它挖出来。” 孟天淡定回答,手上动作不停。 “您在宫里,在这树下埋了东西?”孟蕊震惊,“是什么?” 第158章 偏僻宫殿 孟蕊记得,按大齐宫规,皇宫内院不能随意动土,被发现是要受罚的。 而她威武不怕事的娘亲,就这样吭哧吭哧地挖起土来,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孟蕊深刻了解了她娘的性子,劝是劝不住的,那她就只能……帮忙挖快点。 孟蕊犹豫一瞬后,果断拔下头上的发钗,蹲下身,帮着孟天一起挖土,早点挖到娘亲要找的东西,她们早点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当她们挖了锅大的一个洞,接近半米深,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时,孟天疑惑地停下了动作。 “我记得,就埋在这里的呀。” “娘亲,您是什么时候埋的?或许被人提前挖走了?”孟蕊说出猜想。 孟天抬头,遗憾望天,“二十多年前埋的,这里地处偏僻,一向来的人很少,居然也会被挖走,算了,不管了。” 孟天拉着孟蕊站起来,手掌内力翻腾,将挖出的土全部推入坑中,然后用脚踩实。 刚做完这些,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尖细熟悉的声音关切地问: “陛下,您饮多了酒,还是让奴才陪着您?” 是庆明帝身边的高公公! 接着,是庆明帝的声音。 “不用,朕自己进去待一会。” 门上传来推门声,庆明帝语气不悦。 “门怎么锁了?快把门给朕打开。” 孟蕊惊得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们这是要被皇帝抓包了? 孟天眼底闪过一抹疑惑,镇定自若地对孟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搂住女儿,运用轻功飞起,瞬间就进了离她们最近的宫室躲避。 她们快速在房内检查了一圈,孟天暗自嘀咕,“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孟蕊确定房内无人后,勉强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到她娘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观察起外面的情况。 孟蕊也走了过去,很快看到外头的宫门被御前侍卫打开,一身暗色常服的庆明帝,独自走了进来。 庆明帝进来后,将门合上,没有再往里走,而是站在刚才孟天和孟蕊挖土的两棵梨树旁,抬头望着满树梨花发呆。 这两棵梨树,有什么说法吗? 孟蕊脑中快速思考,朝中皆知,庆明帝的母妃出身不高,他登基前,一直是不受重视的皇子。 难道陛下以前,就住在这偏僻的未央宫? 如此说来,也许二十多年前,娘亲与爹爹一起进宫,看望还是皇子的庆明帝,娘亲把什么东西埋藏在了梨树脚下。 而庆明帝,今日许是吃了酒,一时兴起,回到自己曾经居住的宫殿,怀念曾经年少岁月,抑或是,缅怀什么人? 此时,孟蕊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梨树旁的庆明帝,希望庆明帝看完梨树后,赶紧带着门外的那群宫人侍卫们离开,千万别发现她们。 “吱哑——” 孟蕊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心头一跳,往身边看去,她的娘亲不知何时,已不在原地! 外面传来庆明帝平静的声音。 “原来是你来了。” 孟蕊猛地回头,看到她娘孟天已经走到了院中,对庆明帝开门见山地问: “我们埋在梨树脚下的东西呢?” 孟蕊感到头皮发麻,那是皇帝啊,她的娘亲直来直去地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庆明帝似浑不在意,低头看向梨树脚下被翻过的泥土。 “二十多年了,早不知去哪里了。” 孟天怀疑地盯着他,“你没动过?” 一阵清风吹来,点点梨花飘落,庆明帝眉目舒展,愉悦的目光望向空中如雪花瓣,伸出手,几片雪白落入掌心。 “这两棵梨树你还记得吗?是馨儿有孕三月时,你和清源带来的种子,我们一起种下的,本以为不会发芽,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已亭亭如盖矣。” 庆明帝望着掌心的梨花花瓣,眼神怀念。 “我不喜梨花,觉得寓意不好,但馨儿喜欢,她说梨花何辜?只因为世人给它取了‘梨’这个名字,就要承担分离的罪责,不该如此。” 孟天双手抱臂,望着相互参差交织的两树梨花,歪了歪头,肯定地说: “我带来的梨树种子,是经过培育的,肯定会发芽,要是指望谢清源那个五谷不分的,绝对长不出梨树。” “哈哈哈……”庆明帝爽朗地大笑。 “陛下,您有吩咐吗?” 高公公担忧又纠结的声,从门外传来。 庆明帝停下笑声,“朕约了人,要单独谈话,你们在外面守着。” “遵旨。”高公公应答后,命令侍卫后退两步,守在门外待命。 孟蕊观察到庆明帝和孟天之间这种类似故人叙旧的氛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娘亲已经把话说开,她再躲着,反而不好。 纠结之后,孟蕊选择走了出去,来到孟天身边,对庆明帝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陛下。” “哦,蕊儿也在这里。” 庆明帝和颜悦色地望着孟蕊。 “快平身,无外人在场,不必多礼。” “谢陛下。”孟蕊起身,乖乖站在孟天身边,不再多言。 庆明帝心情颇好地问孟蕊: “你知道你娘来这里找什么吗?” 孟蕊当然不知道,如实摇头,“臣女不知。” “说起来,这东西,与你也有些关系。” 庆明帝指了指梨树脚下,刚才被孟天母女挖过坑的地方,温声解释。 “当年,朕还是皇子,与皇后在宫中过得不大好,馨儿查出有孕,你爹娘来看望她。 馨儿有孕后时常忧思过度,担心孩子生出来被人欺负,若是男儿还好,最怕是柔弱的闺女,在深宫中活不下去。 朕和你爹安慰的话说尽,依然无法让馨儿释怀,她长期情志不畅,对自己身体有碍,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还是你娘想出了好办法,承诺说,若馨儿生下的是女儿,便与你娘日后生下的儿子结为夫妇,有你娘这个得力靠谱的婆母在,定不会叫我们的女儿受苦。 为了让馨儿安心,她们还签了婚书,交换了信物。 因皇家不能私定婚约,那张婚书便由我们四人一起,放入木匣,埋在了这里。” 第159章 消失的婚书 听完庆明帝的话,孟蕊惊讶得瞪大了眼。 她以为是娘亲私藏了什么重要之物在这里,没想到竟是陛下和父亲都知情的婚书。 不过,当年宸元皇后诞下的是皇子,娘亲生的大哥也是男子,那婚书自然是无效了。 “陛下,你和我女儿说这些做什么?” 孟天警惕地盯着庆明帝,不满地问。 “那封婚书,是不是被你提前挖走了?” 孟天已经派人查过,这座偏僻的未央宫,自当年七皇子夫妇离宫去往皇陵后,一直无人居住。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后,七皇子登基称帝,即庆明帝,将曾经住过的未央宫,当做怀念宸元皇后之所,派人经常打扫,自己偶尔回来看看。 庆明帝没有严令禁止进入未央宫,但宫中人人都知道庆明帝对宸元皇后的爱重,除了日常来洒扫的宫人外,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以免犯了庆明帝的忌讳。 孟天认为,自己当年将那放了婚书的木匣埋得很深,不可能轻易被人发现,只有可能是本就知道此事的庆明帝挖出拿走了。 然而,此时的庆明帝本人,淡定地摇头否认。 “朕没有,不是朕,这么多年了,或许被攻入皇城的乱军抢走,也不一定。” “乱军抢钱抢粮,他们抢婚书作甚?” 孟天根本不信,她环顾四周,指着完好无损的宫殿屋檐。 “我来时就检查过了,这座未央宫与二十年前毫无二致,没有修缮的痕迹,两棵梨树完好无损,而且这里在宫中的位置偏僻,很可能当年叛军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庆明帝的目光随着孟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嗯”了一声,“那也可能是不懂事的宫人,碰巧发现后拿走的。” 孟天收回手,无奈地看着庆明帝,咬了咬牙,忍住了逼问帝王的冲动。 庆明帝自己不觉得,但孟天一看便知,庆明帝虽已身为万万人之上、能生杀予夺的帝王,可是撒谎时的习惯,还和谢清源一个样。 要不庆明帝和谢清源,能从年少一直交好到现在呢。 “算了,没了就没了。” 孟天不再强求,对庆明帝拱了拱手。 “陛下,在大事未定之前,我的儿子女儿,都不着急婚配,还请您管束好您的后宫,算我求您了。” “今日之事,是朕失察,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让孩子们为难之事。” 庆明帝拍着胸脯保证,笑得亲切,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孟蕊都看愣了,皇帝陛下在宴会上雷厉风行,私底下这么和蔼可亲的吗? 庆明帝笑眯眯地看着孟蕊,“蕊儿年纪还小,不着急婚配,以后有看中的郎君,只管来找朕,朕给你们赐婚。” “多谢陛下关心。”孟蕊规矩行礼。 庆明帝又笑着对孟天说:“蕊儿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以后遇到心悦的郎君,也不必一定要勉强人家入赘?” 孟天眉头蹙起,正想着要如何反驳,听到庆明帝继续说: “你家二郎也姓孟,可以担起孟家门楣,朕准备下旨,调他来京城,就在兵部任职,你们一家也能团聚,孟夫人以为如何?” 孟天想要反驳的话堵在喉中,她与二儿子孟瑜,确实好久未见了,庆明帝的这个提议,很让她心动。 当年从京城逃离时,孟瑜三岁多,对父亲谢清源和他们一路的艰辛已有记忆。 小时候生活在京城的孟瑜,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 跟随母亲从京城逃离后,不知是否因为目睹母亲一路杀戮奔逃,受了刺激,孟瑜性情大变,之后一直沉默内敛,不喜说话。 在离开京城的前两年,孟天忙着照顾还是婴儿的姜瑶,对年纪相对较大的儿子孟瑜,难免有所忽视。 有了妹妹后,孟瑜仿佛一夜长大,他很乖,也很听话,不吵不闹,还会帮母亲一起照看姜瑶。 孟天很欣慰儿子的懂事,不自觉将更多精力,放在照顾年幼体弱、又爱哭闹的姜瑶身上。 当孟天发现儿子与自己不亲时,孟瑜已经七八岁了。 小小的少年,已是在孟天的教导下,练就了一身武艺,在同龄甚至更大的孩子中,战无敌手。 农庄周边被孟瑜打了的孩子的父母们,联合找上门来,要孟天给个说法。 孟天让孟瑜赔礼道歉,孟瑜倔强得不肯认错。 孟天只能自己替他赔罪,又给各家赔钱了事。 后来,孟瑜为了救姜瑶,亲手射杀了自己最喜欢的两条雪狼,伤心消沉了许久。 孟天的叔父孟逐风提出,要带着孟瑜习武,出门历练,才让孟瑜的双眼重新亮起。 孟瑜一走就是五年,回来时,已是能与孟天百招之内不分输赢的高手。 按孟逐风的意思,霸天帮本是要让孟瑜继承,但孟逐风突然去世,孟瑜当时年纪还小,镇不住帮众,才先将帮主之位传给了孟天。 孟逐风去世后,霸天帮混乱过好一阵,孟天忙着整肃帮内各派势力,也不想让儿女参与江湖上的血雨腥风。 她让人送孟瑜回江州的宅子安顿,和姜瑶住在一起,兄妹俩也能有个照应。 大半年后,当孟天赶回江州才知道,孟瑜已经从家中离开,不知去向,姜瑶一问三不知,孟天花费了好大力气,查了许久才知道,孟瑜去南边参了军。 孟天对儿子孟瑜,总觉得亏欠。 特别是这次来了京城,知道了姜瑶心机深沉的真面目后,孟天再反复推敲孟瑜和姜瑶的那几次看似不大的小矛盾,顿觉细思极恐。 她依然不太敢相信,那样小的女孩子,就能有那么重的心机? …… 孟天和谢清源,都想让孟瑜来京城团聚,他们分别给孟瑜写了信,孟瑜的回信都是: 忙于练兵,不来京城。 但若是有兵部的调令,庆明帝亲下的圣旨,让孟瑜回京任职,那孟瑜应该会回来。 在孟天看来,她和谢清源的账没算完,但不能让孟瑜因此受委屈。 她也从没想过,要让父子俩形同陌路。 孟瑜既然选了从军这条路,他父亲能给的资源好处,不占白不占,先把孟瑜调回京城再说。 第160章 冷情冷性? “陛下英明!我觉得,您这个决定非常好。” 孟天态度大变,笑着恭维起庆明帝来。 “不过,我那个儿子犟得很,谢清源写信让他回京,他不愿意,劳烦陛下您费费心,编个合适的理由调他回来。” 庆明帝笑着应下,“朕会亲自过问此事,你放心。” “多谢陛下。”孟天抱拳,对着庆明帝作揖,态度比之前诚恳许多。 庆明帝和蔼地看向孟蕊。 “你二哥要回京了,你欢喜吗?” “臣女自然欢喜。”孟蕊礼貌应答,“多谢陛下费心。” “不必客气,朕与你父亲是多年至交,私下相处可随意些。” 庆明帝平易近人的样子,让孟蕊有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位不像是帝王,而只是一位与父辈交情深厚的长辈。 但她心中很清楚,帝王之尊,可以纡尊降贵,她不能恃宠而骄。 “今日寿宴上,朕看到孟瑾对你很是照顾,你们感情很好?”庆明帝随和地问。 孟蕊如实答道:“回陛下,兄长对臣女很照顾,臣女很敬佩兄长,我们相处得很好。” “这个孟瑾,性子冷得很,朕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照顾一个女子。” 庆明帝微微侧身,再次望向那两棵繁华茂盛的梨树,颇为感触地说。 “是好事啊,他还那么年轻,不该冷情冷性。” 冷情冷性?孟蕊神色一凛,她大哥孟瑾是状元,以后是要做官的,皇帝给出这样的评价,可不算好事。 孟蕊忍不住为孟瑾说话: “回陛下,兄长他不是冷情冷性之人,臣女能顺利找回家,多亏了兄长出手相助,热心照顾,他还帮臣女摆脱了心怀不轨之人的纠缠,相信他以后,也会是一名为国尽忠、为民请命的好官。” 庆明帝眼神含笑,“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看来,孟瑾确实对你很好。” “臣女所言,皆是出自真心。”孟蕊正色道。 “嗯,朕知道孟瑾的能力,不过他有时说话做事,过于冰冷,不近人情。” 庆明帝说着孟瑾的缺点,面上却带着慈爱的笑意。 “蕊儿,你平日里有空,多陪陪他,与他多说说话,多开导他,让他改改说话的态度和方式,特别是对朕,别总冷冰冰的,可好啊?” 孟蕊诧异地眨了眨眼,大哥对陛下说话态度不好?冷冰冰的? 他们一家除了她,都这么刚的吗? “兄长对陛下您,绝无不敬之意,臣女回去便会提醒兄长,请陛下不要介意。”孟蕊恭敬道。 “很好!”庆明帝满意地点头,“不过不急,你多陪陪他,慢慢和他说,也别说是朕让你去说的,明白吗?” “请陛下放心,臣女明白。” 孟蕊知道,皇帝也是要面子的,不好让孟瑾知道皇帝还在意他的态度。 孟天见庆明帝得寸进尺,还想继续交代孟蕊办事,不耐烦地插话。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孟天对庆明帝说。 “陛下,宫里人多眼杂,劳烦您先带外边的人离开。” 她可不想被传出帝王与臣妻私会的谣言,干脆直接赶庆明帝先走。 庆明帝望了眼空中逐渐向西的日头,“确实不早了,你们也该出宫回府,朕先走了。” 他转身正要离开,又不放心地对孟蕊重复交代: “一定记得,要慢慢和他说,啊?” “是,陛下,臣女一定记得。” 孟蕊觉得有些奇怪,庆明帝对大哥,似乎太在意了些。 结合之前大哥对宸元皇后的那些评价,孟蕊怀疑,大哥难道是因为陛下的多情,对陛下不满,在态度和语气上表露了出来? 等庆明帝带着门外的宫人侍卫们离开后,孟天和孟蕊没有选择从大门出去。 孟天运起轻功,带着孟蕊飞檐走壁,在孟蕊还没回过神的功夫,她们就已经跨越了两座宫殿,落脚在了御花园的僻静处。 “娘亲,我们这样……不会被侍卫发现吗?”孟蕊担心地问。 在皇宫中飞来飞去,真的可以吗? “没事,皇宫的地形我了如指掌,以前你娘我还飞去御膳房,偷烧鸡给他们吃呢,从没被发现过。” 孟天不以为意,拍了拍袖子上的泥土,环顾周围一圈,指着一条小路说。 “走这边,我记得过去是一片湖,咱们绕湖一圈回去,就说在湖边躲清静了。” 孟蕊觉得可行,她也记得那片湖,就位于御花园的深处,少有人来,当做借口正好。 母女俩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呼救的声音。 “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谁来救救我家小姐……” 孟蕊和孟天对视一眼,拉起裙摆,向着呼救声快跑去。 远远就看到湖水中,一个粉色纤弱的女子身影,在湖水中起起伏伏,双手不停地在水面拍打,头部已经有一半浸在水里,时起时沉,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湖岸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在大声呼救。 旁边还围了几个小姐和她们的丫鬟,大多数人都呆呆地看着湖中即将沉入水里的女子。 其中,只有太常寺卿家的千金赵雅娴反应过来,着急地问丫鬟中,是否有人会水。 丫鬟们纷纷摇头,赵雅娴又立刻派她们去叫人。 去叫人的丫鬟们刚离开,一名青衣公子就跑了过来。 正在呼救的丫鬟看到他,眼睛一亮,“罗少爷,您来得正好,快救救我家小姐。” 青衣公子罗杰裕镇定对丫鬟道:“碧莲,你别着急,我会水,马上去救纪小姐。” 他脱下外衣,就要跳入湖水中救人,却被横冲出来的赵雅娴拦住。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跳下湖去,与阿筠在水中……那什么,被这么多人看到,阿筠清白不保。” 赵雅娴目光扫过湖边几个木桩一般呆立的其他千金,纠结道。 “我已经让丫鬟去喊人了,马上就有人来救阿筠,你不许去!” “赵小姐,人命关天!” 罗杰裕急切地怒吼。 “纪小姐就要坚持不住了,你此刻拦着我,难道是想害死她?” “我没有!”赵雅娴蹙眉否认。 她犹豫不决地看看水中扑腾的纪华筠,又看看去喊人的丫鬟跑走的方向,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第161章 湖中救人 “来不及了,快让开!我要去救人!” 罗杰裕推开瞻前顾后的赵雅娴,就要往湖里冲。 突然,他感到头顶一阵疾风刮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的飞向湖中。 “娘亲,您要小心啊!” 孟蕊跟在孟天后面跑过来,她的轻功还没有练成,无法像母亲那样快速飞过去,只能站在岸边,紧张地看着孟天救人。 孟天以轻功飞跃到湖中央,伸手拉住在水中扑腾的纪华筠的手,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她将纪华筠从水中提起,甩向空中。 “天呐!阿筠——!” 赵雅娴望着被甩得数米高的纪华筠,失声尖叫。 罗杰裕早已停下了脚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孟天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双脚依次点水,借力再次腾空,抓住开始下坠的纪华筠,带着她飞回了岸边。 “阿筠——!”赵雅娴尖叫着冲了过来。 孟天将昏迷的纪华筠平放在地上,警告地瞪了赵雅娴一眼。 “她还没死呢,别一惊一乍的,过来帮忙。” 赵雅娴认出孟天的身份,今日在太后寿宴上大出风头的孟夫人,陛下特封的二品诰命夫人,于是规矩行了个礼,柔声问: “见过孟夫人,阿筠,哦不,纪小姐怎么样了?她为何昏过去了?” “应该是呛了水,我救的即时,无甚大碍。” 孟天真是受不了京中的种种规矩,明明担心好友的不得了,眼前这姑娘还不忘行礼,她对赵雅娴招了招手。 “你过来,帮我把她扶起来。” “好,我马上来。” 赵雅娴听话地走过去,和孟天一起,将纪华筠从地上扶起。 其他在湖边看热闹的几位小姐,也一起围了上来。 此时,罗杰裕已经穿上外衣,想要过去查看纪华筠的情况,被孟蕊挡住。 “这位公子,我母亲自会救治落水的小姐,男女有别,请你不要再靠近了,去远处等候为好。” 孟蕊跑向湖边时,看到了赵雅娴和罗杰裕的争执,也听到了他们争吵的话。 虽然还不知落水女子的身份,但既然赵雅娴以男女授受不亲的理由,拒绝罗杰裕下水救人,定有其用意所在,许是落水女子家中十分重视男女大防,甚至名节大过性命。 女子立世不易,孟蕊也是女子,深知其中艰难。 在落水女子家人到来前,她不会让眼前这个目的不明的男子,接近那姑娘一步。 罗杰裕也认出了孟蕊,今日陛下新封的瑞嘉县主,他讪讪收回视线,拱了拱手。 “见过县主,在下罗杰裕,家父曾在兵部尚书纪大人麾下,我从小住在永宁侯府,与华筠很熟悉,我担心她,请让我过去看看她。” “纪大人?华筠?” 孟蕊回头,看了眼被扶着坐起,但依然在昏迷的纪华筠。 “这位小姐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大人的女儿纪华筠?” “正是我家小姐。” 丫鬟碧莲走了过来,帮罗杰裕说话。 “罗少爷与我家小姐青梅竹马,对我家小姐很好的,老爷和夫人都很信任他。” 孟蕊看着碧莲,怀疑地蹙了眉,“你到底是纪小姐的丫鬟,还是罗公子的丫鬟?” “奴婢自然是小姐的丫鬟。”碧莲心虚地低头。 孟蕊轻笑道:“那就奇怪了,我可是听说,永宁侯夫人最重规矩,对嫡女华筠小姐的教养尤其重视,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严格教养的女儿,有什么青梅竹马?” 永宁侯夫人方若莹,出身清流文臣之家,就是之前在太后的慈宁宫中,责怪孟天导致她妹妹外嫁千里的那位夫人。 纪华筠落水后,湿发覆面,孟蕊一时没认出来。 既然落水女子是纪华筠,孟蕊便知道了,这个叫碧莲的丫鬟口中,没一句实话。 “别再拦着我了,华筠还昏迷着,我要去救她!” 罗杰裕伸手就要来推孟蕊。 孟蕊一个侧身,躲过罗杰裕挥来的手,在罗杰裕想要上前时,身体下蹲,一个扫堂腿,把没有防备的罗杰裕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本县主说了,你不许上前,否则,就是对本县主不敬。” 孟蕊想起来,自己现在多了个县主的名头用,于是学着厉青雪趾高气昂的样子,对罗杰裕威胁道。 “罗公子,本县主再说最后一次,你不得上前打扰纪小姐,否则,本县主真不客气了。” 罗杰裕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对孟蕊还手,但又想到对方的县主身份,和其母孟天刚才救人时展现的惊人武功,他忍下了这口气,不甘心道: “你们会凫水吗?会救溺水之人吗?” 他指着纪华筠的方向。 “在下小时生活在南方,见多了溺水之人,知道该如何救治,要让她平躺,用法子逼出呛入的水,你们怎能把她扶起,是要出事的!” 孟蕊依然挡在罗杰裕面前,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前方,孟天掌心运力,轻轻拍在被赵雅娴扶起坐着的纪华筠的背心。 “噗!” 纪华筠吐出一口水。 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当水吐完后,纪华筠缓缓睁开双眼,恢复了意识。 “这怎么可能?”罗杰裕不可置信地呢喃。 他还没出手,纪华筠就被救醒,那他白忙活了一场? “是你见识太少。”孟蕊淡淡道。 从孟天要赵雅娴把纪华筠扶起时,孟蕊就知道了娘亲的打算,以内力驱出呛入的水,是会武之人最方便的救人办法。 “华筠,你这是怎么了?” 一声惊叫的女声响起。 去叫人的丫鬟,终于把永宁侯夫人带了过来。 永宁侯夫人一看到自己精心呵护的女儿,浑身湿透地坐在青石板地上,好不可怜。 她鼻头一酸,哭哭啼啼地要扑过来抱女儿,被孟天伸手逼退。 “方若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女儿落水不是意外,她是被人推到湖里去的!” 孟天伸手一指,对准丫鬟碧莲。 “我刚才已经询问过你女儿,以及现场的几位姑娘,从她们的说法分析来看,当时站在你女儿身后的那个丫鬟,嫌疑最大!” 第162章 目击者们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丫鬟碧莲。 永宁侯夫人一颗泪还挂在眼下,表情由心疼到错愕,又转为惊怒。 “去,把那个背主的奴才,给我抓起来!”永宁侯夫人对身边的嬷嬷下令。 身材健壮的婆子立即向着碧莲走去。 碧莲无措地往后退,连连摆手否认。 “不是的,我没有,奴婢怎敢推小姐……啊——!唔!” “闭嘴!” 婆子一手捂住碧莲的嘴,堵住她的尖叫,一边钳制住碧莲的两只手。 “皇宫重地,怎由得你如此放肆!” 世家大族里发生这种奴才背主的事,一般来说,都是要对着其他下人,杀鸡儆猴一番的,但此事发生在宫里,现下只能低调处理。 孟蕊猜测,碧莲今日被带回去,难逃一死。 “母亲,咳咳……” 纪华筠虚弱地咳嗽着,叫住永宁侯夫人。 “落入湖中之前,女儿是感觉到,有人推了我的背,咳咳……但女儿并未看到那人的样貌,或许不是碧莲……咳咳……” “好了,筠儿,你别说话了。” 永宁侯夫人让丫鬟脱下外衣,给纪华筠披上。 “快去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才是要紧,千万别着凉,这里的事,交给母亲来解决。” 永宁侯夫人让跟随而来的心腹丫鬟,扶着纪华筠去换衣裳,又让婆子把碧莲的嘴堵了,押着不许她动。 孟天抱着手臂,沉默地站在一边,好整以暇地等着看永宁侯夫人怎么处理此事。 孟蕊走到孟天身边,发现娘亲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奇怪,纪华筠被丫鬟推入湖中,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孟蕊觉得,突然出现的罗杰裕很不寻常,此地偏僻,少有人来,怎么碧莲一喊,没见其他人来救纪华筠,只有罗杰裕恰好那么快跑来,就像是算好了时间,等在附近似的。 若是丫鬟碧莲与罗杰裕联手,将纪华筠推入湖中,制造机会,让罗杰裕英雄救美,在水中肌肤相亲,再被围观的几位小姐看到,那纪华筠就算是毁了清白,按规矩,她是要嫁给罗杰裕的。 罗杰裕为了攀上高门,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真令人不耻! 孟蕊鄙夷地瞥了罗杰裕一眼,庆幸还好她们刚好在不远处,听到呼声赶过来,没让罗杰裕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得逞。 永宁侯夫人看到罗杰裕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罗杰裕?你怎么在这里?你也与此事有关?” 此处只有罗杰裕一名男子,永宁侯夫人没法不多想。 “回纪夫人,我是听到了碧莲的呼救声,来救纪小姐的。”罗杰裕连忙解释,“在场之人都可为我作证。” 永宁侯夫人审视的目光,在罗杰裕和碧莲两人身上打转,显然,孟蕊想到的事,永宁侯夫人也想到了。 “雅娴,你来说下当时的情形。” 永宁侯夫人看向她最熟悉的赵雅娴。 赵雅娴的母亲,与永宁侯夫人是手帕交,两家常有走动,两家的女儿也延续了上一代的情谊,关系要好,常在一处玩。 赵雅娴回想了一下,说道: “大概小半个时辰前,我与阿筠带着丫鬟,从紫宸殿中出来透气,阿筠嫌坐在廊下无聊,碧莲就提出来花园里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这湖边。 当时我遇到李小姐她们,过去打招呼,阿筠跟在我后面,然后就听到‘噗通’一声,我一回头,就看到阿筠不见了,已经落入湖中。 我不会凫水,所以连忙问了这里其他人有没有会水的,可惜众位小姐和丫鬟们,都说不会,我心急如焚,立即让丫鬟去找人过来救阿筠,然后……” 赵雅娴看了看罗杰裕,蹙了蹙眉,继续说: “然后,罗公子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来就脱了衣服,要跳进湖里救阿筠,可是之前阿筠和我抱怨过,说罗公子举止轻浮,令她不快。 我觉得一切太过巧合,心生警惕,当即拦住了罗公子,焦急地盼着丫鬟能快点带人过来救阿筠。 莹姨,我当时很着急,很纠结,也很害怕,我怕阿筠撑不到救她的人来,又怕罗公子心怀不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雅娴越说情绪越激动,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泪眼决堤般泪流不止,还在强忍着泪意,抽噎着说: “还、还好孟夫人从天而降,把阿、阿筠救了起来……呜呜……您可以问李小姐她们,大、大家都看到了……呜呜……” “纪夫人,我是真心想救纪小姐,没有心怀不轨!” 罗杰裕向前几步,走近永宁侯夫人,为自己辩解。 “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我绝不会做伤害纪小姐的事。” “退回去!我还没问你话。”永宁侯夫人忌惮地盯着罗杰裕。 身材强健的婆子挡在罗杰裕面前,“请罗公子退后,待我家夫人问话再上前。” 罗杰裕不得不又退后几步,面色阴郁。 赵雅娴还在嘤嘤哭泣,永宁侯夫人安抚地顺着她的背,双眼已看向李小姐一行人。 李小姐她们心领神会,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方才目睹的情况: “纪夫人,赵小姐说的都没错,和我看到的一样。” “对呀,我们几人结伴出来,一路说笑,就在这御花园中越走越深,然后就遇到了赵小姐和纪小姐,后面就和赵小姐说的一样了。” “我记得当时,赵小姐过来的时候,好像听见碧莲喊了声湖中有鱼,也许是纪小姐探头去看湖鱼,才没有一起过来,被推下了湖。” “我倒是没有听见,不过那时纪小姐身边只有碧莲一个人,不是她推的,还能是谁?” “太可怕了,看到纪小姐在水里挣扎,我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是,罗公子是外男,去水中救纪小姐确实不合适,还好孟夫人来了,一下就把纪小姐拉了上来。” “孟夫人真是太厉害了,今天要是没有她,纪小姐真的危险了。” …… 听完这群目击者的话,永宁侯夫人的心中已经定了碧莲的罪,只是对罗杰裕是否参与其中,还不确定。 她看向救了她女儿的孟天,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想说感谢,话到嘴边,却成了: “孟夫人,关于罗公子是否参与此事,你怎么看?” 第163章 恩人之子 孟天对上永宁侯夫人的视线,不关己事地摊了摊手。 “不知道啊,我光顾着救人了,要不是你说,我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个男子。” 孟天打量了下罗杰裕,问永宁侯夫人: “之前听你家丫鬟喊他罗公子,这位公子与你们家有些交情?” 永宁侯夫人原本尴尬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罗公子的父亲,曾是我夫君在军中时的下属,几年前在南边剿匪时,他为救我夫君,伤重不治,家中只留病弱的儿子,夫君体恤,便将罗公子带回来,养在侯府外院。” “原是如此,是救命恩人之子。” 孟天恍然大悟地点头,对永宁侯夫人认真道。 “既然是永宁侯带回来的人,不如将事情原委,都告知侯爷,要如何处置,交给他来决定,我今日初见罗公子,不了解这位罗公子为人,不好下判断的。” 永宁侯夫人没从孟天口中得到想听的话,略显失落,她眸光流转,又将目标对准了孟蕊,微笑着问: “孟小姐,你方才也在,你觉得呢?” 孟蕊故作苦恼地摸了摸头,“纪夫人,我刚才跑得慢,到湖边时,娘亲已经把纪小姐救上岸,然后,您就过来了。” 言下之意,孟蕊看到的和永宁侯夫人差不多,没什么好说的。 从个人感觉判断,孟蕊偏向认为罗杰裕和碧莲合谋搞事,算计纪华筠,但她没有证据,而且孟天说要交给永宁侯来断这桩事,那她就不该插手,免得多事。 “哦,这样啊。”永宁侯夫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纪夫人,若无其他问题,我们要回去了。”孟天直接提出告辞。 永宁侯夫人想要留人,也没有好理由,不太情愿地向孟天道谢: “多谢孟夫人今日出手,救小女于危难,现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孟天习惯性地拱了拱手,带着孟蕊径直离开。 她们回到紫宸殿时,宫宴接近尾声,已有大臣带着家眷陆续离宫。 孟蕊正想着爹爹和大哥会在哪里等她们时,见娘亲面带不满,盯着前方人群聚集处。 那是大殿中靠前的位置,约莫一二十名大臣们聚在一起饮酒。 随着娘亲走近了些,孟蕊蓦地发现,人群的中央,正是她那已喝得面色酡红的爹爹谢清源。 而围着谢清源的人群,看官服上的纹样,是一群高阶武官。 那个正在和谢清源勾肩搭背、举杯对饮的,居然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 永宁侯府,以军武传家,纪恺也是武将出身,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肤色偏黑,年过四旬,依然身材高大魁梧,气势凌人。 此时,他正高举着一杯酒,对谢清源粗声喝道: “谢大人,再来一杯!” “喝!” 谢清源豪迈地与他的酒杯碰撞,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旁边围观的武官们拍手叫好: “纪大人和谢大人,都是好酒量啊!” “确实好酒量,我等佩服至极!” “快给两位大人再满上!” …… 孟天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双眼盯着还在往嘴里灌酒的谢清源,双手紧握成拳。 孟蕊连忙提醒:“娘亲,我们是不是要和纪大人说,纪夫人和纪小姐还在御花园里等他?” “这倒是件要紧事。” 孟天眉头微松,向纪恺和谢清源走去。 谢清源第一个看到孟天,笑眯了眼。 “娘子你来啦~快,我们也喝一个!” 围观的武官们给孟天让出一条路,孟天懒得理喝醉的谢清源,直接走向纪恺。 “纪大人,这酒随时可以再喝,不过刚才,您家夫人在御花园扭了脚,走不动路,她逞强不想告诉您,我恰好遇见,想着过来与你说一声为好。” 纪华筠落水关乎女子名节,孟天不能直说,便以纪夫人的名义,将纪恺引去御花园,解决纪华筠落水的后续事宜。 一来,孟天觉得,永宁侯夫人方若莹不靠谱。 方若莹自己妹妹外嫁那么多年,居然也能怪到孟天头上,可见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让方若莹处理纪华筠落水的事,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还是让永宁侯亲自过去解决为好。 二来,孟天最烦喝醉的谢清源。 她要是不加以阻止,今日谢清源这酒要喝个没完,把一起喝酒的永宁侯支走,也好把谢清源带回去。 永宁侯纪恺一听事关夫人,当即放下酒杯,站直了身,眼中迷醉散去,对孟天感激抱拳。 “多谢孟夫人告知,我这就过去。” “纪大人慢走。” 孟天目送纪恺雷厉风行地离开,转身拿过谢清源手中酒杯。 “好了,谢大人,我们也该准备出宫回府了。” “娘子,让我再喝一杯。” 谢清源想重新去拿酒杯,被孟天抓住手,反剪在背后。 “我说了,不准喝,现在跟我回府。” 旁边围观的武官们见状,都自觉散去。 孟蕊左顾右盼,没找见大哥孟瑾的身影。 “爹爹,大哥去哪里了?” “大哥?”谢清源醉眼迷离,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大哥刚刚已经出宫了呀。” 孟蕊无语,“爹爹,我说的是我大哥孟瑾,不是你的大哥。” “哦,阿瑾啊?” 谢清源伸出手指,摇摇晃晃地对着周围,原地转圈寻找。 “阿瑾被姓贺的老小子拽走了,让我瞧瞧,他们去哪儿了?” 像他这样找,自然不可能找到。 一名未走远的武官,听到他们父女两的对话,返回过来告诉孟蕊,孟瑾和贺大人一起去了隔壁偏殿。 孟蕊向他道了谢,带着丫鬟吟秋去偏殿找孟瑾,留下吟夏和娘亲一起照顾喝醉的爹爹。 紫宸殿的偏殿不远,几步路都走到了。 孟蕊惊讶地发现,这里不止贺维钦和孟瑾,还层层叠叠围了好些人。 其中,一大半是着官服的文官,还有一部分,是世家公子。 人群中央,传来孟瑾和贺维钦说话的声音。 这里都是男子,孟蕊不便挤进去,只好站着外圈听了几句,似乎是在讨论礼与法的关系。 围观的人们全都认真聆听,一副受教又期待的表情。 多听几句,孟蕊就觉得无聊得想睡觉了。 现场唯二和她一样的,除了身边的吟秋,只有不远处那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手拿册子,奋笔疾书的秦仲棋。 第164章 潜在威胁 秦仲棋靠在偏殿角落,笔走如飞。 贺维钦和孟瑾中气十足,对话声音洪亮,在角落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秦世子,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 孟蕊走到秦仲棋身边,好奇地问。 秦仲棋是永安伯府世子,擅经商,在京中有不少产业,曾想拉孟蕊合伙做生意,被孟蕊婉拒。 偏殿里的其他人,都围着贺维钦和孟瑾,只有秦仲棋一个人在这里,孟蕊觉得奇怪,探头去看秦仲棋手上正在写的册子。 “你在记录他们的对话?” 孟蕊看到秦仲棋正在册子上快速记录的,正是此刻贺维钦和孟瑾的对话。 “笔记做得如此认真,是准备下场考状元?”孟蕊语带玩笑。 她记得秦仲棋说过,要专注经商,不考虑走仕途的。 “孟小姐,哦不,瑞嘉县主,好久不见,一转眼,您都是县主了,恭喜恭喜啊。” 秦仲棋略一抬头,对孟蕊笑着打了个招呼,马上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在下不考,但京中要考状元的人,可多了去了,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听到那两位状元如此激动人心的对谈的。” 孟蕊立即明了,秦仲棋这是要记下贺维钦和孟瑾的对谈,拿出去卖给走科举之路的读书人,他们都是秦仲棋的潜在顾客。 妙啊!居然还能这样赚钱! 孟蕊双眸一亮,礼部主管科考,贺维钦不但是礼部尚书,还是二十多年前先帝钦点的状元,而孟瑾,是庆明帝钦点的新科状元。 两大状元的对谈,一听就很有噱头。 读书人会对此感兴趣,不愁卖不出去。 可是,其中也存在不可忽视的问题。 孟蕊眼中的光逐渐暗下,脸色严肃起来。 “秦世子,你将我大哥说的话,记下来卖钱,不太厚道?” 孟蕊盯着秦仲棋册子上的白纸黑字,幽幽道。 “你若是故意改动,加上些不合适的内容,全都假作是我大哥说的,岂不是会害到我大哥?” 秦仲棋执笔的手一滞,“在商言商,我定然诚信经营,不敢随意改动的。” “一传十,十传百,你不改动,底下的人,翻抄的人,你能保证他们也不改动吗?” 说起做生意,孟蕊的脑子就转的很快,凡是影响到大哥前途的潜在威胁,都要从根源防范禁止。 “这些内容若私自发售,会存在风险,必须给我大哥和贺大人审核过才行。” “还要给贺大人审核?” 秦仲棋苦了脸。 “不要?他不同意,我这生意不就没得做?” 孟蕊不为所动,孟瑾高中状元,这段时间本就风头过盛,今日宫宴又出了五公主要求赐婚之事,以后会有更多双眼睛盯着孟瑾,决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秦世子,在商言商,赚钱事大,但有些钱,赚得安稳更重要。”孟蕊郑重地说。 秦仲棋讪讪道:“县主说得在理,在下受教。” 他一向长袖善舞,做事圆滑,不会为这点生意,和谢家硬碰硬。 “多谢秦世子理解,请你暂时不要将这些笔记传出去,我今日回去后,会与兄长提及此事,让兄长会和你联系。” 孟蕊与秦仲棋又小声交谈了几句后,告辞离开。 大哥一时半会儿和贺维钦的对谈不会结束,她待在这儿也听不进去,不如先回去告知爹爹和娘亲。 孟蕊带着吟秋走出偏殿,不出几步,迎面遇上安乐侯和其子姜铭昊。 自从安乐侯带着全家,来谢府闹过一场后,孟蕊就再没见过他们,只听说姜瑶在养伤,其他一如往常,没什么新消息。 眸光快速扫过周围,她发现除了廊下几个低头侍立的宫人外,没有其他人经过。 孟蕊懒得与安乐侯府的人虚与委蛇,只当作没看到他们,径直往前走。 “孟蕊,你明明看到我们,居然不理人?你什么意思?” 被明晃晃忽视的姜铭昊,不满地跳出来,拦住孟蕊的去路。 孟蕊不想跟蠢货打交道,但现在是在宫里,既然被指出来,她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礼仪,免得留人话柄。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到你们。” 孟蕊扯了扯嘴角,对这两个人实在扯不出一丝笑意,只冷冷道。 “姜侯爷,姜公子,我向你们问安,这样可以了吗?” 说完,孟蕊抬脚就要离开。 “蕊儿,本候与你好歹做了十六年父女,铭昊与你也是多年姐弟情,你当真要做得这么绝吗?连见我们一面都烦?” 安乐侯声音哽咽,略带沧桑,饱含不舍之情。 孟蕊只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以孟蕊前世在安乐侯府受的罪,她恨不得把安乐侯府完全覆灭,让他们全家上下,都尝一尝她前世为奴为婢的痛苦悲哀。 按照谢家的实力,是完全可以把本就没落的安乐侯府打垮的。 但如今,姜瑶攀上了三皇子和吴贵妃,还和三皇子打得火热,安乐侯府明确站队三皇子,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打击安乐侯府,就是打击三皇子的势力。 孟蕊以前不太懂朝堂政治,这些日子,在爹爹和娘亲的耳濡目染下,她知道了许多以前不曾接触的道理。 比如,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皇帝陛下,也不能万事皆随心意,朝堂后宫,都有许多需要兼顾斡旋之处,也有许多不得已。 比如,前朝与后宫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使孟蕊再恨安乐侯府,欲除之而后快,但因为三皇子将其纳入势力范围内,而谢家不参与夺嫡之争,就不能随意对安乐侯府出手 虽不能直接对付安乐侯府,并不意味着孟蕊还要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她行了基本的礼数,想走,就一定要走。 “喂!孟蕊!我父亲在和你说话,你走什么?” 姜铭昊压低了声音,气急败坏地说。 见孟蕊根本不理他,姜铭昊还想来抓孟蕊的胳膊,被吟秋拦下,连孟蕊的一片衣袖都没摸到。 吟秋身负武功,挥手一掌,就把姜铭昊推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安乐侯连忙上前扶住他的宝贝儿子,关心地询问姜铭昊有没有伤到。 他也不演父女情深了,指着孟蕊斥责: “不孝女!你离开侯府,越发没规矩了! 居然让人对你弟弟动手,无情无义,猖狂至极,还不快给你弟弟道歉!” 第165章 不再软弱 “姜侯爷这是说的哪家胡话?” 吟秋将孟蕊护在身后,迎上安乐侯愤怒的老脸,有条不紊地纠正。 “我家小姐只有两位兄长,从未有过弟弟,而且是姜公子对我们小姐无礼在先,奴婢为了护主,轻轻推开姜公子而已,未伤他分毫,何错之有?何需道歉?” 安乐侯当然记得,孟蕊不再是他的女儿。 但长年累月的习惯已经形成,一看到姜铭昊被推开,安乐侯就下意识地指责孟蕊,就像以前孟蕊没照顾好姜铭昊时,被他训斥姐姐没有照顾好弟弟一样。 “十几年的姐弟亲情,你说不认就不认了?” 安乐侯厚着脸皮,放缓了语气,为自己找补。 “蕊儿,铭昊从小与你最是亲近,你从前对他的照顾,比你母亲……呃,比他母亲还要体贴,以后你们就算不住在一个府中,你们姐弟间,也可以常常走动,互相帮衬的嘛。” 想到自己从前对姜铭昊贴心贴肝的关心和照料,孟蕊就悔不当初。 她对他太好了,好到让姜铭昊认为,一切都是孟蕊应该做的。 安乐侯和沈氏也觉得,姐姐照顾弟弟理所当然,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付出,然后一脚把她踹入深渊…… 什么互相帮衬?是想让她单方面帮忙? 不过,孟蕊也挺好奇,他们现在想让她帮什么? 孟蕊挑挑眉,“我一个闺阁女子,能帮你儿子什么?” 安乐侯把姜铭昊往前送了送,舔着脸说出自己的要求。 “蕊儿,我刚才的话重了点,你别在意,听说你兄长与贺大人在偏殿对谈,你能不能帮我们引荐……” “不能!” 孟蕊毫不迟疑,打断安乐侯的话。 打大哥的主意,没得商量! 安乐侯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居然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 他们两家已经把话说开,撕破了脸,他怎么好意思,来给她讲这些恶心说辞? 此时的孟蕊,不觉生气,只感到可笑,对着安乐侯讽刺地说: “他们二位都是状元之才,你们拿什么去和他们攀交情?吃喝嫖赌?还是撒泼打滚? 对了,他们正在讨论‘礼与法的关系’,你们听得懂吗?” 安乐侯最要脸面,为了宝贝儿子的前途,厚着脸皮来求孟蕊引荐,却被如此羞辱,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强撑着颜面,怒斥孟蕊: “孟蕊,你现在说话,怎会如此尖酸刻薄,无所顾忌?没规没矩的!哪有一点名门贵女的样子?” 孟蕊无所谓地看着他,心中毫无波动。 她的娘亲最不喜规矩,爹爹和大哥也让她随心而为,安乐侯的这些话,对现在的她而言,毫无伤害性。 只是不理解,安乐侯是怎么有脸,和她说出这些话的? 这一刻,孟蕊不由得反思过去的自己。 是不是她以前在安乐侯面前,表现得太逆来顺受、软弱听话了? 是不是她以前对安乐侯府里的人都太好了,让他们到现在就觉得她好拿捏? 安乐侯父子到现在还以为,可以在孟天和谢清源不在的时候,来她面前耀武扬威? 不行! 她不能再那么软弱,不能给爹娘和大哥丢脸! “姜侯爷,姜公子,今日太后娘娘寿宴上,你们二位的座位偏远,有些事可能没听清。” 孟蕊微微笑着,什么话能扎安乐侯父子的心,她就说什么。 “陛下在寿宴上下了圣旨,封我为瑞嘉县主,请你们以后按规矩,尊称我一声瑞嘉县主,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讲道理再多遍,他们都听不进去,但以权压人,他们听一遍就懂了。 安乐侯忡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孟蕊是在跟他们炫耀。 炫耀她在宫宴上的座位比他们靠前,炫耀她被陛下封了瑞嘉县主,炫耀她的母亲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他脸色微僵,曾经,他父亲老安乐侯还在的时候,他们安乐侯府也是风光无限,参加宫宴坐在前面,他十四岁便被封世子,春风得意。 哪像现在,被忽视,被敷衍,被安排最末的座位,他的儿子姜铭昊快十六岁了,无人关注,还没有底气请封世子。 姜铭昊更是气得咬紧了牙,他还没当上世子呢,孟蕊居然已经成了有封号的县主,那他以后不就要低孟蕊一头了? “你是县主又怎样?我爹还是侯爷呢!”姜铭昊不服气地说。 孟蕊不理他,只看着明显气势变弱的安乐侯道: “姜侯爷总是在说我没规矩?可是,陛下在封我为县主的圣旨中,夸我品行端庄,才德兼备,你是在质疑陛下的旨意?那要不要与我一起,去陛下面前分说清楚啊?” 这话就是吓安乐侯的,孟蕊笃定他不敢去。 就算安乐侯脑子抽风,真敢答应,孟蕊也不怕去找庆明帝给她做主。 果然,安乐侯怕了,语气弱了下去。 “本侯从没有说过那种不敬陛下的话,你别乱说……” 孟蕊轻笑看他,“那姜侯爷你,要与本县主一起,去求见陛下吗?” “陛下日理万机,我等岂能为这点小事去打扰?” 安乐侯连连摆手拒绝。 “时候不早了,本侯与铭昊要出宫回府了。” 说着,安乐侯拉着姜铭昊,转身就要走。 “等等。”孟蕊叫住他们,“姜侯爷,姜夫人和姜小姐没有来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吗?今日一直没看到她们。” 算算时间,姜瑶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孟蕊记得,前世,姜瑶最喜欢进宫,每次进宫前都要精心装扮一番,好与三皇子相会,她这次怎会没来? “你找她们?”安乐侯警惕起来,“瑶儿的伤还没有痊愈,夫人陪着她在府中休养,你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姜小姐身子强健,她的伤应该好了,没见到她有些奇怪。” 孟蕊盯着安乐侯的脸,细细观察对方的表情。 安乐侯眼神闪躲,含糊道: “瑶儿伤得很重,就是还没好,不便进宫,你别假好心地问东问西。” 姜铭昊帮腔,“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省省!” 姜铭昊凶了孟蕊一眼,对安乐侯催促。 “爹,咱们别理她,该回去了。” 安乐侯和姜铭昊不给孟蕊继续发问的机会,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孟蕊看着他们快速离开的背影,觉察到了一丝古怪。 安乐侯父子,好像在隐瞒什么? 孟蕊记下疑点,回去定要让爹爹好好查一查姜瑶。 这么多天没有动静,别是在憋什么大的坏招? 第166章 落水真相 孟蕊带着吟秋回到紫宸殿,与爹娘说明情况后,又等了一刻钟,才见孟瑾和贺维钦,在一众文官的簇拥下回来。 文官们纷纷对着孟天和谢清源恭喜,夸赞孟瑾才思敏捷,锦心绣口,能与贺维钦对谈不分伯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孟天和谢清源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就没淡下过。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后,相互告辞,各自出宫回府。 回府的路上,孟天和孟蕊母女俩同乘一辆马车,谢清源也想要挤上来,被孟天直接点了睡穴,扔上了另一辆马车,交给孟瑾照顾。 马车上,孟蕊将遇到安乐侯父子的事告知了孟天,并询问道: “娘亲,姜瑶的伤,真有那么重吗?我记得您之前说,十天半个月差不多就能好。” 孟天一手托腮,思索着说: “按姜瑶的体质来说,从受伤到现在,已过半月有余,她该好了,而且还有镇北王府送去的疗伤圣药和各种补品,她应该好得更快才是,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等你爹酒醒了,让他把派出去盯着安乐侯府的人,叫回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好,我明日就去和爹爹说。” 孟蕊主动揽下这个差事。 她想尽量避免娘亲接触姜瑶的事,免得姜瑶装可怜,让娘亲心软。 眼珠一转,孟蕊转移了话题。 “对了,娘亲,那位落水的纪小姐,后来怎么样了?纪大人为她做主了吗?” “哦,那个啊。”孟天回想了下,“听说纪恺带着家眷已经回府,他怎么处理的还不知道,不过纪华筠落水的消息没有传出来,方若莹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孟天说着,脸上逐渐浮现兴味的笑,她问孟蕊: “蕊儿,你为什么说,纪恺要给纪华筠做主?你觉得她是被丫鬟碧莲和罗杰裕联手算计了?” 孟蕊点头,如实说出心中猜测: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刚才,我碰巧遇到秦世子,他告诉我,罗杰裕仗着他父亲救过永宁侯,一直赖在永宁侯府不肯离开,永宁侯夫人提出给他置宅买地,相看婚事,他都不愿意。 罗杰裕的父亲是条好汉,但罗杰裕在永宁侯府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本事。 永宁侯碍于名声和救命之恩,对罗杰裕一直很好,这次进宫,听说也是罗杰裕求着要来见见世面,永宁侯才同意带着他进宫。 还有,秦世子说,他亲眼见过罗杰裕去纪小姐面前献殷勤,被纪小姐命人驱赶,其猥琐之心,昭然若揭。 而娘亲您将纪小姐救上岸,正在对她施救时,罗杰裕一点不顾男女之别,不为纪小姐的名声着想,要不是我拦着,他已经冲去纪小姐身边了。 当时纪小姐浑身湿透,衣裳紧贴,若隐若现,他一个外男,怎好凑过去看那般场景……” 孟蕊想到就有几分生气,对罗杰裕的行为作出总结。 “罗杰裕定是贪念永宁侯府的富贵荣华,想攀上纪小姐,当永宁侯府的女婿,可是勾引不成,他就兵行险着,策划了纪小姐落水,他再英雄救美……” 孟蕊振振有词地说着,忽然发现,娘亲正笑盈盈地盯着她瞧,眼中却不见赞同。 “不是这样吗?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孟蕊不自信地问。 孟天不答反问:“你方才说的秦世子,是谁?” 孟蕊这才想起来,娘亲没见过秦仲棋,简略解释道: “就是永安伯世子秦仲棋,女儿与他是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相识的,他没有走仕途,而是在京中经营了不少产业,对京中各家的情况很是了解,我们打过些交道。” “永安伯府?”孟天摸着下巴想了想,“我记得他家老夫人不错,是个不拘泥于规矩的爽快人,可惜已经不在了。” “嗯,永安伯府近些年也有点没落,不然以秦世子的聪明劲儿,他未必不能走仕途。” 孟蕊客观地评价,略带着些惋惜。 京中这些袭爵世家高门,要想持续家族的荣耀,子孙入仕,是最稳妥的路。 而且世家公子想要做官,不是只有科考一条路,也可通过举荐等方式。 孟蕊听说,永安伯府这些年情况不太好,伯府老夫人病逝后,二房、三房闹着分了家,拿走了财产,把大半的债务留给了秦仲棋所在的大房。 秦仲棋的父亲永安伯,常年卧床养病,不能管事,一大家子的事,都落在了秦仲棋肩上。 不然,堂堂伯府世子,也不会完全醉心于商贾之术,虽然他看起来,挺沉迷其中的。 “永安伯府也没落了啊。” 孟天咂了咂嘴,突然语出惊人。 “蕊儿你觉得秦仲棋怎么样?他会愿意给你入赘吗?” “啊?”孟蕊愕然,这才哪儿到哪儿。 “娘亲,我与秦世子只是有共同爱好的朋友,偶尔讨论些经商的消息,没有男女之情。” 孟蕊无奈地解释,努力把话题扭转回来。 “您还是给我说说,纪小姐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啊,娘亲听你总说秦世子,以为你对人家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孟天伸手摸了摸孟蕊的发顶,笑道: “那还是说纪华筠落水一事,蕊儿你的推论有一定道理,不过娘亲这里,探知到了更多信息。” 孟天压低了声音,高深莫测地说: “我若是告诉你,纪华筠,她没有溺水呢?” “她没有溺水?!”孟蕊惊呼,“怎么会?” 她亲眼看到纪华筠从湖里被救出来时,已经昏迷,后来吐出了好几口水,才转醒。 “她不但没有溺水,很可能还会凫水。” 孟天一本正经起来。 “我运用轻功,飞跃到湖面之上时,看到的纪华筠,虽双手在水面上扑腾,但也看到,她的双脚在水中有规律地压水,使她可以浮在水面,不至于沉入湖中。” 孟蕊更惊讶了,“所以您的意思是,纪华筠她会水,但在湖中假装溺水?为什么?” 既然会水,自己游回岸边便是,为何在湖中扑腾等待别人救? “不仅如此,我将她救上岸时,摸过她的脉,脉象强劲有力,有真气游走,是典型的习武之人的脉象。” 孟天眉眼带笑,兴致盎然地说。 “她不但没有溺水昏迷,还会武功,你觉得她那样做,是为了什么?” 第167章 原本计划 “为了什么……” 一时间,孟蕊被这些令人诧异的消息,给说懵了。 纪华筠,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侯门贵女,是个习武之人。 这可以理解,因为她的父亲永宁侯纪恺,就是武将出身,她跟随习武强身,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她今日这番古怪的行为上。 身体强健又会凫水的纪华筠,被丫鬟碧莲推入湖中后,第一反应不是游回岸边,而是在湖中,装作溺水的样子。 孟蕊将自己代入纪华筠的视角,试图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 纪华筠是侯府嫡女,身份尊贵,却因父亲欠人恩情,有时不得不面对来骚扰她的罗杰裕。 罗杰裕文不成,武不就,纪华筠根本看不上他,可因为罗杰裕是恩人之子,所以纪华筠不能打骂,最多只能驱赶,说不定还要被罗杰裕去永宁侯面前告状,让纪华筠挨父亲的训斥。 这样的日子,令纪华筠厌烦。 她虽被母亲娇养,但也是武将的女儿,自小习武,不是懦弱的性子。 当她被丫鬟碧莲推入湖中时,本可以自己游回岸边,正要往回游时,她看到了向她跑来的罗杰裕,然后突然决定在湖中装作溺水的样子…… 孟蕊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孟天。 “纪小姐她不会是……” 孟天眼神鼓励,“你认为她想要做什么?大胆说出来。” 孟蕊觉得自己这个猜想,太过惊悚。 但将所有信息都汇总在一起,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人被逼到一定地步,是会不管不顾的。 就像前世最后的孟蕊,眼见追求的自由无望,待如亲妹的翠柳身死,每天还要忍受厉青鸿那个混蛋的亲近,简直生不如死。 她心如死灰,自己活不活已经无所谓,只想把厉青鸿杀了报仇! 所以她为了引诱厉青鸿饮下毒酒,自己也喝了…… 纪华筠,在湖中做出溺水的假象,就是为了引诱罗杰裕前来。 她要杀了他! 纪华筠要趁罗杰裕游入湖中救她时,把罗杰裕按入湖中溺毙! 罗杰裕自小病弱,不能习武,身材也清瘦,会武功的纪华筠想要在湖中杀了他,不是件太难的事。 “纪华筠她……难道是要在湖中……溺毙罗杰裕?” 孟蕊难以置信地望着孟天,艰难地说出了这句猜想。 “可是她这样做,岂不是会被围观的小姐和丫鬟都看到?” “如果这几名围观者,从一开始,就是站在纪华筠一边的呢?” 孟天再次语出惊人。 “只要她们一致证明,罗杰裕自不量力,跳入湖中救人,体力不支,而淹死湖中,听起来并无不妥。 我在检查纪华筠的身体状况时,听到了那几个小姑娘商量的声音,她们声音很小,但我耳力好,全都听到了,她们和纪华筠就是一伙的。 还有奋力阻拦罗杰裕下水的赵雅娴,她当时的反应,有些过激,也不合常理。” 孟蕊恍然大悟,接着孟天的话说: “是啊,看到好友落水,性命堪忧,赵雅娴对罗杰裕的阻拦,太过坚决,就好像她笃定纪华筠不会有事一样。 而且,永宁侯是武将出身,家中没有那么看重女子名节,当时在场的只有一起的几位小姐丫鬟,这事只要隐瞒得好,对纪华筠没有太大影响,相比之下,纪华筠的性命重要得多。 赵雅娴不是真的担心纪华筠的名节,而是在阻止纪华筠杀人!” 就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差点目睹杀人现场? 孟蕊感到背脊发冷,不自觉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这就害怕了?” 孟天调了个方向,坐到孟蕊身边,搂住女儿的肩。 “蕊儿以后不是还要去闯荡武林吗?武林中的腥风血雨,可比这恐怖多了。” “我不是害怕杀人。”孟蕊往娘亲温暖的怀抱里拱了拱。 前世,她跟随厉青鸿,见过尸横遍野的疆场,为活命,她了结过企图对她不轨的匪徒。 她的手上沾染过鲜血,并不为此害怕。 此刻感到不适,是因为从纪华筠的决绝中,感受到类似她前世那种绝望、无助的痛苦。 纪华筠可以把罗杰裕对她的骚扰,告知父母,让永宁侯夫妇去解决,可她却选择以身为饵,下手即死,其中原因,又是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她本不必如此。” 孟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能让她瞒着父母,下此狠手的,大概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孟天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慰道: “这些只是我们的推测,不用想太多,你娘我今日冲过去,把纪华筠救了起来,直接打断了她们的计划,罗杰裕没被纪华筠杀死,也算是日行一善?” “应该算……” 孟蕊不置可否,想着另一种可能情况。 “罗杰裕若是死在宫中御花园的湖中,永宁侯少不了麻烦,太后寿宴遇上死人,曹太后肯定不高兴……等等!” 脑中灵光一闪,孟蕊从娘亲的怀里坐起来,皱眉道: “纪华筠若是要用此计杀人,在自己府中实施岂不是更好把控?她为何偏偏要选在宫中御花园?” 孟天也逐渐明白过来,“你是说,纪华筠是故意的,她要罗杰裕在太后寿宴当日,死在宫中,以此招来曹太后对永宁侯府的愤怒,她将永宁侯府也算了进去,抑或是,她在报复她的父母?” “很有这种可能。”孟蕊凝眉道。 不然,纪华筠为何要选在皇宫动手? 前世在安乐侯府中忍受折磨时,孟蕊有时会幻想,要是皇帝心血来潮,到安乐侯府做客,她就拼死刺杀皇帝,无论能不能成,都一口咬定是安乐侯指使,给安乐侯府安上谋害皇帝的大罪,让安乐侯府被株连九族。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象,但与纪华筠的计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哈哈哈……”孟天忽然开心地大笑,“这纪家小姑娘,厉害呀!” 孟蕊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娘,“娘亲,这不是什么好事?您不要笑那么大声。” “怎么不是好事?” 孟天收起小声,但脸上依然带着兴奋的快意。 “这京城里,终于不再是墨守成规的一潭死水了,勇敢的姑娘们团结一致,多令人期待呀!” 第168章 诗中暗语 回到谢府时,已临近傍晚。 醉酒后又被点了睡穴的谢清源,被孟天解了穴道叫醒,给他灌了一碗醒酒汤后,让人扶进卧房休息。 饭厅里,李管家已经让厨房备好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 孟天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奖李管家的贴心。 “阿忠,你真懂我,宫里那点东西,摆着好看,哪里能填饱肚子?被那个醉鬼耽误了时辰出宫,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被夸的李管家十分得意,“宫里的菜色,几十年都是那老几样,分量也不多,我就知道夫人您吃不饱,早早就让厨房备着饭菜了,不过您们确实回来得有些晚,这炖肉用小火煨着,都有些炖烂了。” “没事儿,炖耙了更好吃。” 孟天当即夹了一块油滋滋的软烂炖肉,放入嘴里,享受得眯起了眼。 “还不是怪谢清源,我一没注意,他就和人拼酒,一个人对打人家一群武将,能耐得他。” 孟蕊坐在孟天旁边的位置,听到娘亲吐槽爹爹,已经见怪不怪。 她还在想着纪华筠落水的事,没什么胃口,陪着娘亲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些清淡菜肴吃。 孟瑾没有吃菜,他似乎很渴,一直在喝水,一连喝完两杯茶水,又续了一杯后,接上孟天的话。 “母亲,父亲与纪大人他们喝酒,是为了与兵部拉近关系,在场一起喝酒的武官们,都在兵部任职,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弟以后的路好走些。” 孟天停下筷子,看向孟瑾,脸色变了变,“阿瑜的事,是你爹去和陛下说的?” “陛下日理万机,若不是父亲上心,陛下应是想不到那里去。” 孟瑾平静道,观察着孟天的表情继续说。 “父亲很关心二弟,每五日就有南边传来的书信,汇报二弟的情况,一切都好,母亲可以放心。” “知道了,阿瑾你别光喝水,也吃点儿啊。” 孟天眉眼微垂,招呼了句孟蕊和孟瑾吃菜,就没再说什么,举起筷子继续吃。 孟蕊反应过来,今日在未央宫的偏僻宫苑里,陛下说要把二哥孟瑜调回京中兵部任职,是她爹爹去向陛下请求的。 而爹爹喝醉酒,也是为了与兵部尚书纪大人他们拉近关系,为二哥以后的前程铺路。 爹爹默默地为二哥做了这许多事,娘亲会不会稍微原谅一点爹爹过去的错误呢? 孟蕊不动声色地看向娘亲,嗯……娘亲只是沉默用膳,神色淡定,并无多少变化,她看不太明白。 孟瑾也没再说话,放下杯盏,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晚膳后,孟天说要去看看谢清源,站起身离开了饭厅。 孟蕊和孟瑾目送她离开后,兄妹俩移步花厅,坐在一起说话。 孟蕊将她今日在慈宁宫中的见闻和遭遇,以及离宫前遇到安乐侯父子的事,细细说给孟瑾听。 至于纪华筠落水一事,和在未央宫遇到陛下的事,孟蕊遵照娘亲的嘱咐保密,没有告诉孟瑾。 “大哥,你说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谁的赢面更大些?” 孟蕊想到安乐侯父子的丑恶嘴脸,觉得他们支持的三皇子绝不能上位。 可是二皇子上位就好了吗? 孟蕊又想到二皇子的生母淑妃,表面客气有礼,温婉无害,但在慈宁宫暗地里指使人针对她和娘亲,实在很难说好。 孟瑾瞧着孟蕊纠结不已的小表情,笑道: “妹妹开始关心朝政大事了,说说看,你支持谁?” “我谁也不想支持。”孟蕊实话实说,“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上都对咱们家不好。” “陛下的皇子又不止他们两个,为什么只在他们之中选呢?”孟瑾明知故问。 孟蕊叹了口气,“不然还能选谁?四皇子没有强大的母家,今日又被陛下训斥,更不会有大臣支持他,六皇子年纪太小,抢不过前面的兄长。” 孟瑾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要为了还没有发生的事忧虑,当今陛下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再撑个一二十年都没有问题,说不定到时候,他又多了几个儿子呢?” 孟蕊抬眼望向孟瑾,觉得她哥说得有一定道理。 前世,直到孟蕊自戕而死时,都是庆明帝当政,不过并没有生出新的皇子。 当时京城庆明帝病重的消息传到北地,厉青鸿高兴地开始练兵。 孟蕊那时听厉青鸿吹嘘过,庆明帝没立太子,二皇子、三皇子斗得厉害,他准备隔山观虎斗,在二皇子和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时,举兵攻入京城,来个黄雀在后,为他的祖父和妹妹报仇。 等等,祖父和妹妹? 厉青鸿那时有提过他祖父吗?孟蕊有点不太确定。 翠柳被厉青鸿害死后,孟蕊过得浑浑噩噩,许多记忆都不是很清晰。 厉青鸿的祖父厉老将军,不是在京城伤重病逝的吗?厉青鸿要报哪门子的仇? 孟蕊想不明白,也许是她记错了?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前世不愉快的回忆。 见孟蕊脸色不佳,孟瑾关心地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大哥,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件怪事。” 孟蕊对孟瑾笑了笑,从袖中拿出那张吴宁清塞给她的纸条。 “从慈宁宫出来后,在去往紫宸殿的路上,吴小姐,就是吴贵妃的侄女吴宁清,她特意走到我身边,悄悄把这张纸条给了我,麻烦大哥帮我看看。” 孟蕊将纸条放在孟瑾面前的桌上,一首五言小诗展示在眼前。 晓来花影重, 芳馨帘风动。 晴日孟春里, 忙计耕稼垄。 孟瑾看了一眼,便笑了,“以妹妹之才学,想必早已解开这首诗中藏着的暗语了。” “解是解开了,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孟蕊被说中,也没藏着掖着,直言道。 “这是一首藏字诗,吴宁清把想要传递的消息,藏在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以此类推,可以得出‘晓、馨、孟、稼’四个字。” 孟蕊的手指斜着滑过诗句,一一指过那四个字。 “谐音过来就是:小心孟家!” 诗句藏着的暗语并不难猜,孟蕊很快就解开了,但解开后得到的这句话,更令她困惑。 “大哥,你说吴宁清是什么意思?她会不会把纸条给错人了? 小心孟家?可是我们不就姓孟吗?要我们小心自己家? 如果说的不是我们家,京中也没有哪个有名的家族,是姓孟的呀?” 第169章 小心孟家 “小妹,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为兄要先回答你哪一个呢?” 孟瑾眼角微微挑起,带着几分调侃。 “啊,抱歉。”孟蕊不好意思起来,“我有点激动了。” “蕊儿,你永远不用对我道歉。”孟瑾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孟蕊对大哥突然的温柔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回应时,孟瑾再次开口。 “小妹你解读的没有错,这首诗暗含的消息,是‘小心孟家’没错。” 孟瑾的目光再次扫过纸条上的诗句。 “吴宁清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有真才实学,且言行谨慎,她既然特意来找你,塞给你这首诗,应该不至于给错人。” 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桌面,深邃的眸中浮现一抹了然。 “至于孟家具体所指为何,是个需要探究的问题,我认为,不必局限在京中。” “不在京中?”孟蕊琢磨道,“那范围可太大了。” 大齐幅员辽阔,有名的孟姓人家不知凡几,吴宁清只说孟家,却没有给具体方向,这要如何找? “大哥,你说,吴宁清为何会突然塞给我,这种藏着警示性暗语的诗句呢?她是在提醒我注意孟家带来的危险?” 孟蕊百思不得其解,她与吴宁清不算交好,吴宁清为什么要这样做? 前世,孟蕊与吴宁清只在一些宴会上见过面,吴宁清自傲清高,嫌弃孟蕊做生意满身铜臭,历来是不与她来往的。 重生之后,孟蕊与吴宁清的两次交集,一是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因为画作得好,吴宁清夸过她,二是在京郊的锦溪庄,她们说过几句话,一起遭遇过刺客…… “该不会……是因为那件事?” 孟蕊忽然想起,在锦溪庄时,刺客要去抓吴宁清时,孟蕊拿起酒坛,砸了刺客,为吴宁清争取到了逃跑时间。 吴宁清获救后,好像说过,有机会,一定报答孟蕊。 这次提醒,难道就是吴宁清的报答? 孟瑾颇感兴趣地问:“你想到什么了?” “嗯……”孟蕊心情复杂,将锦溪庄帮助吴宁清的这段故事,给孟瑾讲了一遍。 孟瑾听完,神情严肃了几分,“看来,吴宁清有可能得知了什么消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特意向你预警。” “既然是预警,就不能把消息说得清楚一点吗?”孟蕊叹气,“孟家到底是指哪个孟家?” 在宫宴看过纸条后,孟蕊心中就生出许多疑问,但碍于在宫宴之上,又出了五公主求赐婚的事,许多人都明里暗里关注着他们一家。 孟蕊不好有大动作,只暗地让吟夏和吟秋去打听吴宁清在哪儿,却听说她母亲吴夫人身体不适,吴宁清陪着吴夫人先行出宫回府了。 后来,孟天被封二品诰命夫人,孟蕊被封瑞嘉县主,主动过来与她们打招呼的夫人小姐们太多,让她们疲于应付。 孟天找了个更衣的理由,带着孟蕊去了僻静的未央宫…… “蕊儿,你当时拿到纸条,没有直接问吴宁清吗?”孟瑾问。 “我也想啊,但是吴宁清刚把纸条塞给我,就有丫鬟来叫她,说是吴夫人崴了脚,让她赶紧过去。” 孟蕊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遗憾地说。 “后来,我想去找她,但在紫宸殿里没找见她,又让吟夏和吟秋去打听,说是吴宁清没有参加宫宴,直接陪着吴夫人出宫了。” 孟蕊看着大哥严肃的表情,更加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提议道: “要不,我明日给吴家递拜帖,邀吴宁清见面问清楚,可以吗?” “先缓缓,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孟瑾嘴唇轻抿,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眼眸深沉。 “蕊儿,叫走吴宁清的那个丫鬟,你确定是吴宁清的丫鬟?” “应该是……”孟蕊不明所以,“如果不是,吴宁清怎会跟她离开。” 孟蕊和吴宁清不熟,不会专门去记吴宁清的丫鬟是谁,不过当时那个匆匆跑来的丫鬟看着挺眼熟的,或许是之前在雅集或是锦溪庄见过。 “那丫鬟的脸,我还记得,要不,我把她画下来?” 孟瑾觉得可行,让人送来笔墨纸砚。 很快,一名身着宫女服制的年轻女子,在孟蕊的笔尖勾勒下,跃然纸上。 “从她穿的这身衣服来看,应该是在吴贵妃宫里当差的二等宫女。”孟瑾确定道。 孟蕊诧异,“她是宫女?不是吴家的丫鬟?” “吴宁清是吴家嫡女,时常进宫陪伴吴贵妃左右,她在宫中住的时间长,吴贵妃把自己宫里的宫女拨给吴宁清用,也是常事。” 孟瑾的眉头微微皱起,盯着画上宫女的眼神探究,过了许久,才对孟蕊说。 “蕊儿说得很对,这件事确实古怪,有许多不合理之处,我一会儿便派人去查。” 得到大哥的肯定,孟蕊心中掀起几分激动,她放下笔,期待地问: “那大哥你要派人去查的话,是不是可以再多查一件事呢?” “和为兄客气什么?你只管说。”孟瑾眉目舒展,笑着鼓励。 孟蕊想到还在醉酒休息的爹爹,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她已经等不及想知道姜瑶的消息了。 “大哥,我想知道,姜瑶现在的伤势如何了?她近期在做什么? 娘亲说,姜瑶的伤,应该差不多好了,但我今日遇到的安乐侯却说,姜瑶伤得很重,伤还没好,就连侯夫人沈氏,也留在府中照顾姜瑶。” 孟蕊心中总感到丝丝缕缕的不安。 “她这段时间,太安静了,这不是她的性子,我担心她有小动作,所以想麻烦大哥帮忙查一查她。” 孟蕊了解姜瑶的脾性,那是个不服输的,一两次失败不会让她放弃目标,更不会自暴自弃,就怕姜瑶默不作声,又在背后策划什么阴谋,准备要对付孟蕊。 孟瑾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肩,嘴角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道: “别太紧张,父亲在安乐侯府安插了暗桩,近来回禀的消息一切正常,你若实在担心,为兄让人去详查姜瑶的近况,最迟明日就会有消息。” “嗯,多谢大哥!”孟蕊笑着道谢。 “傻丫头。”孟瑾嘴角微微上扬,“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你用不着与我客气。” 第170章 姓孟的仇家 第二日一早,孟蕊按照习惯,来到练武场习武,却不见每日指导陪伴她的娘亲。 李管家贼兮兮地站在练武场门口,兴冲冲地告诉孟蕊: “小姐,好消息,老爷昨晚,终于回到正房歇息了,且到现在,都还没被夫人赶出来哦!” 孟蕊听了,也是一喜,“所以,娘亲和爹爹,是和好了吗?” “那哪儿说得准呐,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李管家头一扬,很懂地给孟蕊解释。 “但是他俩啊,从年轻到现在,在床头吵架,就能直接在床头打起来,和不和好的,随缘。” 孟蕊不由好奇地问:“李管家,你认识我爹娘多少年了?” “哎呀,几十年有了,记不清咯。”李管家随口道。 “有这么多年啊。”孟蕊感叹着问,“那你知道,我爹娘他们,有没有什么姓孟的仇家吗?” “姓孟?”李管家疑惑,“夫人不就姓孟?” 孟蕊解释,“我不是说我们家的人,是说其他姓孟的人,比如我爹在各地做生意,有没有结下什么姓孟的仇家?又或是我娘江湖上得罪的人里,有没有姓孟的?” “这个嘛……” 李管家摸着下巴上的胡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审视地盯着孟蕊。 “小姐,你是不是听说了夫人小时候的事啊?夫人的伤疤,可千万不要提!” 娘亲小时候的伤疤? 孟蕊的秀眉随李管家的眉毛一样皱起,忽然灵光一闪。 她娘亲小时候,是住在孟家堡。 孟家堡!也是姓“孟”! “李管家,我娘亲她,与孟家堡的亲人,关系不好吗?”孟蕊怀疑地问。 李管家摆了摆手,“我打不过夫人,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李管家,你就告诉我,我不会和娘亲说的。”孟蕊期待地望着他。 李管家抿了抿唇,眼珠转了转,还是摇头。 “小姐,你今日就自己乖乖练武,啊?千万不要去打扰老爷和夫人安寝,我得赶紧去厨房看看,老爷身子骨弱,得叫厨房炖些药膳,给他好好补补。” 说完,李管家风一般地冲出练武场,转眼没了人影。 孟蕊失望地回过头,李管家不乐意继续说,她也没办法。 可是孟家堡……会是吴宁清要她小心的那个孟家吗? 孟蕊不愿相信地摇了摇头,那是她娘亲孟天的娘家,是她的外祖家啊,爹爹每年还会去探望外祖父,听说关系处得不错,有什么理由要害他们呢? 现在只是空想,没有任何证据,孟蕊压下心中的怀疑和困惑,自顾自地开始练武。 接近午时,正院传过话来,说老爷和夫人还没起,午膳不必等他们。 孟蕊从练武场回去换过衣裳,去饭厅和孟瑾一起用午膳。 吃得差不多时,孟蕊忽然想起来,她还有件事,昨日忘记告诉孟瑾。 “大哥,我昨日去偏殿找你时,遇到了秦世子,他在记录你与贺大人的对谈内容,想要拿出去售卖,我觉得不妥,建议他先拿给你们审核,得到你和贺大人同意才行,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 孟瑾放下筷子,看着孟蕊的眼神温柔,“蕊儿很关心为兄?” “你是我大哥,我当然关心,我觉得,秦世子所为实在不妥。” 孟蕊表情认真,开始细数秦仲棋的行为,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 “他记录的内容也不知对不对,若是被改动,或是有心之人利用来做手脚,于大哥的名声有碍,最好还是让他不要出售。” “蕊儿说得有理。” 孟瑾笑得如沐春风,眼底的光柔和而深邃。 “不用担心,贺大人已经严词拒绝他,私下的言论探讨,不能做生意用途,他应该已经放弃了。” 孟蕊放下心来,但又觉得有点奇怪,“秦世子直接去找贺大人说的?” 从昨日秦仲棋的表情看起来,他很不愿意与贺维钦有牵扯的样子。 “那倒没有。” 孟瑾笑着解释。 “对谈结束时,贺大人看到正在奋笔疾书的秦世子,觉得不可思议,过去看了秦世子的册子,言明不许秦世子把记录的内容发布出去。 秦世子有过前科,他以前派人搜罗了贺大人的大量言论,制成书册《礼教八十八篇》,卖得很好,等贺大人发现书是打着他的名义卖出,严令他停止售卖时,秦世子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孟蕊不由诧异,“原来《礼教八十八篇》是贺大人的言论啊,有一阵特别有名,安乐侯还花高价,给姜铭昊买过一本。” 孟蕊惊讶之余,商人的头脑运转,开始计算起来。 她记得《礼教八十八篇》出售时,以科考必备的噱头,吸引了大批读书人购买,当时一本就要一两银子。 后来此书供不应求,书的价格水涨船高,安乐侯买的那本花了足足二十两银子。 这么算起来,秦仲棋在书肆生意这块,大赚特赚啊! 后来这本书停售,之前的书册更是涨价不断。 “秦世子这算是得罪了贺大人?” 孟蕊不解地问。 “贺大人没找秦世子的麻烦吗?” 孟瑾笑着摇头,“贺大人与秦世子的父亲永安伯,是二十多年前的同科进士,当年贺大人受过永安伯恩惠,看在永安伯的面子上,贺大人只要求秦世子停售书册,没有继续追究。” “原来如此。”孟蕊颇为唏嘘,“没想到贺大人和秦世子还有这般渊源。” “好了,不说他们了,吴宁清的消息到了,你想现在看吗?” 孟瑾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在孟蕊眼前晃了晃。 “我要!”孟蕊不假思索道。 孟蕊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封里的消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原来,吴宁清在太后寿宴前两天,就入宫陪伴吴贵妃了。 但昨日,吴宁清与吴夫人一同出宫后,并没有回到吴家,目前行踪未知。 “我们的人查了宫门出入记录,确定有吴宁清的出宫记录。” 孟瑾解释道。 “但安排在吴家的暗桩确定,昨日从宫中提前回来的,只有吴夫人一人,下人们只当是吴宁清还在宫中,并未在意。” 孟蕊无法置信,“可是,吴宁清不在宫中,又没有归家,她的父母亲都不过问?” 她眸光一凛,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吴尚书和吴夫人是知道内情的,对吗?” 第171章 是孟家堡? 孟瑾眼眸微垂,点头道: “今日一早,吴家对外称,吴夫人犯了腿疾,吴宁清在家中为母侍疾,以此推掉了近半个月的所有邀约帖子。” “他们把吴宁清关在家里?” 孟蕊蹙眉摇头,立刻否定。 “不对,吴宁清没有回吴府,她被藏在了外面?” 孟瑾赞同地补充:“应该是在出宫之后、回吴府之前的这段路途之中,吴宁清被带走藏了起来。” “这么说,吴宁清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他们这样做,是不想让我们去找她?” 孟蕊稍稍安心,虎毒不食子,吴家应该不会拿吴宁清怎样。 孟瑾颔首,“是,我们去找她,反而会将她置于不利,不如暂且放一放。” “不对啊,大哥,”孟蕊眉头拧紧,“当时在我面前,喊吴宁清离开的,是吴贵妃宫里的宫女,那此事是吴贵妃主谋?可是我觉得,吴贵妃并不想对付我们。” 孟蕊昨日见到的吴贵妃,一直在向她和娘亲示好,没有为难的意思,反而是淑妃和曹太后,不动声色地指使人,对她们发难。 “那名宫女,是吴贵妃宫里的二等宫女,在被调去伺候吴宁清之前,一直是照顾三皇子萧宇的。” 孟瑾不紧不慢地丢出更多消息。 “昨日吴夫人和吴宁清出宫后,三皇子的亲信也跟着出了宫。” 孟蕊双眸一亮,“是三皇子派那名宫女,来叫走了吴宁清?” 若不是吴贵妃,那么,只有三皇子,既能命令贵妃宫里的宫女做事,同时也能支使得动吴尚书和吴夫人。 “该不会,姜瑶也参与其中?” 孟蕊心跳加速,睁大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孟瑾,等待对方回答。 三皇子和姜瑶的关系,已经抬到了明面上,三皇子帮姜瑶对付孟蕊,不是不可能。 “蕊儿真聪明!” 孟瑾轻轻揉了揉孟蕊的头,目含赞赏。 “安乐侯府的探子也传回消息,他们在外院已经三日没见过姜瑶了,而姜瑶所住的院子守卫森严,被三皇子的人围得铜墙铁桶一般,我们的人进不去,你看,这是不是也有古怪?” “姜瑶,会不会已经不在安乐侯府了?”孟蕊突发奇想。 说完,她期待地望向孟瑾,等待大哥的点拨。 孟瑾眼神明亮,带着期许鼓励,“蕊儿继续,大胆说出你的推论。” “大哥,我觉得,无论是安乐侯强调姜瑶受伤很重,还是三皇子的人严格把守姜瑶的院子,都是欲盖弥彰的行为,他们在掩盖姜瑶已经离开安乐侯府的事实。” 孟蕊越分析,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吴宁清在宫里陪伴吴贵妃,也许是在三皇子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嗯……很可能是他们要对付我的计划。 为了报那日之恩,吴宁清通过诗句给我传递消息,露出马脚,被三皇子发现。 三皇子派宫女找借口把吴宁清叫走后,在吴家的协助下,把她秘密藏了起来,不让我们有机会见到她。 而姜瑶,为了对付我的计划,已经离开安乐侯府,不知去向,她要去的地方,难道就是吴宁清要我小心的孟家?” 孟蕊满腹疑团,好在已经逐渐理出了头绪。 “他们越是隐瞒,越是说明,吴宁清传递的消息,非常重要。” 小心孟家……孟蕊在心中一遍遍默念。 她虽然对吴宁清不够熟悉,但知道吴宁清是吴家精心养育的才女,是按照未来太子妃、乃至皇后的标准培养,蕙质兰心,聪慧过人。 吴宁清通过那首五言诗传递的消息,必是能让孟蕊锁定那个她所指的孟家,而不是没有方向地大海捞针,难道说…… “大哥,吴宁清说要我小心的孟家,不会是……孟家堡?” 孟蕊迟疑不决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吴宁清是个聪明人,她若真心传递消息,一定是有明确指向性的,能让我们一下想到的孟姓人家,除了我们自己,就是江湖名门‘孟家堡’了。” 渝州孟家堡,是孟天长大的地方,也是孟天的娘家。 十六年前,孟天带着一双儿女消失后,谢清源每年都会去孟家堡一趟,拜访岳父孟家堡堡主孟剑雨,询问妻子是否有回过孟家堡,或与孟家人联系,但皆无所获。 孟蕊原本以为,娘亲是为了躲避爹爹,才不与娘家联系。 但早晨从李管家嘴里套出的那些话,让孟蕊发觉,事实或许没那么简单,娘亲和孟家堡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和谐。 “可是,就算是这样,孟家堡也不该帮姜瑶来对付我呀?”孟蕊再次陷入苦恼。 按血缘关系,孟蕊是孟家堡堡主的外孙女,姜瑶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孟天这些年没与孟家堡来往,姜瑶应该与孟家堡也没什么渊源才对。 “大哥,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孟蕊求助地望向孟瑾,伸手扯了扯孟瑾的衣袖。 “我说的这些,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孟瑾垂眸看向孟蕊拉着他衣袖的手,敛眸含笑,“是,蕊儿所言,皆是我心中所想。” “啊!姜瑶真要联合孟家堡对付我!” 孟蕊激动地站起来,大哥都这样说,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孟瑾淡定地拉着孟蕊坐下,“别紧张,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前提是,吴宁清传递的消息可信。” 孟蕊愣了愣,逐渐明白了孟瑾的话。 “大哥你是说,吴宁清也可能和三皇子、姜瑶他们联手设局骗我,一张‘小心孟家’的纸条,想要离间我们和孟家堡的关系?” 孟瑾颔首道:“有多种可能,我们现在还没有得到足够多的可以判断真相的消息,稍安勿躁,再等等。” 对上大哥沉稳温润的脸庞,孟蕊急躁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她正要应答时,瞧见娘亲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咦?你们都在这儿,还有饭菜吃吗?” 孟天看了眼已经收拾干净,只摆了茶水点心的饭桌,失望地叹了口气。 谢清源追着进来,“娘子,你别急,我已经让厨房在做了,只需要等待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到。” “都怪你,磨磨蹭蹭,耽误我吃饭。” 孟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起一块桂花糕,一边吃,一边问孟蕊。 “刚才在门口,听见你提到孟家堡,怎么样?想好要跟为娘一起去闯荡江湖了吗?” 第172章 差强人意 “闯荡江湖?” 孟蕊与孟瑾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问。 “我们要去孟家堡闯荡吗?” 孟天吃完一块桂花糕,又拿起一块绿豆糕,顺口回答: “本不想去那里,但孟老头快病死了,说要把孟家堡传给孟繁那个窝囊废,还给我传信,让我去观礼传位大典。” 孟天狠狠咬下一口绿豆糕,愤愤道。 “呵!我倒要去看看,他们能不能顺利传位。” 谢清源殷勤地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娘子喝口水,别为了那等无用小人生气,不值当。” 孟天接过水,一口喝完,“砰”地把水杯放在桌上,“再给我满上。” “好嘞~”谢清源拿起茶壶加满水,“娘子,你稍微少吃点,咱们马上吃饭了。” “你说得好听,孟家堡是我祖父一手创下的基业,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三代,就要毁在孟繁那个一无是处的混账手里,我能吃得下饭吗?” 孟天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绿豆糕,一口吞下,气呼呼地说。 “孟老头脑子进水了?就算把孟家堡传给孟简,也比孟繁要好得多。” 说话间,李管家带着下人进来上菜。 “夫人,你刚刚说孟堡主要把孟家堡传给谁?”李管家走近孟天,好奇地问。 孟天压抑着怒气,又说了一边,“孟繁,就是苗氏的大儿子,当年被你一拳打下台阶的那个。” “哦哟~那可不得行哟!” 李管家砸着嘴,发出惊呼。 “那老小子当年的武功,就叫一个烂得惨不忍睹,听老爷说,现在依然是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孟家堡要是交给他,算是彻底完了。” 李管家叹息一声,颇为遗憾道: “其实当年,孟老堡主把孟家堡传给孟剑雨,我就觉得他是老糊涂了,明明孟逐风的武功人品,都在孟剑雨之上,搞不懂为何要舍本逐末?” “那还不是因为孟老头守在孟家堡,又会哄祖父开心,叔父为了精进武功,常年在外打拼,才让孟老头钻了空子。”孟天不忿地说。 谢清源见孟天越说越激动,紧张地对李管家使眼色。 “阿忠啊,菜上齐了没有?可以吃了吗?” 李管家接收到谢清源的示意,立即转换话题,指了指饭桌上的菜肴。 “老爷,夫人,菜已上齐,请用膳。” 他将一盅百合银耳莲子羹,端到孟天面前。 “夫人,尝尝这个,滋阴润肺,降火养颜,味道甘甜爽口,你一定喜欢。” 孟天“嗯”了一声,拿起汤匙,就开始喝。 李管家又把另一盅汤,端到谢清源面前。 “老爷,这是我专门吩咐厨房给你熬的枸杞鹿茸汤,大补哦!你多喝点,别让夫人失望。” 谢清源瞪了他一眼,“我从不让夫人失望。” 此时坐在旁边的孟蕊,面露尴尬,好想自己什么也听不懂啊。 孟天全当没听见,大口吃肉,很快将面前的几道菜一扫而光,然后端着饭碗站起来,换了个方向坐下,继续横扫饭桌。 谢清源将补汤一滴不剩地喝完后,跟上孟天的节奏,大快朵颐。 孟蕊和孟瑾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用完午膳,才开口将他们查到的事,告诉了父母。 听完吴宁清给孟蕊送消息警示“小心孟家”,姜瑶可能离开了安乐侯府,还和三皇子与孟家堡联合,想要对付孟蕊,谢清源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姜瑶,小小年纪,怎么尽想着算计我们闺女,依我看,把她杀了算了。” 孟天眉头紧锁,“三皇子和孟家堡合作,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图孟家堡在武林中的地位,图孟繁是个好控制的废物,将孟家堡收入囊中,好为夺嫡出力呗。”谢清源没好气地说。 孟天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冷静道: “若是十几年前的孟家堡,确实是武林中颇具威慑的存在,但现在的孟家堡,早就不复当年实力,也就在西南地界还有点影响。 再说,二十年前孟老头就打不过我了,下面那些子孙的实力更差强人意。 三皇子收了孟家堡,用处不大,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目的。” “他们会不会还想要算计娘亲?” 孟蕊蹙着眉,担忧地问。 “娘亲,您说要去孟家堡观礼传位大典,他们许是算准了您会去,布置好了天罗地网,要对付您呢!” “蕊儿说得对。”谢清源表示赞同,对孟天劝道,“娘子,你这段时间就留在京城,别去孟家堡,他们再安排什么诡计,都是白搭。” “不去?”孟天坚决摇头,“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送祖父毕生心血?” 李管家颇为感触道:“要是我们关中李家拳的子孙也这么不成器,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绝对要去把掌门之位抢回来!” “阿忠,你别再火上浇油了。” 谢清源将李管家往旁边扯了扯,自己凑到孟天跟前,情真意切地说。 “娘子,咱们放下孟家堡的事,阿瑜不日归京,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不好吗?” 孟天神情一动,“阿瑜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陛下着兵部发出的调令,十天前已经发出,算起来,阿瑜几天前就该接到调令,快的话,已经往京城而来。” 谢清源对上孟天质疑的双眼,不好意思道。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之前瞒着你,你不会生气?” “兵部的调令,用的什么原因?”孟天盯着谢清源。 谢清源挠了挠头,“应该是日常官职变动,没什么特别的。” 孟天忽然疲惫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揉着鬓边,埋怨又无奈地看着谢清源。 “事关阿瑜前途,我又不会阻止,你该提前与我商量。” 谢清源小心翼翼地问:“娘子,这有何不妥吗?” “阿瑜他……可能不会接受你的好意。” 孟天欲言又止,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 “那孩子自从离开京城后,性情大变,沉默寡言,又十足的倔强,他如果知道,是你想把他调回京城,我怕他不愿意回来。” “为什么?”谢清源一怔。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孟天呼出一口郁气,眼神骤然凌厉。 “当年乱军挥着大刀闯进家门,阿瑜吓得大哭叫爹爹救他的时候,你没有出现,是我拿着菜刀赶到,砍死了那两个乱军。 紧急之下,我不得不当着阿瑜的面杀了他们…… 逃出京城路上,还有很多次这种情况,你说为什么?” 第173章 纪家谢礼 “阿瑜……恨我……” 谢清源话音艰涩,像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他想到上一次与孟瑜的见面,比他高半个头的青年兵士,身姿挺拔地立在他面前,一脸冷漠地说不认识他。 “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谢清源颓丧地垂着头,脸色灰败。 孟天见不得他这样,伸手推了下他的头。 “落子无悔!谢清源,你当年既然做了选择,就该料到会有这种后果,现在做样子给谁看?我可不吃这一套。” “娘子,我……”谢清源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孟天。 孟天打断他的话,“你有空伤春悲秋,不如赶紧让人查查阿瑜的动向,他若真不愿接受你的好意,不接受兵部的调令,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谢清源猛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跑,“我这就派人去查!” 孟天冷哼一声,靠坐在椅子上,依然眉头紧锁。 孟蕊想要上前劝慰,但设身处地想到当年那般场景,她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原谅爹爹。 就算是她自己,活过两世,有时也不禁会想象,如果她爹靠谱一点,前世就能发现她是他失踪的亲生女儿,她那一世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二哥虽比她幸运,没有与娘亲失散,但孩童时期受到的创伤,最难磨灭,他恨爹爹,也情有可原。 孟蕊侧头瞧向孟瑾,想要询问大哥,要不要劝劝娘亲? 她却瞧见,孟瑾眼眸低垂,深邃的眸中似弥漫着自责,紧抿的嘴唇,压抑着孟蕊看不懂的情绪。 “大哥……”孟蕊轻声唤他。 孟瑾恍若未觉,清隽的眉眼此刻正紧蹙纠葛在一起,黑眸沉沉,似乎沉浸在某些深重痛苦的回忆之中。 孟蕊想,大哥也是在为二哥担心……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下人禀报的声音。 “李管家,永宁侯府纪夫人和纪小姐在府外,求见咱们夫人和小姐。” “永宁侯府?”李管家望向孟天,“夫人,您想见她们吗?用不用我去把人支走?” 纪夫人和纪小姐?孟天想到,她们约莫是为了昨日纪华筠落水之事,眉头舒展了些。 “请她们去正堂,我和蕊儿一会儿就过去。” …… 正堂中,永宁侯夫人和纪华筠,与孟天和孟蕊相互见过礼后,相对而坐。 永宁侯夫人说明来意,“昨日孟夫人和孟小姐仗义相助,救了华筠性命,今日特来感谢。” 随即,永宁侯府的家丁,抬上来两个雕花黄花梨大箱子,放在正堂中央。 箱子打开,一个箱子中装着精美昂贵的珠宝首饰,另一个箱子中,则是一对玄铁铸成的双剑。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孟夫人和孟小姐笑纳。” 永宁侯夫人言语客气,特地指着玄铁双剑对孟天说。 “我知晓你不喜珠宝,便从我家老爷珍藏的武器中,求来了这对玄铁双剑,想着带双数的,是个好寓意。” 永宁侯夫人见孟天不为所动的样子,担心自己的礼物送不出去,又道: “你自用也好,送人也罢,反正都得收下,不然就是瞧不起我。” “母亲。”纪华筠不赞同地提醒永宁侯夫人,哪有这样强制送礼的? 永宁侯夫人抿了抿唇,她感激孟天救了女儿,但因为妹妹方若薇与谢清源的事,让她总觉得不自在。 而且当着孟天的面,也不知为什么,许多寻常说惯的场面话,有些说不出口。 此时的孟蕊,望着姿容妍丽,装扮精致到发丝的纪华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肤白如雪,细腻如玉,眼若秋水,顾盼生辉,唇似点珠,吐气如兰,华贵的锦缎长裙,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只端庄地坐在那里,便透着高贵与优雅,仿若画中走出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美丽典雅的女子,要是真被罗杰裕那等小人祸害,就太可惜了。 注意到孟蕊看来的目光,纪华筠唇角轻扬,笑得眉眼弯弯。 “孟小姐,你一直看我,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孟蕊被抓包,不好意思地笑,“纪小姐姿容绝美,我一不小心,就挪不开眼了。” “别取笑我了,谁打扮成我这样,都会很好看。” 纪华筠提了提宽大的衣袖,有些无奈,随即礼尚往来地夸赞孟蕊。 “孟小姐才是天生丽质,我见犹怜。” “纪小姐谬赞。”孟蕊谦虚道。 纪华筠对她温婉一笑,突然站起身,走到孟天面前,娉娉婷婷行了一礼。 “华筠多谢孟夫人昨日相救,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快请起,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孟天将纪华筠扶起,手指悄然探上纪华筠的脉搏,感受到川流不息的内力涌动,再次确认了纪华筠会武的事实。 纪华筠似害羞低头,不好意思般快速收回手。 “昨日华筠落入湖中,恍然间,望见孟夫人从天而降,水不沾衣,便将华筠救起,武艺之高超,令华筠大开眼界。” 讲到感兴趣处,纪华筠眼中忽而闪烁着振奋的光。 “敢问孟夫人,您师从何门何派?昨日救我时用的武功招式,叫什么名字?” 孟天没想到纪华筠会问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 “我师从孟家堡,师父是我的祖父和叔父,昨日用的招式……没有特定名字,轻功足够熟练,内力足够深厚,你一样可以做到。” “我也可以吗?”纪华筠突地瞪大眼,兴奋地咧开嘴笑。 “华筠!注意仪态!” 永宁侯夫人沉声提醒。 纪华筠立即收了笑,闭上嘴,板着脸,娉娉婷婷又行了一礼,转身回到永宁侯夫人身边坐好。 孟蕊惊讶于纪华筠的变脸速度,更能感受到她被她母亲压抑天性的不甘。 孟天也看到了这一幕,不满地看向永宁侯夫人。 “纪夫人,华筠礼数很好,你总压着她,把她教得太乖,在外边容易被小人盯上。” “不劳孟夫人操心,我的女儿,我和我家老爷自会护好。” 永宁侯夫人挨了孟天的批评,语气也重了些。 “至于罗杰裕那等宵小之人,已经被我赶出了永宁侯府,他休想再见我家华筠一面!” 第174章 菩萨心肠 “你把罗杰裕赶走了?他不是纪大人救命恩人之子吗?” 孟天问得直白,那意思就是在问永宁侯夫人,你夫君纪大人能同意? 永宁侯夫人不服气地瞥了孟天一眼,“怎么?就许你在家称王称霸,以为本夫人是吃素的不成?” 孟天来了兴趣,“你也会武?能打得过纪大人?” “你在说什么?夫妻之间,当相敬如宾,怎可动手?” 永宁侯夫人颇为自豪地说。 “我与我家侯爷,遇事都是有商有量的来,我昨日已经说通侯爷,将罗杰裕请出了府。 昨晚他们收拾好行礼,今儿上午罗杰裕已经搬走,住去了城南的院子。” “只是让他搬走而已?” 孟天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垂眸不语的纪华筠。 “那个推纪小姐入水的丫鬟呢?怎么处理的?” 永宁侯夫人神情僵了僵,露出些不悦。 她当然不想放过色胆包天的罗杰裕,但永宁侯顾及罗杰裕父亲的救命之恩,又说她们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同意惩处罗杰裕,只将人请出府去了事。 至于那个忘恩负义的丫鬟碧莲,永宁侯夫人是想直接打死,最少也是发卖出去,永宁侯对此没意见。 但碧莲突然曝出自己与罗杰裕有私情,求他们成全。 纪华筠顾念多年主仆之情,对碧莲多有不忍心,求父母亲成全碧莲和罗杰裕。 最终,永宁侯夫人抵不过女儿的央求,选择眼不见为净,把碧莲给了罗杰裕,跟随罗杰裕一起搬离了永宁侯府。 孟天等了许久,都不见永宁侯夫人回答,不由得催促: “纪夫人,你还没说完,你是怎么处理他们的?” “全都赶出去,不就是都处理了?” 永宁侯夫人被问到痛处,含糊地回答,语气发冲。 “我们永宁侯府,以仁义治家,不会动不动就发卖、打死下人。” “是我求父亲母亲放过碧莲的。”纪华筠温温柔柔地开口,“碧莲是犯了错,但她只是一时想岔了,不是故意要害我。” 孟天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纪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 “孟夫人,您有所不知,碧莲从小被买进府,就跟着我,她只比我大一岁,对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一直对我很好。” 纪华筠雪白的小脸上,浮现几分怀念与怅惘。 “这么多年的情分在,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绝路啊,再说,我被孟夫人救起,什么事也没有,不如成全了碧莲和罗公子。” “成全碧莲和罗杰裕?”孟蕊忍不住出声,“你是说,他们两个……” 纪华筠难以启齿地咬了咬唇,带着几分内疚道: “我要是早知道他们已经在一起,就该早些让父母亲成全他们的,也不至于让碧莲以为罗公子移情于我,让她做了错事。” 孟蕊蹙眉,纪华筠所言,与她昨日看到的,和娘亲推论的情况,都不一样。 碧莲和罗杰裕成了一对,因为误解罗杰裕喜欢纪华筠,碧莲将纪华筠推下水,那掐准时间跑过来救人的罗杰裕,成了无辜的? “罗公子他……” 孟蕊话还没问完,纪华筠就抢答道: “罗公子昨日是想找机会见碧莲,才会在附近突然出现,他没有恶意,你们不要误会他。” 孟蕊错愕地看着她,这是抛出一个碧莲,把纪华筠与罗杰裕之间的事也都撇清了?同时也把罗杰裕身上的错都摘干净了? 纪华筠轻言软语地继续说: “我父亲昨日回府,已经严厉审问过罗公子和碧莲,以及府中相关的人,有多人可以证明碧莲与罗公子的关系。 父亲也说,男女之情难自禁,准了碧莲跟随罗公子出府过日子,我也为碧莲能找到这样一个好归宿而高兴。” “纪小姐是真的高兴?”孟天问得耐人寻味。 纪华筠温婉一笑,“误会都已说清,又成就了一段好姻缘,自是真心高兴。” “我家华筠与那个罗杰裕没有半点干系,只是为陪伴多年的丫鬟得偿所愿高兴,有什么不对吗?” 许久未说话的永宁侯夫人,出声为纪华筠说话。 她这番说辞,在孟天和孟蕊看来,更像是欲盖弥彰的遮掩,也更明白了纪家母女二人,今日来拜访的目的。 感谢送礼是其二,撇清与罗杰裕的关系,维护纪华筠的好名声,才是她们此行的重点。 “当然对,纪小姐应该高兴。” 孟天笑着应下。 “原来昨日种种,还有这番曲折,多亏纪夫人和纪小姐告知。” 谢家和孟家,与永宁侯府没什么仇怨和利益往来,人家的家务事,要怎么处理,孟天也懒得管。 永宁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提醒: “孟夫人,孟小姐,此事关乎我儿华筠的名声,请你们知晓就好,切勿对外传扬。” “放心,我们的嘴都很严。”孟天拍着胸脯保证。 孟蕊也跟着应承,“事关纪小姐名声,我与娘亲一定会严守此事。” “多谢孟夫人、孟小姐体谅,华筠拜谢。” 纪华筠对着孟天和孟蕊盈盈一拜。 孟天连忙将她扶起,“这点小事,用不着如此客气。” 之后,又闲聊了一盏茶的时间,永宁侯夫人带着纪华筠起身告辞。 孟天没有留客,和孟蕊一起将她们送出二门。 回到正堂,孟天从箱子里拿出那两把玄铁双剑,啧啧赞叹: “永宁侯府里有些好东西啊!挺有诚意的。” 孟蕊试着从孟天手里接过其中一把剑,却因为玄铁剑太重,差点握不住落在地上。 “哎,看来我是和这剑无缘了,还是飞镖更适合我。”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鼓励道: “女儿别泄气,人各有所长,你的飞镖已经小有所成,娘这就教你飞刀,你会一天比一天厉害。” “好!” 孟蕊高兴地跟着孟天走向练武场,突然想到就问。 “对了,娘亲,您觉得纪小姐说的,是实话吗?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孟天停下挥动着玄铁双剑的手,想了想道: “我派去永宁侯府打探的人回的消息,和今日纪华筠说的大差不差。 不过这些,都是轻而易举能查到的消息,纪华筠隐藏的事,说不定连她爹娘都不知道。” 第175章 京郊友人 孟蕊深表认同,“纪小姐深藏不露。” 就凭纪华筠那副看似玉软花柔、弱不禁风的外表,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会武功。 武器从两名护航员手中掉落,倒地前用拇指比出一个赞,作为了他们人生的结尾。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保镖在绝对力量的差距下,就像一个被摆动的玩偶,来不及抵抗就倒在了地上。 正坐在阶梯教室上课的陆沉收到了靳冶发来的短信,说最低能够接受405万的价格。 不过,林如海的官职在,林妹妹就不可能不受影响,除非躲在大观园或者内宅里,什么都不管,早早嫁人脱身。 在北城,宋子瑜这三个字可谓是如雷贯耳,哪怕是没机会见过真人的,也一定听说过“宋子瑜”这三个字。 “这有什么要补充的,视觉传达可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涵涵不仅平面设计做得好,她做的产品包装也代表我们学校拿过不少奖项。 诸葛亮对刘备没意见,但要他主动去投靠,他做不来,也顾忌刘备为人。 惠比寿微笑着说,她的微笑仁慈而甜美,从里到外透露着我在为你好的感觉。 并说功能型模块如果使用得当,可以同时起到其他三种战斗模块的效果。 她在拐子那认识的姊妹,还有在贾府知道的丫鬟中,不知有多少是被父母家人卖掉,如那位宝二爷房里的姨太太袭人,当初不也是被卖到贾府 宋岩是真的胸怀广大,拿得起放得下,就这一点,他的心境修养就超过了世上绝大多数人。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挂坠盒不费吹灰之力,这么轻易的就到手了,克利切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周围的黑暗宛如一个狰狞的毒瘤,在神国上硬生生扯裂出的一个狰狞的伤口,现在甚至试图把鹊也囊括进去,只是被一层透明的光幕阻挡着无法存进。 林初摇了摇头,耳畔听到参加四百米决赛的运动员开始录入了,他便离开了,因为比赛完全没有悬念。周琛只有这一点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比得过徐向东的。果然就在林初离开后不久,一个匪夷所思的成绩出现了。 站在舞台中央,窦唯在心里悄悄的衡量一下,便朝现场的乐队指挥梁柏翘做了个“三”的手势。 许婷婷看向陈校长时目光中是有些复杂的,这位曾经是对她很好的一位邻家伯伯。如今他却成了一位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而自己父亲却饱受权力的迫害,许婷婷一时间想了很多很多。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摘掉了兜帽。她面颊凹陷,形容枯槁,看上去像骷髅一样,但她眼中闪动着一种热烈而疯狂的光芒。 “砰!——”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他身体前倾,拍的是阳秋面前的桌子,以免吓到铃兰。 田庆翻译过去后,亨利卡佩微微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开始从大乾南边的第一个国家讲起。 姬美奈都被这一幕弄的有些傻眼,心想,现在若是在房间里,自己应该会化身禽兽扑上去推到 而夏凡,却深吸一口气,微微有些惆怅地坐在一边儿,心中的滋味不是那么舒服。 第176章 从小倔强 孟蕊惊讶得睁大了眼,“娘亲,您真的会杀了姜瑶?” 她还记得在京郊破庙里,娘亲对被废了武功的姜瑶面露心疼,她娘真能狠心下手,杀了曾经养了十六年的姜瑶吗? “我已经给过姜瑶最后的机会了。”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言语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意。 “倘若她真要作死,那我不介意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孟蕊望着月光下,娘亲骤然凌厉的表情,这两日心中蓄积的焦虑和忧愁,忽然一扫而空。 她想要的,就是娘亲坚决的态度。 “娘亲,您何时起程?带女儿一起走。” 孟蕊的脸颊因激动微微泛红,绽放出如春花般明媚的笑意。 “我想与您一同闯荡江湖,也想看看,您如何教姜瑶江湖险恶。” “好!那就说定了。” …… 第二日,孟天带着孟蕊一起,去看望好友、着名女画师郑栩。 京郊,松风草庐院中,孟天熟练地将肥嫩的兔子料理干净,孟蕊和翠柳帮着支好烤架,开始烧烤野兔。 翠柳看着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馋得流口水。 孟蕊戳了戳翠柳圆乎乎的小脸,“之前不是在府中吃过烤兔肉了吗?怎么还这么馋呀?” “可是,这不一样啦~” 翠柳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天正在撒佐料的兔肉。 “夫人亲手烤的,一定很好吃。” 头戴玉冠、身着青灰道袍的郑栩,正以手掩鼻,嫌弃地看着忙碌烧烤的孟天。 “我这儿清幽风雅之地,被你糟蹋成了炙肉摊?” 郑栩话中带着不满,却丝毫没有要阻止孟天的意思,可见两人关系交好。 孟天对她嘿嘿一笑,“郑大师,炙肉摊有何不好?你这儿太清静,我给你加点烟火气呀。” 说着,孟天拿起扇子,对着烤架中扇了扇风,炭火的烟熏气息伴着烤肉鲜香扑面而来。 翠柳闻着香味更馋了,双眼盯着烤肉放光。 郑栩忙往后退,躲避着烟味,跑进了屋子里,半掩着屋门,对着孟天控诉: “当着你女儿的面,你怎么还好意思这么幼稚?真受不了你!” “我还受不了你呢,白长了年纪,依然吹毛求疵,你敢说烤好了你不吃?” 孟天停下扇风,利落地把兔肉翻了个面,对着郑栩嘚瑟。 “嘿嘿,你是不是羡慕我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呀?可惜,某人是羡慕不来的~” 郑栩嘴上不饶人,“我帮你养的兔子,在我的院子里烧烤,我凭什么不吃?” “想吃就别嫌弃,过来帮忙。” 孟天对她招了招手。 “把你的毛笔拿一支来,给肉上再抹点油。” “什么?我那可是羊毫湖笔!你知道多少银子一支吗?要来给烤肉抹油?暴殄天物!” 郑栩“砰”的一下关上门,生怕孟天进来抢她的宝贝湖笔。 不过一会儿,门又被“砰”的一声打开。 郑栩拿着一支精致的毛笔出来,递给孟天,“这支用了些时日,我不要了,给你。” “给我干什么?给兔肉涂油会不会?” 孟天指挥着郑栩,拿笔沾了油,给兔肉涂抹,郑栩还真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 “对,就是这样,涂均匀一点。” 孟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孤冷清高的郑栩大师,手拿画笔,不是在作画,竟然在给烤肉涂油。 要是京中那些千金求画的达官显贵们看到,会被惊掉下巴? 这顿烤兔肉,吃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孟蕊从孟天和郑栩的对话中,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原来,当年郑栩到京城后,想知道自己画作的价值,四处寄卖,却因她无名气又是女子而被屡屡拒绝。 直到去了谢清源开的书肆,一起看店的孟天,一眼就看中郑栩画的花鸟,直接掏银子买了下来,两人自此熟识。 后来郑栩差点被不做人的前未婚夫强纳为妾,是孟天和谢清源帮了她,才让她能有现在恣意舒坦的日子过。 孟蕊也是今天才知道,娘亲当年也和郑栩学过画,画人物小像和花鸟最得真传。 “说起来,当年第一眼看到蕊儿,就觉得面善,画作得也不错,我选她做了弟子,未曾想会是你的女儿。” 郑栩瞧瞧孟蕊,又看看孟天,忽而笑道。 “孟老板,你不够努力呀,这女儿生得与你三分像,倒是七分像谢清源那厮,不然我早就认出来,好通知你了。” 郑栩与孟天在书肆相识,叫她孟老板习惯了,至今也没有改换称呼。 孟天冷哼一声,“你少马后炮了,谢清源你也认识,你要真能认出来,通知他不就行了。” “谁要理那个奸商!”郑栩嗤之以鼻。 孟蕊听着她们斗嘴,想起小时候来松风草庐参加弟子选拔的事,久远的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 “我记得当年,先生您选了三名弟子,除了我和南音,好像还有永宁侯府的纪华筠,怎么后来学画时,没见过她?” “哦,那孩子啊,她似乎是被她母亲逼着,来参加弟子选拔的。” 郑栩对纪华筠印象深刻,清冷的脸上,浮现几分可惜。 “她比你和南音只大一岁,但画技要成熟得多,可见是下了苦工的,但她不愿学画,听说在家绝食三天后,才让她母亲松口,派人送来厚礼赔罪,并没有成为我的弟子。” 孟蕊对此感到惊讶,“我记得参加先生弟子选拔时,我才十岁,那纪华筠她当年也才十一岁?就为此绝食?” 纪华筠看起来温柔乖顺,没想到小时候的她,居然敢绝食忤逆母亲。 郑栩道:“永宁侯夫人对女儿期望甚高,想将纪华筠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但那孩子十分倔强,越长大越不肯学,永宁侯夫人这两年也随她去了。” …… 日落之前,孟天一行向郑栩辞行,坐马车回城。 从城门口进城时,发现出城的那边排起了长队,便让吟秋去打听情况。 “回夫人小姐,奴婢打听到,是永宁侯府在搜捕两名私逃的奴婢。”吟秋回话道。 孟天觉得可疑,“搜捕逃奴,需要这么大阵仗?” “城门旁边的小贩,还有另一种说法。” 吟秋压低了声音。 “听说是以前寄住在永宁侯府的罗公子昨夜暴毙,那两名逃奴,或有谋害之嫌……” 第177章 永宁侯府 “罗杰裕死了?” 孟天不确定地问。 “确定是昨日才从永宁侯府搬出去住的罗杰裕?” “就是他。”吟秋答道,“奴婢与好几人都确认过。” 孟蕊倒吸一口凉气,罗杰裕昨日上午才从永宁侯府搬出去,当天晚上就死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她想到前日宫宴上纪华筠的落水,她娘亲推测纪华筠想要溺死罗杰裕…… “娘亲,会不会是……” “我们先回去。” 孟天打断孟蕊的话,让车夫继续驾车回府。 刚回到谢府,谢清源就迎了上来。 “娘子,我昨日已经给南边发去消息,阿瑜的情况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就可传回,兵部和吏部我今日去确认了,他们用的普通调令,就是最寻常的那种。” 谢清源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等待孟天的审判。 “我想,阿瑜应该会接受调令来京,你暂时不会离开京城?” “事已至此,等阿瑜的消息传来再说。” 孟天对他招了招手,两人并排往府内走去,孟蕊紧紧跟在爹娘身后。 孟天边走边问: “对了,你刚才说你去了兵部,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的救命恩人之子,听说昨夜死了,纪大人今日还在兵部当值?” 谢清源略感惊讶,“娘子,你的消息真灵通,连这事都知道。” “城门口都堵人搜捕了,我能不知道吗?”孟天道,“你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问我,娘子你算是问对人了,我今日去兵部一趟,可是拿到了最新鲜的小道消息,外边没几个知道的。” 谢清源为了儿子孟瑜的前途,和兵部的那几个高级别的官员,都混熟了,打听起消息来,方便得很。 他们走到正堂,各自坐下。 孟蕊喝下一口茶,就听到她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永宁侯府的事。 前日宫宴上,永宁侯在孟天的提醒下去了御花园,知道了嫡女纪华筠被丫鬟碧莲推入湖里的事,又听了作为目击证人的几位高门贵女的证词,认定了罗杰裕联合碧莲,想要陷害纪华筠名声,以达到攀附亲事的目的。 永宁侯夫妇请几位证人为此事保密,然后带着永宁侯府的人立刻出了宫。 回到永宁侯府后,永宁侯将所有涉事之人都审问了一遍,即使罗杰裕嘴硬不认,但碧莲几乎没有犹豫就承认了自己的罪过,还说她与罗杰裕有男女之情,请主子成全。 永宁侯夫妇最终决定,罗杰裕不能再留在永宁侯府,他们送了城南的一套两进院子和一些金银给罗杰裕,令他搬过去居住,并在纪华筠的恳求下,免了对碧莲的责罚,把碧莲送给罗杰裕做妾。 罗杰裕在永宁侯院子门外跪了一夜,也没能让永宁侯回心转意。 昨日午时前,罗杰裕和碧莲被永宁侯府的侍卫,强硬地送上马车,带着金银细软,被送去了城南的两进院子。 永宁侯夫人担心罗杰裕对纪华筠纠缠不休,除了碧莲,还多送了他两个美貌丫鬟,分别唤作碧波和碧水。 变故发生在昨日夜里,三个丫鬟一起备了好酒好菜,伺候了罗杰裕用膳后,碧波和碧水退出房间,碧莲留下伺候枕席。 碧波和碧水洗漱完,正要睡下,衣衫不整的碧莲,突然惊恐万分地闯进房中,告诉她们,罗公子好像死了。 碧莲害怕得直发抖,碧波和碧水两人,一个陪着碧莲,另一个去外院喊了罗杰裕的书童进来,四个人才敢一起去正房确认了罗杰裕的死。 之后,碧波和碧莲守在院子里,书童和碧水一起跑回永宁侯府报信。 永宁侯带着侍卫和府医赶过来时,罗杰裕已经快凉了。 府医诊断,罗杰裕死于马上风。 这不是什么好听的死法,说出去实在丢人现眼。 永宁侯认为,勾着罗杰裕行事的碧莲是罪魁祸首,当场想要让碧莲偿命。 碧莲一边哭着磕头,一边说罗杰裕好行男女之事,永宁侯府中被他勾上手的丫鬟就有好几个,纪华筠院子里还有怀了罗杰裕孩子的丫鬟。 永宁侯一听事关后院女眷名声,暂且留了碧莲性命,他让人封了罗杰裕的院子,带着碧莲这个人证,回永宁侯府查证。 总之,昨夜的永宁侯府,闹了个人仰马翻。 最终查出来,永宁侯的两个姨娘院子里,各有一名丫鬟,与罗杰裕有过苟且,被姨娘发现后,找了其他由头发卖了出去。 纪华筠院子里,确实也有一个丫鬟,不但与罗杰裕搞在了一起,还搞出了身孕。 不过,那丫鬟命薄,两个月前,在出府买东西时,失足落水淹死了。 永宁侯气的在正院里来回走到了天亮,他想不通,他厚待的恩人之子,怎会是这种无耻之人? 他得知后的感觉,就像是吃了狗屎一样恶心! 天亮后,略打了个盹的永宁侯,听到了一个更让他睡不着的消息。 被关在柴房的碧莲,不见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最看重的嫡女纪华筠。 永宁侯立即派人在府中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两人的踪影。 永宁侯夫人还发现,纪华筠屋中的钗环首饰华服还在,但箱笼里的金银和所有银票都不翼而飞。 意识到纪华筠可能带着碧莲和钱财跑了之后,永宁侯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永宁侯将夫人安顿好,立刻派人去府外寻找。 同时,他以抓有害人之嫌的逃奴为名,亲自去见了京兆府尹崔怀远,帮他在京城各大城门设卡,搜捕纪华筠和碧莲。 …… “你说的这些,消息可靠吗?” 孟天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兵部那些官员,能知道永宁侯府这么多家事?” 谢清源讲了太多话,口干舌燥,喝下一杯茶,颇为得意地答道: “当然不都是他们说的,我只要知道了方向,就能派人去查嘛,永宁侯府昨晚动静闹得大,稍微动点心思,不难知道内情。” “做得不错。”孟天振奋地拍了拍手,“我就说,这个纪华筠,是个干大事的。” 谢清源注视着孟天,一时分不清,他的亲亲娘子,是在夸他,还是在夸纪华筠。 孟蕊还处在纪华筠逃家的震惊之中,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些微嘶哑。 “难道说,罗杰裕的死,不是马上风?他是被谋杀的?” 第178章 力大无比 “罗杰裕的死因,应该没有可疑。” 谢清源沉着解释。 “除了永宁侯府的府医查验过之外,京兆府的仵作,也对罗杰裕的尸体进行了检查,确定是马上风无疑。 而且,据府医的陈述,罗杰裕自小身子骨较弱,又长期沉迷于男女之事,内里空虚,再吃了大补助兴的药,突然出事,并不是不可能。” 吃药助兴而死?孟蕊琢磨着,碧莲近身伺候罗杰裕,要给他下药,再简单不过。 前日,纪华筠想把罗杰裕骗下湖淹死不成。 昨夜,碧莲就让罗杰裕以更难堪的方式死去。 然后今早,她们两人一起逃跑了。 纪华筠和碧莲,她们其实是一伙的? 那在御花园的湖边,碧莲推纪华筠落水,也是她们商量好的,等着罗杰裕上钩? “纪小姐她们,会被抓到吗?” 孟蕊不想她们被抓到,但又担心她们两名女子在外的安全。 “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帮帮她们?” 谢清源放下茶杯,对孟蕊摆了摆手,“用不着担心她俩,我听说啊,这位纪家大小姐,是个武功不俗的练家子,她俩估计一早就跑出京城了,永宁侯在城门设卡抓人,就是无用功。” “那就好。”孟蕊放下心来。 她一时心急,忘记娘亲说过纪华筠会武了。 出门在外,必须得有足以自保的能力,否则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不如不跑。 “你从哪里听说纪华筠会武的?” 孟天兴致勃勃地问。 “她的武功有多不俗?” 谢清源得意一笑,“我这消息可来之不易啊,与那程大人应酬了好几日,才在他喝醉后套出了话来,当然,我本意不是问纪家小姐的事,是想多了解下永宁侯府的情况而已。” 谢清源口中的程大人程金,现任兵部武选司郎中,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的亲信。 程金曾经跟随纪恺征战多年,对纪恺的家事比常人知道的要多一些。 据他酒后透露,纪恺的父亲老永宁侯在世时,曾是力能扛鼎的一员猛将。 纪家每隔一两代,就会出现一名力大无比的子嗣,纪恺这一辈没有出现,而在纪恺的儿女中,嫡女纪华筠,从小就展现了惊人的力气。 程金曾亲眼见过,只有五岁的纪华筠,单手拎起一只重达十斤的铁锤,足见天赋异禀。 纪恺虽遗憾继承家族天赋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但很快振作起来,开始教导纪华筠习武,不过几年,纪华筠就已能与青年男子对打不输阵。 直到纪华筠十岁那年,去宫中赴宴,二皇子见纪华筠长得玉雪可爱,伸手去摸纪华筠的脸,被小小年纪但警惕心很强的纪华筠,一把抓住二皇子的手腕,直接扭脱臼了。 二皇子疼得哇哇大哭,纪华筠也跟着哭,永宁侯夫妇连忙跪下请罪。 太医为二皇子将手腕复位后,吩咐要好生养着,并确认没有后遗症。 因为双方都是年岁相同的孩子,庆明帝觉得是小孩子玩闹,不小心磕碰,所以不予追究。 淑妃给庆明帝面子,表面说着不计较,但曹家却给永宁侯府使了绊子,比如派永宁侯去南边剿匪…… 自此之后,永宁侯没有再教纪华筠武功,永宁侯夫人开始严加管教起女儿来,只让纪华筠学习琴棋书画,不准练武,更不准在人前显露,一直到现在。 “方若莹脑子有问题,纪华筠那么好的天赋,不拿来习武,竟然只让她学什么琴棋书画,太浪费了!” 孟天义愤填膺,恨不得自己去教纪华筠习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永宁侯夫妇担心触怒皇室和曹家,不得不这样做。” 谢清源靠近孟天,亲手斟了茶水,递到孟天面前。 “凡事有好有坏,曹家原本有意与纪家交好,让纪华筠做二皇子妃,想让纪家的兵权为他们所用,才让小时候的二皇子就与纪华筠亲近,但出了那事后,二皇子害怕纪华筠,死活不愿意,也算是放过了纪华筠。” 孟天接过茶喝了一口,还是觉得不爽,不忿地说: “嫁个皇子有什么好的?那么高的武功天赋,那么厉害的姑娘,他们居然想要把她折了羽翼、关进宫里?还像是恩赐一样,我呸!” “娘子别气,依我看,那位纪家小姐虽表面没有习武,但背地里,应是没有放下,而且从她此番行事来看,也很有主见。” 谢清源安抚地顺了顺孟天的背,轻声安慰。 “要不然,她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丫鬟,从永宁侯府逃跑呢?” “那倒是,我摸过纪华筠的脉象,强劲有力,有真气游走,武功不低。” 孟天嘴角扬起欣赏的笑容,赞同道。 “希望她别被抓到,从此天高海阔,自由闯荡。” …… 城门设卡两日后,纪华筠和碧莲依然没被抓到,永宁侯也不想再耗下去把事闹大,城门的关卡便撤了去。 京兆府将罗杰裕之死结案,有永宁侯府府医证明罗杰裕身体病弱,又有京兆府仵作证明其死为突然病逝,京兆府尹崔怀远判断其为意外病逝,没有凶嫌。 永宁侯认可了京兆府的结案,吩咐将罗杰裕厚葬,并严令府中不得议论罗杰裕之死,对外一律称病逝。 又过了几日,永宁侯府大小姐纪华筠离京,替永宁侯夫人去云州看望姨母方若薇…… 谢清源也终于收到了南边的传信,虽比预计时间晚了几日,但总算是到了。 展信一看,谢清源傻眼,皱着眉,又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 孟天看到他这样,就知道事有不妙,一把夺过谢清源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早有所料地叹息一声。 “我就说,只要阿瑜知道是你的意思,他就不会来京。” 孟天将信纸放在桌上,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孟瑾起身过去拿起信纸,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上写的什么?” 孟蕊紧张地走过去,凑到孟瑾身边,一起看向写满了字的信纸。 “怎么会这样?” 第179章 孟瑜出走 这封信,是谢清源安排在孟瑜身边的人发回的。 信上说,孟瑜发现了写信之人的身份,知道了他是谢清源安排的人,一气之下把他揍了一顿,还赶走了用来送信的信鸽,所以这封信回得迟了。 信上还说,孟瑜接到了兵部的调令,直接拒绝,说他在这里很好,不愿意回京。 孟瑜的上峰魏将军,好心劝他,不小心把谢清源安排的事说漏了嘴,孟瑜更加生气,当场辞了校尉一职,脱了官服,骑了马就走。 魏将军派去跟着的人,第二天回营禀报,说孟瑜骑马跑得飞快,他们追了快一天后跟丢了,只知道孟瑜出了城,是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直到这封信发出前,还未查到孟瑜的行踪。 ……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心急的。” 谢清源追悔莫及,苦闷地抱头叹气。 孟瑜这雷厉风行的性子,与他娘孟天像了个十成十,说走就走,也不留句话,谢清源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儿子。 “娘子你说,我们的阿瑜会去哪儿?不管怎样,先要把他找回来呀!” 孟天微微抬眼,“你急什么?阿瑜又不是小孩子,他很小就随叔父在江湖历练,熟知江湖规矩,武功也不错,出不了事。” “叔父?孟逐风?” 谢清源陡然站起来,眼前一亮。 “阿瑜跟着叔父在江湖上历练过,那他会不会也接到了孟家堡的邀请,去看传位大典?孟家堡正好在南郡军营的西北方向,我们先去孟家堡找阿瑜?” 孟天斜了他一眼,也站起身,双手搭在谢清源的肩上,大力把他压下,坐回了椅子上。 “娘子,你、你要干什么?” 谢清源受宠若惊,暗爽地看了看孟天按在自己双肩上的手,对上亲亲娘子越来越近的脸,故作娇羞地低头。 “孩子们都在呢,咱们这样不好。” “你也知道不好,啊?” 孟天松开谢清源的肩,抬手揪住了谢清源的耳朵。 “阿瑜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你,你还想跑去孟家堡找他?你脑子不是蠢过头了,就是故意的!是想再次气跑阿瑜,让我以后都找不到他,是不是?” “不是啊!娘子!”谢清源大叫冤枉,“阿瑜也是我儿子,我比任何人都想快点找到他!” “那你就给老子好好待在京城,不许再出手!” 孟天发了狠,揪着谢清源的耳朵一扭,谢清源爆发痛叫。 “啊——!娘子,痛!好痛痛!” “哼!”孟天松了手,指着谢清源的鼻子立规矩: “谢清源,你给老子听着,以后任何关于阿瑜和蕊儿的事,你未经过我的同意,都不准擅自做主,你要是再敢先斩后奏,老子先斩了你!听懂没?” “听懂了!”谢清源连连点头,承诺道,“我保证,以后所有事,都听娘子你的。” 孟天收回手,后退两步,通知道: “我和蕊儿,明日起程去孟家堡,轻车简行,你们都不许跟着。” “只有你和蕊儿去?那怎么行?总要带上侍卫高手保护。”谢清源当即反对。 孟天睨了他一眼,“谢清源,你前一句话,还在保证都听我的,这么快就反悔了?” “我是担心你和蕊儿……” 谢清源尴尬地挠了挠头,努力在脑中搜索能说的理由。 “娘子你武功高强,在江湖行走惯了,自是没问题,但是蕊儿一直生活在京城,要不,她就不去了?” “正是因为蕊儿一直住在京城,被安乐侯府养得唯唯诺诺、畏畏缩缩,时常为了点小事担惊受怕,我才要带她去看看外面的大山大河,见见江湖风浪。” 孟天豪迈地抬起双手,对孟蕊说。 “蕊儿别怕,有娘陪着你,等出了京城,自有我霸天帮的高手接应。” “嗯!”孟蕊信任地望着娘亲,“和娘亲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京城是天子脚下,江湖人士如无必要,很少涉足,霸天帮也一样,只要离开京城,孟天有的是能使唤的人,还需要谢清源施舍的几个侍卫? 谢清源想到孟天现在是霸天帮的帮主,一呼百应,江湖中人确实比京中侍卫,更适合去孟家堡。 但他就是怕呀! 儿子孟瑜离开了南郡军营,现在妻子又要带着女儿离开京城,万一妻子诓他,带着儿子女儿又跑得无影无踪,那他岂不是,又成孤家寡人一个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随时掌握妻女的行踪。 “娘子,我不适合去,那让阿忠陪你们去?” 李管家一听,跃跃欲试,“是啊,夫人,带上我!我也想去江湖上活动活动筋骨。” “阿忠,京城之中,我只信得过你,你得留下,照顾好阿瑾。”孟天认真道。 听到孟天信任的话,李管家顿感荣耀非常,对着谢清源炫耀地晃了晃脑袋。 “我听夫人的,一定照顾好大少爷。” 谢清源不服气地问:“娘子,你只信得过阿忠,信不过我?” “有前科的人,不值得相信。”孟天直接回怼。 谢清源瞬间面色灰败,泄气低头,沉默不语。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孟瑾,突然上前,走到孟天面前,拱手作揖。 “母亲,我想和您一起去孟家堡找二弟,与二弟说清当年的事,解除与父亲之间的误会,” “你更不能去!” 孟天一口回绝,语气比怼谢清源时,缓和了一些。 “阿瑾,当年你还小,那些事与你无关,你现在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要让你的母亲和父亲失望,明白吗?” “孩儿明白。” 孟瑾没有坚持,对着孟天深深一礼后,提议道: “母亲,蕊儿跟随您出门游历是好事,不过她到底年纪小,武功才开始学,不如带上吟夏和吟秋,她们会武,既能照顾你们起居,也不会耽误行程,您觉得可以吗?” 孟天看看真诚提议的孟瑾,又看看一脸期待的谢清源,心里门儿清。 不就是想派两个丫鬟跟着,掌握她们的行踪吗?孟天无所谓。 “行,就让她们俩跟着。” 孟天做了决定,又回头交代孟蕊。 “蕊儿,今日收拾好重要行李,别带太多东西,咱们明日一早出发。” 第180章 出发孟家堡 五月初二早晨,一辆朴素的马车,从商户孟府门口驶离。 两名骑马的男子随行,一个是中年络腮胡壮汉,另一个是白净清瘦的年轻后生。 一行人到了城门口,拿出了孟府路引,给守城士兵核对。 他们一共四人,要去南边探亲,白净后生是孟家少爷,马车里坐着两位孟家女眷,络腮胡壮汉是护卫。 守城士兵核对无误后,挥挥手,放了行。 出城后,孟府四人加快了行驶速度,走了快五里地,与官道上的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熟门熟路装扮成络腮胡护卫的孟天,骑在马上伸了个懒腰,粗声粗气地感慨: “终于出京了,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 在她身侧骑马前行的,是同样女扮男装的孟蕊,现在的身份是孟家少爷。 坐在马车前方驾车的吟夏,见周围无人,出声建议道: “小……公子,若是骑马累了,到马车里歇会儿?” 坐在马车中的吟秋,也掀起车帘,“奴婢会骑马,这风吹日晒的,您二位来马车里。” 虽扮演的身份不同,但哪有主子在外面骑马,她们做丫鬟的在马车里躲懒的?吟夏和吟秋都觉得不妥。 孟蕊对她们摇了摇头,沉下一口气,发出类似男子的低沉嗓音。 “不必,我喜欢骑马。” 她骑着马,跟在孟天身侧,对孟天说。 “以我们现在的脚程,多久能到孟家堡?我骑马尚可,速度可以更快些。” 想到二哥孟瑜很可能去了孟家堡,孟蕊迫不及待想要去见他。 孟天却不慌不忙,“不急,孟家堡就在那里,又不会自己跑了,咱们慢慢走,一路玩,差不多月底能到。” “可是二哥行踪不定,咱们若是去晚了,会不会失了二哥的消息?”孟蕊不放心地问。 “如果孟家堡的传位大典,是冲着咱们来的,那咱们不到场,他们拿什么唱戏?” 孟天放慢骑马的速度,悠哉游哉地从怀里摸出半个早上没吃完的饼,边吃边说。 “他们定是想让我们早点到,但咱们凭什么让他们如意?这一路上好吃的好玩的不少,只顾着赶路,而错过了路上的风景,多亏啊。” 孟蕊觉得有道理,“咱们不去,他们的戏唱不起来,二哥也会等在那里不走,对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你二哥会不会去孟家堡,不过,管他呢。” 孟天嚼着肉饼,语气轻松。 “他还有几个月就及冠了,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有本事到处跑。 上次他不打招呼跑不见,我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在南郡军营找到他,问他为什么去从军,他说他愿意,不要我管,把我气得够呛。 后来我想通了,孟瑜那小子,从小就随我,倔强的性子随我,高强的武艺也随我,我也是从小不爱回家,喜欢跟着叔父在江湖闯荡。 我自个儿都是自由散漫的德性,何必要求儿子循规蹈矩呢? 随他去,他高兴就好。” 孟天几口吃完肉饼,又拿起水囊“咕咚咕咚”地豪迈喝水。 听着娘亲对二哥的抱怨,外加精准的自我剖析,孟蕊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二哥孟瑜的形象。 高大威猛的江湖侠客,背负一柄长剑,面容冷峻,不苟言笑,仿若一座高不可攀的孤峰,令人望而生畏…… 孟蕊觉得,二哥孟瑜也很不容易。 孟瑜虽然一直跟着亲生母亲孟天,但从小就经历了京城大乱,然后颠沛流离,刚过几年安稳日子,又因为姜瑶害死了他最喜欢的雪狼,心灵受创,小小年纪就坚决离开家,跟着孟逐风去闯荡江湖。 再到后来,孟逐风去世,孟瑜回到江州家中,不久后,他偷偷跑去南郡从军,因为用了本名,被亲生父亲谢清源找到…… 孟蕊记得大哥说过,二哥一开始见到爹爹,根本不认他,是爹爹伙同其上峰,逼迫二哥说出娘亲孟天的下落,这件事让二哥对爹爹有了不好的印象。 最近,二哥知晓身边有爹爹的人监视,回京城的调令,也是爹爹的手笔,以二哥孤高倔强的性子,自是受不了,直接放弃军职跑了,孟蕊不但理解,还有些同情二哥。 “娘亲,我真的好想见到二哥,咱们得想办法找到他呀。” 孟蕊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用回自己原本柔软的女子声,对着孟天半撒娇道。 这趟出门,她最大的期待,就是见到二哥孟瑜,怎能放任不管? 孟蕊骑着马,往孟天身边凑近了些,“娘亲,二哥心里有委屈,咱们找到二哥后,您别和他置气,好好和他把话解释清楚,行吗?” 孟天看着孟蕊,突地笑了出来,“蕊儿,注意你的形象,做男子时,切忌用女子声音说话,当心穿帮,还有,我是护卫老孟,记好了。” “咳咳……我知道。” 孟蕊尴尬地摸了摸脸,切换回了低沉的男子声音。 “老孟,本公子方才说的,你同意否?” 孟天煞有介事地对她拱了拱手,“公子的交代,属下必定从命。” “娘……老孟,你同意去找二哥了?”孟蕊一喜,差点喊错称呼。 孟天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胸有成竹道: “公子放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把二公子引出来,等着瞧,他跑不掉!” …… 接下来的日子,孟天带着孟蕊,一路游山玩水,也让孟蕊体验了许多前所未有的经历。 她们故意住进黑店,在黑店掌柜带着伙计想要劫财劫色时,掀桌大打一场,孟蕊的飞刀第一次见了血,伤了人,还救了好几个被劫的客商。 孟天拍着孟蕊发懵的脑袋夸赞:“干得不错,我没看错,假以时日,你的暗器定能大成。” 她们又去了土匪窝,发现只是一群可怜人后,孟天招了附近霸天帮的堂主过来,把土匪们收编,给了山寨里的老弱妇孺们稳定的安置。 经过一处大城,孟天单独带着孟蕊,潜入当地首富的宅邸账房,偷了一大袋金子,准备劫富济贫。 孟蕊一时好奇,翻看了账房里的账目,发现了这家官商勾结,私吞朝廷救灾粮的证据,直接飞鸽传书给京城的谢清源,让他想办法惩治贪官污吏。 …… 如此一路下来,走走停停一个月,才到达渝州地界。 奇怪的是,时间已经到了六月,孟家堡的传位大典,竟然还没有举办。 而到渝州城的第一天,孟天和孟蕊就听闻了一大噩耗。 孟家堡堡主孟剑雨,突然病逝! 第181章 隐瞒身份 六月初一,孟天与孟蕊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渝州城。 渝州沿江,航运发达,往来商队川流不息,让此地物阜民丰,虽比不上京城的繁华盛景,但也商铺林立,颇为热闹。 孟天和孟蕊的目的地孟家堡,并不在渝州城中,而是在城外二十里地之外的影山上。 影山,顾名思义,因地势高,湿气重,常年被雾气环绕,只看得清山模糊的轮廓,如黑夜中的影子一般。 相传,孟家堡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途经影山时,在山中悟道数日,便悟出了武功绝学混元裂空掌,自此定居影山,创立了孟家堡,一代又一代地传承到现在。 现任孟家堡堡主孟剑雨,是孟家堡第六代堡主。 孟剑雨有过两任妻子,共育有一女二子。 长女孟天,是早逝的原配妻子金氏所出。 次子孟繁,是填房苗氏所出,他武功一般,但派头十足,颇得堡主父亲看重。 幼子孟简,也是苗氏所出,武功比兄长孟繁高出不少,人也谦和有礼,在江湖中颇得人缘,不少人都觉得孟简比孟繁更当得起堡主之位。 此外,孟剑雨纳的几个小妾,皆是一无所出,人人都等着看,他要把堡主之位,传给哪一个儿子。 由于孟家堡即将举办传位大典,近期的渝州城中,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江湖人士。 孟天在城外,便对孟蕊和吟夏吟秋交代好,她们要暂时隐瞒身份,对外只称是商户,来渝州城里做生意。 孟蕊扮演商户少东家,作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打扮,带着钱来采购布匹,运回江州售卖。 络腮胡壮汉装扮的孟天,和换上男装并佩剑的吟夏和吟秋,都是孟蕊的护卫。 一主三护卫的搭配,既合理,又让人不敢轻易挑衅。 “咱们先在城内找地方住下,待摸清楚情况,再往孟家堡去。” 孟天定好了计划,四人便一同进城,去寻找能够住宿的客栈旅店。 渝州城门的管理,比京城宽松许多,城门处值守的士兵,只瞄了一眼孟蕊拿出的路引,没有仔细核对,就放了她们进城。 孟天选了一家客栈入住,要了两间上房,孟天和孟蕊一间,吟夏和吟秋一间。 放好行李后,孟天带着孟蕊她们,去渝州最有名的酒楼醉香楼吃好的。 这是她们一路游历的习惯,每到一处,都要找到当地最有名的饭庄酒楼,好吃好喝一顿。 孟蕊发觉,自己这一路,不但胖了一圈,晒黑了些,好像还长高了点。 她如今身上的这套男装的尺寸,比离京时穿的那件,肩宽、腰围和长度,都放宽了一两寸,她扮起男人来,也越加得心应手。 跟着娘亲打了好几场架后,孟蕊觉得自己有点上瘾。 看到街上凶神恶煞的恶棍,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会觉得害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想看她手中的飞刀,能不能精准射中恶棍的喉咙。 娘亲在路上还教了她轻功,行路时,她常常不骑马也不坐车,就跟着娘亲的马儿后边跑,跑着跑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脚步变快了,也不觉得累,就是饭量变大,晚上睡觉更香。 这不,一进醉香楼,闻到饭菜香味,孟蕊的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要是以往,她会觉得失礼,但现在,她浑不在意,只想尽快吃到美味,把自己喂饱,然后继续练武,再变得更强! 醉香楼宾客云集,已经过了饭点,在这里吃饭的人依然很多。 其中一多半的人,一看就是腰间别着刀剑的江湖侠士侠女,他们聚在一起豪爽拼酒,高谈阔论,大堂内一片喧闹。 孟蕊觉得吵闹,本想要个包间,但楼上的包间已经坐满,她们也懒得讲究,挑了大堂角落里的桌子坐下,直接点招牌菜。 吟夏和吟秋也不分主仆,一起坐下用膳。 渝州的菜色口味偏重,孟蕊配着菜,不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大碗白米饭,感觉只有半饱,又去盛第二碗饭。 孟天满意地看着女儿吃饭香喷喷的可爱样,强壮的身体,是练武的基础,若都是京城贵女那副软若无骨的样子,在弱肉强食的江湖上,是要被欺负死的。 孟蕊专心致志地吃饭,并未注意到娘亲看她的眼神,直到第二碗饭吃了一半,忽然听到醉香楼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喘着粗气的呼喊。 “大消息!孟家堡出事了!出大事了!” 孟蕊抬起头,看到一名瘦高的年轻男子,疾风般跑进醉香楼,停在了大堂中间那桌闹酒闹得最凶的江湖人士边上。 桌上一名刀疤脸魁梧男子,喝酒正起兴,看到瘦高个男子,酡红的脸一沉,不悦地斥道: “木老三,你囔囔什么?孟家堡能出什么事?他们传位大典拖了这么久,再不办,老子都想走了。” “大哥,真出事了。”木老三凑到刀疤脸耳边,嘀咕了几句。 大堂中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望向木老三和刀疤脸。 刀疤脸听了木老三的话,倏地变脸,一副瞠目结舌的惊恐样。 酒桌上的其他几人,看到刀疤脸的反应,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刀哥,是不是传位大典开始了?堡主要传给谁?” “难道不是?那孟家堡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卖关子,快说呀!” …… 刀疤脸在吵闹声中回神,不可置信地问木老三: “你堡主死了,是孟剑雨?他真死了?” 此言一出,旁边问话的几人呆住了,大堂中熙攘的说话声也渐渐停歇,气氛仿佛骤然凝固,都在等着木老三回答。 木老三生怕没人信他,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 “不是他,还能是谁?我刚从孟家堡回来,那大门上已经挂了白,说是孟堡主昨晚突然就死了,不信?你们自己去孟家堡看呐!” “砰!” 孟天手中的酒杯落地,摔成碎片,酒水在地板上晕染一片。 孟蕊看到娘亲骤然发白的嘴唇,心中一紧。 孟堡主,孟剑雨,是她娘亲的父亲,也是她的外祖父。 她还没见过他,他竟就这样死了? 第182章 父女恩仇 孟蕊看到娘亲神情不对,想要去握娘亲的手安慰,但想到她们现在的身份和外表,只得按捺下冲动,小声提醒:“其中或许有诈。” 好在她们坐在大堂的角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散播消息的木老三身上,没人注意到孟天的异样。 木老三的话,如沸水倒入油锅,让大堂中的人们沸腾,议论声越来越大。 “孟堡主去世了?要是真的,传位大典不用办了?” “我是说这孟家堡的传位大典怎么一直拖着不办呢?原来是老堡主不行了,直接没了,也省事了。” “这下不用传位,直接是大公子孟繁当新堡主咯?” “孟繁?那个武功低级的二世祖,当孟家堡堡主?呵,要真这样,孟家堡要完蛋!” “就是,凭什么一定是孟繁?孟简在孟家堡的支持可比孟繁高!” …… 在人声鼎沸的议论声中,孟天神情逐渐恢复如常。 她扯了扯嘴角,对孟蕊安抚一笑。 “公子说得有理,凡事不能偏听偏信,眼见为实,先把饭吃完再说。” 孟天端起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大口吃起来。 孟蕊也继续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但心中有了事,饭菜不如之前那般香了。 饭后,孟天派吟夏和吟秋去街上打探消息,只带着孟蕊回到落脚的客栈房间。 在房间中检查了一圈,确认安全后,孟天才开口: “我们来到渝州第一天,就传出孟老头突然去世的消息,此事有古怪,或许,是为了引我去孟家堡的诱饵。” 孟蕊表示赞同,认真分析: “娘亲您是在四月底接到孟家堡传信,从京城出发,若路上不耽误,差不多半个月就能到达孟家堡。 而传位大典本是定在五月中举办,刚好是我们正常能赶到的时间。 或许,就因为我们没来,传位大典就拖着没办,这不是巧合,是在等我们入瓮啊。” “没错,我在路上有意拖延,也是有试探他们的意思,现在看来,我们试对了。” 孟天眼中深沉,酝酿着失望与杀意。 “孟老头当真是恨得我要死,没见到我出现,居然诈死,也要引我回去,真是难为他了。” 孟蕊望着娘亲冷若冰霜的脸庞,心中一凛。 抿了抿唇,孟蕊问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娘亲,孟堡主是您的父亲,他为何要针对您?之前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问题一出口,孟蕊就看到,她娘亲的眼神更冷了,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寒霜,透着不容接近的疏离。 孟蕊顿时有些后悔,她不想戳到娘亲的痛处,但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会影响她对现在情况的判断。 “娘亲,我……” “没关系,这些事,本来就该让你知道。” 孟天看着孟蕊,眼中冷意悄然褪去,嘴角轻微上扬,带着一丝宽慰和释然。 孟天告诉女儿孟蕊,她的母亲金惜月,也就是孟蕊的外祖母,是个美丽病弱的女子。 不过,孟家堡里的人都说,金惜月成亲之前,曾是武功高强的一代侠女,为了生下孟天,才落下了病根,身体开始孱弱,最终药石无医。 金惜月去世的那一年,孟天七岁,已经能够清晰地记得,父亲孟剑雨看向她时愤恨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的出生,害死了我最爱的女人。” 可是,男人的深情,来得刻骨铭心,去如疾风骤雨。 金惜月去世两年后,孟剑雨就娶了填房苗氏。 苗氏是怀着身孕,嫁进孟家堡的,五个月后,生下了儿子孟繁。 孟剑雨很是欢喜,把孟繁当宝贝一样宠着,与女儿孟天渐行渐远。 孟天心中虽有失落,但她从小习武,对武学的痴迷,已经大大超过对父爱的追求。 父亲不待见她,她就厚着脸皮去找祖父。 祖父发现孟天武学天赋奇高,时常过问孟天的学问和功夫,还会亲自指点,让失去父亲关爱的孟天,在孟家堡中也活得很滋润,武功更是突飞猛进,远超同龄人的水准。 十二岁那年,孟天在比试中打败了父亲孟剑雨的嫡传弟子,高兴地望向父亲,却见父亲一脸阴沉地盯着她,不见半点为女儿成长感到欢欣。 孟天原本雀跃的心情,也倏然淡去。 也是这一年,苗氏生下了小儿子孟简。 苗氏进门后,孟剑雨没有像对待金惜月那样专一,独爱妻子一人,他还纳了其他几房小妾,雨露均沾,想要尽量多地开枝散叶。 但除了苗氏外,没有其他人诞下过子嗣,孟剑雨对苗氏更加宠爱。 于是,当苗氏提出,想要带着两个儿子,住进了孟家堡中风景最好的院子时,孟剑雨只是迟疑片刻,便点头同意。 孟家堡中风景最好的院子,是孟天的母亲金惜月住过的院子。 那里,有孟天对母亲的回忆,每当练武遇到瓶颈,或是遭遇父亲的冷眼,苗氏的冷嘲热讽时,孟天都会悄悄翻墙进来,在物是人非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中,汲取一点温暖。 苗氏母子要住进去,孟天自然不同意。 她找到父亲,据理力争,企图改变父亲的决定,但被无情拒绝。 当苗氏带着下人要搬进去时,孟天守在院子门口,死活不让人进。 就算父亲赶来,命令她滚开,孟天也不让。 十二岁的孟天,看着曾经疼爱她的父亲,护着苗氏母子的样子,觉得刺眼极了。 她挑衅地对父亲说:“除非我死了,否则,绝不让出母亲的院子,有种你就打死我!” 孟剑雨动了怒,父女二人真就在院子门口动起手来。 即使武学天赋再高,孟天那时也只是十二岁的孩子,不是有着数十年功力的孟剑雨的对手。 孟天输得很惨,她不但被打败,还被孟剑雨废了过去几年的武功,大病一场。 孟天觉得,那天若不是祖父及时赶到救下她,孟剑雨真会当场杀了她。 她和孟剑雨之间的父女之情,在那一天,随着她被废去的武功一样,散了个干净。 自那天后,孟天再没叫过孟剑雨父亲…… 第183章 报仇要趁早 “祖父发了话,不许苗氏母子搬进母亲的院子,我则被祖父带回去养伤。” 孟天回忆着过去,语气轻松地说。 “后来,我的伤养好了,从头开始练武,虽然很难、很痛苦,但我坚持了下来,我不但重新捡起了被他废掉的武功,还比之前更强。” 她自信一笑,明亮而坚定的双眼看向孟蕊。 “怎么样?你娘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娘亲最厉害。”孟蕊鼻头发酸,声音哽咽。 她好心疼小时候的娘亲,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狠心的父亲? 为了一个院子,不但对亲生女儿大打出手,还废了亲生女儿的武功,真是太残忍了! 孟蕊又想到前世的自己,被安乐侯夫妇这对养父母背叛、折磨,她都受不了,恨不得拉着他们一起死,那娘亲被亲生父亲打伤,得多伤心难过啊? “怎么要哭鼻子了?为娘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让你忧伤的。” 孟天看着眼眶发红的孟蕊,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你从我的经历中,有学到什么?” 孟蕊微怔,试探做答:“要审时度势,知难而退?” 如果娘亲没有挑衅孟剑雨,那他们父女俩应该不会爆发冲突打起来,娘亲就不会经历被废武功的痛。 孟蕊记得,娘亲说她十几岁时就离开孟家堡,跟随叔父孟逐风闯荡江湖,想来也是因为不想看到打伤她的亲生父亲,还有挑事的苗氏母子。 听到孟蕊的回答,孟天笑道: “我当年可不这样想,无聊地躺在床上养伤时,我只想到两件事。 一是,不管多难,我一定要重新练起武功,要练到比孟剑雨更强。 总有一天,我要把孟剑雨那个以大欺小的臭老头踩在脚下,要让他哭着向我求饶。 二是,我彻底明白,这世上之人,除了自己,无人可靠。 祖父可以救我一时,不能保我一世,亲生父亲尚且要杀我,其他人,更不能全然信任。” 说这些话时,孟天看着孟蕊,嘴角微微上翘,笑得不张扬,却透着骨子里的从容和笃定,那是强者回看过去的淡然与释怀。 孟蕊眨了眨眼,这想法,确实是她娘亲的风格。 “那您这次回来,是想要痛揍孟堡主一顿?” 娘亲不认孟剑雨是父亲,那孟蕊也不认孟剑雨是亲人,只像对外人一样称呼孟堡主。 “那倒没有。” 孟天想了想,唇边笑意扩大。 “报仇雪恨,三十年太久。” 孟蕊听到这里,以为娘亲是放下了。 算算时间,娘亲十二岁被废武功,确实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 就算娘亲现在有实力打败孟剑雨,但毕竟是女儿痛揍亲生父亲,在情理和道义上都会被世人指摘。 然而,下一刻,孟天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志得意满地说: “二十多年前,老子武功大成,就回孟家堡闹了个天翻地覆,不但把孟老头打趴下,还把苗氏、孟繁和孟简几个,连同来劝架的弟子和管家,全都揍了一遍。 对了,当时你爹和阿忠都在场,我的英勇神武,他们都见证了。” 孟蕊惊讶得瞪大了眼,她的娘亲哦,真是威武雌壮的大女人! “二十多年前?”孟蕊想起来,“我记得爹爹说过,他和您回孟家堡成亲,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两件事是前后发生的?” “成亲那点事嘛,我揍完了人,就顺便让孟家堡给我们准备婚事啦。” 孟天说得理所当然,她脸上弥漫的笑意,显示她对当年婚礼的满意。 “你爹虽然不靠谱,但他穿新娘装,是真好看。” “什么?”孟蕊惊呼出声,“爹爹穿新娘服,那娘亲您穿什么?” “我当然穿新郎官的衣服啊。” 孟天站起身,对着孟蕊原地转了一圈,拍着胸脯骄傲道。 “就咱这身材,这气魄,穿新郎官的衣服,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把你爹迷得不要不要的,哈哈。” “……啊?”孟蕊觉得自己要被娘亲整不会了。 即使入赘,也不用新郎新娘互换衣服。 不过想想她娘和她爹的性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绝配! “娘亲,等一下,衣服不是重点,重点是您打了孟家堡的人,他们还愿意给您和爹爹办婚事?” 孟蕊觉得不对劲,孟家堡能多年雄踞一方,不会是好欺负的主儿,娘亲和爹爹收拾了他们一顿,他们会以德报怨?可能吗? “他们当然要给我们办婚事啊,否则你娘我现在,就是孟家堡的堡主了。” 孟天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总算给孟蕊讲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原来,二十多年前,孟老堡主,也就是孟天的祖父,病重卧床,时日无多。 孟天和孟逐风闻讯,赶回来见孟老堡主最后一面,谢清源和李忠等人随行。 孟老堡主看着满屋儿孙们,公布了自己的传位决定。 考虑到小儿子孟逐风虽然武功最高,但更喜欢在江湖上闯荡,不愿守在孟家堡,孟老堡主决定将孟家堡堡主之位,传给大儿子孟剑雨。 孟剑雨正要应下,孟天站了出来。 她义正言辞地提出,堡主之位,应当能者居之,她的武功比孟剑雨高,她该当这个堡主。 孟剑雨气得直接动了手,要是被女儿抢了堡主之位,他颜面何存? 父女俩在多年后,再次大打出手。 但这一次,孟剑雨败了。 不到十年,孟天的武功,反超父亲孟剑雨,将孟剑雨打翻在地。 孟天用刀指着地上的父亲,让他为当年废了自己武功的事,向她道歉认错。 但孟剑雨死不开口,孟天直接一脚,踢断了他的肋骨,又一脚,踩断了他的腿,依然撬不开他的嘴。 孟天想到小时候受的种种委屈,气得把前来扶起孟剑雨的孟繁和孟简,都打趴在地。 就连来拉架的管家、苗氏,和孟剑雨的弟子们,也没有放过。 一同前来谢清源和李忠,不但不阻止,还帮着孟天打群架。 最后,是孟老堡主出面,孟天才罢休。 同时,孟天提出,她要在孟家堡和谢清源成亲,仪式越盛大越好,她满意了,就把堡主之位让出来。 第184章 堡主之死 “娘亲,您当孟家堡堡主,和与爹爹成婚,不冲突啊,您为何不能两样都要?” 孟蕊觉得,如果她娘当了孟家堡堡主,和她爹成亲后,一起生活中在孟家堡,也是不错的选择。 孟天则嫌弃地撇撇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只偏安一隅,不去多见世面,不与江湖上的高手过招,我的武功如何更进一层?我是不会一直待在孟家堡的。” 孟天想了想,补充道: “而且以当时的情况,在祖父面前,我不能真把孟老头他们都杀了。若我当了堡主,不得不经常见到这些看一眼就心烦的人,不如不当,眼不见,心不烦。” 孟天怨恨孟剑雨,但对庇佑她长大、指导她武艺的祖父十分敬重。 当年,孟老堡主已经病入膏肓,听到年过二十的大龄孙女终于要成亲,孙女婿谢清源看起来又是一表人才,孟老堡主非常高兴,督促着孟家堡所有人为他们举办婚事。 大婚当天,被孟天打伤的孟剑雨,卧床不起,苗氏和孟繁、孟简两兄弟,也躲着不参加孟天和谢清源的婚事。 孟天一点不在意,看不到他们更好。 孟天与谢清源一起拜过天地,再拜高堂。 高堂上坐着的,是疼爱孟天的祖父和叔父,孟天非常满意。 婚后,孟天和谢清源在孟家堡住了半个多月,陪伴着孟老堡主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 孟老堡主的葬礼过后,孟天和谢清源离开了孟家堡。 自那之后,孟天没有再回过家乡,直到现在。 听完娘亲的讲述,孟蕊终于弄明白了娘亲和孟家堡的关系和恩怨。 总结起来就是,她娘二十多年前,和她爹以及李管家一起,把孟家堡如今当家的主子们和弟子们都揍了一顿。 而当年护着她娘亲的祖父和叔父,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 无论孟剑雨是真死还是假死,当年孟天一并揍过的苗氏、孟繁和孟简都还在,孟剑雨的弟子们也有不少依然留在师门,他们可都不待见孟天。 “叩,叩叩叩。” 门上传来约定好的敲门声,是吟夏和吟秋回来了。 孟蕊起身去开门,将她们迎了进来,又谨慎地关好门。 “公子,就在刚才,孟家堡已经发出讣告,宣布了堡主孟剑雨病逝的消息。” 吟夏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说。 “孟家堡还派人在城门口张贴告示,说孟堡主会在孟家堡停灵七日后下葬。” 孟蕊面色凝重,“知道孟剑雨的确切死因吗?” 吟秋愁虑地望了眼孟天,答道: “外边都在传,是孟堡主的长女……当年重伤孟堡主,让孟堡主落下病根,这些年一直饱受折磨,直至昨夜病故。” “呵!二十多年前受的那点伤,老头几个月就养好了,居然把他的死,怪到我头上来?真是好得很呐!” 孟天嗤笑一声,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 “他最好的真的死了,否则,不死,老子也要他死!” 孟蕊看向吟秋问:“能否确认他死亡的确切消息?” 吟秋皱着眉摇头,“孟家堡不好进,我们想要去孟家堡查探,只行至半程,就被孟家堡的侍卫拦下,说要有孟家堡的请帖才能继续往前,我们只好先返回。” “你们贸然过去,会不会被人盯上?”孟蕊警惕地问。 吟夏凑过来抢答: “我们是跟着好多江湖人士一起去的,他们听到孟堡主去世的消息,都往孟家堡去祭拜,我们算是凑个热闹。 其中少数人与孟家堡是旧识,说明了身份和来意,侍卫放了他们过去,我们这些没关系的,就一同被赶了回来,算起来,又好几十人呢,应该不会被特意盯上。” 孟蕊稍稍安心,但又觉得孟家堡的做法有些奇怪。 既然只有孟家堡旧识和有请帖的能去祭拜,只发讣告即可,为何又要在在城门口张贴告示,说孟剑雨会在孟家堡停灵七日后下葬,就像是专门邀请人前去祭拜。 “他们在催促我们?” 孟蕊脑中灵光一闪,看向孟天。 “因为我们还没去,他们急了?” 孟天眉目微凝,手中把玩着茶杯,唇边溢出冷笑,“急不可耐地想要杀了我吗?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不行,太危险了,我们不能去!” 孟蕊感到危机将至,连忙阻止娘亲危险的想法。 “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二哥的事,日后从长计议,如何?” “别着急,他们可是给了咱们七天时间呢。” 孟天将手中茶杯扣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淡定对孟蕊说。 “天色已晚,今夜先休息,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孟蕊就醒了。 她从床上坐起,睡眼迷茫之际,习惯性地寻找娘亲的身影,却发现房中只有她一人。 孟蕊乍然惊醒,仅剩的一点瞌睡全都散去。 她立刻穿鞋下床,在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里仔细找了一圈,连床下和柜子里都看过,确定娘亲不在房中。 门上的横闩是放下的,说明娘亲没从房门出去,窗户是合上的,但孟蕊轻轻一推,窗户就开了,并没有插上里侧的插销。 孟蕊大概能确定,娘亲是从窗户出去的。 出京后这一个月里,孟蕊每日早晨醒来,都能看到娘亲在身边,等她醒来,然后带着她一起练内功心法。 今天的情况突然不一样,让孟蕊嗅到些不寻常的意味。 娘亲就算要出门,也该和她说一声,或是留下消息给她。 孟蕊在又在房中找了一圈,把床上的被褥都翻了个遍,终于在自己怀中,找到了一张叠好的纸条。 纸条约巴掌大小,左下方写了两行小字: “此地危险,带着人先回京城。” 孟蕊直觉这两句话,不是娘亲留给她的全部消息,将纸条翻来覆去检查,却没发现其他的字。 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忆着从京城出发后,娘亲教给她的各种江湖生存技能,其中传递消息一项中,就有不少学问。 “有了!” 孟蕊将已经熄灭的油灯点燃,把纸条悬空置于油灯之上。 几息之后,纸条上原本空白之处,开始浮现字迹,呈现出孟天留给孟蕊的完整消息。 第185章 独自潜入 在火苗的加热下,药水写就的隐形字迹,逐渐显现: “为便宜行事,我已改换身份容貌,潜入孟家堡中,不日即查出真相,并将你二哥带回。 影山地势凶险,堡中人心叵测,吾儿留守城中,静候佳音。 若察觉此地危险,带着人先回京城。 此信阅后即焚。勿忧,勿念。” 孟蕊确定,这是娘亲的字迹。 她将纸条上的内容熟记于心,仔细检查后,再没有发现新的字迹出现,遵照娘亲的吩咐,将纸条在油灯上点燃,烧为灰烬。 孟蕊看着桌上的黑灰,和摇曳的油灯火苗,思索着娘亲的交代。 按娘亲的意思,孟家堡危险,所以她独自潜入,不带孟蕊和吟夏吟秋,让她们在渝州城等她回来。 孟蕊想,娘亲昨日应该已经打定了主意,孟剑雨毕竟是娘亲的父亲,无论过去有多少仇怨,人若是真的死了,娘亲不会不在意。 即使孟蕊昨日提出阻止,孟天明知危险,也一定要去孟家堡探听虚实。 孟天武功高强,江湖中已少有敌手,且她从小在孟家堡长大,对那里十分熟悉,单独潜入,比带着孟蕊她们几个一起更方便安全,被发现了逃跑也更快。 为今之计,孟蕊只能暂且按照娘亲的嘱咐,在渝州城中等待,见机行事。 收拾好心情,孟蕊回到床榻上,盘腿而坐,闭上双目,开始独自练内功心法。 一个时辰后,孟蕊睁开眼,看到窗外天光已然大亮,下床洗漱好后,熟练地扮上男装,去隔壁房间找吟夏吟秋。 “父亲到哪里了?”孟蕊开门见山地问。 吟夏一愣,略显慌乱地看向吟秋。 吟秋的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强作镇定道: “老爷在京城啊,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孟蕊对她们招了招手,让她们靠近些,一派了然地说: “从京城过来的一路上,你们每隔几天,就会与我爹传信,不用否认,我看到你们晚上偷偷出去放信鸽了。 刚开始的传信时间,约为五日一次,后来时间逐渐缩短,说明与你们相互传信的人,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在缩短。 我爹离开了京城,保持着距离,坠在我们身后,是也不是?” 吟夏和吟秋面面相觑,心虚的表情已经暴露了她们隐藏的秘密。 “公子,老爷也是担忧您和夫……孟护卫,所以才有此安排。” 吟秋听到孟蕊说得有理有据,心知瞒不下去,直接承认,又不放心地问。 “孟护卫……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谢清源最是怕孟天知道他跟过来,嘱咐吟夏吟秋一定要瞒住。 “我都能察觉到的事,你们觉得她看不出来?” 孟蕊抱着手臂,淡定看着她俩。 “说,我爹现在到哪里了?你们上一次传信是什么时候?” 吟夏和吟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将谢清源的安排和盘托出。 原来,谢清源根本没听孟天的话留在京城,孟天和孟蕊离京的五日后,谢清源也离开了京城,远远跟在孟天一行人的后面。 刚开始,他担心被孟天发现,路上走得慢,后边加快了速度,与孟天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据吟秋推算,现在的谢清源,应该已经到达渝州之前的上一座城蓬州。 “蓬州到渝州,只有两日路程。” 孟蕊用茶水在桌上画出一条线,计算着谢清源和她们之间的距离。 “你们上一次传信是昨日下午,那么今日,父亲应该能收到信,你们昨日发出的信中,写的什么内容?” 吟秋回想了一下,答道: “每次送信的内容简短,昨日传给老爷的信上,只写了我们到达渝州城,以及孟堡主突然去世的消息。” 孟蕊眸中一亮,父亲收到孟剑雨突然去世的消息,不会无动于衷,他肯定会立即动身,前往渝州城。 今日一早出发,快的话,明日晚间便能到,即使慢一些,后日也能到。 孟蕊意识到,娘亲正是知道爹爹就在后面跟着,得知孟剑雨的死讯后,一定会赶来,所以才放心地留下孟蕊,一个人去了孟家堡。 孟蕊心中一暖,早上还感觉有些空落的心,现在又多了几分底气。 “公子,孟护卫是不是因为老爷生气了?”吟秋小心翼翼地问。 孟蕊笑着摇了摇头,“不用紧张,孟护卫不会因为此事责怪你们,我倒是有事要麻烦你们。” 吟秋舒了一口气,请示孟蕊,“您有何吩咐?” “现在可以给我爹传信吗?” 孟蕊得到吟秋肯定的回答后,下了命令。 “给我爹传信,说孟护卫外出办事,请我爹隐藏身份,来客栈与我们汇合。” 吟秋没有放信鸽,而是带着孟蕊到了一处绸缎庄。 出示信物后,绸缎庄掌柜恭敬地将孟蕊一行人请到了后院,孟蕊当即明白,此处是她爹谢清源的铺子,掌柜也是她爹的手下。 孟蕊也才知道,她们从京城出发后,吟秋和吟夏几乎是一日不落地给谢清源传信。 除了用信鸽,吟夏和吟秋还通过谢清源在各地的铺子传信。 这家绸缎庄掌柜姓孙,得到孟蕊的命令,直接派人骑马出城,去给谢清源传消息。 从孙掌柜的口中,孟蕊还知道了孟家堡的不少事。 比如,这渝州城中,近半数的铺子,都是孟家堡的产业,其中也不乏她爹谢清源的手笔。 比如,孟家堡堡主死得蹊跷,之前根本没听说患病,或是身体不好的消息。 两个月前,突然传出孟堡主重病卧床,一个多月前,才宣布要办传位大典。 孟蕊让孙掌柜帮她留意孟家堡的事,找找门路,可以让她进入孟家堡,祭拜孟堡主。 从绸缎庄出来,孟蕊带着吟夏和吟秋,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与昨日相比,今日的街道要冷清一些。 不少有孟家堡标志的商铺,因为孟堡主去世的消息,都挂了白,且关门歇业。 昨日吃饭的醉香楼也关了门,孟蕊一行人只好去别处觅食。 拐过一条街,正碰上一家宾客云集的酒楼,走近一看,就见大堂里坐着的,几乎全是带着刀剑武器的江湖人士。 孟蕊见状,本不打算进去,但她一眼就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纪华筠? 怎么会是她? 第186章 黑衣帮帮主 孟蕊盯着纪华筠的方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不自觉走向酒楼门口。 眼尖的酒楼伙计看到富贵公子打扮的孟蕊,殷勤地上前揽客。 “哟,这个公子,咱家菜色齐全,煎炸烹炒,色香味俱全,进来尝尝啊!” 孟蕊没有理会酒楼伙计,她此刻终于看清楚,前方那个翘着腿,与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扳手腕的黑衣女子,不就是从京城跑掉的纪华筠? 若不是曾经印象深刻,孟蕊都快要认不出眼前的纪华筠了。 一身朴素的粗布黑衣,一只木簪将乌黑的长发束在头顶绾成单髻,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首饰,看起来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与那个冠绝京城、精致到头发丝的贵女纪华筠,完全是两个极端。 曾经绝美的小脸上灰扑扑的,不知抹了些什么,但却洋溢着得意之色。 她正与一个身形能有她三倍宽的彪形大汉,相对坐在桌前,手肘置于桌上。 纪华筠纤细白皙的素手,与大汉宽大黝黑的大掌交握在一起,正比试扳手腕。 他们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江湖人士,其中一名青衣剑客,对着和纪华筠比试的彪形大汉催促: “熊大魁,你在磨蹭什么?快把这小娘们解决了。” 熊大魁没空搭理剑客,他正死命用劲,尝试扳下纪华筠的手腕。 为此,他整张脸涨得通红,额头暴起青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但桌上交握的手,却纹丝未动。 “他倒是想啊。”纪华筠对着说话的剑客呲牙笑道,“可惜,他不中用。” “砰!” 纪华筠稍一用力,把熊大魁的手直接按在桌子上,轻松结束了比试。 “我赢啦~” 纪华筠开心地蹦起,为自己拍手叫好。 “我们黑衣帮赢了,愿赌服输,把请帖交出来!” 她对着被扳倒手腕的熊大魁伸出手,动了动手指,示意对方交出东西。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议论声和唏嘘声。 “这小娘们谁啊?力气比冲牛帮的熊大魁还大?” “黑衣帮是干什么的?江湖上何时冒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蹦出来这么个人。” …… 酒楼的伙计见孟蕊一直盯着纪华筠那边看,讨好地笑着介绍: “那位墨姑娘是黑衣帮的帮主,别看她长得美,脾气可不太好,力气大的哟,小的我昨天亲眼看到她单手掀翻了一个调戏她的壮汉,可凶了!” “墨姑娘?”孟蕊掏出两块碎银子抛给伙计,问道,“这黑衣帮,是什么来头?” “多谢公子!” 伙计接住银子,更加殷勤地说。 “黑衣帮小的之前也没听过,只知道那位力气大的墨姑娘,自称是黑衣帮的帮主,她身边常跟着一男一女两名护法,瞧,就是墨姑娘身边那两位。” 孟蕊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人群中走出来穿着黑衣的一男一女,护卫在纪华筠身侧。 那女子穿着与纪华筠同款黑衣,孟蕊定睛一看,便认出这女子的模样,不就是跟着纪华筠一同逃跑的丫鬟碧莲吗? 而旁边的年轻男子,背对着孟蕊,可看出他高大挺拔,黑衣包裹下的肌肉线条明显,手掌上有明显厚茧,应该是个会武的江湖人士。 “把请帖交出来。” 黑衣男子嗓音凛冽,夹杂着丝丝寒意。 他上前一步,逼近熊大魁。 输了比试的熊大魁,连忙捂住胸口,不乐意道: “扳个手腕就想拿走老子的请帖,别做梦了!” 说着,愿赌不服输的熊大魁,起身就往外跑。 “站住!” 黑衣男子上前,一把抓住熊大魁的肩,要阻止他离开。 熊大魁一个下蹲,让黑衣男子扑了个空,然后就着爬行的姿势,四脚并用冲出了酒楼。 黑衣男子很快追出去,拦住熊大魁,两人快速过起招来。 孟蕊又掏出一块银子,送给伙计,“他们在抢的,是什么请帖?” 酒楼伙计喜滋滋收下银子,向孟蕊解释: “当然是孟家堡的请帖,孟堡主突然去世,不少武林人士都想前去孟家堡祭拜,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孟家堡的,只有手握请帖的人,才能有幸进入孟家堡。” 孟蕊追问:“要怎样才能获得孟家堡的请帖?” 酒楼伙计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圈孟蕊。 从她头戴的玉冠,一身名贵丝绸的料子,到腰间挂着的价值不菲的玉佩,手指上的黄金绿宝石戒指,这样富贵的公子哥儿,在城中少见。 酒楼伙计一边看一边点头,“对您来说不难,也就是银子的事儿。” “有银子就能进孟家堡?” 孟蕊惊诧地挑眉,指着不远处为请帖大打出手的两人,不解地问酒楼伙计。 “那他们打什么?拿银子买请帖不就好了?” “公子,对您来说,银子是小事,但那黑衣帮,穿的还不如小的我,一看就是穷酸的帮派,哪能买得起请帖?” 酒楼伙计指了指与熊大魁过招的黑衣男子,又指了指追过去的纪华筠和碧莲,嫌弃地说。 “您看看他们身上穿的、戴的,啥也不是,能买得起一千两银子一张请帖?” 孟蕊又惊了一下,“孟家堡的请帖,要一千两一张?” 就算是金子做的请帖,也不值一千两一张,孟家堡的人怎么不去抢啊? “可不是吗?孟家堡三少爷明码标价,请帖就是一千两一张,童叟无欺。” 酒楼伙计堆起笑脸,对孟蕊巴结道。 “公子您这么个富贵人儿,一千两对您来说,那不就是小事一桩?您要是想去,小的我给您介绍门路?” 孟蕊审视地盯着他,“你是说孟家堡三少爷?孟子俊?” 孟子俊是孟家堡大爷孟繁的二儿子,在孟家堡这一辈中排行第三。 孟蕊知道,孟家堡在渝州城的商铺,大多是孟子俊在管理,但没想到,这人竟钻进了钱眼里,连祭拜祖父的请帖,都能拿来卖高价。 “公子您说笑了,小的哪儿能认识三少爷呀!” 酒楼伙计挠了挠头,有些局促。 “小的是要给您介绍……” “嗷——!” 熊大魁刺耳的痛叫声,打断了酒楼伙计的话。 孟蕊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到了不远处已经被打倒在地、四仰八叉躺着的熊大魁。 而那名打败他的黑衣男子,从熊大魁怀中摸出了一张白色的请帖,放进了自己怀中。 他转过身的一瞬间,孟蕊看清了他的脸,蓦然呆立在原地…… 第187章 抢夺请帖 那是一张轮廓偏圆、线条硬朗的脸庞,肤色略黑,是长期浸晒阳光下的小麦色。 长眉黑浓入鬓,上扬的眉梢,透着坚毅果决的气势。 双眼明亮而坚定,带着些少年张扬的傲气。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噙着讥诮笑意的薄唇。 他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厚有力,黑衣将腰身收束如豹,显得整个人充满力量。 孟蕊呆呆望着他,不自觉想起第一次见到娘亲的场景。 那时女扮男装的娘亲,和眼前这个黑衣男子,不知怎的,形象逐渐重合…… 太像了! 不只是容貌上的相似,更是气质上的契合。 那种张扬不可一世的傲骨,那种时不时就透出讥讽的态度,和她娘亲,简直一模一样! 孟蕊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爹爹时,爹爹夸张地把她认成祖母。 后来去承恩公府,祖父和伯父姑姑们都说她长得像祖母,孟蕊之前觉得他们夸大其词。 就算是看到长得相像的沈氏和姜瑶,孟蕊也不认为能单从容貌辨认亲缘关系。 但现在,看到这黑衣男子,孟蕊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定,这人一定和她娘亲有关。 说不定,此人就是她们正在寻找的二哥! 身边酒楼伙计絮絮叨叨说的话,孟蕊已经听不到了。 她迈开步子,径直走向那黑衣男子。 在她身后的吟夏吟秋见状,立即跟上,扒开围观的人群,护着孟蕊,来到黑衣男子旁边。 此处,被打趴下的熊大魁,仰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气。 打败他的黑衣男子,收好了请帖,正要离开,被纪华筠拦住。 “余哥,你拿到孟家堡的请帖了?快给我看看!” 纪华筠对黑衣男子伸出手,索要请帖。 黑衣男子顿下脚步,手却不动,“我拿到的,就是我的。” 他说得理所当然,推开纪华筠的手,就要向前走。 “你什么意思?我是帮主!拿到请帖,当然要先给我!” 纪华筠嘴一抿,腿一跨,牢牢挡住黑衣男子的去路。 男子黑眸中涌现不耐烦,“我从来没说要加入你的帮派,是你一厢情愿,而且,黑衣帮?太难听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混蛋!你居然过河拆桥!” 纪华筠怒了,抬起拳头,就要往男子脸上招呼。 “等等!别打他!” 孟蕊大声阻止,几步跑到两人中间,伸手分开他们。 “你们先别打架,我有办法拿到更多的请帖。” 纪华筠看到她一愣,“你哪位啊?” “在下姓余,是来此地做布匹生意的商人。” 孟蕊随口自我介绍,顺势给自己改了个姓。 她对着纪华筠拱了拱手,转身与黑衣男子套起近乎。 “这位少侠,你刚才那几下,当真是好身手哇,令人佩服!在下有幸,与你同姓,想趁此缘分,请少侠和你的朋友们喝几杯,可否赏脸一叙?” 黑衣男子上下扫视孟蕊,不给面子地拒绝:“小爷我要赶着去孟家堡,没空!” 说完,他再不停留,脚步急切地离开。 “你不许去!那请帖是我赢的!” 纪华筠急了,推开孟蕊,从后面一把抱住黑衣男子。 “不给我请帖,你也休想去!” 孟蕊被纪华筠的大力推向一边,差点摔倒,还好吟夏眼疾手快,扶住了孟蕊。 “公子,这位姑娘该不会是……纪小姐?” 吟秋反应慢了一步,因为她也发现了纪华筠的身份,一时愣神,回过神后,连忙凑到孟蕊身边,压低声音说: “纪小姐在这里,咱们要不要通知老爷,告知纪家?” “不急,你们听我吩咐……” 孟蕊安排好吟夏和吟秋的任务,再次看向前方纠缠在一起的纪华筠和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的上半身,连同两条胳膊一起,被纪华筠从身后紧紧箍住,在纪华筠的大力压迫下,动弹不得。 “喂!你这个女人,有没有点羞耻心啊?” 黑衣男子挣扎不开,气急败坏地怒斥。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抱男人,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放开我!” “要羞耻心做什么?老娘现在只要请帖!” 纪华筠不但不松手,还伸长了手,往黑衣男子衣襟里面探,去摸那张请帖。 看到这一幕,孟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知道纪华筠力气大,但没想到她的力气,能箍住一名武功不低的七尺男儿无法动弹。 这黑衣男子是不是二哥孟瑜,孟蕊还不确定,但她知道,这个在大街上拦腰抱住男人的,绝对是纪华筠啊! 那个京城名门贵女的典范,知书达理、循规蹈矩的永宁侯嫡女——纪华筠啊! 若是永宁侯夫人看到这一幕,会惊吓到晕倒? “阿莲,快来帮忙!” 纪华筠的手不够长,虽摸到了男子怀中的请帖,但拿不出来,只能催促一旁的碧莲。 碧莲得令,立马上前,与纪华筠一起,对黑衣男子前后夹击,上下其手。 “你们别太过分!” 黑衣男子涨红了脸,长腿一伸,勾上碧莲的脚踝,把她绊倒在地。 孟蕊看得奇怪,这人腿上功夫不差,若是往后踢上纪华筠,必能从纪华筠手中脱困。 他怎么不踢呢? “阿莲!” 纪华筠看到碧莲摔倒,担心地大喊。 “帮主,我没事。”碧莲从地上爬起,坚持不懈地又上手来掏请帖。 “喂!你们再这样,我真要不客气了!”黑衣男子动了动身体,威胁道。 他眸中锋芒乍现,给孟蕊一种他终于要动真格的感觉。 孟蕊忙让吟夏拦住碧莲,走近他们,诚恳道: “几位!在下建议,你们还是放弃那张请帖比较好。” “凭什么?”纪华筠瞪向孟蕊。 “因为依在下之见,那张请帖应非熊大魁之物,若失主找来,恐会连累到你们。” 孟蕊言辞恳切,表情认真。 “孟家堡的请帖,要一千两一张,熊大魁的请帖,很可能是抢来的。” 黑衣男子低头睨向熊大魁,熊大魁心虚地转过头,躺在地上装死。 纪华筠呛道:“抢的又如何?我抢到了,就是我的!” 孟蕊扶额,纪华筠与她抱着的黑衣男子,两人虽有矛盾,思路倒是出奇的一致。 “请帖乃孟家堡三少爷卖出,若谁抢到了是谁的,孟家堡信誉何在?” 孟蕊话音刚落,便见一队整齐划一的侍卫,自长街尽头疾跑而来。 第188章 孟家堡来人 孟蕊见状,道了句“得罪”,快速从黑衣男子怀中抽出白色请帖,丢在了地上熊大魁的手边。 不多时,那队侍卫就跑到了酒楼门口,粗看过去,能有一二十人。 领头的是一名提剑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宽厚结实,眼皮松弛地半垂着,可一走近看到地上的白色请帖,瞳眸中迸发出精光。 “屈老爷,这是你被人抢走的请帖吗?” 一名年约五旬、身着靛蓝绸缎的富贵老头,从他身后出现,一看到地上的白色请帖,小跑过去捡起,激动得连连点头: “是,这就是我的请帖!多谢范统领帮我找到。” 他一扫眼,瞧见了请帖旁边正在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熊大魁,更激动了。 “是他!就是他抢了我的请帖!” 屈老爷指着熊大魁,对范统领告状。 “范统领,快把他抓起来!” 熊大魁一听来人是范统领,就知道他今儿是没得跑了。 居然是孟家堡来人,早知如此,他就不抢请帖了,就算抢了请帖,他也不该来酒楼嘚瑟,引得黑衣帮觊觎,把他打成这样,想跑都跑不掉。 范统领一挥手,他身后训练有素的侍卫,迅速上前,把熊大魁制住。 熊大魁大喊冤枉,“范统领,这请帖不是我要抢的,是他们黑衣帮……” 他想要把黑锅抛给黑衣帮,但抬头往周围一看,声音顿住,不可置信地东张西望,却不见黑衣帮三人的踪影? 刚才围观的人群,看到孟家堡的人来了,迅速散开,只剩少数几个想要看热闹到最后的看客。 “你在说黑什么?”范统领顺着熊大魁的目光看去,没发现可疑之人。 熊大魁忙道:“黑衣帮,他们刚才还在抢我的请帖来着,可是突然,人就不见了……” “范统领,您别听他胡编乱造,什么黑衣帮,闻所未闻!” 屈老爷气愤地指着熊大魁,义正言辞地指证。 “我当时看得很清楚,就是此人在巷子里拦截我,抢走了我的请帖!你们一定要严惩!” 熊大魁不甘心,凭什么他抢了别人被抓,别人抢他没事,还想再说话,被范统领下令堵了嘴,被侍卫拖着快速离开。 而此时的孟蕊,已经带着纪华筠他们躲进了酒楼二楼的包房,刚好从窗户目睹了熊大魁被孟家堡的侍卫拖走。 “赏你了。” 孟蕊将一小锭金锞子送给酒楼伙计。 刚才就是这机智的酒楼伙计,把他们带上了楼,躲过了孟家堡侍卫。 虽然抢了人请帖的是熊大魁,但孟蕊不想多事,直接扯着纪华筠和疑似孟瑜的黑衣男子跑进了酒楼,然后用银子开道,让之前一直和她说话的酒楼伙计带他们上了二楼包房。 酒楼伙计看到金子,小小的眼睛里,绽放出欣喜的发财之光。 “多谢公子!” 孟蕊好脾气地对他笑笑: “是本公子要谢你的帮忙,正好我们也饿了,你去给我们整几个店里的招牌菜上来,再上些茶水,来壶好酒,办得好了,本公子还有赏。” “好嘞!您瞧好!小的马上为您准备。” 酒楼伙计笑眯眯地应下,出门去张罗饭菜去了。 纪华筠坐在孟蕊对面,好奇的目光一直黏在孟蕊身上。 “余公子,我看你有些眼熟啊,我们之前见过吗?” 孟蕊心中微惊,面上坦然自若,“在下觉得,墨姑娘也有些眼熟,你可曾去过京城?我们是否在京城见过?” “京城?我没去过,你估计是记错了。” 纪华筠连连摆手,立即转换了话题。 “余公子,你可真聪明,你怎么知道熊大魁的请帖是抢来的?又是如何快速判断,那些人是来抓抢请帖之人的?” “一点身为商贾的小聪明罢了,不值一提。”孟蕊谦虚地对纪华筠拱了拱手。 纪华筠怀疑地盯着孟蕊,“你最好说清楚,不然,我要怀疑你和来抓人的是一伙的。” 立在窗边关注楼下情况的黑衣男子也侧过头来,探究地看向孟蕊。 “好说好说,在下乐意为姑娘解惑。” 孟蕊做出害怕的表情,不疾不徐地解释。 “在下久闻孟堡主大名,这次来本想去孟家堡拜会,不想昨日才到此地,听闻孟堡主突然离世,我当即前往孟家堡,却在途中被孟家堡的侍卫赶了回来,是以在下知道,孟家堡进出严格,有多重关卡,没有请帖很难入内。 既然孟家堡难进,请帖价高难得,自然有人会打这请帖的主意,若是谁抢到就是谁的,所有人都去抢请帖了,谁来买呢?孟家堡这生意不就做不成了,所以,他们绝不会放任不管。 所以,当我从熊大魁的衣着配饰的价值断定,他肯定出不起一千两银子买请帖,便能猜到他定是抢了他人的请帖。 而突然出现的侍卫,与我昨日见过的孟家堡侍卫衣着相似,因此,我立即就能下判断,他们是来抓抢人请帖之人的,便当机立断,将你们抢过来的请帖,又还给了熊大魁。 我们既然都想进孟家堡,最好不要和孟家堡的侍卫发生冲突,这就是我带你们躲开他们的原因,满意这些解释吗?” 孟蕊终于说完,好整以暇地看向纪华筠。 “还算说得通。”纪华筠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扭头问窗边的黑衣男子,“你觉得呢?” 黑衣男子合上窗,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坐到纪华筠身边,对着孟蕊问: “你之前说,你有办法拿到更多的请帖,是什么意思?” 孟蕊但笑不语,只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 “我也想起来了,你确实说过这句话。”纪华筠确定道。 “叩叩” 门上传来敲门声,酒楼伙计的声音传来。 “公子,小的来给您上菜咯!” “进来。”孟蕊应道。 房门打开,酒菜很快上齐。 “大家都饿了,先用膳,其他事,吃完再说。” 孟蕊招呼着所有人入座,一起用膳。 她率先端起碗筷,就要夹面前的菜。 “等等!先别吃。” 纪华筠一声急喝,伸手挡住孟蕊的筷子。 孟蕊不明所以,停下动作,看着纪华筠从袖中拿出了一只银针,在每道菜上都来回戳了几下。 她这是在……银针试毒? 第189章 被识破了? “行走江湖,咱们得时刻保持警惕。” 纪华筠煞有介事地说。 她拿着手中银针,又去茶水中沾了沾,检查银针没有变色后,点了点头。 “都没问题,可以吃啦。” 黑衣男子嗤笑一声,“多的是银针验不出的毒,白做无用功。” 他端起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大口开吃,狼吞虎咽。 “怎么没用,我们帮主之前就验出来过,救了好多人呢。”碧莲出言维护。 “等一下!饭还没验。” 纪华筠扒起黑衣男子快要埋到饭里的脸,用银针戳了戳饭粒,看到银针如常,才松开他的脸。 黑衣男子炸毛,怒瞪纪华筠。 “你烦不烦?有毒没毒,我一闻便知,不用你多事!” “我这是为了你好,万一你鼻子没闻到呢?” 纪华筠像是习惯了黑衣男子的态度,一点不在意,还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像安抚小猫小狗一样。 “吃吃,我不烦你了。”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没甚表示,又埋头干饭。 纪华筠无奈地摇摇头,端起茶杯,对孟蕊道: “余哥就这个性子,余公子别和他计较,我以茶代酒,先敬余公子一杯,感谢余公子今日帮忙。” “出门在外,相遇便是缘分,一点小事,墨姑娘不必客气。” 孟蕊也端起茶杯,碰杯后饮下茶水,招呼她用膳。 “咱们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行,我们就不客气了。” 纪华筠与碧莲端着碗,开始吃起来。 孟蕊让吟夏和吟秋也一道坐下吃饭。 一边吃饭,孟蕊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纪华筠三人,更加确定了之前的推测。 纪华筠和碧莲是一道的,而且关系很好,罗杰裕大概是被她俩合谋杀死的。 叫余哥的黑衣男子,一副很有江湖经验的样子,与孟瑜从小在江湖历练这一点,也很符合。 只是纪华筠和余哥之间的关系嘛,孟蕊看出了些意味深长来。 纪华筠和余哥比孟蕊预计的能吃很多,孟蕊又叫酒楼伙计加了几个菜,多填了一桶米饭来,才算把他们喂饱。 “嗝……” 纪华筠向后摊靠在椅子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呲着牙傻乐。 “真好吃,我好久没这么畅快地吃饱饭了。” 孟蕊看着纪华筠这般样子,不至于说毫无形象,起码也是不算文雅的姿势和行为,不禁问: “吃不饱饭?你们之前经常饿肚子吗?” 她的目光在纪华筠三人朴素的黑衣上来回逡巡,都穿一样的粗布黑衣,难道不只是因为帮派名叫黑衣帮,还是因为没钱? 孟蕊不由得疑惑,她记得爹爹说过,纪华筠从永宁侯府跑路时,带走了不少银票金银,不到一个月,就全花光了? “没有饿肚子。”纪华筠连忙否认,“是今日菜肴格外好吃,我不知不觉就吃得太饱。” 余哥瞥了她一眼,“打肿脸充胖子,把银子都给了别人,自己吃不饱饭,还不好意思说。” “可是那些慈幼院里的孩子们,真的很可怜啊。” 纪华筠秀眉一竖,立即反驳。 “银子没了,我还能再挣,可是那些孩子小小年纪,吃不饱饭,有的还在生病,不能坐视不管。” “这世上的可怜人多了,你给的银子是不少,但他们人多,又能用多久?几个月?半年?等银子用完,该饿死的,该病死的,还是会死。”余哥语气冷漠。 纪华筠丝毫不受影响,意气风发地握拳,“我可以赚钱啊,等他们银子用完,我再赚了银子给他们,他们就能继续活下去。” “天真。” 余哥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半眯着眼,闲闲道: “你要怎么赚银子?又去码头给人扛货吗?一天能赚几个钱,能养活几个人?” 纪华筠认真地算起来,“我力气大,搬的多,一天有两百文呢。” 孟蕊听着他们有来有回的对话,逐渐克制不住脸上惊愕的表情。 什么情况?纪大小姐去码头扛货赚钱?她爹永宁侯听了,也会惊呆? 纪华筠表情苦恼,“出来才知道,外面天大地大没错,可居然有那么多可怜人,我带的钱用完也不够,要是像孟小姐那样,会做生意赚钱就好了。” “孟小姐?”余哥掀起眼帘看她,“你说的是谁?孟家堡的人?” “不是孟家堡的,只是恰好同姓的女子。” 纪华筠叹了口气,含糊地说。 “她做生意赚银子很厉害,听说两三年就把本金翻了一倍,只可惜她是被抱错的女儿,赚的钱全都落了别人家口袋。” 孟蕊眼皮跳了跳,纪华筠口中赚银子很厉害的女子,怎么和她的经历如出一辙? “墨姑娘,你说的这位厉害女子是谁?做生意当真如此厉害?”孟蕊故作好奇地问。 “呃……你应该不认识。” 纪华筠明显不想说,当即转移了话题。 “对了,余公子,你之前说有办法拿到孟家堡的请帖,是什么办法?” 孟蕊没有追问,就着纪华筠的问题回答: “这个简单,请帖可以出钱购买,在下刚好带足了银子,去买来便是。” 纪华筠双眸溢出惊喜,“你要帮我们买请帖?那请帖可是要一千两银子一张的!” “请帖虽贵,情义无价,在下愿意与几位交个朋友。” 孟蕊财大气粗地挥手,让纪华筠看到她手上夺目的宝石戒指,以展示她的财力。 “只是不知你们几位,是为何要去孟家堡?” 纪华筠喜不自胜,随口道:“孟家堡是武林名门,我就是想去凑个热闹,见见世面。” 说完,她眸中喜色淡去,谨慎地盯着孟蕊。 “你帮我们出钱买请帖,只为交朋友?不会还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坏事?” “墨姑娘过虑了,在下别无他求。” 孟蕊坦坦荡荡地说,目光移到余哥身上。 “余少侠,你想去孟家堡,又是为了什么呢?” 孟蕊见过娘亲画的二哥的小像,但没见过孟瑜本人,尽管这个余哥和二哥的画像相像,她也不能掉以轻心,需小心试探后,方能确认其身份。 余哥懒洋洋地抬起头,上扬的眉梢,带着几分疏离,深邃的双眼中,是明晃晃的猜疑。 “你既来问我,不如先说说你自己,为何要特意接近我们?为何要助我们去孟家堡?又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第190章 坦诚相待 “什么?!” 纪华筠和碧莲同时爆发惊呼。 “她是个女的?” 孟蕊在一瞬间的错愕后,很快反应过来,对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再大点声,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到了。” 孟蕊不慌不忙地对吟秋使了个眼色,吟秋立即起身,打开房门,去走廊上查看了一番,对孟蕊点了点头,示意没有人在。 “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 吟秋听命,关上房门,守在包房外。 吟夏起身,站在孟蕊身侧,将佩剑抱在怀中,无声地护卫。 “既然被识破,那我承认,我确实是女子。” 孟蕊坦然一笑,恢复了原本的女子声音。 “出门在外,江湖路险,我女扮男装做生意,会方便安全很多,不难理解?” “这么说倒也合理。”纪华筠还处在发现孟蕊是女子的惊讶中,“可是,你是如何做到声音也能变得像男人的?” 孟蕊笑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拆穿她的余哥。 “余少侠也懂乔装打扮,还是个行家老手?” 她谦逊询问。 “敢问余少侠,你如何看出在下女扮男装?这一路上,你是第一个识破我的。” 余哥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外表学得像,但内在的规矩礼数,制约了你的行为举止,仔细观察,不难看出端倪。” “原是如此,画虎画皮难画骨,我以后,还得再努把力。” 孟蕊笑着对余哥拱了拱手。 “余少侠拆穿了我,那你呢?你的伪装准备何时卸下?” “什么?”碧莲忍不住再次惊呼,“他难道也是女扮男装?” “女扮男装个鬼呀!老子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余哥倏然坐直身子,疾声为自己正名。 他斜眼睨向孟蕊,“你胡说什么?我没有伪装要卸。” “余少侠,其实你不是江湖中人,之前是在军中效力的,对吗?” 孟蕊一语中的,果然看到余哥的脸色变了,继续说道: “你方才站在窗边的姿势,是我朝军中训练用的站姿,你肤色偏黑,但额顶却又一小块尖角肤色稍淡,那是长期佩戴军帽的痕迹,还有,你用饭速度很快,也是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是也不是?” 前世,孟蕊陪厉青鸿练过兵,知道军中的一些习惯,只要在言语上添油加醋一番,足以用来试探。 此时的余哥,正用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盯孟蕊,却一言不发。 纪华筠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余哥,你曾在军中任职?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 “你没与我说实话,何必又要来窥探我的私事?” 余哥从孟蕊身上收回视线,目含嘲意,看向纪华筠,带着一种要曝光大家一起来的决然。 “你来自京城,是官家女,不是你自己所言从小拜入江湖门派的侠女,恐怕,你告诉我的名字,都是假的。” 他扫了眼纪华筠身边的碧莲。 “阿莲不是你师妹,是你的丫鬟,没错?” 纪华筠和碧莲面面相觑,心虚得没有接话。 余哥冷着脸,靠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了。 孟蕊在心中直呼好家伙,他们这里三波人,没有一个说实话的,全是假话连篇。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谎言被戳破的尴尬弥漫,谁都没有再出声。 好一会儿过后,孟蕊率先打破僵局: “其实,我身边的两名护卫,也是我的丫鬟,出门在外,难免有所隐瞒,大家相互之间,都理解一下。 既然我们相遇在这里,不如大家敞开心扉,坦诚相待,诚实说说自己的事?” 她的目光快速看了一遍房中众人,清了清嗓子。 “我先说,我来此地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寻找兄长,一个月前我接到消息,说我那位失散多年的兄长,很可能在孟家堡,所以我就循着线索来了。 因为我听说孟家堡内不太安全,我的两名丫鬟身手一般,所以我想再请两位高手,随我一同前去,今日恰好在街上看到二位身手了得,所以起了结交之心。” 孟蕊站起身,对纪华筠三人拱了拱手。 “之前隐瞒,请各位勿怪。” 孟蕊姿态放得低,倒让也隐瞒了身份的纪华筠,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我呢,确实出身京城官宦之家,曾经是个仆从簇拥伺候的大小姐,但我不喜欢那种生活,目前已经脱离了那个家庭,以后也不打算回去。” 纪华筠碰了碰余哥的胳膊,讨好地笑笑。 “余哥,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和你说的那些,都是我的期盼。 我想做遨游江湖的自由鸟儿,不想被困在京城后宅里,算计那些弯弯绕绕,好没意思。” 余哥扭头看她,“你一路坚持要来孟家堡,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来见世面的呀!” 纪华筠脱口而出,对上余哥探究的双眸,她进而解释道。 “因为我认识一个武功好厉害的女高手,她说她的武功传自孟家堡,所以我就想来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厉害。” 孟蕊想起来了,纪华筠问过孟天武功师承,孟天当时提到过孟家堡,所以纪华筠就跑来了? 还真是闻风而动、身体力行的实干者。 “京城里武功传自孟家堡的女高手?” 余哥皱起眉,盯着纪华筠问。 “她叫什么名字?” 纪华筠如实答道:“孟天,你认识吗?” 余哥盯着纪华筠看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说话。 纪华筠对着他,奇怪地歪了歪头,提醒道: “我们都说完了,该你说来孟家堡的目的了,坦荡些,敞开心扉说。” 余哥移开视线,目光定在孟蕊脸上,语气骤然冷肃。 “我无法判断你们说的是不是真话,但相识一场,我提醒你们一句,现在的孟家堡,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呀?”纪华筠问。 “因为,孟剑雨死了,孟家堡内不再安全。” 余哥表情仿佛凝固,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寒霜覆盖。 他声音凛冽,吐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血色雾气,将笼罩整个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第191章 分道扬镳? “血色雾气笼罩……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孟蕊低声重复,背脊发凉。 “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要杀人?” 纪华筠摸了摸胳膊,也觉得不舒服,“血色雾气是什么?有毒的吗?” 余哥并不为她们解惑,面无表情地看着孟蕊。 “你不知道?刚才你也说过孟家堡不安全,所以想找我们陪你一起去。” 孟蕊想起自己是说过这话,解释道: “我觉得孟家堡不安全,是因为孟家堡里边地势凶险,大房和二房相争不断,恐会影响到我找兄长,所以想找武功高强之人同行,多重保障。” “你对孟家堡了解的还不少。”余哥意味深长道。 “地势凶险,指的是孟家堡后面的影山吗?” 说到孟家堡,纪华筠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加入话题。 “我听说,影山雾气缭绕,宛如仙境,百年前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就是途经影山时,悟出了武功绝学,才有了现在的孟家堡。 如果我能登上影山,说不定也能悟出我自己的武功绝学。” 纪华筠顿时充满雄心壮志,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握拳冲天,振臂高呼。 “那时,我们黑衣帮,就要称霸江湖啦!” 她身边的碧莲,立刻学着纪华筠的动作起立,朝天冲拳,喊道: “黑衣帮称霸江湖!” 孟蕊看得一愣,纪华筠原本的性情,是这么活泼跳脱的吗?孟蕊简直要怀疑纪华筠是不是被夺舍了。 余哥则是一脸淡定,早已习以为常的样子。 “你当江湖是你家开的,随便一悟,就能出一套绝学?” 他扯了扯嘴角,勾起几分嘲讽。 “称霸江湖?你知道真实的江湖是什么样,就敢说这可笑的话?” 纪华筠不服气道:“只是说说不行啊?梦想总是要有的嘛。” “江湖,不是你追梦的地方,江湖,是刀光剑影的杀戮,是人情世故的交织,是尔虞我诈的算计……弄不好,就把小命弄丢。” 男子一双浓眉挑起,眉梢仿佛扬起一抹锋利的弧度,清洌低沉的嗓音,对着纪华筠,说着刺痛人的话语。 “你这种在富贵窝里娇养长大的大小姐,还是赶紧滚回京城去,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纪华筠呆住了,一腔热情瞬间被他几句话浇灭,讷讷收回手,眼神受伤。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很伤人的知道不?” 孟蕊也颇为意外,余哥居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听起来,像是要赶纪华筠回京,与其分道扬镳? “实话都是伤人的。” 余哥坦荡与纪华筠对视,眸色沉沉,分外郑重。 “你若只为凑热闹,见世面,孟家堡大可不去,孟剑雨死了,剩下的那一堆,都是武功连我都不如的废物,你学不到什么。” “你说学不到就学不到啊?你很了解孟家堡吗?”纪华筠不甘心地说。 她知道余哥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她好不容易才到了渝州,只差临门一脚进孟家堡,不想就这样放弃。 “如今孟家堡传人中,武功最高的,就数你见过的孟天。” 余哥收回视线,淡淡望着前方虚空。 “孟天随性自在,外表强硬,实则心软,你若想精进武功,不如去求她教你几招,好过去孟家堡拿命碰壁。” 孟蕊心中一紧,此人对她娘亲的评价,一听就知是很了解她娘亲的熟人,她更觉得余哥就是她二哥孟瑜了。 纪华筠也听出了猫腻,“余哥,你也认识孟天?你和她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都与你无关。”余哥冷漠地说。 纪华筠秀眉蹙起,“什么叫与我无关?我是帮主,你要拆伙不成?啊!你干什么?” 在纪华筠说话的功夫,余哥趁她不备,快速出手,点了纪华筠的穴道,让她整个人定在原地,不能再动。 反手间,余哥又故技重施,将纪华筠身边的碧莲也点了定身穴。 这突然的变故,让孟蕊惊得站起来。 “余少侠,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定住墨姑娘?” 纪华筠一脸不可置信,“你点我穴道作甚?快给我解开!” 碧莲也气恼地嚷嚷,“余哥,你干什么呀?不得对帮主不敬!” “你们太吵了。” 余哥皱了皱眉,不但没有为她们解开穴道,还又出手,把纪华筠和碧莲的哑穴都点上。 房中安静了,孟蕊更惊了。 这嫌吵就点人哑穴的样子,和孟天点贺维钦哑穴时的场景,也很像。 余哥转过头,视线转移到孟蕊身上,嗓音沉稳冷冽。 “我同意你刚才的提议,你帮我买去孟家堡的请帖,我护你在孟家堡周全,现在便可出发。” 他上下打量孟蕊和她身后的吟夏,目光落在她们腰间的钱袋上。 “请帖一张一千两,你带的银子够吗?” “哦,银子啊,好说好说。” 孟蕊松了一口气,不是要点她的哑穴就好。 在余哥的紧盯下,能瑞不得不解开钱袋,数了数里面的银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余哥,你放心,银子肯定是够的,但一人一千两,咱们这里一共六个人,就要六千两,你给我一点时间,明日一定可以筹够银子买请帖。” “用不了六千两,她们俩不去。” 余哥指了指被点了穴、不能说也不能动的纪华筠和碧莲,算起人数。 “你带一个丫鬟就够了,加上我,一共三个人,三千两,有吗?” “三千两啊?稍等片刻,我数一数。” 孟蕊从钱袋中掏出银票,慢吞吞地数起来。 看余哥这个着急的架势,恨不得现在就去买了请帖进孟家堡。 但是孟蕊不想贸然进入孟家堡,她想等明日爹爹到来后,再商量对策,所以现在,她得想办法拖住很有可能是孟瑜的余哥。 “好像不太够啊,我这里只有一千多两。” 孟蕊为难地看向余哥,提出建议。 “劳烦你等等,我今晚一定能筹到足够多的银子,咱们明日便能去孟家堡。” 余哥没有回应孟蕊,他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孟蕊钱袋边缘露头的一方白玉印章,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什么?” 余哥一个闪身,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孟蕊身侧,将孟蕊手中的钱袋扯了过去。 第192章 二哥孟瑜 孟蕊只觉手中一空,反应过来时,看到余哥已经从她的钱袋中,拿出了那枚精巧白玉印章,正在端详。 那是娘亲送给她的白玉印章,可以在钱庄取钱的印信! “你是从哪里得来此物?” 余哥一脸冷肃,目光沉如寒铁。 “回答我!” 孟蕊看着他,脑中快速运转,是印章被认出来了吗?她要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如果眼前这人是二哥孟瑜还好,若不是二哥,甚至是姜瑶派来的故意引她上钩的人,她岂不是要落入陷阱。 “这是我娘亲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孟蕊含糊回答。 余哥凝视着孟蕊,目光似有千斤重。 “这是孟天给孟瑶的东西,你的意思是,孟天又给了你?” 听到此话,孟蕊心中微松。 如果是姜瑶的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一般不会主动提到姜瑶。 那么眼前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她的二哥孟瑜。 “是啊,就是孟天亲手送给我的。” 孟蕊定定看着面前的男子,单刀直入地问: “你不止认识孟天,还认识孟瑶,你是她们什么人?” “是我在问你。”余哥皱紧了眉头,“孟天和你什么关系?她为什么把此物给你?孟瑶呢?” 孟蕊不想再相互试探了,直截了当地说: “你说的孟瑶,已经改名姜瑶,现在是安乐侯府的千金,她想害我为奴,所以娘亲与她断绝了关系,拿回了这枚印章,并且送给了我……” 孟蕊眼睫轻颤,眸中流转着难以言说的温柔期盼。 “我是孟天的亲生女儿孟蕊,我来此地,寻找我的兄长孟瑜,你……见过他吗?” “你是孟蕊……” 余哥怔怔望着孟蕊,俊朗的眉目舒展,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你来这里找我?” 听到对方承认身份,孟蕊欣喜万分,“你是孟瑜,是我二哥,对不对?” “我是孟瑜没错,但你……没必要来找我。” 化名余哥的孟瑜,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孟蕊预想的兄妹相认、激动拥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孟瑜神色淡淡,将手中的白玉印章放回了钱袋,交还到孟蕊手上。 “这是阿娘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 孟蕊拿着钱袋,迫不及待地问孟瑜: “二哥,你也收到了孟家堡的信,所以才过来的? 信中应该就有请帖,你为何不直接去孟家堡,反而要去买请帖呢? 孟家堡里面有什么危险?你说的血色雾气,到底是什么……唔!” 沉浸在找到亲人的兴奋中的孟蕊,猝不及防地被孟瑜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 “你干什么?” 吟夏刚要拔剑,就被孟瑜按下,同样点了穴道,只能闭嘴站在孟蕊身后。 孟蕊此刻心中极度震惊,难道她的推测错了? 这个人不是二哥,是冒充二哥身份的敌人? 他要对她们做什么?她要怎么办? 就在孟蕊紧张地盯着孟瑜,害怕对方伤害自己时,孟瑜将饭桌上的银票拿了起来。 孟蕊看着孟瑜细细数着银票,他数好一千两面额的银票,揣进了怀里,并将多出的银票放回桌上。 剩余的银票刚放好,孟瑜手上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又从桌上的银票中抽出了一百两,叠好后塞进袖中,就要转身离开。 “唔唔唔!” 眼看孟瑜要走,孟蕊着急地哼哼。 孟瑜回头看她,语气疏离地解释: “这一千一百两银子,算我找你借的,日后会还给你。” 见孟蕊气呼呼地瞪着自己,还在不停地哼哼,孟瑜抿了抿唇,神情严峻。 “孟家堡的危险,不在地势,而在人心,不想死的话,就绝了去孟家堡的心思。” 听见一旁的纪华筠,也在怒气冲冲地哼哼,孟瑜走到纪华筠面前,同样严厉地训道: “特别是你,什么江湖规矩都不懂,却胆大如斗,要想保住你的小命,趁早回家!” 说完,孟瑜没有走向房门,而是打开了窗户,利落地飞身跳下。 孟蕊望着孟瑜高大精壮的黑色背影,在窗台消失不见,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从此人的行为来看,他不是敌人,应该是她二哥孟瑜没错。 然后,孟蕊意识到,孟瑜把她们所有人点了穴、困在这里,拿了孟蕊的一千一百两银子,跳窗跑了? 不用想也知道,孟瑜肯定是带着银子去买请帖,他要用请帖进孟家堡。 他都说孟家堡很危险了,为什么还要去呢? 他可以去,却不让孟蕊和纪华筠去,这是什么道理? 孟蕊不由想到娘亲,留信一封,独自潜入孟家堡,这母子二人的做派,真是如出一辙。 孟蕊从窗户收回目光,刚好和看向她的纪华筠视线撞在一起。 “唔唔!”纪华筠还在努力发声。 孟蕊直直看着她,也不知她要表达什么。 她们被点了哑穴,能从鼻子发出的一点声音太小,外面守门的吟秋根本听不到。 现在这种情况,只有等门外的吟秋发现不对,进来为她们解开穴道了。 好在一刻钟后,许久没有听到房内声音的吟秋,敲门询问,也无人应答,发现了情况不对后急忙开门,为所有人解开了穴道。 “孟蕊!你居然是孟蕊!” 纪华筠一能开口说话,就惊讶地指着孟蕊问。 “余哥居然是你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蕊没空理会她,正忙着吩咐吟夏去追踪孟瑜的行踪。 “他买到请帖后,应该会立即进入孟家堡,吟夏,你试试看能否拦住他,估计你打不过他,不要强求,注意安全,我们客栈汇合。” 吟夏领命而去,吟秋则先去楼下付账。 孟蕊将桌上的银票收入钱袋放好,才看向一脸惊诧的纪华筠。 “纪小姐,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这里已经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和碧莲跟我们回客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孟瑜是跳窗跑的,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街上有心人的注意,保险起见,先离开这里为妙。 纪华筠知道了孟蕊的真实身份,并不抗拒跟孟蕊走,她实在有太多疑问,想要知道答案了。 第193章 行侠仗义 回客栈之前,孟蕊带着纪华筠和碧莲,先去了之前的绸缎庄。 绸缎庄内没有别的客人,孟蕊与孙掌柜打过招呼,指着铺子里五颜六色的成衣,请纪华筠和碧莲挑选自己喜欢的换上。 纪华筠不太乐意,“我身上这件用料虽粗糙,但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你看不上,可我已经穿习惯了,不想换。” 碧莲也追随纪华筠道:“帮主不换,我也不换。” 孟蕊额角跳了跳,有点头疼地解释: “二位,在下没有看不上你们的劳动所得,相反,我真心敬佩你们的勇敢自强。” 她话音一转,严肃道: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自称黑衣帮,在城里闹出了动静,已经被孟家堡的人知道,你们身上的黑衣太显眼,谨慎起见,必须换身其他颜色的衣裳。” 纪华筠被说服,在孟蕊的建议下换了衣裳。 她选了一套青灰色的男装,在吟秋的巧手装扮下,不多时,便成了一名俊俏书生。 碧莲则扮成了灰衣书童的模样,跟在纪华筠身侧,很是搭配。 离开绸缎庄之前,孙掌柜私下告诉孟蕊,去孟家堡的请帖,是孟家大房的孟子俊在卖,孟家二爷孟简知道后极力反对,估计只卖今天。 孙掌柜已经派人买了两张请帖,以备不时之需,问孟蕊是否需要多买几张备着? 孟蕊摇了摇头,“不必再买,你派人多打探着孟家堡的消息即可。” 他们一家人中,孟蕊是对孟家堡最不了解的那个,武功也是最差的,不能冲动行事,贸然进入孟家堡,只会给娘亲和二哥添麻烦。 所以,她目前不需要请帖,不但她不去,还要拦着纪华筠主仆去。 等她爹谢清源明日到来,一切听爹爹的安排。 若真要去孟家堡,以她爹谢清源张扬不羁的行事风格,不需要什么请帖,直接去便是。 孟蕊听爹爹说过,他之前每一年,都会带着礼物,以女婿的身份,到孟家堡拜访,和孟家堡的人关系处的还行。 孟蕊现在要做的,就是多打探消息,除了孟家堡的消息,她更想知道二哥孟瑜的事,还有意料之外出现的纪华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离开绸缎庄,孟蕊带着纪华筠和吟秋、碧莲回到了客栈。 孟蕊让吟秋和碧莲去隔壁房间休息,自己与纪华筠单独谈话。 将房门上锁后,孟蕊带着纪华筠走到里间坐下。 “纪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孟蕊看着面前这个书生打扮的永宁侯大小姐纪华筠,直言道。 “永宁侯为了找你们,封了城门,差点把京城找翻个儿,你知道吗?” 纪华筠撇撇嘴,“不知道,天还没亮,我就找到机会救出碧莲,城门刚开,我们就走了,等到他来找,我们已经跑出几十里地了,他追也追不上。” “你是为了救碧莲,所以要逃离京城?”孟蕊不理解,“你大可放碧莲一个人离京,你为何也要跑?” “我为什么不能跑?”纪华筠反问,“这外边多好玩啊,你不也跑出来了?” “我不是出逃,也不是来玩的。” 孟蕊板起脸来纠正。 她要劝退纪华筠去孟家堡的心思,最好是能让纪华筠主动回京,别再掺和孟家堡的事。 “罗杰裕的案子,京兆府已经定案,确定他是突发疾病猝死,无人有罪,纪小姐,你可以带着碧莲回家去了。” 见纪华筠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孟蕊劝道: “你爹娘都很在乎你,你突然离开,纪夫人担忧得晕倒,纪大人到处找关系找你,他们为了你的名声,对外只说你离京去探望姨母,你只要回去认个错,我想,他们会原谅你的。” 纪华筠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嘴角下压,透着不快,眼神鄙视地瞧着孟蕊。 “孟小姐,之前听说你凭一己之力,对抗安乐侯府的事,我还挺佩服你的,可是今日你这话,让我觉得看错你了。” 纪华筠明艳的脸上,浮起薄怒。 “我又没有错,凭什么要我道歉?罗杰裕欺辱女子,杀人灭迹,死不足惜。 我是为民除害,行侠仗义,何错之有?” 孟蕊对上纪华筠明亮的双眸,她这是承认杀了罗杰裕? 既然话说到这里,孟蕊索性问出了心中疑问。 “罗杰裕的死,是你和碧莲一起策划,他不是马上风,是你们给他用了药,对吗?” “是啊,他不是喜欢床笫之事吗?我就让他死在床上。” 纪华筠泰然自若,理所当然地说。 “不过,他最好的死法,是在御花园的湖里,可惜啊,你娘来得太快,我们没能成功。” 孟蕊有些发怔,纪华筠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承认杀人,而且和孟天推测的一模一样。 “你们是为了给碧芙报仇?她失足落水而死,所以你们也要让罗杰裕死在水里?” 孟蕊记得,碧芙是纪华筠院中的婢女,被罗杰裕诱骗有了身子,两个月前,在出府买东西时,失足落水而死。 “碧芙不是失足落水,她是被罗杰裕推下水杀死的。” 纪华筠清越的声音中夹杂着恨意。 “因为碧芙不愿意帮罗杰裕接近我,对我下迷药,罗杰裕恼羞成怒,杀了她。” 孟蕊吃了一惊,“这么严重的事,你该告诉纪大人和纪夫人。” “你以为我没说吗?” 纪华筠眼眶发红,咬牙切齿地说。 “查到碧芙死因可疑,我就告诉他们了,但是他们不信啊,还说是碧芙恬不知耻,没嫁人就跟了男人,死了干净。 碧芙只是一个丫鬟,入不了他们的眼,那我就想看看,如果我为了一个丫鬟,把全家都拖下水,他们还能不能那么清高?” 孟蕊终于明白,纪华筠为何会策划在曹太后寿宴那天,在宫中御花园溺死罗杰裕了。 纪华筠不只恨杀人凶手罗杰裕,她还同样痛恨不为碧芙主持公道的永宁侯夫妇。 孟蕊同情地说:“我理解你失去亲近之人的悲痛心情,可是为了她,你要在曹太后寿宴上动手,你可知道那样会……” “我知道!” 纪华筠斩钉截铁道。 “我就是要惹曹太后生气,断了永宁侯府和曹家的往来!” 第194章 不愿当棋子 “永宁侯府和曹家?” 孟蕊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 “永宁侯府有意支持二皇子?” 纪华筠嘴角勾出讥诮的弧度,“很奇怪吗?现在朝中,还有几家是不站队的?他们要站谁都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去当他们的贡品。” “永宁侯想将你许配给二皇子?” 孟蕊一听便明白了,政治联姻,是巩固关系的常用手段,牺牲的不过是一个女儿,得到的利益,可以是无穷尽的。 纪华筠是永宁侯纪恺唯一的嫡女,是最适合联姻的人选。 但纪华筠不愿意当政治联姻的棋子,她胆子会武,宁愿浪荡江湖,风餐露宿,也不愿回永宁侯府。 “孟小姐,你或许不知道,二皇子,他虽未大婚,没有正妃,但私底下的女人,就没有断过,在宫外还专门置了宅子,养着他的小后宫。” 说起二皇子,纪华筠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就这种恶心玩意儿,我爹娘居然想让我嫁给他,还要去争正妃的位置,光是想一想,我都要吐了。” 对二皇子萧安的荒唐事,孟蕊也略知一些,纪华筠的话,没有夸大其词。 此刻,孟蕊也不知该说什么。 纪华筠说到兴头上,还在继续吐槽。 “就因为我小时候,把萧安的手扭了一下,淑妃竟然到现在还常说我伤了他儿子,要给她儿子赔罪负责,听到就够了。 我只恨当年不懂事,只扭了萧安的手,要是当时就扭了他的脖子,哪有现在的烦心事?” 孟蕊被她的话一震,小声提醒:“杀害皇子,是重罪。” “是吗?”纪华筠不以为然,“我都想好了,我爹娘要是抓到我,逼着我嫁给萧安,我就选个时机,当着我爹娘的面宰了萧安,让他们知道逼我的下场!” 孟蕊又是一惊,上次听到这么凶残的话,还是从她娘口中。 “纪小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孟蕊回忆着她得到的消息,和纪华筠说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我听我爹说,自从你小时候,扭伤了二皇子的手腕,他就特别害怕你,不愿意与你联姻,曹家似乎也放弃了这门婚事。” “他们放弃我了?”纪华筠疑惑地问,“我没听说啊,那我娘为什么每日还逼着我装淑女?不许我摸我的剑?” 孟蕊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你该回去问纪夫人。” “除非他们有本事抓到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纪华筠信誓旦旦地说。 听她这样说,孟蕊不再劝她回京。 对纪华筠为婢女碧芙报仇的心情,孟蕊非常能感同身受。 前世,翠柳被厉青鸿命人射杀而死后,孟蕊身边的所有人都劝她,那只是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她不该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去埋怨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镇北王。 可是孟蕊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在她心中,翠柳是亲人,是同伴,翠柳的命,比厉青鸿的命重要一百倍! 杀了翠柳,厉青鸿就该偿命! 杀了碧芙的罗杰裕,也是死有余辜! 纪华筠不想嫁给二皇子,追求自由,孟蕊也觉得她没错,只要能够保护好自己,把日子过好,在哪里都能生活下去。 “你不回京,之后打算怎么办?” 孟蕊为纪华筠以后的生活担心。 “我手上还有几百两银子,可以先给你拿去用,离开渝州城后,找个安宁的地方安顿下来,你若是想做生意,我之后也可以帮忙。” “你要帮我做生意?”纪华筠瞬间由怒转喜,“你人还怪好的。” 她笑盈盈地看着孟蕊,踌躇道: “不过,几百两银子不够,你能凑一千两银子不?” “你还想买孟家堡的请帖?” 孟蕊一眼看穿纪华筠的心思,毫不迟疑地拒绝。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我也没那么多银子。” “你那么会赚钱,怎么会没有银子?”纪华筠明显不信。 她往孟蕊身边凑了凑,一把搂住孟蕊的肩。 孟蕊被她手上的大力箍得浑身一紧,心中升起一股紧张,纪华筠不会和孟瑜一样,要抢她的银子? 就在孟蕊惊疑不定之时,她听到纪华筠放软了声音,柔柔对着她撒娇。 “孟小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就帮帮我~我不怕危险,人家真的好想去孟家堡见见世面,你想想办法嘛!” 孟蕊:“……”这是在对她使用美人计? 孟蕊看着纪华筠那张妍丽动人的脸,做男装打扮,也掩盖不了她惊心动魄的美貌,顾盼生辉间,令孟蕊这个女子也禁不住为之魅惑。 动了动身子,孟蕊想要拂开纪华筠的手,但肩上的胳膊像铁做的一样,根本扒不动。 “纪小姐,我二哥说了,孟家堡很危险,你不能去。” 孟蕊硬着语气,再次拒绝。 “再者说,我有多少银子,你也都看到了,大部分都被我二哥拿跑了,现在身上真就只有这么点。” 说着,孟蕊将身上的银票和银子,摆在面前的桌上,对纪华筠说: “一共三百两面额的银票,再加五十二两银子,你要就都拿走。” 反正银子不够,纪华筠买不到请帖,去不了孟家堡。 纪华筠扫了眼桌上的银票和银子,抿了抿唇,没说拿,也没说不拿。 孟蕊见状,再次劝道: “纪小姐,你要闯荡江湖,无可厚非,但既然我二哥说了,孟家堡很危险,让你不要去,你与他相识,当知道他所言非虚,该相信他才是啊。” “余哥,真是你二哥?” 纪华筠歪着脑袋,饶有兴味地瞧着孟蕊。 “你给我说说,他真名叫什么?是哪个字?” 孟蕊不知道她又想打什么主意,不过二哥的名讳,可以告诉纪华筠。 “孟瑜,怀瑾握瑜的‘瑜’。” 纪华筠了然地点头,“孟瑾,孟瑜,嗯,我早该想到的。” 忽然,她眼珠一转,眉心蹙起,对着孟蕊又问: “对了,你再给我说说,你二哥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在京城锦衣玉食,反而在相州当乞丐?” “当乞丐?!” 孟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纪小姐,麻烦你说清楚,我二哥怎么会当乞丐呢?” 第195章 相识经过 从纪华筠口中,孟蕊知道了她和孟瑜的相识经过。 纪华筠带着碧莲逃离京城后,一路南下,第一个目的地是碧莲的家乡相州。 碧莲七岁被家中卖给人牙子,后来辗转被卖入京城永宁侯府,早就与家中断了联系,但对家乡相州还有记忆,想回家看看亲人,纪华筠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然而,碧莲的爹娘早已不在,只剩一个年幼的弟弟,两年前被叔叔赶出了家门。 纪华筠和碧莲,是在慈幼院找到了碧莲年仅十岁的弟弟。 男孩发着烧,瘦弱不堪,碧莲带着他去医馆看病,在抓药的功夫,男孩恍恍惚惚走上了街,差点被迎头驶来的马车撞上。 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孟瑜,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男孩,侧翻躲过马车,因此与碧莲和纪华筠相识。 纪华筠见孟瑜身手不凡,起了结交的想法,她谎称自己抱不动生病的男孩,请孟瑜帮忙把男孩送回慈幼院。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 孟瑜在慈幼院住下,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和纪华筠和碧莲一起帮慈幼院修葺房屋。 纪华筠自己出银子,为慈幼院里的孩子们治病,添置新衣。 小半个月后,纪华筠听说孟家堡要举办传位大典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要去孟家堡,她只留了路费,把身上大部分银子都给了慈幼院的孩子们。 此时碧莲弟弟的病已经好了,碧莲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弟弟没什么感情,只要还活着就行,她打定主意要跟着小姐走。 纪华筠邀请孟瑜同行,孟瑜犹豫再三后,接受了邀请,和纪华筠一同前往孟家堡。 今天,是他们到达渝州城的第一天。 刚进城,他们就得知孟家堡堡主突然去世,又听人说,没有请帖进不了孟家堡。 为了进入心心念念的孟家堡,纪华筠要想办法弄到请帖,然后,她遇到了拿着请帖在酒楼大堂里炫耀的熊大魁。 熊大魁见纪华筠生得美丽,起了色心。 纪华筠以自己为赌注,忽悠熊大魁以孟家堡的请帖做押,两人比试扳手腕。 熊大魁觉得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认为自己必赢,轻易就上了勾,之后就是孟蕊看到的扳手腕比试场景…… “事情就是这样。” 纪华筠说完后,好整以暇地瞧着孟蕊。 “现在,该你告诉我了,孟瑜为什么在相州当乞丐啊?” 孟蕊叹了口气,看在纪华筠告诉她这么多事的份儿上,她也如实以告。 “我二哥幼时跟随我母亲离开京城,常年混迹江湖,几年前,他去南郡从军,已任职校尉,因为我父亲自作主张,找了关系要把二哥调回京城,惹得二哥不快,二哥直接辞了官,从军营中跑了出来。 我想,他大概是为了躲避那些追查他的人,才扮作乞丐,混迹市井的……” 孟蕊挑了重要的部分,简略地告知纪华筠,至于父亲和二哥之间十几年的父子纠葛,没必要让纪华筠这个外人知道。 “这么说来,是谢大人的错。” 纪华筠做出总结,义愤填膺道。 “孟瑜小时候,他不尽父亲的责任,现在儿子长大了,他跑来指手画脚,随意调遣孟瑜,凭什么要听他的?” “纪小姐真乃豪爽不羁的性情中人。”孟蕊突然夸赞。 纪华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一双美眸亮晶晶地望向孟蕊,“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我没理由骗你。”孟蕊感叹道,“只是在今日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循规蹈矩、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名动京城的贵女,是这般鲜活跳脱的性子。” “咳,我才不想当大家闺秀呢,那都是被我爹娘逼迫束缚成的样子,我早就受够了!我就该早些从府中出来。” 纪华筠想到过去,小脸皱成一团,很是懊恼。 “我小时候,是跟着祖父长大的,祖父对我可好了,我想做什么,想学什么,都随我。 祖父去世后,我回到京城的爹娘身边,开始还好,后来年纪大一点,他们就处处拿家族荣辱性命约束我,好像只要我行差踏错一步,我们家就要万劫不复一样。 但凡胆子小的,都要被他们吓死。” 她扬了扬头,轻松伸展着双臂,对孟蕊咧嘴一笑。 “现在好啦,我彻底离开,以后,天高海阔,任我逍遥,是生是死,全凭本事。” 孟蕊被纪华筠快乐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微笑起来。 “希望纪小姐可以如愿。” “借你吉言。”纪华筠咧嘴笑得谄媚,“孟小姐,那银子……” “还是那句话,银子只有这么多,你要就都拿走。” 孟蕊指着桌上的银票和银子,好心提醒。 “纪小姐,我便与你直说了,你的行踪,我会为你保密,但是不久后,我父亲会到渝州,他与纪大人交情不错,他若是见到你,应是会告知你家中。” “谢大人要来?”纪华筠不见担忧,反而露出惊喜的笑。 孟蕊如实点头,“是,我父亲这两日便到,你若要离开,便赶早……” “我不走。”纪华筠毫不犹豫道。 她突然抓起孟蕊的双手,期待地问: “我想起来了,你姓孟啊,孟家堡的孟,你不敢进孟家堡,但谢大人是孟家堡的女婿,他老丈人死了,他是要去奔丧的,对不对?” 意识到纪华筠依然没有放弃去孟家堡,孟蕊顿觉无力。 “我不知道,要等我父亲到后,听他安排。” 最终,纪华筠和碧莲都没有走,孟蕊给她们开了一间上房歇息。 晚些时候,去追踪孟瑜的吟夏回来,禀报孟蕊说,没追上孟瑜,但打听到孟瑜买了请帖,已经进了孟家堡的地界。 孟蕊并不意外,二哥和娘亲一样,都是她劝不住的性子、又有她管不了的功夫,她能做的有限,接下来就是等待爹爹到来。 日落之后,孟蕊早早上床歇息。 这一夜,她睡得不安稳。 梦中,她身处一座雾气缭绕的山中。 血红色的雾气将她包围,让她看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 正当她惊惶无措时,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孟蕊从梦中惊醒,望见窗外天已经亮了,真的有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自窗外传来。 守在床边打盹的吟秋,霍然睁开眼,警惕地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片刻后,吟秋欢喜地转身,对正起床穿衣的孟蕊说: “公子,老爷到了,就在楼下。” 第196章 爹爹来啦 谢清源的到来,比孟蕊预想的要快。 谢清源带来的人马,也比孟蕊以为的要多。 孟蕊快速收拾好自己,打开门,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跑。 天光还未大亮,清晨的长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孟蕊跑到客栈门口,就看到一身玄色骑装,下马向她走来的父亲谢清源,以及谢清源身后整齐排列的上百名骑兵侍卫。 “爹爹!” 一月未见的父亲突然出现在眼前,孟蕊激动地跑过去。 “您怎么提早来了?您连夜赶路了?” 以吟秋的预计,谢清源最早也是要今晚才能赶到,但现在这种情形,很明显,谢清源是连夜赶路,才会这么快到达。 谢清源乐呵呵地看着女儿,“哎呀,这是谁家俊俏的小公子啊?让为父好好看看。” 他拉着富家公子打扮的孟蕊,新奇地左看看,右瞧瞧。 “嗯,黑了,也壮了,你娘养孩子就是粗糙,没事儿,回去爹爹给你上好的玉颜膏,半个月就能白回来。” “爹爹,我觉得黑点儿挺好的,扮起男子来更像。” 孟蕊并不在乎自己的肤色,拉着谢清源说起正事。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客栈大堂中并没有其他客人,只看到客栈掌柜,站在柜台后面候着。 “咱们去后院说话。” 谢清源对孟蕊说完,又对客栈掌柜吩咐道。 “准备餐食和房间,安排外面的人马休整,客栈房间不够,把隔壁的别院打开。” “是,小的这就安排。”客栈掌柜应声而去。 谢清源则带着孟蕊,熟门熟路地去了客栈后院的房间。 孟蕊这时才知道,原来她住的客栈,是她爹爹的产业。 圆桌前,父女俩一起用早膳。 孟蕊一边吃,一边将近几日的情况,挑着重点报告给父亲。 首先,娘亲留信说孟家堡很危险,让孟蕊不要去,但她自己改头换面,潜入了孟家堡,且使用的身份容貌未知。 第二,孟蕊见到了二哥孟瑜,孟瑜拿走了孟蕊一千一百两银票,去买了孟家堡的请帖,和娘亲一样,独自进入了孟家堡。 第三,孟瑜是和从京城逃跑的纪华筠,一起到达渝州的,而纪华筠,也一心想要进入孟家堡。 “爹爹,你说孟家堡中,到底有什么危险呢?” 孟蕊咬下一口饼,苦恼地问谢清源。 “娘亲和二哥都说那里很危险,让我不要去,但是他们两个,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我想拦都拦不住!” 谢清源听得津津有味,“乖女儿,咱们家,你是最乖的那个,你娘和你哥不听话,我也管不住。” “爹爹,你不也没听娘亲的话?” 孟蕊发现她爹说得对,好像他们一家人,只有她在乖乖听话。 “娘亲让你待在京城,不要跟来,你答应得好好的,我们没走几天,你就跟来了。” 谢清源吸溜完一碗肉臊面,笑着对孟蕊说: “为父也是没办法,我待在京城,日日提心吊胆,夜夜担心你们,连觉都睡不好,不得不跟着你们才能安心一点。” 听到爹爹这样说,孟蕊感同身受,开始担心起昨日分别进入孟家堡的娘亲和二哥。 “别太紧张,你娘和阿瑜武功都很好,一般人近不了他们的身。” 谢清源看出女儿的忧虑,出声安慰。 “现在是辰时初刻,需要留出些时间,让我带来的侍卫和马匹休整,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孟家堡。” 孟蕊想到爹爹带来的人马,心中安定了许多,刚想答应,突然想到娘亲和二哥的嘱咐,又迟疑了。 “爹爹,娘亲和二哥都说孟家堡有危险,不让我们去,我们去了,会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孟蕊内心十分纠结,既担心亲人安危想要去,又怕自己做错决定。 “二哥还说,血色雾气会笼罩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他说这话时很认真,不像是假的。” “血色雾气?”谢清源来了兴趣,“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 他一手托腮,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想起来。 忽然,外面院子里响起吵闹声。 孟蕊听出来,是纪华筠在和守门的侍卫争吵。 她起身去开门,让侍卫把纪华筠放了进来,总是要让父亲见一面纪华筠的。 “谢大人!您终于来啦!” 纪华筠还是昨日那身书生装扮,一进门,就对着谢清源作揖行礼。 “小生这厢有礼了。” 谢清源愣了一瞬,才勉强认出来人,“纪小姐?” “是我。”纪华筠自认不讳,“不过现在,请称呼我墨公子,近墨者黑的‘墨’。” “啊?你改姓了?”谢清源摸不清状况,求助地看向孟蕊。 孟蕊无奈道:“您可以理解为,这是纪小姐在江湖上的名号。” “正是这个意思,在外行走,换个名号,更加方便。” 纪华筠直起身,笑眼弯弯,直截了当道。 “谢大人,带我一同去孟家堡,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谢清源看着纪华筠,想到其父永宁侯纪恺,稍稍犹豫后,选择拒绝: “纪小姐,此行有危险,恕本官不能带你去。” “是吗?到了江湖上,您还搁这儿摆官架子?怪不得孟瑜不待见您。” 纪华筠不悦地斜眼瞧着他。 “可惜了,我这里还有些关于孟瑜的消息,看来是不能便宜你们了。” “阿瑜的什么消息?”谢清源怀疑地看向她,“你想骗我们带你去?” “看在谢大人的面子上,我可以先透露一点。” 纪华筠眼波流转,高深莫测地说。 “其实,孟瑜会来孟家堡,是因为他收到了一张黑色请帖。” “黑色请帖?”孟蕊疑惑地问,“也是孟家堡的请帖?” 她记得,娘亲孟天收到的孟家堡信中,有一张红色请帖。 那是孟家堡邀请孟天去观礼传位大典的请帖,是喜事,所以请帖是红色。 而昨日熊大魁抢的那张请帖,是去祭拜已经突然去世的孟堡主孟剑雨,所以请帖是丧仪使用的白色。 可是她的二哥孟瑜,怎会收到一张来自孟家堡的黑色请帖呢? 第197章 进入孟家堡 “我之前没发现,直到昨天看到熊大魁的请帖,才想起来……” 纪华筠嘴角微扬,勾出诱惑的弧度。 “孟瑜的那张黑色请帖上,也有孟家堡的标志,我当时还翻开看过呢。” “那黑色请帖上写了什么?”孟蕊追问。 “这个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 纪华筠狡黠一笑,期待地望向谢清源。 “带我去孟家堡,到地方之后,我就告诉你们,怎么样?” 谢清源沉吟道:“这个消息,并不是很重要,无论是什么原因去的,孟瑜都已经去了孟家堡,所以……” “我和孟瑜私定终身了!” 纪华筠大声喊出,打断谢清源的再次拒绝。 谢清源双目震惊,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孟蕊也惊愕地看向纪华筠,快速回想着昨日纪华筠和孟瑜的相处,他们像私定终身的样子吗? 迎着对面父女二人的惊讶目光,纪华筠气定神闲地说: “谢大人,我与孟瑜相识于相州,结伴同行到渝州,这半个月来同进同出,日久生情,已经定下了终身,不信的话,您可以去查。” “我……我这……”谢清源罕见地不知如何应对,“你和阿瑜这……哎呀!我要怎么和你爹娘交代呀!” “您现在该想的不是和我爹娘交代,是如何让孟瑜向我交代!” 纪华筠直言正色,一本正经地对谢清源道。 “谢大人,孟瑜他现在,居然抛下我,独自去了孟家堡,我怀疑他要对我始乱终弃。 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请您带我去孟家堡找他!” 谢清源看着纪华筠发愁,若此事真如她所言,确实是孟瑜理亏在先。 最终,在纪华筠的强烈要求下,谢清源同意带上她,一起去孟家堡。 作为连年都来拜访岳父孟堡主的优秀女婿,谢清源要带人进孟家堡,根本用不着请帖。 谢清源往那儿一站,守着关卡的孟家堡侍卫,立马认出了谢大人,恭敬地行礼又放行,侍卫小头目还殷勤地陪伴前行,一路畅通,不多时,就到达了影山脚下,孟家堡的大门。 孟家堡依影山山势而建,远望如琼楼玉宇嵌于绝壁,布局险峻而庄严,透着一股孤高绝世的凌厉之风。 第一次来到孟家堡的孟蕊和纪华筠,都仰着头,惊叹地望着山崖上的飞檐斗拱。 “那样陡峭高峻的地方,居然能修房子,真的能住人吗?”纪华筠跃跃欲试地问。 “那是以前供在山中习武的弟子们休憩之所,已经许久不用了。” 陪同的孟家堡侍卫谄媚地上前答道。 “现在堡内之人,基本都住在山脚的府中。” 他们立在孟家堡雄伟的大门立柱前,等待孟家堡的门房入内通传。 孟蕊看着前方朱红的大门,觉得和京城的那些高门大户的大门无甚区别,倒是大门上方中央,那牌匾中的“孟家堡”三字,笔势犀利,如剑锋劈落,让人眼前一亮。 “这大门是后来修的吗?与山上的建筑好像不是一个风格。” 孟蕊觉得,与山崖上朴素但各有特色的木屋相比,这朱红大门显得俗气了些。 在侍卫热情的讲解下,孟蕊了解到,孟家堡最早的山门并不在此处,随着孟家堡一代又一代的扩张,堡内不断向外扩建,大门也向外移到了如今的位置。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大门上的牌匾,那是孟家堡初代堡主孟道原所刻,经历岁月沉浮,依然字迹苍劲,隐带锋芒。 没等多久,朱红大门打开,一名身着白色丧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几名小厮的簇拥下,快步迎了出来。 “见过谢大人!”中年男子带着小厮向谢清源行礼。 “田管家不必多礼。” 谢清源上前,将田管家扶起,两人熟悉地寒暄起来。 孟蕊站在谢清源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田管家。 来之前,她便知道田管家,此人名叫田季达,是刚去世的堡主孟剑雨接任堡主之位后,提拔的管家,据说是孟剑雨继室苗夫人那边的亲戚。 田管家年约五旬,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身形偏瘦而挺拔,容貌端正,鬓发微白,额上的皱纹不显颓态,反添几分威严。 他眼角还带着明显的泪痕,许是刚在灵堂上哭过,此刻与谢清源说话时,声音沙哑,面色哀伤,一副为主人离世悲痛的忠仆做派。 “从去年底入冬之后,堡主的身体,就渐渐不好了,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没什么用。” 田管家用衣袖摸了摸眼角的泪,伤心地说。 “小人曾提出求谢大人您请太医来看,被堡主严词拒绝了,他说自己只是小毛病,不碍事,堡中还筹备传位大典呢,堡主一睡不起,突然就没了……” 田管家神情痛苦,以袖掩面,难以再说下去。 谢清源也哀伤地叹息,“确实太突然了,我若不是巡视铺子,刚好到蓬州,都赶不上见岳父大人最后一面,咱们快些进去。” “是小人疏忽了。” 田管家擦了擦眼角,看向谢清源身后带来的侍卫,犹豫道。 “谢大人,堡中在办丧事,您这些侍卫,不方便进入。” “田管家,我有公务在身,这些侍卫是陛下派来保护我的。” 谢清源挺起胸,对着上方虚空拱了拱手,施压道。 “岳父大人办丧事,外边来的人不少,鱼龙混杂,我若是在孟家堡有了好歹,你们怕是无法对陛下交代。” “这……”田管家犹豫不决,“您当然可以带侍卫保护,但您身后这些人也太多了,堡内住不下。” 谢清源大手一挥,“我自带小部分人进去,大部分在堡外安营扎寨,如此可好?” 田管家只能点头应好,看着谢清源一招手,前排约十名侍卫出列,跟在了谢清源身后。 常理来说,江湖和朝廷互不干扰,谢清源却是个跨越的例外。 他在朝中有官职,与当今皇帝交情颇深,是江湖名门孟家堡的女婿,甚至孟家堡在渝州城的生意,他都有参与出资经营。 这样身份贵重之人,孟家堡不可能把他拒之门外,更不能因为孟家堡的疏失,造成无法挽回的意外。 于是,谢清源带着孟蕊、纪华筠,和十几名侍卫随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孟家堡大门。 第198章 孟家子孙 孟家堡内一片缟素,田管家引着谢清源一行,直往灵堂的方向而去。 灵堂布置在堡内正厅,白幡低垂,白烛长明,香案上供着祭品,铜炉升起袅袅青烟,檀香混着纸灰的气味,弥散在浑浊的空气里。 香案之后,是黑漆棺椁,里面静静躺着孟家堡堡主孟剑雨。 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孙们,伏跪于蒲团之上,手中烧着纸钱,哭声嘶哑断续。 孟蕊跟随谢清源,进入灵堂,执三炷香在灵前祭拜。 祭拜完成后,谢清源走到跪在最前方的孟繁身边,道了句“节哀顺变”。 孟蕊站在父亲身后,看着与父亲说话的孟繁,知道这是孟剑雨和苗氏的长子。 孟繁今年三十三岁,比孟天小九岁,但外表看起来,比孟天要老不止十岁。 孟繁脸型圆阔,身形臃肿,大腹便便,皮肉松垮,看起来气色虚浮,一副在酒色中浸入了味的萎靡不振样。 据说,孟繁十四岁开荤,十五岁就当了爹。 他的女人很多,生的孩子也多,但能活着养到大的很少,如今养在堡内的只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孟子仁、孟子信和孟子俊。 大少爷孟子仁,为孟繁妾室所出,是孟繁的第一个孩子,现年十八岁。 二少爷孟子信,是孟繁从外面带回来的儿子,生母不详,现年十七岁。 三少爷孟子俊,是孟繁正妻杨氏所出,现年十六岁,已经开始逐步接手孟家堡的事务。 此时,谢清源对孟繁安慰了几句场面话,提出想再见岳父孟剑雨最后一面。 孟繁双目浑浊,为难地看向谢清源。 “姐夫,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家父已正式入棺大殓,棺盖已合,不便再行开棺,请你见谅。” “我一听到消息,就连夜骑马赶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谢清源做出遗憾万分、又带有一丝期待的表情。 “二弟,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岳父大人,就一眼,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还是不太好……” 孟繁犹豫了,他望向谢清源的身后,却没找见想找的人。 “听说你已经找到大姐,她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奔丧吗?” 谢清源无奈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 “哎,夫人与岳父都是刚直倔强之人,当年你们祖父去世后,岳父大人曾放言,再不认你大姐这个女儿,也不想再见到她。 夫人一直记着岳父大人的话,她说岳父大人不想见到她,她还是不要来讨嫌,让岳父大人走得安息。” “那些都是父亲一时气话,岂能当真?” 孟繁旁边跪着的孟简,突然站起来,义正言辞道。 “父亲离世,大姐身为女儿,理当回来奔丧,她找任何理由,都没有道理!” 孟蕊看向这个形象气质比孟繁提升不止一点的孟简,突然明白为什么外面那么多人,会支持孟简当孟家堡下任堡主了。 孟简比孟繁小三岁,今年刚到而立之年,他比孟繁高出半个头,身形魁梧挺拔,可见习武之人的筋骨,容貌端正清俊,双目明亮有神,说话时透着沉稳气度。 与酒色不忌的兄长孟繁不同,孟简只娶了一妻一妾,一双儿女都还不到十岁。 孟简对着谢清源正色道: “请姐夫速速通知大姐回来,否则,她便是不孝,她以后休想再回孟家堡,我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姐姐!” 孟蕊双眸微眯,深深望向说话的孟简,此人很希望孟天回到孟家堡,他是真的孝心,还是别有所图呢? “三弟,你这话言重了。”谢清源向孟简靠近,伸手拍上他的肩安抚,“你姐姐只是一时没想通,等她想通了,自然会来的。” 孟简冷着脸,拂开谢清源的手,“父亲都去世了,现在不来,以后来还有什么意义?” “好了,在父亲面前,别说不好听的话。”孟简的妻子蒋氏过来,拉住孟简。 孟简看了她一眼,压抑着情绪,顾自又跪下,往火盆里添纸钱。 孟繁尴尬地搓了搓手,对谢清源道: “姐夫,你别和三弟计较,父亲走了,他心情不好,我让子信先带你们去休息,等晚间事少了,咱们再说话。” 谢清源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理解,没事的。” 之后,谢清源带着孟蕊一行人,跟着孟繁的次子孟子信,离开灵堂。 “姑丈,咱们还是去您常住的院子安顿?” 孟子信走在谢清源身侧,客气地问。 过去十六年来,谢清源几乎每年都来孟家堡拜访,与孟家堡晚辈的几个孩子都认识,不过说不上熟悉。 顺应着孟家堡的扩建,谢清源厚着脸皮,给自己也要了一块地,自己出钱修了一间院子,命名天源阁,每年来孟家堡,他都住天源阁。 谢清源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天源阁有打扫干净吗?” “姑丈放心,自从堡内准备传位大典以来,祖父就吩咐把您的院子打扫好,没想到……” 孟子信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面无血色。 “祖父就那样一睡不起,真是世事无常。” 孟蕊一边走,一边用余光观察这个孟子信。 此人身形瘦削,面色发白,有病弱之态,提起过世的堡主祖父,颇为伤心,孟蕊都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晕倒。 坊间传言,孟子信是孟繁与某个青楼妓子生的孩子,并非母不详,而是生母身份太过低贱,不被孟堡主允许进门,只带了孩子回来。 谢清源也颇为哀痛地叹息,“是啊,去年见到岳父大人时,他老人家身子还十分硬朗,没想到那一面后,竟是天人永隔,对了,子信,你给我说说,你祖父是什么病去世的?他离世之前,有什么交代?” 孟子信迷茫地摇头,“我不太清楚,前几日我也病了,在卧床休息,没有在祖父床前侍疾尽孝,我真是太没用了。” “你从小体弱,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没人会苛责你。” 谢清源先时安慰,然后话锋一转。 “那你祖父生病后,是谁在照顾他呢?” 第199章 三少爷之死 “父亲和叔父,都有在祖父跟前尽孝。” 孟子信的回答不偏不倚。 “大哥和三弟,还有我身体无碍的时候,也都会去照顾祖父。” 谢清源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没有再问,而是换了个问题,“方才在灵堂上,怎么没有看到你祖母?不若你先带我去拜见苗夫人?” 苗夫人是孟剑雨的第二任妻子,是孟繁和孟简的生母,也是孟子信这些孙辈的亲祖母。 孟子信面露难色,委婉拒绝: “祖父过世,祖母伤心过度,昨日在灵堂上哭晕了过去,今日在房中休息,父亲交代,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姑丈还是先安顿好,待祖母身体好转,再去拜见不迟。” “嗯,也好。”谢清源应道,没有坚持。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天源阁门口。 天源阁位于孟家堡的东南角,位置偏僻了些,但胜在离北边的影山较远,早晚受山中雾气影响较小。 同时,此处靠近外侧,隔一道墙就是谢清源带来的百名侍卫驻扎之地,若遇危险,侍卫可以在短时间内翻墙而入,提供保护。 孟子信走在前头,将天源阁的大门推开,引着谢清源一行走了进去。 天源阁是个两进的院子,外院有东西厢房,内院的正房修了两层楼,甚至还有单独的厨房,谢清源带进来十几个人,完全住得下。 “姑丈,您看还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孟子信拘谨地站在门口,没有入内。 谢清源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子信啊,你现在说话怎么跟个管家似的,来来来,随我进屋说话。” 谢清源勾着孟子信的肩,将瘦弱的后生拉进了堂屋,兴致勃勃地和他交谈。 “你父亲看重你,等他当上了堡主,你也跟着水涨船高,行事大气些,姑丈很看好你哦!” 孟子信垂下头,局促不安地说: “姑丈,您别拿子信开玩笑了,以我的身份,和这不中用的身子,能在堡中安稳活着,已是万幸,不敢想其他……况且堡主之位未定,不一定是我父亲……”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声如蚊呐。 “你说什么?”谢清源诧异地大声问,“下一任堡主不是你父亲,还能是谁?难道你祖父把堡主之位传给你叔父了?” 孟子信瞳眸微缩,呼吸变得急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 谢清源还要再问,孟子信推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退到门口。 “姑丈,您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不等谢清源说话,孟子信就惊惶失措地跑出了天源阁。 侍卫想要去阻拦孟子信,被谢清源抬手阻止,放任孟子信跑走。 孟蕊看着落荒而逃的孟子信,觉得这孟家堡内,果然处处都有古怪。 首先,渝州到孟家堡的路上,设置两道关卡就很奇怪,像是在防备什么人偷溜进来。 今天到孟家堡大门口,孟蕊也觉察出不对劲。 京中大户办丧事,都是大门打开,迎亲朋好友入门吊唁。 但孟家堡却大门紧闭,要通传才来人开门,也是近乎防备的做派。 而灵堂之上,孟蕊对哭丧的孟家子孙数了数,明显人数不足。 除了孟繁夫妇和孟简夫妇,孙辈中只有孟繁的次子孟子信,和孟简的幼子孟子伦在。 孟繁的长子孟子仁和嫡子孟子俊,和孟简的长女孟子倩都不在场。 前来吊唁的其他宾客也不多,孟蕊一行在路上,只遇到零星的两三个宾客。 听田管家说,从渝州城前来吊唁的宾客,大多当日会离开,只有亲朋至交和外地来的客人,会入住孟家堡客院,等待参加停灵七日后的出殡葬礼。 当然,刚才的孟子信也很奇怪。 语焉不详,说话只说一半,孟蕊直觉他不是真的慌乱,而是故意装出的样子,想要引导谢清源去猜疑。 直到孟子信的背影完全消失,孟蕊转头望向父亲。 谢清源神色淡淡,指挥着带来的侍卫们关上大门,分组去检查天源阁的各个房间。 穿着侍卫的黑色劲装的纪华筠,也跟着侍卫,在天源阁的房间里东瞧瞧西看看,她现在的身份,是谢清源身边的一等侍卫。 而来到孟家堡的孟蕊,不再是富家公子打扮,而是一身灰色长衫,身份是跟随谢清源巡查铺子的账房先生。 孟蕊身边只带了做侍卫装束的吟秋,吟夏和碧莲留在渝州城的客栈中没有跟来。 两刻钟后,所有房间检查完毕,全都排除了异常。 谢清源抬头望了望当空的日头,此时接近正午,他让侍卫去找田管家问问,有没有准备他们的午饭,如果没有,他们就自己做饭。 侍卫刚打开门要出去,却见迎面跑来去而复返的孟子信。 “姑丈,出事了!出大事了!” 孟子信脸色青白,像是刚见过什么极为惊恐的事物。 “子信,你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谢清源道。 孟子信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神情惊骇中掺杂着哀痛。 “姑丈,我三弟子俊死了!您快跟我一起去看看!” “孟子俊死了?”谢清源不可置信地问。 完全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回答。 孟子信确定地点头,喘气声稍稍平稳,“是真的,父亲和叔父他们都过去了,父亲让我来叫您。” 孟子俊行三,是孟繁和正妻杨氏唯一的嫡子,身份比两位兄长孟子仁和孟子信要高,通常认为是孟繁的正统继承人,他死了,可是件了不得的事。 谢清源目光审视,问孟子信:“子俊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父亲召集了堡内所有宾客,所以要麻烦姑丈也过去一趟。” 孟子信语气虚弱,让他的话多了几分可信的感觉。 “好,我们这就出发。” 谢清源带上孟蕊和纪华筠,又点了几个贴身侍卫,与孟子信一起,前往孟子俊的住所。 孟蕊紧紧跟着父亲向前走,她没见过孟子俊,但她记得很清楚,去孟家堡的请帖,就是这位孟三少爷在主持售卖,一张要一千两银子,是个让孟蕊印象深刻的奸商。 而现在,这位奸商三少爷,居然死在了自己家里,真是太诡异了。 第200章 谁是凶手? 谢清源一行人赶到时,便看到孟子俊的院子内外,一片混乱。 院子里传来凄厉哀痛的女子哭嚎声,伴随着男人相互对骂,下人们战战兢兢守在院门口,阻止院外好奇张望的宾客们进入。 看到孟子信和谢清源,下人们才打开院门,放他们一行进入院中。 孟子俊作为孟繁唯一的嫡子,他住的院子不但靠近正房,位置极好,院落也十分宽敞,布置考究精致。 院子中央矗立着一棵百年梧桐树,树高过房顶,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在这正午时分,树冠挡住刺眼的阳光,投下的阴影遮住半个院落,带来一片清凉。 梧桐寓意吉祥、高贵,民间常有“栽桐引凤”的说法,孟子俊住在百年梧桐的院中,足见他的爹娘对他的无限期望。 而此刻,就在这棵百年梧桐的树荫之下,躺着孟子俊一动不动的尸体。 孟蕊快速扫过院中众人,除了刚进门的他们和侍立的下人,在场的还有孟繁及妻子杨氏,孟简及妻子蒋氏,孟繁的长子孟子仁,以及一名身材魁梧的持剑中年男子。 杨氏扑在孟子俊身上,哭得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持剑男子横眉怒目,站在杨氏身边,正怒不可遏地指着孟简质问: “说!是不是你杀了子俊?” 孟简一愣,随即眉头拧紧,面对杀人指控,愤怒反驳: “杨玄松,你胡说什么?子俊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儿,我作何要杀他?” 杨玄松?孟蕊想了想,此人应该就是凌剑山庄的现任帮主。 凌剑山庄与孟家堡是姻亲,孟繁的正妻杨氏,是凌剑山庄的小姐,杨玄松的亲妹。 如此算来,孟子俊是杨玄松的外甥,怪不得杨玄松要出头,但他是从何认定孟简是凶手呢? “除了你,孟家堡内,还有谁能使出这般力道的混元裂空掌?” 杨玄松走到孟子俊身侧,蹲下身,将孟子俊单薄的里衣拉开,露出胸前黑到发紫的掌印。 触目惊心的伤痕一出现,周遭响起压抑的惊呼抽气声。 即使是武功初学者孟蕊,也能看出孟子俊胸前的一掌,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子俊!我的儿!你死得好惨啊!” 孟繁亲眼看到儿子身上的伤痕,悲从中来,怒从心起,他冲向孟简,双手拽住孟简的衣领,悲痛地逼问: “你为什么要杀了子俊?就算为了请帖的事,你们有所龃龉,但子俊已经听你的话,停了请帖的买卖,你当真为了这点小事,要他的命?” 杨玄松站起身,拔出剑,直指孟简。 “孟简,你还有什么好说?你和子俊为了请帖起争执时,我也在场。 当时你不但推了子俊,还对他放狠话,说要是不听你的话,你要让子俊好看,然后你就杀了子俊,你真是好狠的心!” “我说了我没有!” 孟简冲着杨玄松大喝一声,然后一把推开孟繁。 “松开!此事不是我干的!” 身形臃肿的孟繁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吃痛地坐起,指着孟简怒斥: “孟简,你敢对我出手!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不是连我这个兄长都要一并杀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孟简面色铁青地怒吼,“一个个空口白牙,别来攀咬我!” 他的吼叫带着内力的震慑,现场骤然安静。 孟简平复下怒意,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直言正色道: “堡内会混元裂空掌的,不止我一人,当年父亲传授武功,是一并教给我们兄弟二人,孟繁,你也会这掌法,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杀了你儿子?” 孟繁一听孟简把矛头对准自己,不顾脸面地驳斥道: “我是学了这掌法,但我学艺不精,以我的内力,怎么可能打出这么厉害的一掌?” “你打不出?那你儿子呢?” 孟简指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孟子仁。 “子仁的武功,是他们兄弟之中最好的,父亲也教过他掌法,怎知不是他因为嫉恨,杀了他弟弟?” 孟子仁是孟繁的妾室所生,在几个兄弟中,他最年长,最高大健壮,武功修为也比两个弟弟强上许多。 听到孟简的猜疑,孟子仁打了个激灵,慌张地连连摆手否认。 “子俊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杀他?我更没有嫉恨任何人,叔父你不要为了洗脱嫌疑,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的嫌疑更大!” 孟简冷嗤一声,指着孟子仁对所有人道。 “昨夜守灵,子仁和子俊在四更时一起离开,子仁他完全可以在回去的路上,趁着黑夜一掌打死子俊,然后把他挂在梧桐树上。 而我一直守在灵堂,直到天亮,在灵堂中的下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挂在梧桐树上?” 一直冷眼旁观争执的谢清源,目露惊讶,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望向有十几米高的梧桐树。 在浓密茂盛的树叶中,要隐藏一个死人,并不是难事,但为何要把人挂在树上? “子俊是何时死的?”谢清源问。 一直抱着孟子俊尸体哭泣的杨氏,抽泣地说: “我不知道,我想着子俊昨夜守灵辛苦,让他上午多睡一会儿,直到午膳之前,才让人去喊他,却发现他床上被子铺着,却无人在。 下人们四处寻找,才发现我的子俊……呜呜……子俊他被人杀死,吊在了自己院子里的梧桐树上! 被从树上放下来的时候,人都凉透了!我的子俊啊!我的儿啊……” 杨氏泣不成声,再次哭倒在孟子俊身上。 孟简接着杨氏的话,冷声道: “让堡内大夫来看过了,推测子俊应该是在天亮之前,就遭人毒手,然后趁着黑夜,被挂到了树上。 那么,四更天和子俊一起从灵堂离开的子仁,嫌疑最大!” 众人怀疑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孟子仁。 杨氏抬起头来,溢满泪水的双目,怀疑地盯着孟子仁,声音嘶哑中带着切齿恨意。 “你嫉恨我的子俊是嫡出,你和你小娘,恨不得我和子俊都死了,给你们腾地方才好!” 孟子仁声音颤抖着否认,“母亲,不是我,我没有杀子俊,昨夜从灵堂出来,我就直接回了我的院子,院子里的下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孟简冷笑一声,“你都说是你院子里的下人了,他们当然会为你说话。” 杨玄松手中的长剑一转,指向孟子仁,厉声问:“你也会混元裂空掌?” “会混元裂空掌的,就一定是杀人凶手吗?” 孟子仁脚步仓皇地向后退,目光在院中众人身上扫过,慌不择言道。 “那子信也会啊,还有姑丈,对,父亲说姑丈也会,你们怎么不敢说,是姑丈杀了子俊?” 第201章 无端牵连 姑丈?孟蕊一惊,说的不就是她爹谢清源? 孟子仁是在祸水东引,居然想把黑锅推到才来孟家堡的他们身上! 孟蕊不安地望向父亲,却见父亲表情淡定,嘴角噙着若隐若现的玩味笑意,孟蕊稳下心神,决定再看看情况。 孟子仁的话说完后,杨玄松最先有了反应。 他锐利的眼神,往孟子信和谢清源身上一扫,“孟子信和谢清源也会?” 孟子信瑟缩了下,刚一张开口,先虚弱地咳嗽两声。 “咳咳……我是跟着祖父学过掌法,但以我这个身子,也使不出混元裂空掌啊……” 杨玄松深深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怀疑,突然将长剑收回剑鞘中,向着孟子信走近,“伸出手来!” “什么?”孟子信目露惶恐。 面对虎视眈眈的杨玄松,他紧张地将隐在袖中的双手背后。 杨玄松皱着眉,一把抓住孟子信的右手,就在孟子信要大呼救命时,他发现杨玄松只是在用手指探他的脉象。 片刻之后,杨玄松放开了孟子信的手。 “气血不畅,体虚心重,你的身体也没有很差,倒是内力确实不济,使不出那般力道的掌法。” 杨玄松解除了对孟子信的怀疑,又问孟子仁。 “你确定谢清源会混元裂空掌?” 孟子仁缩了缩脖子,此刻有些后悔把谢清源扯进来,硬着头皮说: “我、我听父亲说过,二十多年前,姑母和姑丈回来大闹那一场时,姑丈打了父亲一掌,就是用的混元裂空掌……” 杨玄松又看向孟繁,以眼神询问。 孟繁正被下人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他扶着腰,正龇牙咧嘴叫唤。 “哎呦,我的腰……” 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对上杨玄松凌厉的眼神,孟繁连忙点头。 “啊……是,我是和子仁他们说过,当年我挨过谢大人一掌,是混元裂空掌没错。” 杨玄松看着孟繁猥琐无用的窝囊样,眼神的轻蔑一闪即逝,他很快移开视线,落在谢清源身上。 “谢清源,你不是孟家堡中人,为何也会孟家堡的绝学混元裂空掌?” 无端被牵扯进来的谢清源,面对杨玄松猜忌的目光,抬头挺胸,阔步向前,在距离杨玄松两步之遥处停下脚步。 “杨掌门,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怎么就不是孟家堡的人呢?” 谢清源眉梢轻轻一挑,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眸光闪动着期待已久的得意。 “我夫人孟天,是孟家堡的大小姐,我是入赘孟家堡的姑爷,我的儿女孟姓,每年,我都来孟家堡看望岳父大人,我不是孟家堡的人,难道你这个外人是?” 孟蕊听到父亲的话,蹙了蹙眉,她怎么嗅到了一丝醋味。 再看杨玄松,整张脸像被冻住般凝固了一瞬,握剑的指节泛白,眼神中似添一抹恨意,瞪着谢清源,语气不善道: “巧言令色,天儿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才把孟家堡的绝学教给你的?” 孟蕊眼皮跳了跳,天儿?杨玄松是在唤孟天? 他们什么关系?怎能如此亲密称呼? “姓杨的,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与我家娘子是一见倾心,情投意合,相约白首,你这老鳏夫不懂。” 谢清源不悦地睨了杨玄松一眼,继续神气地说。 “当年,我娘子以一敌百,大显神威,她需要帮手,教我一点武功,让我帮她打架,有什么问题?打赢了不就行了?” 谢清源说完,才看向旁边表情尴尬的孟繁和孟简。 他打孟繁那一掌,是二十多年前和孟天一起对抗孟剑雨的时候,顺便把来帮忙的孟繁和孟简也收拾了一顿,如今在人家面前讲这些,确实不太好。 “哈哈,不打不相识嘛,那年二弟和三弟都还小,我只是轻轻推了你们一下而已哟,没下重手,别在意哈哈。” 谢清源摸了摸鼻子,故作轻松地笑笑。 孟繁顾忌着谢清源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身份地位,陪笑了几声,“都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孟简木着脸,冷声道:“姐夫打二哥那一掌,姑且算是‘推一下’,但对我,你可是把我踢飞了,你还记得吗?” “三弟果然是年轻,记性真好。” 谢清源挠了挠头,笑着打哈哈。 “那时情势逼人,我没办法,得保护我娘子呀。 而且,我真没下重手,想想你父亲当年,都被你姐打成什么样了? 你们还好没落她手里,要不然,也和你爹一样,躺床上养半年。” 想到当年孟天痛揍自己父亲的场景,孟简当即沉了脸,撇过头去,拒绝和谢清源对话。 “谢清源,你别岔开话题!” 杨玄松高声拉回众人的注意,质问谢清源。 “既然你承认,你二十年前就习得混元裂空掌,经过这么多年,你定然功力了得,说!是不是你昨夜杀了子俊?” 谢清源嘴角抽了抽,“杨掌门,你稍微动一动你脖子上面的脑子,孟子俊的死亡时间是在天亮之前,而我才来孟家堡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可能是我?” 杨玄松早有预料他会这样说,自信驳斥道: “凭你的武功,和对孟家堡的熟悉程度,完全可以在昨夜潜入,杀人之后再离开。” 谢清源看傻子一样看着杨玄松,都懒得回答。 孟蕊听不下去了,这个杨玄松,已经将她爹预设成凶手,完全没有公正思考。 “杨掌门,无端污蔑朝廷命官,是要吃官司的。” 孟蕊大步走到父亲谢清源身边,对杨玄松拱了拱手。 “在下是谢大人手下账房,此次跟随谢大人巡查铺子。 前日,谢大人听说孟堡主过世时,我们都还在蓬州,在下跟随谢大人连夜赶路,直到今早才到渝州,绝不可能有时间提前来孟家堡。 杨掌门若有疑问,可派人去查谢大人的行踪,蓬州和渝州的城门守卫士兵都可以证明。” “呵,我倒是忘了,他在朝中当大官。” 杨玄松眉眼阴鸷,齿缝间挤出嘲讽轻笑。 “他想要杀人,何用亲自动手?直接派杀手来不就行了?” 第202章 杀人动机 孟蕊面露不悦,瞧着胡搅蛮缠的杨玄松,脑中快速思考。 此人和她爹有什么仇怨?非要故意要给她爹扣黑锅! 难道和她娘有关?真是白瞎了他那副大侠长相。 “敢问杨掌门,你觉得谢大人有何动机,非要派人杀害孟三少爷?”孟蕊平静地问。 只见杨玄松表情一滞,锐利的眼神中多了两分困惑。 他直直盯着谢清源,似乎想从谢清源的脸上,看出杀孟子俊的动机。 孟蕊泰然自若地等待了片刻,目光快速扫过在场的孟家人。 刚才还争执不休的人们,此刻听到谢清源被冤是凶手,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说话,他们是否一早就想好,要以此冤枉谢清源? 孟蕊见杨玄松一直未回答,知道他是想不出谢清源要杀孟子俊的动机了,又开口道: “杨掌门,杀人总要有动机,谢大人与孟三少爷之间,往日无矛盾,近日无交集,他没有动机要对三少爷动手,请你不要冤枉无辜之人!” “那你说,这里谁有杀子俊的动机?”杨玄松语气很冲,“谢清源不是凶手,谁是?” “杨掌门有空冤枉谢大人,不如问问孟二夫人,她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孟蕊讽刺地看向杨玄松,将话题引到杨氏身上。 “孟三少爷是孟夫人所出嫡子,继承权高于庶子,手上又管着孟家堡在渝州城的生意。 他死了,谁是能获益的人,谁就有杀人动机!比如孟夫人刚才提到的孟大少爷和孟二少爷,是不是更有机会能继承孟家堡了? 而我们谢大人能得到什么?除了平白无故地被你们冤枉,什么好处也没有,他没有任何理由杀人。” 孟蕊把话头引到了杨玄松的亲妹杨氏身上。 刚才杨氏对孟子仁母子的怀疑说得很清楚,会混元裂空掌的孟子信也有嫌疑,他们也都有杀人动机。 可是这杨玄松,一听到谢清源会混元裂空掌,就跟疯狗似的撕咬上来,完全丢了之前的冷静,仿佛认定谢清源是杀人凶手,势要让谢清源认罪一样。 “没错,我儿死了,那两个贱种受益最大!” 杨氏终于从孟子俊的尸体边站起来,转身,指着孟子仁和孟子信控诉。 “一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不,或许是他们合起伙来,联手害死了子俊!” 杨氏走到杨玄松身边,声泪俱下地恳求杨玄松。 “兄长,我的子俊死得惨啊!这两个黑心肝的贱种,嫉妒子俊的优秀,想要争当孟家堡的继承人,你不可以放过他们!” 杨玄松被杨氏拉住衣袖,看着失去儿子痛哭流涕的亲妹妹,他终于把目光从谢清源身上挪开,顺着杨氏的手指,看向孟子仁和孟子信。 “不是我!” 孟子仁在杨玄松兄妹的眼神威压下,又向后退了好几步,往父亲孟繁身边靠。 “我绝不会做出残害兄弟这般猪狗不如之事!” “兄长,别听他狡辩,就是他们干的!” 杨氏脸上泪痕未干,眼眶发红,目眦欲裂,失去亲子的痛苦让她此刻只想报仇。 “你帮我杀了他们!为我的子俊报仇啊!” 说着,杨氏伸手就要去拔杨玄松腰间长剑,被杨玄松按住手阻止,“妹妹冷静!此事还没有证据,不可冲动。” 孟蕊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这杨玄松真是道貌岸然,现在知道没有证据了,刚才冤枉她爹谢清源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 此时,谢清源悄悄对孟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他一起退后。 父女俩默默向后退去,带着侍卫靠近门边,将院子大舞台留给孟家人,免得等会儿打起来被波及误伤。 杨氏报仇被拦,气得推开杨玄松,赤手空拳就冲着离她最近的孟子信奔去。 孟子信吓得面无血色,拔腿就往父亲孟繁身边跑。 在杨氏追上来之前,孟子信已经躲到了孟繁身后,大喘着气求救: “父亲,母亲伤心过度,已经疯了,我和大哥是您看着长大的,怎会杀了三弟,您快救救我们啊!” 孟繁见状,连忙让身边的护卫去拦住杨氏。 “快拦住夫人,别让她发疯伤人!” 嫡子孟子俊死了,他和杨氏一样伤心没错,但孟子仁和孟子信也是他亲儿子,他不能再让这两个儿子出事。 被护卫拦住去路的杨氏,看到孟繁护着两个庶子,过去那些年受过的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抬手就是一拳,把其中一个护卫打飞了出去,厉喝道: “滚开!我今天就要给我儿报仇!谁敢拦我,都去死!” 杨氏也曾是凌剑山庄的武功高手,为了两家联姻,不得不嫁给孟繁那个窝囊废。 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就是儿子孟子俊可以继承孟家堡,才不枉费她多年忍耐,看着孟繁花天酒地养女人。 现在,儿子死了,杨氏的指望没了,她再也不想忍了! 几招下来,杨氏将前来拦她的护卫全都撂倒,一步步逼近孟繁父子三人。 “玄杉,快住手!” 杨玄松喊出杨氏的闺名,及时挡在杨氏面前。 “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他们杀子俊的证据,而且凶手,不一定在我们这些人之中。” 杨氏自知不是兄长杨玄松的对手,脚步顿住,逼问道: “那凶手是谁?你告诉我啊!” 杨玄松眉头拧紧,“孟家堡占地宽广,府中护卫下人上百,还有昨日参加孟堡主葬礼而来的宾客们,所有人都可能有嫌疑。” 凌剑山庄和孟家堡是多年盟友,杨玄松不能让杨氏一时冲动,杀了孟繁的儿子,导致两家关系破裂。 孟子仁听到杨玄松将凶手范围扩大,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连忙帮腔: “正是啊!这院子里的,都是至亲之人,平日在一处生活,难免有小摩擦,但谁又会为了小事,下狠手杀害三弟?定是从外边来的凶手谋财害命!” 杨氏一个眼刀甩过去,孟子仁立即闭了嘴。 孟简走了过来,也对杨玄松的话表示赞同。 “这几日堡内来往人杂,昨夜住在堡内的宾客就有数十人,不能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还需调查之后,才能找到凶手。” 杨氏见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这边,手中拳头握紧,压下怒意,冲着孟简问: “那么多人,你说要如何查?” 孟简眉心紧皱,嘴唇紧抿,深思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认为,要立即封锁孟家堡各进出口,严查昨夜四更天之后,堡内每个人的行踪,相信会有收获。” 第203章 孟杨联姻 孟简的提议得到孟繁的支持,兄弟俩达成一致,将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首先,孟家堡的所有出入口封锁,在找出凶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孟家堡; 第二,昨晚住在堡内的所有宾客,都被带去闲云堂,每人都要提供昨晚行踪; 第三,堡中的下人护卫都被盘问,需有两人互相证明昨夜行踪,才可排除嫌疑。 杨玄松和杨氏暂且同意了他们的布置,同时也提出要亲自审问孟子仁和孟子信两人。 杨玄松依然揪着谢清源不放,为了确认谢清源的行踪,派出人手去渝州城调查。 因为孟子俊突然被杀,孟家堡内严查凶手,乱成一团,人人自危。 谢清源坦荡无畏,随他查去,带着孟蕊等人,回到自己的天源阁。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田管家派人来送过午膳,被谢清源拒之门外,直言孟家堡的三少爷都能在堡内被人害死,谁知道孟家堡的饭菜会不会被下毒。 天源阁内,谢清源指挥着侍卫,用自己带进来的食材做饭吃。 他早就想好了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天源阁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还专门带了两个会做饭的侍卫进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带进来的食材种类不多,午膳用得简单,出门在外,只要能吃饱、吃得安全就行,不讲究太多。 用过午膳,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去堂屋说话。 “谢大人,那个杨掌门和你有什么仇啊?要那样针对你?” 纪华筠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提问。 “你居然还对他那么客气,要是我被人污蔑至此,我直接上去抽他一嘴巴!” 谢清源看着性情大变的纪华筠,愣了愣神。 他对纪华筠的印象,还停留在京中那个温婉规矩的大家闺秀、侯门贵女上,蓦然看到纪华筠豪放不羁的一面,挺不适应。 “纪小姐,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嘛。” 谢清源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语重心长地对江湖新人解释。 “我们要留在孟家堡,就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低调行事,秘密调查,等找到我的娘子和阿瑜,便找机会离开,不掺和孟家堡的麻烦事。” “谢大人,你在朝中,可不是这种胆小逃避的做派。”纪华筠探究地盯着谢清源,“你还没回答我,到底和杨掌门有什么仇?” 谢清源心虚地移开目光,“没什么仇,你想多了。” “不对劲。”纪华筠偏头看向孟蕊,“孟小姐,我当时站得远,那个杨掌门是不是叫孟天女侠‘天儿’了?” 孟蕊也想知道杨玄松和父亲之间的恩怨,她心中已有猜想,但关乎爹娘的私事,她不好说得太白话。 “他似乎是叫了?”孟蕊斟酌着说,“或许他和我娘亲有旧怨,为此迁怒于父亲?” “不对!他叫得那么亲热,我觉得不是旧怨,是旧情还差不多。” 纪华筠乍然激动,很懂地点了点头。 “那种恶心的眼神,我每次打扮好看点出门,都有人那样盯着我瞧,我早该想到的,那个杨掌门,肯定是还惦记着孟女侠呢!” “他敢!” 谢清源突然怒起拍桌。 “那个老鳏夫,休想来挖我的墙脚!” 纪华筠给了孟蕊一个得意的眼神,“瞧,我猜对了?” 孟蕊当然也猜到了,她爹娘和杨玄松之间,指定是有些说法的,但她不会像纪华筠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惹得她爹生气。 然而,纪华筠对谢清源生气这件事毫不在意,也不怕得罪谢清源,她一心只想知道答案。 “谢大人,你熟练地用了挖墙脚这个词,来形容你和杨掌门之间的关系,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你之前是挖过杨掌门的墙脚? 而那个墙脚,就是孟天女侠,对不对?” “纪小姐!”孟蕊扯了扯纪华筠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事关长辈的情感问题,意会即可,看破不说破。 可是离开京城的纪华筠,仿佛冲破牢笼尽情释放天性的飞鸟,说话做事都透着几分不管不顾的意味,让孟蕊有些头疼。 好在谢清源气的是杨玄松,不是说话随心的纪华筠。 他瞥了纪华筠一眼,好脾气地说: “告诉你们也无妨,孟家堡和凌剑山庄有姻亲之约,那个姓杨的,曾是我娘子从小定下的未婚夫,后来我家娘子与我一见钟情,自然就没那姓杨的事了。 姓杨的后来也娶妻生子,但他的夫人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去世,留下他成了老鳏夫,没有再续娶。” “他娶妻生子了啊。”纪华筠嫌弃地撇撇嘴,“那他装什么深情?” 谢清源听她这样说,仿佛找到了同盟,“就是,他还比我和小天先成亲,小天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不来,事后怪我抢了他的未婚妻,真是表里不一,又当又立!” “这么说来,孟繁和其正妻杨氏,是因为娘亲和杨玄松的婚事未成,所以这两家联姻,落到了他们身上?”孟蕊好奇地问。 谢清源点头,“孟家和杨家是祖辈交下的情分,两家联姻也是你外曾祖父那辈定下的。” 孟蕊双眼一亮,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爹爹,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今日被害的孟子俊,是孟杨两家联姻所诞生的嫡子,他身上也流着凌剑山庄杨家的血脉。 之前,凌剑山庄一直支持孟繁做孟家堡堡主,为的是将来,孟繁将堡主之位,传给嫡子孟子俊。 现在孟子俊死了,杨氏怒起要杀那两个庶子,足见她和孟繁关系不好,没了儿子,她不会支持孟繁当堡主。 凌剑山庄也没有必要理由,再支持武功差劲、不得人心的孟繁。 如果孟繁因此失去凌剑山庄的助力,那么得利之人,便毫无疑问,是众人推崇当下一任堡主的孟简了。” 孟蕊睁着亮晶晶的双眸,看向父亲。 “这就是孟简的杀人动机。 他表面不在意,实则非常想要抢夺堡主之位,精心布局,害死孟子俊,昨夜更是安排孟子仁和孟子俊一同离开灵堂,好将嫌疑扣在孟子仁头上。 爹爹,您觉得,我这个推论如何?” 第204章 堡主之争 “嗯,有这种可能。” 谢清源听完女儿的分析,鼓励地点点头。 “堡主之位的归属,到现在悬而未决,孟繁和孟简兄弟之间,必有一番争抢。” 孟蕊困惑地问:“孟堡主不是突然去世,而是久病卧床,他病重后,没有将堡主之位传给任何一个儿子,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孟家堡下一任堡主的人选,直到今时今日,都没有定数。 孟剑雨去世之前,孟家堡宣称下一任堡主,会在传位大典上见分晓。 孟剑雨去世之后,孟家堡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堡主之位的归属。 无论是孟繁还是孟简,都很默契地对此缄口不言,即使交好的亲友私下询问,他们的统一说辞都是要先办好父亲孟剑雨的葬礼。 谢清源派人多方探查,也没有查到孟剑雨死前有传位给任何人。 据谢清源早年安插在孟家堡的探子禀报,孟剑雨去世前一天,孟繁和孟简曾一同被叫进孟剑雨的居所。 父子三人单独谈了接近一个时辰,孟繁和孟简走出房门时,面色都十分怪异。 孟剑雨去世当晚,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两样,其填房苗夫人和另一个老妾,按照大夫的吩咐,在戌时末,伺候孟剑雨喝药。 她们和往常一样,老妾端着温热的药碗,苗夫人去床榻上唤孟剑雨醒来喝药,旁边还有大夫和好几个丫鬟侍立左右。 但无论苗夫人如何叫喊拍打,床上紧闭双目的孟剑雨,就和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苗夫人战战兢兢地去探了他的鼻息,俨然没了气,连忙喊旁边的大夫过来。 经过大夫的检查,确认了孟剑雨已经去世。 那一晚,孟家堡内一片哭声。 儿孙们得到消息,接连跑来孟剑雨床前,跪倒痛哭。 之后,孟繁和孟简忙着治丧,没有不寻常的举动…… “我也觉得不对劲,孟家堡这么大的产业,不在老堡主在世时决定好继承人,难道等着死了看儿子们争抢吗?” 纪华筠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 “孟繁和孟简,一看就不可能兄友弟恭,他们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咱们要特别小心!” 说着,她看向孟蕊和谢清源,期望自己的判断得到认同。 却发现这父女二人,都是一脸了然的同时,面色中又带着几分凝重。 “我刚才说的,你们早就想到了?” 纪华筠凑到孟蕊身边,好奇地问。 “你们是不是还知道什么内幕消息?知道他们在憋的坏招是什么了?” 孟蕊躲开纪华筠来扒拉她的手,“纪小姐,你已经进入孟家堡,是不是该履行承诺,告诉我们,二哥身上的黑色请帖,里面写的什么内容?” “那个啊……”纪华筠脸色的表情骤然凝固,“时间有些久,我记不清了。” “是记不清,还是根本就没有那份黑色请帖?” 孟蕊侧头看向纪华筠,双眸微眯。 “你为了跟来孟家堡,编造了黑色请帖的谎言,是吗?” “我没有说谎,孟瑜真有一张黑色请帖,上面印了孟家堡印记的。”纪华筠语气肯定。 谢清源眉宇微凝,目光沉沉地看过来。 “纪小姐,依据我派人查到的消息,孟家堡对外发出的请帖,只有红色和白色,没有一张是黑色的。 如今,你已经如愿进入孟家堡,没有必要继续无中生有,不管是黑色请帖,还是你和我儿孟瑜的关系,都请你和我们说实话。” 纪华筠望向郑重其事的谢清源,又看看定定注视她的孟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之前说的就是实话,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谢清源对着这个无赖的纪华筠,有点上火,“请帖的事暂且不提,孟瑜是我儿子,他品行端正,不近女色,你却说他和你私定终身,还对你始乱终弃,我不相信。” “他就是对我私定终身、始乱终弃了呀!” 纪华筠顶着谢清源压迫的视线,理直气壮道。 “我在相州救了他,他为了报答我,加入了我的黑衣帮,成为我的手下。 按照我们黑衣帮的规矩,入帮后就要一辈子听帮主我的,这不是定了他的终身?” 纪华筠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向着谢清源走近。 “昨日,孟瑜他抢了我的请帖不说,之后还趁我不备,点了我的穴道,抢了孟蕊的银子,弃我而去,这不也是始乱终弃?” 纪华筠叉着腰,站在谢清源面前,咄咄逼人地瞪着他。 “谢大人,你的好儿子,做的这些错事,实在可恶,我身为黑衣帮帮主,要对手下负责,当然要追来孟家堡,及时把他带回,让他重归正道!” 她一边正义凛然地说着,一边举起握拳的右手,放在胸前,唬得谢清源一愣。 “黑衣帮?是什么?”谢清源求助地望向孟蕊。 作为皇商,谢清源的耳目遍布大江南北,对江湖上的大事小情,几乎都有所耳闻,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 孟蕊叹气,“是纪小姐离开京城后创立的江湖帮派,纪小姐自封为帮主,她的手下是二哥和碧莲。” “具体来说,是在相州时创立的,今天刚好是我们黑衣帮成立的第十七天。”纪华筠扬起下巴,自豪地说。 谢清源顿觉满脑门子黑线,十七天前成立的只有三个人的小帮派,怪不得他不知道。 这个纪华筠,她在骄傲什么呀? 永宁侯两口子,看着挺正常的,他们生的这个女儿,怎么感觉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你说得不对,那算什么始乱终弃?纪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 谢清源缓了口气,严肃纠正。 纪华筠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声,“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少和我爹一样教训我。” 谢清源被噎了一句,更加觉得这女娃脑子不太好,放缓了语气问: “那黑色请帖,是真实存在的吗?” “都说了是真的,我亲眼见过那张黑色请帖!” 纪华筠被他两次三番的质疑,问得有些不耐烦。 “当时,我正要把孟瑜换下的脏衣服拿去扔掉,那张黑色请帖突然掉了下来,我刚打开看一眼,就被孟瑜抢走,扔进了火中烧没了。 请帖上面是红色的字迹,但似乎浸过水,晕染得看不清,只有最后落款,能勉强认出‘剑雨’二字。” 第205章 所谓同类 “剑雨……孟剑雨?” 谢清源和孟蕊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又默契地保持沉默。 纪华筠看到他们父女俩几乎一致的表情,皱起眉,努力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头绪。 “你们想到什么了?快和我也说说啊!”纪华筠干着急。 孟蕊对她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二哥的请帖原是这样没的,有点惊讶罢了。” “孟剑雨是才去世的堡主名讳,他给孟瑜发请帖,有什么奇怪吗?”纪华筠追问。 常理来说,请帖用主人的名义发出,没什么问题,但纪华筠敏锐地察觉到,谢清源和孟蕊听到剑雨落款时,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们肯定有事瞒着她。 “说到阿瑜,他既是买了请帖进入孟家堡,应该会隐藏身份,潜伏在堡内的宾客中。” 谢清源没有回答纪华筠的问题,而是换了话题,询问孟蕊的意见。 “要不咱们饭后活动活动,去宾客聚集的闲云堂找阿瑜?” 孟蕊站起身,随时准备走,“如此甚好,把二哥带回来,万一他身份被发现,咱们也能护住他。” “那我也要去。” 纪华筠跟着就要一起走,却被谢清源阻止。 “纪小姐,孟家堡内已经出了人命,为了你的安全,请你待在天源阁内,不要四处走动。” 有些事,不方便告知纪华筠,但孟家堡内存在危险,是肯定的。 谢清源既然带了纪华筠来此,就必须安全地把她再带回去。 无论如何,纪华筠是永宁侯府嫡女,不能让她出意外,更不能让她损了名节,回京后被家族苛责。 纪华筠不悦地瞪向谢清源,“我会武功,可以自保,不用你们操心,再说,我来这里,就是要找孟瑜的,凭什么不让我去?” 谢清源面色沉凝地叹了口气,有些心累看着纪华筠,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与永宁侯关系不错,算得上是纪华筠的长辈,说话时的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告诫。 “纪小姐,你和阿瑜之间的纠葛,我已经清楚了,等找到阿瑜,我会让他和你说清楚,请你自重名节,不要再对外说些引人误解的话。” 纪华筠眉心紧了紧,心中的不悦逐渐升腾、扩大。 谢清源这话什么意思?让孟瑜和她说清楚? 说什么?划清界限吗? 还让她自重名节?真是和她娘一样烦人! 她就是不想听到任何训诫她的话,才毅然决然离开京城的。 “谢大人,我的名节要怎样,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用不着你来管。” 纪华筠不顾形象地冲着谢清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但我不会听你的,孟瑜也不会听你的。 他不就是不愿意接受你对他的调职安排,才从军中卸职逃跑的吗?你该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 对儿子孟瑜的愧疚,本就是谢清源心中难以言说的痛,现在被纪华筠如此直白的言语攻击,谢清源只觉原本心上的伤疤被再次揭开,一时间心中酸楚难耐。 而纪华筠,还在激愤地斥责谢清源的过错。 “过去十几年,你没管过孟瑜,无痛当爹,当真以为自己能随意控制孟瑜的人生了?你凭什么要他都听你的? 你现在去找孟瑜,找到之后,要怎么做?把他带回来?他愿意跟你走吗? 他既然费尽辛苦来到孟家堡,一定有他的理由,或是有一定要完成的事,你去打扰他,去坏他的事,他只会更不想见到你!” “我……”谢清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心如刀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到妻子和他说过,孟瑜恨他,不想见到他。 他不是不相信,只是想要当面见到孟瑜,正式向孟瑜解释他当年的迫不得已,并郑重道歉,争取孟瑜的原谅。 但若是他的出现,让他和孟瑜之间的嫌隙更大,适得其反,不如不见。 孟蕊看到父亲瞬间颓然的脸色,急急走过去,扶着父亲坐下。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言语如刀的纪华筠,深吸一口气,按捺下不满,柔声问: “纪小姐,我二哥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他对父亲的意见很大吗?他希望我们怎么做才会回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本还怒气冲冲的纪华筠,遇上孟蕊轻柔如春风的声音,瞬间泄气了几分。 “他没提过你们,但我能感受得到。” 纪华筠语气略微缓和,面上还带着些许不忿。 “我第一眼见到孟瑜,就知道他和我,是同样的人。” 孟蕊不确定地问:“你是指……你们都是离家出走的人?” “不是离家出走这种具体的事,那是一种遇到感觉,同类的感觉!” 想到孟瑜,纪华筠眸光中的戾气淡去不少,多了恬淡与期许。 “你懂吗?是同类!” 孟蕊听得云里雾里,对上纪华筠期待的目光,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她身侧的谢清源突然开口: “我懂,我遇到小天的那一日,也是这种感觉。” 谢清源捂着不断泛起绵密酸楚缩疼的心口,声音沙哑地说。 “那是一种久违的自由、畅快、无拘无束,仿佛一下子就天光大亮,带着丝丝甜蜜、欢喜,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停!” 纪华筠面色突然古怪,急忙喊停。 “谢大人你前面那段就够了,后面肉麻的部分可以不用说出来。” 孟蕊见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直接提议道: “父亲,要不就带上纪小姐一起,二哥与纪小姐一路从相州到渝州,比和我们更熟悉些,或许见到纪小姐,二哥会愿意跟我们回来?” “也好,纪小姐便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谢清源点了头,看向纪华筠,带着几许承诺的意味,说道。 “我会尊重阿瑜的选择,不会强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 纪华筠面露微讶,随即满意道: “谢大人知错能改,比我爹识趣,咱们快走。” 谢清源心中五味杂陈,为从前对不起孟瑜而内疚,又因纪华筠对孟瑜的维护,隐隐期待着纪华筠和孟瑜的关系发展。 或许这个言辞犀利又扎心的女子,会是解开他和儿子之间心结的关键。 收拾好心情,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和几名侍卫,一起去往孟家堡的闲云堂。 第206章 寻找孟瑜 闲云堂,位于孟家堡客院东侧,昨夜住在客院中的宾客们,被召集在此处。 宾客们成群,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昨夜孟子俊被杀一事。 “孟三少爷死了,我看和他两个哥哥脱不开关系,孟二少爷病弱,孟大少爷最是可疑。” “不好说,孟子俊是被一掌穿心而死,孟子仁还未及冠,能有那么高深的内力?” “要论武功,孟堡主去世后,整个孟家堡中,就孟简的功夫最高,他的混元裂空掌,那叫一个厉害。” “说孟简的功夫高,那是你没见过孟逐风的厉害,还有孟家以前那个孟天,那大刀舞的叫一个威震八方。” “孟逐风?孟堡主去世,怎不见他回来奔丧?你说的孟天,不就是孟堡主的长女,怎么也不见回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二十年前孟老堡主去世的时候,他们就和孟堡主闹掰了,说什么此生不复相见,再也不回孟家堡。” “孟逐风还在世吗?我怎么听说,他前几年已经死了?” “你听错了?他手底下还管着霸天帮,怎么会死?” …… 谢清源一行人到时,看到闲云堂大门敞开,里面约莫有一二十人,在闹哄哄地说话。 守门的孟家堡护卫上前行礼,“谢大人,里面是等待确定昨夜行踪的宾客,您这是……” “我找二弟三弟,他们在吗?” 谢清源笑着对他点了下头,对身后的侍卫招了下手,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立即送到了护卫手中。 带头护卫惊喜地收下,对其他几名守门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每个人都面露喜色。 孟家堡的下人护卫们都知道,这位每年来一次的谢大人,是个财神爷,出手大方,见者有份,他们都爱往他跟前凑。 “大爷和二爷不在里面。” 得了银子,带头护卫恨不得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爷在主院,和大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杨掌门一起,二爷去别处找没来的宾客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过来。” 护卫口中的大爷指的是孟繁,二爷指的是孟简。 二十多年前,孟天离开孟家堡后,孟剑雨盛怒之下,对外放话自己没有孟天这个女儿,并把两个儿子的排序改为长子和次子,孟家堡内对他们的称呼一直延续至今。 只有谢清源,每次回来孟家堡,坚持不懈地叫孟繁孟简二弟三弟。 “二弟和二弟妹,是在审问子仁和子信?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谢清源一想便知,失去儿子的杨氏,不会轻易放过孟子仁和孟子信,现在正和杨玄松一起,审问那兄弟俩。 孟繁心疼两个儿子,担心杨氏会对他们不利,肯定要陪着一起。 不过,孟简去找没来的几名宾客,是有人因故没有过来,又或是杀人凶手就在宾客中,已经提前跑路了? 谢清源眼珠一转,有了决断,“我找三弟有事,去里面等他。” 得了好处的护卫都没有阻拦,谢清源带着孟蕊和纪华筠,昂首阔步地步入闲云堂。 闲云堂中,谢清源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与他相识的几位江湖人士,过来和他打招呼。 谢清源时常仗义疏财,扶危救困,在江湖中人缘不错,又能放得下身段与人结交,很快就和人攀谈了起来。 孟蕊和纪华筠,则是在宾客中缓慢游走,寻找孟瑜的身影。 可是,她们一起走了两圈,把闲云堂中的每个宾客的脸都看遍了,也没有找到孟瑜。 纪华筠把孟蕊拉到无人的角落,小声而肯定地道: “孟瑜不在这里。” 孟蕊没有回应,眼神发直,盯着一个方向看。 纪华筠见状,顺着孟蕊的视线看过去,是几个聚在一起说话的宾客,都长得五大三粗的,纪华筠不认识,她用手肘戳了戳孟蕊的胳膊。 “喂,你看什么呢?有你认识的人?” 孟蕊回过神来,按住纪华筠作乱的手,“别动,让我再看看。” “那几个都不会是孟瑜,我不会看错的。”纪华筠笃定道。 孟蕊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继续往之前看的方向,目不转睛地望着,顺口说: “二哥会不会乔装打扮,我们没认出来?” “他扮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来。”纪华筠十分自信,“他不在这里,我非常肯定。” 这么确定的吗?孟蕊不置可否。 她和孟瑜昨日才第一次见面,对孟瑜说不上熟悉,只能根据孟瑜的身高体型和长相来找人,但若是孟瑜擅长乔装,变幻容貌体型,孟蕊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认出他来。 这座闲云堂中的各色江湖人士,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孟蕊没有发现疑似孟瑜和她娘亲孟天的人。 但那个沉默坐在人群后面的青衣男子,孟蕊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陌生脸庞,五官端正,却有着一双让孟蕊感到恐惧的眼睛。 是厉青鸿! 他怎么会在这里? 孟蕊离开京城时,厉青鸿依然闭门不出,在镇北王府中养伤。 而现在,他居然无声无息地跨越千里,和孟蕊在孟家堡撞见。 并且是伪装成另一个人的外表,昨夜已经住在了孟家堡客院。 “你在看那个坐在后面的青衣剑客?” 纪华筠好奇又疑惑的声音,从身畔传来。 “我瞧着他,也觉得有些眼熟。” 孟蕊心中一动,纪华筠认出了厉青鸿?又或是,她认识厉青鸿冒充的青衣剑客? “你认识那个人?他是谁?”孟蕊期待地问。 纪华筠摸索着下巴上粘的胡渣,思索了几息后道: “说不上认识,是昨日见过的人,就在酒楼门口,我和熊大魁扳手腕的时候,这青衣剑客好像是熊大魁的老相识,给他鼓劲儿来着。怎么?他有什么不对吗?” “还不确定,要再观察看看。” 此事非同小可,孟蕊没有向纪华筠说穿厉青鸿的身份,她要尽快找机会告诉父亲。 正当孟蕊要带着纪华筠走向谢清源时,闲云堂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孟简带着一队护卫,气势汹汹地大步跨进来。 见主人家到来,堂中的谈话声逐渐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孟简。 第207章 排查凶手 “各位!因我侄子俊被人谋害一事,想必各位都知道了。” 孟简神情严肃,对着众人抱拳一礼。 “为了找出凶手,昨夜在孟家堡内的所有人,都需要提供昨夜四更天之后的行踪证明,以便我们排查出凶手,请各位配合。如有关于凶手的线索,也可来告知于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问题。 “孟二爷,你说要提供每人昨夜四更天之后的行踪,意思是孟三少爷,是在四更天以后遇害的?” 孟简郑重回答:“是的,子俊昨夜一直守灵到四更天,才从灵堂离开,之后不久出事。” 又有人提问:“那我昨夜一直单独在客房内睡觉,无人证明呢?” 孟简答道:“诸位只需要如实提供行踪,我堡内护卫,自会去查证。” 之后,孟简又回答了宾客提出的几个问题。 趁着这个间隙,孟蕊悄悄回去找父亲,把谢清源带到一处无人在意的角落,将没有在这里找到孟瑜,以及孟蕊发现青衣剑客是厉青鸿的事告知。 谢清源顺着孟蕊的手指,看向那名似乎很普通的青衣剑客,压低了声音问: “你确定吗?镇北王府内外都有我们的人,未有消息传出他离开了京城。” 镇北王厉青鸿,因养伤从北地回京城后,一直在皇帝的监视之下,谢清源作为皇帝心腹,自然也知晓。 现在,孟蕊突然指着一个陌生人,告诉谢清源,这是镇北王,谢清源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镇北王躲过皇帝的监视、私自出京,只这一点,就让谢清源心头发颤。 如果孟蕊没认错人,那厉青鸿这个手握重兵的异性王,瞒着皇帝离京,是欺君之罪。 他伪装外貌,假借身份,跑来孟家堡这个江湖门派,又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确定,应该是他无疑。” 孟蕊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就无比确认。 那是前世无数次逃亡被抓回后的绝望和恐惧,是对那个人厌恶至深的敏锐反应。 看到女儿眉头蹙起,面色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清源对孟蕊的判断,多了几分相信。 “看来这孟家堡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呐。” 谢清源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肩膀,表情逐渐凝重。 这时,一名宽厚结实的中年男子,从外面快跑进来。 孟蕊认出此人,是在渝州城酒楼外见过的范统领,那时他为一名富绅拿回被抢的请帖,并把抢请帖的熊大魁抓了起来。 范统领跑到孟简面前,脸不红气不喘地向孟简禀报: “二爷,刚才一名弟子来报,他昨夜看守山门到四更天时,看到两个人影闯入后山,他跟上去查看,被人从后面打晕,丢到杂草丛中,直到一个时辰前才醒来。” “四更天?”孟简骤然紧张,“他看清那两人的脸没有?” 范统领摇头,“他说当时太黑,没有看到脸,但可以确定打他的是个男人,而且武功很高,下手很重,被打昏之前,他从那人身上拽出了这张请帖,醒来时依然攥在手里。” 范统领拿出一张满是褶皱的白色请帖,把请帖展开,指着上面姓名一栏处给孟简看。 孟简探过头,定睛一看,“余大钟?是那个不见踪影的客人?” 他刚才过来晚了,就是为了找这个人。 “回二爷,就是此人。”范统领答道,“他昨夜四更天后闯入后山,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孟简眉头紧锁,“弟子说,看到了两个人影,另一个人是谁?” “这个……还没有查到。” 范统领被问得一噎,但很快将其他查到的消息说明。 “余大钟不是咱们堡中请的客人,而是买了请帖进来的,他昨日入堡时间已晚,所以才让他在堡中住下,没想到……” 孟简越听眉头拧得越紧,他将范统领手中的白色请帖拿了过来,反复翻看了几遍,确定是孟子俊做主卖出去的请帖,气得狠狠将请帖甩在地上。 “我早就和子俊说过,不要贪一时小利,赚不安生的钱,他非是不听!” 孟简状似痛苦,又似恼怒地扶额。 “卖个请帖,将杀人凶手放了进来,把自己置于死地,这都什么事儿啊!” 屋内的宾客们,一直关注着孟简和范统领的对话,听到杀人凶手四个字,哗然一片。 一名大胡子男人兴奋地说:“杀人凶手找着了?我们应该不用再去证明昨晚行踪了?”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摸着同样花白的胡须,叹息道: “那个叫余大钟的后生,我昨日傍晚见过一面,相貌堂堂,不似宵小之人,怎么就成杀人凶手了?” 他旁边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道士,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金老爷子,咱们说了都不算,孟家堡要指谁是凶手,不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清逸道人,你年纪小,不要乱说话。” 一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壮汉走过来,对年轻道士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你帮你师父念完经,赶紧回山去,少沾染凡尘污垢。” 清逸道人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表情痛苦的孟简,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收敛了情绪,转身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现下凶手已经明了,不需要再查证行踪,我将即刻派人捉拿余大钟,一定会为我侄儿子俊报仇!” 说完,他悲愤地转向门口,就要离开。 “等等!你怎么就能确定那个余大钟是凶手?我还说你是污蔑他呢!” 一道低沉怪异的男声,在人群中突兀响起。 孟简脚步一顿,皱眉回头,望向众人,“谁在说话?请站出来。” “我说的!” 一身黑衣侍卫劲装的纪华筠,背着手,昂首阔步走出人群。 她站在众宾客前方,手指着孟简,正义凛然道: “你现在的所有证据,只有一张写有余大钟名字的请帖,以此判定余大钟是杀人凶手,未免太过草率。 也可能是余大钟掉了请帖,被凶手捡到,塞在了你那什么弟子手中,借此把杀人的罪名扣在他头上,这完全有可能!” 第208章 同意抓捕 谢清源看着不管不顾站出去,与孟简对峙的纪华筠,心道一声糟了。 不过一会儿没看住,纪华筠就能给他这么大“惊喜”。 他身边的孟蕊,一听纪华筠的话,瞬间明白。 姓余的男子,用买的请帖,昨日较晚进入的孟家堡,这些都对得上。 余大钟,定然就是她二哥孟瑜,进入孟家堡时用的化名。 现在的情况是,孟简要把杀害孟子俊的黑锅,扣在余大钟,也就是孟瑜头上。 孟简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 二哥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他现在又在何处? 前方,孟简双眼一凛,上下扫过纪华筠的侍卫服。 “我记得你是……谢清源身边的侍卫?” 确定了身份,孟简再看向她时,眼中多了两分不屑。 “我孟家堡的事,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纪华筠感受到对方轻蔑的态度,冷哼一声,冲着孟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侍卫怎么了?你冤枉别人,还不许我说句良心话了?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刚才这里好多人都说你贼喊捉贼!我是帮大家一起说。” 孟简是习武之人,耳力好,当然也听到了其他人的议论。 此时被一个小侍卫说穿,他不可能自降身价去和一个下人掰扯,转头在人群中寻找谢清源的所在。 “谢清源,你有什么话,当面与我说,让一个侍卫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谢清源与孟简的视线对上,立即挺起胸膛,带着孟蕊,从人群角落走出来,对着孟简拱了拱手,无奈地说: “三弟啊,不怪我这侍卫有疑问,你单拿一张请帖,就要定罪,这很难让人信服啊。” 谢清源悠闲地踱着步子,挡在了纪华筠之前,面向孟简,语气带着几分说教。 “你还是太年轻了,得到一点线索,事情都没弄清楚,就火急火燎地嚷嚷着要去报仇,这怎么能行嘛?” 孟蕊站在谢清源身后,将还想要上前说话的纪华筠按住,厉声提醒: “不可放肆,交给大人处理。” 纪华筠抿了抿唇,看了出头的谢清源一眼,没有再动。 孟简看向谢清源,不耐烦道:“你想要如何?” “我没想如何,只是觉得三弟年轻气盛,不可冲动行事。” 谢清源端着长辈的架子,硬是在言语上高孟简一头。 “三弟,子俊是二弟的儿子,你要做什么事,好歹要先和二弟二弟妹同个气,让他们知道多了一个嫌疑人,还有一个证人,把证人和证据摆出来,详细问明情况才是。” 谢清源对孟简已经铁青的脸色,似毫无所觉,还在继续煽动其他宾客表达意见。 “金老爷子,您德高望重,以您几十年的江湖经验来看,这事儿是不是有蹊跷?该先和我二弟他们说一声不是?” 金老爷子,名金秉星,是江湖有名的锻刀世家——金家庄的前任庄主。 因为年纪大了,他前几年已经把庄主之位传给了长子,过上了四处游历的悠闲生活。 金家与孟家是姻亲关系,孟剑雨早逝的原配、孟天的亲生母亲金惜月,为金老爷子之妹。 严格论起亲戚关系,谢清源该随孟天,叫金老爷子一声舅舅。 此时的金老爷子,端坐在椅子上,瞧了眼突然凑过来的谢清源,觉察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眼珠精明一转,顺着谢清源的话说道: “老夫年纪大了,早就不管江湖事,分辨不出什么蹊跷,不过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有了线索,自然该告知其父母,由父母决断。” 此话一出,得到了周围不少宾客的赞同。 孟简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不就是说他这个叔父越俎代庖,多管闲事了? 鉴于金老爷子的江湖地位,和人心所向,孟简不好拒绝,只道: “我这就带人去告知兄嫂。” “三弟等一下。” 谢清源拉住孟简,热情提议: “既然诸位亲朋都在这里,不如直接将二弟和二弟妹他们请过来说话,大家一起帮着分析,人多好办事嘛。” 孟简拂开谢清源的手,“这是我们孟家堡的事,不便让这么多人参与。” “现在不方便了?” 谢清源阴阳怪气起来。 “刚才你要让我们提供昨晚行踪时,挺理直气壮的,说是提供行踪,实则是把我们都当做嫌疑人调查。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随便编造个什么证据,像冤枉那个余大钟那样,冤枉我们其中的谁?” 谢清源的话,成功挑拨了在场宾客的情绪。 其中几个本来就对要提供行踪不满的宾客,对着孟简提出了抗议,要求孟家调查凶手的过程要公开透明,杜绝无辜宾客被冤枉。 孟简为了安抚他们,只能派人去把孟繁和杨氏请来闲云堂。 两刻钟后,孟繁、杨氏、杨玄松,带着孟子仁和孟子信全都到齐。 孟蕊仔细打量了下孟子仁和孟子信,见他们衣着整齐,身上没有伤痕,只是人比中午见到时要憔悴一些,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沙哑,看来被审问的时间不短。 那个在山门被打晕的弟子,也被带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昨晚的情形重新复述了一遍,和范统领之前说的没有两样,并一口咬定那个打晕他的人,很有嫌疑。 杨氏和杨玄松还在根据弟子的陈述,详细盘问昨晚的情形。 孟子仁急不可耐地站出来,对孟繁和孟简道: “父亲,叔父,孩儿之前说什么来着?我们兄弟之间感情甚笃,兄友弟恭,三弟出事,定然是外人谋害。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三弟就是被这个叫余大钟的杀害的,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快把这人抓起来呀!” 孟繁挺着肥胖的大肚子,赞同点头,“子仁说得对,得赶紧把那个祸害抓起来。” 杨氏冷笑出声,“孟繁,是不是只要凶手不是你儿子,你都高兴?” “妹妹,不可胡言!” 杨玄松对杨氏使眼色,让她保持冷静。 “虽然现在的证据,不足以断定凶手就是这个余大钟,但他逃入后山,确实很可疑,无论如何,应该把他找出来问清楚。” 孟简嘴角勾出讽刺的弧度,瞥向谢清源,“谢大人,我兄长他们都同意抓人,你还有何意见?” “三弟言重了,我从来没有意见,只有善意提醒。” 谢清源指了指敞开的大门外。 “已到傍晚,外面开始起雾了,影山里的雾气会越来越大,一米之外,人畜不分,你们确定要在这时,去山里抓人?” 第209章 影山起雾 顺着谢清源手指的方向,众人望见远处峰峦秀丽的影山,已经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云霞雾气缭绕,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迷离的美。 孟家堡中常说的后山,就是影山。 影山常年有雾,太阳下山后,影山及其方圆数十里内都会开始起雾。 若在夜里进入雾气弥漫、又地势陡峭险峻的影山,不但容易迷路,一个不小心,脚下踩空,很可能会掉下悬崖摔死。 从孟家堡进入影山的入口处,孟家堡常年派弟子看守,明令禁止夜里私自进山。 第一次见到此等美景的宾客们,不禁发出赞叹声。 而常年生活在孟家堡的孟繁和孟简,都明白,此时已不是适合上山抓人的时候。 他们最终决定,严格封锁堡内各出入口,今晚先在堡内搜查可疑之人,防止凶手藏在堡内,明日早上日出雾散后,再带人进入影山搜捕余大钟。 之后,聚集在闲云堂的宾客们散去,各自回房休息,客院加强护卫巡逻。 孟子仁和孟子信,依然被杨氏严重怀疑的对象。 杨氏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也不想让这两个庶子好过,她以嫡母的名义,将孟子仁和孟子信关进祠堂思过。 孟繁因想要凌剑山庄杨家的支持,没有反对,但在祠堂外安排了自己的护卫人手,保护两个儿子的安全,也是对杨氏的防备。 谢清源将孟蕊和纪华筠送回天源阁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谢清源严肃交代她们锁好门不得外出后,他自己要出去办事。 纪华筠又想跟去,被谢清源严厉制止。 “我去找熟人打探消息,你们去了也没用,不用等我,早些歇息!” 谢清源头也不回地带着侍卫离开,孟蕊拉着不甘心的纪华筠进屋说话。 “晚上堡内有雾气,你我不熟悉堡内地形,若是没跟上,迷了路,反耽误事。” 孟蕊亲手给纪华筠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温声细语地劝说。 “今晚你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日大概率要去影山,还有的忙。” 如果明日要搜山找余大钟,为了孟瑜的安全,孟蕊他们必须在孟家堡找到孟瑜之前,将他保护起来,绝不能让孟瑜被孟家堡的人,安上杀人的罪名。 纪华筠愁容满面,手上的茶杯,端起又放下。 “他不会杀人,至少不会无故杀人。” 纪华筠看向孟蕊,眼神坚定。 “孟瑜不是凶手!孟家堡的什么大爷二爷,一个没脑子,一个黑心肝,宾客昨晚的行踪,说不查就不查了,一张请帖就认定凶手,跟开玩笑一样。” “如果这是他们故意为之呢?” 孟蕊声音轻淡,却如一记重锤敲击在纪华筠心头。 纪华筠一把抓住孟蕊的手腕,急切地问: “都这时候了,你们到底还有什么重要事情,没有告诉我?快说呀!” 孟蕊定定注视着纪华筠,她能感受到,纪华筠对二哥的关心和维护是出自真心。 但纪华筠毕竟是外人,现在的性子又如此跳脱,孟蕊不能对她全盘托出,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可以告诉纪华筠的消息,简要说明。 “我娘亲孟天,和她的父亲,也就是几天前去世的孟堡主,关系很差,用势同水火来形容,都不为过,孟堡主曾经还对外宣称,要和我娘亲断绝父女关系。 原因是孟堡主在我外祖母去世后,娶了孟繁和孟简的生母苗夫人,开始忽视我娘亲,把我外祖母和娘亲的东西,拿去送给苗氏母子。 我娘亲性格要强,自然不准,两边闹得很僵。 所以,我娘亲和孟繁、孟简的关系,也很差,他们几乎不来往。 只是我父亲前些年,为了寻找我娘亲,靠着砸钱,和孟家堡维持着浅薄的关系。” 纪华筠聚精会神地听着,恍然大悟。 “我明白,这叫有后娘,就有后爹。” 她一针见血地总结道,不免感叹。 “没想到江湖门派之中,也有这种糊涂事、糊涂爹。 和孟天女侠相比,孟繁那头臃肿的猪,和孟简那条阴险的狐狸,看着就不中用,孟家堡给他们谁继承,都要完蛋!” 纪华筠眉头紧皱,一副惋惜万分的表情。 “要是孟堡主,没有和孟女侠断绝父女关系就好了。” “你想多了,孟堡主和我娘亲反目成仇,还曾大打出手。” 孟蕊斟酌着言辞,将推测的消息告诉纪华筠。 “就算孟堡主还在世,他说不定,会和其他歹人联合,骗我娘亲回来,借机对付我娘亲。 而你见过孟家堡给我二哥的请帖,说明他们还想要骗我二哥一起回来,也要对付我二哥。 孟子俊之死,很可能就是他们针对我二哥,专门做的一个局。” 孟蕊只能告诉纪华筠这么多,以她和她爹的共同推测,孟剑雨合作的歹人,或许就是从京城消失的姜瑶,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她娘亲孟天手中掌控的霸天帮。 得到霸天帮的势力,对姜瑶来说,是为三皇子夺嫡增添势力,大功一件。 而对孟剑雨来说,可以为孟家堡吸纳更多力量,扩大孟家堡在江湖上的影响力。 孟瑜之所以也成为他们的目标,是因为孟瑜曾跟随孟逐风,在江湖中历练多年,在霸天帮中颇有声望。 以姜瑶谨慎的性格,不一次性弄死孟天和孟瑜母子二人,她很难将霸天帮收为己用。 因为孟天是霸天帮帮主这件事,是个少有人知的秘密。 