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旧忆》 第一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一) 暖风吹拂,春意盎然,上海临江师范女校的窗畔,杨柳随风轻舞,满是初春的和煦。 “叮铃铃,叮铃铃……”放学的铃声清脆响起,教室里的女学生们瞬间热闹起来,眨眼间便如灵动的小鸟般纷纷离去。 唯有慕江吟依旧静静地坐在窗前,沉浸在一本蓝皮书刊之中,对那喧闹的铃声仿若未闻。 她面容清丽,恰似芙蕖出水,眉如柳叶弯弯,气质温婉,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垂肩的发丝上,晕染出一片绚丽的霞光,更衬得她容颜姣好。 “江吟,江吟!”不一会儿,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好友姜悦滢背着斜挎包匆匆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哎呀,到处找你都不见,原来你在这儿呢!都放学啦,怎么还在这儿看书呀?”姜悦滢喘着气,轻轻拍了下慕江吟的肩膀。 慕江吟抬起头,嘴角泛起一抹浅笑,眼中满是宁静与婉约:“急什么,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事,学校又不关门,不如在这儿多学一会儿。” “还学什么呀!”姜悦滢一把夺过慕江吟手中的书,“就你爱学习,放学了还不放松放松。” “悦滢,你不要胡闹,快把书还给我!”慕江吟急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夺回书,紧张地抚平书页,“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新时代教育学》,整个城市都很难找到第二本,可别弄坏了。” 姜悦滢撅起嘴,挽住慕江吟的手臂:“好啦好啦,不抢你的宝贝书了。对了,听说对面军校今晚有校庆会,可是一年一度的呢,好多同学都要去看,我们也去!” 慕江吟转过身,似乎对此并无太大兴趣,轻轻抿唇:“这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学校不也办过吗?” “不一样的,江吟!”姜悦滢急切地晃着她的手臂,“咱们的校庆会是面对咱们学校的,而军校的校庆会可是面向整个城的,可热闹了!而且军校里都是男生,一个个身姿矫健,说不定还有帅哥呢,去看看呗!” 慕江吟无奈地戳了戳姜悦滢的脑袋:“你呀,就知道看帅哥。好,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就陪你走一趟。” “太好了,快走快走,今天会去好多人呢,晚了就来不及了!”姜悦滢兴奋地拉着慕江吟就要往外跑。 “等等!”慕江吟挣脱开来,回到座位上,仔细地把书收好,才和姜悦滢一起走出教室。 这一天是军校建校二十周年庆典,下午举办的校庆会吸引了众多上海市民,场地周围人头攒动。 太阳刚落山,校庆会便正式开始。正如所料,军校学生大多是男生,他们身姿挺拔,精神抖擞。 开场的武术体操表演、合唱、舞台剧等节目精彩纷呈,但慕江吟却兴趣缺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书中,对周围的喧闹置若罔闻。 “太棒了,太精彩了!”姜悦滢则看得兴致勃勃,眼睛放光,不停地为台上的表演鼓掌叫好。 “江吟,你怎么不看表演呀?”她发现慕江吟还在看书,便推了推她。 “我陪着你就好,你看你的,我继续看书。”慕江吟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我的天呐,这么吵你都能看进去?”看着慕江吟专注的模样,姜悦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慕江吟目光仍旧没有离开书卷,轻声回答:“这有何难?” “你可真厉害,要是我有你这定力,学习成绩肯定好得没话说!”姜悦滢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好啦,你继续看。”慕江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姜悦滢见状,也不再打扰她,继续专注地欣赏表演。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校庆会接近尾声。月色渐浓,当所有文艺表演结束后,迎来了压轴演讲。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我校步兵系学长闻函初进行演讲——《以无私之吾辈,成泱泱之大国》!” 话音刚落,台下掌声雷动。 “看,是闻函初要演讲啦!”姜悦滢兴奋地叫着,眉梢高高扬起,眼中满是期待,还不忘轻轻推了推慕江吟,“江吟,你听说过他吗?据说他可是个厉害角色,不仅长得英俊,还是军校的队长呢!” 慕江吟微微皱眉,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却毫无头绪:“闻函初……似乎有点印象,但又记不清在哪听过了。” 此时,灯光齐聚舞台中央,闻函初登场了。他身姿挺拔如松,身着笔挺西装,步伐沉稳自信。 在镁光灯的映照下,他的脸庞线条分明,眉骨英挺,眼眸深邃而有神,散发着一种清冷又不失亲和力的气质,恰似那光风霁月的少年才俊,周身散发着不凡的气度。 “各位朋友,晚上好!”闻函初拿起话筒,在夜空中回荡,“很荣幸能代表军校进行此次演讲,感谢大家的到来!” 说罢,他优雅地向台下鞠躬致谢,举手投足间尽显豪迈风范。 姜悦滢看得眼睛发亮,激动地说:“哇,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帅气,今天可真是不虚此行!” 慕江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对这个所谓的风云人物并未过多在意。 闻函初的演讲继续着,他言辞激昂,痛斥着令人愤怒的乱象:“如今国家内忧外患,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这一切皆因一些做官的腐败无能,肆意妄为,他们只知中饱私囊,欺压百姓,才让我华夏大地陷入如此绝境!” 台下听众纷纷点头,义愤填膺,掌声如雷,每个人都被他的话语点燃了心中的怒火与豪情。 慕江吟听到此处,心中一动,缓缓抬起头,目光聚焦在闻函初身上。 此时,她不禁对这个敢于直言的少年另眼相看,在这人人敢怒不敢言的压抑氛围中,闻函初能毫不畏惧地揭露这些现象,其胆识和勇气远超常人,确实令人钦佩。 于是,她轻轻合上书本,全神贯注地聆听接下来的演讲。 第二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二) 镁光灯下,闻函初的眼神愈发坚定,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吾辈青年,生于乱世,肩负着国家的未来与希望。若我们不奋发图强,谁来拯救这濒危的华夏?当国家面临危难,我们定当义无反顾,举国上下的所有青壮年,以热血之躯扞卫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与敌人战斗到底!” “说得好!”台下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人们被他的爱国情怀深深打动,仿佛看到了国家复兴的曙光。 然而,就在这热血沸腾的时刻,一个清脆却坚定的声音打破了这热烈的氛围:“不对!”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慕江吟站在舞台一侧的角落里,灯光昏黄,勾勒出她单薄却挺直的身影。 “你这是什么意思?闻同学的话哪里不对了?”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年轻人就该报效国家,你怎么能唱反调?简直不可理喻!” 众人纷纷将愤怒的矛头指向慕江吟,指责声不绝于耳。姜悦滢也慌了神,急忙拉扯着她的衣袖,焦急地说:“江吟,你疯了吗?你别乱说呀!” 慕江吟却神色镇定,目光坚定地看向闻函初,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只是认为,闻同学的演讲存在片面之处,不应被全盘接受。” “简直荒谬!你这是在扰乱校庆会!”有人怒不可遏,甚至有人叫嚷着要把她赶出去。 就在这时,闻函初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眼神平和,语气沉稳地说:“大家稍安勿躁,这位同学既然有不同意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慕江吟向前走了几步,身姿挺拔,不卑不亢地问道:“闻同学,你在演讲中是否呼吁所有青少年在国家危难时都奔赴战场?” 闻函初点头回应:“没错,保卫国家是我们青少年义不容辞的责任。” 慕江吟立刻反驳:“这是错误的。外敌入侵,确实需要有人奋勇抵抗,但如果所有青少年都上战场,那么国家未来的建设者、各领域的人才又从何而来?” 闻函初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能为国家战斗、牺牲的人,就是国之栋梁。若贪生怕死,自然不配称为英才。” 慕江吟目光炯炯,语气更加坚定:“报国的方式多种多样,并非只有战场杀敌这一条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如果按照你的观点,那些选择用其他方式爱国的人,岂不是都成了懦夫?” 闻函初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思索。 他看着慕江吟,心中涌起一股好奇,随后诚恳地说:“这位同学,听你的话,似乎对报国之道有着深刻的见解,不妨详细说说。” 慕江吟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当国家面临困境,我们当然要奋起反抗。但我们更要思考,为何我们的国家会陷入如此境地?是因为官员的腐败,导致我们在科技、文化、落后。” “如果我们只知道盲目战斗,而不注重培养人才、提升国力,即便有再多的热血青年奔赴战场,也难以改变失败的命运。” 她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头,原本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开始反思以往对爱国的片面理解。 慕江吟眼中悲愤渐浓,她紧攥双拳,情绪愈发激昂:“我们国家之所以深陷困境,根源在于缺少科技与实力,才会变得极度贫弱,这才让外敌有机可乘。” “若只知一味鼓动青年投身战场,那国家的发展建设靠谁推动?若没有人才来提升综合国力,仅凭热血而不顾实际,我们的军械落后,最终必然走向失败,国家也将难逃灭亡厄运。” 她目光炯炯地直视闻函初,大声问道:“所以,闻同学,你仍坚持要所有青少年都奔赴战场吗?” 闻函初眉心紧锁,陷入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你说的有理,但如果无人抵御外敌,国土又怎能保全?若在危难时刻,青年都退缩,国家岂会不被瓜分?” 慕江吟神情坚定,语气沉稳地回应:“我们当然要保卫国土,但并非所有青少年都适合参战。军校同学身强体壮、能力出众,可还有许多青年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若他们盲目上阵,不仅无法御敌,还会白白牺牲,这对国家而言是更大的损失,绝非理智之举。我们要做的是全面为国家奉献,不能只局限于战场拼杀。” 她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的态度有了转变,人们开始认真思考。闻函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点头表示认同:“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那依你之见,正确的爱国方式是什么呢?” 慕江吟稳步走上舞台,步伐坚定有力。她向闻函初行礼后,转身面向众人,郑重说道:“当下,我们急需培养人才、提升综合国力。” “我国多数青年却因贫困无法接受教育,长此以往,人才匮乏,国家怎能富强?在国家危难之际,固然需要勇士御敌,但更要有大量人才坚守文化教育。唯有普及教育、培育人才,才能守护国家的根基!”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赢得台下热烈掌声与高度认可。 闻函初在一旁聆听,心中满是钦佩与反思,待慕江吟讲完,他真诚地说:“你的见解深刻长远,我自愧不如。在我看来,你所倡导的提升综合国力确实极为关键,你说得很对。” 闻函初略作停顿后,目光诚挚地望向慕江吟,语气郑重地问:“既然你强调提升综合国力是关键,那依你之见,具体该如何行动?” 慕江吟身姿挺拔,眼神明亮且坚定,声音清脆有力地回应:“我们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专长,无论是投身经济建设,推动产业发展,还是钻研科学技术,助力创新突破,或是从事文化艺术,传承民族精神等等,都能在各自的领域为国家繁荣添砖加瓦。这便是我们这代青年应尽的责任与使命。” 第三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三) 她的话语刚落,台下掌声雷动,人们纷纷点头称赞,先前对她的误解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钦佩与赞叹。 闻函初静静地站在一旁,侧身凝视着慕江吟,心中满是对她的赞赏。 眼前的少女,容颜清丽脱俗,身形虽显瘦弱,却散发着一种坚韧而独特的气质,那眉宇间的聪慧与果敢,尽显非凡。 他在心中细细回味着她的言论,越发觉得她见识卓越,不禁对她更生敬意。 过了片刻,闻函初微微点头,面容温和谦逊,诚恳地说:“你说得极是,与你的见解相比,我之前的想法确实太过狭隘,险些酿成大错。” “今日有幸聆听你的高见,让我受益匪浅。不知你就读于哪所学校?能否告知姓名,日后也好向你多多请教。” 慕江吟轻轻摇头,神色平静淡然,语气平和地说:“我不过是一名普通学生,只是就事论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并非有意打断你的演讲,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你海涵。” “我实在不敢妄称有何高见,在这茫茫人海中,比我优秀的人不计其数。”说罢,她抬头望向天边渐深的暮色,轻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不便再多打扰,就此告辞。” 她礼貌地微微躬身行礼,随后转身稳步走下舞台。夜风轻拂,她的裙摆和发丝随风飘动,那离去的背影,清冷而又决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拖沓。 “玥滢,我们走。”慕江吟轻声唤道。 “哎,江吟……”姜悦滢应了一声,满脸疑惑地被她拉着匆匆离开。慕江吟目不斜视,对周围投来的目光全然不顾。 这场意外使得闻函初的演讲被迫中断,校庆会也草草收场。人群渐渐散去,军校学生们开始着手清扫场地。 “真是的,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一名男同学一边清扫着桌椅下的灰尘,一边满心抱怨,“队长为了这场压轴演讲,耗费了多少心血啊!准备了好几个晚上,稿子改了又改,就是想凝聚大家的爱国心,给学校增光添彩。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在我们的校庆会上乱搅和,难道是想故意出风头吗?”另一名同学也愤愤不平地附和道。 “要是我,肯定把她赶出去,哪能让她这么捣乱!”还有同学气呼呼地说。 闻函初听到这些言语,立刻转过身,神色严肃,喝止道:“不许乱说!她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并无任何不当之处。我们身为军校学生,应当有包容不同意见的胸怀!” 那名男生仍心有不甘,继续说道:“队长,你辛辛苦苦准备的演讲就这么被她毁了,大家都不认同你的观点了,都觉得她说得对。她到底想干什么呀?我们都为你感到不值!” 闻函初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却又透着坚定:“别这么说,她的话切中要害,是我思虑欠妥。我们一心鼓动青少年参战,却忽略了他们更重要的使命——提升综合国力。她的见解深刻,若没有她及时纠正,我的演讲可能会带偏方向,那才是不可挽回的失误。” 他看着那男生,目光诚恳而道:“我们的初衷虽是激发爱国情,但也不能固步自封。” “面对正确的意见,应虚心接纳,而不是执着于个人颜面。这次经历让我们有了新的思考,并非毫无收获。” 闻函初微微仰头,望向夜空的月光,眼中满是钦佩与惋惜:“这女孩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远见卓识,实在令人惊叹,定非凡俗之人。” “我很想结识她、向她请教,可她没有留姓名与学校,不知茫茫人海中能否再遇……” 正说着,队员拿着一本书走来,并说:“队长,不知道是谁遗落了一本书在这。” 闻函初看到书名《新时代教育学》,目光一凛,忙问:“这书在哪发现的?” 队员指向第一排左侧座椅:“就在那,打扫时看到的。” 闻函初目光追寻过去,心中一动,想起那女生就坐在那。 “我瞧瞧。”他接过书,神情凝重又带着几分期待。翻开书,泛黄的纸张显示它被多次翻阅,可书皮和内页都完好无损,显然主人极为爱惜。 看到扉页,但见扉页的右下角,用着颇为俊秀的钢笔字迹写着慕江吟三个字。 慕江吟,暮江吟…… 他略略沉吟了一下这三个字,脑海之中不觉添了一幅诗情画意的画卷。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难道她的名字,就叫做慕江吟?倒是极其富有诗意,对应上她那清丽的外表与聪慧的心性,果然相得益彰。 闻函初继续翻动书页,书中尽是教育领域的专业阐述,与他所熟悉的军事知识相去甚远,他虽只能略懂皮毛,但也能感受到其深邃与专业。这满篇的文字,需要多深的热爱与执着才能研读透彻,他不禁对书的主人更加钦佩。 突然,一枚书签从书末滑落。 他急忙拾起,借着月光,那熟悉的临江师范大学校徽映入眼帘。他心中一动,难道她是临江师范的学生?一切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也难怪她对教育理念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闻函初合上书,望向月光,心中满是对这位未知名女孩的好奇与敬意。 与此同时,慕江吟和姜悦滢踏着月光走在江桥上。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姜悦滢心有余悸地说:“江吟,你刚才可真把我吓坏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还好那闻函初是一个愿意听人建议的,要是那他脾气不好,你可就麻烦了。” 慕江吟却神色坦然:“我没什么好怕的,错的观点就该指出,不能让它误导大家。” 姜悦滢无奈地撇嘴:“也就你敢这么做,这是人家的校庆会,你却去反驳。你没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军校的男生们可都不好惹啊。” 第四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四) 慕江吟始终目光坚定:“我既然听到了,就不能不管。只号召参战是片面的,提升国力才是关键,这也是我们学习教育学的意义。” “而且闻函初和大家也认可了我的观点,这能让大家更理智,我并不后悔刚才自己的做法。” 姜悦滢叹气道:“你的胆量在学校里怕是无人能及,你天天钻研教育学,这次可算派上用场了。” 慕江吟抬头望向月光,眼神明亮而坚定:“我们师范生就该学好教育学,将来为人师表,培养人才,奉献国家。” 话刚落,慕江吟好似忽然发觉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哎呀,我的书呢!” 姜悦滢一愣:“什么书?” 慕江吟眉头一皱,脸上满是焦急:“就是那本《新时代教育学》,我好像落在军校了,得赶紧找回来!” 两人急忙折返军校。此时校庆场地已人去楼空,月光下只有空荡荡的舞台和被撤走的座椅,四周一片寂静。 慕江吟在周围仔细寻找,不放过任何角落,但一无所获。姜悦滢也帮忙找了一圈后,无奈地问:“找到了吗?” 慕江吟神色沮丧地摇头:“找不到了,可能被人拿走或扔掉了。” 她懊悔地捶了下自己的头,“都怪我粗心,这本书已是绝版,当初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上海滩怕是找不到第二本了。” 姜悦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也可能还在这儿的某个角落,咱们再找找。” 慕江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失落,挽着姜悦滢的手说:“算了,天晚了,我们回去。” 尽管表面平静,但慕江吟内心深知这本书的珍贵。它是她教育书籍收藏中的瑰宝,凝聚着先进的教育理念,对她的学术成长至关重要。 如今遗失,她不可能无动于衷,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找回。 次日,阳光依旧洒在临江师范大学的校园里,下课铃声清脆地响起,女学生们如欢快的小鸟般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地涌出教室,唯有慕江吟沉浸在功课的世界中,纹丝未动。 斜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 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天边那渐渐落下的夕阳,似是下了某种决心,这才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 原来,她始终对丢失的那本《新时代教育学》念念不忘,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与它失之交臂,于是打算趁着放学的时间,再次回到军校去碰碰运气,继续寻找一番。 当她穿过两条街,来到军校时,昨日那热闹非凡、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庆舞台,如今却被一片寂静所笼罩。 慕江吟径直回到了前一日自己所坐的位置,蹲下身子,仔细地翻找着。她的心中满是期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定在这儿的,一定能找到的……” “你是在找它吗?”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慕江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哆嗦,手中的动作也瞬间停了下来。 她迅速地转过身,只见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闻函初身姿挺拔如松,气宇轩昂,阳光洒在他那清朗的容颜上,更添几分英气,与校庆那晚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模样别无二致。 慕江吟心中一惊,微微张开嘴巴,滞滞地开口道:“闻……” “闻函初。”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微微欠身,动作优雅而礼貌,眉眼之间满是温和之色,“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眉梢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随即举起手中的蓝皮书,问道:“请问你是在寻找这个吗?” 慕江吟的目光瞬间被那本书吸引,当她看清书名的那一刻,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悦,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对,这就是我的书!”她的音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怎么会在你这里?” 闻函初依然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昨天校庆会结束的时候,我偶然在这里发现了它,想着失主一定会很着急,便收了起来,失主原来是你。” 说着,他向前一步,将书递给慕江吟,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慕江吟望着面前的闻函初,一时间有些发怔,过了一秒钟,她才缓过神来,急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她微微颔首,说道:“谢谢。”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书,仔细查看,发现书完好无损,连自己夹在其中的书签也依然静静地躺在原来的位置。原本她以为找回这本书是难如登天,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闻函初看着她的举动,轻轻笑了笑,说道:“慕小姐客气了。” 慕江吟听到他的称呼,不禁愣了一下,眼中满是惊奇之色,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慕?” 闻函初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用手指了指,坦然地说道:“你的书上写着呢。” 慕江吟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这才恍然大悟。她想起自己在书的扉页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那天闻函初询问自己姓名时,自己搪塞了过去。 想到这里,她的脸不自觉地微微发烫,一向能言善辩的她此刻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原来你的名字叫做慕江吟。”闻函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角眉梢尽是赞赏之意,“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这名字真是婉约而又清雅,和慕小姐你的气质如出一辙。” 就凭他这样一言,慕江吟也无法辨别得出他究竟是戏谑还是真诚发言,这般如真似幻之感,更令她心中一阵茫茫然。 也不知他是何等想法,慕江吟也不想与他多聃,只想快些结束与他这般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谈话。 慕江吟微微侧身,向后退了一小步,脸上的神情不卑不亢,语气平淡而不失礼貌:“昨天在校庆会上,是我过于冲动,贸然打断了你的演讲,我在此真诚地向你道歉,还望你能接受。” “今日又劳烦你归还此书,实在感激不尽,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第五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五) 她稍作停顿,眼神坚定地看着闻函初,继续说道:“倘若往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到临江师范大学找我,我定会全力相助。” “我是大三年级文学系二班的慕江吟,若没其他事,我便先行离开了。”言罢,她转身欲走,身姿轻盈,步伐坚定。 “慕江吟,大三年级文学系二班……”闻函初轻声重复着,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他心中暗忖,这女子倒是直爽,竟主动告知自己这些信息,还许下承诺,确实与众不同。 “哎,你等一下!”闻函初连忙出声叫住她。 慕江吟回头,神色平静,并对他发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闻函初向前走了几步,静静地望着慕江吟那恬静的面容,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慕小姐,不管怎么说,是我帮你找回了书,你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慕江吟一怔,一双秀眉微微凝了一下,疑惑道:“嗯?什么意思?” 闻函初坦然一笑,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爽朗,解释道:“当日见你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并且敢于发表属于自己的观点,我便看出了你的与众不同。本想与你结识、向你请教你的看法,可你没留下姓名,就那样匆匆走了。” “不想今天因书再次相遇,想必我与你之间是有些缘分在的。你刚刚说有事可以找你,那我现在就想请教一下你关于演讲的观点,这个小小请求,你不会拒绝?” 慕江吟仔细打量着闻函初,见他目光真诚,面色恳切,从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之中,却又透着超出年龄的沉稳。自己不过是自己随口一说,他却如此执着于那日演讲的观点之事。 这于她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略作思考后,最终还是爽快应道:“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讨教谈不上,就是一些自己的看法而已。其余的且不说,能够多一个军校的朋友也不错。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闻函初面露欣喜,眼中泛着淡淡的光芒,轻轻微笑着说:“果然是个爽快之人,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荣幸。天色还早,我们去那边的咖啡馆,我请你喝杯咖啡当作见面礼,一起探讨探讨,如何?” 慕江吟眼珠一转,扬起脸,爽朗地说:“可以,但请客的应该是我,你帮我找到了书,该我感谢你才对。” 见闻函初欲开口反驳,她立刻伸出手挡住,语气坚决:“别再争了,不然我可不答应了。” 闻函初无奈一笑,点头道:“好,依你。” “那我们走!”慕江吟声音清脆。她转身,长发随风飘动,英姿飒爽。 她双手紧抱着书,与闻函初一同穿过马路,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金黄的轮廓。 来到咖啡馆,慕江吟选了靠近落地窗的包厢,点了两杯欧式咖啡不加冰。她轻轻将书放在座椅上,手肘撑着脸颊,目光望向窗外。 阳光透过屋檐洒在窗角,她惬意地靠在座椅上,轻声感叹:“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泛点光芒。 闻函初坐在对面,抬眼间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秀丽的眉眼,这女孩的独特气质果然与众不同。 此时,服务生端上咖啡。慕江吟轻声道谢,将一杯咖啡推到闻函初面前:“来,喝咖啡。” “多谢。” 闻函初接过咖啡,轻轻搅拌后尝了一口,微苦中带着醇厚的香气,唇齿留香。 慕江吟轻抿一口咖啡,眉头微蹙又舒展开来,放下杯子后,抬眸迎上闻函初的目光,轻声问道:“味道如何,还合口味吗?” “嗯,很不错。”闻函初微笑着点头,面容温和,眼中满是谢意,“多谢慕小姐款待。” “别这么见外,不过是杯咖啡罢了。”慕江吟轻轻搅动着咖啡,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想问我什么呢?” 这直白的询问让闻函初微微一愣,几秒后,他展眉一笑,又喝了口咖啡,语气如闲聊般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就是想和你聊聊。你是中文系的,对中华文化肯定颇有研究,我可比不上你。听你那天的演讲,毕业后是想当国文老师?” “对,我一直想成为传递知识的国文教师。”慕江吟坦然承认,目光诚挚,“学习中华文化是我的追求,我也在不断提升自己。 “我能做的就是努力钻研,守住民族文化,将来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人才是我的心愿,希望能为国家多做贡献。” 闻函初看着她,眼中满是钦佩:“你真的很聪慧且有远见。守护中华文化是我们的使命,若新时代青年都有你这样的胸怀,国家定能繁荣富强。与你相比,我自愧不如。” “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不必比较。”慕江吟目光坚定,“我们都是新时代青年,都有为国效力的抱负。你们能上战场保卫国家,同样值得敬重。” 她顿了顿,语气稍缓,“我那天的话可能有些直接,但我从未否定你们的勇气和担当。我只是希望大家在不同领域发挥专长,共同守护国家。”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暮色笼罩,晚风拂动落叶飘至窗边。 “太阳落山了,不早了。”慕江吟看了眼窗外的暮色,拿起书起身,面色柔和地对闻函初说:“我该回去了,家人在等我,你也早点回,明天还要上课。” 她走到包厢门口,突然转身,目光与闻函初交汇,眉梢轻扬,“哦,对了!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回见!”说完,她抱着书,步伐轻盈地融入暮色之中,留下一道清丽的背影。 闻函初走出咖啡馆,站在门口凝望她离去的方向。看着那纤细却充满活力的身影在街角消失,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女子确实与众不同,令人难以忘怀。 第六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一) 当慕江吟到家的时候,暮色已然沉了下来,天边落下了一缕淡淡的薄光笼,在了慕公馆的围栏之中,映着几颗淡淡的星辰,散发着薄薄的光。 “爸爸,我回来了。”她呼唤了一声,便走进了慕公馆的大厅之中。 父亲慕靖慈身着一件黑色的中式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坐在沙发上读着报纸。 “吟儿回来啦!”慕靖慈但见慕江吟归来,便即刻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便转身面向了她,眼角眉梢之间尽是慈爱之意。 他的唇边含了一缕慈祥的笑容,望着面前那俏丽的女儿,温声而道:“今天这么晚回来,是用在图书室里钻研教育学知识了。” 虽说话语之间带着几分淡淡的嗔怪,但话语之间却满是对女儿的宠溺,“你说你,每次读书都这么废寝忘食,用功纵然是好事,可不能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惜呀。” “不是的,爸爸,今天我没有在图书室读书。”慕江吟摇了摇头,坦然而言。 对向来和蔼的父亲,她自然不会扯谎隐瞒,并将所有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和他多聊了一会,所以回来就稍微晚了一些。” “哦,新朋友?”慕靖慈侧目望着女儿,眼中处处透着关心,声音依旧和蔼,“在哪里认识的新朋友啊?是男生还是女生,又是怎么认识的呀?” “是个男生,就是离育才不远处军校的学生。”对此慕江吟也并没有隐瞒,如实而言:“昨天和玥滢一块儿去军校那边看校庆会,偶然间认识的。” “今天又遇到了他,他刚刚好帮我找到了丢失的书,他还非要和我讨论一些有关我学科专业的问题,于是我就和他聊了一会儿,所以就到现在才回来。” “原来是个男生啊!”慕靖慈点了点头,淡淡笑了一笑,眼中带了些讳莫如深的耐人寻味,“如此说来,应该是一个品行不错的男生。” “军校的男生向来都是有品格之人,想必这个男生也错不了。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你又觉得他如何呀?” 慕江吟也并没有设想到其他方面,只道是父亲怎么问自己便怎样回答,“嗯……其实也没有说太多嘛,就是探讨了一下专业知识,还有一些关于救国的理想之类的事情。” “至于他这个人,刚刚相识也谈不上多么了解,不过我觉得他倒是一个谦虚而又上进的人,也值得交往……” 话到这里,她的心不觉惊动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了父亲话中自有深意,骤然之间,他不觉脸颊一热,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爸爸你在想什么嘛,我跟他就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而已,现在都不怎么太熟……” “好啦,吟儿。”慕靖慈轻轻睁眨了一下眼,并拍了一拍慕江吟的肩膀,温声笑道:“爸爸还能够想什么呀,不过就是多问了你几句而已,既然你觉着是得交往,和他做个朋友呀,无可厚非呀。” “不过呀。”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从上至下静静地打量了一番慕江吟,目光依旧慈爱可亲,“算起来,你的年纪也有二十一岁了,过了今年夏天也该毕业了。” “要是在从前啊,这个年纪的女孩早该结婚生子了,而你现在的终身大事还没有定数呢,在学校里,一定有很多有品行,有才华的男孩子。”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一定要及时和爸爸说,你的事情,爸爸必然是会要重视起来的。” “哎呀,爸爸,这个你急什么呀?”慕江吟脸颊不觉微微一红,轻轻扯了扯袖口,小声道:“我们现在都是新时代的人了,我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努力学习,为家国做贡献,谁还会守着以前的那种观念呀?” “而且就算学校里有品行好的男同学又怎样啊,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还不想考虑那些事情,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好好学习教育学,将来做一位教书育人的国文教师。” “你呀你呀!”慕靖慈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和蔼的面色未变,颇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你心里所念着的,也就只有读书这些事情,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一点都不关心。” “也罢也罢,你有这样的胸怀抱负是好事。至于姻缘之事,还要看缘分,毕竟你现在的年纪还小,爸爸也不是旧时代的封建大家长,在这些事情上就不催你了,一切随缘。” 他的话音顿了顿,眼眸之中又泛起了一抹清浅的欣慰,并轻轻拍了慕江吟的肩膀,“只要我的女儿能够平安快乐地生活着,爸爸这一生也就别无他求了。” “爸爸。”慕江吟轻轻弯起了嘴角,脸上呈现出了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并倚靠在了慕靖慈的肩膀上,言语之间带着着几分撒娇的声调,“吟儿就知道,爸爸最好了。” 慕靖慈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慕江吟的发丝,望着慕江吟的目光在慈爱之中也带着几分淡淡的酸楚与愧疚,唇瓣翕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可最终却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只是静静地揽着女儿的肩膀,与其相互依偎着,享受这一份静美的时光。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启齿,侧目望着女儿那清丽的面庞,声音如平湖之水一般平静而无波澜,“吟儿啊,你这个星期的放假日,你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那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确实没有什么要紧事。”慕江吟离开了慕靖慈的肩膀,并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学校那边没有什么任务,也没有同学和我相约,我的计划还和以前一样,到图书馆去读书。” “你一得空就去读书,稍稍歇一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慕靖慈也坐直了身子,又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极其复杂之意,想要启齿,却始终没能将话说出。 聪慧如慕江吟,自然听出了慕靖慈的话语之中有恙,她回过了身,神色之中也更添了一丝严肃,“怎么了爸爸,是有什么事情吗?放假日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吗?” 第七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二)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慕靖慈努力使自己的神色看起来随意一些,并缓缓说道:“元庆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庆典宴会下周一星期的放假日的那一天,在上海大礼堂举办。” “这一天,整个上海的所有商股集团都前去赴宴,咱们家也算是上海滩称得上名号的大公司,自然是理应前去赴宴的。” “那一天正好你也没有什么事情,你也就跟着你茹姨和弟弟一块过去,就当是过去玩一玩了。” “啊,什么?”从此言,慕江吟的眉心不由得一蹴立刻,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似有几分不喜之色在眼底轻轻浮动着,“不就是成立二十周年吗,还要举办盛典,这是作威作福给谁看呢?” “唉,也别那样说。”慕靖慈叹了一口气,虽说脸上也还有几分无奈,但面色却是平和的,“元庆是大公司,举办庆典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咱们这些做生意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况且他们对咱们的生意上也有过帮衬,人家的请帖都已经送到咱们这里来了,咱们不论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去的。” “爸爸,那你和茹姨他们一块去就好了。”慕江吟摇了摇头,脸上仍旧是不情愿之色,“这是你们生意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去参加赴宴便好,要我去做什么呀。” “我不是生意人,也不继承什么家产,我到那边去干待着,也没什么用处。而且和我那天还打算去读书学习,就不去了,少我一个也差不了什么的。” “哎,那可不行啊。”慕靖慈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颇为耐心地对其劝道:“这可是一场极其隆重的庆典,每家公司都是一家一户一起去的,你是咱们慕家的长女,你若不去的话,让旁人看到了也不像是一回事。” “吟儿,爸爸知道你最懂事,你就听爸爸的话,这次跟爸爸和茹姨一块儿去,就当是帮爸爸一个忙了。”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应对那些应酬,只需要和他们打个招呼便好,让他们知道你也来了就好了,其余的事情你都不需要多管,这样的话总可以?” 慕江吟并没有开言,只是默默垂着眼眸,沉默了良久,是有些纠结环绕于心间,萦绕起了一阵难言苦涩。 良久之后,她才抬起头,咬着嘴唇又踟蹰了一下,方才开口,“爸爸,那……那个人,她……也会去吗?” “她当然是要去的呀。”慕靖慈在眼中有一丝淡淡的怅惘之意从中划过,却也并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她是裴家的大夫人,是元庆的当家主母,这样的场合,她也是不能够缺席的。” 慕江吟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眸子亦在眼眶之中颤动了一下,几秒过后,将目光轻轻收拢了回来,并又低下了头,“她去的话,那我这一去,岂不是又要与她会面,难道要我们看着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样子吗。” “要是让旁人看到我与她见了面,说不定有多少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呢,恐怕又是少不了一阵又一阵的闲言碎语了。” “吟儿,你不要去想那么多的事情。”慕靖慈的双目之中有心疼也有心酸,却也只能够和声细语地对慕江吟劝慰而道:“爸爸知道你不愿意看到她,既然不愿意看,不去看他们便好。” “要说他们是一家人,咱们不也是一家人一块去吗?你放心,你放心,大家也都是抱着去应酬的心态来参加这次庆典的,没有人会在意这些的。” “咱们今天也不需要谈什么生意,到了礼堂,最多也不过就是打个照面,和他们淡淡打个招呼就好,不需要和他们多说话,其余的事情也什么都不需要你去做。” “好孩子,爸爸也知道这种事情让你去,有些让你为难了,你就当帮爸爸一个忙。” “那……那好。”慕江吟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但见父亲面颊上那一层淡淡的皱纹,她的心不觉一酸,又缓缓将眼眸垂了下去,声音也变得更低沉了几分,“爸爸,你做什么事情,吟儿都是愿意的,只是她……” 想起那人,她不觉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心中千万般的思绪交杂着,搅扰着他心湖之中的平静。 “算了,我也不想那些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一份思绪按压在了心底,并将头抬了起来,换作了昔日里那爽朗的模样,“反正她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怕见到她。” “爸爸说的对,我们也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别的我什么都不管,我只知道爸爸和茹姨都是对我最好的人,为了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好孩子,爸爸就知道你最懂事。”慕靖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目光之中透着些许欣慰的光,并点了点头,“爸爸知道你是体谅爸爸的,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对爸爸来说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只要有爸爸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的女儿永远都不会被旁人欺负的。” “女儿都明白。”慕江吟抿着唇点了点头,这般模样格外乖巧可人,“女儿知道爸爸对女儿永远都是最好的,所以女儿也会听爸爸的话,永远都不会叫爸爸为难。” 但见那月色已经映在了那窗檐,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转头对慕靖慈轻轻道了一句:“爸爸,天色已经很晚了,女儿先上楼休息了,爸爸也早点休息。” “嗯,好。”慕靖慈点了点头,“快先上去。” 他目送着慕江吟走上了楼梯,盯着那楼梯的转角之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含着沧桑的眼眸之中落下了一缕淡淡的苍凉,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之中也带着些愧疚与凄楚,“好孩子,当真是苦了你了。” 而当慕江吟背过身,踏上楼梯之时,心中的怅惘便已然遮不住脸上那强装出来的爽朗,那一份淡淡的苍凉之色,终于在她的脸颊上浮现了出来。 第八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三) 那五味杂陈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在反复搅动着,始终叫她难能平静的下来。 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与她再无关系,试问自己的心中真的能够割舍掉与她之间纠缠着的千丝万缕吗? 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就算自己真的狠心决绝,那血脉相连的命数也是割不断的。哪怕是父亲始终疼爱自己,继母茹姨也待自己有如亲生,可她终究不能够将生母抛之于心外。 哪怕在自己最为年幼的时候,她便将自己抛弃自己,可她却还是不能够狠心,将彼此之间的母女情份全数割舍得掉。 可就算自己尚有于心不忍,可终究还是不会有任何益处的,越是多想,便越是无益。 即便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即便这血脉相连的亲情不能够被承认,他却还是不能够洒脱的,同期彻底断掉。 虽然口上说着不想与她相见,但又怎是真的不想同她相见,那一份来自于血脉之间的牵挂,也是他没有办法在心中抹去的呀。 或许自己只是不敢于去承认,是自己不敢去面对,不愿去面对,无法平息的了心中的波澜罢了。 完成了这一个星期的学业,便到了一周里的放假日。 慕江吟原本的计划是到图书馆里去阅读学习的,可是答应了慕靖慈要同他一块去复庆典宴会,所以一早便同家人们一起出门,去往上海滩大礼堂参与庆典。 虽说她不喜这样的场所,可到底是个隆重的场合,终归还是要去对其予以重视的。 慕江吟也不希望在庆典会上引得太多人的注意,并没有打扮的太过于隆重,只是穿着一件朴素的白纱裙,将发髻轻挽了起来,便跟着父亲继母一同出了门。 上海大礼堂是整个上海滩最大的一处迎宾场所,这场庆典举办的极为盛大,几乎是邀请到了上海滩所有的名流商贾,占据了整个商界。 当慕江吟到达之时,已是宾客齐满。庆功宴还未正式开场,各个名流商贾聚集在了礼堂中央,相互寒暄着。 慕靖慈也被他们拉了过去,与那些生意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弟弟慕天成也跟着慕靖慈一同前去从那些生意人应和着,但慕江吟却始终不愿前去。 在这金碧辉煌的礼堂之中,每一个人的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可又谁知,言笑晏晏的背后,埋藏着多少盘根错节的算计。 “茹姨,小心些。”慕江吟自是不愿理会那些浑身沾满了市侩气息的商贾,只是扶着继母沈欣茹迈上了台阶,并走到了一处人少之处,尽可能的躲避开那些人。 沈欣茹向来有胸口痛的毛病,时不时便会发作。此时此刻又是在人流密集的场合下,她胸口便又是一阵气闷难受,此时脸色已然变得苍白如纸,连额头之上也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茹姨,你没事?”慕江吟用袖口轻轻为她拂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并扶住了她的手臂,关切地对其问道。 “我没事儿,吟儿。”沈欣茹靠在了角落里的墙檐上,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将气息平稳下来。 她稍稍好转些了之后,又看了一眼散落在礼堂四周的一众人,又面向了慕江吟,对其温声而道:“吟儿,今天的庆典会是个大场面,你爸爸和弟弟都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了,你是慕家的长女,也应该去露个面,让他们都见一见你。” “我不去。”慕江吟摇头,她的眉心轻蹙了一下,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喜之色,并说道:“都是一些生意人的场面,我到那边去和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有爸爸和天成去便好了。” 说罢,她又还住了沈欣茹的手臂,声音中带了一丝丝撒娇,轻轻眨了眨那一双纯澈的明眸,“茹姨你的身子是经不起太大的折腾的,如果我去和他们打照面,那谁留在这里照顾茹姨呢?” “那些人我是一个都不想见,我也没有必要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打什么招呼,反正我来了就已经算是代表慕家的门面了。” “今天我和谁也不想打招呼,只要专心留在这里陪着茹姨就好了。” “好好。”沈欣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那柔和的面色上带了几分宠溺,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面庞上,浅笑而道:“那就随你。” 沈欣茹的年纪并不大,也不过三十几岁的年龄,着实不是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而她的相貌又生得温婉可人,与其说是慕江吟的继母,倒更像是她的姐姐。 在慕江吟的父母分开几年后,慕靖慈又娶了比自己小了整整十二岁的沈欣茹为妻,婚后沈欣茹为慕靖慈生下了一个儿子。 沈欣茹温柔贤惠又善解人意,着实是一个贤内助该有的模样,纵然她的年纪比慕江吟大不到几岁,可对她也一直视如己出,因此慕江吟对她也是极为亲昵与敬重。 因为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相互之间的隔阂也较少,与其说将其当做一个敬重的长辈,倒更像是将其当做一个知心人。 “慕夫人和慕小姐也都到了。”忽而一个低沉的男子之声从身后传来,这声音虽然沉稳,但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听来不觉让人有些脊背发凉之感。 慕江吟忽而听得此声,不由得心一颤,立即回过身来。 但见那中年男子年岁约么四十左右,身着一件当下时兴的西装,下颌上留着一层较短的胡须,眉目之间颇带着些让人难以亲近的冰冷之感,饶是伫立在原地,便有种不怒自威的力量。 他身侧则有一位中年妇人伴随,这妇人看起来年岁,与其相差不大,瞧着这身穿着打扮,便一眼得以看出是他的正牌夫人。 那妇人身着一件牡丹旗袍,梳着电烫卷发,虽说眼角眉梢有一缕淡淡的皱纹,但脸上的脂粉却早已将那岁月留下的痕迹掩盖了去。 她媚眼如丝,容颜娇好,眼角眉梢之间更有名媛的千娇百媚之感,细腻地倚靠在了那中年男子的身旁。 第九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四) 一见到他二人,慕江吟的心弦不由得一紧,立刻肃起了神色,并向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一种疏离且客气的态度,微微颔首,与沈欣茹一同象棋礼貌地向其招呼:“裴经理,裴夫人。” 整个上海滩几乎无人不知晓他二人,这男子便是元庆公司的总经理裴望远,而那妇人便是他的妻子孟如锦。 从裴望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之色,仍然是那一副寡淡却又叫人琢磨不透的面容,微微对二人函授以表示意,浅淡地道了一句:“慕经理一家人来得好早。” 沈欣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只是附和着同其寒暄而道:“今日是元庆公司的二十周年庆典,难得一遇的良辰吉日,慕家人理当是要重视起来的。” 慕江吟并未开言,她的眸光一直低垂着,好像是畏惧去面对这些什么,更像是有什么心事凝结在了其中。 沈欣茹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大抵也发现了他似有心结,便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将其呵护到了自己的身后,仿佛是在为她挡着些什么。 而那孟如锦的目光也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微微打量着她,虽说面色平静如水,但目光之中仿佛蕴含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良久之后,方才道了一句:“慕小姐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闻得此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又是猛然一颤,如同受了一惊一般将头抬了起来,这一刻刚刚好对视上了孟如锦的目光。 但见她那一双媚眼,那棕黑色的瞳孔好似有什么强烈的东西戳中了她的心弦一般,使得那一根弦剧烈得抖动了起来,无法平静得下来。 她眼角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一刻竟不敢再去直视着孟如锦的目光,便立刻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再度将眼眸微微垂下。 她极力将情绪按压的下去,使自己保持住平静,故作镇定模样,并淡淡地道了句:“多谢裴夫人夸奖。” 殊不知,这一句“裴夫人”从她的口中而出,竟是千万般的讽刺。 谁料,这个称呼竟要自己亲口道出。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宛若一根刺,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上,让她的心猛然一抽痛,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如同浪潮汹涌一般的酸楚,在眼眶之中,也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雾气。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就在这时,从连廊的一侧传来了一声少女娇滴滴的呼喊声。 紧接着,便见得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身着一件华丽的蕾丝边小洋装,梳着烫烫卷发,欢脱地奔跑了过来。 她的模样生得俏丽,与孟如锦一样都有一双如丝的媚眼,而在脸部的轮廓上,却与慕江吟有着三分的相似。 不过与慕江吟那清丽婉约的气质相比,这少女的身上便更多了些唯我独尊的骄傲之气,像极了被娇生惯养长大的模样。 “爸爸妈妈,你们跑哪去了?让我好找!”她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一只手挽住了裴望远,另一只手则挽住了孟如锦,并撅起了嘴轻轻撒娇道。 “没规矩,又跑哪疯去了?”孟如锦轻轻瞪了她一眼,并轻嗔了一句,虽说话语是带着些嗔怪之意,不过他的声音之中含满了宠溺,连看向她的目光之中都是含满了宠爱的。 不想便知,这少女便是孟如锦与裴望远的独生子女裴书雪,这个裴家的千金大小姐,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刚刚张伯伯和张伯母不是叫我去聊天了嘛。”裴书雪撅着嘴,并摇晃着孟如锦的手臂,继续撒着娇,“我这不是刚刚和他们聊完天就立刻过来找你和爸爸了吗,你们也不等我就跑到这边去了,真是的。” 母女二人这亲昵的一幕恰恰好落到了慕江吟的眼中,这一副画面,落入旁人的眼中或许是格外温馨。 可落入她的眼中,却好如一把利刃戳入了她的心房之中,使得她的心湖之中又翻覆起了一阵酸楚与痛。 她就这般痴痴的望着,双目之中有凄楚,有艳羡,也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悲怆,可梦如今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了裴书雪的身上,对慕江吟却没有半点在意。 到底还是沈欣茹心细如丝,发觉到了慕江吟情绪的异样,并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揽住了她的肩膀,落入旁人眼中也是一副母女二人在一齐亲昵的模样。 她在无旁人注意之处,悄悄朝慕江吟投递过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她不要多想有自己,凡事都有自己陪在她的身侧。 慕江吟也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在自己的脸上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并轻轻点了点头,有沈欣茹在她的身侧做安慰,她的心境稍稍和缓了些许。 他抬起头来,又瞧了孟如锦与裴书雪一眼,还是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并未再言语。 “瞧瞧你疯的这个样子。”孟如锦仔细地为裴书雪整理了一下,她鬓角稍稍有些蓬乱的发丝,并又对其温声而道:“还不快和慕夫人与慕小姐打招呼。” 裴书雪听到慕小姐这三个字的时候,却皱了一下眉头,眼中立刻浮现了一丝难以掩盖住的厌恶之色。 听得了孟如锦的言语,她这将头转了过去,瞧见了沈欣茹与慕江吟,眼中却充满了不屑。 她从上至下的将慕江吟打量了一番,耸了耸鼻子,目光之中只有鄙夷之色,翻了一个白眼,声音之中,故意添了一分阴阳怪气,“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慕家小姐呀。”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们元庆公司的二十周年盛典,你穿成了这个样子来赴宴,怎么,是不重视我们裴家吗?” 第十五章因缘际会再相逢(五) “书雪,不得无礼!”裴望远一声呵斥住了裴书雪,并对其训斥而道:“这是你对客人说话该有的样子吗?还不快道歉!” “我又哪里说错了?”裴书雪却双手一摊,并挑了挑眉,又瞥了慕江吟一眼,“谁不知道今天是咱们元庆的二十周年庆典,她穿得这么寒酸来,是给谁看的?这么不重视我们穆家,我说她几句,难道不应该吗?” 第十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五) “哦,也对,也对。”她的眼珠在眼眶之中又转动了一下,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目光之中的鄙夷与不屑仍然没有散去,“像你这样的人,大概也穿不得什么好衣服,料想你平时也都是这副穷酸样。” “这样的庆典轮不到你来上几次,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实属正常。好,就算是我误会你了,就姑且跟你道个歉,你别往心里去啊。” 虽然她口上说的是道歉,但却高高抬起了额头,脸上仍旧是那一副骄傲而又唯我独尊的模样,便是连那一声道歉,说的也是极为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半点道歉的虔诚态度,反之在她的脸上显现更多的则是一种挖苦与讽刺。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孟如锦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淡淡地嗔了一句,而这一切,似乎也只是作为外人来看,从她的语气之中并未有看出一点点的责怪与愧疚之意。 她转过身,面向了沈欣茹与慕江吟,赔了一个笑脸,并用着淡淡的语气致歉而道:“小女向来是被惯坏了,不懂规矩,言语莽撞,在这里,我替小女向二位道歉了。” “还望慕夫人和慕小姐多多包涵,不要怪罪小女的失礼。” 饶是这一句道歉是孟如锦代裴书雪从口中说出,听在了暮江吟的耳里,便是如同更深刻的讽刺,那一阵怅惘之情,在她的心中机遇的愈发浓厚。 瞧瞧,这是孟如锦为了裴书雪这个女儿来向自己道歉呢。 在她的眼中,只有裴书雪一个女儿,似乎在他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念起过自己,自己凝结在心中的这一点点情思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不必了。”慕江吟的面色冷淡,声音意识淡淡平静地道出了三个字,不含任何温度与情感。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孟如锦与裴书雪,眼中嵌着丝丝的冰冷,却也带着几分如同松柏一般的刚劲,朗朗而道:“我自是不会同裴小姐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裴夫人也不必为了此事来向江吟与母亲道歉,毕竟我们木家只是个小门小户,您这样做实在是太折煞我们了。” “不过裴夫人有这等闲工夫,倒不如好好教会教会自己的女儿。今日她同我说这些话倒无妨,若改日她在旁人面前再说出这样的话,恐怕就会大有不妙了。”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与母亲还要会见其他的亲友,裴经理,裴夫人,恕不奉陪了。” “我们走,母亲。”她特意加重了母亲这两个字,并挽住了沈欣茹的手,与她一同转身离了开,她的身影之中充满了决然,在气势之上未输分毫,就这样甩开了那一双母女,决绝离去。 离开了那一片喧嚣,到了角落里的无人之处,她心中的那一阵寒凉,却不由得又笼上了心头,不觉之间泛红了眼眶。 “吟儿,别想那么多了。”沈欣茹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轻声安慰而道:“裴书雪就是那样的性情,裴家也就是这样的作风,就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何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呢?” “不,如意,我不是和裴书雪计较。”慕江吟吸了一下鼻子,眼眸之中仍泛有盈盈泪光,“我自然不会在意她说的那些话,只是……” 话音未完,她便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暗暗低下了眼眸,凝结了一抹画在了心底的悲伤。 良久之后,她才用着低沉的语调,低声呢喃着,“茹姨,你也看到了,她对裴书雪多宠爱啊,在我的记忆里,她却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星半点这样的宠爱,我对她而言,大概就是个陌路人。” 她的话音停顿了一下,轻轻仰起了头,闭了一下双眼,“也罢,她是裴夫人,我是慕小姐,我与她之间早就没有一点关系了。” “她有她的家庭,有她的女儿,以后就当是一辈子的陌路人。” “吟儿。”沈欣茹唤了一声慕江吟的名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将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也不觉添了些难以说出口的怅然,也只能够浅浅宽慰,“有些事情,终归是我们难能改变得了的,知足常乐便是最好。” “他们有他们的家庭,你何尝又不是有自己的家呢?就算她是裴氏的夫人,那你在慕家,还有我,还有你爸爸和弟弟呀,我们一直都是你最亲的人,这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改变的。” “这些我都知道的,茹姨。”慕江吟握住了沈欣茹的手,并深切地点头,“我知道茹姨和爸爸一直都很疼爱我,我虽然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但茹姨一直对我视如己出,给我的爱从来都不少于亲生母亲。” 说着,她的眼眸之中,又流露出了一抹深切且诚挚的感激之色,“幸而一直有茹姨在身边,吟儿才没有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别人有的,吟儿也从未缺少过分毫。” “在吟儿的心里,茹姨一直就如同母亲一般,远比那人要好的多。以后,吟儿也不会再去想旁的,只想好好守在茹姨身边,将来孝敬茹姨,为茹姨养老。” “傻孩子。”沈欣茹轻轻戳了一下慕江吟的额头,笑容之中含满了柔和,“你茹姨才三十几岁,要你养什么老啊,你要再这样说下去,茹姨都觉着自己快要变成老太婆了。” “才不是呢,如姨。”慕江吟双手握住了沈欣茹的手臂,连连否认道:“茹姨永远年轻貌美,才不会变成老太婆呢。吟儿是想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吟儿都会好好孝敬茹姨的。” “好啦好啦,你的心意茹姨都知道。”