就连孟逐风已经去世的消息,孟天为了霸天帮的稳定,也一直隐瞒着,没有对外发丧。 时至今日,也只有霸天帮内部知晓。 所以这些深层的原因,不方便告诉纪华筠,孟蕊只以关系不好为由带过。 纪华筠没有多问,她听完这些,忽然变得心情沉重,很听话地早早上床歇息。 孟蕊见她如此,也带着吟秋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饶是知道外面有侍卫守夜,屋内有吟秋陪伴,孟蕊到了新的环境,依然睡得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孟蕊有种强烈的感觉。 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 这种可怕的意识,让孟蕊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她挣扎着睁开眼,霍然看到,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蒙面人。 正静静坐在点着烛火的桌前,悄无声息地凝视着她…… 第210章 夜半惊魂 昏黄的烛光中,黑衣蒙面人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一尊静静伫立的雕像。 即使看到床榻上的孟蕊突然睁开双眼,四目相对之间,黑衣人依旧岿然不动。 孟蕊感觉到,背后的寝衣已经湿透,冰凉的触感清晰,让她恍惚意识到: 此刻,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她保持着睁开眼时的侧躺姿势,紧张地盯着黑衣蒙面人。 敌不动,我不动,对方如果要杀她,早就动手了,孟蕊如此想着,如擂鼓般的心跳稍有缓和。 她面色凛然,藏在薄被下的手,已经握上了一枚飞刀,如果对方有异动,她会立即出手。 “你醒了。” 黑衣人突然开口,是沙哑的低沉男声。 “你长得……也不像她……”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失落,似叹息,又似怅惘。 孟蕊确定,她从前没听过这个声音,是她没见过的陌生人。 而且,此人声音不年轻了,露出的眼尾处,有明显的皱纹,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再看他身材魁梧,手中持剑,中气十足,是个身体康健强壮的习武之人。 对于这个人的身份,孟蕊有了一点猜测。 孟蕊手中的飞刀又握紧了几分,她从床上坐起来,大着胆子问: “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祖母,像父亲,你口中说的,又是谁?” 孟蕊用自己原本的女声说,毫不掩饰自己男扮女装之事。 黑衣人眯了眯眼,更加认真地注视孟蕊的脸,忽然低低笑出声。 “谢清源还真是好命,生的女儿也能长得像他。” 说完,他站起身,看样子要走。 “等等!”孟蕊鼓起勇气叫住他,“你把我娘和我二哥叫来孟家堡,究竟有何阴谋?” 黑衣人收回迈出的步子,眼神疑惑回头,“二哥?你还有大哥?” 孟蕊反被他问愣了,什么意思?大哥小时候不是在孟家堡生活过一段时间吗? 黑衣人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他呵呵一笑,对孟蕊道: “听说你也姓孟,应该知道,孟家的根,在影山。 有胆的话,就去影山找,你想知道一切,都在那里。” 随即,他对着紧闭的窗户挥出一掌,窗户应声打开,他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中。 孟蕊连忙下床,跑到敞开的窗边,向外望去,入眼的只有白茫茫的雾气。 她冷静地关上窗,一边披上外衣,一边去查看地上躺着的吟秋。 吟秋被打晕了,后颈上有明显的红痕,可见黑衣人下手之重。 孟蕊拍了拍吟秋,没有反应,反复探过鼻息,确定吟秋还活着后,孟蕊给她盖上毯子保暖,自己穿戴好男装,出门去隔壁房间找父亲。 打开门,便见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也被打晕,后颈上有和吟秋一样的红痕。 探过鼻息,确认他们也还活着,孟蕊放下心,去敲父亲的房门。 “叩叩叩” 孟蕊敲门后,等待片刻,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心中升起不安,手中握着飞刀,轻轻推了推房门。 “吱哑”一声,房门直接被推开,孟蕊看着黑洞洞的屋内,整个人定在门口。 不对劲,父亲特地交代她们要锁好门睡觉,他自己不会不锁门,难道他没有回来睡觉? 孟蕊想起黑衣人说的那句“谢清源还真是好命”的话,带着明晃晃的嫉妒,那人该不会对父亲出手了? 孟蕊快步跑回自己房间,拿起桌上的烛火,就匆匆走向父亲的房间。 昏黄的烛火,照亮一室寂静。 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父亲不在屋内。 孟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父亲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出事了? 走出谢清源房间的孟蕊,这时才发现,旁边纪华筠的房门口,守夜的两个侍卫,也瘫倒在地。 孟蕊过去检查了侍卫情况,同样是被打晕了。 她站起身,直接去推纪华筠的房门。 房门很轻易就被推开,孟蕊愣了一瞬,侧耳听见屋内隐约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孟蕊舒出一口气,拿着烛火走进房间,很快看到了躺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识的纪华筠。 “醒一醒!” 孟蕊将烛台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伸手去拍纪华筠的胳膊。 纪华筠没有醒,朝床榻内侧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过去。 孟蕊十分无语,她二哥说得没错,以纪华筠这样淡薄的警惕心,根本不适合混江湖。 她人都站在床边了,亮着烛火,纪华筠一点察觉都没有,可见睡眠之沉。 “快醒一醒,出事了!” 孟蕊坐到床沿上,用力去扒拉纪华筠的胳膊。 谢清源晚上没有回来,内院只有孟蕊和纪华筠住,除了几个守夜的侍卫,其他侍卫一部分跟着谢清源出去办事,另一部分住在外院。 但遇上今晚黑衣人那样的高手,这些侍卫根本不顶用。 内院的侍卫连同吟秋都被打晕,孟蕊不知道外院的侍卫有没有出事,但眼前这个睡得正香的纪华筠,肯定没事。 她得先把这家伙喊起来,再一起去外院查看情况,也能多一个帮手。 “你给我醒过来!你这样,之前是怎么混江湖的?” 孟蕊不停摇晃着纪华筠的胳膊,终于听到纪华筠嘟囔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悠悠转醒。 “你干嘛?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纪华筠扒开孟蕊烦她的手,闭上眼,还想继续睡。 孟蕊真是服了,继续去扒拉纪华筠,“你别睡了,外面的侍卫都被打晕,你房门上的锁也被破坏,有人进过你房间了你知道吗?” “什么?” 纪华筠倏地坐起来,惊恐地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 “谁进我房间了?他没把我怎么样?” 孟蕊看着纪华筠衣衫完整,道:“应该没有,估计他是走错了,后面又去了我的房间。” “什么?” 纪华筠再次惊悚大叫,担心地看着孟蕊。 “那你有没有事啊?” “我没事,但我房中吟秋被打晕了。”孟蕊镇定地解释情况。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还有许多人快速跑动的脚步声。 孟蕊站起身,快步走到房门口,望见远处空中的薄雾,被火光染成了红色。 她转头催促纪华筠: “外面不对劲,你快起来,穿好衣服,我们得出去看看。” 第211章 搜查刺客 孟蕊带着穿戴好侍卫服的纪华筠,一起走去外院。 外院的廊下,横七竖八躺着三名侍卫。 孟蕊很有经验地过去检查,无一例外,和内院的侍卫一样,都是被打中后颈而晕倒。 纪华筠蹲在孟蕊身边,学着孟蕊的样子,探了探其中一个昏倒侍卫的鼻息,又摸了摸另一个侍卫的脉搏,好奇地问: “他们都被打晕了,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没事?” 孟蕊没有回答,只是凝重地望向天源阁外,传来喧闹声的方向。 外面肯定有情况,父亲还没有回来,会不会是父亲那边出事了? 正当孟蕊忧心如焚,犹豫着是否要出去查看时,天源阁的大门上,响起急促的拍打声。 “嘭!嘭!嘭!” “快开门!孟家堡护卫搜查刺客!” 孟蕊心中一惊,与同样被吓了一跳的纪华筠对视。 孟家堡要搜查刺客,定是有人被刺杀,而他们指明要搜天源阁,说不定又藏着什么阴谋。 孟蕊马上做出判断,她和纪华筠不能和他们对上,更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跟我走!” 孟蕊拉着纪华筠,就往小厨房的方向跑。 外面的拍门催促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已经有要威胁撞门之势。 孟蕊带着纪华筠进入小厨房,关上门,转动门后的拉环,一道暗门逐渐打开。 她们刚进密室藏好,就听到外面“砰”的一声巨响,天源阁的大门,被撞破了。 “给我仔细地搜!” 一道粗粝的命令声随之响起。 “这也太猛了。”纪华筠叹道。 孟蕊立马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们所处的密室,位于小厨房后面隔出的暗室,非常隐蔽,可以暂时躲藏,但与门口离得近,声音太大,恐会被外面搜查的孟家堡护卫听见。 就像现在,她们也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人说话。 “范统领,这里有三个晕倒的侍卫,是谢大人带来的人。” “范统领,内院也有晕倒的侍卫,四个在房间门口,还有一个在房间内。” 带头的是范统领?孟蕊对此人印象深刻。 下午在闲云堂,这个范统领能直接对孟简汇报,他很可能是孟简的心腹。 那么此刻,他也是听孟简的命令,来搜查刺客的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持续传来护卫的禀报声。 “范统领,除了这些侍卫,没有发现其他人,也没有找到谢大人。” “没有发现打斗痕迹,这些侍卫,应该都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击打晕的。” “范统领,厢房没有发现。” “厨房也没有发现。” …… 一刻钟后,搜查终于停止。 “范统领,这里已经搜遍了,没有找到刺客。”是护卫的回禀声。 “收队,李尔和李山留下,守住天源阁的大门,有情况及时向我禀报。” 范统领粗粝的声音再度响起。 “其余人,跟我去别处搜查刺客!” 躲在密室中的孟蕊和纪华筠,听着外面逐渐归于平静,只剩留守的两个护卫的闲谈声。 李尔:“山子,你说地上那些侍卫,会不会突然站起来?我们两个打不过怎么办?” 李山:“范统领不是说了吗?这些人颈后都挨了重击,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你怕啥?” 李尔:“那就好,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咱俩留在这儿是好事。” 李山:“也是,昨晚三少爷被挂在自个儿院子的树上,今晚大少爷被挂在祠堂外头的树上,真是太吓人了,我都不敢看。” 李尔:“谁说不是呢?我就看了那么一眼,吓得我,现在还觉得背后发冷,阴风阵阵的……嘶——!你是谁……唔!” 李山:“放过我……嗷!” …… 纪华筠武功好,几下搞定这两个护卫,将他们点了定身穴和哑穴,一手拎着一个,轻松拖进了天源阁的内院。 另一边的孟蕊,从小厨房的密室出来后,趁着纪华筠去抓那两个护卫的功夫,她快速检查了地上晕倒的侍卫们。 好在孟家堡的护卫,只是搜查,没有对这些晕倒的侍卫做什么。 孟蕊又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见吟秋平安无事地躺在原地,松了一口气。 她费了大力气,才将地上的吟秋,搬到床上,然后从房间出来,就看到纪华筠一手一个,像拎着两筐鸡蛋一样轻松般,拎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护卫回来了。 孟蕊是知道纪华筠有家传的大力气,但亲眼看着这一幕,还是感到很震撼。 纪华筠对孟蕊点了下头,提着两名护卫,进了自己房间,用床单撕成布条,把他们绑了手脚,防止他们冲破穴道逃跑。 孟蕊谨慎地将内院和外院之间的门关闭,上锁,跟在纪华筠身后也进了屋。 “两位兄弟别怕,我们只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只要你们以实相告,绝不会伤害你们。” 孟蕊先礼后兵,对着两名孟家堡护卫拱了拱手。 “你们答应不喊叫,我就让我的朋友,解开你们身上的穴道,同意的话,请眨一下眼。” 看到两名护卫都眨了眼,孟蕊对纪华筠点了下头,纪华筠解开了两人的哑穴。 穴道一解开,其中一个叫李山的还想大叫,被纪华筠哐哐两个大嘴巴扇过去,脸红了一片,人也老实了。 据这两人交代,他们刚才之所以会来搜查刺客,是因为今晚的孟家堡,又死了人。 死者有两名。 一个是孟繁的长子,孟大少爷孟子仁。 今晚,孟子仁本应在祠堂中,和孟子信一起思过。 二更天时,孟子信犯病晕倒,被下人们抬走,孟子仁也沾了光,得以回去歇息。 但不知怎么的,本该回到自己院子睡觉的孟子仁,却在三更天时,突然被人发现挂在了祠堂外的大树上。 和三少爷孟子俊的死状,一模一样。 另一名死者,是孟简的幼子,孟五少爷孟子伦。 当下人发现孟子仁的尸体,忙着去禀报守灵的孟繁和孟简时,赫然又发现,五少爷的院子起了火。 五少爷孟子伦今年只有七岁,孟简冒着危险冲进火场,拼命把唯一的儿子救出来时,孟子伦已经没气了。 他不是死于大火,而是死于颈间那抹殷红的剑痕。 第212章 一波三折 乍听孟子仁和孟子伦的死讯,孟蕊和纪华筠都感到不可思议。 刚刚来天源阁搜查刺客的范统领,就是来找杀死两个少爷的凶手。 “你们抓刺客凶手,为何要来搜查天源阁?”孟蕊问。 护卫李尔答:“因为在搜查其他院子时,巡逻的护卫看到有黑影,飞向了天源阁的方向。” 黑影?孟蕊想到她房中,夜半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那人果然就是凶手吗? “不止这个,我还听说,大少爷也是中了混元裂空掌而死的,谢大人会这种掌法,所以才要来查谢大人。”护卫李山补充道。 这两个护卫很快就吐露了个干净,但他们知道的事有限,有用的消息不多。 之后,纪华筠把他们打晕,扒下他们身上孟家堡的护卫服,和孟蕊一起换上。 “穿上这身衣服,是不是可以在孟家堡里随意走动?” 纪华筠欣赏着护卫装扮的自己,兴奋地问。 “我们一起去抓凶手?把凶手抓住,那谢大人身上的嫌疑不就自动解除了?” 孟蕊白了她一眼,“抓凶手是孟家堡的事,我们现在,要利用这身护卫的衣服,逃出孟家堡再说。” “我们要逃?”纪华筠诧异地问,“你不管你爹了?” 孟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解释: “院子里的侍卫都被打倒了,凭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太被动了,先想办法出去孟家堡,带上堡外驻扎的百名侍卫,再来问孟家堡要人。” 纪华筠一听,她们是要去搬援兵杀回来,更兴奋了,立即同意和孟蕊一起走。 离开天源阁之前,她们将两个护卫藏在了柜子里,又将晕倒的吟秋,抱去小厨房的密室藏好。 原本,只需要给出信号,就能让堡外驻扎的侍卫,进入天源阁待命。 但现在知道怎么发信号的侍卫都晕倒了,孟蕊只能用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直接本人去找援兵。 孟蕊考虑过,待在天源阁,等父亲回来,以父亲的本事,肯定不会让自己沾上杀人凶手的污名,刚才的搜查刺客,也许只是一场误会。 但万一呢? 万一父亲被擒,被污蔑是杀人凶手,孟家堡的人要伤害他呢? 孟蕊不想被动等待,她要把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去堡外的路不远,难的是如何避开孟家堡中的人,顺利翻墙出去。 孟蕊和纪华筠走出天源阁,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队护卫朝他们迎面走来。 领头的,正是刚刚带人来搜查天源阁的范统领。 孟蕊和纪华筠连忙低下头,暗道不妙,期望对方千万不要看出她们是假冒的。 范统领远远瞧见她们,只是轻快地招了招手,“李尔,李山,归队,天源阁不用守了。” 孟蕊和纪华筠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慌和纠结。 她们的目标是离开孟家堡,要是跟着范统领的队伍走了,迟早会被发现冒充堡内护卫,可是不跟着走,现在就会被发现冒充身份。 范统领见她俩站着不动,不耐烦地催促道: “犹豫什么?谢大人已经找到,没有嫌疑,你们不用继续守在这里,主院那边闹起来了,你们快随我去帮忙。” 孟蕊听到她爹找到了,心中一松,正想着是否要说明身份时,就看到身边的纪华筠,已经一脸期待地往范统领身后的队伍走去。 这家伙,准是听到主院闹起来,想跟去看热闹。 孟蕊没办法,只能随纪华筠到队伍最后,一起走向主院。 主院是历代堡主和夫人的住所,几日前孟堡主去世后,其妻苗氏依然住在这里。 苗氏是孟繁和孟简的生母,据说前日她在孟堡主的灵堂上悲伤过度晕厥,之后一直在自己房中养病。 孟蕊到孟家堡一天时间,还没见过这位苗夫人。 快到主院门口时,已经能听到主院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和痛哭声。 “母亲,子伦才七岁呀!他还那么小,居然被人下了杀手,您要为子伦做主呀!” 是孟简的妻子蒋氏,正在对着婆母苗氏哭喊。 “子伦颈上的剑伤,明显就是孟繁的七宝剑所为,是孟繁,他要杀了我的儿子!您的孙子啊!” 孟蕊听到这番话,心中一动,孟简的幼子,竟是孟繁所杀?为了什么呢? 她加快了脚步,跟着队伍一起走进主院,范统领指挥他们这些护卫,站在主院的廊下待命,如果主家产生冲突,要及时出手阻止。 孟蕊按照顺序,刚好站在靠近门口的立柱旁,纪华筠在她前面一点的位置。 范统领和其他侍卫的注意力,都被主院中拉扯的主家众人吸引,没有人察觉到孟蕊和纪华筠,不是原来的李尔和李山。 主院中灯火通明,十几个灯笼,将院子照得宛如白昼,孟简和妻子蒋氏,孟繁和妻子杨氏,还有老夫人苗氏,以及田管家、杨玄松等人都在。 蒋氏怀中,还抱着儿子孟子伦小小的尸体。 她将孟子伦的尸体,放在前方的地面上,指着儿子颈间的致命剑痕,对着苗氏凄厉地喊道: “母亲,您来看啊!这样独一无二的剑伤痕迹,是只有孟繁的七宝剑,才能造成的伤口,可是他居然不承认,求母亲!给我和我的孩儿做主啊!” 丫鬟婆子扶着的苗氏,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胆战心惊地去看地上躺的孩童。 “这……怎么会这样?” 苗氏年轻时生得玉容花娇,多年富贵滋养,生活顺心,又保养得宜,让五十岁的苗氏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 她惊骇地拿帕子捂住嘴,害怕地问大儿子孟繁,“繁儿,你来说,这到底是不是……” “娘,不是我,孩儿有什么理由要杀子伦那么小的孩子呢?” 孟繁手足无措,肥胖的脸上,掺杂着慌乱和恐惧。 “孩儿这一晚上,除了为父亲守灵,还要忙子俊的丧事,然后下人来报,说子仁也……” 他突然哽咽,面色逐渐被悲伤覆盖,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 “哇呜——!我的子仁也被害死了!他被人一掌拍上心口,还被挂在树上,呜呜……是哪个挨千刀干的?我要杀了他!” 第213章 为子报仇 “子仁也没了?” 苗氏手捂着双眼,晃动着身子向后倒去,她身边的婆子丫鬟慌乱地喊着“老夫人”,手忙脚乱地扶住她。 “娘!您别激动!身体要紧啊!” 孟繁抹了一把泪,连忙上前,从丫鬟手中接过苗氏,呜呜哭诉。 “子仁被挂于祠堂外的树上,这是对我们整个孟家堡的挑衅,等找出那个凶手,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站在一边的杨氏,冷眼看着孟繁无能哭泣的样子,轻哼一声。 “孟繁,看来你对那个庶子是真心疼爱啊,昨日子俊被杀,都不见你哭成这样。” 孟繁肥腻的脸上挂着泪,怔愣看她,哽咽道: “夫人,子俊和子仁被害,我都很伤心,你何苦这样说我?” “呵呵,子俊死后,你为他做过什么?你有认真调查凶手吗?你去追捕那个逃往影山的疑凶吗?你没有!” 杨氏死死瞪着孟繁,发红的眼眶中,泪水已经流干,只剩彻骨的恨意。 “你忙着给你的两个庶子开脱,生怕我会趁审问害了他们,现在好了,抓不到凶手,你的儿子们,全部都要死!” “妹妹,你少说两句。”杨玄松皱眉提醒。 杨氏毫无温度的视线,斜睨向杨玄松,“兄长,我的子俊不在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连句公道话都不能为他说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的情况,你不要再火上浇油。” 杨玄松一边说,一边对着杨氏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但失去了儿子的杨氏,已经不在乎什么夫妻、婆媳、兄妹关系,她推开杨玄松,上前指向一直没说话的孟简,逼问道: “孟简,你说!是不是你杀害了我的子俊?混元裂空掌,只有你能使出那般力道,说啊!是不是你害了我儿子?” 杨氏扬起手,就要冲过来扑打孟简,被赶来的蒋氏挡住。 “嫂子,你干什么!” 杨氏被蒋氏阻拦,气愤地按住蒋氏的肩膀。 “是我要问你在干什么?到现在还维护他?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昨日做的那些事,都很不对劲吗?” 杨氏是习武之人,比闺秀出身的蒋氏力气大,强势揪着蒋氏转头,对上颓丧木然的孟简。 “你看看他!看看你的夫婿,他现在的表情说明什么?说明他后悔了! 是他杀了子俊和子仁,却没料到,孟繁为了报复,杀了他儿子,哈哈哈!真是太讽刺了!” “你说什么?”蒋氏惊惧交加,不可置信地看看杨氏,又看看孟简。 “弟妹啊,我俩为他们兄弟操持半生,结果呢?他们兄弟为了夺位,互相残杀,死的却是我们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 杨氏仰天苦笑,状若疯癫。 “我是无所谓,孟繁永远不会再有儿子了,可是你呢? 年纪已大,再难生育,以后孟简当上堡主,还会和年轻漂亮的女人生儿子,哈哈哈!” 蒋氏怔愣地问:“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兄长不会再有儿子,明明他比我夫君风流多了。” 蒋氏和孟简成亲多年,孟简只有两个通房丫鬟,和妻妾无数的孟繁比,不知好了多少倍。 “因为我不会让他再有儿子,不会让其他人来挡我儿子的路。” 杨氏松开了蒋氏,坏笑着指向苗氏。 “我都是跟她学的,公公的女人不少,除了早逝的原配生的女儿,他娶了苗氏之后纳的女人,没有一个生出孩子的,此等手段,我怎能不好生学学?” “杨氏,你疯了!”孟繁也不哭了,怒视杨氏,“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孟繁对着护卫招手,“夫人丧子失智,快把她请回去安歇!” 正看戏看得入迷的孟蕊,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护卫之一,连忙跟着其他护卫一起上前,向着杨氏包围过去。 “滚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杨氏“唰”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对着他们威胁。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子,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孟蕊停下脚步,用余光瞄向其他护卫,见大家都忌惮地站在原地,松了口气。 杨氏出身凌剑山庄,武功肯定不会差,孟蕊可不想去当炮灰。 见护卫们没有再动,杨氏冷笑一声,把玩着匕首,挑衅地望向苗氏和孟繁。 “婆母当真是好手段,赶走了公公原配夫人的唯一女儿孟天,断了孟天与我兄长的姻缘,又让自己蠢猪一样的儿子续上婚约,逼着我们杨家履行,让我不得不捏着鼻子嫁了孟繁这个废物,这么多年,我真是忍得好辛苦。”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没想到当年孟家堡和凌剑山庄的联姻,还有这一层纠葛在里面。 原本还在为孙儿被害流泪的苗氏,脸上的伤心一滞,不敢相信地看向杨氏。 “杨氏,看来繁儿说的没错,你是真的疯了,我念你经历丧子之痛,不与你计较,快扶她回去歇息。” “别给我来这套!” 杨氏恨恨瞪着苗氏。 “你这个口蜜腹剑的老太婆,我和你不一样,你给那些妾室下药,我呢,只给你儿子下药,你儿子孟繁,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了,你听清楚了吗?” 苗氏表情微愣,扶着她的孟繁先发了飙,“毒妇,你竟然对我下药,断我子嗣?!” 孟繁想到仅有的三个儿子没了两个,此刻更加痛心。 “孟繁,我嫁给你,就是奔着让我儿子继承孟家堡来的,当然要断了你其他后路。” 杨氏哈哈笑着,张狂地说。 “不然你以为,当年我为什么会同意嫁给你?图你肥圆如猪,脸大如盘?还是图你花天酒地,一无是处?你怎么没点数呢?” 杨氏多年筹谋,都随着唯一儿子孟子俊被害,化为虚无,她不想让任何人好过。 “孟繁,你好好想想,你现在只剩孟子信一个儿子,他身体弱,说不定会死在你前头,到那时,孟家堡会是谁的天下?孟简掌了权,堡内安有你的地位?” 她循循善诱,逐渐露出了真实目的。 “孟简他杀了你的两个儿子,你杀了他一个儿子有什么用? 他还能再生,但你不会再有新的儿子了! 孟繁,你还在犹豫什么?快杀了他!为你的两个儿子报仇啊!” 第214章 夫妻反目 “你这毒妇!给我儿下毒不说,竟要引得我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苗氏动了怒,保养得宜的脸上面目狰狞,她不再是那副哀戚的可怜样,指着杨氏,对周围的护卫下令。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抓起来!” 见护卫们忌惮杨氏的武功和手中匕首,不敢上前,苗氏上前一步,大声加重筹码。 “今日谁能抓住她,赏银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对于月钱只有一二两银子的护卫们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护卫们虎视眈眈地将武器对准杨氏,缓慢包围、靠拢。 几个眼热的护卫,生怕自己落了后,与赏银无缘,急急冲到了前头。 为了不让自己的不作为太突兀,孟蕊也随大流,拔出腰间佩剑,小心谨慎地小步向前,但速度比旁人慢了许多。 她不想对杨氏出手,这个说尽挑唆言语,只想为儿子报仇的可怜女人,不该被暴力对待。 而且,孟蕊更想保存精力,应对之后的影山之行,不想花费力气为苗氏做事。 所以,当最前面的护卫,已经和杨氏打起来时,孟蕊还拿着剑,装模作样地在后面晃悠。 纪华筠也是同孟蕊一样的想法,她的肢体更灵活,装出想要进攻,但左右寻找机会,却总被他人抢先的样子。 前方,杨氏打退了两个护卫,一脚踹飞一个,趁着空隙对着杨玄松大喊。 “兄长,这就是你劝我嫁的好亲事,我都被欺负到这般田地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羞辱打杀?我们凌剑山庄的脸面何在?” 杨玄松看着杨氏和护卫们打起来,虽不担心妹妹的武功,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上前几步,对苗氏行了个晚辈礼。 “苗夫人,我妹妹只是想为子俊报仇,你让护卫围攻她,未免过分了?” 苗氏面色不虞,冷淡回应: “杨掌门,杨氏既嫁入了孟家堡,就是我孟家堡的人,她对丈夫下毒,对婆母不敬,疯癫若狂,不赶紧把她拿下,由得她放肆伤人不成?” 和苗氏站在一处的孟繁,挺着肥厚的大肚子,气哼哼地附和: “我待杨氏不薄,堡中事务一应交给她处理,她居然给我下药,断绝了我的子嗣,此等恶行,决不能饶恕!” “你若不在外面寻花问柳,让那些女人闹到我妹妹面前,让她难堪,她会出此下策?!” 看到苗氏母子势要将杨氏问罪的态度,杨玄松也忍不住脾气,对着孟繁指责起来。 “孟繁,你是命好,你娘赶走了孟天,让你成了孟家堡的继承人,才有资格娶到我妹妹,否则,你连我妹妹的衣角都摸不到! 你那点虚弱的武功,拿到江湖上去,谁能看得起你? 也就只能在自家地盘上作威作福,欺负自己的妻子,还不快让那些护卫住手!” 孟繁从来都知道,杨家兄妹看不上他,杨氏对他的鄙夷和冷淡,透露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自从杨氏怀上孩子后,他们再也没有同过房,孟繁虽心有不悦,但他并不太在乎,里里外外那么多妾室红颜等着他,杨氏的那点拿乔,他没放在心上。 看在杨家的面子上,孟繁一直对杨氏礼遇有加,对杨氏所出的嫡子孟子俊,也颇为重视,吃穿用度都是兄弟之中最好的。 孟繁自认为,他已经够给杨氏面子,而现在,杨氏兄妹不但不知感恩,竟还当着这么多人当面数落他,真当他是软弱可欺了! “杨氏发了疯,犯了大错,理应被抓起来关着!” 孟繁发了狠,对着杨玄松硬气了起来。 “这是我的家务事,杨掌门请回避,不要插手为好。” 杨玄松的手已经握上剑柄,他还在做最后的思想斗争,该不该为了妹妹,与孟家堡把关系搞僵。 “兄长,救我啊!” 杨氏求救的尖叫传来。 “你忘记你在爹娘面前发誓,要护我周全的吗?” 杨氏再次打退一波攻上来的护卫,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即使她武功比护卫们高出不少,但以一敌数十人,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要是被护卫抓住,落入苗氏和孟繁的手里,她绝不会好过。 杨玄松听到杨氏提到爹娘,想到当年爹娘并不愿将妹妹嫁给孟繁,但为了孟家堡和凌剑山庄的同盟,为了他杨玄松能顺利继任掌门,才不得不送妹妹出嫁。 他的亲妹杨玄杉,嫁的不是孟繁这个人,而是孟家堡长子这个身份。 而如今看来,玄杉被这桩婚姻害苦了! “住手!” 杨玄松厉喝一声,飞身跃入护卫包围中心。 他将亲妹杨玄杉护在身后,双手持剑,对着护卫们挥出带有凌厉剑气的一剑。 “啊——!” 最前面的护卫首当其冲,被剑气击伤、倒地,昏死过去。 其他护卫也不好过,都不同程度被杨玄松的剑气伤到,纷纷倒下。 孟蕊和纪华筠躲在最后排的角落,拿着刀剑做样子,受到剑气的影响不大。 孟蕊更是在看到杨玄松使出招式时,眼疾手快地把激动看杨玄松挥剑的纪华筠拉到一边。 随后,她们模仿其他护卫,同时倒在了地上,做出被剑气所伤的样子。 “咱们这样,会不会太假了?”纪华筠附在孟蕊耳边小声问。 孟蕊睨了她一眼,警告道:“闭嘴,别惹事。”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被杨玄松兄妹吸引,哪有人会注意到她们两个假冒的护卫? 孟蕊觉得这一趟来得挺值的,听到了孟家堡好多隐秘消息。 苗氏、孟繁、孟简,这母子三人,没一个好东西,娘亲当年在他们手上指不定吃了多少暗亏,孟蕊乐得看他们互咬。 杨玄松兄妹,也不无辜,他们为了孟家堡的势力联姻,就要承受联姻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看着所有护卫,都被杨玄松一剑击败,孟繁吓得躲到了母亲苗氏身后。 而杨氏兄妹,并没有看他们。 杨玄杉带有杀意的目光,紧紧盯着孟简。 “兄长,我要杀了孟简,为我儿子俊报仇,从此之后,我与孟家堡,再无干系!” 说着,她握紧匕首,朝孟简走去。 第215章 获利最大 “杉儿,冷静些!” 杨玄松一把抓住杨玄杉握着匕首的手,阻止她继续上前。 “子俊的死疑点重重,即使孟简的混元裂空掌,在所有人中最强,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凶手! 无论是昨夜还是今晚,子俊和孟子仁被害的时候,孟简都在灵堂,有下人为证。” “下人就不能说谎吗?” 杨玄杉想要挣脱兄长的手不得,愤愤道。 “原本我相信他的证词,怀疑孟子仁是凶手,但现在孟子仁也死了,死状还和子俊一样,获利最大的就是孟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玄松目光沉了沉,妹妹说的没错,孟繁的两个最得力的儿子都死了,孟简距离堡主之位的障碍变少,确实对他最有利。 “我不是获利最大的人。” 孟简略带沙哑的嗓音,幽幽传来。 他抬起头,一双伤痛的眼睛,定定看着杨玄杉。 “我的混元裂空掌,也不是所有人之中最强。” “会掌法的孟子仁已经死了,你难道要说谢清源是凶手?” 杨玄杉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如果不是被杨玄松拦着,她现在就要上去给孟简一刀。 “我们派出的人已经和渝州城门守兵、以及去往蓬州官道上的驿馆核实过,谢清源昨夜还在赶路,不可能是杀害子俊的凶手。” “我说的,不是谢清源。”孟简自嘲一笑,“你们总说我的混元裂空掌厉害,怎么忘了?那个连父亲都忌惮的武学天才?” 见杨氏兄妹面露迷茫,显然没有明白自己的话,孟简不再卖关子,直白道: “就是我们那位大姐姐啊!你们刚才不是还提到,她和杨掌门曾经的婚约吗?” 杨玄杉明白过来,“孟天?她以前的武功确实很厉害,但二十年不见,我们不知道她现在的实力。” “她那样的天赋和心性,只会更强,不会变弱。” 孟简掷地有声,每个字都透着对孟天实力的肯定和忌惮。 “我收到消息,孟天现在取代孟逐风,成为了霸天帮的新帮主,她日常扮作孟逐风的模样行走江湖,不曾引人怀疑,可见她的武功,已经是与孟逐风旗鼓相当的水平。” “天儿成为了霸天帮的新帮主?” 杨玄松双眼惊愕地睁大,着急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我两年前还见过逐风叔父,他并无不同。” 孟简瞥向他,唇边勾起嘲讽,“三年前,孟逐风去世,孟天就已经是霸天帮的帮主了。” “怎么可能?我那时见到的孟……难道是天儿?” 杨玄松眼神发直,一脸匪夷所思。 杨玄杉不似她兄长般发愣,她认定孟简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不会因为孟简的几句话,轻易改变判断。 “孟简,你别再找理由了,就算如你所说,孟天是霸天帮的帮主,她的混元裂空掌比你厉害,那又如何?” 她冷嗤一声,发红的眼中满是怀疑。 “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是孟天用混元裂空掌,杀了我儿子?她离开孟家堡已经二十多年,有什么动机要杀人? 对了,公公去世前,我们还接到京城的消息,孟天因为救驾有功,被皇帝亲封为了二品诰命夫人,她女儿也被封为县主,她总不会还要来抢孟家堡这点三瓜两枣?” 孟天的夫婿谢清源是什么人家,谢清源这些年往孟家堡跑是为了什么,杨玄杉都很清楚。 在她看来,孟天过得很好,有儿有女,有钱有势,还有离开十几年也不变心的夫君,这是多少女人毕生所求,孟天都得到了,早已呈衰落之势的孟家堡,根本吸引不了孟天。 “嫂子,你不懂她。” 孟简轻笑着摇头,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我们这位大姐姐,从小就把孟家堡,视作是她的所有物。 她的东西,我和兄长不能摸,她娘住过的院子,我们不能住,就连祖父的院子,也被她霸占着,不让我和兄长与祖父亲近。 现在,父亲去世了,唯一能够约束孟天的长辈没了,孟天她一定会回来,拿走孟家堡的一切。 我们这些人,都是她的眼中钉,要被她除之而后快。” 孟简这番话,听得孟蕊火气上涌,她娘亲孟天,根本就不想来孟家堡,是孟家堡这些人,想方设法引诱她娘亲来。 还说她娘亲为了拿回孟家堡杀人?真是不可理喻,她娘亲根本看不上好? 孟简居然又要把杀人凶手的罪名,加到都没有出现在孟家堡的娘亲身上。 孟蕊咬了咬牙,按捺下心中愤怒,她现在有些赞同杨玄杉认为孟简是凶手的观点。 因为是真凶,所以孟简要想尽办法洗脱嫌疑,一直攀咬他人。 开始冤枉谢清源,后来说是化名余大钟的孟瑜,现在又诬陷孟天,孟蕊一回想,发现孟简一直污蔑的都是她的亲人,不但可恶,还十分可疑。 躺在地上的纪华筠,忍不住凑到孟蕊耳边讲小话: “你娘挺护食啊,这个杀人动机挺激动人心的。” 孟蕊瞪了她一眼,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嘴型,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孟简那边的动静。 杨玄杉似乎有点被说动,拿不定主意地看向兄长,“孟天是那样的人吗?” 杨玄松直觉想说不是,但他又想到幼时见过的孟天,确实是个十分强势且带刺的女孩。 而且,他之前都没有察觉,自己见到的“孟逐风”,竟是孟天假扮,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对孟天的了解,是否过于浅薄? 至少孟简有一点没有说错,如果孟天想要杀人,以她的武功,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之前三场凶案。 “看来杨掌门,也同意我的推断。” 孟简看着杨玄松的表情,得意起来。 “如果孟天是凶手,不杀光我们这些眼中钉,她不会停手,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起来,不要相互猜忌,再给敌人可乘之机。” “孟天要杀光我们?”杨玄杉不信,“你说孟天是凶手,那她人在哪儿?今晚孟家堡的护卫,把堡内都搜遍了,根本没找到孟天的踪影。” “不在堡内,就只有那个地方了” 孟简手指向黑沉沉的天空,白茫茫的雾气后,是看不清轮廓的影山…… 第216章 黑夜跟踪 “你是说,天儿来了孟家堡,躲在影山中?” 杨玄松望向远方影影绰绰的山峰,迷离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 “不可能,夜晚影山危险,天儿武功再高,她一介女子,她……” “她不是寻常女子,她比孔武有力的男人,还要厉害得多。” 孟简打断杨玄松的话。 “其他人夜晚上影山有危险,但孟天是=从小生活在孟家堡,去影山,就和回自己院子一样轻松,她杀了人,躲在影山上伺机而动,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孟繁从苗氏身后走出来帮腔: “我可以作证,孟天从小脾气就怪得很,孤傲顽劣,一不高兴就躲进影山里,有一次,她连续消失了近十日。 就在父亲为此责怪母亲的时候,孟天啃着一个果子,从山里慢悠悠地下来,还说父亲不相信她的实力,大惊小怪,把父亲气得够呛。” “确实如此,那孩子从小就顽劣不堪,目无尊长,胆大妄为。” 苗氏皱着眉,也跟着数落起孟天来,眉目之间浮现浓浓的怨恨。 “她才十几岁,就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杀了我这个占了她娘位置的女人,连带我的一双孩儿,她都不会放过。” 苗氏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捂住自己心口,脸色逐渐泛白。 “如今,老爷不在了,她终于是要来……取我和我儿孙的性命……” 苗氏似害怕地颤抖,头一歪,眼一闭,晕倒在儿子孟繁肩头。 “娘!娘您怎么了?” 孟繁手足无措地抱住苗氏,惊慌失色地喊道。 “我娘被孟天吓得晕过去了,快来人啊!” 身边的婆子丫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喊着“老夫人”,争相去扶苗氏。 一直侍立在苗氏身侧的田管家,看到苗氏发白的脸色,还有周围乱成一团的下人,紧张地大喊: “快散开,别冲撞了夫人!” 他费力地扒开丫鬟婆子,挤到苗氏身边,伸手探上苗氏的脉搏,神色一变,对孟繁说: “不好,夫人心疾犯了,大爷请让一让,让婆子们抬夫人进屋!” 孟繁外胖内虚,抱不动苗氏,田管家将他请开,让两个力壮的婆子,抬着苗氏进屋休养。 然后,田管家吩咐身旁的丫鬟,去请堡中的大夫过来。 一通忙乱之后,苗氏终于安顿下来,吃了大夫给的治心疾的药后,沉沉睡去。 因为苗氏突然发病,孟简忙着侍疾,杨玄杉在杨玄松的劝说下,暂时偃旗息鼓,一起跟着去看苗氏。 不是杨玄杉信了孟简的话,而是她知道,没有兄长杨玄松的帮助,她一个人打不过孟简,更何况孟家堡还有那么多护卫,她就算侥幸杀得了孟简,也很难逃出孟家堡。 趁着众人围着苗氏转的间隙,孟蕊和纪华筠一点一点挪到门口,然后偷偷溜出了主院。 守门的婆子看到她们出来,目露疑惑,但在看到她们身上的护卫服时,以为是院里的护卫们都要离开,直接放行。 孟蕊和纪华筠一出主院,便加快了脚步,直到远离的主院的范围,才停下来,靠在一处隐蔽的院墙角落暂歇。 “这里好像是客院附近,我们进去客院找你爹?”纪华筠小声提议。 孟蕊蹙眉看她,“你怎么知道我爹在客院?” “当然是我问出来的。” 纪华筠眉梢一挑,洋洋得意地说。 “我前面那个护卫叫张武,我和他聊了几句,他告诉我,你爹今晚去找金老爷子喝酒去了,喝醉了在客院找了间房住下,所以没回来。 范统领他们之前不知道,搜了天源阁之后,又去搜了客院,才确定谢大人一晚上都和金老爷子在一起,没有时间去杀人,排除了他的嫌疑。” 孟蕊听罢,终于安心,但转念一想,惊诧地看向纪华筠。 “你和其他护卫说话了?他没发现你假冒身份?” “应该没有?” 纪华筠歪着脑袋,想了下。 “张武人挺实诚的,他家里在渝州城开面馆,我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 孟蕊扶额,“……你们都聊到家里情况了?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还没聊几句,那个老太婆就让我们去打杨氏,张武为了赏银,冲到前面去了,我看他伤得不轻。” 纪华筠遗憾咋舌。 “不然,我还能问到更多消息……” “嘘!有人过来了!” 孟蕊熟练地捂住纪华筠的嘴,拉着她蹲下。 两人屏气凝神,很快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瞻前顾后、小心谨慎地从旁边走过。 是孟简! 他独自一人,要去哪里? 这个方向,不是回他自己院子的路。 孟蕊脑中浮现无数个猜想,孟简此时要去做什么?或是要去见谁? 他如果是凶手,又要去杀谁? 等到孟简走远,纪华筠迫不及待地扒下孟蕊的手。 “孟简偷偷摸摸的,肯定有鬼!咱们快跟上去瞧瞧!” 说着,纪华筠快速从怀中掏出两条黑布,把其中一条递给孟蕊。 “这是什么?”孟蕊接过黑布,就看到纪华筠把黑布蒙在了脸上。 “快带上呀!”纪华筠催促道,“话本子里夜探府邸,都要以黑巾蒙面,今天我终于可以实践一把了。” 纪华筠兴奋的表情,即使蒙着黑布,孟蕊也能看见。 她见孟蕊还不动作,直接抢过黑布,给孟蕊蒙在脸上,拉起孟蕊,就要去追孟简。 “等等!”孟蕊紧张地拽住纪华筠,“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去找我爹……” “时机不等人!” 纪华筠激动地打断孟蕊的话。 “我有预感,只要跟上去,我们可以解开孟简的秘密,万一被发现,我挡住,你先跑,这总够意思了?快走快走!” 她没再给孟蕊犹豫的机会,抓着孟蕊的胳膊,就疾步往前追。 孟蕊只觉得纪华筠抓着她的手,像铁铸般坚硬,她根本挣脱不开。 而且,纪华筠几乎是提着孟蕊在往前跑,孟蕊感觉自己的双脚只偶尔着地,根本不由自己做主。 不多时,纪华筠带着孟蕊,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外。 她们刚刚亲眼目睹,孟简敲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而来开门的人,孟蕊认识,是见过数面的……姜瑶的丫鬟。 第217章 再遇姜瑶 孟蕊很确定,她看到的,就是姜瑶的丫鬟。 第一次见到这个丫鬟,是在京城贡院门口。 当时来找她麻烦的姜瑶,身边只带了这一个丫鬟,因其容貌美丽,给孟蕊留下了印象。 隔天,孟瑾就将这个丫鬟的来路查了出来。 青黛,三皇子身边的人,姜瑶回归安乐侯府后,三皇子把青黛送给姜瑶当丫鬟使唤,很得姜瑶看重。 姜瑶离开京城后,很可能带着丫鬟青黛一起来了孟家堡。 那么,孟简要见的人,其实就是姜瑶? 纪华筠拉着孟蕊,蹲在小院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里边的动静,却在一道屋门关上的响声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们进屋去了。” 纪华筠小声对孟蕊嘀咕。 “这里什么都听不到,咱们得翻墙进去。” “等一下。”孟蕊抓住要起身的纪华筠,“你先听我说完。” 纪华筠是个局外人,她没必要牵扯进这些麻烦事里来,孟蕊要和她说清楚利害关系。 “那个开门的丫鬟,我在京城见过,她叫青黛,以前是三皇子身边的人,自从姜瑶认亲安乐侯府后,她就跟在姜瑶身边伺候。” 孟蕊附在纪华筠耳边,低声说。 “姜瑶与我不对付,之前,我娘亲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她恨毒了我们,如果她也在这里,很可能是要联合孟家堡的人,报复我和我娘亲。” “还有这种事?”纪华筠眼睛一亮,更兴奋了,“姜瑶的报复心这么重,活该孟天女侠看不上她。” 纪华筠说着,又要站起来。 孟蕊拉不住她,只能跟着站起,拦在她面前。 “你现在知道了,就要想好,要不要继续深入这件事?搞不好,会涉及党争夺嫡,牵连到你家……” “放心,三皇子嘛……”纪华筠对孟蕊俏皮地眨了下眼,“我爹从未考虑过,你等我先上去看看。” 纪华筠推开孟蕊,轻巧地攀上了院墙,露头往里瞧。 孟蕊无奈地看着墙上的纪华筠,思索着纪华筠刚才那句话,纪华筠身后的永宁侯府,是手握军功的百年世家,政治嗅觉灵敏。 纪华筠的父亲永宁侯,从未考虑过三皇子,是因为看不上吴家的市井出身,还是知道什么秘密消息,不看好三皇子? 这时,纪华筠已经从墙上跳回孟蕊身侧。 “人都进屋了,院子里没人,咱们可以翻进去。” 纪华筠说完,也不等孟蕊同意,直接搂住孟蕊的细腰,使用轻功,飞进了院墙。 孟蕊:“……”来都来了,那就去听听,孟简和姜瑶究竟在勾结什么阴谋。 落地后,孟蕊环视周围,发现这个院子不大,不过三米见方,院中只有一个石桌和三四个石凳,上面都落了一层灰,可见这是个许久没有人打理的荒废院落。 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子,屋内亮着烛火,有摇摇晃晃的人影映照在窗上,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里面人讲话的声音。 纪华筠对孟蕊招了招手,孟蕊放轻了脚步跟上,和纪华筠一起蹲在屋子的窗沿下,张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是孟简低沉的男声。 “我儿子为什么会出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一道高傲的女声响起,“孟二爷,我们说好的事,望你不要曲解。” 这声音太过熟悉,孟蕊听第一句就能确定,这就是姜瑶! 她甚至能想象出姜瑶说这话时的神态,一定是高高在上又神气十足的。 接下来,是孟简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是,我们说好的,我帮你们引来孟天,你们帮我坐上堡主之位,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我儿子为什么也会被杀?” 姜瑶淡定回应,“会不会是你之前做得不干净,被孟繁发现了端倪,他报复你,所以对你儿子下手?” “不可能!”孟简一口否认,“孟繁是个只知睡在脂粉堆里的废物,他没那个本事,是不是你们……谁在外面?” 孟蕊和纪华筠同时一惊,她们已尽量屏住气息,停止所有动作,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快走!” 纪华筠拉起孟蕊的手,疾速向院墙跑去。 孟简撞门而出,对着孟蕊和纪华筠的方向,隔空拍出一掌。 为躲避掌风,孟蕊和纪华筠不得不松开手,一人躲向一边。 “你们是什么人?”孟简厉声问。 眼前两人穿着孟家堡的护卫服,却用黑巾蒙面,不知是哪里的探子,混进了他孟家堡来,而且还偷听他的秘密谈话,孟简杀心已起。 孟蕊和纪华筠对视一眼,没有人回答孟简。 她们为了躲避攻击,离院墙更远了,现在直接逃跑,怕是都跑不掉。 “你先走,我断后!” 纪华筠用古怪的男声,冲着孟蕊大喊,拔出腰间的护卫佩刀,就向着孟简冲去。 孟蕊没有犹豫,转身跑向院墙。 她自知武功不高,定然不是孟简的对手,爹爹说过,纪华筠武功不错,又天赋力气大,说不定能打过孟简?她不能留在这里给纪华筠拖后腿。 听着身后的打斗声,孟蕊快速爬上了院墙,她骑在墙头,忍不住回头望。 姜瑶和青黛躲在屋里,没有出来,小院中只有缠斗在一起的纪华筠和孟简。 纪华筠一柄长刀使得熟练,如银龙破空,寒光乍现,孟简手中没有武器,只凭掌法对招,却占得优势,逼得纪华筠一步步后退。 刀光掌影间,纪华筠突然弃守为攻,双手握刀举过头顶,破空劈下一刀,凌厉的刀风逼得孟简后退,反身避开。 “铿!” 刀锋劈砍在院中石板路上,震碎石板,碎石飞溅。 果然好大的力气!孟蕊在心中赞叹。 纪华筠收回刀,挑衅地挑了挑眉,忽然,她双眼一横,再次发起攻势,刀势变劈为削,刀锋冲着孟简咽喉横抹而去。 孟简只来得及斜滑半步,右掌一翻,使出一掌,拍向刀面,震得刀面颤抖,连带纪华筠握刀的手腕也传来痛感。 纪华筠直接丢了刀,向后撤退,堪堪避过孟简左手打来的一掌。 孟蕊眼见纪华筠应对吃力,她不能放任不管,于是,对准孟简的喉咙,接连掷出两枚飞刀…… 第218章 死里逃生 孟简猛地侧身,依然能感觉到冰冷的刀锋,擦着耳边呼啸而过。 他正要再度拍出一掌时,又见第二把飞刀冲着他的面门而来,让他不得不撤回对纪华筠的攻击,向后躲避。 “小贼,竟敢偷袭!” 孟简对着墙头的孟蕊怒吼。 “是不是你们杀了我儿?” 他浑身贲发着杀意,蓄势隔空推出一掌。 孟蕊对纪华筠喊了声“快跑!”,自己迅速跨过腿,滑下墙头,在跳下院墙之前的一瞬间,孟蕊看到纪华筠双手举起了院中的石桌,对着孟简砸去。 “砰!” 孟简使出的混元裂空掌,打在了积满灰尘的厚重石桌上,石桌应声碎裂,裂开的小石块在掌风的冲力下四散飞溅,扬起一阵灰尘。 纪华筠趁着孟简被灰尘迷了眼,快步飞身翻越院墙,与院外等她的孟蕊汇合。 “快走!” 孟蕊和纪华筠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迈开腿,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孟简和姜瑶说的那寥寥几句话,已经可以证实,孟简就是杀害孟子俊和孟子仁的凶手! 而孟蕊和纪华筠,听到了孟简的亲口承认,孟简为了保密,定然要杀了她们灭口。 孟蕊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霎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孟简已经翻过院墙,使用轻功,在后面追她们来了! “不行,我们得再快些!” 孟蕊使出刚学会不久的轻功,和奔跑结合,提高了速度。 纪华筠习武多年,轻功比孟蕊要好上许多,她抓住孟蕊的胳膊,带着孟蕊往前跑,比孟蕊一人跑得快。 但孟简的轻功,比她们多十几年功力,速度更快,要追上她们,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别管我,放开我,你先走!” 孟蕊拍了拍纪华筠抓着她胳膊的手。 “这样下去,谁都走不掉。” “不行,是我说要追上去看的,现在被发现,怎么能出卖你?太没江湖道义了!我不干!” 纪华筠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孟蕊的提议,抓着她再次加快速度。 “我们现在跑去客院,找你爹救命!应该有机会。” “来不及了!” 孟蕊拼命跟上纪华筠的脚步,头脑却在此刻异常冷静。 “此处离客院太远,在途中就会被他抓住,而且客院那么大,就算到了那里,我们也来不及找我爹在哪间房,若要活命,咱们只能靠自己赌一把。” “赌什么?”纪华筠问。 孟蕊指着前方路口。 “前面左转,我们进影山!” 从京城到孟家堡的一路上,孟蕊都在为进入孟家堡做准备,她背下了爹爹给的孟家堡最新舆图,以及娘亲绘制的影山地形图,就是为了进入孟家堡之后,应对不时之需。 现在,刚好用上。 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位于整个孟家堡偏东北的角落,距离影山山门入口,只有百十米。 夜晚的影山迷雾浓重,方便她们躲藏,孟蕊更是在赌,孟简不敢再夜晚进入影山。 “影山?好好好!咱们就去影山!” 纪华筠不但不害怕,还激动起来。 “那个杀人凶手傍晚都不敢进影山,现在天还没亮,他肯定不敢追过来。” 山中天险,说不定可以想办法克服,但身后追杀她们的这个人,纪华筠已经确定自己打不过。 两害相权取其轻,纪华筠知道该怎么选。 孟蕊和纪华筠达成一致,一起左转,又跑了十来米,就看到山门处看守的护卫。 “快跑啊!杀害两位少爷的凶手,追过来了!” 孟蕊一边跑,一边用男声对着护卫们大喊。 山门处看守的几个孟家堡护卫,看到孟蕊和纪华筠穿着和他们相同的护卫服,面上却戴着黑巾,一时间愣愣看着,有些摸不清头脑。 领头的护卫,皱眉对着她们问:“你们是何人?摘下脸上的黑巾!” “我们是大爷院里的护卫,二爷孟简,是杀了大少爷和三少爷的凶手!” 孟蕊在即将跑到山门处时,放出一记惊雷,震得几个护卫都呆住了。 而在她们身后十几米后,孟简也已经赶到,对着山门处的护卫大声下令: “给我抓住他们!格杀勿论!” 孟蕊放声大叫:“孟简是杀人凶手,他要杀人灭口啦!” 趁着护卫们呆愣的片刻,孟蕊和纪华筠冲过山门,开始向上爬台阶。 “没听到我的命令吗?快抓住他们!”孟简赶到山门处,对着护卫们怒喝。 护卫们这时才反应过来,顺着台阶,去追孟蕊和纪华筠。 “凭你们,也想抓我?” 纪华筠松开孟蕊,转身对着追上来的侍卫一人一脚,把他们都踹飞回了山门。 她打不过孟简,但这几个小喽啰,才不是她的对手。 纪华筠拍了拍手,望向山门处站定的孟简。 孟简面色黑沉,眼含杀意地盯着她们,却没有要追上山的意思。 “孟简,你不是要追杀我们吗?怎么不追了?” 纪华筠高高站在山路的台阶上,挑衅地指向孟简。 “你来打我呀!来追我呀!怎么不敢来了?你怕了吗?” 已经爬到更高处的孟蕊,回头看向正在出言挑衅的纪华筠,和山门处站着不动的孟简。 孟简这都能忍?看来他是真的不敢在夜晚上影山。 但孟蕊不怕,因为娘亲告诉过她,影山是孟家的根,孟家诞生于影山,孟家堡的绝学来源于影山。 孟家堡初代堡主在影山悟出混元裂空掌,娘亲被废去武功后,也是在影山重拾信心,重铸筋骨,淬炼出坚强的内心。 如果孟堡主没有和娘亲断绝父女关系,如果孟蕊出生时没有被抱错,也许孟蕊也会在孟家堡长大,从小在影山上练功,成为娘亲那样的江湖侠女。 孟蕊望向拾级而上的台阶,迷雾重重,看不清前路,但她心中有影山,知道该怎样走。 “别和他废话?你还上不上山?” 孟蕊催促纪华筠,她别真把孟简刺激得上山来追杀她们。 “再不来,我先走了。” “马上就来!” 纪华筠对着孟简冷哼一声,转头跟上孟蕊的步伐。 山门处的孟简,脚步未动,只冷眼看着她们爬上山,逐渐消失在浓雾中的背影,恶狠狠地吐出一句: “自寻死路!” 第219章 逃入影山 孟蕊和纪华筠,沿着上山的台阶,快步向上爬。 直到爬到腿软,实在没有力气时,孟蕊才停下,在路边的一块大青石上坐下,稍作休息。 纪华筠跟着孟蕊身边坐下,兴致勃勃地问: “我们要爬到山顶吗?那里就是孟道原悟出武功绝学的地方?我到达那里,是不是也有可能悟出一套纪氏大力掌?” 孟蕊微喘着气,警惕地注视着山下的方向,那里只见白茫茫的浓雾,未听见脚步声,天亮之前,孟简应该不会带人追上来。 耳边,纪华筠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上山后要做的事。 “悟不出武功绝学也没关系,反正我是一定要去山顶看看的。 对了,你说这山里有没有埋藏什么绝世珍宝,或是武功秘籍? 咱们要是幸运地挖到宝藏,下山就是天下首富。 要是捡到一本绝世神功,学成绝世武功下山,往后是不是可以称霸武林了?” 孟蕊呼出一口气,看着喋喋不休的纪华筠,觉得她聒噪得很。 “纪小姐,以前在京城时,我竟不知,你性子如此……额,活泼?” 孟蕊想说跳脱,犹豫之下,选了个缓和一点的词,当是委婉提醒。 没想到,这一句话,更引得纪华筠说个不停。 “孟蕊,咱们今晚一起虎口逃生,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别再叫‘纪小姐’这么生疏的称呼。” 纪华筠长臂一伸,搭上孟蕊的肩,一副姐两好的架势。 “你这人能处,我交你这个朋友,我比你年长一岁,你叫我阿姊,我唤你蕊儿如何?” 孟蕊扯了扯嘴角,斜眼看向笑呵呵的纪华筠。 “纪小姐胆大如斗,功夫了得,而我只有一条命,不敢交你这样的朋友。” 今晚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想到可以往影山里躲,被孟简抓到,逃不过一个死! 关键是,孟蕊都明确表示不去跟踪孟简了,纪华筠非要去,她自己去就算了,还强制拽着孟蕊一起去。 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形,孟蕊都感到后怕。 “哎呀,蕊儿,别这么小气嘛。” 纪华筠在孟蕊肩上蹭了蹭,声音软绵绵地撒娇。 “咱们现在不是平安无事,还听到了杀人凶手是孟简,再说,要不是我带你跟过去,你都不知道,你的死对头姜瑶,也来了孟家堡不是?” “我宁愿自己不知道,也不想被追杀!”孟蕊没好气地说。 她死过一次,格外珍惜自由活着的机会。 孟简是杀人凶手也好,姜瑶来孟家堡的消息也罢,虽然都重要,但与孟蕊自己的性命相比,毫无疑问,是保命最要紧! 明知危险,还往前冲,不是孟蕊的行事风格。 而纪华筠,会武功,有胆识,对江湖中的一切充满好奇心,却偏偏带着一股不谙江湖事的懵懂,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尝试,是会出问题的。 “纪小姐,孟家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应该能让你看明白,江湖,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 孟蕊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对纪华筠说。 “天亮后,孟简一定会带人追杀上来,我们要生存下去,必须十二分小心。 你不能再抱着玩乐的心态,拿出你在京城筹谋了断罗杰裕性命的态度来。 做好准备,我们和孟简,只有一方能活。” 纪华筠逐渐收敛了笑容,她知道,孟蕊没有危言耸听。 她们知道了孟简的秘密,孟简带人上来,就是冲着要她们的命来的,而她们在影山上的消息,谢清源和天源阁的侍卫都不知道。 之后,她们很可能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只有靠自己活下去,再想办法见到谢清源。 “对不起,之前是我鲁莽了。” 纪华筠郑重向孟蕊道歉,并做出保证。 “从这一刻起,我会谨言慎行,遇到事情,尽量听取你的意见。” 得到纪华筠的承诺,孟蕊心下稍安,“不是让你什么都要听我的,只是因为我对影山的情况,比你更了解,跟着我走,活着回去的可能更大。” “嗯,我知道了。” 纪华筠答应着,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她拍了拍脑门,不好意思道:“大概是跑累了,觉得头晕晕的,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睡一会补个觉?” “你不是累了,是这影山晚上的雾气有问题。” 孟蕊淡定地从怀中掏出荷包,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从瓷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送到纪华筠手边。 “快把药丸含入口中,一会儿就好。” 纪华筠信任地拿起药丸,放入口中,听到孟蕊继续说: “影山上的雾影草,夜间会释放轻微毒素,能致人麻痹、昏睡,严重的还会一睡不起,这药是我娘亲给我的,可以解雾气里的毒。” 纪华筠不解地问:“所以影山夜晚的危险,主要来源于山中陡峭的地势,和会让人麻痹昏睡的雾影草?孟家堡的人吃了解药,点着火把,拿着地图,不就能上山?为何孟简宁愿放过我们都不追来?” “当然不止于此。” 孟蕊缓和了神情,耐心地对她解释。 “孟家堡创立于百年之前,经历过前朝末年战乱时期。 最早的孟家堡,建于影山之上,孟家堡的人,几乎都生活在影山之中。 为了防备外敌入侵,孟家之前的好几代人,不仅在影山建了居住的房屋,还建有防御工事,包括一些至今没有拆除的机关和陷阱。 后来,随着慕名来拜师的弟子越来越多,孟家堡开始扩建山脚下的区域。 到我曾外祖父时,逐渐建起了现在山下孟家堡的雏形,后来孟堡主不断扩建,才形成了现在孟家堡的样子。” 纪华筠听得津津有味,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来,以前居住在影山中的孟家人,设置的机关陷阱都还在,而且数量不少? 孟简不敢追上来,除了害怕悬崖峭壁和有毒雾气,还怕这些机关陷阱?” 纪华筠想通了这些,不禁担心地问。 “不对呀,能让武功厉害的孟简忌惮的东西,肯定不好对付,要是咱们遇上了,该怎么办?” 第220章 第三个人 “所以说,我们要格外谨慎才行啊!” 孟蕊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 “快五更天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我们得赶紧往山上走。” 纪华筠跟着站起来,忧虑道:“那些以前的机关陷阱,会不会要人命啊?” “你终于知道害怕了?” 孟蕊嘴角噙着笑,回首望她。 “不用太担心,我娘亲告诉过我如何识别那些机关陷阱,你乖乖跟着我,别乱跑,我保证把你安全带下山。” 孟蕊没告诉纪华筠的是,她已经背下了影山的地形,和山中各处机关陷阱的位置,都是她娘亲孟天小时候,在影山中亲身验证并绘制成图的。 据说孟家堡最早也曾也有一份类似的机关图,但早些年丢失不见,所以近十几年来,很少有孟家堡的人敢独自上影山,更别说在浓雾弥漫的晚上进山了。 孟蕊和纪华筠,继续沿着阶梯向山上爬。 “其实上影山的路,不止这一条,还有几条隐秘的小路。” 孟蕊一边走,一边告诉纪华筠之后的计划。 “其中有通向孟家堡外的路,咱们从那里下去,绕道去找我爹,或是驻扎在堡外的侍卫也行,尽量保存实力,避免和孟简的人撞上。” 能避开的冲突和危险,孟蕊不想迎头往上碰,她们今晚已经消耗了许多体力,能坚持到顺利下山,和谢清源他们汇合,就是胜利,最好不要再和人打斗。 纪华筠没有意见,乖巧地跟着孟蕊爬山。 在孟蕊的带领下,她们成功避开了路上的几个机关陷阱,纪华筠因此更信赖孟蕊,孟蕊让她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走。 天蒙蒙亮时,她们终于爬到了山腰处。 “咦?那边怎么有那么大一块平地?”纪华筠指向山路右侧。 从山路主路,分出一条分岔而出的青石板小路,向外延伸,直到隐约可见一片宽阔平台。 纪华筠刚迈出腿,又顿住动作,侧头先问孟蕊: “我们能过去看看吗?天亮了,那边说不定可以看到山下的情况。” 孟蕊点点头,“你跟在我后面走。” 她们沿着青石板小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一面是陡峭的岩壁,另一面是看不到底的悬崖,中间这块五丈见宽的平地,仿佛从山岩中切削出来一般,地面平整坚硬,还铺设有石板。 “这里好适合练武哦!” 纪华筠跺了跺脚,很满意地面的触感,顺势打了几招拳法,觉得自己在云雾缭绕中习武,仿若修仙一般。 孟蕊环视一圈,想了起来,“你说的没错,这里应该就是以前孟家堡弟子,早晨集合习武的地方,你看崖边,还有人为修建的石栏杆。” 孟蕊和纪华筠走到石栏杆前,仔细看去,这些石栏杆饱经风霜侵蚀,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但依然坚守在崖边,护卫行路人安全。 从崖边向山下眺望,入眼的依然是白茫茫的浓雾,和白雾之后的树影。 “天还没有大亮,他们应该还没有追上山。”孟蕊不确定地说。 “就算来了,也没那么快追上我们。” 纪华筠随口回应着,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身后平台另一边的陡峭岩壁上。 “你看那儿,岩壁上好像有个门欸?” 孟蕊顺着纪华筠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青灰的岩壁上,似有一道石门。 走近后,孟蕊认真观察这道嵌在陡峭岩壁上的石门,石面布满风蚀的沟壑,缝隙间爬满暗绿的苔藓,门上似乎还曾刻有字符,但已被岁月磨得浅淡,分辨不出。 “门里面,会不会藏着武功秘籍?”纪华筠兴奋地搓手。 孟蕊连忙伸出手,挡住她想要上前的脚步,“别过去,我不记得这里有机关。” 奇怪,娘亲给她看的影山地形机关图上,没有标注这个位置啊。 “会不会这里没有机关?”纪华筠猜测道,“里面是住人,或是存放武器的地方?” “不知道,但我们最好不要动它。” 孟蕊转过身,挡住纪华筠还在看石门的视线。 “这里也看好了,咱们继续上路。” 纪华筠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好好好,都听你的。” 两人肩并肩,一起从来时的青石板小路返回。 “快走……” 一道虚弱沙哑的男声传来。 孟蕊和纪华筠的脚步,同时一顿。 “你用男声说话了吗?”孟蕊脸色微变。 纪华筠摇头,“没有啊,我还以为是你在催我。” “王……别去……” 又是那道男声,让孟蕊和纪华筠确定,在这附近,除了她们俩,还有第三个人! “是刚刚石门的方向,传来的声音。” 纪华筠凭借耳力,确定了声音来源,惊悚地看向孟蕊。 “该不会是石门成精,在和我们说话?我们难道是天选之人?” 孟蕊手中握着飞刀,斜眼睨了纪华筠一眼,“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戒掉所有武侠、修仙的话本子!” “话本子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戒掉?” 纪华筠不情愿地哼哼,一步当先,走在前头。 “我倒要来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她们又回到了峭壁的石门前,搜索过后,在石门左侧茂盛的杂草从中,找到了一名黑衣蒙面人。 孟蕊心中一颤,此人会不会是昨晚闯入她房中的那个黑衣人? 但在扒下黑衣人面上黑巾后,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子的脸。 “这人一身夜行衣,装备倒是比我们齐全。” 纪华筠眼含羡慕,抓着男子的一条腿,轻而易举地把他拖出了杂草丛,平放在空地上,开始在男子身上翻找东西。 “匕首一把,暗器数枚,一包干粮,两瓶伤药,还有一张地图……” 纪华筠把搜到的东西一一摆在地上,拿着地图仔细看起来。 “这是孟家堡的地图,上面标注了上影山的路,还有主院的位置,是要去偷东西?” 孟蕊走过去,和纪华筠一起看向地图,“是孟家堡最新的地图,这人来历不简单。” 她又扫了一眼纪华筠搜出来的东西,没什么特别,只是装伤药的小瓷瓶,倒有几分眼熟。 孟蕊仔细端详男子的脸,越看越觉得古怪。 她伸手摸向男子的脖颈间,眼睛一亮,“有了!” “撕拉——!” 孟蕊手下用力,一下扯掉了男子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认识的脸。 “竟然是他?” 第221章 可疑的信 “你认识此人?他是谁?” 纪华筠翻找东西的手一顿,期待地看向孟蕊。 孟蕊盯着男子的脸,再次确认后,没有回答纪华筠,而是默不作声地去解男子的衣服。 “哎呀,你干嘛脱他衣服?多难为情啊!” 纪华筠故作惊奇地叫嚷着,双眼越睁越大,紧紧盯着孟蕊的动作,见孟蕊动作慢,直接上手帮忙解衣。 男子五官端正,身材健壮,此时半昏迷着,嘴里虚弱地说着什么快跑、快逃的话。 在纪华筠的大力拉扯下,男子的上衣很快脱去,露出结实的肌肉,以及胸口乌黑的掌印。 “他果然受伤了,挨了一掌。” 纪华筠研究着男子胸口的掌印,忽然激动道。 “是混元裂空掌!和孟子俊身上的那个掌印很像,不过这个掌印颜色更深!” 纪华筠看向孟蕊,却发现孟蕊的目光,不在男子的胸口掌印,而是一直落在男子手臂上的文身处。 “那是……一只鸟?”纪华筠探过头去,看着文身问。 孟蕊面色沉沉,这个文身进一步说明,她没有认错。 “是鸿雁,厉青鸿身边的暗卫,都会在身上纹这个图案。” 而眼前昏迷的这个男子,孟蕊前世见过,是经常跟在厉青鸿身边的暗卫夜泽。 孟蕊记得,夜泽的武功,在厉青鸿的暗卫中排前列,能把夜泽伤成这样,对方定是武功高手。 还是会用混元裂空掌的高手……已经不难猜了。 “厉青鸿?镇北王厉青鸿?”纪华筠诧异不已,“他派暗卫来孟家堡做什么?” “不知道,但这个暗卫自己知道。” 孟蕊拿过暗卫夜泽的手腕,手指探上他的脉搏。 “他身体底子好,受的伤不至于让他昏倒,是中了山里雾气的毒,才昏迷呓语。” 孟蕊在京城,跟着李管家学过诊脉,基础的伤病她能大概诊断出来。 确定了情况,孟蕊垂眸思索了片刻,抬眼对纪华筠说: “我有办法让他自己说,待会儿你要配合我。” 孟蕊拿出昨晚用过的黑巾,给自己蒙面,让纪华筠也戴上。 然后,她用暗卫夜泽带的伤药,敷在夜泽的伤处,又从自己的小瓷瓶中,拿出一颗克制影山雾气的解药,放入夜泽口中。 一刻钟后,夜泽逐渐转醒,皱了皱眉头,即将睁开眼。 孟蕊对纪华筠使了个眼色,伸手拍了拍夜泽的肩膀,用低沉的男声喊: “夜泽,快醒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主上呢?” “主上……” 这个词似乎刺激了夜泽,他挣扎着醒过来,双眼迷蒙中,看到黑巾蒙面的孟蕊和纪华筠。 “你们……你们是谁?” 孟蕊拍了下夜泽的脸,不耐烦道: “你小子睡迷糊了?我是夜寒,主上让我来接应你们,我问你,主上去哪儿了?” “主上……对,主上和我一起进了山……” 夜泽摸着自己昏沉的头,顺着孟蕊的问话,迷迷糊糊地说。 “我们遭遇袭击,主上让我先走,一定要找到那样东西。” 找东西?孟蕊眼神一凛,厉青鸿来孟家堡,能找什么东西? 夜泽快要清醒了,直接问是什么,他肯定会觉察可疑,那么只有…… “你不用找了,我刚才已经在崖边的木屋里找到了,我们赶紧去找主上复命。” 孟蕊学着夜寒的语气,对夜泽说。 除了夜泽,前世孟蕊最常在厉青鸿身边见到的暗卫,就是夜寒了,她不知道夜寒有没有来,但现在只有试试看。 夜泽一听,激动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找到厉老将军的信了?” 这一动作,将夜泽和孟蕊之间的距离拉近,四目相对间,夜泽看清了孟蕊的双眼。 “不对,你不是夜寒,你是谁?” 夜泽意识到对面之人不是同伴,抬手就要攻击孟蕊。 纪华筠出手比他更快,直接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让他不能动弹。 “唰!” 纪华筠拔出夜泽的匕首,横在夜泽的颈间,威胁道: “说,你在找厉老将军的什么信?老实告诉我,否则杀了你!” 夜泽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再言语,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不必白费力气,他对厉青鸿忠心耿耿,死都不会再说了。” 孟蕊站起身,望向天边已经露头的太阳。 “已经到卯时了吗?天就要大亮,我们不能再耽搁,得立刻赶路!” “那他怎么办?”纪华筠的匕首还指着夜泽。 孟蕊利落的一个手刀,将夜泽打晕。 “把他带去山路上放着,或许能帮我们抵挡一阵孟简的人。” 前世,暗卫夜泽没少帮着厉青鸿助纣为虐,孟蕊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今日,她用解药救了他一命,让他还她一次,很公平,是生是死,端看他自己的造化。 如果孟简带着护卫追她们,必经山路,到时这个穿着夜行衣的暗卫夜泽,定会起疑心,两边打起来,可以帮她们拖延时间。 纪华筠没有异议,对这个来孟家堡偷东西的镇北王府暗卫无感,将手中匕首收起,拎起夜泽,跟着孟蕊返回山路,把夜泽丢在路上。 孟蕊和纪华筠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路后,纪华筠忍不住问: “蕊儿,你怎么知道镇北王另外一个暗卫叫夜寒?” 孟蕊说出早已想好的回答: “我在镇北王府住过一段时日,听青城郡主提起过。” 纪华筠觉得合理,边走边与孟蕊讨论。 “厉老将军,是镇北王的祖父,你说镇北王为什么会来孟家堡,找他祖父的信啊?” “不知道,我只和青城郡主有点交情,与镇北王不熟。” 孟蕊蹙着眉,加快脚步往前走。 孟蕊只知道,厉老将军和孟老堡主是多年至交,他们不但通信,活着时还常有往来,但孟蕊不知道,厉青鸿找厉老将军的信,要做什么? 纪华筠跟上孟蕊的步伐,“说到镇北王,他居然亲自来了孟家堡,没露一点风声,他该不会是私自出京?我们好像又知道了一个要命的秘密。” 她做出唉声叹气的样子,眸中却闪动着兴味的光。 孟蕊专注赶路,没有回应她,纪华筠觉得无趣,也不再说话。 两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一片茂密树林的入口。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孟简如果要来追杀她们灭口,或是进山寻找余大钟的行迹,此时定然已经出发。 孟蕊看着幽深阴暗的树林,根据地图,穿过这片树林,就能进入下山的小路。 正当她们要踏入树林时,听到林中传来打斗声…… 第222章 林中打斗 打斗声来自树林的深处,孟蕊和纪华筠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打斗的人。 “听声音,打斗的人数在五人以上,孟瑜会不会在其中?” 纪华筠瞬间紧张起来,一把抓住孟蕊的手腕。 “难道说,他们在围攻孟瑜?我们得去帮他!” 孟蕊皱着眉,反手握住纪华筠的手,道: “保持冷静,孟家堡的人不敢深夜上山,不一定是他们在围攻二哥,想想我们刚才遇到的暗卫,说明山上还有其他人。” “你是说镇北王?”纪华筠立即明白。 从暗卫夜泽的话中可知,镇北王带着暗卫,来孟家堡找厉老将军的信,镇北王和暗卫一起进了山,现在很可能还在影山中。 “如果是镇北王,他们又在和谁打斗?要是和孟瑜遇上……他们会起冲突吗?” 一想到孟瑜,纪华筠就感到忐忑不安。 镇北王带着人来偷信,孟瑜据说前夜就进了山,他们遇上打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这影山机关陷阱不少,孟瑜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她真的很担心他会出事。 孟蕊望向幽深的树林,她也不能确定,里面打斗之人,到底是谁,万一是二哥,她岂能视而不见? “不行,我得进去确认一番。” 纪华筠下了决心,对孟蕊道: “你找地方藏起来,我去去就回。” 孟蕊握紧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但要说好,我们悄悄躲在旁边,先确认情况,不能贸然出手,如果不是二哥,我们马上离开!” 纪华筠心头一暖,“好,我保证不冲动。” 孟蕊手中握着飞刀,纪华筠拿着匕首,她们放轻了脚步,从树林边缘绕进去。 打斗声逐渐变大,孟蕊和纪华筠躬身半蹲,尽量降低她们被发现的可能,小心翼翼地向打斗发生的方向移动。 她们在距离打斗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各自躲在一棵大树后,仔细辨认那些打斗者。 林中打斗的约莫八人,可以看出是来自两拨人。 一方有三人,和刚才遇到的夜泽一样,全都蒙着面,穿着夜行衣,持剑作战。 孟蕊很快从他们的招式看出来,是北地厉家军中的剑法,也是厉青鸿的暗卫无疑。 而且厉青鸿本人,不在这三人之中。 另一方五人,和孟蕊她们一样,穿着孟家堡的护卫服,与身材高大健壮的北地暗卫相比,身材相对矮小,脸上没有蒙面,都是孟蕊没见过的人。 这五人皮肤偏黑,和孟家堡土生土长皮肤偏白的护卫,又不太一样。 他们均手持弯刀,出手狠辣刁钻,凭借人多的优势,与北地暗卫缠斗不休,目前还看不出胜负。 孟蕊直觉,这五个穿着孟家堡护卫服的人,不像是孟家堡的护卫,细看他们的长相,甚至不太像大齐的人。 “二哥应该不在这些人当中。”孟蕊小声对纪华筠说。 纪华筠点点头,表示赞同,“孟瑜不在,我们快撤!” 确定孟瑜不在此地,纪华筠面上不见高兴,反而浮现凝重的表情。 孟蕊指了指林中另一条小路,可以绕过那群打斗的人,前往下山的路。 纪华筠沉重摇头,移到孟蕊身侧,压低声音道: “那几个穿护卫服的人,用的是南照弯刀,我小时候随祖父在南边军营戍边的时候见过,这林子里说不定还有他们更多同伙,咱们不能再深入了,得返回去。” 孟蕊惊讶得檀口微张。 南照,是大齐南边的小国,南照弯刀,是南照军队最常用的武器。 而在大齐,几乎不会有人使用南照弯刀。 孟蕊满腹疑问,但知道此时此地不方便说话,没有多问,对纪华筠指了指她们的来时路,两人一起轻手轻脚地出了树林,回到刚才进入树林的入口处。 “那几个用南照弯刀的,很可能是南照的奸细,他们居然混入了孟家堡,不知有什么阴谋,此事必须尽快上报朝廷!” 纪华筠一走出树林,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孟蕊。 “至于另外三个,身材高大,穿的夜行衣和我们之前遇到那个暗卫很像。” 孟蕊没有藏私,也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她,“你想的没错,那三个穿夜行衣的,出招是北地厉家军中的剑法,他们应该也是镇北王的暗卫。” 纪华筠苦恼地拍了拍头,“孟家堡到底有什么呀?为什么他们都跑来了这里?” 孟蕊抬头,望了一眼逐渐升高的日头,“时候不早了,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如果不能从树林中穿过,我们是否可以从外面绕过去?” “不行!不能走这条路了。” 纪华筠眉头紧锁,一本正经地对孟蕊说。 “南照人狡诈,虽然林子里出现的只有五个人,但这附近,很可能还有他们埋伏的其他人,我们最好能换条路走。” 孟蕊知道,纪华筠的祖父老永宁侯,生前确实曾镇守南境,与南照军队打过仗,纪华筠对南照人习性了解说得通。 而且,刚才看镇北王府暗卫和南照人打斗,难分胜负,虽然南照人在人数上占优势,但他们每个人的武功也不低,孟蕊和纪华筠碰上他们,会很危险。 事情比她预想的更复杂了,现在前有南照人挡路,后有孟简带来的追兵,真是进退维谷。 “换条路,恐怕来不及了。” 孟蕊带着纪华筠,走到树林旁的一处断崖边。 “追兵已经在路上,我们不能再往回走。” 随着朝阳升高,在晨光的照耀下,山中浓雾渐渐散去,隐约可以看见下方山路上,如蚂蚁般渺小的人群,正在井然有序地向前移动。 “他们这么快就爬到山腰了!” 纪华筠咬了咬牙,转头看了一眼树林的方向。 “那怎么办?再赌一把,从树林中冲过去?” “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不如试试第三种方法?” 孟蕊闭了闭眼,在脑中回忆着娘亲画的影山地图。 “我娘亲小时候经常上影山玩,孟家堡的人总是找不到她,因为她在山中有几个秘密小屋,非常隐蔽,其中一个就在附近,我们先去那里躲起来,见机行事。” 第223章 绝壁躲藏 孟蕊找到的木屋,位于距离上山主路十几米的另一座山峰的绝壁之上。 木屋下方,有坚硬细长的木柱插入山体,木屋整体仿佛嵌在山壁上,浑然一体。 “这不就是,我们在孟家堡门口看到的,那种挂在峭壁上的房屋?” 纪华筠指着木屋惊叹。 “可是,这房子距离我们有七八米高了,我用轻功也飞不上去呀。” “不急,我找找,应该就在附近。” 孟蕊没有像纪华筠那样望向高高的木屋,而是在木屋下方的岩壁上找着什么。 “有了。” 孟蕊手指似乎按动了某个机关,岩壁上一块岩石转动,连带着一棵藤蔓也转了过来,藤尾刚好搭在旁边三米高的大树树冠上。 之后,孟蕊和纪华筠爬上了树顶,然后借着藤蔓,使用轻功,到达了峭壁上的木屋。 孟蕊和纪华筠走进木屋,发现这木屋虽不大,但里面居然有桌椅和床榻,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纪华筠伸手在桌子上摸了一下,疑惑道: “桌上没有灰,不是说这些山壁上的屋子,现在已经没人住了吗?” 孟蕊关上木屋的门,刚刚岩壁上转过来的藤蔓,又转回了原来的位置。 她走到纪华筠身边,跟着摸了一下桌子,确实没有灰尘,要么有人居住,要么就有人定时来打扫。 她在狭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个一眼就能看清的小空间,约两米宽、三米长,床榻很小,只有一米来宽,上面铺着一床薄被。 一副藤编的桌椅放在窗边,可以透过窗户,眺望山下远处的景色。 孟蕊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此时就能看到,山路上越来越近的孟家堡护卫们。 “他们要来了,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暂避,走一步看一步了。” 纪华筠也走到窗边,和孟蕊并排站立,远远望着孟家堡护卫们逐渐沿着山路走近。 领头的是孟简,他穿着一身黑衣,满身戾气,和探路的护卫大步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查看地面。 “他们是在追踪我们的足迹?” 纪华筠望见探路护卫的动作,神情紧张起来。 “怪不得他们这么快就到了此处,原是没有散出人去搜寻我们,而是追着我们的足迹来了,他们早晚会找来这里?” 孟蕊心中也暗道不好,晚间山中有雾,地面湿润,她们行走过后,必然留下了足迹,她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招。 “先再看看,他们就算找来岩壁,也不一定知道上来的办法。” 孟蕊望着远处山路上,继续直行的孟简等人,思忖道。 “他们沿着我们的足迹,应该会进入树林,如果那群打斗的人还在那里,或是留了痕迹和东西在林中,也许会搅乱他们对我们的追踪。” “希望如此。” 纪华筠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摸了摸肚子,忧虑地说。 “跑了一晚上,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待会儿要是打起来,我都没力气了。” 孟蕊也感到疲惫,但她不敢放松,坐靠在窗边的桌子上,支撑着身体,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山道上不断出现的人们。 都是来抓她们的人啊,这么长的队伍,看起来超过百人了? 不但有孟简和孟家堡护卫,孟蕊还看到了几个江湖人士,杨玄松和杨玄杉兄妹俩也来了,甚至身材臃肿的孟繁,都跟在队伍最后,两个力壮的护卫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吃力地前行。 没有望见期待的人,孟蕊失望地闭了闭眼。 “要是我爹也跟来搜山就好了,咱们可以直接出去找他,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发现我们俩不见了?” 纪华筠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看着窗外叹气。 “谢大人能打得过孟简吗?昨日孟简打我那一掌,要不是我反应快,立刻把刀丢了,我的手腕肯定要受伤。” 纪华筠心有余悸地捏了捏自己的右手手腕。 “要是谢大人和带来的侍卫,都打不过孟简,就算他们来了,咱们去找他们求救,说不定会在这山里,被孟简一锅端了,还不如不来,少死几个也好。” “还没到最后关头,别说这种丧气话。” 孟蕊从怀中拿出一个青色瓷瓶,递给纪华筠。 “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药油,你的手腕不舒服的话,可以涂一点,效果很好。” “谢啦。”纪华筠接过瓷瓶,打开后就往自己手腕上涂。 清凉的药油,让手腕上的酸胀感消退了不少,纪华筠原本低沉的心情,也转晴了些。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江湖呢,根本不是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洒脱自在,义薄云天的大侠没遇到,这鼎鼎大名的孟家堡里,尽是些骨肉相残的阴险小人!” “哦?阴险小人?你在说谁?” 伴随着一阵轻巧的开门声,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传来。 孟蕊心尖一颤,猛然回头,看到一名发须皆白的老人,突兀地出现在木屋门口。 “你是谁!”纪华筠从椅子上站起来,抽出匕首,警惕地指着老人。 老人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黑色布衣,腰间别着一把剑,花白的头发略微散乱,方脸上散布着皱纹,如鹰隼一般锐利精明的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纪华筠,说话声中气十足。 “你们私闯了我的屋子,我还没问你们是谁呢?” “这是你的屋子?”纪华筠一愣,“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呵,老夫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用得着你来管?” 老人不客气地白了纪华筠一眼,从容自在地关上门,悠闲地路过孟蕊和纪华筠面前,走到最里面的小榻边,直接坐上去,然后用手枕着头,舒服地半躺在上面。 纪华筠都看呆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老人,到底是谁啊? 孟蕊头皮发麻,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人,紧张得拿飞刀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这个老人的声音,和昨晚出现在她房中的蒙面黑衣人,一模一样! 而他的长相,离京之前,孟蕊在娘亲孟天画的小像中见过! “丫头,你胆子不小啊。” 老人在小榻上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半眯着眼瞧向孟蕊。 “老夫昨晚才跟你说,来影山找你想知道一切,没想到,你还真是一刻也不耽误。 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第224章 黑衣老人 “什么意思啊?你们昨晚见过?” 纪华筠听得云里雾里,用手肘碰了碰孟蕊问。 “昨晚咱俩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你们啥时候见过面,我怎么不记得?” 此刻的孟蕊,心如擂鼓,紧张得无以复加,正想着要如何试探时,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承认了昨夜闯入她房中的事。 偏偏纪华筠这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还在不停地问。 孟蕊把心一横,直言道:“他就是昨夜闯入天源阁,把侍卫们都打晕的黑衣人。” “什么?”纪华筠惊叫出声。 她惊悚地看向对面看似慈祥的老人,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敌非友! 纪华筠镇定下来,手中匕首动了动,对孟蕊使了个眼色。 孟蕊拉住纪华筠的胳膊,对她摇了摇头。 “你们想攻击我?” 老人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新奇。 “不过老夫不欺负小辈,你们打不过我,还是算了。” 纪华筠不服气地冲他吼,“打都没打,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 孟蕊胆战心惊,抓着纪华筠胳膊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别去,你真打不过他!” “你又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认识他?” 纪华筠气鼓鼓地瞪着孟蕊。 “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有事瞒着我!” 孟蕊深吸一口气,面对纪华筠怨怪的眼神,索性直接道: “你连孟简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他的父亲?” “孟简的父亲……” 纪华筠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头,惊愕地看着小榻上的老人。 “他、他难道是……死了的孟堡主?” 孟蕊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天呐!他诈尸了?!” 纪华筠收回拿着匕首的手,神情惊悚地往孟蕊身上靠。 “我这不是在做梦?他是孟简的父亲,那灵堂棺材里的是谁?” 现在这种情形,孟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她和娘亲从一开始就怀疑孟剑雨没有死,但看到本人出现在眼前时,那种五味杂陈的心情,和想象的很不一样。 “你很聪明。” 孟剑雨突然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兴味。 “昨晚见到我时,你就猜出了我的身份?” 孟蕊坦言道:“是的,在您说出‘孟家的根,在影山’时,我就大概猜到了,这句话,我娘亲也对我说过。” 孟剑雨目光灼灼盯着孟蕊,“既然知道了老夫是谁,那你该如何称呼我啊?” 孟蕊眼中闪过讶异,孟剑雨不会是想让她,称呼他“外祖父”? 他在和她套近乎?有什么目的? 要知道,二十多年前,孟剑雨就昭告江湖,无情地与孟天断绝了父女关系。 在孟蕊看来,她娘都没有父亲了,她也没有外祖父。 不过,从孟剑雨昨晚到现在的行事来看,孟剑雨对她们没有杀心。 否则,凭他的武功,昨晚就可以在天源阁杀了所有人,刚才进门时,也可以直接对她们动手。 确定了这一点,孟蕊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孟堡主,我娘亲说你们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平日里只称呼您‘孟老头’,我也只能称呼您一声‘孟堡主’,以示尊重。” “混账女子!” 孟剑雨“砰”地拍响床榻,腾地从榻上坐起,气呼呼地骂道。 “二十多年了,她还没有气够?跑得不见踪影,对孟家堡不管不问,难道要我跪下去求她不成?” 孟蕊冷眼看着孟剑雨发怒,觉得他的愤怒,完全没有道理。 想到娘亲曾经被孟剑雨废了武功,又对孟剑雨的偏心失望至极,因而离家,远走江湖,孟蕊就觉得怒气上涌,对孟剑雨的畏惧也暂时压了下去。 “孟堡主,当年是您要和我娘亲断绝父女关系的,还昭告江湖,把事情做绝,连同孟繁和孟简在家族中的排序也改了,抹杀我娘亲存在的痕迹,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孟蕊为娘亲抱不平,不管不顾地将愤懑之情倾泻而出。 “是您说到死都不认我娘这个女儿的,我娘亲听您的话,避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自此两不相干,有什么不对?” 孟剑雨瞪着孟蕊,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谢清源的种,一样的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孟堡主谬赞了,我只是实话实说。” 孟蕊冷着脸,对他拱了拱手。 “倒是孟堡主诈死一事,是为了骗我娘亲回孟家堡?您有什么目的?” “她不是没回来吗?”孟剑雨气哼哼道,“老子的讣告都发了,那个不孝女,居然无动于衷,还不如谢清源和两个孙辈。” 孟蕊心中一动,孟剑雨说她娘无动于衷,那就是说,他还没见过孟天。 两个孙辈?孟蕊一琢磨,说的是她和二哥孟瑜? “您见过孟瑜?”孟蕊单刀直入地问,“他现在哪里?” 孟剑雨嘴角浮现一抹满意的笑,“自然是在他该去的地方。” “我哥在什么地方?”孟蕊追问,“前天夜里,守山门的弟子,看到有两个人影进山,是不是你引诱我哥进了影山?” 孟剑雨没有回答,只勾着唇,定定地看着孟蕊笑,让孟蕊感到毛骨悚然。 听到孟瑜的名字,纪华筠终于从孟剑雨诈尸还魂的惊愕中清醒过来,通过孟蕊和孟剑雨的对话,她逐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孟堡主,您诈死,是为了引诱孟天女侠和孟瑜他们来孟家堡?前夜又抓走了孟瑜,您到底想干什么?” 纪华筠想到孟瑜被诬陷成杀人凶手,还有来孟家堡这一天一夜经历的事,觉得诡异极了。 “您的三个孙子死了,您知道吗?孟子仁、孟子俊,还有一个小的孟子伦,他们都被人杀死了,您怎么还看着跟没事人儿似的?” 经纪华筠的话提醒,孟蕊从对娘亲的心疼情绪中走出来,看着榻上坐着的孟剑雨,那副依然淡定如常的表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猜想。 “您早就知道了?您……又做了什么?”孟蕊艰难地问。 孟简武功是高,但绝高不过孟剑雨。 而孟简能够在孟家堡内,接连杀了孟子俊和孟子仁,孟剑雨没有阻止,便是默许…… 第225章 试炼资格 “你很确实聪明,可惜了,是个女子。” 孟剑雨赞赏地瞧着孟蕊,又难掩遗憾。 “你筋骨不算好,又没有从小习武,不然,也可以进去试炼一番。” 孟蕊听到他答非所问,不明所以,“进去哪里?试炼什么?” 看到孟剑雨高深莫测的笑,孟蕊心中警铃大作。 “我哥是不是在试炼?你引诱他去的?他人在哪里?” 孟蕊连续追问,并没有得到孟剑雨的解答。 孟剑雨以一种欣赏中带着考量的眼神,看着孟蕊,自顾自地说: “听说你和谢清源一样,很会做生意,也很能赚钱,孟瑜要是能活着出来,以后,你可以帮着他一起管理孟家堡。” “你到底什么意思?”孟蕊皱紧了眉,反复思考孟剑雨的话。 孟剑雨想让她以后帮孟家堡赚钱,验证了孟蕊之前认为的,孟剑雨没有伤害她们意图。 而孟瑜,被孟剑雨带去进行危险的试炼,孟瑜要是能活着通过,孟蕊可以帮他管理孟家堡,那孟瑜就是主要管理孟家堡的人。 那不是孟家堡的堡主,才要做的事? “您也经历过孟瑜正在经历的试炼?”孟蕊抓住关键提问。 孟剑雨自信一笑,“当然。” “那孟繁和孟简呢?”孟蕊又问。 孟剑雨笑容瞬间收敛,“他们都不够格。” 孟蕊感到奇怪,孟剑雨难道不是在这两个儿子中,选择继任的堡主吗? “他们为什么不够格?”孟蕊追问。 “老夫说他们不够格,他们就不够格。” 孟剑雨怒目横视,对孟蕊接连不断的问题,显得不耐烦。 “你若想去试试,老夫可以送你进去,不过生死各凭本事,你只有一点小聪明,没有真功夫,怕是出不来。” 孟蕊抿了抿唇,面色凝重,孟剑雨这是恼了,在威胁她不许再问。 她大概知道,孟剑雨说的试炼,是成为孟家堡的堡主的考验,孟瑜可以参加,她也可以。 可是孟繁和孟简,是孟剑雨的儿子,是外界公认的下一任堡主人选,怎么会没有参加试炼的资格呢? 孟蕊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他们的武功,不如孟瑜厉害? 在一旁的纪华筠,也听出了端倪,她试探着举手,弱弱地问: “孟堡主,我功夫还可以,你说的那个什么试炼,我能参加吗?” 孟剑雨站起身,走近两步,再次认真打量起纪华筠来,“你是谁?和谢清源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和谢大人有关系啊?我是和孟瑜有关系!” 纪华筠本就胆大,在孟剑雨威压的目光下,一点不怯场。 “我为了孟瑜,抛家舍业,从京城追到渝州,就是为了再见孟瑜一面。 孟堡主,您行行好,告诉我孟瑜在哪里,或者直接带我去见他也行。” 纪华筠说着,还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显得可怜兮兮。 孟剑雨威严的面孔上浮现困惑,“你和孟瑜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啦~”纪华筠娇羞地低下头,“瑜郎许诺,他此生只娶我一人。” 孟蕊偏头看向纪华筠,就算是为了去见孟瑜而扮演深情,也不用说出这么浮夸的话?会不会太假了? 孟剑雨脸上的困惑更甚,“孟瑜那样内敛之人,喜欢你这般……奔放的女子?” “您不懂,瑜郎是面冷心热,但他待我,最是情深义重呢!” 纪华筠从袖中掏出黑巾,用作手帕,擦了擦自己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不瞒您说,我和瑜郎,自小就相识,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可惜后来他突然离开京城,我们被迫分开。 直到上个月,天可怜见,我们终于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彼此,互许终生,相约白首,一辈子不离不弃!” 她抬起头,闪烁着炽热的双眸,期盼地望着孟剑雨。 “孟堡主,无论生死,我这辈子都要和瑜郎在一起,求求您,带我去见他!” 孟剑雨表情古怪地看着她,明显不是很相信。 忽然,孟剑雨的视线转向孟蕊,“她说的是真的?” 孟蕊瞥了纪华筠一眼,淡淡道:“我不知道。” 纪华筠急了,对着孟蕊挤眉弄眼,“你怎么……” “纪小姐,我两个月前才认回亲生父母,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你和我哥从小就相识。” 孟蕊打断纪华筠的话,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不要演得太过分。 这么虚伪的桥段,根本打动不了老谋深算的孟剑雨。 就算孟剑雨信了,孟蕊也不同意纪华筠去那什么要命的试炼,孟简都没有资格参加,打不过孟简的纪华筠,还是不要去为好。 “而上个月,我只知道你从京城的家中出走,不知你与我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只凭你几句话,就想做我嫂子?我还是要先问过我哥再说。” 孟蕊说完,转向孟剑雨,诚恳道。 “孟堡主,您应该听说过,我从出生起就被抱错了,从小不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家中很多事,我都不清楚,对哥哥的事,还不如姜瑶知道得多。” 孟蕊略作停顿,仔细盯住孟剑雨的表情,试探着问。 “姜瑶,或者说孟瑶,您认识她吗?” 孟剑雨眉梢微动,“孟瑶?是和你抱错的那个女子?” “正是她,孟堡主可见过她?” 孟蕊语气随意,内心却紧张到窒息。 她要确定,和姜瑶勾结的,究竟是孟简一个人,还是孟剑雨和孟简父子。 孟剑雨审视地看向孟蕊,“你这样问,是觉得我该见过她?” “老实说,我与姜瑶势同水火,若孟堡主站在她那边,您就是我的敌人。” 孟蕊表情严肃,郑重其事道。 孟剑雨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们小丫头之间争风吃醋,老夫没那个闲心陪你们玩,也从没见过什么姜瑶孟瑶,还当我是敌人?老夫一巴掌拍死你信不信?” 孟剑雨扬了扬大掌,对孟蕊进行威吓。 孟蕊很给面子地做出害怕的表情,还向后瑟缩了一下,引得孟剑雨畅快大笑。 “孟天的女儿,居然胆小如鼠,哈哈哈!” 孟蕊弄不懂,孟剑雨已年过六十,到底和她娘亲,在较什么劲? 不过,看孟剑雨听到姜瑶名字的反应,不像是与姜瑶有关系的样子。 那姜瑶,很可能只和孟简有关系。 孟蕊思忖着,或许可以利用孟剑雨除去孟简,保下自己和纪华筠? 想好计策后,孟蕊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孟堡主,姜瑶和您儿子孟简勾结,杀了您的两个孙子,这事您知道吗?” 第226章 清理门户? 孟蕊说完,感到自己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她虽怀疑过孟剑雨与孟子仁、孟子俊的死有关,但作为祖父的孟剑雨,默许儿子孟简,杀害两个亲孙子的行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非人伦常理所能解释。 而现在,孟剑雨明显对她们没有杀意,孟蕊和纪华筠最大的敌人,是来追杀她们的孟简。 孟蕊觉得,可以尝试挑拨孟剑雨和孟简的关系,若能成功,她和纪华筠就能脱困。 若是不能,她也能从孟剑雨的回应中,得知更多消息。 “姜瑶和孟简勾结,杀了我的两个孙子?” 孟剑雨重复着孟蕊的话,嘴角勾起,苍老的脸上浮现怪异的笑。 “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我们亲耳听到他承认了!” 纪华筠抢过孟蕊的话,大喇喇道。 “孟简和姜瑶深夜密会,商议杀了孟子仁和孟子俊的事,被我们刚好听到,所以他现在带人搜山要追杀我们。 孟堡主,您是江湖大侠,不能放过残杀您孙子的凶手啊!” “哦,原来他们是来搜捕你们的。”孟剑雨脸上的笑更显怪异。 孟蕊观察着他的反应,暗觉不妙。 知道自己亲孙子被亲儿子杀了,正常人都会表现出伤心或是愤怒的情绪。 但孟剑雨,在两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反而显露出期待和恶意,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祖父和父亲该有的神态。 孟蕊拉住还想说话的纪华筠,向木屋门口的方向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孟剑雨。 “是您指使孟简,杀了孟子仁和孟子俊?” “什么!”纪华筠大惊,指着孟剑雨话都说不清了,“他、他和孟简是一伙的,那我们……” “放心,老夫对杀你们没有兴趣。” 孟剑雨目露轻视,瞥了眼退到门边的孟蕊和纪华筠,兀自向着窗边走近。 “刚才还夸你聪明,现在怎么又变傻了?哎……” 孟蕊和纪华筠均是惊疑不定,她们又往门口退去,思忖着开门出去逃跑是否可行时,被孟剑雨无情打断。 “别想着逃跑,老夫不允,你们跑不掉!” 孟蕊和纪华筠的脚步顿住,两人贴着墙壁,回看说话的孟剑雨。 “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孟蕊索性站定,直接问道。 “这木屋门上有机关,您是察觉到我们进了这处木屋,追着我们过来的?” 否则,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孟蕊是随机选了离得最近的一处木屋躲避,她和纪华筠才进来没多久,孟剑雨就跟着进来,而已知木屋有机关,那么身为堡主的孟剑雨,完全可以通过机关观察她们的行迹,进而追踪过来。 “唉,你这丫头,总是冤枉老夫。” 孟剑雨背着手,站在窗边,目光悠远,向外眺望,语气轻松道。 “昨夜山里进了贼,我是听到动静来抓贼的,不料遇到了你们。 至于孟简,老夫可从没有让他杀人,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纪华筠不相信,“孟简杀了您的两个孙子呀!您怎么一点不见悲伤,还这么……这么无所谓的样子?” “人,都是会死的。” 孟剑雨望着窗外,幽幽道。 “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年纪,也会看淡生死了。” 这明显就是在忽悠她们! 孟蕊盯着孟剑雨的背影,不知道他说的话,有没有一句是真? 纪华筠还在质疑,“怎么会呢?我若是老了,儿孙满堂,我定然是要为他们的未来筹谋,除非他们做了什么很严重的错事……” 纪华筠双眼一亮,上前一步,兴冲冲地问。 “孟堡主,是不是孟子仁和孟子俊做了错事,所以您让孟简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 孟剑雨转过头,深深看了纪华筠一眼。 “嗯,这个词用得不错。” 纪华筠追问:“那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一定要杀了他们?” “太多了,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个错误。” 孟剑雨又转回去,继续眺望窗外。 孟蕊和纪华筠对视一眼,她们要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万一激怒了阴晴不定的孟剑雨,后果会更糟糕,除了继续待着这里,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孟蕊细细思索孟剑雨的话,他的意思是孟子仁和孟子俊犯了错,所以该死,那年仅七岁的孟子伦呢? 虎毒不食子,孟简为了儿子孟子伦的死,与姜瑶争执,应该不是孟简杀了亲生儿子,孟子伦又是谁杀的呢? 孟蕊索性一问到底。 “孟堡主,听说您最疼爱小孙子孟子伦,为了他修缮院子,亲自去渝州城搜罗好玩的好吃的给他,昨晚他也死了,您当真,也不在乎?” 孟剑雨没有回应,沉默不语地望着窗外。 远处山路上的孟家堡护卫,已经走向了树林的方向。 纪华筠也觉得奇怪,“孟子伦才七岁,他总不会犯什么严重到要死的错误?” “哦?那孩子也死了?” 孟剑雨面无表情,不甚在意地问。 “凶手是谁,你们可知道?” “我觉得,凶手肯定不是孟简,他再如何残忍,也不会杀亲儿子,而且他看到孟子伦死了很伤心,昨晚追杀我们,还问我们是不是凶手。” 纪华筠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孟简的夫人说,是孟繁用他的什么宝剑杀的,我觉得也不太可能,孟繁那么胖,他使得动剑吗?” “嗯,确实胖得一无是处。”孟剑雨望着窗外,嫌恶地皱眉。 孟蕊和纪华筠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原本走向树林的护卫中,最后的几个护卫,簇拥着臃肿肥胖、累得快瘫倒的孟繁,正在往回走。 纪华筠指着孟繁的方向道:“我就说嘛,他胖得像个球,武功都使不出来,怎么去杀人?” “身在江湖,使不出武功,杀不了人,那就只能被人杀。” 孟剑雨语气森然,望着远处孟繁的眼中,不带一丝温情,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咦?那是孟简也回来了?”纪华筠走近窗边,好奇地去看复返的孟简。 孟繁身材使然,走不动路休息正常,但带队搜捕的孟简,为何也突然回转? 孟蕊被吸引着望过去,然后就震惊地看到,令人惊骇的一幕…… 第227章 兄弟相残 远处山路上,孟简独自一人,快步向着被护卫包围的孟繁走去。 “兄长,你没事?” 孟简面带关心。 “我都说让你在山下等消息了,你怎还要爬上来?” 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满头虚汗的孟繁,对他摆了摆手。 “我没事,事关追捕杀了我两个儿子的凶手,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孟繁喘匀了气,抬头看向孟简。 “林子里血腥气太大,你先带人去找,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就过去。” 他们刚才沿着足迹,进入树林中,发现了好几具孟家堡护卫的尸体,身上都是剑伤,是武功高手所为。 同行的其他人都在林子里搜索,孟繁实在闻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才出来走远些透气。 影山上树木茂密,郁郁葱葱,即使是大晴天,山中依然清凉阴冷。 孟繁从小就不喜欢这种湿润阴冷又黏腻的感觉,要不是为了抓住杀死儿子的凶手,不让杨玄杉那个悍妇瞧不起,他今日是真不想上山。 “阿简,你不用管我,你快回去搜捕凶手,一定要给我的子仁和子俊报仇!” 想到被杀害的两个儿子,孟繁心如刀割,他不中用,但这两个儿子是他的底气。 孟子仁武功好,孟子俊善经营,孟繁近几年过得舒坦,得父亲看重,少不了这两个儿子的功劳。 “兄长,你要报子仁和子俊的仇,那我们子伦的仇呢?” 孟简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孟繁,声音寒凉。 “子伦他只有七岁,被你的七宝剑杀死了,你对此,没有解释?” “阿简,你还在怀疑我不成?” 孟繁仰起头,失望地看着孟简。 “我已经与你和弟妹都解释过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七宝剑,就放在我书房的架子上,昨晚我也带你们去看过。 剑依然在书房里,没有变动,无人拿走,子伦颈间的伤口,定是有人伪造七宝剑的剑锋造成,为了离间我们兄弟。” “离间?” 孟简眸光冷厉,带着鄙夷之色。 “我与你这个废物兄长,有什么值得人离间的?” 孟繁愕然张大嘴,“你说什么?你说谁废物?” “除了你,我的废物兄长,这里还有谁,是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 孟简不装了,对孟繁说话的口气不再恭敬。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根本不配和我争,堡主之位本就该是我的,偏偏你有杨家支持,还有个武功不错的大儿子护着,这才能与我分庭抗礼。 现在,他们都没了,你也该去陪他们了。” 孟简话语中,已然透着杀意,他对孟繁身边的护卫做了个手势,护卫们听命后退,背过身去。 “你、你、你要杀我?!” 孟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堪忧。 他不可置信地指着孟简,又颤抖着手,指向转过身去的护卫,惊恐地问。 “我的护卫,为什么会听你的?” 孟简邪肆一笑,“因为他们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兄长,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废物,你,没有前途了。” “孟简,你混蛋!” 孟繁手脚并用地站起来,慌张无措地往后逃跑。 但他体型臃肿,跑不起速度,被地上的石头一绊,扑倒在地上。 孟简只需快走,就能追上他,“孟繁,你看看你无能的样子,拿什么和我争?” “阿简,你放过我,我什么都不和你争了。” 孟繁趴在地上,扬着摔红的半边脸,向孟简求饶。 “堡主之位,我让给你,你要什么,我都让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好不好?” “我需要你让给我?”孟简冷情嗤笑,“孟繁,你识相点,就自己从前面的悬崖跳下去,别让我动手。” 影山地势陡峭,悬崖随处可见。 孟繁望向前方毫无遮拦的悬崖,心中升起对死亡的恐惧。 “你饶我一命,我立刻下山,今日就离开孟家堡,孟家堡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 孟繁一边说,一边向树林的方向望去,期盼着有人能过来救他。 孟简看出他的心思,冷笑道: “别做梦了,跟来的那几个外人,都搜到树林深处去了,带来的护卫,都是我的人,没有人可以救你。” 孟繁脸色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上山追凶,会要了他自己的命。 “阿简,弟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呀!你怎能如此无情?” 孟繁哆嗦着身体,试图以亲情唤起孟简的良知。 “你想想我们的娘,她年纪大了,要是知道我们兄弟相残,该有多伤心!” 孟简冷硬的脸色微动,“我本不想取你性命,但孟繁,你杀了子伦,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过你!” “我没有杀子伦啊!”孟繁拼命解释,“你都说我是废物了,我好多年都没用过剑,怎么可能是我杀的子伦?” “你不行,还可以命令手下去杀呀!”孟简对着孟繁怒吼。 孟繁有口说不清,急得给孟简跪下,“我真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说我没杀子仁和子俊,你相信吗?” 孟简这句话,让孟繁脸色唰白。 “孟简你……是你杀了子仁和子俊?” 孟繁如遭雷击,亲弟弟杀了他的两个亲儿子,是比亲弟弟要杀了自己,更无法接受的事。 “为什么?他们也是你的亲侄子啊!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孟繁崩溃大叫,顾不得害怕,扑上前要撕扯孟简。 孟简轻易躲开,让孟繁扑了个空。 臃肿肥胖的身体跌落在草地上,孟繁依然不放弃地扭动着、爬行着,来抓孟简的腿,嘴里反复嘟囔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因为他们,挡了我的路!” 孟简不耐烦地踢出一脚,将孟繁甩开。 孟繁浑圆的身体在草地上滚动,直到撞在一块石头上,才停下来。 孟简走过去,看到孟繁的头撞在了石头上,在石头上留下血迹。 他谨慎地探了孟繁的鼻息,然后徒手拎起孟繁的头,再次撞在了同一块石头上。 一下,两下…… 直到孟繁再没有气息…… 第228章 戴了绿帽? 孟繁倒下的地方,距离孟蕊所在的木屋,直线距离不到十米。 木屋中的三人,都全程目睹了孟繁被孟简残忍杀死的经过。 当孟繁往木屋方向逃命时,纪华筠就忍不住问孟剑雨。 “孟堡主,孟简好像要对孟繁不利,您不去救他吗?” 孟剑雨但笑不语。 当孟繁跪着求孟简放过时,纪华筠指着孟简催促孟剑雨。 “孟简不会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杀?孟堡主,以您的武功,现在去阻止还来得及。” 孟剑雨无动于衷。 当孟繁被孟简提着脑袋,接二连三地撞上石头致死时,纪华筠倒吸一口凉气。 “孟简杀了孟繁!他真的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纪华筠这次已经不敢再和孟剑雨说话了,她眼神震颤,偷瞄侧前方淡定自若地看着两个儿子自相残杀的魁梧老人,觉得孟剑雨的样子好可怕。 都说虎毒不食子,孟剑雨虽没有出手杀人,但他坐视不管,任由大儿子被小儿子杀死的作为,让人感到更加残忍。 对于孟繁被害的一幕,孟蕊目不忍视,侧头避开,刚好瞥见孟剑雨脸上浮现一抹诡异又满足的笑意。 孟蕊背脊发寒,联想到孟家堡这几日发生的事,脑中不知怎的,突然闪现二哥孟瑜说过的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血色雾气,将笼罩整个孟家堡,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 影山多雾气,蔓延孟家堡,夜晚尤甚。 孟蕊想到那三起杀人事件,都是发生在有雾的夜晚,与“血色雾气”相呼应。 可是后一句“非孟家子孙,无人生还”,又是何解? 先后被杀的孟子俊、孟子仁,是孟繁的儿子,最小的孟子伦,是孟简的儿子。 他们都姓孟,都是孟家的孙子,是孟家子孙,按照那句话的意思,不该死的,除非…… 孟蕊只觉脑中响起“轰”的一声,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反过来想,不是孟家子孙,就要去死,那就说明孟子俊、孟子仁和孟子伦,都不是孟家子孙。 按此推论,刚刚被杀的孟繁,也不是孟家子孙。 等等,这样算起来,孟繁不是孟剑雨的儿子,那孟繁是谁的儿子? 孟繁的生母苗氏,偷人了? 孟蕊呆呆站立在原地,被自己的一系列发现,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孟繁不是孟剑雨的儿子,那孟繁的三个儿子孟子仁、孟子信、孟子俊,也都不会是孟剑雨的孙子。 孟简呢?他是孟剑雨的儿子吗? 孟简的儿子孟子伦也死了,要么孟子伦不是孟简的儿子,要么孟简不是孟剑雨的儿子。 天呐!孟蕊心中的震惊还在加剧,苗氏生下的两个儿子,不会都不是孟剑雨的种? 所以孟剑雨要把他们都杀掉? 这会不会太骇人听闻了? 孟蕊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纪华筠关心的话语,在孟蕊耳边响起。 “是第一次看见杀人?害怕了?” 孟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回应:“嗯……是有点怕……” “没事的,多经历就好了。”纪华筠拍了拍孟蕊的背,似在安慰。 孟蕊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杀人这种可怕的事,能不见,还是不见为好。 孟剑雨斜眼看了下孟蕊,嗓音沉沉道: “你不如你娘,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调皮得不像个女子,难管难训,每天都在气我。” 若是之前,孟蕊听到自己的娘亲被说,定要反驳,但她现在心中藏着事,生怕一不小心开口,被孟剑雨发现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更何况是孟剑雨,作为江湖名门孟家堡的堡主,将名声和尊严看得很重,若是传出去,他给别人养儿子,孟蕊都不敢想后果。 正当孟蕊心中忐忑不安时,又听见孟剑雨对她说: “不过,你这性子,倒是有点像你外祖母,她向来是温和的性子,从没与人红过脸。” 说这话时,孟剑雨的语气轻和了许多,带着几分对过去的怅惘。 外祖母,金惜月,孟蕊听娘亲提过,外祖母在世时,孟剑雨称得上是个好父亲。 可惜,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苗氏进门后,孟天就没过过好日子。 孟蕊拿不准孟剑雨对金惜月的态度,只做出依然害怕的样子,倚在纪华筠身边,怯怯望向窗外。 草地上,孟简终于松开死透的孟繁,站起身,接过护卫递来的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鲜血,由着护卫将孟繁的尸体,扔下了悬崖。 孟蕊望着窗外远处护卫们的动作,不由担心起自己的以后。 孟剑雨看似对她温和,但其真实目的,孟蕊依然看不透。 现在,孟蕊只想等孟简一行人重回树林后,自己和纪华筠向孟剑雨告辞,远离这个可怕的人,返回孟家堡,去找爹爹他们。 正想着,孟蕊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突兀的响声,像是什么铁器转动的声音。 孟蕊和纪华筠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木屋中的布置,一眼就能看完,不在屋内,似乎是来自木屋后面的岩壁中。 “哈哈!成了!” 孟剑雨激动地大笑,吓了孟蕊和纪华筠一跳。 “什么成了?”孟蕊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 孟剑雨双眼迸射出精光,“试炼成了,孟瑜通过了试炼!哈哈哈!” “孟瑜他在哪里?”纪华筠急切地问。 “想见他?” 孟剑雨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那你们待会儿,大喊他的名字,让他来救你们!” 救她们?孟蕊心头一跳,直觉没有好事。 拉着纪华筠,孟蕊就往木屋门外跑,但她们的武功,如何能跑得过有几十年功力的孟剑雨。 刚出了木屋门,还没攀上藤蔓,孟蕊就感觉背后一紧,脚下悬空,耳边传来纪华筠的尖叫。 孟剑雨蒙着面,一手一个,拎着孟蕊和纪华筠的衣领,运转轻功,飞出了木屋。 他将孟蕊和纪华筠,送到了木屋前方的草地上,然后一个飞身,“嗖”的一下,瞬间消失不见。 她们被孟剑雨出卖了! 孟蕊和纪华筠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她们已经踩在有些扎脚的草地上,看着前方还未走远的孟简和护卫一行,默契地扭头就跑。 “抓住他们!格杀勿论!” 孟简带着杀意的怒喝从身后传来,孟蕊只想跑得更快…… 第229章 穷追不舍 “去树林!” 孟蕊带着纪华筠,往树林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穷追不舍的孟简,掷出两枚飞刀。 “啊!” 孟简没有停止脚步躲避飞刀,而是直接抓过身边的护卫挡刀。 “真是卑鄙无耻!” 纪华筠回头看到孟简把挡刀的护卫甩开,恨恨道。 “孟堡主和孟简这对父子,真是一样的卑鄙无耻!枉我之前还以为孟堡主是个大侠。” 父子?孟蕊在心中摇头,恐怕不是了,但卑鄙无耻是真的。 纪华筠想到把她们出卖给孟简的孟剑雨,就一肚子气。 “孟堡主说要我们喊孟瑜救命?谁知道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偏不喊!气死他!” “好,人活一口气,咱们就不听他的!” 孟蕊赞同纪华筠的话,今日就算被孟简杀死在这里,是她们技不如人,不能把二哥也拖下水。 “咱们跑快点,去树林里找人,杨玄松和杨玄杉都在那,把孟简杀死孟子俊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保我们!” 从此处往山下跑,距离太远,肯定会被孟简追上。 而树林离得近,孟蕊刚才听到孟简对孟繁说,其他人都在树林深处搜寻,找到跟来的江湖人士,她们就还有生存的希望。 “不好!孟简要追上我们了!” 纪华筠运用轻功,拉着孟蕊加快步伐。 但她们已经奔波了一夜,现在体力即将耗尽,跑不过武功更高的孟简,每一次回头看,都会惊惧地发现,孟简离她们更近了一些。 孟蕊的目光在周围快速扫过,指着侧前方路边的一块半人高的青石道: “你松开我,快些跑过去,把那块青石向右放倒!” 纪华筠不疑有他,按照孟蕊的交代,提起一口气,飞跑过去,放倒了青石。 孟蕊见状,立即向左扑倒在地。 “咻!” “咻!” “咻!” 数十支箭矢,从右边的岩壁上射出,射向右后方的孟简和护卫一行。 开启机关的纪华筠,和在左前方扑倒的孟蕊,不在箭矢的攻击范围内。 孟蕊抬起头,看到孟简再次把身边的护卫都拿来挡箭,痛呼声此起彼伏。 她连忙手脚并用,快速爬向前方的纪华筠,两人趁孟简抵抗箭矢的功夫,继续向前跑,身后还传来孟简气急败坏的质问声。 “站住!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影山的机关?” 没有人搭理他,孟蕊和纪华筠已经跑入树林,循着人声,向树林深处跑去。 不多时,她们看到几个正在树林里搜寻的孟家堡护卫。 “这些护卫,都是孟简的人,咱们绕过他们,去找杨掌门。” 孟蕊和纪华筠放轻了脚步,没有走近那些护卫,尝试从另一个方向绕开。 然而,当她们绕过这几个护卫,继续向前跑时,侧后方传来叫喊她们的声音。 “喂!你们两个!跑那边去干嘛?过来搬运尸体。” 孟蕊侧目望去,在距离她们十几米的右侧林中的地上,躺着好几具身着孟家堡护卫服的尸体,应该是之前在林中和黑衣暗卫打斗的南照人的尸体。 没有看到黑衣暗卫的尸体,是镇北王府的暗卫打赢了? 现在的孟蕊和纪华筠,都还穿着孟家堡的护卫服,被其他护卫远远看到,认成护卫很正常,但只要走近,被人看到她们的脸,很可能会被认出不是孟家堡的护卫。 她们不能过去! “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刚才喊他们的护卫,又对着她们催促叫喊。 孟蕊和纪华筠向前跑的脚步未停,为了不让护卫怀疑,孟蕊用男声对护卫喊道: “你们先忙,大爷身体不适,二爷让我们去找大夫人过去看看,你们见过大夫人吗?” 这个理由很合理,那护卫信了,还好心地给孟蕊指了方向。 “大夫人就在那边,你们快去快回。” “多谢!” 孟蕊朝护卫挥了挥手,跑得更快了。 在她们身后十米开外,孟简也已经进入树林,追了上来。 孟简虽用身边的护卫挡住了箭矢,却一个不慎,腿上被飞来的箭矢划破了一道伤口。 他将腿部的伤口简单包扎,继续不停追击,远远听到孟蕊向护卫问询杨玄杉的所在,孟简立刻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 “蠢货!那两个就是让你们上山搜捕的凶手!还不快给我把他们抓起来!” 孟简忍着腿痛,用轻功飞到护卫近处,对周围的所有护卫下令。 “所有人!全都给我去抓他们!” 护卫们一怔,立即领命,齐刷刷拔出刀剑,向着孟蕊和纪华筠追去。 “站住!站住!” “他们是凶手!” “快抓住他们!” …… 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纪华筠咧嘴笑得欢快。 “太刺激了!我觉得我像个特别厉害的江洋大盗!他们想抓但就是抓不到我!” 孟蕊没空理会纪华筠发疯,以最快的速度跑着,视线在林中四处搜寻杨氏兄妹的踪影。 “在那边!” 孟蕊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杨玄松,惊喜不已。 “咻!” 一支箭,带着呼啸风声,从身后射来。 “小心!” 纪华筠拽着孟蕊往左侧躲入一棵树后,长箭射入树干,箭羽还在轻轻震颤。 “他们要杀人灭口!” 纪华筠正了神色。 “你先跑,去找人,我给你断后。” “咻!” “咻!” 箭还在不断射来。 孟蕊拉住纪华筠,“别冒险,等我一下。” 孟蕊深吸一口气,对着后面正在逼近的孟简和护卫们大喊: “孟剑雨、孟堡主还活着!他没有死!快回头!他此刻,就在你们身后!” 孟剑雨积威尚存,射箭的护卫们,被孟蕊这番死人复活的言语惊住,动作一顿,其中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观望。 “趁现在!快跑!” 射来的箭停止了,孟蕊和纪华筠继续往前跑。 “混蛋!人都跑了,还不快追!” 孟简脸色铁青,催促着护卫们去追,自己忍着腿疼跟在后面。 而孟蕊和纪华筠,终于找到了杨玄松,旁边还有另几个跟来帮忙搜寻的江湖人士。 纪华筠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大声告状: “杨掌门,各位大侠,孟简就是杀害孟子俊和孟子仁的真凶! 刚才在树林外,他还亲手杀死了孟繁,我们都看见了! 他现在想要杀我们灭口!求杨掌门和大侠们救命啊!” 第230章 倒打一耙 纪华筠的声音响亮,寥寥数语,就将孟简做下的恶事,抖落了干净。 周围听到动静的江湖人士和孟家堡护卫,纷纷围了过来。 杨玄松眉头紧皱,盯着纪华筠问: “你说什么?孟繁死了?” “没错,就在树林外面不远,孟简说孟繁挡了他当堡主的路,用石头把孟繁砸死了。” 纪华筠简要描述了孟繁被杀的经过,怕他们不信,特别强调: “尸体被丢下了悬崖,我可以带你们去看,血迹都还在呢。” 杨玄松还想问什么,杨玄杉急冲冲跑过来,一把抓住纪华筠的胳膊,急促地问: “你刚刚还说了什么?谁是杀害我儿子俊的凶手?是谁!” “是孟简!是他杀了你儿子!” 纪华筠看着突然冲过来的杨玄杉,心中一喜,连忙说。 “杨女侠,我昨晚亲耳听见,孟简和同伙商议计策时承认,是他为了孟家堡的堡主之位,杀了你儿子孟子俊,还有孟子仁,千真万确!” 当孟简带着护卫赶到时,纪华筠这句话刚好说完。 众人眼神各异,看向风尘仆仆的孟简,小声议论起来。 “孟简居然就是杀了两个侄子的真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何止,他为了当堡主,还杀了孟家大爷,太残暴了!” “我早就有所怀疑,孟子俊和孟子仁死了,孟简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 杨玄杉拔出了佩剑,愤怒指向孟简,“我就知道是你!孟简,你杀了我儿!还有何话说?” “嫂子,你不要听这两个贼人胡说八道,他们才是杀人凶手!” 孟简不惧杨玄杉的剑,瞪着孟蕊和纪华筠,对身后的护卫下令。 “来人!快把这两个杀人凶手拿下!” “是!”护卫们手持武器,一步步逼近孟蕊和纪华筠。 “孟简,你才是杀人凶手!” 听到孟简倒打一耙的指控,纪华筠气得跳脚。 “你不但杀了你的两个亲侄子孟子俊和孟子仁,刚刚又砸死了你的亲哥哥孟繁,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还不快快认罪伏法!” 孟蕊则对着逼近她们的护卫们,大声疾呼: “兄弟们,你们都被孟简骗了!他根本不把你们当人看,只把你们当做挡刀挡箭的靶子。 帮他一起杀了孟繁的几个护卫兄弟,全都因为他死了!尸体就在树林外!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只要走出树林,就能看到!他们被孟简杀死,死不瞑目!” 树林外纪华筠开启的机关箭矢,攻击范围有限,明明退回去就可以躲过。 但孟简为了追她们,硬是不许护卫后退,还拿护卫挡箭,不把人命当回事,令人发指。 护卫们听到孟蕊的话,不自觉顿住脚步,面面相觑。 有几个人小声讨论着,跟着出去的几个护卫,确实没有回来。 护卫也是人,也都怕死,当灾祸降临到同伴身上时,难免人人自危,对孟简的服从中,也会生出异心。 “你们够了!” 孟简眼神阴毒,如毒蛇吐信,凝视孟蕊和纪华筠。 “不但诬陷我杀害至亲,还污蔑我残害手下,挑拨离间,无耻至极!” “无耻的人是你!” 纪华筠忍不了一点,当即反驳。 “就是你杀了他们!你的袖口,还粘着你亲哥的鲜血呢!” 孟简心中一惊,下意识往自己的袖口看。 纪华筠得逞道:“大家快看,他承认是他杀人了!” “是你杀了我儿!我要你偿命!” 杨玄杉挥剑就要刺向孟简,被赶来的杨玄松挡住剑锋。 “妹妹,切勿冲动,先听听孟简怎么说。” 孟繁死了,孟家堡以后几乎是孟简的天下,他们凌剑山庄要谨慎行事。 “诸位,我是被冤枉的!” 孟简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声音却十分坚定。 “是这两个贼人,杀了我的兄长和侄儿,还有我的儿子!” 他指向孟蕊和纪华筠。 “他们昨晚还想偷袭刺杀我,被我打败后,一路逃进影山,他们才是罪大恶极的真凶!” 孟简说得慷慨激昂,一脸大义凛然地对着众人抱拳。 “诸位,在下昨晚遭遇刺杀之事,早已告知,召集大家今日一起上山,就是为了抓捕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凶手。 现在,他们被我逼入穷巷,狗急跳墙,竟编造毫无根据的说辞,诬陷我是凶手,根本立不住脚!” 孟简说着,逐渐露出伤心懊悔的神情。 “就在刚才,我心中挂念在树林外休息的兄长,去找兄长说话,不料,竟看到这两个恶贼,杀了保护兄长的护卫,还要去抓兄长。 兄长为了逃避他们的魔爪,慌乱中竟然掉下了悬崖!是他们害死了兄长!” 说到动情处,孟简还落下了两滴不轻弹的男儿泪。 周围响起惊讶的抽气声,有人惊呼: “竟是他们逼迫孟大爷致死?” “正是!”孟简继续一本正经地说着谎言,“我来不及救下兄长,悔恨不已,一心只想为兄长报仇,与他们打斗起来,腿还受了伤。” 孟简伸出腿,将腿上沾了血迹的伤处给众人看,以证实自己所言的可信。 “我一路追着他们到了林中,不想被他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反诬我是凶手,简直人神共愤!” 众人被孟简的这番情绪激昂又满怀伤感的话语震慑住,加之孟简流下的眼泪,以及他从前对外展现的正直良善的人品,很难让人相信,孟简会是一个弑兄杀侄的残忍凶手。 反倒是孟蕊和纪华筠,这两个穿着孟家堡护卫服、身份不明的人,看起来更加可疑。 围在周围的人群中,又是一波交头接耳的议论。 “孟二爷这话,也说得通啊,他向来仁善,不会弑兄杀侄。” “我也相信孟二爷,这两个贼人,连身份都不明说,肯定不是好东西!” “要说孟简杀其他人我信,但虎毒不食子,昨晚他亲生儿子也死了,他不会是凶手。” …… 孟简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义正言辞地号召: “诸位,事实已清楚,请诸位明辨是非,切勿相信奸人谎言,与我一同,将这两个不明身份的奸邪铲除!” 护卫们将孟蕊和纪华筠包围,不少在场的江湖人士,也将手中武器都对准了她们。 “谁说我们身份不明?” 孟蕊突然开口,用的是柔婉的女声。 “你是女的?”包围的人群中,发出惊讶的嘘声。 孟蕊手心紧张得全是汗,依然故作镇定地将脸上伪装的胡须撕下,露出原本柔美白净的脸庞。 她冷淡的眉眼,扫过在场众人,沉稳从容道: “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瑞嘉县主,你们岂敢动我?” 第231章 表明身份 人群中发出嗤笑: “瑞嘉县主?那是什么?” “咱们江湖之中,可不认什么县主公主。” “就是,咱们只认谁的拳头硬,谁理朝廷那帮走狗!” …… 孟蕊微微一笑,对着人群朗声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孟家堡地处渝州,置有良田千亩、商铺数十间,均属渝州府衙管辖。” 她话锋一转,定定看向孟简。 “孟二爷,你若是动了本县主,就是挑战天家威严,朝廷定会全国通缉,捉拿你归案。 纵使你武功高强,可以逃脱朝廷重兵捉拿,但孟家堡挪不走,你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不管这些江湖人士如何嚣张,先拿县主和朝廷的名头威慑他们,分而化之,孟家堡护卫中,总有怕死不敢上前动手的。 孟蕊话语中,威胁意味明显,只要孟简敢动她,便是谋害县主,挑战天威,孟家堡的豪宅华屋、良田商铺,都会被朝廷查抄。 孟家堡都不存在了,这些听令于孟简的护卫,还为谁卖命?孟简又争当什么堡主? “瑞嘉县主?” 孟简紧皱着眉,盯着孟蕊的脸,神色晦暗。 “你若真是县主,为何为出现在我孟家堡的后山?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冒充身份,妄图逃脱杀人罪责!” 眼看孟简又给她们泼脏水,纪华筠受不了了。 “瑞嘉县主是谁,你们都不知道?” 纪华筠响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金石交鸣,吸引众人看向她。 “瑞嘉县主,随母姓孟,名蕊,是陛下亲口认证有救驾之功的二品诰命夫人孟天女侠的女儿,她的父亲,就是谢清源谢大人啊!你们不是都见过吗?” 孟蕊的身份被公之于众,周围的孟家堡护卫和江湖人士们,都为之一震。 “她是孟天和谢清源的女儿?那不就是已故孟堡主的外孙女?” “这么算来,是孟二爷的外甥女了?孟二爷是她舅舅?” “她外祖父死了,跟着父亲赶回来奔丧,也合理。” “我就说她看着有些眼熟,昨日跟在谢大人身后的是不是她?” “那她说孟二爷杀了孟大爷,岂不也可能是真的?” …… 孟蕊落落大方地站着,客气微笑,迎接周围肆意打量和指点的目光。 “我自小生活在京城,闺阁女子,规矩繁多,女扮男装,是为了出行方便,并不是有意欺瞒,请诸位见谅。” 孟蕊温温柔柔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周围的护卫们,都不自觉把手中武器往后收了收。 “本来,我跟随父亲到达孟家堡后,该表明身份,可是突然发生了孟三公子遇害之事,好生可怕,父亲还因会混元裂空掌,被怀疑是凶手。 为了我的安全考虑,父亲让我暂时不要对外表明身份,所以我便一直做男子装扮。” 孟蕊轻巧的几句话,就把她隐瞒身份的事,合情合理地解释了清楚,周围的人们,没有再为此质疑她。 “你真是孟天的女儿?”杨玄杉走近孟蕊,端详着孟蕊的脸。“确实有几分像谢清源。” “见过父亲和我的人,都这样说。”孟蕊淡笑道。 杨玄杉身后跟着的杨玄松,盯着孟蕊的脸,沉默不语,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请让一让,金老爷子要见县主。” 随从开道,金老爷子从人群最后走了进来。 金老爷子金秉星年事已高,不愿参与孟家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跟着上山,只是卖孟家堡一个面子,顺便欣赏一下影山独特的风景。 所以他一直走在最后,看到护卫们围上去,也一直站在外边,直到听见他们要捉拿之人,竟自称孟天的女儿,金老爷子才动了念。 “你就是小天的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金老爷子看着孟蕊,有些恍惚。 “你娘呢?她没有来?” “晚辈孟蕊,见过金老爷子。” 孟蕊对着金老爷子恭敬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是随父亲一起来的,娘亲她是否会来,我不清楚。” 娘亲隐藏身份混进孟家堡,孟蕊也不知道娘亲现在是什么样子,只说不知,以免误了娘亲的事。 算起来,金老爷子是孟天生母金惜月的兄长,孟蕊该叫他一声外舅公,但娘亲和爹爹不在身边,她不好擅自认亲。 要是像和孟剑雨那样带有仇怨的关系,她认了亲,反而不妙。 “唉,你娘性子倔强,可孟堡主都不在了,早年间的恩怨,该放下了。” 金老爷子叹着气,为孟天没能来感到惋惜。 他在江湖中大半辈子,见多了恩怨情仇,是真心想让孟天放不下恩怨,以后活得畅快些。 孟蕊没有接话,只客气笑了笑。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在孟蕊看来,她娘亲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要不是被孟剑雨出卖,孟蕊和纪华筠刚才不会陷入险境,被孟简带人追杀,孟蕊都不想原谅那个可恶的老头! 看到孟蕊和金老爷子聊到一处,孟简觉得非常刺眼。 “金老爷子,此女诡计多端,阴险狡诈,当心被她蒙蔽!” “孟简,你到现在还要怀疑我的身份作假?” 孟蕊也不是好脾气的,被孟简追杀了一晚上,本来就又累又烦,憋了一肚子气。 “要证明我的身份,又有何难?我们只需即刻下山,一起去见我父亲谢清源,立刻就见分晓!” 金老爷子点头称是,“确实,去见过清源,一切便都清楚了。” “那我们这便出发下山。”见到父亲,正是孟蕊想要的。 孟蕊正要向前走,却看到孟简一动不动地站在前方,面色阴沉,没有丝毫要让路的意思。 “我说过了,此女阴险狡诈,假冒身份,更是杀了我孟家四人的凶手,罪当万死!” 孟简满身戾气,发红的眼眶中是不再掩饰的杀意。 “来人,把她给我就地正法!” “孟简,你疯了!” 金老爷子挡在孟蕊前方。 “孟蕊的身份待下山后自有定论,你现在杀她作甚?” 孟简冷冷瞥了他一眼,“金老爷子,这里是孟家堡,不是金家庄,轮不到您做主,您老还是躲远些,免得被误伤。” 孟简盯着孟蕊的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刀刃,他对着身后的护卫们,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弓箭手,全体对准那个杀人凶手,放箭!” 第232章 最后通牒 孟简身后七八名手持弓箭的护卫,在短暂的迟疑后,张弓拉箭,尖锐的箭头对准了孟蕊。 围在孟蕊旁侧和身后的其他护卫和江湖人士,担心受到牵连,几乎在一瞬间,全都作鸟兽散,躲去弓箭攻击范围之外。 只有纪华筠、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还站在原地。 “孟简,看来这孩子说得没错,你就是杀人凶手,现在恼羞成怒,要杀她灭口!” 杨玄杉站在孟蕊身侧,持剑与孟简对峙。 她已不是昨日失子哭泣崩溃的母亲,此刻的她,眉目冷冽,是要为子报仇的斗士。 孟简已经不耐烦,下了最后通牒,“嫂子,我说过了,此女才是凶手,你若质疑要信她,休怪我刀剑无情。” 杨玄杉看了眼孟蕊,冷哼一声,剑指孟简身后的弓箭手。 “孟简是连杀至亲的极恶之徒,你们这些人,还不弃暗投明!难道要继续为虎作伥吗?” 纪华筠心中一动,也跟着杨玄杉后边对护卫们喊道: “刺杀县主,意味着藐视朝廷,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了孟简这种无耻小人不值得,你们现在放下武器,还可既往不咎。” 其实,纪华筠也不是很清楚,刺杀县主能不能判抄家灭族的大罪,但这些孟家堡的护卫们,就更不清楚了。 要让他们害怕,就是用更严重的后果威胁,没人不怕死,更没人不怕连累家人。 果然,护卫们犹疑不定,拉开的弓,又收了回去。 孟简察觉到护卫们的动作,回头怒吼: “他们都是骗子!没听到我的命令?现在!张弓!射箭!” “我不是骗子!孟简才是骗子!” 纪华筠用原本的女声,亮明身份。 “我叫纪华筠,我爹是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我祖父曾是镇守南境的纪大将军。 你们今日敢朝我们射箭,明日朝廷的大军就会踏平孟家堡!你们都别想好活!” 此言一出,护卫们更加不敢动手。 孟家堡位处西南,与北方的京城相距甚远,大多数护卫们唯一见过的京中大官,就属谢清源了,但谢清源为人亲和好说话,又喜散财,护卫们不觉得他有多厉害。 但曾经镇守南境二十多年的纪大将军就不同了,南边长大的小孩,多少都听说过纪大将军的威名,不少人习武,就是为了去纪家军中当兵。 孟简面色铁青,眼神冰冷中浸着浓浓杀意。 他真没想到,两个区区小贼,居然都大有来头,如此,就更留不得了! “纪大将军是你们能攀扯的?还不快动手!杀了这些满口谎话的骗子!” 孟简大声咆哮,命令护卫们动手。 但护卫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听他的。 孟简气急,“你们还真信了她的鬼话?!” 其中一个胆大的护卫开口: “二爷,她说的要是真的,我们杀了她们,那就是犯了大罪!” 其他护卫也纷纷跟着附和: “我自己死了不要紧,但抄家灭族……我不能对不起家人!” “她要真是纪大将军的后人,我可不敢动手,我爹会砍死我的。” “是啊,我爹娘都说,如今日子好过了,都靠纪家军镇守南境。” …… 护卫们的动摇,让孟简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最先开口反驳他的护卫一掌。 “嗷——!” 护卫被遒劲的掌力打飞出去,撞上后面的几个护卫,一起跌倒在地上。 “谁人再敢有异心,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被打的护卫吐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其他几个被撞倒的护卫,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探被打护卫的鼻息,惊声尖叫! “啊!他、他死了!” 周围的护卫们,战战兢兢地后退,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范统领匆匆赶到被打护卫身边,检查了护卫的情况,从袖中拿出一枚药丸给护卫吞下,对旁边吓得快要魂飞的几个护卫吩咐: “他还活着,你们几个,现在立刻抬他下山,找堡中大夫给他医治,或许能保住一命。” 那几个护卫忙不迭地答应,抬着地上的护卫就要离开。 “站住!我让你们带人走了吗!” 孟简对着他们怒吼。 范统领对护卫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自己转身,不卑不亢地对上孟简,抱拳行礼: “二爷息怒!兄弟们不容易,您这样贸然出手,伤了下边人的心,以后谁还愿为您办事?” “范勤,你敢威胁我?”孟简厉声质问。 “属下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范统领露出为难的神情。 “二爷,兄弟们的担心,不无道理,依属下看,此事不能着急,索性谢大人就在山下,咱们不如先下山,待确认了这两名女子的身份,再行处置?” 事实如何,孟简心中一清二楚,他要在山上杀了孟蕊和纪华筠,为的就是死无对证。 将她们带下山,就是给自己找死! 他必须尽快杀了这两个祸害! “好啊,你们都不动手是?” 孟简冷笑着转身,嘴边荡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那就我自己动手!” 话音未落,他运用轻功飞起,冲向孟蕊,抬起右手就是一掌。 “闪开!” 杨玄杉推开孟蕊,以剑锋去接孟简的掌风。 她急于复仇,手中剑破开掌风,就直刺孟简咽喉而去,却没有防备孟简左手出掌,正击中肩部。 “啊——!” 杨玄杉如一片落叶般,被孟简击落。 杨玄松腾起接住妹妹,杨玄杉安稳落地,喷出一口鲜血,狠狠盯着孟简,对抱住自己的杨玄松说: “哥,帮我杀了他,为子俊报仇!” 杨玄松握剑的手紧了紧,眼神中闪过犹豫。 孟简收敛杀意,对杨玄松道: “杨掌门,你要想好,孟家堡以后是我做主,只要你今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往后管好你的疯妹妹,我们孟杨两家,还可以世代交好。” 杨玄松表情纠结,但始终没有对孟简出剑。 “哥!”杨玄杉不甘心地喊道,回应她的,是杨玄松抓得更紧的手。 孟简很满意杨玄松的识趣,现在孟蕊和纪华筠身边,只剩风烛残年的金秉星和随从。 “金老爷子,您老离凶手远点,我要为兄长、侄儿们报仇了!” 第233章 杀人灭口 金老爷子在江湖中沉浮半生,看着嚣张的孟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啊,孟简你小子可真狠,为了上位,杀了兄长、两个侄儿和自己儿子不够,居然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外甥女,老夫算是长见识了。” 金老爷子岿然不动地挡在孟蕊身前,轻蔑地看向孟简。 孟简深知自己没有退路,现在一心要置孟蕊和纪华筠于死地。 只要她们两个死了,把尸体也毁了,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们身上,死无对证。 再对现场的所有人封口,威逼利诱,统一说辞,没见过孟蕊和纪华筠,他们只是上山就地正法了两个潜入孟家堡杀人的贼人。 就算是谢清源,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怎样。 孟简很满意其他人对他的惧怕,要说服他们和他说谎,并不难,除了还挡在孟蕊前面的金老爷子。 不识趣的老东西,只有死路一条! 孟简一步步向着孟蕊的方向走来,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 “金老爷子,您若再不让开,晚辈只能得罪了……” 此刻站在金老爷子身后的孟蕊,着急地环视周围。 战战兢兢的孟家堡护卫,事不关己的江湖人士,无能为力的杨玄杉,还有审时度势、不愿出手的杨玄松…… 周围的人很多,而愿意帮她们的,只有金老爷子。 孟蕊手中握紧了最后一枚飞刀,目光重回孟简身上,观察着投掷角度,她只有一次偷袭机会,必须保证杀死孟简。 纪华筠不悦的目光,则瞪向杨玄松。 她本来以为,像杨玄松这样名扬江湖的正派大侠,只要知道了孟简残害至亲的恶事,一定会站出来伸张正义,惩恶扬善,以杨玄松的武功,足够与孟简一战。 所以她和孟蕊才历尽辛苦,跑来此地,就是为了杨玄松能出手帮她们。 纪华筠没有想到,杨玄松明知孟简作恶而不管,他居然为了讨好孟简,选择视而不见,让纪华筠大失所望。 “杨玄松,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外甥孟子俊被孟简杀了,你难道都不想为他报仇吗?” 纪华筠对着杨玄松,张口就骂,声音响彻树林。 “你这个缩头乌龟,你妹妹被孟简打伤,你都能忍得下去? 这么没有骨气,你们凌剑山庄,趁早改名叫缩头山庄!” 杨玄松猛然转头,瞪向纪华筠,眼神中似燃烧着熊熊怒火,手中的剑鞘被他大力握得咯吱响,似在强忍愤怒,但脚步却未动一步。 孟简看到杨玄松的反应,生怕他变卦,要与自己作对,首要攻击目标,从金老爷子,转变为纪华筠。 “你这么有骨气,那就你先死!” 孟简挥起一掌,向纪华筠攻击而来。 纪华筠神色一凛,突然下蹲,躲过孟简的掌风,一个扫堂腿,专攻孟简下盘,手中匕首随着腿的攻击,刺向孟简因受伤而动作偏慢的那条腿。 “哗啦!” 匕首划破裤腿,在孟简粗壮的小腿上新添一道浅伤。 “找死!” 腿上的痛意,让孟简怒不可遏。 他正要自上而下拍出一掌,直袭纪华筠的头顶,忽感一丝冷风袭来,下意识向后退去,堪堪避开孟蕊射向他咽喉的飞刀。 孟简心中一惊,连忙又后退数步,对发射飞刀暗器的孟蕊充满戒备。 就差一点!孟蕊咬了咬唇,为自己没能射杀孟简而懊恼。 金老爷子看到孟蕊出手逼退孟简,颇为赞赏,“不错,小小年纪,飞刀能练到这个准头,未来可期。” “可是,我没有射中。”孟蕊身上没有飞刀了,她们之后要怎么办呢? 纪华筠握着匕首,对准孟简,大义凛然道: “来呀!杀人凶手,我今天和你拼了!” 孟蕊也故作镇定地站在原地,没有一步退缩,在气势上不能输。 孟简看到她们如此做派,唯恐她们还有暗器和后手,一时间也没有动。 “二爷,您这样与两个小姑娘为难,未免太掉份儿!” 范统领很自然地凑到孟简身边,说出的话却不好听。 “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晚辈,我们孟家堡的脸面往哪儿搁呀?孟老头知道了,怕是要从棺材里跳起来削你。” “你胡说什么!”孟简凶狠地瞪他,“谁给你胆子,这样和我说话?” 随即,他发现,眼前的范统领,好像不太一样,身形似乎瘦了些,与他说话时不再卑躬屈膝,而是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孟简惊得后退一步,“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当然是因为,看不惯你咯~” 范统领耸耸肩,呲牙对着孟简笑了一下。 “别欺负小姑娘了,咱俩练练!” 说着,他丢了手上的剑,赤手空拳地攻向孟简。 孟简被迫接下范统领的招式,两人过了几招后,孟简逐渐落入下风。 “范勤,我命令你住手!” 孟简感觉到不对劲,范勤最是忠心,今日怎会突然和他对打? 而且范勤的武功,之前明明比自己差许多,今日为何会这样强? 孟简用了十成的功力,才能勉强抵挡住范勤的攻击。 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输的。 孟简快速向后退去,然后站定,蓄力一击,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混元裂空掌。 范统领双眼一亮,似乎等的就是这一掌。 他站在原地没动,就在掌力要袭上胸口时,左手回以一掌,与孟简右掌击在一起。 “啊——!” 双掌合击的瞬间,孟简惨叫一声,突然被震飞,向后倒去。 而范统领,像无事发生一样,站在原地,淡定地收回左手,对着倒地的孟简歪了歪头,一脸好奇样。 “孟二爷,你就是用这种力度的混元裂空掌杀人的吗?怎么觉着没啥劲呢?” 孟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吐了好几口鲜血,点了自己几处大穴,一脸震惊地看着范统领。 “你不是范勤,你究竟是谁?” “你搁这儿追杀我的女儿,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范统领冷冷瞧着孟简,目露凶光。 “对了,你还诬陷我杀人,那我现在刚好杀了你,让你的话应验。” 第234章 自食恶果 “你……你是孟天?!” 孟简大惊失色,又吐出一口鲜血,虚弱而痛苦地坐在地上,满目震惊地望着范统领。 “你怎么会……成了范勤?” 听到孟天的名字,周围众人瞠目结舌,纷纷看向范统领,指着他议论纷纷。 “范统领就是孟天?太神奇了!我刚才还和他说过话。” “要真是孟天,可有好戏看了,堡主之位归谁要不一定咯。” “孟天一个女人,要来抢堡主之位?别开玩笑了。” “女人怎么了?没见到她打得孟简毫无还手之力吗?拳头硬就行。” “你们是不知道,二十年前,孟天把她爹孟堡主都能按着打,打个孟简算什么?” …… 在议论声中,“范统领”撕去面部的伪装,露出了属于孟天的本来面容。 孟蕊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女儿孟蕊身上,关心地问: “蕊儿,你可有受伤?” 孟蕊鼻子一酸,忍着泪意摇头,“女儿没有受伤,娘亲放心。” 在看到娘亲出手打孟简时,孟蕊就已经确定,范统领是她娘亲孟天假扮的。 逃亡一夜的恐惧,终于可以在见到娘亲的这一刻,彻底放下。 她安全了! 孟天欣慰地说:“蕊儿受苦了,为娘这就帮你报仇!” 话毕,她转回头看向孟简,脸上那抹面对孟蕊时的温柔笑意荡然无存,平添三分冷戾。 孟简一对上孟天晕染杀意的双眼,少时被孟天痛揍的可怕回忆,跃然脑中。 “孟天,哦不,大、大姐姐,刚才的事我可以解释,我真的没想到,她会是你的女儿啊!” 孟简忙不迭地解释。 “她的所作所为确实太可疑了,所以我才误会了外甥女……” “误会?你还能说出更离谱的理由吗?” 孟天语带嘲讽,眼神威压,一步步向着孟简走近。 “若不是我就在这里,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就要被你给当做杀人凶手就地正法了!这笔账,大概只有你畏罪自杀,才能还清,你说呢?” “你要我自杀?” 孟简不可置信地惊叫,随即转换了一副哀求的嘴脸。 “大姐姐,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我是你亲弟弟呀!你怎能逼我去死?” 在旁边看得激动的纪华筠,突然插话喊道: “孟女侠,别听他的鬼话!他都能把自己亲哥哥杀了,哪里还顾及一点人伦亲情?” 孟简反驳道:“我没有杀兄长,是她们胡说八道,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杀人凶手,更没有资格逼我去死!” “证据?你觉得,我需要那种东西?” 孟天嗤笑一声,已经走到孟简面前。 “你要杀我女儿,我就要杀你,爽快些,自己动手,也能死得痛快些。” “孟天,你当真如此绝情?” 孟简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指向围观的众人,假仁假义道。 “在众位英雄豪侠面前,逼得亲弟弟自戕,你以后要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孟天微眯着眼,目光扫过除孟家堡护卫之外的十几个江湖人士,今日跟着上山寻人的,除了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其他几乎都是与孟简交情好的人。 “英雄?豪侠?就凭你这些酒肉朋友也配?” 孟天只觉得可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不过都是一群无情无义又无能的看客,你要杀无辜之人,他们不管,现在你要被杀了,他们也管不着。” 被嘲讽的江湖人士们沸腾了,好几个人站出来,对着孟天指责: “我们没惹你,你凭什么这样侮辱人?” “你女儿本来就很可疑,我们两不相帮而已,有什么错?” “你一个女人,跑来争夺家产,逼死亲弟弟,要被万人唾骂!” …… 也有站出来充好人劝和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女儿分毫未伤,放过孟二爷。” “你们毕竟是亲姐弟,孟堡主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们骨肉相残啊!” …… 就连之前护着孟蕊的金老爷子,也对孟天劝道: “天儿,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事实真相未明,不宜滥造杀孽,孟简毕竟是你弟弟。” 孟天听着这些人叽里呱啦的各种声音,不自觉一一看过去,神情似有松动。 就在孟天转身望向金老爷子时,孟简双眼一横,陡然泛起凶狠的光。 孟简迅速抬起手,提起体内所有内力,对着孟天的后背拍出一掌。 “娘亲小心后面!” 孟蕊惊恐大叫,对着孟天提醒。 但孟天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依然望向金老爷子,眉目间透着不耐烦。 “娘亲!” 孟蕊大步冲了过去,想要扑倒娘亲,避开孟简的偷袭。 迎接她的,是孟天温暖可靠的怀抱。 孟天笑着把女儿抱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他伤不到我。” 而在孟天的身后,用尽全力使出一掌偷袭的孟简,如被定住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但掌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力道。 孟简怔愣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情不可思议,胸口剧烈的痛楚传来,他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直倒下。 “他怎么了?”孟蕊依偎在母亲怀里,后怕地问。 孟天唇边扬起一抹了然的坏笑,“他打不过我,还想搞偷袭,自食恶果,武功大抵是没了。” 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孟简,挣扎着仰头望向孟天,咬牙切齿地问: “咳咳……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孟天冷漠瞧了他一眼,收回谋算得逞的目光,高声对着周围所有人道: “各位都看到了,我可没再出手,是孟简卑鄙无耻,刚才想要偷袭我。 可惜啊,他武功太差,受了伤,还强行发动内力,现在遭了反噬,情况不太好呢。” 她的目光,故意扫过指责和劝诫过她的那些人,“好心”提议: “你们这么关心他,那就快来帮帮他,最好是多给他输些内力,让他少受些反噬之苦。” 原本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突然安静。 只有两个人过来,检查了孟简的情况,确认孟简遭功力反噬,武功尽失,却没有一人要帮他输入内力,缓解疼痛。 孟简蜷缩在地上,疼得满头冷汗,还在不甘心地指着孟天发狠话: “孟天你害我!你废我武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孟天想到他还有用处,点了几个孟家堡护卫,让他们把孟简绑了抬下山。 护卫们稍显犹豫后,选择听从孟天的指示,正走向孟简时,杨玄杉提剑冲了过来。 “此等残害至亲的畜生,让我直接杀了他!” 第235章 不容置疑 “铿!” 孟简翻滚躲开,剑锋重击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杨玄杉一击不中,正要再次出招,被旁侧的孟天抓住手腕阻止。 “先别杀他,我还有事要问他。” “那你快问呐!”杨玄杉动了动被抓的手,孟天力气太大,她挣脱不开。 “现在不行。” 孟天强硬地抓着杨玄杉的手腕,认真地说。 “我要把他带回孟家堡,等人到齐了再问。” 杨玄杉眼眶发红,眼神悲愤,“夜长梦多,我等不及了,现在就要杀了他!” “我不同意,你打不过我。” 孟天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杨玄杉打不过她,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决定孟简的生死。 “呵呵,确实,我打不过孟简,更打不过你……” 杨玄杉苦笑一声,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长剑也脱了手,落了地。 “我这一辈子,终究还是选错了。” 孟天松开抓住她的手,“只是现在不能杀他,等事情结束,我会将孟简交给你处置。” 之前孟简追杀孟蕊的时候,杨玄杉有出手相助保护孟蕊,孟天领她这个情,愿意满足杨玄杉为子报仇的慈母心。 杨玄杉怔怔抬头,仰望孟天,笑得讽刺而悲苦。 “孟天,你是对的,你当年和我兄长说,长辈们定下的无聊婚约,没了就没了,我们自己想要过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你做到了…… 而我,被困在两家联姻的牢笼中,为了两家同盟,嫁给了无能的孟繁,忍受着他寻花问柳,为他安顿妾室,生养儿子,盼着我儿有一天能继承孟家堡。 但现在,我儿子死了,孟繁也死了,我什么都没了……” 孟天对杨玄杉的絮絮叨叨不感兴趣,她大步走向孟简,在孟简惊恐的眼神中,点了孟简的穴位,然后对旁边不敢上前的几个护卫招了招手。 “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你们动作快一点,拿绳子把他绑起来。” 护卫们连忙应是,拿着准备好的绳子快步走近,在孟天的监督下,将孟简绑了一圈又一圈,手脚全身都被束缚住。 孟天看着地上被捆成蝉蛹一样的孟简,满意地点头。 “绑得不错,你们几个人换着抬他下山。” 护卫听令将孟简抬起,缓步前行,而其他几十个孟家堡护卫,还呆愣着站在原地。 他们以前听令于孟简,但刚才背叛了孟简,现在看到孟简被绑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傻站着干什么?爬了一上午的山,你们不饿呀?” 孟天看向这些护卫,无奈地命令道。 “所有人,排好队依次下山,到了堡内直接去饭堂用膳,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快走。” 见这些护卫还迟疑不决地站在原地,孟天不耐烦道: “怎么?你们也要和我打一架,像孟简那样被抬着下山才高兴?” 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连连否认: “没有没有。” “不敢不敢。” “大小姐,我们马上就下山。” …… 护卫们开始往回走,孟简请来的江湖人士们,自问不想和孟天打架,默默跟在了护卫们后面。 孟天带着孟蕊和纪华筠,也准备一起下山,返回孟家堡。 一回头,孟天发现坐在地上的杨玄杉,正幽幽望着她,嘴里还在不停说着: “孟天,你是对的,当年我就不该听我爹娘的话嫁给孟繁。 我应该和你一样,去闯荡江湖苦练武艺也好,挑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也罢,无论结果如何,起码是自己喜欢过的生活。 不像现在,蹉跎了半辈子,武功荒废没有精进,你们谁我都打不赢,只能任由你们欺负。 我唯一的兄长,自私自利,眼中只有利益,不顾兄妹之情,不帮我报仇,可笑我为了他,一直守着这样痛苦的日子……” 杨玄杉的身边,一脸难堪的杨玄松,低身想要扶起妹妹。 “玄杉,你明白的,为兄那样做,都是为了凌剑山庄。” “走开!假惺惺的,我看到你恶心!” 杨玄杉推开杨玄松伸过来的手,别过脸去。 杨玄松尴尬地收回手,站直身,求助地望向孟天。 “天儿,玄杉她使性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跟在孟天身后的孟蕊,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杨玄松,在和她娘亲套近乎! 孟蕊向前一站,挡在孟天前面,对着杨玄松语气不善道: “杨掌门,我觉得杨女侠说得没错,你是挺假的,刚才不帮忙,差点害死我们,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孟蕊这话不但说给杨玄松听,更是在提醒娘亲孟天,杨玄松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刚才差点害死她的宝贝女儿,别给他好脸! 纪华筠之前已经骂过杨玄松一次了,现在听到孟蕊提起,她忍不住跟着说: “就是,杨女侠说得对,我看见你也恶心!还敢叫孟女侠什么‘天儿’?你这个老鳏夫,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 “你们!” 杨玄松握紧了手中剑,横眉怒目,对着孟蕊和纪华筠露出凶相,但顾忌到孟天在场,极力忍耐着怒意。 孟天一手一个,把孟蕊和纪华筠拉到自己身后,一言难尽地看着杨玄松。 “首先,我和你多年不见,关系很一般,请称呼我的名字。 第二,杨玄杉在气你没有帮她打孟简,关我何事?我为什么要帮你劝她? 这是你们兄妹之间的矛盾,是你这个兄长应尽的责任,别推给我,我不是你的管家。” 孟天不想再搭理杨玄松,提腿就要走,瞥见还坐在地上懊悔人生的杨玄杉,叹了口气,回头对她说: “杨玄杉,我明白你心中的窝囊和怨恨,以前的事改变不了,但你之后可以离开。 离开让你恶心的人,厌恶的地方,去找你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当年就是这么干的。 我记得,你比我小七八岁,三十出头的年纪,不算年轻,也不算太老,你保养得也不错,说你二十多也有人信,找个喜欢的男人,再生个孩子,不是不可能。 坐在这里自怨自艾,纯粹是浪费时间,你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要往哪里走了。” 话毕,孟天没再犹豫,带着孟蕊和纪华筠,踏上返程。 杨玄杉看着孟天快步离开的背影,捡起地上的长剑,收入剑鞘,以剑触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追赶孟天而去。 第236章 岩壁激战 “孟天,你等等我!” 杨玄杉追上来,跟在孟天身边问。 “你说把孟简带回孟家堡,等人到齐了再问,你要问什么?等什么人到齐?” 孟天侧头看了眼恢复斗志的杨玄杉,边走边说:“等回到孟家堡,你就知道了。” 金老爷子担忧地走过来,“天儿,孟简做了错事,但他毕竟是你亲弟弟,无论如何,他不能死在你的手里,往后会为人诟病……” “老舅,我知道了,我让杨玄杉杀他,总行了?” 孟天打断金老爷子的话,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的说辞。 “您老下山后,就好好回去休息,颐养天年,别总担心这担心那的。” 母亲去世后,小时候的孟天,去金家庄住过一段时日,舅舅待她很好,但总唠叨孟天要听话,孝敬父母,与后母弟弟交好关系。 孟天不喜欢听那些没用的话,她表面答应下来,转过身该怎样还是怎样。 现在的孟天,早就过了要听人教导的年纪,更是不会听老人家无意义的唠叨,连表面的敷衍都懒得维持。 金老爷子无奈地叹气,“你这孩子,脾气还是如此倔强,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为你的孩子们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以德报怨?” 孟天毫不客气地反驳。 “您看我像那种窝囊的傻瓜吗?” “噗嗤!”纪华筠笑出了声,“金老爷子,我可以作证,孟女侠可是对着太后娘娘都不下跪的硬茬,对孟简那种无耻小人,何须再留情面?” “没错,就算是我娘亲杀了孟简,外头也只会夸赞我娘亲大义灭亲,为民除害,是大大的功绩一桩。” 孟蕊接话道,句句直戳金老爷子话中的不合理处。 “若是有人为杀人凶手孟简叫屈,那他十有八九是和孟简一样的无耻小人,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审判的,我娘亲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出了树林,继续向前,走上山路。 “唉,你们还小,不懂……” 金老爷子还想继续劝,却见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前面怎么不动了?” 山路不宽,但足以容纳人并排而行,可是现在,走在前面的孟家堡护卫都停了下来,前面定然有事发生。 孟天第一反应,是孟简,或是他的江湖朋友闹事。 她快速扒开人群,跑到孟简身边一看,孟简被捆得结结实实,已经疼晕了过去,护卫们尽职尽责地抬着孟简,旁边也都是孟家堡护卫。 那些孟简请来的江湖人士,早就跑到队伍的最前面,不知看到了什么,俱是一脸震惊,呆若木鸡地杵着,一动不动,导致后面的人全部停下。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走了?” 孟天风风火火地赶到队伍最前面,终于知道了他们为什么不往前走了。 右前方的岩壁上,在距离地面七八米处,建有一座悬空木屋,木屋顶上,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正在激烈打斗。 屋顶上的青年,赤着上半身,露出遒劲结实的肌肉线条,肩部有血污,似乎受了伤。 但他的实力不受影响,面色沉静,出拳又稳又狠,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看到他狠狠两拳,砸在对手的腹部和脸部。 与青年对打的老人,一身黑衣,身材魁梧,脸上原本蒙着黑巾,被青年拳头挥落,露出他那张令所有人震惊的脸。 站在最前面观战的江湖人士中,发出惊呼: “我不会眼花了?那个……那个是不是孟堡主?” 很快有人回应: “是……是,我觉得也像。” “可是孟堡主不是死了吗?他诈尸了?” “对呀!我们来孟家堡,就是来参加孟堡主的葬礼的呀!” …… 一阵热议惊呼后,他们看到了跑上前来的孟天,纷纷过去问她: “孟大小姐,你看那山崖木屋上的人,是你父亲孟堡主吗?” “这是怎么回事啊?孟堡主难道没死?” “那屋顶上的年轻后生是谁?好生厉害!” …… 孟天无暇回应这些看客的问题,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山崖木屋顶上的两人。 她不但能确定,那是她假死的父亲孟剑雨,更一眼就认出,和孟剑雨激烈战斗的年轻后生,正是她的儿子孟瑜! 此时,孟蕊和纪华筠,扶着金老爷子,和杨氏兄妹一起赶了过来。 那些人没在孟天那里得到答案,又跑来问金老爷子。 “金老爷子,您见多识广,那木屋顶上的,是不是孟堡主?他岂非诈尸了?” 金老爷子亦是双目震撼,望向岩壁上激战的两人,惊讶得张大了嘴。 “那……那当真是孟剑雨?” 孟蕊看到这一幕,比其他人镇定得多。 她早就知道孟剑雨没死,现在看到战斗力能与孟剑雨匹敌的二哥,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二哥平安无事,武功高深,还揭开了孟剑雨没死的事实,都是好事。 纪华筠看到孟瑜,心中一喜,又看到和孟瑜对战的孟剑雨,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啊!那个黑衣老头,就是故意出卖我们的混蛋!” 纪华筠指着孟剑雨,大声嚷嚷。 “你们方才说他是谁?孟家堡的堡主?” 多位江湖人士的目光,被纪华筠的话吸引。 一个大胡子刀客凑近了问:“纪小姐,你说谁出卖你们?能说得具体点吗?” “当然可以。” 纪华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添油加醋地把孟剑雨出卖她们的恶行说了一遍。 “我们本来在木屋里躲得好好的,孟简根本没发现我们,就是那个黑衣服老头,突然闯进木屋。 看到窗外孟简杀死孟繁,我求他去救人,他不但不去,还把我们扔出了木屋,暴露在孟简面前,害得我们差点被孟简杀死!” “有这种事?”大胡子刀客惊道,“他如果是孟堡主,会眼睁睁看着小儿子杀死大儿子?” 人群中再次爆发热议,全是在讨论孟剑雨死没死,和人品如何的。 杨玄杉从孟剑雨没死的震惊中回神,若有所思地望向孟天。 “他们就是……你说要等的人?” 第237章 死而复生的人 孟天没有回应她,一直盯着岩壁屋顶上还在激斗的两人。 “砰!” 孟瑜一击重踢,被孟剑雨躲过,直接击穿屋顶,两人从屋顶落入木屋中,继续缠斗。 而因为木屋墙壁对视线的阻挡,山路上的众人,只能听见木屋中打斗的声响,看不到打斗的场景。 孟蕊紧张地问孟天:“娘亲,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二哥?” “不用。”孟天收回视线,对孟蕊安抚地笑,“阿瑜正打得开心,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他是你儿子?!”杨玄杉惊讶地问。 她的儿子被孟简一掌打死了,孟天的儿子,却可以和孟剑雨的打斗中占上风,心中颇不是滋味,看到孟天现在淡定的表情,语气不自觉地加重。 “孟天,你早就知道父亲死而复生?不对,他就没死!” 面对杨玄杉的质问,孟天面色沉凝,“我不知道,但有所怀疑,所以乔装进入堡内,探查真相。” “那你查到什么了?” 杨玄杉步步紧逼,引来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孟简要杀我儿子,你为什么不救他?” 孟蕊听不下去,“杨女侠慎言,我和我娘亲,两日前才到达渝州城,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孟简要做什么?” 孟天拍了拍孟蕊的肩,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对杨玄杉说: “你一直待在孟家堡内,难道就从无察觉孟剑雨的死有可疑?” “父亲去世当晚,是婆母在照顾,我跟着众人赶到时,父亲已经断气,大夫确认他身死,我不曾怀疑……” 杨玄杉回忆着孟剑雨突然去世那晚的情形,眉头逐渐蹙起。 “半年前,父亲的身体就开始不好,大夫有说旧伤复发,有说年迈体弱,缠绵病榻许久,病情加重去世,并不奇怪。” “不奇怪吗?”孟天双手抱臂,挑眉瞧着杨玄杉,“他一向身体康健,怎会在半年前突然不好?还病因不明,你若是谨慎些,该找名医来给他诊治清楚。” “我自然是提过,但父亲说不用……”杨玄杉道。 孟天目含讽刺,“他说不用,你就算了?” “父亲之命,孟家堡内谁人敢不听从?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桀骜不驯?” 杨玄杉回想着自己之前管理孟家堡大小事务,孝敬公婆,夙夜忙碌,不敢有一丝怠慢,多年忍气吞声,换来一无所有,就觉得憋屈。 “父亲不愿医治,孟繁和孟简都顺着他,我一个做儿媳的,又能如何?” 孟天看着喋喋不休抱怨的杨玄杉,只觉得她可怜。 孟家堡十几年的后宅生活,磨平了杨玄杉的棱角,当年活泼伶俐的少女,被磋磨成了憋屈哀怨的妇人。 “你若早能查清孟老头到底是不是真病了,说不定你儿子不会死。”孟天直言道。 杨玄杉惊诧得瞪大了眼,“怎么会?父亲的病,和子俊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查清,不过孟老头活着,不就说明其中大有问题吗?” 孟天扬了扬下巴,示意杨玄杉看木屋的方向。 “等阿瑜把老头抓住,带回孟家堡,把老头和孟简放在一起审问,一切就都清楚了。” “抓老头?” 杨玄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孟剑雨,表情一滞,难以置信道。 “你让你儿子,去抓他的外祖父?父亲的武功可是孟家堡最强……” 话说到一半,杨玄杉想到孟天曾经的壮举,脸色难看地收了声。 孟天二十年前就能打得过孟剑雨,刚刚看她儿子的功夫,不但能和孟剑雨战成平手,还隐隐有压制的势头,或许真能打赢。 “孟家堡偏安一隅太久了,堡内最强,又能有多厉害?” 孟天客观而平静地说。 “江湖上高手如云,层出不穷,孟家堡这些年,落后太多了……” 平心而论,孟天没觉得曾经的手下败将孟剑雨有多厉害,她能打败,她儿子就也能打败。 周围的江湖人士听到她们的对话,都难免惊讶。 孟剑雨竟然真的还活着。 而与孟剑雨对战的年轻人,是他的外孙孟瑜。 “孟大小姐,敢问令郎为何要与令尊打斗?祖孙相斗,他们之间有何恩怨?还是有什么误会?” 一名斯文剑客探头探脑地看着孟天,小心翼翼地问。 孟天斜睨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但见周围人都期待地望着她,孟天勾了勾唇角,故意道: “孟老头二十年前就昭告江湖,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他早就不是我的父亲了,我儿子也不是他外孙,看他不爽,打了就打了,有何不可?” 另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者不赞同道: “父母一时气话,孟大小姐怎可一直记仇?血脉相连,他们终究是祖孙,你应快去把他们分开才是。” 孟天冷哼一声,“你们要当好人,就自己去劝架,讲一堆大道理,慷他人之慨,我最瞧不起你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你!孺子不可教也!”白发老者气呼呼地走开了。 孟蕊观察着白发老者,见他只是走到一边,继续望向打斗的方向,没有一丁点要去拉架的动静,撇了撇嘴,这些人呐,只会嘴上说教他人,要真自己上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经此一遭,无人再来打扰孟天,众人观望着岩壁上的木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你们觉得,孟瑜能赢得了孟堡主吗?” “那小子身上都受伤流血了,被打败是早晚的事。” “我也看他不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可能赢有几十年功力的孟堡主。” …… 纪华筠听到身边人的议论,心中为孟瑜捏了一把汗,她悄声问孟天: “孟女侠,您不出手,是有把握孟瑜能赢的,对不对?” 孟天奇怪地打量纪华筠,“你和孟瑜什么关系?你很关心他?” 纪华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挺了挺胸,自豪道: “我是他的帮主,关心手下,是我的分内事。” “什么帮主?”孟天不明所以,“孟瑜怎么成了你的手下?” 纪华筠清了清嗓子,踌躇满志地说:“您还不知道?我们黑……” “砰!” 岩壁上的木屋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纪华筠的话。 木屋的屋顶和墙壁轰然垮塌,只剩插入山体的几根坚硬木柱,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地板。 孟剑雨和孟瑜立于地板之上,他们手掌相击,正在比拼内力…… 第238章 逐风之死 岩壁之上,孟瑜和孟剑雨对峙其间,四掌相抵,内力对冲,互不相让。 孟剑雨咽下喉头涌起的血腥气,注视着孟瑜,目光欣赏而满意。 “臭小子,功夫不错,逐风把你教得很好。” “你没资格,和我提他!” 孟瑜棱角分明脸上,如附着一层冰霜,他眉棱如刀锋般压下,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深如幽潭的双眸中,透着丝丝绵绵的恨意。 “三年前,霸天帮的内部叛乱,是不是你鼓动支持?师父受伤后,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师父?你还叫他师父……哈哈哈!” 孟剑雨面露讽刺,大笑出声。 “就是因为三年前听你叫他师父,我才没发现,你居然是我孟家的种,孟逐风把你们藏得可真好啊,无论谢清源还是我,都找不到你们母子的下落。” 孟瑜加重了一分内力,打断孟剑雨的笑,气势汹汹地逼问: “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师父!” 孟剑雨嘴角渗出鲜血,但他浑然不觉般,精明的双眼亮得异常,对孟瑜挑衅: “想知道孟逐风怎么死的,那就先打败我再说!” 孟剑雨使出全力,攻向孟瑜。 几十年的功力,怎么算都比还未及冠的孟瑜深厚,但孟瑜却镇定地全盘接下孟剑雨的内力,他的样子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轻松。 “是你说的,那我只好打败你了。” 孟瑜眼神一凛,终于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浑厚强劲的内力,自双掌喷薄而出,直冲的孟剑雨招架不住,吐出一口老血,惊讶道: “你、你的内力……这是逐风传给你的?” “就在你和他说完话的第二天,师父不顾受伤的身体,强行将一身内力都传给了我……” 孟瑜坚毅的面容上,浮现悲伤之色,声音隐隐颤抖。 “不仅如此,他还拒绝治伤,一直拖到伤重而亡,是你!是你逼死了他!” 孟瑜内心万千愤慨和悲痛再也压抑不住,掌中内力再次加重。 “去死!” “啊——!” 孟剑雨使出所有内力都抵挡不住,整个人在孟瑜强大内力的冲击下,被掀飞了出去,如一直断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山路右前方的草地上。 “咚!”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死而复生的孟剑雨,从空中掉在地上,须臾过后,人群中发出惊呼。 “孟、孟堡主被打败了!这怎么可能?” “天呐,他甩这么重,不会被打死了?” “孟瑜、孟瑜居然打败了孟剑雨,太可怕了!” …… 刚才和孟天说话的斯文剑客,想过去看孟剑雨的情况,又顾忌孟瑜而胆怯,再次试探着问孟天: “孟大小姐,那什么,孟堡主被打到了那里,您不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空。” 孟天懒得理他,运起轻功,朝远处的孟瑜飞去。 她来孟家堡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到儿子孟瑜,其他的那些破事小人,都可以与她无关。 孟蕊和纪华筠跟上孟天,也朝孟瑜的方向跑过去。 孟天飞上孟瑜所在的残破木屋站定,看到赤着上身,肩膀伤口还在流血的儿子,心疼地就要冲过去抱住孟瑜。 “阿瑜,让为娘看看你的伤。” “一点小伤而已,没事。” 孟瑜看到孟天,皱着眉,后退一步,疏离道。 “这里要垮了,先下去。” 他说完,转头就飞下了木屋,刚好落在跑过来的孟蕊和纪华筠面前。 “二哥!” 看到从天而降的孟瑜,孟蕊欢喜地唤他。 孟瑜下意识“嗯”了一声,看到孟蕊和纪华筠,以及她们身上穿着的孟家堡护卫服,眉头皱得更紧。 “不是让你们不要来孟家堡吗?你们怎么都跑来了?” “那还不是为了找你!” 纪华筠气哼哼道。 “你知道我们这一晚上有多不容易吗?我们被孟简追杀,差点就死了!你看我的手,都伤到了,你还凶我们,太过分了!” 纪华筠伸出自己磨破皮的手背给孟瑜看,以证明自己的不容易。 孟瑜无语地问:“你打赢了孟简?” “没有……” 纪华筠语塞一瞬,很快想到理由。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妹妹,才没有发挥好,下次,我一定可以打败那个无耻小人!” 孟蕊忍不住拆台,“孟简被娘亲废了武功,你没有下次机会了。” “孟简被废了?”孟瑜略感惊讶。 “是啊,他再也不能伤害我们了。” 孟蕊注意到孟瑜肩上的伤口,从怀中掏出金疮药。 “二哥,你肩膀受伤了,我这里有治伤的药,可以给你敷上吗?” 虽然孟瑜是自己的亲哥哥,但今天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彼此不熟悉,面对赤着上身的孟瑜时,孟蕊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先客气询问。 纪华筠没有孟蕊这种困扰,她拿过孟蕊手中的药,打开闻了闻。 “嗯,是上好的金疮药。” 她对孟瑜压了压手,示意他蹲下些。 “你太高了,蹲矮点,我好给你上药。” “小伤而已,不用上药。” 孟瑜的目光,从纪华筠手中的药瓶移开,望向远处被他打落的孟剑雨,想要过去查看。 他刚迈出一只脚,就被纪华筠大力拽住。 “你上哪儿去?还没上药呢!” “让开!”孟瑜掰开纪华筠的手。 “不让!” 纪华筠急了,大步一跨,拦在孟瑜面前。 见孟瑜还要绕过她往前冲,纪华筠一把抱住孟瑜的腰,脚下用力,把他的双脚一绊。 趁着孟瑜重心不稳,纪华筠双臂上移,伸入孟瑜腋下,稳稳抱着孟瑜下蹲,自己坐在草地上,把孟瑜的上半身放在自己腿上。 “乖乖的别动,我给你上药!” 一旁的孟蕊,被纪华筠的大胆行径,惊得目瞪口呆。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那个能把孟剑雨打飞数米远的二哥孟瑜,真就听了纪华筠的话,乖乖躺在人姑娘腿上,任由纪华筠给他上药。 他们这种姿势,会不会太过亲密了? 难道纪华筠说的私定终身,都是真的? 孟天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那桀骜不羁、对亲娘都爱答不理的儿子,袒露的上半身,正躺在纪家姑娘腿上的一幕,震惊得张大了嘴。 “你、你们在做什么?” 第239章 私定终身? “我在给他上药啊。” 纪华筠抬头看了孟天一眼,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敷在孟瑜肩膀的伤处。 为了防止孟瑜上药中途逃跑,纪华筠近乎半搂着孟瑜的脖子,不许他乱动。 上药时,纪华筠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伤处,与孟瑜的脸越靠越近。 感受到孟瑜肌肉受药粉刺激引发战栗,纪华筠还轻轻给伤口吹气,哄小孩般安抚: “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痛了。” “你好了没?” 孟瑜在她怀中闷声问,动作着要起身,又被纪华筠大力按住。 “别动,还没包扎呢。” 纪华筠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了一条洁白的丝帕手绢,包扎在孟瑜的肩部伤处,然后麻利地扶着孟瑜坐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孟瑜没穿上衣。 “你衣服怎么没了?我脱件外衣给你穿。” 她不觉害羞,直接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孟瑜急忙拒绝,慌乱地站起来就要走。 纪华筠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手,没好气道:“急什么?我穿的衣服多,分你一件没事的。” 她几下扯开外衣,孟瑜看到她护卫服里面还穿了一套黑色的侍卫服,才松了口气。 因为身形比男子娇小,孟蕊和纪华筠都是直接将抢来的护卫服,套在了原本的衣服外面。 纪华筠脱了一套,身上还有一套。 “纪小姐,你和二哥毕竟还未婚嫁,二哥穿我身上这件比较好。” 孟蕊阻止道,正要去脱自己身上的外衣,便看到娘亲孟天已经将一件宽敞的外衣,披在了孟瑜身上,同时制止了孟蕊和纪华筠脱衣服的行为。 “好了,你们两个小姑娘,都把衣服穿好!” 孟天走到纪华筠面前,特地帮她理了理扯乱的衣襟和腰带,严肃道。 “纪家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不能害我呀! 你娘为了你姨的事,本来就怨我,你再闹这一出,你娘又要责怪我了。” 孟天虽然不知道孟瑜和纪华筠的前尘,但她混迹江湖多年,自己也成亲生子,清楚男女相处的那些弯弯绕绕。 纪华筠给孟瑜上药,亲密成那样了,委实说不上清白。 孟瑜不但没拒绝,还乖乖听话,足以见得两人互相之间都有点意思。 但问题是,纪华筠的身份不简单。 作为兵部尚书、永宁侯纪恺唯一的嫡女,纪华筠的母亲方若莹又出身清流世家,注定了她很难自己做主婚事。 孟天在京城时,听到过一些风声,永宁侯夫妇一直没有给纪华筠定亲,除了考虑恩人之子外,更有意愿让嫡女嫁入皇家…… 那么深的水,孟天不想让自家儿子陷进去。 “孟女侠,咱们现在身在江湖,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娘管不到我的。” 纪华筠俏皮地对孟天眨了眨眼。 “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以后浪迹江湖,不再回京,我娘也怪不了你。” 她随即转身,拉住孟瑜的胳膊。 “走,我们去看看被你打败的孟堡主,还活着没有?” 孟瑜“嗯”了一声,被纪华筠带着往前走。 孟天回头看向孟蕊,紧张地问: “蕊儿,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蕊也不是很确定纪华筠和孟瑜的关系,只好将大致情况讲与娘亲: “纪小姐和爹爹说,她从京城离开后,与二哥在相州相识,结伴同行到渝州,半个月来同进同出,日久生情,已经……私定终身了……” 最后一句有些难以启齿,但纪华筠的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私定终身?!”孟天再度震惊,“他俩就那么迫不及待?” 孟天望着前面两人携手的身影,顿感头疼。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纪华筠那个不讲道理的娘,会怎样谴责她和她儿子,拐带人家女儿…… 孟蕊走到娘亲身边,安慰道: “这只是纪小姐的一面之词,女儿觉得,她或许是因为好奇贪玩,想跟着我们来孟家堡,夸大了事实,我们之后可以找机会问问二哥,弄清楚他们的真实关系。” 孟天却并不乐观,她指着纪华筠拉扯孟瑜胳膊的手,认真分析: “阿瑜这些年性子冷淡,不喜人碰触,你看他,居然让那姑娘拉着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拍开她的手,我还从未见过阿瑜和女子如此亲密过。” 孟天无奈叹息一声。 “罢了,此事容后再说,咱们先跟过去看看。” 孟天和孟蕊追上去,与孟瑜和纪华筠前后脚到了人群围聚处。 人群的中央,是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孟剑雨。 孟剑雨无视围着他指指点点的众人,兀自打坐调息疗伤,直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孟天带着儿女走了进来。 “孟老头,你果然是诈死!” 孟剑雨停止疗伤,掀起眼皮,看向孟天,不悦道: “没规矩,这么多年不见,连爹都不会喊了?” 他没等孟天回答,淡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走,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话,回孟家堡再说。” 孟剑雨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山路上走。 周围的江湖人士和孟家堡护卫看到他,都面露惊诧,纷纷给他让路。 金老爷子看到他,忍不住上前。 “剑雨,你、你真的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剑雨对老朋友笑了笑,“你这么大年纪,还真来参加我的葬礼,没把你吓着?” 杨玄杉走向孟剑雨,神情凄苦。 “父亲,您知不知道,子俊被孟简杀了!孟繁也被孟简杀了!您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阻止孟简杀人?” 孟剑雨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自顾自走到被护卫们抬着、绑成蝉蛹一样的孟简身边。 他伸手探了探孟简的脉象,回头对跟过来的孟天说: “这小子本事不大,心气却高,被你打服了?” 孟天冷声道:“他杀人如麻,已经被我废了,留着一口气,等他下山认罪画押。” “哦,也好,那就下山。” 孟剑雨没有再看孟简一眼,径直沿着山路,独自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 第240章 唯二孙辈 孟家堡正堂 苗氏端坐在上首,喝下一口茶,叹出一口气,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憔悴的面容。 昨夜两个孙子被害,苗氏被激得心悸发作晕倒,上午醒来得晚,听说两个儿子,带着堡内的护卫们和江湖上的帮手,一起上影山捉拿杀害孙儿的凶手。 苗氏心有余悸,吃了药,就去佛堂为儿孙祈福,跪了小半个时辰,丫鬟来报谢大人有请。 她本不欲去见谢清源,但谢清源派了十几个身手好的侍卫一起来请,态度十分强硬。 堡内的护卫几乎都跟着孟繁和孟简上了山,留下守卫的几个虾兵蟹将,挡不住谢清源的侍卫,苗氏只能不情不愿地被带到了正堂。 田管家当时正陪同苗氏祈福,追随苗氏一起去了正堂,侍立在苗氏身侧。 正堂中,除了苗氏和田管家,谢清源的侍卫还陆续请来了其他在堡内的孟家人,包括孟子信、蒋氏及其女孟子倩。 蒋氏昨夜丧子,一夜未眠,此时双眼已经哭肿,依然止不住落泪。 孟子信坐在旁边,不免要劝上一番。 “咳咳……婶婶,请节哀,子伦在天有灵,咳咳……也不想看到您如此伤心,当保重身子啊。” “我的儿啊!他还那么小……呜呜……” 蒋氏看到孟子信,又想到自己被害的儿子,悲从中来,哭得更伤心了。 九岁的孟子倩,依偎在母亲蒋氏身边,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孟子信瞧。 孟子信与她对视一笑,摸了摸孟子倩的头,轻声说: “四妹妹,你劝劝你娘,别太伤心了,啊?” 孟子倩懂事地点点头,“谢谢二哥哥关心。” 她转过身,伸手抱住母亲,小小的人儿缩进母亲怀中,小手轻拍着蒋氏的背,说着安慰的话语。 “阿娘别哭,弟弟不在了,您和爹爹还有我啊,我以后会比弟弟更孝敬你们的。” 蒋氏哭声一滞,突地推开女儿,神情狰狞地吼道: “你一个女孩,如何能和你弟弟相比?” 她尤记得昨夜在主院,杨氏对她说的话。 蒋氏自知不年轻了,这些年除了孟子倩和孟子伦,再没有生下孩子,往后恐怕更难有孕。 但她的夫君孟简,正值壮年,还可以再找年轻鲜嫩的女子,生下其他儿子。 到那时,没有儿子的她,年老色衰,要如何笼络住夫君,保住正妻之位? 对失去地位和爱情的恐惧,比失去儿子的痛苦,更让蒋氏焦虑。 孟子倩被亲娘的吼声吓到,“哇——”的一声,委屈地大哭。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蒋氏涂着紫色蔻丹的手指,重重戳在女儿白皙的额头上,留下点点红印。 “昨夜让你照看弟弟,你为何不在院子里?” 蒋氏回忆着昨夜种种,焦虑与痛苦交加,口不择言地对着不敢反抗她的女儿发泄。 “你弟弟出事,你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 孟子倩哭得更大声了。 “砰!” 苗氏把茶盏重重摔在地上,裂成碎片,其中一片还蹦到蒋氏和孟子倩的脚边。 “够了!都住嘴!吵得我头疼。” 孟子倩哭声骤停,畏惧地望着苗氏,抽噎着流泪。 蒋氏看了眼苗氏,眼神晦暗中带着一丝恨意,咬了咬唇,垂头没再说话。 孟子信找了个远离苗氏和蒋氏,靠门的座位坐下,轻轻展开手中折扇,看着扇面上的仕女图发呆。 苗氏支着头,神色恹恹,目光扫过孟子信和孟子倩。 这两个,是她现在唯二活着的两个孙辈了,也是她平日最忽视的孙辈。 孟子仁武功好,孟子俊会做生意,孟子伦聪明伶俐,会讨苗氏开心,但他们都死了。 而活着的孟子信,是个病秧子,文不成武不就,离不开药罐,以后也不会有出息。 孟子倩是个女娃,将来要嫁出去,继承不了孟家堡的家业,而且她性格木讷不讨喜,整日就知道在院子里拿着木剑练武,总让苗氏想起多年前不好的记忆,更是不喜。 听到二儿媳蒋氏的话,苗氏也不禁会想,为什么死的不是这两个讨厌鬼,而是那三个她看重的孙子? 真是造孽哟! 懊恼夹杂着悲伤袭来,苗氏捂住心口,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老夫人,您可是心口不适?” 田管家一边问,一边从怀中拿出药瓶,熟练地倒出两粒棕色药丸,喂给苗氏。 苗氏吃了药,难受地闭了闭眼,“我累了,还要在这里坐多久?谢清源怎么还不出现?” 田管家看着苗氏疲惫不适的模样,连忙道: “您稍等,我去外边问问。” 田管家疾步走到门口,被两边守门的侍卫拦下,“谢大人吩咐,尔等需在此等待。” “我家老夫人身体不适,要回主院休息,请差爷行个方便。” 田管家习惯性地躬身,客气地说。 见拦路的侍卫没有退下,田管家加重了语气: “若是不行,请差爷去请示谢大人,我家老夫人身子不好,昨夜又犯了心悸之症,若是出事,怕是你们担待不起。” 侍卫们不动,语气冷硬道: “谢大人有令,被请入正堂人等,不得离开,请回。” 田管家回头看了眼正堂中捂着心口的苗氏,对不近人情的侍卫动了怒。 “这里是孟家堡!不是谢清源的谢府!他凭什么不让我们老夫人出去?我要去找他!” 田管家怒气冲冲地说着,就要往外冲。 “唰!” 侍卫手中的利剑出鞘,横在田管家的脖子前。 “再往前一步,当心刀剑无眼!” 田管家朝下看向锋利的剑锋,咽了口唾沫,不得不往退回屋内,憋屈地回到苗氏身边。 之后,他们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听到外头传来动静。 田管家以为是谢清源来了,又走去门口张望。 刚看到领头之人的那张脸,田管家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得失声大叫: “鬼!鬼啊——!” 坐在靠近门边座椅上,昏昏欲睡的孟子信,被田管家的叫声吵醒。 “田管家,你失心疯了?” 田管家脸色煞白,浑身哆嗦着爬到离他最近的孟子信身边,指着门外远远走过来的人,声音打着颤道: “诈尸了!他要来杀我了!快来人救命啊!” 第241章 掌控之下 从困倦中惊醒的孟子信,还犯着迷糊。 他顺着田管家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那道越走越近的熟悉身影,瞌睡一下全醒了。 “祖父……诈尸了?” 他撑着座椅扶手站起来,望见死而复生的孟剑雨,面露惊色。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亲眼看到祖父……” 孟子信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他看到,孟剑雨身后不远处,还连接进来了好些人。 其中,有叫他们来正堂的谢清源,有嫡母杨氏,及其兄长杨玄松,还有好些孟家堡护卫,其中几个护卫还抬着一个捆绑的男人…… 田管家也看到了走进来的其他人,逐渐恢复理智。 想到孟剑雨没死的这个可能,他更加惊惶无措。 田管家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面上惊恐之色未消,胆战心惊地往后退去。 苗氏听见动静站起来,走向田管家问:“怎么回事?” 田管家如惊弓之鸟般猛然转身,将走近的苗氏撞得后退。 “哎呦!你当心着点儿!” 苗氏被田管家撞得鼻子发酸,捂着鼻子,“啪!”的一记耳光,呼上了田管家的脸。 做了多年的堡主夫人,苗氏养尊处优、被人捧着惯了,除了面对堡主孟剑雨时要温柔小意,其他时候,她都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别说是打管家耳光,这些年惹了她不高兴被打杀的下人,也不在少数。 被打了一耳光的田管家,似乎习以为常,又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紧张地指着门外。 “怎么办?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值得你这样惊慌?” 苗氏嗔怪地瞪了眼田管家,却在看到气势汹汹跨入正堂大门的孟剑雨时,脸色大变。 “老爷你……是人是鬼啊……” 苗氏柔弱的身子骤然僵直,眼中满是惊恐,双腿不自觉地害怕后退,差点跌倒。 田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两人恐惧而忌惮看着孟剑雨,一起向后退去。 孟子信怔怔看着孟剑雨从他面前走过,没给他一个眼神,知道不是来找他麻烦的,稍稍松了一口气。 蒋氏看到已经躺进棺材里的孟剑雨,此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惊惧得想要尖叫。 她张开嘴,却因太过畏惧而发不出声音,战战兢兢地抱过看呆了的孟子倩,母女二人蜷缩成一团。 孟剑雨径直走向苗氏,逼得苗氏和田管家不断后退,直到背靠墙壁,退无可退。 “我没被你们毒死,很失望?毒妇!” 孟剑雨一把掐住苗氏的脖子,把她抵着墙提起,双脚离地。 “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吗?” “放、放开我……” 窒息的痛苦让苗氏面色狰狞,她双手抓挠着孟剑雨掐住她脖子的手,双脚在空中乱蹬,但无济于事。 孟剑雨要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旁边的田管家,近距离看到孟剑雨,确定他有实体,是人非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孟剑雨磕头求道: “堡主,您定是误会夫人了!夫人对您一心一意,不可能毒害于您啊!先放下夫人,她身子娇弱,快受不了了!” 孟剑雨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睨向田管家,对已经被掐得双眼充血泛红、说不出话的苗氏冷声道: “看来田季达,就是你的奸夫了。” 田管家惊悚地抬头,正要否认,腹部就挨了孟剑雨一脚,被向后踢飞。 “咚!” 田管家撞到侧面的墙上,如一只被拍死的飞蛾般,无力地从墙上跌落在地。 他侧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感到喉头一腥,鲜血从嘴角溢出,还不忘艰难地澄清: “小、小人与夫人之间……清清白白,从、从无逾举,请堡、堡主明察!不、不要冤枉了夫人!” 孟剑雨阴沉着脸,嘴角勾起冷笑,手中对苗氏的脖颈加重了力道。 “他对你,还挺痴情。” 孟天和谢清源带着人走进正堂时,看到的就是脚踢田管家、手掐苗氏的孟剑雨。 当然,他们之间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到了。 苗氏偷人,奸夫是田管家? 他们一起要毒害孟剑雨? 孟天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出声,大步走到上首的座位坐下,看着近处贴墙掐着苗氏的孟剑雨,幸灾乐祸道: “孟老头,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她可是你最心爱的苗夫人,给你生了两个宝贝儿子的女人,你真舍得杀她?” 谢清源紧紧跟着孟天,此刻站在孟天身边,阴阳怪气地对孟剑雨说: “孟堡主,我娘子说得对,您这十几年来最是宠爱苗夫人,为了让她高兴,把亲生女儿赶走,还断绝了父女关系,您这么喜欢她,随意杀了,可是会后悔的。” 他的目光绕在孟剑雨掐着苗氏脖子的手上。 “再说了,您对苗夫人那么好,她怎会毒害您?您查清楚了吗?我大小也是朝廷命官,您当着我的面杀人,不大合适?” “哼!巧言令色!” 孟剑雨手上力道渐松,将已被掐得翻白眼、只剩一口气的苗氏扔在地上。 “咳咳咳……”苗氏瘫软在地,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地呼吸着空气,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期间,抬着孟简的几个孟家堡护卫,将依然昏迷的孟简放在正堂中央。 孟天见他们脸色惊慌,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和其他孟家堡护卫一起去饭堂用膳。 趁着孟繁和孟简带着护卫们上山这半日,谢清源已经用自己带来的百名侍卫,接管了孟家堡。 可以说,现在的孟家堡,已在谢清源的掌控之下。 那些个想要跟来正堂看热闹的江湖人士,都被谢清源打发回客院休息,并安排侍卫看管。 从山上下来的人中,只有孟蕊、孟瑜、纪华筠,和金老爷子,以及杨玄松、杨玄松兄妹,被允许进入正堂。 几个孟家堡护卫离开后,谢清源让守在门口的侍卫关上大门,在门外守好,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正堂的门刚关上,晕倒在正堂中央的孟简,皱了皱眉,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苗氏苍白而虚弱的脸。 第242章 中毒假死?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孟简身上被绳索捆得很紧,完全无法动弹,看到苗氏脖子上明显的掐痕,焦急询问。 “是谁把您伤成这样的?” 苗氏刚刚从孟剑雨手中死里逃生,现在侧躺在地上,手臂勉力支撑起上半身,还在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呼吸。 她听见孟简的声音,虚弱地偏头看去,才发现地上这个绑得严实的男人,居然是她的小儿子孟简。 “简、简儿……咳咳咳……” 苗氏的脖子刚才被孟剑雨掐伤,一开口说话,嗓子又疼又痒,止不住地咳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娘,娘您还好吗?快叫大夫来啊!” 孟简焦急地对着前方吼道,但坐在这个方向的孟蕊和孟瑜,只是不动声色地冷冷瞧着他。 孟简知道,他们不会帮他,他不放弃地转过头,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蒋氏,面上一喜。 “容儿,你也在这儿,快帮我把绳子解开,为母亲请大夫医治。” 蒋氏眼含热泪地看着孟简,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是胆怯地瞄了一眼上首的方向,又开始落泪不止。 孟简这时才发现,他似乎是在孟家堡的正堂中,顺着蒋氏的眼神,他艰难地仰起头,一眼就看到坐在上首的孟天。 小时候,孟天还住在孟家堡时,就总找他们母子的麻烦,而在孟家堡敢对堡主夫人动粗的,只有这个混不吝的女人! “孟天,你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别动我娘!” 孟简怒气冲冲,对着孟天叫喊。 “我娘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你不能伤害她!” 孟天挑眉,“你居然还是个孝子?”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孟简。 “别冤枉我,是他干的。” 孟天指了指坐在上首另一边座位的孟剑雨,懒得再和傻子说话。 孟简看到孟剑雨,神情愣怔了一瞬,心中闪过震惊、恐惧、慌乱、心虚等多重情绪,最终,他的脸上扬起见到父亲的惊喜。 “父亲,是您吗?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孟简没有注意到苗氏错愕的眼神,一个劲地向孟剑雨告孟天的状。 “父亲,您快救救孩儿! 孟天她一回来,就把孩儿打成重伤,把孩儿绑起来,说要杀了我,还有母亲,也被她伤到了要害,求父亲您救救我们!”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望向孟简。 除了苗氏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没有人提醒孟简苗氏受伤的真相。 孟蕊看着颠倒黑白的孟简,她记得,孟简在山中树林就晕了过去,然后被绑起来,抬下山,中途一直没有醒来过。 所以,孟简没有看到孟剑雨被孟瑜打败的场景,也不知道苗氏是被孟剑雨掐伤的。 但即使他不知道这些,也不耽误他一睁眼,就混淆是非,污蔑孟天。 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孟蕊愤愤瞪着孟简,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因为她知道,偷人的苗氏,和并非孟家子孙的孟简,都不为孟剑雨所容,静观其变即可。 “你要我救你?” 孟剑雨脸上浮现莫测的笑。 “你发现苗氏和田管家对我下毒的时候,怎么不来救救你的父亲呢?” 孟简表情凝滞,随即否认,“我不知道,母亲怎会对您下毒?不会有这种事的!” “我吃的所有药,全是过的苗氏和田管家的手,找来的大夫,也都是他们的人。” 孟剑雨幽幽说着,起身走去墙角,将被他踢得重伤的田管家拎起,提回,丢在苗氏身边。 “如果不是他们联手下毒,又有谁,能骗过老夫的眼睛?” 田管家只会一点粗浅的武功,被孟剑雨那一脚重伤脏腑,此时已是强弩之末。 “与、与夫人无关,都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对堡主您、您的药动了手脚,还……还给了大夫银子,让他们隐瞒您的真实病情,是我该死,不关夫人的事!” 他捂着腹部,喘着粗气,痛苦地趴在地上,毅然决然地将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孟剑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鞋头挑起田管家磕在地上的下巴。 “凭你一个小小管家,就差点毒杀了我?” 田管家仰头望着孟剑雨,眼神坚定中带着恳求。 “是、是我,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孟剑雨收回脚,田管家的头磕在地上,他没有理会,转而盯住苗氏。 “苗氏,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承认对我下毒,看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苗氏的情况比刚才好上许多,已经能正常呼吸,咳嗽也渐渐停歇,随着孟剑雨的突然逼近,她瑟缩着向后躲了躲,垂着头,又开始咳嗽起来,企图以此逃避问话。 “咳咳……妾身没有……咳咳……没有下毒……咳咳咳……” 孟天看着孟剑雨逼问苗氏,嘴角勾起嘲讽。 “孟老头,你当年不是说,苗氏纯洁贤惠,绝不会对人使坏吗?现在自己体会到了,滋味如何呀?” 孟剑雨猛地瞪向孟天大吼:“老子在审问,轮得到你插嘴?” 孟天拍桌而起,“你再吼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我是你老子!”孟剑雨也对孟天拍桌,“女儿家不许自称老子!” 孟天撸起袖子,想要直接干架。 问那么多有什么用?苗氏不承认下毒,他们要一直在这里浪费时间吗? 她身边的谢清源,连忙拦住她。 “娘子莫急,孟堡主被下毒一案,事关孟堡主假死,需要弄清楚,给外界一个交代。” 谢清源又转头对孟剑雨说: “孟堡主,您既然已经确定苗氏和田管家是下毒之人,只需再找到给您诊病的大夫的口供,这案子便可以定下,不需要苗氏亲口承认。” 孟剑雨沉沉盯着苗氏,他想要的,就是苗氏,这个在他身边十数年的枕边人,亲口说出的答案。 金老爷子不想看到孟剑雨和孟天父女争执,出言转移话题。 “剑雨,你从去年开始身体不好,那找不出缘由的病症,难道就是因为中毒?你这番假死,也是为此?” 第243章 入不敷出 “你说得不错,我本无病,是这毒妇联合管家,对我下了慢性毒药,导致我的身体日渐虚弱。” 孟剑雨坐回座位,坚毅冷沉的面容,显出几分疲态。 “大夫查不出病因,我原只当是年纪大了,旧伤作祟,没当回事,直到一个多月前,我才有所怀疑……” “一个多月前?”金老爷子算着日子道,“我记得那时你给我发帖子,请我来参加传位大典。” 孟剑雨沉闷点头,“传位大典是缓兵之计,那时我只发现身体有异,并不知是被人下毒所致,便想把堡主之位传下去,卸下重担,专心养病。” 孟天半信半疑地瞥了孟剑雨一眼,“你要传位,要养病,给我和阿瑜发什么帖子?” 被点名的孟瑜,也看向孟剑雨,压抑着眼中恨意,没有言语。 等孟家堡这堆破事处理完后,他还要继续找孟剑雨算账。 “你老子我都快死了!你这个不孝女,不该回来看看吗?” 孟剑雨火冒三丈,指着孟天训斥。 “你倒好,半个月的路,走了一个月都没到,要不是老子机智,真被你熬死了!” “又不是我给你下毒,让你生病,你冲我吼什么?” 孟天最烦孟剑雨吼她,脾气上来,直接大声吼回去。 “江湖险恶,你在孟家堡土皇帝当久了,过得太安逸舒坦,丧失了最基本的警觉,被身边人算计,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我都替你害臊。” 孟剑雨被孟天的话噎住,脸红一阵白一阵,指着孟天的手都气得发抖。 眼见父女二人又起争执,谢清源安抚地顺着妻子孟天的背。 “娘子别气,当时孟堡主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想要见子孙最后一面,也是人之常情,他对身边人起疑,难辨善恶,四面楚歌,或许也有向你们求助的意思。” “向我求助?”孟天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他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他?” 要不是孟瑜突然出走,很可能来了孟家堡,孟天不一定会带着孟蕊过来。 一直坐在旁边,静观事态变化的杨玄杉,突然对孟剑雨开口: “父亲,您若是怀疑堡内有人害您,为何不直接调查?就算是母亲她……” 她看了一眼与田管家很可能有染的苗氏,果断改变了称呼。 “就算是苗氏和田管家沆瀣一气,您还有我们这些儿孙媳妇,都会为您差遣。” 杨玄杉觉得,孟剑雨身为堡主,发现有人要害自己,不展开调查,揪出要害他之人,反而又是要传位,又是假死脱身,十分不合常理。 “你们?” 孟剑雨嗤笑道。 “你们这些人,谁不盼着我早点死?” 杨玄杉一怔,“怎会……至少我没有。” 孟剑雨嘲讽地看着她,“你没有吗?杨氏,你一心想要你儿子继承孟家堡,我活着,不就是挡了他的路?” “子俊是您的嫡孙,本就该他继承孟家堡,谁都会这样想。” 杨玄杉没有掩藏自己的野心,直言道。 “可是,我们从没有盼着,要您去死啊!” 孟剑雨防备着她们所有人,让杨玄杉觉得委屈。 “这些年,我身为儿媳,操持堡内事务,对您恭顺孝敬,没有一日懈怠,到头来,您竟只觉得我盼着您死?” “你到底怎么想,你自己清楚。” 孟剑雨不为所动,语气冰冷。 “还有你养的好儿子,拿老夫的葬礼做噱头,对外售卖请帖,一千两一张的请帖,为了敛财,毫无廉耻,丢尽孟家堡的脸面!” 杨氏咬了咬牙,怨恨道: “子俊那也是为了孟家堡赚钱!您知道堡内每月要多少开销?您知道您和您儿子养的那些女人,每个月要花多少银子?这次葬礼又花了多少银子? 各种花销,各处打点,孟家堡就快要入不敷出了,子俊不过是用葬礼的名头赚些银子,又有什么错?” 孟剑雨不悦地皱眉,“你是怎么打理家业的?孟家堡怎会入不敷出?” 这些年,孟剑雨醉心武学,向来只管堡中大事,钱财小事,他很少过问。 孟家堡祖上留下的家产丰厚,良田商铺每月进账不少,他没想到,今日竟听说堡内入不敷出! “您不知道?”杨玄杉怀疑道,“堡内支出都是母……苗氏说了算,有些开支我觉得不妥,但她说是您的授意,子俊对外高价售卖请帖,也是苗氏准允……” 望着孟剑雨茫然中带着杀意的眼神,杨玄杉终于回过味来,诧异地看向地上的苗氏。 “那些银子该不会……都被你们贪了?” 杨玄杉突地站起来,激动地指着苗氏。 “你和田管家,贪了堡内大笔银钱,怕被父亲发现,所以对父亲下毒?” “咳咳……没那回事,你不要胡言!” 苗氏跪坐在地上,手撑着地面,极力否认。 她脸上精致的妆容已花,眼中浸润着泪水,孤注一掷地望向孟剑雨。 “老爷,您是不是听了他人谗言,说妾身贪图堡内钱财,下毒害您?那些都是污蔑造谣,您万不可相信啊!” 苗氏一边泪眼涟涟地诉衷肠,一边跪爬到孟剑雨脚边,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抱住孟剑雨的腿,眼神怨毒地投向旁边的孟天。 “老爷,是不是大小姐回来,和您说我的坏话了?您知道的,她一向对妾身有恶意,她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见孟剑雨只目光沉沉盯着自己,沉默不言,苗氏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听到苗氏的话,孟天对孟剑雨嫌恶撇嘴。 “一大把年纪了,你不会还信她撒娇卖乖这一套?恶心!” 苗氏不受孟天影响,将孟剑雨的腿抱得更紧,仰望着孟剑雨,眼神崇拜,嗲着嗓子说: “老爷,妾身与您相伴三十余载,为您生养两个儿子,对您一心一意,事事以您为先,绝不会害您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堂中被绑着的儿子孟简,向孟剑雨求道: “简儿是不是得罪了大小姐,才被绑成这样?孩子到底大了,这么绑着多不好看,求您允准,给简儿松绑。” 孟剑雨定定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恶劣的笑。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第244章 终于承认 “什、什么事?” 苗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憔悴的脸上一片迷茫。 孟剑雨脸上恶劣的笑扩大,“既是你儿子做下的事,你自己去问他。” 他扯开苗氏抱住他腿的双手,腿上略微用力,将苗氏甩了出去。 “啊!”苗氏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从地上爬起来,夹着嗓子对孟剑雨娇嗔道: “老爷,您弄疼妾身了!” “咦——!”刚好坐在苗氏旁边椅子的纪华筠,被苗氏的语气恶心到,“大娘您贵庚啊?撒娇也要看场合?” 苗氏侧头看向纪华筠,对这个穿着孟家堡护卫服的女子,没有印象,同时对她嫌弃自己的话,很是不快。 “你是谁?凭什么坐在这里?” “我凭什么?”说到这个,纪华筠就生气,“就凭你儿子追杀我,我坐这里找你们孟家堡要赔偿,有什么问题?” “追杀?我儿为何追杀你?” 苗氏盯着纪华筠,此人女扮男装,出言不逊,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难道我儿上山搜捕的就是你?你是杀我孙儿的凶手?” 想到这里,苗氏惊恐地后退,缩向孟简身边。 “简儿,她是不是那个凶手?为什么你们不把她抓起来?” 孟简抬眼看了看苗氏,脸色僵硬,垂眸不语。 苗氏不解地追问:“简儿,你说话呀,她到底是何人?还有你父亲说的,你做了什么事?快告诉为娘。” 面对亲生母亲,孟简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启齿,他偏过头,避开苗氏的目光,继续闭口不言。 “简儿,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苗氏伸手去摇晃孟简,指着纪华筠问。 “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杀害我几个孙儿的凶手?她为何说你追杀她?” 再次被说成是凶手的纪华筠气笑了,“你们当真是母子连心,污蔑起人来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坐在纪华筠身边的孟瑜,安抚地拍了拍纪华筠的肩,平静道: “别与这种人置气,直接告诉她,杀死她两个孙子的凶手,是她面前的儿子。” “你说什么?!” 苗氏猛地扭头,瞪向孟瑜。 “你说谁杀了我两个孙子?” 孟瑜沉静地看着她,重复道:“你的儿子孟瑜,杀了你的孙子孟子俊和孟子仁。” 苗氏的双眼骤然睁大,瞳眸震颤,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 “不可能!你在撒谎!” 苗氏冲孟瑜凄厉嘶喊。 “我儿怎会杀子俊和子仁?他是他们的亲叔叔啊!” 在场另一个震惊失色的人,是孟简的妻子蒋氏。 蒋氏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之前不是澄清过了,他们不是我夫君杀的,子俊被害的时候,我夫君在灵堂守灵,下人们都可以作证!” “夜晚在灵堂上的那个,是孟简的替身。” 孟简语气冷淡平直,不带一丝情绪。 “前天夜里,我亲眼看到,孟简在孟子俊回房睡觉后,悄悄潜入孟子俊的房间,片刻之后,孟简扛着孟子俊出来,把他挂在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上。” “你看到他杀死了子俊!” 杨玄杉尖叫着站起来,指着孟瑜质问。 “你看到孟简进子俊的房间,为什么不去救他?” 孟简淡淡掀起眼皮,冷然的目光扫过杨玄杉,“我不认识他,为何要救?”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被害死?” 只要一想到儿子的死,杨玄杉就感到悲痛欲绝。 孟简收回视线,客观描述: “我只看到孟简跟踪和进屋,他如何杀死孟子俊的,我不知道,但把孟子俊尸体挂到树上的,确实是孟简。” 杨玄杉咬牙切齿地盯着孟瑜,“你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孟瑜无所谓他人怎么说,用手支着头休息,不予理会。 孟蕊却不能听着兄长被指责,而无动于衷。 她感谢杨玄杉在树林中出手相助,但杨玄杉不该为了发泄自己的痛苦,责怪兄长。 “杨女侠,你儿子被害,我们都理解你痛苦的心情,但此事怪不到我兄长头上,他只是恰好路过看到,顶多算是证人,而且他也无法预判,孟简进入房间是去杀人啊。” 孟蕊出声为孟瑜说话。 “再说,因我娘亲与孟家堡其他人交恶,我和我兄长之前都不敢暴露身份,恐引来苗氏母子的对付,所以,请你理解我兄长当时的处境,确实不适合出手。” 孟蕊轻言细语的用心解释,让杨玄杉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但她还是不能接受。 “你不会武功,被孟简追杀得到处跑就算了,但你哥孟瑜,他的武功多厉害呀!都能打败父亲了,他当时若是出手,一定可以制止孟简,救下我儿!” “玄杉,别说了。”杨玄松走到她身边劝说,“过去的事,已经改变不了,节哀。” 杨玄杉也知多说无益,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无声流泪。 杨玄松陪在她身边,目光不经意地望向闭目养神的孟瑜,思量着以现在的局势,下一任孟家堡堡主不是孟天,就是孟瑜。 一直闷头装死的孟简,听到杨玄杉的话,忽的抬起头来,盯住孟瑜。 “你就是孟瑜?你打败了我父亲?” 孟瑜睁开眼,鄙夷地低头看他,默认了他的话。 孟简的视线,从孟瑜移到孟天,最后落在孟剑雨身上,忽然癫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父亲,您早就做好选择了是吗?可怜我手刃至亲,白忙一场……哈哈哈……” 他身侧的苗氏闻之大惊,“简儿,你说什么手刃至亲?你真的杀了子俊和子仁?” 孟简逐渐停下笑声,神情悲哀地看向苗氏。 “娘,是我……杀了他们……” “啪!” 苗氏一耳光打在孟简脸上,厉声呵斥。 “畜生!你怎可下此狠手?” 一直趴在旁边半死不活的田管家,挣扎着翻过身,面向孟简和苗氏的方向,艰难地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孟简看都没看田管家一眼,只盯着苗氏,咧着嘴,笑得讽刺。 “娘,您忘了,这是您选的结果啊。” 第245章 惨痛报复 “我选的?” 苗氏怔住,愤怒地抬手,又一耳光呼上孟简的脸。 “胡说八道!我何时让你去杀人了?他们是你的亲侄子啊!” 孟简被打得脸贴地,他唇边勾起残忍的狞笑,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边脸,盯着苗氏说: “娘,死在我手上的,不止亲侄子呢。” 孟简的眼神疯狂,带着几分挑衅意味。 “您的儿子,我的亲大哥,那个被您养废的孟繁,也是死在我手上。” 苗氏整个人僵住了,“你说什么?你还杀了繁儿?” 一直坐在角落、默默无闻的孟子信,诧异地抬起头,“我父亲……也死了?” “不会的,繁儿不会死的。” 苗氏恍然从地上爬起来,转动着身子环视四周,后知后觉地发现,孟繁竟真的不在这里。 “繁儿?繁儿你在哪儿?” 苗氏无助地喊着大儿子的乳名,在屋子里四处走动,走到孟子信身边,焦急地问: “子信,你父亲呢?你看到你父亲了吗?” 孟子信被她痴狂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没看到。” 苗氏失望地退后,又跑去抓住杨玄杉,急切地问: “杨氏,你的夫君呢?繁儿怎么不在这里?他去哪儿了?” 杨玄杉本就厌恶时常磋磨她的苗氏,而现在苗氏的儿子杀了她的儿子,杨玄杉更不耐烦应付苗氏,直接把苗氏推开,毫不避讳地说: “我没有夫君!你的儿子孟繁他死了!被你的儿子孟简杀死了!” “不会的!”苗氏颤抖着身子,不断摇头,“他们是兄弟啊!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还不是因为你要护着孟简!” 杨玄杉看到苗氏这副柔弱做作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昨晚我就告诉过你们,是孟简杀了子俊和子仁,你和孟繁都不相信,还命令护卫对我出手,现在好了?你把杀人凶手放出去,又害死了孟繁,都是你的错!” 苗氏看着杨玄杉,眼神发直,口中不断重复着,“我不信,我不信,繁儿只是还没回来,你们骗我,骗我……” “孟繁被孟简用石头砸死,我们亲眼所见。”纪华筠作证,“孟简把孟繁的尸体抛下了悬崖,你现在去找,应该还能找到。” 她觉得这个苗氏好奇怪,孟简都承认杀人了,她不怪孟简,反而去找杨玄杉的麻烦。 苗氏转头瞪向纪华筠,“你说谎!繁儿不会死的!” “孟繁就是死了!” 纪华筠强调了一句后,看向地上被捆绑躺着的孟简。 “孟简,你杀死你哥孟繁,不就是为了抢夺堡主之位吗?为什么要说是你母亲的选择?” 她实在好奇,难道这背后还有苗氏的手笔? 苗氏听到纪华筠的话,也回过头看向孟简,表情惨淡地乞求: “简儿,告诉母亲,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娘的好儿子,你怎么会杀了你的哥哥和侄儿呢?” 苗氏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孟简身边,突地跪坐在地上,捧起孟简的脸。 “母亲从小就教你们,要兄弟和睦,兄友弟恭,你们几乎都不闹架,我也从没有让你要去杀人啊!你不会杀他们的,对不对?” “不对!” 孟简注视着苗氏含泪的双眼,吐出让她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会杀了他们,都是母亲您的选择。” 看到苗氏脸上的血色如退潮般散尽,孟简嘴角浮起报复的快感。 “母亲,从小到大,无论是武功、读书,还是品貌、私德,我都比他优秀,可是您的眼中,为什么只有孟繁那个废物? 我什么都听您的,任何时候都护着您,就连您贪孟家堡的钱贴补娘家,和田管家合伙对父亲下药,这些事我都帮您瞒下了,不然您以为,凭你们那点本事,能逃得过父亲的法眼? 可是,您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一‘死’,您就对我说,堡主之位是孟繁的,让我以后好好辅佐他。 呵呵,让我去辅助一个沉迷酒色、一无是处的废物。 让我这一辈子,都要处于孟繁和其子孙的压制之下,让我如何能忍? 堡主之位是我的!所有挡我路的人,都该死!” 孟简直视苗氏的眼神中,染上了浓重的恨意。 “而且,孟繁死的不冤,我杀了他的儿子,他也杀了我的儿子,我理所应当找他报仇,为我儿偿命!” 苗氏被孟简眼中的恨意吓到,松开捧住孟简脸的手,“你、你疯了!” “母亲,我没有疯,是您疯了,居然想要捧一个废物当堡主。” 孟简躺在地上,嘲讽地望着苗氏。 “我知道您想要什么,孟繁无能无德,但对您顺从,他当了堡主,您就能继续在孟家堡作威作福,拿孟家堡的东西去贴补娘家,而我,是不会允许您这样做的。” “我、我没有!”苗氏心虚地不敢看其他人,一味否认,“我没有做那些事。” “母亲啊母亲,您不但贪婪,而且愚蠢。 父亲都用假死来对付我们了,您居然指望撒下娇、撒个谎能蒙混过去,真是糊涂啊。” 孟简动了动脑袋,望了眼坐在上首的孟剑雨,又定定看向旁边的孟天,凄凉地笑着说。 “孟天,你确实很强,我打不过你,甘拜下风,你要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就好了,有你这么强的人坐镇孟家堡,我绝不会和你抢堡主之位。” 第一次听到孟简的夸赞,孟天颇为意外地挑眉。 “说话这么动听,你是想求我放过你?” 孟天的目光扫过正堂中的众人,冷然道。 “你杀了人,就算我不计较,这里的其他人,也不会饶过你。” 杨玄杉立即站了起来,她等的,便是手刃杀子仇人的那一刻! “嫂子不用激动,我自被你们抓了,就没想过之后还能活着。” 孟简瞄了杨玄杉一眼,继续对孟天说。 “我只求你,放我的妻子女儿一条生路,让她们离开孟家堡。” “夫君!” 蒋氏听到孟简如同交代后事的话,流着泪扑到孟简身上。 孟子倩呆呆地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说话的父亲,不知所措。 孟天敛眸,不悦道:“你想多了,我与她们无冤无仇,岂会去伤害无辜妇孺?” “我知道,你从小行事,便说一不二,我只想要你一个保证。” 孟简畏惧地瞄了一眼孟剑雨,对孟天求道: “如果有人要伤害她们,求你看在她们柔弱可怜的份上,保下她们的命,我必不会叫你为难……呃!” 孟简突然痛哼一声,双目圆睁,嘴角流出鲜血,断绝了气息…… 第246章 真相大白? “夫君!” 蒋氏探过孟简的鼻息,爆发凄厉的哭喊。 苗氏看到小儿子也死了,一口气没上来,捂着心口,晕倒在地。 孟天急忙走过去,检查孟简的情况。 “他明知不可为,还要不顾反噬调动内力,引发体内严重反噬,自绝而死。” 孟天皱着眉头站起来,不理解孟简为何要这样做? “孟简死了?我还没有为子俊报仇,他怎么能死?” 杨玄杉愤怒地冲过来,提剑刺入孟简胸口,将强忍的恨意,全都发泄出来。 她拔出剑,带出淋漓的鲜血,又将剑再次刺入孟简的腹部,看到孟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接受孟简已经死去的事实。 “嫂子,我夫君已经死了,你的仇报了,求求你,给他留个全尸!” 蒋氏跪在杨玄杉面前,张开手臂,阻止杨玄杉再次对孟简出剑。 杨玄杉咬牙切齿地盯着孟简的尸体,心中那股郁气,依旧难以消散。 “大伯母,求求您,不要再伤害我爹爹了!” 一只小手拉住杨玄杉的衣摆,孟子倩也学着母亲蒋氏的样子,对着杨玄杉跪下,仰着满是泪水的小脸乞求。 “我爹爹已经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再拿剑刺他了。” 看着孟子倩可怜巴巴的小脸,杨玄杉出剑的手顿住,终是缓缓收回。 谢清源叫了侍卫进来,把孟简的尸体抬走。 蒋氏和孟子倩哭哭啼啼地跟着离开,处理孟简的后事。 谢清源目送他们离开,叹了口气,回头发现倒在地上的田管家,许久未动,不知何时,也已经气绝身亡。 谢清源扒开田管家的上衣,看到了他胸腹部红紫色的脚印。 “孟堡主宝刀未老,一脚就重伤了田管家的心脉,他能撑这么久,已是极限。” 孟剑雨冷漠道:“一个吃里扒外的下人而已,死了就丢出去。” 谢清源当然不会听他的把尸体丢出去,同样叫来侍卫,把田管家的尸体抬出去安放。 轮到昏迷在地上的苗氏时,谢清源没问孟剑雨的意见,直接让侍卫把苗氏抬去厢房,又请大夫过来医治。 孟剑雨淡漠地看着侍卫抬走苗氏,没有提出异议。 自确认孟简自戕而死后,孟天一直在观察孟剑雨的表情,没有找到半点悲伤或是不忍的表情。 相反,孟天发现孟剑雨时不时嘴角微勾,显然是满意这个结果,心中不由一沉。 “现在真相大白,真凶伏法,大家累了一上午,都各自回去休息。” 孟天朗声宣布。 “至于苗氏,要等她清醒后,再行处置。” 苗氏贪了孟家堡的银子,孟天不会轻易放过,贪了多少,都要给她吐出来! 孟子信一听能走,行了个礼,低着头,畏畏缩缩地溜了。 金老爷子早已疲累,唤来随从,扶着他回客院房间休息。 杨玄杉收剑入鞘,突然开口: “孟天,你真好命,这下孟家堡,是你说了算。” 孟天平静地与她对视,“不是我的命好,是我只信我自己。” 杨玄松也想上前与孟天说话,被谢清源强势挡了回去。 杨氏兄妹也离开后,孟天让侍卫把纪华筠请回天源阁休息。 此时大门紧闭的正堂中,只剩孟天、谢清源、孟瑜、孟蕊一家四口,以及孟剑雨。 “怎么又把门关上了?” 孟剑雨不动如山地坐在上首,明知故问。 “不是说真相大白,真凶伏法,你们怎么不回去休息?” “啪!” 孟天一掌拍在孟剑雨身侧的桌子上,忍无可忍道: “别再装了!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对话不会传出去,你给我老实交代!孟子伦是不是你杀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孟剑雨泰然自若地坐着,“孟简不是说了,孟子伦是孟繁杀的,与我何干?” 孟天站在孟剑雨面前,抱着手臂,蹙着眉对他说: “昨晚在孟子伦的院外,我与你交过手,我当时就觉得那黑衣人的武功招数很熟悉,但因发现院内走水,我一时不察,被你逃掉。 想来那时,你刚杀了孟子伦,又在院中放火后,翻墙逃出,恰巧被我碰上,是也不是?” 孟剑雨平静道:“你没有证据,况且孟子伦那孩子,也是我孙子,我没有理由杀他。” “孟子伦,不是你的亲孙子。” 孟瑜沉沉开口,语气笃定。 “这就是,你要杀死他的理由。”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孟蕊看向孟瑜,二哥都这样说了,那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孟天惊疑不定,目光在孟剑雨和孟瑜身上来回打转,再想到孟剑雨说田管家是苗氏的奸夫,答案呼之欲出,却难以启齿。 谢清源也猜了出来,他没有孟天的顾忌,短暂的震惊过后,直接问孟剑雨。 “孟堡主,孟简是苗氏和田管家偷情生下的孩子?这可了不得呀!” 孟剑雨脸色铁青,带着杀意的眼神睨向谢清源,没有否认。 谢清源无视孟剑雨要杀人的眼神,回想着女儿孟蕊在路上和他说,孟剑雨亲眼看到孟繁被孟简打死而不出手阻止,那就是默许了孟简杀死孟繁,那岂不是…… “啊!难道说,孟繁也不是你儿子,所以,你眼睁睁地看着孟简杀了他?” “这些都只是你们的猜测,他们的死,都与我无关。” 孟剑雨阴沉着脸,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至少在外人看来,孟子俊、孟子仁、孟繁为孟简所杀,孟子伦被孟繁杀害,孟简自戕而死,孟剑雨是被夫人下毒不得不假死逃生的受害者,他几乎没有错处。 但熟悉孟剑雨的孟天,在得到孟瑜的提醒后,已经想通了关键。 “你太可怕了!” 孟天凝望着孟剑雨,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 “就算他们不是你的儿孙,那也是苗氏的错,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你把他们驱逐离开孟家堡即可,怎么忍心赶尽杀绝?” 她尤记得小时候,亲眼见证孟剑雨有多宝贝孟繁和孟简两个儿子,而如今,孟剑雨竟用计引得孟繁和孟简互相算计,自相残杀,最终双双殒命。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杀孟子伦了。” 第247章 谜团重重 孟天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孟剑雨,一字一句道: “苗氏背叛了你,与田管家通奸,生下孟繁和孟简,他们还串通一气,下药毒害于你。 你恨极了他们,要杀死所有苗氏通奸而产生的子孙,但你不想自己名声有毁,便想到了借刀杀人。” 孟天嗓音低沉,隐含着怒意和悲凉。 “你先是用堡主之位做诱饵,激发孟简杀死了孟子俊和孟子仁。 或许在杀孟繁时,孟简犹豫了,所以你亲自下手,杀了孟子伦,嫁祸给孟繁,挑拨孟简为子报仇,杀了孟繁。 孟简临死前,应是猜到了你的所做作为,他害怕你会杀了他的女儿,所以才会求我保住他的妻女,并毫不犹豫地自戕而死。 他不只是在求我,更是在求你,让你看在他主动去死的份儿上,饶过他妻女性命。 孟堡主,我说的,对吗?” 孟天冷眼看着孟剑雨,等待着他的回应。 孟剑雨回视孟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凉薄的笑。 “老夫说了,这些都是你们的猜测,没有证据,老夫是差点被那贱妇毒杀的受害者,假死后躲上影山,没有杀任何人。” 他眼眸深沉晦暗,唇边的笑容却在扩大。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应该是恨他们的,不仅是因为他们要害老夫,他们更要害你,全都死了,倒也干净。” “他们害我?”孟天冷嗤道,“我这辈子被害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十二岁那年你废了我的武功,差点让我再也无法习武!是你害我!” “若不是那贱妇孽子哭闹不止,说你动手打伤了他们,我当年怎会下狠手?” 孟剑雨突然加重语气,愤恨地说。 “我是被他们蛊惑,一时怒不可遏,怕你真的杀了他们,才会……” “别找借口了!” 孟天打断他,声音冷厉。 “苗氏是有些心机,但不至于能瞒得过你,是你对我持有恶意,他们一哭一闹,你就找到了借口,是非不分地来打压训斥我。 我当年也是蠢,一听他们要搬进我娘的院子,就跑去阻拦,与你正面冲突,刚好被你找到机会,废了我的武功。” 孟天冷静自持地说着,面对孟剑雨时,眼中不带恨意,只有已经身为强者的释然。 “孟剑雨,你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如此恨我吗?” 孟剑雨眼神一凛,“我没有……” “你有!”孟天肯定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我感受得到!” 孟蕊站在孟天身侧,虚虚扶住娘亲,满眼心疼,又不禁疑惑。 会有亲生父母,恨自己的孩子? 谢清源站在孟天另一侧,温声劝孟剑雨: “孟堡主,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咱们坦诚一些,把话都说清楚,不好吗?” 孟剑雨敛眸否认,“我没有事瞒着你们。” “冥顽不灵!你爱说不说!” 孟天冷哼一声,转身坐回椅子,懒得再和孟剑雨说话。 儿时的答案,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被父亲重伤废去武功的无助孩子了。 但孟瑜,势要对孟剑雨追问一个答案。 “孟剑雨,三年前,你到底对我师父说了什么?” 孟瑜不知从哪里弄到的匕首,此时已经抵在了孟剑雨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冒出了血丝。 孟剑雨浑然不觉危险,眼神欣赏地望着孟瑜,答道: “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大概是与我弟弟随意聊了几句家常而已,也值得你如此激动?” “怎么可能只是家常话?” 孟瑜表情凶狠,瞳眸黑沉,威胁道。 “你再不老实回答我,我能立刻杀你!” “那你就动手。”孟剑雨依旧淡定处之,仿佛脖子上被架上匕首的不是他一样。 孟瑜眼神一横,手上又加了两分力,怒喝道: “说!你到底和我师父说了什么!” 他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孟剑雨脖子上的刀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滴。 “阿瑜,冷静些!”谢清源抓住孟瑜持刀的手,“你要知道什么,我派人帮你去查。” 孟瑜横了谢清源一眼,“当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你要去哪里查?” “阿瑜,叔父去世前嘱咐过,让我们放下那些事,不要追究孟剑雨的过错,你忘了吗?” 孟天提醒道。 三年前,孟剑雨挑拨霸天帮的内部叛乱,致孟逐风受伤,最终伤重不治而亡。 孟天闻讯赶到时,只来得及见孟逐风最后一面。 孟逐风要求她和孟瑜,不得去找孟剑雨寻仇。 “我没忘。” 孟瑜手上力道撤回几分,匕首依然横在孟剑雨脖间, “可是,我求师父不要死,他也没有听我的话。” 孟瑜恨恨瞪着孟剑雨,对孟天说。 “阿娘,师父本来伤得不重,只要好好养伤,他不会死的。 是这个老家伙,和师父说了不该说的话,逼得师父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孟天半信半疑,“可是霍神医说,叔父是伤重不治。” “霍神医骗我们的!” 孟瑜咬牙切齿地解释。 “是师父要求他这样做,一年前,我去找过霍神医,我用他孙子的性命威胁他,终于让他说了真话。 师父受伤后,原本喝药养伤,一切正常,但在抓住孟剑雨,与他谈话后,师父就存了死志。 他不好好养伤,也不喝药,还把一身内力都传给我,硬是把自己拖成了重伤…… 是孟剑雨,害死了师父!” “啪!”孟天蕴含内力的一掌拍向桌子,直接把桌子拍散架。 “阿瑜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简直丧心病狂!” 她腾地站起来,悲愤地怒视孟剑雨。 “叔父知道是你和叛徒联合对付他,他念你是他兄长,好心放了你,你竟害死了他!” 别说是孟瑜了,得知真相的孟天,都想杀了孟剑雨。 而孟剑雨,神色恹恹地看着被孟天拍碎的桌子,微微叹气。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本意不是要让他去死,确实只与他说了些旧事家常,我也没有料到,他会那么想不开……” “你到底和叔父说了什么?”孟天急迫地追问,“你给我说清楚!” “我忘了。”孟剑雨淡淡一言后,便沉默不语。 孟天被他激起怒气,“你忘了?好啊!那我就打到你想起来为止!” 第248章 并非父女 孟天说打就打,一拳头抡上孟剑雨的脸。 孟剑雨偏头躲开,谢清源连忙拉回孟瑜的手,才没让孟剑雨的脖子撞上匕首的锋刃。 “放开我!我也要揍他!” 孟瑜推开谢清源,与孟天配合,向孟剑雨攻去。 被儿子推开的谢清源,很无奈,“不是,就算是审问,也可以好好说话呀?” 谢清源阻拦不住,只能拉着女儿孟蕊,离开战斗中心,以免被误伤。 孟剑雨一手一下,格挡住孟天和孟瑜的攻击。 在他俩一起攻来时,孟剑雨连人带着椅子倒地,几个翻滚,顺势避开了两人的合击。 “叩叩叩” 突然传来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侍卫的禀报。 “大人,苗氏一到厢房就醒了,她不要大夫医治,一直吵嚷着要见夫人,说有要事告知,现正在大门外等候。” 孟天的动作一顿,“苗氏要见我?让她进来。” 孟瑜也不自觉地回头,看向门的方向。 正堂门打开,苗氏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一看到苗氏,孟剑雨从地上一跃而起,挥出一掌,直击苗氏而去。 “啪!” 孟瑜疾步上前,出掌对冲,拦下了要攻击苗氏的孟剑雨。 “你怕她说什么?想要杀人灭口吗?” 孟剑雨冷嗤一声,“她这样的毒妇,难道我不该杀?” 苗氏见状,憔悴衰败的脸上不见害怕,反而癫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老爷啊老爷,你就是怕了,怕我说出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孩子的事实,哈哈哈!” “你说什么?!” 孟天心头一颤,几步奔到苗氏面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氏看到孟天紧张的样子,笑得更得意了,“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大小姐,你听不懂啊?” 孟天怔怔看着苗氏,一股凉意顺着背脊,直冲脑门。 孟剑雨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难道她,也不是孟剑雨的孩子吗? “哈哈哈……”苗氏又大笑起来,“怎么,你不信啊?你爹他呀,真的生不出孩子的!” 孟天全身僵硬,张了张嘴,不知要如何问出口。 跟在孟天身后的孟蕊,扶住母亲,对苗氏问道: “所以,你现在是承认,孟繁和孟简,都不是孟堡主的儿子了?他们的生父,果然是田管家吗?” “简儿,确实是田季达的儿子。” 苗氏一边说,一边挑衅地看向孟剑雨。 “繁儿嘛,是我与表哥的儿子,他们不是同一个父亲,但都是我的儿子。” 孟剑雨大受刺激,朝苗氏怒叱: “贱妇!我刚才就该直接杀了你!” 若不是掌力不敌孟瑜,被阻拦无法上前,孟剑雨现在就要冲过去取了苗氏性命。 “老爷,您气什么?妾身当年跟您时,确实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苗氏扭动了下腰肢,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对孟剑雨抛了个媚眼。 “可惜啊,您自己不争气,我被您养在外边快一年,同床的次数也有百十次,可我一直都未能有孕。 还是我那丰神俊朗的表哥厉害,一次回娘家的意外,我就怀了他的种,我的繁儿,就是那时候有的。 妾身还记得,老爷你得知我有孕时,高兴得不得了,立马就安排我嫁入孟家堡哈哈哈……” 她猖狂地笑着,笑累了,又继续说: “至于简儿,是在老爷你外出时,田季达爬上了我的床,成就了几次好事,便有了身孕。 田季达毕竟是个下人,虽然对我忠心,但我不是很喜欢他。 与和表哥生下的繁儿相比,我确实没那么喜欢简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苗氏顿了顿,咳嗽了两声,以手按着心口,嚣张地瞪向孟剑雨。 “老爷啊,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后院的女人不止我一个,为什么其他的妾室,一个都没有过身孕吗? 杨氏说我给她们下药,简直可笑,从我发现老爷你无法让我怀孕之后,我就知道,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呵呵……” “贱妇!我要杀了你!” 孟剑雨怒发冲冠,使出全部内力,震开孟瑜的控制,转身向着苗氏攻去。 “大小姐,救我啊——!” 苗氏尖叫着,向孟天身后躲。 孟天抓住苗氏的一只胳膊,运起轻功,将她带离孟剑雨的攻击范围。 孟剑雨扑了个空,转身就要追去。 孟瑜追着孟剑雨而来,挡在孟剑雨面前,再次拿出匕首对准孟剑雨的脖颈。 “别动!让她把话说完!” “一个疯婆子的话,你们也信?” 孟剑雨杀人的眼神,直逼苗氏。 “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面对孟剑雨的威胁,苗氏不但不怕,反而更兴奋了,“老爷,您也会害怕呀?那我就更要说完了。” 苗氏咧着嘴,带着一股疯癫的神采,拉住孟天的手,激动地说: “大小姐,老爷他生不出孩子的,他不可能是你的父亲! 你的母亲啊,呵呵,肯定和我一样,也偷人了,哈哈哈……” “闭嘴!” 孟剑雨瞪着苗氏,目眦欲裂,发出暴喝。 “休要污蔑月儿!她和你不一样!你不配提她!” 孟剑雨急于杀死苗氏,徒手抓住孟瑜横在他脖间的匕首,手中淋漓鲜血流下。 孟瑜没料到孟剑雨如此下得狠手,犹豫之际,被孟剑雨一把推开。 看到疯狂冲过来的孟剑雨,孟天挥出一掌,正中孟剑雨胸口。 “啊!”孟剑雨避无可避,被孟天打飞出去,倒在地上。 苗氏高兴得拍手叫好,“打得好!大小姐,他不是你父亲,快,杀了他!杀了他呀!” 孟天猛然回头,盯住苗氏,质问:“他不是我的父亲,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苗氏疑惑地眨了眨眼,“我进门晚,这我哪里知道嘛?” “你可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孟天冷声问。 苗氏连连点头,指着孟剑雨,对孟天催促:“快杀了他,杀了他!” 孟天沉着脸,往苗氏身侧走了两步,一手刀打在苗氏后颈,将她放倒在地,对谢清源道: “让侍卫把她抬走,好生看管起来。” 然后,孟天看着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孟剑雨,寻求确认。 “苗氏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是你的女儿,这就是你恨我、厌恶我的原因?” 第249章 孟家血脉 心惊和难堪过后,孟天逐渐接受了,她不是孟剑雨亲生女儿这件事。 联想到过去种种,她觉得,这似乎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以往几十年的许多困惑,都迎刃而解。 孟天不但不觉得难过,反而感到心中的负担卸下,一身轻松。 听到孟天的问话,以手支撑地面,正要起身的孟剑雨,动作一顿,仿佛卸去了浑身力气般,跌坐回了地上。 他耷拉着脑袋,弓着背,显得颓然而沮丧,没有开口回答孟天的问题。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苗氏曝出的惊天秘密后,反应不一。 谢清源吃惊过后,同情地望了眼孟剑雨,敢情孟剑雨膝下仅有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他的血脉,这对一个男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时,谢清源又担心地走到妻子孟天身边,伸手把孟天揽入怀中安慰。 “娘子,你还有我们,不用为这等事伤心。” “你干嘛?肉麻兮兮的!” 孟天扒拉开谢清源的手,嫌弃道。 “我没伤心,你别来捣乱。” 旁边的孟蕊,见娘亲神色如常,松了一口气。 发现爹娘不是亲生的这回事,她有经验。 当苗氏说出孟剑雨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时,孟蕊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不算太惊讶。 孟瑜则紧皱着眉,眉宇间肃杀之气浓重,他盯着孟剑雨质问: “既然我娘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和妹妹也不是你的孙辈,你发请帖要我们回来,也是想如法炮制,杀了我们?” 孟剑雨低着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被孟天推开的谢清源,又热情地凑到儿子孟瑜身边,语气亲热道: “阿瑜你放心,孟家堡现在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下,非常安全,为父会保护好你们。” “就凭你?” 孟瑜的眼神带语气,都透着对谢清源明晃晃的不信任。 “你若真靠得住,妹妹昨夜就不会被孟简追杀了。” 谢清源羞愧地低下头,“昨夜是我疏忽了,没考虑到孟剑雨会闯入……” 昨夜,谢清源留在天源阁的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联合起来对付一般武林高手,绝对没有问题。 但问题是,昨夜首先闯入的,是有数十年功力孟剑雨,那些侍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撂倒。 “其实,昨夜我也有错。” 孟蕊不想父亲和二哥之间的隔阂加深,主动站出来包揽错处。 “是我判断失误,昨夜应该躲在天源阁中等爹爹回来,不该和纪小姐贸然出去……” 在下山的路上,孟蕊和纪华筠将昨夜的经历,大致讲给了孟天和孟瑜听,谢清源也从侍卫口中知道了大概。 孟瑜看向孟蕊,嗓音放缓了些。 “在那种情况下,你们出去寻求外援,没有错,但错在实力不足,还去跟踪孟简。 要不是阿娘刚好装扮成范勤,混在搜山的队伍中,及时拦下对你们出手的孟简,后果不堪设想。” “嗯嗯,二哥,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孟蕊乖巧地瞅着孟瑜,诚恳认错。 孟瑜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你知道就好。” “二哥,其实我觉得,孟堡主并不想伤害我。” 孟蕊见孟剑雨一直不说话,主动表达自己的看法。 “昨夜,他闯入天源阁,把侍卫们都打晕,当时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若是想要杀我,轻而易举,可是,他只是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跳窗离开了。 还有今日早晨,在影山上时,孟堡主虽然把我和纪小姐送到孟简眼前,出卖了我们,但他的目的,并也不像是要让孟简杀了我们。 在那之前,他说二哥你突破了试炼,让我们害怕就大喊,叫你来救我们。 那时我们不知道二哥你的实力,担心连累你,所以没有喊叫,而是冲着树林跑去,想找其他人求救。 现在想来,孟堡主此举的用意,是想让我们喊来二哥,让二哥你与孟简对打。 孟堡主或许是想要进一步检验二哥你的实力,能不能配得上堡主之位。” “堡主之位?”孟瑜面露疑惑。 “二哥,你不知道吗?” 孟蕊试探着问。 “你参加的试炼,应该就是选拔孟家堡堡主的试炼。” 孟瑜眉头紧皱,瞪向孟剑雨,愤愤道: “我才不要当什么堡主! 前日夜里,这老家伙用计将我引入影山之中,进入岩壁石门之后,里面尽是些机关陷阱。 我花了一天一夜,才在今早破壁而出,刚好碰上逃跑的老家伙,追着他打上岩壁木屋,根本不知道什么堡主试炼!” “堡主试炼?” 孟天惊讶地抽气。 “孟老头,你居然让阿瑜进入了机巧堂?万一他出不来怎么办?” 孟天急匆匆走向孟瑜,前前后后地检查儿子有没有受伤。 “除了肩部,你还有哪里受伤?” 孟瑜摇着头,按下母亲的手道: “没有其他伤,那石门之后的机关虽然很多,但其中不少,历经年代久远,威力大减,我应付得来,要不是我中途在迷宫中寻路太困,睡了许久,昨日便能出来。” “那就好。” 孟天稍稍放心,随即又不禁疑惑地看向孟剑雨。 “你让阿瑜参加堡主试炼,是什么意思? 我们既不是你的血脉,也不是孟家子孙,你难道还要把堡主之位传给阿瑜不成?” “谁说你们不是孟家子孙?” 孟剑雨终于开口说话,他阴沉沉地抬起头来,直视孟天、 “孟天,你就是我的女儿!孟瑜,就是我选定的堡主继承人!” 谢清源看了一眼倒地的苗氏,困惑道: “可是,苗氏的话,不似作假,据我所知,孟堡主你的那些个妾室,甚至外边的女人,确实没有一人有孕过,莫非……” 谢清源眸色深沉地看了看妻子孟天,有些说不下去。 “莫非什么?”孟天催问,“你把话说完呀。” 孟瑜也看向谢清源,眉头快要皱成川字。 孟蕊看看当局者迷的娘亲和二哥,又看看难以启齿的父亲,索性直言道: “娘亲,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即使不是孟堡主的血脉,但可以是孟家的子孙。 女儿猜测,娘亲您的亲生父亲,也是孟家堡嫡系血脉,所以兄长,才会被孟堡主选为继承人。” 第250章 亲生父亲 “孟家堡嫡系血脉……” 孟天蹙着眉,脸色逐渐发白。 “祖父对祖母用情至深,一生只得两个儿子,那岂不是只有……” 她难以置信,话到口边,再说不下去。 孟瑜接过她的话,郑重地问: “是师父吗?他是阿娘您的亲生父亲?” 孟蕊和谢清源,也是作此猜测,孟老堡主只有孟剑雨和孟逐风两个儿子,毫无疑问,孟逐风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这也就不难解释,孟剑雨三年前的所为,他要报复孟逐风,理由充分。 “可是,叔父他从未和我透露过,他……不会是那种人……” 孟天还是觉得难以想象,她会是叔父孟逐风的女儿。 在她的印象中,孟逐风是清风朗月、性情豪爽,一生痴迷武学,虽多年在外游历,但身边没有过女人,用不近女色来形容,毫不为过。 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会与兄长的妻子有染,还生下了她? “呵,你觉得他不是哪种人?” 孟剑雨缓缓从地上站起来,面沉如水,透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孟逐风这个人,从小就自私自利,凡事只图自己高兴,不管他人感受。 父亲有意让他继承孟家堡,他一句不感兴趣,就跑得无影无踪,把父亲气病。 与惜月有婚约之人,本也是他,但他这一跑,三年后才回来。 他倒是武功突飞猛进了,但惜月呢?若不在肚子大了之前嫁到孟家堡,定会为人耻笑!” 谢清源惊讶地张大了嘴,“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娘子是逐风叔父的女儿?” “是又如何?我对惜月的感情,比孟逐风更深,我对惜月体贴照顾,比孟逐风待她更好,惜月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 孟剑雨阴沉的脸上,浮现几分暖意与怀念。 “我和惜月,本该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她也逐渐接受了我,可是,她身子弱,生产时遭了大罪……” 孟剑雨脸色忽变,瞪向孟天的眼中充满恨意。 “就是为了生下你!害得惜月身子更差,没过几年,她就离我而去!” 孟天怔怔看着孟剑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孟剑雨承认了,她真的是叔父孟逐风的女儿! “当年我娘有孕的事,叔父知道吗?你们没有人去告诉他吗?”孟天问道。 孟天认识的孟逐风,是个正直负责的人,对帮内的兄弟尚且关照有加,怎会在得知未婚妻有孕后不管不顾? “要告诉他,也得找得到他才行。” 孟剑雨冷哼一声,语气冰冷。 “你祖父撒出去多少人手,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直到你两岁,他才突然回来……” “所以叔父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是他的女儿?”孟天追问。 “当然不是,三年前,我告诉他了。” 孟剑雨嘴角勾起快意的弧度。 “他抓了我,问我为什么要唆使他的手下对付他? 我说,因为这是他欠我的! 这么多年来,凭什么他可以在外逍遥,留我在孟家堡尽孝尽责? 凭什么他的霸天帮越来越壮大,而我们孟家堡开始走下坡路? 我告诉他,惜月当年并没有变心,是因为肚子大了实在等不了,才嫁给了我。 而惜月的死,也是他的错,要不是她让惜月怀孕,经历难产,惜月不会早早病逝! 他孟逐风,凭什么活得洒脱恣意?受人尊崇? 那劳什子霸天帮,又如何能比祖宗传下来的孟家堡重要?” 孟剑雨激动地说着,眉目之间染上了几许苦涩。 “孟家堡,百年基业,鼎盛之时,是何等辉煌?决不能败在我的手里! 那时,我还不知道孟繁和孟简不是我的儿子,但看着他们一个完全不成器,一个有些能力却无法全然顶起孟家堡,我内心焦灼难安。” 孟剑雨看向已经听得呆住的孟天,苦笑道。 “我想要找到你,你小小年纪就能有那般武功修为,二十年过去,总该比孟繁和孟简强。 你确实不负我所望,可是,你比孟逐风还能躲。 谢清源利用官府的力量,都未能查到你的丝毫踪迹,我一度以为,你已经死在京城乱军中……” 孟天心乱如麻,看着苍老的孟剑雨,竟觉得他有一点可怜。 “你唆使那两个霸天帮的堂主反叛,是在报复叔……他吗?” 孟天还无法接受叫了几十年的叔父,成为父亲的事实,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报复?”孟剑雨沉重地叹息,“或许有一点,但我的本意,是要挑起内乱,毁了霸天帮,逼孟逐风回来孟家堡,重振祖宗基业。” 孟剑雨咧了咧嘴,似乎想要扯出一个笑,但只有满脸苦涩与懊悔。 “在那样做之前,我去找过他,让他回来孟家堡帮我,但他拒绝了,说他喜欢自由自在,不想要孟家堡的约束。 我听后,非常生气,他确实自由自在了一辈子,但他该尽的责任,全都是我帮他完成了,我要给他一点教训…… 可惜啊,我没能成功,叛乱很快被他镇压,那两个堂主被他解决后,他还抓了我。 我没想过要活,对着他,把这么多年来的所有不满和愤懑,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想让他杀了我,然后回到孟家堡,承担起堡主的重担……” 孟剑雨望向孟瑜,严肃而悲凉。 “我没有骗你,我与他说的话,都是关于那些年孟家堡的事,怎么不算旧事家常? 孟逐风,他为了自己的快活自在,对不起已经离世的爹娘,对不起被他辜负的惜月,更对不起我这个累心费力的兄长,我说他几句,不应该吗?” “那他为什么会死?”孟瑜咬紧牙根,压抑着怒意,低低质问。 “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呵呵……” 孟剑雨讽刺而凄苦地笑起来。 “他那种死犟的性子,不愿意回孟家堡,又逃不过内心的谴责,所以选择去死。” “不可能!师父不是那样脆弱的人!”孟瑜厉声否认。 “是吗?” 孟剑雨嘴角扬起一抹恶劣。 “或许是因为,我还告诉他,惜月去世前叫着他的名字,死不瞑目,而他,连惜月的葬礼,都没有回来参加……” 第251章 处理麻烦 “叔父没能回来参加娘的葬礼,难道不是因为你没给他送信?”孟天脱口而出。 孟天九岁那年,孟剑雨迎苗氏进门,孟逐风回来参加婚礼。 孟天不喜欢这个后娘,一个人躲上影山练武,是孟逐风找到了她。 为了安抚孟天的情绪,孟逐风和她聊了许多,其中大都是关于孟天母亲金惜月的事。 孟天问过孟逐风,为何没在金惜月的葬礼上见到他。 孟逐风当时满脸落寞,说他没有收到消息,如果当时知道,他再难再远,都会赶回来…… 如今想来,分明是孟剑雨没有让孟逐风知晓消息,故意为之。 “你知道?” 孟剑雨表情一滞,忽然放浪大笑。 “哈哈哈……我就是不告诉他!那又怎样? 凭什么惜月到最后念的、想的都是他,我对她那么好,她竟一丝对我的留恋都没有……” 孟剑雨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朝后,轰然倒地,晕死过去。 孟瑜走过去检查,发现孟剑雨双眼紧闭,脸色发黑,嘴角流出黑血。 “他确实中毒了,人还活着,要救吗?” “阿瑜,孟家堡的事还未理清,他还不能死。” 孟天疲惫地坐回椅子,没有上前。 她今日接收到了太多纷杂惊人的消息,暂时不想面对孟剑雨。 谢清源抚了抚孟天的背,走到孟瑜身边,也检查了一番孟剑雨的情况。 “咦?他这毒……” 谢清源疑惑地凑近,在孟剑雨的嘴边嗅了嗅。 “闻起来,和厉家小子身上的毒很像,难道也是亡藤之毒?” “亡藤之毒!”孟蕊一惊,随即快步跑过去。 蹲在父亲身边,孟蕊开始从怀里掏出东西。 白色的小瓷瓶,青色的小瓷瓶,纸包的药粉,最后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就是这个!爹爹,这个是亡藤之毒的解药!” 孟蕊将黑色瓷瓶递到谢清源手里。 “离京之前,我专门找李管家要的。” 自从厉青鸿告诉她,她的娘亲孟天,前世也中了亡藤之毒,孟蕊就去求李管家,制作了亡藤之毒的解药,时刻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特别是这次来孟家堡,孟蕊担心危险,在身上预备了各式各样的药,没想到,中亡藤之毒的,竟是孟剑雨。 孟蕊不禁奇怪,“亡藤之毒稀有难得,苗氏一介后宅妇人,如何会得到?” “确实不太合理,但现在也只有先等他们醒了再说。” 谢清源让孟蕊打开门,叫来侍卫,把孟剑雨和苗氏都搬去厢房。 保险起见,他先找了大夫来给孟剑雨诊治。 寻常大夫自是看不出孟剑雨所中为何毒,只能说出孟剑雨因过度动武,情绪激动,导致毒入脏腑,情况危急。 苗氏醒来后,疯疯癫癫,无法沟通,说不清给孟剑雨下的是什么毒。 精通毒理的李管家远在京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名医,而谢清源也不能十分确定,孟剑雨所中就是亡藤之毒。 孟天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孟蕊带来的亡藤之毒解药,给孟剑雨喂了下去。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是他该死!” 孟天这般说着,眼中终有不忍。 孟剑雨吃了解药,情况有所好转,大夫说,他的命保住了,但由于中毒太深,暂时醒不过来。 孟剑雨昏迷了,苗氏疯了,孟繁和孟简死了,孟家堡没有主事人,孟天和谢清源只能留下,处理堡中遗留下来的麻烦。 首先要处理的,就是之前死去的那些人。 孟繁的尸身从影山崖下找回时,已是不成样子。 苗氏来看过一眼后,吓得晕了过去,醒来后,更疯了,被孟天命人关了起来。 孟繁和孟简并非孟家血脉,他们以及他们的儿子们,都不能入孟家祖坟。 谢清源派人在渝州城西边的坟山上,买了一大块地,用作他们的安葬之所。 孟天主张,一切葬礼从简,给他们每个人备了一副棺材,停灵三日后,便全都送去坟山安葬。 出殡当天,苗氏的娘家人还来闹过一场。 孟天不惯着他们,也没心思顾及孟剑雨的颜面。 她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布苗氏与他人有染,且两个儿子均非孟家子嗣的事实。 紧接着,她拿出清单,拍在苗氏兄长脸上,让他把这些年苗氏贪污的孟家堡银钱物什,全都还回来。 苗家自然不愿意,但谢清源叫来的渝州官差早就等着他们,抓了一批闹事凶狠的关入大牢,剩下的苗家人不闹了,乖乖交出了钱物,狠狠脱了一层皮。 葬礼过后,宾客们纷纷离开孟家堡。 孟剑雨依然未醒,但他被戴绿帽,给人养儿子的丑闻,已经传遍了江湖。 金老爷子看望过昏迷的孟剑雨后,叹息连连。 “剑雨竟被那歹毒妇人迫害至此!一世英名尽毁,唉!” “都是他自找的。” 孟天瞅了眼床上紧闭双眼、无知无觉的孟剑雨,心情烦躁。 为了金惜月和孟逐风的名声,她将自己的身世按下,对外,她依然还是孟剑雨的女儿。 “舅父,我听苗氏说,当年我娘原本是与我逐风叔父定亲,为何他们最终没有成亲呢?”孟天状似无意地问。 “这……”金老爷子猝不及防,磕磕巴巴地说,“太久之前的事,我记不得了。” 孟天清楚地看到他心虚地低下头,心中了然。 她让伺候的下人们都出去,孟蕊去关上了门,回来站在孟天身边,对金老爷子说: “舅姥爷,我们都知道了,孟堡主亲口承认,孟逐风才是我娘亲的亲生父亲。” “你、你们……唉!”金老爷子错愕地看看孟蕊,又看看孟天,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小时候,舅父您总会劝我忍耐。” 孟天无奈地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您让我忍耐孟剑雨的暴躁,忍耐苗氏的心机,忍耐孟繁和孟简的哭闹。 我一直以为是您不疼我,没想到,是您早就知道,我不是孟剑雨的亲生女儿。” “天儿,我……”金老爷子露出愧疚的神情,但不知该说什么。 “舅父,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只不过,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罢了。” 孟天认真地看着他,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这里没有外人,请您实话告诉我,当年我娘亲,为何会怀着我,嫁给了孟剑雨?” 第252章 长辈情事 金老爷子拗不过孟天,不得不把当年的事一一告知。 四十多年前,金惜月外出游历,与孟氏兄弟江湖相遇,三人曾一同经历过凶险艰难,结为生死之交。 期间,金惜月与孟逐风互生爱恋,而沉默内敛的孟剑雨,也暗暗喜欢着金惜月。 后来,孟逐风被仇家报复,金惜月为救他挡了一刀,身受重伤,后来即使伤愈,身子也大不如前,内力尽失,几乎不能再用武功。 孟逐风对此非常内疚,跪在金老庄主面前,承诺一辈子照顾金惜月。 两人就此定下了婚事,但金老庄主有言在先,他的女儿,只嫁给未来的孟家堡堡主。 对此,孟老堡主也乐见其成,因为孟逐风的武功天赋,比孟剑雨更高,已经是孟家堡内定的下一任堡主。 事情到此,孟逐风和金惜月应该顺利成婚,但孟逐风却在这个当头,突然出走,不知所踪,派出的人,全都查不到他的踪迹。 更难办的是,金惜月在此时查出了身孕,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金老庄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逼着金惜月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但金惜月不肯。 后来,孟剑雨上门提亲,金惜月便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了孟剑雨…… “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孟天听完金老爷子的讲述,提出疑问。 “叔父他即使性情豪爽,但不是不负责任之人,他在成婚之前,到底去了哪里? 是真没人找得到他,还是孟剑雨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毕竟,孟剑雨小肚鸡肠,连金惜月的葬礼,都不告诉孟逐风。 孟天完全有理由怀疑,孟剑雨使计,支走孟逐风,又不让人找到他。 “天儿,你这就错怪他了!” 金老爷子望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孟剑雨,解释道。 “当年,我们金家也有派人去寻,费了很大的力气,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有找到。 后来,我们才知道,逐风他那时得到消息,塞外有一种神药,可以根治惜月的伤,让她重拾内力,他便毫不犹豫地去了塞外。 可是,他低估了寻药途中的千难万险,原本数月的路程,竟耽搁了好几年,再回来时,惜月已经出嫁……” 孟天眉头紧锁,这是她从没听过的过往,“那药呢?叔父找到会恢复内力的药了吗?” “找到了,但你娘拒绝用药。”金老爷子答道。 “为什么?”孟天不解,“我娘若是能恢复内力,每日辅以功力调息,身子肯定会比之前康健些。” “你娘说,她已经习惯了清闲的后宅生活,不想再经历江湖的打打杀杀,不需要恢复内力,让逐风把药拿回去。” 金老爷子又叹了口气,惆怅地说。 “那时,我父亲去世,我当上新任庄主,曾问过惜月,逐风已经回来,如果惜月想要与他再续前缘,我这个做兄长的可以出面,说服剑雨和离。 毕竟你是惜月和逐风的女儿,对剑雨来说,心中总有个疙瘩,但惜月拒绝了我的提议。 她说,孟逐风是自由的风,不该因为对她的感情,而被禁锢束缚。 她一直知道,逐风喜欢浪迹江湖,不喜做孟家堡的堡主,她想要他自由。 她还求我,不要告诉逐风你是他们的女儿,她想要逐风没有牵挂地做自己。” 听完金老爷子的话,孟天沉默了。 金惜月、孟剑雨、孟逐风三人,似乎都没有错,但造化弄人,走到了如今的结局。 孟天还记得,小时候母亲金惜月还在世时,孟剑雨不但对母亲温柔体贴,对她这个便宜女儿也非常好,那应该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母亲去世后,孟剑雨开始冷待她,连装都懒得再装。 孟蕊听完长辈们的爱恨往事,唏嘘不已。 “要是外祖母能服下外祖父带回来的药,恢复内力,或许身体好了,能活得更久一些。” 那样的话,以孟剑雨对金惜月的感情,只要金惜月活着,孟剑雨就会一直对孟天好,孟天能够幸福快乐地长大,不会有什么苗氏算计,更不会受武功被废的痛楚。 “其实逐风带回来的药,也用在了刀刃上。” 金老爷子看向孟天。 “天儿,那年你武功被废,若不是有那神药保着,你的内力不会恢复得那么快,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功力。” 孟天颇为诧异,“您是说,那药,用在了我身上?” 她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又足够努力,得以重新习得武功,没想到,其中还有亲生父母的庇佑。 “是啊,这也说得上是缘分。” 金老爷子脸上浮起欣慰的淡笑。 “虽然那些年,逐风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但血脉吸引,你们二人格外亲近。 后来,你跟随他离开孟家堡,去江湖闯荡,我见他待你,比寻常父亲,还要更亲厚些。” 想到孟逐风,孟天不禁泪目。 许多次遇到困难的时刻,都是这个孟天唤作“叔父”的男人,给予她帮助,陪伴她渡过低谷。 十六年前,带着孩子从京城逃出后,孟天的第一选择,也是去寻求叔父的帮助。 其实在很早以前,孟天内心已经将孟逐风,当做她的父亲了! —— 送走了金老爷子,孟天又见杨氏兄妹来辞行。 孟繁已死,杨玄杉不愿再待在孟家堡,也不想儿子孟子俊葬在渝州,她要把孟子俊带回凌剑山庄安葬。 孟天和孟蕊,将杨玄杉和杨玄松送至孟家堡大门外。 看到凌剑山庄财大气粗的十几辆马车,全都装得满满当当,孟天玩笑道: “把你的嫁妆算清楚,都带走,可别拉下什么,往后我可不认啊。” “放心,你这个抠门女儿,对着我的嫁妆单子,一样一样地检查收拾,不会有错。” 杨玄杉对着孟蕊努了努嘴,轻哼道。 “生怕我多拿了你们孟家堡的东西似的,想必往后比谢大人还会敛财。” 孟蕊笑着对她福了福身,“杨女侠见谅,我年纪小,做事不够灵活,这里面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旁边的吟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送到杨玄杉手中。 杨玄杉打开一看,竟是一套价值不菲的红宝石头面,一看那精细华丽的做工,就知不是凡品,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望您往后的日子,都能红红火火,尽遂心意。”孟蕊真心祝福道。 杨玄杉挺喜欢这个礼物,“不错,你这丫头还想着我,比你那分毫不出的爹娘好,以后有空,可以来凌剑山庄找我。” “玄杉,不可失礼。” 杨玄松提醒着妹妹,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孟天。 第253章 性情不合 孟天不喜欢杨玄松看她的眼神,出言催促道: “时候差不多了,你们该起程回凌剑山庄了。” 说着,她对杨玄松和杨玄杉抱拳告别。 “二位走好,一路顺风。” 杨玄杉回以抱拳礼,“有缘再会。” 杨玄松却没有动作,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直勾勾盯着孟天。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吗?” 这几日在孟家堡,杨玄松想要找机会和孟天说话,总是被无时无刻不紧盯孟天的谢清源挡住,找乱七八糟的理由驱赶。 现在,好不容易谢清源那厮不在,杨玄松正要酝酿情绪和孟天说话,却被孟天无情地催促离开,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孟天只觉得杨玄松莫名其妙,他们虽早年因家族原因定过亲,但早已各自婚嫁,多年没有往来,她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杨掌门,你有何指教?”孟天语气疏离地问。 杨玄松定定看着她,他们都已到中年,不复年少轻狂,但杨玄松却从孟天身上,看到了一如从前的意气风发,总令他回想当年。 他不禁会想,如果当年他和孟天成了婚,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谈不上指教,我只是觉得,天儿你生性不羁,在江湖上自由惯了,谢清源他终究是官,你为了他去京城生活,于你而言,是禁锢的枷锁。” 杨玄松斟酌着言辞,看似关心地提醒着。 “你留在孟家堡,或许更好,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孟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京城怎么了?谢清源是官又怎么了? 凭她的实力,全都来去自由,哪里都不会是枷锁? 杨玄松这老小子,是不是看不起她? 孟蕊闻言,蹙紧了眉,她娘亲在京城,过得也是很自由的,这个杨玄松,还不死心呢? 孟蕊正要开口,忽觉一阵风从孟家堡大门内吹来,伴随着谢清源愤怒的大吼。 “杨玄松,你这个老鳏夫,厚脸皮,不害臊!” 谢清源以轻功步法,飞了过来,冲到杨玄松面前停下。 他刚好挡在孟天和杨玄松之间,对着杨玄松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要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来勾引我家娘子,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去!” 谢清源说完,瞪着杨玄松,气呼呼地喘着气。 杨玄松寸步不让,看着谢清源,也是一肚子气,他还从来没被人如此不尊重地骂过。 “谢大人,你在朝中为官,也是如此出言不逊、恶言恶语的吗?” “那要看对谁?” 谢清源理所应当地说。 “只要是觊觎我娘子,本官都是这个态度。” 杨玄松冷笑,“天儿本与我有婚约,是你抢走了我的妻子!” “什么叫你的妻子?你们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谢清源挺着胸膛,颇为自豪地昂首看着杨玄松。 “还好我娘子有眼光,没选你,我和我娘子才是天作之合,是拜过天地祖宗的正经夫妻!” “选你是有眼光?那她十几年前为何从京城逃跑?难道不是因为后悔跟了你?” 杨玄松被刺激得开始翻旧账。 “这么多年,你怎么找都找不到她,难道不是因为她根本不想见你?” 谢清源喉头一哽,十六年前的事,确实是他的错,孟天为了躲他,一直隐姓埋名生活。 他委屈巴巴地低下头,蹭到孟天身边,软言软语道歉: “娘子,那件事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你别听这个小人挑拨,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孟天无语地睨了谢清源一眼,不耐烦地对杨玄松说: “杨掌门,你说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杨玄松见孟天态度冷淡,心知他所求之事无望,不甘心地问: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当年,你为何要退了与我的婚约?” 他指着谢清源,语气中带着不屑。 “就为了这个油嘴滑舌小白脸?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哼!你哪里都比不上我,我娘子就是心悦于我。” 谢清源抢先答道,低下头,笑眯眯地往孟天眼前凑。 “对,娘子?” “你起开,别来添乱了!” 孟天把谢清源的脑袋扒拉开,义正言辞地对杨玄松说。 “杨掌门,关于退婚一事,当年我就与你说过了,我们不合适,这就是最大的原因。” 杨玄松不能接受,意难平道: “我不明白,我们到底哪里不合适? 我们都是出身江湖世家,都是自小习武,家中长辈相识,从小知根知底,容貌气度、武功能力,我们也都相配。 我难道不比出身官宦之家的谢清源,更适合你?” 孟天扶额,压抑着烦躁应对:“家世是匹配,但我们性情不合!” “哪里不合了?” 杨玄松想不通,从年少时期,他对孟天的心思,就没有遮掩过,他不信孟天感受不到。 “从小到大,我待你难道不好吗?” “不好!” 孟天斩钉截铁地否认。 “你自己不觉得,我可是已经忍你很多年了。” “什么意思?”杨玄松怔住。 想到过去与杨玄松的相处,孟天就嗤之以鼻,她语带嫌弃地继续说: “我最烦你那种自以为是的好,比我大一岁而已,小时候每次见面,都要对我说教,看我练功,也要指手画脚,你那时还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你每次和我说的孝敬父母、友爱兄弟那套,你但凡真的关心我,就能发现我那时的真实处境,绝不会觉得苗氏是个被我欺负的可怜继母,孟繁和孟简是仰我鼻息生存的弱势弟弟! 你难道没发现,小时候每次你来孟家堡,十次有八次我都躲进影山了吗?我就是不想见到你,不想听你那些说教的话,你到底明不明白?” 孟天看着已经呈呆滞状的杨玄松,伸手指了指身边一脸骄傲又得意的谢清源。 “至于我为什么选他,因为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听我的话! 二十多年前,我带人打上孟家堡那次,谢清源能跟着我一起拳揍孟剑雨,脚踢孟繁和孟简,把孟家堡闹了个天翻地覆,你能吗? 我说成亲,他就和我成亲,我说孩子要跟我姓,我的儿女就跟我姓,你愿意吗? 杨玄松,收起你的自作多情和装腔作势,你管你妹妹就算了,休想管到老子头上来! 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马,离开孟家堡!” 第254章 发现密室 杨玄松黑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 杨玄杉偷偷对孟天比了个大拇指,追着她哥上了马车。 送走了杨氏兄妹,孟天没好气地推开快要贴到她身上的谢清源。 “你跑来干嘛?争风吃醋?监视我?” “冤枉啊娘子,为夫是有要事来与你说的。” 谢清源恋恋不舍地站直,被迫与孟天拉开距离,乐呵呵地说。 “只是刚好碰上那老鳏夫口出狂言,实在听不下去,才纠正他的。” 孟天半信半疑地看向他,“什么重要的事?” “孟简的书房里,发现了密室,里面有东西。” 谢清源正色道。 “阿瑜说,要你亲自去看。” 孟天点了点头,带着孟蕊,和谢清源一起,去了孟简的院子。 这几日,孟家堡对外忙着办葬礼,对内则由孟瑜带着谢清源的侍卫们,将孟家堡中主人家住的院子,全都细细搜过一遍。 孟剑雨与苗氏的正院里,只搜出了一些苗氏藏起来的银票和珠宝,没什么特别。 孟繁住过的院子,被杨玄杉搬空嫁妆后,家具物什所剩无几,没有搜出可疑物品。 孟繁和杨玄杉的院子后面,是孟繁妾室们的住所,十几房妾室,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孟天觉得,孟家堡是江湖门派,养这么多柔弱的女人在堡内,不成样子。 这些年,因为堡内越来越多的莺莺燕燕,为了避嫌,孟家堡几乎没有再收新弟子。 孟剑雨原先的几名关门弟子,也因为受不了孟家堡的乌烟瘴气,选择离开,或浪迹江湖,或自立门户。 孟天没有帮孟繁继续养女人的好脾气,在葬礼之前,她就将小妾们召集起来,告知她们孟繁并非孟家血脉,她们不能再住在孟家堡。 小妾们哭哭啼啼,舍不得孟家堡富贵的生活,大都不愿意离开。 在孟蕊的提议下,孟天给了小妾们两个选择。 其一,愿意离开孟家堡归家的小妾,孟天会给每人一笔安身的银子,往后嫁娶自由。 其二,孟家堡在渝州城中收拾出了一间宅院,无处可去的小妾,可以先住进去,孟家堡为她们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等她们有了更好的去处,孟天依然会给每人一笔银子。 小妾们哭过一场,见孟天态度坚决,不容置疑,不得不做出选择。 除了少数几人选了拿银子离开外,大多数小妾,都选择了先搬进渝州城的宅子居住。 葬礼过后,孟天就将小妾们移出了孟家堡。 孟简和蒋氏的院子,因为蒋氏及其女孟子倩,之前一直住在里面,所以是最晚搜查的。 孟简也非孟家子嗣,孟家堡没有义务给他照顾妻女,且孟简自戕前,求孟天保住妻女性命,放蒋氏母女离开孟家堡。 孟天自然不会与柔弱妇孺为难,她与蒋氏商议,给蒋氏一笔钱,让蒋氏带着女儿回娘家生活,或是在远离孟家堡的其他城镇,为蒋氏母女置宅买铺,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 但蒋氏完全听不进去,在葬礼上哭得几近晕厥,连幼小的女儿也不管不顾,差点要撞棺殉情。 孟天怜悯蒋氏新丧,担心她情绪激动再做傻事,便容她们母女在原来的院子多住些时日。 孟瑜昨日已搜查完了堡内的其他院子,今日说好要来搜蒋氏的院子,早与蒋氏母女知会过,请她们暂时搬去旁边空着的院子居住。 可是蒋氏依然不同意,占据着院子不肯搬,今日早上孟瑜带着侍卫过来时,还一度不肯开门。 孟瑜行事雷厉风行,敲不开门,他便直接运用轻功,翻墙进入院子,把叫喊的蒋氏直接打晕,开门放了侍卫进来,把蒋氏母女移去了隔壁空院安置。 谢清源带着孟天和孟蕊进门时,孟瑜对院子的搜查已经结束。 孟瑜将他们引到孟简书房书架后的密室,把可疑的书信拿给他们看。 “信上是南照的文字,我看不懂,但这些信中,附有我大齐山川舆图,很不寻常。” 孟瑜眉头紧皱,神情严肃。 “我怀疑,孟简在对南照传递情报,孟蕊她们在影山上见到的伪装成护卫的南照人,或许是南照的奸细。” 孟蕊点头附和,“纪小姐当时也是这样说,她认出了那伙人手上用的是南照弯刀,判断他们是南照奸细。” “嗯,此事我之前已经密报给了陛下,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先秘密调查,有了实质性的证据,再报给他,毕竟事关两国,需得稳妥行事。” 谢清源拿起一张写满南照文字的信纸,一边看,一边说。 “如今阿瑜找到这些往来信件,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孟天也拿起一张信纸,看了一眼直接放弃,“这都写的什么呀?鬼画符似的。” “表面看起来,信上只说了一些简单的交易信息,像是孟简在和南照的商人做粮食生意。” 谢清源放下看完的信,接过孟天手中的信纸,继续看。 “这封信上,在议论粮食的价格,孟简要高价,问南照商人同不同意。” “你能看懂南照文字?”孟天颇为惊讶。 孟瑜也看向谢清源,目光诧异,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话。 谢清源嘚瑟地扬了扬下巴,“小意思,我常年在外行商,和南照人也打过交道,大致能看懂一些。” “爹爹,您什么都会,太厉害了!” 孟蕊十分给面子地夸赞,话音一转,看向二哥孟瑜。 “二哥,爹爹看得懂南照文字,你们一起往下查,相信很快就有所收获。”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孟蕊能看出来,二哥不是不在意父亲,而是心结未解,相处别扭。 孟蕊想要给他们父子多创造相处机会,也许难题会迎刃而解。 “蕊儿说得有道理。” 谢清源给了孟蕊一个赞赏的眼神,期待地看向孟瑜。 “阿瑜,咱们一起查?” 孟瑜蹙了蹙眉,不自在地说: “我看不懂南照文字,帮不上什么忙,纪华筠曾经随纪老将军在南境生活过,她或许能帮得上忙。” 谢清源有些失落,“也行,听阿瑜你的,那就叫纪小姐也过来看看这些信。” 随后,谢清源让侍卫去请纪华筠。 侍卫去而复返,纪华筠却没有一起过来。 侍卫禀报道:“纪小姐说她有事,暂时没空过来。” “她能有什么事?”孟瑜问。 侍卫答道:“属下去时,纪小姐正要出门,她说要去见孟二公子,学画扇面,然后就往孟子信的院子去了。” 第255章 杀机再起? 孟子信的院子,位置偏僻,作为孟繁病弱的外室子,他一向不受重视。 纪华筠敲响了院门,却久等不到有人来应门,不耐烦地运起轻功,直接翻进了墙内。 小院里没有人在,纪华筠对着紧闭的房门喊道: “孟公子,你在屋里吗?” 依然无人应答。 纪华筠思索了片刻,决定谨慎起见,不从房门走,再次运起轻功,跃上了屋顶。 她轻巧地在屋顶站稳,蹲下身,扒开屋顶的瓦片,向屋内看去。 一眼震惊! “啊——!” 纪华筠惊声尖叫。 “出事了!快来人啊——!” 她站得高,嗓门大,叫声响彻空中。 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孟瑜出现在纪华筠身边,紧张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纪华筠看到他,惊慌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孟瑜的劲腰。 “阿瑜,屋、屋子里有好几个死人!呜呜……吓死我了,那个孟子信,吊在梁上,太可怕了!” 孟瑜被纪华筠的双臂紧紧箍住,全身僵硬地直直站着。 “你先放开,我去看看情况。” 孟瑜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纪华筠的后背,轻声安抚。 “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这时,慢孟瑜一步的谢清源和孟天,带着侍卫踹开院门,闯进院子。 看到屋顶上抱在一起的男女,谢清源眼神欣慰,对孟天感叹: “年轻真好啊,咱们儿子长大了,想来再过不久,咱家就要办喜事了。” 孟天斜了他一眼,“人永宁侯夫妇会同意?方若莹还记咱俩的仇呢。”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娘子你看,纪家姑娘多喜欢咱们儿子,一定能成的。” 谢清源喜滋滋地说。 “等回了京,我就去永宁侯府提亲,不对,我直接去求陛下赐婚,这不就稳了?” 孟蕊看着她爹兴奋的模样,忍不住劝道: “爹爹,您在做这些事之前,别忘了先与二哥商量,这是二哥的终身大事,应该由二哥自己做主,别再伤了父子情分。” 她就怕她爹一时脑热,不与二哥商议,直接去提亲,惹得二哥不满。 毕竟,上次二哥从军营出走,就是因为她爹的好心办坏事。 谢清源的笑容一滞,对孟蕊郑重点头,“乖女儿提醒的对,为父知道了,会问过你二哥的意见,再行动的。” 话音刚落,孟瑜带着纪华筠,从屋顶飞下来,平稳落地。 孟瑜肃然道:“孟子信和他的丫鬟小厮都死了,尸体在屋里。” 谢清源和孟天一听,脸色都变了,顾不上闲话,立即随孟瑜一起走向屋内。 屋内共三具尸体,孟子信被挂在房梁上,丫鬟和小厮倒在靠近房门口的地上,嘴角流血。 孟瑜看着孟子信吊在房梁上的尸体,表情凝重。 “他的死状,与孟子仁和孟子信相似,来人,去把他放下来,检查他胸前是否中掌。” 侍卫们听令,搬来梯子,将孟子信解下,平放到地上。 扒开孟子信的上衣,一个青灰色的掌印,出现在孟子信的胸口。 “他胸口也有掌印,和孟子俊他们一样!” 纪华筠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她指着孟子信胸口的掌印,后怕地说。 “可是孟简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又是谁杀了孟子信啊?” 孟蕊脸色微白,有了不好的猜测,“该不会是孟堡主醒了?他要杀了所有不是孟家血脉的子孙,所以把幸存的孟子信也杀了?” 孟天神色一凛,立即派人去确认孟剑雨的情况。 虽然受了伤,但凭孟剑雨的武功,要在深夜躲过看守他的侍卫,跑出来杀人,不是不可能。 “不一样。”孟瑜突然开口。 纪华筠不解,“什么不一样?” 孟瑜沉声道:“孟子信胸口的掌印,不是出自孟家堡的绝学混元裂空掌,和孟子俊、孟子仁的不一样。” 孟天走过去,检查孟子信身上的伤,确认道: “阿瑜说得没错,这不是混元裂空掌造成的伤,凶手伪装得很像,要仔细辨认,方可发现端倪。” 纪华筠茫然,“不是孟堡主,那又会是谁杀了他,还把他吊起来?” “不止如此,凶手连孟子信身边的丫鬟小厮都全杀了,这一点,也和之前不一样。” 孟瑜又检查了丫鬟和小厮的尸体,确定都是中毒而死。 而在之前的案件中,死的只有孟子俊和孟子仁,他们身边伺候的仆从,没有被杀害的。 孟瑜站起来,转身看向纪华筠问: “侍卫说,你今日来找孟子信,是为了画扇面,那是什么意思?你与孟子信很熟?” “我和他不熟,这几日你们在忙,我没事做,无聊地在堡内闲逛,与他遇到过几次,说了几句话而已。” 纪华筠大喇喇地解释道。 “画扇面,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看到孟子信拿在手里的折扇扇面上,画的一副特别有意思的仕女图。 画中仕女的装扮,与大齐女子不同,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就与他攀谈了几句。 他说是他照着古书随意画的,我更好奇了,就说要看他那本古书里的图。 我昨日来过一次,等着他找书给我看,但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只能失望而归。 今日我忽然想起来,那扇面上的女子装扮,好像是我小时候见过的南照女子。 所以我就又来了,想找孟子信问个清楚,哪想到他,居然死了……” “南照仕女图?” 谢清源回想着说。 “我倒是记得他时常拿着一把折扇,没注意过上面画的什么。” 他的目光在屋内扫过,对跟随而来的侍卫们下令。 “把屋子仔细搜一遍,将那把折扇找出来。” “是!大人!”侍卫们领命,开始在屋内寻找。 孟子信的屋子不大,侍卫人多,很快就把屋内搜索完毕,却没有发现任何扇子的踪影。 之后,侍卫们扩大搜索范围,将孟子信的院子,也全部搜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凶手拿走了那把折扇,那必定是很重要的物证。” 孟瑜做出判断,向纪华筠问道: “那扇面上的画,你是否还记得?” 第256章 是替身啊 纪华筠不但清晰记得扇面上的画,还表示,能直接复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画。 谢清源让侍卫拿来笔墨纸砚,纪华筠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快速作画,一刻钟后,便完成了一幅轻纱曼妙的仕女图。 “大概就是这样,扇面上的女子,虽穿着大齐的服饰,但头饰钗环,皆为银制,样式也与大齐女子流行的精巧款式大相径庭,是南照女子喜爱的宽大样式。” 纪华筠停下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我小时候在边关见过南照女子,她们常戴的就是这种首饰。” 谢清源看过纪华筠的画,表示赞同,“南照女子确实常做此类装扮。” “如此说来,孟子信的扇面上画的是南照女子,确实很不寻常。” 孟瑜看着纪华筠的画,推断道。 “这个孟子信,很可能也与南照人有关联。”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和南照人搞在一起?”孟天烦躁地叹气。 要是真涉及通敌的罪名,那就难办了。 孟天不经意地转头,看到女儿孟蕊一脸纠结,以为孟蕊也在担忧,安慰道: “蕊儿别担心,这事儿就算闹起来,也是孟简和孟子信的问题,怪不到咱家头上。” “不是啊,娘亲,您难道不觉得那个孟子信,怪怪的吗?” 孟蕊神情困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对孟天说。 这时,侍卫正将孟子信的尸体从屋内抬出,要移去他处存放。 孟蕊立马叫住他们。 “先停一停,把他放下。” 侍卫们把担架放在地上,孟蕊走过去,揭开覆盖孟子信的白布。 盯着孟子信的脸,孟蕊越发觉得怪异。 “可否麻烦侍卫大哥,掰开他的嘴?” 侍卫询问地望向谢清源,得到允许后,侍卫将孟子信的嘴掰开,露出不算整齐的牙齿。 “蕊儿,你发现什么了?” 谢清源、孟天和孟瑜,都走了过来。 “爹爹、娘亲、二哥,我觉得躺着的这个人,有可能不是孟子信。” 孟蕊指着孟子信的尸体,不确定道: “这个人看起来,虽然体型容貌,都与孟子信相似,但若仔细看去,便会觉得,他不及孟子信瘦弱,他的脸,也要比因病弱脸颊凹陷的孟子信宽一点。 特别是他的牙齿,发黄有缺失,孟子信虽不受重视,但他极爱整洁干净,他的牙齿应当不会是如此。” 孟蕊来孟家堡的第一天,就近距离接触了孟子信,对他印象深刻。 纪华筠也凑了过来,“要这么说,我也觉得这个人比孟子信壮一点。” 孟天和谢清源对视一眼,直接走到孟子信旁边蹲下,仔细检查孟子信的脸。手指触摸到孟子信脖子下方时顿住。 “还真是。” 孟天轻叹一声,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将其中的药水,涂抹在孟子信的发际周围。 等到药水被吸收后,孟天一个用力。 “嘶啦——!” 一张从面部伪装到脖子下方的易容面具,被完整扯了下来,露出了死者原本那张普通本分的脸。 “他是谁?”孟天没有印象。 孟蕊也不认识,“或许是堡内的下人?” “啊!我认得他!” 纪华筠突然叫出声。 “他是那个跟在孟子信身边的长随啊!昨日我还见过。” 孟天站起身,丢下手中的易容面具,“死的是孟子信的长随,那孟子信人呢?” 随后,谢清源派人找遍了孟家堡内外,和渝州城及周边,都没有孟子信的踪影。 而孟子信的院子,经过里里外外的详细搜查,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应是已经被清理过。 侍卫和大夫确认孟剑雨还在中毒昏迷中,并没有苏醒的迹象,那么孟子信院子里的人,很大可能都是孟子信自己杀的。 孟子信杀了人,又在谢清源和孟天眼皮子底下消失,让他们很不舒服,再加上孟子信可能与南照有来往,这个人更要尽快抓起来。 谢清源报了官,渝州知府亲自来到孟家堡,仵作给三名死者验尸,捕头勘察现场后,认为孟子信有重大作案嫌疑,应立即抓捕归案。 官府下达了海捕文书,以杀人罪,全国搜捕孟子信。 “那小子,能从守卫严格的孟家堡悄无声息地杀人逃跑,是我们都小看了他。” 孟天颇为懊恼自己的大意。 “他有做工精细的易容面具,要靠官府的力量找到他,不是易事。” 孟子信换个容貌和身份,隐入人海,如滴水入海,寻常的官差捕头,都难以辨认出来,更别说抓捕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 谢清源乐观地说。 “重要的是表明我们的态度,与孟子信做切割,他以后犯了什么事,别牵连到我们身上。” 之后一段时间,谢清源一家四口,加上纪华筠,继续留在孟家堡。 孟天带着孟蕊和纪华筠,整理孟家堡的账目内务,带着她们逛影山,教她们习武。 谢清源和孟瑜,忙着查孟简留下的书信,以及调查镇北王府的人来找的信。 到孟家堡的第一天,孟蕊认出了伪装成剑客的厉青鸿,并告诉了父亲谢清源。 当天晚上,谢清源去了客院,寻找厉青鸿伪装的剑客,但没有找到人。 他当时还专门询问了管理宾客入住的田管家,被告知那剑客是买了请帖进来的,其他的一问三不知,只能暂且作罢。 而在山上与南照人打斗的镇北王府暗卫,谢清源也没有查到行踪。 孟蕊那时从影山上下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镇北王府的暗卫早不知跑去了哪里,谢清源派人去查,也是徒劳。 还有孟蕊确定来过孟家堡的姜瑶。 如果不是孟蕊和纪华筠,那晚跟踪孟简去了那偏僻小院,听到过姜瑶的声音,谢清源和孟天都不知道,姜瑶到过孟家堡。 当第二日中午,谢清源得知消息去看,那小院早就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 面对这样的结果,孟蕊并不惊讶。 她知道,姜瑶心思缜密,喜欢躲在人后,如非必要,不会暴露自己。 她更在意的是,厉青鸿亲自来到孟家堡,所要找的那封厉老将军的信。 里面会有什么重要内容呢? 半个月后,中毒昏迷的孟剑雨,终于清醒…… 第257章 一堆烂账 孟剑雨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醒来。 听到消息时,孟天正在影山上,指导孟蕊和纪华筠习武。 影山地势陡峭,非常适合孟蕊提升轻功。 由于孟蕊习武起步晚,拳脚不够力度,孟天要求她主练轻功和暗器,求精不求多。 而对于天生神力的纪华筠,孟天送给她一套拳谱,教她对战的技巧,提高实战的精准打击伤害。 鉴于之前两人被孟简追杀的经历,孟蕊和纪华筠都对练武保持着极大的热情。 特别是纪华筠,得到孟天的指导,她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无时无刻不在练武。 孟剑雨苏醒的消息,让她们不得不暂停习武,一起下山。 她们到时,孟剑雨正坐在床上,刚喝完一碗粥,叫嚷着不够吃,要喝酒吃肉。 谢清源和孟瑜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孟剑雨作妖。 照顾孟剑雨的老大夫,立在床边,苦口婆心地劝: “堡主,您刚醒来,身上的毒素还未全清,只能吃些软和的食物,待身体康复了,您要吃什么都行啊。” “吃!他要吃什么,都给他吃!” 孟天大跨步进入房间,豪迈地说。 “让他把自己吃死了,也省得麻烦人伺候。” “你来了啊……” 孟剑雨看到她,嚣张气焰顿时萎靡了一半,不尴不尬地说。 “我身上的毒,是你给我用的解药?你怎么会解这种奇毒?” “南边稀有的藤毒,也算不上什么奇毒?”孟天故意说,“是你偏安一隅久了,见的世面少,才自以为中了奇毒,命不久矣,忙着处理那些背叛之人。” 孟剑雨并没有因孟天的嘲讽而生气,他平静地垂眸,思考片刻后,低声问: “那我之后,还可以活多久?” 孟天挑了挑眉,敢情孟剑雨真以为自己中毒要死了。 所以他借刀杀人,消除非孟家血脉的男子,引诱孟瑜回孟家堡通过堡主试炼,都是在忙着安排后事。 如此想来,之前孟剑雨的一切所为,都能说得通了。 “放心,你这样的祸害,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孟天语气不善,但说出的话,令孟剑雨振奋。 “你中毒虽有些时日,但他们每次给你下的毒量不大,你中毒不深,现在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好好修养个把月,把身上的余毒清完,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是问题。” 孟剑雨猛地抬头,目露惊喜,“我真还能活那么久?” 孟天对他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他。 旁边的老大夫接话道:“堡主,大小姐说的是真的,您身体底子好,清了余毒后,与常人无异,尽可安心休养。” 谢清源扬着笑脸走进来,对孟剑雨说: “孟堡主,这下好了,你日后继续当堡主,别再瞎折腾了。” “我继续当堡主?” 孟剑雨犀利的目光,越过谢清源,投向他身后的孟瑜。 “孟瑜已经通过了堡主试炼,我要把堡主之位传给他。” “我不要。”孟瑜冷声道,“再过几日,等南照人的事查清楚,我就会离开,你还是自己留着当堡主。” 孟剑雨气得脸黑,多少人想当堡主当不上,争得头破血流,他把堡主之位拱手送上,孟瑜居然不要! 孟天没好气道:“孟老头,你把孟家堡霍霍成现在这么个烂摊子,就要甩给我儿子?凭什么?你自己好好理清楚了再说,别死了以后没脸见孟家祖宗!” 孟剑雨不服,“孟家堡怎么是烂摊子了?你别信口雌黄!” 孟天转过头,看向谢清源,“你来和他说清楚,我怕我忍不住揍他。” “娘子放心,为夫定能说得他心服口服。” 谢清源让伺候的下人和大夫都离开后,从袖中掏出一本账册,细细与孟剑雨阐述如今孟家堡的真实情况。 由于这么多年来苗氏母子挥霍成性,孟家堡的账上已经没什么现银。 在葬礼之后,孟天逼迫苗家吐出了苗氏贪污补贴娘家的钱款和古董珠宝,才让账面上好看了一些。 现在的孟家堡,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主子要伺候。 夫人苗氏疯了,被关在厢房看管。 孟繁一房中,孟繁、孟子仁、孟子俊都已被害身亡,孟子信逃离孟家堡,行踪未明。 杨玄杉带着嫁妆回了娘家凌剑山庄,孟繁的小妾们也被放回家,或移去渝州城的宅子。 孟简一房中,孟简和孟子伦已死。 蒋氏本不愿离开,但看到孟子信院中的死人惨状,惊惧交加,害怕继续待在孟家堡,自己也会遭遇不测,拿着孟天给的银钱,收拾了嫁妆,终于带着女儿孟子倩回了娘家居住。 要伺候的主子们少了,孟家堡中也用不到那么多仆从护卫、屋舍院子。 谢清源已经在堡内开辟了绣房,让无事可做但有绣工的丫鬟婆子,进入绣房做绣娘,既让她们有了工钱养家,也为孟家堡创收。 “堡内记录在册的护卫,共有一百二十八名,人数偏多。” 谢清源对着账册,滔滔不绝地说。 “江湖门派,一般以师承为继,少有养这么多护卫的,一名护卫月银一到二两银子不等,一个月光是月钱就要发放二百一十三两之多,再加上四季衣物……” “好了,别和我算账了,听得老夫头疼。” 孟剑雨烦躁地躺下,捂着耳朵,不想再听谢清源没完没了的唠叨。 被打断讲话的谢清源,对着孟剑雨严肃道: “孟堡主,不算清楚账,你怎么知道堡中问题所在? 这些都是你作为堡主,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别想只用一个堡主的名头,就把这烂账,摊到我儿子头上。” 孟剑雨索性闭上眼,以装睡来逃避谢清源的算账。 “这些以后再说不迟,让我先问重要问题。” 孟瑜上前,拿出从孟简书房密室中搜出的一封书信,亮在孟剑雨眼前。 “这是孟简与南照人通信的证据,依据信中消息,孟家堡在与南照人做粮食生意,但经过我们调查,并无实际交易存在。 孟堡主,你们与南照人究竟在做什么生意? 影山上被杀的那几个南照人,又是你们什么人? 请你分说明白!” 第258章 信件所在 “南照人?做生意?” 孟剑雨睁开眼,一下坐起身,抢过孟瑜手上的信,皱眉看起来。 “这写的什么?我孟家堡,怎么会和南照人,有生意往来?” 孟瑜与谢清源对视一眼,将他们查到的情况告诉孟剑雨。 孟剑雨先是一脸茫然,然后笃定地否认了孟家堡与南照人有来往,那样子不像撒谎。 “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你否认就没有的。” 孟瑜将信纸从孟剑雨手中抽走,审视地看着他。 “孟简与南照人的往来书信,影山上装扮成孟家堡护卫的南照人尸体,都是铁证,足以说明孟家堡中,孟简与南照人往来密切。” 孟剑雨冷嗤一声,“孟简又不是孟家堡的人,他做了什么混账事,均与孟家堡无关!” “那孟子信呢?”孟瑜又问,“他与南照是否有关联?” 孟剑雨脸色微变,“你们连那种丢人的事,都查到了?” “还有什么丢人的事?” 孟天忍不住插话,大步行至孟剑雨面前,严厉地说。 “与南照相关的情况非同小可,万一扯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整个孟家堡都要遭殃! 你到底干过什么,还不快全都老实交代!” 孟剑雨皱眉纠结了一会儿,叹气道: “罢了,反正孟繁不是孟家堡的人,他如今也死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孟剑雨说,孟繁从小被苗氏宠溺惯坏了,四处拈花惹草,其中就有孟子信的生母,一名南照女子。 孟繁年轻时,没有后来那么肥胖不堪,算得上英俊风流。 他看上了孟子信的生母,并欺骗引诱了她,在渝州城置下宅院,两人过起夫妻生活,没多久,就生下了孟子信。 孟子信五岁时,那名南照女子,发现了孟繁对自己的欺骗。 她不懂大齐法度婚俗,一直以为自己是孟繁的妻子,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孟繁养的外室。 南照女子大受打击,要带着儿子孟子信离开,被苗氏拦下,抢了孟子信,赶走了南照女子,自此后,孟子信与生母分离,在孟家堡中长大。 “如此就能说通,为何孟子信的扇面上,会画南照女子装束的仕女图了,原来他画的,是他的亲生母亲。” 纪华筠恍然大悟,又不禁疑惑。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了自己近身伺候丫鬟随从逃跑呢?” 孟剑雨微讶,“孟子信逃跑了?还杀了人?” “从现有的证据看,是这样,已经发布海捕文书通缉他了,目前还没有抓到人。” 谢清源探究地看向孟剑雨。 “孟堡主,恕我直言,从血缘上看,孟子信和孟子倩,也都不是孟家子孙,你为何没把他们两人,全都斩草除根?” 孟剑雨黑沉着脸,睨向谢清源,“在你们看来,我是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要把人杀光才高兴?” “不是吗?”谢清源反问。 “当然不是!” 孟剑雨厉声反驳。 “孟子倩一个小丫头,不受苗氏待见,我杀她做什么? 而孟子信,他不但不是孟家的种,更不是孟繁的种! 要不是孟简提前杀了孟繁,我会在孟繁和苗氏面前,揭穿这件事,让他们也尝尝我的痛苦滋味!” 孟蕊惊讶地看向孟剑雨瞬间狰狞的脸,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见识了大千世界,到孟家堡后才发现,自己对人性的恶,了解得不过分毫。 “孟繁不是孟子信的生父,那孟子信的亲生父亲是谁?” “不知道。”孟剑雨不屑地说,“大概也是个南照人。” “你的心也是真大,放一个南照人在堡中住着,也不怕出纰漏。”孟天斥道。 孟剑雨并不在意,“能出什么纰漏?大不了,我把孟子信也杀了。” “你一天到晚,除了杀人,还会什么?” 孟天拳头捏紧,要不是看在孟剑雨中毒刚醒的份上,她已经揍上去了。 预感到孟天和孟剑雨快要吵起来,孟蕊上前扶住孟天提醒: “娘亲,您前几日说,要找外曾祖父的信,一直没找到,想来孟堡主应该记得在哪儿。” 孟天看向女儿恬淡的笑脸,心中冲起的火气,逐渐平息,想起正事来。 依据在影山上,孟蕊从暗卫口中套出的话,厉青鸿带着暗卫一行,潜入孟家堡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厉老将军写给孟老堡主的信。 如果他们没有找到,那这封信,现在很可能还在孟家堡中。 孟天和孟蕊将孟老堡主的住处,里里外外搜查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任何信件。 而作为孟家堡堡主的孟剑雨,应该有所了解。 “孟老头,你知道祖父从前和厉老将军的往来信件,都放在哪里吗?”孟天问。 孟剑雨冷哼一声,故意说:“不知道。” “孟老头你敬酒不吃,想挨揍不成?” 孟天抡起拳头,对着孟剑雨晃了晃。 孟剑雨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再次倒头躺回枕头上,懒懒道: “你要打就打,杀了我也成,反正老夫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随便你处置。” 孟天见他这副躺平的耍赖样,放下拳头,好言相劝: “我找那些信件,是为了孟家堡的安全,南照人潜入孟家堡,说不定就是为了那些重要信件,我们必须尽快确认,信件没有被偷走。” 孟天隐去了镇北王府参与其中,将事情推到南照人头上,试图撬开孟剑雨的嘴。 孟剑雨也不是个傻的,他很快发现孟天话中的不合理之处。 “南照人在南境以外,厉老将军在世时,镇守的是北地,南照人偷他的信做什么?” 孟天被问得猝不及防,一时答不出合适的缘由。 孟蕊及时开口解释: “南照人怎么想,我们不清楚? 但那晚我在影山上遇到的刺客,曾亲口承认,他们就是来孟家堡,偷厉老将军的信。 此事不容忽视,为了孟家堡,孟堡主您也不能任性隐瞒,该将信件所在告知我们。” 孟剑雨看看孟蕊,又看看孟天,终于松了口。 “父亲很珍惜与厉老将军的情谊,所有往来信件,他都珍藏在影山中他常住的地方,那间屋子地板上有机关,孟天你知道位置,自去找。” 孟天当即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孟蕊赶紧跟上。 第259章 民间传闻 上影山的路,孟蕊已经无比熟悉。 两刻钟后,她跟随娘亲孟天,运用轻功,到达了绿树掩映的一处木屋。 孟天上前去推木屋的门,“吱哑”一声,木门被推开。 “门锁被破坏了,这里不久前被人闯入过。” 孟天脸色微凝,快步走进木屋。 “难道,他们已经把信件偷走了?”孟蕊紧张地跟上。 木屋中没什么特别,只有一张藤编摇椅,和一张小桌,落寞地摆在墙边。 孟天在屋内走过一圈,停在了一个墙角处,蹲下身,伸手撬开地板的一角,按动地板之下的机关。 “砰!” 木屋中央的地板突然震动,打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口。 孟蕊探过头一看,那洞中赫然放着一个锦缎包裹的包袱。 孟天走回来,将包袱从洞中拿起,包袱打开,是一个木匣,木匣中是一封封泛黄的信纸。 “看来,他们虽找到了这里,但并未发现机关和这些信件。” 孟蕊颇为惊讶,“外曾祖父是早有预料有人会偷信,所以把信件藏着这么隐秘之处?” “祖父他老人家喜静,有不少时候都住在影山中,这间木屋位置偏僻,有树荫遮挡,夏日凉爽,祖父时常待在这里看书、写信。” 孟天一边说,一边查看包袱中的信件。 “这里都是厉老将军写给祖父的信,数量有好几十封了,他们要偷哪一封?” “那就全都看一遍。” 孟蕊按照时间顺序,将信件依次排列好,拿起时间最早的一封信开始看起,孟天也和女儿一起看信。 每封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大都是厉老将军对孟老堡主的日常问候,讲述一些家中琐事,戍边感慨,还有自己在武功精进上的心得。 孟蕊看信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所有信都看了一遍。 “这些信感觉没说什么特别的事,为什么厉青鸿要来偷信呢?”孟天百思不得其解。 孟蕊也感到疑惑不解,“娘亲,会不会还有重要的信件,被藏在更隐秘的地方?” 孟天和孟蕊将木匣中的信收好,又在木屋中摸索了一阵,没有发现其他机关暗格才罢休。 “应该没有其他的信了,要么就是祖父,已经把某些内容敏感的信件销毁。”孟天猜测。 她们将木屋中的机关恢复原样,背着装满信件的包袱,下山回孟家堡。 回到孟家堡后,孟天带着孟蕊,又去见了孟剑雨,询问是否还有其他藏信的地方,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纪华筠又去自个儿练武了。 孟天把谢清源和孟瑜叫回天源阁,一起研究信件内容。 他们尝试了寻找暗语、密码,都没有结果。 “或许厉青鸿寻找他祖父的信,只是因为怀念祖父,想要留个念想?”谢清源挫败地说。 “您觉得,堂堂镇北王,瞒着陛下私自出京,只是因为思念故去多年的亲人?” 孟瑜语带嘲讽,说话时头也不抬,一封又一封地仔细阅读信件。 “如果妹妹没有认错人,那么镇北王亲自来寻的信件,就非常重要。” “我不会认错的。”孟蕊肯定地说,“那个剑客,一定就是厉青鸿!” 厉青鸿化成灰她都认识,何况只是乔装打扮而已。 泛黄的信纸轻薄脆弱,孟蕊担心反复翻看信件导致损坏,正顺着时间顺序,将信上的内容,誊抄在新的信纸上。 因为孟瑜的话,孟蕊停下笔,看着自己刚誊抄完的内容,对孟天问道: “娘亲,曾外祖父的身体,是不太好吗?好几封信中,厉老将军都在关心曾外祖父的咳疾,还提到随信寄来了药材。” 孟天想了想,忧伤地垂下眼眸,“祖母故去后,祖父的身子就开始渐渐不好了,每到秋冬时节,总犯咳疾,祖父不当回事,没想到厉老将军一直记挂着他。” “那厉老将军的身体好吗?”孟蕊好奇地问,“他有没有什么伤病?” 孟天摇了摇头,回想着过去,不确定地说: “我记得小时候见过的厉老将军身体很好,每次见他,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不想有伤病的样子,但他是将军,身上总会有些伤。 最后一次见他,应是二十多年前,我和你父亲在孟家堡成婚后不久,祖父病重去世,厉老将军赶来参加了祖父的葬礼,他那时依然身强体健。 往后,我再没见过他,但十六年前,厉老将军带兵赶赴京城镇压叛乱时,你爹应该见过他。” 孟天、孟蕊和孟瑜,齐刷刷看向谢清源。 谢清源一听到十六年前,就对妻子儿女心生愧疚,但孟天既然问起,他不得不说。 “娘子说得不错,十六年前,我确实见过厉老将军,多亏他带兵勤王救驾,保住了京城,只可惜伤重不治,在京城病逝。” 孟蕊听着谢清源的话,不禁想起前世,厉青鸿为造反练兵时说,他要为了祖父和妹妹报仇,杀穿大齐皇室。 而这次,他又亲自来找厉老将军的信件,会不会是在确认,厉老将军当年的真实死因? “爹爹,厉老将军,真的是伤重不治病逝吗?”孟蕊直言不讳道。 谢清源变了脸色,“蕊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孟蕊没有立即回答,她放下笔,站起身,走到门口,让侍卫撤出院子,又把房门关上,才回过头来,鼓起勇气对谢清源说: “爹爹您四处行商,对于民间的传闻,应该也有所了解。 当年厉老将军带兵入京,镇压完叛军后,大齐皇室除了个别幸运儿,差不多尽数凋零。 先帝那么多儿子,唯独剩下一个守皇陵的七皇子,幸免于难。 而厉老将军,在七皇子登基称帝前,突然伤重身亡,之后便有些阴谋论传出。 说当今陛下,担心厉老将军拥兵自重,恐自立为帝,使毒计害死了他……” “不可能!” 谢清源打断孟蕊的话,斩钉截铁道。 “厉老将军有功于江山社稷,陛下仁德,绝不会动他分毫!” 孟天挡在孟蕊身前,对着谢清源不悦提醒: “有话好好说,你对着女儿吼什么吼!” 谢清源瞬间软下语气,无可奈何地说: “娘子,我一时激动,蕊儿这话若说出去,是大逆不道……” 第260章 闯荡江湖 “你吓唬谁呢?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一想到十六年前的事,孟天依然对谢清源心有不满。 再听他如此维护庆明帝,又拿话吓唬女儿,孟天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无名火。 “这传闻我也听过,当年说的人可不少,你有本事把他们都抓起来,把我们这些听过传闻的,也抓起来呀!” “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清源苦着脸,声音带着几分求饶意味。 “我只会保护你们,怎么会抓你们呢?” 孟天冷睨着他,不依不饶,“那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皇帝陛下打起来,你帮谁?” “娘子你怎么会和陛下打起来呢?” 谢清源觉得孟天是在开玩笑。 “娘子你的武功,天下无敌,打谁都不需要我帮忙。” 这记恭维让孟天和缓了脸色,但依然不准备放过谢清源。 “那我给你换个问题,如果有一天,皇帝下令要抓我,你会怎么做?” 谢清源不解,“陛下为何要抓娘子你呀?” “我说的是如果,你管他为什么?” 孟天不耐烦地催促。 “你到底说不说?你是要帮着他抓我,还是要帮我反杀他?” “非要反杀吗?咱们不能一起逃跑?”谢清源试探着问。 “逃跑?哼!”孟天不屑地冷哼,“谢清源,你果然还是向着他。” “不是啊,娘子,你说要杀……他?那是谋反大罪!不能随意说的。”谢清源急着找补。 他为官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虽身负皇恩,但若被人寻了错处,御史参上一本,要花好大的成本,才能消除影响。 而孟天,听不进谢清源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只听出来,若是十六年前的情况再次上演,谢清源,她的夫君,还是会放弃她,去选择帮他的皇帝好友。 见孟天沉下脸,谢清源小心翼翼地问: “娘子,你生气啦?你说的那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你可以放心。” “好了,你不用说了。”