沈欣茹淡淡一笑,并抚了抚慕江吟额角垂下的发丝,温声而道:“茹姨也不渴望在你的身上能够得到什么回报,茹姨只希望吟儿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着,不要为了一些无所谓的事情烦恼,这就是茹姨最大的心愿了。” 第十一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六) “吟儿会的,吟儿一定会的。”慕江吟点着头,终于褪去了脸上的惆怅之色,从唇角露出了一抹如往日那般爽朗而又充满朝气的笑容,“以后吟儿一定会乐观向上,热爱生活,做茹姨和爸爸的开心果。” “这就对了嘛。”沈欣茹亦笑道:“看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多好看啊,以后一定要多笑一笑。” 有了沈欣茹的宽慰与安抚,慕江吟的心情也逐渐好上了些许,那渐渐涌上来的温暖,将那一份惆怅压制了下去,暂时忘却了方才的那一点怆然。 “哎呀,慕夫人,你原来在这里啊,让我好找。”这时不知从何处而来一位年轻妇人,一把挽住了沈欣茹的手,为其盈盈而笑道:“走啊,去打牌啊,大家都等着你呢,三缺一就差你了!” “好好好。”沈欣茹轻轻地点了点头,并应和着笑道:“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先将那妇人打发走了之后,沈欣茹又对慕江吟叮嘱了一句,“吟儿,我得过去应酬一下那边的那几个夫人太太,你先自己在这一边待会儿,一会儿我再回来陪你啊。” “好的,茹姨。”慕江吟点了点头并道:“你放心去,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逛一会就成。” 沈欣茹同她叮嘱完,便随着那几个阔太太而去,便只留下了慕江吟在此处。 她不想同名流商贾之人打交道,更不愿再看到裴家之人,因而便没有再到别处去,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留在了这狭窄的连廊处。 在角落里,她依稀又瞧见了孟如锦与裴书雪,镁光灯下,裴书雪那一身华丽的衣裙格外亮眼,她的脸上挂着灿烂且天真的笑容,宛若西方神话之中的公主。 元庆公司的庆典,这一日,她自当时最亮眼的女主角,与她这靓丽的模样相比,自己的确要逊色得多。 沈欣茹在一旁悄悄地望着,裴书雪一直挽着孟如锦的手臂,喋喋不休地不知同她在说着些什么,孟如锦也一直在耐心地倾听着,脸上始终挂着祥和的笑容。 这一幕被慕江吟望在眼里,心中不觉又泛起了一阵酸楚,虽然口上说着不在意,可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另外一个女儿百般呵护的模样,心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的波澜呢。 就在她默默痴神之时,怎知孟如锦却就在那一刻回过了头,不料刚刚好望到了在角落里的慕江吟。 慕江吟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正好被孟如锦望了见。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上,交织在心中的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复杂,慕江吟心中翻覆着波澜,孟如锦的眼眸之中也带了些深邃的复杂。 她看着慕江吟的目光并不似看裴书雪时候的柔和与宠溺,但却也不是平淡毫无波澜,那暗暗的深邃之中好似隐隐约约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怅惘,亦有一丝愧意融合在其中。 这是她在旁人面前,绝不会流露出的神色。 可敏锐如慕江吟,又怎会捕捉不到? 她对自己,终究还是心有愧意吗,还是说,她心中还有一分属于自己,这个生在木家的女儿的位置? 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就算她对自己还有愧意,也不可能会对自己弥补那份亏欠了,更不可能把那一份母爱予以自己。 她真正承认的女儿,也只有裴书雪一人,裴书雪远比自己要与她相像的多,她如此宠爱她也是理所应当,自己心中又能够有什么怨言? 或许她心中真正所爱的,所有和裴氏有关的事物。自从她带着裴书雪离开了自己与父亲改嫁给了裴望远之后,他们母女之间的情分便全都断了。 自己终归是慕家之人,她给予裴书雪的母爱,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企及得到的。 “妈妈,你在看什么呢?”裴书雪也发觉到了孟如锦的目光,落在了一旁,便循着那方向望了去。 当她看到了慕江吟的那一刻,不觉立刻皱起了眉头,脸上呈现出了一副厌烦之色,朝着慕江吟狠狠瞪了一眼,并又拉过了孟如锦,“妈妈你看她干嘛呀?她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啊……没有……”孟如锦不觉有些微微愣神,怔忪了几秒过后,方才将自己的神绪收了回来,立刻转移了目光,又落到了裴书雪的脸上,仍旧是那宠溺的神色,并拍了拍她的手,“没有看她的,只是无意间瞥见了一眼而已。” “没有看她就好。”裴书雪撇了撇嘴,脸上依旧是不喜与不悦,“瞧她那副模样,好像我们谁欺负了她似的,走,我们到那边去,看见她就晦气!” 她说着,便拉起了孟如锦的手臂,准备带她从此处离开,却见得孟如锦的动作,稍稍治了一下,似有几分迟缓,眉心之间也好似凝了几点思绪在其中。 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在她抬起眼的那一刻,目光竟又落到了慕江吟的脸上。 然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太长的时间,只是淡淡望了一眼,一缕微微的怅然之色从中一闪而过,便转过身扶着裴书雪的肩膀,从另一处的连廊走了过去,连一个留恋的回眸都没有。 只余慕江吟一人在角落里暗暗出神,心中思绪交杂着,是酸楚,是苦涩亦或惆怅,有好事都不是。 望着那镁光灯下的一众名流贵公子与小姐,心中只觉得无限落寞,自己大抵便是那局外之人。 “慕同学,好巧啊。”一个富有磁性而又熟悉的男子声音在慕江吟的身后响了起来,将她的思绪中断。 回头之间,但见男子身着西装,身材高挑,眉目英朗,眼中闪烁着淡淡光辉,的确是她所熟悉的模样。 “哎,闻同学?”她心中不觉惊奇,上前了一步,望着闻函初这样的穿着,奇异而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闻涵初只是淡淡一笑,对于与慕江吟的偶遇,他似乎并不惊奇,那平静的声音淡若清风,“你能在这里,难道我就不能够在这里吗?” 第十二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七) 慕江吟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但见闻函初今日的穿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你也是……” 闻函初自然知晓她心中的疑惑是什么,还没等她开口,便主动同她言道:“今日陪我父亲一同来参加元庆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庆典,我父亲是文华公司的总经理。” “原是如此。”慕江吟这才恍然大悟,但见闻函初着高挑的身姿,未曾想,他出身于这样的商业世家,竟然也会选择到军校去读书学习,不觉轻轻感叹了一声,“原来你也是生意人家中之子。” “倒也还真的是巧。”闻函初轻轻眨动着那一城,细如柳枝一般的睫毛,又上前了一步,望了一眼慕江吟,又望向了笼罩在墙面上的镁光灯影,“与你一样,都生在生意人的家庭,也与你一样,都没有选择继承家业,入生意之行。” 他的声音稍稍做了一下,停顿又渐渐收回了目光再度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温润之中也融着丝丝缕缕的兴致,“从前就听说云慕集团的总经理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独生女,却从未见过本人,不曾想,竟然就是闻同学你。” “果不其然,才华横溢这四个字,你闻同学当之无愧。” “哎?”闻此言,慕江吟不禁有些略微惊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云慕集团总经理的女儿的?” “刚刚一早就瞧见你了。”闻函初含笑,并如实说道:“刚才到达的时候,看到带着慕家标识的汽车停在了礼堂外。” “又瞧见你同慕先生一同下车走进礼堂,你若不是慕先生的女儿,又是何人?只不过我刚刚只瞧见了一个背影,并不确定那人是你。现在看到了你,才知道自己并未看错。” “你我之间还真的是有缘分,没想到竟然还会在这里见面,看来我们的相识当真是命中注定的了。” “只是……”闻函初将眼眸抬了起来,目光之中似有一丝好奇,并轻声对慕江吟问道:“商界这样的活动向来不少,你是慕家的长女,按理说应当会常常出席的,可为何平日里甚少见得你的身影呢?” 对闻函初,慕江吟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便也如实同他说道:“我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也向来不太喜欢这样的应酬,因此便也不太常出席商界的活动。便是出席,也只是为了我父亲的门面。” “原来是这个样子。”闻函初明了后点了点头,轻轻呼了一口气,将头抬了起来,望向了天花板,目光之中好似也添了几分淡淡的怅惘之意,“我与你一样,对商界的活动也向来没什么兴趣。” “便是出席,也不过是为了家人的门面前来应酬罢了。我想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这些名利场上的众筹交错,也不是生意上的盈利。” “可有些事情好像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就算是我不想不爱,可却也不得不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摆脱的了这人情世故的纷繁复杂,去做那个可以跟随着自己的心而走的自己……” 闻涵初的话语模棱两可,好像有些淡淡的愁绪凝在其中,但却并未明确表明其意。 便是慕江吟听在了耳里,也只是懂个一知半解,料想他也是心底藏有心事,但却无法揣测得到他心中所思所愁究竟为何。 “吟儿。”此刻又见得沈欣茹走了过来。 “茹姨。”看到了沈欣茹,慕江吟便转过了身来。 沈欣茹刚刚应酬完了那一边的贵夫人与太太们,便回来看慕江吟,见到站在了她身侧的闻函初,她不觉奇异,“这位是?” “啊,茹姨。”慕江吟也没有同其隐瞒什么,只是简略地同她介绍而道:“这是我前不久刚认识的军校同学,他叫闻函初,是文华商行总经理的儿子。” 随后,他又对闻函初介绍而道:“这位便是我的母亲。” “慕夫人。”闻函初微微颔首对其以表示意。 “原来是闻家的少爷。”沈欣茹打量了一下闻涵初,也轻轻点了点头同其示意。 “吟儿。”她又转过头,握住了慕江吟的手,并轻声同其说道:“既然你遇到了同学,那就和你的同学一块逛逛。能够有人陪着你,我就放心了。” “那边还有几个太太等着茹姨去打牌呢,等一会应酬完了,我再来找你可好?” “嗯嗯,茹姨你去,不用管我。”慕江吟点头,颇为爽朗地应了下来,“我在这里什么都可以的,你不用担心。” “也好,那我就先去了,一会再见。”沈欣茹点了点头,与慕江吟道过一声别后,便又离了开。 闻函初想着慕江吟对沈欣茹的称呼,心中不觉略生出了几分困惑,待到沈欣茹离开之后,她才开口对慕江吟问道:“这一位就是慕老爷的夫人吗?” “是啊。”慕江吟点了点头,坦然而道:“我父亲只有茹姨一个妻子,她是我的母亲。” 闻函初的眉心稍稍动了一下,听他此言,不觉又生出了更多的困惑,便索性对她直言而问:“你说她是你的母亲,可你称呼她为茹姨,而她是慕老爷的正房夫人,那你们之间是?” 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落入旁人眼中,难免会叫人困惑,也难怪闻涵初会觉得云里雾里。 慕江吟也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有很多事情都是人尽皆知的,她便没有避讳什么,只是坦然而道:“茹姨是我的继母,但并不是我的姨娘,她的身份自然是我爸爸的正房妻子的。” “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抛下我离开了,如姨对我来说就是亲生母亲。只是我小时候一直称呼她为茹姨,叫习惯了就一直都没有改口,便也一直就这样叫了下去。” 听她此言,闻函初这才恍然大悟,果然这其中有一层纷繁复杂的关系。自己早该设想到的,沈欣茹那样年轻,又怎么可能会是慕江吟的生母? 想必这其中定然有着些错综复杂的故事,即是私事他也不便多言,只是淡淡感叹了一句:“你的这个继母还真的是很疼爱你。” 第十三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八) “那是当然啊。”慕江吟从不吝惜对沈欣茹的赞美,“虽然她只比我大了十岁,但她一直都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从小到大,一直对我视如己出,从来没有让我受过一点委屈。” “除了在年纪上相差得少,她与我的生母其实并无区别,除了爸爸之外,这个世界上,不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她对我还要好了。” 她的声音顿了一顿,又将头微微抬起,一缕淡淡的忧伤之色,从她的眼中缓缓浮现了出来,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像是情不自禁有感而发,“如姨不是我的生母,但却胜似我的生母,而我真正的生母对我,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从我刚刚记事时起,她便狠心离我而去,我哭着喊着哀求着他不要离开我,可他却还是抛下我,就这样走了。” “这些年来一直对我不闻不问,就好像从来没有过我这样一个女儿一样。或许在她的心里,从来都不希望我存在。” 话音至此,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感慨过多,竟把一些心底之事都倾露给了闻涵初。 她也知晓以闻涵初的品性,并不会对自己嘲讽抑或予以自己异样的目光,便也没有因此而先生慌张或惶恐,便轻轻敛了敛明眸,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抱歉,一时感慨,说得有些过多了。” “无妨。”闻函初只是轻轻道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好似更多的意思,莫测的意味。 这看似爽朗而又真性情的女子,这并非外表上所看到的那般热情烂漫,似乎在背后有着些什么藏在心底苦楚,不得与外人道哉。 然而,有些事情终归不好开言多问以显唐突,她言语之上,却也没有露出过多的探寻,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宛若清湖之水,像是在对她宽慰:“人生在世,或许有很多事情都并非能恰如我们心中所愿。” “但总会有些人,有些事是值得我们去珍惜的,守住眼前人,眼前事,与我们这等生于芸芸众生的寻常人而言,便是最简单寻常的人间至味。” 慕江吟听了他的话,在眉骨之处似乎泛起了一丝微微的颤动,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绪飘入了他的心扉之处。 他缓缓抬起了眼眸,凝望上了闻涵初的双眸,望着那清澈且浑厚的眸子,他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些我都明白,茹姨也常常对我说,不要总去想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珍惜眼前人最为重要。” 话音落下后,她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那些道理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可有些在经年之时便印刻在心底的那一道深深的伤疤,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轻易愈合的。 “书雪,你这丫头,钱包都落在旁人那里了,还不知道吗?”怎料就在这时,又听到了孟如锦的声音,从身后的方向传了来。 裴书雪在一旁与那一众闺中好友一起嬉戏玩闹着,孟如锦则匆匆地将她遗失的钱包为其递上来。 怎料步伐太过于匆忙,一步落下没有站稳,脚下的高跟鞋微微一扭,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竟重重向前倾倒了去。 “哎!”此刻,她刚好经过慕江吟的身侧,慕江吟也不由得一惊,下意识的一步冲上了前,并扶住了她的臂膀,才没有致使她跌倒在地上。 “哎呀!”孟如锦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方知虚惊一场。 她拍了拍胸口,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才将头转过来,“真的是谢谢您……” 她尚未抬头,便已开言,并未看清面前之人是为何人便,将手扶在了慕江吟的手臂之上,不经意之间,动作带了些略微的亲昵之感。 然她刚刚抬起眼,便瞧见了面前之人,但见映在面前那一张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孔,他的心不由得猛然一惊,尚未说出口的话,悬在了唇齿之间,竟在一时之间语塞了住。 她的手还落在了慕江吟的手臂之上未曾移开,带着一抹淡淡的温度,慕江吟望着她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入了她的心底。 她何时对自己有过这般亲昵的举止,印象里,如今日这般一点亲昵的触动,好像还是自从她离开自己到如今的唯一一次。 然却还是在她,并不知自己是何人的情况之下才发生的举动。 这又是多么的讽刺,她宁可对一个扶住自己,甚至不知是何人之人如此亲昵,都不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半点关怀,又怎生不会叫人心生寒凉? 那一刻,好似有一根银针绵绵刺入到慕江吟的心底,使她猛然一痛,这在无形之中最刺骨的寒凉。 孟如锦回过神来,方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并向后退了一步,与慕江吟之间保持着寻常交集间该有的距离。 她看了一眼慕江吟,又将目光移了开,强做无恙之状,可是还是无法掩盖得住她眼底滋生出来的那一抹局促。 “多谢慕小姐。”声音平淡且没有波澜,一声寻常的道谢从她的口中而出,也听不出什么感激之情,更像是与不相熟之人之间该有的客套。 慕江吟先是静默了一秒,踟蹰了一瞬后,像是鼓起了勇气才将自己的眼眸抬了起来。 望着孟如锦那雍容华贵的身姿,她的心跃动了一下,也没有在脸上露出什么波澜,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她一句,“裴夫人客气了,还望多加小心。” 话毕,她便又立刻移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份平静,她无法保持得住太久,只怕与他对望的片刻再多上些许,心绪便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而出。 可在心底流经而过的却是一阵又一阵的苍凉,明明是亲生母女,言语之间却是这样的疏离客套,与陌路之人可曾有半点区别? 孟如锦也沉默着,她的眼帘稍稍向外开展,像是带着些微微的惶然,望着慕江吟那纤瘦的身姿,也有一抹复杂之意在她的脸庞划过,却也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究竟为何。 第十四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九) 妈妈,妈妈,刚刚是你在叫我吗?”裴书雪那娇俏的声音又从一侧传了来,他挤过了人群,穿梭到了这一旁,并一把环住了孟如锦的手臂,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怎么了?怎么了?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孟如锦无奈地笑了一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宠溺之色不觉从眼中流露而出,并将钱包递给了她,“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啊?”裴书雪接过了钱包,那一双水灵的眼眸之中,不觉露出了一抹奇异之色,“这不是我的钱包吗,我记得我把它放在手拎包里的,怎么在妈妈你这里啊?” “你自己说呢。”孟如锦笑着白了她一眼,“你刘阿姨刚刚给你送过来的,你这丫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把钱包丢在你刘阿姨那里了?” “要不是人家好心,你的钱包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啊啊,我想起来了。”裴书雪拍了一下脑袋,这才恍然大悟,“刘阿姨和我说想要看我小时候咱们拍的全家福照片。” “我取出钱包,将夹在夹层里的照片给她看了一眼,就忘记把钱包装进手拎包里了。原来是我不小心把她落在刘阿姨那边了。” “你倒也还知道。”孟如锦叹了口气,又轻轻摇了摇头,“这冒冒失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这次把钱包搞丢了,下一次又会把什么搞没呀?” “哎呀哎呀,没事的。”裴书雪握住了孟如锦的手臂,并晃了晃脑袋,撒着娇而道:“这个钱包里没有多少钱,丢了也无妨的。” “咱们在一块拍过那么多张全家福照片,丢失了这一张也无所谓,不碍事的。” “你还贫嘴。”孟如锦又戳了一下她的太阳穴,面色稍稍变得严肃了一些,我眼中,却始终未有太多的严厉,“你这丢三落四,冒冒失失的毛病是真不打算改了吗?” “我改,我改,妈妈,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裴书雪扳住了孟如锦的手,眨着那一双明媚的眼睛,嘻嘻笑道:“我以后一定会把自己的东西放好,一定一定不会再弄丢任何东西了,这样妈妈你总该放心了。” “你呀,自己知道就好,也懒得多说你了。”孟如锦轻吸了一口气,又绿了捋裴书雪额角的发丝,“好了,也没什么别的事了,跟你那些小姐妹们去玩。” “嗯。”裴书雪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而去。 她回头的那一刻,刚好瞧见了慕江吟,在望见她的那一眼,她那笑意盈盈的脸上便立刻升起了一抹深深的厌恶之色。 并高高仰起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便立刻扬起面颊,转身而去。 裴书雪走过后,空余慕江吟与孟如锦两人在原处,萧索之间,又是相对无言。 孟如锦眨了眨眼睛,整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神情,朝着慕江吟微微颔首示意下,便也转身而去,在密集的人流之中渐渐隐去了背影。 慕江吟独自一人站在这镁光灯笼罩的边缘之处,酸涩与凄怆在她的心中渐渐翻滚了起来。 刚刚裴书雪与孟如锦之间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清晰的听到了耳里,宛如一根又一根的银针,重重地刺入了她的心里,无限沉痛。 一张全家福照片对裴书雪来说算不得什么,甚至可以随意丢弃,可若对自己而言,却是求也求不来的至宝。 如她这般在父母的相伴下长大的孩子,有父母在身侧守护,全家福照片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值得珍惜之物。 可在自己的印象里,母亲从未与自己拍过一张照片,甚至一家人从来都没能好好在一起过。裴书雪随意便可以丢弃的东西,却是他永远都求不得的。 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便如同对陌路人一般,自己的亲妹妹也视自己如仇敌,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叫人可悲可叹的。 酸楚与忧伤在心中渐渐铺陈开来,她的眼中不觉泛起了一抹淡淡的雾气,那是凝结在心中最沉重的伤悲。 这一幕,闻函初在另一侧并非没有看得到,瞧见着孟如锦看慕江吟的目光,以及裴书雪对暮江吟的态度,便料向这三人之间定有着些错综复杂的纠葛。 但见孟如锦与裴书雪离去之后,他方才走上前去,到慕江吟的身旁,轻轻地唤了她一声,“慕同学。” “啊,闻同学。”他这一声呼唤,才将慕江吟的思绪拉了回来,吸了吸鼻子才将眼底的雾气掩盖了下去并极力做出一副平和的模样。 然在她抬起眼眸的那一刻,不知是否是心念所牵动,目光竟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孟如锦所在的那一旁。 但见他和那几个名流家的富贵太太坐在一旁,手中推动着麻将,那有说有笑的模样,好像早已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似乎从未真正在意过。 或许在她的心底并不在意什么母女之情,大概这样优渥的富贵生活,才是她最享受的。 “慕同学,慕同学。”看见慕江吟又失了神,闻函初便又呼唤了她几声。 “啊……”慕江吟被拉回了思绪,看了一眼身侧的闻函初,却还是不觉又望了一眼孟如锦,整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角之处也泛起了微微轻红。 闻函初轻轻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又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慕江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终归还是难能将那份凄楚按压下去。 她也只得将目光别了过去,心底好似被压上了一颗沉重的石头,也没有什么心情再与旁人交谈,只是沉沉而道:“闻同学,你先在这里逛,抱歉,我有些不舒服,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但见她眉心紧锁,面目悲怆,定是心事重重,闻函初自是不肯放心就这样离她而去。 他并未离开,而是上前了一步,温和的声音之中也含满了真诚,“我陪着你。” 第十五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十) “谢谢。”慕江吟接过了水杯,轻轻道了一声谢,将其饮了下去。 那带着温度的温水入了喉,下了腹,交融着丝丝温暖,如同闻函初予以她的一般,像是一股溪流流经她那镌刻着伤痕的心田,可却终归无法将那心中的空缺填满。 她的鼻子一酸一滴泪水,从他的左眼眼角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竟是令她无法克制的住。 他又怕被闻函初瞧出来,只能用手轻轻地将眼角泪珠拭去,却无奈越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便越多。 闻函初又怎会察觉不出,然他却也并没有动什么声色,只是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旁,并坐了下来,仍旧是温和而又温厚的模样,并侧头面向了她,温声且耐心而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慕江吟垂着头,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竟也不知该如何开言,踟蹰了良久后,方才呢喃,这开了口,“嗯……也没有……” “还说没有,从来了看到你,你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闻函初的眉心稍稍触动了一下,还是那样侧着面目面向她,始终带着温和与耐心,款款开口而道:“若有什么心事你就说出来,憋闷在心中会憋坏自己的。” 他又恐慕江吟会多心多疑,便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我就暂且做一次你的树洞,虽然未必能够帮得上你什么,但你说出来,心里总归会好受一些。” “我向你保证,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绝对不会透露给旁人分毫,今天只听你的倾诉。” 听他此言,慕江吟的眸子在眼眶之中颤动了一下,缓缓将头转了过来,面向了闻函初。 但见他眉目间的温和于双眸之中的赤诚,她也相信他是真诚之人,绝不会存有什么不良心思。可有些事情终归难以启齿,又叫她怎么能够坦然说与他听? 她那一双沾着泪珠的长睫轻轻颤动着,在心底反复纠结着,这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闻函初打量着她的神色,但见她面露纠结,他便先一步开了口,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轻声而道:“刚才……看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裴夫人的身上,你的心事,难不成是与她有关之事吗?” 她的话音落下,慕江吟的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这一切终归还是被他捕捉了到,自己的心思还是没能藏得住。 闻函初是个极致细心之人,虽然他不知其中缘由,但相比也已经猜到个大概了。 他心中有所苦闷,既是如此,便放下了心中的纠结,稍稍将额头向上抬了几分。 她的眸光渐渐上移,落到了天花板上,那悬着的暗淡的灯光之上,眼角眉梢透着一缕若隐若现的沉重之色,开口之间,声音也带着些沉沉之感,“你可知晓,那裴夫人是为何人吗?” “裴夫人?”闻函初的眉心凝了一下,并没有猜测得出来她这般问话是为何意,略微思考了一下,又开口而道:“裴夫人是原先孟氏集团的掌上明珠啊,难道他还有别的身份?” “不。”慕江吟只从口中道出了一个字,声音之中,好似透着一抹无力的伤痛,并沉沉闭上了双眼,一字一句的从口中道出,那自己最放不下,却也最不愿面对的那事实,“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的话音落下,好似带着千钧之重,心中又翻覆起了一阵痛楚,又是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溢了出来,落在了手腕上,化作了那无声的凄然。 “什么?”听他此言,闻函初整个人都不由得惊得震颤了一下。 虽然自己已经猜测到了她与那一双母女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可是亲口听她将这事实说出口之时,她却还是不由得惊讶万分。 慕江吟再度回头面向了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瞧见了他脸上那不敢置信的神色,她又将目光垂了下来,从嘴角从唇畔溢出了一丝苍凉的苦笑,“你一定很惊讶?我这个慕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与她裴家的夫人扯上关系?” “但你听得没有错,这是毋容置疑的事实。我也不希望是这样,可我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十六年前狠心将我抛弃,数年来对我不闻不问的那个亲生母亲。” “这……”闻函初开口之间,竟也有些语无伦次,亲口听的她将最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也不知此刻究竟是该安慰她,还是劝说她些什么。 几秒过后,他将心中的震惊平复下,才开了口,“从前便有所听闻,裴夫人昔年是改嫁给了裴经理,却原来,她从前竟是你的生母。竟不曾想,她竟然还有一个女儿。” “没有想到。”慕江吟轻轻地敛了敛眼眸,虽然脸上还溶着一缕淡淡的忧色,可声音却已是平静无波,“她从前是我父亲的正妻,后来才改嫁给了裴望远。” “当年的事情掀起了很大的风波,不过后来都被她和裴望远花钱买小报,将舆论压了下去。但就算她改变了身份,却也改变不了事实,我终归还是她生下的女儿。” “在她心里,只有裴书雪才是她亲生的女儿,她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她还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他甚至希望我从来都没有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过。” “她所追求的一件又一件都实现了,她如愿成为了裴夫人。但无法改变的就是和我父亲生下了我这个女儿,或许在她的心里受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生下了我。” 闻函初听着她的每一句言语,心中只觉万分骇然。暮江吟与孟如锦在相貌上有着几分,略微的相似,但在气质与谈吐上,却是截然不同。 刚刚看着孟如锦看慕江吟的目光,好像有一点不同于看寻常之人的模样。但这终归不像是一个母亲,看一个女儿的眼神,给她看裴书雪时的目光截然不同。 不料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都是自己的血脉,对一个女儿百般宠爱,而对另外一个女儿却置之不理,视若陌路之人。 第十六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十一) 只见慕江吟又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坐直了身子,面色平静如斯,像是在回忆着往事,声音淡淡无波,“我知道,你一定觉得这些事情令人难以置信,你还是听我从头说起。” “孟如锦是我的生母,她年轻的时候的确是那个孟氏集团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也是孟家唯一的女儿。” “他和我父亲之间的婚姻并非自由恋爱,而是两家族为了联姻才将他们结合而成的。他们从前并不相识,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这段婚姻完全就是如旧时代父母包办的婚姻一般。” “后来她生下了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并没有升温。虽然没有大吵大闹过,但也很少说话,就像是并不熟络的朋友一样。” “那个时候我父亲母亲之间虽然不恩爱,但也不争吵,倘若未来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样也可以算作是相敬如宾。””闻函初一边仔细听着慕江吟说着,一边说道:“如若能够相安无事,相敬如宾的过着平淡的生活,那也并不算是夫妻感情不好,可是后来为什么……” 慕江吟的眼眸之中泛着一缕若隐若现的哀伤,缓缓将眸子垂了下去,“可是我三岁的那一年,她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裴书雪,只不过她当时并不姓裴,而是姓慕,身份是慕家的二小姐。” “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偏偏在那一段时间里,她总是时常外出,常常好几日都不曾归家,谁也不知道,她去到了哪里去做什么。” “我父亲也知道她当初并不甘愿嫁到慕家,总觉着自己亏欠于她,便也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无论他去哪里,都任由着她去,她不愿意说的话,他也不会多问。” “可谁知,他这是将自己推入了火坑。后来街坊四邻渐渐传起了风言风语,说是慕夫人同旁人好上了,准备跟旁的男人,远走高飞,不要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女儿了。” “我父亲一开始听到这样的言语,只当是无稽之谈,并不相信,可哪知事情愈演愈烈。直到某一天,我们亲眼看到了他和一个男人抱在了一起,才知道这绝非是风言风语。”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并用手放在了胸口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停歇了良久后,方才将双眼睁开,眼眸之中似乎有一抹淡淡的雾气在荡漾着。 “那一年我五岁,当时的场景我记得很清楚,我亲眼看到了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脸上满是柔情蜜意,这是她在我和父亲面前从来都没有露出过的。而这个男人不是旁人,就是裴望远。” “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在她还没有嫁给我父亲的时候,和裴望远就是一对情侣。奈何被家中的长辈定下了婚约,才不得不和裴望远分开,并嫁给了我父亲。” “原来是这个样子。”听到这里,闻函初心中也是万般讶然,“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玄妙,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是啊,谁又能够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呢?”慕江吟轻叹了一口气,唇角泛起了一抹带着丝丝讽刺的笑,“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她嫁给我父亲之后,和裴望远之间却并没有断掉。” “五年来,和他私下里一直有来往,这一对地下情人做的还真的是好呢。” “只是我父亲不约束她,也不去过问她每日所做的事,任何事情都是由着她的心意。她便越发得寸进尺,和裴望远之间的来往,便也越来越频繁。” “当他们两个的事情被发现之后,她非但没有收敛,也没有感到一点点的自责,并且还和我父亲提出了要离婚,准备将妹妹带走,并且带着妹妹一同进入裴家。” “她这提议太过于荒唐,家族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意她的做法。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却又说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妹妹并不是我父亲亲生的,而是裴望远亲生女儿。” “后来他们做了亲子鉴定,再没有人能够做到不去相信,妹妹就是她当初和裴望远来往之后生下的女儿。” “她说她和裴望远本就是一对,是我父亲一直夹杂在他们中间,这个时候应该成全他们,让她带着他们的女儿回到他的身旁。” “我父亲遭受了这样的背叛,亦是心中寒凉,也不愿再留这样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在身旁过着她不想要的生活,便只能忍痛答应与她合离,成全了她。” 说着,她好似触动了心弦,眼眶微微泛起了红色的印记,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然他也只是用手背轻轻抹了去,并吸了一下鼻子,并未在脸上露出太多哀伤。 只是眼眸之中荡漾着那若隐若现的哀怨,继续说着:“那个时候我还年幼,初懂人事的年纪,还不知长辈之间的恩怨纠葛是何缘由,只知道妈妈要带着妹妹离开我和爸爸,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来了。” “我清楚的记着那一天下着暴雨,那个黑夜电闪雷鸣,她收拾好了行李箱,便抱着妹妹出了家门,眼神之中没有一点留恋。” “我冒着大雨从屋子里跑出来,并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腿,求着她不要离开我,不要带妹妹走,年仅五岁的我不能够没有妈妈。” “可是任凭我哭的昏天黑地哭到黑生,她都不曾理会我,她狠狠地掰开了我抓着她衣裙的手,就那样将我丢在大雨里,并抱着妹妹离开了。” “那一天我淋了雨,后来发烧,发了三天三夜,年纪幼小的我险些就没能熬得过去那一劫,便是后来痊愈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痛苦。” “我永远也忘不掉我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生生抛弃的场景。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而那之后,她的身份就已经变成了裴夫人,再也不是慕夫人。” 第十七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十二) 她声音的尾端带着丝丝的哽咽,声音落下后做了个稍稍的停歇,又将眼眸抬了起来,继续诉说着那残酷的事实,“当年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上海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丢下了我跟我父亲,并嫁给了裴望远。” “那段时间他遭受了很多非议,有人说他抛妻弃女,也有人说裴远望插足旁人的婚姻,实在可耻。” “但是裴望远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买通了上海滩绝大多数的报社,并请那边的编辑写通稿,说是他与我孟如锦本是天生一对,后被我父亲强行拆散,并强娶孟如锦。” “才导致他们这一对儿有情人,不能够相守,那些记者编辑绘声绘色的将整件事情阐述出来,将脏水泼到了我父亲的头上。” “那时候的报道铺天盖地,所有的文章都是谴责我父亲拆散有情人的,更可笑的是那些不知全貌的百姓,偏偏就信了他们的编排,一致认为我父亲是这个恶人。” “风向一边倒,那铺天盖地的谴责和谩骂声就全落到了我父亲的身上,他本是受害者,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成了替罪羊,与此同时,也让他的名誉受损,并在生意上遭受了同等的损失。”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当时有很多人都劝我父亲去报复孟如锦和裴远望,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每当有人和他说起那些的时候,他总是会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味的仇恨,最终什么都换不得,只会使自己更加痛苦。” “这些年来,就算是再艰难,他也一直坚持着。后来,他又娶了茹姨为正房妻子,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茹姨温柔贤惠,并且对我也视如己出,从那之后我们的日子才稍稍好了一些。” “那些风波过去了之后,一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也渐渐消灭了下去,再加上我父亲一直为人诚恳,并兢兢业业的对待工作,便也没有人再对他的名誉造成什么损害,一切又恢复到了如初的模样。” “也不知是裴家因为当初的事情,觉着对不住我父亲,还是说他们看着我们的生意一直做的好,想要拉拢我们。” “这些年来也给了我们许多有实际意义上的帮助,虽然我父亲对他们一直有,提防,但目前来看也算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了。” “对于他们从前的事情,我父亲也并没有过多的计较,他与孟如锦都各自又成了家,就算心里还有一些芥蒂,但从前的那些恩怨,也算是放下了。” “外人见得两家的关系逐渐变得密切,便也没有再传出那些令人不爽的流言蜚语,一切也算是归于平静。” “不过虽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谈及过我父亲和孟如锦从前的事情,但是绝大多数人都知晓他们从前是夫妻,并且他们与裴望远三人之间的关系颇有微妙。” “纵然他们不敢当众去说些什么事情,他们私下里还是会议论这些事情的。当年她带着妹妹离开的时候,我已经五岁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有记忆了,很多事情我到现在记得都是非常清晰的。” “尽管后来的那些事情,我也是听家里的奶妈说起才知道的,但被母亲抛下的伤害,却是深切地印在我的心里,哪怕时隔多年也没有办法将其忘却的。” “可是妹妹并不知道,当时妹妹的年龄还不到两岁。她被孟如锦带走的时候并没有记忆,当她被带到裴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她的姓氏改成裴了,她原原本本也是裴望远的血脉。” “在她有了记忆之后的生活,都是跟在裴望远身旁的。她并没有在慕家时候的记忆,因此,在她的眼里,裴望远就是一直陪伴着她长大的父亲。” “只是她的身旁一直有人议论,纷纷说他的母亲和慕家的老爷从前是夫妻,并且有着情感上的纠葛,也有人说她实际上是慕家的女儿,而且她现在的父母之间的关系来的不正当。” “掉入了这样空穴来风的流言之中,她心中自然是要生恼的。因此,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我们的身上,始终认为是我们慕家人害她身陷流言蜚语。” “这些年来,哪怕两家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可是她一直都把我当成仇敌一样。现在两家之间仍然有合作,因此我与她也是避免不了地要见面。”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与她相遇,她都会对我进行各种程度的言语贬损,以求得到心中的快意。只有她在看到我狼狈的时候,心中才会开怀。” “所以这些年来,她始终都把我当成仇敌一样,有我这样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大的耻辱。” “对孟如锦来说,大概也是一样的,嫁给我父亲,并且生下了我这样一个女儿,或许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她将那些往事事无巨细的尽数倒给了闻涵初,亦如同将那尘封在心底已久的伤疤再度揭了出来。 可在他落下最后的化验那一刻,却并没有怎样的痛彻心扉,或是歇斯底里,尽管眼角眉梢之间仍然带着些略微的伤情,可是面色却是异常的平静。 她暗暗静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将头转过,目光落在了闻涵初的身上,牵动了一下唇角,声音沉沉却也空灵,“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竟然有着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我的亲生母亲视我为陌路之人,与我血脉相融的亲生妹妹将我视作仇敌,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呢?” 说罢,她又默默地将眼眸垂了下去,那微微泛红的眼眶无法不教人生出怜意。 她的这一番叙述也教闻涵初的心中生出了浪潮,随着那故事的起伏,一同波动着,便是故事的末端已经落入了尾声,他的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对于慕江吟的经历,他无法做到不震撼,不惊奇,不同情,便是他一早便料到她的身世有异于常人,但却未曾想,她的心中竟承受了这么多常人不得承受的苦楚。 第十八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十三) 他不觉心酸,想要开口说些宽慰她的言语,可是对她这样复杂的家境,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言。 但见她那瘦削的身姿,那心疼之意在他的心中翻滚着,使他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臂,竟有种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然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肩膀,并停滞在了半空之中,他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面目之上含满了真挚,温声且诚挚地对她宽慰而道:“我能够明白你这种心情,我也明白这些年来,你心中一直都有着一份难以启齿的苦楚。” “不过生活是需要向前看的,虽然说有些事情是在所难免的,可是人生之中还是有很多东西是曼妙而又美好的。你也不要总纠结着过去的那些事情,给自己徒增烦恼。” “至少现在你还有疼爱你的父亲,有一个对你视若己出的继母,也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你像这样聪慧有学识的人,日后也定会大有作为。这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并且幸运的事情,你仔细想一想,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慕江吟洗了一下鼻子,又将头抬了起来,将脸上那一抹淡淡的忧伤之色隐了去,又换作了昔日里那爽朗的模样。 她轻轻眨动了一下那细如柳枝一般的眼帘,声音清澈且透净,“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注定,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也可能我与我的亲生母亲本就是注定了命中缘浅。” “其实我并不怨恨她,如果怨恨这种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那只能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更何况她那样凉薄之人,也不值得我去用心怨恨。” “我也不祈求她能够回到我的身边,毕竟现在我们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了。只是有的时候我看到她和裴书雪在一起时候流露出来的母爱,心里会有些难受而已。” “好啦!”说着,她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似把所有的坏情绪都释放了出去,望着文晗初脸上露出了一抹爽朗而又澄明的笑容,“把闷在心里的心事说出来,我就已经好受多了。” “虽然我不能够改变什么,但至少心里不会再难受了。也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树洞,听我把这些往事说出来。” “无妨的,这算不得什么。”但见慕江吟的情绪渐渐提升了上来,闻函初的心中自然也是悦然的。 他摇了摇头,并浅淡地笑了一笑,眉眼之间溢满了温柔,“我很乐意做你的倾听者,能够帮你排解情绪,我也很开心。”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现在像你这样有着这样清楚的志向的年轻人,着实不多,既然你一门心思想要成为教育工作者,并培育国家未来的栋梁。” “那你就应该在最好的年纪里,为了你的梦想努力,只要你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并做自己一生忠爱的事情,那其余的便都是云烟。” “只要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起来,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那就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你的心情的。我相信像你这样性情的人,总有一天会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如泰山一般强大。” “我会的。”慕江吟也笑着点了点头,眸子之中荡漾着一抹浅淡的光辉,“你说的没有错,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也是我一直以来所要追求的。” “总有一天,那些事情对我来说会变得无关痛痒,再也不会激起我心中的波澜。” “我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梦想,这是我一生钟爱的事情,我会一直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的。” “等到我圆满结束了学业之后,我就去做一位教师,用自己的这一生去普及教育,为国家的发展培育大量的人才。” “我的梦想远远比其他的事情重要的更多,只要我能够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些乱人心弦的事情便也都不重要了。” “还有你,你也是啊。”他的目光又转移到了闻函初的身上,眸光澄明且笑容爽朗,“你也要为了你的梦想坚持下去,将来定然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守护祖国疆土,守卫国泰民安。” “将来祖国上下的百姓就要靠着你们来守护了,我也期待看到你的那一天!” “我也会的。”闻函初点头,双目之中泛起了一抹光芒,眼角眉梢也更添了几分振奋之意,“那就祝愿我们都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心愿,早日为国家奉献出自己最雄厚的那一份力量!” 两人畅谈着未来与梦想,彼此的心中都凝满了蓬勃的朝气,慕江吟也早已就将那一份藏在心中的酸楚丢散了去,此刻心中所充斥着的都是振奋的力量。 但见闻函初这耐心且细心地陪伴着自己,她心中也不觉隐隐对其生出了几分好感而来。 虽说他是军校出身,但却并非粗心之人,他的这一份细腻的心思,刚刚恰到好处,暖人心扉。 两人不过相识不到几日,到真叫她生出了一种一见如故之感。 两个人在楼下的包厢里畅聊了一会儿后,便一同走了出去,毕竟他们的家人都在这一旁,他们也不能够离席太长时间。便是心中还有些不喜的慕江吟,还是跟着闻函初一同回到了那边去。 再度回到庆典宴会上的时候,慕江吟的心情便已经好了许多。 闻函初方才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她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内心之中,只要让自己内心变得强大起来,那便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她击垮。 就算是再碰上了孟如锦与裴书雪这一对母女,他也可以从容面对,不会再因他们而使自己的心情受到起伏了。 此时,庆典会上已经响起了一片吵闹的乐曲之声,穿着西装与纱裙的男男女女聚在了一起,一面觥筹交错,一面翩翩起舞,无不热闹喧哗。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吵闹,喧哗之声,慕江吟不禁生出了一阵本能的不适之感,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十九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一) 闻函初刚刚好察觉到了她脸上露出的那一丝异样,也猜出了她是因何而不适,便伸出了左手,对向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轻声对她说道:“这边太吵闹了,我们到那边去。” “嗯,好。”慕江吟点了点头,并跟着他一同朝着那边走了去。 “函初哥哥,函初哥哥!”可谁知他们还没有落下脚,便听到了一个尖细而又熟悉的女子声音从另一侧传了来。 紧接着便是那一团粉色娇俏的身影,如一溜烟似的冲了过来,并扑在了闻涵初的身上,那娇俏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撒娇,却也含着几分怨怪,“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来了吗,怎么来了也不来找我?” 那身影正是裴书雪,她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抱住了闻函初,宛若同他很熟络的模样。 “书雪。”闻函初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似乎对他这如火一般的热情生出了些微微的不适之感。 但他也并未表露的太过于明显,言辞之间仍然如从前带着那般礼貌温和,只是轻轻将她推开,云淡风轻一般地同她寥寥解释了一句,“原定今天学校有演习,后来演习取消了,我也就来了。” “真是的,你来了都不和我说一声。”裴书雪撅了撅嘴,并偏过了头,用着那一双秋波潋滟的美目看着闻函初,“你知不知道人家这些天一直都在想念着你呢,你都不说着来看看人家。” 说话之间,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哎,你是不是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我刚刚看到闻伯伯了,但也没有看到你诶,刚刚在干嘛呢,我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你?” 慕江吟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心中只道莫名其妙,先前与闻函初谈天的时候,他言语之间并未提及他自己与裴书雪相识之事。 可是看着他们如此这般相处的模样,倒像是已经十分熟络了,裴书雪对她又是这样的亲昵,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就在她暗暗生疑之时,裴书雪却转过了头,这一回身,刚刚好瞧见了站在闻函初身旁的她。 她的脸上原本荡漾着盈盈的笑意,可就在瞧慕江吟的那一刻,便瞬间变了脸色,当即便皱起了眉头,脸上所有的笑意都被那一份不悦之意所扑散了去,“慕江吟,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闻函初,但见他两人一同站在这角落无人的一侧,好像从中察觉到了什么,眼中立刻露出了一抹犀利的光,并直指扫视在了慕江吟的脸上,“你为什么会跟我的函初哥哥在一块?你是不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听着裴书雪口中那极为不友善的言辞,闻函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喜之色,还没等慕江吟开言,他便一步走上了前去,面对裴书雪时的模样冷冷淡淡,替慕江吟说道:“偶遇而已,你未免想的有些过多了。” “偶遇?”裴书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闻函初:“你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偶遇到了她,那这么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着,她又转身面向了慕江吟,脸上尽是愤愤然的怒色,用手指尖指着她,厉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讨厌,你为什么要认识我的函初哥哥?” 她的声音又尖细又锐利,慕江吟只恐会引来旁人而生出不必要的是非,也只能够选择息事宁人,并上前一步按下去了她的手,从容地安抚着她:“裴小姐稍安勿躁,我和闻少爷只是刚刚相识不久的同学。” “走开,谁信你的鬼话?”裴书雪一把甩开了慕江吟,眼角眉梢皆是厌恶之色,“你在师范大学,他在军校,你说你们是同学,谁相信?” “我告诉你,函初哥哥是我的人,你以后休想靠近他一分一毫。如果让我发现你对他打什么鬼主意,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行了,书雪!”便是好性情的闻函初听得他这般犀利的言语也无法再控制得住心中的愠意,一生将裴书雪呵斥了住。 他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侧目看向了裴书雪,鼻骨之间更添了一抹肃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和江吟不过就是刚相识的朋友,不过偶然相逢而已,难不成还能够有假?” “再怎样说她也是你的姐姐,你对她用这样的态度说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她才不是我姐姐,我哪里有这样的姐姐?”闻函初的这一句话似乎戳在了裴书雪的心上,只见她甩着衣袖,跺着脚,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我从来就没有姐姐,她这个讨厌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不喜欢她怎么着了?函初哥哥,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为什么要因为她训斥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但见裴书雪同闻函初说话的神情与语气,慕江吟心中的疑团渐渐翻滚着,裴书雪对闻函初的心思好是并非一般简单。 她就这样直直看着两个人,终是将心中的那一份疑问问出了口,“你们两个之间是?” 闻函初好似生怕慕江吟会误会一般,她的话也没有落下,他便立刻上前了一步,如同撇开关系一般地利落而道:“没什么,家族世交而已。” “才不是呢!”裴书雪那犀利的声音从喉咙之中穿了出来,立刻转身一口否认了闻函初的话语。 只见他亲昵地挽住了闻函初的手臂,并高高仰起了头,如居高临下一般,对慕江吟而道:“我告诉你慕江吟,函初哥哥是我的未婚夫,我早晚有一天是要嫁给他的,谁都别想抢走他。” “你以后和他保持距离,休想靠近他半分,如果让我看到,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你听到没有?” 裴书雪的话音刚刚落下,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颤,纵然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但听她亲口说出未婚夫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叫她大为震惊。 第二十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二) 她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两人,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似乎还未有回旋的过来,喃喃而道:“你们是未婚夫妻……”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这教她如何能够相信,她刚刚将那积藏在心中甚少与外人透露的心事说给的,竟然就是裴书雪的未婚夫! 前一刻,她还把他当做了一个可以倾听自己心事的知己,但未曾想,此人与裴书雪的关系竟是这样亲密。 而自己竟然把从未对旁人说的事情与他说了,是自己亲口把自己的心事暴露了她的未婚夫,实在是荒唐至极! 刚刚自己所说的事情,他可谓是从头听到尾,可却从未有任何一句话提及他与裴书雪相识,且两人有着这样亲厚的关系。 自己原先是以为他与裴书雪素不相识,且不甚了解,才肯将此事说出的,倘若早知如此,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向他透露半个字。 可偏偏唯一一个让自己将心事说出来的人,就是和裴书雪关系最亲近的人,这是多么的可笑。 闻函初他明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而在她们和一对关系复杂的姐妹之间,却仍然是相安无事的模样,好像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一样。 难道他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戏耍自己吗?还是说他要把自己透露给他的心事说给裴书雪,让自己得到更多的歧视和耻笑? 她的心湖如同被狂风掠过一般,处处充满了凉意,竟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此时此刻,自己站在这里,如同被公然戏弄的跳梁小丑,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荒谬更可笑的事情? 闻函初的眼中似乎有一丝惶急划过,好似极怕慕江吟会生出什么误会,立刻开口解释:“我们不是……” “函初哥哥,和她这种人,你不要多说了。”可谁料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被裴书雪一把拉了回来。 她用双手扯住了闻函初的衣袖,并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慕江吟,又侧过了头对闻函初说道:“我们以后离她这样的人远一点,你也别再和她说话了。” “他们慕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再让她和我们沾染上一点关系,这种人真的是想想就令人讨厌!” “够了!”闻函初一把甩开了裴书雪,声音之中,终于爆发了那被压抑住的愠怒。 他的眉眼之间也生出了一抹厉意,不再似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并对裴书雪厉声训斥道:“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胡闹无理了,你这个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说姓慕的都不是什么好人,难道你这样无端诋毁旁人的名誉,就是正确的吗?” 但见闻函初望向自己那带着愤怒且泛着严厉的目光,裴书雪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函初哥哥,你……”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所依赖的函初哥哥,竟然会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对自己发怒。 她喃喃开口,望着闻函初说不出话来,眼中有震惊也有忧怨,不多时,声音之中也泛起了委屈的哽咽,“你凶我,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凶我,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你为什么要为了她对我发脾气?” 裴书雪的模样生得本就娇俏,这样委屈的模样更是楚楚可怜,可偏是文晗初并没有生出一点心软之意。 他仍是漠然的模样,眼中的那一份厉意也未曾褪去分毫,冷冷淡淡的看着裴书雪那委屈的样子,“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向你的姐姐道歉!”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裴书雪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不觉哭了起来,并拼命地摇着头,一边抽泣着,一边反驳着:“说了她不是我的姐姐,不是,才不要和她道歉,我又没有做错!” “慕江吟,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为什么永远都是那样讨厌?”她又转身面向了慕江吟,眼中尽是幽怨与厌恶,“从前是你和你那个父亲,害我和我的母亲陷入流言蜚语,现在你又要来抢我的函初哥哥,还让我的函初哥哥对我发脾气。” “为什么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是由你引起的?你这个扫把星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啊,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惹人发烦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很讨厌?” 她越说便越是愤懑,声音到了最后,已经歇斯底里了起来,脸上也挂满了泪痕。 而慕江吟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未曾理会于她,那清明的眼眸之中泛着一丝凉意,也带着悔恨与失望。 她已无心去理会裴书雪的谩骂,心中却早已被另一种思绪所填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在吵什么呀?”