孟天心中已经暗自做好决定,懒得再与他多言。 “你还是在生我的气……” 谢清源知道孟天想要他承诺什么,但在家国天下和儿女情长面前,他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选择前者。 若无天下安宁,何来百姓安康? 他无法承诺,即使承诺,也是一句空谈。 在谢清源看来,十六年前的事,是个意外,他们无法预料,且能力不足,而现在,他已经有自己的势力,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必不会让妻子儿女落入当年的险境。 可是,他不知现在该如何哄好妻子,求助地望向女儿孟蕊。 孟蕊接收到父亲的眼神,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但这一次,孟蕊没有帮父亲说话,而是继续表达自己未讲完的观点。 “爹爹,女儿知道利害,但有些事不说,他人就不会这样想吗?” 孟蕊走出娘亲孟天的庇护,站在孟天身边,郑重地对谢清源说: “如果厉青鸿也相信那些传闻,怀疑陛下害死了他的祖父,他会怎么做? 他顶着欺君之罪离京,亲自潜入孟家堡,来找厉老将军之前的信件,会不会就是在找他祖父被害的证据?” “这……不会……”谢清源心惊不已,理智告诉他,孟蕊说的有一定可能。 对爹娘争吵充耳不闻的孟瑜,终于放下手中信件,对谢清源说: “这些信中的内容,找不出蹊跷,但有一件事,确如妹妹所言,厉老将军身体健康强壮,从未在信中提及自己有任何伤病。” “阿瑜,你也赞同蕊儿的观点?” 谢清源脸色纠结,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十六年前,我见到的厉老将军,确实不像是受伤或是患病的样子。 但他是将军,打仗哪有完全不受伤的,他或许是要强,有意遮掩,没让人看出来……” 孟瑜冷静道:“厉老将军的身体状况,他身边的人定然了解,现在还能找到那些人吗?” “厉老将军身边伺候的人若还活着,应是在北地镇北王府,要找到他们,需要些时日。” 谢清源站定脚步,思量了片刻,不赞同地摇头。 “不会的,陛下不可能做那种不仁不义之事。” “话不要说得太满。”孟天冷声道,“登上权力顶峰的皇帝,或许早就不是你认识的七皇子了,京城那群人,为了争权夺利,什么做不出来?” 谢清源脸色一白,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们不知道,当年陛下并不想继承大统,是厉老将军和群臣苦苦相劝,才说服了他。” 孟天讽刺轻哼,“做做样子嘛,显得自己没那么着急,谁人不会?” “娘亲,往事已矣,为过去的事争执,没有意义。” 孟蕊察觉到娘亲的怒意来源,扶住孟天的胳膊,软声相劝。 “咱们都要向前看,好吗?” 孟天爱怜地看着孟蕊,过去的事她都可以不在意,唯一感到愧疚的,就是对不起女儿。 若是孟蕊在她身边长大,在她的指导下,凭孟蕊的天资和勤奋,于武学一途上定早有所成,不至于被那什么姜家耽误了十六年。 孟天轻轻抚摸着孟蕊的发顶,慈爱地说: “乖女儿,为娘都听你的。” 孟天又转向谢清源,瞬间冷脸。 “谢清源,以后,我都不会再与你争了,什么南照人、镇北王,你们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懒得再管。” 话落,孟天牵起孟蕊,径直打开门,离开房间。 谢清源心中不安,追着她们出了院子,看到孟天只是带孟蕊去园子里习武,略微放下心来,返回找下属安排其他事务。 …… 第二日,谢清源特意早起,亲自在小厨房做了孟天喜爱的排骨和炖肉,想要给妻子道歉。 他忙到中午,把菜肴端上桌,喜滋滋地等待孟天和孟蕊练完武,从山上回来用膳。 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孟天母女。 谢清源正要叫人去问,就见孟瑜一个人,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走进门。 “不用等了,阿娘和妹妹,带着纪华筠,今早天不亮就走了。” “走了?!” 谢清源惊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她们走去哪里了?怎么都没和我说?” 孟瑜徒手拿起一根排骨,津津有味地吃着,囫囵答道: “闯荡江湖,居无定所,阿娘说,你该干嘛干嘛,别去找她烦她,这是她给你的。” 孟瑜没拿排骨的手,从怀中抽出一张对折的纸,拍在谢清源面前的桌子上。 谢清源颤抖着手,打开纸,赫然看到纸上最前方两个大字: “休书”! 第261章 半年之后 半年后 京城 冬月末的天,阴沉沉似要落雪,寒风凛冽,吹得街上的行人裹紧了棉衣,匆匆往家赶。 而永宁侯府大门外,却是一派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永宁侯夫人方氏,今日举办生辰宴,邀请京中相熟的各家夫人小姐前来赴宴。 永宁侯纪恺,现任兵部尚书,其子纪华笙,坐镇南境的纪家军中,都掌握着实权,颇得陛下信重。 别说今日天气不好,即使再冷的天,为了攀上永宁侯府的大门,京中的夫人小姐也是会争相前来。 永宁侯府后园的戏台子上,一曲《三女拜寿》正唱得热闹。 各家夫人们陪着永宁侯夫人看戏,时不时恭维两句,捧得永宁侯夫人笑靥如花。 而年轻的世家小姐们,大多对戏曲不感兴趣,她们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或是结伴在永宁侯府的花园里散步,等待午宴开席。 “赵姐姐,这些糕点真好吃,你也尝尝。” 程燕燕坐在廊下,一块接一块地吃着枣泥酥,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不忘分出两块来,递给赵雅娴。 赵雅娴没有去接糕点,无奈地看着程燕燕的贪吃样,用手帕给程燕燕擦去嘴边的残渣。 “我不饿,燕燕妹妹你也少吃些,一会儿就要开宴了。” 赵雅娴是太常寺卿家的嫡女,其母严氏,与永宁侯夫人是手帕交。 程燕燕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年方十四,生得娇憨可爱,讨人喜欢,只是胃口随了她那武将出身的父亲,总没个饱的时候。 “没事的,赵姐姐,这才几块点心,不耽误我一会儿用膳。” 程燕燕说着,咽下口中的糕点,对着赵雅娴笑得乖巧。 赵雅娴没忍住,捏了捏程燕燕的小胖脸,觉得她比上一次见面更圆润了,半是玩笑半是劝告地说: “燕燕妹妹,过完年你就要及笄,及笄后也该要议亲了,糕点甜口少吃些,当心长胖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我爹爹说了,他乐意养我一辈子。” 程燕燕又拿起一块红豆糕,咬上一口,好吃得眯起眼。 “我爹爹还说,我年纪小,以后会抽条长高,现在胖一点没事的。” 赵雅娴在心中微微叹息,她倒是一时忘了,程燕燕的父亲,兵部侍郎程金,是京中出了名的疼爱女儿。 而赵雅娴自己那位古板的父亲,对儿女管束严格得近乎严苛,在婚事上更是一言堂,不容置疑。 赵雅娴比程燕燕大几岁,今年十八,正是婚配的年纪。 她的父亲太常寺卿赵大人,竟然有意给她和晋国公府庶长子齐辕定亲。 齐辕的生母,原本只是晋国公的通房丫鬟,在主母有孕之前生下齐辕,本就不合规矩,偏偏晋国公还因其生子有功,抬了做姨娘。 赵雅娴是嫡女,齐辕是庶长子,即使齐辕的父亲是晋国公,赵雅娴的出身,也要比齐辕高一头。 从齐辕庶长子的身份,便可看出,晋国公是个拎不清的。 这门婚事,赵雅娴不愿意。 她的母亲崔氏,也不看好。 崔氏出身忠勇伯府,她的亲弟弟,正是京兆府尹崔怀远。 为了女儿,崔氏求上娘家弟弟,帮忙打听晋国公府内的情况。 崔怀远能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坐稳,对京中各世家的情况不能说了如指掌,那也是多有了解,一听崔氏询问晋国公府,他立即问了缘由。 得知姐夫竟是要将赵雅娴嫁给齐辕,崔怀远略一思索,便严肃地告诉姐姐崔氏,此亲事不可成。 崔怀远将晋国公府内的各房斗争,以及乌七八糟的破事一说,崔氏更是感到眼前一黑。 崔怀远还告诉崔氏,晋国公府已经站队三皇子,赵大人要嫁女儿入晋国公府,或有参与夺嫡之心。 崔氏不想她规矩养大的女儿去蹚浑水,而夺嫡,一着不慎,是要丢掉性命的事。 她回到府中,将晋国公府里的污糟事,讲给赵大人听,但赵大人一点不在意,一门心思要把赵雅娴嫁给齐辕,还催着崔氏带赵雅娴,和齐辕相看走流程。 崔氏也不是个软柿子,女儿的婚事关乎终生幸福甚至性命安危,不能服软。 她与赵大人大吵一架,直接带着女儿,回娘家忠勇伯府居住。 今日,崔氏和赵雅娴,便是从忠勇伯府,来到永宁侯府。 赵雅娴一想到自己那糟心的父亲和婚事,就觉得头疼。 一直住在忠勇伯府,逃避与晋国公府议亲,总不是长远之计。 但现在,她和母亲,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雅娴想,今日来永宁侯府,母亲或许会求一求永宁侯夫人,给她想想办法。 “赵姐姐,你不开心吗?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程燕燕眨巴着眼,恋恋不舍地把手中还未吃的红豆糕,放回玉盘中。 “你不想我吃,我就不吃了,这样,你会高兴一点吗?” 赵雅娴被她逗笑,“和你没关系,不过呀,你确实不能再吃了。” 突然,一道蓝色身影匆匆来到她们面前。 赵雅娴抬起头,看到一脸焦急的齐月佳,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赵小姐,程小姐,你们看到许小姐了吗?”齐月佳着急地问。 赵雅娴正为与齐辕的婚事心烦,不想搭理晋国公府的人,但从小到大养成的礼仪规矩,让她不能无视齐月佳。 “许小姐?齐小姐是在找许御史家的许南音许小姐?” “正是她!” 齐月佳迫不及待地解释。 “我刚才在园子里,看到南音被一名戏班乐师纠缠,当我带着丫鬟赶过去时,南音已经被那男子扯着不见了踪影。” “啊!怎么会这样?”程燕燕惊讶地站起来,担忧道,“那得快去找呀!” 官家女子被贱籍男子纠缠,不是小事,万一坏了名节,会毁了一辈子! “是啊!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南音!可是我们人少,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齐月佳目含期待地看向赵雅娴。 “为了南音的安危,还请赵小姐去告知永宁侯夫人,派侯府中的家丁护卫一起寻找,定能更快地救出南音。” 第262章 事关名节 赵雅娴半信半疑地盯着齐月佳,“事关许小姐名节,齐小姐会不会看错了?” 齐月佳是晋国公府二房的姑娘,齐辕的堂妹。 因着之前查到的消息,赵雅娴现在对整个晋国公府的人,都没有好印象,总觉得此刻的齐月佳,在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 “你们相信我,我没有看错,且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齐月佳急得直跺脚。 “再不快点找人来帮忙,南音真的要出事了!” 赵雅娴并不被齐月佳的急切情绪牵动,平心而论,无论是齐月佳,还是许南音,和赵雅娴都交情不深,不过宴席诗会上见过几面,要真出事,也与她无关。 但若是赵雅娴去帮齐月佳找永宁侯夫人,请侯夫人派人去找许南音,情况就不同了。 许南音不出事还好,只是一场虚惊。 如果许南音出事,损了名节,赵雅娴的名声,说不定也会跟着受影响。 见赵雅娴依然坐着不动,齐月佳面色焦灼。 “赵小姐,你和永宁侯夫人相熟,你去求永宁侯夫人帮忙,我带着丫鬟继续找南音。” 赵雅娴挑眉看向齐月佳,“你倒是会使唤人。”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月佳为难地说着,继续催促。 “赵小姐,我求你了,帮帮南音,时间不等人啊!” 赵雅娴知道,齐月佳会来找她去求永宁侯夫人,是知道她与侯夫人情同母女。 但齐月佳若当真关心许南音的安危,着急找人,为何不自己去? 事关赴宴贵女名节,只要齐月佳去说,身为主人家的永宁侯夫人,不会不管。 齐月佳让赵雅娴去说,分明就是想推脱责任,到时候出事,她只说不知,全都是赵雅娴这个帮忙的无辜之人替她背了黑锅。 旁边单纯的程燕燕,没想那么多,一听情况紧急,也跟着求道: “赵姐姐,我们就帮帮许小姐。” “你想帮她们?” 赵雅娴悠然站起身。 “那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程燕燕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赵姐姐你说,只要是我能做的。” 齐月佳松了一口气,刚要表达感谢,就看到赵雅娴指着自己,对程燕燕说: “你拉着齐小姐的手,和我一起去见永宁侯夫人,有她在,我们才能把事情说清楚。” 不等齐月佳反应,程燕燕就一把拉住了齐月佳的手,“齐小姐,赵姐姐说得有理,咱们一起去见侯夫人,很快就能找到许小姐了。” “等等,我不能去,我还要在园子里找许南音!” 齐月佳想要扒开程燕燕抓着她的手,却发现程燕燕年纪不大,力气倒不小,齐月佳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齐月佳不知道的是,程燕燕的父亲程金,自从见过纪华筠小时候大力举锤的模样,就让女儿立志学武。 如今十四岁的程燕燕,虽不如纪华筠武功好,但拿捏齐月佳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姐,那是轻轻松松。 赵雅娴见齐月佳不愿去见永宁侯夫人,更加怀疑她的目的,直视齐月佳道。 “齐小姐,你不敢去见永宁侯夫人,莫非是心虚?” 齐月佳心中一惊,“我哪有不敢去?不过是怕耽误时间罢了。” “我们快些走,马上就能到,不差你找这一会儿。”赵雅娴强势道。 齐月佳说不过她,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能跟随赵雅娴和程燕燕,去往戏园。 戏园中,当着永宁侯夫人和其他赴宴夫人的面,齐月佳大声说出,她看到许南音和一名乐师拉扯,而后不见了踪影。 听得一众夫人都变了脸色。 许南音的母亲许夫人,脸色发白,几欲晕倒,被丫鬟扶住,才勉强站稳。 “齐小姐,你可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我女儿的清白!” “我亲眼所见,没有乱说,我的丫鬟也都看到了。” 齐月佳对跟随她的两名丫鬟点了点头,两名丫鬟上前,将齐月佳刚才说许南音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等两个丫鬟的证词说完,齐月佳吸了吸鼻子,面露委屈又故作坚强地说: “许夫人,我知道你忧心南音,我和你一样,真的非常担心,所以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告知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南音,把她救回来,或许还来得及。” 齐月佳转而望向一脸不悦的永宁侯夫人,诚恳道: “永宁侯夫人,请您赶紧派人,去找找南音,她刚被人掳走,应该还没走远,她很可能还在侯府之内。” 永宁侯夫人脸色更加不好,永宁侯府向来守备严格,怎会在她生辰宴上,被宵小钻了空子,跑进来掳了贵女,这传出去,岂不丢脸! “我府中没有养乐师,只有今日请入府中的戏班,有乐师……” 永宁侯夫人立即让人查了戏班中的乐师,竟真与报备的人数少了一人。 陪在永宁侯夫人身边的晋国公夫人,适时开口: “月佳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是实诚孩子,为人热心善良,她不会说谎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人呐!” 永宁侯夫人定下心神,先让侍卫去通知前院的永宁侯,然后下令立即找人。 齐月佳积极地带着丫鬟,和相熟的几位小姐,一起去找许南音。 许御史家的千金不见了,永宁侯夫人此时也没了听戏的兴致,她也跟着找人的侍卫往园子里走,希望尽早听到消息。 赵雅娴陪在永宁侯夫人身边,觉得走在前面的齐月佳,实在太可疑了。 一刻钟后,园中暖阁方向,传来惊声尖叫。 赵雅娴和程燕燕,左右扶着永宁侯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和另外几位陪同的夫人,一起往暖阁赶去。 暖阁大门敞开,齐月佳和其他几位小姐,立在门口,羞臊着转身,不敢看里面场景。 永宁侯夫人往里一看,便见外间地上散落着乐师的衣裳,里间还传来男人闷哼的声音。 齐月佳神情悲痛,目不忍视地捂住心口,“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南音她……” 永宁侯夫人看到外间的情形,脑中联想到里间的污糟样,厌恶蹙眉,指使身边的婆子进去查看。 婆子得令,挽起袖子,往暖阁里间走。 刚看到里间的情况,婆子吓得脸色大变。 “啊——!二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263章 华筠归来 听到婆子脱口而出“二小姐”的称呼,永宁侯夫人身子一颤,露出惊诧的神色。 扶着她的赵雅娴,也是一惊。 因为能被永宁侯府下人称呼二小姐的,只有在家中行二的纪华筠一个。 半年前,纪华筠设计落水一事,赵雅娴是参与者。 之后纪华筠带着丫鬟碧莲逃出京城,赵雅娴还托舅舅京兆府尹崔怀远的关系,伪造了户籍和路引,帮助纪华筠主仆顺利出逃。 听说永宁侯府和京兆府一起封锁城门,抓捕逃奴时,赵雅娴还担惊受怕了好一段时日。 后来永宁侯府停止搜查,罗杰裕之死结案,赵雅娴才放下心来。 按照永宁侯府对外的说法,纪华筠去了云州姨母家探亲,实则永宁侯夫妇都不知道纪华筠究竟在哪里。 难道现在,纪华筠回来了? 永宁侯夫人也想到了女儿纪华筠,半年未见女儿,思念和担忧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此刻再顾不得其他,提起裙摆,就跨入暖阁。 她疾步走向暖阁里间,当看到里间中情形的一刹那,身形顿住。 只见一名只着里衣的年轻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虚弱地躺在地上,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容貌,因他嘴里堵着布,只能发出沉闷的痛哼。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身黑衣劲装、做男子装束的纪华筠。 纪华筠双手抱臂,冷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躺着的男子,鄙夷而愤怒。 她的一只脚,还狠狠踩在男子的胸前,时不时加重碾压践踏的力道,逼出男子的痛哼。 “华筠?真的是你……” 永宁侯夫人紧张地上下扫视纪华筠,见女儿衣着完整,发髻整齐,稍稍放心。 再细看去,永宁侯夫人愕然发现,自己精心教养长大的女儿,居然穿着男子粗犷的黑衣,梳着男子的发髻,还以威风凛凛的架势,踩在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身上,瞬间惊叫。 “纪华筠!你在做什么?快给我过来!” 门外的夫人小姐们,都听到永宁侯夫人叫出纪华筠的名字,每个人脸上表情不一。 有人惊讶,有人担忧,有人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赵雅娴和程燕燕,担心纪华筠出事,不由自主地踏入了暖阁。 齐月佳压抑着心中惊异,她不明白纪华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确定情况,也走了进去。 其他的夫人小姐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犹豫之后,一起走进暖阁。 然后,她们就看到,永宁侯夫人看到的那一幕,暖阁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凶巴巴的人,是纪小姐?” “天呐,她不但穿着男人的衣服,脚下还踩着一个男人!” “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不是说她去云州亲戚家,要好久才回来吗?” “纪小姐脚下那个男人,不会就是掳走许小姐的歹人?外面都是乐师的衣服。” “这么说来,我们不是来找被掳走的许小姐的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呀,纪小姐这样,凶神恶煞的,她倒是更像歹人一些。” …… 面对母亲的怒声呵斥,和其他夫人小姐们的恶意揣测,纪华筠丝毫不慌。 她揉了揉耳朵,笑眯眯地对永宁侯夫人说: “娘,女儿今日赶回家,就是为了陪您过生辰,给您一个惊喜,您看到我,开心吗?” 永宁侯夫人听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但有外人在场,她还是要做足表面功夫,不能让女儿的名节蒙羞。 “我娘见到你,自是开心,但……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永宁侯夫人指向被纪华筠踩在脚下的男子。 “他可是被你捉拿的歹人?” 永宁侯夫人知道纪华筠的本事,不但天生神力,还从小习武,不会让这等宵小欺负。 站在人群中的齐月佳,看到那歹人脸的一刻,脸色煞白,手心紧张到冒汗,此人被抓了,那许南音呢? 纪华筠抬起踩在男子胸口的脚,踢了踢男子的胳膊,自豪地说: “正是呢!娘,您真聪明。 这个混账东西,在此处偷藏蹲守,欲袭击许小姐,女儿路见不平,出手将他制服,救下了许小姐。” “那我女儿人呢?” 许夫人扒开人群,脚步虚浮地走到纪华筠面前,慌张地问。 “我女儿南音,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纪华筠扶住许夫人,安慰道: “许夫人放心,我到的很及时,许小姐毫发无损,她现在和蕊儿妹妹一起,去抓诱骗她到此处的丫鬟了。” “蕊儿……”许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永宁侯夫人神色一凛,“华筠,你是和孟蕊一起回府的?孟天也来了?” 半年前,纪华筠跟随孟天母女,从孟家堡出发,去闯荡江湖的事,谢清源回京后,便告知了永宁侯夫妇。 那时,谢清源唉声叹气,说自己对不起妻子,孟天不肯原谅他,带着女儿跑了不说,纪华筠也跟着她们跑了。 谢清源说到伤心处,对着永宁侯痛哭流涕。 说他对不起永宁侯,没能拦住纪华筠,但保证纪华筠跟着孟天不会有危险,还能长本事。 说他对不起儿子孟瑜,导致孟瑜长大后不认他这个的父亲,还要辞去官职,抛弃老父亲而去。 在儿女教育上,永宁侯与谢清源同病相怜,他的一双嫡出子女都有本事,但也都不听话,对谢清源的痛处,很是感同身受。 谢清源脸皮厚,不但对着永宁侯一顿牢骚哭惨,还求着永宁侯务必帮他把孟瑜留在京城,千万不能让孟瑜辞官。 当时,永宁侯夫人站在书房门外,听到谢清源伤感失落的声音,觉得孟天真是个狠心的女人,抛夫弃子,带着女儿就跑,偏偏还连她的女儿华筠也一并拐带。 后来,纪华筠会时不时往永宁侯府寄信,随着信一起到的,还有各地的特产零嘴,让永宁侯夫人哭笑不得。 永宁侯派人顺着寄信的地址去找人,试图将纪华筠带回京城,但每每扑空,线索总是中断得猝不及防。 这样一来,永宁侯也不得不佩服孟天的藏身能力,更加可怜谢清源,想办法帮他把孟瑜留在京城任职。 …… 一想到孟天,永宁侯夫人就如临大敌,可不能让孟天再把她女儿拐走。 “孟女侠有事要忙,没有回京……” 纪华筠说着,目光不自觉望向人群后方,笑着挥手。 “蕊儿妹妹,你们抓到那个谎报消息的丫鬟了吗?” 第264章 歹人同谋 围观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往后看去,赫然看到许南音,和一名玉冠红唇的白衣公子。 许南音衣着整齐,贴着白衣公子站立,很是依赖此人的样子。 而白衣公子手中,拽着一名双手被缚身后的绿衣丫鬟。 “南音!我的女儿!” 许夫人关切地快步走来,人群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 她走到许南音身边,抓住许南音的胳膊,上下检查女儿的情况。 “你没事?坏人有没有把你……” “母亲,我没事。” 许南音扶住许夫人,温声安慰。 “幸好蕊儿和纪小姐及时赶到,救下了我,只是墨云被打晕,现在还没醒来。” 墨云是许南音的贴身丫鬟,许南音被诱骗到暖阁后,墨云被打晕,许南音被那扮作乐师的歹人,拉进房中…… 见许夫人一直盯着自己瞧,女扮男装的白衣公子孟蕊,对她温和笑道: “许伯母,您不认得我了?我是孟蕊啊,今日刚回京,这身装束在外行走方便些。” 对许夫人介绍完自己,孟蕊又向着永宁侯夫人作揖问好: “孟蕊见过永宁侯夫人。 今日我本是陪华筠姐姐回府,想要彩衣娱亲,给侯夫人一个惊喜,不想刚好撞见歹人要袭击南音。 事急从权,未能提前告知您,就动了手,请侯夫人原谅我们的冲动。” 这是孟蕊和纪华筠早就对好的说辞,与方才纪华筠所言毫无出入,任谁也挑不出她们的错处。 永宁侯夫人望着孟蕊,微微发愣,听到孟蕊的声音,她才确认,这个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竟然是孟蕊。 “你们为了救人,何错之有?瑞嘉县主不必自责。” 永宁侯夫人一改对纪华筠说话时的严厉,和缓了语气道。 “既然歹人已经拿下,许小姐也没事,这里就交给下人们处理。” 看在孟蕊父兄的面子上,永宁侯夫人不会追究孟蕊的失礼,只想将此事速速揭过。 孟蕊的父亲谢清源,是当今陛下的心腹钱袋子,深受信任。 孟蕊的大哥孟瑾,高中状元后,在刑部当差,两个月前查获吏部贪腐大案,立了大功。 圣心大悦,孟瑾连升三级,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刑部郎中,未来不可限量。 孟蕊的二哥孟瑜,调入京城后,在羽林军中当差,陛下还亲自召见过他,给了好些赏赐,可见陛下对谢家的恩宠。 听到永宁侯夫人的话,孟蕊不赞同地皱起眉。 “且慢!我还没有说完。” 孟蕊将手中拽着的丫鬟推上前,大声道。 “我方才与南音离开暖阁,就是为了抓住这个丫鬟,她是歹人的同谋!” 孟蕊不顾永宁侯夫人逐渐难看的脸色,继续说。 “这个丫鬟,名叫巧儿,是永宁侯府上洒扫园子的二等丫鬟。 她与那乐师歹人合谋,假借永宁侯夫人的名义,骗南音到暖阁叙话。 刚才,她已经招供,是受人指使,才犯了糊涂,做下此等恶行!” 孟蕊在丫鬟巧儿的身上点了两下,解开她的哑穴,命令道: “巧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保你性命,否则……” 孟蕊将匕首抵上巧儿的背,压低了声音威胁。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丫鬟巧儿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不出挑,是府中最寻常的丫鬟。 许南音之前被巧儿请去暖阁时,也曾有过怀疑。 但见巧儿模样老实本分,着急得要哭的样子,许南音一时心软,觉得永宁侯府防卫森严不会有问题,跟着巧儿到了暖阁,才知受骗。 现在的巧儿,被点穴定身,只能说话不能动,身后又有孟蕊的匕首威胁,吓得浑身颤抖,连连求饶: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我说还不行吗?我全都说!” 巧儿倒豆子似的,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有人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帮她传句话,在规定时间,将许小姐带到暖阁就行。 我不知道……不是故意要害她的,呜呜……我爹病了,真的很需要银子治病,我只是想赚银子,没想那么多……” 巧儿害怕地哭了出来,抽泣哽咽的样子好不可怜。 但孟蕊无动于衷,仅仅十两银子,就差点害了许南音一生! 她将手中匕首动了动,稍稍推进了点,巧儿瞬间全身僵硬,哭都不敢了。 孟蕊沉声道:“巧儿,是谁让你去骗许小姐到暖阁来的?那个人在此处吗?” 听到巧儿和孟蕊的对话,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赵雅娴以余光瞄了神情紧张的齐月佳一眼,故作好奇地问孟蕊: “孟小姐,你的意思是,陷害许小姐的人,就在我们之中?” “不是看我的意思,而是听巧儿的证词。” 孟蕊又解开巧儿身上的定身穴,对巧儿催促道。 “你看清了吗?那个人是否在这里?把他指出来!” 巧儿的目光在暖阁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是她!就是她给我银子,让我去叫许小姐到暖阁的!” 巧儿手一伸,指向齐月佳——身后的婢女。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去。 那婢女身体一抖,望向齐月佳求助。 齐月佳恨恨瞪向孟蕊,“你什么意思?你给了这个丫鬟多少银子,让她撒谎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齐小姐自己心里有数。” 孟蕊懒得与齐月佳争执,远远递给纪华筠一个眼神。 齐月佳看着孟蕊这副不屑与她理论的做派,就心里不舒服。 明明不久之前,孟蕊还叫姜蕊时,要看她齐月佳的脸色。 可是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孟蕊一跃成为皇帝心腹谢清源的女儿,还被封为县主,狠压齐月佳一头,令她难受至极。 “孟蕊,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对付我?是不是因为我兄长?你和他的亲事没了,你因爱生恨,拿我出气?” 孟蕊简直无语,齐月佳以为齐轩是银子吗?谁都喜欢? “喂!齐小姐,你别挣扎了!” 纪华筠不耐烦地冲着齐月佳喊道。 “我这儿还有一个证人呢!你要不先听听看,这位乐师怎么说啊?” 不等齐月佳回应,纪华筠蹲下身,从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子口中,拔出塞嘴的破布,破布上沾着鲜红的血迹,还连带着一颗染血的牙齿。 纪华筠拿着破布,顺道拍了拍男子的脸,明目张胆地威胁道: “小子,给我老实说,是谁让你今天对许南音下手的? 你要是敢不说真话,我让你今天走不出这间暖阁!” 第265章 受人指使 “咳咳……别、别杀我!” 被纪华筠威胁的男子,虚弱地求饶。 “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是真怕了面前这女煞星,刚才他都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现在浑身都在疼。 纪华筠满意地点头,“嗯,那你老实交代,你是谁?今日到此地做什么?是谁指使你的?” “我、我叫暮辞,是戏班里的乐师,今日到这里来,是有人拿钱,驱使我过来……咳咳……” 乐师暮辞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在纪华筠严厉的目光压迫下,连忙继续往下说。 “那人说,他要给我一个好前程,只要我和那位许小姐做出亲昵举止,被人看见,我不但能抱得美人归,做许家的女婿,他还给我一千两银子!” 话一说完,在场的夫人小姐们,皆倒抽一口凉气,为幕后之人的险恶用心而感到恐惧。 永宁侯夫人脸色越加难看,不但是因为有人敢在永宁侯府行此恶事,还因为她眼睁睁看着女儿纪华筠,在众人面前表情凶狠地威胁人。 她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贵女,京中淑女的典范,出去了半年,就变成了这副狠辣又邪性的样子,这谁受得了? 孟蕊听着那乐师暮辞的话,指使他的人,绝对是骗他的。 许南音的父亲许御史,为官清正廉洁,性格刚正不阿,被他参过的官员上百人,可谓树敌无数。 许御史最重名声清誉,许南音若是被污了名节,很可能被许御史逼得以死明志。 前世,孟蕊被困安乐侯府,听到消息时,京中都在传许御史教女无方,许南音和乐师私奔,不知去向。 许南音和乐师的情事,坊间传得极为香艳,无聊的文人以此作画写诗,影响越来越大。 许御史因此颜面扫地,被迫辞官,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 孟蕊重生之后,便早早思考起此事来,越发觉得此事经不起推敲。 以孟蕊对许南音的了解,许南音行事最是规矩,不可能做出和乐师私奔的事来。 所以,她早早拜托了大哥孟瑾,帮她留意许南音的情况,一有不对,立即通知她。 十天前,孟蕊接到大哥孟瑾来信,说晋国公府将对许南音动手,孟蕊立即起程回京,纪华筠一听有热闹看,也兴冲冲地跟上…… 许夫人绷不住了,她的女儿居然差点被人算计了清白,如果得逞,后果难以设想。 “你这无耻小人!” 许夫人冲上前去,对着暮辞痛斥。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害我女儿?说啊!” 暮辞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双目放空,对许夫人不痛不痒的斥骂,似无所觉。 直到纪华筠伸出手指,一下戳在暮辞被打肿的脸部淤伤上,疼得暮辞“啊——!”地惨叫出声。 “回答她的问题,是谁指使你的?” 纪华筠厉声问道。 “那人是否就在这里?” “纪小姐,你们不要太过分!你这样问,不就是直接叫他指证我?” 齐月佳拿帕子擦着眼泪,委屈得无以复加。 “我与许小姐无冤无仇,我为何要这般害她?你们不能一起冤枉我!” 纪华筠眼神都没给齐月佳一个,紧盯暮辞,“说!指使你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但不是这位说话的小姐。” 暮辞瞄了齐月佳一眼,畏惧地看向纪华筠。 “让我这样做的人,是个男的,他不在这里,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还敢说谎!” 纪华筠手握成拳,在暮辞的胸前按了按,扯着嘴角,坏笑着说。 “我本来还想让你当个证人,留个活口,可是你不说实话,我不如一拳打断你的骨头,在把骨头插入你的黑心肝里,让你疼死!” “不要啊!别再打我了!” 暮辞吓得冷汗直冒,终于松了口。 “指使我的人,是晋国公府的刘管事,十天前,永宁侯府定了我们戏班今日进府唱戏,刘管事就找到我,让我勾引许小姐成就好事,其他的,他自有安排。” “你胡说!”齐月佳哭喊着反驳,“你是被安排好的,要诬陷我们家!” 齐月佳走到永宁侯夫人身边,委屈地说: “纪夫人,就算纪小姐是您的女儿,您也不能纵容她和这戏子合谋,诬陷我们晋国公府啊!纪小姐必须要给我们晋国公府道歉!” 永宁侯夫人沉着脸,还未开口,纪华筠已经站起身,指着齐月佳,嗤笑道: “齐小姐,你没事?你们晋国公府,在我们永宁侯府闹出这种污糟事,坏了我母亲的生辰宴,我们还没找你们的麻烦,你居然敢让我道歉,你们受得起吗?” “怎么受不起?你们是侯府,我们是国公府,我们品级更高……” 话刚出口,齐月佳就后悔了。 虽然晋国公府品级更高,但子孙都走的文臣之路,永宁侯府持有兵权,是实打实的实权家族,真要说起来,晋国公府还真比不过…… 听到齐月佳这样说,一直没说话的永宁侯夫人,也不高兴了。 “我们永宁侯府,确实比不得你们晋国公府金贵,但齐小姐,我们府中,绝不允许心怀不轨之人兴风作浪,你可明白?” 齐月佳畏缩着退后一步,强撑着镇定道: “月佳明白,请您相信,此事与我们晋国公府无关!” “人证物证俱全,怎么和你们无关了?”纪华筠拆台道。 “华筠!你给我过来!” 永宁侯夫人严厉地瞪向纪华筠。 “你一个姑娘家,不许再掺和此事。” 纪华筠不满地对上永宁侯夫人的视线,冷哼着转过脸去,赌气般不理她。 永宁侯夫人顾及到其他夫人小姐在,不好对纪华筠发作,只清了清嗓子,让婆子去外面叫侍卫进来,把乐师暮辞和丫鬟巧儿一起押走待审。 孟蕊定下心神,她不能让此二人就这样被带走。 “纪夫人,此事不论是否晋国公府所为,但明显是有人要设计陷害南音,很可能是要借机对付许御史。” 孟蕊上前,对着永宁侯夫人一礼,转而对许夫人和许南音说。 “许伯母,南音,此案背后不简单,要调查清楚,必须上报官府,这两个证人,也该一并带去京兆府。” 第266章 大不了不嫁 “去京兆府?你是不是疯了?” 齐月佳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指着孟蕊。 “为了这么点后宅小事,你要闹去官府丢脸?” 孟蕊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定定看着齐月佳,“如果是齐小姐你被人构陷、差点污了名节,你还会觉得,这只是小事?” 齐月佳被她看得心虚,避开孟蕊的视线,向永宁侯夫人说道: “纪夫人,事关许小姐清誉,您不能让孟蕊胡来。” 孟蕊也转过身来,对永宁侯夫人说: “纪夫人,我不是胡来,此事涉及晋国公府和御史许家,不是后宅小事,若糊涂判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后患无穷!” 站在孟蕊身侧的许南音,不顾母亲许夫人阻止的眼神,义正言辞道: “纪夫人,此事是冲着南音和许家来的,对方要坏我名节,损我父清誉,我断没有退缩的道理。 请纪夫人将这两个证人交给南音,我要带着他们上公堂,求个公道!” “南音!”许夫人急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上公堂呢?你如今尚在议亲……” “母亲,您还没看明白吗?” 许南音打断许夫人的话,掷地有声地说。 “父亲上月才弹劾过晋国公,今日我便遭了此种恶劣算计,他们要利用我,对付父亲,让整个许家蒙羞!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许家遭了殃,我们都保不全,还说婚事有何意义?” 许南音嘴唇泛着白,语气却异常坚定。 “而且,女儿于婚姻一事上,并无追求,若真因此影响议亲,我也不怕,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便是。 若家中容不下女儿,女儿便离开京城,去草庐与师父一起住,母亲尽可放心。” 见女儿如此坚决,连后路都已想好,许夫人脸色发白,终是没有再劝。 围观的夫人小姐们,听到许南音出格的话,小声议论起来。 “许小姐的师父,是不是京郊松风草庐的郑栩大师?她好像至今未曾婚嫁。” “没错,许小姐是郑大师唯一的关门弟子,深得郑大师画技真传,没想到这婚姻之事,也要随了郑大师。” “也不一定,那乐师又没有得逞,许小姐名节无损,应是无碍亲事。” “但闹去府衙,被好事者一宣扬,即使没错,也会被人找出错处来。” “那确实,事关女子名节,当低调处理为好。” …… 永宁侯夫人沉着脸,面色纠结。 这种涉及女子名节之事,本不宜大肆宣扬,她是想大事化小,处置了乐师和丫鬟,就此按下。 但孟蕊话里话外的意思,都直指晋国公府因为许御史,对付其女许南音。 而许南音的态度,又是如此坚决,非要上公堂不可,这该如何是好? 据永宁侯夫人所知,之前刑部查获的吏部贪腐案,许御史在其中也出了力。 那件案子的主谋,是吏部考功司郎中陆涛。 吏部考功司,主要负责考核官员政绩,决定升降。 陆涛联合下属,以助地方官员升迁为诱,向地方小官敛财,数额巨大。 陆涛承认自己的罪行后,即在牢中自戕而亡。 其余同谋人等,均认罪悔罪,被革职后按律判刑。 此案抓获品级最大的官就是陆涛,吏部侍郎晋国公并未因此受到牵连,但许御史没有放过他。 许御史直接向皇帝上书,弹劾吏部尚书曹修易,和吏部侍郎晋国公,纵容下属贪腐,收受贿赂,应与陆涛同罪。 但因没有证据,曹尚书和晋国公贪腐的罪名并不成立。 许御史再接再厉,再次上书,弹劾曹尚书和晋国公对下属监管不严,犯失察之罪,应对其进行惩处,以正朝纲。 如此一来,迫于曹太后压力,对曹尚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皇帝,也有了不得不惩处曹尚书的理由。 曹尚书因其劳苦功高,只被罚俸半年,小惩大戒。 但对晋国公惩罚就重了许多,他被停了职,勒令在府中反省。 跟在永宁侯夫人身边的赵雅娴,也想到了吏部贪腐案。 若不是许御史的弹劾,让晋国公被停职,才教赵雅娴的父亲,暂不急于和晋国公府结亲。 否则,以赵大人惯来在家中说一不二的作风,就算赵夫人带着赵雅娴躲去娘家,赵大人也会追上门去,逼着赵雅娴和齐辕定亲。 赵雅娴眸光微闪,如果晋国公府今次再出丑闻,她那个最会审时度势的父亲,应该就不会把她的婚事,和晋国公那个庶长子绑在一起了? 如此想着,赵雅娴向前两步,对永宁侯夫人温声道: “纪夫人,雅娴私以为,孟小姐说得有道理,虽然事情发生在永宁侯府,但这其实是御史许家和晋国公府的事,永宁侯府没道理招惹这等子事。” 赵夫人也跟着附和,“是啊,阿莹,这本不关你的事,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将局设在你们府上,搅了你的生辰宴,真是不该。” 想到女儿的婚事,赵夫人对晋国公府也没有好话,不点名,已是留的最大体面。 “今日这事,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心中总觉得不安,你好生想想,这其中若真涉及朝堂之事,咱们这些后宅妇人,如何担得起责任呐?” 言下之意,便是让永宁侯夫人不要管,更不要以永宁侯府的势力,为晋国公府按下此事。 永宁侯夫人看向赵夫人,她们是从姑娘家时就交好的手帕交,感情深厚,她最是信任赵夫人。 “你说得不错,我们后宅妇人,不好做决定。” 永宁侯夫人对侍卫下令道: “去外院把侯爷请来,一切听侯爷安排。” 侍卫领命,快速跑出门去。 齐月佳揪着手帕,焦灼地望着门外。 这么重要的时候,她的大伯母,晋国公夫人,居然没有一起跟来。 她一个小辈在这里,人微言轻,永宁侯夫人根本不听她的话啊。 齐月佳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偷偷溜出去,去找晋国公夫人过来。 而比晋国公夫人先到的,是永宁侯纪恺。 孟蕊惊喜地看到,随永宁侯一起来的,除了侍卫,还有她的父亲谢清源和大哥孟瑾。 “爹爹!大哥!” 不等他们进入暖阁,孟蕊就迫不及待地奔了过去…… 第267章 父女相见 “乖女儿,快让为父看看你。” 谢清源看到孟蕊,欢喜地笑着,目光不自觉地向孟蕊身后看去。 即使早已知道孟天没有回京,但此刻切实没见到人,他还是忍不住失落。 “蕊儿长高了,是不是?都到你哥哥肩膀了。” 孟蕊闻言,歪头看了看含笑的孟瑾,伸手比了比他们之间的身高差,好像是这样。 之前她和大哥站在一起,头顶只到大哥的胸口。 “确实长高了,也长结实了,是好事,这半年在外历练很辛苦?”孟瑾笑着摸了摸孟蕊的发顶。 得到父兄的认可,孟蕊很高兴,“多辛苦都值得,我现在比半年前厉害多了。” 这半年来,孟蕊和纪华筠,跟随孟天,在江湖行走,不但历练了武功,也磨炼了心志,孟蕊觉得特别有收获。 如果不是接到孟瑾的消息,说晋国公府准备对许南音动手,孟蕊还不想这么快回京呢。 “谢大人念叨了好几个月的宝贝女儿,终于回来了,这下可以放心了?” 永宁侯笑着对谢清源说。 谢清源也乐呵呵回应,“是啊,这下侯爷你耳边可清静了,我不会再和你念叨了。” 孟蕊连忙屈膝,向永宁侯行礼,“孟蕊见过侯爷。” 永宁侯抬了抬手,示意孟蕊起身,“县主不必客气,我和你父亲兄长都很熟,你与我女儿华筠年纪相仿,以后多多走动。” 孟蕊点头,乖巧应是。 “爹!” 纪华筠响亮的声音,从暖阁中传来。 “爹你快进来,给娘说句准话,我好带着证人出发了。” 永宁侯听到女儿纪华筠的声音,眉心一跳,抬脚就向暖阁内走去。 孟瑾对孟蕊和谢清源眼神示意后,三人跟上永宁侯的脚步,一起进了暖阁。 永宁侯一进入暖阁,看到的就是他那半年不见的嫡女纪华筠,身着黑色男子劲装,一手拎着半死不活瘫软的乐师暮辞,一手拽着被绑住双手的丫鬟巧儿,以力敌千钧的架势,要往外头走。 而永宁侯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拦在纪华筠的面前,不许她出去蹚浑水。 暖阁中其他围观的夫人小姐们,都为纪华筠今日的豪迈举动感到诧异。 “纪小姐的力气真大啊,那么大个男人,她居然能直接拎起来。” “不愧是武将家的女儿,虎父无犬女。”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纪小姐往常最是规矩守礼,堪称京城闺女的典范,她今日怎么如此……嗯,不拘小节?” “是啊是啊,今日的纪小姐,都不像以前的那个她了。” “哎呀,你们说,纪小姐出门半年,她该不会被什么精怪夺舍了?” “天呐,这么吓人?” …… 身为纪华筠好友的赵雅娴,实在听不下去周围这些无稽之言,扭头便冲着那个提出“精怪夺舍”的小姐说: “阿筠出身武将之家,心怀忠义,路遇不平,挺身而出,她为受欺的许小姐出头,是正义之举,怎么到了你们口中,竟挑剔起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来?” 赵雅娴严肃的目光,扫过聚在一起议论的小姐们。 “今日是许小姐遭此横祸,万一有一天,轮到你们头上呢?你们难道不想要有人像阿筠这样保护你们、为你们出头?” 几位小姐面面相觑,想到自己若是被人如此设计名节,后果简直可怕到不敢想象。 她们纷纷不自觉看向齐月佳,如临大敌般往旁边退去,离齐月佳远远的。 齐月佳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心中固然不悦,但有更重要的事在前,她不好发作。 永宁侯便是在此时进来,暖阁中的众人纷纷向他行礼。 “都免礼。” 永宁侯没有听旁边的贵女千金们在叽叽喳喳说什么,一双厉眸直直盯着女儿纪华筠。 想到纪华筠半年前做出的混事,还敢离家出走,永宁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疾言厉色道: “你又在做什么?一回家就惹事,不好好待着,又要跑去哪里?” 听到永宁侯开口就是训斥,原本兴奋要出门的纪华筠,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她气哼哼地说:“爹,你一见面就知道训我,你怎么不学学谢大人,人家对女儿,都是轻言细语的,我也长高了,怎么不见你夸夸我?” 永宁侯一顿,不禁上下打量半年未见的女儿。 “好像确实长高了一点,是不是也长胖了?” “我不是胖,是变壮了!” 纪华筠将手中的暮辞拎起,提了两下,给永宁侯看。 “像他这样的小东西,我一只手可以拎两个。” 永宁侯的目光,移到纪华筠手中被打得鼻青脸肿、无力反抗的暮辞身上。 “这个男人是谁?谁把他打成这样的?” 永宁侯对上永宁侯夫人纠结又无奈的双眸,问道: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侍卫到前院时,永宁侯正在与谢家父子谈话。 见有外客在,侍卫只说后院出了事,永宁侯夫人请永宁侯前去看看。 谢清源一听,厚着脸皮就说要一起去帮忙。 永宁侯想着今日府中为永宁侯夫人设宴,请的都是世家高门的夫人小姐,出不了什么大事。 顶多是夫人小姐们之间,为了点小事,起了争执,永宁侯夫人搞不定,派人来找他这个侯爷出面。 谢清源这个身份跟着去了,还能帮着说说好话,疏通矛盾。 而眼前的场景,告诉永宁侯,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永宁侯夫人疲惫地叹了口气,对身侧的赵雅娴招了招手,让这个她信任的小辈,把事情的经过,和永宁侯完整叙述一遍。 赵雅娴对永宁侯福了福身,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她从齐月佳来找她帮忙说起,到她们一起见过永宁侯夫人,开始在府中园子里找许南音。 再到齐月佳发现暖阁,引来众人,发现许南音被纪华筠和孟蕊所救。 企图侮辱许南音的乐师暮辞,诱骗许南音到暖阁的丫鬟巧儿,都被纪华筠和孟蕊抓获。 “侯爷,乐师暮辞和丫鬟巧儿,都指证是晋国公府的人,指使他们设计陷害许小姐。 现在,许小姐正要带两名证人,去京兆府报官,阿筠也是见义勇为,想要帮忙……” 赵雅娴的话还未说完,晋国公夫人匆匆忙忙闯了进来,打断她的话。 “有人要陷害我们晋国公府,侯爷可万不能听信谗言!” 第268章 内心肮脏 晋国公夫人杜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进暖阁,狠狠剜了一眼方才说话的赵雅娴,冲着永宁侯而去。 “听闻有人恶语中伤我晋国公府,纪侯爷,您英明神武,定是不会相信那等居心叵测之人的话的。” 正在琢磨赵雅娴所说情况的永宁侯,听到晋国公夫人语气不善的逼认,心中升起几许不悦。 晋国公府虽品级比永宁侯府高,但他永宁侯是兵部尚书,晋国公是被停职在家反省的吏部侍郎,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永宁侯府可不怕他晋国公府。 “齐夫人言重了,本侯刚到,还未明晰此间情况,暂且无法判断是非对错。” 永宁侯四两拨千斤,将问题踢了回去,不正面回答。 晋国公夫人略微松了一口气,若是永宁侯不插手,此事便好压下。 她斜眼给了齐月佳一个眼神,像是在质问,怎么会把事情办成这样? 齐月佳苦着脸,微微摇头,她也不知道啊,明明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走,谁知道纪华筠和孟蕊会突然出现,横插一脚。 晋国公夫人正想着要如何息事宁人时,外表柔婉的许南音,突然站了出来。 许南音向前几步,对着晋国公夫人福了福身子,铿锵有力道: “齐夫人,南音斗胆请问,你们晋国公府,为何要对我一个小女子动手,毁我名节,是否为了对付我的父亲?” 晋国公夫人心头一颤,不可置信地瞪向许南音,“你、你胡言什么?” 许南音转移目光,坚定地看向站在一处的永宁侯和谢清源,向他们行礼道: “纪侯爷,谢大人,南音没有胡言,我被丫鬟巧儿诱骗到此暖阁,那乐师暮辞,早已等在此处。” 许南音顿了顿,声音哽咽地说: “他把我抓进房中,一边脱衣服逼近我,一边和我说,是我父亲得罪了人,所以我才要遭此一劫……如果不是纪小姐及时踹门赶到,我恐怕……” 许南音后怕的泪水,流淌在她苍白的脸上,楚楚可怜。 “那歹人暮辞,已经指认,是晋国公府的刘管事,出钱收买他,让他趁着永宁侯夫人的生辰宴,毁我清誉。 丫鬟巧儿也指认齐小姐身边的丫鬟,是指使她诱骗我到暖阁的罪魁祸首。 而就在上月,我父亲履行御史监察之责,弹劾晋国公、吏部侍郎齐大人对下属监管不严,犯失察之罪,致使晋国公停职在家反省。 这次的事情,分明就是晋国公要利用我的名节清誉,报复我父亲!” “你胡编乱造!绝无此事!” 晋国公夫人尖声打断许南音的话。 她伸着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许南音,又指向暮辞和巧儿。 “你、你们,都是恶意造谣,不是我们晋国公府做的!” 晋国公夫人说着,鄙夷凶狠地瞪着许南音,声音尖锐刺耳。 “许小姐,你长相貌美,又打扮得花枝招展,被一个好色的乐师看上,轻薄了,有什么奇怪?凭什么怪到我们晋国公府头上?” 许南音气得发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本就不是泼辣的性子,能站出来说话,已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忽然,她感到背上一暖,侧头一看,孟蕊走到了她身边,对她安抚一笑。 “齐夫人,凡是做过的事,总有痕迹留下,你们抹杀不了全部证据。” 孟蕊淡淡看向晋国公夫人,泰然自若地说。 “今日这事,做得有些粗糙了,想必晋国公不一定知情?是齐夫人你,联合齐家二房私下做的决定?” 晋国公夫人变了脸色,以一副“你怎么知道”的眼神,疑惑又忐忑地望向孟蕊。 孟蕊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 “其实,这很容易猜出来,收买乐师暮辞的刘管事,是二房的人,参与计划的齐小姐,也是齐家二房的女儿。” 孟蕊轻笑着,看向面露惊惶的齐月佳。 “齐小姐,你还没听明白吗? 一旦事发,齐家大房可以摘得干净,他们推说全都不知即可。 但你们二房嘛……免不了要被冠上侮辱朝臣家眷的罪名,你往后的路,可就难走咯!”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齐月佳低下头,按捺下惴惴不安的心绪,脑中却反复思量着孟蕊的话。 “孟蕊,你少来挑拨我们家的关系!” 晋国公夫人拉住齐月佳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后,指着孟蕊,语气尖酸刻薄。 “你从小我就看你是个不安分的,天天在外头抛头露面,招摇过市,许南音就是和你在一起久了,才沾染上妖里妖气,惹得被男人轻薄。” 这位晋国公夫人杜氏,是晋国公的填房,出身南州盐官之家,当年嫁入晋国公府,带来了丰厚的嫁妆。 但杜氏此人,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大家教导,有些上不得台面,平日里还能装,一旦话说多了,就原形毕露。 孟蕊从前是听多了杜氏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过耳不过心,没必要自证,不当回事即可。 而且现在有父亲和兄长在,孟蕊自信,他们会帮她说话的。 晋国公夫人尤嫌说孟蕊和许南音不够,转头看向谢清源,端着姿态劝说: “谢大人,孟蕊是你的女儿,我本不该多言,但你看看她今日穿的是什么? 是男人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找哪个野男人要来的,裹在身上,这不是故意勾人吗? 这种妖精做派不改,像许南音一样被人轻薄,你们后悔都来不……” “啪!” 谢清源冲上来,一巴掌甩在晋国公夫人脸上。 “啊!” 晋国公夫人被打得向地上倒去,她身边的齐月佳和丫鬟,及时扶住她,才免去了她与地面接触。 晋国公夫人被打懵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谢清源居然敢打她! 谢清源打了人,反而更加愤怒,他双眼犹如喷火,怒视晋国公夫人,厉声质问: “齐夫人,你以前都是这样污蔑贬低我女儿的?你有什么资格管她? 我的女儿,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这是她的自由!” 谢清源深吸一口气,压下还想打人的手,冷笑道: “怪不得你们晋国公府,能想出构陷女子清白的诡计来,原来当家主母的心,是如此肮脏不堪,令人作呕!” 第269章 刑部负责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我是不是看花了眼?谢大人打了晋国公夫人?” “你没看错,他真的打了,虽然打人不好,但晋国公夫人的话,也着实说得太难听了。” “我也觉得不好,身为国公夫人,哪有如此说晚辈的道理?谢大人发怒也正常。” “就是,孟小姐在外做生意,她父亲谢大人都支持了,哪需要旁人说三道四?” “八成就是晋国公夫人指使下人买通歹人,对许小姐动手,不然她何必反应那么大?” …… 赵雅娴和其母赵夫人对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似的精光。 晋国公夫人惹怒了陛下的心腹谢大人,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好收场的了,或许,赵雅娴和齐辕的婚事,能彻底作罢。 许夫人紧张地抚上女儿许南音的手,她出身不高,事情闹得越大,她越是感到心惊。 许南音坚定地回握住母亲的手,无声地安抚着。 在与孟蕊一起去找丫鬟巧儿的路上,孟蕊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于她。 许南音听到孟蕊从千里之外奔回京城来救她,非常感动,同时也暗下决心,绝不能让孟蕊的一腔努力白费。 看到谢清源打了晋国公夫人,纪华筠双眼放光。 “谢大人,干得漂亮!” 纪华筠欢呼着,兴奋地拎着暮辞甩了甩,把原本奄奄一息的人,彻底甩晕了过去。 “华筠!”永宁侯夫人瞪向她,制止她再说话。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永宁侯,也被谢清源打人的动作惊到。 连孟蕊都惊讶地望向她的父亲,她想父亲或许会帮她骂回去,但没想到父亲会直接动手啊! 只有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切的孟瑾,最为淡定。 孟瑾按下谢清源还想揍人的手,“父亲,让我处理这里的情况。” 谢清源看着孟瑾冷静持重的样子,点了点头。 孟瑾越过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晋国公夫人,也没有理会想要张口喊他的齐月佳,径直走到永宁侯面前,拱了拱手道: “纪侯爷,下官认为,许御史为国行使监察之责,却被小人报复,致使其女许小姐险遭算计,此事非同小可! 若被弹劾的官员,都像此等歹人一般,依律受了惩处,不思己过,反报复纠错之御史,朝堂之上,岂不是人人自危?” 永宁侯一听孟瑾如此说,心中一动,“依孟大人所言,此事该如何处置?” “侮辱官眷,按严重程度定罪,最高可判死刑。” 孟瑾严肃地说,声音冷冽,仿佛不带一丝情感。 “犯罪者与幕后指使者,依律可同罪!” 听到死刑两个字,齐月佳害怕地问出声:“不可能,许南音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死刑?” 孟瑾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看向齐月佳说: “许小姐虽无事,但嫌犯之犯罪事实依然存在,当然,量罪时会有所保留,不会到死刑那么严重,齐小姐是在给谁计算刑期?” “当然不是!我就随便问问。”齐月佳急切否认,低下头不敢和孟瑾对视。 孟瑾也没有追问,他一派谦谦君子的温和模样,收回视线,对着永宁侯坦然微笑。 “纪侯爷,此案涉及许御史,许御史因吏部贪腐案,弹劾了晋国公,而吏部贪腐案,正是刑部主办,刑部有责任将此案一查到底,方能不负皇恩。” 说着,孟瑾对着虚空拱了拱手,以示对天家的尊重。 听到孟瑾连皇帝都搬出来了,永宁侯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段时日,永宁侯与谢清源走得近,这件麻烦的事,交给孟瑾,倒也放心。 “孟大人查案认真负责,本侯自当配合。”永宁侯给出了承诺。 孟瑾满意地回礼,“多谢侯爷体谅。” 然后,孟瑾转向许夫人和许南音。 “许夫人,许小姐,今日之事涉及许御史,和刑部侦办的前案,二位若要报官,不如报来刑部,孟某保证,一定将此事深究到底,给许家一个交代。” 许南音虽与孟瑾没说过几句话,但此人是孟蕊常挂在嘴边夸赞的大哥,许南音自是信任他,没有犹豫,便应承了下来。 之后,孟瑾唤来自己带来的侍卫,将乐师暮辞和丫鬟巧儿绑了,带回刑部问话,并着人立即去晋国公府,传唤暮辞指证的刘管事到刑部。 巧儿指证的齐月佳的丫鬟,也被侍卫押回了刑部。 孟瑾出言要求,深度参与今日事件之人,全都跟他回刑部问话,其中自然包括了齐月佳和晋国公夫人。 但齐月佳和晋国公夫人态度强硬,绝不去刑部,逃也似的跑出永宁侯府大门,坐上自家马车离开了。 孟瑾没有阻拦,也派人去追,他的目标,原也不在这些后宅女子。 成功吓唬到了齐月佳和晋国公夫人,孟瑾没有坚持带所有参与之人回刑部。 相反,他为了减小影响,只带了当事人许南音,作为证人的孟蕊,以及永宁侯府的管家回刑部记录证词。 但纪华筠主动跳出来,说她是拯救许南音的头号英雌,她有重要证词,要说给孟瑾听。 听到纪华筠要去,赵雅娴也要跟着,称自己是完整见证事情经过的证人,也有重要证词。 永宁侯夫妇本不愿意纪华筠再出门,孟瑾再三保证,一定送纪华筠回府后,他们才勉强松口。 于是,孟蕊、许南音、纪华筠、赵雅娴四人,一起坐上永宁侯府安排的宽敞马车,在永宁侯府侍卫们的守护下,向着刑部行驶而去。 孟蕊掀开马车窗帘一角,看到外面起码有十几名侍卫层层守着马车,不由觉得好笑。 放下窗帘,转头对纪华筠说: “看来,你爹娘对你看得很紧,你再想跑,可不容易。” “什么?阿筠,你还要跑啊?”赵雅娴惊讶道,“侯爷和夫人已经不追究那件事了,你可以安心待在京城的。” 罗杰裕的案子,以突然疾病意外病逝定案,就是永宁侯妥协的结果。 纪华筠拍了拍赵雅娴的肩膀,豪气道: “放心,阿娴,我这次出去一趟,已经有经验了,下次出门,我捎上你一起啊。” “你还要带我一起?真的假的?” 赵雅娴怀疑中,又带着一丝兴奋。 平日的稳重娴静,是礼教的要求,她不过十八岁,还是个对未来抱有憧憬的少女。 纪华筠笑道:“当然是真的,我给你讲,外面可好玩啦……” 许南音静静坐在一边,听着纪华筠讲述外面的风景人情,眉目之间,闪动着淡淡的哀愁。 第270章 齐大公子 “南音,别怕。” 孟蕊拉起许南音的手。 “有我大哥在,一定会让陷害你的人付出代价,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招惹你。” 许南音水润的眸子看向孟蕊,浅浅笑道: “我知道,蕊儿,我相信你,自然也相信你大哥。” 孟蕊探究地瞧着许南音,觉得比起愤怒和忧虑,许南音似乎更显忧愁。 “南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关于晋国公府对你出手的原因,除了你的父亲许御史外,还有别的吗?” 孟蕊只是试探一问,却见许南音面色更加苍白,神情中泛起几许凄然来,孟蕊微讶,她该不会猜中了? “真有其他原因?南音,你得说出来,我们才能更好帮到你。” 正在交流过去半年见闻的纪华筠和赵雅娴,听到孟蕊的声音,停下说话,齐齐看过来。 “除了晋国公府报复许御史外,还有什么原因?”纪华筠好奇地问。 赵雅娴深深凝视许南音白皙柔美的小脸,感觉脑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许南音轻咬嘴唇,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那件事。” 纪华筠急道:“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是什么事?” 许南音目光扫过马车内的其他三人,难堪地低下头,明显很不想说。 孟蕊眸光一闪,“南音,你不想说,那就一点头和摇头来回答,可以吗?这件事,是涉及晋国公府的?” 许南音沉默地点了点头。 孟蕊又问:“是涉及晋国公府二房和齐月佳?” 许南音却是摇头。 孟蕊迟疑了,今天对许南音出手的,主要是晋国公府二房,与他们无关,那和谁有关? 赵雅娴在此时突然开口问:“许小姐,此事可是关于晋国公府大公子齐辕?” 许南音面露惊讶,随即闭了闭眼,点下了头。 “齐辕?”孟蕊颇感意外,大哥的来信中,并未提及此人,“赵小姐,你知道是什么事?” “我大概听说过一点。” 赵雅娴神情复杂地看向许南音,平静地说。 “齐辕是晋国公的庶长子,他通过三年前的科举入仕,现任吏部文选司主事,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写诗作画。 听说,他曾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对许小姐的画作,大加赞扬,溢美之词,不胜言表。” “青城郡主又办雅集了?是什么时候的事?”孟蕊问。 这半年在外游历,孟蕊虽常与父亲和兄长们通信,但京中许多不那么重要的事,她并不清楚。 “就在今年中秋节后。”赵雅娴答道,“厉王爷回了北地,青城郡主以赏桂为名,办了雅集,吸引了京中众多才子才女前往,齐大公子和许小姐,都参加了那次雅集。” “哦~我知道啦!你们才子佳人,是不是看对了眼……” 纪华筠一副我很懂的表情,贼兮兮地凑近许南音。 “许小姐,说说嘛,这里没外人,别不好意思。” 许南音不自在地往孟蕊身边靠过去,与并不熟悉的纪华筠拉开距离,连忙摆手解释: “纪小姐,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与齐大公子,从无逾矩,你们不要误会。” 她说着,还小心又为难地偷偷瞄了赵雅娴一眼。 “是真的,我对齐大公子,没有男女之情。” “你只说你没有,那齐辕对你有男女之情,是不是?” 纪华筠发现了盲点,不停地追问。 “晋国公府不乐意你与齐辕成就好事,要拆散你们!” “我……”许南音尴尬得无以复加,不知要如何回应。 赵雅娴双眼亮了亮,紧盯许南音,“看来,是齐辕对你有意……” “赵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我和齐大公子,只在雅集上见过几面而已。” 许南音手足无措地揪着裙上的刺绣,纠结之后,终于说出了实情。 “齐大公子他……送过我一首诗,当时我不知道情况,便收下了,真的很对不起! 但后来,我知道赵小姐你和齐大公子有意结亲,我就与他保持距离,从没有想要影响你们的婚事!” 纪华筠震惊地看向好友,“阿娴,你要嫁去晋国公府?” “那是我父亲想,我才不想,为了这事,我和我母亲已经搬回了忠勇伯府。”赵雅娴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说。 她看向同样惊讶的许南音,直言道: “许小姐,你放心,我是不会嫁去晋国公府的,你也不用对我感到抱歉。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我与齐辕的婚事,只在父辈商议中,并未对外传开,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南音抿了抿唇,犹豫着说:“是齐小姐告诉我的……” “齐月佳?”赵雅娴神色不悦,“她为何要告诉你?” 婚姻之事,在未定亲之前,一般都要保密为要,若是不成,对女子的名声会产生负面影响,因此,赵雅娴对传出消息的人格外在意。 许南音自然也明白赵雅娴的心思,她轻言细语地继续解释: “在赏桂雅集之后,我与齐大公子在书肆又遇过一次,当时他和齐小姐一起买书,齐大公子追上来和我说话,被齐小姐看到,想是她生了误会。 上个月,我在书肆,又遇到了齐小姐,她说我父亲多管闲事,害苦了她大伯,又说我恬不知耻,配不上她堂兄,并提到了齐大公子与赵小姐你在议亲之事……” “这个齐月佳,真是个大嘴巴。”纪华筠鄙夷地说。 赵雅娴敛目皱眉,面色沉凝。 她想到齐月佳在书肆那么多人的地方,公然议论她的婚事,就感到气血上涌,撕了齐月佳的心都有。 孟蕊并不觉得意外,淡淡道: “齐月佳向来是这样,我打理安乐侯府的铺子时,她还常去铺子里找我麻烦,说我和不三不四的男人做生意,配不上她的世子堂兄。 她将我冷嘲热讽一番后,临走时,还要我送她两匹锦缎,她好回家帮我给齐轩说好话。” 孟蕊在为安乐侯府管理产业的那几年,被各种风言风语造谣批判,各种难听的话都听过。 许南音和赵雅娴在意的清誉名声,孟蕊早就无所谓了。 赵雅娴骤然抬起头,望向孟蕊。 “那你当时,送齐月佳锦缎了吗?” 第271章 到达刑部 “当然没有!” 孟蕊毫不迟疑,语气中带着几分愤然。 “普通锦缎尚且要十两银子一匹,齐月佳眼光高,看中的都是云锦之类的珍品,要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一匹,赚钱不易,我凭什么要送给她?” “不送就对了,她好歹也是侯府小姐,怎么好意思找你要东西?”纪华筠对齐月佳更是不屑。 赵雅娴看向孟蕊的目光转深,“你那时也很不容易,齐月佳不配说你。” 她们都是京中高门闺秀,年纪相差不大,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互相都有所耳闻。 孟蕊从十四岁起,扛起安乐侯府的产业经营,为侯府赚钱,赵雅娴听闻后,颇为佩服孟蕊的能力。 但三人成虎,人云亦云,京中世家夫人和贵女之间,对孟蕊经商的评价,从来都是鄙夷嫌弃的,赵雅娴也不能免俗,还与其他贵女千金们笑说,齐世子定是会毁了与孟蕊的婚约。 如今看来,晋国公府中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太多,倒是齐世子配不上孟蕊了。 “蕊儿……”许南音心疼地握住孟蕊的手,她最是知道孟蕊曾经的艰难。 “那才多大点事啊?也值得你难过?” 孟蕊回握住许南音的手。 “齐月佳出自晋国公府二房,她父亲没什么出息,没有官职,也不打理家业,完全依靠府中份例过活,齐月佳外在光鲜,实则日子过得紧巴。 她那时以为我在意和晋国公府世子齐轩的婚约,以此威胁我给她钱物,真是做梦!” 说到晋国公府,孟蕊想到与齐辕有牵连的许南音和赵雅娴,免不了想多提醒几句。 “其实,自从我了解晋国公府内的复杂情况后,就一点都不想嫁给齐轩了。 你们知道吗?晋国公府曾出现极大的亏空,齐轩的生母,已故的晋国公夫人,就在那时突然病逝。 然后,杜氏,也就是现在的晋国公夫人,不到一年就嫁了过去,她带来的巨额嫁妆,填补了晋国公府中亏空。 其中的缘由,你们自去细想便是。” 许南音一下便想明白了,惊讶得瞪大了眼。 “蕊儿你是说,前一个晋国公夫人,不是病逝,是被她……”夫家害死的? 许南音没有继续说下去,心中对齐辕那一点微末的少女怀春之情,也猝然消逝。 齐轩的生母,是晋国公的发妻,也是京中世家贵女出身,说害就害了,可见晋国公府的可怕,阖府上下,都是薄情寡义之徒。 赵雅娴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心中猛然一震。 她和齐辕本就没有感情,若真成了婚,齐辕不喜欢她,和他爹一样杀妻另娶…… 赵雅娴甩了甩头,她才不要当那倒霉的冤大头呢! 纪华筠听得津津有味,尤嫌不够。 “蕊儿妹妹,你知道的真多,在多讲讲晋国公府的故事听听呀~” 自从纪华筠十岁回京后,她娘永宁侯夫人每日监督着她学习规矩礼仪、琴棋书画,出门做客也把她看得紧紧的,京中各府的那些好玩的事儿,她都没什么机会知道。 孟蕊无语地瞅了眼纪华筠,刚好听到外面车夫提醒,已经到达刑部。 “到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孟蕊掀起马车门帘,第一个跳下马车。 她匆匆走到孟瑾身边,将关于齐辕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孟瑾平静点头,宠溺地对孟蕊笑笑。 “别紧张,蕊儿,为兄能保护好你的朋友。” 听他这样说,孟蕊瞬间明了,“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嗯,为了她们二人的闺誉着想,我不打算利用这两层关系。”孟瑾如实道。 他要对付的是晋国公府,并不想伤及无辜。 孟蕊明白了孟瑾的意思,回到马车边,小声提醒许南音和赵雅娴,不用在证词中提及关于齐辕的事。 之后,她们跟随孟瑾,一起走进刑部大门。 刑部侍郎郭宪,听到动静,从衙内迎出。 看到孟瑾带来的这么多人,和后面乌泱泱一片永宁侯府侍卫,郭宪不明所以,忙问孟瑾情况。 孟瑾将永宁侯府中发生的事,大略讲述了一遍,就忙着吩咐下属,带孟蕊和许南音等人去问话做记录。 安排好了这边,孟瑾又有条不紊地派人,去许家和晋国公府传话,请许御史和晋国公来刑部问话。 郭宪终于找到机会,和孟瑾单独说话。 “阿瑾啊,你做这些,会不会太心急了?” 郭宪拉着孟瑾,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语重心长地说。 “晋国公就算被停职,他到底还是吏部侍郎,头顶上又有国公的爵位保着,你目前恐怕动不了他。” “郭大人慎言,下官乃是依法办事,从未想过以权谋私。”孟瑾疏离慎重地说。 郭宪被孟瑾这话激得起了脾气,压低声音,直截了当道: “我早就上了谢清源的贼船,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也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不久前才动了吏部的人,现在动晋国公,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那位也不会同意你如此鲁莽行事。” “郭大人,下官想,您是误会了,我没说过要动晋国公。” 孟瑾眼神无辜,坦然与郭宪对视。 “这次案件,很大可能是晋国公府二房所为,那指使乐师的刘管事,和收买巧儿的丫鬟,都是晋国公府二房的人,二房的嫌疑最大。” “是二房的人?”郭宪眼神怀疑。 晋国公府的二爷,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办了二房的人,有什么意义?孟瑾绝顶聪明,他会做无用功? 孟瑾对郭宪拱了拱手,“郭大人,许御史之前帮过咱们,他的千金许小姐被晋国公府报复,差点失了名节,此事咱们于情于理,都不可袖手旁观,您说呢?” 郭宪无奈叹出一口气,“你都接了这档子事儿,本官还能说什么?” 孟瑾淡笑着,对郭宪作揖一礼,又将今日发生的事件,详细地和郭宪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的问话,都已完成记录。 郭宪看着收上来的证词,觉得晋国公府这次的事,确实做得恶心。 朝堂争斗,是男人们的事,构陷女眷清白,算什么本事? 郭宪刚把证词看完,就听到下属着急忙慌地跑来禀报: “大人,不好了,晋国公和许御史,他、他们在刑部门口吵起来了!” 第272章 暴躁御史 刑部大门外,许御史死命拉住想要走进刑部的晋国公。 他瘦削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是把晋国公身边的两个侍卫全都推开,将晋国公阻挡在刑部大门外。 对着围观的百姓们,许御史大声疾呼: “大家看,这个人是晋国公,他在任吏部侍郎期间,包庇下属,肆意卖官,无能官吏只要献上足够多的银子,就能升迁!清正廉洁的好官,却被他们打压埋没! 那些无能的贪官上台,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们普通的百姓啊! 大家说,他该不该死!” 越来越多的百姓,被许御史的话吸引,围到刑部门口。 几个先来的人,激愤地回应许御史的话,高声喊道: “该死!害苦老百姓的贪官,都该死!” “杀了晋国公!杀了狗官!” …… 孟蕊、许南音、纪华筠和赵雅娴四人,做完证词记录后,被孟瑾带着往外走,要送她们回府。 快要走到刑部大门时,就听到外面上演的闹剧。 孟瑾让她们暂时不要出去,自己则去喊人,并叫刑部侍郎郭宪前来处理。 看到大门外的情形,孟蕊四人神情各异。 许南音的焦虑和担心,都写在脸上。 她想要出去帮父亲许御史,但想到孟瑾的嘱咐,又怕自己出去会给父亲添麻烦。 孟蕊在她耳边小声安慰: “南音,许伯父在朝为官多年,他既然选择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先看看情况,不要冲动行事。” 赵雅娴也附和着说:“我听我父亲说过,许御史刚直不阿,端方守正,在朝堂上谏言,连陛下都要让他两分,许小姐不必过分担忧。” 纪华筠没有说话,一味地盯着刑部大门外的许御史和晋国公,眼中跳动着惊奇和期待。 而刑部大门外的晋国公,已经脸色大变,对着许御史厉声道: “许谦,你疯了!刑部已经查证,本官没有参与陆涛之案,从无包庇之说!” “你有!” 许御史死死盯着他。 “你包庇了陆涛,还收受了好处,因为做得隐蔽,又提前抹除了证据,让刑部没有找到证据,逃脱了制裁!” “你这个疯狗,本官懒得和你废话!” 晋国公铁青着脸,想要用力扒开许御史拉住他胳膊的手。 但许御史抓得很紧,晋国公怎么也扒不开,气急败坏地冲旁边缩手缩脚的侍卫大吼: “你们都是死人呀?还不过来把他拖走!” “不许过来!” 许御史对着晋国公府的两个侍卫喝道。 他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自己和晋国公之间。 晋国公吓得脸色煞白,不由放缓了语气,“许御史,你不要冲动,你杀了本官,你也没有活路。” “活路?你们不也没想给我留活路吗?” 许御史咧开嘴,笑得渗人。 “御史的名誉是天大的事,你构陷我女儿的清白,要让我名誉扫地,让我再也没脸监察你们这些违法乱纪、破坏朝纲之徒,是也不是?” 晋国公看着许御史疯狂的样子,心惊胆颤,连忙安抚道: “许御史,你不要激动,永宁侯府今日发生之事,我事前真不知情啊! 你我同在朝为官多年,你了解我,我怎么可能派人做出那等卑劣之事?” 这话,晋国公真没撒谎。 刘管事在铺子里被刑部的人抓走,陆氏和二房的人求到晋国公跟前,晋国公才知晓,家里那群蠢货,居然在永宁侯府做出构陷许南音清白的蠢事! 晋国公看着许御史手中锋利的匕首,想要后退,却被许御史强硬拉着,动也不敢动,生怕刺激到许御史直接动手了结了他。 刑部大门内的许南音,看到父亲拿刀的危险举动,已是按捺不住,想要出去阻止。 孟蕊拦住她,“别急,再等等,郭大人马上就来了。” 纪华筠目不转睛地盯着持刀的许御史,兴奋地说: “我听说,三年前,太后娘娘想要修缮避暑行宫,以孝道逼迫陛下拿银子。 是许御史带着御史台的人,跪在慈宁宫外一天一夜,威胁要血洒慈宁宫外,以死劝谏,才让太后娘娘歇了心思。” 纪华筠拍了拍许南音的肩,语带敬佩。 “你父亲是做大事的人,以死相逼的事儿,他们御史很擅长的,你跑过去,还耽误你父亲发挥呢。” 话音刚落,刑部大门外的许御史,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抓着晋国公,对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慷慨激昂地说: “各位父老,我许谦,出身寒门,身负皇恩,科举入仕,为官十数载,践行御史监察之责,未敢有一日懈怠。 我敢对天发誓,晋国公徇私舞弊,收受贿赂,包庇下属违规提拔贪官污吏,企图动摇大齐国本,是为罪大恶极! 本官身为监察御史,检举晋国公之恶行,却因他们上下勾结,提前损毁证据,而让他逍遥法外。 晋国公企图毁我女儿闺誉,报复于我,逼迫我与他们同流合污,本官绝不妥协! 本官要求,彻查吏部!为民锄奸!” 周围人群中爆发激烈的回应,百姓们鼓掌声援,跟着许御史的话呐喊: “绝不妥协!绝不妥协!” “彻查吏部!彻查吏部!” “杀了狗官!为民锄奸!” …… 刑部侍郎郭宪,带着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刑部大门口,已经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郭宪看向刑部门口手足无措的侍卫,没好气道: “你们怎么还愣着?快去把晋国公和许御史请进来呀!” 刑部侍卫也很无奈,“郭大人,我们去劝过了,可是许御史手上有刀,他不愿意进来,一直要求刑部彻查吏部,咱们也做不了主啊……” “什么?”郭宪一脸焦急,冲身侧的孟瑾发火,“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孟瑾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郭大人哪里话,下官怎么会想到,许御史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介文臣,他的脾气居然如此暴躁?” “哼!”郭宪气得不想理孟瑾。 他转头吩咐侍卫加派人手,去疏散围观百姓,务必把晋国公和许御史,安全带进刑部。 第273章 尽其所能 将晋国公和许御史带进刑部大门内,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因为许御史曝出的话太过震撼,刑部大门外围观的百姓驱赶不完,本要离开刑部各自回府的孟蕊等人,只能暂留刑部中,被安排在后衙的厢房休息。 纪华筠不安于被关在房中喝茶,打开门,想要去前面看许御史和晋国公吵架,被守在厢房门口的侍卫请了回来。 “好无聊啊。” 纪华筠不甘心地捧着脸,和其他人打商量。 “外面那两个侍卫我能放倒,咱们一起出去看热闹?” “阿筠!”赵雅娴错愕地瞅着纪华筠,“你现在的言行,怎么和粗鲁凶恶的土匪一般?” “土匪怎么了?我这次出去,见过真的土匪哦!” 纪华筠回味着过去半年在外游历的时光。 “其实土匪呢,不都是穷凶极恶的,他们有的身负冤屈,被坏人逼迫地成了土匪,还有的虽然是匪,但心有道义,山上的老少妇孺都指着他吃饭过日子,很不容易的。 反倒是一些表面光鲜的人,内里污浊不堪,令人憎恶,那个人模狗样的晋国公,说不定就是这种人。” 她看向愁容满面的许南音。 “许小姐,你别害怕,这件事闹大了,反而让你们许家更安全,外面还有那么多百姓支持许御史彻查吏部,晋国公府暂时不敢再对你们出手。” 许南音懊悔地叹气,“谢谢你,纪小姐,你救了我,我却给你惹来了麻烦,如果我今日谨慎小心一些,不信那个丫鬟的话,不去暖阁,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是今天,也会有明天。” 孟蕊柔声打破许南音的幻想,肃然道。 “南音,晋国公府要对付你一个弱女子,有的是机会和恶毒手段,一味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许伯父的做法虽然激进,但很有用。 他撕破晋国公的薄弱点,以贪腐案为引,剑指整个吏部,激起群情愤怒。 他转移矛盾,扩大影响,众人关注的焦点,被集中在吏部徇私舞弊、晋国公报复许御史上,而不是一个弱女子,是否在今日失了名节……” 孟蕊语重心长地对许南音说。 “南音,你的父亲,在尽其所能保护你! 他那么勇敢,你也不能退缩。” 许南音微微发怔,然后坚定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赵雅娴探究地看向孟蕊,“孟小姐对朝堂之事颇为了解,不知你如何看待许御史要求彻查吏部一事,晋国公真的有罪吗?” “赵小姐说笑了,我哪里能懂朝堂之事?” 孟蕊自嘲地笑,对赵雅娴轻轻摆手。 “我只知道,公道自在人心,晋国公如果当真做了违法乱纪之事,他便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吗?” 赵雅娴回以一笑,没再多问。 两刻钟后,门上响起敲门声。 永宁侯府管家推门进来,对着纪华筠行礼。 “二小姐,老奴已和刑部做好安排,马车停在刑部后门,那里没什么人,您和几位小姐可以离开刑部了。” “现在就要走啊?我还没听到判案的结果呢。” 纪华筠坐着不动,一点不想回家。 永宁侯府的管家,是跟随纪华筠过来方便刑部问话,同时也负责看住纪华筠,将她及时带回侯府。 “二小姐,老奴听说,前边讨论的案情重大,今日是出不了结果的,您留在这里也是无用,不如先回侯府,侯爷和夫人,都十分挂念您,日夜盼着您回家。” 纪华筠蹙了蹙眉,轻哼一声,“也行,总是要去见他们的。” 赵雅娴跟随纪华筠起身,两人准备和管家一起离开。 许南音起身相送,对她们福身一礼,“纪小姐,多谢你今日相救,我想留在这里,等我父亲一起回家,就不劳烦你送我了。” 孟蕊也道:“你们先回去,我陪南音一起等,之后和我大哥一起回府。” 纪华筠不舍地对孟蕊挥了挥手,“过几天有空,我去找你玩啊~” 她和孟蕊这半年一起游历江湖,几乎形影不离,骤然分别,纪华筠怪不习惯的。 孟蕊冲她笑笑,“好啊,随时欢迎。” 几人相互告别后,纪华筠和赵雅娴从刑部后门,乘坐永宁侯府的马车离开。 孟蕊陪着许南音在厢房等候,见许南音依然担心紧张,孟蕊挑了些江湖中的趣事,讲给许南音听。 约莫日落时分,厢房外终于再次传来动静。 孟蕊将门打开,便见孟瑾和许御史立在门外。 “大哥,许伯父,事情如何了?晋国公认罪了吗?” 许御史气哼哼地“呸”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说: “人证物证俱全,晋国公那个老匹夫,还敢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把今日之事的过错,都推到了他二弟头上。 倒是晋国公府二房的那个丫鬟,反咬了晋国公夫人陆氏一口,说是陆氏指使她做的。 陆氏不认,在刑部大堂上撒泼打滚,和二房的人狗咬狗,吵得人头疼。 最后是那管事指认二房的证据确凿,可笑的是,他们还想和本官私了,我绝不会同意! 我现在接了南音,就回府写折子,这事必须上奏陛下,我明天一上朝,就要弹劾晋国公放纵家眷为祸作乱,大伤风化!” 许御史双手握拳,置于身侧,目光炯炯,斗志昂扬,鼻中喷出的怒气,将两撇胡子吹得一翘一翘的。 许南音扶住许御史瘦削的身体,担心地问: “父亲,您这样穷追不舍,他们会不会又报复您?” “大丈夫立身行道,为国为民,为父是对的,不必怕任何人!” 许御史正义凛然地说完,看到女儿担忧的模样,软了语气。 “南音,你今日受惊了,没有受伤?” “没有。”许南音嗫嚅道。 孟蕊主动对许御史说: “许伯父,您放心,南音刚进入暖阁,我和纪小姐就闯进去,把她救了出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以后若有任何人敢质疑,我都可以为南音作证。” 孟蕊就怕许御史老古板一根筋,以为许南音失了名节,做出什么伤害许南音的事来。 许御史听了孟蕊的话,双眼微眯,以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我记得,你好长时间都不在京城,为何你们能到得那么及时,刚好把南音救下来呢?” 第274章 一起回家 孟蕊与孟瑾对视一眼,从容道: “因为今日是永宁侯夫人的生辰啊,我与纪小姐在回京的路上遇到,结伴同行,她要赶回京参加她母亲的生辰宴。 我们偷溜进永宁侯府,准备给永宁侯夫人一个惊喜,纪小姐提议去园子里等候永宁侯夫人,我们刚过去,就碰巧撞见了南音为人诱骗,进了暖阁。 一听到南音的呼救声,纪小姐就奔了过去,把门踹开,我跟在她后面进入暖阁,把南音救了出来,纪小姐嫉恶如仇,还将那歹人揍了一顿。” 孟蕊一脸真诚,熟练地说着准备好的言辞,将许御史糊弄了过去。 许御史点了点头,并未起疑,“纪二姑娘出身武将之家,义薄云天,仗义相助,待解决完手头之事,我定要带着南音上门道谢。” 随后,他又对着孟蕊作揖,“也要谢过孟三姑娘救下小女。” “许伯父,您这是做什么?” 孟蕊连忙扶起许御史。 “我和南音是自小长大的情分,朋友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您别和我客气。” 见孟蕊不受自己的礼,许御史也没有强求,他忙着回家写折子,与孟家兄妹告辞后,就带着许南音离开了刑部。 孟蕊和孟瑾一起将许御史父女,送到刑部大门外,看着他们坐上马车走远。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府。” 孟瑾自然地牵起孟蕊的手,带着她走到谢府的马车边,要扶着孟蕊上马车。 孟蕊后知后觉地感到,大哥牵着她的手很热,不自在地松开孟瑾的手。 “大哥,我现在武功进步了,自己就能上车,你看!” 孟蕊脚下轻点地面,便灵活地跳上了马车。 “嗯,蕊儿真厉害。”孟瑾笑着夸赞,跟在孟蕊后面坐进马车中。 马车上,孟蕊还在想着许南音的事,不禁担忧地问孟瑾: “大哥,今天闹成这样,刑部也只是将晋国公府的刘管事,和齐月佳的丫鬟下了狱,真正的始作俑者,我们就没办法惩罚他们吗?” 晋国公府的人若是聪明,就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再惹事,但孟蕊还是会怕,晋国公府中的蠢人坏事。 “别着急,这事还没有完。” 孟瑾温润如玉的容颜上,泛起一丝淡淡的冷笑。 “刘管家揽下了所有罪责,声称是为晋国公抱不平,自己去找了那乐师行此毒计,齐月佳的丫鬟,也是他收买的。 但齐月佳的丫鬟反水,指证是晋国公夫人指使,这里倒是有许多文章可做,咱们且再看看。” “嗯。”孟蕊憋闷地垂下眸子。 她之前就有所预想,今天这件事,很难把晋国公府的主子们拉下马,但真正得到这个结果时,依然会觉得不甘心。 明明真相已经很清楚,就是晋国公夫人和齐月佳做的,晋国公府二房也有参与,晋国公就算不知情,也会是他没管好家眷,导致夫人和侄女作恶,也该罚! “别为了那等小人生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孟瑾从马车的置物小柜中,拿出来一盒糕点,放到孟蕊眼前。 糕点的香甜气息袭来,孟蕊一抬眼,就看到了她最喜欢吃的栗子糕。 “栗子糕?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买的,是府里人做的。” 孟瑾拿起一个栗子糕,放在孟蕊手里。 “快尝尝,看你能不能猜出是谁做的?” 孟蕊心中积着事儿,本没有胃口,但香喷喷的栗子糕就在手中,她总不好浪费。 拿起咬了一口,孟蕊顿感栗子浓郁的香气在口中弥漫,口感绵密丝滑,甜而不腻,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栗子糕。 “好好吃!” 孟蕊几口吃完一块,又主动去拿下一块。 “别急,慢慢吃,先喝口水,别噎着。” 孟瑾又从柜子里拿出茶壶,给孟蕊倒上热茶,温柔提醒。 “你未吃午膳,现在吃几块糕点垫垫肚子,别吃太多,一会儿到家,就能用晚膳了。” “嗯嗯,谢谢大哥,这个栗子糕真的好吃,是府中新来的厨娘做的?” 孟蕊喝了一口茶,笑着问。 问完,她又觉得不太对,定是她认识的人做的,大哥才会让她猜。 “这个味道,有点像翠柳做的,可是她做的,没这么好吃。” 孟瑾提起茶壶,又给孟蕊的茶杯续上,淡笑道: “翠柳要是听到你这样说她,也不知会不会高兴。” “真是翠柳做的?”孟蕊双眸迸发惊喜,“她现在厨艺见长啊。” “翠柳很好学,跟着府中厨娘,把本事学了个遍,李管家见她格外喜欢做糕点,又请了专门的糕点师傅,来府中教她。” 孟瑾说到这里,不禁失笑。 “翠柳糕点做得好,李管家每天吃着,都胖了一圈,他们还商量着,要给翠柳开家糕饼铺子,等你回来做决定。” 孟蕊听着,突感鼻子一酸,有种孩子终于长大,要离开母亲的不舍。 她一直都希望翠柳有自己的追求和生活,这一世不要只围着她转。 所以半年前去孟家堡,孟蕊没有带翠柳一起,临走时还特地去拜托了李管家,让他多照顾翠柳,多教翠柳一些谋生技能。 现在这种结果,孟蕊既高兴欣慰,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开糕饼铺子,很好啊,她有想做的事,自己决定就好,不用问我的。” 孟蕊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的栗子糕一口吃掉,心绪逐渐平稳。 “不过做生意,我的经验要丰富一些,可以先带带翠柳,等她完全上手,我就不再管。”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达谢府大门外。 孟瑾和孟蕊下了马车,便看到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李管家和翠柳等人。 一阵马蹄声传来,孟蕊看到谢清源和孟瑜,各自骑着马,几乎同时到达。 “爹爹,二哥!” 和父兄家人团聚的喜悦,让孟蕊分外高兴。 一家人欢喜地走进家门,吃上了丰盛的团圆饭。 而另一边,永宁侯府的气氛,就没有谢府这么和谐了。 纪华筠一回府,就被永宁侯派来的人,请到了祠堂。 “跪下!” 永宁侯厉声喝道。 纪华筠靠着祠堂门柱站着,双手抱臂,一动不动。 “爹,你让我跪祠堂?敢问女儿犯了何错,要受此责罚?” 第275章 两面三刀 “逆女!当着祖宗牌位,你还不知错?” 永宁侯一马鞭甩过来,擦着纪华筠的发丝,狠狠打在地上。 纪华筠眼睛都没眨一下,撇撇嘴,淡定道: “正是因为当着祖宗牌位,我敢说,我没有错!也不需要知错!” 永宁侯看着倔强的女儿,手中的马鞭就要再次扬起。 “侯爷息怒!” 永宁侯夫人及时赶到,扑到永宁侯身上,抓住他扬鞭的手。 “华筠还小,又是女子,有什么话,你好好和她说,何必要动手呢?” “夫人!她已经十七岁,不是不知事的小儿了!” 永宁侯指着纪华筠,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在这样纵容下去,她迟早要给我们家惹来祸事!” 永宁侯夫人紧紧抱着永宁侯的手,扭头对纪华筠使眼色。 “华筠,快!给你父亲认错。” 她以为纪华筠不知道永宁侯生气的事,着急地提醒。 “今日我和你父亲不让你跟着许南音去刑部,可你偏要去,现在许御史把事情闹大了,咱们家说不定也要被卷入纷争,你确实不该去!” 纪华筠歪了歪头,从容不迫地反驳: “娘,事情是在咱们府上发生的,咱们家早就被卷进去了,和我去不去刑部,有什么关系?左右今日晋国公府,都计划把我们家,拉入三皇子的阵营。” “你说什么?”永宁侯表情一滞,“晋国公府想要做什么?你再说一遍。” 纪华筠环顾四周,祠堂外侍立的下人们,都低头恭顺地站着,她依然不满意地问永宁侯: “爹,您确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秘事?” 涉及夺嫡,永宁侯不敢马虎,挥了挥手,让外面所有人都退下,又让侍卫守住外面的院门,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很快祠堂中只剩永宁侯夫妇,以及纪华筠三人。 “你最好不是在唬我。” 永宁侯瞪着纪华筠,眼中闪动着怒意。 “你刚才说,晋国公府要把我们永宁侯府,拉入三皇子的阵营,但晋国公做吏部侍郎多年,一直在曹尚书手下做事,也一直支持有曹家血脉的二皇子。” 纪华筠正色道:“从表面看,是这样,但雅娴告诉我,她父亲要给她和晋国公的庶长子齐辕定亲,就是为了搭上三皇子的线,这也是经过雅娴的舅舅,京兆府尹崔怀远,确认过的消息,不会有错。” 永宁侯很快想通了关键,恨恨道: “晋国公那个老匹夫,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永宁侯夫人却听得云里雾里,“华筠,你把为娘说糊涂了,雅娴和齐辕确实有意定亲,可是这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娘,您想想,您平日与晋国公夫人并不亲厚,也没什么来往,为何今日生辰宴,会邀请她来参加?”纪华筠问。 永宁侯夫人想了想道:“邀请名单是我和你父亲一起拟定的,邀请晋国公夫人,是因为晋国公在曹尚书手下办事……” “这就是了,父亲这些年,与曹家走得近,自然想要与同阵营的晋国公府打好关系。” 纪华筠对她爹的那些心思,看得明明白白,语气中隐含着一丝不屑。 “可惜啊,父亲您被骗了,晋国公的心,比您还要大,他表面站在曹家和二皇子一边,私下还与三皇子一派有联系,最后谁上位,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怎么会这样?”永宁侯夫人终于明白过来,吃了一惊。 “娘您现在才想通吗?今日你若为了维护晋国公夫人,压下他们构陷许南音清白之恶,一朝事发,我们家才是真要招来祸端!” 纪华筠挺胸抬头,对永宁侯夫人扬了扬下巴。 “所以我今日一定要跟去刑部,弄清楚里面那些弯弯绕绕,好将探听到的实情告知你们啊。” 永宁侯冷哼一声,“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不用客气的,爹,都是女儿应该做的。”纪华筠咧嘴笑得得意。 “少给我来这套!” 永宁侯依然拿着马鞭指着纪华筠,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我问你,你今天怎么就那么巧,刚好闯进暖阁,把许南音救了出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出事?” 纪华筠蹙了蹙眉,“爹,您也太瞧得起我了,我要是知道许南音会出事,提前就把那乐师抓了,还由得他在娘的生辰宴上作恶?” “你真的没有提前知道些什么?”永宁侯表示怀疑。 纪华筠咬死不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回来,就是为了给娘一个惊喜的。” 纪华筠凑到永宁侯夫人身边装乖。 永宁侯夫人点了点纪华筠的额头,没好气地说: “你啊,一跑就是半年,我担心得都没睡一个好觉,往后可不许再如此任性了,过完年,二皇子就要选妃,你也好准备着。” 纪华筠一听二皇子选妃,一蹦三尺高,连连后退,瞪着永宁侯夫人,拔高了声音问: “不是?你们还想让我嫁给二皇子啊?是不是疯了!” 纪华筠双手叉腰,气性一起,扭头抗拒。 “要嫁你们自己去嫁,我才不喜欢那个窝囊色鬼。” “纪华筠!”永宁侯连名带姓地呵斥,“你胡说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纪华筠回头瞪向永宁侯。 “我不喜欢二皇子,也不想嫁入皇家,我要自由自在地生活,你们谁都不能阻止!” 永宁侯被气得够呛,大喝道:“我是你爹!在家从父,你要听我的!” “我知道你是我爹,但你是错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纪华筠的火气也上来了,和永宁侯对着吵起来。 “你现在已经利欲熏心,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计着夺嫡那点事,想要把我嫁到皇家,扶持二皇子登基,你好当国丈嘛,你这么喜欢权势,不如自己造反当皇帝算了!” “逆女,闭嘴!” 听到纪华筠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永宁侯脸色铁青,手中马鞭直直抽向纪华筠。 “啪!” 马鞭没有抽在纪华筠身上,反被纪华筠一手抓住,拽在手里。 “爹,你这些年精于算计,疏于武艺,连你的鞭子,都变得如此无力!” 纪华筠挑衅地对永宁侯挑了挑眉。 “咱们去外面打一场怎么样?我要是赢了,你们以后都不得干预我的婚事!” 第276章 来摊牌的 永宁侯气急败坏地试图抽回马鞭,但纪华筠手握得紧,力气又大,永宁侯根本抽不动。 “混账!松手!” “我就不松!你能怎样?” 纪华筠和永宁侯杠上了,她在江湖上走了一遭,武功大有提升,是真想试试看,能不能打得过父亲。 “爹,您就说您同不同意和我比武?男子汉大丈夫,别娘们唧唧的!” 一旁的永宁侯夫人,呆呆看着父女俩对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华筠,你怎么能这样和你父亲说话?你忘记为娘从小对你的教导了吗?” 纪华筠皱着眉头看向永宁侯夫人,“娘,您带着您的那些女则女戒,离我远点儿,我现在相信的,只有我自己的拳头!” 永宁侯夫人一听,用手捂着头,半闭着眼,身形虚弱地晃了晃。 “华筠,我的头好晕,快来扶我一下。” 纪华筠一眼看穿,“娘,您别装了,我下午在您身边时,探过您的脉,康健有力,你才不会突然头晕呢。” 永宁侯夫人装不下去,睁开眼,看向纪华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把脉?” “就在这半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啊,我跟蕊儿妹妹学的。” 纪华筠颇为自豪地说。 “我这一路,学会了好多东西,我觉得我自己,真是太厉害了,我就该早早离开你们,说不定我早就成叱咤江湖的大侠了!” “你还想离开家?跑出去当大侠?” 永宁侯扯不过马鞭,索性把马鞭甩在地上,怒气冲冲地朝纪华筠走去。 “纪华筠,你是永宁侯府嫡女,肩负着永宁侯府的兴旺,你究竟明不明白你的责任?” 纪华筠站着不动,气势汹汹地摩拳擦掌,“是家族的责任,还是为了成全您的野心?爹,您自己分得清吗?” 她已经准备好,要与父亲大打出手,以武力分出胜负,赢取自己的自由。 但永宁侯,却突然停下,愕然失色地望着纪华筠。 “你觉得,我做这一切,全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永宁侯神情仿若受伤,对纪华筠质问道。 “华筠,你不是小孩子了,当明白如今永宁侯府的难处,我们处在高位,身不由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明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纪华筠平静地回答,“爹你是怕改朝换代,把您给换下去,您当不了兵部尚书,甚至当不了永宁侯,所有想要从龙之功,保住永宁侯府和您自己的地位,对吗?” 永宁侯神情紧绷,紧紧盯着纪华筠,嘴唇抿成一条线,并没有反驳她的话。 纪华筠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爹,您觉得,您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是因为什么? 您觉得,您已经是兵部尚书了,为何二叔和兄长,还能领兵镇守南境?陛下为何如此信任纪家?” “自然是因为纪家世代忠良,深得陛下信重……”永宁侯脱口而出,随即顿住,脸色惊变。 纪华筠讽刺地看着他。 “是啊,爹,陛下信任纪家,才会保留纪家的兵权,又提拔您做兵部尚书。 上一次皇权变更时,我们纪家,是没有参与夺嫡的,甚至都不在京城。 那时您在做什么?还记得吗?” 十六年前,京城大乱,南境的南照人,趁火打劫,发起战事。 镇守南境的纪家军,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整整打了一年多的仗,守卫边关,将南照人死死拦在国境线之外。 那时多苦啊! 朝廷一团乱,无暇顾及南境战事,不但没有后援,更没有军需粮草。 纪恺当年,还是跟在父亲纪老将军身边的少将军,他不是在身先士卒,带着部下冲锋陷阵,就是在巡防城墙,准备明天的战事。 打仗纪家军擅长,难的是均需粮草。 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变卖纪家的家产,筹措粮草伤药,把仗打下去。 最缺钱的时候,连纪恺的夫人方若莹,都主动拿出了自己的嫁妆,全部换成了粮草。 当朝廷稳定下来,派人到南境来时,已经是两年后。 庆明帝为嘉奖纪家忠勇,镇守南境安宁,封纪老将军为永宁侯,并在京城赐下宅邸。 纪老将军在南境待惯了,不愿去京城。 庆明帝便给纪恺封了个兵部郎中的官职,让他入京做官。 纪家人看得明白,这是庆明帝对纪家的嘉奖,也是对纪家的防备。 那时的京城,还不安定,纪恺带着妻子方若莹,踏上了回京的路,将一双儿女纪华笙、纪华筠,留在南边的纪家老宅,托纪老将军照顾。 九年后,纪老将军去世后,葬在纪家祖坟。 纪恺作为嫡长子,袭爵为永宁侯。 办完纪老将军的葬礼,纪恺夫妇带着十三岁的儿子纪华笙,和十岁的女儿纪华筠,离开了纪家老宅,回到京城生活。 纪华笙不习惯京城的奢靡豪华,不喜欢在书院读那些之乎者也的书,和京中世家子弟更说不到一处去。 一年后,他趁着去书院的机会,偷偷骑马离开了京城。 等到永宁侯发现儿子不见时,纪华笙已经快到南境纪家军营了。 永宁侯派人去接纪华笙回京城,全都被纪华笙打了出去,他打定了主意,要留在纪家军中,不愿再回京城。 永宁侯夫妇拿这个已经长大的儿子没办法,只能将更多心思,花在年纪更小的女儿纪华筠身上。 为了不让纪华筠,走上她那个倔强兄长的老路,永宁侯夫人对纪华筠,几乎严苛地教导礼仪规矩。 她想要这个女儿,成为京中最出众的贵女,获得所有人的尊重,将来找个贵婿成婚生子,一辈子雍容尊贵地过下去。 二皇子,就是永宁侯选中的贵婿。 永宁侯府的权势,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站在这个位置上,即使不想参与夺嫡之争,也会有势力,要把他们卷进去。 永宁侯选择把握先机,与曹家达成同盟,纪华筠嫁给二皇子,以后就是皇后。 然而,纪华筠从来都不认同她爹娘的选择。 “爹,娘,我这次回来,不是回家嫁人的,而是来和你们摊牌的。” 第277章 她受够了! 纪华筠看看怒视她的父亲,又看看错愕不已的母亲,呼出一口浊气。 她本不想回家第一天,就和爹娘吵架,甚至动手。 她也想好好和久别重逢的爹娘,好好吃顿饭。 但她的爹娘,这些年过得太顺,被周围人捧得太高,已经被权势蒙蔽了双眼,一心想着更进一步,不遗余力地要把她这个女儿推入火坑。 纪华筠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姑娘,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行! 她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做了爹娘七年的乖女儿,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早知如此,她六年前就该和兄长一起逃离京城。 但现在,事已至此,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将纪家拖入夺嫡的泥潭,她必须要让他们清醒过来。 “爹,娘,你们为纪家未来谋算,为女儿前程计划,我都能理解,但我不赞同,你们参与夺嫡之争,还要我以身入局。 我们纪家,是武将之家,纪家的名声,是靠镇守南境的世代纪家军打出来的,不是靠阴谋诡计算出来的。 我们完全可以像十六年前一样,远离纷争,保持中立,为什么非要搅进夺嫡的浑水中呢?” 永宁侯眉头紧锁,压抑着怒火道: “现在不入局,以后二皇子登基,我们永宁侯府就会被冷落,被清算,时不我待,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爹,您如何确定,以后登基的,就一定是二皇子?” 纪华筠急切地反驳,觉得她爹已经魔怔了。 “如果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其他皇子呢?您领着纪家全族,站错了队,选错了人,日后被新皇清算,您就是纪家最大的罪人!” “不可能!” 永宁侯厉声怒喝,脱口而出道。 “曹家三朝元老,出过一个皇后一个太后,在朝中根基深厚,二皇子是曹氏血脉,曹太后和曹尚书,皆为他的后盾,还有哪个皇子,能越过他去?” 纪华筠冷笑,“如果陛下真想要传位给二皇子,这些年就不会在朝堂上扶持吴家上位,后宫中的吴贵妃,也不会一直压淑妃一头,就连前段时间刑部查吏部贪腐案,没有陛下点头,刑部怎么敢查?” 永宁侯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事他自然也知晓,但对三朝元老曹家的崇敬,让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些与他选择相悖的消息。 “那是陛下为了平衡朝堂后宫势力,使用的一点小手段,但吴家,以前不过是西市开银楼的商户,他们如何能与曹家抗衡?” 永宁侯坚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纪家到他这一代,才得以入京封侯,而曹家,是在京城扎根百年的世家,近三代都与皇家关系紧密,其政治势力与手段,都令永宁侯望其项背,崇拜不已。 纪华筠反唇相讥:“陛下又不是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儿子,他还可以再生更多儿子,你为什么非要在二皇子一棵树上吊死?” “华筠,注意你的言辞!” 永宁侯夫人走过来,隔开争执不休的父女俩,对纪华筠训斥道: “朝堂大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可以议论的,华筠,你别再说了。” 纪华筠要被她娘的话给气笑了。 “娘,您一边逼我去争二皇子正妃的位置,一边又让我不要议论朝堂大事,在你们眼中,我就该是你们的提线木偶,想往哪儿放,就往哪儿放呗?” 纪华筠脸上扬着冷笑,眼底透着深深的悲哀。 “可是,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不是没有思想、随意摆弄的棋子!你们要控制我的人生,还不让我反驳说话了?” 永宁侯夫人拉起女儿的手,柔声劝解: “华筠,你听话,为娘不是那个意思。” “听话!听话!你们总是让我听话!我早就受够了!再也不要听你们的话了!” 纪华筠一把甩开永宁侯夫人的手,怒不可遏地吼道。 “自从来到京城,我没有一日是高兴的,你们根本不管我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只会拿京城那套规矩,往我身上套。 娘,您为我重金准备的衣裳很美,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也很漂亮,但我不喜欢! 因为,只要将它们穿戴在身上,就意味着,我只能规规矩矩地做永宁侯府嫡女。 笑不能露齿,说话不能大声,走路不能大步,就连我最喜欢的武功,你们也不让我练,你们快把我逼疯了!” 纪华筠愤怒的目光一转,对准也在注视她的永宁侯。 “爹,您也是一样在逼我! 我知道,您想要我们纪家越来越好,您想要光宗耀祖,想要有一天,我们纪家血脉的孩子登临大位…… 您想得很美,但陛下他也不是傻子! 您信不信,只要我嫁给二皇子,纪家的兵权,就别想保留,您兵部尚书的位置也保不住……” “住口!”永宁侯厉声打断她的话,“你胡说什么!陛下信任纪家……” “那是您的野心暴露之前!陛下看在纪家先辈世代忠良的份上,自然信任纪家。” 纪华筠也打断永宁侯的话,声音凌厉地指责。 “纪家一旦与二皇子结亲,谁都能看出来您想做什么,陛下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纪家吗?他会放心把南境兵权,交给皇子的岳父吗?” 纪华筠指着祠堂中的祖先牌位,对着永宁侯质问。 “到时候,纪家先辈打下来的兵权,在您手上失去,您对得起我们纪家的列祖列宗吗?” 永宁侯顺着纪华筠手指的方向,看向祖先们的牌位,心中蓦然涌起两分惶恐。 他回过头,对着纪华筠,色厉内荏地训斥: “混账!我是你爹,你敢这样教训我?” 永宁侯火冒三丈,抬起手,冲纪华筠打来。 纪华筠脚下生风,灵巧地躲过永宁侯的巴掌,快速移动到门边,对永宁侯放话: “看在您是我爹的份上,女儿再告诉您一件事,如果您执意要把我嫁给二皇子,那么,女儿的婚期,就是二皇子的死期!” “你敢!” 永宁侯气得眼眶发红,目眦欲裂。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纪华筠眼一横,继续威胁: “我不但敢说,逼急了,我也敢做! 您知道的,凭女儿的力气,捏碎他的脖子,不过须臾的功夫,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死!” 说完,纪华筠拉开门,向外跑去。 她运起轻功,飞上屋檐,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第278章 突然上门 谢府中,正和父兄一起用晚膳的孟蕊,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她实在是太累了,为了在今日赶回京城,按计划救下许南音,孟蕊近两日一共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孟瑾眼神心疼,“蕊儿,你其实不必着急赶回来,我们的人一直关注着许小姐,你们不回京,也会有人救她。” “可那样的效果,不会有华筠姐姐出面更好。” 孟蕊当然知道大哥安排妥当,但没有亲眼看见,她总归是担心许南音。 “而且华筠姐姐非常热心,听到要她帮忙,跑得比我都快。” 孟蕊别有深意地瞄了一眼二哥孟瑜。 “华筠姐姐还说,京城某个人信中说想见她,她自是要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啦。” “我没和她说过那种话。”孟瑜不打自招,尴尬地解释,“我是怕她在外面胡来,惹是生非,劝她早些回京而已。” “是吗?早些回京,不也可以见到在京城的人?” 说到纪华筠和孟瑜的事,孟蕊可就不困了,她打起精神问。 “二哥,你和华筠姐姐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她说你小时候和现在一样犟得很,还扯坏了她的小风车,你是在南境认识小时候的华筠姐姐的?” 孟瑜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她没和你说?” “华筠姐姐只提过几句,具体的她不肯说清楚。” 孟蕊期待地望着孟瑜,带着几分揶揄道。 “这种两小无猜的情谊,华筠姐姐大概不好意思说?二哥,你和我们讲讲呗。” 孟瑜眸光忽暗,转头看向正张着耳朵听的谢清源一眼,沉声道: “不是南境,我和她,是在京城认识的。” “京城?”孟蕊听糊涂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京城……” 饭厅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孟蕊的话。 李管家脚步匆匆跑进来,“老爷,不好了,永宁侯来了!” “天都黑了,他来做什么?” 谢清源放下碗筷,奇怪地问。 “来就来了,阿忠你又急什么?” “不是啊,老爷,永宁侯那样子凶得很,活像咱们欠他百八十万银子似的,可吓人了!” 李管家夸张得学着永宁侯的表情,皱眉瞪眼地说。 “他现在就在大门外,还带着好些侍卫,说要见老爷你,还有小姐。” “永宁侯要见我?”孟蕊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为什么呀?” 李管家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派去盯着永宁侯府的人回报说,永宁侯府今天下午闹得鸡飞狗跳的,好像是在找人。” “找人?”孟瑜霍地站起来,“难道是纪华筠又跑了?” 孟蕊也跟着站起身,对谢清源说:“爹爹,如果事关华筠姐姐,我们得快些出去问清楚。” 谢清源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对李管家吩咐道: “阿忠,你去把永宁侯请到正厅,那些侍卫不许放进来,我们这就过去。” —— 谢府正厅,谢清源扬着客气的笑脸,向着浑身笼罩着怒气的永宁侯迎上去。 “纪侯爷,你怎么这时候来了?用晚膳了吗?要不我摆上一桌,咱们哥俩喝点儿?” “喝酒?本候现在没那心思!” 永宁侯怒气冲冲地说。 “谢大人,我问你,我女儿有没有来你们府上?” 永宁侯锐利的目光锁定孟蕊。 “县主,华筠有来找你吗?” 孟蕊与谢清源对视一眼,诚实答道: “纪侯爷,自今日下午在刑部与纪小姐分别后,我没再见过纪小姐,她也没有来找过我,更不在我们府中。” 永宁侯审视地紧盯孟蕊,“你确定?你没再见过华筠?” “我确定。” 孟蕊坦荡地任由他打量,不禁询问。 “纪侯爷,敢问纪小姐是出什么事了?” “她跑了!”永宁侯脸色铁青。 “跑了?”谢清源好奇地问,“纪小姐不是回侯府了?怎么会跑呢?” “为什么会跑?” 永宁侯一想到纪华筠飞檐走壁逃跑时的场景,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谢大人,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夫人,都教了我女儿些什么!” 看到纪华筠翻墙逃跑的第一时间,永宁侯就命令侯府侍卫去抓纪华筠。 但纪华筠的轻功太厉害了,别说侯府侍卫,就是后来永宁侯亲自上阵,也没能追上纪华筠的步伐,眼睁睁看着纪华筠跑远,直到消失不见…… 纪华筠的武功是纪老将军启蒙,回到京城后,永宁侯偶尔会指点纪华筠练武,后来有了纪华筠打二皇子的事,永宁侯不再指点。 对女儿纪华筠往日的武功水平,永宁侯心知肚明。 但今日,纪华筠的轻功,强到令永宁侯惊诧。 这半年来,纪华筠跟谁在一起,谁又能教她如此厉害的轻功,显而易见。 谢清源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关我夫人何事?她今日又没回京,你可别冤枉她!” “她……”永宁侯猛地瞪向谢清源,想要说孟天把纪华筠的武功教得太厉害,让自己和侍卫都抓不住。 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永宁侯的轻功,追不上女儿纪华筠,这若是传出去,他颜面何存? “我女儿真没来找你们?”永宁侯最后又问了一遍,“你们可知她逃去了哪里?” 孟蕊再次否认,“不知道,纪小姐确实不在这里。” “纪侯爷,不是我说,纪小姐是你从小养大的女儿,你这话说的,像是抓逃犯似的。” 弄清楚情况的谢清源,对突然上门问责的永宁侯,表露出几分不满。 “这女儿啊,是父亲的小棉袄,我看纪小姐是个聪慧通透的孩子,你对她好点儿,她至于逃跑吗?” 永宁侯被谢清源的话扎了心,冷声道了句告辞,转身就离开了谢府。 谢清源无所谓地耸耸肩,嘱咐孟蕊早些回去休息,剩余的事他来处理。 孟蕊和父亲道别,独自走向自己的院子。 快走到自己的栖霞阁时,孟蕊看到翠柳推开院门出来,手上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匆匆向东边走去。 孟蕊本想叫住翠柳,心头却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这么晚了,翠柳一个人偷偷出门,是要去见什么人? 该不会是……情郎? 孟蕊对翠柳,始终带着几分护犊子的心态,鬼使神差地悄悄跟了上去。 翠柳最终走进了翠微苑。 孟蕊站在翠微苑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她记得,这个院子风景不错,但没有住人。 就在此时,院中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耳熟。 孟蕊神情一凛,运起轻功,飞入翠微苑,推开房门。 果然看到了,坐在桌边,吃得正欢的纪华筠…… 第279章 浪迹天涯 四目相对,孟蕊不可置信地问: “华筠姐姐,你怎么会在我家?” 她刚刚还和永宁侯信誓旦旦地保证,纪华筠一定不在他们府上,现在就在府中,看到了活生生的纪华筠! 纪华筠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鸡腿,看到孟蕊,她双眼放光,冲孟蕊挥了挥油腻腻的手,开心地打招呼,只是嘴里塞得鼓鼓的,分不出说话的功夫。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糕点,一只烧鸡,一壶茶,还有翠柳拎来的食盒,可见这些吃食,都是翠柳带来的。 孟蕊顺着食盒,看向心虚低头的翠柳。 “翠柳,你知道她是谁吗?就给她带吃食?” “知道的……”翠柳抬起头,看向孟蕊,“李管家说,这位纪小姐是以后的二少夫人,要我好生招待着。” “什么?”孟蕊懵了,这里头还有李管家的事呢? 一旁吃鸡的纪华筠,终于咽下了口中的鸡肉,给了翠柳一个赞赏的眼神。 “翠柳真会说话,我喜欢,以后要不要跟着我混啊?” 孟蕊一听,立刻把翠柳拉到自己身后,挡住纪华筠看向翠柳的目光。 “你到底怎么回事?下午你不是回家了吗?” “回家失败,我又跑出来了。” 纪华筠无所谓地说着,拿起一块糕点,又开始吃。 “哇!这是什么点心,好好吃哦!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是我做的冰糖糕。”孟蕊身后的翠柳探出小脑袋,“真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好吃,真是太美味了!”纪华筠不吝夸赞,吃完一块,又拿一块。 孟蕊等到她将两块冰糖糕全都吃完,忍无可忍地问: “刚刚你爹四处找你,还跑来我们府上,找我们要人,你为何会在我们府里?” 纪华筠喝下一口茶水,不答反问:“你们怎么回答我爹的?” “当然说你不在啊。”孟蕊道,“我当时又不知道你在这儿。” “那不就得了,我爹找不到我最好。” 纪华筠轻松回应,伸手掰下另一只鸡腿,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孟蕊看着她发愁,以永宁侯那副凶恶煞找人的样子,纪华筠肯定做了什么激怒他的事。 而现在,纪华筠居然就在谢府,要是被永宁侯发现他们藏匿纪华筠,两家会不会因此交恶? “姑娘,事情很严重吗?” 翠柳扯了扯孟蕊的衣袖,小声问。 “这位小姐是李管家带回来的,她的家人是在找她吗?” 又是李管家? 孟蕊想到晚膳时,李管家跑进饭厅禀报永宁侯来时,激动地喊着“不好了”。 所以,李管家早就知道纪华筠在谢府,甚至人还是他带回来的。 “李管家现在何处?” 孟蕊正想要去找李管家问个清楚,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对话声。 “二少爷,这边请。”是李管家的声音。 紧接着,是孟瑜怀疑的声音。 “你说有人要见我,究竟是何人?又为何要在夜里偷偷摸摸来见?” “哎呀,二少爷,我都是为了你们好啊,等你见到人了,还要感谢我呢!” 说话间,李管家敲响了院门。 孟蕊看了翠柳一眼,翠柳会意,走去开门。 院门打开,李管家和孟瑜走了进来。 “阿瑜!” 纪华筠放下手中鸡腿,一跃而起,冲着院子里的孟瑜,就飞奔而去。 孟瑜看到纪华筠的一瞬间,惊讶地睁大了眼,脚步顿住。 “你怎么会……” 一句话还没说完,纪华筠就扑到了孟瑜身上,搂着他的脖子问: “阿瑜,你愿意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孟瑜愣在原地,一双手僵在空中,虚虚托住纪华筠的腰,又碍于男女大防,没有触碰到她的衣裳。 屋子里的孟蕊,都看呆了,纪华筠这动作,会不会太奔放了? 站在孟瑜和纪华筠旁边的李管家,看到这一幕,露出欣慰感动的笑。 李管家身边的翠柳,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小脸害羞得微红,侧过头去,又忍不住回头,一看再看。 “你……你说什么?” 许久,孟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浪迹江湖……你和我吗?” “对呀,就我们俩,你愿意吗?”纪华筠大胆地直视孟瑜,期待地问。 可疑的红云爬上孟瑜小麦色的皮肤,他浑身僵硬,面色茫然,一双坚毅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看着纪华筠美丽的眸子,他故作镇定道: “你才刚回京,为何又要离开?” “阿瑜,我好惨的!” 纪华筠将孟瑜搂得更紧,撒娇般向着孟瑜诉苦。 “我爹娘要逼我嫁给一个纨绔色坯!我不愿意,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李管家在旁边附和: “是啊,二少爷,纪小姐太不容易了,她被永宁侯府侍卫穷追不舍,我恰好在街上遇到,帮助她躲藏,带回府中,不然,她要是被抓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翠柳也深表同情: “怎么会有那样无情的爹娘?逼着女儿嫁给坏人,他们的良心不痛吗?” 孟蕊此时也走到院中,听到李管家和翠柳的话,眼皮跳了跳。 她想到纪华筠曾经说过,永宁侯夫妇想要纪华筠当二皇子妃的事,那纪华筠口中的纨绔色坯,是二皇子? 抱着孟瑜脖子的纪华筠,继续可怜兮兮地诉苦: “阿瑜,我爹娘利欲熏心,已经不顾骨肉亲情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再留在京城,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孟蕊看向他们,静静观察。 她觉得,二哥对纪华筠的态度,一直都比较疏离淡漠,每次问他关于纪华筠的事,二哥也总是在撇清关系,而且二哥如今在羽林军中任职,不能随意离京,应是不会答应纪华筠的要求。 正当孟蕊如此想着,对自己的判断十拿九稳时,她听到孟瑜说: “好,我们一起离开京城。” 什么?孟蕊被惊得瞠目结舌,呆呆看向认真对纪华筠许诺的孟瑜。 纪华筠猛猛点头,脸上笑意盎然,“太好了!等过两日风头过去了,咱们就一起走。” 旁边的李管家一脸慈祥,翠柳感动得眼眶含泪,都在为有情人终成眷属高兴。 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从天而降。 “我不同意!你们谁都不准走!” 第280章 棒打鸳鸯? 孟蕊仰起头,望见父亲谢清源稳稳落地,不知他从哪里飞过来,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纪华筠看到谢清源来了,连忙松开抱住孟瑜的手,乖巧站好。 谢清源不悦的眼神,紧盯纪华筠,就要向她走过去。 李管家连忙跑过来拦住他,“老爷,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我儿子都要被纪家丫头拐带跑了!” 谢清源着急要去见孟瑜,推了推拦路的李管家。 “阿忠,你让开,不能让他们走!” 李管家不但不让路,还阴阳怪气道: “老爷,二少爷有了心爱之人,是好事啊,您可不能因为自己被夫人抛弃,就见不得其他有情人好,跑来拆散二少爷的姻缘,不是慈父所为!” “我什么时候说要拆散他们了?” 谢清源平复了一下情绪,亮明自己的态度。 “我只是不让他们离开京城,没说不让他们在一起!” 孟蕊上前解开矛盾,“李管家,你让爹爹过来,大家一起把话说清楚。” 李管家犹豫着给谢清源放了行,“老爷你不许拆散他们,否则,别怪我跟你翻脸。” 谢清源也语气不善地对李管家纠正: “我夫人只是在忙帮中事务,暂时无暇回京,我没有被抛弃!你说话注意点!哼!” 谢清源走向孟瑜,李管家在他身后做怪脸,小声嘀咕: “休书都被我发现了,还说没被抛弃。” “咳咳……”孟蕊清了清嗓子,试图遮掩李管家的话。 谢清源听到声音,看向孟蕊,关心地问: “蕊儿你不舒服吗?夜里风凉,你早些回去歇息,这里为父会解决好。” “爹爹,我没事,外头有点冷,咱们进屋,坐着说。” 二哥和爹爹之间,本就有嫌隙,孟蕊可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 孟蕊这次回来发现,二哥和爹爹之间的关系,好像并没有改善多少。 用晚膳的时候,爹爹主动和二哥说话,二哥总是淡淡地“嗯”一声,不愿多和爹爹说话,对大哥也是不怎么搭理。 孟蕊担心自己一走,这父子俩打起来事小,二哥在纪华筠的煽风点火下,两人一走了之,爹爹又要伤心难过了。 见他们都站着不动,孟蕊一边拉住纪华筠的胳膊,把她往屋里带,一边对着谢清源和孟瑜招手。 “爹爹,二哥,快点进屋啦。” 有孟蕊从中调和,院子里的人,都走进了屋,围着桌子坐下。 看到桌上摆放的白糖糕,和吃了一半的烧鸡,孟瑜皱了皱眉,问纪华筠: “你还没用晚膳?” 纪华筠叹了口气,哀怨道: “何止是晚膳,我今天和蕊儿妹妹为了赶路,就早上啃了两口干粮,一直支撑到刚才,才吃了一只鸡腿,你们就来了。” “夜深了,不宜吃油腻之物。”孟瑜转头看向李管家,“劳烦管家叫人去备些清淡的食物过来。” “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是二少爷会疼人。” 李管家笑眯眯地应下。 “我这就去准备,稍等一会儿,马上就来。” 看到李管家离开,翠柳意识到孟蕊她们有要事谈,她继续待着不妥。 “李伯伯,我来帮你。” 翠柳也追着李管家出去了。 屋内只剩谢清源、孟瑜、孟蕊,和纪华筠四人,一时无人说话,气氛颇为尴尬。 “今日为了赶路,确实辛苦华筠姐姐了。” 孟蕊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过华筠姐姐,你下午申时初就从刑部离开,怎会到此时都未用膳?” 听到孟蕊的问题,纪华筠打开了话匣子。 “别提了,从刑部离开后,我们的马车先送雅娴回了赵家,然后我就想着可以回府用大餐,空着肚子高高兴兴地回去,一进门,就被我爹叫去跪祠堂!” 纪华筠说起来就生气,她那一对爹娘,总是见不得她高兴。 “我爹娘训斥了我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不该跑出去半年不回,不该去刑部为许南音作证,这些就算了,他们还要我为明年二皇子选妃做准备……” 纪华筠故意看了孟瑜一眼。 “我要嫁给谁,要我自己决定,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二皇子的,一气之下,我就跑出来咯。” 孟瑜并不意外地抬眸道:“二皇子确实好色纨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太好了,阿瑜,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纪华筠兴奋地感慨。 “这么容易看出的事,我爹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二皇子那种人要真当了皇帝,天下不就完了吗?” “咳咳……” 谢清源刻意咳了两声,提醒道。 “纪小姐,这话你和我们说,不太合适?” 夺嫡虽一直在进行中,但永宁侯府的态度,还未摆在台面上,纪华筠就这么轻易地透露出来,谢清源不知该不该加以利用。 相对于谢清源的纠结,纪华筠显得坦荡得多。 “谢大人,我既然敢告诉你们,也是在表明我的态度。” 她收起嬉笑,脸色倏然严肃,郑重地对谢清源说。 “我不同意我们纪家涉足夺嫡之争,我亦不会成为夺嫡的棋子,这也是我兄长的意思。 两个月前,我和蕊儿妹妹一起去过南境军营,见过了我兄长,已就此事达成一致。 我爹老了,他管不了纪家军,纪家军如今在我兄长统管之下。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纪家军都只忠于陛下,以及陛下认可的储君。” 谢清源惊讶地张大了嘴,“你和你兄长这是……”要造你爹的反? 纪华筠站起身,对着谢清源一礼。 “谢大人,此事您可放心禀告陛下。 华筠不会嫁入皇家,等过两日,我爹放松警惕,我便会离京,或浪迹江湖,或去投奔兄长,总之,不会再回京城,至于我和孟瑜……” 纪华筠不舍地看向孟瑜,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我只是来与他告别,方才不过是说几句玩笑而已,他在京中前途正好,我不会把他拐带走的,请谢大人放心。” 谢清源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见耳畔传来孟瑜低沉的声音。 “我没当是玩笑,我既答应你,就是真想和你一起走。” 第281章 互通心意 谢清源刚刚稍有松懈的一颗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阿瑜,你在羽林军任职,深受陛下信任,怎能说走就走?” 孟瑜平静道:“羽林军的差事,做着无甚意思,我自去向辞官便是。” “你不喜欢现在的差事,咱们可以换别的。” 谢清源眼巴巴地瞅着儿子。 “阿瑜,你说你喜欢做什么,爹去帮你想办法调职。” 孟瑜不悦地看向谢清源,“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我要走,你也拦不住。” 谢清源深受打击,“阿瑜,我们父子分别多年,好不容易重逢,你就不能陪为父多留在京城几年?你要是走了,为父多孤单呐!” “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一直陪着你吗?”孟瑜语气冷硬,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酸意。 谢清源脱口而出,“阿瑾是阿瑾,他怎么能和你一样呢?” “我当然知道,在你眼中,他比我重要多了。” 孟瑜侧过头去,不愿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意已决,多说无益。” 眼看父亲和二哥谈话陷入僵局,孟蕊扯了扯父亲的袖子,阻止他继续劝说二哥留下。 解铃还须系铃人。 孟瑜要离开京城,是因为纪华筠邀请他一起离开。 而纪华筠要走,是由于纪华筠和她爹娘的矛盾难以调和。 孟蕊眼珠一转,看向谢清源,轻声问道: “爹爹,您方才说过,您只是不想让二哥和华筠姐姐离开京城,其实您是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对不对?” 原本表情颓丧的谢清源,听到孟蕊的话,一下来了精神。 “对,只要阿瑜喜欢,我不反对他们在一起。” 谢清源立刻明白过来,一扫阴霾,神采奕奕地看向纪华筠。 “纪小姐,其实你也不必离开京城,你不想嫁给二皇子,那嫁给我家阿瑜,你愿意吗?” “您说谁?谁嫁我?我、我……” 纪华筠惊讶得语无伦次,偷瞄了一眼孟瑜,发现孟瑜也在看她,羞赧地移开视线。 “我、我真没想拐带你儿子,就算我愿意,我爹娘硬要逼我嫁给二皇子怎么办?” 谢清源的目光,在纪华筠和孟瑜脸上来回看。 纪华筠明显很愿意,而孟瑜,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睛,恨不得黏在纪华筠身上。 谢清源心里有了谱,大手一挥,豪迈地说: “这你不用担心,你爹娘逼你可以,但父母之命,能大得过皇命吗?” 见孟瑜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谢清源越说越激动。 “明天一早,我就进宫去求陛下,给你们赐婚,有陛下的赐婚圣旨在,别说是永宁侯、二皇子,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把你们拆散。” 用儿媳妇套住儿子,谢清源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你确定能请到赐婚的圣旨?”孟瑜怀疑地问。 谢清源自信拍着胸脯保证:“阿瑜你放心,只要你想娶纪家小姐,为父豁出老脸去求,陛下会同意的。” “哎呀,你急什么?” 纪华筠嗔怪地轻捶了一下孟瑜的胳膊。 “人家还没说要嫁给你呢!” 孟瑜低下头,深深看向纪华筠,“那我们还是离开京城?” “别呀!别动不动就说要离开京城!” 谢清源紧张地站起来,又不得不放柔语气。 “纪家姑娘,你看你,今日刚回到京城,都没休整一下,怎么总想着离开呢?” 谢清源算是看出来了,他儿子表面沉闷,实则心早就跟人家姑娘跑了。 “我们阿瑜相貌堂堂、武功高强,可是京中闺秀们看好的如意郎君。 你问问他,每天在外巡查,有多少姑娘故意朝他扔手帕的? 这半年来,又有多少媒人上门,要给他说亲的? 你要是不抓紧点,还往外头跑,我们阿瑜说不定被别的姑娘拐跑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纪华筠挑眉看向孟瑜,“京中有很多姑娘喜欢你?你收她们手帕了?” “有,但我没收。”孟瑜直白道。 “哼!”纪华筠噘起嘴,“我打扮起来,也是有很多追求者的。” 孟蕊看到这时候还在争强好胜的纪华筠,不由扶额。 “华筠姐姐,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你之前说,你和我二哥已经私定终身,你们难道没考虑过成婚的事?” 对于纪华筠和孟瑜成婚,孟蕊乐见其成。 孟蕊觉得,自家二哥性子太沉闷了,但在纪华筠身边,会显得生动许多。 而且,二哥都愿意跟纪华筠浪迹天涯了,对赐婚的提议也不反对,足见他对纪华筠的心意。 “私定终身?”孟瑜困惑地看向纪华筠,“我和你?” 自己撒过的慌,被孟蕊当着孟瑜的面揭穿,纪华筠尴尬不已。 “那个……我……哎呀,这不重要啦!” 纪华筠挠了挠头,瞪向孟瑜。 “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娶我?” 孟瑜脸颊泛红,深深注视着她,眸光缱绻,“我心悦于你,愿意与你成婚,白首偕老。” “你……你说真的啊?” 纪华筠有点不喜欢孟瑜突然深情的眼神,低头嗫嚅道。 “你该不会是可怜我被爹娘逼嫁,所以想用成婚的方式帮我,其实你……”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孟瑜握住纪华筠的手,急不可待地解释。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不会跟你胡闹什么黑衣帮,不会跟着你去渝州,更不会跑来京城当什么羽林军……你,能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 纪华筠回握住孟瑜的手,心里甜滋滋的。 “原来半年前你不和我们一起走,是为了我,你怕你没有官职,我爹娘嫌弃你,不让你做他们女婿啊?” 孟瑜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低沉道: “我想,你总是要回京城的,如果我们有未来,我不能让你为难。” “呜……阿瑜,你真好!” 纪华筠不顾谢清源和孟蕊在场,直接扑进孟瑜怀里抱住他。 “我为了你,也可以不回京城的,我们一起浪迹江湖,也能过得很好。” 旁边内心泛酸的老父亲谢清源,及时出声阻止这个可怕的念头。 “孩子,咱们家有那个条件,我保证永宁侯不能再逼你嫁给其他人,咱就在京城成婚,别再说去浪迹江湖了,好不好?” 第282章 赐婚圣旨 第二日一早,谢清源就进了宫,直到下午才回来。 与他一同到的,除了给纪华筠和孟瑜赐婚的圣旨,还有永宁侯和永宁侯夫人。 谢府正厅,看到孟瑜身边的纪华筠,永宁侯指着谢清源没好气道: “我就知道,定是你这个老匹夫,把我女儿藏起来了!昨晚还不承认!” 永宁侯怎么都没想到,他还没找到纪华筠,纪华筠就被赐了婚。 接到赐婚圣旨时,永宁侯都懵了。 那一刻,永宁侯想了很多,最担心的是陛下察觉了他想要站队二皇子的心思,给他女儿赐婚,是为了敲打他。 但在听到赐婚对象是谢清源的二儿子孟瑜时,永宁侯又松了一口气。 谢清源是陛下心腹,纪家和谢家结亲,意味着陛下信任纪家,定然不是敲打的意思。 可是,如此一来,少了姻亲关系,他再要站队二皇子,总是无法形成坚定的同盟。 对谢清源破坏他的计划,很难不生气。 “纪侯爷,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说什么藏不藏的?”谢清源心情颇好地说。 孟瑜和纪华筠成了婚,以后在京城定下来,谢清源高兴还来不及,不会为了永宁侯的一点指责生气,还亲热地拉着永宁侯说话。 “赐婚圣旨已下,咱们来谈谈两个孩子的婚期?” “哼!”永宁侯余怒未消,甩开谢清源的手,自行坐下。 永宁侯夫人跟随永宁侯,坐在他身边。 看着亲密坐在一起的纪华筠和孟瑜,永宁侯夫人心知皇命难违,婚事已定,与其把关系闹僵,不如顺其自然。 再说,孟瑜的条件也不差。 他自己在羽林军中当差,得陛下看重。 父亲是陛下的近臣心腹,管着陛下的钱袋子。 兄长是状元及第,现任刑部郎中,妹妹是陛下亲封的县主。 更不用说,他的祖父是陛下的恩师谢太傅,大伯是工部尚书,二姑父郭宪是刑部侍郎……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孟瑜的母亲孟天,是个不安于室,下九流混江湖的,但好歹是陛下承认的救命恩人,诰命夫人,勉强也拿得出手。 而且孟天不常在京,府中没有婆母约束,纪华筠嫁过来的日子也好过。 这么一想,永宁侯夫人觉得,这也是桩不错的婚事。 关键是她女儿纪华筠,看起来很满意孟瑜,不会再和他们闹。 昨天纪华筠在祠堂闹的那一场,还有纪华筠冲出去飞檐走壁逃跑,永宁侯夫人现在想起来,还感觉后怕。 能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地在眼前,她知足了。 “侯爷,您看,华筠和孟家二郎站在一处,多般配。” 永宁侯夫人打着圆场,为孟瑜说好话。 “您之前在家,不也常夸孟家二郎武功好,现在快要成一家人了,是喜事呀!” 永宁侯脸色稍缓,他对孟瑜是满意的,对这门亲事也并不反对,而且赐婚圣旨已下,他反对也没有用。 孟瑜牵着纪华筠走过来,对着永宁侯夫妇恭敬行礼。 永宁侯看到纪华筠,气闷地摆了摆手。 他现在见不得这个忤逆不听话的女儿,怕忍不住火气,又和她吵起来。 之后,两家开始商议婚事的具体事宜。 按永宁侯夫人的想法,还想再多留纪华筠一年半载,三书六礼都可以慢慢准备。 谢清源表示尊重,只要孟瑜肯留在京城,婚期他主要看两个孩子和亲家的意见。 但纪华筠,恨不得明天就嫁给孟瑜。 在昨日和永宁侯吵过之后,她不想回永宁侯府,不想面对暴躁蛮横的永宁侯,和对她一堆要求的永宁侯夫人。 最终,两相权衡,婚期定在明年秋天,具体还要请人看好日子再定。 两家人一起用了晚膳后,纪华筠不情不愿地跟着爹娘回了永宁侯府。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送走了永宁侯一家,孟蕊跟随父兄往府中走。 她特意走到孟瑜身边贺喜,“恭喜啊,二哥,祝你和华筠姐姐百年好合。” “谢谢小妹。”孟瑜笑着应道。 孟蕊看到二哥不再是以前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不禁感叹纪华筠的魅力之大。 孟瑾也向孟瑜道喜,孟瑜客气回应: “长幼有序,我的婚事已经定下,你也要抓紧了。” “没关系,我不着急,二弟你成婚不必顾及我。” 孟瑾下意识看了一眼孟蕊,淡淡道。 “刑部的案子太多,这一两年都有的忙。” 听到刑部,孟蕊想到许南音的事,“对了,大哥,听说今日许御史在朝堂上弹劾晋国公,这件事现在什么结果?” 许御史言出必行,果真写了折子,上了朝堂弹劾。 他要求彻查吏部和晋国公府,保护御史及其家眷的安全。 这一提议,得到了御史台所有御史的联名上书,在早朝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一直闹到快中午,早朝才结束。 “陛下已经下旨,要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彻查晋国公及其亲眷所犯恶事,一旦查证属实,严惩不贷。” 孟瑾不紧不慢地说,言语中透着一丝冷意。 “晋国公惹了御史台的众怒,他就算能挺过这关,未来也难在朝堂立足。” 孟蕊明白,御史台的御史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若都紧盯晋国公的错处,晋国公在朝堂上束手束脚,很难再有建树。 “只查晋国公府吗?许御史提出要彻查吏部……会查吗?”孟蕊问。 “没有彻查吏部的旨意。” 孟瑾语气平静,眼眸深沉。 “曹家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能动的。” 孟蕊深有同感,连永宁侯就想要攀上曹家的大树,可见其在朝中势力深厚。 她不禁回忆起前世,尽管朝中立储的呼声很高,但直到孟蕊身死,都没听说陛下有立太子的消息。 曹家支持的二皇子,想当太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孟蕊也不想姜瑶支持的三皇子当太子。 想到姜瑶,孟蕊心中浮起几分怪异的感觉。 一个月前,吴贵妃征得陛下同意,给三皇子定下了皇子正妃,是吴贵妃的侄女、户部尚书嫡女吴宁清。 而在前世,三皇子妃这个位置,是姜瑶的…… 第283章 关心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晋国公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晋国公夫人和齐月佳,在永宁侯府构陷许南音清誉的案子。 刘管事和齐月佳的丫鬟,禁不住受刑都招了,证实是晋国公夫人指使二房,使出此等下作手段。 他们要毁了许南音的清誉,一来,是为了报复许御史弹劾晋国公,要让最在乎名声的许御史颜面扫地; 二来,是为了杜绝齐大公子齐辕对许南音的心思,让齐辕乖乖和赵雅娴定亲。 然后,是调查晋国公府这些年来的往来账目,以及晋国公在吏部任职时的违规行为。 被晋国公安排前途的大公子齐辕和世子齐轩,首当其冲。 他们一个被安排进了吏部,一个被安排进了翰林院,都是艳羡旁人的官职。 晋国公为了齐轩的官职,给翰林学士送了一个名贵的古董屏风,虽然做得隐蔽,但还是被刑部查了出来。 如此一来,齐辕和齐轩都被停职,勒令回府自省。 晋国公府一大家子,都被关在府中,接受调查。 与其交好的世家,纷纷避而远之。 不少与晋国公府交情过深的,担心被牵连,到处打听消息,其中不乏有找上孟瑾的。 孟瑾对来者全都不假辞色,这些人又打起了孟蕊的主意,让家中女眷设宴邀请孟蕊。 孟蕊为了躲避麻烦,这些日子都没有出门,每日除了习武,就是了解京中这半年以来的各种大事小情。 孟蕊五月初离开京城,归来已是冬月末,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 这半年时间,除了吏部贪腐案外,京中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孟蕊关心的事,倒是有几件。 安乐侯夫人沈氏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自从孟蕊与安乐侯府断绝关系后,安乐侯府的产业回到了沈氏手中打理。 沈氏本就不善经营,又身体柔弱不能自理,没有足够的精力来管理田庄铺面,更不用说像孟蕊那样及时更新货品款式,四处收集商业信息,买低卖高,赚取高利润。 侯府产业在沈氏糟糕的管理下,收益每况愈下,沈氏却无能为力。 安乐侯得知后,训斥沈氏不上心,没本事,为什么孟蕊可以做好,她做不好。 但安乐侯也只会训人,会找沈氏要银子,不会帮沈氏赚银子。 沈氏委屈至极,她想让亲生女儿姜瑶帮她打理铺子,可姜瑶根本看不上这些小本买卖,也不在乎沈氏的哭诉眼泪,只顾着自己要做的“大事”。 姜铭昊自从被书院开除后,就一直待在家中,安乐侯安排他去其他书院读书,他担心遭受嘲讽,怎么说都不肯去,沈氏为了这个儿子忧心不已。 更让沈氏感到糟心的,是移情别恋的夫君安乐侯。 安乐侯自从得了红姨娘,就极少踏入沈氏的院子,整日去了衙门点卯回来,就钻进红姨娘的院子,沉醉温柔乡中。 两个月前,红姨娘被查出有孕,安乐侯喜不自胜,沈氏咬牙切齿。 一个月前,红姨娘在侯府中摔倒小产,安乐侯和沈氏大吵一架。 安乐侯大骂沈氏毒妇,要剥夺她管理侯府中馈的权利,让红姨娘这个出身青楼的妾室来管,狠狠踩了沈氏的脸。 还是姜瑶回府后阻止了安乐侯的离谱行为,把侯府中馈还回了沈氏手中。 …… 对于姜瑶半年前出现在孟家堡一事,谢清源查到,姜瑶确实以假身份隐瞒,离开过京城,向南而去。 但她具体去的地方,由于其行踪隐秘,除了孟家堡外,很难确定其他地点。 而同样在孟家堡内被孟蕊认出的厉青鸿的行踪,就更难查了。 能确定的是,厉青鸿不止有一个替身。 他很可能让替身留在京城,自己出现在了孟家堡,寻找其祖父厉老将军的信件。 但这只是猜测,无论孟蕊还是谢清源,都没有证据。 谢清源将事情禀报给皇帝后,皇帝说相信厉家的忠诚,让谢清源不用继续查,而对姜瑶身上的疑点,皇帝让谢清源接着调查。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上,镇北王厉青鸿,携妹青城郡主厉青雪,一起赴宴。 他自称伤已经养好,向皇帝表示感谢后,又向皇帝辞行。 宫宴后的第二天,厉青鸿带着部下,离开京城,回了北地。 青城郡主厉青雪,依然留在京城的镇北王府。 厉青鸿离京后,无人管束她,她喜欢上了办雅集,几乎每隔一月,就要办一次。 九月赏桂,十月赏菊,冬月品茗,腊月赏梅…… 前三次孟蕊不在京城,都错过了。 腊月十六赏梅的帖子,孟蕊已经提前半个月收到。 厉青雪在帖子上说,请孟蕊及其两位兄长一同前往。 其他人的帖子,孟蕊都婉拒了,厉青雪的邀请,她倒是想去看看。 半年前厉青鸿有没有离开京城,厉青雪这个做妹妹的肯定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谋算,孟蕊也想趁机,去探听下虚实。 晚膳时,孟蕊询问大哥和二哥,是否要一起去参加青城郡主的赏梅雅集。 “刑部事忙,我又查着晋国公府的案子,不方便去那些场合。” 孟瑾给孟蕊夹了一块排骨,温和笑道。 “让阿瑜陪你一同去,身边多带些人手,你如今是县主,要是有人欺负你,别忍着,当场就还回去,大哥给你撑腰。” 听到大哥温言提醒,孟蕊不禁想到,上一次参加厉青雪的雅集时,她被姜瑶拦路刁难,大哥突然出现,救下了她…… 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 “大哥,你放心,我现在可以自保,不会再让人欺负了。” 孟蕊笑容明媚,转而看向沉默吃饭的孟瑜。 “二哥,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我画画得不好。”孟瑜停下筷子,面上泛起一丝为难。 雅集的帖子上写得很清楚,赏梅作画,孟瑜实在不擅长,若是丢丑,还要连累孟蕊被人嘲笑。 “没关系的,随意作画,不论好坏,就当是去玩玩?” 孟蕊眼珠一转,搬出杀手锏。 “我让吟秋去永宁侯府问过华筠姐姐了,她也收到了帖子,到时候,我们接她一起去啊?” 果然,听到纪华筠的名字,孟瑜不再犹豫。 “好,到时我陪你们一起。” 第284章 赏梅雅集 腊月十六,天气晴好。 永宁侯府大门外,孟蕊下了马车,看向旁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看的二哥孟瑜,轻声道: “二哥别急,门房已经进去通报了,华筠姐姐马上就出来。” 纪华筠被永宁侯夫妇带回侯府后,一直被拘在府中,与孟瑜也是大半个月没见过面。 收到雅集帖子后,孟蕊就派吟秋去和同样收到帖子的纪华筠通过气,她们说好一起去参加雅集。 说话间,纪华筠已经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从门里走了出来。 她身穿水青银线钩花缂丝百蝶裙,外披雪白狐裘披风,头梳双鬟望仙髻,绿宝石发钗点缀其中,愈加凸显纪华筠高贵典雅的气质。 孟蕊一眼便能看出,纪华筠今日这身装扮,看似清雅,实则是铆足了劲在打扮,以前没听说纪华筠喜欢参加雅集啊,那就是为了…… 转头一看,果然,她二哥孟瑜,正盯着纪华筠,眼睛都看直了。 纪华筠很满意孟瑜看她的眼神,敛下眼角眉梢的笑意,款款走到孟瑜和孟蕊面前,规矩福身一礼。 “见过瑞嘉县主,见过孟二公子。” 乍一看到纪华筠如此守规矩的模样,孟蕊还有些不习惯,她连忙扶起纪华筠。 “华筠姐姐不必多礼,以后都是一家人,唤我蕊儿便是。” 孟瑜也回礼作揖,“纪小姐安好。” 纪华筠看着孟瑜端方贵公子的模样,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孟二公子,今日很是不巧,我家的马车坏了,不知能否坐你家的马车,一同前去雅集?” 她身后的婆子皱眉提醒,“二小姐,您的马车没……” “住嘴!本小姐说坏了就坏了。” 纪华筠横了婆子一眼,最烦的就是这些她娘永宁侯夫人派来看管她的眼线。 “我今日和瑞嘉县主一起,用不着这么多人跟着,碧枝留下,其他人都回去。” 说完,纪华筠就拉着孟蕊的手,先后上了马车。 孟瑜也骑上了马,让随从拦住想要跟上马车的丫鬟婆子们。 “回去,请转告纪夫人,孟瑜定会保护好纪小姐安全,请她不用担心。” 看着驶离永宁侯大门的马车,留在门口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 永宁侯夫人哪里是担心武功高强的纪华筠的安全,她是怕现在放纵自我的纪华筠,惹到脾气火爆的青城郡主! “快!快去禀报夫人。” 丫鬟婆子们齐齐往府内跑去。 马车上,纪华筠摊靠在车壁上,滔滔不绝地讲这些天在家过的糟心日子。 “我爹把我禁足关在院子里,不让我出去,哼!他以为我会乖乖听话?我直接飞出去,吓了他一大跳,哈哈哈!” “他哪天禁我的足,我就在那天晚上,打晕看管我的侍卫,跑去他的院子吓他,不过两三个晚上而已,他就不敢再禁足我了,近几日晚上,他都在兵部衙门睡的。” “我娘觉得我不听话,就是有病,居然找大夫来给我看病,我说我没病,打翻了药碗,把大夫赶了出去。” “她又觉得我中邪了,请了道士来给我驱邪,我一把抓住道士,按在地上,拿刀抵着他,那骗人道士不敢说我中邪,我把他直接丢了出去。” “我娘还不放弃,骗我陪她去皇觉寺进香,实则是去求方丈大师给我驱邪,方丈大师不愧是大师,他一见了我,就对我娘说,我没有事,反而是我娘要放下执念,顺其自然,我娘当时的脸都绿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孟蕊不觉好笑,只觉心酸。 在外人看来,永宁侯夫妇对纪华筠这个女儿关爱备至,但只有纪华筠自己知道,那样严格的控制,有多么窒息痛苦。 纪华筠天生神力,又有武功傍身,既是如此,她也反抗艰难,若是寻常女子,或许只能遵从父母之命,别无他法。 “你这样和他们对抗,这些天岂不是很累?有吃好饭、睡好觉吗?”孟蕊关心地问。 纪华筠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早就想这样干了,一点都不累,和我爹娘斗,其乐无穷!” 孟蕊愕然,不理解,但尊重。 纪华筠坐直身子,斗志昂扬地说: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没让碧莲和我一起回来,我才能放开手脚,去和他们斗到底!” 因为参与了罗杰裕的死,碧莲怕永宁侯向她报复,不敢回京城,留在了相州。 孟蕊给碧莲买了一个小院子,给了她新的身份,让她可以和弟弟一起生活。 想到碧莲,孟蕊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这是碧莲前日传来的书信,她过得不错,我家在相州有些产业,会让人帮忙照拂,你可以放心。” 纪华筠接过信,打开后很快看完,满足地笑道: “真好,碧莲在相州自由自在地生活,总比在京城这个泥潭好。” 为防万一,纪华筠顺手把信烧毁。 “华筠姐姐,你当真要和你爹娘斗到底吗?” 孟蕊不太赞同纪华筠的观点。 “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若闹得难看,于你的名声有碍,你明年还要与我二哥成婚。” 京中的世家大族最重脸面名声,生活在这个环境中,不能全然随心所欲行事。 纪华筠一点即通,她自己爽快了是高兴,但她的未婚夫孟瑜未来的前途,也不能不顾。 情不自禁掀开车帘,纪华筠刚好看到车旁骑马陪同的孟瑜。 孟瑜察觉到纪华筠的视线,侧头看过来,与她对视。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纪华筠心情大好,觉得为了孟瑜,她可以暂时和那对老顽固爹娘休战。 …… 青城郡主的赏梅雅集,在镇北王府内举办。 镇北王府内,有座梅园,其中植有数百枝梅树。 据说是厉青雪兄妹的生母,已故的镇北王妃,独爱梅花,老镇北王宠爱王妃,命人专门在王府中建了这座梅园。 马车到达镇北王府,从车窗探出头的纪华筠,望见镇北王府外停靠的马车,奇怪地“咦”了一声。 她放下窗帘,坐回车内,小声问孟蕊: “镇北王府外,停了几辆宫里的马车,你知道是谁来了?” 第285章 入幕之宾 “华筠姐姐你不知道?” 孟蕊早已得到消息,此时并不惊讶,对纪华筠解释道。 “自从你和我二哥被赐婚后,曹氏一派就开始与镇北王府走得近了,这次雅集,听说二皇子会来。 还有吴尚书的嫡女吴宁清,她常来参加青城郡主的雅集,最近她在宫中陪伴吴贵妃,直接从宫里出来,用的应该也是宫里的马车。” “二皇子?”纪华筠不屑地撇撇嘴,“他该不会在打厉青雪在主意?” 二皇子娶不到她纪华筠,拿不到南边纪家军的兵权,就打起了北地厉家军的主意。 至于吴宁清,准三皇子妃,通过参加雅集与青城郡主厉青雪交好,也是为了三皇子和镇北王府交好。 “不清楚,咱们今日可以好生观察。” 孟蕊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镇北王府的态度。 从马车上下来,镇北王府的丫鬟过来引路。 再次走进镇北王府,孟蕊的心境大有不同。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她,还是依附于青城郡主庇护的可怜孤女,时刻提心吊胆,一边防着姜瑶使坏,一边担心厉青鸿发疯。 面对厉青雪时,也要小心翼翼地捧着哄着,生怕惹了厉青雪不高兴。 而现在的孟蕊,找到了亲生父母和兄长,添了瑞嘉县主的响亮名头,有了武功傍身,此时身边还有二哥和未来二嫂陪她一起,可谓底气十足。 在丫鬟的引路下,孟蕊、孟瑜和纪华筠,来到了梅园的入口。 “贵人们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到达雅集所在地。” 丫鬟指着从梅园入口为,蜿蜒在梅林中的青石板路。 “雅集还未开始,贵人可沿途自行赏梅,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孟蕊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路,走进梅园,欣赏着两侧的梅花。 这座梅园中,约有上百株梅树,正凌寒渐次绽放。 园中有娇艳的红梅,远望似火,如胭脂点染;也有清冷如月的白梅,如云似雪,不染纤尘,浮动于枝头,暗香涌动。 刚走没几步,孟蕊他们就听见前方传来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你不是没看见,她厉青雪当着本皇子的面,和那些男人亲亲热热,就是故意打本皇子的脸,你还要我如何忍耐?” “是二皇子的声音。”孟瑜肯定道,“可要避开?” 孟蕊点头,“我们去梅林中躲一会儿,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纪华筠表示赞同。 他们一起快步离开青石板路,走进梅林,向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后,躲到不远处的梅树后,能清晰地看到刚才说话的两个人。 正是二皇子和曹尚书之子曹湛。 二皇子和曹湛站在青石板路上,二皇子作势要往梅园外走,被曹湛拉住。 “二殿下,现在不是您任性的时候。” 曹湛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劝说。 “郡主只是与那几人吟诗作画而已,并无逾矩,殿下您不必介怀。” 二皇子回头看向曹湛,手指向梅林深处的方向,“她都快和那些男人贴到一起了,还叫‘并无逾矩’?那怎样才叫逾矩?啊?” “太后娘娘的交代,您都忘了吗?” 曹湛想不出更多理由说服二皇子,只能搬出曹太后。 “殿下,要以大局为重啊!” 二皇子身形顿住,挫败地放下手,“我出去静一静,等会儿再进来。” “我陪您一起去。” 曹湛和二皇子一起走出梅园。 “我就说,二皇子就是在打青城郡主的主意。”纪华筠鄙夷地说,“他还敢嫌弃郡主?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嘘!”孟蕊阻止纪华筠继续说下去,“当心隔墙有耳。” 纪华筠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他们一行人走出梅林,又回到了青石板路上。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迎面遇上青城郡主的贴身丫鬟霜儿。 霜儿对着孟蕊恭敬行礼。 “孟小姐,我家郡主一直盼着您回京,见您还没来,着急地派奴婢前来找您。” 孟蕊问:“郡主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郡主请您去前边梅香亭见她,您去了就知道了。”霜儿殷勤地说。 孟蕊上过霜儿一次当,警惕道:“我与兄长和纪小姐一起来的,便一起去拜见郡主。” 霜儿愣了一瞬,随即明白孟蕊在担心什么,连忙应道: “当然,几位随奴婢可以一起去见郡主。” 在霜儿的带路下,他们继续往梅林深处走去。 园中曲径通幽,中间有一个池塘,池水清洌,偶有落梅浮于水面,随波轻漾。 走过池塘,再往前,便见一座半隐于花影之间的六角小亭。 一袭烈焰红裙的厉青雪,慵懒地倚坐在亭中,她的身边围着好几个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 这几名年轻男子,一个在为厉青雪作画,一个在为厉青雪读诗,一个在为厉青雪煮茶,还有一个正殷勤地拿着靠垫,放在厉青雪的腰后。 “青城郡主可真会享受。”纪华筠感叹道。 孟蕊也在心中暗暗吃惊,怪不得二皇子会有那么大反应。 这几个伺候厉青雪的俊俏男子,其中那个读诗的,孟蕊认识,叫孙杰逸。 半年前那次雅集上,孟蕊就见他为厉青雪写了一首十分夸张的赞美诗。 孟蕊之前也听到传言说,厉青雪在雅集上挑选家世一般又颇具才华的俊俏郎君,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夜里玩得很花。 如今一看,传言或许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前世厉青雪那么喜欢齐轩,为了嫁给齐轩,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的厉青雪,就这样轻易地和其他男子搅在一起,她不喜欢齐轩了吗? 