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在连廊一侧响了起来,裴书雪的哭闹声过大,不知是惊动了什么人,此时竟已引来了裴望远。 “爸爸,爸爸!”一见到裴望远,裴书雪便立刻奔了过去,并扑在了他的怀里,嘤嘤哭泣了起来,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没事没事,雪儿不哭啊。”裴望远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地安抚着她。 此时,孟如锦也跟在裴望远的身侧,与他们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容颜俊朗的年轻男子,未曾见过,也不知是何人。 孟如锦本想安抚正在哭泣中的女儿,可在抬眼的那一刻瞧见了站在那一旁面带肃意的闻函初和双目失交的裴书雪,她眼中不觉立刻露出了一抹疑惑,还没有做得出的动作便停滞了住。 慕江吟也看到了孟如锦,她本就心乱如麻,此时与孟如锦相望更是令心中杂乱不堪。她只得将目光侧了过去,不再去多看他们一行人中的一眼。 “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裴望远一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一边轻声问道:“跟爸爸说怎么了,是谁让我的宝贝女儿这么委屈?” “爸爸爸爸,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裴书雪一边吸着鼻子抽噎着,一边委屈巴巴地说着:“你的宝贝女儿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都是她,都是她!” 第二十一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三) 说着,她又转过了身,并指向慕江吟,眼中满是怨色,“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认识函初哥哥的,竟然还和函初哥哥走得那么近,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我也不过就是说了她两句而已,函初哥哥竟然为了她训斥我了起来。明明是她不懂规矩,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情,我说她几句难道不应该吗?” “都是因为她函初哥哥才会凶我,爸爸,你一定要为我做主,不能再让这个讨厌的人在我们这边搅和了!” “嗯,竟有这样的事情?”听得了裴书雪着一番委屈巴巴的叙述,裴望远的眉梢稍稍挑动了一下,目光在闻函初和裴书雪的身上扫视了一周。 从他的目光之中并没有看出或喜或怒的神色,反倒是多了几分,令人难以琢磨的微妙。 “您万万不能草率行事。”此时只见那身材高挑的男子像裴望远稍稍靠近了一些,他的神色郑重,并又在他的耳畔低声叮嘱道:“闻少爷并非是鲁莽之人,小妹素来任性胡闹,你千万不要因为小妹的一面之词而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你别多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然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裴书雪便又吵嚷了起来,他脸上泛起了一片愤愤不平之色,并冲其嚷道:“这几年你在我身边多久,你知道什么,怎么你才一回来,就要偏帮着外人吗?” 那男子在裴望远到耳边说了什么慕江吟并未听得到,但从裴书雪的喉咙之中所发出的尖细的叫嚷之声慕江吟却听得一清二楚。 由此便可想而知,这男子并没有偏信裴书雪所言,方才在裴望远耳边所说的,大概也是中肯的话语。 如此,慕江吟心中不觉生奇,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那高挑俊朗的男子。 他的容貌着实生得俊朗,虽称不上光风霁月,但也算得上是儒雅俊秀,气质与裴望远那城府极深的模样也并不相像。 难道裴家真有如此方正之人? 看着他的年龄倒好像是裴望远的儿子,但她却从未听说过裴家有这样一个人。 他的相貌与陪望远并无相似之处,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与裴望远截然不同,这倒令她觉得有些说不上的奇妙。 在他望向那男子的一刻,那男子也刚好看向了他两人的眸光,就这样对视了上。 素不相识的两人,这样一对视,倒更多了些玄妙之感。 “好了,先别吵。”又见得了裴望远肃起了面色,将裴书雪制止了住,并又拦住了身侧的那男子,只道了一句:“此事与你无关,你别多嘴。” 说着,他的眸子便在眼眶之中缓缓转动了一周,又将目光落到慕江吟的身上,并来回扫视着。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慕江吟只觉着极为毛骨悚然。 “慕小姐。”良久之后他才开口,他的面色平平并无波澜,眉眼之间却带了些不怒自威的肃穆,眼神之中也带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淡淡而道:“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这里来,叫我的女儿哭的这么伤心?” 虽说裴望远的声音平淡,但言语之中分明带着些质问之意,慕江吟又怎会听不出来? 他定是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在了自己的头上,比他从前为人处事的性情而言,这件事情她也不会去考虑事情的起因经过,只管是何人惹得了裴书雪伤心。 便是面对着裴望远如此强大的气场,慕江吟也未有丝毫畏惧与诚惶诚恐,他抬起了眼眸,平静地直视着裴望远,面容不卑不亢声音且振振如鸣钟,“小女也不过是恰巧碰上了闻少爷和裴小姐而已。” “小女并未与闻少爷有任何关系,也从无欺负裴小姐之意,还希望裴经理能够明了。” “嗯……”又听得裴望远在喉咙之中轻轻地哼了一声,目光仍然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更多了些让人无法揣摩出思绪的讳莫如深。 几秒过后,他才稍稍的点了两下头,某色微微上了一层深沉,声音如远山雷雨一般缥缈,“好,相信以慕小姐的为人,绝不会做出什么有失风范的事情。” “如若不然的话,遭殃的并非是我女儿,而是你慕小姐,乃至你整个慕家,希望你慕小姐能够明白。” 裴望远的话里,处处皆是文章,不愧是心机深沉之人,表面上是信了慕江吟的言辞,而实际里却是对她下了一道重重的威胁。 聪慧敏捷如慕江吟,当然能够听出他话中深意,言外之意便是,倘若自己再作出什么令裴书雪书伤心或不喜的事情,那么他便会从自己父亲的身上讨回来。 便是如此,慕江吟也并未生出惧意,她还是那不卑不亢且淡漠的神情,声音也是淡而无波,“裴经理放心,这些我自然清楚,小女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于裴小姐和裴家之事。” “你清楚就好。”裴望远轻轻眯了一下眼角,并淡淡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是那样沉沉浊浊,“我知道慕小姐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你既然清楚,就一定能够做到。” “还有。”他的声音顿了一顿,眸光一定,望了一眼身侧的闻函初,又转头面对向了慕江吟,“有些事情或许慕小姐并不知道,我想有必要和慕小姐说清楚。” “闻少爷与我女儿之间早已定下了婚约,也是我们裴家早已认定的女婿,这一点也希望慕小姐能够明白。” “无论慕小姐昔日里如何,但今后该如何去做,无需我多说,想必慕小姐也明白。” “瓜田李下的道理,慕小姐应该更清楚,倘若真的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来,那有损的,恐怕也是慕小姐的闺誉。” 闻此言,慕江吟的眸光稍稍一暗,她的手情不自禁的稍稍握成了拳状,咬了一下嘴唇,仍然用着那坚挺的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裴望远。 她的声音仍然不卑不亢且坚定有力,“裴经理放心,我与闻少爷之间并无任何关系,既然闻少爷是裴经理认定的女婿,裴经理便管好你们的儿女私事。” “我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告辞了。” 她清清冷冷地落下了最后一句话,便转身决然离去。 第二十二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四) 在她刚刚转身的那一刻,目光不知是有意抑或无心的看过了闻函初,但见他那棱角分明的清俊侧颜,她也不知为何,心竟骤然一酸涩。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落下一刻停滞的留恋,目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瞬,便决然而去。 也罢,就当是自己认错人了,从此之后,再无有任何关系。 “好了好了,我的乖女儿,别委屈了啊。”慕江吟离开后,裴望远又拍着裴书雪的肩膀,柔声安慰着:“爸爸刚才已经为你出了这一口气了,料想那丫头,从此以后也不敢再怎么样了,你就别再难过了。” “爸爸!”裴书雪吸了一下鼻子,并撅起了嘴,摇晃着裴望远的手,仍然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你就说她这么几句就罢了,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你是不知道他的那个样子有多招人讨厌。” “好啦,反正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裴望远为她失去了眼角的泪水,并细声细语地哄着:“毕竟咱们家和慕家之间还有合作,也不好把关系弄得太过于僵化,这样和她说,也算是教训她一顿了。” “不过我的宝贝女儿你放心,如果她真的欺负到你的头上,那不论怎样,爸爸都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哼!”裴书雪甩开了他的手臂,仍然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并转过了身,撅起了嘴,不再说话。 “唉,你这个丫头呀!”裴望远也只是轻叹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 然却无人在意到始终一言未发的孟如锦,她的目光之中泛起了一丝落寞,循着慕江吟方才离开的方向望去。 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之色,最终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是有千万般思绪交杂,却也只能咽在心底。 “函初啊。”裴望远又走到了闻函初的身旁,带着些讨好之意,对其而道:“书雪,这个丫头向来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候难免有点儿小任性。” “你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没有谁能够比得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你比她稍稍年长一下,如果是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希望你能够多多包容她,照顾她一些。” “旁人什么的都是外人,只有咱们才是自己人,早晚有一天咱们都会成为一家人的。” “裴伯父。”然闻函初却退后了一步,微微躬身,言辞之中,虽然客气礼貌,但却保持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他的面容郑重,清朗而道:“书雪是我一直当成妹妹看待的人,我自然是会好好照顾她的,此事,裴伯父无需多言,函初自然明白。” “只是。”他的话音稍稍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将头抬了起来,脸上也更多了些郑重,“裴家与闻家是几代世交,函初的身份自然也是书雪的士兄,便如同亲生兄长。”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还望裴伯父不要再去提及那莫须有的婚约之事,这本就是一桩荒唐戏言,以免再遭旁人误会,与两家的声誉都会产生不利之影响。” “哎,这可不是什么戏言呀!”裴望远却摇头否认而道:“你父亲难道没同你说过,在你们两个小的时候,我和他就已经给你们定下了娃娃亲吗?” “虽然说这只是口头上的婚约,但这些年我们可都是一直放在心里的,再说了,咱们两家的关系这样亲厚,我你们两个结合在一起,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你们早晚都是要成家的,此事也早晚会有一天公之于众,便是这个时候与他们那些人说了也无不妥。” “正好也让那些不懂分寸的人多留些神,以免落人口舌,再生是非。” 听得裴望远此言,闻函初的眉心稍稍蹙动了一下,似有几分不悦之色,在他的眼中闪过,但却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流露出来,只是声音之中更添了几分清冷,从容且朗朗而道:“伯父此言差矣。” “口头上的婚约是你们当年的一句戏言,却并非是我们所愿,是不能够作数的。如今已是民国,已经不再兴那一套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辞。” “我们的婚事自然是要由我们自己做主的,所以当初您与家父无论定下了怎样的盟约,都不能够作数。” “我与书雪之间,除了世交兄妹之外,再无其他,将来也会拥有属于我们各自的归宿。这一点,希望伯父能够清楚。” “函初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嘛?”还未等裴望远开口,裴书雪便先急了起来,他跺了一下脚,并皱起了眉头,撅着嘴,对着闻函初嚷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娶我,还求之不得呢。” “我们两个之间本就是有婚约的,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嫁。你说这样的话,难道是你嫌弃我吗?” “自然不是。”闻函初的声音淡淡毫无波澜,也并未将裴书雪的言语放在心上,只当是面对着不懂人事的孩童,“你将来自会有你的好归宿,与你定下终生之人,也定当胜过我千倍百倍。” “其余的话也不必多说,我们彼此都该清楚,告辞了。” 他落下了最后一句话,便转身而去,脸上尽是冷漠。 “函初哥哥,你回来,你不能够那样对我!” 又听得了裴书雪在他的身后叫嚷着,但闻寒初却早已决然离开,不再予以她任何理会。 此时此刻,慕江吟的心中也已然被惆怅的情绪所溢满,听着这一声又一声蔓延在礼堂之中的华尔兹乐曲,那种孤独落寞之感油然而生。抬起头来,竟生出了一种失魂落魄之感。 自己与裴书雪还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冤家,明明是姐妹,却好似上天有意要让他二人成为仇敌。 她自然不屑于同他去争抢什么,也无异于去算计着她的未婚夫婿,只是自己心中落寞,原以为难得的遇上了一位懂自己心事的知己人,却不想自己竟然信错了人。 如此看来,闻函初分明就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千方百计诱骗自己说出心里话,自己当真是信错了人,想来当真是可笑。 第二十三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五) “慕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就在她神思飘荡之时,忽然一声呼唤,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将头抬了起来,所望见的,正是方才站在陪望远身旁的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她不觉立刻起了警惕之意,站起身来,颇为诧异的看着他,“你……” “慕小姐莫惊慌。”他恐慕江吟会误会什么,便连忙解释而道:“我此番前来寻慕小姐,是想替舍妹向慕小姐说一声抱歉的,失礼之处,还望慕小姐海涵。” 他的言谈举止之间像是个颇有学识的读书之人,于陪望远那种老谋深算的生意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大概是怕慕江吟会微有不适,一步也未肯上前,只是站在原处平和且礼貌地同他细细道着一言一语,言谈举止之间,处处透露着一种温和儒雅的绅士风度。 慕江吟就这样滞滞的看了他几秒,从他的言辞之中,大概也猜出了什么,试探着问了出来,“你是……裴家少爷?” “正是鄙人。”他微微颔首,并细细同慕江吟解释而道:“鄙人裴书臣,是家父长子,想必慕小姐并未听闻过在下的名讳。” “不过慕小姐不知在下也实属正常,鄙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国外读书求学,甚少归国,因而在这上海滩甚少有人知晓鄙人。” “此月刚刚好学成归国,适逢赶上了家中公司的庆典之会,方才有幸前来赴宴。” 原是如此,听他此言,慕江吟才恍然,原来他真是裴望远的长子。 年幼的时候曾有所听闻,裴望远的前妻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他的前妻离世,这个儿子便也不知所踪,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及他还有一个儿子的事情。 甚至当初有人认为他这个儿子早夭而亡,却原来他并没有离世,而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国外。 只听得裴书臣又说道:“我这个妹妹在家中向来是被宠惯了的,世事皆以自我为中心,向来任性失礼,家父家母也向来偏爱于她。” “刚才家父的言辞之间多有偏颇于舍妹,实乃家父爱子心切。倘若事情有失公允,若是叫慕小姐平白受屈,那也着实是裴家人的不是。” “也不知鄙人能否有这个资格代舍妹与家父向慕小姐说一声抱歉,还望慕小姐大人大量,勿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他言毕,慕江吟轻轻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但见他眉眼之间尽是真诚,到的确像是诚心致歉的模样。 他本是刚刚归国归家之人,刚才的事情与他也并无关系,其实他本不必如此,但他却仍然诚心前来向自己致歉,也属实是个品性端正之人,倒还真是不同于裴家其他之人的性情。 但是真正令慕江吟乱心绪的原因他口中所言并无太大相关,但听得他这般谦逊而又有风度的谈吐,却还是令她心中的烦闷稍稍缓和了一些。 这位裴家少爷是个友善之人,她便也以同样的态度面对于他,她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声音也是轻轻:“裴少爷言重了,我本就没有在意此事,裴少爷也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裴书臣含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倒颇有几分赞许之意,“慕小姐倒是一个有雅量之人,着实令人敬佩。” 他的话音顿了一下,眸光略微一聚拢,朝着周围望了一眼,又转过头来轻声对慕江吟问道:“慕小姐怎么不同宾客们一同欢聚,怎得一个人独自在此?” 慕江吟只是摇了摇头,对自己对庆典会的态度倒也很是坦然,“我惯不喜欢太过于喧哗的场合,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原是如此。”裴书臣明了之后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的眸光又稍稍一闪,像是骤然来了什么兴致。 只见他的唇角含着浅澈的笑意,落在慕江吟脸上的眸光之中,也含满了诚挚,“恰恰好,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应酬。” “今日相逢便是有缘,慕小姐也是鄙人回国后所相识的第一人,不知可否有幸邀请慕小姐一道同游?” “啊?”面对裴书臣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慕江吟不觉有些发懵,颇为诧异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裴书臣的面色未变,淡淡笑了一下,从他那浅淡的目光之中也看不出什么思绪来,只是款款而道:“我也是离家多年归国,在国外待久了,忽然回来参加这样的应酬,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行不惯。” “父亲的那些在生意上的朋友,我都不相识,与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可相谈的。我见慕小姐与我一样都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倒还与我都是同样的心思。” “恰好你我又是同龄之人,既然有幸相识,那便做个伴,鄙人虔诚向慕小姐发出邀请,慕小姐该不会不允?” 他一语落下,却不觉令慕江吟有些犯难,他言语态度之间皆是满心满意的诚恳,若换作平时,面对这样热情诚挚之人,自己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可偏偏他是裴家之人,他这样的身份,自己实在不易与其走得过近,以免在落人口舌。可偏偏他又是个心软之人,面对如此赤诚的邀请,竟也不忍心去回绝。 “那……那好。”此处之间,她终归还是应了下来,便是应下的那一刻,心中也是充满了忐忑。 也不知与这裴家的长公子走得过近,会不会再如刚才那样引起什么是非来。 见得她答应了下来,裴书臣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并彬彬有礼的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慕小姐,请。” “裴少爷,请。”木匠因为畏寒手,并随着裴书臣一同穿过了连廊,走向了另一端。 便是她答应下了,她可是心中免不得还是有些难以消除的顾虑,只怕刚刚的那一点风波未尽,而今自己又和裴家少爷走到了一起,被人瞧见后再惹风波。 但毕竟自己已经应下了他,既然是已经答应了的事情,那自然不能够反悔,便也只能够带着心中的那一份忐忑不安,与他一同在这宴会之中行走而过。 第二十四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六) 裴书臣似乎瞧出了慕江吟的心思,但见他的眉眼之间略微有几分拘谨之意,并指向了连廊另一侧的一排扶梯,在她的身旁低声而道:“慕小姐,我们到天台上去透口气,正好那边没有太多的人,也能落得清净。” “嗯,好。”慕江吟点了点头,答应下了他,并随着他一同走上了扶梯。 两个人绕过了这层层扶梯,走向了礼堂外的天台之处,终于脱离了那一片喧嚣,得以换得这一片没有丝竹乱耳的清净。 不知是裴书雪的性情使然,还是他本就对慕江吟抱有好感,同她走在一处之时,处处显露的都是关怀,走上了天台后,他又对慕江吟作出了邀请之姿,并指向了另一侧的秋千座椅,“走,我们到那边去坐一会儿。”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也并未再多言其他,随着他一同坐在了天台中央的那一处秋千座椅之上。 抬头之间所望见的天空是一片湛蓝的悠悠浮云,在天边漂泊着,浸透着那下午的阳光,落下了一片红霞,带着些飘散在秋风之中的宁静。 终于得以不再听那杂乱的喧嚣之声入耳,慕江吟的心中也多了几分清静,他抬起头来,望着这一片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是把一些积压在心中的不良情绪释放了出来。 裴书臣转过头静静地望着慕江吟,他的眼眸之中流转着一层淡淡的波纹,轻轻地打量着暮江吟的面色,好似也猜出了他心中所顾虑着的是什么,便主动开口,温声同其道。 “慕小姐不用担忧什么,我虽说是裴家的少爷,但毕竟这些年来并不在国内,这里甚少有人知道我是何人,慕小姐也无需担忧些什么。” “便是有人看到我同你在一处,也只当是年轻人之间的切磋交流,并不会生出什么是非来的。” 听了他的话,慕江吟的眉心稍稍动了一下,也不吃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绪,在他的心中荡漾了起来,她轻轻转过头,望向了身侧的裴书臣。 但见他凝结在眉眼之间的诚挚,他那修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却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都明白,也承蒙裴少爷不嫌弃。” 这裴少爷留学归国而来,想必身在异国他乡并不清楚这远在上海滩的恩怨是非,也未必会知晓慕江吟与裴家之间的关系。 他猜的对也不对,他只以为慕江吟同他在一起时是担忧还会如同和闻函初在一起时候,会引来旁人的非议。 却不知他心中真正所顾忌的,是他名字之上所冠着的这“裴”一姓氏。 也罢,他毕竟是个局外之人,即使刚刚归乡而来,那些事情还是不必要叫他知晓为好。 既然此刻已经远离了那一片喧嚣,不再被那一双双眼睛所望着,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可忧心的了。 他既然有如此诚心,那自己便也没有什么可忧心的,只要不暴露自己的心,是同他闲谈几句,倒也无可厚非。 她轻轻抿了一下唇,直视着裴书臣,言语之间也带着同他一样的客气温和,“裴少爷是何时到国外留学的,这些年来从未有见过裴少爷,想必裴少爷这些年来是一直定居在国外。” “这个慕小姐便有所不知了。”只见裴书臣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平视着面前的那一片浮云,声音之中,带着些悠远而又缥缈的深意,“或许你不知道,现在的这个裴夫人并不是我的生母,他是我父亲后娶的续弦妻子。” “我的生母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父亲娶了继母之后,便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来关照着我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父亲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无心去管理家里的事情,继母照顾妹妹也无暇分身乏术,便将我送到了乡下的外婆家里,由外公外婆照顾着我。” “小时候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乡下陪着外公外婆,只是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到上海滩裴公馆里。” “父亲一直是妹妹如掌上明珠,也很少同旁人提起过有我这样一个长子。当年我的生母还在世的时候我尚且年幼,因而很多商界名流都并不知晓我的存在。” “在我十四岁的那一年里,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什么依靠,便跟随着舅舅一同去往了法国,这一去就是七年。” “我原本是打算一直留在法国陪着舅舅的,可奈何后来舅舅因为一些事情并决定回国来发展,我便也跟着舅舅一同回到了国内。” “舅舅说,纵然这些年来我一直不在父亲的身旁,可我到底姓裴。终其所以仍然是裴家的长子,理所应当回到父亲的身旁协助他,并尽到一个作为长子的责任。” 说着,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惆怅在他的眼眸之中渐渐泛了起来,“其实我在法国的时候一直都是以专研学术为主的,但回到了这里,却要和父亲一同应和着生意上的事。” “可我毕竟已经离开上海滩很久了,回到了这里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不熟悉,而且做起来都是力不从心的。” “或许有些事情对于旁人来说很是简单,可对我来说却是难上加难,但这是我身为裴家之子的职责,也是我没有办法去逃避的。” 裴书臣所说的每一句话,慕江吟都清晰地听在了耳里,不觉生出了几分略微的震撼。 他只是廖廖同自己叙述了有关他的过往,某一些事情只是一笔带过,对她还是有所保留,但慕江吟并非猜测不到。 听他这样说着,她心中也渐渐透出了一面明镜,大概也清楚了裴书臣这些年来的经历。 在自己小的时候,是听说过裴望远和前妻之间还有一个儿子的,好似在孟如锦嫁到裴家之后,他的那个儿子也还在裴家之中。 可是后来不知何时,这个儿子便莫名消失了,无人知晓他究竟去了哪里,也在无人提及过裴家的这个儿子。 不过以裴望远与孟如锦昔日里的行事作风来看,慕江吟心中也大胆猜测出了一二。裴望远再娶了梦如锦为妻之后,将裴书臣送到乡下的外婆家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繁忙,无心照顾他。 第二十五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七) 试问家中有那么多的下人,何尝需要他来亲自照顾着儿子? 再说以他身上这万贯钱财,想要在上海滩请一个姆妈来照顾儿子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说,这绝不是个可以称信的理由。 孟如锦是什么样的性情,慕江吟不会不知道,她一向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她已经嫁到了裴家,成为了裴夫人,又怎么能够容下裴望远和前妻所生下的儿子在他身旁? 定然是她嫁到了裴家之后,以防将来会有人抢占自己的儿女在裴家所拥有的地位,才撺掇着裴望远将裴书臣送走的。只有将这个非自己亲生的长子送走,她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而据说裴望远和从前的夫人也是因父母之命才结合在一起的夫妻,在一起没有多长时间,他前妻便因病早逝。 如此看来,两人之间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便是前妻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也未必能够引起他多大的重视。 当他娶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女人孟如锦之后,自然是想着孟如锦为他生下孩子后,别也不用担心没有人继承下他的血脉,如此,便也不再需要这个长子。 因此,只经孟如锦这轻轻一撺掇,他便随意找了个由头,将裴书臣送到了乡下。 将其送走之后,他也不在旁人面前提起这个并不受他喜爱的长子,因而这个人便渐渐的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这样想着,慕江吟倒不觉对裴书臣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便是他身为裴家长子,却从未被真正的重视过,从出生以来便犹如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自己虽然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但至少这些年来,父亲和继母一直都是爱自己的,若与裴书尘这般坎坷的经历而比自己的这一点心酸,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当初裴望远那样果断地将裴书臣送走,定然是觉着孟如锦能够为他再生下几个儿子的来替他继承下经营一方的生意的。 可也没有想到,孟如锦只为他生下了裴书雪这一个女儿,十几年来别无所出,他的那个心愿也一直没能得以实现。 或许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生意无人继承,才想起了那个一直被自己泡在外面的长子。 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把远在国外的裴书臣叫回来,并让他来继承自己所要做的事情。这些事情裴书臣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暮江吟都是能够猜测得到的。 裴书臣出国留学多年,早已不习惯国内的生存方式,这些属于商界的各种曲意逢迎与勾心斗角,自然也不是他所想要去面对的。 他出生以来,有许多事情都包裹着难以言说的身不由己,便是到了现在,命运也始终无法由自己真正掌控。 谁又知他此番回国,又是否能够将其躲得过,是否继续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呢? 慕江吟对他心生同情,与此同时,也对他这些年来的经历与遭遇深深感叹,本是想劝他几句。 但又碍于他是裴家之子的身份,恐徒生是非也不便同他多言,也只能够浅浅的同其相劝一番。 于是她便轻轻转过身,双目之间含着赤诚之意,对其轻声而道:“芸芸众生,世间百态,我们每一个人所要走的道路,都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但只要坚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在前行的道路上,将所有的坎坷都踏作坦途,无愧于自己的初心,便是最好。坚守住本心,其他的事情都不足为惧。” “坚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裴书臣的眼眸之中有一抹光轻轻晃动了一下,在口中轻轻斟酌着,好似对慕江吟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生出了别样的深意。 他静默了几秒之后,最终还是沉沉地摇了摇头,一抹淡淡的惆怅映在了面颊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情,我本想继续留在国外深造,可奈何学业未完便中途归国。” “继承父亲的生意不是我想做的事情,可回到了国内,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些天,每日里一直陪着他各种应酬,国内的这些东西都让我觉得很不习惯。我总觉着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这几天里每天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样的日子,只怕是没有尽头。” “或许这一切只是你自身的心态所造成的,也犹未可知。”慕江吟摇了摇头,面向着他,眼中含着诚挚,并对他说道:“你只是习惯了国外的生活,并不代表你回到国内之后就不能够正常生存的,只是你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你留学多年并不是无用之才,倘若你不想伴随着你的父亲去做生意,场上的事情,那你就仔细想想自己想做的是什么。总归有一日,会找到自己的追求的。” 听了慕江吟的话,裴书臣的眸光稍稍一聚拢,沉默了几秒,也不知在那杂乱的思绪之中,又融入了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几秒过后,他稍稍将头抬起,将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些探寻,也含着些好奇,犹豫了一下后,才对其开口:“既然慕小姐会有这样的说辞,那想必慕小姐的心中也是有自己的追求的。” “不知鄙人可否斗胆一问,慕小姐心中所追求是为何事?” 对此事,慕江吟并无可隐瞒,她的眸光坚定,很坦荡地同其言道:“化作春风雨露,教诲莘莘学子,为家国培育栋梁之才!” 闻此言,裴书臣的眉心轻动了一下,稍稍思考了一下,大抵明白了慕江吟所言之意,便望着她,直言同其道:“听慕小姐的意思,慕小姐所向往的,是教书育人的师者?” “没有错。”慕江吟的声音坚定且有力量,“这是我毕生的追求,且容不得更改的,办好中国的教育学是我毕生的心愿。” “只有为国培育栋梁,才能够挽救山河日下的中国!” 但见慕江吟眉眼之间的坚定和话音之中的铿锵,裴书臣不觉有些微微震撼,情不自禁地深深感叹了一句,“不曾想你身为女儿之身,竟有如此宏远之志,果真令人佩服!” 第二十六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一) “男儿既有志,女儿又为何不能有志?”慕江吟转过了头,面对向了裴书臣,眸色依旧清明,声音也依旧有力,“如今的时代早已不再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女儿字也是志存高远的。” “我已清楚我的志向,并已决定要终生向其奋力迈进,裴少爷既对商场之事无兴,那便也好好思量自己真正的志向是什么。” “吟儿,你到哪里去了?”然在这时,忽然听到了慕靖慈呼唤她的声音。 “爸爸,我在这里呢。”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声,慕江吟便立刻走了过去,“有什么事情吗?爸爸?” “吟儿,跟爸爸到这边来一趟。”慕靖慈将他拉了过来,并对其说道:“你赵家伯伯刚远道而来,想要看一看你,你过去陪他说说话,只和他说几句话就成。” “好的,知道了爸爸,我一会儿就去。”纵然目江吟心中不喜这样的应酬,但为了慕靖慈,却也还是爽朗地应了下来。 临离开之前,她又转过身,礼貌的同裴书臣道了一声别:“裴少爷,我那边还有些事情要求处理,不能久伴,实在抱歉。” “今日就先不同你闲话了,我们改日再见。” 落下了这一句话,她便转身而去。 裴书臣并未开言,只是在身后静静地望着慕江吟的背影,良久之后,眸中荡起了一抹淡淡的清和,似别有几分深意凝在其中,交融成了一抹不可言的奥妙。 不知不觉,已经又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那一场庆典会结束之后,一切也都是照常模样。 裴望远那边没有什么动向,并没有因为慕江吟与其女儿的未婚夫走得太近的事情而找慕家的麻烦。 慕江吟也知道他不过是口头上说说恐吓自己而已,他的心思全集中在那些生意经营上,根本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第二遍也一直没有将他的那些威胁放在心上。 那几天之后也没有再听到和裴书臣有关的消息,那日和他漫聊聊了几句,她只觉得他这个人不同于裴望远的心机深沉与裴书雪的刁蛮傲慢,对他稍稍抱有一些好感,当他是一个非同于世俗之人。 只不过因为他也是裴家之人,自己也不能够同他深交,因此那天也只是浅谈了几句,并没有同他再去多言其他,以免因此再沾染是非。 而后的这几天也不知他去到了哪里,究竟是去找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是妥协了裴望远同他一同去着手生意上的事情,这一切都别无所知。 那天的话也只是慕江吟对他的相劝,至于他是否能听入心里,那这一切也只能够看他的造化,就都与自己无关了。 但最令她思绪牵动的却是另外一人,她没有想到自己那样相信的闻函初竟然是裴书雪的未婚夫,竟然也属于裴家这一阵营。 难得遇上一个与自己的思想境界,能够达到同一高度之人,也难得遇见了一个能够让自己愿意将藏在心底的心事倾之而出的人,却不料他竟然是在玩弄着自己对他的那一份真诚。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是文涵叔将自己对他说的那些事情说给了裴书雪和孟如锦又怎样,孟如锦又不会在乎这些。 大不了再挨裴书雪一顿冷嘲热讽,又能如何?自己该怎样活还怎样活,又不会惧怕些什么。 既是如此,那便也只当从未遇见过闻函初这个人,自己又不是缺少朋友,从此后,也不必再同他相见,再去谈什么理想抱负。 这一天依旧是寻常的一天,傍晚放学后,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走出了校园,慕江吟也还如以往一样,并没有在放学后立刻回家,而是去往了图书馆,准备再继续学习一会教育学。 这一日天气阴沉,一整天都是阴云密布,虽然一直没有落雨,但这一整天里也不见得一丝丝的日光。便是寻常夕阳西下的时刻,却也不见得天边有半点潋滟的霞光。 晚风拂起了慕江吟那宽大的校服衣襟,那冰凉之意透进了衣衫,不觉让人身上起了一阵瑟瑟之意,瞧着这过境的南风呼啸的模样,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阵降雨。 恐这过境的晚风太过于寒凉,慕江吟只好抱着手中的书,加快了去往图书馆脚步。 殊不知,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刚好经过了军校附近的训练场。此时此刻,闻函初刚好在训练场的单杠上坐着引体向上的体能训练活动。 反反复复做了几十个引体向上的训练,便是这晚风微凉,可闻函初的头上还是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双颊也泛起了斑斑的红色。 他双手离开了单杠,转过身,喝了一口水,稍稍坐了一下缓歇,却就在抬眼之时,看到了刚好从训练场旁边路过的慕江吟。 可慕江吟匆匆赶路,眼中只有前方的路途,却未曾注意到不远之处的闻函初。 “哎,慕同学!”闻函初见到了慕江吟,便立刻绕出了训练场,朝着她走了过去,还如以往一般,热情地朝着她打招呼:“好巧啊今日竟然在这碰到你了,几日不见,近来如何?” 回想起那日之事,慕江吟心中仍有愤愤,她抬起眼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又冷冷地将眼眸别了过去,声音之中也只有冰冷,“与你何干?” 说罢,便将身子侧了过去,准备继续赶路。 “哎!”闻函初不知她为何忽地对自己这般冷漠,心中只道千万般不解,便立刻又绕到了他的身前,将她拦了住。 他打量着他的神色,见她脸上并无欢喜之意,便细细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吗?”慕江吟终于侧过了头来面向了他,她的眉心微蹙,眼中也承载着不满,“你这恐怕管的也有些过多了!” 见得她忽然之间对自己这副态度,闻函初不由得愣了一下,由此可见,她的这一份愠意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第二十七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二)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开罪了她,便也只能够小心翼翼地同其问道:“我们前些日子还说着要做朋友的,为何好端端地你忽然对我这副态度?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使得你不开心?” “如若是的话,请你告诉我,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定会改正。” 提到朋友这两个字,慕江吟心中的愠意便更甚,她的声音直接便提高了两个度,怒目直视着闻函初,“朋友,我哪有那么大的造化跟你做朋友?” “别装腔作势的了,在你眼里,所谓的朋友就是可以任意玩弄我对你的信任,亏我还那样信任你,谁料想你竟然是那样虚伪的人。” “我算是看错人了,早知道你一直有着这样的心思,当初我就不应该同你多说一句话!” “慕同学,你这是什么话呀?”听得了慕江吟这话,闻函初不觉更为诧异,整个人都是一片茫然,“我倾慕你的才华,一直以来都是真心想要同你结为良友的,何时玩弄过你的信任?” “行了,别装了。慕江吟瞥过了眼去,声音之中已经泛满了不可融化的冰冷,“你可是裴家认定的亲女婿,而我是裴夫人不要的女儿,我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和你这乘龙快婿做朋友啊。” “现在你知道我跟裴家之间的牵扯了,知道我这可悲可笑的身世了,你满意了?满意了你就离我远些,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走开!” 说罢,她便重重地撞了一下闻函初,并大踏步从他的面前走过,再未留下任何一个回眸。 他这一番话好似一记闪电一般从闻函初的脑海之中劈过,一瞬之间好似醍醐灌顶,他当即便想明白了一切,连忙追上了慕江吟,并迫切地同她解释着:“慕同学,你听我说,我并不是裴书雪的未婚夫,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关系,这一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然而,慕江吟气在心头,又哪里肯听他的解释,只是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前走着,“是不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爱做谁的未婚夫,便做谁的未婚夫!” 闻函初自然是不愿让慕江吟就这样误会他下去的,即便慕江吟不肯听,他却还是紧跟上了他,并诚心诚意的同她解释着:“那天的事情我没有和你详说,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不是裴书雪的什么未婚夫。” “我也是真心倾慕你的才华,想要同你成为好友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的信任呀!” “你快点走开啦,我没功夫听你在这儿闲扯!”慕江吟自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同他多言,甩下了他,便快步向前冲了去,并走进了十字路口拐角处的图书馆之中。 “慕同学,慕同学!”怎料闻函初竟是如此执着,竟然跟着她走向了图书馆的这一边,好似一定要将心中之话同她解释清楚。 此时这晚风更为猛烈了起来,卷积着路旁的落叶,并散落在了街旁的道路上。从天边隐隐传来了一两声雷鸣,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场暴雨倾盆而至。 许是这一天天气阴沉恐有暴雨将至,因而此时无人去往图书馆,这偌大的图书馆中除了慕江吟之外并无一人。 “慕同学!”十字路口的一端传来了闻函初的声音,见得他也穿过了十字路口,并走向了这一旁,大概是非要同自己解释清楚不可。 此时图书馆中再无任何一人,以防他搅扰自己不肯罢休,慕江吟索性关上了图书馆的门,并将其反锁了上,这样的天气料想也不会再有旁人进到图书馆之中了。 把自己反锁到了图书馆里,这样他便不论如何都不得进门,也无法再打扰到自己。 “慕同学,你不要这样啊,我们之间是有误会的,你能否听我说清楚?”闻函初果然没有就这样放弃,他追到了图书馆的门口,并用双手拍着大门,冲着室内呼喊而道。 “你别在这里浪费力气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听!”慕江吟用这凛然且坚定的声音只对他落下了这一句话,便不再予以他任何理会,转身进到了图书馆的里屋之中。 她径自走到了里屋,坐了下来,并将自己的书包放下去,到书柜之中取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书,坐了下来,并静心地阅读了起来。 此时,窗外已是雷霆大作,大雨滂沱,雨水打在了玻璃上,浸透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水花。 果不其然,傍晚刮起了这样大的狂风,定然逃不过一场惊天暴雨。 不过这一切对慕江吟来说都起不到任何搅扰的作用,她只一心坐在书桌前,钻研着书中内容,对这雷霆雨暴雨充耳不闻。 此时的图书馆中,唯有她一人这安静的氛围又恰恰好,此时此刻,不论外界环境如何,他只做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静心之人。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两个小时任凭窗外如何风雨肆虐,慕江吟始终坐在这书桌前,纹丝未动,只待她将那从前疑惑的问题钻研透彻后,方才合上书,将头抬了起来。 这一次阅读收获满满,她只觉得内心格外丰盈,完成了这一日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之后,她便将借阅的图书放回到了书柜的原位,并背起了自己的书包,带好了自己原先带来的书,准备离开图书馆回往家中。 她在离开之前望了一眼窗外,此刻天空仍然是一片暗沉,笼在天边的是一层淡淡的暮色,想必早已过了黄昏时分。 已经不再能听到那贯耳的雷声,那倾盆的暴雨渐渐转小了下来,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檐角顺着窗棂滑落下来,落下了一片滴答滴答之声。 虽然这雨势还未能真正停歇,但此刻出门,便也不会再被大雨所淋浇而到。 这两个小时认真读书学习知识,她早已将闻函初忘在了脑后,想必遇上了这样的大雨天,他被自己关在了图书馆外,此刻也早该回去了,此时,自己也终于能够安心回家了。 走到了门口之处,她将反锁住的门打了开,并推开了大门,准备回往家中。 第二十八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三) “哎呀!”哪知,她刚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竟听到了一声呻吟。 “啊!”她的心不觉一惊,整个人被吓了一跳,怎料此时门外竟然还会有人在? 却怎知,此时,闻函初刚刚好站在她的身前,他整个人身上都蔓延着雨水的痕迹,衣襟与裤脚都湿透了,还在不停的滴着水。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与昔日里那些秀俊朗的样子判若两人。 未曾想,他竟一直站在门口之处,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一直在这一边守着,哪怕是暮江吟未曾予以他一声回应,他也寸步未曾离。 又不料,刚刚慕江吟推开门的那一刻刚巧将外门撞在了他的额头上,此时,他的左边额头已然泛起了一块红色的印记。 “你……”慕江吟用手指着闻函初,但见他如今这般模样,她不觉大为讶然,震惊地从上至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犹如落汤鸡一般的模样,“你竟然还没走?” 闻函初皱着眉头揉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撞击的红肿的那一处额头,忍住了那一份疼痛,面向着目江吟,始终是认真且诚恳的模样,分毫未曾改,“我没有和你把误会解释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但见他已然被雨水淋得这样狼狈,却始终怀着这样认真且赤诚的态度未曾改变,慕江吟的心好似有什么东西划过了一般,此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你是不是傻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却也有些感动地看着闻函初,“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躲开,难道你就为了解释这几句话,都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感染风寒吗?” “这又有何可在意?”闻函初的面容朗朗,那眼眸之中的明朗与坚韧,好像是军人与生俱来的素养,“立志守卫国家之人,难道还会在意这点雨打风吹?” 他的声音稍稍停了一下,眼眸之中又更多了几分柔和,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恰若清风拂面,“我自知自己有行事不妥之处,为此,必然要向你道歉,并解释清楚的。也是我非常珍惜的一位朋友,我不希望我们因为这一点误会而一拍两散,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慕江吟抬起眼眸来,看着闻函初,但见他眼眸之中的诚挚,他的心不觉稍稍跃动了一下,他这般模样倒也的确是极为诚心。 但见他那已经湿透了的头发和身上还在不停地流淌着的雨水,一时之间,她心中也生出了些于心不忍之情。 “唉,算了。”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终于松了口,并将图书馆的门大敞了开,对其而道:“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进来躲会雨,仔细感染风寒。” 终于等得了慕江吟的这一句话,闻函初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声音之中也更多了些清爽之意,“谢谢慕同学。” 他随着慕江吟一同进了图书馆,慕江吟将大门关了上,便引领着他到达了阅览座位。 图书馆中,上方闪烁着白炽灯,灯光洒落在了书柜与书桌上,明亮之中空无一人,有淡淡郁金香的味道,从空气之中拂过。宁静之中,也添了些温馨之气。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慕江吟我自己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拿了开,并对闻函初指向了这一处。 “嗯,好。”闻函初四周环顾了一番,并点了点头,坐在了那一处坐位置上。 慕江吟又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旁,取出了钥匙,将自己常用的储物柜打了开,从中取出了一条毛巾,递给了闻函初,轻声道了一句:“快把你身上的水擦拭一下。” 闻函初抬起头来,正对视上了慕江吟的眼睛,她眼波淡淡,面容清澄,从中看不出什么思绪,也窥探不到任何喜怒,也不知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否是真正原谅了他的过失。 “谢谢。”闻函初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道了一声,谢接过了她手中递来的毛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自己那湿漉漉的头发。 “你先把衣服脱下来。”慕江吟也锁上了自己的储物柜,转过身来便又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啊?”闻函初此言却不觉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慕江吟,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慕江吟让他走近了几步,从上至下扫视了一眼他那已经湿透了的外衣,才又开言道:“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脱下来,我去给你晾一下。” “啊啊,好。”闻函初这才反应了过来,并立刻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 慕江吟很麻利地接过了他的外衣,并将其搭在了图书馆中,闲置着的木架之上。 闻函初坐在一旁,望着她的身影和那娴熟的动作,眼中似有一抹淡淡的光芒从中划过,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他的心中流淌而过。 这女孩除了超凡脱俗之外,还有一份藏在洒脱的外表下的一份细腻。 慕江吟将他的衣服平整地铺在了木架上后,并又转过身坐在了闻函初对面的位置,面向他的时候,面色和声音也依旧是淡淡,“你在这里稍稍休息一下,衣服过一会才会晾干。” “好的,多谢你了。”闻函初点点头,真诚地对她道出了那一声谢。 他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发丝上所沾染着的雨水,可谁料一个不慎,竟触碰到了刚刚撞在额头上的那一处伤痕,骤然之间传来了一丝疼痛之感,他不觉皱了一下眉。 他这一点微表情,却被慕江吟很敏锐地捕捉了到,她微微侧过头来,轻声对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闻函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不愿让慕江吟为其担忧,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然敏锐如慕江吟,并不会察觉不到,那一块红色的撞痕仍然很清晰地露在了闻函初的额头上,那样猛烈的一撞击不可能没有一点疼痛之感。 慕江吟稍稍朝着闻函初靠近了一点,并细细对他问了一句,“是伤痕疼痛了吗?” 闻函初并不想为此小题而大作,他只是摇了摇头,面上也是一副很轻松的模样,“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过后就消了。” 第二十九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四) 只见慕江吟的眉心轻轻蹙动了一下,他的伤是因自己而起,她自然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她将自己的背包打了开,动作麻利地从中取出了一个随身携带的药包,一言未发,便坐到了闻函初的身旁。 “你这是……”看见她放在桌子上的药包,闻函初微微怔了一下。 “你别动。”慕江吟的声音爽利,立刻将那药包之中的棉签和上药取了出来,对其而道:“你稳稳坐在这里,我给你上一下消肿的药。” “哎……”看见慕江吟如此文寒出不觉,有些恍然,他怔了几秒,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开口之间,却有些不敢于接受,“不用如此麻烦的,这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你听我的就是了。”慕江吟却仍然执意,她的声音之中好似添了几分与她昔日里气质不符的气场,已经将棉签涂好了药,“坐在这我给你涂药,我把你撞伤了,哪有不负责的道理?” 说着,他便用站着上药的棉签,轻轻地涂在了闻函初的伤痕之上。 那冰凉之意渗透了肌肤,那伤痕之处又起了一阵撕疼,他的身子也不觉随之颤抖了一下。 “不要动,你先暂且忍一下。”慕江吟一边轻轻为他擦拭着,一边开口道,声音冷冷清清。 她的动作很细致,却也很是娴熟,那消肿要涂在额头上,带着一丝清凉之意,但却也并不是十分寒凉,甚至在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暖意。 涂药之间,两人的身体靠得竟是如此之近,闻函初抬眸之间,恰恰能清晰地瞧见暮江吟的容颜。 她的眼波清澈如湖水,明眸如镜,眉眼之间带着那清明的透彻,那清丽的容颜,更如同池中那含苞待放的芙蕖。 她那均匀的气息在无意之间扑在了他的脸上,好似还带着一丝丝如春风拂面般的婉约。一时之间,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涓涓细流一般涌入心底,竟令闻函初的心毫无规律地跃动了起来。 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心中流转着淡淡的清波,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愰了神。 “好,可以了。”慕江吟很快便为他涂好了伤药,她将棉签和上药收拾好,再度装回到了自己的包中,并又坐回到了他对面的位置。 “已经给你涂好消肿的药了,大约一天的时间,你的额头就能够恢复如初。” 而此刻,闻函初仍然陷入到了怔怔的出神之中,思绪早已不知飘飞到了何处。 慕江吟偏过头去打量着闻函初,但见他这一副呆呆怔怔的样子,她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并提高了声音呼唤了一声他,“喂!” “啊?”经她的一声呼唤,闻函初才回过神,回过头看向了慕江吟,目光之中,还带着几许怔忪,“你……在叫我啊。” 慕江吟颇为无奈地呼了一口气,“这里就只有你与我两个人,我不是在叫你,我叫谁呀?我是说已经给你涂好了消肿的药了,你先休息一天,明天过后就会消肿。” “啊,噢噢。”闻函初刚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额头上附了一层丝丝缕缕的冰凉之意,甚至更添了一些清爽之感,他将自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复又点了点头,并带着几分郑重地向慕江吟道谢而道:“当真是谢谢你了,慕同学。” “有什么好谢的。”慕江吟只是撇了撇嘴,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对此,似乎并没有怎样在意,“我把你撞伤了,难道还能不负责不成?” 她落下了这一句话,便翻开了桌子上的书,继续阅读着,再未发一言。 闻函初还在等着他开言,然她却再未落下一句话,好像无意于同闻函初在过多攀谈。这副淡定的模样,好似忽略了他的存在一般。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左右茫然,气氛凝固在这里,好似交接了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空气。饶是这般,倒是更令闻函初心中忐忑难安。 “慕同学,你……”沉默了几秒后,他才终于开口,然话到口边,他却不知该如何启齿,踟蹰了一瞬后,他才再度接上了话,“你是愿意原谅我的过失的,对?” “原谅?”哪知慕江吟却是将头抬了起来,用那直直的目光看着闻函初,他那清灵的眼眸之中闪烁出了几分锐利,从她的双眸之中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她的声音明亮而又清晰,“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呢?” “我……”被慕江吟这样一问,闻晗初顿时之间如梗在喉,本有许多话语要同她言说,可偏偏到了此刻,竟是连一句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说呀!”慕江吟还是那样,一眼不眨地盯着闻函初,声音之中虽然没有戾气,但也不失力量,“你不是要和我解释吗,怎么到了现在又说不出来了?” “这个,我……”被他这样问着,闻函初一时之间不觉有些恍然,他只能迅速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将自己的思绪理清楚后,确保脑海之中的逻辑有条不紊,他这才正面面对向了慕江吟,张目之中带着郑重与真诚,这才开了口,“慕同学,那天的事情,我的确有错,我不该在你对我说了你曾经的事情之后,还没有和你坦白我与裴书雪也是相识之人。” “但我从来没有过想要欺骗你,或者是玩弄你对我的信任的意思,我是真的想帮你排忧解难。只是……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你和裴书雪之间是这样的关系。” “是也好,不是也罢。”慕江吟侧过了脸,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脸上是不以为意的模样,也不知她究竟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反正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再多说些什么也没有用,就算你是无心,可你是裴书雪未婚夫的这件事情毋容置疑。” “我原不原谅你也并不重要了,你与他们之间有着这样近的关系,这是你永远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所以,我跟你也做不了什么朋友,以后就当是个陌路人。” 第三十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五) “不,慕同学!”闻函初自己的手掌收了紧,一瞬之间,他的脸上也更多了些庄重,郑重其事地望着慕江吟,连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根本不是这样的,我要同你解释的就是这件事情。” “我从来都不是裴书雪的什么未婚夫,这完全就是子虚乌有,这是你对我最大的误会,无论你是否愿意原谅我,我都务必要把这件事情和你解释得清楚。” 听得他这话,慕江吟的眉心不觉蹙动了一下,她侧过头来望向了闻函初,脸上带了些茫茫然的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看见暮江吟这样的神色,想必是对此事生出了好奇,如此便也说明她肯听自己解释。 他的眉心之间更多了几分郑重,并细致且认真地同她说道:“没有错,我同你说得是事实。我与她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未婚夫妻的关系,这一切都是那些长辈们胡邹出来的。” “其实这一切也主要源于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我父亲与她父亲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因此,我和她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相识了。” “因为两家人之间的交集,所以我同她在小时候也常常有来往,说起来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之交。” “她的年纪比我小上三岁,对我来说便如同一个小妹妹,在家中,父亲只有我一个独生子,我并无兄弟姐妹,因此,这些年来,我便也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爱护。” “因为是自幼相识的,所以她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妹妹,这种关系是没有办法转变的。但是家里的人却不这样认为,在他们眼里,维系两家关系最好的纽带便是联姻。” “商人向来都是重利益的,因此,他们便把婚姻当成交易买卖。一直有意想要让我与裴书雪结为夫妻,这样两家之间能够结成儿女亲家,关系便更为稳固。” “但是这桩联姻并非是我心中所愿,我也并不看好为了利益而结成的婚姻关系,更何况我对裴书雪并无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谊,在这种事情上,我是绝不能妥协的。” “她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因此性情之中多了许多的刁蛮与任性,说一句真心话,其实我并不喜欢她的性情,但因为两家的关系亲厚,所以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对她容忍着,关切着。” “便是她有许多事情做的极为不当,我也只能够看在两家人关系的份上不同她多做计较。我与她的性情本就不相投,这样的两个人是没有办法结为夫妻眷侣的,最多也只能够维系现在的兄妹关系。” “我也曾同家里人谈过,我并不想与裴书雪结为以利益为纽带的姻亲,我只希望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可是在家人眼里,我的这些心愿是最没有用的无稽之谈,在他们眼里,我的婚姻是务必要给他们带来利益的,所以他们一心认定要把我和她联为姻亲。” 他说着脸上不觉浮现出了一丝惆怅之意,抬起头来对着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转过头来面向了慕江吟,微微牵了牵嘴角,脸上带了几分自嘲之色,“你没有想得到,都已经民国了,我却还要被这种封建旧时代的婚姻观念所束缚着。” “竟然是这样……”闻函初所说的每一字一句,慕江吟都清晰地听到了耳里,一时之间她的心中也不觉起伏起了一阵震撼。 她侧脸面向闻函初,神情之中多了些认真与不可思议,“也就是说,这些是从来没有经过你们本人的同意,是他们私自为你们定下的婚约,那你为何不和你家里的人说出你的真心想法呢??” “我当然和他们说过呀。”闻函初轻呼了一口气,又暗暗低下了头去,眼神之中,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惆怅,“我不想认下这桩婚事,也不可能和裴书雪成为夫妻,我和我的家里人说过我的真实想法,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理解我,支持我。” “他们是说凭借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我和裴书雪结成夫妇,一定会是羡煞旁人的天作之合。除了裴书雪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配得上我这样的身份。” “也让我别做其他的想法,只等待着毕业之后,再由他们一手为我们操办婚事,这些事情根本容不得我有其他任何看法。 他作了一下停顿,稍稍沉默了片刻后,又缓缓将头抬了起来,那一双暗淡的眼眸之中,只有着极为浅淡的光亮,“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是利益至上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他们在乎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把我内心真实的想法当做一回事。” 听得他这一番言语,慕江吟的心中也不禁涌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酸楚之意,这种感觉是同情,是替他不值,抑或是震惊震撼,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原来当真是自己误会了他,她未曾想,在他的背后,竟然会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苦衷。 他与裴书雪之间的这一桩婚事,原来从来都不是他的本意,原来在他父母的眼中,他便是一件用来交换的物品,而从来未存在着真正的亲情。 这些藏在他心底深处的无奈与苦楚,是自己全然没有意料得到的。 自己被亲生母亲抛弃,他被父母当成筹码,与自己这样离奇的身世相比,他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自己就算没有亲生母亲的呵护,但至少还有父亲与继母的关爱,可他双亲明明尚在身侧,却未曾予以他该有的关爱与呵护,他的处境甚至还不如自己如此这般。 没有一个人会同旁人讲究自己父母的坏话,他眼中的惆怅与忧伤,亦不是能够伪装的出来的,慕江吟得以察觉出他对自己所说的一字一句皆是真心之言语。 而他肯把这些难以启齿的苦衷,说与自己也定当是对自己抱有信任,他并非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而自己却那样误会他,还当他作是虚伪而又心机深沉之人。 却不料他藏在心里的苦衷竟比自己还要深,还要令人震撼。 第三十一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六) 一时之间,她的心底又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愧疚之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启齿,两人相对之间,皆是无言。 良久之后,他才将头抬起,望着面前的文晗出他的双目之中,带着些许的复杂之意,唇角牵动了几下,似乎是要启齿对他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唇瓣翕动之间,却不知该从何开颜,便也就这样踟蹰着。 闻函初缓缓抬起了头,并转过了目光,望着慕江吟的这一副神色,大抵也猜出了她此刻是怎样的心境。 他轻轻敛了一下眼眸那狭长的丹凤眼,其中划过了一缕淡淡的微光,唇角渗出了一丝浅淡却也饱含着凄凉的笑容。 他的声音森森,如同在天边飘缈着的云雾,像是在安慰慕江吟,又好似在自我安慰着,“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他们的意愿又不是我一定非要遵照的。” “更何况,所谓的婚约只是他们口头上所说的,我们从来没有订立过什么婚约,这件事情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因此便也做不得什么数。” “离我们毕业还有些时日呢,现在无需考虑那些事情,就算真的会有那一天,我也会坚决反抗,绝不会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 “更不会……”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轻轻停了一下,眸光微微向上抬起,在眼眸之中凝聚起了一抹深沉,而又带着些深意的光,声音也更多了些肃穆与郑重,“更不会超帅地对待着自己的感情。” “若要成婚,也定然要娶自己心爱之人为妻,与自己相爱之人相携此生,直至白头暮年,这才是我真正该定下的终身之盟。” 听他说到这里,慕江吟的心中却生出了一丝丝的好奇,但见她双目之中所泛着的真诚与坚定,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启齿问道:“所以你心爱之人又是何人呢?” 闻函初轻轻侧目,望向了坐在他身旁的慕江吟,一时之间眼眸之中渗出了一抹淡淡的柔和,压过了方才的那一抹淡淡惆怅。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遇到那人,就算是没有遇到那个人,我也不会草率对待自己的感情和一个并非与自己相爱之人结为夫妇的。” “如果一直没有遇到那个人,我情愿一生不娶。不过我相信,只要心中有诚意,终有一日会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相知相爱之人的。” 慕江吟的目光依旧坐在闻函初的脸上,听着他此般言语,她心中也顿生慨意,轻轻点了点头,眼眸之中的那一抹微光,好似是融合而成的赞许之意,“这样看来,你倒是一个对自己的感情极为重视又极为负责的人。” “能够被你所爱之人,该是一个怎样幸运的人啊,那便祝愿你能够早日遇上那个人。” 闻函初头转了过来,正对视上了慕江吟的眼眸,他眼中有一缕淡淡的光芒,从中溢出,好似添了几分兴致,并对慕江吟轻轻启齿,“听你这样说,你也是支持我反抗这桩婚约的吗?” “当然啊,难道这还有什么需要质疑的吗?”慕江吟的回答极为肯定,没有一点点的犹豫与彷徨,“现在已经是民国时代了,我们都是接受新思想熏陶的青年,我们这一代人是绝对不能够因为从前的那些腐朽的旧思想而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所埋葬的。” “既然你不喜欢裴书雪,你想追求自己的爱情,那又为何不能够得到支持呢?像你这样一个,坚定内心想法,又对自己感情认真负责的人,在这个世道之中属实无多。” “所以你一定要坚守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千万不要因为那些所谓的压迫和世俗眼中的利益而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做妥协。” “我绝对不会的。”闻函初深深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眸之中,凝结着坚定,与此同时,也带了些振奋与悦然,唇角终于扬起了一抹轻快的笑容,“我会永远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坚持自己所追求的美好。” 他顿了一顿,对视上了慕江吟的眼眸,眼波之中流转着一抹深意,并深深而道:“也谢谢你愿意支持我。” 话音落下后,他的唇瓣又翕动了一下,他那修长的眼睫抖动了一下,好似还带着几分踟蹰,两三秒过后,才对着慕江吟认真地开了口,“那天的事情……我为,我没有在当时把这件事情,同你讲明而向你郑重地表示道歉。” “那天会形成那样的局面,我心里也十分自责。我真的不想因为误会而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你能否原谅我当日的过失,我们继续做知音好友?” 然慕江吟却摇了摇头,她的双目之中泛着诚挚,声音也很是真诚,“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太言重了。” “那天我确实是误会了你,我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和裴书雪有婚约,而是以为你在利用我对你的信任而套我的话。” “现在既然已经解开了误会,那我也没有什么可生气的了,我也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你的身后也有很多旁人所不知的苦楚。” “倒是我……”说到这里,她默默将头垂了下去,那一层愧疚再度笼罩在了心房之中,“一直误会了你,还把你给撞伤了,我也有错……” “嗐,这算不得什么的。”闻函初摇了摇头,不见得对此事有分毫的在意,能够消除木匠吟心中的误会,于他而言便已是极好。 他的目光之中尽是爽朗,并含笑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算作是冰释前嫌了,你不会再介意与我做朋友了?” “嗯,当然。”慕江吟也爽朗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之中也尽是真诚,“就当作是一场误会,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不必再提了,以后便还像从前一样相处。” “哦,还有。”她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情,一瞬之间,面色骤然变得谨慎了起来,并慎声对闻函初而道:“前些天我对你说的那些事情,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你不要透露给裴家的任何一个人,更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内心想法。” “这些事情除了父亲和如意之外,也只有你知道,我不想让孟如锦和裴书雪得知我的想法,在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是非来。” 第三十二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一)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闻函初点头,面容极为坦然:“我只是把裴书雪当成妹妹照顾而已,与她之间并没有那么亲近,也从来不同她谈心,不必要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和她多说的。” “你对我说的这些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透露给她的。其他的人也一样,这是你叫我保守的秘密,我也绝对不会说给任何一个人听,你可以完完全全的放心。” “嗯,那边好。”慕江吟点了点头,自然也是没有顾虑地相信他的品性,“既然你已经向我保证了,我自当是相信你的。” “还有啊,我的事情也是。”闻函初眉眼一弯,有几分温和镶嵌在眼角,又同慕江吟轻声说道:“刚刚我对你说的那些我也只同你一个人说过,你也不要对旁人透露。” “裴家的人若是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如果现在就让我的父母知道我有抗婚的想法,只怕他们现在就要搞出一桩又一桩让人烦心之事了。” “也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半个字。”慕江吟的回应也极为坦荡,“我自己知道就好,对旁人谁我都不会去说的。” 两人的目光在此刻相交汇了上,好似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融合在了其中。彼此之间有了共同守护的秘密,在无声无息之中,渐渐拉近了两颗心之间的距离。 窗外的沙沙细雨已然停歇,暮色笼罩在了窗口,晚风耸动着那枝丫上的层层碧叶,勾勒下了一副如织锦一般浓密的夜色。 “雨停了,我们走。”慕江吟看了看时间并收拾好了桌子上的书本,并背上了自己的单肩包,对闻函初说道。 “好。”闻函初跟着她一同走了出去。 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屋外已是夜色阑珊,大雨停歇后,空气之中泛着湿润的气息。许是阴云未曾散尽,夜空之中窥探不到半点星辰与月色,但仍有淡淡的光辉洒在路旁的街道上。 问寒处朝着四周环顾了一番,但见这夜色幽深的幽,对慕江吟温声而道:“夜色已经深了,我送你回家。” 慕江吟刚欲启齿想要说些什么,然话还未曾说出口,便被闻函初制止了住,他好似知晓慕江吟会说些什么,便先一步而道:“什么都不要多说了,慕公馆距这边还有一些距离,让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我放心不下。” 闻函初既然已如此执意,慕江吟自然也不得再说些什么拒绝的话语,便也轻轻点了点头,浅笑而道:“那就谢谢你了。” 闻函初清和一笑,并对她做出了一个极为绅士的有请动作,“请。” 慕江吟点了点头,踏步下了台阶,闻函初在她的身后,护着她,两个人一同走出了图书馆,并踏在了那柏油马路上。 在这淡淡的晚风流洒夜幕下渐行渐远,落下了一道浅淡的光辉,化作了最绚丽的风景线。 那一日,慕江吟与闻函初冰释前嫌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便也恢复如初。 闻函初欣赏慕江吟的才华,慕江吟也相信闻函初的真诚,消除了那一日所生出的误会之后,两人知当还是知己好友。 慕江吟也不愿意去多顾忌闻函初和裴家之间的关系,不论闻家和裴家之间有着怎样深厚的交情,便是闻函初和裴书雪之间有着青梅竹马之意也罢,这一切也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只要闻函初不是裴书雪的未婚夫,不是裴家的人,那么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瓜田李下之嫌,也无需去顾忌与他之间的交往。 自己所思所想的事情,他也不会将其透露给裴家之人。通过前些时日以来的交往,种种虽然相处之日无多,但从中得以看出他的品行与心性。既然他是真诚之人,那她也无需去怀疑他的品性。 只不过两人处在不同的学校,又都有着各自需要忙碌的事情,平日里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也很难能在私下里有时间相聚。因而,即便是已经和好如初,也不能够时常会面。 转眼之间,便又是近一个月的时间,面临着毕业之际,两人在学校之中都有着极为繁忙的任务。 这一个月之内,只有一次放学之后的偶遇,他们在一起畅谈了几句,其余时候便都没有再见过面。 这一天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这些天来,慕江吟一直在学校里筹备着毕业的事情而繁忙不已,终于迎来了一个休息日,他便想着这一日在家中好好休息,来缓歇前些日子里的疲惫。 阳光穿梭进了云层,并洒落在了透明玻璃上,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了慕江吟埋在枕头上的面颊上。 感受到了落在脸上的那一抹阳光,慕江吟这才有了苏醒之意,她徐徐睁开了双眼,穿着睡衣走下了床,拉开了窗帘。 刹那之间,阳光洒满了少女的闺房之中,她将窗子推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吸了一下屋外撒进来的清新空气,便又走回到了梳妆台上,准备梳洗打扮。 “江吟,江吟,江吟!”忽然之间闻得了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呼唤,在走廊中响了起来,并渐渐朝着房门靠近。 慕江吟还没能反应得过来,门便被“砰”得一声推了开,只见得江月莹风风火火地朝她跑了来,并将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停地摇晃着她声音之中载满了藏不住的激动,“快快快,我们快走啊,晚了就赶不及了!” “哎哎哎,别晃了,别晃了!”慕江吟被她晃得一阵头脑发昏,连忙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制止了住。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缓了一下,并转过头,颇为诧异地看着姜悦滢,“这一大清早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呀,什么赶得及,赶不及的?” “哎呀,难道你没听说吗?”姜悦滢的双目之中,闪着莹莹的光芒,无法按耐得住心中的那一份欣喜激动,“城南西路的那一边今天举办了一场起射比赛,有好多人要参加呢。” “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点陪我去呀,咱们要是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说着,她便立刻拉起了慕江吟,要带着她往外冲。 第三十三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二) “哎哎哎!”慕江吟慌忙之中从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面对她这般急促而又激动的模样,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悦滢你要干嘛呀?”她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尚未换好的衣衫,“我的衣服还没有换好呢,哪能这样就陪你出去?” “再说了,骑车比赛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骑射,你叫我去干嘛呀?” “不是,我们去参加骑射比赛,是我们过去观看嘛。”姜悦滢的脸上满是兴冲冲的神色,“你大概是不知道,这次骑射比赛可是民国以来,在咱们上海滩所举办的头一次呢。” “可是有好多英俊帅气的男生前去参加,我们正好过去看一看嘛,到时候说不定能看得到多少精彩的比赛呢,大饱一下眼福多好啊。” “悦滢,你还是自己去。”慕江吟却摇了摇头,将其推辞了去,她又坐回到了座椅上,“好容易才赶上一天休息日,我想在家里休息一下,再读读书,复习复习知识,你就自己先去。” “我的好江吟,你就当是陪陪我,求求你了。”姜悦滢却仍然不肯罢休,他拉扯着暮江吟的手,不停地向她央求着,“就我自己一个人去,多么没有意思呀,而且要我一个人这样过去,叫我怎么好意思……” 说到这里,她的脸颊不觉一红,声音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唇角却含着一丝掩藏不住的甜蜜笑意。 “嗯?”但闻她的声音之中有几分不同寻常,慕江吟好似从中察觉了什么,立刻回过了头,但见她那副春心荡漾的神色,心中大抵便已经猜测到了个所以然。 她转过了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姜悦滢的神色,“不好意思什么,实话实说,你要到那边去,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姜悦滢低下了头来摩挲着自己的嗅觉,忸怩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其实,其实就是我喜欢的男生去参加这次骑射比赛,我想要去看他,我希望他也能够注意到我……” “是真的吗?”听她说到此处,慕江吟才稍稍有了一点兴趣,并转过了头,对她而问:“你是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他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的人啊?” “他……他……”姜悦滢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团坨红,在口中小声念叨着,却始终没能说得出来。 “哎呀。”她又低下了头,去跺了一下脚,最终还是羞涩地小声说了出来,“就是我前不久遇见的一个男生嘛,长得又帅气,体魄又健硕,我就是就是很喜欢他……” “好啦好啦,江吟,我们别多说啦!”算着时间,她不觉又焦急了起来,并扯住了慕江吟的衣袖,不停地同她叫嚷着,“骑射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要是我们去晚了就错过了。” “江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陪我去嘛,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过去的话,让他看见我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我会觉着很尴尬的。” “等回过头来,我一定会请你吃一顿大餐,求求你,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行行行,别晃了,别晃了。”慕江吟抵不过她的执拗,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并握住了她的手臂,可有几分无可奈何,“你要真是拿你没办法,行行行,我陪你去还不行嘛。” “真是的,你平时不是,从来都没有社交恐惧症的吗,怎么这会遇到个喜欢的人,就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我这是心里头激动嘛,我怕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有你在我身旁,我心里才能够有底呀。”姜悦滢撅了撅嘴,又晃了晃身子。 得到了慕江吟的应允,她自然是喜笑颜开,并还住了慕江吟的手臂,“好了,我们别在这里多耽搁了,再晚些就迟了,趁着现在时候没有太晚,我们快些去收拾收拾去。” 但见姜悦滢如此着急,慕江吟也只能快速地梳妆打扮了一下,收拾好了之后,便和她一同出了门,拦了一辆黄包车去往了骑射大赛的会场。 姜悦滢为了去见自己心有好感的男生,自然是将自己打扮得极为靓丽多姿。但慕江吟对骑射大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对此便也没有过多在意。 再加上为了陪姜悦滢赶时间,更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些,便没有太过于着重梳妆,只是穿了一件颜色较为浅淡的长裙,将长发垂落在肩上,连妆容也是浅浅的在脸上描摹了一点,便随着姜悦滢一同前往。 幸而那黄包车夫跑得快,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便到达了那骑射大赛的会场,当他们到达的时候,一切都正在准备之中,骑射大赛还没有正式开始。 他们来的也不算太晚,到达的时候,也刚刚好还有空余着的座位。 “快快快,江吟,我们快上那边把座位占上。”姜悦滢自然是万分开怀,拉着慕江吟便走到了靠近会场最近的一处座位坐了下来。 慕江吟尚且没能反应的过来,便被她拉扯到了那一边坐了下来。 但见这场地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草地之中并没有任何一点杂物,像是专门为了比赛而准备好了的。 不远处,有几名身着运动装的青壮年男子在做热身运动,想必是参与骑射大赛的选手。 在这个视角看不清那些运动健儿的容颜,但见个个身姿矫健,着实都有年少英才的模样,身上满是蓬勃的朝气,也难怪姜悦滢会为之倾心,也不知她的心上之人是哪一位。 “我们来得早了,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姜悦滢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又说道。 不觉之间,腹中又是一阵饥肠辘辘之感,她抚摸着自己的胃部,又呼了一口气:“哎呀,饿死了,为了赶时间,都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呢。” “江吟,你先在这里等候我一下啊。”她将包放了下来,并对慕江吟说道:“你先在这里看一下东西,我去买点早餐回来。” 说罢,她便如同一流烟似的跑了走,只留慕江吟一人在观众席的看台之上。 第三十四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三) 慕江吟左右环顾了一番,也只得轻吸了一口气,并坐在这里等候着她。骑射大赛尚未开始,观众席上也再无她所认识之人,她也只能够自己一个人默默观望着。 “哎,慕同学?”谁知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慕江吟的心不觉向上一提,立即回过了头,怎知竟见得那熟悉的轮廓映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立刻站起了身,颇为惊异地看着面前那英朗的面孔,“闻同学,你怎么……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闻函初却并没有多么意外,轻浅一笑,双眸灿若星辰,“我怎么也在这里,我当然是来这里参加骑射比赛的啊,好巧,我们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 他身上所穿着着的也是这一身运动服装,更衬托他那一身飒爽的英姿。 慕江吟看着他,这才恍然大悟,他是军校的优秀学生,这样的骑射大赛,他自然是最有能力前来参加的,在此处遇见他也并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自己刚刚在想着的是姜悦滢心仪之人之事,竟忘了去想这一茬。 “想不到你也来了。”闻函初坐到了慕江吟的身旁,望着她的目光极尽温和,仿佛透彻着一层柔光,“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你是前来观看骑射大赛,还是来看什么人的?” “嗯……”慕江吟想了一下,也没有隐瞒地和他说了实话,“我是和我朋友一块来的,她想来看骑射大赛,我是来陪着她的,不想你也来参与这次骑射大赛。” “那当然啊。”闻函初轻轻一抿唇,神色了然,“我是军校的学生,但凡是有关体育的赛事,我都是要来参与的。”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见他的眉梢稍稍动了一动,目光依旧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训练的事情,竟都没能有机会与你见面。” “你要来观赛,怎么不提早说一声呢?早知道你会来观赛的话,我还能够为你们在第一排留两个前座的位置。”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慕江吟轻轻摇了摇头,并同其浅笑而道:“原本没打算今天来的,今天原本打算在家读书学习来着。” “可是我朋友非常想来看这次骑射大赛,我没有拗得过她,我就陪着她一块儿来了。” “你今天有比赛,倒也不用因为这点小事麻烦你,我们也没有,来得太晚,也抢上了前几排的座位,能够清楚的看见骑射大赛就可以了。” “那这么说,咱们这次能够见面,还得感谢你这个朋友呢。”闻函初的眼波在眼眸之中轻轻地流转着,温和之中带着三分笑意,颇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开言而道:“要不是因为有她,咱们这两个大忙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面呢,你这个朋友真是个好人。” 慕江吟听得他这话也不觉一笑,轻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一样半带着调侃而道:“那咱们两个人还真的是缘分匪浅的,是注定了要让我在这里看到你,好像是上天给了咱们两个大忙人,一个见面的机会一样似的。” “那是啊。”闻函初的言语之中更多了几分肯定,声音之中,更浸透了一抹深深之意,“就像是我们在校庆会上的初遇,在庆典会上的再次相遇,都好像是冥冥之中被安排好了的,注定让我们两人相遇。” 她的话音落下,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轻轻潜入了慕江吟的心底,竟让她的心为之骤然一跃,好似有一片浮云,从中升腾而起,落下了一片,浸透着暖阳的光明。 是啊,从初遇到再遇,再到三次相遇,好似有一种被注定好了的的缘分牵绕在二人之间,让他们闯入,了堆子的生命就是,相遇并相知。 而这样的相遇,又好似带了一种别样的温暖,渐渐弥散在了他的心扉,化作了潋滟的百花。 闻函初静静望着慕江吟,又见得天边刚刚从山脚显露出来的微熹晨光,他的眸光一转动,又对她轻声而问道:“来得这么早,你早晨还没有吃早餐?” “嗯,早晨和我的朋友很早就坐黄包车到这里来了,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呢。”闻函初的话音落下,慕江吟便脱口而出实情。 但等自己的话出了口的那一刻,她这才反应得过来,又恐闻函初会为自己之事再多做操劳,她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朋友已经是那边的餐点铺子买早餐了。” 这时,只见闻函初打开了自己的运动包,从中取出了一个黄皮纸袋,并将其递给了慕江吟,“这是我从学校的食堂带回来的牛肉馅饼,现在还是热乎着的呢,你就当做早餐趁热吃。” “哎,这不行啊。”慕江吟自是不能够接受闻函初将自己的早餐给自己,便连忙又推了回去,“我朋友已经去买早餐了,你的早餐快自己留着吃,你给了我你吃什么呀?” “你就不用跟我推辞了。”闻函初却仍然执意,已经把装在黄皮纸袋中的馅饼塞到了慕江吟的手中,脸上是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 “就当是我招待你的,你就留着吃,我们军校食堂里的馅饼都是很美味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能给你品尝品尝。你不用管我,我这边的早餐自然是够的。” 慕江吟的唇瓣启动,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得及她开口便被闻函初一把按住了手背,“你可别再跟我推来推去的,让旁人看到了做笑话。难不成我请你吃一顿早餐,你都不肯接受?” “好,真是拗不过你,那就多谢你了。”如此,慕江吟便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接受了去,她轻呼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也是这么个执拗的人,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不执拗,不行啊。”闻函初也带了几分调侃之意而笑道:“要是不执拗的话,当初又怎么可能会和你成为朋友呢?” 说着,他的眼中又闪出了一缕狡黠的光,语气之中更多了几分玩味,“所以啊,做人适当的时候,脸皮要厚一些,若是拉不下面皮,又怎么能够达成心愿呢?” 第三十五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四) 但见他带着一副一本正经的外表,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慕江吟不由得噗嗤一笑,实在忍俊不禁,“谁没有想到,这话竟然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你这又是什么道理啊!” 闻函初含着笑意微微扬了一下面孔,脸上呈现了一抹餍足之色,“管他是什么道理,凭借什么方式认识你,了解你什么方式才是真正的大道理。” 说话之间,忽而闻得了远方,传来了一声哨响。 闻函初朝着那边望了一眼他的神色当即变得肃穆了起来,并对慕江吟而道:“那边你就想起指令哨了,我要去投队员集合了,就不同你多说了。” “你就在这里和你的朋友一块安心看比赛,等一会儿我们这边结束了之后我再来这里找你。” 对慕江吟作完了这一声叮嘱之后,他便立刻转身而去,回归到了自己的那一支队伍之中。 慕江吟坐在看台上,望着他那矫健的背影,踏着如流星一般的大步,迎着那一缕朝阳,抄草场的一端奔跑而去。 那一缕朝阳恰恰落在了他那雄姿英发的身影之上,这一刻衬得他的身形异常高大而挺拔,宛若那挺立的青松,凝结着最蓬勃的力量与最绚烂的朝气。 他身上的这般英姿恰若新时代少年该有的国之栋梁模样,一如中原大地上,魄力最勇猛的中华健儿。 望着他的背影,慕江吟不觉轻轻扬起了嘴角,眼中是赞叹,心中是钦佩,他这一身矫健的雄姿,映照的是这华夏千千万万英勇少年人的模样。 倘若中华少年皆有如此体魄,那守卫山河的栋梁之人,必当后继有人。 暮江吟就一直这样望着闻函初,直到他的身影于那光影融为一体,凝结成了天地之间最绚烂的那一抹晨光。 手中握着的牛肉馅饼仍然带着那腾腾的热气,温暖了一路乘风赶来被冷风所侵蚀过的手掌的温度。 她缓缓低下了头,将袋子轻轻拆开,扑面而来的便是那带着肉质的香气,给他那饥肠辘辘的腹中更增添了几分食欲。 他将其放在了口边,轻轻咬下了一小口,并在唇齿之中咀嚼着,那温度渗透在了唇齿之间,弥漫在口齿之间的是阵阵浓郁的酥香,触动了她层层跳跃着的味蕾。 闻函初所言果然不假,这牛肉馅饼的味道当真是酥香可口,入了口便是一阵香甜,深入唇齿之间叫人无限神往,带着温暖与酥香入了肺腑,也入了心房。 “嘿嘿嘿,我回来啦!”这时,姜悦滢从另一端绕了回来,将手搭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并坐到了她的身侧。 “你干嘛去了?买个早餐怎么才回来?”慕江吟望了她一眼,并轻轻嗔了一声。 “你猜我干什么去了?”姜悦滢眨了眨眼睛,脸上是一副神秘莫测的神情。 她看着慕江吟拿在手中的牛肉馅饼,眼珠在眼眸之中转了一转,又故作惊讶的模样,“哇,我不在的时候,你竟然都已经有说的了,快老实交代,这是谁给你的?” “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吗?”慕江吟轻轻白了他一眼,并将纸袋施策开,将其中的另一张牛肉馅饼递给了姜悦滢,“呶,这是给你的。” “呀,你还舍得给我呀!”姜悦滢将其接了过来,她的瞳孔一放大又故做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 她向慕江吟靠近了一点,脸上是一副充满了八卦的模样,并上下打量着她的面色,“你可别和我说这事,你凭空变出来的快,老实说,这到底是谁给你的?” “哎呀,你能不能别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慕江吟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刚才恰好遇见了一位认识的朋友,他给我带来的,我就给你留了一个。” “噢,真的只是朋友吗?”姜悦滢故意将语调拖长,眼珠在眼眶之中来回转动着,声音之中,充满了调侃之味,“那你得告诉我,你的这个朋友是男生呢,还是女生呢?和你之间的交情有多深呢?是点头之交呢,还是患难之交呢?” “哎呀,你问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干什么?”慕江吟撇了一下嘴,又瞪了他一眼,“就是偶遇到了的一个朋友嘛,你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说着,她便要将姜悦滢手中的牛肉馅饼夺回来,“你不想要你还给我呀!” “谁说我不想要的?”姜悦滢立刻闪躲了开来,并将纸袋向下剥了剥,咬了一口牛肉馅饼,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好吃好吃,给你送馅饼的这个人啊,当真是个有心之人啊。” 说罢,她又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慕江吟,“你呀,比我还有福气呢!” 慕江吟将它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了下来,并皱了皱眉,“你瞧瞧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哎哎,我可没有乱说啊!”姜悦滢一边嚼着牛肉馅饼,一边将头扬了起来,故作声色而道:“你当真以为你刚刚干了什么了,我没有看到吗?” “我告诉你,刚才你们在一块坐了多久,干了什么,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哦,你休想瞒我!” “你……”慕江吟看着她不禁有些无可奈何,又将身子转了过去,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就说你为什么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原来你一早就到了,你在后面偷窥着些什么。” “我哪里是偷窥啊?”姜悦滢撇了撇嘴,又故意晃了晃脑袋,“你们难道不是光明正大的坐在一块吗?” “既然是光明正大的坐在一块,那人来人往,谁看不到你们,我又怎么能够说是偷窥呢。” “只是啊,你们两个坐在一块儿,我忽然出现了,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多不好啊,我可不愿意做这个电灯泡,还不如把空间留给你们两个人呢。这点道理呀,我还是明白的。” “不过。”说着,她的话锋一转,眼中更凸显出了几分锐利,并将目光锁定在了慕江吟的身上,“你必须给我老实交代,你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你们两个究竟有了多久的奸情?你别想瞒我!” 第三十六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五) “越说越离谱了!”慕江吟转过身来,戳了一下姜悦滢的脑袋,“你自己看看,你都在说些什么,哪来的什么奸情?” “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不过是一个从前认识的朋友,偶然遇到了在一块坐着说会话而已,他也是见我没有吃早餐,所以给我留了两张牛肉馅饼,这有什么问题吗?” “哎呦,还特意给你留了两张牛肉馅饼,好贴心呐。”姜悦滢眯了一下眼睛,神色之中更生出了几分调侃之意。 她目光在慕江吟的身上扫视着,眼中也更多了几分兴味,“我瞧着刚刚那个男的长的挺帅气的,身材也不错,江吟你也长得这么漂亮,他跟你看起来还是挺般配的,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可一定要抓紧哦。” “不过我和你说真的啊,江吟。”说着,她的眼中又多了些慎意,又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你和他之间是怎么认识的,又发生了什么?你可不要瞒我,可要告诉我啊,必要时候我还能帮你出谋划策呢。”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八卦呀?”慕江吟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着实无可奈何,也只得和她解释清楚,“根本就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的关系,你想知道我就全说给你好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还记得那天军校校庆会的时候,咱们所看到的那个演讲的闻函初,他就是闻函初,我们也是通过那天的演讲才认识的。” “后来也见过几次面,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关系能有多好呀,就是偶尔见面能够说说话而已。今天在这里遇见他,也是一个偶然,现在你都明白了。” “闻函初?刚刚的那个人他是闻函初?”姜悦滢闻此言,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天你们不是发生过争执吗?怎么会成为好朋友呢,这是真的假的啊,江吟?你可别拿这个来忽悠我。” “我会编出一些离谱的东西来骗你吗?”慕江吟白了她一眼,“不信你一会自己过去看看他是不是闻函初,说了你不信,不说你也不信,那我就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了。” “你说他是闻函初,是闻函初……”姜悦滢回想了一下,倒也觉着不是没有可能,又点了点头,“刚才我在那边一侧看着他的身形,也的确和闻函初那天在舞台上的身形挺像的,确实是军校学生的那个样子。” “哎,那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啊?”她又满心好奇地对慕江吟问道:“那天你不是对他的观点极为不认同吗,一开始就有分歧的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快快快,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慕江吟倒并没有觉着有什么奇特,只当是寻常事一般,浅淡地同他道了出来,“有分歧又不代表着不能够成为朋友,那天我的书丢失了,后来是他将书捡到的,并还给了我。” “我们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后来他也知道了自己的观点有误,并且认同了我的观点,还说要向我讨教。” “以我的阅历也不能真的让他从我的身上讨教些什么,不过对他这样一个知错能改并虚心肯学的人,我也是愿意和他成为朋友的。” “后来我们又在元庆公司的庆典会上见过一面,在之后也只是在放学的时候,偶尔见过几次而已,也仅仅就是这样的交情而已,没有你想象的多么不可思议。”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姜悦滢明了之后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惊叹的神色,“可是这说起来还是很奇妙啊,你们两个一开始就有分歧,没想到到后来还能够成为好朋友,这怎么能说不叫人觉着不可思议呢?” “哎,江吟?”她说着,眸光又闪烁了一下,刚多了几分兴致融在了瞳孔之中,转身对慕江吟而道:“你说你觉得他是一个知错,能改谦虚肯学的人,你愿意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那这么说来,你对他也是抱有好感的咯?” “嗯,我是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慕江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谦虚又肯善学,也有着一颗报国之心,这样的人又为何不可交呢?” “所以呀,你要抓紧机会。”姜悦滢用身子撞了一下慕江吟又眯了眯眼睛,做出一副神幻的模样,在她的耳畔低声道:“悄悄告诉你,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也是军校的。” “军校的学生差不了的,不仅长的好看,体魄也是极为健硕的。是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进展,你可要及时告诉我呀,但愿咱们两个都能够早日把这两个拿下。” “哎呀,我都和你说了,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慕江吟推了一下姜悦滢,实在无奈,“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够听得明白?” “我再重申一次,我和闻函初只是刚刚认识的好友,我所说的好感只是对朋友之间的好感,你不要再想一些其他有的没的。” “我对他的情谊和,你对那个男生的情谊根本就是不一样的,别扯得太远了。”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就不是啊。”姜悦滢仍然没有听信慕江吟的话,她将头微微扬了起来,并晃了晃脸,“你说你们两个都是那么优秀的人,如果在一起只做朋友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难道你就不想有什么发展吗?” 说着,她又将眼睛眯了起来,并朝着慕江吟更靠近了几分,老师带着些诱惑之意,将声音放得飘飘渺渺,“这个闻函初我是体育学校相当出类拔萃的一个人,长得好看体魄又健硕,还有你刚刚说的谦虚好学,又有报国之心,这难道不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吗?” “他刚刚又给你了两张牛肉馅饼,同时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贴心的人,难道面对这样一个人在你的身旁,你的心就当真,不会为他动一下吗,当真就觉着你们两个仅限于做朋友就满足了吗?” 姜悦滢的性情向来就是这样好八卦,她胡说乱侃的那些话慕江吟都未曾放在心上,可偏偏提到这一句的时候,使得她的心随之重重地颤动了一下。 第三十七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六) 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时与闻函初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他那温和的目光,他那俊朗的容颜,以及他的耐心与细心,这一切都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那一瞬间,她的心不由得真的为之跃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泛着轻轻柔波的潺潺流水在心间划过。 当这种莫名的感觉袭来时,她自己也不禁有些讶然,连自己也不曾知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难道是说,这就是姜悦滢口中的动心吗? 可他们之间,仅仅就是刚刚相知的好友而已,他与裴家还有着种种千丝万缕剪不断的纠葛,自己与他之间又怎么可能…… “想什么呢,该不会是被我说准了?”姜悦滢话音响了起来,将她的思绪打了断,“该不会是……你也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不一般了?” “一边去,谁像你似的?”慕江吟一把将姜悦滢推开并又做回到了原位。 而此刻,虽然他的面色是平静无波的,而心中的跳动却仍然不能够停止,似有阵阵波澜在心里起伏着,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也只能够强行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浮动,一遍遍在心中对自己确认着,不要去想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自己与闻函初,从始至终都只是朋友的关系,也仅仅只是知己好友。 “你再说……” 姜悦滢还想再说些什么,而在这时,忽然远方的草场之上传来了一声哨响,这清脆的声音之声渗透着一股强劲的力量,几乎响彻云霄。 “哎呀呀,开始了开始了!”听到了这一声哨响,姜悦滢立刻兴奋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语,便止了住。 她立刻端坐好了身子,目光紧紧锁定在操场那雄姿英发的健儿的身上,脸上布满了激动之色,眼中也散发着缕缕光芒,“快看快看,他来了,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你快看他好帅好帅呀!” 说着,她又抓起了慕江吟的手,不停地摇晃着,无法克制的住内心的激动之情。 不远处的运动健儿大抵有二十余人,慕江吟也不知姜悦滢所说的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个。 这几人个个身材矫健,雄姿英发,着实都有少年英才的风范。瞧着模样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自己一个都不曾相识,所认得的也唯有闻函初一人。 在艳阳的光影下,她坐在看台上,清晰地瞧见了与自己相隔十余米的闻函初。所幸距离不是太远,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都能看得清楚。 他的身形始终高大颀长,便是在一众身材健硕的运动健儿之中,却也仍然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阳光之下的那一抹身影更甚光风霁月,如同鹤立鸡群,无论在何时,他都是在人群之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便是千千万万之人在身侧,他的身影也会叫人一眼便认出。 比赛还有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便要正式开始了。此时,运动健儿们正在队伍之中做着热身运动。 对于其他的运动健儿是何等姿态,慕江吟并无太大的兴趣,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了闻函初的身上。 而此时,闻函初也刚刚好侧过了身,蓦然之间,正与她的眸光对视了上。 目光交汇之间,好似冥冥之中所生出的默契,在望穿秋水的那一刻,慕江吟的心不由得让然一跃动,一瞬之间似乎停止了血脉的涌动。 闻函初却是寻常的神色,那一回眸,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潇洒,并轻轻抬起了右手示意性的朝慕江吟挥了一挥双目之中带着英气,也渗透着如丝一般的温和。 慕江吟的神思回旋过来,神情有些滞滞然,也抬起了右手,并轻轻地朝他挥了一挥,下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示意过后,闻函初的唇角稍稍向上挑了几分,好似更凝聚了几分朝气,在他的面颊之上,随后,他便又转过了身,回归于队伍之中。 片刻之后,赛场响起了一段激昂的音乐,运动员们昂首挺胸的站立了好,那雄健的身姿恰如青山一般挺拔,紧接着,比赛便正式开始。 首先进入的是摔跤比赛,比赛分别分为两支队伍,两队的人准备就绪之后,便上了擂台。听得了一声哨响过后,比拼之人与对手相互敬了一礼之后,便开始了比拼。 从慕江吟的角度可以瞧得见,比拼的对手是一个身材较胖的男子,那男子浑身的腱子肉,身高与闻函初相差不大,但他的身材却好比闻函初两个之大,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闻函初虽然身材矫健,但是对比这样一个胖男子而言,他却显得更为瘦削,这胖男子的气场之中,又带了一丝无形的压迫之力。 就对比两人这样的阵仗而言,闻函初想要胜过他,恐怕也并非是一件容易之事。 慕江吟在台下看着,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紧张之意,不曾想,闻函初的对手竟然是这样一个比他威猛好多的男子。 这样的比赛本就存有着一定的风险性,且不谈论输赢,倘若在比拼的过程之中,稍有一个不慎,只怕便会因此受伤,又何况是和这样一个身材这般彪悍的男子比拼。 即便知晓闻函初的体魄非同常人,可是就这样看着,慕江吟这还是无法压制得住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担忧。 闻函初与那个胖男子相互对打了起来,闻函初果然还是有些实力在身上的,也是面对着那样强悍的对手,他也未曾有半点失利。 一开始一直是闻函初处于上风,便是那胖男子的身材大过他两倍,也未能取胜于他,却被他来来回回先后摔倒了好几次。 那胖男子虽然身材彪悍,但却也只剩在力量这一方面,比起力量而言,闻函初所掌握的技巧更胜于对手。 因而那胖男子不论力量再怎样强大,但缺少技巧的运用,却始终不是文涵出的对手。 慕江吟是第一次观看这样的比赛,不太了解这其中的门道,一开始见的那对手那样彪悍的身材心中免不得为闻函初捏一把汗,但现在,见得闻函初在赛场上的发挥一直良好,便也生下了心中的那一口气。 第三十八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七) 但见闻函初在赛场上尽显的英姿和眉目之间所散发着的英气,慕江吟的心中也不觉更添了一抹振奋之感,连这种自己平时从未观看过的摔跤比赛都看得入了迷,眼中滋生起了一抹神采,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就这样来回战斗了几个回合,闻函初一直处于上风,热血沸腾之中,动作也越来越勇猛,阳光下的那一抹矫健的身影,宛若一匹冲向云端的战狼。 然片刻之后,不知是体力有所耗费,抑或是被对方破解出了自己的技巧,闻函初的下一个动作只发出了一步,便好似被对手看穿了一般,还没等他将下一个动作发出,他便被对手擒住了腰脊,一把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着实令他有些猝不及防,这全然是在意料之外,他也没有想好应对的计策,便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身体着地的那一刻,不觉是一阵疼痛袭身而来,他忍不住眉头一皱,脸上呈现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这一幕也刚刚好被在看台上慕江吟清晰地收入了眼底,在闻函初摔倒的那一刻,她的心也不由跟着一同一颤。 她手情不自禁的握了紧,在那一瞬间溢出了冷汗,有那一刻竟想立即站起身前去将他扶起来。 让她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毕竟是在赛场上,一切自有这里的规矩,就算自己再担心,也终归不能坏了规矩,跑到赛场之上。 可那一份担忧之情却好似一股烈焰在他的心中缓缓燃烧了起来,让她没有办法将其平歇,那紧紧绷着的一根弦也没有办法松懈的下来。 好在闻函初到底身子强健,这一摔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那痛苦的神色在他的脸上只持续了一瞬后,他便立刻恢复如常,不过几秒之后,他便站起了身。 也不知刚刚那重重一摔而生出来的疼痛,这该是否消散了去,他便继续和那对手对打了起来。 此时大抵已经进入了比赛的高潮,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溢满了激情,那对手好似发了猛一般,拼命的朝着文涵出进攻了去,且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从中可以看出,那对手也是个极有实力的人,方才只是没有将自己的真本领展露出来,一旦发起了招式,便不容小觑。 他这几张发的迅猛而又强劲,着实令闻函初有些应接不暇,再加上那男子彪悍的身材占有优势,便更令闻函初无法从中跳脱的出来,此时此刻,他无法发起自己的攻势,只能在不停的抵御着,才能够不令自己被他摔倒。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个回合,闻函初一个不慎,又被他摔倒了一次。这一次,他是手臂先着地再着地的那一刻与地面产生了摩擦,并立刻擦出了一道红紫交加的伤痕,看来便叫人触目惊心。 可闻函初做好事并没有因此怎样在意,刚刚摔倒,便立刻站了起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自己的伤口一眼,便立刻又与那对手陷入了下一回合的打斗之中。 随后,两个人便一直这样僵持着,很难从中分辨的出上下来。 而慕江吟在一边,看着却是紧张得很,她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闻函初,心一直在扑通扑通的跳着,甚至连额头上都感觉已经冒出了一层汗珠。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比拼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样的比赛又是极其耗费体力的,此时已有好多人已经湿透了大半的衣襟,并涨红了脸颊,体力不支。 幸而闻函初的体魄,比寻常之人要更常见一些,便是坚持比拼了,这样之久他也没有露出什么疲惫之态,仍然保持着原有的战斗力。 纵然他身上的力量不抵那男子,但他到底还是有经验所在之人,但见这样僵持着,始终不是办法,而自己刚刚所发出的那几个攻势,又被对手所破解了去。 如此看来,也只能够在另想他招,才能够从中取胜。 他一边与那对手僵持着,一边观察着他的动作,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不多时,他好像也看透了那对手所处照的规律,想好了一套对策之后,便立刻朝着那对手发了去。 果不其然,果然杀了个措手不及,那对手恐怕也未曾想,他竟会在这时来这样一个出其不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便被闻函初一把撂倒。 闻函初这一招虽然动作简洁,但却是出奇制胜,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掌握了对方出手的规律,并迅速的想到了对策,以至于在随后的每一次过招之中,都能够游刃有余地接招,并且稳定地将自己的的事手法发挥出来。 在后面的这几次过招之中,渐渐扭转了局势,他逐渐处于上风之势,身上的斗志也越来越蓬勃了起来。 但见他越来越占优势,慕江吟那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心中也随着他一同生出了振奋之情,便在背后默默朝着他鼓劲。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摔跤比赛终于进入了尾声,又是一声哨响令下,结束了本次的对垒。闻函初最终以7比3的成绩胜出了那对手,获得了进入决赛的资格。 “好好,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的!”坐在身边的姜悦滢也一道欢呼了起来,她心中倾慕之人也一样取胜,她自然是无限开怀,“你是我的神,是我的偶像,是我永恒不变的偶像!” 运动健将们从擂台上走下来之后,姜悦滢便满怀激动地朝着那一旁狂奔了过去。 紧接着,也有几个女孩断断续续的捧着水果和水前去迎接那些退场的运动健将,也不知是他们的女朋友和妹妹,还是所倾慕他们之人。 慕江吟自是想和那些女孩一样前去迎接闻函初的,但她并没有那样冲动,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下,到底还是要克制矜持的好,免得被人瞧见,传出了什么疯言疯语,有损于他的名誉。 她只是在那些女孩都狂奔过去之后,最后离席,并缓缓朝着擂台那一旁走去。 第三十九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八) 那些长相帅气的运动健儿们已经被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团团围住,并为他们献上鲜花和水果,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闻函初的身旁自然也没了十几个女子,不想而知,他这般卓越而出色之人,自然是少不得女子倾慕的。 面对那些女子的蜂拥而至,只见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本能地向后闪躲了一躲,似乎是并不喜爱这般如火的热情。 但面对那些眼里心理对他含满崇拜的女子,他也没有太过于冷漠,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微笑着向其道谢,并寥寥地同其谈了几句。 慕江吟刚刚走到这一侧,便瞧见了闻函初被这一众女子所包围着,这几个女子已经向路堵了路,她自是无法上前去同其言谈。 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着。 然闻函初转过头来的那一刻,刚刚好瞧见了慕江吟在此处,他应承了一句围在她身旁的女子,礼貌地同其道过了别,便朝着慕江吟的方向走了来。 慕江吟但见他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偏面含着微笑,朝着他迎了过去,顿时之间,心中也升腾起了一片悦然,并同其而道:“你刚刚的表现很出彩呢!” 闻函初的眉梢一挑,含笑的眼眸之中,充满了熠熠的神采,“你刚刚都瞧见了?” “嗯,全场都看过了。”慕江吟点头,她的眼眸之中也泛着淡淡的光彩,“你当真是厉害,对待那样一个体态庞大的对手,竟然也能这样易如反掌的取胜,不愧是军校中出类拔萃之人。” “哈哈,你这么说就太抬举我了。”闻函初笑了一笑,并不见傲慢自满,哪怕是被众星拱月,却也仍然保持着最初的谦逊,只是轻声道:“你也瞧见了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是有些应接不暇,险些败给了他。” “最后那几招也是我改变了套路,方才打了下来,和对手的实力相比,我还是相差了一些,就算是最终取胜于他,也是险胜。” “可是不管怎样说,你还是取胜了呀,而且胜过对方啊,好几局呢。慕江吟轻轻眨了眨眼帘,自是为他的取舍而心生开怀,“恭喜你进入决赛,期待你的下一场!” 闻函初轻轻含笑,眼眸之中的光彩未减,带着三分玩笑,三分郑重而言:“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是非得努力不可了,怎么着也不能够让你失望才是呢?” 说话之间,闻函初抬起手,捋了一下那微微竖起的发丝,刚刚好将手臂上那摔出来的青紫色的伤痕露了出来。 这伤痕正映入了慕江吟的双目之中,那青中泛紫的痕迹在他的手臂上显而易见,瞧起来着实叫人触目变惊心。 在近距离瞧见他伤痕的那一刻,他的心不由得一颤,整个人心中也添了几分惊悚,“你的手臂……” “啊,没事的。”闻函初大抵是怕慕江吟会担心,便立刻将自己的手臂藏到了后头,遮挡住了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只是做一副轻松之状,道了句:“小伤而已,不碍事。” “这哪里是小伤啊?”慕江吟把眉头皱了一皱,却是硬扯过了他的手臂,眼眸之中含着浓浓的担忧,“都已经摔得又轻又肿的了,难道你就要这样不在乎它吗?” “嗐,这算不得什么的。”闻函初还是轻轻将自己的手臂收了回去,并摇了摇头,脸上仍然是轻松而又无谓的模样,“过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还要准备下一场比赛呢。” “这怎么行?”慕江吟的面色却严肃了起来,在担忧与焦急之间竟拉住了他的手心,“刚好我这里还带着消肿的药,你跟我过来,我给你涂抹一下。” “哎……”闻函初本还想推辞一下,可却是没能拗得过慕江吟便也只能跟他走到了另一旁。 慕江吟满心所担忧着的,只有闻函初的伤势,或许就是连他自己也未曾在意到此时,与他正是手掌心交握在了一处。 那细腻的手掌所交织着一层午后的温度传递在了那宽厚的大掌之中,默默之中,所传递的是一种融入肌肤的温暖,更好比一缕暖阳映在了闻函初的心房之上。 “你快坐下。”慕江吟拉着闻函初做到了自己所做的看台座位上,并将自己的包取了过来,从中取出了那一盒消肿化血的药。 她用手轻轻蘸了一点,并沿着闻函初手臂上的那一道清肿的伤痕,轻轻地涂抹了上去。许是怕将他碰疼,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而又细致,未曾有半个不慎。 那药物涂在肌肤上是一阵阵冰凉的触感,可是在这冰凉之中,却渗透着一缕恰若春风拂面一般的温暖,那暖意正来自于她的手指间,是三月暖阳也无法替代的了的温柔。 “这药可能有点冰凉,不过涂上去了,很快就能够消肿化瘀。要是弄疼你了,你就和我说。”慕江吟一边细细地为他投着,一边轻声对他道。 而闻函初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了她那清丽而又素雅的面颊之上,他眉眼之间所眷刻着那一缕纯净,恰若没有杂质的涓涓细水。 凝结着一抹沁入骨髓的轻柔,好似和风细雨,一点一点浇灌在了他的心上,更嵌着一丝柔情。 “好了,可以了。”几分钟之后,他被他涂抹了好,便将那药物收了回去,将盒子轻轻拧了上,放入了自己的包中,又转过身来,细细对他叮嘱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可能不能够彻底化瘀,但可以消一点肿,也能够减缓一些疼痛。” “等你结束了所有的比赛之后,一定要过来找我一趟,我再为你上一点药。” “嗯。”闻函初望着他的眉眼,深深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眸之中,好似有一缕波纹在缓缓的荡漾着,更带着些深邃笼罩在了她的那一双浅澈如水的眸子之上。 “谢谢你。”仅仅三个字,从他的口中倒出,却是凝结着一抹无可言说的深意。这二十几年来,待他如此温柔细心之人,恐是在这整个人世间,也唯有她一人而已。 第四十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九) 何德何能,这萍水相逢之人,待他的温厚却胜过了那血脉相融的双亲,滋补了这些年来侵蚀在他心窝之上的寒凉。 然慕江吟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了闻函初那还尚未消肿的手臂上,但见那青紫遍布的痕迹,他眼中含着一缕不忍之情,沉默了几秒后才抬起了头,眼眸之中更带了几分凝重,并对闻函初开口而道:“你们平日里参与这样的比赛,真的要以身体受伤为代价吗?” “谈不上什么代价,这是太过于寻常的事情了。”闻函初却不见得有一分一毫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言语之间仍是充满了轻松,“这样的体能比赛向来都是如此的,若是不受一点伤,那就不能算正式比赛了。” “有点小伤,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们平时在军校里训练的时候受过的伤,比这还要多的多呢。” “真的吗?”闻函初说着无意,慕江吟听者却有心,她的目光又聚拢起了几分,眼中的不忍之意也更浓了一丝,望着闻函初,声音之中也带着些震撼,“所以……你们这些要成为军人保家卫国之人,每一次都是要冒着受伤的风险,来进行训练的吗?” “是会受伤,不过也算不得什么风险。”闻函初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色,只是轻轻地笑了一笑,“为了练成良好的身体素质,我们所受的训练有许多都是高强度的,一旦掌握不好分寸,就会受伤。” “甚至训练过度了也会受伤,包括在和对手进行比拼的时候,也有受伤的可能,总而言之,基本上每天都会受不同的伤。” “不过啊,这些伤大多也都是小伤,不存在着什么危险性,也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就像这样的伤啊,对我们这些常年训练的对校学生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在训练的时候,身上常常会留下这样的伤。” “可能你们女孩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我们基本上都不会在意,平时也都不会涂药什么的,也可能这一道伤还没好呢,便马上就有另一道伤了。” “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啊,受伤受的多了,长好的也比常人能够更快一些。就这样的伤疤,出不了两三天就会痊愈,久而久之,就不在乎这些了。” 闻函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极为云淡风轻,虽然说着的是训练之中的艰苦,可却像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般,不见得他的脸上有任何痛苦或是难过之色。 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这样艰苦的训练生活,也或许他的一腔报国之志早已战胜了所有的一切,总之,这些对旁人而言是如狂风暴雨一般的艰苦,对他而言却如流水划过一般云淡风轻。 可慕江吟听在了耳里,心中却是阵阵起伏,竟是怎么都难能平静得下来。 听着闻函初所叙述的种种,便是自己这样一个旁观者,听来都心惊胆战,又何况是如他们这般常年训练之人? 可他却如谈笑一般从自己说的这些,可见得他早已无畏那些艰难困苦,便是生人不是铜头铁臂,也练就了一身铜头铁臂,又怎能不叫人震撼,不叫人感叹? 从前她并不知晓这些,只道是军校的学生将来要上战场保家卫国,现如今她才真正明白,原来他们身受的艰苦远非常人所能坚持。 难怪闻函初对这人世间的人情冷漠也早已云淡风轻,原来是心中有志向,便已然忘却了那些身外之事。 她抬起眼来,望着闻函初那清朗的容颜,他的眉目还是那样的英挺,身材也依然颀长高大,眉目之间的坚定恰如青山寒松,像是顶天立地的斗志英豪,为中原华夏遮风挡雨,这样的人而又焉能不叫人敬佩? 她眼眸之中的缕缕光华凝聚成了一抹如星光璀璨一般的微光,映在了闻函初的脸上,便是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终汇成了一句话,“神州大地有如你这般英豪之俊杰,终有一日会无惧风雪,国泰民安。” “有你们也一样啊。”闻函初眉目之间的温和宛若淡月清风,眼帘之下,如浸透了春水一般的轻柔,“三尺讲坛,教书育人,为神州大地培育国之栋梁,才可护国安邦,众志成城,是泱泱华夏之旗冉冉升起,盛世中华无人敢犯!” 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带着些叫人震撼的震颤,话音落在了慕江吟的耳里,更如同落在了她的心间。 震撼之中,他的心中更涌起了层层澎湃,恰若黄河之水在心中奔流不息,欲往天山而去,汇聚成那源远流波。 这一刻,他们是心意相通的知己,却更有如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战友,是齐聚一些守护家国的战友,更是精神共鸣,心有山河的战友。 “你瞧你满头大汗的,到这边来坐着歇一会儿,我这里刚好有水和水果。”