心安理得享受几个男子追捧伺候的厉青雪,看到孟蕊一行人来了,保持舒适的姿势不动,笑着对孟蕊招了招手。 “孟蕊,快来,看看卫云的这幅画,比之你的画艺如何?” 孟蕊没有先去看画,而是和孟瑜、纪华筠一起,先向厉青雪行礼。 “见过青城郡主。” “都免礼,快来帮我看看画。” 厉青雪坐起身,急着对孟蕊说。 “我总觉得,别人画的我,都没有你画的我好看。” 孟蕊听闻,也生了好奇心,走到那卫云身后,看向他已经完成的梅花美人图。 第286章 相互套话 画中,一袭红衣的厉青雪,斜卧红梅树下,姿态慵懒优雅,容貌美艳端丽,比厉青雪本人要更美上三分。 孟蕊能看出画师的画功不俗,也能看出其对厉青雪的奉承态度。 但就是这奉承太过,让画中美人不够真实,溢出几分虚浮的意味,不能令厉青雪满意。 “此画画技精湛,构图巧妙,将郡主画得极美,孟蕊自愧不如。” 孟蕊谦虚地说,她与作画的卫云都不认识,没必要得罪他。 卫云明显松了一口气,要是被瑞嘉县主批评画得不好,他在青城郡主这里也难得混了。 “县主谬赞,小人惶恐。”卫云客气道。 纪华筠和孟瑜也都走了过来,看向卫云的画。 “画得还不错,就是郡主的神韵展现不及三分。”纪华筠客观评价道。 厉青雪双眼一亮,“你说得多,本郡主也觉得,他画的美则美矣,但不怎么像我。” 纪华筠了然,“世人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人内在的神韵,往往最难画出。” “听闻纪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厉青雪看着纪华筠,来了兴致。 “今日可否请纪小姐,为本郡主作画一幅?” 一听要作画,纪华筠连连摇头,直言婉拒: “不瞒郡主,那些琴棋书画,都是我小时候被逼着学的,空有虚名而已,我已经好多年没画过画了,可不敢为郡主作画。 今日来到郡主的雅集,原也是为了陪蕊儿妹妹和孟二公子一同过来,若真要作画,我打算随意画画,还请郡主体谅。” 厉青雪并不为纪华筠的拒绝感到不悦,反而觉得她说话敞亮,和京中那些文绉绉的公子小姐们不一样,多了几分好感。 “你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本郡主也不喜欢自己做那些麻烦的事,但喜欢别人为我弹琴作画,吟诗作赋,那样才有趣儿。” 孟蕊随口夸道:“郡主真有品味。” 厉青雪骄傲地扬起头,目光从纪华筠,移到孟瑜脸上。 “孟二公子,你与你妹妹长得倒有几分相似,你的相貌,更像你母亲孟夫人。” 厉青雪向他们身后望了望,问: “你们那个啰嗦的兄长,今日没来?” 知道厉青雪说的是孟瑾,孟蕊答道: “回郡主,我大哥在刑部忙于查案,已经几日不曾归家休息,实在抽不出时间,请郡主见谅。” “他还在查晋国公府的案子?”厉青雪意有所指地问,“外面都说晋国公府要垮了,是不是真的?” “郡主您是听谁说的?” 孟蕊做出茫然的表情,不解地说。 “晋国公做吏部侍郎好些年,经手的事不知凡几,案子还在调查中,还没结果呢。” 没从孟蕊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厉青雪对丫鬟霜儿使了个眼色。 霜儿对孟蕊福了福身子,替厉青雪说道: “孟小姐,您不知道吗?现在外头啊,人人都在这样传,说晋国公府犯了大案,马上就要树倒猢狲散。 连与齐世子有婚约的姜小姐,都不再承认这门婚事,那安乐侯,亲自去了晋国公府门口,退还了婚约的信物,扬言两家再无干系呢!” “啊呀,竟还有这等事?” 孟蕊装作才知道消息,很是惊讶的样子。 “我刚从南边回来,身子有些水土不服,一直待在家中休养,没有出门,都不知道这些事呢。” 她一边说,一边给了纪华筠一个眼神。 纪华筠会意,接着孟蕊的话说: “蕊儿妹妹不知这些事也无妨,反正安乐侯府以前对你不好,那位齐世子,总是对你眼高于顶,现下轮到他落了难,咱们也别理他们。” “华筠姐姐说的是,我也不想再与他们有瓜葛。” 孟蕊应着纪华筠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般,看向厉青雪。 “郡主,您问这些……是想帮帮齐世子吗?” “帮他?他也配?” 厉青雪脸色突变,就要站起来,身边的孙杰逸和卫云连忙起身搀扶。 “看到了吗?本郡主的身边,不缺乖巧懂事的才子,他齐轩再傲,也即将是丧家之犬。” 厉青雪站直了身子,挥退了左右,对着孟蕊得意地说。 “你给我出的办雅集的主意真好,让本郡主发现了好多俊俏郎君,他们温柔体贴,才华横溢,伺候得本郡主非常满意,齐轩就算回心转意,他也排不上号。” “是我失言了,请郡主勿怪。” 孟蕊行礼道歉,轻言细语地解释。 “大约是在南边待久了,回来不适应京城寒冷干燥的天气,若不是郡主有请,我今日是不会出门的。” 听到孟蕊说起两次南边,厉青雪被她勾起了好奇,“你这半年都待在南边?具体在南边哪里?好玩吗?” “回郡主,我这半年时间,主要都待在渝州外祖家。” 孟蕊见厉青雪上钩,循循善诱道。 “我外祖家在渝州孟家堡,是江湖中有名的门派,郡主您听说过吗?” 厉青雪眸光微闪,“好像有听过这个地方。” “说起来,我们孟家堡与厉家还有些渊源。” 孟蕊微微笑着,温声解释。 “我外祖父说,我的外曾祖父孟老堡主,与郡主您的祖父厉老将军,是交情极深的挚友。 厉老将军还在时,曾多次去到我们孟家堡,与我外曾祖父把酒言欢。 除此之外,他们也常通过书信往来……” 孟蕊说着话,不着痕迹地观察厉青雪的表情。 “厉老将军写给我外曾祖父的信,我外曾祖父非常珍惜,他们之间的情谊令人感动。” 厉青雪有所触动,“祖父去世时,我还很小,不记得他的音容笑貌了……” “那郡主您有见过我外曾祖父写给您祖父的信吗?”孟蕊状似无意地问。 厉青雪忧伤地摇头,“没有,从没有人和我说起过。” 孟蕊与孟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失望。 厉青雪不知道信的事,或许是厉青鸿没有让她参与? 但厉青鸿有没有私自离京,厉青雪应该会有所察觉。 孟蕊定了定心神,继续套话。 “郡主,说起来奇怪,我半年前刚到孟家堡的时候,碰见过一个长得特别像厉王爷的人,若不是知道当时厉王爷在京城养伤,我还以为他也去了孟家堡呢!” 第287章 转换目标? 这一次,厉青雪的表情不淡定了。 “长得像我哥的人?怎么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 厉青雪原本倨傲的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 “对,要么是你看错了,要么是那个人长得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孟蕊嘴角微勾,以她对厉青雪的了解,这就是变相的承认。 “那应该是我看错了。”孟蕊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厉青雪松了一口气,对着孟蕊不满轻哼,“本郡主看你确实是水土不服,糊里糊涂的。” 孟蕊好脾气地赔罪,“对不起,郡主,我身子不太舒服,一直在家休养,这次若不是郡主您邀请,我是不会出门的。” “罢了,你身体不适,就去梅园外的暖阁里待着。” 厉青雪对孟蕊说完,又对霜儿交代。 “吩咐下去,今儿天冷,雅集的地点换到暖阁,把这群娇小姐公子们冻着了,又成了本郡主的过错。” 之后,孟蕊一行人和厉青雪,到了暖阁。 参加雅集的公子小姐们陆续进来,人数没有孟蕊参加的第一次雅集多,倒是来了好几个熟人。 吴宁清和周思彤是一起进来的。 吴宁清比孟蕊上次见时消瘦了不少,清减的容颜上,散发着淡淡愁绪。 周思彤照例是吴宁清的跟班,周到地照顾着吴宁清。 上次雅集见过的才子杜若白也来了,他依然活泼精神,没什么变化。 在梅林六角亭中伺候厉青雪的几名俊俏公子,走进了暖阁,他们也要参加雅集比试。 最后进入暖阁的,是二皇子和曹湛,他们步履从容,表情平静,不复梅林中争执的紧张。 曹湛是吏部尚书曹修易的儿子,二皇子的母妃淑妃是曹氏女,他们是天然的同盟。 曹湛没有官职,喜爱诗画,常参加京中各大雅集诗会,这次二皇子就是他带来的,厉青雪并未给二皇子发帖子邀请。 见到二皇子,众人纷纷起立,向他行礼。 “见过二殿下。” “诸位免礼。” 二皇子朗声道。 “今日只论雅俗,不讲尊卑,都请坐。” “谢二皇子。” 众人坐回自己的座位。 这次雅集的规矩,和之前几次差不多,以梅花为主题,作画或是写诗,再由所有人投票,得票最多者,可以获得青城郡主提供的彩头。 说完规矩后,参加比试的才子才女们,可以去梅园中寻找灵感,已经有想法的,可以开始作诗作画。 纪华筠和孟瑜本就不是冲着雅集彩头来的,他们难得见面,自是有许多话要说,以去梅园赏梅找灵感为由,先后离开了暖阁。 孟蕊和厉青雪说过自己身体不适,这时就不好再出去,她坐在位置上,闲闲喝着热茶。 吟夏和吟秋两个丫鬟侍立在左右,挡住了大多不熟的又要来套近乎的人。 但总有她们挡不住的,比如身份尊贵的二皇子。 “听闻蕊儿妹妹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二皇子突然的关心,让孟蕊心头一跳。 孟蕊连忙起身行礼,“多谢二殿下关心,我休息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二皇子想要上前去扶,孟蕊灵活后退一步,避开了二皇子伸过来的手。 孟蕊快速向主座的方向看去,厉青雪早已不在那里,想来是和那几个俊俏才子,出去赏梅作画去了。 想到之前在梅园中听到二皇子说的话,孟蕊觉得奇怪。 这二皇子不去追求厉青雪,拿下镇北王府的兵权,跑来和她搭讪做什么? 难道淑妃还没有放弃,想要撮合孟蕊和二皇子,目的是谢清源手上的财权? 想到这儿,孟蕊又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离二皇子远远的。 二皇子察觉到孟蕊的疏离,内心不悦,但面上不显,对着孟蕊笑得亲和。 “那就好,近日天冷风寒,蕊儿妹妹要格外注意身体才是。” “谢二殿下提点,孟蕊受教了。” 孟蕊低着头,客气应道,依然能感受到二皇子黏腻恶心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移动。 要是在江湖上,遇到这种眼神不尊重的臭男人,孟蕊会直接训斥,对方若是不听,孟蕊一个飞刀射过去,让他不敢再盯着她看。 但对二皇子,这种做法明显不适用。 正当孟蕊想着,要用什么理由脱身时,旁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孟小姐,原来你躲在屋里偷懒,难怪我在外头到处找你不到。” 吴宁清笑语盈盈地走过来,熟稔地与孟蕊打招呼。 她像是才发现二皇子也在,略带惊讶地向二皇子行礼。 “宁清见过二殿下,殿下也是来找孟小姐探讨画艺的?” 二皇子看到吴宁清,冷淡了许多,“吴小姐不必多礼,我与孟小姐碰巧遇到,随意聊几句。” 吴宁清是吴贵妃的侄女,也是已经过了明路的三皇子妃,与二皇子是明确的敌对关系,二皇子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吴宁清保持着客气微笑,“既是如此,那二殿下不介意我先请孟小姐去梅园,我想向孟小姐请教画梅的色彩晕染技法。” 二皇子眼中闪过不满,表面云淡风轻,“不介意,二位自便。” 孟蕊和吴宁清,向二皇子行礼后,带着丫鬟走出了暖阁。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二皇子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瞬间转换成冷凝。 他一甩衣袖,转身走到暖阁外的栏杆处吹风。 曹湛走到二皇子身边,见周围无人,叹着气劝道: “二殿下,我知道您更喜欢温柔秀美的女子,但您要以大局为重,我父亲说,晋国公怕是保不住了,以最坏的情况考虑,我们必须要得到兵权。” 二皇子面带郁色,眉目阴鸷,“纪华筠嫁给孟蕊的二哥,我再娶了孟蕊做正妃,纪家军不也要支持本皇子?” “道理是这样,但陛下将纪华筠赐婚给他人,就是有心不想纪家军与我们联合。” 曹湛愁眉苦脸,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 “孟家那位夫人,也不是好想与的,她说过要给女儿招赘婿,就是要绝了皇家结亲的路,而且,我看孟小姐对殿下您的态度,也没有一丝情愫可言。” 二皇子狠狠瞪向曹湛,“她想招赘就招赘?她若成了本皇子的人,还不得乖乖就范?” 第288章 自说自话 曹湛听了二皇子的话,吓了一跳。 “殿下,您千万别干傻事!您忘了晋国公府,是如何被查的了吗?” 想到晋国公府做下的破事,曹湛鄙夷不已,对有同样想法的二皇子,也少了几分耐心。 “那许御史之女许南音,被乐师构陷清白之后,尚且能说出终生不嫁的狠话。 有谢家撑腰的瑞嘉县主孟蕊,只要她不愿意,您不但占不到便宜,还会被陛下责罚,若因此失了圣心,就得不偿失了!” “你竟将本皇子,与乐师那等下贱货色,相提并论?” 二皇子按捺着怒意,不满地瞪着曹湛。 “能被本皇子宠幸,是她的荣幸,没有女人会不愿意做皇子妃。” “那纪家小姐就不愿意。” 曹湛快要受不了二皇子的厚颜无耻,直接反驳道。 “我们在永宁侯府的眼线禀报,纪小姐和孟二公子被赐婚之前,纪小姐曾与永宁侯夫妇大闹一顿,然后翻墙逃出府去。 我们的人虽没听到他们具体吵了些什么话,不过永宁侯府中的下人都知道,纪小姐不愿参加年后的皇子选妃。 且纪小姐离府后的第二日,谢大人就亲自去求了陛下,为纪小姐和孟二公子赐婚,纪小姐为了不嫁给二殿下您,连父母都能忤逆,足见她的决心。” 本来,曹家和纪家已经谈好,纪华筠嫁与二皇子为正妃,纪家的兵权顺理成章,被二皇子收入囊中。 但二皇子的生母淑妃,因为纪华筠小时候把二皇子手打伤的事,一直没松口,非说纪华筠性情暴躁,不堪为正妃,要为她的宝贝儿子举办选妃宴。 中途恰遇纪华筠离京半年,在曹太后的干预下,二皇子的选妃宴必须等纪华筠回京再办,无论正妃侧妃,曹家都有力促成纪华筠嫁给二皇子。 就算是这样,永宁侯府都没说什么,依然想要以联姻,与二皇子一系达成同盟。 可他们都没想到,纪华筠回京的第二天,谢清源就进宫求了赐婚圣旨,把曹家看好的皇子妃,定给了自己儿子。 而二皇子,失了永宁侯府的助力,只能另寻其他的兵权助力。 镇北王厉青鸿之妹,青城郡主厉青雪,就是曹家为二皇子看中的正妃第二人选。 这次雅集之前,曹太后专门亲自叮嘱二皇子,务必获得厉青雪的好感,以成亲事,进而获得北地镇北王的兵权支持。 二皇子迫于太后施压,即使不喜欢性情火爆的厉青雪,依然乖乖跟着曹湛来到雅集,想着为了大局他愿意讨好厉青雪,忍了这一遭。 但当他来到镇北王府,看到厉青雪和其他俊俏才子玩乐在一起时,心中准备好的计划,全都无法执行。 二皇子气愤地认为,厉青雪待字闺中,就与那么多男人寻欢作乐,若他真娶了她,岂不是要日日头戴绿帽,为人耻笑? 所以,在他又看到规矩守礼、貌美恬静的孟蕊时,再次动了心思。 “本皇子与纪华筠,从小就不和,她不想嫁我,很正常,本皇子还不想娶她呢!” 二皇子没把曹湛的话放在心上,自信满满地说。 “孟蕊是个性情温柔的,其父是父皇的心腹,管着父皇的钱袋子,其祖父谢太傅,是肱股之臣、文臣典范,母妃和太后娘娘都曾有心,指孟蕊做我的皇子妃。 待日后纪华筠嫁给孟瑜,财权和兵权皆是本皇子囊中之物,两全其美,是大大的美事。” 曹湛无语地看着二皇子,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自信。 方才孟蕊对二皇子的躲避,和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曹湛看得清清楚楚。 曹湛觉得,孟蕊那样一个还未找到亲生父母,就敢和安乐侯府公然叫板的勇敢女子,能把难搞的青城郡主牵着鼻子走的聪慧女子,绝不会是她表面看起来那般良善本分。 更何况,孟蕊还有曾经暴打皇子的娘,和常不按套路出牌的爹,两位兄长一文一武,都得陛下看重,二皇子要打孟蕊的主意,曹湛觉得难成。 “殿下想法很好,但切不可胡作非为啊!” 曹湛劝不动二皇子,只能尽量拦着他做离谱的事。 “要不您回去和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再商量一下?” 二皇子听曹湛这样说,以为自己说服了他,得意道: “行了,你放心,本皇子又不是急色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那等事来。” 曹湛松了口气,顺势夸了二皇子两句,心中却想着,回府后要赶紧将二皇子的决定,告诉父亲曹尚书。 二皇子不愿意娶厉青雪,厉家又没有其他女儿,那还可以从镇北王厉青鸿身上下工夫。 曹家没有嫡女,但曹氏族中适龄又貌美的女子还有几个,选出合适的调教好送去北地,不能上镇北王妃,做个侍妾拉进关系,还是可以的。 …… 梅园中,孟蕊和吴宁清,一边观赏着梅花,一边缓缓走着。 行至一处无人的角落,吴宁清对随侍的婢女挥了挥手,让她们去周围守着,明显是有话要单独和孟蕊说。 孟蕊看着忧愁萦绕眉间的吴宁清,也让吟夏和吟秋退后,只剩她和吴宁清两人时,孟蕊开门见山道: “刚才,多谢吴小姐为我解围,吴小姐找我过来,是有话要与我说?” “孟小姐,你不必谢我。” 吴宁清看向孟蕊,凝结着愁绪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方才,我不是为你解围,是为了我们吴家和三皇子的利益,不想你与二皇子亲近罢了。” 孟蕊一怔,她没想到吴宁清说话比她更直接,也诚恳道: “无论吴小姐出于什么目的,都是帮了我,我该谢你的。” “随你。”吴宁清苦笑,“我出身吴家,没得选,但不想更多人搅入夺嫡这摊浑水。” 听到夺嫡两个字,孟蕊没有接吴宁清的话,只淡淡微笑着,等待吴宁清把话说完。 “昨日我父亲得到消息,大理寺已查出晋国公府在外霸占良田,致死良民,无论晋国公是否卖官鬻爵,晋国公府都要保不住了。” 吴宁清语气冷漠,自顾自地说着,唇边苦笑更甚。 “大理寺查到的证据,是姜瑶想办法送出去的,她立了功,我姑母已经同意,为三皇子纳姜瑶为侧妃。” 第289章 皇子侧妃 孟蕊略带惊讶地望向吴宁清。 晋国公府的案子,孟蕊一直关注着,倒是姜瑶要给三皇子当侧妃的消息,孟蕊今日是第一次听到,想来还没有对外公布。 吴宁清的姑母,是三皇子的生母吴贵妃。 吴贵妃同意姜瑶做三皇子侧妃,那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兜兜转转,姜瑶依然要嫁给三皇子了吗? 只不过,以姜瑶的心高气傲,她能甘心只当个侧妃? “听闻吴小姐将来会嫁给三皇子为正妃,这事已经定了吗?”孟蕊问。 吴宁清随手从枝头折下一枝红梅,轻嗅一下,苦涩道: “三皇子与我,是自小相熟的表兄妹,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我是知道的,但我更能看出,他喜欢姜瑶,他们感情很好。 我无意插足他们的感情,也不想当三皇子妃,但为了家族的利益,我必须是他的妻子……” 孟蕊静静听着吴宁清忧伤的话语,看来吴宁清做三皇子正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为什么要专门来告诉她? “吴小姐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孟蕊直白地问。 毕竟,孟蕊与安乐侯府的官司闹得大,孟蕊和姜瑶不对付,是京中世家闺秀间人人皆知的事。 孟蕊心下快速想着,吴宁清专门告诉她,难道是想让她帮忙对付姜瑶?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没想让你做什么。” 吴宁清语气平和,但手中拿着的花枝上的红梅,却被她用力扯下,丢在了地上。 “孟小姐,你了解姜瑶,她没在你手上讨到便宜,你觉得,她会安分做个侧妃吗?” 那必然不会啊!孟蕊心中想着,没有说出来。 她是和姜瑶有仇,但和吴宁清也说不上关系好,没必要掺和进吴宁清和姜瑶的争斗,免得无端被人利用。 “吴小姐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孟蕊含糊回答。 吴宁清目露伤感,深深凝视着她。 “孟小姐,你救过我,我记你的恩,不会对你不利,今日趁此机会和你说话,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姜瑶这个人。 她若是能安分待在侧妃的位置上,我不是没有容人的雅量……” 孟蕊听着吴宁清的要求,眼波微动,有了决定。 “吴小姐,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消息,那你也该用我想要的消息来换。” 吴宁清点点头,“合理,你想要什么消息?只要是我能告诉你的,必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半年前太后寿宴,吴小姐偷偷给我的那张纸条,上面的内容,你是如何知晓的?”孟蕊沉声问。 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 吴宁清眉头轻蹙,“我只能告诉你,那张纸条上的消息,是我在宫中听到的。” “你具体听到了什么?”孟蕊追问。 吴宁清为难道:“有人提到,利用孟家,对付孟天,我知道说的是你母亲,所以用纸条提醒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的是何人?这你总知道?”孟蕊怀疑地看着她。 吴宁清回避孟蕊的视线,“我不知道。” 撒谎!孟蕊肯定,吴宁清一定认识那个说话之人。 “是三皇子?”孟蕊试探着问。 吴宁清表情不变,“不是,你别为难我。” “那……是贵妃娘娘?”孟蕊盯着吴宁清的表情继续试探。 吴宁清面上生出恼意,“孟蕊,你有完没完?” 孟蕊收回视线,眸色沉沉思索起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吴宁清忍不住又开口: “你要的消息,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关于姜瑶的事,你也该和我透露一点。” 孟蕊抬眸看向她,斟酌着说: “吴小姐,我与姜瑶已许久不见,她现在是个什么人,我说不好,但曾经在安乐侯府,污蔑我的身世,要逼迫我为奴的姜瑶,绝不是良善之辈。 还有半年多以前的雅集上,姜瑶拦住我的路,她说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她将自己比作志向远大的鸿鹄,而我是无知又微末的小雀,我便知,她的心很大,且瞧不起我。” 孟蕊不在意地笑了笑,尽量客观评价。 “她那样眼高于顶的人,又与三皇子感情颇深,不会甘心屈居于人下,吴小姐,我这样说,你满意吗?” “鸿鹄之志?呵,她果然不会甘于只做侧妃。” 吴宁清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看来,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孟蕊知道,吴宁清早就做好了决定,来找孟蕊问姜瑶的事,只是想为自己的决定找到更充分的理由,获得心理安慰罢了。 吴宁清要如何对付姜瑶,孟蕊不在乎,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随她们斗去。 回到暖阁时,不少人已经完成了画作,孟蕊随手画了一枝红梅,算作交差。 纪华筠不愿意画画,做了首打油诗,比孟蕊更加敷衍。 与她们俩相比,孟瑜画的一树红梅,可谓是认真完成的佳作。 评选投票环节,因为二皇子的加入,参与的公子小姐们,都给这位皇室贵胄面子,大部分人都投票给了他。 孟蕊的票投给了孟瑜,孟瑜投给了纪华筠,纪华筠投给了孟蕊,都不给二皇子涨面子。 厉青雪的票,投给了她欣赏的画师卫云。 最后的结果,毫无疑问是票数最多的二皇子获胜。 厉青雪不太情愿地让霜儿送上备好的彩头,一只通透无暇的白玉簪,给了二皇子。 孟蕊探头瞧了一眼,是很明显的男款玉簪,估摸着厉青雪是给她欣赏的画师卫云准备的,现在送给二皇子,可惜了。 雅集结束,众人向厉青雪告辞,先后走出镇北王府,乘坐自家的马车回府。 孟蕊和孟瑜、纪华筠一起走到镇北王府外,正准备上马车,余光瞥见二皇子,阴魂不散地又向她走来。 “蕊儿妹妹,你身体若不适,我可为你请太医来诊治。” “二殿下,我妹妹的身体,我做兄长的会照顾,不劳您费心。” 孟瑜警惕地挡在孟蕊和纪华筠前面,拦住二皇子看过来的视线。 “天色不早,宫门即将下钥,您该尽快回宫了。” 第290章 兄长相护 孟瑜身材高大,比二皇子高了一个头。 他神情冷峻,语气冷厉,目光森森,仿佛下一瞬就要揍人。 二皇子心中升起一丝惧意,没有再靠近孟蕊,嘴上却不甘心道: “孟二公子,本皇子只是关心蕊儿妹妹几句而已,你不必紧张。” 听到对方搬出皇子的势头,孟瑜依然不动如山,冷冷回应: “二殿下,您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五公主,以后,还请您尊礼守德,称呼下官的妹妹瑞嘉县主。” 被孟瑜当众拂了面子,二皇子脸上的微笑绷不住了,“不过一个称呼,你何必小题大做?” “二殿下,这可不是单单一个称呼的问题哦~” 纪华筠从孟瑜背后走出来,抱着双臂,在孟瑜身侧站定,对二皇子大声道。 “贺尚书说了,礼法乃国之纪纲,皇子公主,更应严格遵照礼法行事,喊对称呼,是尊礼的体现,二殿下,您说是不是啊?” 二皇子脸色一僵,礼部尚书贺维钦可是个老顽固,最是崇尚礼法。 之前五公主犯错,贺维钦就挑起了所有皇子公主的毛病,二皇子也被迫一起学习了一段时间的礼法规矩,那滋味,二皇子不想再体会一次。 纪华筠见二皇子不说话,上前一步,继续道: “贺尚书最重皇子们的教养,他若是知道二殿下你连称呼都喊错,对着别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叫什么姐姐妹妹的,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二皇子怒视纪华筠,“纪小姐,你言重了。” “我不言重,我手重!” 纪华筠扬起右手,视线瞥向二皇子曾被年幼的她打伤的左手。 “有些人不长教训,说不该说的话,摸不该摸的地方,是要被惩罚的。” 童年的阴影尚在,二皇子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瞪向纪华筠,“你敢!” 跟在二皇子左右的侍卫,齐齐看向纪华筠。 孟瑜拉住纪华筠的手,把她扯回自己身后,迎面对上二皇子愤怒的眼神,也挡住侍卫虎视眈眈的视线。 “犯错就要受罚,是孩童都懂得的道理,殿下竟不明白?” 孟瑜漆黑的眼眸中闪过杀意,目光沉沉,掠过二皇子瘦弱的身板、细白的脖颈,只需一拳,他就有把握按死这只痴心妄想的臭虫。 二皇子怒火中烧,“孟瑜,你也敢威胁我?” 孟瑜不语,目光再次扫过二皇子的脖颈,略带可惜地收回视线,就算要杀人,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没那么傻。 “二殿下多虑了,我们该走了。” 说完,孟瑜转身,护送孟蕊和纪华筠上马车。 “你给我站住!” 二皇子怒火中烧,正要上前。 曹湛急匆匆跑过来,拉住二皇子,也挥退左右侍卫。 “二殿下,咱们也该回宫了。” 见二皇子还要往前冲,曹湛死命拽着他,低声在他耳边提醒。 “您别忘了,还要去和太后娘娘复命呢!” 想到曹太后,二皇子冷静下来,咬牙切齿地瞪了眼孟瑜,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孟蕊,掀开车帘,望着二皇子怒气冲冲的背影,心中惊喜交加。 惊的是二皇子居然真又对她起了心思,在镇北王府门口闹这一出,明日二皇子对她有意的消息,就会传遍宫内外。 孟蕊当然不愿意嫁给二皇子,连跟他扯上关系,都觉得厌恶。 但对方身份尊贵,若是对她死缠烂打,事情会有点难办。 令她喜的是,二皇子来纠缠她时,二哥和华筠姐姐都为她出头。 孟蕊与纪华筠很相熟了,之前半年的时间都在一起,她们共同行侠仗义,都是常有的事。 而与二哥孟瑜,孟蕊自觉没有那么熟悉。 孟蕊和孟瑜,虽是亲兄妹,但在渝州城初见之前,他们互不相识,从未见过面。 兄妹相认之后,只在孟家堡中,有过短暂的相处。 现在同住在谢府中,各自一个院子,无事时很少说话。 孟蕊一直觉得,二哥孟瑜性格沉默内敛,待人冷淡,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常去和二哥套近乎,兄妹俩不冷不热地处着,孟蕊心中总会有些失落。 而今天,听到二哥维护自己的话,孟蕊感受到二哥对她这个妹妹的在乎,如何能不高兴? 与孟蕊同坐在马车里的纪华筠,看出孟蕊抑制不住的笑容,好奇地问: “你招惹了二皇子那个麻烦,一点不着急?” “急什么?我娘亲当着太后娘娘、后宫嫔妃和那些世家夫人的面说了,我以后是要招赘婿的,二皇子他能来给我当赘婿吗?” 孟蕊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二皇子只要敢戳破窗户纸,孟蕊就拿入赘去堵二皇子的嘴。 “再说,陛下既然给你和我二哥赐婚,肯定考虑过你们纪家的兵权,如此,更不会再让我和二皇子结亲。” 纪华筠赞同地点头,“你说的没错,太后和淑妃想要给你和二皇子赐婚,肯定过不了陛下那一关。” 纪华筠顿了顿,又蹙眉道。 “明面上不用担心什么,但怕就怕,他们玩阴的。” “玩阴的?”孟蕊挑眉,“你是说那种污我清白的烂主意?” 纪华筠抓住孟蕊的手,语气担忧。 “蕊儿妹妹,你可不能小看这种烂主意,要是成功了,就算框不住你,也能恶心到你,一定要小心防范。” “放心,我会注意的。”孟蕊正色道。 “只你注意有什么用?”纪华筠急切地说,“他们的人,无孔不入,你需要一个能随时随地保护你的人。” 孟蕊觉得纪华筠过度忧虑了,“我身边的吟夏和吟秋,武功都不错,还有暗卫跟着,紧急时刻我自己也能过上几招,足够应付了。” “万一出现的是武功高手呢?”纪华筠反问。 孟蕊的目光看向马车外,“我二哥很厉害,他能保护我。” “你二哥是男子,他又不能像我一样,随时随地跟着你。”纪华筠急得拔高了声音。 孟蕊琢磨过味儿了,探究地看向纪华筠。 “华筠姐姐,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想亲自来保护我?这……不太合适?你还要回永宁侯府。” “我不回去,不就行啦!” 纪华筠被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干脆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蕊儿妹妹,我看你的院子也挺大,多住我一个,绰绰有余。 你可以去和我娘说,请我去你家小住一段时间,我不就刚好能随时随地保护你啦~” 第291章 如此送礼 从镇北王府离开后,孟蕊和孟瑜一起送纪华筠回永宁侯府。 他们特意一起去拜见了永宁侯夫人。 看着神情疲惫的永宁侯夫人,孟蕊猜想,这些日子,精力充沛的纪华筠,在永宁侯府上蹿下跳,把她这对爹娘折腾得够呛。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孟蕊向永宁侯夫人提出,想请纪华筠到谢府小住数日。 孟蕊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永宁侯夫人没有立刻说出反对的话,而是扶着额角,思量着望向孟蕊,谨慎地询问: “只是在谢府小住?你们不会突然跑出京城,去找你母亲?” 孟蕊连忙摆手否认,“不会的,纪夫人,真的只是请华筠姐姐在我家小住,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我娘亲届时也会回京,我们不会离开京城的。” “哦,你娘要回京,是好事。” 永宁侯夫人点点头,神色舒缓。 “我们两家已经赐婚,等你娘回来,也好正式商议成婚的具体事项。” 上次在谢府,只是粗略定了个婚期,三书六礼这些都要开始准备起来,孟天这个女主人不在京中操持,总让人觉得不太好。 “娘,那您同意我去蕊儿妹妹家小住吗?”纪华筠迫不及待地问。 成亲是明年秋天的事,纪华筠更着眼于当下。 她在永宁侯府,几乎每天都和她爹吵架,打又打不起来,还不如去谢家,孟蕊可以陪她练武,玩闹也有意思。 永宁侯夫人没好气地瞥了女儿一眼。 “你现在长本事了,脾气大了,你想去哪儿,我和你爹还能拦得住?” “你们是拦不住。”纪华筠实话实说,“但为表尊重,女儿还是要征求您二老的同意不是?” 永宁侯夫人看着她,更心烦了。 “你想去,就去,别整天在府里头惹我生气,耽误我做正事。” 年节将近,永宁侯府中要处理的事务一大堆,田庄铺面的掌柜汇报,侯府年终的核算,还有各家人情往来,礼品挑选,都要永宁侯夫人过目。 本来就忙得脚不沾地的永宁侯夫人,还要分出精力来纠正女儿纪华筠的出格举止,这些日子累得人都憔悴了几分。 前日带着纪华筠去过一趟皇觉寺,见过方丈大师后,永宁侯夫人也想开了。 儿女之事,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这些时日和纪华筠掰扯,永宁侯夫人疲惫不堪,觉得自己都老了好几岁。 再说,纪华筠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是喜欢习武罢了。 反正婚事已经定下,夫家的婆母是孟天,那个更离谱的女人,正好和纪华筠臭味相投。 永宁侯夫人觉得,自己以后更管不了她们,索性现在就放弃不管。 “太好了,谢谢娘,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纪华筠开心地一蹦三尺高,对孟蕊和孟瑜交代了句“等我一下”,就风风火火地往自己院子跑。 一刻钟后,纪华筠背着一个大包袱,欢欢喜喜的就要跟着孟蕊和孟瑜走。 “等等。” 永宁侯夫人叫住纪华筠,不放心地嘱咐。 “你们虽已赐婚,但婚前礼不可废,万不能做出伤及两家颜面的事来,你们懂我的意思?” 永宁侯的目光从纪华筠看到孟瑜,那意思很明显,就怕这对有情的小儿女,把持不住,提前做了不该做的事,让两家难堪。 “娘,我是那样的人吗?” 纪华筠感觉自己的人品,受到了母亲的质疑,有些难为情地说。 “我要是想……那啥,早就和阿瑜那啥了,还用得着您来说这个。” 孟瑜则郑重对永宁侯夫人行礼作揖,保证道: “纪夫人提醒的是,晚辈定会遵守礼法,也会照顾好华筠,请纪夫人放心。” 永宁侯夫人叹了口气,又备了一份礼,一起送去谢府,才终于放了他们离去。 —— 谢府,看到纪华筠和孟瑜、孟蕊一起回来,李管家别提多高兴了。 在听到纪华筠要在谢府小住后,李管家连忙派人,去把孟瑜住处旁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安排给纪华筠住。 “纪小姐是贵客,和我们小姐挤在一处,多不方便。” 李管家笑眯眯地说。 “二少爷院子隔壁的菡萏院,宽敞舒适,平时一直有打扫着,只需再添置些被褥物什,就能入住,纪小姐您需要什么,只管和我说。” 听到能住在孟瑜旁边,纪华筠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推辞。 “我们习武之人,没那么多讲究,有地方住就行。” 之后,纪华筠在菡萏院安置下来,她身边只带了碧枝一个丫鬟,李管家又挑了两个伶俐的丫鬟到菡萏院,供纪华筠使唤。 晚上,谢清源和孟瑾回来,纪华筠来与他们见过面。 谢清源看到明显表情更生动的孟瑜,对纪华筠的到来表示欢迎。 纪华筠顺杆往上爬,认真地对谢清源道: “谢大人,您别觉得是我恨嫁,着急要住进谢府,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保护蕊儿妹妹。” “蕊儿怎么了?”谢清源看着旁边安然无恙的孟蕊,不解地问。 “二皇子那个坏色胚,在打蕊儿妹妹主意!”纪华筠愤愤地说。 在谢清源和孟瑾肃然正色的目光中,纪华筠将今日镇北王府门口,二皇子过来纠缠的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谢清源听到一半,就黑沉了脸,“他休想!” 孟瑾唇边扯出一抹冷笑,不做评价,只对纪华筠拱了拱手道: “纪小姐大义,之后烦请纪小姐多照顾蕊儿,孟某不胜感激。” “好说好说。”纪华筠自信地保证,“有我在,不会让宵小之人接近蕊儿妹妹。” 孟蕊不置可否,她觉得二皇子今日的行为不算过激,用不着专门保护。 只要她近期都待在府中,不给二皇子可乘之机,说不定过段时间,二皇子有了新的目标,这事儿就过去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宫中送来的礼,打碎了孟蕊侥幸的想法。 领头来送礼的,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大太监秦公公。 秦公公大摇大摆地敲开了谢府的门,声称是替淑妃娘娘和二皇子,来给孟蕊送礼。 门房一听是宫里的人,连忙跑去请李管家过来。 李管家昨日便得了谢清源的嘱咐,这会儿绝不会收二皇子的东西。 但当他到了一看,只有两个箱子摆在大门口,来送礼的秦公公一行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第292章 三十年前 这些年谢清源深受圣宠,想来巴结他的人,多不胜数。 跟随谢清源多年的李管家,什么送礼的架势没见过? 看一眼门口的情形,李管家当即明白,淑妃让秦公公说明来意,带人把礼物放下就走,是怕谢家不收,让他们再带回去。 李管家招来谢府的侍卫,分别派去通知在外的谢清源、孟瑾和孟瑜。 另有几个侍卫,给门口的箱子贴上封条,牢牢守着箱子,谁都不许靠近。 正在练武的孟蕊和纪华筠,听到动静,一起到门口查看情况。 听李管家说完事情始末,纪华筠冷哼一声,对孟蕊说: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他们那些个人啊,是要缠上你了,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示威,想要蕊儿妹妹你婚事艰难,不得不向他们低头。” 孟蕊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那要让他们失望了,我不嫁人,也没什么的。” 淑妃和二皇子的阳谋,孟蕊也看得明白。 他们自知谢家不愿将孟蕊嫁给二皇子,便向谢家送礼,以淑妃和二皇子的名义,指名道姓地送给孟蕊,其目的有二。 一来试探谢家的态度,是否有结亲的可能; 二来,就是让其他有意与孟蕊结亲的世家高门知道,孟蕊被淑妃和二皇子看中,其他人不得沾染。 婚姻一事,对其他高门贵女来说,重要非常,但对孟蕊这个经历过一世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少期待。 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自由畅快,爹爹和娘亲都不拘着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就算真被淑妃他们搅得嫁不出去,孟蕊也无所谓。 “李管家,这里麻烦你处理,有需要来练武场找我。” 孟蕊觉得练武更重要,转头对纪华筠说。 “华筠姐姐,咱们回练武场?刚才那招掌法,我还没练熟。” 见孟蕊从容淡定,并不在意此事的模样,纪华筠也不再担心,和孟蕊一起回练武场继续习武。 小半个时辰后,谢清源最先从商行回来。 看到门口淑妃和二皇子派人送来两个箱子,他面色冷凝,直接叫侍卫把箱子送去曹尚书府上,并带过话去。 “物归原主,休来烦扰。” 淑妃这事做的,也就糊弄一下不明内情的人家,让那些适龄的公子们,对孟蕊避而远之。 谢清源看一眼就知道,这种小家子气的做派,定然没有经过曹尚书和曹太后的准允。 他不想用这种小事惊动日理万机的陛下,所以派侍卫把封存好的箱子,送去曹家。 一方面向曹家表明,谢家无意与曹家扶持的二皇子结亲。 另一方面,也是给曹尚书一个提醒,谢家不惧怕曹家,让曹尚书管好淑妃和二皇子。 李管家带着侍卫,亲自押送箱子,到曹家大门口。 他们把箱子送到,并未像秦公公那样一走了之,而是等到曹湛出来,把事情讲清楚,将谢清源的意思说明白,才慢悠悠回了谢府。 曹湛看着两个烫手山芋一样的箱子,吩咐仆从把箱子抬进府内,又让随从去吏部衙门,请他父亲曹尚书回府商议对策。 一个多时辰后,曹尚书的轿子,抬进了曹府大门。 曹湛急急上前见过父亲,扶着两鬓花白的曹尚书去了书房说话。 曹尚书听完曹湛的禀报,坐在太师椅上,拈着花白的胡子,闲闲饮下一口茶,问儿子: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谢家的态度已经明了,他们拒绝与我们合作,那我们也无需再贴上去,二皇子妃的人选,还是青城郡主更合适,得想办法说服二皇子。” 曹湛说出已经打好的腹稿。 “另外,要请太后娘娘,提醒淑妃娘娘和二殿下,让他们要谨慎行事,别再去招惹谢家。 陛下对谢家很重视,多年来圣宠不断,只要谢家不偏向三皇子,保持中立,对我们而言,就是优势。” “你觉得,他们当真保持中立?” 曹尚书放下茶盏,从袖中拿出一个折子,丢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示意曹湛自己看。 “这是许谦昨日递上去的奏折的抄本,他要求调查三十多年前,巡察御史魏正廷在南州暴毙身亡的案子。” 曹尚书老谋深算的眼中,掠过一抹杀意。 “三十多年前的案子,竟然在此时被再度提起,你相信这是巧合吗?” 曹湛从书桌上拿起折子,翻开快速看完,向父亲确认道: “父亲,魏正廷当年去南州查的人,难道是……” “正是你三叔,他当年在南州做知府,手上不太干净,被人上告到京城,先帝派魏正廷任巡察御史,前往调查。” 曹尚书漫不经心地说着,嘴角扯动脸上的皱褶,露出一个凉薄阴险的笑。 “魏正廷太聪明,查到的事太多,我们不得不让他闭嘴,他在回京复命的路上,遭遇山匪,身首异处。” 曹湛看着他爹的笑,感到背脊发凉,手中的折子,仿佛有千钧重。 “这折子上还写道,魏正廷在京城的家人,也都在大火中死于非命,他们也是……” “嗯,斩草除根,是不得不为之事。” 曹尚书平静地承认,那数十条人命在他口中,仿若草芥。 “可惜,我们当年还不够谨慎,放跑了一个漏网之鱼,差点坏了大事,所幸后来找到机会,把大的小的一起处理了。” 曹湛茫然地看着手中折子,三十多年前,他还没出生,对父亲提到的魏家大火一无所知,从未听人谈起过此事。 他也不理解,自己只是在和父亲商议二皇子和谢家的事,怎么会突然讲到三十多年前的灭门惨案? “父亲,魏正廷的案子和那场大火,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是悬案,应该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曹湛镇定分析着,看向父亲询问。 “只是,许御史为何突然提出要查魏正廷的案子?他们是什么关系?” “魏正廷,曾是许谦的老师。”曹尚书眸光冰冷,“早该除了他。” 曹湛还是不解,“可是,父亲,许御史提出的案子,和谢家有什么关系?您为何如此紧张?” 曹尚书冷眸中闪过精光,压低声音道: “魏正廷的小女儿魏颖,就是三十多年前魏家的漏网之鱼,她也是当今陛下念念不忘的宸元皇后,这样说,你可明白?” 第293章 曹家野心 曹湛如遭雷击般呆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宸元皇后,当今天子元后,闺名谢馨,是谢太傅之女,世人皆知。 她怎么会成了,巡察御史魏正廷的女儿魏颖? 等等!结合他父亲方才所言,曹湛想到了一件更惊悚的事。 京中世家都知道,二十多年前,还是七皇子的当今天子,被兄弟排挤陷害,打发去守皇陵,当时是七皇子妃的宸元皇后,也陪同前往。 皇陵条件艰苦,宸元皇后生下的儿子夭折,不久后,宸元皇后也病逝在了皇陵。 七皇子登基后,追封七皇子妃谢馨,为宸元皇后,且一直没有再立皇后。 同时,皇帝不顾众臣反对,追封他和宸元皇后夭折的大皇子,为元熙皇太子。 但刚刚曹湛听到他父亲说,他们找到机会,把魏家一大一小两条漏网之鱼,都处理了。 这说的,难道就是宸元皇后和元熙皇太子? 天呐,他们曹家,居然做出了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曹湛心头震颤,“父、父亲,您确定魏颖,就、就是谢太傅之女谢馨?” “怕了?” 曹尚书看到儿子的反应,淡笑道。 “要确定一个人的身份,对我们曹家而言,不是难事。 魏颖改名换姓,成了谢家的五姑娘,她当年若不嫁给七皇子,我不会派人去查她,再加上五皇子也对她……” 曹尚书布满皱纹的瘦削脸庞上,露出厌恶之色。 “那样祸水一般的女人,自是要把她从出生开始的所有事,能查到的全都调查清楚,果然就发现了端倪。 谢家送去庄子上养病的五姑娘,不到十岁就病逝了,那后来回来的这个谢五姑娘,定是旁人假冒。 再细细详查,谢馨是魏家出事那年,出现在谢家京郊的庄子上,谢馨就是魏颖,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曹湛越听越觉得心惊,“那……陛下知道吗?” “他若是知道,我们曹家还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 曹尚书看着儿子害怕的样子,眉头皱起,额上皱纹加深。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当年你两个哥哥,在比你现在还小的年纪,已经能为父分忧,我不过是告诉你一点小事,你就怕成这副怂样?” 曹湛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显得更加恭顺而胆小。 他心中却忍不住反驳父亲的话,父亲挂在嘴边夸赞的大哥和二哥,早在十六年前,就和五皇子一起,死在乱军的马蹄下,尸骨都成灰了,再提起又有什么用? 不过……曹湛心中又泛起嘀咕,父亲说二位哥哥为他分忧,那么当年对付魏家,和谋害皇后太子的事,二位哥哥又参与了多少? 曹尚书看着儿子垂头恭顺的模样,心中的郁气无处施放,只无奈叹出一口气。 “若是你两个哥哥和五殿下还在,我们曹家哪用像今日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曹湛听着父亲的感叹,不由想起京城大乱前,他们曹家权势滔天的日子。 那时,曹湛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也知道,宫里得宠的德妃娘娘,是他姑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五皇子,是他表哥。 他们曹家,是京中最有名望的世家,曹湛的父亲、叔伯、兄长,均在朝中担任要职,可谓是簪缨世家,实权在握。 在那种情况下,曹家搞死一个没什么根基的魏家,甚至谋害不受重视的七皇子的妻儿,都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如果不是发生了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现在的皇帝,肯定是他的亲表哥五皇子,曹家也会做到真正的权倾朝野。 就是京城大乱,让曹家遭受重创。 五皇子没了,曹湛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没了,他两个叔叔全家也都没了。 曹家嫡系子孙中,只剩曹湛一个独苗。 曹家势力也大减,不复往昔。 但其仍如一条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般,凭借过去的积累,盘桓在朝中,一点一点重拾旧部,加深势力。 曹尚书对曹湛这个仅剩的独苗儿子,呵护备至,期望他能像他两个哥哥一样杀伐果断,入仕做官,为曹家光耀门楣。 但曹湛,完全不符合曹尚书的期望。 曹湛读不进去书,沉迷于琴棋书画、吃喝玩乐。 曹尚书稍有惩戒,曹湛就大病一场,吓得曹尚书有段时间连重话,都不敢对这个儿子说。 等到曹湛及冠,曹尚书便让他早早成了亲,儿媳剩下嫡长子后,曹尚书又做主给曹湛纳了几房妾室,只盼他多多开枝散叶,其他的,曹尚书也都随他去了。 而如今,身负曹家血脉的二皇子,已经拉着曹家,再次卷入夺嫡的漩涡,不容许曹湛再置身事外。 “湛儿,十六年前,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这一次,绝不能有失,你可明白?” 曹尚书看着曹湛,嘴角缓缓勾起,牵动面部皱纹,每一条纹路里仿佛都藏着经年的算计。 “若是二殿下能成功,我们曹家,便能迎回往日荣耀,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总是为人掣肘,举步维艰。” 曹湛连忙恭敬回应:“孩儿明白,一切听凭父亲吩咐。” “嗯,为了曹家,你该立起来了!” 曹尚书满意地点头。 “这次谢家的事,就交由你去办。” 曹湛惶恐地抬头,“父亲,是按孩儿之前说的那样……去办吗?” 劝二皇子放弃谢家和孟蕊,想办法夺得青城郡主芳心? 曹湛觉得自己说服不了二皇子,但愿意去试试。 “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这榆木脑袋,怎么还不明白?” 曹尚书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曹湛。 “三十年前,谢家就敢收留魏颖,和我们作对,现在,孟瑾联合许谦,干掉了晋国公,马上又要重启魏正廷案,来对付我们。 谢家是我们的敌人,对付敌人,你说要怎么办?” 曹湛面露难色,“父亲,您该不会让孩儿……去杀了孟瑾和许谦?” 他人生前二十七年,都过着吟诗作画的潇洒日子,可没杀过人,也不想手上沾血啊。 “我让你去杀人?你有那个能耐吗?” 曹尚书将一枚手掌大小的黑铁令牌交给曹湛。 “这是调集曹家暗卫的令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查清谢家每个人的底细,特别是谢清源他们一家五口,事无巨细,通通报给我!” 第294章 毫无诚意 箱子被送去给曹家的第二天,曹家公子曹湛,亲自登上谢府的大门,拜见谢清源,又当面向孟蕊表达了歉意。 曹湛只待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谢清源等他走后,不屑地评价: “说了一堆没用的场面话,毫无诚意。” 孟蕊也这么觉得,曹湛说着道歉,却没有提出任何有效措施,连约束二皇子的话都没有,可见只是来走个过场,表明一下态度而已。 “淑妃和二皇子的行动,或许曹家也管不住?” 孟蕊有几分不解,曹家若想管束,真能管住淑妃和二皇子? “淑妃不过是曹氏旁支的庶女,没有曹家,她什么都不是。” 谢清源冷声道。 “前朝有曹尚书,后宫有曹太后,他们怎么可能管不住淑妃和二皇子,大概也是想试探我们的态度。” 想到夺嫡,孟蕊感到发愁,“爹爹,二皇子他……会到那个位置吗?” “当然不会!”谢清源脱口而出。 孟蕊眸中闪过讶异,“爹爹,您这么笃定的原因是……知道陛下有属意的储君人选?” 现在几个皇子中,除去曹家支持的二皇子,四皇子母妃身份太低,六皇子年纪太小,而能与二皇子分庭抗礼的三皇子,是站在姜瑶那边的。 孟蕊越想越觉得,无论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登临大宝,对她来说都很糟糕。 到那时,她要不就逃离京城,追随娘亲闯荡江湖好了。 沉浸在未来计划中的孟蕊,没有注意到谢清源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惊慌。 “蕊儿别乱说,不得揣度圣意。” 孟蕊自知失言,“女儿知错,以后会更加注意言行。” “爹爹没有怪你的意思,但如今朝中争执立储一事已久,咱们别掺和进去。” 谢清源觉得自己刚才语气太重,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柔声对孟蕊说。 “总之,乖女儿你不用担心,二皇子翻不起风浪,爹爹和你两个兄长,会保护好你的。” 孟蕊抿了抿唇,平静应了声是。 她心中却想着,自己重生后这一路走来,爹爹和兄长们是有帮到她,可总有家人不在身边的时候,真正靠得住的,只有她自己。 二皇子对她的龌龊心思,孟蕊知道。 若二皇子真敢付诸行动,她不会坐以待毙。 她可以学纪华筠对付罗杰裕那样,用意外伪装谋杀。 不过,纪华筠的手法太粗糙,若不是永宁侯在意女儿,压下了此事,实施计划的碧莲,逃不过惩处。 孟蕊又不禁想到前世,她对厉青鸿下毒的手法,比纪华筠还不如。 若是当时,她能保持冷静,细细谋划,先哄着厉青鸿,再徐徐图之,用慢性毒药,说不定,就能为前世惨死的翠柳成功报仇了。 想到翠柳,孟蕊突然很想见她。 又与父亲闲聊了几句,孟蕊告退离开。 她回来这些天,发现翠柳每天比她还忙,不是在厨房做糕点,就是跟着李管家跑出去逛铺子,时常找不见人影。 从正厅出来,孟蕊走向纪华筠的菡萏院。 她记得出门的时候,翠柳说要去给纪华筠送新做的糕点。 刚走进菡萏院,孟蕊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纪华筠“咯咯咯”的欢乐笑声,以及和翠柳两人的兴奋讨论声。 “这本太好看了,小翠柳,你真厉害,从哪里搞到的?书肆里可没见卖呀!” “不是在书肆买的。”翠柳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纪华筠激动地问:“什么朋友啊?他该不会是这话本的作者?” “不是?他经营了几间铺子,其中有书肆,应该这话本到了他手里,还没开始卖。”翠柳不确定地回答。 “哦?小翠柳,你老实说,你的朋友……是男是女呀?”纪华筠拉长了声音,好奇极了。 “是位公子。” 翠柳如实回答,没察觉到纪华筠话中的揶揄,继续说。 “他挺不容易的,白日忙于生意奔波,晚上回去还要照顾病倒在床的老父亲,挺大年纪了,还没娶上媳妇儿……” 孟蕊听不下去了,直冲冲走了进去,便见纪华筠和翠柳,正围坐在桌前。 桌上放着茶水和各式点心,还有几本书册。 纪华筠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拿着摊开的话本。 翠柳坐在她身边,正在说话。 看到孟蕊进来,翠柳高兴地站起来,迎向孟蕊。 “姑娘,你也来啦~快来坐,尝尝我新做的梅花酥。” 翠柳拉着孟蕊坐下,亲手拿了一块梅花酥,送到孟蕊嘴边。 孟蕊没犹豫,咬下一口,梅花的清香,混合着糕点的香甜,一起融化在口中。 “好吃!”孟蕊不吝夸赞,“比宫里御厨做的还要好吃。” “真的吗?姑娘你不许骗我。” 翠柳笑弯了眼,喜滋滋道。 “秦大哥也这样说过,我还说他没进过宫,尽会拿好听的话哄我。” “秦大哥?哪个秦大哥?”孟蕊接过翠柳手中的梅花酥,状若不经意地问。 翠柳老实答道:“就是西市尽头临街的铺子,开书肆的那个秦大哥呀,旁边那家酒行,也是他家的。” 见翠柳如此坦荡地说话,不像是私相授受、男女之情的样子,孟蕊心头的紧张稍稍舒缓。 她仔细回忆,西市尽头临街书肆,好像有点印象。 突然,孟蕊拿着糕点的手一顿,眉心微蹙,尽量保持自然地对翠柳说: “我记得那家书肆,掌柜的好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按年纪,你该叫他叔了。” 翠柳今年十四岁,要到明年春天才及笄,喊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哥,确实不合适。 “姑娘,秦大哥不是书肆掌柜,是书肆的东家。” 翠柳认真地纠正孟蕊的话。 “他年纪虽有些大,但应该也就二十来岁,与我哥差不多年纪,我叫他大哥,正合适呢。” 孟蕊恍然大悟道:“哦,他二十来岁,那他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你知道吗?” “他是京城人士,大家都叫他秦公子。” 翠柳天真地说。 “我用自己做的糕点,去书肆和他换话本看,不用知道他家在哪儿。” 孟蕊嘴角轻扯,“我倒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知道他家在哪儿。” 第295章 纨绔世子 “姑娘,你也认识秦大哥?” 翠柳想了想,并不觉得奇怪,只好奇地问。 “是之前在西市就认识的吗?我怎么没有印象?” 安乐侯府的两家铺子都在西市,以前翠柳常陪着孟蕊去铺子里查账巡视,与周围几家铺子的掌柜伙计都熟悉,翠柳以为孟蕊是那时认识秦公子的。 看着翠柳这副单纯懵懂的模样,孟蕊心中既担忧又欣慰。 这一世,孟蕊成功避开了为奴的磨难,翠柳因此也没有经历前世的艰难,她一直在孟蕊的保护之下,性子活泼天真,缺少防人之心。 孟蕊纵然可以一直庇护翠柳,但也难免担心,在她顾及不到的时候,翠柳被人蒙骗,甚至伤害。 若真到那时,孟蕊怕自己后悔都来不及,不如趁这个机会,教翠柳提高警惕。 “不是在西市认识的,他也不只是个书肆的东家。” 孟蕊正思考着,该如何与翠柳解释,纪华筠颇感兴趣地看过来。 “蕊儿妹妹,你真认识这人?是个什么来头?” 她晃了晃手上的话本,笑着说。 “他家的话本真不错,比其他家都新颖好看。” 孟蕊瞟了一眼纪华筠手上拿着的话本,封面上《俏厨娘与俊东家》的书名,瞬间映入眼帘。 “华筠姐姐,你手上的话本子,能给我看看吗?”孟蕊伸出手,找纪华筠要。 纪华筠有些不舍地将话本递给孟蕊,“我还没看完,你看一下还给我哦。” 孟蕊拿过话本,看到封面的书名下,作者名写的是“二琴居士”,更加确信了心中猜想。 她快速翻看话本,发现里面的内容,并不是坊间写烂的情情爱爱,而是讲述一对男女开酒楼做生意的欢喜冤家故事。 孟蕊微微松了一口气,把话本还给了纪华筠。 “你这么快就看完了?”纪华筠惊讶道。 “我只是随便翻翻,没仔细读。” 孟蕊眼眸微沉,有了决定。 “看话本哪有去见真人有意思?不如晚一些时候,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眼见为实,孟蕊决定带翠柳去见见真实的秦公子和二琴居士,认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天黑后,孟蕊、纪华筠、翠柳,都换上了男装,从角门出府,乘坐马车前往平康坊。 马车停在一处巷子口,巷子口斜对面,就是有名的勾栏红春楼。 “蕊儿妹妹,你该不会要带我和小翠柳,来逛青楼?” 纪华筠掀开马车帘的一角,眼神期待地望着对面的青楼门口,姹紫嫣红揽客的姑娘们。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在这里等人而已。”孟蕊将马车帘拉上,顺手将探出头去的纪华筠拉回来。 翠柳不明所以,她是跟着姑娘来看秦公子的,透过车帘的间隙,看到了红春楼门口的景象,脸色羞红地垂头。 纪华筠看不到外面,不高兴地问: “我们等谁啊?那个秦公子吗?他不是个好东西,喜欢逛花楼?” “不会的,秦大哥不是那样的人。”翠柳抬起头,小声反驳。 “难道是等话本的作者二琴居士?”纪华筠兴奋起来,“他平时写书,都是来花楼找灵感的?” 纪华筠扒开孟蕊阻拦的手,打开马车帘,凑到前头,问扮作车夫保护她们的孟瑜。 “阿瑜,你逛过花楼没有?你是男人,肯定逛过?里面是什么样的?” 孟瑜回过头,淡淡道: “我没逛过,你们也不许去。” 纪华筠失落地往后一坐,“你们兄妹俩,还真是一模一样。” 孟蕊看向二哥高大可靠的背影,感到非常安心。 孟瑜今日下午回府后,听到孟蕊的计划,主动提出送她们一起过来。 孟蕊越发觉得,二哥虽寡言少语,但心思细腻,对她很关心,只是不曾说出口。 “人到了。”孟瑜低声提醒。 孟蕊顺着孟瑜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到了目标人物。 她将马车帘大打开,指着红春楼门口出现的锦衣玉冠的男子,问翠柳: “看那边,他就是送你话本的秦大哥?” 翠柳懵懂地循着孟蕊的手指方向望去。 平日里青衫布衣、谦和有礼的男子,现在穿着锦衣华服,扬着一脸市侩的笑,在漂亮姑娘们的簇拥下,向着红春楼中走去。 明明是一样的脸,翠柳却仿佛不再认识那个人。 “我认识的秦大哥,不是这样的,他……应该只是长得像秦大哥,他不是……” 翠柳嗓子发涩,说不下去。 纪华筠也望见了孟蕊所指之人,“咦”了一声,“那人很眼熟啊,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她困惑地摸着下巴,求助地看向孟瑜。 孟瑜唇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姓秦,京中世家,有几个姓秦的?” “哦!我知道了!” 纪华筠恍然大悟。 “他不就是永安伯府那个纨绔世子秦仲棋吗?” “世、世子?”翠柳呆呆地问,“可是他和我说他从小经商,他怎么会是世子?” 在翠柳的印象中,世子要么像齐轩那样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要么像姜铭昊那样蛮横霸道、倨傲自满。 翠柳认识的秦仲棋,一点也不符合翠柳对高门公子的认知。 他衣着朴素,谦和礼让,会和翠柳讨论话本子里的剧情,会夸赞翠柳做的糕点好吃,像一个邻家大哥哥那样,让翠柳从不曾怀疑过他的身份。 孟蕊安抚地拍了拍呆愣的翠柳,缓缓道出实情: “翠柳,你认识的秦大哥,本名秦仲棋,是永安伯府世子。 他们府中情况特殊,他确实很早就开始经商,在京中有许多产业,你和他相识的书肆,只是他众多产业中很小的一家铺子。” 孟蕊抬起头,望向红春楼门口的招牌。 “红春楼,也是秦仲棋经营的产业之一,不过京中很少有人知道,他常来此处寻欢作乐,彻夜欢愉,不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 翠柳逐渐接受了孟蕊的话,随即神情紧张,握住孟蕊的手。 “姑娘,我是不是闯祸了?” 翠柳着急的语气中,带上了哭腔。 “秦大……哦不,是秦世子,他隐瞒身份接近我,是不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他不会想要利用我,害姑娘你?” 第296章 上门赔礼 翠柳虽年纪小,在孟蕊的保护下,不改天真善良的本性,但她不傻。 商户家的普通公子,可以与她成为朋友,但高门世家的世子爷,不可能看得上平民出身的自己。 加上翠柳经历过孟蕊被姜瑶诬陷身份,差点被逼迫为奴的事,一直感到后怕,对所有想要害她家姑娘的事,都非常敏感。 得知秦仲棋真实身份后,翠柳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隐瞒身份接近她,肯定心怀不轨。 她一个小丫头,能给人图什么? 人家看上的,定然是她背后的孟蕊和谢家。 “怎么办?姑娘,我不会已经着了他的道?” 翠柳快速回忆她和秦仲棋有过的来往。 “我和他是五个月前认识的,那时姑娘你和吟夏吟秋姐姐她们都离府了。 我每天完成夫子教我的课业后,觉得无聊,便想要买些有趣的话本来看,出门逛街时,不知不觉就走到西市,进了那家书肆…… 我和他之间没什么的,不过是他送我几本书,我送他几碟自己做的点心。 我们一个月,也就见两三次而已,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被他利用,做什么不好的事……” 翠柳紧张得快要哭出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了最在意的孟蕊。 “好了,没事的。” 孟蕊将眼泪汪汪的翠柳搂入怀中安慰。 “我们翠柳被人骗了,以后不和骗子来往就好,其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翠柳坐直身子,抹去眼泪,认真点头,向着孟蕊承诺道: “姑娘,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他送我的书,我也要全都还给他。” 孟蕊拿出帕子,给翠柳擦眼泪,“好,我帮你……” “等一等。” 纪华筠突然打断她们的对话,尴尬地笑着,对翠柳说。 “小翠柳,那些书……他送你了,就是你的,别还给他了!他还吃了你做的糕点呢,难道叫他也吐出来还你?” “我……”翠柳纠结地看向纪华筠,“我的糕点就算了,不用他还。” “他不还你的糕点,你凭什么还他的书?” 纪华筠凑近来,亲热地搭上翠柳的肩。 “那几本书,我都还没看完呢,咱们就别还他了?” 孟蕊无语地看着纪华筠,书是没什么大不了,但翠柳想要断干净,他们应该支持。 孟瑜眼眸淡淡看过来,开口询问: “那几本书,就那么好看?” “当然好看啦~” 纪华筠说起自己喜欢的话本,嘴角的笑就没停。 “而且那几本,都是外边书肆买不到的,也不知道秦仲棋从哪里找来的,故事与众不同,太精彩了。” “或许他是自己写的呢?” 孟蕊说出猜想。 “伯仲叔季,‘仲’行‘二’,琴棋书画,‘琴’在‘棋’之前,那几本书的作者二琴居士,也许就是秦仲棋本人。” 纪华筠激动地拍了下车壁,“有道理!怪不得其他地方买不到,秦仲棋居然还会写话本,蕊儿妹妹你真聪明,这都能想到。” 孟蕊扯了扯嘴角,“还好,我稍微了解过。” 半年多前,秦仲棋与孟蕊谈生意合作时,大哥孟瑾调查过秦仲棋经营的各项产业。 当时,孟蕊就为秦仲棋写话本的事惊讶过,感叹他为了赚钱,什么行当都不放过。 “最近蕊儿不适合出面,秦仲棋的事,交给我去解决。” 孟瑜想到淑妃和二皇子,眸中闪过戾气。 “我会调查清楚这件事,无论秦仲棋出于什么目的,背后有什么人,我都会让他交代清楚。” 孟蕊看了眼翠柳,见她没有意见,对孟瑜道谢: “如此,就麻烦二哥了。” 纪华筠俏皮地对孟瑜眨了眨眼,由孟瑜去解决,那她至少可以把那几个话本子看完。 之后的两天,日子一如往常般,平静如流水地过着。 孟蕊拉着翠柳一起习武读书,让她没有空闲胡思乱想。 第三天上午,孟蕊正教翠柳练飞镖时,吟夏来报,说永安伯府秦世子,带着礼物上门来赔罪。 又是一个来送礼的? 孟蕊想了想,爹爹和两位兄长都不在府中,二哥还没查清秦仲棋的目的,孟蕊不想这时与秦仲棋见面。 “告诉秦世子,我父兄不在府中,我不便见他,请他改日再来。” 孟蕊是未出阁的女子,不便单独见外男的说辞,无可指摘,也算给秦仲棋留了脸面。 吟夏领命离开,过了一会儿,复又回来禀报: “小姐,秦世子听了您的话,离开了,但把礼物留在了门口,说是送给柳姑娘的。” “我?” 翠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脸上满是抗拒。 “我不要,让他带走。” 孟蕊拍了拍翠柳的肩,“没关系,就留下来,让人把东西抬进门。” “倒也不用抬。”吟夏笑道,“不过一个锦缎包袱,里面装着几本书。” “书?是什么书?” 在旁边练剑的纪华筠,停下动作,双眼发亮。 “是《俏厨娘与俊东家》的第三册吗?秦仲棋他写出来了?” 吟夏不确定道:“我没注意看书名,那包袱放在门房,我去取过来?” “不用,我跑去更快。” 纪华筠收剑入鞘,运起轻功就向大门的方向飞去。 翠柳眸色暗了暗,拿起手中飞镖,“咻”的一声,射中了靶子。 “不错,这次比上次更接近靶心了。”孟蕊夸赞道。 翠柳望着靶子上的飞镖,突然高兴起来。 “姑娘,我找到练习飞镖的诀窍了,只要将靶子想象成那个骗子,我就能射中,你看!” 翠柳拿起一个飞镖,射出,成功打在靶子上。 孟蕊很欣慰翠柳能化伤感为力量,她们一起练武到中午,都不见纪华筠再回来练武场。 派了人去问,回报说纪华筠提着包袱,回菡萏院了,现在正沉浸于看话本不能自拔。 李管家检查过那包袱没有问题,孟蕊也就随纪华筠去了。 晚间等到孟瑜回来,孟蕊忙去告诉他关于秦仲棋来送礼赔罪的事。 “二哥,你已经去找过秦世子了吗?他怎么说?” “嗯,昨日我去找过他。”孟瑜回答,“他说他只是单纯想与翠柳交朋友。” 孟蕊闻之蹙眉,“这种说法,骗小孩都不信。” “我信。”孟瑜平静道。 第297章 不再来往 “啊?”孟蕊懵了,“二哥你信他?” “我派人查了秦仲棋近半年的行踪,没有可疑之处,与各方人等,正常往来,没有站队皇子、参与夺嫡的迹象。” 孟瑜嗓音沉着,不紧不慢地说。 “昨日,我去找过他,已向他问明,他见过翠柳与你一起,知道翠柳是谢府的人,在书肆见到翠柳,有意关照几分。 后来两人投缘,常有来往,但也仅止于互送话本、糕点等小礼物上,并无逾举。” 孟蕊抿了抿唇,怀疑地问:“那他隐瞒身份怎么说?” “他以为翠柳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没有挑明。”孟瑜答。 孟蕊还是觉得可疑,注视着孟瑜,认真地问: “二哥,你好像很信任秦世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们之前认识吗?” 孟瑜回视孟蕊,敛眸道: “我与他,确实是旧识,他是个聪明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五个月的时间,他若真要利用翠柳做事,早就完成了,不会拖到现在,被我们发现。” “那倒也是。”孟蕊想了想,她回京已快一月,翠柳一切如常,比之前更活泼快乐。 “秦仲棋还说,希望你不要阻碍他和翠柳的正常来往。” 孟瑜补充道。 “他说翠柳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他很喜欢和翠柳说话,也很喜欢翠柳做的点心。” “那不行!他那样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带坏了我家翠柳怎么办?” 孟蕊毫不犹豫地否决,而后严肃地看向孟瑜。 “二哥,你没答应他?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翠柳的。” “没有。”孟瑜语气平直,“我只让他把俏厨娘后面的话本送过来,就放他走了。” 孟蕊当即明白过来,为什么秦仲棋专门登门赔礼,却送的是一沓话本了。 翠柳自从知道秦仲棋的真实身份后,秦仲棋送的那堆话本,她再也没看过,全都被纪华筠搬去了菡萏院,说看完就还。 敢情是孟瑜为了纪华筠,打着翠柳的名头,向秦仲棋要的那些后续的话本。 “二哥和华筠姐姐感情真好。”孟蕊不咸不淡地叹道。 孟瑜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几分不自在。 “那些话本等她看完,再一起还回去,之后如何应对,我们尊重你和翠柳的意见。” “嗯,知道了,我回去问问翠柳。” 孟蕊觉得二哥的样子,有几分滑稽的可爱。 和纪华筠定亲之后,孟瑜身上的冷意仿佛冰雪消融般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家人细腻的关心。 孟蕊正想告辞离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二哥,听你刚才的话,感觉你和秦世子,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孟瑜眸光微沉,“是,大约五年前,我就认识他了。” 五年前?孟蕊算着时间,那时二哥大约十四五岁,秦仲棋应该也还未及冠,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孟蕊更好奇了。 孟瑜漠然垂眸,几息之后才言语含糊地说:“他帮过我,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听出二哥不想多说,孟蕊也没再追问。 与孟瑜告辞后,孟蕊回到自己的院子,将孟瑜查到的情况,通通讲给翠柳听后,询问翠柳的意愿。 “听二哥的意思,秦世子还想与你继续如之前那般往来,翠柳你怎么想?” 翠柳轻轻摇着头,眸光晦涩,“我不想再和他往来了。” 孟蕊拉住翠柳的手,温柔地说: “二哥与秦世子是故交,且已然查清,他对你不是别有所图,那你也不用担心,更不必在意我,只看你自己的想法。” 从内心出发,孟蕊是不想翠柳和秦仲棋继续有来往的,但她不是翠柳,她更想尊重翠柳的意愿,不想让翠柳将来后悔。 翠柳回握住孟蕊的手,目光坚定地说: “姑娘,我想要往来的,是书肆少东家秦大哥,我与他说话,送他点心,轻松自在。 可是,他如果是永安伯府的秦世子,我与他往来,便是攀高枝,做什么都不舒服,不如不再见面。” 孟蕊为翠柳的清醒,颇感欣慰,也松了一口气。 “好,不见就不见,我会与二哥说,请他妥善处理此事。” …… 深夜,守夜的吟夏报于孟蕊,说翠柳捂在被子里哭,问孟蕊要不要去看看。 孟蕊没有动作,让吟夏也装作不知。 翠柳明年春天就要及笄,她总要长大,有些情绪要自己慢慢消化,才能有所成长。 翌日早晨起来,孟蕊没有叫醒翠柳,而是一个人来到练武场。 纪华筠昨夜院子里的灯亮到很晚,孟蕊不用想也知道,那家伙昨日得了新书,熬夜看话本子不亦乐乎,今早起不来了。 孟蕊在练武场热身,独自练了一会儿,等来了丁师父。 经过半年的历练,孟蕊已经能使出不错的轻功,和令人赞叹的卓越暗器。 但她天生气力不足,基于此的拳法和掌法,都打不出力道,只有入门水平。 孟蕊不服输,总想能提升一点是一点,她想在巧劲上下功夫,每日与丁师父对招,精进自己的应变能力。 近几个月来,回到北地的厉青鸿,都没什么动静。 但孟蕊总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那个男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孟蕊能做的,就是每天努力,让自己再变强一点。 练完武,时间已近午时。 孟蕊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换了身衣裳,就听吟秋匆匆来报。 “小姐,老爷和郭夫人在前边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郭夫人?”孟蕊面露困惑。 吟秋连忙解释:“就是您的二姑姑,嫁给刑部侍郎郭大人的那位,按亲戚算,奴婢们该称呼二姑奶奶的,但老爷为了表明与承恩公府断了关系,只需奴婢们以对外的称呼论。” 孟蕊懂了,是她的二姑姑,闺名叫谢韵,嫁给了刑部侍郎郭宪,外人称其为郭夫人。 “二姑姑怎么突然来了,也没告诉我一声,我好去待客。” 孟蕊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奇怪地问。 谢韵与谢清源虽是亲姐弟,但关系说不上好,两人几乎一见面就掐架,一般不会上门。 “郭夫人一来就说要见小姐您的,但老爷拦着不让她见。” 吟秋愁眉苦脸地说。 “他们好像在谈小姐您的婚事,不知怎的,就吵得厉害,李管家劝不住,才让奴婢来请您。” 第298章 无人敢娶? 为了她的婚事? 孟蕊心中有了谱。 她二姑姑谢韵,膝下有一儿一女。 其女郭芷晴,已经出嫁,丈夫是静安伯嫡次子韩章。 其子郭学峥,今年第二次下场科举,中了进士,名次不好不坏,现为翰林院庶吉士。 孟蕊带着吟秋赶到正堂外时,谢清源和谢韵正互相指着鼻子吵。 “二姐,你怎么那么喜欢管闲事?当年我的婚事你要管,现在又来管我女儿的婚事,你省省心!” “你的婚事,我当年就是管得少了,才让你娶了一个江湖悍妇回来,让我们家丢尽了脸,现在出门,我都不好意思说起。” “你当然不好意思,我娘子是陛下的救命恩人,靠自己挣了二品诰命,你有诰命吗?你傲什么傲?” “诰命当然是好,但她现在人呢?蕊儿得了淑妃娘娘和二皇子赐礼,明显是有意于她,你们做爹娘的,若不想沾染皇家,就该早做打算,现在孟天连个人影都不见,你让我怎么想?” “你有什么好想的,蕊儿是我和小天的女儿,我们自有打算,你自己儿子那么大了,婚事还没着落,你先管好他!” …… 孟蕊的脚步停在正堂门口,示意身边的丫鬟不要出声,静静听着里面的对话。 正堂中,谢韵因为谢清源的话,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 她身形晃了晃,被丫鬟扶着坐下,指着谢清源的手,还被气得颤抖。 “我好心上门提醒,为你女儿的未来打算,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口出恶言,挖苦我儿,我们姐弟一场,你别太过分!” 谢韵和丈夫郭宪,是家族联姻,感情一般。 她最在意的就是儿子郭学峥,向来不许任何人说。 谢清源当然知道自家二姐有多在乎郭学峥,但他心中也十分烦躁。 快过年了,妻子孟天还未回京,半年前在孟家堡收到的休书,更让谢清源的一颗心,在期盼和担忧中来回横跳。 偏偏这个时候,谢韵上门挑事,说当年不该让谢清源和孟天成婚,还贬低孟天,这让谢清源如何能忍。 谢韵扎他的心,他也不让谢韵好受。 “二姐,我口出什么恶言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弟弟说的,都是众所周知的大实话。” 谢清源瞪着谢韵,眼中仿若喷火,也不斟酌什么言辞,想到什么说什么。 “学峥是我外甥,我希望他好,但他学问不足,能力有限,科举考了两次,才勉强中了进士,他都快三十了,你还不为他张罗婚事,准备让他孤独终老吗?” “你胡说!” 谢韵厉声反驳,声音嘶哑。 “我儿二十有七,还不到三十岁!” 谢清源冷哼一声,“你在他这个年纪,早嫁给郭宪,芷晴都开始念书了。” 立在谢清源旁边李管家,扯了扯谢清源的袖子,阴阳怪气地劝: “老爷,你悠着点说,郭公子能考中进士,是很不容易的,你以为谁都像我们家公子那么能耐,一考就是一个状元?” 想到争气给自己长脸的孟瑾,谢清源的怒火消散了些,顺着李管家的话说道: “也是,学峥天赋如此,考中进士不容易,虽然一路坎坷,年纪也熬大了,但总之是考上了,不该过多苛责。” 谢韵听了他俩的话,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她儿子郭学峥在普通学子中,学问算好的,但和如文曲星下凡一般大放异彩的孟瑾相比,那便是相形见绌,不堪对比。 再想到儿子不算年轻的年纪,和沉闷的性子,谢韵更觉少了几分底气。 但思及她想要做的事,谢韵又打起精神,端起长姐的架子,对谢清源说: “六弟,我家学峥,只是年纪长一些,慢慢找,总能找到合适的姑娘,但现在外面都知道,你家蕊儿,被淑妃娘娘和二皇子看上,世家公子,还有谁敢娶她?” 谢韵语气加重,盛气凌人地质问。 “父亲有令,谢家之人,不得参与夺嫡,你应该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二皇子,拉着全家陷入进退两难的危险境地?” 谢清源无动于衷,“这就不劳二姐你费心了,我家女儿,就是不嫁人,我和她娘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那怎么行?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谢韵急了,迫不及待地说。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以帮助蕊儿渡过此次难关。” 难关?谢清源挑眉,他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二姐有何高见?” 谢韵听到谢清源发问,做足姿态,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喉,才说出想好的说辞。 “六弟,要避免卷入夺嫡争斗,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蕊儿赶紧出嫁,断了那些人的心思。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但也不能让蕊儿与京中纨绔为伍。 我家学峥,虽算不上多优秀,但他品德高洁,才貌双全,蕊儿与他也能相配。” 谢清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二姐今日上门,居然是来提亲的?” “提亲说不上,只是看在姐弟一场,来为六弟解燃眉之急。” 谢韵虽不太满意孟蕊在外做生意的经历,但孟蕊父兄得力,自己还有县主的名头,已经是谢韵可以为大龄儿子找到的最好亲事。 其他谢韵看中,可堪匹配的人家,无不嫌弃郭学峥年纪过大,不够看好其未来前途,不愿将家中最优秀的嫡女相看,只肯以小家子气的庶女来打发谢韵。 谢韵心气高,且只有郭学峥一个嫡子,岂是一个小小庶女能配得上的?自然要给宝贝儿子,挑选一个最能有助力的媳妇。 肥水不流外人田,谢韵看中的是孟蕊父兄的实力,两家亲上加亲,更能为郭学峥的仕途助力。 “老爷,你很急吗?”李管家闲闲地问。 谢清源终于搞清楚谢韵的目的,冷声回应: “我不急,我女儿也不急,是某个儿子快三十还没娶上媳妇的人着急了,打着亲情关心的幌子,来打我女儿的主意。” 谢韵脸色一僵,“六弟,你说话也太难听了,我是真的关心你们。” “我女儿才十六岁,她不着急嫁人,二姐听明白了吗?” 谢清源本就不喜欢这个爱管他的二姐,今天对谢韵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郭学峥比蕊儿大了不止十岁,你怎么好意思说他们相配?我呸!” 第299章 美貌聪慧 “学峥不过是年纪大一点,他哪里配不上你女儿了?” 谢韵感受到谢清源明晃晃的嘲讽,脸气得发红。 其实,郭学峥的父亲是刑部侍郎,母家是承恩公府,即使年纪大一点,他的亲事也说不上艰难。 难就难在,其母谢韵身上。 谢韵出身高门,嫁的夫家也不差,看媳妇的眼光一直都很高。 稍微门第低一点的姑娘,她都觉得配不上她儿子,而门第足够高的,有更好的选择,又不一定看得上郭学峥。 谢韵给郭学峥相看过不少高门贵女,都是委婉说已定了婚事,不会像谢清源这样,当面说得如此难听。 谢韵手指捏紧椅子扶手,瞪着谢清源,气得口不择言。 “我家学峥配不上你女儿?那谁配?永安伯府那个纨绔和你女儿匹配?” 谢韵冷笑一声,略微发福的脸上充满恶意。 “我就知道,你家孟蕊是个不安分的,小小年纪在外头抛头露面做生意,这半年又不见踪影,谁知道做什么去了。 最近一回来,先是在永宁侯府惹事,和行为不检的女子混在一起,然后又惹了二皇子的眼,昨日,还听说永安伯世子亲自登门给她送礼。 哼,这样不安分的女子,给我当儿媳妇,我还不想要呢!” 谢清源一听,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贝女儿,被谢韵如此贬低,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谢韵面前。 “谢韵,你给我说清楚,谁不安分?谁行为不检?谁又想给你当儿媳?呵!你自己儿子找不到媳妇,找到我家来挑剔起我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啪!”谢韵一拍椅子,也站了起来,与谢清源面对面对峙。 “说的就是你女儿孟蕊!她的名声在外面都传臭了,就你们家还捧着、哄着,当个宝贝一般供着。” 谢韵越说,言语越恶毒。 “谢清源,我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才愿意让我儿娶孟蕊,给她一个体面,你该对我千恩万谢,好好感谢我才是。” 谢清源拳头已经捏紧,尽量忍耐着愤怒,“谢韵,要不是看在你是亲姐,凭你侮辱我女儿这几句话,我都想打死你!” “你要打死我?长能耐了?”谢韵不屑一顾,“那你打啊,往这儿打!” 谢韵伸手指着自己的头,对谢清源挑衅,笃定他不敢动手。 “是你说的,我让你如愿!” 谢清源抬起手,真要打向谢韵的脸。 “爹爹!” 孟蕊快步跑进正堂,拦下谢清源举起的手。 “爹爹息怒,您要是打了她,她再去祖父那里告状,您有理也变无理了。” 谢清源手上的动作顿住,惊讶地看向孟蕊,“你怎么来了?回去,这里为父能处理。” “爹爹,您的处理方式,就是和郭夫人吵架,甚至打架?” 孟蕊拉着谢清源往后退,将他与谢韵隔开距离。 “女儿还不知道您,您和郭夫人一见面就吵,这次您就在这儿坐着,让女儿和她把话说清楚,好吗?” 孟蕊将谢清源按在椅子上坐下,转身对上谢韵因激动愤怒而发红的双眼。 “郭夫人,你刚才说的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其中许多,我都不能认同。” “蕊儿,我刚才是和你爹吵糊涂了,那些话你不要当真。” 谢韵放缓了语气,想到自己刚才对孟蕊的评价,不禁有些尴尬。 “你别和姑姑置气,叫什么郭夫人,多见外啊。” 孟蕊摇了摇头,语气沉稳道: “我还是叫你郭夫人,你对我和我朋友不负责任的恶意评价,让我无法接受。 永宁侯府的案子,是你的夫君、刑部侍郎、郭宪郭大人主审,你应当清楚,我的朋友许南音,是被晋国公夫人和小姐陷害,她不是行为不检的女子,你不该那样说她。” 谢韵不服气,“我又没有指名道姓……” “但你的描述,人们一听就知道你说的是她!” 孟蕊打断谢韵,带着几分怒意道。 “人言可畏,郭夫人别说你不懂,你今日到我家来,不也是听到外头对我的糟糕传言,才想着上门占我的便宜? 你不断地在我爹爹面前贬低我,就是想要我爹爹忧心我的婚事,担心我嫁不出去,然后把我许给郭大公子,对不对?” 心思被戳穿,谢韵脸上浮现一丝心虚。 瞬息过后,她又恢复如常,端起长辈的架子,对孟蕊教训道: “就算许南音那件事,我的表述有误,但我方才说的关于你孟蕊的事,难道不是事实? 你招惹二皇子的事,又勾搭永安伯府那个纨绔世子的事,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当然说错了!” 孟蕊定定看着谢韵,不紧不慢地说。 “我是陛下亲封的瑞嘉县主,长得不说倾国倾城,但也姿容秀美,惹人喜欢,我还很会赚银子。 且我家中富裕,父兄都在朝中有官职,受陛下重用。 像我这样年轻、貌美、聪慧又家世好的女子,大多数男子见了,都会对我有好感。 其中有人要死皮赖脸地追上来,追不到,就造我的谣,说我不安分,我何其无辜? 郭夫人错信谣言,不谴责那些不要脸的男子,反而来责怪我,真是让孟蕊感到寒心。” 谢韵惊讶地张开嘴,她没想到孟蕊竟会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 “你也太会给自己贴金了,是个男的,都会喜欢你不成?” 谢清源得意地插话,“我女儿就是美丽又聪慧,追求者太多的苦恼,你不懂!” “我……”谢韵一噎。 她该想到的,谢清源生出来的种,也是和谢清源一样的厚脸皮。 孟蕊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放在以前,她是说不出这种自命不凡的话的。 但回到自己家后,没有人再打压她,爹爹娘亲和兄长们,总是鼓励她,让她逐渐变得自信乐观起来。 这半年和纪华筠待一起久了,听多了纪华筠的豪言壮语,孟蕊也觉得自己不差。 她的家人们,让她相信,她就是很好,也值得很好的对待。 “郭夫人,你别口是心非了,你也觉得我很好,不是吗?” 孟蕊自信微笑着,对谢韵说。 “你要是看不上我,能这么费劲儿地来为你儿子求娶我?” 第300章 不好拿捏 对上孟蕊洋洋得意的俏脸,谢韵言不由衷道: “我就是没看上你,我过来是看在你父亲和我的姐弟情分上,想来帮忙……” “郭夫人呐,我家小姐不需要你的帮倒忙。” 李管家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我看你是来找麻烦的,还差不多。” “闭嘴!” 谢韵气急败坏地吼李管家。 “主子们说话,你一个下人不许插嘴。” 孟蕊皱眉提醒:“郭夫人,这里不是郭府,李管家不是下人,请收起你的傲慢!” 李管家叉着腰,上前几步,站在孟蕊身侧,讽刺地说: “小姐你不知道,郭夫人在府中横行霸道惯了,就连郭大人和郭老夫人,也要看她的脸色,夫妻离心多年,我要是郭大人,也喜欢温柔体贴的解语花小妾。” 谢韵和郭宪夫妻不睦,已经多年,李管家这句话,无疑是在谢韵的痛点上蹦跶。 “够了!不许再说了!” 谢韵声音嘶哑,咬牙切齿地瞪向谢清源。 “六弟,你就放纵恶仆辱我至此?我要告诉父亲,让他为我做主!” 谢清源扶额,对这个闹腾的亲姐感到头疼。 “二姐,父亲年纪大了,你总去打扰他干什么?” 今年入冬后,谢太傅的身体就不大好,谢清源忙活着请了几次太医,开了药,都没有很好的效果。 太医们说,谢太傅年岁大了,只能慢慢保养,不能劳心费力。 孟蕊嗤笑一声,“不光祖父年纪大了,郭夫人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咱们若这要分辨是非,何必去找祖父?郭大人为刑部侍郎,最善断案,我们不如一起去找他来断一断?” “不行!”谢韵气恼,“家中琐事,去刑部作甚?” “哦?刑部不管家常琐事,那就去京兆府好了。” 孟蕊勾起唇角,对谢韵好脾气地笑笑。 “我和京兆府的府尹崔大人也熟,他是个公正断案的好官,让他来断一断你打着关心的幌子,实则行污蔑逼嫁之恶事的做法,该判什么刑?” “我什么时候污蔑又逼嫁了?”谢韵皱眉反问。 “怎么没有?”孟蕊张口就来,“你说我勾搭二皇子和永安伯世子,就是污蔑我的人格,你以此为要挟,提出让我嫁给你儿子,就是逼嫁!” 谢韵都懵了,手指着孟蕊,“你、你别胡说八道!” “二皇子和永安伯世子,就是我的证人,他们可以证明,我和他们没有私情。” 孟蕊拍下她的手,表情严肃起来。 “对了,二皇子出身皇家,你不但污蔑我,还污蔑皇室贵胄,该当何罪? 我合理怀疑,外面那些造谣我和二皇子有情的谣言,会不会是郭夫人你放出去的?” “你信口雌黄!我才不会做那种事!”谢韵急迫地否认。 听完孟蕊这些话,谢韵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个不好拿捏的主儿。 不过一点小事,从孟蕊口中过一遍,就成了足以论罪的大事。 而且谢韵觉得,孟蕊是真敢报官,京兆府她报过,刑部的府衙她也去过。 单就上个月永宁侯府发生的,那种关乎女子清誉的事,素来都是关起门来私下处理。 孟蕊倒好,不但把事情搬到了刑部,还搅到了朝堂上,连整个晋国公府,都被牵扯了进去。 谢韵逐渐镇定下来,盯着孟蕊问: “你想怎样?为了我们这点争吵去报官,简直丢人现眼,你爹也不会同意。” “我同意。”谢清源专门和谢韵唱反调,“我不怕丢人,我和崔大人也很熟。” 谢韵脸色铁青,“你们父女俩是不是疯了?” “我们没疯,是郭夫人你疯了,想要所有人都要按你的意愿行事。 不听你的话,你就吵闹不休,还要打扰身体有恙的祖父,你太自私自利了!” 孟蕊对谢韵早有意见,今次刚好一次说完。 “学峥表哥自身条件不差,他本也有情投意合的女子,是你强势拆散了他们。 那家姑娘三年前出嫁,学峥表哥为情所伤,才会在科考中发挥失常,未能高中,是你害得你儿子耽误年岁。”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他好……”谢韵我行我素道 “你自以为是的好,让学峥表哥痛苦悔恨,若他想不开,你能承担后果吗?” 孟蕊毫不留情地说。 “有些话,爹爹不好说,但我敢说,郭夫人,我知道你着急要让我许婚,是因为学峥表哥的心上人,不久前与夫家和离了。 你怕学峥表哥再和她在一起,所以来逼我,你觉得我们家都是傻子,任你几句危言耸听的话,就许下婚事?” “你怎么会知道?” 谢韵惊讶的目光,从孟蕊移到谢清源波澜不惊的脸上。 “你们都知道?” 谢清源颔首,“二姐,当年那事闹得难看,我想给你留些脸面。” 谢清源刚才也是被谢韵辱骂孟蕊的话,气糊涂了,一时没想到这上面来。 孟蕊可不会惯着谢韵,直接威胁道: “郭夫人,你听好了,你要是为今天这事,去打扰祖父养病,我立刻就去京兆府报官。 我要在公堂上,当着所有围观百姓的面,把你当年如何逼走周家姑娘的丑事和盘托出。 丢不丢脸,我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你的好儿子知道了,是你逼着他的心爱之人,嫁给了其他男人,你觉得,他还会听你的话吗?” “你!”谢韵瞪着孟蕊,眼神毒辣得仿佛要吃了她。 “你知道的,我真能做得出来。” 孟蕊从容不迫地笑着,笑容不达眼底。 “我在外头的名声已经很差了,不怕抛头露面,更不在乎丢人现眼。” 最后,谢韵忍着一肚子气,带着丫鬟闷头走了,连告辞都没说。 孟蕊目送她离开后,回头问谢清源: “爹爹,女儿如今在外头的名声,是否真的很糟糕?” 这些天,孟蕊专心练武,没有出门,也没有特意去了解外面的情况。 但听谢韵所言,定然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很严重了,她才会来今天这一出。 “这个……”谢清源欲言又止,“蕊儿你别担心,为父会想办法解决。” “你想用什么办法?” 一道沉着的男声自远而近。 孟瑜从外面走进正堂,对着谢清源质问: “谣言是二皇子传出来的,你打算怎么解决他?” 第301章 二哥请客 谢清源看到孟瑜,一愣,“阿瑜,你今日没去上值?” “嗯,今日有事,告了假。” 孟瑜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谢清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要如何保护妹妹的声誉?” 谢清源没听到儿子叫他爹,有些失落地说: “为父已经警告过曹湛,让曹家管束好二皇子,不得再来招惹你妹妹,二皇子派出去散播谣言的人,我派人抓了一批,送进了京兆府监牢,要求严惩,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动作。” “不够!” 孟瑜掷地有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和嫌弃。 “曹尚书没有承诺,二皇子还在逍遥自在,你不过是抓了一批小喽啰,外边对妹妹名声的污蔑没有停止,不然郭夫人也不会上门,来打妹妹婚事的主意。” 谢清源看着儿子,无奈地解释: “阿瑜,你不要急,二皇子这番造谣虽然下作,但好在没有造成实质的影响,我们已经还回了礼,表明了态度,加上曹家的施压,相信再过不久,此事就能平息。” “呵,你的意思就是什么都不做,等着事情自然结束?”孟瑜冷笑道。 眼看二哥又要和父亲吵起来,孟蕊急忙开口缓和。 “二哥,我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的,不只是因为二皇子这次的事。 以前我抛头露面地做生意,就已经被许多世家高门的夫人小姐说嘴了。 后来我为了和安乐侯府断绝关系,闹到京兆府去,被好多人围观,早就不在乎脸面了。 那些重视规矩的人,说我是个不安分的异类,又或是说什么男女关系的污言秽语,随他们说去,我听多了,不在乎的。” 这是孟蕊的实话,再难听的话,她之前都听过,今日谢韵说的那些,孟蕊听了,心中毫无波澜,根本不当一回事。 如果谢韵不是谢清源的亲姐姐,孟蕊都懒得和她说那么多话,直接叫人打出去,不对,是连门都不会让谢韵进来! “那怎么行?你没有错,凭什么由得让别人败坏名声?” 孟瑜不赞同地看向孟蕊,语气不自觉地放轻。 “你性子绵软,容易被人欺负,以后有二哥在,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孟瑜站起身,对孟蕊招了招手。 “走,二哥带你们出去吃好的,不和某些只会委屈亲生儿女的人待在一起。” 他说着,瞥了一眼谢清源,大步向外走去。 孟蕊快速对谢清源行了一礼,“爹爹,我随二哥出门了。” 说完,孟蕊转身,快步追上孟瑜。 这还是二哥第一次主动与她亲近,邀请她出去吃饭,孟蕊当然不能放过这次和二哥拉近关系的机会。 留在正堂中的谢清源,还在纠结孟瑜的话。 “阿瑜说‘带你们出去’,他是不是也包括了我啊?我要跟他们一起去不?” 他身边的李管家凉凉道: “老爷,别自作多情了,你没听见二少爷后边一句吗? 你就是二少爷口中那个委屈了他和小姐的人,他都不愿和你待在一起,怎么可能还请你吃饭?” “我……”谢清源喉头一哽,心中一酸。 他不是不想为女儿报复回去,但现在的时机不对,他不能彻底与曹家和二皇子翻脸,怕影响了大局。 “老爷,你要有自知之明,二少爷虽和你回了京,但心底里根本没有原谅你当年的抛弃。” 李管家继续说着让谢清源扎心的话。 “他说的‘你们’,指的是我们小姐和纪小姐,和你没关系。” “我知道,用不着你多嘴!” 谢清源瞪了李管家一眼,甩袖离开。 李管家追在他身后问: “老爷,那你午膳还吃吗?看你可怜,要不我陪你用膳啊?” …… 另一边,孟瑜和孟蕊一起去菡萏院,叫上纪华筠,又带上翠柳,一起出了门。 孟瑜带她们去吃饭的酒楼,是京中着名的曲生楼。 这里是京中文人墨客最喜来的酒楼,布置清幽雅致,能来这里的客人,都有些才华,几乎没有白身。 孟蕊见孟瑜与掌柜颇为熟稔,略一颔首后,便带着她们径直上了三楼的雅间。 点菜也没让孟蕊她们纠结,孟瑜直接让掌柜按之前点好的菜来上。 不多时,丰盛的菜肴摆上桌,纪华筠高兴地冲孟瑜笑。 “阿瑜,你太贴心了,都是我爱吃的。” “你喜欢就好。” 孟瑜被夸得有些不自在,逃避纪华筠灼热的目光,看向孟蕊和翠柳。 “蕊儿,你和翠柳也尝尝看,这些菜合不合口味,不好可以点别的。” 孟蕊笑着回应:“华筠姐姐喜欢吃的,我们都喜欢吃,是不是,翠柳?” 翠柳却仿佛没听到孟蕊的话,神思不属地总往门外看。 此时,因菜还没上齐,房门没有关。 孟蕊顺着翠柳的目光望过去,可以看到三楼对面雅间紧闭的房门。 三楼只有两间雅间,孟蕊他们所在的这间,很宽敞,除了他们所在的饭厅,还有书房、茶室、琴室,甚至可供休息的卧房。 在这里除了吃饭,还能享受其他雅趣,琴棋书画,样样皆可。 是以京中的文人墨客小聚,颇喜在曲生楼,而曲生楼三楼的雅间,也是最难订到的。 孟蕊刚到曲生楼门口时,已经略感惊讶了。 二哥是武将,怎会带她们来这种文人常聚会的地方? 且看二哥和掌柜的互动,很是相熟,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跟着孟瑜走上三楼后,孟蕊更觉诧异,二哥居然订到了曲生楼三楼的雅间,他们四个人用餐,需要这么大的雅间吗? 而翠柳的异样,也让孟蕊感到奇怪,不过对面雅间的方向,她并未发现可疑。 “翠柳,你在看什么?” 翠柳讷讷回头,“没什么,就是对面那雅间里,好像有……人。” 纪华筠“噗嗤”一声笑出来,“小翠柳,咱们能在这里吃饭,对面雅间里,也有人在用餐,有什么奇怪?” 说话间,最后一道菜上齐,上菜的伙计离开时关上房门,纪华筠招呼着大家一起开吃。 翠柳看着满桌美味,食指大动,暂时放下心中疑虑。 孟蕊吃着佳肴,心中却升起一股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第302章 印象迥异 午膳吃得差不多时,房门上响起敲门声。 翠柳没有多想,起身就去开门。 当看到门外笑脸相迎的秦仲棋时,翠柳一个慌神,“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秦仲棋,不可置信地盯着房门,几息之后,“叩叩叩”地继续敲门。 “翠柳,站在我身后。” 孟蕊将翠柳拉到自己身后护着,如临大敌地打开房门,对着秦仲棋冷声问。 “秦世子,有何贵干?” “县主,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秦仲棋笑得灿烂,与孟蕊亲切地打招呼。 “我今日刚好在对面雅间用餐,听掌柜的说,孟贤弟也在这里,过来打声招呼。” 他探头向房内望去,对着饭桌前的孟瑜招了招手。 孟蕊狐疑地看着秦仲棋,哪有这么巧的事,他们来曲生楼用饭,刚好对面雅间的,就是秦仲棋? 秦仲棋还叫她二哥孟贤弟,怎么听怎么别扭。 “蕊儿,秦世子是我的朋友,让他进来。” 孟瑜发了话,孟蕊才不情不愿地让开道。 秦仲棋笑容满面地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向孟蕊身后的翠柳。 “柳姑娘,好巧啊,你今日也在这里。” “见过秦世子。” 翠柳低着头,屈膝行了一礼。 她依赖地向孟蕊的身边靠了靠,手指轻轻拉着孟蕊的衣袖。 孟蕊握住翠柳冰凉的指尖,横跨一小步,完全挡住秦仲棋看向翠柳的视线,警告道: “秦世子,我二哥没和你说清楚吗?以前你欺骗翠柳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请你不要再来招惹她!” “冤枉啊,县主,我真没骗她!” 秦仲棋苦着脸,往旁边挪了两步,想越过孟蕊去看翠柳。 “柳姑娘,我没有故意隐瞒我的身份,我们两年前就在西市见过了,我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 “你少油嘴滑舌,又想来哄骗我们翠柳!” 孟蕊把翠柳护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秦世子,翠柳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女子,我把她当妹妹看待,不会允许人欺负她!” “县主,你说话要讲道理,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不信你问她。” 秦仲棋觉得自己有理说不清,绕着孟蕊转圈,想要和翠柳说话。 孟蕊随着秦仲棋的脚步移动,严防死守,伸开双手护着翠柳,不让秦仲棋接近。 孟瑜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到门口,先把房门关上,转身向对峙的两人提议: “别转圈了,咱们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纪华筠啃着鸡腿,赞同地点头。 “对,快坐下,详细说说两年前,你俩怎么认识的?” 孟蕊又狠狠瞪了秦仲棋一眼,回头询问地看向翠柳,“你们两年前就认识了?” 不是说五个月前才认识的吗? 翠柳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秦仲棋一脸受伤地看着翠柳。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美味的糕点?” 这个问题翠柳知道,她天真地回答: “因为你送我书,又不要我的钱,我不想占你的便宜,就做了糕点送你。” “你竟然真的……不记得我……” 秦仲棋失落地微垂下头,仿佛失去全身的力气般,沉重地迈着步子,随意找了个椅子,安放颓然的身躯。 纪华筠吃完了手中鸡腿,又喝了一口梅花酒,看着秦仲棋,津津有味地问: “秦世子,你别沉默呀,你和小翠柳怎么认识的,你说出来听听,别是认错了人。” “我没认错人!” 秦仲棋抬起头,笃定地说。 “那块栗子糕的味道,我永远记得,只有她,能做出那种味道。” 孟蕊也带着翠柳,在远离秦仲棋的窗边椅子坐下。 听到栗子糕三个字,孟蕊忍不住问:“什么栗子糕?” 接下来,秦仲棋声情并茂地讲述了,他和翠柳,因栗子糕而结缘的故事。 两年前的一个清晨,秦仲棋因为前一天夜里的应酬,宿醉倒在一个巷子里。 秦仲棋当时身边没带人,醒来时感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几次想要从地上爬起,都没能成功。 就在他即将倒在地上之际,翠柳提着食盒路过。 秦仲棋向翠柳求助,翠柳把食盒里一整盘栗子糕,都送给了秦仲棋。 秦仲棋吃了栗子糕,恢复了力气,头不昏了,眼不花了,但送他栗子糕的善心姑娘,却不见了踪影。 “我后来吃遍了京中各家糕点铺的栗子糕,都没有再遇到那天吃到的美味,直到几个月前,又在书肆遇到了你……” 秦仲棋深深看向翠柳,多情的桃花眼中,闪烁着压抑的激动。 而翠柳,只是呆呆地望着秦仲棋,小嘴微张,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逐渐浮现惊愕之色。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拦路打劫我糕点的贼人!” 翠柳确定地自顾自点头,圆圆的可爱小脸上,生出几分愤怒。 她扯着孟蕊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讲出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姑娘,您还记得吗?两年多前,您刚接受安乐侯府的产业不久,每日忙忙碌碌,时常都没空用膳。 那日,您急着去盘账,天刚亮就带着我,从侯府出发,去了铺子里,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那间铺子离我家不远,所以我回家给您做了一盘您最喜欢吃栗子糕。 当时,我怕栗子糕凉了不好吃,抄小路,想尽快回到铺子,可哪里想到,途中会遇到打劫我糕点的贼人。 我只记得那人穿着一身黑,趴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也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如狼似虎,盯着我的食盒,要我给他吃食。 我当时害怕极了,只好把栗子糕都给了他,然后跑回家,又给姑娘您做了一份,送到铺子里时,您还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 孟蕊听完翠柳的话,努力回忆,只依稀记得,翠柳原来的家,是在西市附近。 但两年前的事,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上一世久远的事,中间隔着快十年,又不是印象深刻的大事,孟蕊实在想不起来。 “那时太忙,你时常做栗子糕给我吃,我记不清了。” 纪华筠坏笑着看向秦仲棋,“秦世子,听到没?你是抢人家小姑娘糕点的贼人,都把我们小翠柳吓着了。” 第303章 误会解除 秦仲棋眼神受伤,望着翠柳,难过地问: “我当时有告知你,我是永安伯府的秦仲棋,你不记得了吗?” 翠柳困惑地摇头,纠结着说: “当时我害怕极了,根本没听清你说什么,只看到你一直盯着我的食盒,还用手来拽…… 我以为你是饿了,要抢食盒,但食盒是侯府的,我不能给你,只好从食盒里拿出栗子糕给了你。 你拿到栗子糕,就开始狼吞虎咽,我更觉得你是来抢吃食的,所以赶紧跑了。” 在那以后,翠柳不管事情有多着急,再也不敢走近道小路,也逐渐淡忘了这件被抢糕点的小事。 “哈哈哈……”纪华筠笑出声来,“秦世子你当人家是救命恩人,人家只觉得你是抢糕点的贼人,哈哈哈……” 孟蕊不觉好笑,只觉奇怪。 安乐侯府的铺子在西市,翠柳家在西市旁边的光福坊中,翠柳绕小路到铺子,并不过经过永安伯府,而且那周围也没有酒坊青楼。 秦仲棋为何会独自一人,狼狈地晕倒在那附近的巷子里? 他那样一个生意老手,伯府世子,就算被人灌酒,也不至于喝得人事不知,宿醉醒来,还浑身无力,头晕眼花,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秦世子,你初遇翠柳的前一天,被人下药了?”孟蕊直截了当地问。 这是可能造成秦仲棋那般情形的原因,在鸿门宴上被人下药,偷偷跑出来,身边才会没有人跟着,在路过的小巷晕倒,天明苏醒依然浑身难受。 秦仲棋惊讶地看向孟蕊,“你怎么知道?” “猜测而已。” 孟蕊有条不紊地分析。 “听闻秦世子酒量很好,千杯不倒,能让你第二日还站不起身的原因,大概不会是酒造成的,而是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县主聪慧,秦某佩服。” 秦仲棋欣赏地对孟蕊拱了拱手。 “我那日确实在席间遭了暗算,但对方又是我不能得罪的人,只好假作如厕,从后院逃走,本欲回府,怎料药劲太大,跌跌撞撞地跑到那处巷子,晕倒在半路。 早上醒来,药力虽散去,但我身体受到影响,浑身无力,若不是遇到好心的柳姑娘相救,将糕点赠与我,让我恢复如常,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他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对着翠柳作揖行礼。 “秦某多谢柳姑娘当日仗义相救,吓到姑娘,并非我所愿,请姑娘原谅。” 翠柳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是我误会你了,请秦世子见谅才是。” “无妨,咱们把误会解开便好。” 秦仲棋俊朗的脸上,扬起期待的笑意。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像从前那样来往,我近来又进了些新书,你何时再来书肆挑选?” 翠柳后退一步,垂眸摇头,“秦世子,你我身份悬殊,之前是我僭越,今后我们还是不要再来往了。” 秦仲棋怔住,片刻后才问: “是不是你家县主,不让你和我来往?” “和我家姑娘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翠柳认真道。 秦仲棋怀疑地瞄了一眼孟蕊,又盯着翠柳问: “是不是她逼迫你的?我要听你说实话!” 听到秦仲棋怪责孟蕊,翠柳看着抬起头。 “秦世子要听实话是吗?那我就直说了。” 她看着秦仲棋,圆溜溜的眸中隐含怒气。 “我之前不知道你是秦世子,只以为你是商户家的公子,才与你在一起说笑聊天的。 秦世子你自己应该知道,你在外的纨绔名声不好听,风流事迹不断。 我与你来往,污了自己名声不要紧,但不能因为我,影响了我家姑娘的清誉。” 翠柳想到近期京中的传言,越说越生气。 “就因为你上门送了几本书,外头就传起你与我家姑娘的难听话……” 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翠柳眼眶中滴落,她带着哭腔指责。 “那些坏人!他们、他们怎么能那样污蔑我家姑娘呢?都是因为我,我现在特别后悔认识你!” 秦仲棋第一次看到翠柳哭,无措地站在原地,张嘴想要劝,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名声差是事实,但他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他不是世人口中的风流纨绔。 孟蕊站起身,把秦仲棋推开,将翠柳搂在怀里安慰。 “好了,翠柳,别难过,你都说那些是坏人了,他们说的脏话,你别放在心上,为了那些人生气,不值当的。” “可是姑娘,呜呜……我就是不想别人说你不好……” 翠柳回抱住孟蕊,将头埋在孟蕊肩头。 “我家姑娘这样好,他们凭什么那样说你?” 孟蕊无奈地拍着翠柳的背,现在的翠柳没有经历风雨,还是孩子心性。 更糟糕一百倍的情形,孟蕊都经历过,别人几句难听话算什么? “不对,这事不能怪我!” 被孟蕊推到一边的秦仲棋,又走上前来,表情严肃地对翠柳说。 “外头那些关于你家姑娘的风言风语,都是二皇子派人散播的,我也是被卷入的受害者。” 翠柳抽泣着从孟蕊怀中离开,侧头看向秦仲棋。 “就怪你!你要是名声没那么臭,就不会影响到我家小姐了!” 秦仲棋没想到,他从不在乎的臭名声,居然会在今天,成为射向自己的回旋镖。 “都是二皇子的错!”秦仲棋下了结论,转身看向孟瑜,“时间差不多了。” 孟瑜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 秦仲棋走到孟瑜身边,打开另一扇窗,向外看去。 “你们在看什么?”纪华筠擦干净了手,好奇地走到他们身后。 翠柳已经止住眼泪,和孟蕊一起看向他们的奇怪动作。 外面,会发生什么吗? 秦仲棋侧头,对着翠柳神秘一笑。 “柳姑娘,再过不久,害得你家姑娘名声有损的罪魁祸首,也要身败名裂了。” “什么意思啊?”翠柳脸上的泪痕未干,脑中发懵,一时间没想通秦仲棋的话。 孟蕊却是听懂了。 害她名声有损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二皇子吗? 她二哥刚才在家中,也和爹爹说,不能轻易放过二皇子,难道他们要做什么? 孟蕊心头一紧,正要发问,就听到外面街上,传来喧闹声…… 第304章 因果报应 孟蕊和翠柳也走到窗前,望向外面。 曲生楼三楼视野很好,周围的房屋院落,都能看得清楚。 那传来喧闹声的地方,是距离曲生楼十几米远的一处三进民居院落,从外观看,与周围的其他院落没有区别。 而那喧闹声,来自冲入那处院落大门的人群,以及跟在后头瞧热闹,把大门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 “那里是什么地方?”孟蕊蹙眉问。 她的目光向那处院落细细打量,只见最里面的第三进院子中,正房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名衣衫不整的男子,从门内窜了出来。 他只穿了里衣,外衣拿在手上,脚上踢踏着两只靴子,一边动作慌张地披上外衣,一边警惕地往院门看。 因为角度的原因,孟蕊看不清那男子的脸,但若论身形,倒是与二皇子相符。 “是二皇子的一处私宅。” 孟瑜沉稳的声音响起。 “也是他寻花问柳后,荒淫享乐的地方。” 虽已做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孟瑜说出的答案,孟蕊依然不禁感到惊讶和荒唐。 堂堂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居然在闹市中,备一私宅,只为荒淫享乐。 从现在的情形看,二皇子慌不择路的样子,像是被抓奸的,而那些冲入院落的人群,像是来捉奸的。 孟蕊定睛望向那群人,他们一部分人,在第一进院子里与二皇子的几个侍卫纠缠,利用人数优势,将侍卫困住。 另一部分人,已经闯入了第二进院子,正要砸开通往第三进院子的门。 而二皇子,还在第三进院子中,刚穿上外衣和靴子,连腰带都没系好,就从屋里搬了凳子到院子墙角,看那架势,是要翻墙逃跑。 “啊!二皇子要跑了!” 纪华筠紧张地喊出声。 “不能让他跑,我去把他捉回来。” 她说着,就要翻上窗台,打算用轻功直冲过去抓人。 孟瑜早有防备,拉住纪华筠的胳膊,“别急,他跑不掉。” 话音刚落,就见那房中跑出一名身材纤细的粉衣女子。 那女子衣着完整,但发髻披散,她追着二皇子到了墙角,从后面一把抱住二皇子的腰,中断了二皇子爬墙的动作。 “那女子该不会是……”孟蕊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是齐家二房的齐月佳。” 秦仲棋嘴角勾着笑,看了眼翠柳,对孟蕊说。 “齐月佳构陷他人清白的时候,应该不会想到,她有一天,要用构陷自己清白的方式,拉二皇子下水,县主,这份礼物,你满意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孟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从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调查晋国公府后,至今已有快一个月。 晋国公卖官鬻爵的证据没有查出来,但查出了晋国公府私吞良田、打杀人命的罪状。 再加上晋国公夫人和二房构陷许南音的清白,意图报复许御史一事,陛下有意重罚。 晋国公断尾求生,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了自己的二弟和晋国公夫人。 在曹家的力保之下,晋国公府勉强保住了爵位,晋国公被罢了官,他的两个儿子齐轩和齐辕,也被免职。 晋国公夫人和晋国公府二爷,以及参与作恶的下人们,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还待详细审理定案。 齐月佳从晋国公府的二房嫡女,变成了父亲入狱的罪人之后,她无法接受,求到伯父晋国公面前,求晋国公想办法救出她的父亲。 晋国公好不容易勉强保住了自己,推了二弟和妻子出去顶罪,自然不可能再搅进来。 晋国公让齐月佳以大局为重,还说她名声已经坏了,能保下她,已经不容易,让齐月佳做好准备,过完年就要把她嫁出京去…… 这些是孟蕊之前就知道的消息。 今日这般情形,齐月佳出现在二皇子的私宅,两人均是衣衫不整,外头还有来捉奸的人群,齐月佳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我不明白,就算齐月佳能勾搭上好色的二皇子,但晋国公怎会任由她做出这种事?” 孟蕊望着那边院子里的动静,疑惑地问。 “正在撞门的那些人,应该是齐月佳安排好的?她能调动这么多晋国公府的下人?” 秦仲棋解释道:“她当然不行,晋国公躲都来不及,除了二房的心腹外,齐月佳叫不动晋国公府的其他人,我们看到的这些,是杜家派来的人。” “杜家?晋国公夫人杜氏的人?” 孟蕊明白了,杜氏被下了狱,杜家想要救她,便与齐月佳合作,抓了二皇子的把柄,以此威胁二皇子出手捞人。 秦仲棋颔首,“晋国公心够狠的,把占地杀人的过错,全都推到杜氏和杜家头上,杜家若不想办法自救,等到杜氏在刑部画押认罪,杜家也免不了罪责。” 说话间,孟蕊看到,远处的院子里,杜家派来的下人们,已经冲过三进院的门,将被齐月佳抱住、未能及时逃跑的二皇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一名衣着体面的婆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恭敬地对二皇子福了福身,然后对着二皇子说着什么。 二皇子一把甩开粘在他身上的齐月佳,指着那婆子,似在怒骂。 齐月佳被甩在地上,没有再爬起,捂着脸,像是在哭。 因距离太远,孟蕊听不到他们具体的谈话,但以他们所处的关系和情形看,不难猜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那婆子大概是威胁二皇子,要他帮忙救出杜氏和齐月佳的父亲,否则就要让二皇子难堪之类的。 渐渐地,二皇子收回了手,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二皇子若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那不就没戏看了?” 纪华筠也看明白了现在的情况,颇为担心道。 她厌恶二皇子,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好打击二皇子的机会,可不能让他们谈成。 站在她身边的孟瑜,拍了拍她的手,指了指那座宅子外的围观的人群。 人群之中,几名身穿御史官服的官员,格外显眼。 而在人群之外,隔了约一条街的距离,接到二皇子遇刺消息的曹家私兵,正快速向二皇子私宅的方向赶去。 第305章 翻脸不认 很快,曹家私兵赶到二皇子的私宅门口。 他们冲开人群,夺门而入,将第一进院中压制二皇子侍卫的若干人等,全都打倒并抓了起来。 重获自由的二皇子侍卫们,和曹家私兵汇合,一起往里冲,几息的功夫,就赶到了二皇子所在的第三进院子。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兵士,正与二皇子说话的杜家婆子刚开口询问,就被兵士一脚踹开。 杜家婆子差点摔在地上,她扭头让二皇子和兵士们说清楚。 但二皇子翻脸不认人,刚才谈好的条件,全都作罢,手一挥,命令兵士们,把院子里的人全都抓起来。 杜家自然也不愿束手就擒,在杜家婆子的招呼下,院子里的杜家下人们,和刚进来的曹家私兵以及二皇子侍卫们,打在了一起。 之前,杜家的下人们,能暂时制住二皇子的侍卫,是因为二皇子私自出门,只带了三名侍卫,很容易就被独家人以人多的优势制住。 但现在,曹家私兵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人,他们训练有素,功夫比杜家下人好,很快占了上风。 眼瞅着杜家人快要抵挡不住,齐月佳偷偷绕后,向院外跑去。 等二皇子发现齐月佳不见时,齐月佳已经跑出了私宅大门,对着门外看热闹的百姓们,大喊救命。 “我是晋国公府的小姐,二皇子萧安,他不但欺辱于我,还要杀了我!求求各位,救我性命!” 众人一听皇子名讳,都惊了一跳,又听到院子里传来打斗的声响,不少担心惹火上身的普通百姓,连忙小跑着离开。 也有胆大好事的,上前给齐月佳出主意: “这位姑娘,里面要真是二皇子殿下,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可管不了,你得去报官。” 另一人不赞同道: “那是皇子,报官有什么用?我看要去找皇帝老儿,管他的皇子才行。” 齐月佳听着路人的话,眼神慌乱地往回看,生怕里面的兵士跑出来抓她。 她要是被抓住,那这场算计,就完全没用了! 齐月佳定了定神,现在这般情况,她只能孤注一掷。 她注意到那几个盯着她看的御史,认出了其中一位熟人。 “许大人,您最是刚正不阿,锄强扶弱,求求您,救救我!” …… 曲生楼三楼雅间,孟蕊望见从宅子里跑出来的齐月佳,跟着那几个穿着御史官服的人,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马车驶离宅院门口后,曹家私兵才追出来,没有齐月佳的身影,又返回去禀报二皇子。 “齐月佳会被带去哪儿?” 纪华筠紧张地问。 “那几个穿官服的,是什么人?” 孟瑜沉声道:“她得罪了二皇子,触怒了曹家,现在能帮她的,能救她性命的,天底下还有几个?” “你是说……她现在要进宫?” 纪华筠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齐月佳要进宫面圣。 “她闹这一出,估计也救不了她爹,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何必呢?” 纪华筠也是知道晋国公府近况的,不由感叹。 “或许她听晋国公的,远远嫁到外地,说不定能遇上真心人,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孟蕊没有纪华筠那么乐观,她了解晋国公的狠毒,平静而冷漠地说: “嫁到外地的前提是,齐月佳能平安活到出嫁。 她能做出算计皇子这种与虎谋皮的危险之事,很可能是因为,她在晋国公府,感受到了某种威胁,不得不这样做。” 纪华筠一点就通,惊诧道:“晋国公会那么狠?齐月佳是他亲侄女呀。” “连亲弟弟和枕边人,都能送出去顶罪的人,能有多心善?” 孟蕊想到心狠手辣的晋国公,微微叹息。 “可惜刑部和大理寺没有找到证据,让晋国公逃过一劫,只是丢了官,连爵位都还在。” 如此也可见曹家在朝中的势力之深,盘根错节,把晋国公的罪证藏匿得干净。 “慢慢来,今日过后,又要是不一样的情景。”孟瑜笃定道。 远处,二皇子的侍卫牵来了马车,曹家私兵将宅门口围观的百姓驱散,护送二皇子上了马车,看方向,是往曹家而去。 那些杜家派来的人,被曹家私兵捆绑起来,关在宅中。 “看样子,二皇子是要去曹家,找曹尚书他们商议对策。” 纪华筠猜想道,她抬眸问孟瑜。 “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看到那处宅院人群散去,只余曹家私兵看守,孟瑜关上窗户,拉着跃跃欲试的纪华筠,坐回椅子上,无奈地说: “什么都不用做,我们今日只是来此用餐,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纪华筠亮晶晶的眼眸盯着孟瑜,欲言又止,纠结之下,终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孟蕊赞同地点头,“二哥说得没错,我们今日只是出来用餐,碰巧遇到了秦世子,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话是这样说,但孟蕊心里清楚,今日二皇子和齐月佳这遭事,其中肯定有二哥和秦仲棋的参与。 至于他们做了什么,参与了多少,他们不说,孟蕊也不问。 孟蕊感觉心里暖暖的,二哥今日突然带她们来曲生楼用餐,估计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到二皇子的丑态,给她出气。 他们又在雅间中坐了一会儿,闲聊起来,默契地不再说关于二皇子的事。 从孟瑜和秦仲棋的谈话中,孟蕊才知道,这座曲生楼,是孟瑜和秦仲棋合伙的产业,怪不得他俩能一人定一个三楼的雅间呢。 “二哥,你居然和秦世子一起做生意,真是令人想不到。” 孟蕊瞥向秦仲棋,这厮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翠柳,那副贼心不死的样子,让孟蕊不爽。 她才不会把单纯可爱的翠柳,交到这种相好一大堆的纨绔浪荡子手里。 秦仲棋听到孟蕊提到自己,顺溜地接话。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五年前,我和孟贤弟在京中初识,就一见如故。 孟贤弟为人仗义,听说我做生意缺银子,他出手就是一千两银票,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我当时就承诺,那一千两,是孟贤弟入股的银子,这家曲生楼,我和孟贤弟一人一半,文书俱全,童叟无欺。” 孟蕊眸光一滞,望向孟瑜,问: “二哥,五年前,你就来过京城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第306章 早就相识 孟瑜回望孟蕊,眼神深邃深沉,隐含着几许愧疚。 见孟瑜沉默不语,只一味地凝视孟蕊,秦仲棋看不过去,接过话茬,喋喋不休地说: “何止是五年前,阿瑜几乎每一年,都会来趟京城,去年,我和他在西市逛,远远瞧见过你。 我当时跟他说,你做生意很有一套,还好安乐侯府只是开些绸缎庄米铺之类的生意,不然我们酒楼的生意,都要被你抢跑了。” 孟蕊听着秦仲棋的话,双眸一眨不眨地看向孟瑜。 她张了张嘴,却感到喉头艰涩,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她想问二哥,秦仲棋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们兄妹俩,竟然那么早,就见过面了吗? “对不起,蕊儿。” 孟瑜先开了口,沉声道歉。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但我……” “你不用对我道歉。” 孟蕊嗓音沙哑,善解人意地说。 “二哥,我知道的,你心里也不好受,你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你。” 孟蕊知道孟瑜话中的意思,如果孟瑜五年前就与谢清源父子相认,他们或许能早点发现孟蕊与姜瑶抱错的事。 那样的话,孟蕊可以早些回到谢府,不用为安乐侯府起早贪黑地做生意赚钱,不用照顾安乐侯夫人和姜铭昊那个便宜弟弟…… 可是,谁又说得准呢? 或许,姜瑶看中谢府富贵,隐瞒身份,不愿意换回来? 有或许,随着情况改变,两家女儿被抱错的事,一直没有被发现? 这些都不好说,况且,孟蕊很清楚,孟瑜不愿意认谢清源这个父亲。 甚至非必要,孟瑜从不唤谢清源父亲。 父子之间的隔阂,并没有因为这半年的相处而消散,反而如一道看不见的墙,一直矗立在孟瑜和谢清源中间。 孟蕊理解孟瑜的心情,设身处地而论,孟蕊若是孟瑜,也很难原谅抛弃妻儿的谢清源。 京城大乱时,孟瑜才三岁,乱军冲入家中,他依赖的父亲不见踪影,是身怀六甲的母亲,将他绑在背上,一路杀出城去…… 孟瑜既然五年前就来过京城,就不会不知道谢清源一直在重金寻找妻儿的消息。 他坚定地不认父亲谢清源,可见他不愿原谅谢清源的态度。 其他人没有经历过他的苦,也没有资格,逼他做他不愿意的事。 听到妹妹如此善解人意的话,孟瑜眼中的愧疚更浓。 “蕊儿,以前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嗯!我相信二哥。” 孟蕊微笑着应下。 今天的二哥,不就是在帮她向污她名声的二皇子报仇吗?孟蕊感受得到二哥对她的真诚。 “说起来,二哥你每年都会来京城,入伙了秦世子的生意,那你和华筠姐姐,该不会也早就认识了?” 孟蕊的目光在纪华筠和孟瑜身上来回逡巡,她记得纪华筠曾说漏嘴,在京城认识孟瑜的事,马上纪华筠又说她口误,孟蕊当时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纪华筠和孟瑜很有可能早就认识,他们初识的地点,就是京城。 孟瑜和纪华筠对视一眼,情意泛着波光流动,是早已两情相悦的欢愉。 “是,我和华筠,也是在五年前于京城认识。” 孟瑜原本冷峻的面容,如冰雪消融般,浮现怀念的笑意。 “那一年,我十四岁,随师父游历江湖,师父将我带到京城,告诉我,谢清源一直在找阿娘和我的事,他让我自己决定,要不要认回父亲。” 孟瑜看向孟蕊,眼含歉意。 “我那时年少气盛,果断拒绝了认亲,师父让我留在京城一个月,慎重考虑后,再做决定,我便在京城暂时住了下来。 期间,我认识了秦世子,他父亲病重,叔伯凶悍,生意周转遇急,我便帮了他一把。 之后,秦世子为了报答,要带我见识京中繁华,我跟着他去参加过几次京中高门大户的宴会。 在其中一次宴会上,遇到了躲在花园假山里的华筠,当时她在……” “啊——!打住!别再说了!” 纪华筠羞恼地打断孟瑜的话。 “那么久之前的事,不要提了嘛!” 孟瑜好笑地看着她,见纪华筠不满地撅起嘴,瞪着一双美眸警告他,孟瑜顺从地颔首,没有再说。 孟蕊看到纪华筠这样,心中产生了好奇。 纪华筠现在的性子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很少有这般难以启齿的时候。 五年前的纪华筠,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和二哥初遇,发生什么事了? 孟蕊努力回忆,那时的自己才十一岁,年纪还小,安乐侯府没落,也没那么多宴会邀请他们,完全想不起来与纪华筠或是孟瑜有过交集。 “县主,柳姑娘,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秦仲棋突然插话,献宝似的对孟蕊和翠柳说。 孟蕊和翠柳,齐齐看向他,都是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 “你知道?” 秦仲棋点头,桃花眼含水带情,引诱着对翠柳说: “京中的这些家宅隐秘,我知道的可多了,下次来书肆,我细细讲给你听啊。” “不必了!”孟蕊替翠柳拒绝,“我们不想知道。” “哎,那就可惜了……”秦仲棋耸了耸肩,故意做出惋惜的表情。 “秦世子,都说不该背后论人长短,你倒好,当着我的面,就肆意编排我。” 纪华筠凶狠地对秦仲棋晃了晃拳头。 “你要是敢说,当心我打肿你的嘴!” “哎哟,我好怕哦!” 秦仲棋迎着纪华筠凶狠的目光,故意扑到孟瑜身边,装模作样道。 “孟贤弟,你未婚妻要打我,快救救我!” 孟瑜无奈地看着他们俩,“好了,别闹了,时候差不多,我们该回府了。” “二哥说得对,我们走。” 孟蕊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她早就想带着翠柳,远离秦仲棋了。 …… 与秦仲棋告辞后,孟瑜带着她们又在街上逛了逛,买了好些东西,才往回走。 回到谢府时,天色已经暗下,刚一进门,李管家迎了上来,对孟瑜说,谢清源有事找他。 孟瑜跟着李管家,去了谢清源的书房。 孟蕊将翠柳送回住处,越想越觉得不对,换了套轻便暗色的衣裳,绕着小路,悄悄去了谢清源的书房。 第307章 书房偷听 孟蕊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止不住地担心。 在对待皇子夺嫡一事上,谢家一向保持中立,谁也不支持,谁也不得罪。 今日二哥为了给她出气,对二皇子出手,回想起来,多少有些冒进。 如果被人查出有二哥和秦仲棋的手段,那曹家和二皇子定然不会罢休,再牵扯上晋国公府,那就更麻烦了。 爹爹单独找二哥谈话,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们今天做的事?要训斥二哥? 孟蕊心中涌起不安,她的名声不好,早就不在意了,不想因为自己,让爹爹和二哥本就冰冻一般的关系,更加糟糕。 不多时,孟蕊走到谢清源的书房院外。 她看到有两名侍卫守在院门口,随即拐了个弯,绕到了书房院子后面。 这里没有人,孟蕊将耳朵贴在院墙上,尝试是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若是爹爹声若洪钟地教训二哥,她就马上冲进去阻止。 可惜,她什么也没听到。 孟蕊站直身子,在越来越暗的暮色中,望着不算高的院墙,蹙着眉,摸着下巴,细细思忖。 片刻之后,她决定了,悄悄潜进去,先弄清爹爹在和二哥说什么。 如果爹爹不是在教训二哥,她就不干预,悄悄溜出来,以她现在的轻功,有把握不惊动到书房里的人,避免尴尬。 说做就做,孟蕊后退几步,助跑后运起轻功,轻松越过院墙,落地时脚尖着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踮着脚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房窗下,清晰地听到里面谢清源的唉声叹气。 “阿瑜,为父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听进去没有?以后行事不可如此莽撞,那是在宫里,你怎么能公然与三皇子动起手来呢?” 三皇子?孟蕊听得疑惑,怎么又牵扯到了三皇子? 书房中传来孟瑜冷淡的回应。 “不算动手,他要带我去见姜瑶,我不想去,他来拉扯我,我轻轻一推,他就倒地了。” “姜瑶又来找你了?”谢清源烦躁地问,“你去与她把话说清楚,总躲着也不是事。” 孟蕊没有听到孟瑜的声音,一般来说,她二哥沉默,是不同意的意思。 姜瑶总往孟瑜身边凑的事,孟蕊是知道的。 从孟瑜的反应看,他对姜瑶这个便宜妹妹没有好脸色,也不想去见。 听说,姜瑶在孟瑜出门的路上,堵过孟瑜几次,孟瑜只看她一眼,就装作不认识地走过。 姜瑶追上来与孟瑜攀扯兄妹感情,孟瑜视而不见,直接快步离去。 孟蕊猜测,姜瑶这是想来和孟瑜套近乎。 孟瑜不搭理姜瑶,姜瑶便去找三皇子帮忙,请三皇子出面,以皇子身份施压孟瑜,让孟瑜来见她,可不料,孟瑜宁愿得罪三皇子,也不愿接近姜瑶。 得不到孟瑜的回应,谢清源继续说: “你不想去见姜瑶,就不去,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能避则避,别和三皇子正面冲突。” 谢清源语气中透着无奈。 “还有,发生了这种事,你回家后怎么不告诉为父? 若不是霍统领下午来府中告知,我都不知道,你为了这事,向他提出要离开羽林军,你今日也没去宫中当值,是真不想干了?” 孟瑜依旧不语,谢清源自顾自地劝: “三皇子只是摔倒,没有受伤,他也没有降罪于你,你不必在意,用不着离开羽林军。” 这次,孟瑜终于有了回应。 “你愿意去给宫里的主子们当奴才,是你的事,我不愿意伺候人,我不干了,又何妨?” 蹲在书房窗外下的孟蕊,终于听明白了谢清源找孟瑜的原因。 在孟蕊看来,二哥武功高强,性情刚直,之前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在军中,都能混出名堂,没必要死磕羽林军的职位。 羽林军是皇帝亲兵,在宫中值守巡逻,必然要与皇室中人打交道,态度总要恭敬些。 皇亲贵胄霸道跋扈,受气也是难免。 二哥颇得陛下青睐,日常作为亲卫,跟在陛下身边保护,现在已经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以陛下对孟瑜和谢家的宠爱,孟瑜要离开,陛下应该也不会为难他。 孟蕊如此想着,觉得这事应该以二哥的意愿为主,她就不用掺和其中了。 正准备离开时,孟蕊听到谢清源对孟瑜的劝诫声。 “阿瑜,你是羽林军左郎将,有正经的军职,怎么会是奴才? 宫中人际关系复杂,你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或许就会被人作为判定态度的依据。 就拿你昨日推三皇子那一下来说,有心之人看到你们发生冲突,不知详情者,会以为你与三皇子有矛盾,进而推论我们谢家与三皇子有矛盾。 夺嫡的争斗在前朝已经激烈起来,你务必谨慎行事啊。” 孟蕊已经弓着腰站起,转身准备悄悄离开时,她听到孟瑜夹杂着酸意的声音。 “你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他?” 孟蕊脚步停住,张着耳朵听。 二哥所说的“他”,是谁? “阿瑜,为父在和你讲道理,你又扯到哪里去了?”谢清源语气无奈。 “别拿你那些虚伪的大道理来搪塞我,我不是傻子!” 孟瑜语气激动,声音豁然响亮。 孟蕊又蹲回了之前的位置,好奇地继续听。 上一次二哥有如此外露的情绪,还是在半年前的孟家堡,二哥为了他师父的死,质问孟剑雨的时候。 书房中的孟瑜,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愤愤然瞪着谢清源,痛斥道: “谢清源,你扪心自问,在你心里,阿娘、我还有妹妹,和他相比,你更在意谁? 为了他,当年你抛弃即将临盆的阿娘,不顾一切地去救他,阿娘差点死了你知道吗? 为了他,你压上了身家性命,把他养在身边,视作亲子般悉心照料。 说什么谢家不参与夺嫡,但他的身份一朝暴露,若是不能赢下那个位置,谢家全家都保不住! 为了他,你不敢去给被二皇子污了名声的妹妹讨回公道,因为你怕打草惊蛇。 为了他,你把我安排进羽林军任职,是想让我近距离接近皇帝,好帮你们监视他。 我现在不想干了,你又拿出什么夺嫡争斗、家族安危的幌子来稳住我,想让我继续为你们卖命? 呵,我告诉你,谢清源,我就是不干了,你说什么也没用!” 第308章 惊天秘密 孟瑜愤慨的话说完,书房中一片静谧。 躲在书房窗外的孟蕊,震惊得瞪大了眼,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二哥说,爹爹十六年前是为了去救那个“他”,才抛下了娘亲和二哥。 孟蕊知道,爹爹立下了从龙之功,救的那个人不是皇帝,就是与皇帝关系紧密之人。 二哥说,爹爹把那个“他”养在身边,视作亲子。 说明爹爹救下的是可以养做儿子的孩童,这说的不就是大哥孟瑾? 二哥说,爹爹为了大哥压上了身家性命,大哥身份一朝暴露,若是不能赢下那个位置,谢家全家都保不住! 那个位置…… 还有大哥的真实身份…… 以及二哥说爹爹为了大哥,把他安排进宫监视皇帝的做法…… 孟蕊惊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怎么会这样? 大哥不是她的亲大哥。 孟瑾不是她爹爹和娘亲的亲生儿子。 孟瑾他是…… 孟蕊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压下快要溢出的尖叫。 怪不得娘亲第一次回来,见到大哥时,表情那么奇怪。 原来娘亲在那时就知道了! 还有在孟家堡时,孟剑雨听到她提起大哥,眼中浮现的茫然,如今也得到了解答。 大哥的真实身份,爹爹知道,娘亲知道,二哥知道,李管家一直跟着爹爹,想来也是知道的。 他们,就瞒着她一个! 最初知道消息的惊吓过后,孟蕊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以后要如何面对大哥呢? “阿瑜,你怎么会这样想?” 许久之后,书房中再次传来谢清源疲惫的声音。 “我安排你进羽林军,从来没有要你去监视陛下,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想让失而复得的儿子留在京城,陪在身边,同时为你安排一个好前程。 当年我们家的事,陛下全都知晓,他对你有愧,一直想要补偿你。 你在陛下身边待上一年半载,以后无人敢再看轻你,还能快速熟悉京中人脉、朝堂关系,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差事。 你若确实不喜欢在宫中当值,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办法安排。 兵部如何?你以后的老丈人永宁侯,是兵部尚书,在他手下办事,你可愿意?” 谢清源语气中带着小心的讨好。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对亲生儿子的伤害已经造成,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弥补。 片刻的沉默之后,孟瑜语气冷漠地问: “你的意思是,陛下也知道他的身份,是专门让你帮他养儿子的?” 窗外的孟蕊神情一凛,专注地听着书房内的谢清源说。 “当年我赶到时,情况凶险,拼尽全力才救下他,我们都受了伤,耽误了回家的时间。 由于未能查清要害他之人的身份,加之朝中局势不稳,宫中危机四伏,陛下对外宣布了他的死讯,以保证他的安全,暂时由我来照顾他。 后来,为了稳固后宫前朝,曹氏成了太后,陛下为他的安危着想,给他安排了假身份,继续让他住在宫外。 他的身份一直是孟姓商户之子,这些年,我在外奔波,除了生意上的事,就是在寻找你和你娘,都是陛下的人在照顾他,我并未插手。 直到你妹妹被抱错的事曝出,阿瑾去信给我,又把蕊儿接回府中保护,我们才对外宣布了父子关系。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蕊儿,她吃了许多苦,在京中名声不好,需要一个较高的身份,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孟蕊听到这里,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的猜想没错,孟瑾就是陛下的亲儿子! 而十六年前陛下唯一宣布死讯的儿子,就是那个据说已经死在京城大乱中的元熙皇太子。 元熙皇太子,是陛下和发妻宸元皇后的独子。 宸元皇后,闺名谢馨,是谢家的女儿,谢清源的五姐。 谢清源为了救姐姐和皇帝好友的儿子,抛下妻儿,孤身犯险,孟蕊不知该如何评价。 她理解爹爹的救人心切,也理解二哥的怨恨愤怒。 这本就是两难的选择,抛弃哪一边,爹爹都会痛苦。 孟蕊想,大概爹爹觉得娘亲很强,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他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太久。 但不料,那一别,就是十六年之久。 而前世,因为谢清源这一走,间接导致孟蕊被抱错,让她历经磨难,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怨恨吗?孟蕊说不上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像二哥一样恨爹爹的,但心中却提不起劲。 说不上恨,也说不上原谅。 就这样。 孟蕊出生之前的事,她无法更改。 但父亲有在尽心补偿她,给了她优渥的生活,高贵的身份,真心的关爱。 父亲为她撑腰,为她提供保护,让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和无能又不停向孟蕊索要钱财的安乐侯相比,谢清源已经是顶好的父亲了。 而对孟瑾,这个突然从亲哥变成表哥、还是皇子的人,孟蕊的心情要复杂得多。 当然,孟蕊依然很感激孟瑾对自己的帮助。 如果不是孟瑾率先发现了她的身份,要等长期在外地寻妻不回京的谢清源,发现孟蕊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如果不是孟瑾当机立断,将孟蕊从镇北王府带回谢府保护,孟蕊觉得凭自己的当时能力,难以逃脱厉青鸿的魔掌。 更不用说回到谢府之后,孟瑾对她的关心,还有在外人面前,孟瑾对她的维护。 孟蕊已经把孟瑾当做亲兄长,信赖着,依靠着。 可今日却突然知道,那个她信任的人,一直套在一层虚假的身份中与她来往,孟蕊多少有些不高兴。 而且当年,父亲抛下怀着自己的娘亲,也要去救的人,就是孟瑾。 还有孟瑾他是皇子,他应该……也是要参与夺嫡的? 那样岂不是很麻烦?又很危险? 孟蕊一想到这些,就百感交集,心乱如麻。 书房中,谢清源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孟瑜,不要突然放弃羽林军的职位,就算真要走,也要等他安排好调职再说。 孟瑜已经没了继续听他唠叨的耐心。 “我就是不想干了,这些天都不想再去宫里,暂时告假也好,停职也罢,你不是很喜欢安排我吗?你自个儿看着办。” 第309章 廊上相遇 孟瑜的话说完,书房内响起椅脚划过地面的声音。 孟蕊静静听着,应该是二哥起身拖动了椅子,他要离开书房了吗? 果然,之后是脚步声,和“吱哑”开门的声音。 孟瑜走出了书房,谢清源跟在后面追。 “阿瑜,那你冷静几天,我先帮你去向霍统领告假可好?” “随你。”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应是出了书房,走向院外离开。 孟蕊终于可以站起身,她揉着蹲麻的双腿,适应了一会儿后,选择原路返回。 她悄声往院墙走去,运起轻功,翻墙而过。 孟蕊心里装着事,脚步沉重而缓慢地往自己院子走。 她还在想方才听到的对话。 孟瑾是皇帝养在民间的皇子,按说成年之后,有了自保能力,应当接回宫,恢复皇子身份,可是孟瑾却科举考中状元,又进入刑部为官。 皇帝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放养不管?又或是有其他安排? 近些年来,朝中提议立储的折子无数,都被皇帝按下不议。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在朝中争斗不休,皇帝也几乎不管。 只有在他们斗得凶猛过分时,皇帝才会出来,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安分一些。 前世,直到孟蕊在北地自戕,皇帝也没有立太子,更没有听说已故的元熙皇太子死而复活的奇闻。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孟瑾在六年后,都没有恢复身份,他们至少还有好几年的安生日子可过? 孟蕊如此思忖着,心下稍安。 可转念一想,她的重生,会不会改变原本的发展轨迹? 比如青城郡主前世没有办过的雅集,然厉青雪看到了其他男子,不再执着于齐轩。 比如许南音逃过前世劫难,没有和乐师私奔的传闻,名声虽受损,但比前世好太多。 还有,晋国公府被查,晋国公和齐轩、齐辕被罢官,都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 这些变化,会带来哪些影响呢? 孟蕊很难预测,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她垂着头,蹙着眉,满腹心事地向前走着,思索着要不要去向爹爹和二哥问清楚。 可是,他们既然瞒着她,应该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再去问,被发现她偷听墙脚,知道了这些秘密,会不会让爹爹和二哥看低了她,觉得她心思不纯? 孟蕊现在有些后悔去偷听了,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蕊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一道熟悉的清越男声从身后传来。 “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孟蕊停住脚步,回首往后看去。 暮色渐沉,朱漆长廊上已点上了灯,孟瑾正一步步向着她走近,月白色锦袍下摆微微荡起,腰间羊脂玉佩轻叩丝绦。 那通身的气度非凡,公子如玉,皇亲贵胄,不外如是。 廊下灯笼的光晕染上孟瑾的轮廓,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光影交错间,孟瑾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英挺,漆黑的眼眸,深邃如幽静的冷潭,正定定注视着孟蕊。 廊外几株腊梅斜出,暗香浮动,伴着冬夜冷风吹来,孟蕊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大哥?” 孟蕊局促地唤道。 “我在家中随意走走,不想带人出来。” 刚偷听到了孟瑾的秘密,就碰上了正主,让孟蕊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无措感。 孟瑾走到孟蕊身前站定,眸光定在孟蕊的脸上,关心地问: “蕊儿,你脸色不好,是身子不适吗?” 他抬起手,习惯性地去探孟蕊的额头。 孟蕊水眸中闪过惊慌,下意识退后一步,避开孟瑾的手。 反应过来时,她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刻意,尴尬地笑着解释: “大哥,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吹了会儿风,觉得有点凉而已。” 孟瑾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目光扫过孟蕊身上单薄的衣裳,眸色一暗。 “如今天寒风大,你还穿这么少,走,为兄先陪你回去添衣,再去用膳。” 说着,孟瑾走到孟蕊身畔,与她并肩而立。 孟蕊刚知道孟瑾的真实身份,此刻心中一团乱麻,又免不了心虚自己偷听之事,不想与孟瑾同行,怕被聪明的孟瑾发现了端倪。 “大哥,我自己回去添衣便好,你快去陪父亲用膳。” 孟蕊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晚膳我和华筠姐姐她们一起吃。” 孟瑾温柔地注视着孟蕊,轻笑道: “蕊儿你忘了?今天是腊月二十六,再过三天就要过年,明日纪小姐要回永宁侯府,父亲希望我们一起吃顿饭,就在今晚。” 孟蕊这才想起来,谢清源很早之前就说过,纪华筠回家之前,全家人一起吃顿饭。 当时谢清源是想着孟天回京后,他们这对公婆,一起表达对纪华筠这个未来儿媳的重视。 不过到现在为止,孟天都没有回京,其间又发生了许多其他事,孟蕊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不是要等娘亲回京后,再一起用膳吗?” 孟瑾道:“母亲今日来信,她有事在路上耽搁,要大年初二才能到京城,那时纪小姐早已归家,所以便将宴席定在今晚。” “原来是这样……” 回家后的第一个新年,不能和娘亲一起守岁,孟蕊有些失落。 “走,快去添加衣物。” 孟瑾温柔地催促着。 “别着了凉,也别让父亲他们久等。” 孟蕊点了点头,与孟瑾并肩而行,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快速换了件锦缎夹袄,担心孟瑾又念叨她,又披了件狐裘披风,才带着吟夏和吟秋,和外间等待她的孟瑾一起出门,去往饭厅。 饭厅中,谢清源、孟瑜和纪华筠,都已经到了。 纪华筠看看冷着脸的孟瑜,又瞅瞅苦恼的谢清源,得出结论: “谢大人,你又和阿瑜吵架了?” 见父子俩都不回答,纪华筠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对着他们指点道: “我懂,父子之间,吵吵架,没多大事儿。 我哥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总和我爹吵架,我爹脾气大,逼着我哥什么都要听他的,我哥受不了,直接跑回南境了。” 纪华筠颇有深意地瞄了眼谢清源。 “我爹现在想见我哥,也见不到,我哥连封信都不给他写,你们说,我爹他后悔吗?” 第310章 君子如玉 谢清源听出来,纪华筠是在借纪家父子的事,帮孟瑜说话,故意点他呢。 永宁侯与嫡子纪华笙之间的关系,谢清源也略知一二。 纪华笙和纪华筠兄妹俩,从小跟随纪老将军在南境长大,十几岁时才被永宁侯夫妇接来京城生活。 永宁侯对这一双儿女寄予厚望,以京中规矩严苛教导。 纪华笙受不了京城的奢靡风气,和书院中那些不知民生艰难的纨绔,更不想听永宁侯的要求与他们交朋友。 在京中待了一年,纪华笙就找机会,偷偷逃出了京城,投奔了南境军中的二叔。 现在的纪华笙,已经凭借军功,被皇帝封为三品昭勇将军,不可谓不优秀。 永宁侯与谢清源吃酒时,谈起各自的儿女,常常后悔自己脾气太冲,逼走了同样倔强的儿子。 在与儿子关系不佳这一点上,谢清源和永宁侯倒是同病相怜。 谢清源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孟瑜,认真对纪华筠说: “为了你兄长的事,你父亲挺后悔的,就是他身在高位久了,拉不下脸来说,你与你兄长关系亲近,写信劝劝他,该与家中多联络。” “多联络做什么?好让我那对势利眼爹娘控制他?” 纪华筠撇撇嘴,不赞同道。 “谢大人,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我哥瞒着京城这边,在南边先斩后奏娶了亲,有了娃,他就娶不到现在心爱的嫂嫂了!” 听到了之前不知道的轶事,谢清源双眼一亮。 “具体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孟瑜无语地睨了一眼谢清源,当目光移到纪华筠身上时,又变得柔软。 纪华筠见他们都想听,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 “我跟你们说,我爹娘原本是想给我哥挑一个京中贵女联姻的,但我哥威武,根本不理会他们,直接与心爱的姑娘成亲生子,把我爹娘气得不行。 嫂嫂是南境军中武官的女儿,身份自然没有京中贵女高,但她与我哥自小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 不过,我哥的完全不听话,却害惨了我。 我娘对我管束越来越严,我哥不娶高门贵女联姻,我就得嫁到更高门第的人家,还想要我争着去当二皇子的正妃,我才不稀罕呢! 被他们逼急了,我也跑,看他们怎么办?” 纪华筠说到高兴处,咧着嘴,对着孟瑜笑得畅快。 “阿瑜,你爹要是管你管得紧,让你不高兴了,我就陪你一起跑,闯荡江湖比待在京城,有意思多了!” “咳咳……” 谢清源故意咳嗽,打断纪华筠要带跑孟瑜的话。 “我和阿瑜没有吵架,只是因为一点小分歧,稍微讨论了一下,现在已经解决了,你们放心,我都会搞定,不会让阿瑜不高兴。” 谢清源和蔼地对着纪华筠笑。 “华筠啊,你和我们阿瑜明年就要成亲了,这成亲之前,可不能再乱跑了,三书六礼繁琐,我们两家都有好多事要忙,你们也要好好准备啊。” 提到成亲,纪华筠与孟瑜对视一眼,露出几分小女儿的羞怯。 “成亲有那么忙吗?我还想着开了春后,和阿瑜出去玩一趟再回来成亲。” “那怎么能行呢?” 谢清源急切地想要打消他们离京的想法。 “成亲一事,不能马虎,更何况你们俩是陛下赐婚,更要重视!” 纪华筠眨了眨眼,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好,那就等我们成亲以后,再出去玩。” “这……”谢清源头疼扶额。 未来儿媳妇怎么总想着要把他儿子拐出京城啊? 就不能留在京城,陪陪他这个可怜又卑微的老父亲吗? “阿瑜还在羽林军当差,不能离开京城……” “他不是不干了吗?”纪华筠疑惑地看向孟瑜,“对,阿瑜?” 孟瑜淡定点头,“对,不干了。” “不干是好事啊,宫里规矩森严,各宫勾心斗角,麻烦得很,哪有外边肆意潇洒?” 纪华筠每多说一句,谢清源的脸色就暗沉一分。 纪华筠开心地说着,最后还专门对着谢清源问道: “谢大人,你是阿瑜的父亲,你一定也希望他过得快乐,对吗?” 谢清源一噎,他当然希望儿子快乐,但不想儿子离开自己。 他眼巴巴地瞅着孟瑜,慈爱地说: “当年给阿瑜取名,最先用的是愉快的‘愉’字,我和你娘,不求你有多大出息,只想要你健康快乐地长大。 是你祖父听说后,专门让人来传话,说你可以不姓谢,但名字要从谢家这一辈的玉字,所以才给你改名为‘瑜’。” 小时候的孟瑜,确实如谢清源和孟天期盼的那般,是个活泼快乐的孩子。 但经历变故后长大的孟瑜,日常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很难从他冷峻的脸上,看到愉悦的神采。 “原来阿瑜的名字,是这样来的?” 纪华筠双手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我还以为是取自典故‘怀瑾握瑜’,分别挑了字,给孟瑾和孟瑜做名字。” 谢清源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紧张,随即笑道: “没想到华筠你不但武功好,学问也不错,你讲得不错,我两个儿子取名时,也有参考典故。” 谢清源有些后悔自己一时真情流露,说了孟瑜的名字由来。 真实情况是,孟瑾的这个假名,是后来根据孟瑜的名字取的,为了让他们的名字听起来像兄弟,参考了纪华筠所说的典故。 “你们在说什么典故?” 恰在此时,孟瑾带着孟蕊走进饭厅,在桌边落座。 孟瑾和孟瑜一左一右坐在谢清源身边,孟蕊坐在纪华筠身边,两边隔了两人位的距离,分开了男女席。 “没什么。” 谢清源想要跳过这个敏感的话题,对下人招了招手。 “人都到齐了,快上菜,我都饿了。” 孟瑜无视谢清源的眼神示意,自孟瑾进门,便眼神犀利地盯着孟瑾。 “父亲在说,你和我名字的由来,大哥,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孟瑾回望孟瑜,温和地答道: “知道,你我的名字,均源自美玉,也都是祖父所取,他希望我们成长为如玉君子,品格高尚,自带光华。” 孟瑜眼尾一挑,语气带着几分挑衅,“那你觉得,你是君子吗?” 第311章 尴尬家宴 孟瑜的话出口,饭厅里的众人神色各异。 谢清源呵呵干笑着,“阿瑜,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啊?” 纪华筠扯了扯孟蕊的衣袖,小声问: “怎么回事?阿瑜和你们大哥也吵架了?我很少听到他说话这样夹枪带棍的。” “啊?应该没有……” 孟蕊敷衍着纪华筠,愣愣看着孟瑜和孟瑾。 今天之前,孟蕊也不理解,为何孟瑜对孟瑾总带有隐隐敌意,曾猜想过,是因为兄弟俩多年未见,一个习文,一个重武,有所隔阂导致。 现在知道了孟瑾的真实身份,孟蕊终于明白,孟瑜对孟瑾的敌意,来源是十六年前,谢清源选择去救孟瑾。 在年幼的孟瑜眼中,父亲就是为了外人,抛弃了自己和母亲。 十六年前的事,孟天没有放下,所以给谢清源留了休书后离去。 孟瑜也没有放下,对谢清源的补偿不屑一顾,对便宜兄长孟瑾,更是没有好态度。 孟瑾依然温和地注视着孟瑜,仿佛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般,在略微思索后,认真回答: “君子之道,修德正行,无穷尽也。然吾虽崇敬君子,并不迫己必成君子。” 孟瑜眉头一皱,“你不想当君子,难道要当小人?” “世间万事,并不是非此即彼,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很多时候,都是外界他人,对你的评价而已,无需过多在意。” 孟瑾微微一笑,温润的眸中闪过伤痛。 “我先前之过,在于弱小,见家人受苦而无能为力,乃命中至痛。” 他唇边温柔的笑容依旧,眼神坚韧而笃定。 “修身齐家,先要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家人,这是我最在意的,至于是否被他人评判为君子,便由他们说去。” 孟瑜看着孟瑾,冷若冰霜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他沉默着收回视线,垂眸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华筠看看孟瑜,又看看孟瑾,附在孟蕊耳边问: “你两个哥哥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啊?” 孟蕊知道原委,自然是听懂了,但她不能告诉纪华筠,随意应付道: “没有哑谜,哥哥们在探讨君子之道。” “你在忽悠我?” 纪华筠怀疑地睨着孟蕊。 “哼,你不说,我待会儿问阿瑜去。” 孟蕊只是笑笑,她能说什么? 总不能告诉纪华筠,孟瑜在为十六年前的事,向孟瑾发难。 而孟瑾口中谈论着君子之道,实则是在向孟瑜解释他事发时年幼弱小,无能为力,他将孟天和孟瑜都看作亲人,知道他们受苦,自己也很难过。 孟瑾还做出承诺,宁不做君子,也要保护亲人。 孟瑜也听明白了孟瑾的意思。 当年局势紧张,孟瑜不过三岁,孟瑾也只是五岁的孩童,他们都太小,面对突然的灾祸,能做的很有限,甚至说不上对错。 孟瑜心中的怒意渐渐沉寂,他知道自己不该把怒气,撒在当年同样还是孩童的孟瑾身上。 但孟瑜又无法忘记,谢清源抛下他和母亲的原因,就是为了去救孟瑾。 他可以不责怪孟瑾,却也不想给孟瑾好脸色,只能保持沉默。 饭桌上,美味佳肴已经上齐。 谢清源笑着招呼儿女和未来儿媳随意用膳。 “好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来,都动筷。”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尴不尬,孟蕊埋头默默吃饭。 纪华筠虽不知内情,但也能察觉到谢清源、孟瑾和孟瑜父子三人之间的诡异氛围。 她也没再说话,眼神总有意无意地瞄向孟瑜。 孟瑜抬眸,撞上纪华筠的视线,他扯了扯嘴角,想对她笑,却只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纪华筠立刻感受到孟瑜的忧伤,她斜眼瞥了谢清源一眼,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偏心的老头伤了孟瑜的心。 谢清源浑然不觉,正对近期的安排侃侃而谈。 他从孟天回京时间推后,讲到年节的准备,再说到除夕宫宴。 孟瑜心里堵着气,不搭理他。 纪华筠因为孟瑜不开心,也不想搭理他。 孟蕊今日突然知道了家中的大秘密,这会儿依然心乱如麻,不敢说话,怕多说多错,引起父兄关注。 