一个满载欢喜的女子,声音从另一侧传了来,不想而知,这一定是姜悦滢的声音。 慕江吟回过了头,只见姜悦滢的脸上带着欢然的笑意,双颊之上攀爬上了一抹驼红,眼眸之中也泛着一缕藏不住的情丝,目光好似被身旁那男子所牵引了住。 她身侧的男子和闻函初一样,也穿着一身运动装,一样生得俊朗且眉目英挺,瞧这年岁也与几人不相上下,想必便是姜悦滢所说的倾心之人。 “哎,江吟,你也回来了呀?”但见慕江吟也正在这一旁,姜悦滢便立刻迎了过去。 “我和你介绍一下。”她转过身面向了那男生,面容又变得温柔了起来,温声细语而道:“这位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慕江吟,也是慕氏集团的大小姐。” 说罢,她又面向了慕江吟,也一样同其介绍人而道:“这个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我前不久所认识的那个军校的……军校的朋友,他叫范文博,与我们都是一样大的。” 说着,她的脸颊渐渐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红色,眼帘之中也带着几分含着窃喜的羞涩,凝聚在双眸之中的是那如星辰般闪烁的光芒,她的声音也从未如此温柔过,可想而知,他的心此刻已经被面前之人所填满。 第四十一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 慕江吟微微颔首,礼貌地朝着范文博示意了一下,轻轻地道了一声:“幸会。” 范文博也同样礼貌示意,并道了一声“多多指教”,如此也便算作是相识了。 但见他的生态与举止,也一样是一个彬彬有礼之人,与闻函初相差不多,出身于军校之人,必然不会有所逊色,也难怪姜悦滢对他会这般倾慕。 姜悦滢又瞧了一眼,站在慕江吟身旁的闻函初,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周,眼中闪烁出了一抹狡黠之色,并侧过了头,故作声色地对慕江吟而道:“你难道不想对我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帅哥吗?” 慕江吟自然知道姜悦滢是什么心思,然她也没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只是轻轻地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还要我介绍。” 姜悦滢却撅了撅嘴,仍然不肯罢休,“可我也并不了解嘛,你和他交情那么好,这时候你不应该好好对我介绍介绍我吗?” “我来介绍。”范文博轻轻上前了一步,主动开言,温声而道:“他的名字叫做闻函初,是我们所有战略小分队的总队长。” “是历来被评选的三好学生,也是学校里为数不多出类拔萃之人,想必他的名声你们也有所耳闻。他的实力是我们任何一人都不能及的,几乎是整个军校的荣光,也是整个上海滩的荣光。” “哎,别胡说。”他的话音刚落下,闻函初却摆了摆手,对他制止而道:“可别乱对别人介绍,不知道的,可别误导别人,哪有那么玄幻,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讲话的神态,像是十分熟络的模样,姜悦滢看着他们两个人脸上不觉露出了一抹讶异之色,奇异而道:“哎,你们两个是认识吗?” “当然认识啊。”范文博了然的点了点头,并含笑温声而道:“不但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呢,他是我们三号分队之中的队长,当年我通过体能测试进入军校,可多亏了他,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了。” “哎呀,那当真好巧啊。”姜悦滢双手一拍,脸上满是兴奋,“搞了半天,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呀,就说嘛,军校这个大圈是绕不开的。” 说着,他便一步迈上了前,亲昵地挽住了慕江吟的手臂,欣欣然而道:“那还正好,我和江吟也是莫逆之交呢,是要好得不能够再好的姐妹了。” 说着,她又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光芒,望着慕江吟,“你说是,我天下第一好的姐妹?” 慕江吟又好笑又无奈的戳了一下他的脑袋,轻叹了一声,“你呀。” 说罢,她又转过了身,并对闻函初介绍而道:“她是我在学校里的朋友,叫姜悦滢。” “你好啊。”姜悦滢很是热情洋溢的对闻函初打招呼,不光在他与慕江吟两人的身上转动了一周,并带着几分暧昧的拉长了语调,道了一声:“江吟的……男……嗯,男生朋友。” 她的话虽然没有说的太露骨,但很显而易见这其中调侃的暧昧,好似在骤然之间,便将闻函初与慕江吟之间的关系用什么暧昧不明的东西所包裹了住。 “哎呀,你不要口无遮拦的。”慕江吟的面颊不由得顿时一热,并用手肘怼了一下姜悦滢,朝着她嗔了一句。 “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姜悦滢双手一摊,却做出了一副很是无辜的模样,“我说的难道有错吗,难道闻同学不是你的男生朋友吗?” “如果不是男生朋友的话,那是你的男朋友吗,还是说不是我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个样子的?” “好了,别胡说了。”见她越说越疯魔,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紧,立刻掐了她一把,并将她制止了住,指控他这张嘴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说罢,她又立刻转过身,带着几分心惊的同闻函初解释而道:“她就是这样一副性情,向来胡闹惯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啊。” “无妨的。”闻函初也并没有产生什么介意的想法,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清浅的面色之中,带着一缕浅淡的笑容,并又轻轻道了一句:“姜同学的性情这样热情风趣,怕是走到哪里都不会寂寞呢。” “哼,你瞧瞧!”姜悦滢双手插住了腰,并傲娇地仰起了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慕江吟,“人家都觉着我说的没错了。” 慕江吟无可奈何,也值得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啊,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转头之间,正望见了闻函初的眼眸,但见他的眸光始终清浅若湖水,始终都是那温润如玉且如君子般谦谦模样。 也是刚刚姜悦滢将那种玩笑开的那样露骨,也不见得他脸上有丝毫起伏的波澜,不论他的心中所做的是如何想法,但他的气度始终都是那样的雍容且尔雅。 面对着这样的他,慕江吟的心情不自禁的跃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绵软之意,也不知这是一种能够被称之为什么的感觉,只觉着在心底缓缓的滋生开来。 “哎呀,咱们几个别在这里杵着了,快坐下。”姜悦滢轻轻的打了打看台,座椅上的灰尘,并招呼着几个人,一同坐了下来。 “呶,我这里准备了很多水果和糕点,你们快吃。”她将自己放在袋子里的食品一一取了出来,并一一递给了慕江吟和闻函初。 待到她转身面向了范文博的时候,那原本恣意爽朗的神色立刻便又泛起了一抹柔情,他的眼波之中,流转着一缕盈盈的笑意,并小心翼翼地剥着橘子的皮,声音也是格外温柔,“来,我帮你剥皮。” “哎,不用的,我自己来就成。”范文博本是想推辞,但却被她拦了住。 “你不用动手,你就好好休息着。”姜悦滢躲了过去,并悄然一笑,“你今天可是国宝级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动,我来为你做就好,你就尽管吃好喝好,等着一会儿获胜。” 第四十二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一) “那好。”面对姜悦滢的如此热情,范文博倒也欣然接受,并对她粲然一笑,“有这样的待遇,当真是荣幸之至呢,那我就姑且享受一下这做国宝被呵护着的待遇呀。” 范文博的那个笑容好比一望清泉一般浸透了姜悦滢的整颗心,姜悦滢痴痴地望着他,刹那之间,眼眸之中已经布满了藏不住的情愫。 她双颊之上的那一缕红润越发越深,在心尖之上好似也滋生出了一抹带着欢喜的悸动,仿佛即刻便要爆发出来。 但在心上之人的面前,他却还是按捺了住,并保持住了女子的那一份矜持,并没有将这一份欢喜表露出来,然而,在他的脸上和流转着的却是藏不住的那一丝甜蜜。 她将自己牵手剥好的橘子递给了他,并又将刚刚泡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递到他的面前,对他温声且极为细致耐心而道:“这是普洱茶,有润喉的功效,你快多喝一点,补充一下体力,一会儿的决赛才能够得到更好的发挥。” “好啊,谢谢你这样有心。”范文博朝他道了一声谢,并接过了这一杯茶水,将其一饮而尽。 饮下了那一盏清茗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悠远之意,好似在回味着唇齿之间所遗留下的那一缕芳香,缓缓而道:“这普洱茶的味道着实清香可口,浓淡有致,却又不苦涩,入口之间是一种别样的芬芳气息,便是清淡,也依然叫人唇齿留香。” 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浅浅转过了眸光,眸中的光影正落在了姜悦滢的脸上,带着一缕如同月光一般的温和,“就像姜同学你一样,活泼开朗却也待人体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那样的叫人舒服。” “哇哦,真的吗?”听得了这话,姜悦滢的心好似一瞬间升腾了起来,眼眸之中交织着的光芒几乎照亮了面前的世界,她再也无法压制的住心中的激动,一眼不咋地望着范文博,连声音也因激动而提高了几倍,“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和我在一起到时候,是真的觉着很舒服吗?” “当然是真的呀。”范文博也用着那温和且柔润的目光,望着姜悦滢并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你的性格很讨人喜欢,与你相处时的这一种融洽与舒服,是与任何人相处时都无法体会的到的。” 从他口中所说出的每一个姿势,姜悦滢都认真地听到了耳里,她眼眸之中的那一缕波纹似乎已经沸腾了起来,脸上洋溢满了欢喜与激动,“啊,天呀,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好开心呐,原来我真的,我真的会让你觉得和我相处起来是那么的舒服!” 她整个人陷入到了激动与欢喜之中,一时之间竟忘了克制住自己,流露出了心底的情绪,回过神来,方才发觉自己竟因为激动而一时失态。 当她意识到之时,便瞬间收敛住了自己的神色,换作了安静而又乖巧的模样,可忽然之间收敛住了情绪却免不得有些突兀,顿时之间,她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窘迫之意。 就这样扣着自己的衣袖坐在原地,那泛红的脸颊上生出了一抹窘色,有些难以为情的悄悄窥探了一眼范文博,便又立刻将自己的眸光收了回来,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这窘迫的模样印在了她的面颊之上,倒不觉添了几分可爱,范文博在一旁看着,却也不觉有些忍俊不禁,默默之间,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宠溺之色。 他轻轻地抬起了手,为她拢了一下鬓边滑落的发丝,只是轻微的一个举动,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尚未触碰到她的肌肤,也始终保持着该有的分寸与礼节。 然而,这一个细腻的动作却如同一点甘露落在了姜悦滢的心上,使得他的心中的涟漪又缓缓的荡漾了开来,环绕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她缓缓转过了头,对视上了范文博的双眸,唇角止不住地,渐渐上扬了起来,羞涩之中更是溢满了甜蜜。 凝结在心中的所有恋慕之情,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必有回响念念不忘,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几个人坐在一块休息了一会后,在一旁便又想起了发号施令的哨声,进入决赛的运动员在一处集合之后,便开始了热身准备,即将奔赴着下一场的赛场。 刚刚范文博与姜悦滢之间的那一点点互动,慕江吟坐在那一旁,已然尽数看在了眼里,聪慧如她,自然早已看出了两人在默默之中已然滋生出的那一抹情愫。 “悦滢,这个范文博就是你所说的心上人。”两人离开之后,慕江吟才对姜悦滢问道。 “哎呀,你都知道了,还偏偏要明知故问。”姜悦滢不免有些羞涩,轻轻地用手肘蹭了他一下,并带着几分嗔怪的低声而道。 “嗯,这个人当真是不错。”慕江吟稍微赞许地点了点头,“品性不错,相貌生得也俊俏,倒还真不愧是你能够看中的人。” “那是当然啊。”姜悦滢唇角一上扬,带着几分骄傲地将头扬了起来,眼中的波纹再次荡漾了开,“我所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差呢?” 慕江吟看着她那一脸花痴的模样,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并笑道:“我瞧着你们两个应该有戏。” “啊,真的吗?真的吗?”闻此言,姜悦滢又兴奋了起来,当即便抓住了慕江吟的袖子,眼中放着光芒,声音也提高了几倍,“江吟是说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们两个人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说,他对我……对我也是也是那个样子的?” “难道你自己没有瞧得出来吗?”慕江吟浅笑而道:“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时候就是不一样的,而且呀,他对你也是很仔细的。” “还有他刚刚不是也对你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会令他感到很舒服吗?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他哪里会对你说这样的话?难道他对你的心还不够明显吗?所以我说啊,你们两个会有戏。” 第四十三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二)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姜悦滢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心中所洋溢着的欢喜,几乎快要溢了出来,“我就知道像我这么聪明善良又可爱的女孩,他一定不可能对我不动心的。” “所以你呀,很有福气。”但见他如此开怀,慕江吟心中也替她开心,并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喜欢的人心里也有你,这当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好好把握住你的机会。” “哎,那你呢,江吟?”姜悦滢却转过了头,对慕江吟问道。 “我?我什么呀?”被姜悦滢忽然之间这样一问,慕江吟不由得有些发懵,竟有些不知所以然。 “你还能什么呀?”姜悦滢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并又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靠近了她几分,在她耳畔耳道:“当然是你跟闻函初啊,现在发展到了哪一步了?你又是怎么个想法呀?不如说来听一听!” “哎呀,你怎么又来?”慕江吟闪躲开了姜悦滢,并否认而道:“我不是都和你说了,我跟闻函初与你和范文博不一样,我们两个就是普通平常的朋友而已,哪有什么发展不发展的,真是荒唐。” “哎,你可千万别这样想啊。”姜悦滢再次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她的神色之中更添了些认真之意,并对慕江吟而道:“你不想想,闻函初是什么人啊,他可是军校甚至是上海滩少有的出类拔萃的好学生。” “像他这么又帅气又有才华的男生,整个上海滩不知道多少女生对他求之不得呢,而现在和他能够交上朋友的,也只有你一个。”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他对你也是挺有好感的?要不然的话,为什么那么多的女子,她偏偏只愿意和你一个人说话?” “而且你不是说你也挺欣赏他的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把他给拿下呀。” “刚才你也对我说了,一定要把握好这样的机会,现在你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了,难道你不好好珍惜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万一有一天他被别人抢到手了,那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哎呀,你说的这都是哪跟哪呀?”慕江吟并没有听信姜悦滢的话,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并摇了摇头,“难道男子和女子之间的来往就一定非有那样的心思吗?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而已。” “我对他并没有你对范文博那样的心思,也不想着和他之间有什么别的,就这样做个寻常的朋友,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吗?” “不是说不好,只是觉得错过了怪可惜的。”姜悦滢撇了撇嘴,“你说他是军校里出类拔萃的人,你也是咱们师范大学的优秀学生,你们两个优秀的人相遇,仅仅只做朋友的话,确实有点可惜了。” “况且他对你也有好感,你对他也有好感,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发展呢?若是你们真的能够成为一对情侣,那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说不定在整个上海滩还能被传一段佳话呢!” “想什么呢?这是不可能的。”慕江吟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并转过了头,面向着那宽阔的擂台,望着了在擂台上尽展英姿的青年健儿,她只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又将磨光向下跌了几分。 “哪里会有像你说的那样的玄幻?他倘若真的有了些别的什么,到时候还不一定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呢?” “更何况他是闻家之人,他和裴……” 说到这里之时,她的心不由得一滞,还未能说出口的话语便立刻止了住,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心惊肉跳。 姜悦滢不明这其中的缘由,偏过头继续对她问道:“他姓闻那当然是闻家的人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刚刚说他和谁,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了呢?” 慕江吟却是沉默不语,到梗在喉咙中的话语中规划做了一阵阵的苦涩蔓延,在他的肺腑直至心肠。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原先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可却好似在骤然之间触动到了自己的心弦一般。 是啊,没有错,他是闻家之人,是闻氏这个大家族的独生子,闻家和裴家之间有着匪浅的关系,而自己和裴家……又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的纠葛。 因而自己与他之间也仅仅只能做这样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绝不能越过这其中的分寸,万一再生出些什么是非来,只恐最后所牵扯的便是自己的整个慕家。 虽然自己也没想过和他之间再有什么更深的交集,可是骤然想到这里之时,她的心还是一酸,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徒生这样的失落之情。 但见她没有再说话,姜悦滢便又轻轻推了一推她,“江吟,江吟!” “啊?”姜悦滢打这一声呼唤,才将慕江吟的思绪拉了回来,在回过神的那一瞬间,他不觉有些六神无主。 “你在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姜悦滢颇为奇异地看着她,“你刚刚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你再说闻函初他什么,他和谁怎么了?” “没什么。”慕江吟的脸上也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摇了摇头,并将头抬了起来,平视着前方,深呼了一口气,“他是他,我是我,仅仅只是这最普通寻常的友谊而已,没什么可多说的。” 但见不远处擂台上的决赛也进入了尾声,闻函初仍旧在这一众运动健儿之中取得了胜利,他的身形傲然挺立,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与之一同取胜的也有范文博等军校学生。 “他赢了,他赢了,他赢了!”但见范文博胜出,姜悦滢心中无限激动,也无心思再多问慕江吟些什么,便立刻朝着范文博奔跑了去。 慕江吟也轻轻站起了身,随着姜悦滢一同前往,心中的那一点失落,也终被这细风吹散了去。 骑射大赛进行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直到晚间方才结束,最后一场比赛是射箭大赛,闻函初仍然是胜出之中的佼佼者。 第四十四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三) 此时的夕阳将云层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环,卷接着那淡淡的浮云笼罩在了山间,给整个人世间都染上了一缕浅淡的金黄之色,缥缈之中更泛有一丝曼妙。 比赛结束之后,一旧有许多的孩子围上了运动健儿,并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直到那人流散去之后,慕江吟方才走上了前去。 那草场之上一片苍茫,周围的人都已经散尽了,唯余闻函初一人,还站在那草场中央。在这青翠碧绿之中,竟给人一种一望无际的辽阔之感。 他那健硕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浅澈的光芒,恰若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只见他拾起了地上的弓,并将那一只粗壮的箭矢插入了弓中央,扎稳了马步,并将箭矢对准了夕阳。 他重重拉开了那箭矢,只闻“嘣”的一声,那箭矢便立刻从弦上飞跃了出去,伴随着那夕阳的光影向着云端之际飞跃,并落入了夕阳那如梦似幻的光影之中,化作了一团璀璨。 箭无虚发,发必应弦,大抵便是如此般模样。 闻函初的剑眉星目之中,更映出了几分英挺与俊朗,如星河灿烂,亦如星光璀璨。 慕江吟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后,静静地观望着他拉弓射箭,这般傲然挺立的身影如青松翠树一般雄姿英发,着实叫人心生仰慕。 只是他太过于认真,未曾发觉慕江吟正站在他的身侧,仍做挽弓射箭之状,像是将所有的决心都投注在这一箭中第之中。 慕江吟也不忍心搅扰他的兴致,便静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后,默默地观望着他在夕阳的勾勒下那散漫着金光的雄姿英发的模样。 闻函初没留意之间将手肘向撤了一点,准备发出下一只箭矢,奈何一个不留神,竟不慎撞到了身后的慕江吟。 “啊呀!”慕江吟未曾闪躲开来,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哎!”闻函初也不禁一惊,立刻回过身,连忙扶住了慕江吟的手臂,才没有致使她跌倒。 “小心!”将慕江吟扶稳之后,他才收回了手,眼眸之中带着些许的担忧,“我没有看到你在这里,你没被我伤到?” “没事没事的。”慕江吟摇了摇头,并轻轻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将头抬了起来,颊边含了一缕浅淡的笑容。 但见她确实无恙后,闻函初才放下了心,并将还没有发出的收了回来,与弓一起放在一起提在了手里,轻声对她而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怎么都不出声呢,我差一点伤到了你。” 慕江吟轻轻眨动着那一双修长的眼睫,声音轻轻,“我刚来,没有多一会儿,看你练得认真便没有忍心去打扰你。”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了他放在地上的那几柄箭矢上,又将头抬了起来,对他问道:“比赛都已经结束了,你怎得还一个人在这里训练?” 闻函初脸上的笑容轻快且爽朗,声音也是极为利落,“这里的场地,这样,宽敞,是最适合练习射箭的,毕竟身上还有些力气没有用完,就自己在这里多练习了一会儿。” “倒真不愧是你。”慕江吟望向闻函初的目光之中,隐隐流露出了几分钦佩,“这般认真且用功,也难怪为出类拔萃之人。” 说罢,她又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之中更带了几分欢欣,抬头望着闻函初,声音也更添了些认真的喜悦,“恭喜你啊,在这次骑射大赛之中,拔得了头筹。” 说着,她的眸光又轻轻动了一下,唇角一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已经无数次拔得这样的头筹了。” “谈不上,谈不上。”闻函初含着笑容,轻轻摇了摇头,依然是那一副谦逊而又淡然的样子,“侥幸获得过几次,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 说着,他又担了担手上的弓与箭,目光望向了天边,那卷积着残阳的云层之上,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悠扬,“唯有身经百战,方才能练就一身强健体魄,守卫我中华浩瀚山河!” 他眼眸之中凝聚着的那一缕星光之中荡漾着浩瀚,一如同他那矢志不渝的决心与此生不改的抱负。 他的一言一语落在慕江吟的心中,皆为震撼,他眼眸之中的那一缕星光,宛若照亮神州大地的那一抹萤萤之光。 但见他手中拎着的那弓与箭,皆为粗壮之木所制,想必这重量也应是不轻,可被他拎在手里却是十分轻巧的样子。 慕江吟看着心中不觉生出了几分好奇,靠近了一点,并对他轻声而问道:“这一弓一箭一定很重?不想你们拿起这样的弓箭射击,竟也能够那么轻松自如,着实是了不起!” “也没有了。”闻函初只是淡淡笑了笑,“像我们这样常年手握兵器的人,早已经没有了轻重的概念,只知道自己要练就一身雄健的体魄。” “哎,你们学文学的人是不是甚少接触过这些器物?”只见他的眸子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并向慕江吟走进了一步,有意将弓箭交到她的手中,“不如你也来尝试一下,只有试过了,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啊?不了。”但见那样粗壮的弓箭,慕江吟心中不觉有些犯怵,并摇了摇头,有些窘迫地笑了一笑,“像我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怕是连拿起这弓箭都费力,又怎么能够发得出箭矢呢?” “哎,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够呢?”闻函初再一次对她邀请,并温声对她道:“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复杂,只要有手有脚,就都可以做到的。来,我教你呀!” 面对闻函初的再一次邀请,慕江吟的心中也生出了些跃跃欲试之感,她咬了咬嘴唇,带着几分踌躇地呢喃着,“要么……我来试一试?” “来试一试,跟我到这边来。”闻函初粲然一笑,并伸出了左手,对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带她到了草场上最宽阔的那一片场地。 慕江吟接过了闻函初手中递来的弓,并尝试着将其拉开,果然如她所想那般,这弓的重量着实不容小觑,便是将其拿起都要耗费些力气。 第四十五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四) 她好容易才将其稳了住,并将那弓张开放在了自己的身前,转身对闻函初问道:“是这个样子的?” “对,没有错。”闻函初点了点头,并十分细致地为她做起了动作指导,他绕到了他的身后,环住了她的肩膀,并手把手地教她拉开弓箭,温声且细心而道:“只不过要再用力一些,将弓彻底拉开,这样才会将箭射得更远,就像这个样子。” 说着,他便握住了慕江吟的手候,将那弓拉的更深了一些,手掌触碰到手背,带着一丝细腻柔滑的温度,虽是淡淡相触,却也不失温热。 闻函初几乎将慕江吟那瘦削的身子环绕在了臂弯之中,距离如此之近,甚至连他身上的气息,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得到,顿时之间,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剧了起来。 闻函初倒是沉静自若,他在身后握住了慕江吟的手腕,将箭矢放在了箭弦上,对着那一团如火的夕阳拉动了箭弦,将其放射了出去。 似有无限力量落在了那箭矢之上,划过了茫茫苍穹,落下了一道精锐的弧线,直入云霄,仿佛跨越了天地的浩荡,大为震撼。 “哇!”慕江吟惊叹了一声,双目之中也泛起了一缕微光,望着那冲向夕阳的箭矢,他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澎湃之情。 他走上前了几步,目光随着那箭矢而去,凝聚了眸中之光,声音之中也添了几许振奋,“它好像是凝结了最深厚的力量冲破了天际,好像去到了更远阔的天空!” “是啊!”闻函初点了点头,并走上前了几步,站在了慕江吟的身后,与他一同望着那璀璨的斜阳,深深而道:“它承载着我们的希望,去遨游着浩瀚人间,将希望的种子播撒在神舟的每一片土地上,终有一日会浇灌出水艳的花朵。” “但愿如此。”慕江吟也深深点头,将双手放在了胸前,仰望浩瀚蓝天,像是在深深祈祷,“惟愿山河无恙,神州大地,早日安康。” 心潮澎湃之间,恰似一缕如清风一般的温和气息萦绕在了身侧,带着那温候的温度,宛若淡淡清风。 她静静转过了头,与闻函初的眸光相互交汇了上,似有一缕壮烈的温存交融在了其中,交相辉映了心照不宣的心有灵犀,化作了彼此之间的相似一笑。 夕阳落下,山岗后天色渐渐沉了下来,这场联谊赛结束之后,为了以表庆祝,主办方在比赛的场地中设下了一场篝火晚会,并邀请众人前来参与。 闻函初与范文博作为在比赛之中拔得头筹之人,是一定会参与的,慕江吟与姜悦滢作为看客,也同样被邀请到了其中。 夜色弥漫,星辰当空,恰逢这一日是月十五,一轮圆月当空,那皎洁的月光,盈盈如火,笼罩在了这翠绿的草地之上,散着一抹淡淡荧光。 草地中央燃着一缕冉冉篝火,火光明亮,恰似点燃了这深深夜幕,如白昼一般闪烁。 草地上三三两两的人围坐为一组,在这夜幕之下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并点燃了炉火,烤着些肉菜膳食,那冉冉篝火照亮了脸颊,给这莹莹夜幕下更添了一抹温馨。 “小闻先生。”那主办方的经理对闻函初而道:“这次比赛中,你一人以青壮年之力胜过了好多年长之辈,是为当代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今日比赛不知有多少人是因你慕名而来,见得了如此少年英才,也是众人之幸。作为此次的头名获胜者,你来对众人讲几句话。” “不敢当,不敢当。”闻函初摇了摇头,谦逊地笑了笑,依然保持着昔日里的那般谦和的风度,只是含笑轻声而道:“今日侥幸得胜,多亏前辈承让,若说佼佼者,闻某人着实愧不敢当。” “比起各位前辈长者们,闻某人还有好多自愧不如的地方,前辈们尚未发话,闻某人又怎能居此功劳呢?” “小闻先生就别谦虚了,你是有这个资格的。”在场众人对闻函初的能力亦是心服口服,纷纷对其而道:“便是在场之人比你年长,实力也仍旧在你之下,你是少有的少年佼佼者,你来发这个言当之无愧。” 但见在场众人皆推崇自己,闻函初便也不便在推脱,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并点了点头,面向了在场众人,那英朗的面孔之上,仍然带着谦逊的温和,并轻轻颔首,“能得诸位如此抬爱,着实是闻某人之幸,即是如此,那闻某人便也却之不恭了。” 他朝着在场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方才抬起了头,那双浑厚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炯炯有神,并开口朗朗而道:“今日,能侥幸在此次其射大赛之中拔得头筹,闻某人着实深感荣幸。” “首先要感谢众位前辈们的抬爱,感谢恩师的指点,还有对手们的互敬互爱,还有……” 话音到了这里之时,他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地停顿了一下,将目光回转到了慕江吟的脸上,好似有一缕温存荡漾在了那狭长的眼眸之中,嵌着一缕清浅的笑意,“还有同伴们给予的支持与鼓励,才让闻某人获得这一番小小的成就。” 在万众瞩目之下,两人的目光交融着那一缕晨星,浅浅的对视了上,不过,仅仅只有一秒的时间,却仍是把那心与心之间的交融渗透到了极致。 慕江吟的唇角不觉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好似有一滴清泉落在了自己的心间,胜在这一方纯净缓缓流经心田。 “不过。”闻函初将眸光收了回来,平视着面前诸人,仍是如初一般的温润坚定。 他的话锋稍稍一转,更凝结了一缕坚定在瞳孔之中,与夜幕之中的璀璨星光融为一体,仿佛勾勒了山河绚烂,“这一点成绩,绝不能使我产生任何自满或自负的情绪。” “闻某人深知自己在此次比赛只是恰巧有诸多擅长之项,才能够侥幸取胜,比起诸位前辈与师长们,还有太多将要学习之处。闻某人日后亦要多加训练,多加学习,才能够成为真正出色之人。” 第四十六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五) “我们是民国新时代的青年之人,也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将来祖国的日月换新天所要靠的,便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力量。” “我们绝不能止步不前,更不能够骄傲自满,定要永恒前进,不惧任何艰难困苦,方才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守卫家国安康。” 说着,他的眸光又逐个落在了在场诸人的身上,“在场诸人虽然在擂台上是对手,但共生于华夏中原,下了擂台便是携手与共的战友。” “我被青壮年唯有一个共同心愿,那便是战胜别国敌后守卫河山安好。如此,我被华夏儿女皆是肝胆相照,生死与共之人。” “唯愿有共同报国之志之中华健儿得以练就一身强健体魄,守卫家山安好。这是吾辈要凭借一生之努力索要去谋划的事业,是今生今世永恒不变的追求!” “好,说得好说的太好了!”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在场便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他那朗朗流利且掷地有声的一方慷慨陈词,在场之人无不受其感染,刹那之间掌声如雷鸣,皆被这一份热烈澎湃所震撼。 “小闻先生说得实在是太好了,不愧为当今英才,河山是我辈的共同志向,只要有这等有志青年在,祖国皆有一日会国泰民安!” “好,那下一位便有请小范先生来讲几句话。”主办方又将焦点转移到了范文博的身上,同其而道:“小范先生同样是这次比赛之中拔得头筹者,也同样是最具备资格发言的,那边有请小范先生来讲几句话。” “好好好,欢迎小范先生,欢迎小范先生!”在场众人也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范文博也不是腼腆之人,既见众人如此热情,他便也落落大方的站起了身,朝着众人鞠了一躬,又面向众人,凝声而道:“范某人自知自己实力尚浅,不敢担。如此声明,不过既能得到大家抬爱,也是范某人的荣幸。如此,范某人便也不推辞了。” “好帅呀,好帅呀,实在是太帅了。”范文博只仅仅讲了几句话,却好似带着勾魂射魄的魅力,瞬间便令姜悦滢为其神魂颠倒。 只见姜悦滢双手托着腮痴痴的看着范文博,眼中似乎除了他之外,再装不下旁物,在口中默默地呢喃着。 慕江吟瞧见他这一副一脸花痴的模样,便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在她耳畔小声叮嘱了一声,“喂,你干嘛呢?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收敛一点。” “哎呀,别碰我,别碰我。”姜悦滢推了推慕江吟,已经听不进去旁的话,那痴痴的目光落在范文博的脸上未有丝毫移动,仍然在自顾自地感叹着,“真的是好帅好帅呀!” 慕江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摇了摇头,轻轻地感叹了一句,“真是个小花痴。”她着实无奈,便也没有再去管她。 范文博也不是一个骄傲自满之人,自然也不会为获得如此成就而生出沾沾自喜之情。纵然他没有如闻函初那样侃侃而谈的口才,但面对众人的凝视,他也依旧镇定自若。 他面向众人,用着沉稳的语气开口而道:“范某人并没有闻队长那样强大的实力,也没有各位前辈们久经赛场的资历,既能有幸得出为此般抬爱,那范某人便浅谈拙言几句。” “今日能获得如此成绩,定要感恩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悉心鼓励与支持。另外,范某人的心志与闻队长也是一样的。” “保家卫国是我等之辈的毕生心愿,纵然一己之力微弱如蝼蚁,也要拼尽毕生全力守卫家国安康!” 他的话语简短,却也利落,只是寥寥谈了几句,便禀明了自己的心志,话音落下后,又朝着在场诸位深深鞠了一躬,眼中亦凝结满了诚心与决心。 “好,说得好,说得好啊!”他的话音落下后,在场同样也响起了热烈而又欢腾的鼓掌之声。 “哇,他好帅,他真的好帅呀!”姜悦滢将双手放在了胸前,整个人都是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又推了推身边的慕江吟,“江吟,你快看他的样子,真的好迷人,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沦陷了。” “你瞧一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慕江吟又无奈又好笑,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有那么夸张吗,你能不能够矜持一点啊,好像是谁把你的魂勾走了似的。” “我的魂已经被他勾走了。”姜悦滢还住了慕江吟的脖子,将那泛红的脸颊藏在了暮江吟的背后,并尖叫着,“像他这么帅气,又有实力又又担当的男人,我怎么能够不爱呢,实在是太帅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帅过他了。” 话说到这里,她好似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差了些什么,便又立刻抬起了头,神色稍稍郑重了一点,并望着慕江吟,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哎呀,瞧我这嘴,说岔了,说岔了。” 她又抓住了慕江吟的手腕,脸上泛起了一丝讨好的笑容,嘻嘻笑道:“当然啊,你的闻函初也一样很帅,他们两个人不相上下,都一样是上海滩的英才,都一样,是俊杰之人。” “江吟,刚才的话是我说岔了,你的闻函初是不比范文博差的,你别介意呀。” 慕江吟原本没有别样的想法,可是听了姜悦滢刚刚这话,才觉着荒唐不已。 她唯恐旁人听到他此般言语而生,出什么误会,朝四周环顾了一眼,并压低了声音对姜悦滢而道:“喂,你胡说什么呀,什么叫我的闻函初,这么多人在呢,万一被旁人听到了怎么办?” “哎呀,怕什么嘛。”姜悦滢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狡黠地朝她眯了一下眼睛,“这不是早晚的事嘛,你快点把他拿下,就不怕旁人听到了。” “文博,我这里刚烤好了一个羊腿,快来吃啊。”她说着,便朝着范文博的那一旁走了去,整颗心已经被面前的心上人所填满,无心再理会慕江吟。 慕江吟也并非不了解她这大大咧咧又无所顾忌的性情,自不会同她多做计较,也没有同他多言什么,任由着他去找范文博,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并又转回了头。 第四十七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六) “你在做什么呢?”那一声温厚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来,回眸看,原是闻函初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在她身侧轻轻坐了下来,眸光之中泛着的是那潋滟如秋水一般的柔和。 慕江吟浅淡一笑,在那朗朗月光之中,静静地望着他,“你今天表现的很出色。” 闻函初亦是轻轻一勾唇角,便是连声音之中也好似浸透了温度,“那也要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呀?”闻此言,慕江吟不觉微微一愣神。 闻函初会心一笑,朝着她稍稍靠拢了一点点,“谢谢你的支持,还有全程一直在为我加油打劲啊!” 慕江吟的眸光轻轻一敛,交融着一缕淡淡的微光,眸光向下落了几分,“这谢什么,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吗?” “不论怎样说,今天终归是难得的开怀。”闻函初深呼了一口气,好似敞开了胸怀,声音稍稍顿了一顿,又转过了头,目光再度落到了慕江吟的脸上,“特别是,在这里偶遇到了你。” 他的声音虽然清澈如水,但却好似流经了一股浅淡的温度,触碰到了慕江吟的心弦,隐隐之间,不觉使她的心弦为之稍稍一扣动。 “好了,话不多说了,我们来干杯。”闻函初沾满了一杯酒,并将其举了起来,面向了慕江吟,笑容之中含了一丝振奋。 “好,我们干杯!”慕江吟的心情也振奋了起来,同样充满了一杯酒,并与他酒杯相碰。 彼此相视一笑,并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灼热浇灌肺腑,饮下的是一腔赤诚,也是无限慷慨激昂。 “快来啊,快来啊,一会跳舞啊!”又听得了姜悦滢那尖细的声音,在另一旁招呼着他们。 晚宴过后,众人们便围在了篝火旁,准备起了篝火晚会的舞蹈,姜悦滢在那一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自是满心的欢喜激动。 “走,我们也过去。”闻函初站起了身,并对慕江吟而道。 “好。”慕江吟点了点头,也同样站起来,是随着他一同走到了点燃盛大篝火的那一旁。 “来了来了!” “大家各就各位,舞蹈即将开始!”众人做好了准备之后,那庞大的留声机之中,便放响了一段热烈的音乐。 我曲欢快且沸腾,像是燃烧着的无数少年人热烈的胸怀,焕发着汹涌澎湃的斗志与满腔的激情。 火光之中,描摹着少年少女清晰的容颜,众人手掌交握,在火光的闪亮下一同翩翩起舞。 慕江吟与闻函初也在这热烈的节奏之下,轻轻牵起了彼此的手,并伴随着鼓曲的节奏,与众人一同轻轻舞动着,在这欢笑声之中,凝望着彼此的眼眸,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良辰好景,月夜星辉,辉映着少年少女的意气风发,此情此景,无穷曼妙,更甚人世天籁。 光阴如水,转眼之间,便已经进入了初夏,在这莲花初绽,蝉声鸣鸣的时节,又是一轮送别的交响曲响起的时刻,这也意味着又是新一年的毕业之季。 结束了学业后,便又是新一代的青年人朝着自己的梦想奔赴而去,去开拓更为广阔的天地。这一年,大学毕业生的人数何其之多,其中便包括慕江吟与闻函初。 在六月的第最后一天里,军校与师范大学两所学校决定联合举办一场毕业典礼,为今年的毕业生所饯行。 这次毕业典礼极其富有仪式感,因而早早便已经开始了准备。毕业生们都要穿着着固定的服装,按照一定的流程前来参与。 这是两所学校第一次一同举办毕业典礼,因而比往年的每一年都要盛大,也是最为激动人心的一场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还有一个小时即将开展,能够与军校的男生们一同参与,师范学校的女学生们也极为重视,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兴奋了好多天。 慕江吟因为各科成绩优异,并且在学校中获得不少奖项,因此被选做了优秀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进行发言。而姜悦滢的仪态较好,因而被选做了礼仪队的成员。 两个人都是此次毕业典礼之中的重要成员,需要尽早做些准备,因而早早地便来到了化妆间,试穿着礼服并整点着妆容。 “江吟,你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姜悦滢对着镜子不停地左照右照,并又对慕江吟招呼着。 “你先等一下啊。”慕江吟将自己的头发用发卡编好后,便走到了姜悦滢的身旁,帮他拉着她背后够不到的拉链。 “哎呀,好紧呐。”那礼服裙着实有些过小,便是慕江吟拉起来也十分费力,“这个衣服的码数好像比你的尺码还要小一号,你确定你要穿这一件吗?” “我一定要穿这一件。”姜悦滢很是坚持并咬紧了牙关尽力收腹,对慕江吟催促着,“江吟你再试一下,一定……一定能够拉得上的。” “行行,那我再试试。”慕江吟也只能听她的话,硬是把那件比他的尺码小一码的衣服拉了上。 “呼好了,终于好了!”把衣服拉上后,姜悦滢深呼了一口气,“可算是把它给搞定了!” 慕江吟细细地打量着他刚刚穿上身的这一件礼服,带着几分奇异的看着她,“悦滢这件衣服的尺码比你本身的尺码要小一号,放着那么多件礼服,不穿你为何偏偏穿着一件尺码这么小的,难道你不觉着勒的慌吗?” “哎呀,江吟,你不明白啦!”姜悦滢却很是开怀,她眯了眯眼睛,轻轻侧过了头去,“其他的礼服都没有这一件好看啊,这可是所有的礼服之中最亮眼的一件。” “这可是一生一次的毕业典礼,我可必须要把它重视起来,必须选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礼服穿上,去参与毕业典礼。” “真的是这样吗?”虽然姜悦滢并没有直说,但慕江吟还是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小心思,直言便道:“恐怕……你是想穿给某个人看的?” 第四十八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一) “呃……当然也是哈。”被看出了心思,姜悦滢颇有些窘然,但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嘿嘿两声笑道:“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嘛,好容易有这次机会,咱们师范院校和军校一同举办毕业典礼,我当然希望他能够看到我最美的样子。” 说着,她又捋顺了一下那华丽的礼服,轻轻皱了一下眉,脸上却是一副极为餍足的模样,“虽然这衣服很紧,不过能够把我今天的美丽维持的住,我就心满意足啦!” 慕江吟看着她这开怀的样子,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呀,我就知道你有这点心思,你自己开心就好啦!” “你呢,你就穿这一件呀?”姜悦滢看着暮江吟身上的这一件礼服裙,“你今天可是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你为什么还穿的这么单调,怎么不选一件华丽点的呢?” 慕江吟所选的是一件淡蓝色的礼服裙,没有太过于铺陈的雕饰,这清新的颜色如她往日穿着一般素雅单调,全然没有姜悦滢身上的这一件华丽亮眼。 慕江吟摇了摇头,只是说道:“我向来穿这种风格的惯了,不太喜爱过于华丽的穿着。不管哪一件,都是学校准备的礼服,就算是颜色素雅一点,也自然不会差的。” 姜悦滢却撇了撇嘴,“你难道不想穿一件华丽一点的让闻函初看看你美丽的样子吗?” “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呀?”慕江吟无奈地轻呼了一口气,“毕业典礼是咱们自己的典礼,穿什么样的衣服不也都是为了自己留念的,怎么又能扯上他?” “哎,算了算了。”姜悦滢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慕江吟也没有再多说其他,只是道了一句:“你确实适合这种素雅的风格,也只有你能够驾驭得了这样的风格。” “这件衣服虽然样式单调,但是穿在你的身上,确实和旁人上身的感觉不一样。我想他看到了,应该也会喜欢的。” “什么……” “不过化妆打扮这件事情可不能马虎,今天我一定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慕江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姜悦滢拉了过去,她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按坐在了梳妆台上,“你先在这坐好,容我为你鼓捣一番。” “你不仅仅一会儿要见到闻函初,你还要作为咱们师范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上台讲话呢,你的形象特别重要,一定要让大家看到你最美的样子。” 说着,她便取出了化妆包,开始为慕江吟妆点起来,她的化妆技术在整个师范大学里是出了名的好。 但凡有重要的场合,都会有女学生请她前来为自己化妆打扮,慕江吟自然也相信她的技术,只不过平时她并不是太在意容貌上的装点。 “让我仔细来瞧瞧。”她为慕江吟画了一双柳叶眉,后又细细的打量着她的容颜,一边揣摩着一边说道:“你这种气质更适合比较清丽淡雅的妆容,就交给我,让我好好为你装点一下,今天必须要把你给打扮的美美的。” “行,那就由你做主。”虽说平时里他并不过于注重这些,但这一次是一生一次的毕业典礼,当然需要更加重视一些,因此她便也没有拒绝。 姜悦滢化妆的手法十分娴熟,不多时便为慕江吟描摹好了妆容,并为他烫了一个轻微的电烫卷披肩的公主头,挑选了一对水晶坠的耳环与项链,作为妆容下的妆点。 “ok ok大功告成!”为慕江吟梳妆打扮好后,姜悦滢收好了化妆包,并双手一拍,欣欣然而道:“你瞧,我为你打扮的怎么样?” 映入镜中的是那如出水浮起一般的容颜,被这清丽淡雅的妆容所点缀着,更恰似出水芙蕖一般楚楚动人。 “嗯,确实不错。”便是慕江吟这般并不很是在意容颜之人,望着镜中这样精致的妆容,也不觉不感叹一句,“倒的确是适合我的妆容,谢谢你啦,悦滢!” “嗐,咱们两个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姜悦滢已是无限开怀,拉住了慕江吟的手便向外冲了出去,“快走啦,快走啦,升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再晚些就赶不及了!” 当他们到达现场时,那些参与毕业典礼的人员大多已各就各位。 上海滩最豪华的一座大礼堂自然是风光无限,天花板上的镁光灯闪烁着那赤白发热的光芒,那节奏明快的交响乐中,更带着慷慨激昂之情。 看台上已是宾坐满席,共分为了五层楼,每一层楼上都是座无虚席,坐了整整数万之人。 坐在左侧一旁的是师范大学的学生,以身着礼服的女学生居多,坐在右侧的则是军校的学生,大多都是身着军装,身姿英挺的男生。 两个学校的校长与领导,教师们则坐在了一楼第一排的贵宾席上,而身后,坐在一楼坐席上的则为两个院校的毕业生,坐在楼上几排的则是前来观礼的其他学生。 这浩瀚的场面极为壮观,也是两所院校建校以来,第一次将毕业典礼置办得如此隆重。 “毕业典礼正式开始,第一项出旗!”主持人响亮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响彻了整个大礼堂。 紧接着,便想起了一段激昂而又壮烈的鼓号乐曲,由军校的护旗手护卫着一面崭新的红旗,迈着整齐而又庄严正步,朝着舞台徐徐走来。 闻函初作为此次升旗仪式上的升旗手,毅然昂首挺胸地站立在那旗杆旁,等待着护旗队将这一面鲜红的红旗奉上。 一段激昂的乐曲结束后,那四名护旗手将红旗呈给了闻函初,闻函初的身姿始终挺拔,双手接过了那一面红色旗帜,将其系好。 伴随着另一段乐曲的响起,他将手一挥,那红旗飘扬了起来,并跟随着那一阵阵的节奏冉冉升起。 “敬礼!” 伴随着一声口令,会场所有人的面目皆严肃了起来,军校的学生行起了军礼,师范院校的学生则行着注目之礼。 第四十九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二) 几万人的目光注视在了那面鲜红的旗帜上,望着它缓缓升起,犹如望着一轮红日,凝聚着千千万万少年人的希望升上天际,其中所承载着的,是一腔热血与永恒不变的爱国豪情。 “礼毕!” 随着那庄严的乐曲声渐渐停歇,那面红旗也刚刚好升到了旗杆的最顶端,那一片鲜红像是那一颗又一颗,承载着光明与希望的红心。 闻函初完成了升旗之后,面向众人,依然是昂首挺胸的姿态,并行了一个郑重的军礼,则又转回了身,再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之上,依然以庄严的神态面向在场众人。 “下一项有请优秀毕业生代表慕江吟发表致辞!”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后,便是慕江吟闪亮登场之时。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慕江吟穿着那一件淡蓝色的礼服裙摆,缓缓从侧目走上了舞台。 那礼服裙随着她的步伐缓缓摆动了起来,纵然素雅如斯,不经雕琢,却始终不掩她的仪态端庄,容颜秀丽。 她面含微笑,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便是面对着满堂千万宾客,也不见丝毫紧张或惶恐之态,仍如往日一般谈笑自若。 当她走到话筒旁时,台下的掌声才刚刚停歇下来,只见她弯腰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并又用双目平视着在场众人,将扩音话筒放在口旁,朗朗开口而道:“各位前辈老师,诸位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师范大学的本届毕业生慕江吟,很荣幸能够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表致辞!” 她的话音落下后,在场又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站在旗杆身侧的闻函初也一同鼓起了掌。 也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在掌声再次响起的那一刻,慕江吟偏偏没有去注重台下任何艺人的掌声,那如秋水剪影的眸子之中所流露出的目光,竟落在了旗杆一角闻函初的身上。 刚刚好,闻函初的目光也全神贯注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这一刻,两个人的目光,恰恰好交汇了上,万众瞩目之下,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望着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这一刻,慕江吟的心中,竟升腾起了一种别样的振奋。 然是在这样被万众瞩目的场合之下,却偏偏不能同其打一声招呼,所能凭借交互心念的,也没有教会在彼此双眸之中的那一缕微光。 闻函初所投给她的,是凝聚在双眸之中的鼓励与激昂,像是跨越了这几尺的空间,伴随着信念的力量投递在她的眼睛之中。便是相隔几尺,也依然望得清晰可见。 慕江吟接受到了她传递的那一份力量,目光之中同样也燃起了一缕带着振奋的激昂,唇角缓缓上扬了几分。 默默之中,心领神会了彼此的心念,在这几秒之中,便化作了最心有灵犀的心照不宣。 在那镁光灯的照耀下,她的身影亦是熠熠生辉,她缓缓转身面向众人,将扩音话筒放在了自己的口边,用着那清脆而又激昂的声音,开始了本次演讲。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是三载春秋,在这芙蓉初绽的春夏交替之际,我们迎来了校园时代的尾声。” “昔日里我们寒窗苦读,与书山题海相伴,只求有朝一日成为对家国有贡献的有用之才。今日我等学业期满,走出这书声朗朗的校园,终将如雄鹰展翅,奔向更高更远阔的天空……”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吾辈之青少年必当自立自强。我等定当不负恩师教诲,不负昔日所立下之愿。” “愿以吾辈蝼蚁之身,报效家国,为生民立命,为百姓谋福,为华夏谋太平!” 她那朗朗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礼堂,宛若一盏明灯照亮了整个人世间,那铿锵有力的声音足够叫人振聋发聩。 在那镁光灯的照耀下,她的双目之中,亦泛着一抹凝结了天地浩然的光亮,将这一份声势浩大的力量,传递给了每一个角落。 “好,讲得好,讲得太好了!” 在场响起了一片如雷鸣一般的掌声,无人不为她这铿锵有力的演讲所感染,她将这无形的声音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间,并幻化为了那足够叫山河震颤的力量。 便是台下掌声如雷鸣,她的面色依旧波澜无惊,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似乎倒映着山河万里。 毕业生致辞结束之后,她还是那般沉静自若的模样,只是微微一鞠躬,便又退居到了幕后,等待着下一流程的进行。 随后便是老师致辞和校长致辞之类必不可免的环节,最后,毕业生依次上台前来领取毕业文凭,整场典礼便也算到此结束。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慕江吟换好了衣服之后,便准备去找姜悦滢,忙完了毕业典礼的事宜,还有一场同学自发举办的聚会即将开始。 聚会的地点仍然是这礼堂的附近,将毕业典礼的事宜打点完毕后,毕业生们便欣欣然奔赴了下一个场地。 此时,姜悦滢正在后台卸妆,由于来来往往的人员实在过多,她一时半会还不能够走的出来,慕江吟便只好在室外等待着她。 “慕小姐!”听着这声音,仿佛是在呼唤着自己,但这声音却是陌生之中,带着几分熟悉。 她循声回过了头去,但见那青年男子神着一袭西装革履,手中捧着一捧康乃馨花卉,脸上含着一缕灿然的笑容,脚下踩着皮鞋,迈着带有几分郑重庄严的步伐,朝着自己走了来。 慕江吟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不觉有些愣神,望了他几秒,方才反应过来,“裴……裴少爷?” 眼前之人正是裴书臣,见得他此刻出现在这两校联办的毕业典礼上,她不觉大为惊奇。 裴书臣始终面含微笑,对于她的惊奇并没有感到意外,并走到了她的身旁,将手中的那一捧花束双手呈给了她,轻声道:“祝你毕业快乐!” 慕江吟望了望那一束鲜艳的花卉,却并没有接过,抬起头来看着裴书臣,神色之中,还有几分怔忪,“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五十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三) “我知道我出现在这里,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裴书臣轻轻笑了笑,好似早已预料到慕江吟会这样问,便也很是耐心的同她解释而道:“这场两校联办的毕业典礼,恰恰好是由我父亲的品牌方资助举办的。” “我父亲作为总资产人,自然是要出席的,我便也跟着他一同前来了。却不料刚好在这毕业典礼上看到了你,我便想着前来看望你一下。” 说着,他又笑了一笑,好似有几分庆幸映在了双目之间,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道:“幸而在这里找到了你,若不然,只怕这样盛大的毕业典礼上,想要见你一见,都好比登天之难呢。” “原是如此。”听他所言,慕江吟这才明了,并点了点头,“那还真的是巧。” 学校举办这样的活动,会有品牌方前来资助,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也没有料到,这一次资助学校举办活动的竟然是元庆公司,更不料,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上裴书臣。 “确实是巧。”裴书臣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慕江吟的脸上轻轻流转了一番,唇角稍稍一上挑,言语之中,好似破带了几分深意,“上一次与慕小姐相见,便深觉小姐是个秀外慧中之人,叫人见之难忘。” “原本还想着何时能够与慕小姐再次相会,却也不料竟然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恰恰好见到了慕小姐大放异彩的模样。果不其然,慕小姐的确是个会教人心生敬佩之人。” “送给你的。”他再一次把手中的这一捧鲜花递给了慕江吟,温声道:“祝你毕业快乐,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慕江吟望着那一捧盛开着的鲜花,不觉有些微微踟蹰,终究觉着还是有些愧于接受,“这……这怎么好……” “这有何妨?还请慕小姐收下。”裴书臣的态度很是坚定,坚持要让慕江吟收下这一捧花束,“从来鲜花配美人,这是我专程为你奉上的。” “恰逢你毕业,我也理应有所表示,一点薄礼而已,不成敬意,望你不要嫌弃。” 见他言语之间是这般赤诚,慕江吟终究也不好服了他的这一片诚心,便也接过了他所送上的这一捧康乃馨,并点了点头,诚挚感激而道:“难为裴先生一片热心,江吟在此谢过了。” “何足挂齿。”裴书臣浅淡一笑,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说着,他的眸光一闪,似乎是融了些兴致在其间,那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今日你站在台上的演讲我全程都听到了。” “你在台上的样子,真的很美丽,宛若仙女下凡,那遗世独立的模样,好像在这整个人世间都没有几个人能及,你的才华也果然叫人叹为观止。” “这一番演讲着实惊艳四座,让人看到了新一代青年人身上的风采,当真不愧为师范大学的高材生。” “裴先生过奖了。”慕江吟只是轻轻笑了一笑,淡淡地摇了摇头,谦逊而道:“毕业生演讲是毕业典礼上必不可少的环节,我也只是恰巧有幸,能得此机会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宣讲于大众而已,实在不敢称什么惊艳四座。” “若你不敢称惊艳四座,那世上便没有才华横溢之人了。”裴书臣丝毫不吝于对慕江吟的夸赞,他的话音停了一停,似是随意一般又对慕江吟开口而问:“你做好毕业之后的打算了吗,日后想要从事什么工作?” 慕江吟对他也没有隐瞒,如实而道:“还是和从前的想法一样,做教师,三尺讲坛教书育人,为国家培育栋梁。” “不错不错。”裴书臣点了点头,“人民教师这样的职业的确适合你,以慕小姐这样的才华将来定能培育出无数莘莘学子作为未来国家的栋梁之才,你的理想也终有一日会实现。” 他的话音停了一下,目光又微微向下垂了几分,好似突然生出了些微茫的惆怅,“不比我,被束缚在了这一方天地之间,承载着逃不脱的责任,理想终归化作梦幻泡影。” 话音落下,他不觉陷入到了一阵无言的沉默,像是交融了些难言的苦涩,始终掩盖不住眼角眉梢所散着的那一缕淡淡惆怅。 慕江吟也不知是触动了他的何种情绪,他恰似有一腔愁苦在心中却难以启齿,便是自己想要安慰,却也不知该从何而安慰。 想起初次见面,那时他同自己谈及了他被父亲强行留在了国内继承家业。 而今,他又作为品牌方的赞助人前来毕业典礼,想必是终究没能够与家庭抗衡,还是妥协了家人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他们算不上是怎样熟识之人,她更不好冒昧去与他相问。两人默然而立,缄默之间终归是相对无言,陷入到了无声的沉默之中。 “哎,江吟,江吟我来了!”这时听到了姜悦滢的声音,打破了这一份沉默。她的声音在礼堂的门口传了来,紧接着,她便跑到了慕江吟的身旁,挽住了她的手臂。 但见站在她身旁的裴书臣,她不觉奇异而道:“这位先生是……” “哦,他是……是赞助商的代表人,也是我的一位朋友。”既然姜悦滢问起,慕江吟便也简洁地同她介绍了一下,也没有多言其他。 “哦,慕小姐,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告辞了。”裴书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又对慕江吟微微颔首示意,“祝你未来可期,改日再见。”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终归也没有再多同她言语,那一道背影好似带了几分沉重的意味,却也叫人难以言说。 “哎,他怎么就这么就走了呀?”姜悦滢看了一眼裴书臣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慕江吟,轻轻蹙了蹙眉,奇异而道:“他是看到我来了就走了吗,你们刚刚是在谈些什么呀?” “没什么,不过就是随便聊几句而已。”慕江吟倒没觉着有什么异样,只是平平而道:“他在赞助品牌方的那一边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当然不能够在这里久留。” 第五十一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四) “真的是这样吗?”姜悦滢有些不大相信,又望了望慕江吟手中的那一捧鲜艳的康乃馨,又眨了眨眼睛:“哪来的这么漂亮的花,是他送给你的吗?”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既是大方来往,便也没有什么可避讳,她便坦然承认而道:“是当做对我毕业的祝福。” “哦,是真的吗?”姜悦滢的眼珠在眼眶之中转动了一周,显然并不相信慕江吟的话,并满脸八卦的看向了她,“这可是满满一捧的康乃馨呀,哪有庆祝毕业送这么大的一束花的。” “你确定他只是对你祝福,不是对你表白?你从实招来,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许瞒我。” “哎呀,真的就是这样啦!”慕江吟轻轻甩开了她的手臂,有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把什么事情都想的那样离奇呢?” “他是裴家的少爷,上一次在庆典会上,我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一次,他作为品牌方来学校,我们也只是恰巧碰见。” “正好这一次是毕业典礼,他又看到了我在典礼上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就过来找我浅聊了几句,顺道送了一束花表示祝福。” “人家本来也就是好心,本就是大大方方的来往,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哎呀,我知道啦,江吟。”姜悦滢又环住了慕江吟的手臂,并讨好地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只不过……你确定他送你花仅仅只是表示祝福而已吗?” “会不会……”说着她的眸子又转了一转,侧着脸看着慕江吟,又生出了些兴味而来,“我怎么感觉这个裴少爷对你……嘶,对你好像有点非同寻常的意思呢?” “你可不要胡说呀。”慕江吟肃起了神色,“就是朋友之间的来往而已,没有什么别的。” “万一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来,对我对他,可都不是一件好事,你可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胡说什么。”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我一定不会说的。”姜悦滢向她郑重承诺而道:“我也只是自己随便猜测一下而已,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传什么的,对你不利的事情的。” “只是……”她的话锋一转,好像并不甘心对这件事情就此罢休,又朝着慕江吟靠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道:“我跟你说正经的,若是一个男人肯送花给你,不论是借着什么样的由头,他对你的感觉肯定都是不单纯的。” “就算这个裴少爷对你什么都没有说,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这样的想法。你刚刚说他是品牌方的代表,那说明他一定是大家出身,而他长得不错,谈吐之间也是彬彬有礼的,说明他是个不错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一个人追求你,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好好考虑一下吗?” 慕江吟对于姜悦滢的这一番想法,却显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用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要将自己的头转了过来,“你净想这些有的没的,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更何况人家还没有这个意思。” “哎呀,我差点忘了,对你有意思的,好像还不止他一个人呢。”姜悦滢却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像骤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并又扯着慕江吟的衣袖,兴致勃勃而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闻函初呢。” “闻函初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比起这个裴少爷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总是会来找你,他对对你好像也有这种意思呢。” “哎呀,果然还是优秀的人好啊,到哪里都会有人倾慕,这两个人不论选了哪个,都亏不着的。” “哎,江吟,那我倒要问问你。”说着,她的目光一凝,又对慕江吟问道:“你这么坚决地说,不想考虑裴少爷,是因为你对闻函初有感觉了吗?” 听得了姜悦滢这话,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微微颤动了一下,随之浮现在眼前的竟是闻函初那一张温润如玉的笑颜。 她也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的面庞竟徒然映入了自己的脑海,随之便带来了自己脸颊上的一片发热,像是被融化了的温度,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随之加剧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见她没有开言,姜悦滢便朝着她靠近了一点点侧目望着她,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难不成是被我说准了?你真的是对闻函初动心了?” “哪里有?”慕江吟一把将她推了开,立刻否认而道,可自己终归还是抑制不住腹内那一刻,不停地跃动的心。 “好了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快走。”她唯恐会被姜悦滢察觉到什么,便立刻拉着她从这里离了开。 当他们到达同学聚会的场地之时,场地已经被布置了好,绿草地上装饰着鲜花与彩绸,偏欧美西洋的风格别具一种浪漫,留声机之中播放着浪漫的华尔兹舞曲,悦耳又动听。 此时已经有好多个同学提早来到了现场,并坐在草地上等待着聚会的开始。 “哎,悦滢,江吟,你们来了,快坐。”那几个要好的同学将她们两个人拉到身旁坐了下来。 几个人一同坐在一方圆桌旁,军校与师范院校的同学都围坐在了一起,已然不分你我。 然此地却并没有瞧到闻函初的身影,慕江吟四周环顾了一番,却也依然不见他,以他与同学之间的情谊是绝不会缺席这场同学会的,却也不知他此时去往了何处。 “在看什么呢,江吟?”但见她东张西望,身旁的一个女同学便对她问道。 “啊?”慕江吟一惊,立刻转回了身,犹恐被人窥探到了心事,便连忙掩饰了过去,“没……没有,随意看看而已。” “噢,确定是随意看看吗?”姜悦滢却眯起了眼睛,故意拉长了语调对其调侃而道:“恐怕是想念心上人了?” “哎呀,你这张嘴能不能不要总是口无遮拦的?”慕江吟眉心一蹙,作势要打她,“你要再胡言乱语的话,我可就真打你了啊!” 第五十二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五) “哎哎哎,饶命饶命!”姜悦滢也作势讨饶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算我错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哎,闻同学,你们都来了,这里有空座,就先坐这里。”就在两人打闹之时,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唤着闻函初的名字。 “好了好了,别闹了。”慕江吟的心不觉一跃动,立刻推开了姜悦滢,并转过身坐了好。 只见闻函初和身旁的几个军校的同学一同走了过来,闻函初脸上颇带着些歉意,并朝着众人微微鞠躬,诚挚而道:“抱歉各位,校领导那一旁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完,因而来迟了些,还望各位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人来了就好。”女同学们自然也不会介意这些,并将椅子摆了好,“你们快请坐!” “哎,闻同学,你过来,你坐这里!”然姜悦滢在此刻却立刻起了身,将闻函初招呼了过来。 “嗯?”闻函初不觉一怔,不知他意欲何为。 “哎呀,你坐在这就好啦!”姜悦滢没有多说,硬是将闻函初推搡了过来,“坐江吟身边,她可是一直在等着你过来呢。” “哎,你……”谁料姜悦滢竟会在这时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慕江吟的脸不觉登时一红,颇带着些赧然的看着她。 姜悦滢却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他做了个,鬼脸便让出了一个位置坐到了另一旁。 闻函初的脸上到没有露出什么不寻常的神色,从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多言,抑或拒绝,只是浅浅一笑,对姜悦滢道了一声“多谢”,便坐到了慕江吟身侧的位置上。 他就这样坐在了自己的身侧,仍然如同往常一般,可在这寻常之中,却偏偏好似生出了一丝不同于寻常的意味。 偏是他的没有拒绝,欣然接受,在冥冥之中,偏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哦,原来他们是这个样子的呀,我就说嘛!” “怎么没有想到呢,还真的是郎才女貌,说起来也算是一段佳话呢!” 经姜悦滢这样一说,在场的同学们好像从他们的身上看出来了些什么,纷纷调侃起哄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可千万别胡说啊!”然在这时,姜悦滢却拍了拍桌子,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我跟你们说啊,可别乱传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他们两个可不是你们,所以为的那种关系。” “他们之间……”她说着,又转过身看了一眼慕江吟和闻函初,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又轻轻勾了一下嘴角,转过身面对了众人,继续而道:“他们之间就是志同道合,心有默契的知己好友嘛,你们懂得的。” 虽然她的话语之间像是在为两人澄清,可是他的语气之中,却含着几分淡淡的暧昧,这样一说,似乎又把两个人的关系拉得朦胧不清。 与其说是澄清,倒更像是在这火上添了一把油。 慕江吟实在是哭笑不得,也不知她到底在拿念什么主意,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同他去说什么,也只能够隔空瞪她一眼。 姜悦滢却是不以为然,只是眯了眯眼睛,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并又转回了头,并拄着腮坐了下来。 “好的好的,我们都知道都明白的。” “哎呀,还能够有什么嘛,不就是志同道合的同学吗?我们又不是不懂。” “放心,我们都知道的是不会去说一些什么不该说的的。” 经姜悦滢这样一“澄清”,在场众人也纷纷点头,虽然他们口上说着是明了,可是在他们的话语与眼神之中也添了些调侃和暧昧的意味,好像是心知肚明的心照不宣。 这样一来,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陷入到了一种暧昧之中。 本是能言善辩的慕江吟,在此刻却是如梗在喉,便是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在这样众人起哄的场合下,越是解释便越是如同掩饰,只恐将事情越描越疯魔,也只能选择默默无言。 这一片喧闹到底也没有太久,不知是谁重启了一个话题,大家谈论起了其余的事情,便也没有再就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再谈论下去。 可慕江吟的心却还是没能真正平静的下来,当那些人的话音停下来的时候本该一如往常,可她的颊边却不觉一阵发烫。 原本与他相处之时的随心恣意偏是一点不见,不知从何处生出些没有缘由的拘谨而来。 就这样相隔咫尺,本该是千言万语一番叙旧,可伴随着心中那已然错乱了的节奏,她竟也不知该从何而开口。 从闻函初的身上,倒是一直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面对众人的起哄之时,他始终是平静自如,未曾开言多说过一句话,也未曾有人能够猜出他的心思。 当众人们开始自顾自的言谈之时,他方才转过身,面向了慕江吟,望着她那蓝色晶莹的裙摆鱼垂落在肩膀上的发丝,他含笑眉眼之间仍如璞玉一般温润,温声同其而道:“你今天很漂亮,典礼上的表现也很出彩。” 慕江吟也轻轻转过头面向了他,闻得他这一声夸赞,她的心稍稍一跃动,也只是浅澈一笑,“你可是都听到了?” “当然听到了啊。”闻函初点了点头,回味着慕江吟的演讲,他的眼中生出了一缕钦佩之意,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你的这个演讲啊,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具有感染力的一次了。” “我本以为自己的演讲功底称得上是上乘,但与你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看来真的是有好多需要去学习的了。” “哎呀,你就不要再捧我了。”慕江吟摇了摇头,轻笑而道:“这是我必须要做到的,这次我可是作为毕业生代表进行的演讲,我准备了好久,是一定不能够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太差的。” “再说了你也不差嘛,你的演讲我又不是没有听过,你要再这样说的话,那我可真就是担当不得了。” 两个人一经相谈,便又寻找到了昔日里谈笑风生时的感觉,顿时之间,慕江吟便也忘却了方才的那一点尴尬,谈笑间,仍一如往昔般模样。 第五十三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六) “好好好,那夸赞你的话,我就不说了。”闻函初轻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眸光又稍稍闪动了一下,抬起头来,望向了天边那缥缈的云层,两秒钟过后,又将眸光移了回来,再度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那咱们两个人当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人,这样形容总对了。” “嗯,这么说还差不多嘛。”听他此言,慕江吟方才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咱们两个,各自有各自的特色,谁也不比谁逊色就是了。” “嗯,这个确实是。”闻函初对慕江吟的说辞也很是赞同,他的眸光稍稍一聚拢,落在暮江吟的双眸之上的那一刻,似乎又带了一份别样的深意,唇角含了三分如沐春风的笑容,“所以说,咱们两个注定会遇见的。” 是注定遇见,注定相知,还是注定…… 他的话语虽简短,但却暗暗含了几分深刻,落在慕江吟的耳里,却好似更带了些深沉之意,印在了他的心上。 如果说这一份遇见是注定,那是否还有些什么也是一早就被注定好了的? 她的心中涌动起了一丝波澜,在其还没有澎湃起的那一刻,她硬是将其按压了下去。掠过了方才的那一话题,望着闻函初,只是清浅地又道了一句:“你今天这个升旗手,也展现了十足少年人意气风发的风范。” 闻函初莞尔一笑,换了一个坐姿,声音轻轻而道:“和你一样,也是提早就准备好了,并训练好多次的,毕竟是毕业典礼这样盛大的场合,是什么都容不得有半点出差错的。” “哎,好多康乃馨呀,好漂亮的花呀!”这时,身旁有几个女同学看到了暮江吟放在桌子旁的那一大束康乃馨,便对其问道:“江吟,这一大束康乃馨是你的吗?” 慕江吟也没有否认,便点了点头:“嗯,是的。” 听她一承认,那些女同学便立刻起了好奇之心,纷纷朝她围了过来,并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康乃馨呀,是谁送给你的吗?” “那还用说嘛?这花包装的这么精致,全部都是盛开着的鲜花,一定是旁人送的呀!” “江吟,你快说,你快说,到底是谁送给你的花呀?该不会是有人追求你?” “那还用说吗?”还没等慕江吟开口,姜悦滢便先一步走上了前,并用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偏着头笑意盈盈地说道:“我们江吟那么优秀,难道还缺乏追求者吗?” “啊,真的是啊,我就说嘛。”身旁的那些女生又叽叽喳喳地吵嚷了起来,并不停地朝她问长问短,“江吟是什么样的人追求你啊?他长得帅不帅,是什么样的家庭?” “他是专程到毕业典礼这里来给你送花,追求你的吗?还真的是个有心之人呢,你有没有考虑要答应他呀?” “哎呀,你又胡说。”慕江吟嗔了一下姜悦滢,便又转过身来,面向众人解释而道:“不要听他胡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是我的一个朋友恰巧赶到了这里,顺道送了一束花对我的毕业表示祝福的,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完全没有这回事!” “哦,那是什么朋友啊?是男的还是女的?确定仅仅只是毕业的祝福吗?”女同学们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依然穷追不舍地对她问道。 他们的这些话闻函初也都清晰的听到了耳里,他的目光在那些女同学的身上略了一瞬,便又转回头来。 在听到暮江吟有追求者的那一刻,只见他的眉心微微蹙动了一下,目光也稍稍一紧,随之便又立刻恢复了寻常之态。而在这一刻,他心中是作何感想,便无人得知了。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乱猜了,没事,猜不到什么的。”又见得姜悦滢拍了拍手,对着在场众人呼喊道。 “哎,悦滢,不如你来说说。”那些好心的女同学又对姜悦滢问道:“在咱们学校里,只有你和江吟的关系最要好了,她的事情你一定都知道。” “你告诉我们他的那个追求者是什么人呀,这一束康乃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咳咳咳!”姜悦滢故意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庄重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其实,确实是个男的,也是个还不错的人,长得,也算是端端正正了。” “不过……”她的画风一转,说到这里,那狡黠的眸光又在眸子之中闪动了一下,挑了挑唇角,继续而道:“不过我们江吟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别人的追求呢?” “就算那个人再优秀,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入了我们江吟的眼,要想追求到我们江吟,不花点心思是不行的。” “所以呀……”说着,她又抱起了肩膀,好似意有所指地看了闻函初一眼,又将眸光转了回来,声音也更加重了几重,“想要追求我们江吟的话,可得要抓紧了,谁能够打动她,谁才算是最后的决胜者。” “像我们江吟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身后的追求者都能够排到霞飞路,要是耽搁下去了,有一天花落旁家,那可真的是连后悔都来不及喽!”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吃东西!”姜悦滢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又坐回到了座椅上,并饮了一口果汁。 “哎,悦滢,那你给我们说一说呗!”那些女生知道从暮江吟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便又都围到了姜悦滢的身旁,兴致勃勃地向她问道:“江吟现在身边有多少个追求者啊,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有能够让江吟看好的吗?” “这个……”姜悦滢故意将语调拖长,用余光掠了闻函初一眼,又转回了头,故意将声音放大了几分,“江吟可不是等闲之人,要想让他看得中,那必须得是和他思想境界在一个高度的人,不然的话又有什么资格能够追求到江吟呢?” 在听到姜悦滢说这句话的时候,闻函初的眸光好似微微闪动了一下,他的眼睫也随之颤动了一下,好像是一种思绪落入了心房,却也无人能察觉到那是何种思绪。 慕江吟无奈又好笑,也没有再理会他们,便转身坐了回来。 第五十四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七) “行了,别理他们了。”她捋了一下鬓角的发丝,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由着他们怎么说,都无所谓的。” 她的声音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闻函初,声音平静无波,“悦滢平时就是喜欢胡闹,我真的是拿他没办法。你也别听他们胡说,都是一些有的没的事。” 闻函初此时也正看向慕江吟,望着她那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他的眉心好似颤动了一下,好像又有几分不易令人察觉深沉之意在他的眼眸之中微微闪过。 他的唇瓣微微翕动了一下,像是要启齿询问些什么,然他踟蹰了一下,终归还是没能开口,到了唇边的话,好似又被他生生吞咽了回去。 “嗯。”他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未有任何言语,但是有些许不得其解的疑惑,也终归被他按压在了心底。 而此刻,姜悦滢正和那些女同学在一块热火聊天的聊着,可聊着聊着却又发现了火候不对。那些个前来参加毕业聚会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的都来了,却始终没有见得范文博的到来。 此时已经过了聚会开席的时间,同学们几乎都已经到齐了,却仍然没有见得范文博的身影。这是他不觉急了起来,推开了围在身侧的女生,便去找军校的男生问道:“哎,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范文博呀?” “不知道啊,我们没有看到他。”男生们摇头,对此皆是一无所知。 “哎呀,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人影呢,该不会是他不来了!”没有询问到与他相关的消息,姜悦滢不由得急了起来,原地跺了一下脚,并撅起了嘴。 “怎么了,悦滢?”看见他的情绪有所不对,慕江吟便走了过去,挽住了她的手臂,对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江吟。”姜悦滢撅起了嘴,拉住了慕江吟的手腕,脸上添了些不甘,“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文博他怎么还没有来,我等了他那么久,他不会不来了。” “应该不会的。”慕江吟朝着四周望了一眼,也只能够拍拍她的肩膀,对她宽慰道:“有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可能过一会才能到,我们再等一会儿。” “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该到的人都到了。”姜悦滢摇了摇头,吸了一下鼻子,终归不愿自欺欺人,颇为失落的说道:“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多半是不来了,亏我还一门心思的期待着一会和他见面呢。” “他人都不来了,那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还有什么意思,要么我也回去了好了。” 说着,她便转过身去,欲要将自己的手提包提起来。 “哎,悦滢!”慕江吟拉住了她,“你真的打算现在就要走啊?” 姜悦滢撅着嘴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慕江吟的手,“他不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心情了,你们好好玩,江吟,我就先回去了。” “哎,姜同学,你先等一下。”然闻函初却上前了一步,将姜悦滢制止了住,“你还没有等到最后,怎么确定他一定不会来呢?” “啊?”闻此言,姜悦滢有些怔怔然地转过了头。 她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好似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连忙提起神,聚精会神地朝闻函初问道:“你这样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对对对,你是他的队长,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他那原本无精打采的眸光猛然闪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会来是吗?他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闻函初却是淡淡笑了一下,话里话外带着些神秘感,“他……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而已,你静下心来等候着他便是了,你要是这样走了,与他错过了多可惜啊。” “行,那我就信你的。”姜悦滢那一刻,原本低落的心顿时之间泛起了阵阵激动,并点了点头,“他既然会来的话,那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不论多久我都要等。” 看着闻函初脸上那一抹颇具神秘感的笑容,慕江吟大抵猜测到了背后,似乎有些不同于寻常的神秘,她朝着闻函初靠拢了一点点,“范同学是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他们的事情?” “我们先暂且等待着就好。”闻函初侧过脸来面向了她,只是轻浅一笑,又转过了眸光望向前方,“稍后自是有精彩可观。” 闻函初的话语模棱两可,也没有向她透露太多,饶是这样的说辞,更令慕江吟摸不着头脑。只道是范文博许久未至,定然是有些不同于寻常的谋划,但却无法猜测得到他们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闻函初既然没有多说,她便也没有再多问,又和身侧的这几个同学们一同畅聊了起来。 “哎呀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呀,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啊。”也不过等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姜悦滢便已经按捺了不住。 她心心念念着的全是范文博,不由搓着自己的袖口,焦急了起来,“不是说一会就到吗?怎么还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他绊住了这么久,真是急死人了。” “别急别急。”慕江吟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宽慰了一句,“耐心等待,耐心等待,函初既然说了他会来,那他就一定会来的。” “悦滢!”然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一声浑厚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这声音落下,犹如一记闪电落在了姜悦滢的心上,她立刻回过了头。 面前之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只见范文博身着一件西装革履,将发型梳作了庄严而又肃穆的民国背头,俊朗的容颜之上更增了一抹英俊帅气。 他手中捧着一束花色潋滟的红玫瑰,眸光之中交映着深情,唇角含了一缕粲然的笑容,迈着款款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向姜悦滢走近。 望到了这一幕,姜悦滢的神思似乎忽然停滞了下来,望着面前那俊朗而又深情的容颜,一时之间,竟是无比讷讷然。 “文……文博……”她口中呢喃了一声,在这百人的瞩目之中,呆呆地望着他,片是一项活泼善言的她,此刻竟是无有一句言语。 第五十五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八) 范文博面容之上的深情始终未变,一步又一步向他靠近,直到与她相隔咫尺。 两人的身高相差了些,范文博微微低眸,刚好得以望见姜悦滢的那一双眼睛,那一缕饱含深情的眸光将她的身形笼罩了住,似乎将她整个人纳入到了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此时此刻,以姜悦滢的视角望着范文博,那颀长的身影立于身前,竟是比平日里更坚实老大。 就这样看着他,她的心跳不由得速速变了节奏,涌起了一阵抑制不住的狂澜,她整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怔忪的,开口之间,便是连自己也不知所云些何,“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范文博只是莞尔一笑,将手中的那一捧鲜花呈给了她,那深情款款的眸光映在了他的那一双清灵的双目之上,启齿之间,是凝结了满腔肺腑的诚挚,“悦滢,你可愿做我女朋友?” 他的声音坚定且浑厚,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甚至连着一片天地间都似乎荡漾着那一缕回响。 而这请求的告白落入了姜悦滢的耳里,她的头脑之中,却不觉一片空白。从未曾料想,他竟在自己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对自己进行了这样的告白。 “啊?”她仍是滞滞地看着他,心跳早已乱了节奏,甚至连手腕都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哇!这也太浪漫了!” “就说为什么范同学这么久一直没来呢?原来是在给姜同学准备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是告白呀,原来是一场盛大的告白呀,竟然会在毕业这一天看到这么浪漫的告白,实在是太感人了!” 在场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女同学们纷纷惊叹了起来,并一同朝着姜悦滢叫喝着:“快答应他,答应他!” “姜同学,还等什么呢?快答应他呀!” 慕江吟在一旁,也将这一切全部都看了到,也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原来,范文博未曾准时出席的原因就是在为姜悦滢准备这一场精心的告白,这着实是一个让众人想不到的惊喜,由此可见,他也的确是用心至诚。 他早就看出范文博对姜悦滢的情谊,也绝非同学之情那样简单,但却没有想到,他竟这样快的便对他进行了真情告白。 从前姜悦滢对范文博是一片痴心,现如今,这份感情得到了双向奔赴,如此而观,便是这份痴心最好的归宿,也算是应了那一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作为姜悦滢的好友,她自是为其感到开心,便跟随着一众人一同鼓起了掌来。 “啊……我……”面对范文博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有众人们的齐喊声与喝彩声,这一切,着实令姜悦滢有些措手不及。 她望了望众人,又望向了面前深情款款的范文博,但见他那赤诚的眸光,他才逐渐反应了过来,当她回过神的那一刻,心中那涌动着的潮流,已然化作了海啸,沸腾起了,足以叫鲤鱼跃龙门的一片涟漪。 “这……这是真的吗?”她的双目之中,泛起了一缕星光,又是激动,又是欢喜,不可思议的望着范文博,声音之中带着克制不住的激动,“我……我这该不会是做梦!” “当然是真的,不是梦境。”范文博深深地望着她,轻轻启齿,那问候的声音足以将他整个人包裹进了那一片温柔之中。 他眼眸之中的深情,足以叫她沦陷,再度开口,道出了那最深切且最诚挚的告白,“悦滢,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意中人,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那温厚的声音入耳,再望他眼眸之中所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姜悦滢整个人几乎要沦陷进了那如同蜜糖一般的甜蜜之中。 “我……我愿意!”她深深点头,终于道出了那一声答复,也是将她心中那一刻殷殷期盼的种子生长成了果实,化作了最甜蜜的味道。 她的眼角眉梢渐渐绽放了一缕舒悦的笑颜,用双手接过了那一旁盛开着的玫瑰花,声音已然激动得语不成句,并不停地点着头,“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你也是我放在心上的意中人!” 范文博那一双剑眉弯成了月牙,唇角又缓缓上扬了几分,闪动了一下那修长的眼睫,朝着姜悦滢张开了双臂,再度深深而道:“相信我,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我相信!”姜悦滢话音落下的不掺杂一丝犹豫,她扑进了范文博的怀抱之中,紧紧地拥住了他的背脊。 这一刻,一双有情人的心紧紧交融在了一起,将此情此景下的那一抹绚烂,镌刻成了心间的那一份永恒。 “好啊好,有情人终于终成眷属了!” “太妙了,太妙了,毕业聚会上,成就了一对才子佳人,这真是一件美事!” 在场之人皆鼓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并纷纷赞扬着,祝贺着。 滔滔不绝的喝彩声,将姜悦滢置身于云端之上,化作了天与地之间那最幸福的存在。整个毕业聚会,霎时之间,变作了一座充满罗曼蒂克的殿堂。 姜悦滢此时此刻,俨然成为了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美梦成真,昔日里看作男神一般的人物,如今成为了她身侧的伴侣,这世间不再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令她欢喜。 她的脸上所荡漾着的皆是幸福的神色,寸步不离地依偎在了范文博的身旁,同他卿卿我我,说着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她此时已然整颗心都扑在了范文博的身上,自然是无心再去八卦些有关于慕江吟的事情,便也没有在和女同学们去说着那些琐碎的事情。 但见两人那浓情蜜意的样子,慕江吟也是打心底里为自己的好友寻觅到真爱而感到开怀,他也不便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刚刚和同学们饮了几杯酒,她不觉有些头脑昏沉,便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那黄浦江的栏杆旁,凭栏远望着那波澜壮阔的江色,吹着那淡淡的江风,来醒一醒那微醺的酒意。 “我四处找你来着,你怎么一个人躲到了这里?”闻函初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并走到了他的身侧,与她一同倚靠在了那江畔的栏杆上。 第五十六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九) “我没有在躲了。”慕江吟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眸,浅笑而道:“刚刚多喝了几杯酒,有一点点微醺,到这边来清醒清醒。” “原是如此。”闻函初闻此言后点了点头,又面向了她,对她关切而道:“要是觉着不舒服了,就不要再饮酒了,自己的身子最为重要。” “嗯。”慕江吟轻轻点了点头,拢了一下鬓边的发丝,面色如这江水一般清净无波。 闻函初将双手向好搭在了江畔的栏杆上,用背部倚在栏杆边,朝着另一旁草坪的那里望去,但见不远处姜悦滢靠在了范文博的肩膀上,不知在你侬我侬地说着些什么,两个人的脸上所荡漾着的,皆是掩藏不住的甜蜜而又幸福的神色。 他深呼了一口气,眯了一下狭长的眼眸,有几分欣慰之色映在了其中,并浅笑而道:“这个小范啊,今天也算是告成了大功一件。” “如今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也不枉他花了这么长时间的一番心思。” 听得此言,慕江吟侧过了头,望向了闻函初,眼中带了几分奇异之色,终归将心中的那一份疑问朝他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情?” 闻函初也转过了头来,望了她一眼,轻轻抿唇一笑,并点了点头,对此事倒也没有隐瞒,“小范一早就跟我们队里的人说了他的打算了。” “他说那个姓姜的女孩性格开朗,讨人喜欢,时常过来看他,分明就是对他有意思。而他也很喜欢这个女孩,热情爽朗不拘小节的性情,两个人之间只差捅破这一层窗纸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终归不能够让女孩子先开口,终归还是该由男生先来主动的。但是啊,他又怕说的不是时机太过于唐突吓到了女孩,或者是让女孩觉着他的行为过于突兀。” “所以一直踌躇了好久都没有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又怕自己说的迟了,会来不及,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就一直这样僵持着。” “后来他想了好久,终于不再犹豫,决定在毕业聚会的时候,当众对这个女孩告白,让所有的同学们做见证。这样一来,便足够真诚,足够浪漫,也足够排场。” 说着他又看了在那一旁与家人相依偎着范文博,轻轻一笑,颇带着几分感叹地继续说道:“你别看他今天表现的很从容,他实地里可是个不善言辞,羞于表达的。” “为了这一次告白,他可是在背后谋划了好久,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反反复复地练习了好多次,一直在不停地问我们究竟怎样做最合适,生怕有一丁点不合女孩的心意。” “对于今天的告白他也做了好几个打算,一直在不停地叮嘱着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女孩拖住,千万不能够让她先走了。生怕这一天的事情会有变动,让他没能告白成功,白费掉了,这一次这样精心的准备。” “不过好在一切都很顺利,这个平时最不善言辞的人啊,被爱情的力量鼓舞着,勇敢地踏出了这一步,现如今终于心愿达成,我这个做队长的,也很欣慰了!” “原是这样,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慕江吟明了之后点了点头,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也不禁心生感叹,“原来范同学对悦滢的感情竟也是这样的,真诚而又热烈,两个人当真都是赤诚之人。” 她将眸光收了回来,想起了昔日里姜悦滢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她不住一笑,并缓缓而道:“悦滢对范同学的心意,可是从来都没有一点隐藏的,自从遇见了他,她几乎眼里心里都是他,每天几乎要把他的名字提上个八百遍,都未必能够罢休。” “对于这份感情,她也诚惶诚恐,在范同学的面前也格外小心,生怕自己的性子不讨他的喜欢。” “我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之前从来没见得她这个样子过,可见喜欢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将头抬了起来,目光再度落在了不远处两人的身上,脸上扬起了一抹带着欣慰的笑容,“不过今天范同学这样隆重的告白,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 “悦滢踏着满腔热烈的感情,没想到这样快就有了结果。能够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真诚告白,被自己喜欢的人所喜欢着,这对她来说大概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她的话音落下,闻函初轻轻将头转了过来,隔着半米的距离望着慕江吟,目光之中犹似带了一缕深意。 过了几秒之后,只见他的眸子在眼眶之中动了一下,方才开口,“那你……会和她有同样的感受吗?” “什么?”听得了这样的问话,慕江吟不觉一愣,转过了头来,颇为迷蒙的看着她,“被告白的人是她,我又怎么会有同样的感受啊?” 闻函初的唇角颤动了一下,开口之间颇有几分踟蹰,可却还是直言对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刚刚……不是说有人对你进行了告白吗,那你对那个人……又是否有着同样的感觉呢?” 殊不知,当这份疑问出口时,他心中却不免添了些忐忑之感,终于问出了口,却又实在担心过于唐突。 而慕江吟听得了他的这一番话,却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只是清浅地说道:“那是悦滢胡诌出来的,你还当真相信啊?” “哪里有什么告白的人,哪里有什么追求者,全部都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她这个人一向爱闲扯一些有的没的,你可不要把她的话当真。” 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闻函初的眉心却微微触动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些似信非信之色,他又踟蹰了一下,才再度开口而道:“可是刚刚的那一束康乃馨,又是何人对你相送的呢?” “嗐,原来你是误会了,这个呀。”慕江吟淡淡一笑,十分坦然地同其说道:“这个确实是旁人送的,不过真的不是那样的关系,也不存在什么告白追求者。” 第五十七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十)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恰恰好到了这里,刚好碰上了我的毕业典礼,就为我准备了一束花,算是庆祝我顺利毕业的一份贺礼。”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而已,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万一再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那我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但见慕江吟的神色十分坦然,解释这件事情的言语也很是干脆利落,闻函初也确信此事是个误会。 原来这一切竟是这样荒谬,那个所谓的追求者竟是从来都未曾存在过的,而此时,他的心中却仿佛生出了一种松了一根弦的感觉。 他仍然凝望着慕江吟那清丽的面庞,虽说她已经将事情解释的清楚,可他却仍然留恋着这个话题,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颇具几分深意地问道:“就算刚刚的是一场误会,如你这样优秀的人,也应该有许多仰慕之人?” “嗯,这个……”提及这个话题之时,慕江吟却有些吞吐,她将目光移了开来,并微微侧过了身,将双手搭在了扶栏上,望向了江中的淡淡流波。 她的眼波淡淡停顿了几秒之后才再度开口,声音也是轻轻缓缓,“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来,我一心攻读专研学术,也未曾有心思考虑其他事情。” 但见她转过了身,闻函初也随之一同转过了身,望了一眼那黄浦江上的滔滔江水,又测过了眼来,望向了她,声音温和且细心:“专研学术也并非不能顾全个人情感,若能得一知心之人与其相守,又何尝不是一件人间幸事?” “你瞧,小范与姜同学彼此有意,现如今成为了一对眷侣,又如何能够不叫人称羡?” “嗯,他们两个也的确叫人称羡。”慕江吟的手轻轻摩挲着江畔的栏杆,并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缥缈,声音似有意却也似无心,“不过也说不上什么羡慕不羡慕的,毕竟每一个人的经历都是不同的,所遇到的人也都不同。” 她的话音停了一停,将目光收了回来,又望向了身侧的闻函初,淡淡启齿而问:“你既然这样说,莫非,你也向往同他们一样?” 闻函初抿了抿唇,神色之中别有深意,他看了一眼慕江吟,又望向了江面,轻轻点了点头:“若说羡慕,当然是会羡慕的呀。这个世界上,谁不渴望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我曾经就说过,我要冲破那一道被父母所定下的婚约的束缚,定要与自己真心所爱之人结为眷侣,方才不辜负这世间最真挚的感情。” “只是……”他微微低下了头,轻轻敲了敲江畔的栏杆,眼眸之中似乎添了几许茫然,并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和小范不一样,还不知自己所遇到的是否是双向奔赴的情感,便也不能够像他一样那么大胆的去追寻所爱。” “我的情感什么时候才能够得到真正的那一方归宿,恐怕还是一个未知数,有些心意,也未必能够轻易将其揣测。” 他的话音又停顿了一下,抬起了头来,那深深的目光落在了慕江吟清历婉约的侧颜上,声音深深,“那你觉得,我又该如何才能够像小范一样呢?” 慕江吟只当他是随意而言,自己变也随意附和了一句,她的目光仍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声音之中好似添了些许的空灵,“若心有所系,便去追寻啊,天地浩浩荡荡,就算是远在天涯又何足为惧,不辜负自己的心,便不会有遗憾。” 闻函初望向慕江吟的目光始终未有移动,只见他的眼底流转着一层层的波纹,那聚拢着的眸光似乎更镀上了一层金色,眸光之中也更添了几缕柔和,唇角微微上扬,声音深深也浑厚,“倘若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咫尺呢?”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多么的高昂,但却好似带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如同一声锣鼓,在慕江吟的心间激荡了起来。 这一刻,慕江吟的心不由得猛烈地颤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刚好对视上了闻涵初那款款的目光。 与他双目对视之间,她的心跳不由得在那一瞬间错乱了节奏,仿佛掉入了一个不知其名的漩涡之中。 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之人,不就是他目光所及之处的自己吗?除了自己之外,何尝会有旁人? 他的话语虽未挑明,却好像意有所指,像是在无形之中的暗示,又像是在缥缈之中的告白。这又怎能不让慕江吟心跳的节奏错乱? 他的眼神明暗交杂,像是浸透了些淡淡的情愫,却又并非是那么的通俗易懂,潋滟之中,夹杂着些许叫人难以揣测其游的深意,更令她心思缥缈。 在这一刻,她的面颊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阵滚烫。 默默对视之间,彼此之间分明已经滋生出了一缕不同于寻常的情愫,她的头脑之中是一片迷蒙,这看似模棱两可的告白,又叫自己以何种形式去回应? “嘿,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呢,倒教我们好找!”姜悦滢的一声呼唤,打破了这一份沉寂。 只见范文博和姜悦滢两个人一同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姜悦滢的双手落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轻轻撅了撅嘴,做出一副不满地模样,“害我找你找了这么久,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跑到这边去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闻函初,眯了眯眼睛,言语之中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你们两个人又背着我们大家伙到这里说什么悄悄话了?” “你还说呢,还知道过来找我。”慕江吟轻轻瞪了她一眼,“和你的心上人在一块卿卿我我,到把我们都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了呀。” “哎呀,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们给忘了呢?”姜悦滢环住了慕江吟的手臂,做出了一副讨好之状,“这不是过来找你们了嘛。” 两个人的忽然乍到打破了这一份沉寂,刚刚的那一个话题便也就此终止,那一份若有似无的告白,还未曾浮出水面,却到底沉溺于了这深海之中。 第五十八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十一) “你们在谈什么呢?”姜悦滢带着几分玩笑之意,目光在闻函初和慕江吟两个人的身上流转了一周,“莫不是还在对校园时代留有依依不舍之情?” “当然有啊,说没有不舍那是不可能的。”闻函初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虽说姜悦滢是带着玩笑之意而问,可闻函初的言语却更添了些认真。 他的眼眸之中带着些回味之意,却也流转着一缕淡淡的伤感,悠悠而道:“还记得我们昔日里一起在课堂中读书,一起在训练场上训练的那些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日子。” “这三年来,我们互帮互助,一同成长,一起畅想着我们的梦想,一起为了我们的青云之志而不懈努力。” “现在呀,我们终于圆满完成了我们身上的每一份任务,得以成功从军校毕业了。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是学生了,不过那些美好的岁月,却是镌刻在心中,永恒忘不掉的。” “唉,真的是这样啊。”经闻函初这样一说,范文博也不觉有些感怀,回味着那些往事,款款而道:“和大家在一起共同努力的那些岁月,真的是我们永远都忘不掉的,想当初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现在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说着,他转头面向闻函初眼中满是赤诚的感激之色,“读书的这些年来,我最该感激的人就是队长。” “这几年来,队长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才让我有了如此出色的成绩。队长对我的栽培之恩,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还有……”说到这里,这时他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温柔,静静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姜悦滢,“也感谢队长对我的鼓励,让我有勇气办成了这一件大事,追寻到了自己所爱之人。” 说到这里,他不觉有些腼腆,并挠了挠头,微微低下了头,“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不管怎么说,都非常感谢队长。” “若是没有队长,也不会有今天的范文博,队长对大恩大德,文博永世不忘。” “你把你的队长抬得未免有点太高了。”闻函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之中,带着坚定的肯定,“你要记住,你能够有如此成就,靠得全都是你自己。我只是对你稍加提点而已,要感谢的是你自己的勇气。”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也非常欣慰。”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因为在范文博身旁的姜悦滢,并赞许地笑了笑,“瞧你现在多好啊,成为了本届优秀毕业生,并且在毕业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之人,眼下谁不羡慕你呢?”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之中更添了些慎重,并对范文博叮嘱道:“这个姑娘是个好姑娘,你日后也要好好待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更加优秀的人。” “放心,队长。”范文博不加任何犹豫,坚定地点头而道:“悦滢对我的一片真心,我都明白,我已立下志愿,这一生非她不娶,此生此世绝不会辜负他的一腔情意。” “我的梦想我也绝不会辜负,无论未来面对多少的艰难险阻,我都不会退缩,定要成为一位像队长一样优秀的人,将来作为保家卫国的战士。” “队长你日后也要多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好战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谈到告别,几个人的心中不免都添了几分淡淡的感伤。 “哎呀,好了好了,大家都别这么伤感的嘛。”姜悦滢将声音提高了几分,活跃了这伤感的气氛,并对几人笑道:“我们只是毕业了,不再读书了,又不是日后见不到了,只要大家是好朋友,就永远不会分开的呀。” “嗯,对,悦滢说得没有错。”范文博吸了一口气将那一份伤感压了下去,并又换作了一副爽朗的神情,“只要我们有心,就永远不会分开!” “对,我们也不要那么伤感。”闻函初也同样说道:“纵然日后我们不能够时常在一起,但总归不会走散的。成长本就该如此,把学生时代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印入心中,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我们还要走更长更远的路,一定要坚持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不要辜负少年时候的自己。” “说到未来,你们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慕江吟侧过身来,对几人而道:“从前总觉得毕业是很遥远的事情,可转眼之间我们就已经结束了学生时代这一程的路途了,你们有没有想过未来的路该怎样走,亦或是现在有什么心愿?” “未来的路嘛……”姜悦滢抿着唇想了一想,并徐徐说道:“我这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梦想,既然是学师范出身的,那将来就做教书育人的老师咯。” “再就是嘛……”说着,他又看向了身边的范文博,并环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脸上洋溢着甜蜜之色,“和文博永远相守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分开,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我也是。”范文博轻轻揽住了姜悦滢的肩膀,与她深情对视了一眼,眼眸之中是藏不住的深深爱意,“我的志愿是做一位军人,保家卫国,这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除此之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早日迎娶悦滢,我们两人能够永远相守在一起,成为一对真正的眷侣。” “哎呦,瞧瞧你们两个的样子。”慕江吟看着他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略带调侃的轻笑了一下,“才刚刚在一起一天,就这副卿卿我我的样子,是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啊。” “那又有什么的!”姜悦滢撇了一下嘴,并仰起了头,对此丝毫不在意,并朝着慕江吟做了个鬼脸,“我们两个人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我们小情侣在一块恩恩爱爱的又怎么了。” “你如果觉得羡慕的话,你也就快点找一个男朋友啊,不用想远的,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正合适的吗?” 第五十九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十二) “哎,行了!”慕江吟连忙制止住了她,生怕她越说越离谱,又将方才的那一点尴尬揭了出来,“咱们在谈的是对未来的规划和心愿,你别把话题给扯远了。” “那江吟,你还有什么心愿呢?”闻函初那静若江水的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用着那沉稳的声音开口,对她而问。 “我啊。”慕江吟轻轻转过了身,目光落在了那江水静静的流波之上,眼眸之中迎接了一抹深深的坚定,“做一位国文教师,培育国之栋梁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这是我将来必须要努力去做到的。” “还有……”她的声音顿了一顿,眼眸之中的那一缕波光淡淡转动,更多了些远阔之意,“其实我还有一个更高远的愿望,便是在全国上下普及教育。” “现在在西方的一些国家已经有很多个实现了义务教育,让所有适龄的儿童都能够读书学习,踏入知识的海洋。” “可是我们现在的国家政治战乱时期,在这样的国情下,要想在我国全面普及教育是基本上没有可能的,这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太过于高远的奢求。” “在这样的时局里能够进到校园里接受教育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而穷人家的儿女,基本上都不能够识字,只能够一辈子,务农也永远不能够接受新思想的教诲。”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一直不能够将教育普及到全国适龄的儿童,那我们的国家富强起来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所以我将来希望能够兴办学校,兴办教育,直到有一天,让全国上下所有适龄的儿童都能够接受到良好的教育。”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国内所有的儿童都能够接受到良好的教育,让他们领略到各种知识文化,并且接受进步思想的熏陶。” “只有这个样子,才能够培育出越来越多的栋梁之才,让他们各自发挥各自的所长,才能够兴国兴民,让我们的国家得以富强。” “只是啊……”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觉停了一停,是有几分惆怅之意,在她的眼眸之中轻轻划过,她暗暗低下了头,声音之中也更添了些沉重,“要想实现教育的全面普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如今,我们的国家外有列强虎视,内有军阀作乱,整个国家都处于山河日下的状态,有哪里能够有多余的力量来兴办教育?” “仅仅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便是用尽毕生的精力,也只能够培育出一部分的人才,却不能够兴办全国的教育。” “我的力量实在弱小,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宛若登天之难,我现在着实没有能力够去实现这样宏大的心愿。” “可这却始终是我心中最深的心愿。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若能够使教育普及,哪怕是用我的一生为代价作为交换,我也在所不惜。”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能够看到全国的儿童都能够上得起学,都能够接受新思想与知识的熏陶。” “江吟,你的志向的确宏远。”听了慕江吟的这一番阐述,姜悦滢心中也不觉深深震撼。 她的面色也变得渐渐肃穆了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深切而道:“说真的,我们这些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不就是应该把教书育人作为毕生的己任吗?” “可是我们只想着自己做新时代的青年,不屈居于落后思想之下,却从未想过做这一行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只有江吟你想到了这样高远的这一层面,不愧是你这个优秀高材生。你说的没有错,只有在国内全面普及教育,才是兴国之根本。” “可这些也不过只是我一腔空有的热血。”她将头抬了起来,望向苍茫的浮云,深深呼了一口气,“凭我现在的力量,若想做到实现教育全民化,这几乎如同天方夜谭,心愿达成之日遥遥无期。” “而我们又偏偏生在了这样的时局里,便是连我们的国家都没有,那样的物力财力去兴办学校,我的心愿究竟何年何月才能够真正实现呢?” “只要心中有坚定的信念,不论要等多久,终归都会有实现的那一日。”闻函初轻轻走上前了一步,一只手落在了栏杆上,并正视着慕江吟。 他面色认真,瞳孔之中也泛着一丝坚定的力量,“只要心中有志向,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一天做不到,可以做十天,百天,千天,万天。” “只要心中的这一份信念是坚不可摧的,就算这条路上有再多的艰难险阻都不足为惧,因为你的心中始终有光明,始终向往着远方。” “现在我们的国家虽然山河日下,但终有一日会有光明重现的。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他的声音停了一停,落在慕江吟脸上的目光之中更多了些深切,并对其劝勉而道:“江吟,你不必去顾忌外界的任何条件与环境,也不必把未来想得那样高远。” “只需脚踏实地做好眼下每一件该做的事情,就是在为了这个国家的教育和人才培育做着最大的贡献。” “你们这些教育工作者为国家培育人才,而我们这些将士以身作则守卫家国,每一个人各司其职,我们的国家便会朝着繁荣的方向发展。” “相信有这样大志向的教育工作者,并非仅仅只有你一人,一个人的力量固然渺小,但多个人的力量便足以燃烧起一团星星之火。” “到那时聚集了整个中国里有志向将教育深远化的教育工作者,一同为着这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奋斗,实现教育全面化终会变成一件指日可待之事。” “相信在新时代的脚步中,终有一天我们的国家能够昂然屹立于世界东方。到那时,所有的适龄儿童都能够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到那时,你便是整个教育界,乃至整个华夏的最最有功之人。” 第六十章 岁月如流等闲度(一) 闻函初的每一句话,慕江吟都深切地听到了耳里,她并非没有感悟,也并非不懂文涵处画中含义。 她也知自己的心愿过于高远,也知晓这并非是一个容易实现的心愿,但却从未有人如闻函初这般认真细致并且对症下药的对自己阐述了这些。 她顿时之间心中生出了些茅塞顿开之感,那暗淡的眼眸之中燃起了一丝光亮,并将头抬起来,望向了闻函初,声音中也更多了些振奋,“对,你说得对,只要心中有志向,心愿总有一天会实现。” 说着,她又抬起了头,凝望着天空的那一抹湛蓝,将所有的眸光汇聚成了一抹深深的坚定,“我愿以毕生之精力,传递知识之薪火,惟愿泱泱中华之民得以立身修德,受知识培育,为家国谋复兴,早日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我也是!”姜悦滢也上前了一步,与慕江吟一同面向那沧澜的江流,张开了双臂,高声呼道:“我也愿做知识的传递者,播撒希望的种子,但愿早日实现教育全民化!” 她那声音贯穿在江面,波澜壮阔之中,还带着些淡淡的回响之声,给这一份激昂之中更添了几分壮烈。 “来,我们大家。”说着,她又转过了身,将自己的手背伸了出来,并对众人两声耳道:“祝愿我们几个人都能够前程似锦,早日达成这一份心愿!” “嗯!”慕江吟的目光之中也添了些壮烈,并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覆在了姜悦滢的手背上,“那就祝愿我们每一个人,终有一日我们的心愿都能够达成,我们的祖国也终有一日能够繁荣富强!” “来!”闻函初也走了过来,并覆上了自己的手背,“今天我们在这里扬帆远航,明天我们便会收获更好的自己与更美好的未来,祝愿多年后的我们都能够各有所成,我们的家国得以繁荣昌盛!” “也算我一个!”范文博将手背附在了闻函初的手背之上,一样朗声而道:“希望多年之后的我们都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辉煌人生,早日实现自己的心愿!” 几个人的手被叠加在一起,像是承载着无数雄厚的力量,在这天与地之间大声呼喊出了自己的心愿,将这一份青春与朝气洒在了整个人世间。 天地浩荡之间,所回应的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身影,未来的他们,将要踏上更高更远的路途,走向属于各自的人生旅途。 哪怕未来的路途再艰难险阻,他们却也仍然无所畏惧,那一份赤诚的梦想,犹如烈火一般,在心中熊熊燃烧着。 这一日,他们在意气风发的二十几岁里埋下了梦想的种子,来日踏上更远的征途,即将收获的是更多一往无前的雄厚力量。 秋色连波,清风萧瑟,黄浦江上已经笼罩上了层层寒烟,伴随着满树飘落的泛黄的落叶,不觉已经进入了深秋时节。 光阴似箭,距离毕业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的时间,这一届的毕业生圆满结束了学生时代后,都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新征程,他们按照着自己定好的目标,都走向了属于自己各自的未来。 慕江吟在刚刚毕业不久之后,便顺利通过了育才大学的附属初中的面试,现如今已经成功的成为了一位中学的国文教师。 她的确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实现了当年的梦想,现如今,凭借着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精心所学的那些知识在校园里传递薪火,为家国培育着新一代的栋梁。 成为教师之后,再也不再像当初上学的时候那样自由烂漫了。她所有的心力都花在了培育人才之上,虽然每日里的工作辛苦了些,但在辛苦之中却也分外快乐。 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少年人茁壮成长,并且成功吸纳了新思想的熏陶,这种成就感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姜悦滢也一样,毕业之后也同样做了教师,走了师范生该走的那一条路。只不过她是在小学的学堂进行教学,但同样是知识的传递者。 她所任职的小学学堂与慕江吟所任职的中学学堂离得并不远,因此两个人也可以常常见面,即便是毕了业,也没有被分散。 另一旁,闻函初和范文博也进入到了部队中,各自都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军人。每日里要做的事情和学生时代要做的事情还是基本一致的,只不过成为了正式的军人后,所受的训练要比昔日里还要更多些辛苦。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都不足为惧,也是他们每日必备的功课。只有练就一身强健的体魄,才能够有充足的能力去护卫家国。倘若家国有危难,他们必然要在第一时间冲锋陷阵,保卫家国与子民。 这一日,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慕江吟身着一件白色的风衣,手中提着一个手拎包,坐着黄包车,从家中赶到了学堂。 下了黄包车后,他便走进了学堂的大门,进了教室后,便开始了本节课的讲课。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书香满园的课堂中响起了一片朗朗的读书声,几十个十几岁的少年坐在课桌前,手中捧着那厚厚的课本,并朗朗诵读了起来。 那声音之中虽然还充斥着一股稚气,但却极为坚定而又响亮,那稚嫩的脸颊上也凝结着蓬勃的朝气,宛若那初生的朝阳。 慕江吟一只手捧着课本,另一只手中执着教鞭,目光始终关照着课堂之内的每一个学生。 入目可见的,是那眼神坚定,声音有力的少年人。看着他们朗朗读书时的模样,有如看到了曾经坐在学堂中认真钻研苦读时候的自己。 少年人身上的朝气,着实让她深受感染。望着他们这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阵阵的欣慰之情,颊边不觉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好,同学们读得非常好!”待到那朗朗读书声停歇了之后,她方走到了讲台上,面向台下的一众学生,脸上依然带着那和蔼可亲的微笑,侃侃而道:“大家的声音非常洪亮,感情也十分充沛,可见你们身上的意气风发,非常值得鼓励。” “我们今天要享受的就是这一首宋词——《满江红》。” 第六十一章 岁月如流等闲度(二) 说罢,她便转过身,并拿起了一支粉笔,用着那清秀的字迹在黑板上书写起了课题。 板书完毕之后,她又转过了身,手中握着那一卷课本,朗朗讲道:“这首诗创作于宋朝时期,作者岳飞是当时的一位爱国志士……” “……宋朝时期,山河破碎,风雨飘零,金兵犯宋,处处皆是,狼烟遍地,生灵涂炭。诗人岳飞,便是当时尚有报国之志的好儿郎,他以一己之力,全力以赴抗击金兵,竭尽全力守卫中原国土。” “精忠报国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但是要付出全部的青春与热血,便是要以生命为代价,他亦在所不辞。” “这首诗是他参战之前所写,一字一句皆如泣血,凝结了他此生的志向与抱负,那是他誓死不变的决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目光之中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悲壮,她微微仰起了头,那一双轻灵的眸子之中添了几分锐色,将其凝结为了双眸之中的坚定与振奋。 