只有孟瑾,时不时应和着谢清源的话,不至于让独自滔滔不绝的谢清源难堪。 一顿饭吃完,孟瑜就起身离开。 纪华筠追着孟瑜,跑出了门去。 孟蕊也找了个理由,说要去整理下午逛街时买的东西,与父兄告辞,走出了饭厅。 孟瑾望着孟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转头看向谢清源。 “父亲,今日府中发生了何事?阿瑜和蕊儿的情绪,都不太对。” 谢清源叹着气,将上午谢馨来府中闹的那一场,还有孟瑜私自请辞,不再去羽林军中当值的事,都给孟瑾说了一遍。 “蕊儿倒还好,她比我冷静,拿捏住了你二姑姑,今后应是不会再来撮合蕊儿和学峥了。 阿瑜对这事很生气,觉得我作为父亲,没有保护好蕊儿的名声。” 谢清源对此感到内疚,但不想让孟瑾为家事烦忧,又道。 “你放心,阿瑜那边,我会处理妥当,他怨的是我,与你无关,你做好手头的事,我明日去帮阿瑜告假,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也好。” 孟瑾听完谢清源的话,清润的眸中划过一丝晦暗。 “父亲,蕊儿的婚事,不要着急,无论谁来提亲,您全都拒绝便是。” 孟瑾顿了顿,又补充道。 “母亲疼爱蕊儿,想要多留她几年,您若是不经过母亲同意,定下蕊儿的婚事,后果不堪设想。” “我当然知道,蕊儿的婚事,只能小天来定。” 谢清源想到孟天给他的休书,哭丧着脸。 “要是连女儿的婚事都保不住,我和小天,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孟瑾也知道休书的事,安慰谢清源: “您别沮丧,等过几日,母亲回来,你们好好谈一谈,母亲与您多年夫妻感情,分开十六年都能团聚,不会说散就散的。” 孟瑾看着谢清源愁苦欲哭的样子,转移了话题。 “对了,父亲,阿瑜今日没去宫中当差,因祸得福,刚好躲过了一桩二皇子的麻烦事。” 说到正事,谢清源收敛情绪问: “二皇子又怎么了?” 第312章 故意演的? 孟瑾饮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 “今日午后,几位御史台的大人,带着晋国公府二房的齐月佳进宫面圣,求陛下为被二皇子强占的齐月佳主持公道。” 孟瑾清俊的面庞上,浮现讽刺的笑。 “据说强占之事,发生在二皇子于闹市的私宅,齐月佳衣衫不整地逃出来求救时,许多百姓都看到了。 二皇子私德不修,强迫女子的丑事,已经甚嚣尘上,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陛下闻之震怒,立刻派羽林军去捉拿二皇子回宫问话。 若阿瑜今日如往常般,在宫中当差,这捉拿二皇子的差事,应是会落在他身上。” “竟有这等事?!” 谢清源瞪大了眼。 “确定是二皇子和齐月佳?齐月佳的父亲,不是获罪被刑部关起来了吗?二皇子怎会和她搞在一起?你没说错人?” 孟瑾平静地点头,“是她,陛下同时召了晋国公入宫。” “那就有意思了。” 谢清源逐渐平复惊讶,开始分析起来。 “晋国公被撸了官职,若以后不能起复,便是曹家的弃子,齐月佳的父亲已经入狱,以她现在的身份,曹家不会准许她嫁给二皇子,即便是侍妾,都困难。” “父亲说的是,但犯错的是二皇子,有御史旁观为证,还有百姓声讨,曹家再霸道,这次二皇子也要负起责任了。”孟瑾沉声道。 谢清源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一连问道: “现在发展到什么情况了?二皇子被带进宫了吗?陛下怎么说?” 孟瑾颔首,“晚膳之前收到消息,羽林军翻遍了京城,终于找到了躲藏在曹府的二皇子,现在已经带进了宫,曹尚书也跟着一起。” “啧啧,身为皇子,出了事不去解决,居然躲起来。” 谢清源咂了咂嘴,嫌弃道。 “那羽林军岂不是找了他一下午?还好阿瑜没去,要是和二皇子起了冲突,旁人还道我们阿瑜假公济私,给蕊儿出气。” 孟瑾表示赞同,“阿瑜没去,他们就无话可说。” “不行,我得派人再出去探探消息,过了这些时候,宫里应该有决断了。” 谢清源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孟瑾看着谢清源风风火火地离开后,自己也起身,踱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来人。” 一名暗卫跃身出现在孟瑾身侧,恭敬行礼,“公子有何吩咐?” “去查清楚小姐今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孟瑾冷声下令,语气威严。 “事无巨细,通通报于我。” “遵命,属下立即去查。” 暗卫向后,飞身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菡萏院中,孟瑜和纪华筠,肩并肩坐在屋顶。 纪华筠抬起手肘,戳了戳孟瑜的腰。 “阿瑜,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说出来嘛!” 孟瑜伸手捂住被纪华筠碰到发痒的部位,“我没有不高兴,你别瞎猜。” “你就是不高兴了!” 纪华筠侧过头,蹙着眉看他。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个表情,你跟着秦世子去参加那些宴会,是为了见你父亲? 你那时见到他了,很不高兴,黑沉着脸进入花园假山里,吓了我一跳。” 想到与纪华筠的初识,孟瑜嘴角牵动,绽放笑意。 “我也不知道,那假山里,还有一个小哭包。” 他转过头,对上纪华筠的双眸,唇边笑意扩大。 “你当时哭得满脸都是泪,把我吓了一跳才对。” 纪华筠羞恼地捂住脸,强硬道: “我哭怎么了?我那时才十二岁,回京城不到两年,相依为命的哥哥抛下我自己跑回南境去了,留我一人遭受爹娘的严厉管教。 那天,我不过是和其他家小姐说话时,嗓门大了些,笑时没有捂嘴,就被那群名门贵女背地里嘲笑是乡下妞。 我娘把我叫到无人的房间,狠狠训斥了一通,我实在受不了了,才躲到假山里哭的,要是不能发泄出来,我会疯掉的。” 纪华筠越说越理直气壮,对着孟瑜提议。 “阿瑜,你的痛苦伤心,也都哭出来!我给你擦眼泪,不会嫌弃你,不好的情绪憋在心里,会得病的。” “我没事,晚膳时那些话,我是故意说的。” 孟瑜语气轻松地说。 “我必须表现出强烈的反感,才能让他们相信,我离开羽林军的决心,二皇子今日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纪华筠惊讶得檀口微张,恍然大悟,“阿瑜你原来是演的?把我都骗过去了。” “其实,就算没有昨日三皇子的招惹,我今日也会找别的理由告假几日。” 孟瑜嘴角噙着笑,对纪华筠解释。 “二皇子做出丑事,陛下一怒之下,定然会派羽林军亲卫去捉拿,我领头去拿人,会让他们怀疑我,所以我一定不能去。” “那你在外头演就行了,怎么对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也瞒着呢?”纪华筠不理解。 孟瑜笑容收敛,“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我和他们不在一条船上。” “什么意思?”纪华筠更不懂了。 孟家一共就五口人,他们其中还分了派别? “意思是,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比如和你在一起,比如保护妹妹。” 孟瑜眸色渐深,抬起头,望向月朗星稀的夜空。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父亲有了新儿子,母亲有了新女儿,只有我,停留在原地…… 后来我才知道,从出生就被调换的妹妹,和我一样也被抛弃,我要保护好她。” “阿瑜……”纪华筠心疼地握住孟瑜的手,“我们都已经长大,那些人再也伤不到我们。” 孟瑜回握住她的手,对上她莹润的水眸,“我只是感叹一下,你怎么又要变小哭包了?” “我才没有要哭呢!说真的,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跟你离开京城。” 纪华筠握拳,振奋地说。 “我们要过自己的开心日子,离那些烦心的人远远的,再也不回头。” 孟瑜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模样,忍俊不禁道: “知道你想去闯荡江湖,但现在不行,总要等办完我们的婚事再说。” 第313章 彻夜未眠 翌日,纪华筠带着满满三个大箱子,坐上了永宁侯府派来接她回家的马车。 她在谢府玩得乐不思蜀,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在过年前回家。 几日后的除夕宫宴,她还要与永宁侯夫妇一起出席,需得提前准备。 送走了纪华筠,孟蕊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但精神却提不起来。 昨日在谢清源书房外听到的惊天消息,依然让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孟蕊昨夜,还因此失眠,一闭上眼,就想到孟瑾的身世,以及与孟瑾相关的那些情景。 第一次见到孟瑾,是在人潮涌动的街上,孟瑾帮她赶跑欺负她的姜铭昊,还带她去书院告姜铭昊的状。 第二次见面,是在青城郡主的雅集上,姜瑶要抓她,被突然出现的孟瑾拦下,又一次帮了她。 第三次见面,是她看了如意楼的消息,得知孟瑾是她大哥,去书院找孟瑾,遇到安乐侯父子纠缠,孟瑾再一次救了她。 那一天,孟瑾成为了她的兄长,以兄长的身份,带她去向青城郡主请辞,然后把她带回了家…… 厉青鸿闯入谢府那晚,孟瑾敢带着弓箭手和侍卫,将身为镇北王的厉青鸿抓起来…… 在承恩公府时,孟瑾说不记得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太后宫宴上,孟瑾对她说的那些关于宸元皇后的评价…… 皇宫偏院中,皇帝和她讲述的关于婚书的过往…… 孟家堡中,孟剑雨听到她提到孟瑾时,眼神疑惑……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她当时并未察觉。 失眠一整夜的孟蕊,望着纪华筠的马车驶远,才转身缓步走回自己的院子。 她歪在榻上,想要小憩一会儿,但闭上眼,那些关于孟瑾的记忆,再次纷至沓来,让她不可控制地反复思量。 孟蕊烦躁地睁开眼,心里压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却无人可说,让她坐立难安。 “小姐,您是否身子不适?可要请大夫来看看?”吟秋立在塌前询问。 昨夜是吟秋守夜,她凭呼吸声就能判断,孟蕊一夜都未睡着,不免有些担心。 孟蕊从榻上坐起,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没事,大概是今日没有练武,有些不习惯,我现在去练武场。” 睡不着,就是不够累,孟蕊如此想着,起身换了衣裳,向练武场而去。 因临近过年,丁师父已经回了老家,要年后才归京,孟蕊这几日都是自个儿练习。 但今天,练武场中,似乎还有其他人在。 孟蕊走进练武场,就看到一人着玄色劲装,手持长剑,背对着她,立于场中。 倏尔剑动,如寒光乍破,似银龙出渊,寒芒映亮他如玉侧颜,让孟蕊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孟瑾! 只见他身形灵动,矫若游龙,纵跃时墨发飞扬,衣袂翻飞似惊鸿振翅,剑势凌厉,剑锋流转,忽而旋身疾刺,回腕剑尖轻颤,飒如流星。 最后一式收势,长剑归鞘,意气峥嵘。 孟瑾抬眸望向孟蕊,唇边漾起轻笑。 “蕊儿,你今日来晚了。” “大……哥……” 孟蕊怔愣了一瞬,不得不走上前,对孟瑾打招呼。 “你没去衙门?怎会有空在此练剑?” 孟瑾温柔的目光,仿佛定在孟蕊身上,沉沉道: “我在等你。” “等……等我?”孟蕊心中一慌,“等我做什么?” 孟瑾笑意柔和,“自然是等你来一同习武,可惜久等不到,我就自行练剑了。” “原、原来是这样……” 孟蕊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她昨日偷听的事被发现了。 “我刚才去送华筠姐姐,所以来晚了些。” 想到纪华筠,孟蕊颇有微词。 “华筠姐姐离开时,把秦世子送给翠柳的话本子,全都装箱带走了,我去点了一下数量,以便她之后看完好还给秦世子。” 孟蕊实在不想单纯的翠柳,再和秦仲棋这个名声浪荡的风流世子有瓜葛。 点清话本的数量,以后就算纪华筠不还,孟蕊也会折算成现银,还给秦仲棋,务必两不相欠,让秦仲棋没有理由再来骚扰翠柳。 孟瑾“嗯”了一声,眸色了然地对孟蕊说: “据我所知,秦世子文采斐然,当年也曾中举,一手策论写得出色,想来话本也写得精彩,只是后来家中变故,欠下债务,他不得不放弃科考,做起了生意。 其人虽风评不佳,时常流连风月场所,但大多为生意应酬之故,未作出违法背德之事,蕊儿不必太过紧张。” 听到孟瑾对秦仲棋的正面评价,孟蕊好奇地问: “我听说永安伯府之前欠下的债务,已经被秦世子还清,府中财富充盈,为何他不再继续参加科考呢?” “大概心境不同了。” 孟瑾轻轻感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他混迹商场日久,与朝中官员世家交情越来越深,看到的、听到的负面消息太多,对科考入仕已经没了少年时的期待。 再加上他的父亲永安伯,多年来卧病在床,需要靠着人参、灵芝等珍稀药材续命,都是秦世子供养。 且我朝规定,为官者不可行商,若秦世子科考入仕,他就不能继续做生意,想来也是舍不下的。” 孟蕊知道这条规定,她爹谢清源是皇商,又是皇帝心腹,也只挂了光禄大夫的虚职而已。 秦仲棋年少时,永安伯府老夫人去世,伯府分家斗争激烈。 秦仲棋的父亲永安伯,仁善好脾气,府中值钱之物都被二房三房抢走,只留了永安伯的爵位和一堆债务,给秦仲棋所在的大房…… 秦仲棋做生意还债,一路熬过来不容易,他应该也不想轻易放弃自己辛苦打拼的产业。 “大哥你知道的真多。”孟蕊笑着夸赞,没话找话。 自从知道了孟瑾的真实身份后,孟蕊与孟瑾待在一处,总不如之前自在,她不太想练武了,准备找个借口离开练武场。 “嗯,为兄这里知道的消息确实不少。” 孟瑾含笑注视着孟蕊,语带深意。 “蕊儿还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我必然坦诚相告,知无不言。” 第314章 他的暗示 孟蕊心头一跳,她觉得孟瑾这话说得,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他难道知道,她知道了他的身世? 故意在诈她呢? 孟蕊纠结地抿了抿唇,她当然有很多想要问他的事。 关于十六年前的详情,关于是否夺嫡的决定,关于他们日后的计划…… 孟蕊都很想知道,但她真的可以问吗? 捅破这层窗户纸后要面对的事,是她可以承受的吗? “说起来,确实有件事想要问大哥。” 孟蕊定了定心神,抬眸对上孟瑾期待的目光。 “我一直都觉得,贩卖消息情报的如意楼,给我关于身世的消息,太准确了,而我与大哥你认亲的过程,太过顺利。 所以我最近在想,如意楼该不会与……爹爹和大哥有关,才能那么适时地给我提供消息。” 孟蕊没有说的是,如果如意楼真能查清她的身世,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兄长,那么足以说明,如意楼势力之大,消息来源之广。 如意楼在调查孟蕊身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查到孟瑾,那孟瑾的皇子身份,岂不是也有被查到的风险? 她昨夜最纠结的,就是这个问题。 孟瑾的皇子身份被查出,会影响如今夺嫡的形势,牵连甚广。 孟蕊不想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害了孟瑾和谢家。 可换个角度想,过去了半年多,孟瑾的真实身份依然被保护得很好。 很大可能就是,如意楼是他们自家的,在一并隐瞒孟瑾的身份。 “蕊儿聪慧,如意楼确实是父亲建立的情报网,当时给到你的消息,也经过我的授意。” 孟瑾坦然承认,又进一步解释道。 “那时我能确定你的身份,除了你在京兆府告状时说出的重点外,也因为你让如意楼调查姜瑶,我提前得到了如意楼查到的关于姜瑶的消息。 将两边的消息合在一起,我对你是我妹妹的可能有了猜想,飞鸽传书向父亲确认。 等到父亲的回信后,我才敢与你相认。” 孟蕊听完孟瑾的确认,松了一口气,如意楼是他们家的就好,不用再忐忑不安了。 “多谢大哥解惑。” 孟蕊扬起笑脸,在孟瑾灼热的目光中,越发觉得不自在。 “对了,我突然记起来,还有事要去和翠柳说,今日就不练武了,我想先回去。” 孟蕊避开孟瑾的视线,转身就要溜。 “等等!” 孟瑾叫住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蕊儿,你没有其他事要问我了?” “我……”孟蕊故作困惑地摸了摸额角,“应该没有……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孟瑾眸中期待的光转黯,“没事,你去忙。” 孟蕊对孟瑾乖巧一笑,转身快步离开了练武场。 等到孟蕊的身影走远,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孟瑾身边。 “公子,属下已调查清楚,昨日傍晚,老爷和二少爷在书房谈话时,小姐经过书房门口,走向书房所在的院子侧方。 之后有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小姐都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而在书房后侧窗外的草地上,有新压过的痕迹,很可能小姐当时蹲在那处,听到了老爷和二少爷的谈话。” 孟瑾面庞上温和的笑意淡去,对暗卫挥了挥手。 “调查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 “属下遵命。” 暗卫行礼后,一个跃身,不见了踪影。 孟瑾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长剑,轻笑着摇了摇头,迈步走出练武场。 …… 孟蕊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屋,就直奔床榻。 脑袋沾到枕头,她感觉全身放松,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孟蕊待在家中没有出府,除了准备除夕宫宴穿的衣服,就是看看书,练练武,来打发时间。 好在那天过后,孟瑾每日都很忙,孟蕊没再在练武场遇到孟瑾。 倒是孟瑜不去宫中当差后,空闲多了,时而到练武场,指导孟蕊的武功。 从孟瑜口中,孟蕊知道了之前在曲生楼旁观事件后续。 那几名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御史,带着齐月佳进宫面圣。 其中,许御史将在二皇子私宅外听到的,看到的,全都绘声绘色地讲给皇帝听。 皇家颜面有损,皇帝龙颜大怒,命羽林军亲卫去把二皇子抓进宫问罪。 羽林军翻遍了京城,才在天黑之后,找到了躲在曹家的二皇子。 曹尚书亲自带着二皇子,和羽林军一起进宫。 跪在皇帝面前的二皇子,矢口否认他与齐月佳的关系,并控诉齐月佳诽谤,甚至说出和齐月佳苟且之人,是与自己长得像的野男人。 齐月佳也不是吃素的,她敢引二皇子上钩,就是有备而来。 她直接掏出了二皇子不离身的玉佩,说是二皇子给她的定情信物。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晋国公赶到时,急切磕头,替齐月佳认罪,说她污蔑二皇子,让皇帝只管严判。 齐月佳见自己的亲大伯如此拆台,冷笑一声,反手就拿出证据,证明晋国公为了脱罪,让齐月佳的父亲顶罪的事实。 这下,事情闹大。 皇帝看过齐月佳呈上的证据,连夜召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入宫,将晋国公府的案子发回重查重审。 多了齐月佳提供的有力证据,足够给晋国公定罪,刑部和大理寺两日之内,就快速结案。 晋国公被下狱,齐月佳的父亲被放了出来。 皇帝念在晋国公府祖先的功绩,只褫夺了晋国公府的爵位,查封了晋国公府的宅子,放了府中众人一条生路。 听说齐辕和齐轩,已经带着一家老小,搬进了京郊的庄子里居住。 齐月佳因举报有功,齐家二房名下的所有财产得以保全,与其他齐家人分开,住进了康乐坊的宅子里。 皇帝为了皇室尊严,要将齐月佳赐给二皇子为侧妃,旨意已经拟定,择日宣布。 孟瑜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真搞不懂,齐月佳和二皇子都闹成那样了,她居然还愿意嫁给他。” 孟蕊幽幽叹息,“二皇子还没有正妃,齐月佳嫁过去就是府中地位最高的女人,她应该是想要搏一把,至于能不能赢,就要看她自己的手段和造化。” “不管他们了,马上就要到除夕宫宴,我预感会有事发生。” 孟瑜看向孟蕊,严肃地说。 “蕊儿,你到时跟紧我,务必小心谨慎。” 第315章 除夕宫宴 除夕宫宴在晚上举办。 早早用过午膳,谢清源就带着儿女们进宫,直接去泰和殿拜见庆明帝。 孟瑾、孟瑜和孟蕊,一起向着庆明帝行晚辈礼,磕头跪拜。 庆明帝很高兴,笑呵呵地拿出三个红包,按照民间过年的习俗,把红包送到他们三人的手中。 孟蕊捧着颇有分量的红包,跟着孟瑾和孟瑜一起谢恩。 “都免礼。” 庆明帝走到他们身边,亲切地将他们扶起来。 “私下里咱们自在些,不用这么多虚礼。” 他慈爱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孟瑾身上。 “阿瑾,你是兄长,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孟瑾恭敬应是,“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负所望。” 庆明帝深沉的眸中,闪过一瞬的失落,很快被他用笑掩饰过去,又看向右手边的孟蕊。 “朕好久没见到蕊儿了,这次回京来,不会再走了?” “回陛下,臣女此次回京,会住上一些时日,是否离京,还要听母亲安排。” 孟蕊实话实说道。 她提前回京,是为了解救许南音。 之后的打算,不会一直留在京城,她想要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开阔自己的视野。 “这么说,你还要走啊?” 庆明帝不经意地瞄了眼孟瑾,对孟蕊亲和地劝道。 “蕊儿,你好不容易回到家,认回了父亲和兄长,怎么舍得把他们留在京城,自己跑去外头逍遥呢?你该多陪陪他们……” “陛下!” 孟瑾突然打断庆明帝的话,恭敬声中带着一丝警告。 “蕊儿有权利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是留在京城,还是闯荡江湖,全凭她的选择,我们一家都支持她,陛下您日理万机,不必过多在意这等小事。” 庆明帝看向孟瑾,眼中带着几分焦急。 “朕还不是为了……” 在孟瑾更加严肃的眼神中,庆明帝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你都说是你家的事,你们自己决定,朕不管了。” 庆明帝似有些赌气般,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却又偷偷用余光瞄向孟瑾,像是在等着孟瑾来哄。 即使亲眼所见,孟蕊也有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在朝臣妃嫔面前威严凛然的陛下,竟然还有如此一面。 孟蕊看向身边父兄的反应。 谢清源似乎早已习惯,乐呵呵地看着孟瑾,等着孟瑾说话。 孟瑜面无表情地站着,手指捏着刚收到的红包,似乎在摸索猜测红包里的东西。 而孟瑾,只拱了拱手,毫无情绪波动地说了声: “陛下英明。” 庆明帝回头睨着孟瑾,眼神犀利,没有说话。 孟瑾坦然抬眸,对上庆明帝的视线,也保持沉默。 孟蕊看着这一幕,想着若她不知道孟瑾是陛下的亲儿子,此时一定会惶恐不安,但现在,她只觉得错愕。 原来孟瑾和陛下这对父子间,是这样相处的吗? 片刻之后,庆明帝败下阵来,收回视线,对谢清源无奈道: “阿瑾性子如此倔强,谢卿多年不易啊。” 谢清源摆摆手,笑着说: “陛下哪里话,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疼,有时候啊,咱们做父亲的,要多理解孩子们一些,多给一些自由,这父子关系才能处得好。” 谢清源指了指身旁的孟瑜。 “和阿瑾相比,阿瑜性子才叫倔,和三殿下闹了点别扭,就不想进宫当差了,微臣没办法,前几天去和霍统领替他告了假,想让他休息段时间,也好准备起婚事。” 孟瑜随即躬身一拜,“陛下,卑职自小在江湖粗野惯了,实在无法胜任羽林军之职,想要辞去羽林军左郎将一职,请陛下恩准!” 庆明帝一愣,下意识看向谢清源。 谢清源苦笑着说:“陛下,微臣命苦啊,儿女们一个两个的,都想往外跑,只有阿瑾最贴心孝顺,愿意留在京城,虽然他公务繁忙,但好歹时常能见面。” 庆明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与谢清源总想往外跑的妻子儿女相比,孟瑾虽然性子倔了些,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养在身边,但庆明帝想见他时,总能见到,也是好的。 庆明帝将行礼的孟瑜扶起,温和道: “阿瑜,你父亲这些年为国尽忠,替朕分忧,很不容易,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好好陪陪他,其余的,过完年再说。” 孟瑜见好就收,“谢陛下关心,卑职遵旨。” 庆明帝满意地瞧着孟瑜,感叹道: “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一转眼都要成亲了。 纪家姑娘颇富才名,是京中闺秀的典范,中意她的人家不少,但朕最看好你。 给你们赐婚,朕也顶着不少压力,你要好好待她,可别让朕失望啊。” 孟瑜一点就通,立即明白庆明帝说的意思。 曹家曾有意纪华筠为二皇子正妃,庆明帝给纪华筠和孟瑜赐婚,定然受到了来自曹家和曹太后的压力。 孟瑜有所得,必要有所付出。 他再次对庆明帝郑重行礼,“卑职谨记陛下教诲。” 为了纪华筠,孟瑜愿意稍微失去点自由,在这京中朝堂周旋些时日。 这时,高公公从殿外进来,走到庆明帝身边禀报: “陛下,五公主和青城郡主在外头,都说要给您拜年请安。” “今日事忙,小五来凑什么热闹?” 庆明帝皱了皱眉,有了决定。 “让她回去,请青城郡主进来。” 高公公说了声“遵旨”,快步走向殿外。 谢清源带着孟瑾、孟瑜和孟蕊,向庆明帝告退,得到允许后,也向殿外走去,刚好与进殿的青城郡主厉青雪擦肩而过。 厉青雪今日身着华丽的绯红色宫装,衬得她明艳大气,神采飞扬。 路过孟蕊时,她还俏皮地冲孟蕊眨了眨眼。 孟蕊对厉青雪回以客气一笑。 厉青雪作为镇北王厉青鸿的亲妹妹,代兄长向陛下拜贺,是很正常的事,但孟蕊心中却涌起一股怪异之感。 未及细想,孟蕊已经跟着父兄的脚步,走出了泰和殿,看到五公主缠着高公公要进殿。 “高公公,你是不是听错了?每年除夕,本公主来向父皇拜年请安,父皇都会见我的,你再去问问。” 第316章 不必懂事 高公公守着殿门,对着五公主严肃道: “公主殿下,咋家没有听错,陛下的旨意,是让您回去。” “你……” 五公主看到谢清源带着孟瑾等人走出殿门,咽下了刚要说出口的话。 她眼神复杂地盯着孟瑾,带着一分忌惮、两分思念、三分爱慕、四分怨怪…… 孟蕊站在孟瑾身边,感受到五公主的眼神,心里一个咯噔。 半年多前的太后寿宴上,五公主以献舞为名,求曹太后给她和孟瑾赐婚。 孟蕊现在想来,终于明白为何当时陛下会如此生气了。 不但责罚了五公主,还严惩了五公主的母妃,顺带所有皇子都要跟着学规矩。 孟瑾和五公主,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呀! 庆明帝为此震怒,实属正常。 “微臣见过五公主殿下。” 谢清源对着五公主行礼。 孟蕊连忙跟上。 五公主只顾着盯住孟瑾看,一直没有喊起。 谢清源也不在意,自行站直,对儿女们招了招手,就继续往外走。 孟蕊没听到五公主的声音,依然躬身低头行礼的姿势,直到孟瑾拉起孟蕊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孟蕊跟上孟瑾的脚步,这才发现,谢清源和孟瑜已经走出三米远,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五公主站在旁边,气呼呼地瞪着孟瑾。 “本公主还没说平身呢!” 孟瑾根本不理她,拉着孟蕊,目不斜视地走到谢清源和孟瑜身边。 谢清源微笑着对五公主拱了拱手。 “公主殿下没说吗?微臣方才听见,您是说了的呀。” “本公主没说!”五公主反驳道。 谢清源笑呵呵地说:“公主殿下,难道是您记性不好?宫里的规矩没学够,故意在陛下殿外放肆?” “我没有……”五公主瑟缩了一下,不禁压低声音。 她学了半年的规矩,才被放出来,可不想再被礼部的老顽固,和宫里的教习嬷嬷折磨了。 “没有就好,微臣还有事,携儿女先行告退。” 谢清源没再和五公主废话,转身带着儿女们离开。 五公主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走远,气得直跺脚。 高公公站在旁边,冷眼睨着五公主无能发怒,懒得做声。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半年前太后宫宴后,五公主就已经失去了圣宠。 聪明的就该夹起尾巴做人,但五公主偏偏要到处扬威,以彰显自己依然得宠,如此下去,总有自作自受的时候。 …… 谢清源带着儿女们走出泰和殿,就遇上了礼部尚书贺维钦。 贺维钦有事找谢清源商议,两人说了几句话后,谢清源跟着贺维钦走了。 此时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孟瑾便带着孟瑜和孟蕊,去御花园逛一逛。 还没走到御花园,又见两名衣着华贵的公子,上前与孟瑜打招呼。 他们是孟瑜在羽林军中的同僚,也是武将家的公子,听说了孟瑜请长假的事,前来询问。 孟瑜发现这二人的目光,总有意无意瞄向孟蕊,心生不悦,带着他们去旁边说话,让孟瑾和孟蕊先行去御花园。 和孟瑾并肩走在御花园中,虽有吟秋和仆从们在身后跟着,但孟蕊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自从知道了孟瑾的真实身份,她再也无法用从前的心态去面对他了。 “大哥,方才在泰和殿,多谢你帮我说话。” 孟蕊踌躇着说。 “其实,我不着急离京的,二哥和华筠姐姐要成亲,我应该还会待很长时间,我……” 孟蕊不想违背本心说自己不会离开京城,但大哥为了她,与陛下对峙,虽然知道陛下不会把孟瑾怎样,但孟蕊心中依然忐忑不安。 “好了,那些都是小事,你不用一直记着。” 孟瑾偏头看向孟蕊,笑意清浅,眼角眉梢都染上暖意。 “蕊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你可以不必这么懂事,可以自私一些,有我做你的后盾,你不用怕。” 孟蕊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孟瑾,“大哥……” 她喉间哽咽,心潮涌动,此时此刻,却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动。 从小到大,前世今生,从没有人和她说过,让她不必懂事,让她自私…… “怎么了?你觉得为兄在说大话,护不住你?” 孟瑾抬手,摸了摸孟蕊的发顶,轻柔安抚。 “不是的……”孟蕊眸光闪动,“我自然相信大哥,只是人存于世间,很难完全不在意别人说的话,总有很多无奈,让人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是啊,所以世间便有了‘取舍’二字。” 孟瑾深深凝视孟蕊。 “无论蕊儿选择哪一条路,我都希望,那是出自你真心的选择,希望你能自在、圆满。” 孟蕊怔怔望着孟瑾,总觉得孟瑾和她说这些,有所深意。 “蕊儿妹妹!”纪华筠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孟瑾立刻收回手,背负在身后,和孟蕊一起回头望去。 纪华筠和永宁侯夫人,站在距离他们七八米远处,身边还跟着其他几位夫人和小姐们。 看到孟蕊的脸,纪华筠更高兴了,对永宁侯夫人说: “娘,我就说那是蕊儿,您还不信,我带阿娴和燕燕,去找蕊儿玩,可以吗?” 永宁侯夫人与赵夫人、程夫人对视一眼,又看向孟瑾。 孟瑾是男子,他若在场,几个姑娘家,不好与孟蕊待在一处。 孟瑾了然,看向孟蕊,询问她的意见。 孟蕊点头,“大哥,我也想与纪小姐她们说说话。” “好。” 孟瑾对着永宁侯夫人的方向,施施然行了一礼。 “各位夫人小姐安好,我正要去寻我二弟,这便要走了。” 说完,他直起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之后,纪华筠带着赵雅娴、程燕燕,再加上孟蕊,在御花园中找了处亭子,坐着聊天。 她们刚坐下,互相说了几句近况,就有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孟蕊,本公主真没想到,你表面看起来温婉无害,背地里竟是个破坏人家兄妹感情的长舌妇!” 五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亭子,对着孟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孟蕊漠然抬眸,看到五公主的身边,跟着一脸得意的姜瑶,面无表情的吴宁清,还有其他几个孟蕊不熟的世家贵女。 第317章 狐假虎威 看到姜瑶的表情,孟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瑶一直想要与孟瑜套近乎要好处不成,便开始四处宣扬孟蕊的坏名声。 而五公主,因为对孟瑾爱而不得,求赐婚被陛下重罚,还有刚才谢清源落了五公主的面子,使得五公主记恨上了孟瑾和他全家,孟蕊这个妹妹,刚好包括在内。 “见到公主殿下,还不快行礼!”姜瑶狐假虎威地命令。 纪华筠撇了撇嘴,站起了身,和赵雅娴、程燕燕一起下蹲,对着五公主行礼。 “见过五公主殿下。” 五公主故意不喊起,她们只能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孟蕊,你怎么不对本公主行礼?” 五公主嗓音尖厉,指着孟蕊质问。 孟蕊闻言,才缓缓站起,转过身,对着五公主屈膝一礼,又立即站直。 “瑞嘉见过五公主殿下。” “瑞嘉?”五公主疑惑蹙眉,“你不是叫孟蕊吗?” “回殿下,臣女乃是陛下亲封的瑞嘉县主,公主殿下难道不知?” 孟蕊唇边勾起轻笑,恍然大悟般,盯着五公主说。 “哦,公主殿下可能真的不知,就是半年多前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公主您献舞求赐婚不成,被陛下责罚,被教习嬷嬷带走之后,陛下赐封臣女为瑞嘉县主。” 见五公主面色有了变化,孟蕊继续火上浇油。 “因此,公主在唤臣女时,请叫臣女的封号瑞嘉,而不是连名带姓地叫,这样很粗鲁,也不合规矩。 想来公主学了半年规矩,应该不会犯这样的小错?” 经孟蕊这样一说,五公主半年前的糗事,再度被在场众人想起。 五公主献舞求赐婚不成,被陛下责罚,禁足学了半年规矩,还害得其母妃从嫔位贬为美人,地位一落千丈。 而五公主当时请求赐婚的对象,就是孟蕊的兄长,如今深受圣宠的刑部郎中孟瑾。 五公主身后的几位世家小姐,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有些后悔听了五公主召唤,跟着一起来蹚这趟浑水。 纪华筠不等五公主喊起,直接结束了行礼,站起了身。 如果不是在宫里,对方不是五公主,纪华筠此刻会给孟蕊拍手叫好,五公主都不遵规矩,凭什么让她们一直蹲身行礼? 可惜,她给她娘做过保证,要低调行事,不引人注意,以便顺利嫁给孟瑜。 程燕燕见纪华筠起身了,也跟着起来。 赵雅娴偷瞄了五公主一眼,见五公主根本没注意到她们,才放心站直身子。 此时的五公主,听了孟蕊的话,面上闪过难堪。 她是真不知道孟蕊有了瑞嘉县主的封号,还是父皇亲封。 这不仅仅是一个封号,更意味着父皇的态度和恩宠。 五公主本没想来找孟蕊的麻烦,从泰和殿离开后,她遇上了吴宁清和姜瑶。 姜瑶见五公主面色不虞,询问原因。 五公主不想说自己被庆明帝拒之门外,只说谢清源一家对她不敬。 谈话间,姜瑶自然地把话题引导孟蕊身上,忧伤地说起自己想要与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孟瑜说话,却因为孟蕊的挑拨离间,使得孟瑜对她避而不见的事。 五公主想到庆明帝也不见她,对姜瑶所言感同身受,加之她在谢清源和孟瑾身上都受了气,想从孟蕊身上讨回来。 但也没人告诉她,孟蕊被封为瑞嘉县主了呀。 她找孟蕊的麻烦,父皇会不会更不想见她? 五公主很纠结,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就委顿了不少。 “本公主确实不知你被父皇封为了瑞嘉县主,但你搬弄是非,挑拨姜小姐与她兄长关系的事,你如何解释?” 五公主把姜瑶推上前,与孟蕊对峙。 姜瑶双手交握在胸前,一副西子捧心的柔弱模样,可怜兮兮地瞅着孟蕊道: “孟小姐,哦不,县主,我知道,你对我有所误会,但我们的误会已经说得很明白,你还让人废了我的武功,我为此缠绵病榻数月……” 她抽了抽鼻子,做出委曲求全的表情。 “这些,我都不计较了……可是,我与阿兄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兄妹之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你在阿兄耳边说我的坏话,挑拨阿兄与我的关系,使得阿兄连话都不与我说,我真的太痛苦了!” 孟蕊冷冷看着姜瑶的表演,略微挑眉。 失去武功之后,姜瑶这个恶毒的女人,改走柔弱路子了? “姜小姐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令本县主佩服。” 孟蕊嘴角勾起讥诮的笑,目光扫过周围盯着她和姜瑶看的众人。 “首先,姜小姐只有弟弟,没有兄长。 孟瑜是我一个人的兄长,你别叫得那么亲热,我会怀疑,你又要抢我的亲人。 其次,姜小姐的武功,是被镇北王打伤后,意外失去的,与本县主无关。 这一点,清清楚楚写在刑部的案卷中。 姜小姐若有质疑,该去找刑部和镇北王府要说法,而不是来找看起来更好欺负的我。 最后,请姜小姐谨记,谁主张,谁举证。 我没有对二哥说过污蔑你的坏话,如果你觉得有,那应该是我在表述事实,毕竟,你本来就很坏。 你隐瞒我生母和兄长的身份,不想让我找到家人。 你折磨刘嬷嬷逼迫她作伪证,企图篡改我的身份,想要逼我当你的奴婢。 这桩桩件件,都记录在京兆府的案卷中……” “那些都是误会,你为何总揪着不放?” 姜瑶打断孟蕊的话,心虚地给吴宁清递眼色求助,想让吴宁清帮她说话。 吴宁清侧过头,避开她的目光,冷漠以对。 吴宁清会在这里,是因为四皇子选择了站队三皇子。 作为内定的三皇子正妃,吴宁清有义务,与四皇子的胞妹五公主交好。 对五公主和姜瑶的心思,吴宁清看得明白,但并不说穿,她不屑于她们所为,也不会为了孟蕊背叛她的立场,只冷眼旁观。 姜瑶没有得到吴宁清的回应,狠狠剜了她一眼,转头去扒五公主的胳膊,凄凄惨惨地说: “公主殿下,您看,她都承认了,就是她挑拨离间的!” 五公主眼神迷茫。 她身居深宫,很少有出宫的机会,孟蕊言之凿凿,一下说了好多事,一会儿刑部,一会儿京兆府,还有案卷记录可查。 五公主越听越糊涂,怎么感觉孟蕊才像是受害者呢? 第318章 挑拨关系 五公主犹疑的目光,在孟蕊和姜瑶身上来回划过。 “你们说清楚些,怎么又扯到镇北王府、刑部和京兆府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气愤上头,跟着姜瑶来找孟蕊,但不意味着她是个任人利用的傻子。 孟蕊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这个五公主还不算太笨,不枉她特地提出这些府衙的名号,算是让五公主有所顾忌。 姜瑶见五公主没有继续为她说话,而是问起了过往事件,心中升起不满。 但她要借五公主的势,又不能表露出来,便试图将话题扭转回去。 “公主殿下,那些事说来话长,都是误会,刑部和京兆府都已经结案。 我今日好好地站在您面前,不恰恰能说明,我并不是孟小姐口中那种‘坏人’吗?不然,衙门为何不抓了我?” 五公主看着一脸真诚的姜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姜瑶察觉到五公主的表情变化,继续道: “孟小姐刚才那番话,也证明了,她确实在我阿兄面前说我的不是,让我阿兄对我厌烦,现在连理都不理我,我只是想和从小一同长大兄长说说话,又有什么错?” 姜瑶说着,声音逐渐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期期艾艾地望向孟蕊。 “孟小姐,哦不,瑞嘉县主,您大人有大量,开开恩,和阿兄解释一下,你之前说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别让阿兄不理我……呜呜……” 姜瑶说得好不可怜,说到伤心处,还落下几滴泪来。 这泪水不全然是假意,以她如今的处境,确实挺值得哭的。 亲生父亲安乐侯,沉迷女色,流连姨娘房中。 亲生母亲沈氏,不会管家,终日只会诉苦。 不成器的亲弟弟姜铭昊,自从被天义书院退了学,就再不愿意读书上进,整日不是在家中睡大觉,就是出门与狐朋狗友玩乐。 而姜瑶自己,空顶着侯府嫡女的名头,手中却没有多少使用银子,想买的衣裳首饰买不到,还不如她在江州做孟瑶时过得潇洒。 加之晋国公府出事,安乐侯上门退了姜瑶和齐轩的亲事,姜瑶的名声也受到影响。 即使三皇子对她一往情深,但迫于形势,姜瑶只能做三皇子侧妃,这让一贯心高气傲的姜瑶如鲠在喉。 孟天与她断绝了母女关系,谢府的好处她也捞不到。 于是,姜瑶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任职羽林军左郎将的孟瑜身上。 孟瑜是与姜瑶一同长大的兄长。 姜瑶记得,孟瑜小时候对她言听计从。 姜瑶想要吃什么,玩什么,只要说一句话,小孟瑜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一会儿就给她带回来。 有时候,姜瑶做了错事,黑锅甩给孟瑜头上,孟瑜也一声不吭地认下,替姜瑶接受母亲孟天的惩罚。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孟瑜痴迷练武,姜瑶嫌练武太累,两人就少在一起玩了。 再往后,孟瑜跟随孟逐风离开闯荡江湖,姜瑶很少见到孟瑜。 姜瑶一直觉得,她与孟瑜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孟瑜就该一辈子做大哥关心爱护她。 自从几个月前,姜瑶知道孟瑜回到京城,住进谢府,还在宫中羽林军任职,她就决定要再次攀上孟瑜,让孟瑜为她所用。 刚开始,她想做得自然一些,让人打听到孟瑜出门的时间,想方设法地在街上,制造与孟瑜的偶遇。 可是,孟瑜明明看到了她,却目不斜视地骑马走过,根本不理她。 如此一个月后,姜瑶开始主动上前,与孟瑜打招呼,想要上演一场兄妹情深。 但她都拿起帕子,喊着“阿兄”,开始动情哭泣了,孟瑜却视她如无物,转身就走。 之后,三皇子安插在谢府的眼线被拔除,姜瑶失去了孟瑜出门的具体时间,她再按之前的时间去找,很少能在街上见到孟瑜。 就算遇到,孟瑜也不理她,直接转身就走,姜瑶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更别谈什么重叙兄妹旧情了。 为此,姜瑶向三皇子哭诉过一场。 三皇子怜惜她,专门找到在宫中当差的孟瑜,要求孟瑜去见姜瑶。 姜瑶以为,用三皇子的身份,总能压制孟瑜来见她。 但她没想到,孟瑜不但不理睬,还推倒了三皇子,甚至干脆连羽林军的差事也不干了,每日连谢府门都不出。 今日,姜瑶本想借着宫宴的机会,再去接近孟瑜。 她要问个清楚,孟瑜如此冷暴力,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找见孟瑜,姜瑶跟着吴宁清,先见到了五公主。 听到五公主说谢家人对她无礼,姜瑶找到机会,将话题往孟蕊身上扯。 她倒要看看,孟瑜对她避而不见,对孟蕊这个亲妹妹又会如何? 姜瑶装模作样地抹了眼泪,楚楚可怜地瞅着孟蕊。 “县主,求求您,行行好,不要再挑拨阿兄与我的关系了! 您已经挑拨得阿娘与我断绝母女关系,我不能再失去阿兄这个亲人了!” 孟蕊冷冷瞧着姜瑶,她如今这装腔作势、装柔弱的本事,倒是和安乐侯夫人沈氏越来越像,果然不愧是亲母女。 孟蕊深知,以姜瑶扭曲黑白的本事,无论自己如何辩解,她总能曲解她的意思。 再说下去,不过是浪费唇舌,而且大哥刚刚才告诉她,让她可以自私一点。 孟蕊懒得再和姜瑶掰扯,直接对着五公主福了福身。 “公主殿下,我要去找我兄长,请容我先行告退。” “你这就要走?” 姜瑶抹着眼泪,皱着眉看她。 “你还没答应我,不再挑拨我与阿兄的关系呢!” 孟蕊不理她,直起身,望着五公主,等待五公主说话。 五公主看着孟蕊,犹豫着是否放行。 周围跟来的世家小姐们,看看姜瑶这副饮泣吞声的委屈样,又看看孟蕊无动于衷的冷酷表情,小声议论起来。 “说起来,瑞嘉县主手段够狠,孟夫人和姜小姐十多年母女之情,硬是被瑞嘉县主逼得断绝了关系。” “不止呢,瑞嘉县主心也狠,她自己也和安乐侯府断绝了关系。” “可不是?姜小姐都哭成泪人了,她不但不安慰,还要离开,真是不近人情。” …… 纪华筠忍不下去了,她走到说孟蕊不近人情的小姐面前,语气不善道: “罗小姐,你心善,你近人情,不如你把自己的兄长,分一个给姜小姐啊!” 第319章 兄妹情谊 罗小姐看着纪华筠,觉得莫名其妙。 “纪小姐,我家兄长虽多,但又不是姜小姐的兄长,怎能给她?” “这不就对了,孟二公子姓孟,是孟小姐的兄长,也不是姜小姐的兄长!” 纪华筠双目炯炯,严肃地盯着罗小姐,纠正道。 “你们要是觉得姜小姐可怜,要同情她,大可把自己的兄长分给她,而不是慷他人之慨,跟在这里起哄。” 罗小姐被说得面红耳赤,“孟二公子与姜小姐曾是兄妹关系嘛,我家兄长又没有与姜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要分我家的?” “孟二公子不想和姜小姐来往,自有他的原因,你们不了解,就不该胡乱评价他人。” 纪华筠加重了语气,严厉的目光扫过刚才说嘴孟蕊的几位小姐。 “姜小姐所言,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她说她与孟二公子兄妹情深,你们还真信啊? 依我看,孟二公子不愿意搭理她,说明不喜欢这个妹妹,她定是做了什么惹孟二公子不快之事,让孟二公子厌弃。” 那几位小姐面面相觑,对纪华筠的教训不服气,但她们家世不及纪华筠,不敢反驳,怕给家中惹事。 程燕燕走到纪华筠身边,附和道: “纪姐姐是孟二公子的未婚妻,她说的话,你们难道还不相信吗?” 姜瑶猛地看向纪华筠,她是听说孟瑜被皇帝赐婚了,未来妻子是永宁侯府嫡女,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巧言善辩的清丽女子。 五公主也看向纪华筠,好奇地问: “纪小姐,你知道孟二公子为何不与姜小姐说话吗?是否是孟……瑞嘉县主在背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纪华筠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啦,孟瑜和她说过姜瑶的事。 小时候的姜瑶,体弱粘人,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总是粘着孟瑜,让孟瑜帮她做这做那,一有不高兴,就向孟天告状,害得孟瑜被训斥。 孟天为了照顾经常生病的姜瑶,对儿子孟瑜也少了许多关爱。 孟瑜一点都不喜欢心机又任性的姜瑶,他甚至觉得姜瑶抢走了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小小年纪就离开家,跟随师父孟逐风在江湖历练。 但这些,都是孟瑜只告诉纪华筠的秘密,纪华筠才不想让其他女子知道呢。 “回公主殿下,臣女只听孟二公子略微提过,他很早就离开家,与姜小姐不熟,更说不上有什么兄妹之情。”纪华筠含糊答道。 “你胡说!” 姜瑶着急得脱口而出。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复又做出被误解的受屈模样。 “纪小姐,我知道你与瑞嘉县主关系好,但你也不能为了帮她说谎啊!” 姜瑶睁大泪眼,瞅着纪华筠道。 “我与阿兄,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熟?我们兄妹感情很好的……” “谁与你感情好了?” 一道突兀的深沉男声,从不远处的小径上传来。 孟瑜阔步行来,至众小姐所在亭子外五步之遥处停下脚步,对着五公主的方向一礼。 “孟瑜见过五公主殿下。” “二哥?”孟蕊看到孟瑜,心中一喜。 她又看到从孟瑜身后偷偷溜回纪华筠身边的丫鬟碧波,便明白是纪华筠提前派碧波去请了孟瑜过来。 “阿兄!”姜瑶也不甘落后,冲着孟瑜喜悦地唤道。 孟瑜略微抬眸,对孟蕊眨了下眼,完全没有理会姜瑶那边。 “孟二公子请起。” 五公主这次没有为难,让孟瑜起身后,直接问道。 “你来得刚好,本公主问你,你与姜小姐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瑞嘉县主有没有挑拨你们兄妹关系,不许你和姜小姐说话?” 孟瑜冷着一张脸,笃定回答: “回公主,卑职的同胞妹妹,只有一人,那便是瑞嘉县主孟蕊。 因为安乐侯府的失误,致使我们兄妹从小失散,虽未一同长大,但相逢之后,一见如故,感情深厚,不容旁人破坏。” 说着,孟瑜眼含警告,瞪向姜瑶。 五公主没料到孟瑜会这样说,表情怪异地看向姜瑶。 其他世家小姐们,纷纷看好戏般,向姜瑶投去注目。 姜瑶感受到周围质疑的目光,咬了咬牙,豁了出去,抹着泪向孟瑜扑去。 “阿兄,我才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啊!” 孟瑜向侧后方退了两步,姜瑶扑了个空,差点没有站稳。 “姜小姐慎言,我只有一个妹妹,但不是你!” 孟瑜毫不留情地与姜瑶划清界限。 “请你不要在外散播,关于我妹妹蕊儿的不实谣言。 蕊儿没有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我不想理你,怕你又缠上我,要我给你做事。” “你说谎!” 姜瑶不可置信地瞪着孟瑜。 “是不是孟蕊让你这样说的?她就是在挑拨我们兄妹的感情,阿兄,你不能听她的!” 孟瑜盯着姜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这副嘴脸,我早就看够了,我和你连兄妹都不是,哪来的感情?更不用谁来挑拨。” 姜瑶怔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瑜竟不顾多年情谊,如此说她。 她记忆中的孟瑜,是小时候憨头憨脑、乖乖听她使唤的小男孩,是长大后不苟言笑痴迷武学的少年。 她记得孟瑜不喜说话,她以为孟瑜不善言辞。 但今天,孟瑜言辞犀利,让姜瑶颜面扫地。 “阿兄,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能为了维护孟蕊,就否认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谊……” 姜瑶放软了语气,试图以儿时回忆唤起孟瑜对她的感情。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最疼我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饼,都会留着给我吃。” 孟瑜厌恶地看着她,“是啊,因为我不给,你就哭闹,和阿娘告状,说我欺负你,然后我就要挨训。” “我没有……”姜瑶弱弱地反驳,“那每次我生病,你都会和阿娘一起照顾我……” “那是因为你身体弱,总在生病,我担心阿娘不分昼夜地照顾你,会累得病倒,我为阿娘分忧,不是关心你。” 孟瑜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有好几次,我看到你又病了,甚至会觉得,你要是病死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和阿娘就不用再管你了。” 第320章 自小厌恶 “你……你竟想我死?” 姜瑶震惊得无以复加,呆呆望着孟瑜,半晌回不过神来。 孟瑜放出的狠话,也让在场的其他人惊愕不已。 谁家都有几个兄弟姊妹,日常住在一起,总有磕碰矛盾的时候,有时内宅争斗,严重到危及生死,也不是没有见过。 但世家大族要脸面,内里斗得再凶,在外边也保持着面上的平和,没有像孟瑜这样,开口就说曾想要姜瑶死的。 五公主也惊讶得微微张嘴,二皇兄和三皇兄斗得再狠,也没互相放话要杀了对方呀。 她此时终于发现,孟瑜真的很讨厌姜瑶,是恨不得姜瑶去死的那种讨厌。 吴宁清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仿佛在欣慰,终于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感受了。 纪华筠早就知道孟瑜厌恶姜瑶,此时听到孟瑜的话,没什么反应。 孟蕊对此感到诧异,她知道孟瑜一直躲着姜瑶,以为孟瑜是知道了姜瑶入京后做下的恶事,不待见姜瑶,却没想到,孟瑜和姜瑶之间,原本就有这么大的矛盾。 姜瑶逐渐从震惊中缓过来,意识到现在的孟瑜,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兄长了。 脑中快速思索,姜瑶眼珠一转,捂住心口,犹如深受刺激般,怯怯对孟瑜道: “阿兄,我小时候总是生病,劳烦你和阿娘照顾,我也很歉疚。 可是我自打出生起,身子就不好,这又不是我的错,你怪我,我也太委屈了。” “但你不好好喝药习武,偷奸耍滑,就是你的错!” 孟瑜嗓音冷厉,直击姜瑶的错处。 “阿娘好不容易找全了珍稀药材,熬好了药,送到你嘴边,就是为了去掉你从娘胎里带出的弱症,但你居然因为嫌苦,时常偷偷把药倒掉。 师父耗费数月,专门为你创的拳法,让你提升体质,少生病,你偷懒不愿意练,就算被阿娘逼着练习,也不认真,练不到位,根本达不到强身健体的效果。 你但凡好好喝药习武,就不会总是生病,也不会麻烦到别人!” 姜瑶心虚地别过头,孟瑜所说,都是事实。 那个药黏腻苦涩,她至今还记得那个恶心的味道,每次喝药时,她都快吐了,实在喝不下去,才倒掉了一部分。 至于习武,她不是不想练,但也没人告诉她,习武有那么难,那么苦啊。 姜瑶羡慕武林豪侠的武功,武侠小说里的主角,几年弹指一挥间,就练成绝世武功。 但当她自己练武时,每一天的练习,都是折磨。 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站桩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中间都不让她休息。 练完了基础功,下午还要练拳法,直到天快要黑时,才能休息。 一天下来,腰酸背疼,浑身都不舒服。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可在武学天赋惊人的孟瑜面前,她的努力,毫无亮点。 现在,她的武功被废,更觉得那么多年习武受的苦,都是白受罪。 想到这里,姜瑶就怒不可遏。 “我现在武功被废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姜瑶也不装柔弱了,抹去眼角的泪痕,指着孟蕊,怒视孟瑜。 “还是你唯一认可的好妹妹孟蕊,害得我没了武功!这你怎么说?” 孟蕊正要张口解释,就听见孟瑜轻飘飘地说。 “你那点微末的武功,废与不废,有什么区别?” 孟瑜双手负在身后,瞥向姜瑶的眼神嫌恶。 “你如果从小好好习武,不偷懒耍赖,将武功练到顶尖水准,谁又能轻易废了你的武功? 这世间高手如云,你原地踏步,不精进武艺,就会被比你更强的人打倒。 武艺不精,弱就是原罪。 你自己不成器,还总怪别人,该好生反省才是。” “我……”姜瑶面色铁青,她从未听过孟瑜如此贬低她。 她咬了咬牙,指向孟蕊的手一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是不是孟蕊和你说了什么?阿兄你从前对我那样好,怎么突然就变得……变得让妹妹我不认识了。” 孟瑜冷漠的目光扫过周围旁观的众人,最后落在姜瑶身上。 “姜瑶,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妹妹,你是鸠占鹊巢的入侵者,你是窃取我与蕊儿十几年兄妹时光的小偷。 你从前怎么利用我的,到京城后又是怎么欺负我妹妹蕊儿的,你我都心知肚明。 这些,看在安乐侯府养我妹妹一场的份儿上,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休想得寸进尺! 你妄图踩踏蕊儿的名声,还企图继续利用我?当这里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现在,你和蕊儿各回各家,我不再是你的兄长,以后见面,我们就当不认识的陌生人。” 孟瑜对姜瑶的厌恶经久历年,从前,是看在母亲孟天的面子上,才忍耐了下来。 后来,是因为查到姜瑶与南照奸细有关,为了继续深入调查,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放任她继续蹦跶。 回京后,在街上遇到姜瑶,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想要做什么。 装作不认识,不理会,已经是他可以给姜瑶的最大仁慈。 “陌生人?”姜瑶失落地收回手,愣愣看着孟瑜,“所以你就是故意不理我?” “对!” 孟瑜掷地有声地承认。 “没有任何人的挑拨,是我从小就厌恶你,好不容易摆脱了你这种人,我不想再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不理会你,是为了保全两家的脸面。 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那我也不怕和你在这里丢脸。” 周围再度响起议论声,焦点从孟蕊变成了姜瑶。 “原因竟是这样,我要是被人这样说,也觉得好丢脸啊!” “姜小姐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和孟二公子兄妹情深,实际上人家可讨厌她了。” “是啊,要是我妹妹这么不听话,我也不喜欢,更何况她还是个假妹妹。” “而且真妹妹瑞嘉县主,比她长得漂亮又温柔,要我选,也选真妹妹。” “孟二公子的做法已经很温和了,只是不理她而已,她却不识趣,非要闹成这样,唉!” …… 姜瑶听到那些世家小姐们的蛐蛐声,气得脸色发白。 她恨恨瞪了眼孟蕊,嘀咕了句: “果然不愧是小说女主假千金,所有人都喜欢你。” 然后,姜瑶便捂着脸,装作羞愤不甘的样子,快步跑走了…… 第321章 掩耳盗铃 姜瑶突然跑远,让在场众人都猝不及防。 孟瑜倒是能够阻拦姜瑶,但他没兴趣,连姜瑶的背影都懒得看。 “她就这样跑了?” 纪华筠指着跑得快没影的姜瑶,对同样惊讶的五公主说。 “公主殿下,姜小姐都没和您告退呢,她如此不知礼数,不守宫规,您可不能坐视不管!” 五公主刚才接收到的消息太多,现在还没太反应过来。 原来表面看起来可怜柔弱的姜瑶,说出的话,没一句真的。 孟瑜是真的从小就讨厌姜瑶,根本不存在什么兄妹情深,更没有孟蕊的挑拨离间,是孟瑜讨厌姜瑶到根本不想搭理她。 五公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姜瑶利用了,心中升起几分怒意。 “姜小姐礼数不周,确实该罚!” 五公主犹豫着,要给姜瑶什么惩罚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吴宁清开口了。 “五公主殿下容禀,姜小姐是受了刺激,一时情急,才忘记向您行礼告退的,还请殿下饶了她这一次。” 吴宁清也不想给姜瑶善后,但她的姑母吴贵妃,已经定了姜瑶为三皇子侧妃,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按理她应当如此。 五公主记恨姜瑶利用她出头,不想轻轻放下,看着吴宁清蹙起眉。 她身边跟着的大宫女,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小姐是三殿下的人,四殿下交代过,不要与他们为难,咱们就卖他们一个人情。” 五公主这才想起来,她的同胞哥哥四皇子,已经站队了三皇子,同气连枝,她不乐意,也得放下。 “吴小姐说得有理,本公主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暂且绕过姜小姐这次,以后,你可得好好管教她。” 吴宁清和姜瑶都要入三皇子府的事,不是秘密。 吴宁清为正妃,姜瑶为侧妃,正妃管教侧妃,理所应当。 “多谢殿下开恩。”吴宁清规矩行礼。 纪华筠不满地撇了撇嘴,孟蕊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纪华筠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一名太监小跑着过来,对着五公主请安。 “五公主殿下,宴席即将开始,请您和诸位小姐,前往紫宸殿入座。” “知道了。” 五公主在随侍宫女,和跟随而来的世家小姐们的簇拥下,向宫宴举办地紫宸殿而去。 孟瑜、孟蕊,以及纪华筠等人走在最后边,渐渐与五公主她们拉开距离。 走向紫宸殿的途中,程燕燕困惑地问孟蕊: “孟姐姐,那位姜小姐好生奇怪,她难道不知道你二哥讨厌她吗?为什么还总强调他们兄妹情深呢?” 孟蕊不答反问:“她或许真的不知道呢?” “可是你二哥都不理她了,很明显是讨厌她呀,她却认为是你说她坏话导致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程燕燕实在想不通。 她年纪小,又被父亲程侍郎保护得天真无邪,不懂那些复杂的心思。 程家人口简单,程侍郎是寒门出身,只娶了一位妻子,生了一女一儿。 程燕燕没有哥哥,只有一个听话的弟弟,她让弟弟往东,弟弟绝不敢往西。 要是她的弟弟不理她,嗯……弟弟最喜欢和她一起玩,不会不理她。 孟蕊看着程燕燕懵懂单纯的可爱样,伸手将她垂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燕燕可听说过‘掩耳盗铃’这个典故?” 程燕燕点点头,“当然听过,铃铛的响声,所有人都能听见,盗贼却只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就是在自欺欺人。” “是啊,就是自欺欺人。” 孟蕊微笑着说。 “有的人自负聪明,觉得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是笨蛋。 旁人的喜恶悲欢,她从不放在眼里,只算计着如何利用旁人,达到她自己的目的。 殊不知,感情和关系,都需要经营和付出,若只是一味索取,她身边的人,都只想远远逃离。” “我明白了,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程燕燕恍然大悟。 “她对孟二公子没有过关心,没有发现孟二公子对她的态度变化,以为孟二公子还会像小时候那样事事顺着她,才会做出今日这般丢脸之事,对不对?” “对对对,我们燕燕最聪明了!” 纪华筠亲昵地拍了拍程燕燕的脑袋,嘱咐道。 “姓姜的那家伙不是好人,刚才那番扭捏姿态,看得我浑身不舒服,燕燕以后见到她,记得离她远点儿,别着了道儿。” “放心,纪姐姐。” 程燕燕举起拳头,挥舞了两下,展示给纪华筠看。 “我爹让我从小习武,我现在很厉害的,不会轻易被人撂倒。” 程燕燕的父亲程金,是武将出身,现任兵部侍郎,他的一双儿女,都是自小习武。 “对对对,我们燕燕最厉害了。”纪华筠很给面子地说。 走在前头的孟瑜,闻言回头,好笑地望向纪华筠。 “你怎么跟哄小孩一样,只会说对对对?” 纪华筠牵起程燕燕的手,对孟瑜嘟了嘟嘴。 “我们燕燕还未及笄呢,可不就是小孩子吗?我先学着哄哄,以后好哄自己的小孩啊。” 孟瑜一愣,随即听懂了纪华筠的暗示,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庞。 旁边的赵雅娴有些看不下去,“你们两个要打情骂俏,上一边去,别带坏了燕燕。” “好啦,不说了,马上就到紫宸殿,我会尽量保持端庄。” 纪华筠清了清嗓子,挺直身姿,又恢复了京城贵女典范的淑女风范。 走进紫宸殿,他们各自分开,入座自家的座位。 除夕宫宴,与往常那些宫宴,没有太大区别。 孟蕊在这样的场合中,早已游刃有余。 此时,她身边的座位,已经都空了。 谢清源去向陛下敬过酒后,被其他大臣拉去喝酒聊天。 孟瑾被礼部尚书贺维钦拉住说话,一时半刻回不来。 一直守在孟蕊身边的孟瑜,也被羽林军霍统领拽走,大概是要聊孟瑜请长假的事。 孟蕊坐在座位上,一边欣赏着宫廷歌舞,一边小口吃着御膳佳肴,等着时间过去,便与爹爹兄长们一同回府。 忽然,一名路过的宫女,脚下一滑,身体倾斜。 她手中托盘上的酒水,正正好洒在了孟蕊的裙摆上,立刻湿漉了一小片。 第322章 宫女阴谋 此刻的紫宸殿中,宫宴已经进行到后半场,皇帝和太后已经离开,气氛轻松许多。 殿中喜庆的丝竹声不绝于耳,大臣们相互走动着敬酒,相熟的女眷们围在一起说笑,热闹非常,很少有人注意到孟蕊这边的动静。 孟蕊本想去找纪华筠她们说话的,但她远远望见,永宁侯夫人牢牢拉着纪华筠,不让纪华筠离开自己身边。 想来是之前在御花园亭中,她们与五公主和姜瑶的冲突,让永宁侯夫人有所顾忌,加强了对纪华筠的看管。 许南音没有出席宫宴,而其他家的小姐们,与孟蕊没多少交情,有的过来问候一声就离开了。 孟蕊环视四周,近处的座位上,现在刚好都没有人在。 她不由在心中感叹,这宫女找的时机还真不错。 孟蕊看着裙摆上明显的一片黄色酒渍,冷眸看向泼洒酒水的宫女。 此女中等身材,很端正普通的一张脸,是扎入人群中都难找到的那种长相。 宫女颤抖着身子,立即跪在孟蕊面前。 “奴婢刚才脚滑了一下,不小心将酒水洒出,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县主恕罪。” 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时不时偷偷抬眼,瞄向孟蕊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怯怯的期待。 孟蕊端坐不动,居高临下观察着面前跪地的宫女,没说饶恕,也没说要处罚。 吟秋拿着手帕,尝试擦去孟蕊裙摆上的酒渍。 但酒渍已经浸入锦缎中,只能擦掉表面的水迹,擦不掉颜色,黄色的一片,映在孟蕊淡蓝色的裙子上,很是难看。 “县主,这酒渍擦不掉,咱们先去偏殿换套衣裳?”吟秋提议。 为了应对诸如此类的情况,参加宫宴的女眷几乎都会多备一套衣裳带着,孟蕊也不例外。 跪地的宫女,快速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急迫道: “县主,偏殿现在人多,奴婢可以带您去别处空闲宫殿更衣。” 孟蕊微微挑眉,“你很在意我换衣裳?” “奴婢只是想将功折罪……”宫女怯懦地又低下头去。 “将功折罪?你有什么功劳吗?” 孟蕊盯着她,好整以暇地问: “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在宫中何处当差?准备把我引去哪里?要怎么对付我?” “没……没有!奴婢没有要对付您!” 宫女连忙对着孟蕊磕头,匍匐在地上,颤抖着身子乞求道。 “县主,奴婢只是不小心洒了酒水,没有坏心的啊!” 孟蕊递给吟夏一个眼神,吟夏上前,蹲在宫女身边,暗暗揪住宫女的胳膊,反手一扭,就制住了她,迫使她挺直上身,将头抬起。 但在远处的人看起来,只会觉得吟夏和这宫女一起蹲在地上说话。 “我家县主在问你话,老实回答!” 吟夏附在宫女耳边逼问。 “你叫什么名字?在宫中何处当差?泼我们县主酒水,意欲何为?快说!” “奴婢……奴婢叫莺歌,是紫宸殿的洒扫宫女。” 宫女莺歌眼中闪过惊吓,下意识说道。 “奴婢不是故意泼县主酒的,脚底一滑,不小心才洒了酒。” “本县主看起来,有那么蠢笨?” 孟蕊唇边扬起一个莫测的笑,定定看着莺歌。 “莺歌,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装作脚滑泼酒时,你的动作很不自然,说谎也不熟练。 你的眼神左右摇摆,或许还有一丝良知尚存,不想助纣为虐,陷害于我?” 莺歌低着头,嗫嚅道:“奴婢听不懂县主在说什么。” “那就说说你听得懂的,是安乐侯府的姜瑶,让你来给我泼酒的?她想让你带我去哪里更衣?”孟蕊单刀直入问道。 莺歌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慌乱,又迅速低下头否认。 “奴婢不认识什么姜小姐,还是听不懂您的话。” “安乐侯府有小姐也有公子,你说你不认识姜瑶,那你如何知道姜瑶是小姐,不是公子?” 孟蕊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莺歌,淡淡道。 “你是姜瑶临时找来做事的人?我猜想,你与她交情不深,万一出事,你陷了进去,她完全可以谎称不认识你,倒霉的只有你一个。” 莺歌眼中惊疑交加,望着孟蕊,抿着嘴不说话。 孟蕊观察着莺歌,觉得这宫女的情绪也容易太让人看懂了,以姜瑶奸猾精明的性子,怎么会选如此愚钝的宫女来引诱她? 姜瑶是太看不起她,还是故意想让她发现端倪? 莺歌一直不说话,孟蕊也懒得再与她耗下去,直接威胁道: “莺歌,你知道的,本县主要处置了你一个小小宫女,轻而易举。 现在,本县主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老实告诉本县主,姜瑶让你做什么事? 本县主可以勉强放你一马,就当你真的只是不小心洒了酒水,不追究你的其他过错。 第二,你咬死不认,本县主把你交到慎刑司。 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你在宫中想必也听说过,你觉得你能熬得过几时?” “不要,奴婢说实话,求求您,不要把奴婢交去慎刑司!” 莺歌听到慎刑司的名头,脸都吓白了,对着孟蕊忙不迭道。 “奴婢之前并不认识姜小姐,昨日奴婢得知奴婢老子娘病了,需要银钱救命,宫宴之前,奴婢在找同乡借钱时,被姜小姐看见,她给了奴婢一百两银票,让奴婢帮她一个小忙……” 莺歌额上溢出冷汗,声音因害怕而颤抖。 “她说这件事很简单,只要奴婢想办法给县主您泼点酒水菜汤之类的,再以换衣服的名义,将您带去福宁殿就行……” “带我过去之后呢?她要对我做什么?”孟蕊追问。 “奴婢不知,她没和我讲……” 莺歌无措地摇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不确定地说。 “奴婢离开时,好像听到姜小姐和另一个人说,等您到了,就把您和床上的女子换一下,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了。” 孟蕊看着莺歌,眸色深沉。 若莺歌所言为真,那么要被陷害的女子,除了孟蕊外,还有一人。 无论是谁,孟蕊都不希望有女子被诬陷清白,害了一生。 “吟夏,看好她,我去去就回。” 孟蕊站起身,带着吟秋,向殿外走去。 第323章 找帮手去 孟蕊不是要自己去莺歌口中的福宁殿,而是去殿外,找两位兄长。 谢清源就在紫宸殿中,但他被奉承吹捧的大臣们,层层包围着敬酒,孟蕊一个女子,不方便去打扰。 孟蕊之前看到孟瑾和孟瑜都走出了殿门,所以去殿外寻找。 很快,她在殿外廊上,找到了与贺知越闲谈的孟瑾。 孟蕊松了一口气,让吟秋去请孟瑾过来说话。 不多时,孟瑾就来到孟蕊身边。 孟蕊抓起孟瑾的手,将他带到一处无人的拐角,才将莺歌交代的话,挑着重点,简略快速地告诉了孟瑾。 孟瑾思索片刻,镇定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紫宸殿中,去找永宁侯夫人和纪小姐,与她们待在一处,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孟蕊抓着他手腕的手上,伸出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孟蕊的。 “别紧张,一点小事而已,为兄先送你去永宁侯夫人那儿。” 孟蕊后知后觉地缩回手,赧然道: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大哥你注意安全。” 孟蕊匆匆行了一礼,带着吟秋,转身快速离开。 手上温热的触感犹在,孟蕊逃也似的快步走着,她一着急,忘记了孟瑾不是她亲大哥,有些后悔自己的失礼,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注意。 不过,孟蕊依然很信任孟瑾,觉得孟瑾比她爹靠谱,这事交给孟瑾,应该能解决好。 孟蕊刚踏入紫宸殿内,准备去寻纪华筠,就看到一身绯红华丽宫装的厉青雪,春光满面地向她走来。 “孟小姐,瑞嘉县主,你今日可又出名了。” 厉青雪在孟蕊面前站定,欣赏的目光上下扫过她,豪迈地拍了拍孟蕊的肩。 “不愧是我哥看中的女人,敢和公主叫板,本郡主很看好你!” 孟蕊眉心一跳,对着厉青雪规矩行礼,“见过青城郡主。” “快免礼。” 厉青雪和颜悦色地扶起孟蕊,顺势拉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说。 “等你嫁给我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每天还能给我作画,陪我玩儿。” 孟蕊心中发慌,警惕地环视一圈,见没有太多人关注她们的对话,才以玩笑的口吻道: “郡主别拿我取笑了,您想我给您作画,改天约个时间,我去您府上便是。” 她反拉住厉青雪的手,一边引着厉青雪缓缓行至人少的角落,一边故作轻松地说: “我近来名声不太好,郡主的兄长厉王爷,是威武不凡的大人物,我可不敢污了他的名声,郡主切莫再开这种玩笑了。” “本郡主没和你开玩笑!” 厉青雪收敛笑容,正色道。 “我哥他肯定对你有意,绝对没错。” 孟蕊听出她话中的不确定,反问:“你怎么知道的?厉王爷亲口告诉你的?”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找到证据猜出来的。” 厉青雪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在孟蕊耳畔道。 “前段时间你不在京城,我发现我哥调动暗卫,在追查你的踪迹。 后来我留个心眼,时常关注府中送往北地的消息。 前几天,我截了管家的信,看到上面写了你回京的消息,还有你回京后都做了什么事,这说明,我哥很关注你。 据我所知,我哥从没如此关注一个女子,他定然是看上你啦!” 孟蕊心中泛起一阵恶寒,她才不要厉青鸿的喜欢,面上保持平静,语气无奈地说: “郡主,您想多了,厉王爷了解京中消息,朝堂形势,碰巧知道了我参与的那些事而已,不是对我有意,您别听风就是雨的。” “怎会?我最了解我哥,我就觉得他心悦你。”厉青雪笃定自己的想法。 孟蕊松开厉青雪的胳膊,不悦道: “就算他心悦我,我也不可能嫁给他。” “为什么?”厉青雪急了,她还蛮想孟蕊当她嫂子的。 “因为我不会嫁人,只会选婿入赘啊。” 孟蕊眼尾一挑,理所当然地说。 “我娘亲早就给我定好了,我以后是要招赘婿的,你舍得你哥给我入赘吗?” “那肯定不行!” 厉青雪毫不犹豫地否决。 “我哥是三代单传,厉家唯一男丁,他入赘了,我们家的家业怎么办?” “那不就得了?”孟蕊平静摊手,“这事儿没得商量。” 厉青雪不甘心地看着孟蕊,“你干嘛非要招赘婿啊?嫁给我哥不好吗?” “郡主,您不知道?招赘的好处,那是数都数不清!” 孟蕊循循善诱,将招赘的好处,一通吹捧,很快转移了厉青雪关注的焦点。 厉青雪越听越认真,眼睛越来越亮,直呼“还有这等好事!” “像我这种身份的女子,一个人可以招几个赘婿呢?” 厉青雪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对着孟蕊求知若渴地问。 “比方说,我中意的男子,有两个,不对,大概三四个,都能招成赘婿吗?” “啊这……”孟蕊犯了难,厉青雪会不会太贪心了点? “一般来说,招赘是只能招一位夫婿的。”孟蕊如实道。 厉青雪失望地摇头,“这也太不公平了,郡王可以娶正妃侧妃,还有一堆侍妾,我身为郡主,为什么只能有一个夫婿?” 孟蕊只是笑笑,大齐礼法,不允许一女多嫁,她也不好给厉青雪出主意。 与厉青雪又闲聊了几句,孟蕊与她告辞,去找纪华筠。 纪华筠坐在永宁侯夫人身边,一晚上都不被允许离开一步。 看到孟蕊来找自己,纪华筠很高兴,拉着孟蕊挨着自己坐下。 “蕊儿妹妹,你终于来了,我娘不让我走动,阿娴和燕燕不知怎的,也不来找我说话,唉,我都无聊到快睡着了。” 永宁侯夫人淡淡看了眼孟蕊,提醒道: “县主既然过来,也陪着华筠一起安稳坐着,说说话就好,别总到处乱跑,无端招惹是非。” 孟蕊知道,为了之前御花园五公主和姜瑶找茬的事,永宁侯夫人对她有所不满。 孟蕊也不解释,只乖顺地应下。 “多谢纪夫人提醒,我就是来与华筠姐姐说说话,不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紫宸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纪华筠好奇地站起来,向外张望,被永宁侯夫人按下。 “你今晚给我乖乖待着,哪里都不许去!” 第324章 苟且之事 纪华筠叹着气坐下,“娘,我看看而已嘛,又没说要出去。” 永宁侯夫人稳坐如山,拉着纪华筠的手,不许她有任何异动。 孟蕊望向殿外的方向,看不出什么来,她猜测是福宁殿的方向事发,也不知孟瑾有没有救下那个被陷害的女子? 外面的喧闹声没有持续太久。 一刻钟后,陆续有大臣们从殿外回来,他们面色各异,有沾沾自喜掩饰不住的,有愁眉苦脸、垂头丧气的,还有唉声叹气、摇头晃脑的。 而跟着回来的女眷们,大多是一脸羞耻,又一言难尽的表情。 孟蕊见此更加好奇,那福宁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半个时辰后,庆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前来宣布,除夕宫宴结束,可自行归家。 孟蕊算了算时间,比往年的除夕宫宴结束,要提前快一个时辰。 宫女莺歌被孟瑾的人带走,吟夏回到了孟蕊身边。 孟瑜从殿外匆匆赶来,看到毫发无损的孟蕊,明显松了一口气。 “阿瑜,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纪华筠一看到孟瑜,就冲上去问。 “今晚这动静不寻常,一定有事发生,对不对?” 孟瑜对永宁侯夫人行礼后,对纪华筠道: “福宁殿那边,二殿下出了点事,陛下和太后娘娘他们都过去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福宁殿?不就在紫宸殿西边,离我们很近啊。” 纪华筠期待地看着孟瑜。 “阿瑜你肯定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对不对?你就告诉我嘛!不然我今晚都睡不着觉了。” 孟瑜又看了眼永宁侯夫人,见对方没有阻止,小声道: “二殿下在福宁殿中与人苟合,被淑妃娘娘带着人撞破,那与二殿下苟合之人……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太监。” “我的天呐!” 纪华筠倒抽一口凉气,叹道。 “二殿下玩得越来越花了,连太监也……” “华筠,注意你的言辞。”永宁侯夫人严肃提醒。 纪华筠立即闭嘴,乌溜溜转动眼珠,向孟瑜表达她的震惊。 “此事与我们无关,不要妄加议论。” 永宁侯夫人面容冷沉,实则心中如惊涛骇浪涌过。 二皇子居然和太监做出那种肮脏之事,还是在除夕宫宴进行之时,恐要遭陛下厌弃。 还好她的女儿,没有与二皇子定亲。 还好他们永宁侯府,没有与二皇子捆绑。 不然,此时的他们,就要被京中人人耻笑了。 永宁侯夫人派人去找回永宁侯,带着纪华筠一同出宫。 与永宁侯一家告别后,孟瑜和孟蕊找到了喝得醉醺醺的谢清源。 谢清源的亲大哥、工部尚书谢泽淳,和谢清源的姐夫、刑部侍郎郭宪,一人一边,架着谢清源的胳膊,把人交到孟瑜手上。 “照顾好你父亲,他喝了不少酒。”谢泽淳嘱咐道。 “麻烦大伯了,我这就带他回去醒酒。” 孟瑜一手拎起谢清源的衣领,对谢泽淳略一点头,就带着谢清源往外走。 孟蕊对着谢泽淳和郭宪一礼后,连忙追上去。 “二哥,你这样抓着爹爹,他会不会不舒服啊?” “这样走比较快。” 孟瑜步履不停,言下之意,走得快就行,他才不在乎手里拽着的醉鬼难不难受。 走出殿门时,孟蕊看到带着随从等待的孟瑾,惊喜唤道: “大哥!” 孟瑾对孟蕊温柔一笑,对身边的随从挥了下手,两名随从立刻上前,从孟瑜手中的接过谢清源,扶着谢清源继续往外走。 孟蕊看着孟瑾,有好多想问的问题。 孟瑜也审视着孟瑾,抿了抿唇,“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与知越说了会儿话。” 孟瑾沉稳从容地说着假话。 “二弟,小妹,咱们先送父亲回府安置,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兄妹三人,带着谢清源,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一炷香时间后,马车停在谢府门口。 孟瑜下了马,走向谢清源坐的马车,准备将人拎出来。 还不等他掀起车帘,就看到谢清源自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阿瑜啊,你下次能不能别拽为父的衣领,那个姿势,既不舒服,又不雅观。” 谢清源眼神清明,对着走近的孟瑜提出要求。 “你可以扶着我,或是架着我的胳膊都行。” 孟瑜上下打量谢清源,嗅了嗅味道,依然能闻到谢清源身上的酒气,但他的样子,分明毫无醉意。 “你没醉?” 谢清源得意一笑,上前搂住孟瑜的肩膀,带着他往府中走。 “能把你爹我灌醉的人,还没出现呢!” 刚下马车的孟蕊,看到没有喝醉的谢清源,也颇为惊讶。 孟瑾走到她身边,含笑解释: “父亲千杯不醉,少有人知,他不想应酬的时候,就如今天这般装醉。” 孟蕊表示了解地点头,忽然想到半年多前的太后寿宴上,爹爹也是一副醉态地回府,娘亲还专门去照顾他,难道娘亲也不知? 爹爹那是扮猪吃虎啊! 孟蕊和孟瑾一起走进谢府,跟着谢清源和孟瑜,走到正堂落座。 吩咐李管家派人守在四周,一家人开始讲起正事。 谢清源喝了一口茶,看向孟瑾。 “阿瑾,你先说,今晚二皇子的事,你知道多少?” 孟瑜和孟蕊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孟瑾。 孟瑾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 “今日这事,还好蕊儿发现及时,从那名叫莺歌的宫女口中,问出了福宁殿。 我派人去福宁殿查看情况,遇到了正要对兵部侍郎程金之女程燕燕下手的二皇子。” “什么?二皇子要轻薄的人,是燕燕?” 孟蕊气愤地站起来。 “燕燕才十四岁,都未及笄,她还是个孩子!” “二皇子那样荤素不忌的畜生,不会怜惜女子年幼。”孟瑜冷冷出声。 “蕊儿放心,我派去的人到时,二皇子还没有得手。” 孟瑾嗓音柔和,让孟蕊的气愤有所缓解。 “二皇子一派,看中的是兵权,程侍郎半生戎马,之前一直跟在纪老将军身边效力,也是永宁侯的亲信,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孟蕊缓缓坐回椅子上,担忧地问: “那燕燕现在如何了?她没事?陛下会不会把她赐婚给二皇子?” 第325章 漏洞百出 “不会。” 孟瑾毫不犹豫道。 “我的人到得及时,打晕了二皇子,把程小姐救了出来,交给了她的母亲程夫人,现在,她应该已经在家人的陪伴下回家了,蕊儿不必多虑。” 孟瑾顿了顿,继续说。 “淑妃带着几位妃嫔和世家夫人,闯入福宁殿捉奸时,现场只有二皇子和那名参与此事的太监在,他们找不到任何程小姐到过此处的痕迹。 可以说,从现有的证据看,无法证明此事与程小姐有关,除非二皇子和淑妃自曝他们的阴谋,但我想,他们没那么蠢。” “燕燕没事就好。” 孟蕊舒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多谢大哥出手相助,不然……燕燕就太可怜了。” 孟瑾笑意清浅,“程小姐能得救,主要是蕊儿你的功劳,我派去的随从,对程家人报的是你的名字,如果他们问起,你便说是你派去的人即可。” 孟蕊一愣,“大哥这是把程家的人情让给我?” “是你应得的。” 孟瑾注视着孟蕊,温和笑道。 “程小姐是女子,以你的名义救她,更加合适。” 孟瑾点到即止,孟蕊立刻明白。 若是程家人要搞以身相许报恩那一套,孟瑾的婚事会成为目标,他也是为了给自己免去麻烦。 孟瑜用手支着脑袋,探究地看向孟瑾,“那二皇子和太监行苟且之事,也是你的手笔?” “二弟高看为兄了,我并未涉及此事。” 孟瑾对着孟瑜坦然微笑。 “我只派了随从去福宁殿查看情况,让他若遇被陷害的女子,要将那女子救出,其他的事,与我们无关。” “那这事是谁做的?” 孟瑜半信半疑地问。 “二皇子再急色,也不会公然在除夕宫宴期间,与一个太监乱来。” 二皇子对程燕燕下手,是为了程家在军中的势力,程燕燕被救,他又被打晕,按说不会再有事发生。 退一步说,二皇子没有被打晕,他又起了兴致,和美貌宫女有了首尾,都比和太监靠谱。 孟瑜听说,那太监是淑妃宫中的,比二皇子还大几岁,长相一般,完全比不得二皇子在宫外养的娈童。 “会不会还有另一方势力插手?” 孟蕊想到给她泼酒的宫女莺歌。 “如果三皇子的势力,插手了这件事呢?他们要让二皇子身败名裂,不会在乎什么香的臭的,只会怎么恶心怎么来。” 接着,孟蕊将自己在除夕宫宴上,被宫女莺歌泼酒,以及莺歌承认是姜瑶收买她,要带孟蕊去福宁殿的事娓娓道来。 “啪!” 谢清源一掌拍在桌上,怒道。 “姜瑶是要陷害你与二皇子?!老子弄死她!” 孟瑾温声提醒:“父亲息怒,姜瑶身后的南照势力,还没查清,她还有用处。” “太拙劣了。”孟瑜冷冷评价。 谢清源怒容一滞,“阿瑜,你觉得为父拙劣?我只是想给蕊儿出气,哪里拙劣了?” “不是说你,说的是姜瑶让一个不熟的宫女,去陷害蕊儿的事。” 孟瑜无语地瞥了眼谢清源,沉声分析。 “以我对姜瑶的了解,她如果要陷害蕊儿,起码会派心腹去做,而且不会那么轻易让人发现端倪,拆穿她的计划。 那个宫女被蕊儿威胁几句,就撂了实话,这本身就很可疑。” 孟蕊表示赞同,“我和二哥想法一致,姜瑶用银票收买了今天才认识的宫女莺歌,看中的就是莺歌的不够机灵和胆小怯懦,这正符合她的目的。” “你们的意思是,她的目的不是要陷害你和二皇子,而是故意让你发现莺歌的不对劲?” 谢清源也回过味来,再结合姜瑶与三皇子的关系,很快想通。 “这个姜瑶,是要借刀杀人,她是想让你去破坏二皇子对程家姑娘下手的事。” “应该是这样,姜瑶为了三皇子,不能让二皇子与程家达成姻亲关系,她应该是提前发现了二皇子的作为,挑选了漏洞百出的莺歌来向我提供消息。” 孟蕊看向谢清源,眸中闪过不解。 “可是,她如何能确定,我发现莺歌的破绽后,一定会想办法去福宁殿救人呢?莺歌并没有提到另一名女子是程燕燕。” 如果孟蕊怕惹事,没有参与福宁殿的事,现在又会是何种结果? “因为她足够了解你。” 孟瑜挑眉看着孟蕊,为她解惑。 “你能在永宁侯府救下被构陷名节的许南音,说明你是个正义、善良的人,当你得知还有另外的女子要被欺辱时,你不可能无动于衷,无论那女子你是否认识。” 孟蕊豁然开朗,她当时就是如二哥所说这般想的。 同时,她又感到心惊,姜瑶居然这么了解她,连她的反应都算准了。 “如此说来,大哥的随从救走燕燕后,是姜瑶和三皇子的人,布置了二皇子和太监苟且的场景。” 孟蕊说出自己的推断。 “二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娘,也是陷害燕燕清白的参与者,她带着那些妃嫔夫人,闯入福宁殿,就是为了亲自撞破二皇子毁了燕燕的清白,好让燕燕嫁给二皇子。 可惜,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一同跟来的妃嫔和世家夫人们,都看到了二皇子与太监苟且的一幕。” 孟瑾嘴角勾起嘲讽,接着孟蕊的话道: “听说,淑妃见此场景,是要压下这件事的,但吴贵妃来得更快,迅速控制了局势,让人去禀报了陛下和太后。 后续会如何处理,就要看吴家和曹家,谁能压得过谁了。” “曹尚书也赶过去了,我看他那时难看的脸色,应该是不知道淑妃和二皇子的计划。” 谢清源笑得幸灾乐祸。 “他一辈子老奸巨猾,临到老了,摊上淑妃和二皇子这对带不动的蠢货,也是报应。” 孟蕊也觉得,淑妃和二皇子这次的行事,太上不得台面了。 二皇子想要兵权,明明有更好的人选,他放不下身段去哄厉青雪,挑着程燕燕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陷害,真是令人不齿。 “爹爹觉得,此事会如何收场?”孟蕊问。 谢清源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正要说话,孟瑜忽然从椅子上跃起,瞬间闪身飞了出去。 紧接着,孟蕊听到上方屋顶传来打斗声,心中一惊。 难道有人潜入,藏在屋顶偷听? 第326章 孟天归来 谢清源在孟瑜闪身出门的下一刻,紧跟着追了出去。 孟蕊和孟瑾跑出正堂,站在庭院中,望向屋顶上。 孟瑜和一名黑衣人正在交手打斗,谢清源站在旁边,焦急地想要阻止。 “阿瑜,这是你娘啊,你看不出来吗?” 孟瑜没理他,继续出招。 裹着一身黑衣的孟天,也不停手。 母子俩从房顶打到庭院,足足过了一百多招,都没有分出胜负。 最后是李管家带着厨娘,端着香喷喷的饺子出现,才结束了这场打斗。 饭厅中,孟天一身黑衣未换,只除了面巾,就端起碗,大口吃着水饺。 其他人也围坐在饭桌边,一起吃饺子。 宫宴上的菜好看,但吃不饱,而且今晚是除夕,要守岁,多少要吃点宵夜。 “娘亲,饺子刚端出来,小心烫。” 孟蕊关心提醒,拿出帕子放在孟天手边,方便她擦拭嘴边的汤汁。 孟天冲孟蕊笑笑,“还是乖女儿好,臭小子出招狠辣,都不让着你娘点儿。” “我就是想试试,谁的武功更高。”孟瑜面无表情道。 “那当然是你娘我武功更高啊,你小子多练几年再说。” 孟天理所当然地说着,继续埋头吃水饺。 孟蕊开口缓和气氛,“娘亲,您是特意今晚赶回京,陪我们过年的吗?真是太好了。” 孟天吃着饺子,张不开嘴,孟瑜抢在她前头说。 “阿娘提前两天就回来了,她不想参加除夕宫宴,所以躲在外头,等我们从宫宴回来,她才出现。” 孟天吞下一口,终于可以说话,“阿瑜,你干嘛总拆我的台?” “我只是实话实说。”孟瑜淡淡道。 谢清源把一盘蒸饺,推到孟天面前,打断母子俩的互呛。 “娘子,尝尝这个,是羊肉馅的,你一定喜欢。” 孟天给面子地夹起一个蒸饺尝了尝,接着又吃起了第二个。 谢清源殷勤地给孟天盛汤夹菜,让孟蕊都有些看不下去。 孟瑜没再说话,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吃了不少。 孟瑾和孟蕊也陪着吃了一些。 谢清源伺候着孟天用餐,不禁好奇地问: “娘子,你为什么回家不走正门,要穿着这一身,趴在屋顶啊?” “之前去办了点事,回来时忘记换衣服了。” 孟天扯了扯身上的黑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就是为了这个,姓曹的给北地写的信,被我从驿站截获,你们可以打开看看。” 谢清源拿起信封,打开封口,拿出信纸展开。 他一口气读完,惊讶地看向孟天。 “娘子,这是曹尚书写给镇北王的信,从信上所言来看,他们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曹尚书还直接提出让青城郡主嫁给二皇子为正妃,承诺事成后,青城郡主就是皇后。” 孟天睨了他一眼,“我识字,已经看过了,不用你重复告诉我。” “不是,娘子,你怎么搞到这封信的?”谢清源不可思议地问,“没被曹家的人发现?” “老子办事,比你靠谱!” 孟天没好气地说。 “你看到的这封信,是复刻的副本,原件已经放回去了。 就算他们发现原件被动过,首先怀疑的,也是与他们在朝堂上斗狠的二皇子和吴家,想不到我头上来。” 听到曹家和厉青鸿结盟的消息,孟蕊感到心慌,她踌躇着说: “娘亲,爹爹,今天宫宴上,青城郡主对我说,京城镇北王府的暗卫,在收集关于我的消息,送去北地,我……” “怕什么?” 孟天豪迈地拍了拍孟蕊的背。 “记得为娘教你的那几招不?厉青鸿还敢打你的主意,你就那飞刀射他,拿药粉毒他,不遗余力搞死他!对待登徒子,千万不要手软!” 孟蕊犹豫地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手软,就是怕自己真遇上时,打不过啊! 谢清源看着女儿为难地样子,不赞同地对孟天说: “娘子,蕊儿的武功才练了不到一年,厉青鸿是二十几年的真功夫,蕊儿怎么打得过他?你教蕊儿那些,不是添乱吗?” 谢清源又对孟蕊说: “蕊儿,你别担心,爹爹会保护好你,那臭小子别想近你的身。” “杀了厉青鸿,是不是就解决了?”孟瑜带着杀意的目光看过来,语气森冷。 见孟瑜有点动真格的样子,谢清源连忙阻止。 “阿瑜,你别乱来,那是领兵镇守北地的镇北王,不能说杀就杀的。” 孟瑾也道:“厉青鸿的祖父厉老将军,是当年平定京城大乱的功臣,在民间和军中都非常有威望,没有充足的理由,不能动厉青鸿,否则,会引来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孟瑜冷嗤一声,“厉青鸿都怀疑是陛下杀了他祖父了,你们还这样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当心他联合二皇子逼宫,让你们落得一场空。” “阿瑜!话不能乱说!”谢清源沉声提醒。 “你们难道没这样想过?我不过是替你们说出来。” 孟瑜耸了耸肩,偏头看向孟瑾。 “我只有一条,我的妹妹,从前代人受苦,今后,我不许她为任何人受罪!” 他冷厉的目光射向谢清源。 “如果有人想要用她去换取利益,铺就自己的前程,不管是谁,都得死!” 谢清源怔在当场,他亲儿子在威胁要杀他? 难道在孟瑜眼中,他就是一个为了往上爬不顾子女亲人的混蛋吗? 谢清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再次真切意识到,当年他的选择,给孟瑜心中造成的伤害,孟瑜竟一点也不信他。 “阿瑜说得不错,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把歪脑筋动到蕊儿身上。” 孟瑾眼神明亮而坚定,坦荡地回视孟瑜。 “我会保护好蕊儿。” 孟瑜看了孟瑾一眼,收回视线,冷声道:“我的妹妹,我自己会保护。” 孟蕊看看孟瑜,又看看孟瑾,心头温暖又忧虑,孟瑾应该不会计较二哥的口无遮拦? 谢清源平复了心情,又扬起笑脸,凑到孟天面前,“娘子你看,他们兄妹感情真好。” 孟天推开他伸过来的脑袋,语带嫌弃。 “休书半年前已经给你了,我们以后各不相干,你别乱喊。” 谢清源心中又一痛,“娘子,我……” “少装可怜,别逼我除夕夜抽你!” 孟天拿筷子指着谢清源,眼神凶狠地说。 “谢大人,你做了选择,我做了决定,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谁都别委屈谁。” 第327章 休夫原因 谢清源眼巴巴地瞅着孟天,伤心得快要哭出来。 他又看向同桌的儿女们,眼神示意他们帮忙说话。 孟瑜瞥了眼谢清源,漠不关心地拿着筷子,夹起饺子沾了沾醋,一口吃下。 孟蕊低下头,不敢看爹爹的眼睛。 她半年前就知道,娘亲给爹爹写了休书,当时觉得惊世骇俗。 但与娘亲和纪华筠在外游历半年后,她的想法就变了。 原来离开爹爹的娘亲,过的是如此恣意洒脱的日子。 相比之下,京城这个锦绣窝,更像是困住娘亲樊笼,让她不得自由。 孟蕊自此决定,尊重娘亲的选择,娘亲和爹爹为此起冲突时,就让他们自行商量解决,她不会帮任何一边说话。 见一双亲生儿女都不说话,也不理自己,谢清源将最后的期盼投向了孟瑾。 孟瑾正拿着那封曹尚书写给厉青鸿的信,仔细阅读,感受到谢清源炽热的目光,孟瑾抬起头,晃了晃手中的信纸。 “曹尚书想要二皇子迎娶青城郡主为正妃,大概只会是他的一厢情愿,二皇子若是愿意娶青城郡主,就不会设下今晚的局。 而青城郡主,之前对二皇子的示好,没有任何回应,近来又与一名画师和一名乐师关系亲密,且她的性格跋扈任性,不会为了联姻,让自己不好过。” “阿瑾说得有道理。” 谢清源疯狂对着孟瑾使眼色。 在孟天要休了他面前,二皇子和青城郡主联不联姻,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孟瑾接收到了谢清源的示意,犹豫之后,斟酌着对孟天说: “母亲,您和父亲的事,孩儿本不该多说,但二弟刚与永宁侯府的纪小姐定亲,且是陛下赐婚,过完年就要准备婚事。 若是在这时,您闹出与父亲不和的传闻,恐对二弟的婚事不利。” 谢清源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接着孟瑾的话说: “对!阿瑾说得对!阿瑜的婚事正要办呢,三媒六聘,三书六礼,这些仪式都要一步一步走,咱们不能在礼数上亏待了纪家姑娘。 娘子,为了阿瑜,咱们别闹了好不好?” “没人和你闹,我只是通知你。” 孟天停下筷子,不悦地瞪向谢清源。 “谢清源,你当初是入赘到我孟家的,我有权休了你!” “我不同意!”谢清源委屈地瞅着孟天,“别人家休妻,总得有个理由?你要休我,因为什么?” “休你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吗?” 孟天不耐烦和谢清源掰扯那些陈年旧事。 现在,她最在意的,是孟瑾的皇子身份,一旦暴露,她的一双儿女很可能也要卷入夺嫡之争。 谢清源若再像十六年前那样,为了孟瑾,伤到孟瑜和孟蕊,孟天就算杀了谢清源,也不能解恨。 因此,还不如及早解除与谢清源的这段孽缘,带着孟瑜和孟蕊离开京城。 而且,孟瑜和孟蕊,都是跟孟天姓的,是孟家人,与谢家无关,与夺嫡更无关。 见谢清源还要狡辩,孟天伸出筷子,将谢清源的上下嘴唇夹在一起,让他说不了话。 “谢清源,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我已经休了你。” 孟天语气冷漠,气势强硬。 “以后,请你称呼我孟帮主。” 半年前孟家堡事件后,霸天帮创始帮主孟逐风的死讯传遍了江湖,孟天作为霸天帮帮主的名号,正式在江湖上打响。 孟天不用再易容乔装,掩饰自己的身份,直接以霸天帮帮主的身份,出席过多个江湖重要场合。 谢清源着急地拿开嘴上的筷子,“那阿瑜的婚事怎么办?” “华筠说要和我私奔。” 孟瑜语出惊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一边给饺子沾醋,一边淡定地说: “华筠说,永宁侯府的日子,她快要过不下去了,我们商量决定提前婚期,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婚,如果不行,就私奔。” 谢清源目瞪口呆,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孟瑜,极力反对道: “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作甚要私奔?” 孟瑜抬起头,闲闲看向谢清源。 “你们定下的婚期太久了,到秋天还有大半年,华筠这几日回去,又被永宁侯夫人拘着学规矩,她已经又想跑了。” 如果没有尝过外头自由的滋味,纪华筠尚且可以忍受侯府枯燥刻板的生活。 但她十岁之前,都在南境过着无拘无束的日子,这半年的江湖游历,更让她悠然快乐。 回到京城侯府后,纪华筠是真难受,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当然,她为了能嫁给孟瑜,没说想跑,倒是确实想要提前婚期,但永宁侯夫妇不想仓促嫁女,没有同意。 孟瑜是以退为进,用私奔为要挟,让爹娘去和永宁侯夫妇商议提前婚期,同时也让他爹知道,别用他的名义胁迫他娘。 大不了,都撂挑子不干。 谢清源果然上钩,忙道: “婚期太久,咱们就想办法提前,多大点事儿啊,为父过完年就去和亲家商量,你们千万别搞私奔那套,你妹妹的名声还要呢。” 谢清源是真怕,纪家那丫头在孟家堡时就看着脑子不太正常,她真能干出私奔的事来,前段日子还想要拐带他儿子,可不能让他们乱来。 孟天看着有所亏欠的儿子,软了语气。 “阿瑜和华筠的婚期要提前,我会一起去和永宁侯他们商量,让你们尽快完婚。” 孟天看向谢清源,声音倏然冰冷。 “等他们办完亲事,我和你就去官府登记,正式对外宣布分道扬镳。” “娘子……”谢清源可怜兮兮地瞅着孟天,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犬。 孟天看也不看他,吃下最后一个蒸饺后,放下了筷子。 外面庭院中,李管家已经叫人搬来了烟花。 孟天招呼着孟瑜和孟蕊,一起去院子里放烟花。 等到他们离开,饭厅里只剩孟瑾和谢清源。 孟瑾将孟天带回的信收入袖中,走到谢清源身边坐下。 “父亲,母亲的做法,我能理解,她是为了阿瑜和蕊儿好。” 孟瑾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其实父亲您还有另一个选择,既可以与母亲和好,也可以共享天伦。” 谢清源颓然的身体一振,抬头看向孟瑾,目含期待。 “什么选择?” 第328章 大恩言谢 “您可以用外出巡视生意的名义,离开京城,带着母亲、阿瑜和蕊儿一起,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回来。” 孟瑾说着,忽然轻笑着摇头。 “我差点忘了,蕊儿、阿瑜和纪小姐,他们都喜欢闯荡江湖,离开以后,应是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谢清源眼中的期待,逐渐转变为诧异,“阿瑾,你让我离开,那你在京中怎么办?你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我身边有暗卫保护,父亲不必担心。” 孟瑾声音沉稳有力,冷静到仿佛在说与己无关的事。 “父亲已经为我付出够多的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为我,再度失去挚爱。 母亲要和您分开,不是因为她对您没有感情了,而是她要保护阿瑜和蕊儿,毕竟,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他们不该参与进来。 只要您不再管我这边的事,好好与母亲谈一谈,她或许会改变主意。” “你都知道很危险了,我怎么可能留下你,自己离开?” 谢清源皱着眉摇头,否决了孟瑾的提议。 “我答应过你娘,要保护好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候。” 孟瑾严肃地看着谢清源,“您已经把我保护得很好了,父亲,我长大了,之后的路,我可以自己走,您该去追求您的幸福。” 谢清源沉默了,他转回头,望向庭院中正放着烟花开心大笑的孟天和一双儿女,迟迟下不定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谢清源才沉沉说出一句。 “等阿瑜成亲后再说。” …… 虽有些龃龉,但一家人总算是一起过了第一个除夕,守岁过了子时后,各自回房休息。 孟天强势住进主院,把谢清源赶去厢房睡。 谢清源乖乖听话,什么也没说,抱着被子去了厢房,让孟天颇感意外。 孟蕊回到自己的院子,简单洗漱后,上床休息。 娘亲能回来陪他们过年,孟蕊很高兴。 娘亲强硬地要与爹爹分开,让孟蕊多了两重忧思。 可是她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娘亲一贯不喜儿女与皇室有太多牵扯,特别是夺嫡之争惨烈,成王败寇,要是输了,整个家族都会被牵连。 而爹爹,偏偏将皇子,养做了自己的儿子。 孟蕊在知道孟瑾是皇子时,就想通了,娘亲写了休书给爹爹,是以防万一,先与爹爹划清界限。 如果娘亲和爹爹真的分开了,孟蕊觉得,自己应该会跟着娘亲离开? 虽然爹爹有点可怜,但孟蕊更想离开京城,到各地四处走走看看。 脑中有很多想法,一闭上眼睛,困意袭来,她很快睡着…… 正月里的日子,孟蕊过得闲适自得。 她每日练武不懈怠,然后就是陪着娘亲,整理给永宁侯府的聘礼单子。 除了谢清源准备的那部分外,孟天还有自己存的好东西,要一起放在聘礼中,送给儿媳妇纪华筠。 在此期间,宫里的消息陆续传来。 淑妃因御下不严,触怒太后,被降了位份,成了曹嫔。 淑妃宫中的一名太监,被秘密处死。 二皇子因私德不修,被罚禁足一月,暂收了手上的差事,撤了他上朝议政之权。 皇家给出的罪名十分含糊,但除夕宫宴当晚,亲眼目睹二皇子和太监抱在床上的妃嫔和世家夫人不少。 还有带着人赶来闹大事态的吴贵妃,再加上听到动静过来的大臣和宫人们…… 二皇子和太监之间干出的污糟事,已经不是秘密。 二皇子的名声一落千丈,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们,正在想尽办法挽回二皇子的名声,试图恢复其上朝议政之权。 同时也有消息传出,二皇子是被陷害冤枉的,始作俑者就是吴贵妃和三皇子一派的人。 无论二皇子和太监之事,是否为陷害,孟蕊都觉得,给二皇子的惩罚太轻了。 若是那天被二皇子得逞,程燕燕一辈子都要搭进去。 但为了程燕燕的名节,这件事不能拿出来,甚至程家只能咽下这口气,当做没有发生过。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日,程夫人带着程燕燕,借着元宵节的名义上门拜谢,并带来厚礼。 “孟姐姐,多谢你那日派人救我,请受燕燕一拜。” 程燕燕郑重向着孟蕊拜下,孟蕊连忙扶起她。 “快起来,我既然发现了此事,就不能坐视不管,你没事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程燕燕后怕地捂着心口,“一想到我差点被那种恶心的人缠上,我夜晚都不敢睡觉了。” 孟蕊看到,程燕燕瓷白圆润的小脸上,水灵灵的大眼睛下,确实有两团明显的乌青,心疼地抱了抱她。 “别怕,以后警醒些,再有那种场合,尽量和家人待在一起。” 程燕燕会中招,是因为她宫宴上的酒水中,被人下了药。 她感到腹痛,着急出恭,独自走出紫宸殿,轻信了一个模样老实的宫女,跟着去了福宁殿,然后被迷晕…… 再醒来时,程燕燕已经躺在回家的马车中,窝在母亲程夫人的怀里。 听程夫人讲了来龙去脉,程燕燕才知道自己差点被二皇子玷污。 孟蕊也将自己如何发现那泼酒宫女异常,和逼问出宫女企图,以及派人去福宁殿查看的过程,讲给了程夫人和程燕燕听。 程夫人听后,起身对着孟蕊一礼,感叹道: “多亏郡主聪慧机警,菩萨心肠,不然我们燕燕就……” 程燕燕看着孟蕊,清澈的眸中满是佩服。 “孟姐姐,你真厉害,我要向你多多学习,我之前还跟你炫耀我的武功呢,结果挨了阴招,武功根本没处使。” 程燕燕抿了抿唇,唉声叹气道。 “可惜,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不知道下次见到孟姐姐,是什么时候?” “你要离开京城?”孟蕊求证地看向程夫人。 程夫人颔首,无奈道: “燕燕遭遇了这种事,我和她父亲,都不敢再让她继续待在京城了,我要带她回南方娘家住一段时间。 县主,你对我们家的大恩,我们铭记于心,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第329章 再遇齐轩 送走了程夫人和程燕燕,孟蕊心情低落。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是二皇子,被迫离开京城的,却是无辜的程燕燕 记得之前在一起闲聊时,程燕燕对自己的及笄礼充满了期待。 程大人和程夫人疼爱女儿,三月的及笄礼,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 玉紫说她不愿露面,这个他们自是明白。毕竟她是公子出的姬妾。 她住进来的当天晚上,整个楼层的护士便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只不过都没怎么来打扰她,只是路过病房时会伸长脖子看一眼。 没错,宝箱怪就是这样,虽然没什么攻击力,但是血条很厚,如果冒险者不能在10分钟内击杀它,它就会再次传送离开。 王龙,绛雪,陵漓,和斗龙,天蟒,混沌,都眼睁睁地望着那扇打开的大门,仿佛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要从中突破黑暗,显现人间。 在火油的辅助之下,宫门化成了一片火海,没用多长时间,只听到“轰隆”一声,宫门轰然倒塌了下去。 这对于任何一支乐队,不,应该是任何一个音乐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荣耀。 无聊之下,曹吾没话找话的和他聊天,卢青松索性将心中的烦闷告诉了他,两人因此交上了朋友,不久后,他也加入了曹吾的乐队。 只见黑血之主的身与神都被那恐怖的大罗神雷劈的焦黑起来,甚至还有一道道浓烟从毛孔中吐出。 “第五门——杜门。。开!!”翻腾血液都已经不受控制的翻腾,赵逸那原本的皮肤更是布上了一层圣紫之色,暴露的青筋更是让人感觉狰狞的可怕。 岳镇山又带着众人介绍了他们的各种安排以及较大的几个防御阵法的作用和范围,让各战士尤其是那些新加入的宗派高手记住。 刀疤男冷叫一声,迎上,却突然看到什么,双眼一下大睁,眉头紧皱。 等瘟疫过了,就去东胡部族举行欢庆大会,东胡方面听说瘟疫,也怕传给自己的部族,就将欢庆大会的举行改成了十天后。可这谎话已经说了六七天,眼看就要到日子了,拓跋杰还没回来,出去寻找的士卒都毫无线索。 而现在,在自己的身边,有几个散仙后期的仙人,见得了战魔族的魔,却不由的开始惧怕起来,悄悄的后退。也即是说,要想常规的五个仙人对付一个战魔族是不可能的,要自己一对一的对付这个战魔族吗 本来打算去律无渊那边的风挽舟见律无渊那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无比庆幸自己手慢还没来得及加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寄人篱下、被人呼来喝去的感觉是憋屈的,安子成了姜恭子的私人厨子,还是的那种,气得私底暗骂姜恭贼、花斑虎。 这时陆羽通过神识再探查剑身,发现剑身中的杂质确实少了很多,剑身也是紧密了一些,但是还是存在一些杂质,却是不能被丹火所炼化。 “殿下,李将军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接下来需要好好休养,过两三天就能恢复无恙。”见杨渥进来,医者连忙说道。 最后,整个山谷都成为了一片废墟,弥漫着烟尘,让人看不真切。 秋玄这一招是“一石二鸟”,朗旗格不仅对慕容兰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对拓跋杰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决定阻止拓跋杰迎娶慕容兰做王妃。 第330章 今非昔比 “大胆!我家县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 吟夏厉声呵斥,作势又要去推齐轩。 齐轩连忙后退,“你别动手,我与你家县主是旧识,我有话要和她说。” 他一边应付吟夏,一边眼神求助地望向吟夏身后的孟蕊。 望着大幂幂那软弱无助的样子,在听着她那娇滴滴求饶的话语,叶欢顿时无语。 当晚袁大头就让段其锐和袁克丁派兵进京,在北京城到处抢劫。制造了一场兵变。 袁克丁一直打听安徽都督宋阿真的消息,没想到在上海碰到了叶知南。 四人阴阳怪气的嘴脸使得直播间的水友们直呼‘享受’,但同样也气闷了发自内心支持t1的韩孝子以及那些巴不得清算奕÷的黑子们。 不被外界看好的rng上来竟然可以先下一城,这着实让国内观众感到振奋。 “这样,既然你请我喝这如同天上才有的佳酿,我就带贤侄去体会一下这人间的风尘!来来来,备马车,我要请贤侄去咱们许都最好的歌舞坊体验生活。”郭嘉又喝了一口典满带来的酒,明显有点微醺上头。 最后求个首订……支持首订的道友,祝你们都长一寸……随你们长哪。 看着手里这枚玉佩,他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好奇,也不知道,这玉佩是什么情况 陈二柱感受着那棺材之中时有时无的气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喝了?酒,动作有点没轻没重,唇也?微张着,许是口干,舌尖探出来舔了?舔下唇。 周安之前也和他说了,他也懂这里面的道理,所以召集的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人。 她鼓起勇气,刚想靠近,但自己的手腕却陡然被人抓住,还没等她惊呼出声,下一瞬自己便被人拉扯的踉跄一步,再一抬头,正好撞入大公子入墨湖般无波深邃的瞳眸。 建功二年,卫、武两国联合攻打乾国,于是乾国就被灭了,韦庄又死了。 他时间很紧的,这次还是抽出时间过来的,所以没打算多留,离开了周安的房间。 周五这天下了?班之后,闻之宴直接去了?四?环边的两层红砖房。 崔知韫面对这种偷偷打量的眼神早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当作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样子,将目光投在眼前的螺蛳粉上。 秦医生和身后的医护人员看过去,就见名单上全是他们亲人的名字,一时间,个个脸色煞白。 其实他本来不想惹事的,他来这里,就只想低调着肝熟练度,然后默默的发育来着。 在谢过他之后,我便推着自行车打算回去。再次经过那户人家门前的时候,我却看见,在他们的家门口的不远处,正在搭建灵棚,相比明天就要出殡了。 而其中一个坑洞中,龙王被轩辕剑从腹部斩成两半,浑身气息全无,竟已身陨当场,龙眼泛白,口中流出红黑的龙涎,扭曲的样子就像一条丑陋的泥鳅,与龙族的身份完全不匹配。 看到这个样子,梁萧并没有感到气馁,那是一种兴奋,更加的兴奋,至少高先生像是一个真正的吴者一样,承受住他的攻击,现在的梁萧,感觉到自己,我这种的血液在沸腾着,翻涌着。 接到通知的队长马上叫醒已经休息的众人,把众人集中到客厅里,准备颁布命令。 第331章 皇家春猎 孟蕊的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钻进马车。 纪华筠看了眼面色阴郁的齐轩,回头和丫鬟交代了句,也跟着孟蕊坐进了谢府的马车。 马车很快驶离了茶楼门口,只留下被路人指指点点的齐轩。 谢府马车中,纪华筠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齐世子,也会有囊中羞涩,找人借钱的一天。 蕊儿你做得对,咱不能借,齐轩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从前还听他说你坏话呢~” 见孟蕊好奇地看过来,纪华筠忙不迭地继续说。 “你不信啊?我亲耳听见的! 就在去年,不对,是前年秋天,我去晋国公府赴宴,在走廊拐角处,听到另一边的齐轩,对他的同窗说……” 纪华筠挺起胸膛,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横在腹前,学着齐轩往常说话的姿态道。 “婚事乃祖辈定下,非我所愿,我对姜家女郎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她抛头露面,行蝇营狗苟之道,实在不堪为公府主母,我已与父亲道明,不日便会去退亲。” 学完齐轩说话,纪华筠进行了总结。 “依我看,齐轩现在是过不下去苦日子,想找个人接盘养着他,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咱们可不能被这种人缠上。” 刚才纪华筠就一直担心,生怕孟蕊会因为可怜齐轩,对齐轩施以援手,她紧盯着两人谈话,预备随时出手阻止。 好在孟蕊没有上当,直接拒绝后离开,纪华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孟蕊,以免还有下次。 孟蕊看到纪华筠学齐轩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华筠姐姐,你学得真像!放心,我知道齐轩是个什么人,对他也没有男女之情,不会给他脸,让他缠上的。” 前世,青城郡主不顾一切地嫁给齐轩,成婚后不到两年,就死在晋国公府。 齐轩能是什么好人? 晋国公府没了,也算是大大的好事。 孟蕊先让马车送纪华筠回永宁侯府,然后才回谢府。 回到谢府后,孟蕊先去找了李管家,将自己被齐轩拦路的事,告诉李管家,请李管家派人查查齐轩的近况,以及齐轩之后的去向。 第二日午后,孟蕊就收到了消息。 昨日孟蕊一行离开后,齐轩也快速离开了茶楼门口。 他没有去找齐家二房的齐月佳借钱,而是在街上游荡了许久。 在天快黑时,齐轩踌躇再三,敲响了镇北王府的大门。 镇北王府大门打开,将他请了进去,直到今日午时一刻,全身焕然一新的齐轩,才从镇北王府中走出来。 昨日灰扑扑的长衫,已经换成了月白锦缎长袍,齐轩头戴白玉冠,脚踩金缕靴,身后还跟着几个镇北王府的侍卫,颇为威风。 齐轩一行去了关押晋国公的刑部牢房,用镇北王府的名头,和一大包银子,为晋国公的流放之路打点。 从刑部出来,齐轩又回去了镇北王府…… 孟蕊听完李管家绘声绘色的讲述后,觉得不可思议。 晋国公府都被褫夺了爵位,齐轩已经不再是世子,青城郡主厉青雪,居然还是和齐轩搞在了一起。 总不会重来一世,厉青雪还是要死在齐轩手上? 孟蕊心中微沉,不管厉青雪怎样,反正她不可能再走前世的老路! 她更加勤奋地习武,并开始练习骑射,为即将到来的春猎做准备。 孟蕊从前还未参加过皇家春猎,因为安乐侯府没落后,没有资格参加。 安乐侯年少时参加春猎的趣事,孟蕊倒是听过不少,对春猎颇为期待。 二月中旬,宫内传来消息。 二皇子大婚之期,定在了六月初十,届时二皇子将迎娶齐月佳为皇子正妃。 三皇子大婚,则定在八月初八,三皇子同时迎娶正妃吴宁清,和侧妃姜瑶。 孟瑜和纪华筠的婚期,也终于可以定下。 永宁侯夫人选了九月初六的吉日,与皇子大婚错开近一个月,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婚期定下后,孟天有事,要暂时离开京城,约定下聘时她会再回来。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 孟蕊和纪华筠期待的春猎,终于到来。 庆明帝厉行节俭,皇家春猎每三年一次。 这次春猎,庆明帝带上了所有的皇子公主,有子嗣的宫妃也获得恩宠,准许一同前往位于金岚的皇家围场。 连年事已高的曹太后,也要去凑热闹,要去围场欣赏皇孙们的英姿。 四品以上的大臣及其家眷,都有资格随同前往。 谢清源作为二品光禄大夫,自然有参加春猎的资格。 不过,谢清源因为要留在京城查账,没有同行。 孟瑾带着孟瑜和孟蕊,跟在皇家的大部队中,前往金岚围场。 坐在马车上的孟蕊,想到自己也能骑马射猎,心情激越。 她的箭法练得一般,但她的飞刀暗器使得准啊,她用暗器打猎,不知道收获如何? 坐在孟蕊身边的翠柳,比孟蕊更加激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姑娘,咱们这次去围场,能看到狐狸吗?我能不能捉一只回来养着玩?” “吟秋姐姐说,那里的熊,有两个人那么高,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熊呢!” “对了,听说那里还有老虎和狼,好吓人的,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看到?” …… “既然有,那就都能看到。”孟蕊宠溺地拍了拍翠柳的脑袋。 看到恢复了活泼开朗的翠柳,孟蕊觉得这次带她出来是对的。 她要多带翠柳出来见见世面,才不容易被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骗走。 唯一让孟蕊忧心的是,这次永安伯世子秦仲棋,也来参加春猎了,翠柳免不了要和他在围场遇到。 孟蕊明明让李管家打听过,上一次的春猎,秦仲棋就以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为名,没有来参加,这次他不用照顾永安伯了? 孟蕊不想见到的人中,除了秦仲棋,还有安乐侯府那一家子。 安乐侯一家仗着姜瑶即将成为三皇子侧妃,沾上了皇亲国戚的名头,也有了资格参加春猎。 此外,孟蕊还听说,青城郡主带着齐轩也来了,他们同乘一辆马车,齐轩现在的身份,是镇北王府的幕僚。 第332章 准皇子妃 从京城到金岚,一路畅通。 第三天傍晚,皇家春猎的大部队,便到达了金岚行宫。 金岚行宫位于金岚围场边上,是专为皇家春猎而建的行宫。 行宫不比京城皇宫大,地方有限,主供皇室成员和王公重臣居住。 品级低一些的大臣和随行将领,则在行宫周围集中搭建帐篷,统一安置。 孟瑾、孟瑜和孟蕊,因皇帝的恩宠,也入住了行宫,分到了一方小院住。 第二日一早,庆明帝率众在金岚围场举行祭天告庙仪式,祭祀天地、祖先,祈求丰收与平安。 自此,皇家春猎正式开始。 羽林军执戟列阵,玄甲泛着冷光,如铁壁森然。 庆明帝着褚黄骑服策马而出,金线团龙在晨风中猎猎欲活。 他的身后,诸皇子王公大臣,按品级依次排列,马蹄滚滚,踏起烟尘,向围场深处进发。 孟瑾和孟瑜也在其中,跟随庆明帝一同前去狩猎。 目送兄长离开的孟蕊,此时正与其他女眷们待在一起。 她因习武,耳力越来越好,不由自主地听到身边的议论纷纷。 “方才陛下说,今日所得猎物最出彩的,可以得到的彩头,是陛下的随身玉佩,你们说,是不是有点子暗示的意味?” “陛下佩戴的玉佩上有龙纹的,你说有没有暗示?” “我也注意到,二殿下和三殿下听到时,都铆足了劲要赢呢!” “诶?你们说,两位殿下谁能赢下玉佩?” “这可不好说,也不一定就是两位殿下赢,还有那么多武将也在。” …… 孟蕊听着耳边纷纷扰扰的对话,也不禁思考起来。 出彩的猎物,不外乎那些大型猛兽,比如熊、虎、豹等,次一级的有鹿、狼、狐等。 要是真的猎到,她要带翠柳来看。 春猎前几日,围场中的竞争本就激烈,再加上今日帝王加了彩头,捕获最出彩的猎物,可得帝王亲自嘉奖,人人都趋之若鹜。 加之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从朝堂移到了围场。 各自支持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大臣武将们,肯定会尽其所能,为他们的主子寻找捕获猎物。 孟蕊可不想卷入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争斗,所以,她这几天都不准备下场。 等到竞争没那么激烈了,她再让二哥带着她和翠柳,去林子里逛一逛,捉些兔子狐狸什么的回去养着玩。 孟蕊如此想着,觉得没有必要再待下去,带着吟夏和吟秋,往人群外走。 刚走几步,孟蕊就看到一身绯红骑装的青城郡主,风风火火朝她走来。 “孟蕊,你马骑得不错,走!陪本郡主去骑马。” 厉青雪上前就要抓孟蕊的手,被孟蕊灵巧地躲过。 孟蕊微微福身一礼,道: “郡主,我前几日舟车劳顿,身子乏累,正要回去休息,今日不方便陪您骑马。” 孟蕊扫了一眼厉青雪身后,陪着厉青雪一起来的齐轩,和之前见过的画师卫云,眼皮跳了跳,她可不要加入这复杂的关系中。 厉青雪有些失望,眼神上下打量孟蕊,“你真累了?骑马坐着就行,又不费工夫。” “真的很抱歉,郡主,我确实累了。” 孟蕊面含歉意,又露出几丝尴尬。 “我睡觉认床,昨夜几乎没怎么睡着,现在困倦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真的很想回去休息,咱们改日再一起骑马,成吗?” 厉青雪来找孟蕊骑马,本就是一时兴起,看孟蕊脸上确实泛着些困意,也没想为难她,正要答应,一道满含讽刺的尖利女声从侧边传来。 “孟小姐当上了县主,就是不一样,以前每日在外抛头露面,操劳生意,都不嫌累,现在倒变得身娇体贵起来了。” 齐月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昂首骄傲地走了过来。 她现在是赐婚定下的准二皇子妃,身份高贵,但也忘不了之前受过的苦。 当日在永宁侯府,孟蕊和纪华筠毁掉了齐月佳和晋国公夫人杜氏的计划,戳穿了她们的阴谋,害得晋国公府被查,乃至最后被褫夺爵位,也让齐月佳从公府小姐沦为平民,受尽苦头…… 这笔账,齐月佳都算在了孟蕊头上。 齐月佳瞪了孟蕊一眼,目光掠过厉青雪身后的齐轩,笑容恶劣。 “孟小姐是真的累了不想骑马?还是看到故人与郡主在一起,心中伤感,说谎骗郡主,实则要回去哭鼻子呢?” 厉青雪一听,看看孟蕊,又看看齐轩,眼神转深。 孟蕊冷冷看着挑事的齐月佳。 这个祸害,之前陷害南音,却因其父和杜氏被确定是主谋,包揽了罪过,让她免于惩罚。 后来,齐月佳攀上了二皇子,又在陛下面前献出晋国公的罪证,获得陛下嘉奖,内定下了二皇子侧妃的位置。 再到二皇子除夕夜和太监乱来,陛下怒极,更是直接将齐月佳,赐婚给二皇子为正妃。 孟蕊明白陛下这样做的用意。 晋国公府倒了,齐月佳身后已经没有助力,这是变相给二皇子的惩罚。 但对于齐月佳来说,从公府小姐到平民,再一跃成为二皇子正妃,是她求之不得的富贵荣华。 有了准二皇子妃这个名头,齐月佳这些日子受尽追捧,越发地心高气傲。 看到青城郡主带着齐轩来找孟蕊,齐月佳就忍不住上前,想要借青城郡主的手,挫一挫孟蕊的锐气。 毕竟,青城郡主喜欢齐轩,是京中无人不知的事。 而且,齐月佳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去年这个时候,就是她派人告诉青城郡主,齐轩和孟蕊有情,惹得青城郡主发怒,去砸了孟蕊的彩云阁。 “孟小姐怎么不说话?是被我说准了,觉得心虚了?” 齐月佳盯着孟蕊,眼神中充满恶意。 “听说你和郡主关系好,不如你求求郡主,让她把你心悦之人,让给你啊。” 厉青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齐轩,见齐轩默默低下头,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些气闷来。 孟蕊了然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齐小姐,你是真的很喜欢造谣。 之前在永宁侯府,你联合杜氏污蔑南音与乐师有染,惹得众怒,牵连你家被调查,你们晋国公府没了。 现在,你又想来污蔑我,不知道这个后果,你承不承担得起呢?” 第333章 一朵男白莲 “你!”齐月佳气得瞪眼,“你威胁我?” “这怎么算是威胁呢?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 孟蕊温婉地对着齐月佳笑。 “齐小姐好好想想,要不是你先去害人,怎么会连累你们晋国公府一大家子跟着受苦? 我听说,住去京郊庄子上的齐家人,连饭都吃不饱,齐大公子已经下地种田,养活一家老小了。” 孟蕊故意看了齐轩一眼,转而对厉青雪说。 “郡主心善,收留了齐二公子,不像某些人,自己锦衣玉食,到处耀武扬威,却连自己的亲人也不帮。” 齐月佳被孟蕊说得难堪,反驳道:“齐轩在街上找你借银子,你不也没帮?” “我又不是他的亲戚,为何要帮?” 孟蕊理所当然地说。 “再说,齐二公子以前就四处讲我坏话,看不起我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我遇到困难时,他不曾帮过我,我凭什么帮他?” 一直沉默的齐轩,霍然抬起头,看向孟蕊,“你也不曾来向我求助。”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会帮我!” 孟蕊真是受够了齐轩的阴魂不散,她决不能被脾气火爆的厉青雪误会。 “齐轩,你这人审时度势,无利不起早,我给你带来不了好处,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又谈何帮忙? 你不止一次地想退了与安乐侯府千金的婚事,不就是想找一个对自己有助力的妻子吗?” 孟蕊指着齐轩,义正言辞地控诉。 “现在你攀附上了郡主,算你有本事,你为什么还要和你妹妹来污蔑我? 挑拨我和郡主的关系,你们想做什么?就这么见不得我过得舒坦吗?” 孟蕊坦坦荡荡地对上厉青雪惊讶的目光,拉上厉青雪的手,言辞恳切道。 “郡主,去年您救我回镇北王府,我为了报答,就和您说过,晋国公府不是个好去处,我从来都不想嫁给齐轩。 现在,不管您怎么想,我还要和您补充一句,齐轩这个人,也不是个好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您应当听过,可千万当心,他反嘴咬您一口!” 孟蕊前世的痛苦开端,最初开始于厉青雪为了齐轩争风吃醋,打砸了孟蕊的铺子,致使孟蕊受伤,又因被安乐侯罚跪,发热昏迷,成了安乐侯府的家奴。 智者千虑,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厉青雪这种脾气火爆、偏执愚蠢,又对齐轩一往情深的,发起疯来,最是可怕。 孟蕊宁愿得罪齐轩和齐月佳,都不能让厉青雪以为她对齐轩还有感情。 把话说绝,让厉青雪知道,孟蕊与齐轩没有任何可能,才能让她安心。 “郡主,您信我,齐轩绝不是良人!” 孟蕊不遗余力地说着齐轩的坏话。 “您知道吗?齐轩的母亲,就是被他父亲害得病逝的,只为了迎娶填房杜氏,用杜氏带来的嫁妆,填补府中亏空。 他们齐家,家学渊源如此,他齐轩今日能为了攀附郡主您伏小做低,焉知明日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 “孟蕊!” 齐轩厉声喝止孟蕊的话。 “你这话过分了!我今日没有得罪你。” “怎么没得罪?” 孟蕊冲着齐轩喝道,声音比齐轩更大。 “你纵容齐月佳污蔑我和你的关系,不站出来解释,又做出一副暧昧的样子时,就是得罪我了!” 孟蕊很清楚齐轩在想什么,顺水推舟,借厉青雪的手,报复孟蕊没有帮他。 齐月佳挑事儿,厉青雪出手,就他齐轩,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男白莲! 孟蕊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郡主,您相信我,我何曾骗过您?我说的那些,一查便知。” 孟蕊摇晃着厉青雪的手,放软了语气。 “还有齐月佳二皇子妃的位置,不也是她告发她大伯晋国公得来的吗?他们全家都是黑心肝,坏透了,您可不能听信他们污蔑我的话!” “你!” 齐月佳羞愤地指着孟蕊。 “你知道我是皇子妃,还敢这样说我?信不信我治……” “治什么?你要治我的罪?” 孟蕊毫不畏惧,甚至语带讥诮。 “齐小姐,你还不是二皇子妃呢,就如此趾高气昂,无理也不饶人,往后你嫁给二殿下,岂不是连郡主也要被你踩在脚下?” 挑拨离间而已,谁不会啊? 孟蕊用余光瞄了一眼厉青雪的脸色,果然看到她眼神不善地瞪向齐月佳。 根据孟天带回的信,和这段时日查到的消息,支持二皇子的曹家,确实和北地镇北王厉青鸿多有书信往来。 很可能,他们两家已经结盟,厉青雪作为厉青鸿的亲妹妹,说不定也已经知道。 齐月佳即将嫁给二皇子,而作为齐月佳堂兄的齐轩,入了镇北王府,甘愿伺候起他不喜的厉青雪来。 种种迹象都表明,二皇子、曹家和镇北王府的关系日益紧密。 孟蕊又不禁会想,厉青雪今日来找她骑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是一时兴起?还是有所图谋? 孟蕊斥责齐月佳的声音很大,还带着“皇子妃”“二殿下”这些惹人注意的词句,吸引了周围不少女眷的目光。 齐月佳感受到众人的注目,脸色微变,她身边的嬷嬷也提醒她不要惹事。 齐月佳不再与孟蕊斗嘴,转而向厉青雪道: “郡主,我与孟蕊有旧怨,她说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我还有事,告辞。” 说完,齐月佳带着人快步走了。 厉青雪轻哼一声,双手抱臂,不悦道: “闹这么一场,本郡主骑马的兴致,都被搅合没了!” 孟蕊也懒得再哄着厉青雪,她心中存着太多事,此时只想离这些麻烦人麻烦事越远越好。 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对厉青雪抱歉地说: “对不起,郡主,我真的好困,实在撑不住,要回去歇会儿,也告辞了。” 身边的吟夏和吟秋,连忙一左一右搀扶着孟蕊。 厉青雪探究地看向孟蕊,挥了挥手,“你走,本郡主不用你陪。” 孟蕊对厉青雪行了一礼,做足礼数后,才让吟夏和吟秋扶着她离开。 回到行宫中的住处,孟蕊立刻安排人去围场上盯着动静,随时报于她。 三个时辰后,侍卫急匆匆赶回来禀报: 皇帝在围捕猛虎时受伤! 孟瑜为救皇帝,和猛虎一起掉下山崖,生死不明! 第334章 猛虎伤人 孟蕊心中一沉,镇定地问: “陛下伤势如何?我大哥呢?他可有受伤?当时现场是何情形?” 侍卫答道: “陛下手臂受伤,没有生命危险。 大少爷没有受伤,但卑职打听到,那猛虎,最先是冲大少爷去的,陛下是为了救大少爷,才引来猛虎的攻击。 危急关头,二少爷挺身而出,飞扑到猛虎身上,拳打刀刺,那猛虎明明已经快要死了,却突然跃起,带着二少爷一起,掉下了山崖……” “他们派人去山崖下找了吗?”孟蕊问。 侍卫不确定道:“陛下下令,派羽林军到崖下去寻二少爷,但如今天色已晚,围场中地形复杂,卑职来时,羽林军似乎还在商议路线,并未出发。” 孟蕊“腾”地站起来,双手紧握成拳,“大哥现在何处?” “大少爷应是在陛下寝殿中。”侍卫回答。 “知道了,你先下去。” 孟蕊挥退了侍卫,让吟秋帮她更衣。 她换上一身利落的蓝色骑装,将带来的飞刀暗器药粉,尽可能多地带在身上。 吟秋担忧地提醒:“小姐,大少爷吩咐过,您只需安心待在此处,余下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已经做好了安排。” “我听到二哥坠崖的消息,若依然没事人一般待在这里,岂不是引人怀疑?” 孟蕊快速将自己整理好,转身望了眼窗外逐渐暗下的天色,又对吟夏和翠柳说。 “吟夏,等天黑下来后,你带着翠柳,去找纪小姐,她会保护你们。” “姑娘,我能不能和你待在一起?”翠柳乌溜溜的大眼睛中闪着惊惶。 孟蕊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抚道: “翠柳,你乖乖和纪小姐待着,等我办完事,就来接你。” 翠柳不安地揪住孟蕊的衣袖,“姑娘,你要去办的事,会不会很危险?我可不可以帮你?” “会有一点危险,但我必须要去做,运气好的话,便能一劳永逸了。” 孟蕊双手放在翠柳的肩上,鼓励道。 “翠柳,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你能做到吗?” 翠柳对视上孟蕊坚定明亮的双眼,感觉自己也充满了力量。 她重重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不拖你后腿!” “好!我们一起努力!” 孟蕊拍了拍翠柳的肩,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物什,带着吟秋出门,向皇帝寝殿走去。 天边一抹殷红的晚霞,尤照残阳如血,将暮色下的行宫也染红。 孟蕊行至皇帝寝殿门口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皇室成员和王公大臣们。 曹太后站在紧闭的寝殿门口,她的身后还跟着二皇子、二皇子的母妃曹嫔、曹尚书、曹湛、齐月佳,以及伺候的宫人们。 面色冷峻的高大侍卫,严格把守着殿门,没有要让道的迹象。 “太后娘娘要去看望陛下,你们岂敢阻拦?” 曹太后身边的刘公公,一手搀扶着太后,一手指着拦门的侍卫训斥。 “还不快开门!请太后娘娘进去!” 曹太后不言,只冷眸盯着紧闭的殿门,仿佛要通过这道门,看穿里面的情况。 侍卫手持长戟,对着刘公公冷硬答复: “太医正在殿内为陛下治伤,陛下有旨,治伤期间,任何人都不见。” “大胆!太后娘娘是陛下的母后,陛下不见其他人,也不会不见太后娘娘!” 刘公公尖细的嗓音,更加刺耳,对着侍卫威胁道。 “你们竟敢对太后娘娘不敬!是大罪!” 这时,寝殿门从里面打开,一身银灰铠甲的羽林军统领霍济,从殿内走出,回身快速将殿门关上,对着曹太后躬身一礼。 “参见太后娘娘,陛下正在治伤,请您先回寝殿休息,待陛下的伤势处理好后,派人去报于您可好?” 曹太后尖锐的目光在霍统领身上划过,此人是庆明帝的亲信,只听庆明帝一人差遣,有他在,今日这殿门,不好进了。 也因如此,曹太后更加好奇,庆明帝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竟然不让任何人进去,还召了霍统领在此守门。 “听说太医已经进去一炷香的时间了,皇帝的伤还没处理好?”曹太后装若关心地问。 霍统领回道:“陛下龙体重要,太医自是要细细处理伤处,多花些时间,也是应当。”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曹太后盯着霍统领,仿佛要从他粗犷冷沉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庆明帝的伤,是轻是重,至关重要。 以如今庆明帝这般掩饰不见人的情形看,曹太后怀疑庆明帝伤势不轻。 在这个当头,曹太后不会愿意离开此地,回自己寝殿等消息。 “陛下的伤势如何了?怎么都站在这里不进去?” 吴贵妃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也赶了过来。 她焦急地询问着,看到曹太后连忙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跟在吴贵妃身后的三皇子、吴尚书、吴宁清、姜瑶等人,也对着曹太后行礼。 其他人也向着吴贵妃行礼。 曹太后冷眼看着吴贵妃和她带来的人,片刻之后,才喊了“平身”。 吴贵妃站起身,想要进殿,看到守门的侍卫和霍统领,不解地问: “霍统领这是……不让人进去?” 霍统领对着吴贵妃道: “回贵妃娘娘,太医正在为陛下治伤,在此期间,陛下不许任何人进入寝殿,请贵妃娘娘先带人回去,等候消息。” 吴贵妃看了眼站着不动的曹太后一派的人,美眸一转,就有了计较。 曹太后和二皇子都不走,那她和三皇子也不能走。 “陛下受了伤,本宫焦心不已,恨不得马上见到陛下,哪里敢回去,便就在此处等候陛下召见。” 霍统领见他们都不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跨步站在寝殿门口,手扶着腰间长剑,与侍卫一起守门。 吴贵妃对此也不在意,还让随行的宫人去搬来好几张椅子,分给太后等人坐。 孟蕊站在殿外台阶下无人注意的拐角处,听完了曹太后和吴贵妃他们的对话。 陛下此时不见任何人,那她也不好在这个当头去求见。 孟蕊走出拐角,准备去陛下寝殿门口晃一圈,做做样子就离开。 刚走出去,她迎面遇上快步走来的四皇子和五公主。 第335章 闭门不见 “参见四皇子殿下,五公主殿下。” 孟蕊红着双眼,对着四皇子和五公主行礼。 五公主看着她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听说我二哥出事了,所以我来……” 孟蕊眼角掉落一颗晶莹的泪珠,哽咽着说。 “我来求……求陛下,派人去救我二哥……我二哥还那么年轻,他、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啊,他不能有事的!” 孟蕊越说越伤心,泪水接连不断地往下落。 四皇子看到孟蕊楚楚可怜的模样,安慰道: “出事后,父皇就已下旨,派羽林军去崖下寻人,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那山崖陡峭,深不见底,孟瑜又是和猛虎一起掉落,四皇子觉得凶多吉少,对孟蕊生出几分怜悯。 “多谢四殿下告知。”孟蕊感激地望向四皇子,屈膝行了一礼。 孟蕊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殿门口等候的众人注意。 吴贵妃看到孟蕊,亲切地对她招手,“蕊儿,到本宫这儿来。” 孟蕊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向着寝殿大门的方向走近。 她没有走到吴贵妃身边,而是在曹太后和吴贵妃前方中央的台阶下站定,规矩下跪,对着她们行礼。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曹嫔娘娘。” 四皇子和五公主也走过去,向着太后等人请安。 “起来。”曹太后没有为难他们,直接喊起。 “多谢太后娘娘。” 孟蕊站起身,垂着头,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吴贵妃从椅子上站起,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到孟蕊身边,涂着嫣红蔻丹的修长手指,轻柔地托起孟蕊的双手,温柔而怜惜地说: “你这孩子,吓到了?你二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 孟蕊感激地要行礼,被吴贵妃拉住。 “跟本宫客气什么?来,咱们坐着一起等。” 吴贵妃牵着孟蕊,走上台阶,到达寝殿门口。 原本坐着的吴宁清,立即起身,让出自己的椅子,柔声道:“县主请坐。” 孟蕊不好意思地摇头,“不必麻烦了,我站着等便是。” “蕊儿坐,别跟你宁清姐姐客气。” 吴贵妃如一个慈爱的长辈般,将孟蕊按在椅子上坐下,温声劝慰。 “本宫与你父亲母亲都相熟,照顾着你,是应该的。” 孟蕊抿着唇,目含感动,抬眼望向吴贵妃,正要说话,听见对面的曹嫔阴阳怪气道: “贵妃娘娘待瑞嘉县主,可真是温柔体贴,这是迫不及待想要拉拢谢家?” 吴贵妃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望着曹嫔,不悦地蹙眉。 “曹嫔姐姐,你这是什么话?本宫是看这孩子爹娘都不在身边,两个哥哥一个受伤,一个掉下悬崖,生死不明,想要多照看些罢了,怎么到了你嘴里,那么难听呢?” 曹嫔冷哼一声,“你是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曹太后回头睨了一眼曹嫔,示意她闭嘴。 曹嫔不甘心地低下头,她现在连妃位也没有了,在吴贵妃面前,更加低人一等,心中的憋屈令她难受至极。 孟蕊装作没有听出吴贵妃和曹嫔之间的风起云涌,她用手捏着帕子,捂在心口,焦急地问吴贵妃: “贵妃娘娘,您刚才说,我的一个哥哥受伤了?是我大哥受伤了吗?” “本宫也是听说。” 吴贵妃看向三皇子询问。 “皇儿,你当时在场,可看清了?” 三皇子心有余悸道:“当时那猛虎突然震断绳索,向孟大人扑去,孟大人身上见了血,现下应是也在父皇寝殿内医治,县主不妨去问问。” 三皇子意有所指地看向寝殿门口的霍统领。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是一起送庆明帝进了寝殿,但被庆明帝下令隔绝在外。 而孟瑾,却被庆明帝带入寝殿中,一同让太医医治。 且在围场上时,孟瑾被猛虎攻击,庆明帝对孟瑾露出的紧张神情,都让三皇子心中生出重重疑虑。 现在,庆明帝殿门紧闭,三皇子急需利用孟蕊,去试探确认他的猜测。 孟蕊顺着三皇子的目光,看向寝殿门口尽责守门的侍卫们。 她站起身,走到霍统领面前,急切地问: “霍统领,我大哥在里面治伤吗?他伤得重不重?” 霍统领对孟蕊抱拳一礼,“县主不必担心,孟大人没有受伤,也不在殿内。”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孟瑾和父皇一起进殿的!” 三皇子说得斩钉截铁,转头看向二皇子。 “二皇兄,刚才你和我一直守在殿外,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二皇子淡淡瞥了三皇子一眼,证明道: “是,我也看到孟瑾陪同父皇一起进殿,当时霍统领你也在,还把我们拦在了殿外。” 霍统领冷着脸回答: “孟大人确实送了陛下回寝殿医治,太医检查了孟大人身上,只是衣服被猛虎抓破,并没有受伤。 之后,陛下便命孟大人前去林中,调查猛虎伤人的真相。” “这么说,我大哥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 孟蕊喜极而泣,拿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 二皇子脸色微变,“调查猛虎伤人的真相?难道父皇怀疑猛虎伤人,不是意外?” “此事已交由孟大人前去调查,相信不久便能有结果。”霍统领道。 三皇子疑惑地问:“可是,我一直在寝殿外等候,并未看到孟大人离开,是怎么回事?” “三殿下或许看岔了,孟大人确实早已离开了此处。”霍统领答道。 三皇子皱起眉,他一路陪同父皇到寝殿门口后,除了吩咐随从去通知吴贵妃和吴尚书时,与随从说了几句话,其余时刻一直注意着寝殿大门的动静。 他确定,孟瑾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殿门离开,除非是翻窗,或是从后门偷偷溜走,才让他没能发现。 如果是这样,父皇就是故意不让守在殿门外的他们知道孟瑾离开,是为了防着他们,甚至已经在怀疑,猛虎伤人,是他们其中的某人所为。 一时间,殿外气氛变得诡异沉闷,等候的众人中,无人再说话。 第336章 跟踪之人 一片静谧中,天色越来越暗。 掌灯时分到,行宫中一盏盏昏黄的灯笼亮起,划破沉寂的黑夜。 庆明帝的寝殿内也亮起了灯,但大门紧闭,殿内也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霍统领依然如门神一般,看守着殿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春夜露重,曹太后有些坐不住了,扶着刘公公的手起身,对霍统领说: “霍济,哀家已经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你进去问问皇帝,到底还要哀家等多久?” 霍统领对曹太后抱拳道: “太后娘娘,陛下的旨意是,没有陛下的允许,谁也不见。 太后娘娘凤体尊贵,不宜久等吹风,请您先行回宫,用膳休息。” 曹太后老谋深算的双眸眯起,越发觉得霍统领不让他们见皇帝的行为,十分可疑。 “罢了,既然皇帝不想见哀家,哀家也不必在这里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了。” 太后转过身,递给胞弟曹尚书一个眼神,又看向二皇子。 “安儿,你父皇受伤,你在此等候,晚上还要给你父皇侍疾,知道吗?” 二皇子萧安连忙躬身应是,“皇祖母放心,孙儿一定照顾好父皇。” “嗯,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让哀家失望。” 曹太后深深看了一眼萧安。 “哀家乏了,回宫!” 在宫人的搀扶下,曹太后转身走下台阶。 “恭送太后娘娘!” 孟蕊跟着其他人一起行礼。 曹尚书和曹湛等人,都跟着曹太后离开了,二皇子和曹嫔、齐月佳还留着等候。 有曹太后这句侍疾的话在,几个皇子公主,都只能等候在此,以全孝道。 吴贵妃和曹嫔,为了自己的儿子,更不会在此时离开。 齐月佳、吴宁清和姜瑶,要在此时表现贤良淑德,也不能走。 但孟蕊与他们不一样。 她是来求皇帝救她二哥的,得到了皇帝已经下令派人去崖下找孟瑜的消息,她也不必一直等在冷风中挨饿受冻。 现在曹太后已经离开,开了口子,孟蕊顺势对吴贵妃提出告辞。 “贵妃娘娘,臣女有些头晕,想先回住处休息,再让人去问问我二哥的消息,便先行告退了。” 吴贵妃疲惫地点了头,“去,回去好好休息。” “多谢贵妃娘娘。” 孟蕊行了一礼,带着吟秋往回走。 她还能感受到身后,姜瑶和齐月佳幽怨又羡慕的眼神。 行宫长廊上,昏黄的宫灯,照出树影幢幢。 孟蕊感到背脊发寒,突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看去,一个来不及躲藏的人影,一闪而过。 “谁在那里?” 吟秋大喝一声,运起轻功,就冲了过去,从树丛中抓出了一名年轻男子。 孟蕊快步走过去,一眼认出了此人。 “姜铭昊?你跟踪我做什么?” “谁跟踪你了?”姜铭昊被吟秋制住,哇哇大叫,“快让你的丫鬟放开我!” “啪!” 孟蕊一巴掌打在姜铭昊的脸上,把姜铭昊打懵了,停止了大叫。 “你、你敢打我?” 孟蕊没耐心和他耗,环视周围,没有看到其他人,对吟秋冷酷下令: “把他打晕,带回去审问。” “是!” 吟秋毫不犹豫,一手刀劈晕姜铭昊,扛起人,和孟蕊一起快步回到他们在行宫内的住处。 吟夏给她们开了门,帮忙一起把姜铭昊拖进了屋内,放在地上。 关上房门,吟秋正准备拿凉水把姜铭昊泼醒,被孟蕊阻止。 “先等等,把他身上搜一遍。” 吟夏和吟秋领命,利落地解了姜铭昊的衣带,把他从内到外搜了个干净。 “小姐,他身上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孟蕊“嗯”了一声,看向桌上那些从姜铭昊身上搜出的东西。 钱袋里有银票三百两、银锭五十两,身上还有玉佩、香囊等一些小物件,其中最值钱的,要数那把晶莹剔透的白玉折扇了。 孟蕊记得这把白玉折扇,前世,这把折扇是姜瑶送给姜铭昊的,姜铭昊欢喜至极,从那以后,姜铭昊对姜瑶言听计从。 这一世,这把折扇依然在姜铭昊手中,应该也是姜瑶送给他的。 孟蕊拿起白玉折扇,小心翼翼地展开,仔细观察起来。 精工镂空的每一片白玉扇叶上,都镌刻着不同的仕女图。 其中一片扇叶上的图案,孟蕊十分眼熟,那仕女的装扮,是南照女子。 这把白玉折扇,很可能是南照人制作的。 姜瑶果然在很早以前,就与南照人有了联系。 孟蕊将白玉折扇收起,对吟秋招了下手,指着姜铭昊道: “把他泼醒。” 吟秋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盆冷水,一下子全泼在姜铭昊的脸上。 从头而降的冷意,让昏迷的姜铭昊瞬间睁开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孟蕊。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吟秋拎着姜铭昊的衣领,厉声质问:“老实交代!你刚才为什么跟踪我家小姐?” “我没跟踪你们!”姜铭昊嘴硬狡辩道,“那条路是你们的呀?我刚好路过不行啊?” 孟蕊冷漠地看着他,对吟夏和吟秋下令: “揍他一顿,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吟夏和吟秋都是一愣,这是她们做孟蕊丫鬟以来,第一次听到孟蕊说出这么粗暴的命令。 “是!小姐。” 短暂的怔愣后,吟夏和吟秋开始对姜铭昊拳打脚踢。 “哎呦!别打了!哎呦……” 姜铭昊痛得直叫唤,还不忘向着孟蕊放狠话。 “我姐夫是三皇子,孟蕊,你敢打我!我让我姐夫赐死你!” 孟蕊淡漠看着他,心中划过些许快意,但并不多。 前世,姜铭昊为了讨好姜瑶,对孟蕊的拳打脚踢,让她一身伤痛。 孟蕊都记着的,今日姜铭昊撞到她手里,那就先拿点利息好了。 姜铭昊见威胁不管用,又开始恶声恶气地骂骂咧咧。 “孟蕊,你就是个祸害,孟瑜被老虎吃了,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要来害我,我姐姐、姐夫不会放过你的!我爹娘会为我报仇的!” “是吗?那就往死里打!”孟蕊眼中闪过杀意。 吟夏和吟秋下手更重了几分,专往姜铭昊的痛穴上招呼。 “啊!好痛!快住手!” 姜铭昊终于承受不住,大喊道。 “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说!” 孟蕊抬起手,让吟夏和吟秋停止,冷声问: “那伤人的老虎,是你们安排的?” 第337章 深夜刺杀 被打得瘫软在地的姜铭昊,惊愕地抬头看向孟蕊,“你说什么?” “怎么?你的好姐姐姜瑶,让你来跟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吗?” 孟蕊坐在软榻上,端起茶水轻抿一口,眼眸微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姜铭昊。 “姜瑶帮助三皇子,控制林中猛虎,企图袭击陛下,被我两位兄长发现并阻止。 她让你来跟踪我,就是为了打探我两位兄长的行踪,对不对?” “不对!” 姜铭昊脸上闪过的惶恐,不似作假。 “你血口喷人,我姐弱女子一个,怎么可能控制到老虎?” “姜瑶当然不会控制老虎了,但吴家之中,定有驭兽师在。” 孟蕊不紧不慢地说。 “去年在京郊的林子里,吴家就试图让驭兽师控制狼群,制造英雄救美的假象,却不料没控制好,玩脱了,让自己家嫡子受了重伤,我没说错?” “怎么可能……”姜铭昊惊疑不定地皱起眉,“再如何,也不会刺杀陛下,那是……” “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哦!” 孟蕊语气森冷地接话,眼神笃定地直视姜铭昊。 “你来跟踪我,也是姜瑶的帮凶,涉及谋逆大罪,你这辈子都完啦!” 姜铭昊用手撑着地面坐起,眼珠乱转,呼吸急促,在孟蕊的话语中,他的脸上呈现出越来越惊恐的表情。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姜铭昊自我安慰着,稍微平静下来,抬眸瞪向孟蕊。 “你胡说!我姐让我来跟踪你,只是因为怀疑孟瑜没死,让我跟来看看你和孟瑜有没有联系而已,才没有谋逆!” “哦?是这样吗?”孟蕊微微挑眉,“她说的你就信?要是她故意骗你呢?” 姜铭昊这个蠢货,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脑子,随口一诈,什么都说了。 孟蕊并不完全相信姜铭昊的话,因为姜瑶,肯定没和姜铭昊说实话。 “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不会骗我!” 姜铭昊肯定地说,同时挑衅地瞪着孟蕊。 “你这个阴狠毒辣、不念旧情的女人,枉费父亲母亲养你这么大,你居然落井下石,对我们不管不顾,还让人打我,你永远不配得到我们的原谅!” 孟蕊看着姜铭昊这副蠢样子,觉得他实在太可笑了,也不禁笑出了声。 “呵呵,姜铭昊,你在想什么?不会觉得,在你们全家逼我为奴后,我还会对你们保留任何感情?” 孟蕊的嘲讽,让姜铭昊尴尬又羞愤。 姜铭昊指着孟蕊激愤地责骂道: “孟蕊,你无情无义!我当了你十几年的弟弟,你居然让人把我打得遍体鳞伤,你要向我道歉!给我赔偿!” “道歉和赔偿都没有。”孟蕊淡漠道,“你一个死人,不需要那些。” “你说什么?!”姜铭昊脸色惊变。 孟蕊对吟夏招了下手,语气冰冷地吩咐: “让侍卫进来,把他打晕后,丢去围场里,喂野兽。” “不要!”姜铭昊吓到失声,“你怎敢这样对我?!” 姜铭昊想要爬向孟蕊,被身后的吟秋一把制住,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孟蕊冷漠地睨着他,眸中犹如淬冰。 “你的亲姐姐姜瑶,害得我兄长和猛虎一起掉下山崖,姐债弟偿,你为了姜瑶还债,有什么问题?” “我不……唔!” 姜铭昊一句话没说完,吟秋就在孟蕊的示意下,打晕了他。 “小姐,我们真要把他丢进围场?”吟秋询问道。 “当然是假的,我吓他的。” 从行宫到围场,要经过羽林军的巡查,孟蕊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让侍卫把他带出去,在行宫里找个偏僻的地方藏起来就行,若是安乐侯府上门要说法,我们只说没见过他。” “是!” 吟夏和吟秋办事利落,很快把姜铭昊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都放回了他身上,叫进来武功高强的侍卫,把姜铭昊扛走了。 这一晚,孟蕊和衣而眠,不敢睡得太深,唯恐突然来事。 四更时分,守在孟蕊床边的吟秋,突然警觉地站起来。 她手持长剑,悄声走向门边,透过门缝,查看外面的动静。 “嚓!” 一支细长的竹管,从门缝中插入,一缕青烟从竹管中冒出。 吟秋找准方向,通过门缝,将长剑刺了出去,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那竹管应声落地,被吟秋迅速踩烂。 床上的孟蕊,早已睁开眼,坐了起来。 她快速穿好鞋下床,走到吟秋身边,准备迎敌。 透过门缝,孟蕊看到门外倒了一个黑衣刺客,此人应该是刚才想要对屋内吹迷药,被吟秋一箭穿心而死。 另一名黑衣刺客,已经跑到庭院中央,对着空中吹响了一声鸟鸣。 霎时,又有十几名黑衣刺客从天而降,出现在院中,一起向着孟蕊所在宫室冲来。 孟蕊神情一凛,他们这是要硬闯了。 “放箭!” 孟蕊对着门外大声命令。 “咻!” “咻!” “咻!” 数不清的箭矢,从庭院四周的屋顶射出,那群黑衣刺客瞬间折损了一半。 剩下的几名黑衣刺客,冲过箭雨,破门而入,迎接他们的,是屋内的又一阵箭雨。 “中计了!快撤!” 黑衣刺客们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他们想要撤退,庭院中虎视眈眈的侍卫们,不会给他们机会。 “抓住他们!留活口!”孟蕊厉声下令。 黑衣刺客们四散逃去,被侍卫们拦路阻截,缠斗在一起。 孟蕊紧张地看着,刺鼻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令她感到恶心。 突然,一名倒地的黑衣刺客,突然从地上爬起,向着孟蕊冲来。 孟蕊身边的吟夏和吟秋,一个护在孟蕊身前,一个手持长剑冲了上去。 “噗!”是飞刀刺入皮肉的声音。 不等吟秋出招,孟蕊的飞刀已经出手,射中了那名刺客的脚,将他定在地上。 吟秋趁机立即上前,一掌打在刺客胸前,卸了下巴,把刺客制住。 最终,行宫的羽林军赶到时,看到的是一地的黑衣刺客尸体,和两名被卸了下巴、牢牢捆绑的黑衣刺客。 孟蕊捂着心口上前,惊慌地颤抖着手,指着被押在地上的黑衣刺客,对着羽林军哭喊: “有人要杀我!我要见陛下!” 第338章 保持警惕 行宫中的刺杀,不是小事。 巡逻的羽林军侍卫,立刻分出人去禀报庆明帝。 两刻钟后,羽林军统领霍济匆匆赶来,一起到的还有孟瑾。 孟蕊看到快一天不见的孟瑾,有些恍惚。 孟瑾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那身玄色劲装,皮革束带修饰出他凌厉的腰线,腰间佩戴的长剑剑柄,在昏暗中淬出冷光。 他发髻高束头顶,戴着镶嵌玉石的玄铁发冠,让他少了几分文人意气,多了几许武将之姿。 孟瑾踏入院门时,檐角灯笼正晃,昏黄的暖光掠过他紧绷的下颌,映照出他那双浓睫掩映下漆黑如墨的双眸。 孟瑾的视线,快速扫过院内的黑衣刺客和侍卫们,定在怔怔望着他的孟蕊身上。 “蕊儿,你有没有受伤?” 孟瑾原本平静无波的眸中,暗潮涌动。 他加快了步伐,走向孟蕊。 “大哥,我没事,你……” 孟蕊的话,止于孟瑾突如其来的拥抱。 孟瑾将孟蕊紧紧拥入怀中,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孟蕊耳边。 她听到孟瑾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阿瑜很安全,他没有掉下悬崖。” 孟蕊也小声在孟瑾耳边回应: “没关系的,我知道。” 孟蕊觉得有点奇怪,孟瑾为什么要对她道歉?这不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计策吗? 她知道,凭二哥厉害的武功,在影山陡直的峭壁上,都能如履平地般行走跳跃,从围场落下悬崖的过程中,定能找到机会自救。 而孟瑜先暂时离开众人的视野,也是他们一早就计划好的。 “大哥,你要不先放开我?” 孟蕊颇为尴尬地提醒。 