她的目光逐自落在了课堂中少年人的身上,声音之中也更添了些带有凝聚力的力量,“岳飞为国立功的雄心抱负,不论在什么样的时代里,都是值得学习与歌颂的。” “现如今,正是国难当头之时,我们的祖国也如当初的宋朝一般,内有军阀色乱,外有列强虎视,山河岌岌可危,百姓深受疾苦。” “我们身为炎黄子孙,中华子民,我们同样有责任,有义务为了建设更好的国家而努力。我们不必非要像岳飞一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我们一定要为国家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我们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定是要将学会的知识转化为自身身上最强大的力量。将来终有一日,凭借自身所长去提升国家的国力,使我们的国家不再受任何国外之人的侵害。” “如今,你们正值最好的年华,你们是国家未来的栋梁。祖国的未来所要倚靠的,就是你们的力量。” “同学们,你们一定要铭记,身为华夏儿女身上那庄严的使命,一定要拥有一腔报国之志,将来为国立功,为中华之崛起而奋进!” 她的话音落下,整个教室似乎都回荡着她那掷地有声的声音,带着那一抹叫人震撼的深沉的力量,足以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 “好!”她的话音落下,在场便响起了一片少年人郎朗的声音,每一个人的声音之中皆带着磅礴的力量。 他们的眼神之中,透着那不改的坚定,朗声诉出自己那最坚定的意志,“我们要做对国家有用的人,要为国立功,为中华之崛起而奋进!” 刹那之间,这声音响满了整个课堂,化作了那振聋发聩的力量。 从他们的眼眸之中,便足以看出那坚定的爱国雄心,虽然他们年纪小,但却从未逊色半分爱国之志。 就这样看着这一个又一个斗志昂扬的少年人,慕江吟的心中涌起了一阵阵澎湃之意。而且他们这意气风发的模样,这凝结在心中的报国之志,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 传递知识之心火,培养报国之斗志,当初许下的那一分心愿,今日终于在这课堂之上实现了。 不觉之间已经打响了下课铃声,那声声清脆入耳,慕江吟便将课本放在了讲桌上,轻轻地吟了一声,“下课!” 在场的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恭敬地朝着慕江吟行了个鞠躬礼,道了一声“老师辛苦”,便三三两两地走出了课堂。 学生们离开后,慕江吟便又走到了办公桌旁,取出了一本书,并准备研读。 “老师老师,有客人来拜访您。”她刚取出书,读了一页,便听到了一个学生前来报信的声音。 “嗯?”慕江吟奇异,将书放了下,并跟随着那学生一同走出了教室。 “江吟,好久不见!”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蓦然转身,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俊朗容颜。 “函初?”在见到闻函初的那一刻,她又惊又喜,连忙一步上前,带着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闻函初清浅一笑,他的笑容还是一如往昔一般光风霁月,望着慕江吟的目光也格外柔和,“今日难得有空闲,便想着过来探望你一下。” 今日的闻函初身着一身笔直的军装,衬得他那原本就挺拔的身姿更为英挺,而今的他,已然是一位正式的军人,他的眉眼间比昔日里更多了些成熟,但那一份渗透着光风霁月的俊朗却仍然不改从前。 闻函初望着慕江吟,在他那浑厚的眼眸之中,也浸透着一层淡淡的相思意,并深深开口而道:“毕业后的这些日子,你在这里可还好?” 自从毕业以后,他们便各自奔忙,如今已是数月未曾与他相见。今日复相见,见到了仍如往昔一般热忱且英朗的闻函初,慕江吟心中自是分外开怀。 她的脸上瞬间泛起了一抹笑容,连连点着头,“很好,在这里一切都好。” 说罢,她又带着些喜悦地朝他招呼道:“来到这边来做,我们有话慢慢来讲。” 闻函初也没有推辞,跟着慕江吟一同走到了教学楼附近的柳荫旁,与他一同坐在了柳荫下的那一处清凉亭中。 闻函初在清凉亭之中坐了下来,细细地打量着慕江吟,不觉之间竟有些恍然。 她身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在风衣里所穿着的则是一件淡粉色的旗袍裙,头发散落在了两肩,脸上绘着一幅淡淡的妆容,给她那原本就清雅的气质之中更添了几分端庄。 比起昔日里学生时候的模样,也更多了些知性与成熟。 回想着昔日里的她,闻函初的脸上不觉泛起了一丝带有深意的笑容,柔和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双眸之上,“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越来越像一位国文教师了,身上无处不透着温婉知性,果真是如你当初所说那般。” 听他这话,慕江吟不觉有些微微脸红,她嫣然一笑,“瞧你说的,什么叫越来越像一位国文教了,我本就是国文教师嘛。” 第六十二章 岁月如流等闲度(三) “不过……”想到当初他们一同所许下的心愿,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也不觉添了些感慨,话锋稍稍一转,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也的确是实现了当时最真切的心愿,当真可以凭借自己的这一点学识来教书育人,传递知识的薪火。” “只是我毕竟才刚刚刚读完大学,还是欠缺了好多该有的经验,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的学习磨练,才能够一步一步提高,现在也只是刚刚开始将要学习的,还要多着呢。” “凡事都有一个过程,一步一步,慢慢来,一切都会慢慢越变越好的。”闻函初轻声而道,他凝望着慕江吟那清丽而又带着知性的面孔,眼中更泛起了一丝赞赏之意,“刚刚听着你讲的课文,你对知识的讲解着实是细致而又精神,当真是别有一番用心啊。” “嗯,你什么时候听到的?”闻此言,慕江吟不禁有些纳闷,“怎么刚刚我没有看到你呢?” “我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闻函初笑了笑并说道:“我来的时候你刚刚开始上课,见你讲的认真,学生听的也认真,我便没有打断你的课堂,一直在窗外听着来着。” 说着,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深意,一边回味着,一边说道:“你所讲的这篇课文我全部都听到了,是岳飞的《满江红》,是这首充满了豪情壮志的爱国诗。” “这首宋词字字泣血,无不充斥着岳鹏举渴望建功立业的宏远抱负,你这个国文老师,当真是口吐莲花,妙语连珠,三言两语变带动了这一份至深的爱国情怀。” “在他们这样的年纪里,若能懂得岳飞的爱国之志于胸襟,抱负,自然也会明白当下我国的处境,将来必将努力学习发奋图强,以自身之力报效祖国。” “这也是我希望他们能够做到的。”慕江吟点了点头,望着在操场上玩耍着的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孩童,脸上洋溢起了一抹淡淡的柔色,声音中也多了些柔和,“别看他们年纪小,其实他们什么都懂。” “他们聪慧且好学,心思像清泉一样纯净,如果他们能够把我交给他们的这些知识和道理铭记于心,将来发挥自己的所长,为国奉献,那么我便也没有白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 说着,她又轻轻地转过了头,目光渐渐望向了浮云流经的远方群山,眼中添了几分缥缈之意,声音深深而道:“现如今,能够坐在课堂中学习的孩子,毕竟还占少数,就算是我将他们这些人培育成才,可终究还是有许多适龄的孩子没有条件读书学习的。” “我的心愿不仅仅只是成为一名能够教书育人的老师,而是想让更多的人得到读书的机会,能够让更多的人发挥自己的所长,成为能够为国建功立业的人才。” “可是现在我能够培育的青少年,也不过仅仅只有这些而已,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普及教育,什么时候才能够让中华境内的绝大多数适龄儿童都能够拥有坐在课堂中读书习字的机会。想要实现这个心愿,只怕是遥遥无期啊。” “这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要从脚下的一点一滴做起,才能够实现。”闻函初认真思考了一下,眼中也添了些肃穆之色,同其说道:“虽然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不能够让全中国的适龄儿童读书习字,但是我们可以想方设法让一部穷苦人家的孩子,有机会读书上学啊。” “能够给一部分孩子进入课堂学习的机会,便也能减少一部分文盲,同时,也能够使中国更多一些人才。” “能帮助他们一点,便是一点,能够多培养一些人才,便多一些。一步一步慢慢走,一点一点慢慢来,先从脚下的这些小事做起,这些心愿总有一天能够全部实现的。” “哎?”闻此言,慕江吟的眼睛瞬间一亮,当即抬起了头来,忽然之间便增添了许些兴致。 她看向闻函初的眼眸之中融入了几分激动之色,“你说的在理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她忽而站起了身,骤然之间更增添了些许的振奋,并走下了凉亭,望着在操场上玩耍着的孩子们,眼中闪烁着光彩,“的确可以这样啊,我虽然没有能力兴办学校,让全国的孩子都得到教育,但是可以帮助一些贫困家庭中的孩子读书学习啊。” “能够帮一些就是一些,尽自己所能让更多的人进入课堂学习,这样一来,不就能够一步一步的实现我最初的心愿吗?” 闻函初也从凉亭中站起了身,并沿着台阶走了下来,站到了闻函初的身旁,望着她,并对她询问而道:“江吟,你现在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慕江吟的眸子在眼眶之中转动了一下,并转过身面向了闻函初,那振奋之色在他的眼角眉上闪烁着,“你刚刚的提议的确是给我带来了很多种想法,有些事情也是我可以做到的。” “函初,你看。”慕江吟向左转身,并向前走了两步,指向了林荫附近的一片空地,“这所学校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还是有空余的地方的。” “在天气好些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学生上课的地点从教室转移到室外,就在这里正合适。这里空间很大,够摆放好多张桌椅。” “我可以和校长提议一下,让这些孩子们在这里读书学习,把后面空余的空间里再装置一些桌椅,并再添加一些人来。” “我想在上海滩,大概有很多穷人家的父母渴望孩子能够读书学习,但是家中的经济条件不能够供给。”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我可以替这些家庭条件不是很宽裕孩子交一些学费,并请求校长宽限,他们一些时日让他们能够和这些孩子一块坐在这里读书学习。” “这些事情我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如果真的能够帮助一些上不起学的孩子读书,那么我的心愿便也算是实现一小步了。” 说着,她又转过了头,望向了闻函初眼中闪烁着闪闪的光芒,“函初,你觉着呢?” 第六十三章 岁月如流等闲度(四) “这很好啊。”闻函初点了点头,很赞同她的想法,面向她微笑而道:“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大胆去做啊,迈开了第一步去大胆尝试,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好,那我回头就去做准备。”慕江吟点了点头,脸上凝满了斗志,心中已经有了规划,“我回头就立刻跟校长说我的提议,校长也是一个有博爱的人,我相信他不会不同意的。” “等我有了时间就立刻询问那些家中有适龄孩童的父母,如果他们有意愿让孩子前来读书学习,那么我就将他们带到学校里,并为他们免除学费,让他们和其他的孩子一同坐在课堂中。” “函初,谢谢你。”她又转过头,望着闻函初,眼中荡漾着奕奕的神采,“多亏了你提出了这样的想法,真的是让我茅塞顿开,也让我一直悬在心里的事情有了着落呢。” “这算什么,不过就是一点想法而已。”闻函初摇了摇头,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能否真正去实践并实现这一切,还要靠你。” “等你把你的想法规划好了的话,记得和我说一声,我来帮你一起打点。既然是要做这项助人的义务,那自然是少不了我的。” “我也有能力资助一些穷苦儿童读书,到时候我也出一份力,这样便能够帮助更多的孩子进入课堂学习。” “好啊,那真的是太好了。”慕江吟此时的心情万般愉悦,并拍了一下双手,“这样看来,事情就有着落了,等我把事情规划好了之后,就是告诉你。” “我们两个人各出一份力,就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人,相信一定会给更多的孩子带来良好的教育的。” “好,那我们今天就先这样定下了。”闻函初点了点头,同样振奋而道:“这一切都听你的安排,等你的规划完成了之后就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去打点这些事。” “好,一言为定!”慕江吟颔首,脸上的笑容灿若骄阳,便是已经走出了学生时代,可此刻尽在眼角眉梢的火力仍如少女一般清澈可人。 她望了一眼,那已经升到了正当空的日头,才想起了时间,便又连忙对闻函初而道:“哎呀,刚刚光顾着聊天,竟差一点忘了。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想必你也饿了,今天中午就留在学校食堂和我们一块吃午餐。” “好啊。”闻函初含笑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和慕江吟推辞,“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刚好和你一起品味一下这学堂的校园美食,就请我们的慕老师带路。” “好!”慕江吟点头,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一众学生招呼道:“孩子们来吃午饭了!” “好的老师,好的老师!”十几岁的少年们都很乖巧听话,听到了慕江吟的呼唤,便立刻整齐地站成了一排,在慕江吟的带领下,一起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这简约的食堂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特色的美味,不过是寻常的家常清粥小菜,吃在口里,却也是别样的可口且清新。 闻函初和慕江吟一同在这学堂的食堂中吃了这午饭,待到晌午时分,他便欲打算离开,慕江吟便将他送到了校园门口。 “这么快就要走啊?”校园的大门口,慕江吟侧过头来,对闻函初而道。 “不了。”闻函初摇了摇头,面色依旧温和如初,面向了慕江吟,并轻声而道:“最近这些日子比较忙,下午军队里还有些事情等着我们去办呢,就不多能够陪你了,改日再来看你。” “那好。”慕江吟只得点了点头,“既然你还有事情,那我也就不留你在这里多耽了。” “哦。”她停顿了一下,便又立刻补充了一句,“等扩建学堂的事情商定出一个结果的时候,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到时候可能真的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好,那就一言为定。”闻函初朗声应下。 话毕,他与慕江吟道了一声别,便转身离开了学堂。让他送别之后,慕江吟便也关上了学堂的大门,并转过身准备回到教室之中,继续讲授下午的课程。 “老师老师。”慕江吟沿着小路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们纷纷跑了过来,并将她团团围了住,朝着她一声声问道:“老师,刚刚来的那个大哥哥是谁呀,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呢。” “他呀。”慕江吟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肩膀,脸上潋滟着淡淡的温柔,浅笑而道:“是老师在上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非常好是有多好啊?”一个孩子眨着那纯真的大眼睛,满脸天真的对慕江吟问道:“老师,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忽然之间听到了学生说出这样的话来,慕江吟的心不由得抖动了一下,随之便立刻否定,带着几分微嗔而道:“不许乱胡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老师,他为什么不是你的男朋友呢?”却又听到那孩子又问道:“那个大哥哥是个那么好的人,老师您也是个那么好的人,你们的关系又那么好,为什么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呢?” “是啊是啊,那个大哥哥对老师好像很好呢,大哥哥为什么会对老师那么好,难道不应该是老师的男朋友吗?”那些孩子们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慕江吟不由得啼笑皆非,孩子们在十一二岁的年纪并不能够真正懂得“男朋友”的含义,可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却能够看得很是真切清楚。 闻函初对自己的那一丝若隐若现,亦真亦幻的情意,莫非是连他们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够看得出来了。 那么自己究竟在自欺欺人些什么,与他之间依然还是像从前一样是为知己好友吗?还是说,在这默默之中,也早已经有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情愫…… “老师,老师?”就在她思绪飘飞之时,那孩子们又呼唤了一声她,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六十四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一) 他们依然叽叽喳喳地不停地说着:“那个大哥哥为什么对老师那么好啊,非常好的朋友,又是有多好的朋友呢?”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鬼精灵!”慕江吟又无奈,又好笑地戳了一下他们的额头,终归还是避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在谈论,只是道了一句:“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快到点了,快些回到教室准备上课了,一会儿可是要准备提问课文的,我瞧瞧还有谁没背下来。” “好咯,回教室准备上课啦!”孩子们倒也听话,听慕江吟如此命令,便立刻应声:“老师,您放心,您让我们背诵的课文,我们都已经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我们立刻回教室,准备好上课!” 说罢那几个孩子便如同一流烟似地沿着羊肠小路向教学楼的方向奔去,并回到了教室之中。 看见他们这般听话懂事,慕江吟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欣慰之情,并在他们的后面走进了教学楼,回到教室之中准备上课。 秋意朦胧,骄阳浅浅,片片红枫洒落在校园沿途的小径上,映着那朝阳漫步下的金黄印记,给这深秋添了一丝飘香之味。 “这边,这边,你们将这里打扫一下。” “要把黑板擦干净,地面也要清扫干净,好好迎接我们新来的小伙伴。” 慕江吟身着一件淡蓝色的旗袍,在校园的柳荫下,指挥着学生们做着各种清扫工作。 学生们小组分工各自做着各自的任务,各个士气十足,每一个都是朝气蓬勃的模样。 听说教室换到了室外,并且还会有更多的新同学进入课堂学习,他们自然也是满心兴奋,并兴致满满地听着暮江吟的指挥进行清扫工作。 “老师老师,这边的地已经扫好了,您来检查一下。”一个高个子的学生将这边的清扫工作做完之后,便又向慕江吟请示而道。 慕江吟巡视了一番,但见着卫生清理的较为妥当,并点了点头,对她鼓励而道:“可以的,你干活干的很认真细致,提出表扬,如果你还愿意再做些事的话,就去那边帮一下楼上的男同学搬座椅。” “好的,老师。”那学生应下后,便又立刻欢天喜地的去搬座椅。 但见这场地布置的极为精美细致,慕江吟的心中也起了一阵成就之感,慕江吟一边检查着这里的场地,一边协助着学生们摆放桌椅。 “江吟!”忽而在背后听到了闻函初的声音。 回头之间,刚好瞧见闻函初那高大颀长的身影缓缓朝着自己行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大哥哥,大哥哥,我们终于见到你了!” “大哥哥,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我们好想你呢。” 那些孩子们见到了闻函初,便都欢喜着跑上了前去,并团团将他围住,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芒。 虽然闻函初只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些孩子对他却都是分外喜欢。 “乖,最近都有没有好好学习呀?”闻函初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并与他们闲话了几句。 抬头之间,正对视上了慕江吟那清灵却也带着振奋的眸光,他的脸上也含着笑容,并轻轻向她走了去,他又向着四周环顾了一眼,并同其而问道:“怎么样,如何啊?” “哎,你终于来了!”慕江吟见到了闻函初心中的振奋,又增进了一层,指向了已经布置好的场所,兴致满满地同其而道:“学习的场地都已经布置好了,你瞧,添置的这些桌椅可还够新接来的孩子使用?” “嗯,应该够了。”闻函初朝着那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并道:“我大致算了一下,能够来读书的大概有十几个学生,随后他们就会被带到,把场地扩到这里,足够他们在这里学习了。” “那就好,那就好!”慕江吟点头,满意而道:“万事俱备,就等待他们来临了!” “江吟,函初!” “江吟,函初!” 忽而之间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他们的名字,转过头来,只见范文博与姜悦滢两人执手一同踏入了校园的大门。 “哎,文博,悦滢,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呀?”慕江吟见到了他们,便立刻迎了过去。 “当然是要来的啦!”姜悦滢走了过去,亲昵地挽住了慕江吟的手腕,笑意盈盈而道:“都知道你这边今天要招纳新学生,不论如何,我们两个都必须要到场给你们来助助威的!” “好啊好啊,那真的是太好了!”慕江吟点头,欢笑而道,心中自是无限欢喜,“等你们在今天都能够来,看来今天一定是能够顺利的!” 将场地布置好后,下一步便是准备迎接新生。 前些天,慕江吟与闻函初都已经做好了商量,他们利用空余的时间去周边有适龄孩子的人家去询问了一番。 的确有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渴望上学堂,可无奈,家中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因此便无法实现这一心愿。 他们这一次将那些有意向让孩子读书上学的父母介绍了学校的环境以及设施,并决定资助孩子们免学费到学校里来读书。 如果孩子真心愿意读书学习,那么就可以在约定好的时间里来到学校进行上学报名。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渐渐便有父母陆陆续续的带着自己的孩子进入了学校的大门,并纷纷咨询着校园里的这几位教职工老师。 “小慕老师啊。”只见其中的一个大概,四十几岁的妇女穿着补丁的衣服,领着一个约莫着十几岁的孩子,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 第七十三章呕心沥血育新苗(二) 那妇女东张西望了一番,显然对校园充满了好奇,并又诚挚地对慕江吟问道:“敢问这里就是您所说的学堂吗?孩子……孩子是可以在这里读书学习的吗?” “是的,没有错。”慕江吟点了点头,并且很耐心地同她讲解而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学堂,但凡您家里有适龄的孩子,并且对读书学习有兴趣的,便都可以来我们的学堂里和其余的孩子一起上课。” 第六十五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二) “可是可是……”那妇女第一眼望了望自己身上那带有补丁的衣服,又将孩子搂了紧,眼中不觉露出了几分困窘于自卑之色,“我们家从来没有过什么读书人,我自然也是希望孩子能够读书上学的孩子,也想和其他的同龄人一样,到课堂中上学。” “小慕老师,您也瞧见了,您看我们这身打扮,平时在家的吃住都是个问题。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承担得起学费,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大嫂,这个您不用担心。”慕江吟和颜悦色地同她解释着:“只要您和孩子都有意向到学校读书学习,那么我们就会资助您的孩子全部学费的,您不用担心学费的事情,这些我们全部都会为您办理妥当。” “您只管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只要他肯全心全意认真学习,那么,我们必将会悉心教导他,将他培育成一个有用之才。”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闻此言,那妇女的眼中不觉泛起了一抹喜悦,并夹杂着兴奋的光芒,一眼不眨的望着慕江吟,“小慕老师,您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我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真的也有机会到学堂中读书学习吗?” “如果孩子能够在学校中接受教育,学习知识,那么他长大之后是不是就能够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再也不用像我们这样大字不识几个,每天在农地里受苦了。” “您放心,一定不会的。”慕江吟微笑着,详细地同其谈着:“我们教书育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孩子培育成人才,让他们各自发挥所长,成为能够报效家国之人。” “待他们学有所成之后,自然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为家国做贡献,到那时,便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了。” “好啊好啊,那实在是太好了。”那妇女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们几代人这辈子都是这么好来的穷了几辈子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到学堂读书。” “我们家孩子能够得到这个机会,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我们家以后就指望这个孩子了。” “小慕老师,我我我我……”那妇女又是激动又是喜悦,一时之间竟没有言语,能够形容的了她的这份心情,她便拉着孩子一同跪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请受我们一拜您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哎,大嫂,您言重了,不用这样的。”慕江吟连忙将那妇女扶了起来,并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她而道:“这也仅仅不过是我们能够为孩子所做的一点点罢了,我们只是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这算不得什么恩德,你也不必如此挂怀于心,只要孩子能够刻苦,认真学习,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 “是是是,一定一定的。”那妇女连连点头,面对暮江吟,万分诚挚而道:“小慕老师,您放心,我们这孩子好不容易才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是她这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是一定会盯着她好好学习的。” “我们一定会叫她好好听你们的教诲,我们也会全力配合老师你们的安排,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真的是太谢谢您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了!” “二丫,快叫老师。”说着,她便又将孩子推上了前去,并由认真同其而道:“从现在以后,这位慕老师就是你的老师了,你要记住,他不仅仅是你的老师,更是咱们全家的恩人。” “你一定要跟着老师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咱们一家人命运的改变,就全都靠你了。” 那个叫做二丫的女孩儿也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衣服,两条麻花辫垂在了肩上,身材瘦瘦小小,脸上还有着泥灰的痕迹,显然是在家刚刚做过农活。 那孩子许是没有见过人多的场面,此时此刻,在这校园的操场上,不觉有些怯生生之感,但却还是很听父母的话,并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深深地朝她鞠了一躬,并唤了一声“老师好。” “来,别怕,到这边去。”慕江吟十分温柔地扶起了那孩子,并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了报名处的那一旁,并温声对她道:“到那边去报一下你的姓名,之后你就可以到这里来读书学习了,这里全都是你未来的同学,大家都会对你很友善的。” “谢谢老师。”那孩子虽然有些胆怯,但却从不吝于礼貌,用着那还带着些发抖的声音,对慕江吟道了一声谢,并听从她的安排,乖巧地到报名处去报名。 “老师,孩子到这里学的都是些什么呀?”有些父母显然对这学堂的设置很是好奇,用着新奇的目光,对着整座学堂打量了一番。 这男子约莫着四十几岁,额头上有了秃顶的痕迹,看着他那滞滞的眼神,显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只见他领着一个个子矮小的女孩,那女孩儿望着这高大的教学楼,眼中起了丝丝的艳羡之意,与此同时却也带着丝丝的惶恐,父亲未上前,她也绝不敢先迈开一步。 她父亲的目光在这校区流连了一周,眼中带着些犹豫,却迟迟不肯上前。 过了几秒之后,他才上前了一步,仍旧带着些踟蹰地对慕江吟开口问道:“我们家的这孩子是个闺女,闺女早晚都是得嫁人的,嫁了人就不再是我们自己家的了,您说这闺女到学堂读书,有用吗?” “这位大哥,您可不能够这样去想。”慕江吟细心地开导着他的思想,“现在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时代了,男子能够读书,女子也一样能够读书。” “女子的命运未必就一定是要嫁人生子,新时代的女子是完全可以进学堂的,在学堂学的知识,将来若是能够得以恰当的运用,女孩也能够像男孩一样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将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谋生。” 第六十六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三) “可是……”那父亲思考了一下,稍稍有了一点动摇,可却还是带着些犹豫,又对慕江吟问道:“可是我们家这孩子是个笨的,她能够学会什么呀?” “她们学的是伺候人的活计吗,将来能够用在学堂学的东西好好做活儿,伺候主子,让家里人也跟着一块享上福吗?” “不,不是这样的。”慕江吟摇头否定了他的观点,并耐心地对他解释而道:“在学堂中所学的是文化知识,而不是做的活。” “不论孩子的天资,怎样,只要肯好学就一定能够学得到东西。将来所做的不是伺候人的活,而是为国家服务的工作。” “将来,她凭借着自己的所长,能够为国家做一份贡献,同时,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得一份工钱,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这这……这是真的假的呀?”那父亲听了慕江吟的话,眉心动了一动,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孩子,对慕江吟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女孩向来不都是伺候人,由夫家养着的吗?” “从来没听说过女孩儿还能够上学读书的,女孩不就应该守好妇道,嫁个好人相夫教子吗?老师啊,我们这孩子上学堂读书,将来真的能够给我们赚钱,让我们也过上好日子吗?” “别到时候白花费了这么多时间,这孩子还什么都做不成,还不如让他在家里学着干活,将来好嫁个好人家呢。” “天下男女本平等,女子读书是天经地义之事,毋容置疑。”忽而之间,闻得了一个高亢而有力的声音从背后贯穿而来。 只见闻函初轻轻踏步上前,站到了慕江吟的身旁,面向了那女孩的父亲,面容坚定并朗朗而道:“这位父亲,想必您对女孩读书的事情很有质疑,那么我便来回答一下您的质疑。” “女子读书明理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是世人对女子始终抱有着偏见的目光,因而不准许女子到学堂读书学习。” “您刚刚说觉着女孩上学读书没有用处,将来只能够嫁人,那您这样的想法就大错特错了。从古至今,有多少女子都是贤良之才,且为人类的生存发展立下了赫赫贡献。” “前清朝便有着名女科学家王贞仪,以及鉴湖女侠秋瑾,她们都是女子之身,但才能与智慧却从不逊色于男子半分,是为这人世间的英才。” “只要女子肯用功,肯努力,肯读书,肯上进,男子所能做的事情,女子都一样,能够去做。如若您觉得那些女英豪的故事太过于遥远,不妨想一想我们身旁之人。”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脸上含了一丝浅淡的笑容,目光也变得更甚温柔了几分,并细细说道:“比如说,我们的这位慕老师,慕老师从小便受着良好的教育,始终将教书育人,奉为自己心中最高的理念。” “她在读书的时候一直勤勤恳恳并努力刻苦,始终是学校里的高材生,毕业之后便入职学校,成为了一名优秀教师。” “现如今,她得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为家国做贡献,并且有能力为自己谋生。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所得到的成就的已经强过了许多男子。” “她现在不但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使自己独立生活,而且还能够资助一些贫苦家庭的孩子,让孩子上得起学,读得起书,这难道不算是女子之中的强人吗?” “她就是这样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女子,她就是通过读书学习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并且成为了一个杰出的人,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我相信,您也一定不甘心自己的女儿,这一辈子只能够嫁人生子,而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慕老师能够获得这样的成就,是被很多人羡慕的,我想您,也希望您的女儿将来能够成为这样一个人。” “如果您真的抱有这样的希望,就请您让您的女儿到学堂读书学习。只要她肯努力,将来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如果我女儿能够成为像慕老师这样的人,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的。”那男子点了点头,眼中也闪露出了几分羡慕的光芒。 想到自己,他不觉有些心酸地低下了头,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跟他娘都连字都不识几个,全家都靠着我一个人挣的辛苦钱勉强过日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是不能再有什么出息了。” “所以我们也只盼望着这孩子能够嫁一个好人家,丈夫要是个有钱有才的,孩子也不用像我们俩一样受苦了。” “可是听你们这么一说,女孩不用嫁人,也能够凭自己的能力改变家里这么穷的情况,我们自然也希望孩子能够走上这条路,将来我们老两口就指望孩子了。” “谁不羡慕像慕老师这么优秀的女教师呢,要是孩子真的能够成为像慕老师这样的人,让我们用什么做交换,我们都绝无二话的。” “那您就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见他的态度终于有了转变,慕江吟亦欣慰地点了点头,并对他说道:“我们一定会悉心栽培这个孩子,好好教导她,将来让她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来改变家庭现状的人的。” “我们相信,我们都相信慕老师。”那父亲点了点头,双目之中尽是虔诚之色,“慕老师的优秀是人尽皆知的,我们相信孩子有这么好的老师教导我来,一定能够走上正路的,既然这样,我们就放心把孩子交给您来照顾了。” “大妞呀,你可一定要跟着老师好好学习啊。”他拍了拍女儿的手,眼中含着期盼,也带着些辛酸,“咱们全家可都指望着你了,既然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你可要把这个机会抓紧了。” “好好读书,好好用功,听慕老师的话,将来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可不要像爹娘一样没文化,每天风吹日晒受着这么多的苦了。你可是咱们一家人的希望,你听到没有啊?” 第六十七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四) “爹,您放心。”那孩子也是个懂事明理的,她深深点头,言语之中也是万分认真,“我一定会和老师好好学习,认真努力读书的,您放心,女儿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女儿要为国家做贡献,也要赚钱来养爹娘。到时候爹娘靠女儿养着就够了,爹您也就再也不用每天受那么多辛苦去打拼了。” “好孩子,你可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那父亲深深地点着头,眼中的情绪格外复杂,并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一定要刻苦,一定要努力,咱们一家人就全部靠你了。” 说着,他便又把女儿送到了慕江吟的身边,并苦口婆心地嘱咐着:“慕老师,我们的孩子就交给您了,请您好好栽培她,这孩子就不是个聪明的,必要的时候还要让您多费些心思。” “等到孩子成才的那一天,您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了。到时候就算是你们要我们当牛做马,我们也绝不会有二话。” 忽而之间,他又想到了一事,不觉脸上又添了几分忧色,稍稍低下了头,眉心又微微一蹙,“可是啊……关于学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杂费的事情,我们家是真的穷,这些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拿得出来……” “这件事情您大可不必担心。”慕江吟向其担保而道:“您请放心,只要您愿意让孩子到学堂读书学习,孩子的学费以及学杂费都由我们来资助。”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孩子在课堂中得到最大的收获,拥有最舒适的环境。” “那实在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那女孩的父亲又是激动又是开怀,连连向慕江吟鞠躬,“慕老师,您真的是个大好人啊,我们家孩子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孩子将来要是能够有出息,我们一定会当牛做马来报答慕老师的大恩大德的。” “不必这样客气。”慕江吟抬起手来虚服了他一下,言语之中仍然是温和且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只要您能够愿意让孩子来学堂和我们一块读书学习,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好了,孩子,你到这边来报一下你的名字。”说着,她又为那孩子指向了报名处,那孩子点了点头,便跟随着那带队的学生一同而去。 慕江吟望着那孩子走到了报名处,报完名之后,跟随着学校的职工人员走到了课桌旁,乖乖坐好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回过头来,正对视上了闻函初的目光,两人的眼眸之中,皆泛着喜悦与欣慰之色。目光交汇之中,彼此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所有的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整整一天,不停有父母带着孩子到学堂中报名,慕江吟一一细致地,为他们解释着办学理念以及学校的教学制度,闻函初也在一旁协助她办理每一件事情。 这一天的时间,来学校报名的孩子一共有几十人。得知了这里的办学理念,他们的父母都愿意让孩子到学校来读书学习。 看见这学堂扩办的越来越大,支持办学的人越来越多,慕江吟的心中自然也是极为开怀。 忙碌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将所有的一切安置妥当。终于将一切办理了好,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夕阳,慕江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觉之间,已是满身疲惫。 她用手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腰部缓解疲惫,听到身后传来了闻函初的声音,“忙了一天,累了?” 她转过身,但见闻函初向自己走了来,便是辛劳,此刻脸上的笑容仍是载满欣然,“不累,今天收获颇丰。” 她又回头望了一眼那课堂的场地,但见一切都已经被打理的十分井然,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神色,“瞧啊,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安置好了,有更多的孩子能够入学堂上学了,我的心愿也算实现一步了。” “是啊。”闻函初点了点头,见得那几个少年人在一块交谈玩耍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我们已经帮助了好几个孩子进学堂读书,瞧样子他们也都是听话懂事的。” “相信不久将来,他们也都能够学有所成,成为出类拔萃对国家有用之人。” “不过还是要先恭喜你的,最最优秀的小慕老师。”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慕江吟的身上,轻快的语气之中,饱含着真诚与喜悦,并笑道:“你的目标实现一步啦,现在资助了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进学堂读书,已经越来越靠近你的梦想了。” “将来也终有一日能够开办更大的学堂,相教育普及到全国上下,一步又一步将这一切做得更加的远大,实现你那个最初的梦想。” 慕江吟轻轻眨动着那修长的眼帘,有几分淡淡的深意流转在了那清透的眼眸之中,缓缓转过头,面向了闻函初。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眼眸之上,眼中泛着缕缕星光,唇角轻轻上扬了几分,启齿轻声缓缓道:“不过说实在的,能够办成今天这样的模样,一切还要得益于你。” “如果当初没有你给了我这个提议,恐怕现在我未必能够想得到这一点,采取这样的方法帮他们上学读书。” “还有那么多的孩子都是靠着你资助的,他们能够来到这里实现读书的梦想,也都多亏了你。” “你明明自己在军队里都很忙,却偏偏还要抽空余的时间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你为了这些事情真的是煞费苦心,花费了这么多的心力帮我实现了这个初步心愿,能够认识你这个良友,真的是我的幸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哎,你如果还跟我说感谢的话,那就见外了。”闻函初却朝他摆了摆手,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淡若清风,并浅笑而道:“这些也不过是我力所能及的,实在算不得什么,你也不必跟我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第六十八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五) 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轻轻将目光移动,又落到了那一旁脸上荡漾着纯真无邪,又散发着朝气蓬勃的孩子的身上,渐渐滋生出了一抹温柔,继续而道:“看着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能够进入学堂学习知识,我心里也十分开心。” “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资助这些家庭贫困的孩子到学堂读书,也算是做了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了。这不仅仅是帮助你实现心愿,更是为国家培育人才出一份心力。” “有你这样一位优秀的教师,教他们读书学习,教他们学会做人,是他们最大的幸运。相信在你的悉心栽培之下,他们一定都能够成为神州大地的英才的。” “如果未来这些孩子们都能够学有所长,通过自己的自身所擅长为国家立功,那我也算是对其有功劳之人了。” 一抹快意在他的眼中闪过,他又转过了头,望向了慕江吟,爽朗而道:“普及教育必将是一个很远大的工程,如若你要开办这项工程,那就把我也算在内。” “将来若有其余的需要,一定要叫上我,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这些孩子们去做些什么。” “好。”慕江吟也爽朗地点头,心中同样充满快意,并含笑而道:“那我们就说定了,倘若将来他们再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叫上你一起来的。能够得你的支持与资助,也同样是他们的幸运。”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还有我,这种事情自然也少不了我。” 只见姜悦滢挽着着范文博的手臂,朝着他们走了来。 姜悦滢拍了一下慕江吟的肩膀,脸上带着赞叹,笑意盈盈而道:“咱们的慕老师可以啊,这才刚刚入职没有多久,就做成了这么伟大的一件事情。” “那几个孩子能够遇到你这样一位老师,真的是太幸运了。让穷人家的孩子上学读书,你可是头一个做到的呢。” “不过做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够少得了我呢。我也是老师,当然也是要培育人才的,这份工程我必然也要出一份力。” 说着,她又从自己的背包之中取出了几张银票,并将其递给了慕江吟,面色变得严肃了一些,郑重对其耳道:“江吟,这些是我和文博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就先交给你来收着。” “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工资,暂时就只能够出这一点,虽然不够给这几个孩子交学费,但也能够帮他们减一些学杂费了。” “等到将来我们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一定还会再多给孩子们一些帮助,能够帮助多少是多少。我们两个加入这份工程,是绝对不会退出的。” “对,我们两个也都是诚心要帮助孩子们的。”范文博也点了点头,认同而道:“教育方面的事情,我懂的并不多,只能帮助一点便是一点。” “虽然我们的力量很薄弱,但能够给这些孩子一些帮助,也算是为中国教育事业做出一点点贡献了。” “好,既然是你们对孩子们的一片心意,那我就代他们收下了。”慕江吟也没有推辞,接过了那几张钱票,并将其仔细地收了好,认真承诺而道:“这些钱我会收好的,不管数量有多少,都是最赤诚的一份心意。” “我先代替这些孩子谢谢你们了,我会用我们资助的这些钱款,尽可能帮他们置办最舒适优雅的学习环境,让他们在最好的氛围中读书学习。” 说着,她又望向了那一旁的孩子,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人,那稚嫩的脸庞上充满着蓬勃的朝气。 从前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大多出生于较为优渥的家庭,对这边的环境更为了解,看起来也更沉稳一些。 而刚刚入学的大多都是穷人家受资助而来的孩子,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因而脸上充满了好奇,不停地在这里东张西望着,好似校园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也有些孩子胆子较小,脸上始终带着怯怯,未曾见过什么世面,在校园里也不敢走动,不敢言语。 可这些孩子们的心性都是单纯善良的,便是有些孩子的出身差异较大,但却未曾出现一脸攀比或是歧视。 对这边较为熟悉的孩子们,便主动帮助那些对环境陌生的孩子们摆放好书包,桌椅,与他们一块儿聊天玩耍,带着新来的孩子熟悉环境,将这里化作快乐单纯的乐园。 在这有爱的环境之中,那些怯生生的孩子也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享受在这安逸美好,充满墨香的校园之中。 慕江吟就这样默默地望着他们,但见他们朝气蓬勃,活泼可爱,并对彼此友善的模样,他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温柔,并且嘴角洋溢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老师老师,您叫我们做的,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只见得三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并围绕住了慕江吟,用着那娇娇软软的声音对她说道:“我们安置好了新同学的座椅,还跟他们介绍了我们这里的老师和校长。” “老师,我们听了您的话,把卫生都清扫干净了。”另一个孩子扎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慕江吟,又说道:“老师,请您放心,我们会好好招待新同学的。” “会让他们觉着我们这里是最好的学校,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在最好的环境下读书学习,和他们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嗯,你们做的非常棒。”慕江吟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拍了拍几个孩子的肩膀,对其鼓励而道:“好孩子,你们就应该这样做,老师向你们提出表扬。” “以后这些新同学就要和我们在一块读书学习了,你们一定要和他们友好相处,多多帮助他们,知道没有啊?” “知道了,知道了。”孩子们连连点头,应声道:“他们都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一定会对他们很友好的。” “嗯,你们知道就好。”慕江吟点了点头,又对他们叮嘱而道:“招待好了,新同学,你们就温习温习课本,我们明天要讲一节新课。” “你们在课堂上一定要表现得积极一些,为咱们这些新同学做一个良好的榜样!” 第六十九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六) “好的老师,好的老师。”孩子们连连应声而道:“我们马上去温习功课,明天会为新同学做一个好榜样的。老师您辛苦了,我们爱您!” 说着他们几个人边成群结队地跑了回去,并坐在了座椅上,捧起了课本,认真地学习了起来。 “好懂事,好可爱的孩子呀。”闻函初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和她一同望着那几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轻声感叹而道:“这样聪慧又这样良善的孩子,如若能够得到良好的栽培,将来一定会成为对中国,对社会的有用之才的。” 慕江吟也点了点头,望着那坐在座椅上认真读书的孩子,脸上的神情之中更多了一抹坚定之色,好似下定了决心,深深而道:“一定会等到这样一天的!” 这一切,正是她所期盼的,也是她最渴望见到的,盼望了许久,如今终于在这一天得以实现。 这时,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不远处的马路上行驶了过来,到了校园门口后便停了下来。司机停车之后,便又恭敬地拉开了后门,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 紧接着又见得那身材修长的男子穿着一身亮眼的西装,像是富贵人家的贵公子。他从车的后门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花,气质之中带着绅士的风度,并轻轻按动了校门口的门铃。 “叮铃铃……” 那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姜悦滢最先望见了那西装男子,她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外面那个人看起来好熟悉啊,好像是在那哪见过,该不会……” “哎呀,是他呀!”忽而之间,她想起了此人,便又立刻过去招呼慕江吟,“江吟江吟,裴少爷在门外找你呢!” “裴少爷?”此时,慕江吟正在和刚来学校的孩子们交谈着,听到了这三个字,她眉心不觉一凝,立刻回过了头。 但见站在校门口的人的确是裴书臣,他今天的穿着格外隆重,像是专程为此而来一般。看到了慕江吟,他便含笑,并朝其挥了挥手,“慕小姐,好久不见!” “真的是裴先生啊。”如此,她便和那学生叮嘱了几句,便走到了校门口,并为裴书臣将门打了开,并朝他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言语之中仍是礼貌客气,“裴先生,您请进。” “多谢慕小姐。”裴书臣笑着点了点头,并走了进来。 她颇为好奇地看着他,并问道:“裴先生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当然是来看望你的呀。”裴书臣望着她,并轻笑而道:“早知道你在这里就职,一直想着有机会来这边探望你一下,可惜前段时间一直为着家里的事情忙着,没能腾出时间。” “前些日子偶然听说你这里要招收新生,我便刚好赶在今天过来看望你一番,顺道送上祝贺。” “这束花,为你定制的!”他十分慷慨地将这一大捧花送给了慕江吟,“一点小礼物,就当是一份心意了,算是祝贺你实现了心中的梦想。” “相信未来的慕老师一定会在众位教育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教育神坛之中的佼佼者的。” 那一大捧花五彩缤纷,是花团锦簇的模样,每一朵花盛开得极为娇艳,显然是用心定制而成的,比那日他毕业典礼时,为慕江吟所送上的那一捧花还要使人惊艳。 “啊,这……”慕江吟刚刚看到那样大的一捧花时,不觉有些发怔,不曾想,他竟花费了这样精致的一番心思。 但见裴书臣如此真诚的面容,她亦不忍推辞了他的一番好意,便也只能接受了过来,并轻轻微笑道谢而道:“这叫我怎么敢当呢?” “裴先生如此有心,那江吟便却之不恭了,多谢裴先生的一番美意,江吟在此代学堂的诸位学生谢过裴先生了。” 这一幕闻函初亦看在了眼里,但见裴书臣将这一大捧花束送入了慕江吟的怀中的那一刻,他的眉心不由得蹙动了一下。 也不知忽然之间凝入了一抹什么样的心绪在其中,只觉微微有恙,却也始终未曾言语,只是默默伫立在了那一旁。 “啊,老师,好漂亮的鲜花呀!” “哇,这么漂亮的鲜花,是哪里来的呀,真的好美呀!” 有几个爱美的女生见得了这样一大捧花,被慕江吟捧在了怀中,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纷纷朝着她围了过来。 慕江吟只是轻轻地笑了一笑,也未曾多言,将那一捧花递给了这几个女学生,温声对其而道:“喜欢的话就把它放在校门口的花瓶里,给它灌上水,好好养着。” “好呀好呀好呀!”那几个女孩子接过了这样大的一捧花束,自然是极为开怀。 “这些都是你的学生呀。”裴书臣望着那几个稚气未脱的女生,他的眼中也泛起了一丝怜爱之意,看着那几个孩子,轻轻微笑而道:“真的是很纯粹可爱呢!” “诶,这个大哥哥,你是谁呀?”这几个女孩倒也不是认生的,见得了裴书臣便好奇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呀,这样漂亮的花束是你送过来的吗?” 裴书臣点了点头,对那几个女孩也很是耐心,“我是你们老师的朋友,这束花是我送给你们慕老师的,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以后会常常给你们带花来的。” “好啊好啊,大哥哥,你人真好!”听得此言,这几个女学生们都纷纷欢欣了起来。 “哎,对客人不得无礼。”看见那几个女孩子太过于欢脱慕江吟,便回过头轻轻嗔了一声。 他转过了头来,对裴书臣微微颔首,言语之中仍旧是礼貌又客气,“孩子们年幼不懂事,言语之中,若有失礼之处,我这个老师代她们赔个不是,还望裴先生多多海涵。” “哎,无妨的,你这么说就太言重了。”裴书臣却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对此丝毫不见介意,“海涵什么呀,都这样聪慧懂礼。这几个孩子倒是天真可爱的很,也很是讨人喜欢呢。” 他说着,并微微俯下了身,面对那几个天真的孩子,轻声问道:“你们今年多大呀,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读书的?” 第七十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七) 那几个孩子也如实回答他:“我今年十三岁,在这里读书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 “我今年也十三岁,刚刚才来这里,是受了慕老师的资助,才能够到这里来读书学习的,目老师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大哥哥,你也是来看望我们慕老师的吗?”只见另一个较为活泼的女孩,对裴书臣问道。 “对呀。”裴书臣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慕江吟,脸上始终含笑,“我是来看望你们的慕老师的,顺道也来看看她的这些学生们。” 那女孩看了看裴书臣,又看了看慕江吟,天真的眼眸之中泛着好奇之色,却又大胆的问出了一句,“那你是我们慕老师的朋友,还是男朋友啊?” “别胡说,慕老师,没有男朋友。”她刚问出口,另外一个女孩却制止住了她,“你难道忘记了慕老师和我们说过,她没有男朋友的。你再这样乱说话的话,当心慕老师会批评你的。” “哦,我忘了,慕老师说过自己没有男朋友的。”那女孩这才想起来,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可她看向裴书臣的目光之中,却仍然充满了好奇,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了出来,“你对慕老师这么好,送给她这样大的一束花,那是不是慕老师的追求者呀?” 闻此言,慕江吟不觉即刻变了脸色,转过身,对其肃色嗔了一句,“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谁叫你们这么问的?难道你们忘了学堂的待客之道了?” “老师,我知道错了。”被慕江吟这样一称怪,他方才知晓自己的错误,并暗暗低下了头,小声而道:“我不该乱说话的,大哥哥,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 “无妨,没有关系的。”裴书臣也并没有因此介意,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面色依旧温和。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孩的身上,并轻轻点了点头,眼中似乎带着几分赞许之意,“是个挺聪明伶俐的女孩儿,希望将来你也会成为像你们慕老师一样优秀的女子。” 他的声音停了一停,只见他眼眸之中的微光轮转了一番,骤然之间似乎更添了一抹深意,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丝,“你们的慕老师是一个十分优秀且杰出的女子,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女子,又怎会没有追求者呢?” “当然。”说着,他又站直了身,眼眸之中更凝结起了一抹坚定之意,好似在为什么下决心一般,“如她这样杰出的女子,绝非是寻常人能够追求得到的。只有配得上她之人,才能够站在她的身旁。”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到了慕江吟在双目之上,眉梢稍稍弯了一弯。 那一双眸子之中也泛起了一抹若隐若现的微光,似乎另有深意在其中,最终却也没有落下言语,只是化作了轻浅一笑。 “慕小姐,时候也不早了,我便不在这里叨扰了。”他望了一眼天边,那即将落下的斜阳,又对慕江吟轻声道:“是时候我也该回到公馆里了,你在这里定要珍重自身,勿要因为教学上的事宜而使自己过于忙碌。” “哦,还有。”说着,他的眼眸之中更添了一抹郑重在其中,眸光始终未曾离开慕江吟分毫,那坚挺的眼眸之中,带着热烈的真诚,“如若你还想扩大校园,或许在这一点上,我能够帮得到你。”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眉心一颤动,对他此般言语似懂非懂,“你能够……” 裴书臣轻轻一弯唇,笑容之中,更带着一缕讳莫如深之意,“即是你心中宏伟之愿,我又怎能袖手旁观而未有分毫作为。” “待我将一切家中事宜打点妥当后,自然会为你出一份力的,不是现在也是迟早之事,终归不会食言。” “好了,是时候我真该走了。”他轻呼了一口气,终归没有多言。 但见那晚风拂面而来,拂动着慕江吟的衣襟,他轻轻抬起手来,做了一个慕江吟靠拢衣襟的动作。 但他的手却始终没有碰上慕江吟的衣襟,许是与他之间并没有太过于熟络,而不敢失了分寸,也许是在他的面前他始终不敢松懈自己的绅士风度。 他的手只是虚浮的一晃而过,将这一份欲迎还休化作了从心底而发的一缕深深关切,只是真诚地道了一句:“晚上风寒露重,记得添衣,万万勿要感染风寒。”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出了校门,那司机迎了出来,为他拉开了车门,将他送上了轿车。 车窗未曾关闭,他又转头望向了尚在校园中的慕江吟,脸上扬起了一抹微笑,并轻轻朝她挥了挥手。 慕江吟也朝他招了招手以示回应,得到了暮江吟的回应,他的眼角更渗透了一缕满足之色。 并朝着前方开车的司机叮嘱了一句,司机扣动了方向盘,那一辆闪黑发光的轿车便疾驰而去,留下了一抹飞扬的尘埃。 当裴舒臣离开后,闻函初才走上了前来,他走至慕江吟的身旁,朝着那疾驰而去的轿车望了一眼,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暗暗道了一句:“刚刚的那一位,是裴氏集团的大少爷裴舒臣?” “对的,是裴少爷。”慕江吟点了点头,承认而道。 闻函初的目光轻轻地动了一动,转过了头,并将目光落到了慕江吟的身上,再道出了一句,“想必裴少爷是专程前来探望你的,你与裴少爷之间的交情,原是如此交好,我竟不知。” 虽然他的语气平平,可是在这话里行间,却似乎冥冥之中带了几分淡淡的酸楚之意,听来并不明显,但却还是隐隐添了些惆怅。 “并没有的。”慕江吟却摇了摇头,否认而道:“我与他只是恰巧在那次庆典上相识而已,其后也只在毕业典礼上见过一面,谈不上熟识。” “我与裴少爷之间并无怎样深的交情,只是他心性热诚,他此番前来,大抵也只是顺路来看看而已。” 慕江吟的话音落下,闻函初却沉默了片刻,只见他眸光低垂,像是有什么神思融在了脑海之中。 第七十一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八) 片刻之后,他才稍稍转过了头,侧目望着慕江吟,眼眸之中带着些深刻之意,方才启齿,“你与他并无深厚交情,可他对你……” 他的话未完便戛然而止,落下的话音之间带着些苍茫,讳莫如深之中,却也不解其意。 慕江吟却并未从中听出什么过于明显的异样,只是将头抬了起来,眸光仍然清灵,如寻常般模样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啊,没什么。”闻函初的目光转移了个方向,似乎是刚刚意识到自己所言过多,便换作了寻常的神情,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 “江吟……”可谁料他的目光却忽然抬了起来,并汇聚在了暮江吟的脸上,仿佛更带了些灼灼之意。 他的眸光之中渲染着一种热烈,就这样落在慕江吟的双眸之上,好似有什么压抑在心中的东西将要迸发而出,然他只念出了她的名字便欲言又止,却并没有再继续下其他的话语。 “怎么了,函初?”慕江吟颇为疑惑地看着闻函初,“你这个样子好奇怪啊,你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吗?你想要说什么就尽管说好了,在这边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吟,我……”他的目光依旧凝聚在了慕江吟的双眸之上,那一份热烈在眼波之中若隐若现,欲言又止之中,却也带着些踟蹰。 像是有什么想言却也不能言的话语徘徊在了口边,却终归无法诉出。 他到底还是没能说的出来,只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眼中的那一份热烈,也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也只是轻轻牵了一下唇角,面色又恢复了如往常一般的平平安然,清浅地道了一句:“我只是觉着如你这样为人真诚,胸怀大志之人,绝不是等闲之人。” “能够被你吸引而来的优秀之人,自然也不会少,何人不想结识一个这样年轻却又优秀的小慕老师呢?” “嗐,你这么说的话,也未免太抬举我了。”慕江吟只当闻函初是一句玩笑,便也同样以玩笑的语气相回应,“若说是优秀之人,哪一个不是?” “你是优秀之人,文博是优秀之人,悦滢也是优秀之人,大家同样都是受过教育的新时代青年,又有谁会逊色于谁呢?” “如果你们晚上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就都留下来。”她也没有再九着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又转过身来对范文博和姜悦滢也同样道了一句,“帮我在这里忙了一天,你们也辛苦了。” “食堂的晚餐快要做好了,大家都留下来一块儿吃晚餐。” “好啊好啊。”