孟瑾抱得她好紧,都有些勒着她了。 就算要演兄妹情深的戏码,抱一下,也差不多了?况且旁边还有好些人看着呢。 “好。”孟瑾嗓音沙哑,缓缓松开怀抱。 他的眼神依然落在孟蕊身上,如化开的墨,晕着层层叠叠的暗涌。 “真的没有受伤?” “真的没有。” 孟蕊张开双臂,在孟瑾的注视中转了一圈,展示自己完好无损。 “这样你放心了?” “嗯,没事就好。” 孟瑾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刺客尸体,对一起来的霍济拱了拱手。 “霍统领,陛下白日被猛虎伤身,晚上又有刺客胆敢在行宫中行刺,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严肃处理。” 霍济赞同地点头,“孟大人说的是,你去林中查案,也遇到了刺杀,或许这两波刺客,是受同一人指使,在林中刺杀你不成,再度派人到行宫继续完成刺杀,不料你不在住处,让县主受了惊吓。” “大哥,你在林中也遇到了刺客?”孟蕊紧张地问,“你没受伤?” 孟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是遇到了刺客,所以才一直没能回来,我没有受伤,可惜没能抓住活口,还是蕊儿厉害,给我们留下了证据。” 之后,霍济率领羽林军的侍卫,清理了院子里的黑衣刺客尸体,并将两名活口带走审问。 孟瑾留在孟蕊身边,陪着她回屋休息。 “大哥,霍统领可信吗?”孟蕊担忧地问。 孟瑾胸有成竹,“放心,他这次会审出我们想要的结果。” “那些黑衣刺客,是厉青鸿派来的?”孟蕊不确定地问。 一个月前,孟蕊得知,厉青鸿和曹家达成合作,要共同推二皇子上位。 必要时候,厉青鸿会提供兵力支援。 而就在春猎开始前几天,北地的探子传来最新消息,厉青鸿多日未露面,其五千人的精锐部队,也一夜之间从北地军营消失。 从那时起,孟蕊就知道,厉青鸿定然是奔着春猎来了。 无论厉青鸿的目标是不是自己,孟蕊都做好了充足准备,一旦厉青鸿敢对她出手,孟蕊就要狠狠反击。 今晚的伏击,是针对厉青鸿准备的,任他武功再高,密集的箭矢,总能让他吃到苦头,再不济,也能把他赶走。 当孟蕊发现,黑衣刺客中没有厉青鸿时,就意识到不对,立即让弓箭手和侍卫留下活口。 “我觉得不像,但具体还要看霍统领审问的结果。” 孟瑾平静地分析,看向孟蕊,关心地催促。 “蕊儿,你晚上没睡好,快去再睡会儿,我守着这里,不会再有事了。” “我睡不着,想坐会儿,大哥你去睡。” 孟蕊支起胳膊,双手捧着脸蛋,一脸忧愁。 孟瑾比她聪明,知道的事比她多,孟瑾说不是厉青鸿派来的刺客,那就十有八九不是,那又会是谁派来的刺客呢? 厉青鸿带着精锐部队,从北地离开,他想做什么?谋反吗? 北地的厉家军,有十万大军,要谋反不该多带些人,五千人,虽是精锐,也有点少。 不为谋反,难道厉青鸿只是来抓她的? “蕊儿,你很害怕镇北王?” 孟瑾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孟蕊的思路。 “没……我没有很怕他……” 话一出口,孟蕊就后悔了,她语气这么弱,一听就知道是撒谎。 “那个……镇北王手握大军,又突然离开北地,我当然会担心他对朝堂不利,引发战乱,百姓遭殃,就不好了。” 孟蕊补救道,对着孟瑾心虚地笑了笑。 孟瑾没有拆穿她,只是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蕊儿心系天下,忧国忧民,吾心甚慰,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厉家世代镇守北地,忠肝义胆,镇北王不会轻易改弦更张,坏了祖宗名声。” 孟蕊咬了咬唇,孟瑾说的是寻常情况,但厉青鸿他就是个疯子啊! 前世,厉青鸿昼夜练兵,就是为了打进京城,他本就有谋逆之心,又有前世记忆,孟蕊不信他会改。 “大哥,话是这样说,但对镇北王,咱们还是要保持十分的警惕,不能松懈。” 孟蕊忍不住提醒。 “他带着精锐离开北地,是事实,与曹家书信来往达成合作,也是事实,不得不防啊!” “嗯,放心,陛下自有安排。” 孟瑾细细观察着孟蕊的表情,装若随意地问。 “蕊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第339章 他的保证 “没、没有啊……” 孟蕊下意识否认,眼神闪躲。 重生这种话本子里才有的事,根本无法解释,厉青鸿现在,也还没有做出确凿谋逆的行径。 加之前世和厉青鸿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孟蕊更是难以启齿,无法与任何人言明。 孟瑾轻轻叹气,注视孟蕊的目光转深。 “蕊儿,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和父亲母亲,还有阿瑜,我们是你的亲人,会相信你,保护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和顾忌。” “大哥,我没有事瞒着你们,就是……” 孟蕊抿了抿唇,面露尴尬之色。 “你知道的,去年镇北王说要把我纳妾,还闯进家中……一想到他带兵前来,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孟瑾脸色一沉,眼神中展露几许狠厉,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蕊儿不必为此事忧愁,无论是二皇子,还是镇北王,只要你不愿意,他们就不能接近你,我向你保证。” 孟蕊抬眸看向孟瑾,犹豫着说: “可是大哥,镇北王他手中有十万大军,若是他用军功请旨赐婚,那我……” 前世,厉青鸿就是用军功,请求陛下为其妹厉青雪和齐轩赐婚。 那时的晋国公府,没有出事,一派繁花似锦的煊赫荣华。 齐轩作为晋国公世子,科举入仕,在翰林院任职,是京中世家贵女倾心的翩翩公子。 他看不上和安乐侯府的婚事,也看不上粗鄙刁蛮的厉青雪。 晋国公为了不让齐轩娶厉青雪,找遍了关系,求遍了人,甚至跪在御前,拿出齐轩三十之前不能娶妻的占卜之言,都未能阻止厉青雪要嫁给齐轩的执着。 虽然厉青雪死于晋国公府的算计中,但她终是风风光光嫁给齐轩,做了世子夫人。 可见厉青鸿拿军功求赐婚,很是管用。 “蕊儿,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逼你嫁给他。” 孟瑾斩钉截铁道。 “镇北王的军功,令人敬佩,但他若是携军功逼迫于你,那便不是大男子所为,他要真敢做,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孟蕊对上孟瑾漆黑如墨的瞳眸,不自觉地想要相信他的话。 不仅因为孟瑾的真实身份尊贵,能对付得了厉青鸿。 更因为孟蕊能感受得到,孟瑾待她真诚,一直都在帮助她,鼓励她,是比孟蕊期待中更好的亲人和大哥。 “怎么这样看着我?”孟瑾温声问,“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孟蕊连忙摆手,“不是,我当然相信大哥。” “我必不会辜负蕊儿的信任。” 孟瑾嘴角含笑,眸中似有星辰。 “现在,可以安心去休息了吗?” “哦,我这就去。” 孟蕊乖巧点头,和衣躺上床,盖上被子。 孟瑾也起身,望了眼床上平躺的孟蕊,兀自走到外间的榻上,躺靠着小憩。 孟蕊以为自己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会睡不着,但一闭上眼,居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看到了长着青面獠牙的厉青鸿,凶神恶煞地朝她扑来。 就在孟蕊转身逃跑之际,大哥和二哥从天而降,一人一脚,把厉青鸿踹倒在地,把厉青鸿打得鼻青脸肿。 然后,爹爹、娘亲,还有李管家,都出现了,一起暴打厉青鸿,他们还对着孟蕊招手,让她加入……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啊! 孟蕊心满意足地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听着外面的洒扫声,她缓缓睁开眼,舒服地翻身朝外看去。 “小姐,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吟秋,上前询问。 “您要起了吗?午膳已经送来,放在小灶上温着,您随时可以用膳。” “午膳?”孟蕊有些迷糊,“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午时一刻。”吟秋答道。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孟蕊一下从床上坐起,起床梳洗。 “大哥已经离开了?” “大少爷天一亮就离开了,大少爷走时,特意交代我们,不要打扰小姐安寝。” 吟秋倒好热水,绞了帕子,递到孟蕊手中。 “大少爷还说,让小姐您不用着急,他会处理好一切。” “嗯,我知道了。” 孟蕊接过帕子,洗过脸,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吟秋为她梳头。 “我今日也穿骑服,梳单髻就好。” 吟秋应是,她手指灵巧,做事利落,很快给孟蕊梳了一个利落的单髻,辅以玉冠修饰。 孟蕊左右照了照镜子,很满意。 用午膳时,孟蕊从吟夏和吟秋口中,知道了她睡着时传来的新消息。 庆明帝寝殿的门,闭了一整夜,无论是太后妃嫔还是皇子公主,都没能见到庆明帝的面。 昨夜候在庆明帝寝殿外的曹嫔和二皇子,等到亥初(21:00)过,就离开了。 吴贵妃和三皇子一派的人,昨夜一直等到亥时末(23:00),才因吴贵妃体力不支晕倒,赶紧送了回去。 即使这样,庆明帝也没有召见一向宠爱的吴贵妃。 今早开始,行宫中已经有了传言,说庆明帝伤势过重,情况危急,为了保密,稳定人心,才避而不见任何人。 二皇子和三皇子各方的人,都蠢蠢欲动,无人在意春猎,都紧盯着庆明帝寝殿的动静。 昨晚留下的刺客,被羽林军带走后,正在审问中,结果现在还不明。 而孟瑾和孟蕊昨夜分别遇刺的消息,已经被有心之人知晓,传得人尽皆知。 被侍卫丢到行宫花园草丛中的姜铭昊,在上午时,被洒扫园子的宫女发现。 姜铭昊灰溜溜地跑回安乐侯夫妇身边,将孟蕊对他的打骂恶行,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宝贝儿子受了委屈,安乐侯夫妇很生气。 他们带着姜铭昊,就要来找孟蕊,但听说孟蕊昨夜遇刺后,立刻歇了心思,生怕惹上麻烦,把自己牵扯上刺客。 想要上门打探消息的人,以关心的名义,来到在孟蕊的住处外,一律被守在门外的羽林军拦下,才让孟蕊能够清静地睡觉、用膳。 不过这份清静,只持续到下午。 庆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亲自前来,向孟蕊传达了庆明帝的旨意,召孟蕊去行宫正殿问话。 第339章 他的保证 “没、没有啊……” 孟蕊下意识否认,眼神闪躲。 重生这种话本子里才有的事,根本无法解释,厉青鸿现在,也还没有做出确凿谋逆的行径。 加之前世和厉青鸿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孟蕊更是难以启齿,无法与任何人言明。 孟瑾轻轻叹气,注视孟蕊的目光转深。 “蕊儿,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和父亲母亲,还有阿瑜,我们是你的亲人,会相信你,保护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和顾忌。” “大哥,我没有事瞒着你们,就是……” 孟蕊抿了抿唇,面露尴尬之色。 “你知道的,去年镇北王说要把我纳妾,还闯进家中……一想到他带兵前来,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孟瑾脸色一沉,眼神中展露几许狠厉,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蕊儿不必为此事忧愁,无论是二皇子,还是镇北王,只要你不愿意,他们就不能接近你,我向你保证。” 孟蕊抬眸看向孟瑾,犹豫着说: “可是大哥,镇北王他手中有十万大军,若是他用军功请旨赐婚,那我……” 前世,厉青鸿就是用军功,请求陛下为其妹厉青雪和齐轩赐婚。 那时的晋国公府,没有出事,一派繁花似锦的煊赫荣华。 齐轩作为晋国公世子,科举入仕,在翰林院任职,是京中世家贵女倾心的翩翩公子。 他看不上和安乐侯府的婚事,也看不上粗鄙刁蛮的厉青雪。 晋国公为了不让齐轩娶厉青雪,找遍了关系,求遍了人,甚至跪在御前,拿出齐轩三十之前不能娶妻的占卜之言,都未能阻止厉青雪要嫁给齐轩的执着。 虽然厉青雪死于晋国公府的算计中,但她终是风风光光嫁给齐轩,做了世子夫人。 可见厉青鸿拿军功求赐婚,很是管用。 “蕊儿,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任何人能逼你嫁给他。” 孟瑾斩钉截铁道。 “镇北王的军功,令人敬佩,但他若是携军功逼迫于你,那便不是大男子所为,他要真敢做,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孟蕊对上孟瑾漆黑如墨的瞳眸,不自觉地想要相信他的话。 不仅因为孟瑾的真实身份尊贵,能对付得了厉青鸿。 更因为孟蕊能感受得到,孟瑾待她真诚,一直都在帮助她,鼓励她,是比孟蕊期待中更好的亲人和大哥。 “怎么这样看着我?”孟瑾温声问,“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孟蕊连忙摆手,“不是,我当然相信大哥。” “我必不会辜负蕊儿的信任。” 孟瑾嘴角含笑,眸中似有星辰。 “现在,可以安心去休息了吗?” “哦,我这就去。” 孟蕊乖巧点头,和衣躺上床,盖上被子。 孟瑾也起身,望了眼床上平躺的孟蕊,兀自走到外间的榻上,躺靠着小憩。 孟蕊以为自己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会睡不着,但一闭上眼,居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看到了长着青面獠牙的厉青鸿,凶神恶煞地朝她扑来。 就在孟蕊转身逃跑之际,大哥和二哥从天而降,一人一脚,把厉青鸿踹倒在地,把厉青鸿打得鼻青脸肿。 然后,爹爹、娘亲,还有李管家,都出现了,一起暴打厉青鸿,他们还对着孟蕊招手,让她加入……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啊! 孟蕊心满意足地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听着外面的洒扫声,她缓缓睁开眼,舒服地翻身朝外看去。 “小姐,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吟秋,上前询问。 “您要起了吗?午膳已经送来,放在小灶上温着,您随时可以用膳。” “午膳?”孟蕊有些迷糊,“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午时一刻。”吟秋答道。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孟蕊一下从床上坐起,起床梳洗。 “大哥已经离开了?” “大少爷天一亮就离开了,大少爷走时,特意交代我们,不要打扰小姐安寝。” 吟秋倒好热水,绞了帕子,递到孟蕊手中。 “大少爷还说,让小姐您不用着急,他会处理好一切。” “嗯,我知道了。” 孟蕊接过帕子,洗过脸,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吟秋为她梳头。 “我今日也穿骑服,梳单髻就好。” 吟秋应是,她手指灵巧,做事利落,很快给孟蕊梳了一个利落的单髻,辅以玉冠修饰。 孟蕊左右照了照镜子,很满意。 用午膳时,孟蕊从吟夏和吟秋口中,知道了她睡着时传来的新消息。 庆明帝寝殿的门,闭了一整夜,无论是太后妃嫔还是皇子公主,都没能见到庆明帝的面。 昨夜候在庆明帝寝殿外的曹嫔和二皇子,等到亥初(21:00)过,就离开了。 吴贵妃和三皇子一派的人,昨夜一直等到亥时末(23:00),才因吴贵妃体力不支晕倒,赶紧送了回去。 即使这样,庆明帝也没有召见一向宠爱的吴贵妃。 今早开始,行宫中已经有了传言,说庆明帝伤势过重,情况危急,为了保密,稳定人心,才避而不见任何人。 二皇子和三皇子各方的人,都蠢蠢欲动,无人在意春猎,都紧盯着庆明帝寝殿的动静。 昨晚留下的刺客,被羽林军带走后,正在审问中,结果现在还不明。 而孟瑾和孟蕊昨夜分别遇刺的消息,已经被有心之人知晓,传得人尽皆知。 被侍卫丢到行宫花园草丛中的姜铭昊,在上午时,被洒扫园子的宫女发现。 姜铭昊灰溜溜地跑回安乐侯夫妇身边,将孟蕊对他的打骂恶行,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 宝贝儿子受了委屈,安乐侯夫妇很生气。 他们带着姜铭昊,就要来找孟蕊,但听说孟蕊昨夜遇刺后,立刻歇了心思,生怕惹上麻烦,把自己牵扯上刺客。 想要上门打探消息的人,以关心的名义,来到在孟蕊的住处外,一律被守在门外的羽林军拦下,才让孟蕊能够清静地睡觉、用膳。 不过这份清静,只持续到下午。 庆明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亲自前来,向孟蕊传达了庆明帝的旨意,召孟蕊去行宫正殿问话。 第340章 调查结果 行宫正殿中,庆明帝高坐龙椅之上,神情恹恹,没有血色的苍白脸上,透着伤后的虚弱。 参加春猎的群臣,按官职依次站成两列,垂着头,屏息凝神。 殿内正中央,羽林军统领霍济,正在向庆明帝禀报。 “陛下,经过羽林军一夜的审问和调查,那两名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的刺客,已经招供。 他们是受二殿下指使,前去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 在围场林中刺杀孟大人的刺客,也是二殿下派出的死士。” 此言一出,群臣之中响起诧异的抽气声,立刻有二皇子一派的大臣站出来反驳。 “霍统领慎言!二殿下与孟大人、瑞嘉县主无冤无仇,没有理由要派人行刺!是否调查有误?” “二殿下昨夜为陛下的伤势忧心,候在陛下寝殿外,他哪有心思和时间去派人行刺?” “臣附议!那刺客之言不可信,仅以口供为证,完全可以是污蔑攀咬之辞!” “臣也附议!” “请陛下明察!” ……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接连站出,为二皇子说话。 站在众臣前排的曹尚书没有说话,他脸色阴沉地瞥了眼对面的吴尚书,露出不屑的冷笑。 “咳咳……”庆明帝有气无力地下令,“去传二皇子过来。” 二皇子来得很快,一进殿就快步上前,扑倒跪下,连喊冤枉。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庆明帝严肃地看着二皇子,“你说你冤枉,但刺客指证你是主谋,你怎么说?” “那定是有人在陷害儿臣啊!” 二皇子对着庆明帝磕头,言辞恳切。 “父皇,儿臣与孟大人和县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没有理由要派人刺杀他们,还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在行宫中动手,怎么想都不合理!” 庆明帝皱起眉,目光移到霍济身上。 “霍济,那刺客是否有招供刺杀的缘由?” “回陛下,在用刑之后,刺客招供,他们在围场刺杀孟大人,为的是阻止孟大人调查猛虎袭击的真相。” 霍济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围场刺杀没有成功,死士被抓后,吞毒自尽,所以,二殿下又派了第二批刺客,去孟大人的住处行刺。” “你含血喷人!” 二皇子指着霍济怒斥。 “我没有派什么刺客!更没有要刺杀孟瑾和孟蕊!” 霍济泰然自若地对着二皇子抱拳,“二殿下,卑职只是在客观转述刺客的口供,以上均是刺客的供词,并不是卑职针对殿下,请殿下勿要激动。” 二皇子狠狠瞪向霍济,“那刺客明显是污蔑于本皇子,你都不查清楚就来禀报父皇,居心何在?” “二殿下,那刺客指证您,是有依据的。” 霍济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布包裹的令牌,向着庆明帝的方向呈上。 “陛下,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令牌,正是曹府私兵所有,试问除了二殿下外,谁还能使唤得动曹府私兵行事?” 一时间,众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直没有出声的曹尚书身上。 曹尚书掀起眼皮,冷冷看向霍济。 “一块令牌而已,有人偷了我府上侍卫的牌子,以假乱真,诬陷二殿下和曹家,单凭此物,和身份不明的刺客口供,不能证明此事就与二殿下和曹家有关。” 曹尚书走向前,对着庆明帝躬身行礼。 “陛下明鉴,有人假冒二殿下的名义,派出刺客,伪造证据,意图诬陷皇子,祸乱朝纲,请陛下严查!” “嗯……” 庆明帝垂眸望着曹尚书,眸光晦暗不明。 “曹爱卿,行宫行刺,挑战天威,非同小可,不能仅听你一面之词,就否定霍统领的调查结果,你有何证据,可证明此事与二皇子和曹家无关?” 曹尚书眼皮一跳,快速抬眼看了眼庆明帝,语气中带着一丝诧异和不满道: “陛下,依老臣看,霍统领的调查依据存疑,人证口供存疑,调查结果不可信。 二殿下根本没有动机去刺杀孟瑾兄妹,说什么为了阻止孟瑾调查猛虎袭击,也是诽谤之辞,根本不足为信!” “曹大人,卑职才学浅薄不如你,但查案审讯,是羽林军看家的本领,不容你如此非议!” 霍济正面刚上曹尚书,语气强硬。 “卑职禀报给陛下的,是羽林军调查了一整晚的结果,不会有错! 二殿下要刺杀孟大人的原因,卑职已经隐晦表明,既然你要细细分说,那卑职便直言了。 昨日围场之中,猛虎袭击陛下,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陛下察觉有异,派孟大人调查此案,二殿下心虚,怕被孟大人查出端倪,才狠下心来,派人刺杀。” “一派胡言!” 曹尚书厉声大喝。 “霍济,你在污蔑皇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霍济不卑不亢道:“卑职所言,全有真凭实据,而且,孟大人昨日已经查到了猛虎袭击是人为的证据,对,孟大人?” 霍济看向孟瑾,连带着众臣的目光,也纷纷朝向孟瑾。 孟瑾从容不迫地走出队列,对着庆明帝恭敬行礼道: “陛下,霍统领说得不错,昨日微臣奉旨调查猛虎袭击案,在距离猛虎袭击现场约一里开外,发现了一处山洞。 洞中有手臂粗细的铁链,驭兽用的工具,以及残余的野鹿野兔的尸体,可以基本判断,有人在此洞中训练猛兽。 再加上洞外荆棘草木上留有的老虎毛,此洞中被训练的猛兽,很可能就是老虎。 微臣昨日查到此处,天色已晚,从洞中出来后不久,便遭遇了黑衣刺客袭击。 那些刺客武功招数毒辣,明显是为取微臣性命而来,微臣的侍卫拼死相护,才让微臣得以保住性命。 却不料,那些刺客一击不中,竟半夜袭击微臣在行宫中的住处,差点伤及舍妹,幸好有羽林军恰好巡逻经过,出手相助,才击退了刺客。” 孟瑾对着庆明帝深深一拜。 “陛下,微臣为陛下尽忠,若真因此被刺客暗杀而死,便是死得其所。 但祸不及家人,舍弟驱赶猛虎,掉下山崖,还未有消息,舍妹若再因微臣出事,微臣无法向父亲母亲交代。 求陛下彻查此案,严惩刺客及其幕后之人!不能助长其嚣张气焰!” 第340章 调查结果 行宫正殿中,庆明帝高坐龙椅之上,神情恹恹,没有血色的苍白脸上,透着伤后的虚弱。 参加春猎的群臣,按官职依次站成两列,垂着头,屏息凝神。 殿内正中央,羽林军统领霍济,正在向庆明帝禀报。 “陛下,经过羽林军一夜的审问和调查,那两名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的刺客,已经招供。 他们是受二殿下指使,前去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 在围场林中刺杀孟大人的刺客,也是二殿下派出的死士。” 此言一出,群臣之中响起诧异的抽气声,立刻有二皇子一派的大臣站出来反驳。 “霍统领慎言!二殿下与孟大人、瑞嘉县主无冤无仇,没有理由要派人行刺!是否调查有误?” “二殿下昨夜为陛下的伤势忧心,候在陛下寝殿外,他哪有心思和时间去派人行刺?” “臣附议!那刺客之言不可信,仅以口供为证,完全可以是污蔑攀咬之辞!” “臣也附议!” “请陛下明察!” ……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接连站出,为二皇子说话。 站在众臣前排的曹尚书没有说话,他脸色阴沉地瞥了眼对面的吴尚书,露出不屑的冷笑。 “咳咳……”庆明帝有气无力地下令,“去传二皇子过来。” 二皇子来得很快,一进殿就快步上前,扑倒跪下,连喊冤枉。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庆明帝严肃地看着二皇子,“你说你冤枉,但刺客指证你是主谋,你怎么说?” “那定是有人在陷害儿臣啊!” 二皇子对着庆明帝磕头,言辞恳切。 “父皇,儿臣与孟大人和县主,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没有理由要派人刺杀他们,还是如此迫不及待地在行宫中动手,怎么想都不合理!” 庆明帝皱起眉,目光移到霍济身上。 “霍济,那刺客是否有招供刺杀的缘由?” “回陛下,在用刑之后,刺客招供,他们在围场刺杀孟大人,为的是阻止孟大人调查猛虎袭击的真相。” 霍济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围场刺杀没有成功,死士被抓后,吞毒自尽,所以,二殿下又派了第二批刺客,去孟大人的住处行刺。” “你含血喷人!” 二皇子指着霍济怒斥。 “我没有派什么刺客!更没有要刺杀孟瑾和孟蕊!” 霍济泰然自若地对着二皇子抱拳,“二殿下,卑职只是在客观转述刺客的口供,以上均是刺客的供词,并不是卑职针对殿下,请殿下勿要激动。” 二皇子狠狠瞪向霍济,“那刺客明显是污蔑于本皇子,你都不查清楚就来禀报父皇,居心何在?” “二殿下,那刺客指证您,是有依据的。” 霍济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布包裹的令牌,向着庆明帝的方向呈上。 “陛下,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令牌,正是曹府私兵所有,试问除了二殿下外,谁还能使唤得动曹府私兵行事?” 一时间,众臣的目光都集中在一直没有出声的曹尚书身上。 曹尚书掀起眼皮,冷冷看向霍济。 “一块令牌而已,有人偷了我府上侍卫的牌子,以假乱真,诬陷二殿下和曹家,单凭此物,和身份不明的刺客口供,不能证明此事就与二殿下和曹家有关。” 曹尚书走向前,对着庆明帝躬身行礼。 “陛下明鉴,有人假冒二殿下的名义,派出刺客,伪造证据,意图诬陷皇子,祸乱朝纲,请陛下严查!” “嗯……” 庆明帝垂眸望着曹尚书,眸光晦暗不明。 “曹爱卿,行宫行刺,挑战天威,非同小可,不能仅听你一面之词,就否定霍统领的调查结果,你有何证据,可证明此事与二皇子和曹家无关?” 曹尚书眼皮一跳,快速抬眼看了眼庆明帝,语气中带着一丝诧异和不满道: “陛下,依老臣看,霍统领的调查依据存疑,人证口供存疑,调查结果不可信。 二殿下根本没有动机去刺杀孟瑾兄妹,说什么为了阻止孟瑾调查猛虎袭击,也是诽谤之辞,根本不足为信!” “曹大人,卑职才学浅薄不如你,但查案审讯,是羽林军看家的本领,不容你如此非议!” 霍济正面刚上曹尚书,语气强硬。 “卑职禀报给陛下的,是羽林军调查了一整晚的结果,不会有错! 二殿下要刺杀孟大人的原因,卑职已经隐晦表明,既然你要细细分说,那卑职便直言了。 昨日围场之中,猛虎袭击陛下,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陛下察觉有异,派孟大人调查此案,二殿下心虚,怕被孟大人查出端倪,才狠下心来,派人刺杀。” “一派胡言!” 曹尚书厉声大喝。 “霍济,你在污蔑皇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霍济不卑不亢道:“卑职所言,全有真凭实据,而且,孟大人昨日已经查到了猛虎袭击是人为的证据,对,孟大人?” 霍济看向孟瑾,连带着众臣的目光,也纷纷朝向孟瑾。 孟瑾从容不迫地走出队列,对着庆明帝恭敬行礼道: “陛下,霍统领说得不错,昨日微臣奉旨调查猛虎袭击案,在距离猛虎袭击现场约一里开外,发现了一处山洞。 洞中有手臂粗细的铁链,驭兽用的工具,以及残余的野鹿野兔的尸体,可以基本判断,有人在此洞中训练猛兽。 再加上洞外荆棘草木上留有的老虎毛,此洞中被训练的猛兽,很可能就是老虎。 微臣昨日查到此处,天色已晚,从洞中出来后不久,便遭遇了黑衣刺客袭击。 那些刺客武功招数毒辣,明显是为取微臣性命而来,微臣的侍卫拼死相护,才让微臣得以保住性命。 却不料,那些刺客一击不中,竟半夜袭击微臣在行宫中的住处,差点伤及舍妹,幸好有羽林军恰好巡逻经过,出手相助,才击退了刺客。” 孟瑾对着庆明帝深深一拜。 “陛下,微臣为陛下尽忠,若真因此被刺客暗杀而死,便是死得其所。 但祸不及家人,舍弟驱赶猛虎,掉下山崖,还未有消息,舍妹若再因微臣出事,微臣无法向父亲母亲交代。 求陛下彻查此案,严惩刺客及其幕后之人!不能助长其嚣张气焰!” 第341章 所谓证据 孟瑾这番话,客观讲述了自己发现豢养猛虎的洞穴和遇刺的经历,以弟妹的遭遇唤起庆明帝的怜惜,请求庆明帝彻查案件,都在情理之中。 他全程未提及二皇子和曹家,让原本准备冲他发火的二皇子,张开了嘴,复又闭上。 庆明帝听完孟瑾的话,轻咳几声,颇为伤感地说: “是朕的疏忽,你弟弟为了救朕,制服猛虎后,不慎掉下山崖,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妹妹又差点出事,你父亲要是知道,定要气得跳脚,怪朕……咳咳!咳咳咳……” 庆明帝突然猛咳不止,高公公连忙拿出备好的药丸,服侍庆明帝吃下,咳嗽才逐渐停歇。 台下各大臣看到这一幕,脸色各异,相互交换着眼神。 孟瑾对着庆明帝又是郑重一拜。 “陛下,家父一生为国尽忠,以为陛下分忧为己任,必不会因此事生气,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勿要为此忧心。” 群臣跟着孟瑾齐声行礼: “请陛下保重龙体,以龙体为重!” 庆明帝吃下药,又喝了水,好了许多。 他抬了抬手,“都平身。” “谢陛下!” 群臣都站直了身体,只有二皇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庆明帝望着二皇子,沉声道: “老二,你可知,在围场操控猛虎伤朕,可以谋逆之罪论处!” “父皇,儿臣没有啊!” 二皇子吓得满头冷汗。 “您就是给儿臣是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二皇子求助地望向曹尚书,但曹尚书并没有看他,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二皇子眼珠一转,看向孟瑾。 “孟、孟大人,你刚才所言,发现训虎的洞穴,但并没有证据显示,那里与我有关,对不对?” 孟瑾略一思索,认真道:“回二殿下,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使用那处洞穴之人的身份。” 二皇子受到了鼓舞,继续问: “那来刺杀你的刺客,也不能证明与我有关咯?” “这……” 孟瑾看了看霍济,不确定地说。 “在围场刺杀微臣的刺客,一部分被歼灭,一部分逃跑无望,服毒自尽,没有找到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据。 但昨晚在行宫的刺客,留下了活口,是他们指证了殿下您。” “那审问过程中,你可有在现场?亲耳听到他们指证本皇子?”二皇子紧张地接着问。 孟瑾如实答复,“那两名刺客昨夜被霍统领带走审问,微臣在住处休息,并未去审问现场。” 二皇子双眼一亮,望向龙椅之上的庆明帝。 “父皇,您听到了吗?如孟大人所言,猛虎袭击案根本无法证明与儿臣有关,而给出口供的两名刺客,他们就是其他人派来撒谎诬陷儿臣的!这些事,真的与儿臣无关呐!”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庆明帝眼中闪过迟疑,对着满殿群臣道。 “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们纷纷帮腔: “启禀陛下,微臣认为,二殿下提出的疑点,很值得深究,应当继续深入调查,方能得出真相。” “仅凭刺客的供词,证明不了什么,在严刑逼供下,他们什么都能说。” “微臣也认为,此案迷雾重重,那刺客的身份不明,应当先调查他们的身份。” “微臣以为,刺客身上带着的令牌,太过刻意,像是故意引导我们怀疑二殿下。” “臣附议,当引入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协查此案。” …… 眼看皇帝有所动摇,户部尚书吴德勇,对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支持三皇子一派的大臣们,开始站出来反驳: “陛下,霍统领能力出众,忠心不二,他查出的结果,具有可信度,微臣相信霍统领。” “围场猛虎袭击,令陛下龙体受伤,不可轻视!二殿下形迹可疑,真有谋逆之心,一定要严惩不贷!” “微臣认为,此案案情明了,二殿下放虎谋害陛下,后派人刺杀调查案件的孟大人,人证物证俱全,应当速速拿下二殿下!” …… 很快,支持二皇子的大臣们,和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们,闹哄哄地吵了起来。 “大胆!二殿下是皇子,也是你想拿下就拿下的?” “老臣的胆子,可不及二殿下大,弑父,谋逆,刺杀,哪一样拿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 “那是有人诬陷,你这蠢货,难道看不出来?” “证据如此明显,是你们这群蠢货自说自话,自欺欺人!” “那些证据都是假的!伪造的!堂堂皇子,作何要去刺杀一介臣子?” “霍统领都说了,他为了掩盖谋逆大罪,刺杀查案的臣子有什么奇怪?” …… 大殿上乱成一团,激烈争吵的大臣们,甚至要打起来。 庆明帝习以为常地看着这一幕,也不阻止,自顾自地喝下高公公递来的茶水。 这时,一名太监从殿外走进来,尖声禀报: “陛下,三殿下在殿外求见,说有证明二殿下谋逆的重要证据,要当面呈给陛下。” 殿内倏然安静。 大臣们停下争吵,齐刷刷看向殿门外。 庆明帝放下茶盏,平静颔首,“让他进来。” 三皇子带来的证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人身着兽皮,体型粗壮,容貌粗犷,被两名侍卫押着,向庆明帝跪下。 三皇子说,此人是在围场抓住的驭兽师。 而这名驭兽师,当着庆明帝和群臣的面,亲口指认了二皇子,就是指使他在洞穴中养虎、训虎之人。 “污蔑!你们全都是污蔑!” 二皇子出离愤怒,指着驭兽师吼道。 “我都不认识你!你也敢来攀咬本皇子?” 驭兽师一边不停地对着庆明帝磕头,一边声泪俱下地说: “陛下,小的出身乡野,没有见识,二殿下只和小的说,他要给两位姓孟的公子点厉害瞧瞧。 小的觉得他是皇子,对付个把公子不是问题,所以才接下了这桩生意,但小的真不知道,陛下您也在场啊!” 庆明帝脸色铁青,盯着驭兽师问: “你给朕说清楚,他要让你对付哪两位姓孟的公子?要怎么对付?” 第341章 所谓证据 孟瑾这番话,客观讲述了自己发现豢养猛虎的洞穴和遇刺的经历,以弟妹的遭遇唤起庆明帝的怜惜,请求庆明帝彻查案件,都在情理之中。 他全程未提及二皇子和曹家,让原本准备冲他发火的二皇子,张开了嘴,复又闭上。 庆明帝听完孟瑾的话,轻咳几声,颇为伤感地说: “是朕的疏忽,你弟弟为了救朕,制服猛虎后,不慎掉下山崖,到现在还没找到,你妹妹又差点出事,你父亲要是知道,定要气得跳脚,怪朕……咳咳!咳咳咳……” 庆明帝突然猛咳不止,高公公连忙拿出备好的药丸,服侍庆明帝吃下,咳嗽才逐渐停歇。 台下各大臣看到这一幕,脸色各异,相互交换着眼神。 孟瑾对着庆明帝又是郑重一拜。 “陛下,家父一生为国尽忠,以为陛下分忧为己任,必不会因此事生气,请陛下以龙体为重,勿要为此忧心。” 群臣跟着孟瑾齐声行礼: “请陛下保重龙体,以龙体为重!” 庆明帝吃下药,又喝了水,好了许多。 他抬了抬手,“都平身。” “谢陛下!” 群臣都站直了身体,只有二皇子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庆明帝望着二皇子,沉声道: “老二,你可知,在围场操控猛虎伤朕,可以谋逆之罪论处!” “父皇,儿臣没有啊!” 二皇子吓得满头冷汗。 “您就是给儿臣是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二皇子求助地望向曹尚书,但曹尚书并没有看他,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二皇子眼珠一转,看向孟瑾。 “孟、孟大人,你刚才所言,发现训虎的洞穴,但并没有证据显示,那里与我有关,对不对?” 孟瑾略一思索,认真道:“回二殿下,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使用那处洞穴之人的身份。” 二皇子受到了鼓舞,继续问: “那来刺杀你的刺客,也不能证明与我有关咯?” “这……” 孟瑾看了看霍济,不确定地说。 “在围场刺杀微臣的刺客,一部分被歼灭,一部分逃跑无望,服毒自尽,没有找到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据。 但昨晚在行宫的刺客,留下了活口,是他们指证了殿下您。” “那审问过程中,你可有在现场?亲耳听到他们指证本皇子?”二皇子紧张地接着问。 孟瑾如实答复,“那两名刺客昨夜被霍统领带走审问,微臣在住处休息,并未去审问现场。” 二皇子双眼一亮,望向龙椅之上的庆明帝。 “父皇,您听到了吗?如孟大人所言,猛虎袭击案根本无法证明与儿臣有关,而给出口供的两名刺客,他们就是其他人派来撒谎诬陷儿臣的!这些事,真的与儿臣无关呐!”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庆明帝眼中闪过迟疑,对着满殿群臣道。 “诸位爱卿,你们怎么看?”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们纷纷帮腔: “启禀陛下,微臣认为,二殿下提出的疑点,很值得深究,应当继续深入调查,方能得出真相。” “仅凭刺客的供词,证明不了什么,在严刑逼供下,他们什么都能说。” “微臣也认为,此案迷雾重重,那刺客的身份不明,应当先调查他们的身份。” “微臣以为,刺客身上带着的令牌,太过刻意,像是故意引导我们怀疑二殿下。” “臣附议,当引入刑部和大理寺,共同协查此案。” …… 眼看皇帝有所动摇,户部尚书吴德勇,对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支持三皇子一派的大臣们,开始站出来反驳: “陛下,霍统领能力出众,忠心不二,他查出的结果,具有可信度,微臣相信霍统领。” “围场猛虎袭击,令陛下龙体受伤,不可轻视!二殿下形迹可疑,真有谋逆之心,一定要严惩不贷!” “微臣认为,此案案情明了,二殿下放虎谋害陛下,后派人刺杀调查案件的孟大人,人证物证俱全,应当速速拿下二殿下!” …… 很快,支持二皇子的大臣们,和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们,闹哄哄地吵了起来。 “大胆!二殿下是皇子,也是你想拿下就拿下的?” “老臣的胆子,可不及二殿下大,弑父,谋逆,刺杀,哪一样拿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 “那是有人诬陷,你这蠢货,难道看不出来?” “证据如此明显,是你们这群蠢货自说自话,自欺欺人!” “那些证据都是假的!伪造的!堂堂皇子,作何要去刺杀一介臣子?” “霍统领都说了,他为了掩盖谋逆大罪,刺杀查案的臣子有什么奇怪?” …… 大殿上乱成一团,激烈争吵的大臣们,甚至要打起来。 庆明帝习以为常地看着这一幕,也不阻止,自顾自地喝下高公公递来的茶水。 这时,一名太监从殿外走进来,尖声禀报: “陛下,三殿下在殿外求见,说有证明二殿下谋逆的重要证据,要当面呈给陛下。” 殿内倏然安静。 大臣们停下争吵,齐刷刷看向殿门外。 庆明帝放下茶盏,平静颔首,“让他进来。” 三皇子带来的证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此人身着兽皮,体型粗壮,容貌粗犷,被两名侍卫押着,向庆明帝跪下。 三皇子说,此人是在围场抓住的驭兽师。 而这名驭兽师,当着庆明帝和群臣的面,亲口指认了二皇子,就是指使他在洞穴中养虎、训虎之人。 “污蔑!你们全都是污蔑!” 二皇子出离愤怒,指着驭兽师吼道。 “我都不认识你!你也敢来攀咬本皇子?” 驭兽师一边不停地对着庆明帝磕头,一边声泪俱下地说: “陛下,小的出身乡野,没有见识,二殿下只和小的说,他要给两位姓孟的公子点厉害瞧瞧。 小的觉得他是皇子,对付个把公子不是问题,所以才接下了这桩生意,但小的真不知道,陛下您也在场啊!” 庆明帝脸色铁青,盯着驭兽师问: “你给朕说清楚,他要让你对付哪两位姓孟的公子?要怎么对付?” 第342章 相互诬陷? “回陛下,小的也不知那两位孟公子的名讳,小的训虎,只教虎以气味识人。” 驭兽师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 “小的提前将能刺激到老虎的香料,给到二殿下的人,他们会把香料,涂在那两位孟公子所骑的马上,等到了时间,小的将老虎放到地方就行。” 群臣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两位孟公子是谁,众人都很明了。 昨日围场上,那猛虎第一个攻击的就是孟瑾,而孟瑜与猛虎缠斗交手后,与猛虎一起掉下山崖,至今生死不知。 “继续说!” 庆明帝厉声命令。 “你放虎而出,然后呢?要咬死他们吗?” “不、不是的!” 驭兽师猛摇头,否认道。 “那老虎看起来凶猛,实则经过驯化,平常很听话,它不会轻易咬死人的。 二殿下说,要给那两位孟公子一个教训,让他们当众出丑,老虎只会扑倒他们,让他们求饶而已。 当时,有人对老虎放箭,刺疼了它,它才会突然发狂,开始四处攻击。” 孟瑾走上前,怒视驭兽师,“你还在狡辩!你把饥饿的老虎放入围场,它本能便要攻击人!” “你怎么知道老虎饥饿?”驭兽师辩驳道,“我每日都有给老虎喂食。” 孟瑾没有理他,转身对着庆明帝道: “陛下,微臣在那训虎的洞穴中,发现了剩余的野鹿野兔尸体,从剩余的数量推断,洞穴中准备的食物,根本不足以供养一头成年猛虎。 而我们昨日见到的那头猛虎,野性十足,见人便攻击,绝不是此人所言的被驯化的样子。” 驭兽师眼中闪过心虚,急切地对着庆明帝磕头道: “陛下,训虎过程中,是会控制食量,但小人养的虎,真的不会随意攻击人,而且二殿下的命令,也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让人出丑,小人听命行事,绝不敢擅自让猛虎伤人呐!” 二皇子要疯了!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驭兽师! 虽然驭兽师说出的证词,不是他要谋逆刺杀父皇,但纵虎在围场伤人的黑锅,他也不能背啊! 二皇子瞪向一脸胸有成竹的三皇子,心中已有了计较。 驭兽师就是三皇子带进来,要诬陷他的人,也是三皇子! “父皇!儿臣根本不认识三皇弟带来的驭兽师,亦从未要在围场伤人!” 二皇子膝行向前,在接近龙椅台阶的前方停下,对着庆明帝重重磕头。 他在抬起头时,愤愤然指着三皇子,向庆明帝告状。 “父皇,今日这一切,都是三皇弟诬陷儿臣!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二皇子言辞恳切,带着被冤枉的十足委屈嘶喊。 “再说,儿臣与孟瑾、孟瑜又没仇,我没有理由要放虎袭击他们!” 庆明帝面色沉凝,顺着二皇子的手指,怀疑地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立刻上前,对着庆明帝跪下。 “父皇,儿臣绝没有行诬陷丑事,是二皇兄想逃避罪责,要拉儿臣下水,还说什么与两位孟公子没有仇怨? 儿臣即使与两位孟公子不熟,却也知道二皇兄做过的那些污糟事,父皇只需一查便知。” “老三,你既知道,就说清楚,还要教朕给你做事?”庆明帝语气不悦地催促。 三皇子连忙道:“父皇恕罪,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只因涉及瑞嘉县主名誉,儿臣不好多言。” 庆明帝皱起眉,“说,有朕在,看谁敢议论瑞嘉!朕砍了他的脑袋!” 众臣面面相觑,瑞嘉县主和二皇子的那些传言,他们少有不知的,私下里也有说起过,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但今日看陛下对瑞嘉县主的维护态度,众臣心中都是一凛,默默记下以后要谨言慎行,也要告诫家中女眷对瑞嘉县主尊重些。 “是,儿臣听闻,二皇兄之前曾有意于瑞嘉县主,送礼物上门,但被瑞嘉县主的父亲谢大人退去了曹府。” 三皇子微微抬眼,一边观察着庆明帝的脸色,一边细细道来。 “自那之后,京中便传出关于瑞嘉县主的不好流言,想来以瑞嘉县主父亲和两位兄长的本事,应该在就查出流言的源头……” 三皇子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二皇子。 “那谢家和二皇兄的梁子,不就结下了吗? 后来,任刑部郎中的孟大人,接手了几桩关于二皇兄手下人的案子,据我了解,都判得挺重的,二皇兄应该对他很有意见? 小孟大人在宫中当差时,对二皇兄不假辞色,我就听过二皇兄抱怨小孟大人不通人情世故,对他颇有微词。 如此,也不难理解二皇兄对二位孟大人心怀怨恨,要在围场上以猛虎攻之泄愤。” 二皇子恨恨咬牙,三皇子不但处处监视他,还在群臣和父皇面前说他的坏话,令他难堪。 “三皇弟,你又在诬陷我,你说我传流言,有什么证据?” “二皇兄,你做没做过,你我心里都清楚,非要把事情撕扯得这般难看吗?” 三皇子沉着对上二皇子愤怒的双眼,“好心”劝诫。 “你不如赶紧向父皇承认错误,你只是报复两位孟公子,误伤了父皇,不是故意谋逆,父皇会对你从轻处罚的。” 二皇子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要我认错!” 二皇子侧头瞪向三皇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三皇子现在已经死了。 “萧宇,你别以为就你聪明,你为了诬陷我,真是费尽心机。 那个驭兽师是你的人?那些刺杀孟瑾、孟蕊的刺客,也是你派去的,是不是!” 三皇子镇定自若地看向二皇子,眼神失望。 “二皇兄,你做了这么多错事,不但不知悔改,还要安在我的头上,你怎么对得起父皇这么多年对你的谆谆教诲?” 三皇子说完,对着庆明帝拜下。 “父皇,儿臣所言,皆有依据。 就在昨日,与二皇兄有婚约的齐小姐,在围场上向瑞嘉县主发难,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之后,齐小姐向二皇兄哭诉,有宫人亲耳听到,二皇兄说要报复瑞嘉县主,为齐小姐出气,而当晚,瑞嘉县主就遭遇了刺杀。 儿臣认为,瑞嘉县主被刺杀,不是受孟大人牵连,而是二皇兄要报复的人中,本就包括了瑞嘉县主。 只要将瑞嘉县主和齐小姐召来问话,便见分晓。” 第342章 相互诬陷? “回陛下,小的也不知那两位孟公子的名讳,小的训虎,只教虎以气味识人。” 驭兽师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 “小的提前将能刺激到老虎的香料,给到二殿下的人,他们会把香料,涂在那两位孟公子所骑的马上,等到了时间,小的将老虎放到地方就行。” 群臣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两位孟公子是谁,众人都很明了。 昨日围场上,那猛虎第一个攻击的就是孟瑾,而孟瑜与猛虎缠斗交手后,与猛虎一起掉下山崖,至今生死不知。 “继续说!” 庆明帝厉声命令。 “你放虎而出,然后呢?要咬死他们吗?” “不、不是的!” 驭兽师猛摇头,否认道。 “那老虎看起来凶猛,实则经过驯化,平常很听话,它不会轻易咬死人的。 二殿下说,要给那两位孟公子一个教训,让他们当众出丑,老虎只会扑倒他们,让他们求饶而已。 当时,有人对老虎放箭,刺疼了它,它才会突然发狂,开始四处攻击。” 孟瑾走上前,怒视驭兽师,“你还在狡辩!你把饥饿的老虎放入围场,它本能便要攻击人!” “你怎么知道老虎饥饿?”驭兽师辩驳道,“我每日都有给老虎喂食。” 孟瑾没有理他,转身对着庆明帝道: “陛下,微臣在那训虎的洞穴中,发现了剩余的野鹿野兔尸体,从剩余的数量推断,洞穴中准备的食物,根本不足以供养一头成年猛虎。 而我们昨日见到的那头猛虎,野性十足,见人便攻击,绝不是此人所言的被驯化的样子。” 驭兽师眼中闪过心虚,急切地对着庆明帝磕头道: “陛下,训虎过程中,是会控制食量,但小人养的虎,真的不会随意攻击人,而且二殿下的命令,也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让人出丑,小人听命行事,绝不敢擅自让猛虎伤人呐!” 二皇子要疯了!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驭兽师! 虽然驭兽师说出的证词,不是他要谋逆刺杀父皇,但纵虎在围场伤人的黑锅,他也不能背啊! 二皇子瞪向一脸胸有成竹的三皇子,心中已有了计较。 驭兽师就是三皇子带进来,要诬陷他的人,也是三皇子! “父皇!儿臣根本不认识三皇弟带来的驭兽师,亦从未要在围场伤人!” 二皇子膝行向前,在接近龙椅台阶的前方停下,对着庆明帝重重磕头。 他在抬起头时,愤愤然指着三皇子,向庆明帝告状。 “父皇,今日这一切,都是三皇弟诬陷儿臣!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 二皇子言辞恳切,带着被冤枉的十足委屈嘶喊。 “再说,儿臣与孟瑾、孟瑜又没仇,我没有理由要放虎袭击他们!” 庆明帝面色沉凝,顺着二皇子的手指,怀疑地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立刻上前,对着庆明帝跪下。 “父皇,儿臣绝没有行诬陷丑事,是二皇兄想逃避罪责,要拉儿臣下水,还说什么与两位孟公子没有仇怨? 儿臣即使与两位孟公子不熟,却也知道二皇兄做过的那些污糟事,父皇只需一查便知。” “老三,你既知道,就说清楚,还要教朕给你做事?”庆明帝语气不悦地催促。 三皇子连忙道:“父皇恕罪,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只因涉及瑞嘉县主名誉,儿臣不好多言。” 庆明帝皱起眉,“说,有朕在,看谁敢议论瑞嘉!朕砍了他的脑袋!” 众臣面面相觑,瑞嘉县主和二皇子的那些传言,他们少有不知的,私下里也有说起过,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但今日看陛下对瑞嘉县主的维护态度,众臣心中都是一凛,默默记下以后要谨言慎行,也要告诫家中女眷对瑞嘉县主尊重些。 “是,儿臣听闻,二皇兄之前曾有意于瑞嘉县主,送礼物上门,但被瑞嘉县主的父亲谢大人退去了曹府。” 三皇子微微抬眼,一边观察着庆明帝的脸色,一边细细道来。 “自那之后,京中便传出关于瑞嘉县主的不好流言,想来以瑞嘉县主父亲和两位兄长的本事,应该在就查出流言的源头……” 三皇子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二皇子。 “那谢家和二皇兄的梁子,不就结下了吗? 后来,任刑部郎中的孟大人,接手了几桩关于二皇兄手下人的案子,据我了解,都判得挺重的,二皇兄应该对他很有意见? 小孟大人在宫中当差时,对二皇兄不假辞色,我就听过二皇兄抱怨小孟大人不通人情世故,对他颇有微词。 如此,也不难理解二皇兄对二位孟大人心怀怨恨,要在围场上以猛虎攻之泄愤。” 二皇子恨恨咬牙,三皇子不但处处监视他,还在群臣和父皇面前说他的坏话,令他难堪。 “三皇弟,你又在诬陷我,你说我传流言,有什么证据?” “二皇兄,你做没做过,你我心里都清楚,非要把事情撕扯得这般难看吗?” 三皇子沉着对上二皇子愤怒的双眼,“好心”劝诫。 “你不如赶紧向父皇承认错误,你只是报复两位孟公子,误伤了父皇,不是故意谋逆,父皇会对你从轻处罚的。” 二皇子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不是我做的!凭什么要我认错!” 二皇子侧头瞪向三皇子,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三皇子现在已经死了。 “萧宇,你别以为就你聪明,你为了诬陷我,真是费尽心机。 那个驭兽师是你的人?那些刺杀孟瑾、孟蕊的刺客,也是你派去的,是不是!” 三皇子镇定自若地看向二皇子,眼神失望。 “二皇兄,你做了这么多错事,不但不知悔改,还要安在我的头上,你怎么对得起父皇这么多年对你的谆谆教诲?” 三皇子说完,对着庆明帝拜下。 “父皇,儿臣所言,皆有依据。 就在昨日,与二皇兄有婚约的齐小姐,在围场上向瑞嘉县主发难,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之后,齐小姐向二皇兄哭诉,有宫人亲耳听到,二皇兄说要报复瑞嘉县主,为齐小姐出气,而当晚,瑞嘉县主就遭遇了刺杀。 儿臣认为,瑞嘉县主被刺杀,不是受孟大人牵连,而是二皇兄要报复的人中,本就包括了瑞嘉县主。 只要将瑞嘉县主和齐小姐召来问话,便见分晓。” 第343章 揭露身份 孟蕊跟随高公公到行宫正殿门口时,齐月佳已经战战兢兢地跪在二皇子身边,回答庆明帝的问话。 “回陛下,臣女昨日是与瑞嘉县主有过几句口角,但那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闹一闹就过去了,算不得什么的。” 庆明帝看着齐月佳,目露厌烦,对左右吩咐:“带证人上来。” 一名宫女与正殿门口的孟蕊擦肩而过,走上殿前跪下。 “奴婢参见陛下。” 宫女对着庆明帝磕头行礼,起身时恰好对上齐月佳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是……” “齐小姐,奴婢名秋月,是昨夜听到你与二殿下密谋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而差点被你杖毙的奉茶宫女。” 宫女秋月盯着齐月佳,咬牙切齿地说。 “你胡说!”齐月佳立即否认,“我们何时有密谋刺杀?” “奴婢亲耳听见,可以用性命担保。”秋月举起手就发誓。 二皇子要杀人的目光瞪向秋月,“你也是三皇弟的人?是他让你来诬陷本皇子的!” “奴婢是行宫的奉茶宫女,之前与三殿下素无交集,二殿下若是不信,只管去查!” 秋月双目一横,梗着脖子,对上二皇子。 “陛下面前,奴婢不敢妄语,也请二殿下实话实说。” 孟蕊就是在这时,跟着高公公走进殿内。 “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蕊规规矩矩地向着庆明帝行礼。 “快起来。” 庆明帝看到孟蕊,面色缓和。 “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问一问,你与二皇子、齐月佳关系不睦,是这样吗?” 来的路上,高公公已经把正殿中发生的事,与孟蕊大概说了。 孟蕊心中有谱,从容自若地向着庆明帝回话: “回陛下,确实如此,臣女昨日还与齐小姐吵过架,与二殿下从前也有些不快,关系属实算不上和睦。” “嗯,朕知道了。”庆明帝对孟蕊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孟蕊向侧后方退去,站到了孟瑾身边,与孟瑾交流了一个眼神后,两人静静站立,默默观察。 庆明帝疲惫叹了口气,对着二皇子说: “老二,你真的很令朕失望!” 二皇子心中一个咯噔,立即对着庆明帝喊道: “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他们合起伙来冤枉儿臣,父皇您看不出来吗?” “够了!你若当真干净,怎会只喊冤,拿不出证据反驳?” 庆明帝按着额角,不耐烦地睨着二皇子。 “朕累了,二皇子从今日起,不得离开行宫的住处一步,直到事情完全查清。” 庆明帝又对羽林军统领霍济下令。 “霍济,朕命你全权负责调查猛虎袭击和刺杀事件,十日之内查清,你可否做到?” 霍济立刻领命行礼,“卑职遵旨,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二皇子闻言,身体瘫软,跌坐在地上。 他要被关起来了,父皇根本不信他。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们,都是一脸紧张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尽管他们都认为,今日这场对二皇子的围剿批判,是三皇子主使诬陷,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都感到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一时想不到该如何为二皇子脱罪。 他们纷纷望向主心骨——吏部尚书曹修易,作为曹太后的亲弟弟,两朝元老,二皇子的母家当家人,曹修易一直未发一言,这明显很不寻常。 性急的大臣,已经对着曹修易催促。 “曹大人,二殿下是无辜的,您快想想办法,劝劝陛下呀!” 曹修易懒懒掀起眼皮,冷冷看过去,语气讽刺。 “人家设好的圈套,等着你去钻,劝又有什么用?” 大殿内倏然安静,众臣的目光齐齐望向曹修易。 他好像不是在说三皇子,而是在说龙椅上的陛下? 与曹修易并排站立的户部尚书吴德勇,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曹修易斥道: “曹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对陛下的决定不满吗?就算为二殿下担忧,你也不该对陛下不敬!” “不敬?呵!” 曹修易不屑冷笑。 “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何来不敬?” 他轻蔑地看着吴德勇,嘲讽道。 “吴德勇,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萧远豢养的一条狗! 他把你养得膘肥体壮,就是为了利用你,来对付我,你还以为自己多有能耐,多有地位? 等你没了用处,他下一个对付的就是你。” 萧远,是庆明帝的名讳。 自庆明帝登基之来,已是多年无人敢直接喊出他的名讳。 曹修易出身世家,身为吏部尚书,不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除非他是故意。 周围的大臣们,听到曹修易讽刺吴德勇的话,已经暗暗心惊,再听到曹修易直呼庆明帝名讳,心里的震惊已经藏不住。 难道因为二皇子失了圣宠,曹尚书疯了? 吴德勇被贬低嘲讽了一番,感到的惊讶多于愤怒。 他一直都知道,庆明帝扶植他上位,有让他带领吴家与曹家分庭抗礼的目的在。 吴德勇不在乎庆明帝对他的利用,反正他想要的结果,他已经得到了。 从低级官吏,到户部尚书,他用了不到二十年。 他让已经落魄的吴家,重新站在了权力的峰顶,有资格让带有吴家血脉的三皇子,去搏一搏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现在,距离扳倒最大的对手二皇子,只差一步。 曹修易自己发疯,对陛下不敬,他吴德勇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曹大人,你如何说我都行,但你怎敢直呼陛下的名讳?” 吴德勇痛心疾首地说。 “按大齐律法,你刚刚已经犯下了严重的‘大不敬’之罪,最高可判死罪!你还不快跪下,向陛下认错!” “认错?”曹修易面露鄙夷,斜眼瞥向庆明帝,从鼻中哼出一声,“他也配?” 众臣哗然。 连二皇子,也懵在当场。 孟蕊与孟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高坐龙椅的庆明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曹修易,不置一词,威严的眼中,闪过杀意。 “曹修易,你大胆!” 吴德勇压抑着兴奋,对着曹修易呵斥。 “屡次三番对陛下不敬,霍统领,你还不快将他拿下!” 霍济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庆明帝,等待庆明帝的指示。 曹修易猖狂地大笑两声,对着吴德勇,尖锐地讽刺道: “吴德勇,你这条狗,叫得这么欢做什么? 你以为你们扳倒了我,就能让萧定顺理成章地当上太子,再当皇帝?做梦!” 他转过身,面朝群臣,伸手指向孟瑾,揭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只要他还活着,萧远就不会选将皇位传给其他人! 老臣说的没错?元熙皇太子殿下?” 第343章 揭露身份 孟蕊跟随高公公到行宫正殿门口时,齐月佳已经战战兢兢地跪在二皇子身边,回答庆明帝的问话。 “回陛下,臣女昨日是与瑞嘉县主有过几句口角,但那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小打小闹,闹一闹就过去了,算不得什么的。” 庆明帝看着齐月佳,目露厌烦,对左右吩咐:“带证人上来。” 一名宫女与正殿门口的孟蕊擦肩而过,走上殿前跪下。 “奴婢参见陛下。” 宫女对着庆明帝磕头行礼,起身时恰好对上齐月佳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是……” “齐小姐,奴婢名秋月,是昨夜听到你与二殿下密谋刺杀孟大人和瑞嘉县主,而差点被你杖毙的奉茶宫女。” 宫女秋月盯着齐月佳,咬牙切齿地说。 “你胡说!”齐月佳立即否认,“我们何时有密谋刺杀?” “奴婢亲耳听见,可以用性命担保。”秋月举起手就发誓。 二皇子要杀人的目光瞪向秋月,“你也是三皇弟的人?是他让你来诬陷本皇子的!” “奴婢是行宫的奉茶宫女,之前与三殿下素无交集,二殿下若是不信,只管去查!” 秋月双目一横,梗着脖子,对上二皇子。 “陛下面前,奴婢不敢妄语,也请二殿下实话实说。” 孟蕊就是在这时,跟着高公公走进殿内。 “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蕊规规矩矩地向着庆明帝行礼。 “快起来。” 庆明帝看到孟蕊,面色缓和。 “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问一问,你与二皇子、齐月佳关系不睦,是这样吗?” 来的路上,高公公已经把正殿中发生的事,与孟蕊大概说了。 孟蕊心中有谱,从容自若地向着庆明帝回话: “回陛下,确实如此,臣女昨日还与齐小姐吵过架,与二殿下从前也有些不快,关系属实算不上和睦。” “嗯,朕知道了。”庆明帝对孟蕊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孟蕊向侧后方退去,站到了孟瑾身边,与孟瑾交流了一个眼神后,两人静静站立,默默观察。 庆明帝疲惫叹了口气,对着二皇子说: “老二,你真的很令朕失望!” 二皇子心中一个咯噔,立即对着庆明帝喊道: “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他们合起伙来冤枉儿臣,父皇您看不出来吗?” “够了!你若当真干净,怎会只喊冤,拿不出证据反驳?” 庆明帝按着额角,不耐烦地睨着二皇子。 “朕累了,二皇子从今日起,不得离开行宫的住处一步,直到事情完全查清。” 庆明帝又对羽林军统领霍济下令。 “霍济,朕命你全权负责调查猛虎袭击和刺杀事件,十日之内查清,你可否做到?” 霍济立刻领命行礼,“卑职遵旨,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二皇子闻言,身体瘫软,跌坐在地上。 他要被关起来了,父皇根本不信他。 二皇子一派的大臣们,都是一脸紧张又难以置信的表情。 尽管他们都认为,今日这场对二皇子的围剿批判,是三皇子主使诬陷,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都感到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一时想不到该如何为二皇子脱罪。 他们纷纷望向主心骨——吏部尚书曹修易,作为曹太后的亲弟弟,两朝元老,二皇子的母家当家人,曹修易一直未发一言,这明显很不寻常。 性急的大臣,已经对着曹修易催促。 “曹大人,二殿下是无辜的,您快想想办法,劝劝陛下呀!” 曹修易懒懒掀起眼皮,冷冷看过去,语气讽刺。 “人家设好的圈套,等着你去钻,劝又有什么用?” 大殿内倏然安静,众臣的目光齐齐望向曹修易。 他好像不是在说三皇子,而是在说龙椅上的陛下? 与曹修易并排站立的户部尚书吴德勇,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曹修易斥道: “曹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对陛下的决定不满吗?就算为二殿下担忧,你也不该对陛下不敬!” “不敬?呵!” 曹修易不屑冷笑。 “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何来不敬?” 他轻蔑地看着吴德勇,嘲讽道。 “吴德勇,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萧远豢养的一条狗! 他把你养得膘肥体壮,就是为了利用你,来对付我,你还以为自己多有能耐,多有地位? 等你没了用处,他下一个对付的就是你。” 萧远,是庆明帝的名讳。 自庆明帝登基之来,已是多年无人敢直接喊出他的名讳。 曹修易出身世家,身为吏部尚书,不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除非他是故意。 周围的大臣们,听到曹修易讽刺吴德勇的话,已经暗暗心惊,再听到曹修易直呼庆明帝名讳,心里的震惊已经藏不住。 难道因为二皇子失了圣宠,曹尚书疯了? 吴德勇被贬低嘲讽了一番,感到的惊讶多于愤怒。 他一直都知道,庆明帝扶植他上位,有让他带领吴家与曹家分庭抗礼的目的在。 吴德勇不在乎庆明帝对他的利用,反正他想要的结果,他已经得到了。 从低级官吏,到户部尚书,他用了不到二十年。 他让已经落魄的吴家,重新站在了权力的峰顶,有资格让带有吴家血脉的三皇子,去搏一搏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现在,距离扳倒最大的对手二皇子,只差一步。 曹修易自己发疯,对陛下不敬,他吴德勇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曹大人,你如何说我都行,但你怎敢直呼陛下的名讳?” 吴德勇痛心疾首地说。 “按大齐律法,你刚刚已经犯下了严重的‘大不敬’之罪,最高可判死罪!你还不快跪下,向陛下认错!” “认错?”曹修易面露鄙夷,斜眼瞥向庆明帝,从鼻中哼出一声,“他也配?” 众臣哗然。 连二皇子,也懵在当场。 孟蕊与孟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高坐龙椅的庆明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曹修易,不置一词,威严的眼中,闪过杀意。 “曹修易,你大胆!” 吴德勇压抑着兴奋,对着曹修易呵斥。 “屡次三番对陛下不敬,霍统领,你还不快将他拿下!” 霍济皱了皱眉,抬头望向庆明帝,等待庆明帝的指示。 曹修易猖狂地大笑两声,对着吴德勇,尖锐地讽刺道: “吴德勇,你这条狗,叫得这么欢做什么? 你以为你们扳倒了我,就能让萧定顺理成章地当上太子,再当皇帝?做梦!” 他转过身,面朝群臣,伸手指向孟瑾,揭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只要他还活着,萧远就不会选将皇位传给其他人! 老臣说的没错?元熙皇太子殿下?” 第344章 元熙皇太子 曹修易的话,如一道惊雷,劈在大殿中的众臣头上。 议论声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修易指向的孟瑾身上。 就连一直在指责曹修易的吴德勇,也惊异地瞪大了眼,震惊地望向孟瑾。 原本已经瘫坐在地上的二皇子,突地直起身体,猛地扭头朝孟瑾看去。 三皇子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怔怔望向孟瑾。 而孟瑾本人,在众人的瞩目下,一如往常地坦然站立,仿佛没有听到曹修易的话,也感受不到众人惊诧的目光。 孟蕊嘴唇微微发白,但神情不变,坚定地站在孟瑾身边。 吴德勇最先反应过来,打破一殿沉寂。 “曹修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元熙皇太子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曹修易看着众人惊愕骇然的表情,满意地说。 “元熙皇太子,是你们陛下和心爱的宸元皇后唯一的孩子,据说是夭折了,但这里的诸位,你们谁又见过元熙皇太子的尸身? 他没有死,只是被你们的陛下藏了起来,好端端地长大,还争气地高中状元,入朝为官。” 曹修易昂起头,看向安坐龙椅、不动如山的帝王,嗤笑道。 “萧远,陛下,你可真能忍呐! 把自己的亲儿子,藏在外面十多年,都不接回自己身边,是为了防谁?该不会是为了防着老臣我? 这十多年来,你扶持吴家,一点点蚕食我曹家的势力,等到孟瑾进入刑部,又拉下一个个支持曹家的大臣,想让我们孤立无援,任人拿捏? 呵呵,你们父子俩当真是煞费苦心,不灭我曹家不罢休啊!” 曹修易迈步向前,嘴角挂着渗人的笑,一步步走向孟瑾。 他所过之处的大臣们,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为他和孟瑾让出地方。 孟瑾身姿挺拔地站立着,平静地看着曹修易走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 “曹大人过奖了,你们曹家几十年来把控朝堂、横行霸道,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你算过吗?你们才是煞费苦心,孟某自不敢与你相比。” “害死忠臣?你在说谁?你的外祖吗?” 曹修易在孟瑾面前站定,盯着他冷笑。 “看来,谢馨果然是魏正廷的小女儿魏颖,你在为你外祖父一家,向我报复?” 曹修易眼角皱纹舒展,对着孟瑾挑眉。 “重查魏正廷旧案,是你在负责?查出什么证据了?” 孟瑾对上曹修易的挑衅,眼神冷冽,沉声道: “三十年前,是你的弟弟曹修昱,派去杀手,刺杀了魏正廷。 京城魏宅的那场大火,是你的长子曹泽主使。 你作为曹家家主,对这些,全都知情。” 曹修易冷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用不着什么证据了,凶手不是都已经死了?” 孟瑾冰冷的眼神中,瞬间迸发杀意。 “十六年前,你的弟弟和两个儿子,全都死了,你会觉得伤心吗?” 曹修易脸上的得意之色骤然消失,老谋深算的眼中,快速闪过惊愕和不确定。 他的亲弟弟曹修昱,长子曹泽,次子曹洵,以及曹太后的亲生儿子五皇子,全都在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丧命。 当年,京中遭此劫难的世家贵族不在少数,皇族都被屠戮,当时在宫中的曹修昱等人,也难逃一死。 曹修易不是没怀疑过,还派人调查过,但那时太乱,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么多年来,曹修易一直以为是乱军所为,但此刻听到孟瑾的话,让他心绪大乱。 “他们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曹修易盯着孟瑾,急切地质问。 “你做了什么?” 孟瑾只冷漠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置一词。 曹修易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问题,“不对,你当年还是个孩子,做不了什么……” 他立刻转身,瞪向高坐龙椅的帝王。 “萧远,是不是你!你趁乱杀死了他们,是不是!” 庆明帝也没有回答,用和孟瑾一样冷漠的眼神,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曹修易。 殿上的大臣们,在震惊中,逐渐理清了曹修易和孟瑾的对话。 曹修易说孟瑾是陛下和宸元皇后唯一的儿子——元熙皇太子。 孟瑾没有否认,陛下也没有说话,那么就是默认。 曹修易还说,宸元皇后谢馨,不是谢馨,而是魏颖,是三十年前遭遇刺杀的巡察御史魏正廷的小女儿。 而三十年前,魏正廷担任巡察御史,正是在调查完当时的南州知府曹修昱后,于返京复命的路上遭遇山匪而死。 不久后,魏正廷在京中的家人,也都死于一场大火。 这些,都不是意外! 魏正廷,是曹修昱派人杀的。 烧死魏正廷家人的大火,是曹泽派人放的。 那场大火中,或许只逃出了一个魏颖,她不知怎的,成了谢太傅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当年还是七皇子的庆明帝,生下了孟瑾。 而害死魏正廷及其家人的凶手,已于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丧命。 现在,曹修易怀疑他们是被陛下报复杀死,正在质问陛下…… 大臣们都被这些如山洪暴发般汹涌的消息,震得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和相熟的同僚小声交换消息。 “孟瑾真是元熙皇太子?陛下怎么舍得把他一直养在外头?名不正言不顺的。” “宫里头有曹太后、曹嫔她们在呢!要是太子殿下养在宫里,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说的也是,以曹家人的狠劲,对巡察御史及其家人都敢杀人放火的,确实要多多防备。” “你年纪轻不知道,曹家以前的势力,比现在大多了,可谓是只手遮天。” “没错,我记得当年陛下登基,本不想尊德妃为太后,但迫于曹家在朝堂上施压,才不得不纡尊降贵,亲自请曹太后入慈宁宫。” “是啊,我也记得,曹家一贯强势,直到后来有了新起的吴家掣肘,加上这几年曹尚书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后继无人,才渐渐势弱。” …… 大殿正中,曹修易指着庆明帝,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萧远,你回答我!十六年前,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三弟他们? 乱军能攻入皇城,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回答我!” 第344章 元熙皇太子 曹修易的话,如一道惊雷,劈在大殿中的众臣头上。 议论声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曹修易指向的孟瑾身上。 就连一直在指责曹修易的吴德勇,也惊异地瞪大了眼,震惊地望向孟瑾。 原本已经瘫坐在地上的二皇子,突地直起身体,猛地扭头朝孟瑾看去。 三皇子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怔怔望向孟瑾。 而孟瑾本人,在众人的瞩目下,一如往常地坦然站立,仿佛没有听到曹修易的话,也感受不到众人惊诧的目光。 孟蕊嘴唇微微发白,但神情不变,坚定地站在孟瑾身边。 吴德勇最先反应过来,打破一殿沉寂。 “曹修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元熙皇太子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曹修易看着众人惊愕骇然的表情,满意地说。 “元熙皇太子,是你们陛下和心爱的宸元皇后唯一的孩子,据说是夭折了,但这里的诸位,你们谁又见过元熙皇太子的尸身? 他没有死,只是被你们的陛下藏了起来,好端端地长大,还争气地高中状元,入朝为官。” 曹修易昂起头,看向安坐龙椅、不动如山的帝王,嗤笑道。 “萧远,陛下,你可真能忍呐! 把自己的亲儿子,藏在外面十多年,都不接回自己身边,是为了防谁?该不会是为了防着老臣我? 这十多年来,你扶持吴家,一点点蚕食我曹家的势力,等到孟瑾进入刑部,又拉下一个个支持曹家的大臣,想让我们孤立无援,任人拿捏? 呵呵,你们父子俩当真是煞费苦心,不灭我曹家不罢休啊!” 曹修易迈步向前,嘴角挂着渗人的笑,一步步走向孟瑾。 他所过之处的大臣们,不由自主地纷纷后退,为他和孟瑾让出地方。 孟瑾身姿挺拔地站立着,平静地看着曹修易走近,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 “曹大人过奖了,你们曹家几十年来把控朝堂、横行霸道,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你算过吗?你们才是煞费苦心,孟某自不敢与你相比。” “害死忠臣?你在说谁?你的外祖吗?” 曹修易在孟瑾面前站定,盯着他冷笑。 “看来,谢馨果然是魏正廷的小女儿魏颖,你在为你外祖父一家,向我报复?” 曹修易眼角皱纹舒展,对着孟瑾挑眉。 “重查魏正廷旧案,是你在负责?查出什么证据了?” 孟瑾对上曹修易的挑衅,眼神冷冽,沉声道: “三十年前,是你的弟弟曹修昱,派去杀手,刺杀了魏正廷。 京城魏宅的那场大火,是你的长子曹泽主使。 你作为曹家家主,对这些,全都知情。” 曹修易冷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用不着什么证据了,凶手不是都已经死了?” 孟瑾冰冷的眼神中,瞬间迸发杀意。 “十六年前,你的弟弟和两个儿子,全都死了,你会觉得伤心吗?” 曹修易脸上的得意之色骤然消失,老谋深算的眼中,快速闪过惊愕和不确定。 他的亲弟弟曹修昱,长子曹泽,次子曹洵,以及曹太后的亲生儿子五皇子,全都在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丧命。 当年,京中遭此劫难的世家贵族不在少数,皇族都被屠戮,当时在宫中的曹修昱等人,也难逃一死。 曹修易不是没怀疑过,还派人调查过,但那时太乱,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这么多年来,曹修易一直以为是乱军所为,但此刻听到孟瑾的话,让他心绪大乱。 “他们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曹修易盯着孟瑾,急切地质问。 “你做了什么?” 孟瑾只冷漠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置一词。 曹修易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问题,“不对,你当年还是个孩子,做不了什么……” 他立刻转身,瞪向高坐龙椅的帝王。 “萧远,是不是你!你趁乱杀死了他们,是不是!” 庆明帝也没有回答,用和孟瑾一样冷漠的眼神,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曹修易。 殿上的大臣们,在震惊中,逐渐理清了曹修易和孟瑾的对话。 曹修易说孟瑾是陛下和宸元皇后唯一的儿子——元熙皇太子。 孟瑾没有否认,陛下也没有说话,那么就是默认。 曹修易还说,宸元皇后谢馨,不是谢馨,而是魏颖,是三十年前遭遇刺杀的巡察御史魏正廷的小女儿。 而三十年前,魏正廷担任巡察御史,正是在调查完当时的南州知府曹修昱后,于返京复命的路上遭遇山匪而死。 不久后,魏正廷在京中的家人,也都死于一场大火。 这些,都不是意外! 魏正廷,是曹修昱派人杀的。 烧死魏正廷家人的大火,是曹泽派人放的。 那场大火中,或许只逃出了一个魏颖,她不知怎的,成了谢太傅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当年还是七皇子的庆明帝,生下了孟瑾。 而害死魏正廷及其家人的凶手,已于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丧命。 现在,曹修易怀疑他们是被陛下报复杀死,正在质问陛下…… 大臣们都被这些如山洪暴发般汹涌的消息,震得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和相熟的同僚小声交换消息。 “孟瑾真是元熙皇太子?陛下怎么舍得把他一直养在外头?名不正言不顺的。” “宫里头有曹太后、曹嫔她们在呢!要是太子殿下养在宫里,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说的也是,以曹家人的狠劲,对巡察御史及其家人都敢杀人放火的,确实要多多防备。” “你年纪轻不知道,曹家以前的势力,比现在大多了,可谓是只手遮天。” “没错,我记得当年陛下登基,本不想尊德妃为太后,但迫于曹家在朝堂上施压,才不得不纡尊降贵,亲自请曹太后入慈宁宫。” “是啊,我也记得,曹家一贯强势,直到后来有了新起的吴家掣肘,加上这几年曹尚书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后继无人,才渐渐势弱。” …… 大殿正中,曹修易指着庆明帝,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萧远,你回答我!十六年前,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三弟他们? 乱军能攻入皇城,是不是也有你的手笔?回答我!” 第345章 胆敢造反? 又听到一个震撼消息的大臣们,视线齐刷刷投向庆明帝。 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是朝野内外甚少拿到台面上讲的事。 因为那场大乱,起源于天灾,爆发于人祸,差点造成大齐皇室的灭顶之灾、天下大乱。 那年,南边大旱,颗粒无收,出现了大量灾民。 那时的先帝,正沉迷于追求长生,在宫中养了一批道士炼制丹药,对朝政漠不关心。 京中的皇子们,为了皇位,相互倾轧、争斗、算计,无人在意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得到灾情的消息后,先帝拨出赈灾款和赈灾粮,却被贪腐的官吏层层盘剥,能发到灾民手上的,已所剩不多。 没有粮食,老弱妇孺饥饿而死,能抢到粮食的青壮男子,集结成乱军,一路烧杀抢掠,涌向京城。 乱军杀到京城,兵临城下时,先帝正吃下一枚丹药。 他听到消息,一着急,药性发作太快,当晚就驾崩了。 先帝死得突然,没有留下遗诏,也没有立过太子。 众皇子为了皇位,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宫中各方势力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乱军杀入京城,直冲皇宫而来。 乱军杀红了眼,皇宫侍卫很快不敌。 宫门被破,平日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宫中贵人们,不论身份,乱军见一个杀一个,皇宫沦为血海地狱…… 曹太后等很少一部分妃嫔和宫人,躲藏得隐秘,没被乱军发现,逃过一劫。 早前被兄弟排挤,被先皇打发去看皇陵的七皇子萧远,因事发时不在京中皇宫,保住了性命。 最后,七皇子萧远,在谢太傅和赶来平定叛乱的厉老将军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 七皇子萧远,也就是如今的庆明帝。 而现在,曹修易居然说,十六年前乱军攻入皇城,或有庆明帝的手笔!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庆明帝岂不是设计害死诸皇子兄弟的刽子手? 大臣们望着庆明帝,都在等着他的回应。 庆明帝从容不迫地接受着众臣的视线,威严而冷静。 他没有回应曹修易的质疑,而是看向已经被大量消息冲击而发愣的霍济,命令道: “霍济,曹修易直呼朕的名讳,犯大不敬之罪,将他抓起来,押后细审。” “是!卑职遵旨!” 霍济回过神,对着守在殿门口的侍卫做了个手势。 两名侍卫迅速靠近曹修易,却没有抓他,反而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拿下他!”霍济拧着眉,瞪向那两名侍卫。 突然,霍济脸色大变。 他近看之下才发现,这两名侍卫,不是他的人! “你们是谁?” 霍济的手握上腰间佩剑,警惕地问。 曹修易嘴角缓缓扯开一道弧度,皱纹里堆积的笑意越堆越深。 “他们是我的人,不会听你的命令。” 曹修易转头,阴恻恻地瞧着庆明帝。 “萧远,这座大殿,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大殿上的众臣闻言,皆是一惊。 有人望向殿外,不知从何时起,大殿门口原本的行宫侍卫,替换成了身形更高大的兵士。 吴德勇颤抖着手,指向曹修易,“曹尚书,你要造反不成?” “这不是你们说的吗?二皇子造反,我让你们如愿可行?” 曹修易嫌弃地瞥了眼呆坐在地上的二皇子。 “你们吴家费尽心机,又是训虎,又是刺杀的,不就是为了诬陷二皇子有谋逆之嫌,目的是让他失去夺嫡的资格。” 他眼中划过精光,带着几分嘲讽,对上吴德勇。 “你们吴家啊,到底是商户出身,小家子气,担心谋逆之罪太大,不好收场,最终给二皇子安的是因私怨刺杀孟家兄妹的罪名,呵,真够可笑的。” 曹修易咧着嘴,皮笑肉不笑地奚落道。 “吴德勇,亏你和谢清源夫妇还是旧识,怎么就没搞清楚,他们究竟有几个儿子呢? 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弄明白,你觉得宸元皇后的儿子还在世,其他人能有登临大宝的机会?” “我……”吴德勇愣住了,他觉得曹修易说得有道理。 庆明帝对宸元皇后的爱重世人皆知,当年更是不顾众臣反对,将夭折的嫡长子,追封为元熙皇太子。 元,意为万物之本源。 从宸元皇后和元熙皇太子的封号就能看出,庆明帝有多重视这对母子。 以前,吴德勇以为元熙皇太子夭折,一个死去的皇子没有威胁。 但现在,曹修易告诉他们,元熙皇太子就是被谢清源养大的孟瑾! 再想想这些年庆明帝对谢清源和谢家的恩宠,不难看出庆明帝的心是偏向哪边的。 近几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争斗,你来我往,庆明帝作壁上观,让皇子们觉得自己都有机会一搏。 如果孟瑾加入进来,庆明帝还会如之前那般一视同仁吗? 想到这里,吴德勇感到胆寒,有种自作聪明做局,实则被人当做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惊惧与后悔。 至于他为何不知道孟瑾不是谢清源的亲儿子,那是因为他年轻时认识的谢清源和孟天,看起来就很离谱。 吴德勇一直不能理解,谢清源竟然可以为了孟天一个女人,和谢家闹翻,放弃荣华富贵,放弃自己的前途,到西市做一介商户。 而孟天又足够大胆猖狂,是西市一霸,谁惹就揍谁,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和议论。 所以,当他知道孟瑾是谢清源和孟天婚前生下的儿子,小时候养在孟天娘家时,直接就信了。 他怎么可能猜到,庆明帝会把亲生儿子,送给谢清源养啊! 看着吴德勇脸色的变化,曹修易继续挑拨道: “吴尚书,你好好想想,你做到这个位置,都付出了什么?这么多年与我斗法,真的有意义吗? 你的陛下对你们吴家的恩宠,是真的恩宠,还是变相捧杀,你可分得清?”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铁甲的铿锵声。 只见曹太后和曹嫔,在高大兵士们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大殿。 那些兵士手握刀剑,很快将大殿中众臣团团围住。 “护驾!” 霍济大喝一声,抽出佩剑,挡在庆明帝身前。 第345章 胆敢造反? 又听到一个震撼消息的大臣们,视线齐刷刷投向庆明帝。 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是朝野内外甚少拿到台面上讲的事。 因为那场大乱,起源于天灾,爆发于人祸,差点造成大齐皇室的灭顶之灾、天下大乱。 那年,南边大旱,颗粒无收,出现了大量灾民。 那时的先帝,正沉迷于追求长生,在宫中养了一批道士炼制丹药,对朝政漠不关心。 京中的皇子们,为了皇位,相互倾轧、争斗、算计,无人在意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得到灾情的消息后,先帝拨出赈灾款和赈灾粮,却被贪腐的官吏层层盘剥,能发到灾民手上的,已所剩不多。 没有粮食,老弱妇孺饥饿而死,能抢到粮食的青壮男子,集结成乱军,一路烧杀抢掠,涌向京城。 乱军杀到京城,兵临城下时,先帝正吃下一枚丹药。 他听到消息,一着急,药性发作太快,当晚就驾崩了。 先帝死得突然,没有留下遗诏,也没有立过太子。 众皇子为了皇位,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宫中各方势力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乱军杀入京城,直冲皇宫而来。 乱军杀红了眼,皇宫侍卫很快不敌。 宫门被破,平日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宫中贵人们,不论身份,乱军见一个杀一个,皇宫沦为血海地狱…… 曹太后等很少一部分妃嫔和宫人,躲藏得隐秘,没被乱军发现,逃过一劫。 早前被兄弟排挤,被先皇打发去看皇陵的七皇子萧远,因事发时不在京中皇宫,保住了性命。 最后,七皇子萧远,在谢太傅和赶来平定叛乱的厉老将军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 七皇子萧远,也就是如今的庆明帝。 而现在,曹修易居然说,十六年前乱军攻入皇城,或有庆明帝的手笔!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庆明帝岂不是设计害死诸皇子兄弟的刽子手? 大臣们望着庆明帝,都在等着他的回应。 庆明帝从容不迫地接受着众臣的视线,威严而冷静。 他没有回应曹修易的质疑,而是看向已经被大量消息冲击而发愣的霍济,命令道: “霍济,曹修易直呼朕的名讳,犯大不敬之罪,将他抓起来,押后细审。” “是!卑职遵旨!” 霍济回过神,对着守在殿门口的侍卫做了个手势。 两名侍卫迅速靠近曹修易,却没有抓他,反而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拿下他!”霍济拧着眉,瞪向那两名侍卫。 突然,霍济脸色大变。 他近看之下才发现,这两名侍卫,不是他的人! “你们是谁?” 霍济的手握上腰间佩剑,警惕地问。 曹修易嘴角缓缓扯开一道弧度,皱纹里堆积的笑意越堆越深。 “他们是我的人,不会听你的命令。” 曹修易转头,阴恻恻地瞧着庆明帝。 “萧远,这座大殿,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大殿上的众臣闻言,皆是一惊。 有人望向殿外,不知从何时起,大殿门口原本的行宫侍卫,替换成了身形更高大的兵士。 吴德勇颤抖着手,指向曹修易,“曹尚书,你要造反不成?” “这不是你们说的吗?二皇子造反,我让你们如愿可行?” 曹修易嫌弃地瞥了眼呆坐在地上的二皇子。 “你们吴家费尽心机,又是训虎,又是刺杀的,不就是为了诬陷二皇子有谋逆之嫌,目的是让他失去夺嫡的资格。” 他眼中划过精光,带着几分嘲讽,对上吴德勇。 “你们吴家啊,到底是商户出身,小家子气,担心谋逆之罪太大,不好收场,最终给二皇子安的是因私怨刺杀孟家兄妹的罪名,呵,真够可笑的。” 曹修易咧着嘴,皮笑肉不笑地奚落道。 “吴德勇,亏你和谢清源夫妇还是旧识,怎么就没搞清楚,他们究竟有几个儿子呢? 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弄明白,你觉得宸元皇后的儿子还在世,其他人能有登临大宝的机会?” “我……”吴德勇愣住了,他觉得曹修易说得有道理。 庆明帝对宸元皇后的爱重世人皆知,当年更是不顾众臣反对,将夭折的嫡长子,追封为元熙皇太子。 元,意为万物之本源。 从宸元皇后和元熙皇太子的封号就能看出,庆明帝有多重视这对母子。 以前,吴德勇以为元熙皇太子夭折,一个死去的皇子没有威胁。 但现在,曹修易告诉他们,元熙皇太子就是被谢清源养大的孟瑾! 再想想这些年庆明帝对谢清源和谢家的恩宠,不难看出庆明帝的心是偏向哪边的。 近几年,二皇子和三皇子争斗,你来我往,庆明帝作壁上观,让皇子们觉得自己都有机会一搏。 如果孟瑾加入进来,庆明帝还会如之前那般一视同仁吗? 想到这里,吴德勇感到胆寒,有种自作聪明做局,实则被人当做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惊惧与后悔。 至于他为何不知道孟瑾不是谢清源的亲儿子,那是因为他年轻时认识的谢清源和孟天,看起来就很离谱。 吴德勇一直不能理解,谢清源竟然可以为了孟天一个女人,和谢家闹翻,放弃荣华富贵,放弃自己的前途,到西市做一介商户。 而孟天又足够大胆猖狂,是西市一霸,谁惹就揍谁,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和议论。 所以,当他知道孟瑾是谢清源和孟天婚前生下的儿子,小时候养在孟天娘家时,直接就信了。 他怎么可能猜到,庆明帝会把亲生儿子,送给谢清源养啊! 看着吴德勇脸色的变化,曹修易继续挑拨道: “吴尚书,你好好想想,你做到这个位置,都付出了什么?这么多年与我斗法,真的有意义吗? 你的陛下对你们吴家的恩宠,是真的恩宠,还是变相捧杀,你可分得清?”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铁甲的铿锵声。 只见曹太后和曹嫔,在高大兵士们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大殿。 那些兵士手握刀剑,很快将大殿中众臣团团围住。 “护驾!” 霍济大喝一声,抽出佩剑,挡在庆明帝身前。 第346章 太后仇恨 大殿中的大臣们,看到曹太后带兵冲入大殿时,都吓得不轻。 “兵、兵变!曹家真要造反啊!” 大臣们本能地想要逃跑,但大殿只有一个大门,他们逃无可逃。 在兵士冲进大殿的前一刻,孟瑾握住了孟蕊的手,两人交换眼神,一同运起轻功,快速来到庆明帝身边。 “阿瑾,蕊儿……” 庆明帝站起身,殷切地望向孟瑾。 下一瞬,曹太后满含愤怒和仇恨的尖刻嗓音传来。 “萧远,你害死我儿,今日,哀家要让你偿命!” 庆明帝脸色一沉,转身将孟瑾和孟蕊护在身后,对上曹太后发红的双眼,镇定道: “母后,五皇兄是被乱军杀死,与朕无关。 你们要谋朝篡位,就要敢做敢当,别给朕扣上谋害兄弟的帽子,显得你们有多名正言顺似的。” 孟蕊望向曹太后的方向,看到她带来的兵士们,各个长得人高马大,身着铁甲,背心处有一“厉”字。 是厉家军精锐! 厉青鸿果然还是和曹家走到了一起,那他本人是否也到了行宫? 孟蕊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出一阵惶恐,突感手上一紧,侧头看去,孟瑾正握紧她的手,小声对她安慰: “别怕,有我在。” “嗯。”孟蕊应了一声,手上孟瑾给她的温暖,让她稍稍安心。 曹太后听着庆明帝的话,情绪越发激动,冲着庆明帝吼道: “别叫我母后!萧远你这个宫女生下的贱种,没资格叫我母后!” 大殿内的众臣又是一惊,曹太后竟连基本的体面都不顾了。 庆明帝的母妃,确实出身不高,只是御花园中的洒扫宫女,因长相貌美,被先帝看中临幸,意外怀了庆明帝后,被封为了美人,生下庆明帝不久,因病去世。 在京城大乱前,从来没有人想到,最终登临大宝的皇子,会是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萧远。 与母家势力强的前几名皇子相比,七皇子萧远实在没有什么实力去争夺皇位。 甚至因为兄弟排挤,给萧远安排了个命数不详的罪名,令一心修仙的先帝对他厌恶,命令他离开皇宫,带着妻儿去守环境艰苦的皇陵。 却不想,萧远这一走,恰好避过了京城大乱。 谁也没有想到,京城大乱会来得那么突然,杀红了眼的乱军会冲入皇宫,把皇室杀得片甲不留。 皇宫里的所有皇子都死了,除了远在皇陵的七皇子萧远。 要继续萧家的天下,只有扶持唯一活着的皇子萧远做皇帝。 这么多年来,曹太后只要一想到亲儿五皇子的死,就悔恨不已。 曹太后当年能躲过乱军,是因为她躲在自己宫中建的密室里,没有被乱军发现。 可是,五皇子当时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她派人去找五皇子回来,派出的人一出去,就再没有消息。 然后便听到宫室外的喊杀声,和刀剑相交声,曹太后被宫人扶着躲进了密室。 再出来时,天地变幻,她的儿子死了,她看不上的萧远,成了人人追捧拥护的新帝。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为了曹家的利益,她还要留在这座死了无数人、葬送了她亲生儿子的皇宫中,继续当太后,做萧远名义上的母后! 无数个夜晚,曹太后在慈宁宫中惊醒,回想起梦中满脸血泪,质问她为何不救自己的儿子,心痛如绞。 无数次,曹太后看着庆明帝想,为什么当年死的不是庆明帝,而是她的儿子? 明明她的五皇子,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受先帝看重,得万众拥戴。 明明她的五皇子,已经在皇位争夺中占据上风。 就差一点,她的五皇子就可以登上皇位。 却偏偏在这时,无妄之灾来袭,乱军攻城,血洗皇宫,往日谋算毁于一旦,让萧远这个宫女生的低贱子,摘得了皇位。 此刻,曹太后瞪着庆明帝,压抑多年的满腔不忿,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 “萧远,你这阴险毒辣、道貌岸然之徒! 当年就是你让人打开了宫门,让乱军进入皇城,皇宫里的尸山血海,都是被你害死的人!” 曹太后见大殿中的大臣们,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拧眉道。 “你们不信?哀家自有证据。” 曹太后不仅要夺权,要杀了庆明帝,还要让庆明帝被压在与乱军勾结、残害人命的耻辱柱上,永远抬不起头来! 她对着身边的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去把人带上来。” 宫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四皇子及其母妃陈美人进殿。 四皇子和陈美人一走进殿内,望见庆明帝,习惯性地要下跪行礼,被曹太后喊住。 “不必跪了,陈美人,快些说说,十六年前,你的父亲,都为萧远做了什么? 能让已是皇帝的他,将你这个小小城防营守将之女,纳入后宫,封为顺嫔。” 以陈美人的出身,一入宫就是嫔位,十几年来生育一位皇子一位公主,是妃嫔中子嗣最多的,可见帝王恩宠。 如果不是一年前曹太后宫宴上,五公主闹着要求赐婚嫁给孟瑾,陈美人也不会被降位份。 陈美人惶恐的目光,扫过殿内披甲执锐的兵士,嗫嚅着看向曹太后。 “太后娘娘,臣妾的父亲虽军职不高,但当年护驾有功,为救陛下,伤重不治而亡,他临终前请求陛下照顾臣妾,所以陛下才……” “哀家要听的,不是这些陈词滥调!” 曹太后不耐烦地打断陈美人的话。 “你父亲陈山,到底为萧远做了什么?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不可能全然不知。哀家劝你说实话,否则……” 曹太后对身边的侍卫一抬手。 侍卫立即抽刀,横在了四皇子脖间。 曹太后直接威胁,“四皇子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母妃……”四皇子颤抖着望向陈美人。 “不要伤害他!” 陈美人心急地想要走向四皇子,被曹太后身边的宫女困住双手,不能动弹。 曹太后眼中划过厌烦,加重了语气道: “陈美人,哀家再问你一次,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你那个身为城防营守将的父亲陈山,有没有听令于萧远,帮他打开皇城大门,把乱军放进宫去?” 第346章 太后仇恨 大殿中的大臣们,看到曹太后带兵冲入大殿时,都吓得不轻。 “兵、兵变!曹家真要造反啊!” 大臣们本能地想要逃跑,但大殿只有一个大门,他们逃无可逃。 在兵士冲进大殿的前一刻,孟瑾握住了孟蕊的手,两人交换眼神,一同运起轻功,快速来到庆明帝身边。 “阿瑾,蕊儿……” 庆明帝站起身,殷切地望向孟瑾。 下一瞬,曹太后满含愤怒和仇恨的尖刻嗓音传来。 “萧远,你害死我儿,今日,哀家要让你偿命!” 庆明帝脸色一沉,转身将孟瑾和孟蕊护在身后,对上曹太后发红的双眼,镇定道: “母后,五皇兄是被乱军杀死,与朕无关。 你们要谋朝篡位,就要敢做敢当,别给朕扣上谋害兄弟的帽子,显得你们有多名正言顺似的。” 孟蕊望向曹太后的方向,看到她带来的兵士们,各个长得人高马大,身着铁甲,背心处有一“厉”字。 是厉家军精锐! 厉青鸿果然还是和曹家走到了一起,那他本人是否也到了行宫? 孟蕊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出一阵惶恐,突感手上一紧,侧头看去,孟瑾正握紧她的手,小声对她安慰: “别怕,有我在。” “嗯。”孟蕊应了一声,手上孟瑾给她的温暖,让她稍稍安心。 曹太后听着庆明帝的话,情绪越发激动,冲着庆明帝吼道: “别叫我母后!萧远你这个宫女生下的贱种,没资格叫我母后!” 大殿内的众臣又是一惊,曹太后竟连基本的体面都不顾了。 庆明帝的母妃,确实出身不高,只是御花园中的洒扫宫女,因长相貌美,被先帝看中临幸,意外怀了庆明帝后,被封为了美人,生下庆明帝不久,因病去世。 在京城大乱前,从来没有人想到,最终登临大宝的皇子,会是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萧远。 与母家势力强的前几名皇子相比,七皇子萧远实在没有什么实力去争夺皇位。 甚至因为兄弟排挤,给萧远安排了个命数不详的罪名,令一心修仙的先帝对他厌恶,命令他离开皇宫,带着妻儿去守环境艰苦的皇陵。 却不想,萧远这一走,恰好避过了京城大乱。 谁也没有想到,京城大乱会来得那么突然,杀红了眼的乱军会冲入皇宫,把皇室杀得片甲不留。 皇宫里的所有皇子都死了,除了远在皇陵的七皇子萧远。 要继续萧家的天下,只有扶持唯一活着的皇子萧远做皇帝。 这么多年来,曹太后只要一想到亲儿五皇子的死,就悔恨不已。 曹太后当年能躲过乱军,是因为她躲在自己宫中建的密室里,没有被乱军发现。 可是,五皇子当时并没有和她在一起。 她派人去找五皇子回来,派出的人一出去,就再没有消息。 然后便听到宫室外的喊杀声,和刀剑相交声,曹太后被宫人扶着躲进了密室。 再出来时,天地变幻,她的儿子死了,她看不上的萧远,成了人人追捧拥护的新帝。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为了曹家的利益,她还要留在这座死了无数人、葬送了她亲生儿子的皇宫中,继续当太后,做萧远名义上的母后! 无数个夜晚,曹太后在慈宁宫中惊醒,回想起梦中满脸血泪,质问她为何不救自己的儿子,心痛如绞。 无数次,曹太后看着庆明帝想,为什么当年死的不是庆明帝,而是她的儿子? 明明她的五皇子,身份尊贵,文武双全,受先帝看重,得万众拥戴。 明明她的五皇子,已经在皇位争夺中占据上风。 就差一点,她的五皇子就可以登上皇位。 却偏偏在这时,无妄之灾来袭,乱军攻城,血洗皇宫,往日谋算毁于一旦,让萧远这个宫女生的低贱子,摘得了皇位。 此刻,曹太后瞪着庆明帝,压抑多年的满腔不忿,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 “萧远,你这阴险毒辣、道貌岸然之徒! 当年就是你让人打开了宫门,让乱军进入皇城,皇宫里的尸山血海,都是被你害死的人!” 曹太后见大殿中的大臣们,都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拧眉道。 “你们不信?哀家自有证据。” 曹太后不仅要夺权,要杀了庆明帝,还要让庆明帝被压在与乱军勾结、残害人命的耻辱柱上,永远抬不起头来! 她对着身边的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去把人带上来。” 宫女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四皇子及其母妃陈美人进殿。 四皇子和陈美人一走进殿内,望见庆明帝,习惯性地要下跪行礼,被曹太后喊住。 “不必跪了,陈美人,快些说说,十六年前,你的父亲,都为萧远做了什么? 能让已是皇帝的他,将你这个小小城防营守将之女,纳入后宫,封为顺嫔。” 以陈美人的出身,一入宫就是嫔位,十几年来生育一位皇子一位公主,是妃嫔中子嗣最多的,可见帝王恩宠。 如果不是一年前曹太后宫宴上,五公主闹着要求赐婚嫁给孟瑾,陈美人也不会被降位份。 陈美人惶恐的目光,扫过殿内披甲执锐的兵士,嗫嚅着看向曹太后。 “太后娘娘,臣妾的父亲虽军职不高,但当年护驾有功,为救陛下,伤重不治而亡,他临终前请求陛下照顾臣妾,所以陛下才……” “哀家要听的,不是这些陈词滥调!” 曹太后不耐烦地打断陈美人的话。 “你父亲陈山,到底为萧远做了什么?你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不可能全然不知。哀家劝你说实话,否则……” 曹太后对身边的侍卫一抬手。 侍卫立即抽刀,横在了四皇子脖间。 曹太后直接威胁,“四皇子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母妃……”四皇子颤抖着望向陈美人。 “不要伤害他!” 陈美人心急地想要走向四皇子,被曹太后身边的宫女困住双手,不能动弹。 曹太后眼中划过厌烦,加重了语气道: “陈美人,哀家再问你一次,十六年前的京城大乱中,你那个身为城防营守将的父亲陈山,有没有听令于萧远,帮他打开皇城大门,把乱军放进宫去?” 第347章 倒数逼迫 大殿上响起惊吓的抽气声,震撼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大臣们人都要麻了。 陈美人听到曹太后的话,一时间呆若木鸡,张了张嘴,吐不出一句话。 曹太后紧紧盯着陈美人,“说啊!你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 “我……”陈美人怔怔转头,望向脸色凝重的庆明帝,犹豫不决。 “这样一个不念旧情,把你从嫔位贬到美人的男人,你难道还要维护他?” 曹太后察觉到陈美人眼中的不舍情意,不屑地嘲讽道。 “看到皇帝身边的孟瑾了吗?他是皇帝和宸元皇后的儿子,是他最在乎的儿子。” 陈美人第一次听到孟瑾的真实身份,诧异的目光在庆明帝和孟瑾之间来回看。 “怎么会……那孩子不是夭折了吗?” “你们都被他骗了!” 曹太后厉声道。 “孟瑾就是他和谢馨的儿子,假死后一直养在他最信任的谢清源身边。” 陈美人痴痴望着庆明帝和孟瑾,觉得他们的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她从没有想过,他们竟然是父子,也终于明白,为何五公主要求赐婚孟瑾时,会引来庆明帝那么大的怒火了。 孟瑾和五公主,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曹太后催促道,“你再耽搁时间,我就要了你儿子的命!” “母妃!”四皇子惊叫出声。 陈美人如梦初醒般转过头去,看到劫持四皇子的侍卫,正手中用力,那尖利的刀刃,已经在四皇子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印。 “不要!” 陈美人害怕地流泪,向曹太后求饶。 “太后娘娘,您放过宏儿,他也是您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啊!” 在陈美人的印象中,曹太后对庆明帝的几个皇子公主,一直都表现得很慈爱,她试图唤起曹太后的怜惜之情,放过她的四皇子。 可是曹太后,只冷冷看着她,耐心即将告罄。 “陈美人,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哀家数三下,你再不说,你儿子就没命!” 曹太后眼神冰冷,开始倒数。 “三……” 庆明帝的这些子嗣,曹太后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每次看到这些皇子公主们,只会让她想到,她那早逝的儿子,连个后人都没留下,越发痛苦。 以前表现得对四皇子好,是因为她太后的身份,在人前适当表现而已,不带半分真情实感,四皇子若是能够为她所用的死去,也算是死得有价值。 “不要,太后娘娘,求求您……”陈美人祈求着。 她还在犹豫不决,急得眼角泛起泪水,短时间内,不知该如何抉择。 陈美人对庆明帝有情,也更在意亲生儿子的性命,但最让她纠结的是,以当前的形势,庆明帝和曹家,她该靠向哪一边? 十六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作为陈山的女儿,说出的话,有利于谁? 现在的形势,看起来是曹家占了上风。 可是,十六年前,五皇子也是在夺嫡中占据上风,最后他还不是惨死,被看似不起眼的七皇子、当今圣上萧远得了皇位? 陈美人望向高台上的庆明帝,她爱慕敬仰的帝王,面色苍白,依然身姿挺拔地站在高处,威严而从容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这一次,庆明帝也会翻盘吗?他是不是还留有后手? 想到这里,陈美人更说不出那些指认庆明帝的话。 “二……” 曹太后冷漠地倒数,讽刺的目光掠过陈美人,看向被侍卫劫持的四皇子。 “看来,你的母妃,要放弃你了。” 四皇子紧张得浑身都在抖,“皇、皇祖母,您放过我,我是无辜的呀!” “不是哀家不放过你,是你母妃不选你。” 曹太后又看了一眼紧抿着唇的陈美人,正要喊出最有一个数字。 突然,似有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曹太后只听见“咻!”的一声,紧接着是侍卫的惨叫。 曹太后向叫声处看去,那名劫持四皇子的侍卫,松了横在四皇子脖子上的刀,捂着脖子上喷涌的鲜血,倒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保护太后娘娘!” 太后身边的宫女警惕地命令道。 侍卫们将太后围起来,防止有人再用暗器偷袭。 曹太后捂住心口,后怕地喘息,刚才那道暗器,若是冲她来的,她现在也已经死了。 四皇子终于挣脱了死亡威胁,看了一眼突然死掉的侍卫,他第一反应是捡起脚边侍卫掉下的刀刃,横在自己身前,用作防身。 大臣们看到侍卫突然死去,陷入慌乱,纷纷想要离开大殿,被包围他们的兵士阻止。 曹修易快步走到死去的侍卫身旁,看到那侍卫的颈间,插入了一柄小巧尖锐的飞刀。 他从飞刀刺入的角度,判断飞刀射来的方向,猛地抬头,望向庆明帝的方向。 “是你们杀了他?是谁动的手?” 曹修易厉声质问。 在重重包围下,他们的人居然还能被一击致命,这让曹修易感到极度恐慌。 他已经没有心情,再由着曹太后,向大臣们证明什么,立即对着周围的侍卫和兵士下令。 “来人!将皇帝和孟瑾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 曹太后带来的侍卫们听命上前,向台上的庆明帝冲去,但被霍济和剩余的几名羽林军拦下,双方打斗在一起。 霍济武功高强,以一当十,那些侍卫不是他们的对手,不但迟迟接近不了庆明帝,还折损了不少人。 曹修易眼见打不赢,对着周围的兵士催促道: “快去把他们抓起来,你们没听到吗?” 那些穿着厉家军铁甲的兵士,依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曹修易心中着急,那些听令上前的侍卫们,是曹家的人,这些高大勇武的兵士,则来自厉家军,是镇北王厉青鸿拨给他们用的人。 之前这些兵士一直很听话,但不知怎的,临到关键时刻,却不听命令了。 曹修易对身边的侍卫吩咐去请镇北王,一道略带沙哑的沉着男声,就在这时,自殿外传来。 “曹大人,本王带的兵,自然只听本王的命令。” 身着铠甲的厉青鸿,大步迈入殿内…… 第347章 倒数逼迫 大殿上响起惊吓的抽气声,震撼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大臣们人都要麻了。 陈美人听到曹太后的话,一时间呆若木鸡,张了张嘴,吐不出一句话。 曹太后紧紧盯着陈美人,“说啊!你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 “我……”陈美人怔怔转头,望向脸色凝重的庆明帝,犹豫不决。 “这样一个不念旧情,把你从嫔位贬到美人的男人,你难道还要维护他?” 曹太后察觉到陈美人眼中的不舍情意,不屑地嘲讽道。 “看到皇帝身边的孟瑾了吗?他是皇帝和宸元皇后的儿子,是他最在乎的儿子。” 陈美人第一次听到孟瑾的真实身份,诧异的目光在庆明帝和孟瑾之间来回看。 “怎么会……那孩子不是夭折了吗?” “你们都被他骗了!” 曹太后厉声道。 “孟瑾就是他和谢馨的儿子,假死后一直养在他最信任的谢清源身边。” 陈美人痴痴望着庆明帝和孟瑾,觉得他们的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她从没有想过,他们竟然是父子,也终于明白,为何五公主要求赐婚孟瑾时,会引来庆明帝那么大的怒火了。 孟瑾和五公主,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 “怎么样?现在可以说了?”曹太后催促道,“你再耽搁时间,我就要了你儿子的命!” “母妃!”四皇子惊叫出声。 陈美人如梦初醒般转过头去,看到劫持四皇子的侍卫,正手中用力,那尖利的刀刃,已经在四皇子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印。 “不要!” 陈美人害怕地流泪,向曹太后求饶。 “太后娘娘,您放过宏儿,他也是您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啊!” 在陈美人的印象中,曹太后对庆明帝的几个皇子公主,一直都表现得很慈爱,她试图唤起曹太后的怜惜之情,放过她的四皇子。 可是曹太后,只冷冷看着她,耐心即将告罄。 “陈美人,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哀家数三下,你再不说,你儿子就没命!” 曹太后眼神冰冷,开始倒数。 “三……” 庆明帝的这些子嗣,曹太后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每次看到这些皇子公主们,只会让她想到,她那早逝的儿子,连个后人都没留下,越发痛苦。 以前表现得对四皇子好,是因为她太后的身份,在人前适当表现而已,不带半分真情实感,四皇子若是能够为她所用的死去,也算是死得有价值。 “不要,太后娘娘,求求您……”陈美人祈求着。 她还在犹豫不决,急得眼角泛起泪水,短时间内,不知该如何抉择。 陈美人对庆明帝有情,也更在意亲生儿子的性命,但最让她纠结的是,以当前的形势,庆明帝和曹家,她该靠向哪一边? 十六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作为陈山的女儿,说出的话,有利于谁? 现在的形势,看起来是曹家占了上风。 可是,十六年前,五皇子也是在夺嫡中占据上风,最后他还不是惨死,被看似不起眼的七皇子、当今圣上萧远得了皇位? 陈美人望向高台上的庆明帝,她爱慕敬仰的帝王,面色苍白,依然身姿挺拔地站在高处,威严而从容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这一次,庆明帝也会翻盘吗?他是不是还留有后手? 想到这里,陈美人更说不出那些指认庆明帝的话。 “二……” 曹太后冷漠地倒数,讽刺的目光掠过陈美人,看向被侍卫劫持的四皇子。 “看来,你的母妃,要放弃你了。” 四皇子紧张得浑身都在抖,“皇、皇祖母,您放过我,我是无辜的呀!” “不是哀家不放过你,是你母妃不选你。” 曹太后又看了一眼紧抿着唇的陈美人,正要喊出最有一个数字。 突然,似有一道白光,从眼前一闪而过,曹太后只听见“咻!”的一声,紧接着是侍卫的惨叫。 曹太后向叫声处看去,那名劫持四皇子的侍卫,松了横在四皇子脖子上的刀,捂着脖子上喷涌的鲜血,倒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保护太后娘娘!” 太后身边的宫女警惕地命令道。 侍卫们将太后围起来,防止有人再用暗器偷袭。 曹太后捂住心口,后怕地喘息,刚才那道暗器,若是冲她来的,她现在也已经死了。 四皇子终于挣脱了死亡威胁,看了一眼突然死掉的侍卫,他第一反应是捡起脚边侍卫掉下的刀刃,横在自己身前,用作防身。 大臣们看到侍卫突然死去,陷入慌乱,纷纷想要离开大殿,被包围他们的兵士阻止。 曹修易快步走到死去的侍卫身旁,看到那侍卫的颈间,插入了一柄小巧尖锐的飞刀。 他从飞刀刺入的角度,判断飞刀射来的方向,猛地抬头,望向庆明帝的方向。 “是你们杀了他?是谁动的手?” 曹修易厉声质问。 在重重包围下,他们的人居然还能被一击致命,这让曹修易感到极度恐慌。 他已经没有心情,再由着曹太后,向大臣们证明什么,立即对着周围的侍卫和兵士下令。 “来人!将皇帝和孟瑾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 曹太后带来的侍卫们听命上前,向台上的庆明帝冲去,但被霍济和剩余的几名羽林军拦下,双方打斗在一起。 霍济武功高强,以一当十,那些侍卫不是他们的对手,不但迟迟接近不了庆明帝,还折损了不少人。 曹修易眼见打不赢,对着周围的兵士催促道: “快去把他们抓起来,你们没听到吗?” 那些穿着厉家军铁甲的兵士,依然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曹修易心中着急,那些听令上前的侍卫们,是曹家的人,这些高大勇武的兵士,则来自厉家军,是镇北王厉青鸿拨给他们用的人。 之前这些兵士一直很听话,但不知怎的,临到关键时刻,却不听命令了。 曹修易对身边的侍卫吩咐去请镇北王,一道略带沙哑的沉着男声,就在这时,自殿外传来。 “曹大人,本王带的兵,自然只听本王的命令。” 身着铠甲的厉青鸿,大步迈入殿内…… 第348章 又见厉青鸿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厉青鸿,孟蕊心中依然忍不住紧张,但她已不再如之前那样惶恐害怕,而是多了继续兴奋。 孟蕊不动声色地转动手中飞刀,对准了厉青鸿。 她和厉青鸿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孟蕊有八成把握,可以将飞刀,射进厉青鸿的脖颈。 就像她对劫持四皇子的侍卫那样,一刀毙命! “蕊儿别急,再看看情况。” 孟瑾安抚地捏了捏孟蕊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孟蕊微微点头,“我知道,不会轻易动手的。” 刚才会杀了那个侍卫,是为了救出四皇子,以免陈美人说出不利于庆明帝的话,顺便打压一下曹太后和曹修易太过嚣张的气焰。 现在形势的发展,依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孟蕊相信孟瑾的判断,她要沉住气,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敌不动,她也不动。 此时,曹修易已经殷勤地快步迎上厉青鸿。 “厉王爷,你来得正好,快叫你的兵,去把他们都抓起来!” 曹修易对着厉青鸿,指向庆明帝的方向,眼神一横。 “他们用暗器,已经杀了我们一个侍卫,若是不方便抓活的,直接杀了便是!” “哦?暗器?” 厉青鸿玩味的目光,在殿内众人身上快速扫过,最终落在他认为武功最高的霍济身上。 “霍统领,这侍卫是你放暗器杀的?” 随着厉青鸿进入大殿,霍济带领的羽林军,和曹家带来的侍卫,暂时停止了打斗,双方持刀剑对峙着。 霍济皱着眉,看了眼地上死透了的侍卫,如实道: “我倒是想,但不是我,我刚才在忙着拼杀,没空使暗器。” 他又斜了眼近处地上,被他打伤倒地不起的若干侍卫,警惕地瞪向厉青鸿。 “厉王爷,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作为镇北王,大将军,当驻守北地,无召不得擅离职守,你在这里……” 霍济看到和曹修易站在一起的厉青鸿,终于回过味来,他手中长剑突地指向厉青鸿,不敢相信般瞪大了眼。 “你要跟着曹家造反?厉青鸿,你对得起你们厉家精忠报国的列祖列宗吗!” 殿内的大臣们,看到突然出现的镇北王厉青鸿,也是与霍济同样的想法。 厉青鸿要举兵造反,大臣们觉得天都要塌了! 要知道,厉青鸿作为镇北王,手上可是管着北地十万大军的,他造反产生的破坏性,比一直走文官路的曹家,要大得多! 三皇子和吴德勇对上视线,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慌张。 曹家竟然和手握兵权镇北王,联合在了一起! 对曹家来说,有了厉青鸿的兵力,简直如虎添翼,不说与二皇子争皇位了,三皇子觉得,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厉青鸿不在意地瞥了眼霍济。 “本王对不对得起祖宗,本王自己说了算。” 厉青鸿抬起头,望向庆明帝。 “陛下,您看到微臣,好像一点不觉得惊讶,是早已料想到,微臣会来吗?” 庆明帝也望着厉青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以长辈的口吻,镇定自若道: “青鸿,朕看到你不觉惊讶,不是因为早已知晓你的行踪,而是看到你,感到安心,你是厉老将军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做出结党营私、谋朝篡位的错事。” “别听他啰嗦了!” 曹修易急切地对厉青鸿说。 “你我今日带兵站在这里,便已是谋逆,厉王爷,快让你的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谁说本王是谋逆?” 厉青鸿冷冷看向曹修易,铿锵有力道。 “本王此来,是为救驾勤王,诛杀乱党!” “铿!”厉青鸿抽出佩剑。 在曹修易未来得及反应之间,他的头颅已与身子分了家。 “啊——!” 曹太后看到亲弟弟曹修易的人头,滚动到她的脚边,惊叫着晕了过去。 众臣看到这一幕惊人的反转,都面露惊恐之色。 他们都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占据上风、叫嚣着要杀了皇帝的曹尚书,就已经身首异处。 孟蕊也被厉青鸿突然的反水,吓了一跳。 她越发搞不懂厉青鸿的目的,不声不响地带着五千厉家军精锐到行宫来,不为与曹家合作谋反,反而亲手杀了曹家的当家人? 他来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孟蕊才不相信,厉青鸿是真为了救驾勤王。 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杀死曹修易的厉青鸿,举起沾满鲜血的长剑,对着厉家军下令: “众将士听令!将曹氏叛党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 刚才不动如山的兵士们,立刻训练有素地在厉青鸿的指挥下,将曹太后、二皇子等人,以及曹家带来的侍卫宫人们,全部抓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后,厉青鸿收剑入鞘,对着庆明帝行礼。 “陛下,乱党之首曹修易,已经伏诛,其他参与谋反的诸多人等,已尽数被拿下,他们要如何处置,请陛下定夺。” “青鸿快快请起。” 庆明帝走下台阶,将厉青鸿扶起,欣慰地看着他。 “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厉家的忠心,朕从未怀疑过。” 霍济走到庆明帝身边,疑惑不解,“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厉王爷他……” “先不说这个,霍济,你把曹氏乱党都带下去关押好。” 庆明帝转向霍济道。 “对了,行宫中还有没被抓住的曹氏乱党,你带着羽林军,去把他们全都捉拿归案,不能错漏一个!” “是!卑职这就去办。” 霍济不再多问,领了旨就要带着人出殿门。 刚到殿门口,他看到一身姿矫健的男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地,站在殿门口,与霍济对了个正着。 “孟瑜?你平安回来了?” 霍济看着眼前男子,正和猛虎一起落崖的孟瑜。 孟瑜对他点了下头,算作招呼,直接抬脚进入殿内,径直走到庆明帝面前,抱拳道: “陛下,京西大营的一万兵力,已在行宫外集结完毕。” 他侧头睨了眼厉青鸿,语气冷了几分。 “厉家军驻扎的营地,已被我军包围,营地内两千多名兵士,都在控制之中,随时可以拿下。” 第348章 又见厉青鸿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厉青鸿,孟蕊心中依然忍不住紧张,但她已不再如之前那样惶恐害怕,而是多了继续兴奋。 孟蕊不动声色地转动手中飞刀,对准了厉青鸿。 她和厉青鸿之间的距离不算远,孟蕊有八成把握,可以将飞刀,射进厉青鸿的脖颈。 就像她对劫持四皇子的侍卫那样,一刀毙命! “蕊儿别急,再看看情况。” 孟瑾安抚地捏了捏孟蕊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孟蕊微微点头,“我知道,不会轻易动手的。” 刚才会杀了那个侍卫,是为了救出四皇子,以免陈美人说出不利于庆明帝的话,顺便打压一下曹太后和曹修易太过嚣张的气焰。 现在形势的发展,依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孟蕊相信孟瑾的判断,她要沉住气,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敌不动,她也不动。 此时,曹修易已经殷勤地快步迎上厉青鸿。 “厉王爷,你来得正好,快叫你的兵,去把他们都抓起来!” 曹修易对着厉青鸿,指向庆明帝的方向,眼神一横。 “他们用暗器,已经杀了我们一个侍卫,若是不方便抓活的,直接杀了便是!” “哦?暗器?” 厉青鸿玩味的目光,在殿内众人身上快速扫过,最终落在他认为武功最高的霍济身上。 “霍统领,这侍卫是你放暗器杀的?” 随着厉青鸿进入大殿,霍济带领的羽林军,和曹家带来的侍卫,暂时停止了打斗,双方持刀剑对峙着。 霍济皱着眉,看了眼地上死透了的侍卫,如实道: “我倒是想,但不是我,我刚才在忙着拼杀,没空使暗器。” 他又斜了眼近处地上,被他打伤倒地不起的若干侍卫,警惕地瞪向厉青鸿。 “厉王爷,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作为镇北王,大将军,当驻守北地,无召不得擅离职守,你在这里……” 霍济看到和曹修易站在一起的厉青鸿,终于回过味来,他手中长剑突地指向厉青鸿,不敢相信般瞪大了眼。 “你要跟着曹家造反?厉青鸿,你对得起你们厉家精忠报国的列祖列宗吗!” 殿内的大臣们,看到突然出现的镇北王厉青鸿,也是与霍济同样的想法。 厉青鸿要举兵造反,大臣们觉得天都要塌了! 要知道,厉青鸿作为镇北王,手上可是管着北地十万大军的,他造反产生的破坏性,比一直走文官路的曹家,要大得多! 三皇子和吴德勇对上视线,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慌张。 曹家竟然和手握兵权镇北王,联合在了一起! 对曹家来说,有了厉青鸿的兵力,简直如虎添翼,不说与二皇子争皇位了,三皇子觉得,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厉青鸿不在意地瞥了眼霍济。 “本王对不对得起祖宗,本王自己说了算。” 厉青鸿抬起头,望向庆明帝。 “陛下,您看到微臣,好像一点不觉得惊讶,是早已料想到,微臣会来吗?” 庆明帝也望着厉青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以长辈的口吻,镇定自若道: “青鸿,朕看到你不觉惊讶,不是因为早已知晓你的行踪,而是看到你,感到安心,你是厉老将军教出来的孩子,不会做出结党营私、谋朝篡位的错事。” “别听他啰嗦了!” 曹修易急切地对厉青鸿说。 “你我今日带兵站在这里,便已是谋逆,厉王爷,快让你的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谁说本王是谋逆?” 厉青鸿冷冷看向曹修易,铿锵有力道。 “本王此来,是为救驾勤王,诛杀乱党!” “铿!”厉青鸿抽出佩剑。 在曹修易未来得及反应之间,他的头颅已与身子分了家。 “啊——!” 曹太后看到亲弟弟曹修易的人头,滚动到她的脚边,惊叫着晕了过去。 众臣看到这一幕惊人的反转,都面露惊恐之色。 他们都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刚刚还占据上风、叫嚣着要杀了皇帝的曹尚书,就已经身首异处。 孟蕊也被厉青鸿突然的反水,吓了一跳。 她越发搞不懂厉青鸿的目的,不声不响地带着五千厉家军精锐到行宫来,不为与曹家合作谋反,反而亲手杀了曹家的当家人? 他来这一遭,究竟是为了什么? 孟蕊才不相信,厉青鸿是真为了救驾勤王。 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杀死曹修易的厉青鸿,举起沾满鲜血的长剑,对着厉家军下令: “众将士听令!将曹氏叛党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 刚才不动如山的兵士们,立刻训练有素地在厉青鸿的指挥下,将曹太后、二皇子等人,以及曹家带来的侍卫宫人们,全部抓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后,厉青鸿收剑入鞘,对着庆明帝行礼。 “陛下,乱党之首曹修易,已经伏诛,其他参与谋反的诸多人等,已尽数被拿下,他们要如何处置,请陛下定夺。” “青鸿快快请起。” 庆明帝走下台阶,将厉青鸿扶起,欣慰地看着他。 “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厉家的忠心,朕从未怀疑过。” 霍济走到庆明帝身边,疑惑不解,“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厉王爷他……” “先不说这个,霍济,你把曹氏乱党都带下去关押好。” 庆明帝转向霍济道。 “对了,行宫中还有没被抓住的曹氏乱党,你带着羽林军,去把他们全都捉拿归案,不能错漏一个!” “是!卑职这就去办。” 霍济不再多问,领了旨就要带着人出殿门。 刚到殿门口,他看到一身姿矫健的男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地,站在殿门口,与霍济对了个正着。 “孟瑜?你平安回来了?” 霍济看着眼前男子,正和猛虎一起落崖的孟瑜。 孟瑜对他点了下头,算作招呼,直接抬脚进入殿内,径直走到庆明帝面前,抱拳道: “陛下,京西大营的一万兵力,已在行宫外集结完毕。” 他侧头睨了眼厉青鸿,语气冷了几分。 “厉家军驻扎的营地,已被我军包围,营地内两千多名兵士,都在控制之中,随时可以拿下。” 第349章 早有安排 “阿瑜,你连夜赶路,辛苦了!” 庆明帝扶起孟瑜,关心道。 “这一路可还顺利?” 孟瑜从怀中拿出虎符,双手递还给庆明帝。 “微臣不辱使命,顺利到达京西大营,与秦将军汇合,带领一万兵士及时赶到行宫。”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都听明白了。 对于曹太后和曹尚书的叛乱,庆明帝早有准备,曹氏叛党不过是庆明帝的瓮中之鳖。 而孟瑜,昨日和猛虎一起落崖,也在庆明帝的计划之中。 孟瑜以此脱身,连夜赶到距离行宫两百里外的京西大营,带兵前来行宫支援。 也就是说,就算厉青鸿没有杀曹修易,孟瑜也能及时赶到,拿下曹氏叛党,保陛下平安。 庆明帝接过孟瑜手中的虎符,发现了孟瑜手上的擦伤。 “阿瑜你受伤了?是昨日与猛虎搏斗时伤到的?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处?” 孟瑜收回手,不在意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那不行,快请太医来治伤!”庆明帝对着高公公吩咐。 高公公应声出去,派了门口候着的宫人去请太医。 “陛下,微臣的伤没事,现在要紧的,是厉家军的处置问题。” 孟瑜严肃地看着庆明帝。 “镇北王无召私自离开驻地,带着五千厉家军精锐前来行宫,闯入行宫大殿,与曹氏叛党勾连,意图谋反,当视同谋逆之罪!” “不对!我家王爷是来救驾的!” 厉青鸿身边的副将陈安,立即大声反驳。 “叛党头目曹修易已被我家王爷诛杀,这些曹氏叛党也是我方拿下,你凭什么给我们安上谋逆的大罪?” “陈安,退下。” 厉青鸿对陈安训斥。 “陛下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厉青鸿看向孟瑜,嘴角微弯,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孟公子,本王之前所为,许是让你有所误解,但事实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孟瑜根本不信,冲厉青鸿语气不善道:“那你所谓的事实,是哪样?” 厉青鸿瞄了眼庆明帝,见庆明帝并未阻止孟瑜对他的质问,正不动声色地等着他解释,心中冷笑,后退一步,对着庆明帝抱拳一礼。 “陛下,臣无召离开驻地,确有不当之处,但事急从权,臣不得不如此。” 厉青鸿直起身,不紧不慢地解释。 “两个月前,臣在北地,收到曹修易送来的信,他有意拉拢臣,并提出让二皇子迎娶臣的妹妹青雪为二皇子正妃,两家结姻亲之好。 臣深知他的用意,直接回信拒绝了他。 可半月后,臣再次收到曹修易的信,随信一起来的,除了两个京城的美人,还有青雪贴身使用的手帕。 信上没有再提要让青雪做二皇子妃,但依然没有放弃要臣帮助二皇子夺嫡。 曹修易在信中威胁臣,如果臣不同意,他们就要对我妹妹不利。 他们在青雪身边安插了人手,那送来的手帕,就是对臣的警告,如果臣有异动,或是将他们的计划通知陛下,他们就会伤害青雪……” 厉青鸿冷峻的脸上,浮现担忧与无奈。 “臣的父亲去世时,臣在他面前发过誓,会以性命护好青雪。 如今,青雪是臣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臣不能让她有所闪失,否则,无法向臣早逝的祖父和父母交代。 为了青雪的安全,臣不得不先假意同意曹修易的要求,先取信于他。 待得知他的计划后,臣便将计就计,带着人马来到行宫,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毁灭他的谋反计划,以保护陛下。” “哼!你说得好听!” 孟瑜冷哼一声,对厉青鸿的说辞嗤之以鼻。 “你根本就是早有不臣之心,与曹家人是一丘之貉,会突然收手,不过是因为听到消息,知道我带着京西大营的一万兵力到达了行宫支援,所以才突然转变态度,杀了曹修易,来个死无对证!” 厉青鸿看向孟瑜的双眸,危险地眯起,“孟公子,你说话要讲证据,本王直到刚才你进来之前,都不知道有另外的一万兵力到达行宫。” “你有谋反嫌疑,应该是你举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凭什么找我要证据?” 孟瑜面无表情地对上厉青鸿,寸步不让。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陛下和在场的大人们都听到了,你和曹家来往的书信,你妹妹身边的曹家纤细,你最好都能拿得出来。” “那是自然。”厉青鸿不得不应道。 孟瑜怀疑地盯着厉青鸿,还想继续说,庆明帝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上。 “好了,阿瑜,你忙了一天一夜,也该累了,先不说这些。” 庆明帝慈爱地笑着,对不远处的孟蕊招了招手。 “瑞嘉,来,先陪你兄长回去治伤,朕让太医马上过去。” 孟蕊听出来,庆明帝不想让孟瑜再针对厉青鸿问下去,于是乖巧地走到孟瑜身边,轻轻拉了下孟瑜的胳膊。 “二……哥哥,我们先回去。” 孟蕊差点喊错,随着孟瑾作为皇子的身份被揭开,从今天开始,孟蕊没有大哥二哥,就只有孟瑜一位亲哥哥。 孟瑜看到孟蕊过来,没有再坚持。 他瞪了眼有意无意瞄向孟蕊的厉青鸿,向庆明帝行礼告退,带着孟蕊一起走出了大殿。 待走得离大殿距离远了,孟蕊见周围无人,对孟瑜说: “哥哥,陛下对镇北王府,应是另有打算,你不要多想。” 孟蕊担心孟瑜犯轴,对阻止他深究厉青鸿的庆明帝有意见,忍不住出言提醒。 孟瑜低头看向孟蕊,不在乎地笑道: “我没有多想,陛下的意思我也理解,刚才那样说,是为了让厉家臭小子知道,我们家不是好惹的。 他要是再敢对你动歪心思,也得好好考量一下,他有没有应对疾风暴雨的能耐。” 孟蕊恍然抬头,看向孟瑜坚毅的侧脸,心中泛起重重感动。 “哥哥,我……” 孟瑜的大掌落在孟蕊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嗓音沉稳而有力。 “蕊儿,有哥哥在,你不用怕他,光是要证明没有谋逆之心,就够他忙一阵了。” 孟瑜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狠劲道。 “他要是再不老实,我就找个机会做了他,以绝后患!” 第349章 早有安排 “阿瑜,你连夜赶路,辛苦了!” 庆明帝扶起孟瑜,关心道。 “这一路可还顺利?” 孟瑜从怀中拿出虎符,双手递还给庆明帝。 “微臣不辱使命,顺利到达京西大营,与秦将军汇合,带领一万兵士及时赶到行宫。”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都听明白了。 对于曹太后和曹尚书的叛乱,庆明帝早有准备,曹氏叛党不过是庆明帝的瓮中之鳖。 而孟瑜,昨日和猛虎一起落崖,也在庆明帝的计划之中。 孟瑜以此脱身,连夜赶到距离行宫两百里外的京西大营,带兵前来行宫支援。 也就是说,就算厉青鸿没有杀曹修易,孟瑜也能及时赶到,拿下曹氏叛党,保陛下平安。 庆明帝接过孟瑜手中的虎符,发现了孟瑜手上的擦伤。 “阿瑜你受伤了?是昨日与猛虎搏斗时伤到的?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处?” 孟瑜收回手,不在意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那不行,快请太医来治伤!”庆明帝对着高公公吩咐。 高公公应声出去,派了门口候着的宫人去请太医。 “陛下,微臣的伤没事,现在要紧的,是厉家军的处置问题。” 孟瑜严肃地看着庆明帝。 “镇北王无召私自离开驻地,带着五千厉家军精锐前来行宫,闯入行宫大殿,与曹氏叛党勾连,意图谋反,当视同谋逆之罪!” “不对!我家王爷是来救驾的!” 厉青鸿身边的副将陈安,立即大声反驳。 “叛党头目曹修易已被我家王爷诛杀,这些曹氏叛党也是我方拿下,你凭什么给我们安上谋逆的大罪?” “陈安,退下。” 厉青鸿对陈安训斥。 “陛下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厉青鸿看向孟瑜,嘴角微弯,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孟公子,本王之前所为,许是让你有所误解,但事实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孟瑜根本不信,冲厉青鸿语气不善道:“那你所谓的事实,是哪样?” 厉青鸿瞄了眼庆明帝,见庆明帝并未阻止孟瑜对他的质问,正不动声色地等着他解释,心中冷笑,后退一步,对着庆明帝抱拳一礼。 “陛下,臣无召离开驻地,确有不当之处,但事急从权,臣不得不如此。” 厉青鸿直起身,不紧不慢地解释。 “两个月前,臣在北地,收到曹修易送来的信,他有意拉拢臣,并提出让二皇子迎娶臣的妹妹青雪为二皇子正妃,两家结姻亲之好。 臣深知他的用意,直接回信拒绝了他。 可半月后,臣再次收到曹修易的信,随信一起来的,除了两个京城的美人,还有青雪贴身使用的手帕。 信上没有再提要让青雪做二皇子妃,但依然没有放弃要臣帮助二皇子夺嫡。 曹修易在信中威胁臣,如果臣不同意,他们就要对我妹妹不利。 他们在青雪身边安插了人手,那送来的手帕,就是对臣的警告,如果臣有异动,或是将他们的计划通知陛下,他们就会伤害青雪……” 厉青鸿冷峻的脸上,浮现担忧与无奈。 “臣的父亲去世时,臣在他面前发过誓,会以性命护好青雪。 如今,青雪是臣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臣不能让她有所闪失,否则,无法向臣早逝的祖父和父母交代。 为了青雪的安全,臣不得不先假意同意曹修易的要求,先取信于他。 待得知他的计划后,臣便将计就计,带着人马来到行宫,在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毁灭他的谋反计划,以保护陛下。” “哼!你说得好听!” 孟瑜冷哼一声,对厉青鸿的说辞嗤之以鼻。 “你根本就是早有不臣之心,与曹家人是一丘之貉,会突然收手,不过是因为听到消息,知道我带着京西大营的一万兵力到达了行宫支援,所以才突然转变态度,杀了曹修易,来个死无对证!” 厉青鸿看向孟瑜的双眸,危险地眯起,“孟公子,你说话要讲证据,本王直到刚才你进来之前,都不知道有另外的一万兵力到达行宫。” “你有谋反嫌疑,应该是你举证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凭什么找我要证据?” 孟瑜面无表情地对上厉青鸿,寸步不让。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陛下和在场的大人们都听到了,你和曹家来往的书信,你妹妹身边的曹家纤细,你最好都能拿得出来。” “那是自然。”厉青鸿不得不应道。 孟瑜怀疑地盯着厉青鸿,还想继续说,庆明帝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上。 “好了,阿瑜,你忙了一天一夜,也该累了,先不说这些。” 庆明帝慈爱地笑着,对不远处的孟蕊招了招手。 “瑞嘉,来,先陪你兄长回去治伤,朕让太医马上过去。” 孟蕊听出来,庆明帝不想让孟瑜再针对厉青鸿问下去,于是乖巧地走到孟瑜身边,轻轻拉了下孟瑜的胳膊。 “二……哥哥,我们先回去。” 孟蕊差点喊错,随着孟瑾作为皇子的身份被揭开,从今天开始,孟蕊没有大哥二哥,就只有孟瑜一位亲哥哥。 孟瑜看到孟蕊过来,没有再坚持。 他瞪了眼有意无意瞄向孟蕊的厉青鸿,向庆明帝行礼告退,带着孟蕊一起走出了大殿。 待走得离大殿距离远了,孟蕊见周围无人,对孟瑜说: “哥哥,陛下对镇北王府,应是另有打算,你不要多想。” 孟蕊担心孟瑜犯轴,对阻止他深究厉青鸿的庆明帝有意见,忍不住出言提醒。 孟瑜低头看向孟蕊,不在乎地笑道: “我没有多想,陛下的意思我也理解,刚才那样说,是为了让厉家臭小子知道,我们家不是好惹的。 他要是再敢对你动歪心思,也得好好考量一下,他有没有应对疾风暴雨的能耐。” 孟蕊恍然抬头,看向孟瑜坚毅的侧脸,心中泛起重重感动。 “哥哥,我……” 孟瑜的大掌落在孟蕊的发顶,轻轻揉了揉,嗓音沉稳而有力。 “蕊儿,有哥哥在,你不用怕他,光是要证明没有谋逆之心,就够他忙一阵了。” 孟瑜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狠劲道。 “他要是再不老实,我就找个机会做了他,以绝后患!” 第350章 身份有别 “哥哥?” 孟蕊惊异地看向孟瑜。 “他身为镇北王,家族在朝野民间都有名望,不可随意出手。” 以孟瑜的武功,要杀厉青鸿,并不是不可能,但那样产生的后果,令孟蕊感到担忧。 “别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 孟瑜又拍了拍孟蕊的头,无所谓地收回手。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别动歪心思,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之后,孟瑜和孟蕊一起,回到他们在行宫中的住处。 他们刚坐下,才喝了杯茶,太医就到了。 孟瑜昨日与猛虎一同坠崖时,后背和手臂在崖壁上有撞击和刮擦。 他一天一夜都在搬救兵的路上,没空管身上的伤,此时后背的伤处,已经淤青一片,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结了血痂。 太医为孟瑜处理了伤口,敷了药,又写了内服的方子,要去给孟瑜抓药。 “这点小伤,我用不着喝药,不用麻烦了。” 孟瑜直接拒绝,并把哆嗦的太医赶了出去。 站在房门外等候的孟蕊,看到太医出来,不放心地上前询问。 得知孟瑜不肯喝药后,孟蕊面含抱歉,塞给了太医一荷包赏银,轻声细语道: “多谢刘太医前来为了兄长治伤,我兄长一天一夜没合眼,身上又有伤,火气有些大,你多担待,别和他计较。” 刘太医是庆明帝的御用太医,医术高明,庆明帝让他来给孟瑜治伤,以示重视,也是皇恩的体现。 而且刘太医来给孟瑜治了伤,必会回禀庆明帝,最好不要得罪了他。 刘太医收下荷包,对孟蕊拱了拱手。 “县主哪里话,陛下让老夫来给孟公子治伤,这都是老夫应该做的。 孟公子的伤虽然不重,但也需好生养着,外用的药已经敷上了,内服的药也要用上,才能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还请县主多劝劝他。” “我知道,刘太医按规矩开方抓药便是,我会说服他的。” 孟蕊亲自将刘太医送出门,才转身回来,敲响了孟瑜的房门。 “哥哥,我能进去吗?” “进来。”孟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孟蕊推开门,看到孟瑜已经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坐在桌边喝茶。 “哥哥,刘太医说,你的伤要好生将养,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 “嗯,刘太医说得不错。” 孟瑜放下茶盏,对孟蕊说。 “记得放出话去,就说我受了伤,要好好静养,不见任何人。” 孟蕊点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办。” 孟蕊让身边的吟夏和吟秋,去交代守门的侍卫,和院子里的下人们,以孟瑜养伤要静养为由,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一直以谢清源之子身份示人的孟瑾,突然成为了皇子,肯定有很多人,想要探听消息。 孟瑜和孟蕊就成了他们的最想要的目标,毕竟孟瑜和孟蕊,曾和孟瑾曾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身份还是孟瑾的弟弟妹妹,知道的事不少。 而孟瑜和孟蕊,当然不想和那些人透露消息。 但那些人中,有官职高的大臣,有出身高的夫人小姐,总有身份比他们高的,不是他们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 孟瑜以养伤为借口,拒绝见所有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看着吟夏和吟秋分别去和侍卫下人们交代,孟蕊转身回到屋中,把门关上。 “哥哥,虽说你的伤不重,但你还是要按医嘱用内服的药,伤情才能好得快,也不枉费了陛下专门请太医来为你治伤的心意。” 皇帝让太医给孟瑜治伤,孟瑜把太医赶出去,到底有些不知好歹的意味。 “我被陛下驳了面子,有些脾气,陛下能够理解。” 孟瑜对此,有自己的想法。 “刚才我赶刘太医出去,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借此表明,我对陛下阻止我深究厉青鸿过错,感到不满。 蕊儿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咱们兄妹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相信刘太医回去后,会按照我们所期望的回禀陛下。” 孟蕊懂了,“哥哥,你这是想让陛下对你有所愧疚,好不让那些人来打扰我们?” 孟瑜看向孟蕊,眼眸深沉,微微叹出一口气。 “蕊儿,你要明白,从今日开始,孟瑾就不再是我们的兄长,而是皇子。 待他正式归位,若无意外,便会是皇太子,等到今上百年之后,他更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今日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套你我的话,与其浪费时间与他们虚与委蛇,不如干脆不见,来得清静。 陛下让你陪我回来治伤,除了不让我继续对厉青鸿追责,也是让我们离开,担心我们年轻说多错多,让有心人利用。” “我知道的,这几天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孟蕊已经有了打算,又不确定地问。 “等这段时间风头过了,大……孟瑾的皇子身份坐实,应当就好了?” “不好说,太子之位不定,他们总有得争,咱们很难有安宁的日子。” 孟瑜想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眼中划过几许烦躁。 “蕊儿,你之后还要待在京城吗?只要继续待在京城,就免不了被卷进那些争斗之中。” 孟蕊没想到孟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如实回答道: “我不打算一直待在京城,世间大好河山,我还没怎么去看过呢,之后肯定是要去四处走走看看的。 可是这半年,我还不能说走就走,哥哥你要和华筠姐姐成亲,我得留在京城帮忙。 有些事你们男子不方便插手,娘亲又不常住京城,若是失了礼数,华筠姐姐不在意,但不能不考虑永宁侯和侯夫人的想法,万一耽误哥哥你成亲就不好了。” 听孟蕊提到自己的婚事,孟瑜原本冷峻沉着的脸色,泛起一丝柔软的喜色。 “你说得也对,就算要离开,也要等我与华筠成婚之后。 阿娘性子刚毅急躁,对京中的规矩礼节不厌其烦,父亲手上事太多,时常顾不上,我也不太懂这些。 永宁侯府重视规矩,我与华筠的婚事,要麻烦妹妹你多帮忙费心。” 孟蕊笑盈盈地应承:“那是当然。” “蕊儿,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 孟瑜看着孟蕊,泛着柔意的眼中,闪过担忧。 “孟瑾的皇子身份恢复后,就算他待你我再亲近,你也要谨记身份有别,与他保持距离,再不可像以前那样亲近了。” 第350章 身份有别 “哥哥?” 孟蕊惊异地看向孟瑜。 “他身为镇北王,家族在朝野民间都有名望,不可随意出手。” 以孟瑜的武功,要杀厉青鸿,并不是不可能,但那样产生的后果,令孟蕊感到担忧。 “别紧张,我只是说说而已。” 孟瑜又拍了拍孟蕊的头,无所谓地收回手。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别动歪心思,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之后,孟瑜和孟蕊一起,回到他们在行宫中的住处。 他们刚坐下,才喝了杯茶,太医就到了。 孟瑜昨日与猛虎一同坠崖时,后背和手臂在崖壁上有撞击和刮擦。 他一天一夜都在搬救兵的路上,没空管身上的伤,此时后背的伤处,已经淤青一片,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结了血痂。 太医为孟瑜处理了伤口,敷了药,又写了内服的方子,要去给孟瑜抓药。 “这点小伤,我用不着喝药,不用麻烦了。” 孟瑜直接拒绝,并把哆嗦的太医赶了出去。 站在房门外等候的孟蕊,看到太医出来,不放心地上前询问。 得知孟瑜不肯喝药后,孟蕊面含抱歉,塞给了太医一荷包赏银,轻声细语道: “多谢刘太医前来为了兄长治伤,我兄长一天一夜没合眼,身上又有伤,火气有些大,你多担待,别和他计较。” 刘太医是庆明帝的御用太医,医术高明,庆明帝让他来给孟瑜治伤,以示重视,也是皇恩的体现。 而且刘太医来给孟瑜治了伤,必会回禀庆明帝,最好不要得罪了他。 刘太医收下荷包,对孟蕊拱了拱手。 “县主哪里话,陛下让老夫来给孟公子治伤,这都是老夫应该做的。 孟公子的伤虽然不重,但也需好生养着,外用的药已经敷上了,内服的药也要用上,才能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还请县主多劝劝他。” “我知道,刘太医按规矩开方抓药便是,我会说服他的。” 孟蕊亲自将刘太医送出门,才转身回来,敲响了孟瑜的房门。 “哥哥,我能进去吗?” “进来。”孟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孟蕊推开门,看到孟瑜已经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坐在桌边喝茶。 “哥哥,刘太医说,你的伤要好生将养,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 “嗯,刘太医说得不错。” 孟瑜放下茶盏,对孟蕊说。 “记得放出话去,就说我受了伤,要好好静养,不见任何人。” 孟蕊点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办。” 孟蕊让身边的吟夏和吟秋,去交代守门的侍卫,和院子里的下人们,以孟瑜养伤要静养为由,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一直以谢清源之子身份示人的孟瑾,突然成为了皇子,肯定有很多人,想要探听消息。 孟瑜和孟蕊就成了他们的最想要的目标,毕竟孟瑜和孟蕊,曾和孟瑾曾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身份还是孟瑾的弟弟妹妹,知道的事不少。 而孟瑜和孟蕊,当然不想和那些人透露消息。 但那些人中,有官职高的大臣,有出身高的夫人小姐,总有身份比他们高的,不是他们想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 孟瑜以养伤为借口,拒绝见所有人,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看着吟夏和吟秋分别去和侍卫下人们交代,孟蕊转身回到屋中,把门关上。 “哥哥,虽说你的伤不重,但你还是要按医嘱用内服的药,伤情才能好得快,也不枉费了陛下专门请太医来为你治伤的心意。” 皇帝让太医给孟瑜治伤,孟瑜把太医赶出去,到底有些不知好歹的意味。 “我被陛下驳了面子,有些脾气,陛下能够理解。” 孟瑜对此,有自己的想法。 “刚才我赶刘太医出去,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借此表明,我对陛下阻止我深究厉青鸿过错,感到不满。 蕊儿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咱们兄妹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相信刘太医回去后,会按照我们所期望的回禀陛下。” 孟蕊懂了,“哥哥,你这是想让陛下对你有所愧疚,好不让那些人来打扰我们?” 孟瑜看向孟蕊,眼眸深沉,微微叹出一口气。 “蕊儿,你要明白,从今日开始,孟瑾就不再是我们的兄长,而是皇子。 待他正式归位,若无意外,便会是皇太子,等到今上百年之后,他更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今日之后,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套你我的话,与其浪费时间与他们虚与委蛇,不如干脆不见,来得清静。 陛下让你陪我回来治伤,除了不让我继续对厉青鸿追责,也是让我们离开,担心我们年轻说多错多,让有心人利用。” “我知道的,这几天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孟蕊已经有了打算,又不确定地问。 “等这段时间风头过了,大……孟瑾的皇子身份坐实,应当就好了?” “不好说,太子之位不定,他们总有得争,咱们很难有安宁的日子。” 孟瑜想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眼中划过几许烦躁。 “蕊儿,你之后还要待在京城吗?只要继续待在京城,就免不了被卷进那些争斗之中。” 孟蕊没想到孟瑜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如实回答道: “我不打算一直待在京城,世间大好河山,我还没怎么去看过呢,之后肯定是要去四处走走看看的。 可是这半年,我还不能说走就走,哥哥你要和华筠姐姐成亲,我得留在京城帮忙。 有些事你们男子不方便插手,娘亲又不常住京城,若是失了礼数,华筠姐姐不在意,但不能不考虑永宁侯和侯夫人的想法,万一耽误哥哥你成亲就不好了。” 听孟蕊提到自己的婚事,孟瑜原本冷峻沉着的脸色,泛起一丝柔软的喜色。 “你说得也对,就算要离开,也要等我与华筠成婚之后。 阿娘性子刚毅急躁,对京中的规矩礼节不厌其烦,父亲手上事太多,时常顾不上,我也不太懂这些。 永宁侯府重视规矩,我与华筠的婚事,要麻烦妹妹你多帮忙费心。” 孟蕊笑盈盈地应承:“那是当然。” “蕊儿,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你。” 孟瑜看着孟蕊,泛着柔意的眼中,闪过担忧。 “孟瑾的皇子身份恢复后,就算他待你我再亲近,你也要谨记身份有别,与他保持距离,再不可像以前那样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