姜悦滢自然是满心的乐意,她双手一拍,悦然而道:“说真的,我也饿了,正好我们两个留下来尝尝你们这里的饭菜。” “你呢,函初?”慕江吟又转头望向了闻函初,眼中自然是饱含着期待,“晚上也能够留下来的?” “嗯,我也留下来和你们一起。”闻函初望着暮江吟双目之中的诚恳,也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浅淡且平和的笑容。 几个人说着便带着一缕夕阳的笼罩下,随校园里的学生们一同去往了食堂就餐。 夕阳无限好,那交织的一缕光影带着岁月静好的婉约,落在这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恰若人间至味之清欢。 静好与安宁之中,闻函初也只能将心中的那一抹踟蹰与惆怅凝固在了心底,那份若隐若现的心意,终归还是藏匿于口中。 有些事情终归还是不能够因冲动而轻易启齿,但却不甘就这般隐隐藏匿而不敢表露,万般纠结之中,只徒留一抹不知归宿的茫然。 这一日,依旧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慕江吟上完了国文课之后,便回到了办公室中准备工作计划。这时,忽然一个学生跑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前向她传话,“老师,外面有一位自称是裴先生的人找您。” “裴先生?”慕江吟略微有些惊异,便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去往了学堂的门口。 刚出了教学楼的门,便看到了裴书臣穿着着一身郑重的西装站在了门口,见到了,他便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裴先生,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慕江吟走了过去,并为他将门打了开。 “裴某人此番擅自前来,实在有些唐突,还望慕小姐见谅。”裴书臣神色匆匆,脸上却也带着些许的兴奋之色,“这件事情刚商谈成果,便立刻前来告知你了。慕小姐,你今天忙吗?” “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是一件喜事。如若你不忙的话,能否允许我进门同你详谈一下?” “当然可以。”慕江吟自然不会拒绝他,她虽不知他所言何事,但还是打开了门将他迎了进来,“裴先生你里边请。” 慕江吟将裴书臣邀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裴书臣在办公室中,事无巨细地将所有的计划和安排都同慕江吟讲了出来。 “……那边的居民楼拆迁之后刚好要重建一批新楼,经过详谈之后,他们说可以将那一批新楼改建为学区,将其扩建为校园。” “如果可以扩建的话,那么这里的学校就可以迁移到新校区。新校区的面积更大,设施齐全,物资新颖,更有利于孩子们读书学习。” “如若可以将学校迁移到那边,孩子们就不必在室外读书学习了。如果能够实现扩建校园的,与此同时,还能够在接纳一些学生到校园中,也能够让更多的学生普及教育,这些正是你的想法。” “经过了好几次的详谈,那边已经同意了将场地卖给我们,我们这边也能够规划起来并打造新型校园。”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不过是否有这样的意向,这一切还看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这边立刻就能够办理,保证可以将一切做到最好,最合适。” “真的可以吗?”闻此言,慕江吟不由得立刻兴奋了起来,她的眼眸之中泛起了光芒,并握住了双拳,“扩建校园一直都是我求之不得的,能够给孩子更优越的环境,并且使更多的孩子能够在校园里读书学习,始终都是我的心愿。” “如果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是愿意的呀。只是……” 第七十二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一) 说着,她却也不免有些顾虑,又肃色对裴书臣问道:“扩建校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要历经好多工序那边真的能够答应我们改建校园吗?” “还有资金上的问题……这样一来,恐怕还要花费大量的资金。资助学生读书已经花费了好多资金,现存的这些经费加上我的存款,恐怕也未必能够够得上……” “资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裴书臣很了然地说道:“资金这边由我们来出,无论是扩建校园还是资助学生,这些都不成问题。” “我们公司的经费是足够能够扩建得起一个校园的,剩下的资金资助几十个学生到学堂读书,学习也绰绰有余。这也算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实在是太好了。”慕江吟已经起了跃跃欲试之心,并将双手收了紧,站起了身来,眼中也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我这就和校长说这个提议,如果校长答应了下来,那我们就可以策划扩建校园的事情了!” “好的,慕小姐。”裴书臣也站起了身,并点了点头,含笑而道:“我等着你的消息,随时在此地恭候。” 慕江吟与裴书臣谈完了这件事后,便立刻和校长说了这个提议,校长也很愉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他们这些天便一直商谈着如何扩建校园的事情。 把计划拟定下来后,便开始了扩建校园的行动。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将一切准备齐全后,便开始了校园大迁移。 新校区在上海滩通行较为便利的一条街市上,这里的位置适中,没有热闹街市的繁华吵闹,也不比从前的校区位置偏僻。 刚刚建设好的校区,一切都是崭新的,所有的设施都是为了适合学校教育而建设的。这里也有新建设好的假山鱼池塘环绕,清新的空气更适合学生读书,学习与休息活动,一切都是正好的模样。 裴书臣那一边也大力出资,投资于学校建设上。与此同时,他也同样资助了一批上不起学的学生到新校区来读书学习。 这一次迁移校区的阵势是极为庞大的,学生的人数是从前的三倍,有许多都是贫困人家的儿女受资助而来的。 因为学生人员的增多,因此,学校又多聘用了几位老师,这样一来,整个校园的规模就比从前扩大了好多,一切都进行了重新的装置。 这样大整顿一番,所有的一切便都焕然一新,比起从前的学校,好似一切都换了模样一般。来到了环境这样好的新校区,学生们为此也十分欢喜兴奋。 为了庆祝新校区的迁移,学校决定在一切打点好的那一天,在新校区的大礼堂之中举办一场盛大的开学典礼,并邀请投资人和为学校建设做出援助的人一道来参加。 如今已经褪去了金秋时节的冷霜,已然到了寒冬之际,初冬刚刚而至,天上洒着那纷纷扬扬的小雪花,落在了新校区的每一个角落里。 便是这天空之中带着瑟瑟的冷意,但这料峭的风寒却仍然阻挡不住这整个学区之内所包容着的阵阵欢心。 学校的领导教师,老师,新生以及资助方此时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来到了礼堂中,开学典礼即将在此刻开始。 慕江吟到的是最早的,作为提出这项工程的策划者,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精心设置并安排的。她将所有为这项工程做出贡献的人,都邀请到了开学典礼的现场,并且安排着他们一一落座。 作为她的好友同时,也是对贫困生的资助人,闻函初,姜悦滢,范文博自然都是少不了的,还有作为投资人的裴书臣,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出席者。 便是在百忙之中,也未有一人缺席这场盛大的开学典礼。整个礼堂中,几乎座无虚席,上上下下都被精心装点了一番,在场的学生们的眼中都洋溢满了喜气洋洋之色,这氛围宛若迎接新年一般。 “下面我宣布,育才中学开学典礼正式开始!”带到所有的人来齐了之后,校长举起了扩音器,并大声宣布开学典礼的开始。 “好!”紧接着,场下便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那此起彼伏的掌声,维持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渐渐平静下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振奋之情。 校长神色庄严并举着扩音器话筒,面对着在场众人继续侃侃而道:“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这一天我们扩建新校区的工程终于成功完毕,迎接了新同学与新老师入校。” “从此之后,这里便是大家学习与生活的乐园,在这里,我代表育才中学,欢迎所有的新人来到,希望每一个人在这里都能够收获颇丰!” 校长的声音顿了一顿,接着又说道:“这项工程之所以会迎来这样的成功,有一个人是功不可没的。” “资助贫困学生读书学习的这个提议,一开始便是由她提出来的,在这项工程开办以来,她前前后后一直在为着所有的事情奔忙着,从未停歇。” “她用自己的个人财产资助了许许多多的贫困学生到校园读书学习,并且它始终抱有着培育人才的态度,在校园内教书育人。” “不过入职短短几个月,却做出了无数贡献。她是值得我们所有人去敬仰的,她就是我们育才中学杰出的国文教师慕江吟,下面有请她来发表致辞!” “慕老师,慕老师!” 当提到慕江吟的名字的时候,在场的掌声如同雷鸣一般,满场响起了无限振奋的欢呼声,几乎贯穿了整个礼堂。 在场的学生无人对慕江吟不是充满了崇拜与景仰,拿一双又一双澄明灵澈的眼睛,皆望向了台上那最闪闪发光的一抹身影。 慕江吟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便从后面缓步上前接过了校长手中的话筒,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并抬起了头,目光始终坚定的望向了前方,凝结在眼中的是,那始终未曾改变过分毫的信念。 第七十三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二) 她今日所穿着的,是一件蓝色的旗袍,那长长的发丝垂落在肩上,从容且优雅,眼角眉梢之间所浸透着,皆是独属他那独一无二的书香之气。 便是面对台下成千上百之人,她也未曾有一分一毫的紧张与拘束,眼眸之中,泛着淡淡的光辉,在那如同秋波一般的眼眸之中也沁着丝丝缕缕的温柔。 “尊敬的各位领导,投资人,资助者,大家上午好!”她的声音虽然亲和,但却掷地有声,凝结着无限如同山石一般坚不可摧的力量,便是话音落下,在这空旷的礼堂之中,仍然伴随着久久的回响。 她的声音稍稍顿了顿,目光平视着前方,望着那如同浩瀚波澜的全场,它将扩音器放在口边,继续从容地讲道:“荣幸能够作为育才中学的教师代表来发表今天的开学典礼致辞。” “首先,欢迎在场的每一位新同学。无论大家从哪里来,到了这里,就都属于在同一片蓝天下读书学习的同学。” “这项扩效工程能够圆满成功,是一件十分令人开怀的事情,与此同时,我们也落实了资助贫困生读书上学一事,让更多的适龄少年拥有到学校读书学习的机会。” “让更多的人能够得到读书学习的机会,是我自幼以来的心愿,如今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得到了实现。” “最先要感谢的,是我们的校长与各个领导,同意了我的想法,并且支持接纳更多的学生入校园之事。” “其次,要感谢的是我的朋友,大家在百忙之中挤出空闲时间来帮助我一同策划着这项事项,并且慷慨给予了自己的资产来资助学生上学,为教育事业做出了令人敬佩的贡献。”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朝着站在身后那几个人望了一眼,刚刚好那几个好友也一直在注视着她。 姜悦滢调皮地向她挥了挥手,闻函初眼中也含满了温柔,并且唇角泛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对视上了她的目光,一切都好似心有灵犀一般。 无需言语,便也能够明晓彼此的心意,这一刻,两人的心间距是充满了成就的欢喜。对视了一刹后,暮江吟收回了目光,转过了身,又恢复了那庄严的站姿,继续讲道。 “育才中学,是充满了书香的地方,也是大家成长的乐园,希望在校的每一位学生都能够在这里学有所成,快乐成长。” “希望多年之后,大家都能够凭借着自己的专长谋求一份适合自己的事业,为我们的泱泱大国奉献自己的力量。但愿有一天,在新一代青年人的努力下,我国的综合国力能够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希望未来的你们,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来守护国家,让我们的国家有足够的实力对抗侵略者,从此之后再也不受列强侵犯,成为昂然屹立在世界东方的一颗璀璨明珠!” 话音到了最后,她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澎湃之情,一字一句之中,尽是慷慨激昂,恰似凝结了天地浩荡之力,抒发了满怀的凌云壮志,直至青云端。 “好!” 她的话音落下,那回响之声仍然在礼堂中回荡着,回声未落,在场边又响起了一片如同雷鸣一般的掌声,将这一份壮怀激烈挥洒向了全场。 “感谢慕老师的精彩发言。”慕江吟的发言完毕后,校长又拿起了话筒继续讲道:“我们之所以能够成功扩建学校,还有一个人也是功不可没的。” “他为我们购买下了这样大的一片场地,也是他慷慨资助了大部分资金,才给我们的学校提供了这样一片净土。” “他就是着名元庆公司家的大公子裴书臣,下面就有请裴先生来发表致辞!” 校长的介绍完毕后,便见得裴书臣缓缓走上前来,他这一日身着一件十分挺拔的西装,也特地收了一个整洁的背头,显得格外庄严且郑重,像是专程为了开学典礼而盛装出席。 他接过了话筒,并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朗声讲道:“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各位宾客好,能够有幸莅临此次开学典礼,鄙人不甚荣幸。” “育中华之人才,传教育之薪火,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能为国家的教育事业做出一点点的贡献,也是鄙人的荣幸。” 说着,他将目光转移向了站在身后一侧的慕江吟,一切好似有意突出,目光之中也带着些深意,“当然最荣幸之事,是在这茫茫人海之中,能够与这样满腹经纶且才华横溢的慕老师相识,并结为好友。” “若不是听慕老师的介绍,知晓了慕老师的雄心壮志,与我国教育发展的现状,鄙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且集中所有力量大力出资来建设学校。” “我们之所以会看到今天的恢弘之状,并不在于鄙人为此事谋划出资,而在于慕老师所花费的这一番心血。” “她不计较个人得失,呕心沥血,一心为教育事业付出的精神值得为所有人所称赞,是教育界一颗闪烁的新星,它的光芒也会照亮这整个上海滩,甚至整个中国的所有莘莘学子。” “请恕我多言一句,慕老师这样的教师堪称英才,有她是教育界之幸,更是国家之幸。希望未来她能够一步又一步实现自己全部的理想,也但愿我国的教育事业会越办越恢宏!” 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在众人面前,为有一点避讳。话音到了最后更添了些昂扬,甚至滋生了些热血澎湃,眼眸之中含着振奋,也凝结着一丝仰慕。 他的话音落下后,在场无疑响起的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捧场的掌声,不知是给的裴书臣,还是再度投给了慕江吟。 在慕江吟又一次被提到名字的时候,她不觉怔了一下。她未曾想,裴书臣所发表的致辞竟然大部分的言语都是在赞扬自己,其中有些高度的赞誉,不禁让她觉得自己无法承受。 第七十四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三)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不觉有些窘然,可却还是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深深朝着台下鞠了一躬。 致辞结束后,下一个环节便是升旗仪式与学生致辞。后头又有几个学生们展示他们精心准备的文艺表演,为活跃新学期,新气象的气氛。这几个环节都一一进行完毕后,开学典礼便到了尾声。 大概一天左右的时间,方才结束了这一场开学典礼。待到一切完毕后,夕阳已经落在了远山边,泛着那灿灿的霞光。 典礼举办的这一天,意味着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一切都在朝着更精进的方向发展。从此之后,全校所有的新老师生都要在这新校园中开始新的旅程了。 因而,典礼上每一个人都是精神焕发,都十分期待着扩建新校区后的学习生活,这一天,开学典礼进行得也十分顺利。 慕江吟作为学校的在职教师,自然是要送所有的来宾与学生离席后,方才能够离开。当她将所有的宾客与学生送离学校后,天边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暮色。 纵然这一天再辛苦,可她却也丝毫没有感到疲乏,心中所期盼着的这一份心愿终于又实现了一步,这一份喜悦和振奋的旋在心中久久不能消散。 “慕小姐!”她正在礼堂之中收拾着桌椅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说声音在礼堂之中泛着空空的回响,却也听不太清楚。 回过头,只见裴书臣含着满面的笑意,徐徐向他走了来。 “是你,裴先生?”慕江吟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了身,略为诧异地望向了他。 “我来。”裴书臣径直走到了慕江吟的身侧,揽过了她手中的桌椅,便欲要帮着她朝着一旁抬去。 “哎,不用……”慕江吟不觉一愣神,刚想要抬手推辞。 “没事,我来就行。”裴书臣的动作很是利落,抬起了那桌子,便将它搬到了一旁,不过片刻就已然把这场地收拾了好。 “谢谢你啊,裴先生。”将一切打理完毕后,慕江吟走上前了几步,站到了裴书臣的身侧,并真诚地向他道了那一声谢。 “无妨无妨,举手之劳。”裴书臣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暮江吟的目光之中,带着一抹清浅的柔情。 但见窗外的暮色已然沉了下来,慕江吟望着他,又对他问道:“典礼已经结束了,你怎么还没有走啊?” 裴书臣轻轻扬了一下嘴角,笑容仍然温柔和蔼,看着暮江吟的目光泛着些若隐若现的涟漪,“还没有和你打过招呼呢,哪有就这样离开的。” 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复又对慕江吟而道:“忙碌了这么多天,现在事情终于有着落了,你的这一颗心也总算能够放下了,这些日子里,你实在是辛苦了。” “你为了这件事情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那么多的孩子都在你的努力下得到了到学堂读书学习的机会,你当真是教育界实至名归的大功臣。” “哎,你就别吹捧我了。”听到了这样高度的赞誉之词,慕江吟摇了摇头,有些窘迫的笑了笑,“我也不过是个刚入职的新人教师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出神入化。” 她停顿了一下,又将头抬了起来,声音轻轻,“其实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肯定,不过刚刚在开学典礼时,你所说的那些溢美之词,我着实有些愧不敢当。” “那本应该是你的致辞,你也是这项工程的有功之人,理应有自己的说辞的。” “又何必提及我,这么高的赞誉,叫我怎么能够承受得起呢?” “你若承受不起,那天下就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的了。”裴书臣又轻声说道:“你是当之无愧的教育界新星,也是所有从事教育行之人该学习的榜样。” 说着,他的眼中又凝结起了一抹坚定,并深深而道:“我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该被所有人赞誉的人也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去做这些事情,也不会把资金投在教育界上,我从前也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些。只要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名声和荣誉,我所做的这一切就都值了。” 慕江吟听得了这话,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眉,当她听到那几个词语的时候,心中不觉生出了几分淡淡的不适。 她轻轻摇了摇头,并且郑重地解释而道:“我扩建学校只是想让更多的人受到教育,只是想培育更多的人才,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名声和荣誉。” “我的本心就是做一位教师,并且发展我国的教育事业。这些所谓的赞誉对我来说从来都是云烟,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 “是也罢,非也罢,反正你想要的都做到了。”裴书臣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并没有细听慕江吟的话语,只将其当做是寻常。 他仿佛并未参透慕江吟真正的心志,只是如平平无恙一般地说道:“哪有做善事不留下姓名的,就算你一心为了教育事业的发展而努力,可名声和荣誉对你来说,又怎么可能会不重要呢?”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属于你的。你若要兴办教育,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你的心愿实现了,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你欢喜,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日后你若想再办教育,倘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我能够帮你做的,一定会鼎力相助,我期待着你成为那个被所有人所敬佩的优秀教师的那一天!” 慕江吟听得了他的这个一番言语,眉梢颤动了一下,却是沉默了一瞬。纵然他是真心竭尽全力相助自己广办教育,但却到底不通自己心意,甚至也不明晓自己要做成这一件事情的真正理由。 似乎这一切,并不是他为了教育事业的发展所做的贡献,仿佛都像是为了自己而做一般。可那些所谓的赞誉和荣誉,却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追求的。 此时此刻,难免有一种疏离之感,降临在了两人之间,像是心灵之间无法跨越的了的鸿沟。哪怕与他算是交情较深的朋友,但却终究无法做到知心的地步。 第七十五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四) 可他到底还是竭尽全力帮自己做成了这一件事情,不论于情于理他都是有恩于自己的,便是他不懂自己的心意,但对于整项事业工程而言,这根本不值一提。 慕江吟也并不是很在乎他对自己是怎样的想法,总而言之,能够将学校创办好,便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于是他便也没有再就着这件事情同他详细解释,只是言语真诚且含着感激地对他而道:“我会继续努力,继续广办教育的,也感谢您与整个公司对我的所有支持和帮助,江吟没齿难忘。” 裴书臣只当她是被自己的真诚所打动,只见他的双眸之中,泛起了一缕淡淡的光芒,又向慕江吟靠近了一步,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饱含着深情,并深深而道:“能够为你做到这些,也是我的幸运,与你相识,于我而言,弥足珍贵。”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似乎在情不自禁之间将手抬起,轻轻触碰到了慕江吟的肩膀。这一触碰,好似逾越了两人之间,本该保持的距离。 只见慕江吟的眉头轻动了一下,好似对此产生了一丝略微的不适,并本能的向后躲了一躲,没能让裴书臣的手在自己的肩膀上落下片刻。 可谁曾想,偏偏就是在那样一个瞬间,闻函初刚刚好从此处经过,所望到的刚好是裴舒晨的手落在暮江吟的肩膀上的那一幕。 他本欲到这里来叫慕江吟,却不料正看到了裴书臣在她的身侧,因此便没有出面。 而他刚转过身的时候,便望到了那一幕,但见裴书臣望着慕江吟目光之中的那一缕柔情,他顿时之间便从中察觉出了异样,当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但见裴书臣那亲昵的举动,他的眼中不觉泛起了一抹失落之意,目光只在那里停留了几秒,便收了回去。 他终归没有在这里久留,只是转过身,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便转身默然而去,涂留下了一抹惆怅的背影。 而这一旁的慕江吟和裴书臣却丝毫未发觉闻函初刚刚来至过这里,裴书臣见得慕江吟的闪躲,一时之间脸上不觉添了些窘然,手悬在了半空之中,也不知是进是退。 他到底还是君子作风,既是慕江吟不喜他与其靠近,他便也没有再逾越,只是默默把手收了回去,恢复了原有的神态与动作,也未曾在就此多言什么。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公司去处理事务了。”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又从脸上扯出了一丝笑容,望向慕江吟的目光仍然深深,“不论过程是怎样辛苦,只要帮你实现了这一心愿,我便是开心的,改日我再到这里来看你。” “公司?”听到他的那一句话的时候,慕江吟抬起了眼,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你……是加入了元庆公司吗?” “对呀,我加入了元庆公司。”裴书臣笑了笑并点了点头,眼角之间像是夹杂了一丝妥协的,苦涩,可眼中却已是风轻云淡,“如果我不加入公司,我怎么可能会挪动那边的财产,联合这边的工程来建校舍呢?” 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不觉一颤,眼中不觉生出了一抹不可思议,“可你曾经不是说,不想加入公司做生意,想要发展自己的事业吗,你现在怎么会……” “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不想的。”裴书臣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好像有一丝讽刺的神情落在了他的眼中,他嗤笑了一下,“不过我不想有什么用呢,我父亲只想让我成为他的帮手,是不会同意我做自己的事业的。” “之前是不想做这个,可是现在觉着嘛,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不加入公司,就没有办法利用我这个大少爷的身份去支配财产,去跟那边商谈扩建校区,也就没有办法帮你获得今天的荣誉。” “就算我前些年没有留在上海,但这里也有一半的财产是属于我的。不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大少爷的身份,那我岂不是白回国了?” “啊?”听他说着这些,慕江吟不由得更为讶然,这一切是她全然没有设想得到的,他微微摇了一下头,仍然在震惊之中没能缓过神来,“我只当是你以个人的身份和那边商谈出的这个结果,也以为你是用自己的积蓄来资助建设校园的,却原来是以元庆公司的身份……” “嗐,你也太高看我了!”裴书臣摇了一下头,自嘲地吸了一口气,“光凭我自己,哪有那样的能耐呀?我一个刚刚从国外回来的一无是处的留学生,谁能愿意和我这样一个人合作?” “凭我自己的那一点积蓄,根本做不得什么,也只有拿公司里的财产才能够资助这项工程。也一样,以这个大公司的名义才能够谈成这件事情,所以说回归公司还是有好处的。” 慕江吟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心中也不觉生出了一丝微恙,虽然裴书臣说得云淡风轻,可他却免不得觉着过于荒谬。 她的眼中添了一抹肃色,肃声对裴书臣问道:“可是你这样私自利用公司的名义做事,不怕你父亲那边会怪罪下来吗,如果这一切并不是总经理那边的本意,那你……” “哎,这个你就无需去担忧了。”裴书臣摇了摇头,挑了一下眼睑,“是他要我回来做事的,我挪动一下他的财产,也算不得什么,况且我也没有去做什么坏事,他自然是没有理由说我什么的。” “反正这边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了,你安心在这里教书育人就好,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承担责任的人是我,也不会是你。” 便是裴书臣这样说,慕江吟的心中却也终归无法安稳的下来,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地说着,慕江吟便越是觉着心中不安。 从裴书臣的瞳孔之中隐隐似看到了一丝报复之色,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的都是为了慕江吟,可却又好像借机报复父亲非要让自己回归上海滩。 虽说他所行之事是善举,可他的目的却好似远远没有那么纯粹。当慕江吟察觉到这一点之时,心中不免生出些心惊胆颤之感。 第七十六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五) 裴书臣此人表面看上去温和儒雅,善解人意,但他的内心好似远远不似他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单纯,他的身上好似有太多太多的看不清,猜不透,让人深感其中复杂。 慕江吟沉默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头,并又对他问了一句:“那你将来打算一直留在公司吗做生意吗?你自己的梦想和事业呢?” “嗯……应该会。”裴书臣略微思忖了一下,并点了点头,并没有察觉到慕江吟对,他已经起了异常的看法,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生意上的事情虽然无趣,但也并非难做,没什么事情,是学不会的。” “我现在才算明白,只有做生意才能够得到无穷无尽的财产,只有有了钱,才能够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要怪啊,就怪我从前的时候太过于年少轻狂,总觉着出国留了学就一定要回来做自己的事业。” “现在才知道梦想算什么呀,梦想根本没有什么用的,在这样的家庭里,哪里还能够实现什么梦想啊,都是空谈。” “与其去想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并为这些事情心生苦恼,倒还不如为了钱努力。总而言之,只有有钱才能够有一切,人终其一生不都是为了钱吗?” “我现在看明白了,也觉着心里舒服好多了,以后呀,专心致志做生意赚钱,也不会为了那些事情苦恼了。” 裴书臣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落入了慕江吟的耳中,她只觉着面前的裴书臣愈发教她觉着陌生,或许这并不是陌生,而是她从头至尾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此人。 许是他在风雨之中已然变了初心,也许是他本就是一个轻易动摇的人。 慕江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同他说了出来,“可是梦想从来都是需要坚持才能够实现的呀。” “你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想法啊,纵然面前有着重重阻挠,可你为什么不努力一下,而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呢?” “算了,没有必要了。”裴书臣摇了摇头,对于慕江吟的言语他不再听得进去一分一毫,他抬起头来呼了一口气,只道:“与其去想这些,不如多花些时间去学做生意,才能赚得更多的钱,有了钱才能够有了切,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好了,今天就先不和你多说了。”他看了看怀表上的时间,“我要尽快回去整理一下公司账目上的数额,再晚些父亲回来,发现了资产被移动,怕是就有麻烦了,改日再见。” 他只落下了这一句,便转身而去,离开了会堂。 留慕江吟一人默默站于原地,这一刻,她只觉得心中莫名惆怅。 一个人的梦想,真的那样轻易就会被磨灭吗? 曾经被自己视若至高无上的梦想,到如今却又被自己各种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梦想又怎么能够被称之为梦想? 裴书臣走入了这个到处交织着利益的生意大网络之中,将金钱与利益视作自己此后的追求,而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这着实是一件可悲之事。 可这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决绝地放弃了自己当初坚持着的梦想,木江吟作为一个旁观者,并没有任何理由对其相劝。 不论他选择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权利与理由去置喙。 他帮助自己实现了这个心愿,并且扩建了学校,做了这样一件对教育事业有益的事情,自己理应将其对自己的情谊铭记于心并将其视作最仗义之好友。 可是在心灵的距离上,却似乎已然越行越远。那样一个为了利益而轻易放弃梦想之人,终归是无法成为同路之人的。 她与裴书臣得以成为相互帮助的朋友,但却好像无法成为如与闻函初,姜悦滢相互知心的好友。 “江吟,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姜悦滢那一声尖锐的声音传了来,打断了慕江吟的思绪。 只见姜悦滢跑了过来拉住了慕江吟的手臂,望着她而道:“你在这做什么呢?还没有收拾完吗?我跟文博还有函初都在等着你,一会儿一块去吃饭呢。” “啊……都已经收拾好了。”慕江吟将自己的思绪整理的好,并对姜悦滢而道。 “走。”她也没有再去纠结其他的事情,挽住了姜悦滢的手,依旧是寻常之状,“我们去找他们。” 两个人说着,便一道离开了此处。 今日的开学典礼是一个十分隆重的日子,也标志着慕江吟的梦想得到了进一步的实现。 在这件事情上,作为她好友的闻函初,姜悦滢,范文博都一起出了好多力,见得校园的扩建办的这样成功,这几位好朋友的心中自然也是无限开怀。 因此几个人便决定在开学典礼结束后的晚上,一同找一家餐馆来一齐聚餐,小小的庆祝一番。 月色入户,那月影透在那欧式小餐馆的窗子里,带着一层淡淡的银灰之色,笼罩在了这一片温馨之间。 “来,干杯,干杯,干杯!”姜悦滢大的已经沉醉了酒意,手中握着那盛了半杯酒的酒杯,一直在口中不停地絮絮着,不知所言。 “今儿个高兴,可真高兴啊!”她半闭着一双惺忪的眼睛,双颊已经布满了驼红,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喋喋不休地说着:“江吟实现了她的心愿,我也实现了我的心愿。” “以后我是小学国文教师,他是中学国文教师,我们一起培育人才,一起为国家栽培栋梁之才。我们这一对姐妹花就永远都不分家了,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啊!” “来,江吟!”说着,她又用那颤颤巍巍的手斟满了一杯红酒。 她的身子已经因为醉酒而摇摇欲坠,她用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握着酒杯,并转过了身,面向了慕江吟,“我们干杯,再干一杯,祝我们这一对姐妹花友谊天长地久!” 她的这一个转身太过于迅猛,又因她的头脑本就已经混沌不清,她这一回身,竟险些从椅子上跌倒。 “哎,悦滢,你小心呐!”慕江吟见状,连忙将她扶了住。 第七十七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六) “没事没事。”姜悦滢甩了甩手将慕江吟推了开,脸上带着豪爽的笑容,又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并将其高高举了起来,“江吟我们来干这一杯!” “哎呀,你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慕江吟看着她这个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忧,一只手扶住了她,另一只手欲要夺下她手中的酒杯,“你已经醉了,咱们今天就先别喝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可随之姜悦滢摇晃着身子竟然耍起了无赖,她紧紧地抓住了慕江吟的手腕,大有她不答应自己便不肯放手的架势,“你今天必须答应陪我喝下这一杯。”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是不认我这个姐妹,我可是要生气的,你如果让我生气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你知不知道?” “哎呀,你呀!”看着她这个模样,慕江吟实在哭笑不得。 她知晓她醉酒后实在难缠,自己无法执拗得过她,便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我答应陪你再喝一杯。不过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杯,喝完了这一杯之后,可就不许再喝了!” “没问题!”姜悦滢眯着眼睛扬起了嘴角,做出了一副豪爽的姿态,“干下了这一杯,我什么都听你的,来来来!” “好,那就再来一杯。”慕江吟本就是不胜酒力之人,喝了几杯之后已然有些微醺,但为着姜悦滢,却也还是应了下来,再度斟满了一杯酒,并同她酒杯相碰。 “干杯干杯,我们这对育才姐妹花,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分家不分家!”姜悦滢高声叫嚷着,与慕江吟的酒杯相碰,并将这一杯酒一饮而尽。 慕江吟是有分寸之人,知晓在这样的夜晚里,便是在欢喜,也不能够醉得不省人事。可在已经微醺的情况下,又强行饮下了这一杯酒,不觉头脑又添了些眩晕。 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她放下了酒杯后,准备再饮一杯酸梅汤解酒,使自己的精神更清醒一些。 可奈何这酒力太过于强大,自己拿杯子的手都不觉有些发颤,一个不稳杯子从手中脱落了下来,她的头好似也更添了些重量,整个身子都好似被什么东西拉得下垂了下去。 “江吟,你小心!”闻函初见状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子,才没有致使她从座椅上跌落下去。 抬起头时,倒映在她的双眸之中的,正是闻函初的那一副俊朗清秀的容颜。他的目光汇聚在了自己的瞳孔上,那容颜在模糊之中也带着清晰。 伴随着头脑中的朦胧,这一刻,她只觉着如真似幻。 面前那清朗的容颜,不知究竟是真是幻,那一双浑厚的眼眸之中仿若有一泉清水在轻轻荡漾,好似在这一瞬间浇灌在了他的心田之上。 那独属于他的浑厚气息亦扑面而来,更交融着些令人心醉的柔和。慕江吟就这样望着他,一时之间,心中不觉愈发痴痴,恍恍惚惚之中,辨不出这其中真幻。 “江吟,你还好吗,是不是醉了?”闻函初那浑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眼眸之中所泛着的是深深的挂心。 当他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慕江吟那缥缈的思绪才渐渐凝固了起来,望着面前的人,顿时也恢复了些清醒。 她的身子向后缩了一缩,脱离开了他的双手,并摇了摇头,坐稳了身子,只是轻轻道了一句:“我没有事。” 纵然清醒了些,但却还未完全清醒。她还是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头脑纵然是清醒着的,可是还是笼着些朦胧之感。 她不敢再做迅猛的动作,只怕一个回身,自己便又要跌倒。 “喝杯酸梅汤。”闻函初也瞧出了她的不适,并又为她斟了一杯酸梅汤,并递到了她的身旁,温声对她而道:“酒喝多了伤身,既然已经觉着醉了就不要再喝了,先快喝杯酸梅汤,能稍稍解一解酒。” “谢谢。”慕江吟点了点头,接过了他所递来的这一杯酸梅汤,将其饮了下去。 这酸梅汤的味道酸甜可口,入口之间便清除了残留在口中的酒气之味,让她顿感清醒了许些,头脑之中的眩晕也渐渐消退了些。 “好些没有?”闻函初目光仍然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融在她眼眸之中的挂心始终未曾消除,也未曾掩盖。 他那目光透过了眼眸,似乎落在了慕江吟的心上,使得了他那颗浮动着的心,不觉被什么东西轻轻一触碰,好似漾开了心中的一缕清浅的涟漪。 “好多了,谢谢你啊。”慕江吟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并将手放了下来,面对闻函初时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好了就好。”闻函初点了点头,并转过了身,他的声音仍然柔和。 “文博,文博……”姜悦滢的醉意已经越发越浓,口中絮絮地念着范文博的名字,并朝他的身上扑了去。 “你会一直爱我的吗?那你什么时候能够娶我,什么时候能够和你永远永远在一起?你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变心了?会不会有一天抛弃我?”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的话,那我会很难过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她双手环住了范文博的脖子,并喃喃地问着。 “我当然会一直爱你。”范文博将醉意惺忪的姜悦滢扶稳,并将她揽入怀中,用手扶住她的腰,致使她不跌倒。 他眼中的柔情似水,看向姜悦滢的目光,更是深情款款,“等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筹备好了,我就立刻娶你,我们结为夫妻之后,就能够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永远都不会变心。”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爱我和我爱你一样,这辈子都不会变的。”姜悦滢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甜蜜且满足的神色,倚靠在了范文博的颈窝中,好似被最绚烂的温柔所包裹着。 第七十八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七) “我和你们说啊!”可谁知,她又猛地一转身,离开了范文博的怀抱,并将自己的手高高扬起来,一副豪爽的模样,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和我最爱的人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要见证我们的幸福时刻。” “你们谁都不许缺席,都一定要来,到时候……” 许是她这一转身太过于猛烈,她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阵眩晕,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力,并伏倒在了桌子上。 顿时之间,她的胃中便是一阵翻江倒海,一阵气血上涌,她扶着桌子呕了起来,“呕……” “哎呀,悦滢!”慕江吟见状,也不由得心一紧,连忙上前去关切她。 她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呕了出来,整个人的身上也沾满了呕吐物,涨红了脸颊,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咳了起来。 “我们,继续……继续喝……”她降头抬了起来,眼中所见得的景物似乎都已经朦胧了起来,连说起话都是断断续续的语不成声。 “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你已经醉成这个样子了,不能再喝了。”范文博将姜悦滢扶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身上的呕吐物,嗔怪之中也不免带着心疼。 “反正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就算我喝醉了,你也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姜悦滢将双手还在了范文博的脖颈上,与他对视着并痴痴地笑着。 她的意识越发的朦胧了起来,双眼也渐渐变得发沉,并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范文博的胸口上,浅浅地睡了去。 “唉!”范文博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够将江月莹打横抱起来,并将她带到了里间的休息室中。 “悦滢!”慕江吟看着姜悦滢的这个样子,也免不得担心,与闻函初一同跟着范文博走了进去。 “文博,陪着我,不要走,不要走……”姜悦滢躺在了卧榻上,半梦半醒地在口中呓语着,挥动着双手,不知在抓着什么,口中所念着的只有范文博的名字。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范文博握住了他的手,并用坚定的声音安抚着她。 听到了范文博的声音,姜悦滢的心中有了安抚,才渐渐安静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餍足之色,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并沉沉睡了去。 “她喝醉了,我在这里照顾着她。”范文博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并为姜悦滢掖好了被子,转过身,轻声对慕江吟和闻函初道:“你们先去休息,我留在这里照顾她就行。” “那好。”有范文博如此细心,慕江吟便也得以安心,并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出去了,若有什么事情来招呼我们便好。” “我们先出去,函初。”说着,她便拉过了闻函初与他一同走了出去。 刚刚强饮了几杯酒下腹,整个身子都是灼热的,虽说并没有醉的太过于浓烈,但那一点点的微醺之感却仍然没有消除。 当他迈下台阶的那一刻,不觉身上添了一阵头重脚轻之感,一个脚步没有站稳,竟踩了空,险些便要从台阶上跌落下去。 “慢些!”还好闻函初眼疾手快,在慕江吟的脚步还没有落下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他即将要跌倒,并在那一瞬间便将她扶了住。 她扶着闻函初的手,这才站了稳,方知为虚惊一场。 “还好吗?”闻函初望着她的面色,关切地对她问道。 “没事。”慕江吟转过了头,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无恙。 虽说自己平缓了过来,可头脑之中的那一点点头晕目眩仍然没有消除,在面向闻函初的时候,脸上的那一抹驼红也清晰地印在了双颊之上。 细心如闻函初自然能够察觉得到,他的双眉稍稍聚拢了一分,凝神望着慕江吟的脸颊,细细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有。”慕江吟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扶着楼梯的扶手,谨慎地走下了台阶。 她抬起手来扶了一下,那愈渐沉重的额头,为了使自己更加清醒一下他,闭上眼睛缓解了两秒后,方才将双目睁开,只是道了一句:“就是酒意还没有消除,有一点点头昏。” 他顿了一顿,又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映着月夜星辉的窗畔,又向前走了两步,轻声对闻函初道:“你先去休息一下,我想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我陪着你一块。”闻函初上前了一步,温声对她道:“我也觉着身上有些发热,想出去透透风,一起走。” “那也好。”听闻函初这样说,慕江吟也没有回绝他,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哎,等一下。”慕江吟的步子还没有迈得开,便被闻函初又叫了住。 “怎么了?”她回过头,疑惑而道。 只见闻函初又走回到了方才的座椅上,并将慕江吟的外衫取了下来,轻轻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对她温声而道:“夜晚风寒霜重,穿上衣服,别着了凉。” 他的动作娴熟且细致,就这样将那件宽大的外衫披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 惺忪的灯火虽然晦暗,但却足以映照着他那清晰的五官轮廓,与慕江吟的双眼之距,也不过一寸。 在这一刻平视着她的面颊的那一瞬间,慕江吟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连带着那几分朦胧的酒意,更令她的心中有同小鹿乱撞。 “走。”闻函初给他扣好了衣领的扣子,并又对她道。 慕江吟的双目之中,却不觉带了几分失神,就这样滞滞地伫立在了原地,思绪亦不禁缥缈。 “江吟,江吟?”见得慕江吟没有动,闻函初便又呼唤了她几声。 “啊……啊?”这两声呼唤,才将慕江吟的思绪恢复如常,她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了闻函初的脸上,这一瞬间,如真似幻,不觉又多了些飘忽之感。 “想什么呢?我们走。”闻函初的神色亦平平,并无异样,说罢,便护在了慕江吟的身侧,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会心地一同走了出去。 第七十九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八) 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习习的凉风。虽说带着些凉意,但却并不是很冷。拂在面颊上带着些清爽之意,也使得慕江吟的头脑渐渐清醒了一些。 餐馆外便是黄浦江大桥,两个人一同走到了桥畔,并轻轻靠在了桥的护栏上,望着那滔滔江水。 圆月当空,月华似炼,映在那清江之上,泛着一轮浅浅的光晕。群星萦绕在那皎皎之月旁侧,闪烁着一缕淡淡的光辉,宁静之中又带着几分曼妙。 那江水的潺潺流声入耳,衬得这幽夜更为静谧。 “今晚的月色很宜人啊!”慕江吟抬起头来,望着天边幽月,轻轻地叹了一声。 “是啊。”闻函初手扶在了那黄浦江桥的护栏上,也同样抬起头,仰望着天边那一轮悠悠的月光。 那浑圆的月色入了眼,好似将世间一切美好印在了如墨的夜空之中,他的眼中也沁起了一丝清和,“今日刚好是月圆之夜,这样圆的一轮明月,恰似今日圆满的一腔心愿。” 慕江吟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了那幽月之上,听着闻函初的话,她的唇角缓缓上扬了几分,脸上也带着些实现心愿的满足之色。 她就这样轻轻望着月光,眼中闪烁着的淡淡光辉与晨星的清浅色泽交融在了一起,宛若,皎皎星河。 良久后,她才缓缓开言,“是啊,月圆心亦圆,何尝不是人间至美呢?” 那声音又顿了一顿,只见她的瞳孔动了一动,好像又有几分深思融入了思绪之中,转头面向了闻函初,面色之中更带了一抹深刻之意,声音之中,恰似含了一丝期待,“函初,你说,我的全部心愿真的都会一步一步实现吗?” “当然啊。”闻函初点头不假思索而道:“现在已经实现一步了,只要心中有信念,肯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做起,终有一日,你的心愿和最终的梦想都会得到实现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恒心与毅力,如若不是你能够坚持下去,不怕吃苦,那些孩子也不会获得像现在这样,在这么优越的条件下,读书学习的机会。” “这功劳并不能都归功于我呀。”慕江吟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因为获得如此成就而生出一点飘飘然之感,她的声音在沉着之中泛着清透。 便是微醺,所思所想也依旧清明,“我只是一直坚持着我广办教育的理想信念,能够获得今天这样小小的成就,所要靠的还是大家。” “如果没有校长与领导的支持,没有你们这些朋友肯资助学生读书,没有裴家少爷帮助扩建校区,就算我的志向再远大,凭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没有办法将它实现的。” “所以说一切还是要仰仗你们,是你们帮我实现了这第一步的心愿,也是我一路行走而来的贵人。” 当听到慕江吟提到裴书臣的名字的时候,闻函初的眉梢稍稍动了一下,好似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那一瞬间潜入到了他的心房之中。 他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一丝难以言语的深沉,亦有几分惆怅之色映在了脸上,抬起头来,望着那幽幽月光。 他的唇瓣吸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终究没有开眼,只是望着月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几秒之后,他才缓缓将头转了过来,望着身侧的慕江吟,踟蹰了一下,才轻轻启齿,“我对你的这点帮助与他们相比,其实算不得什么,也只能够是尽自己所能出资资助学生读书。” “而裴先生联合公司出资扩建校园,才是这项工程中贡献最大的那个人。若说帮你实现心愿第一步的人,也该是他。比起他所做的这些,我所做的这一点点,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慕江吟却摇了摇头,并没有认同他的说法,只是道:“没有什么贡献,最大也没有什么微不足道。我知道你是竭尽所能做了这些的这份情谊,对我来说已经没齿难忘了。” “我只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给了我极大的帮助,都是我的贵人,也是我要感谢,要珍惜的人。” 听了慕江吟这样的话,裴书臣心中那一缕微微酸涩之意,才稍稍抚平了一些。他转头凝望着慕江吟那清丽的面颊,却还是有些不肯甘心就这样作罢。 他踟蹰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委婉地对她问了出来,“那么在你看来,我们与裴先生同你之间的情谊,都是一样深重的吗?” 第八十九章一缕光影开新天(十) 听闻此言,慕江吟并没有立刻作答,她的眉心之间却泛起了一抹略微的复杂之意,沉默了几秒后,才将头抬了起来,再度望着那茫茫夜空,唇瓣轻轻翕动了一下,才开口缓缓而道:“我与悦滢是青梅之交,与你是同频共振的知己之意,与裴先生则是萍水相逢。” “若论情义的深重,倘若是诚心相交之人自然一样深重,若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好像都不大相同,也很难辨别得清清楚楚……” 她的话音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眼眸之中添了些困惑,也带着些许的复杂之意,并渐渐垂下了眼眸。 又沉默了几秒后,她才将头抬了起来,转过头来,望着闻函初那清朗的侧颜,却又重启了另一个话题,“函初,梦想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吗?” 闻函初也不知慕江吟为何会忽然发此一问,顿时之间不禁有些奇异,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微诧异的神色。 即是她如此相问,他便也依言而答,只见他点了点头,那交融着月光的眸色坚定如斯,假辞色而道:“梦想当然重要,如若没有梦想,那我的人生便不能够称其为完整,没有梦想,活着便如同躯壳一般而没有灵魂。” 慕江吟的眸光一闪,将眸中所有的光泽凝聚到了一处,更添了些认真,再度对闻函初问道:“那你会为了什么事情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当然不会。”闻函初仅仅只答了四个字,声音却斩钉截铁,不含有一丝丝的犹豫与彷徨,像是凝结了所有的恒心与决心。 第八十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九) 他眸中的光泽如同包裹了山石的厚重力量,“我就是为了梦想而活,我会用我的一生去追逐着梦想,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什么事情而轻言放弃自己的梦想?” 慕江吟沉默了一瞬,好似有什么思绪在脑海之中盘旋了片刻,几秒过后,她又对闻函初问道:“可倘若……倘若有什么诱惑摆在你面前呢?你也依然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诱惑?”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闻函初的眉稍微挑了一下,好奇之中带着些诧异,“什么东西对我来说算是诱惑,比如呢?” “比如,嗯……”回想着刚刚与裴书臣之间的对话,慕江吟便同他说道:“比如说金钱、利益、权利之类的诱惑。如果这些东西都摆在你的面前,那你又是否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对这些视若无睹呢?” “什么金钱利益权利,这些对我来说能够构成什么诱惑?”提到这几个词语的时候,文涵出丝毫不为之所动,仿佛从未将这些放在眼里过。 他云淡风轻般地说道:“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又有什么真正的用处,我这一生所追逐的从来不是这些。” “你知道我想要做的是什么?我这一生唯一的志愿就是成为一名军人。以毕生之精力保家卫国,守护百姓,判得国泰民安的那一天。我盛世中华,无人敢犯。” “如若我不能够为我的梦想去拼搏,去努力,那我活在这人世间,便也失去了任何意义,我绝不会做一个不知自己人生方向的庸庸碌碌之人。” “梦想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被摧折的,哪怕面前有重重阻碍,哪怕要面对的是崇山峻岭,也容不得半点彷徨与退缩,又何况是这些区区的利益,这些绝对不能够成为我放弃梦想的任何理由!” 慕江吟的目光一直落在了闻函初的身上,他所说的每一字一句他都清晰的听在了耳里,他那掷地有声的声音一如同奏响的琴弦落在了他的心间,不由得使他的心上也增添了一股震颤的力量。 他的眼里渐渐泛起了一抹带着宽慰的钦佩之情,启齿之间,声音中也添了些激动,“所以说成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你年少时的梦想,对你来说也是这一生最为重要,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情,是吗?” “当然!”闻函初的面色坚定,眼眸之中也闪烁着光彩,声音洪亮清晰且带着震颤的力量,“是我毕生的追求,至死不休!” 一股溪流缓缓地涌入了慕江吟的心田,带着震撼,也带着感动,同时也融着抚平失落的欣慰。 她的长睫随着晚风轻轻地闪动着,唇便渐渐泛起了一缕浅淡的笑容,望着闻函初的目光伴随着月色显得更为清浅,“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的,坚定不移地坚持着梦想,不为任何利益所诱,这才是心性坚定之人的所作所为,不愧是你!” “倘若我心性不坚定,你便也不会看到今日的闻函初了。”闻函初声音依然清透且坚定,“我能够走到今天所靠着的,一直不就是这一份恒心与毅力吗?是我这一生都不会改变的。” “江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说着,又带着些诧异地看着慕江吟,不解而道:“你是知道我的志向的,为何今天忽然间又对我问了这样的问题?” “啊……没什么。”慕江吟自然不能够同他说是因为裴书臣之事而心有所感,只是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不过就是忽有所感,随口而谈罢了。” 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又将头抬了起来,眸光渐渐融汇成了一抹坚定,“人世沧桑,宦海浮沉,自是有许多人在利益与权利面前迷失自己,以至于忘记了来时之路。” “不过还能有人如你这般自始至终记着自己的理想信念,记着自己要做的是什么,那就足够了,中国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与闻函初的这一番对话,方才缓解了她内心之中的那一缕淡淡惆怅与失意。 听着他那斩钉截铁的言语,她可以没有任何疑虑地相信,他是可以不为任何利益所动之人,他始终是心怀抱负与梦想之人。 到如今,她方才明晓裴书臣与闻函初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裴书臣会因诱惑而改变了自己的心念,但闻函初不会,且永远不会。 他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志向,知道自己想要去做的是什么,且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原因而改变了自己,那坚定不移的理想。 在无形之间,自己的心里已经划分下了亲疏。 是萍水相逢也好,是知己相交也罢,不论是以何种方式相逢,终归掩盖不住一个人的本质。便是裴书臣给予自己的帮助更大,但终归不是知心之人。 而闻函初虽然在有限的条件之内不能够给予自己那样大的帮助,但他的信念与志向与自己却是永远一致,他所贡献的是他竭尽所能的全部力量。纵然不如裴书臣所贡献的力量之大,但却比他所付出的更为珍贵,更为用心。 只有如他这样的人,才是不论外界有多厚重的风霜雨雪,都能够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之人。 忽而之间,他又想到了一事,便又转过了头,再次对闻函初开了口,带了几分试探地缓缓开口而问道:“函初,既然你说你的梦想是要做保家卫国的军人,那你知晓我广办学校位置的是什么吗?” “这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闻函初对此没有一点疑问,他的话音刚落下,他便利落地,脱口而出,“你在一早之前不是就说过吗,你想要做的是一位教书育人的教师,为祖国培育人才,是你毕生的志愿。” “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你不是也始终在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地在实现着自己的梦想吗?” 慕江吟的眉梢动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慰,却还是穷追不舍的又问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我所做的这些不单纯的,只是为了普及教育,而是为了自己。” “扩建校园也是为了扬名,使得自己获得优秀的教师名誉和名声,让自己获利?” 第八十一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十) “这又是哪来的想法?”听得了慕江吟这样的问话,闻函初不觉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并说道:“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如果你真的是为了获得名誉和名声,真的有这样的虚荣之心,大可在别的方面谋求发展。” “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经营一所小小的学校,用自己的金钱来资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又花这么多的心血投注在这,很难在短暂的时间内得到回报的教育事业上?” “但凡是了解你的人,都知晓你的志愿,知晓你想做的是什么。便是你获得了优秀教师的称号,在上海滩逐渐扬名,那也是你本应该获得的。” “你在背后付出的辛苦远远比所谓的名声与名誉要多得多,你所追求的,也绝对不仅仅只是在这里扩建学校,而是要将教育普及到全国上下。” “一个真正为了梦想而不懈努力而不惧辛苦去拼搏奋斗的人,一个心中有大爱,心中有志向的人,又怎么可能把所谓的名誉和名声当做自己的追求呢?” “如若真的有人这样看待你,那只能说明此人的目光短浅,且见识不高,着实是可笑的无稽之谈。” 闻函初话音落下,慕江吟的双眸之中,似乎有一缕淡淡的光泽与星光浓淡相宜地辉映着,一种无名的感动笼罩在了心头,带着丝丝缕缕的微暖,逐渐落于她的心房之上。 是感动也是欣慰,抚平了她心中的惆怅与失意。在这人世之间,纵然宦海沉浮,可却终归有人知晓自己的心意,懂得自己的所作所求。 那一缕清浅的笑容攀爬到了她的唇角,她望着闻函初那一双浑厚的眸子,轻轻眨动着眼帘,声音之中也渗透着丝丝莞尔,“果然你是明白我的,我所愿的,唯有普及教育,为国家培养人才。” 说,他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轻闭了一下双眼,复又将其睁开,带着些感叹之意,缓缓启齿,“我原以为人心复杂,这世间大多数人都重名誉与利益。” “我现在才知道,并非人人都以利益为重,人世之间,到底还是有志同道合者可共论心之所向,例如你。” 闻函初莞尔一笑,笑容之中,带着那与生俱来的温厚,对视上了慕江吟的目光,深深而道:“共有理想者自然是志同道合之人,志同道合之人,自然也是知己者。” 他不知晓慕江吟听到了何种言语,才会如此发问,但听她此般言语,便也明显了个大概。定然是听得了一些所谓的言语,方才会有所怀疑。 他自是不会过多地向她询问她不便启齿之事,只是用自己最深沉,真诚的话语予以她鼓励,“无需去看待世俗的眼光,这个人世间不是每一个人都和我们一样的。” “我们也无需去在意旁人的看法。只需脚踏实地的做好我们想要做的事情的每一步,无愧于本心,今生便也无憾。”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轻轻移开了目光,并将眸光缓缓降落,心中泛着那若隐若现的温柔,在无形之中,已经与闻函初的心缓缓靠近。 无需要求这人世间每一个人都明晓自己的心事,只要有人得成知己,有人共同进退,便足矣。 在这人世之间最知自己心意之人,便是自己面前之人,她再度抬起了头,望着他在月辉下那清朗的侧颜,心中不觉骤然一跃,好似带着些许的怦然。 一粒石子落入了她的心湖之中,激荡起了一层层亦真亦幻的涟漪,叫她久久不能平静。 得一知心人,胜过世间万物。 光阴似箭,冬去春来。不知不觉之间,又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过了这一年的新年后,寒冬之意渐渐褪去,如今已是初春时节。 屋檐上的冰雪初融,那附着一缕薄薄新雪的枝梢,已经冒出了一颗颗新芽,带着盎然的春意。早春的朝阳笼罩在整个上海滩的街道上,四下里一片焕然一新。 慕江吟已经从事教师行业大概半年有余的时间了,虽然入职的时间不长但却成为了一位声名远扬,饱受尊重与爱戴的青年女教师。 这半年里,她做了许多事情,资助了许多上不起学的学生到学校读书学习,一点一点地去实现当年的心愿。半年里虽然辛苦,但却满载而归。 闻函初,姜悦滢,范文博也都始终没有中断资助学生读书的这一工程,每个月都会出一笔资金,为学校的学生交各种学费与学杂费。 他们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慕江吟一样,都在在实现自己梦想的道路上不停地努力着,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虽然不能够像学生时代的时候那样时常见面聚会,但相互之间的情谊却仍然没有一点改变。 而裴书臣与他们虽然是同龄之人,可他所走的道路似乎已然与他们不尽相同,与慕江吟的轨道,也始终不能处于同一地平线上。 自从被父亲要求到公司做生意之后,他便被眼前的利益所诱惑,忘记了当初的初心与梦想,也不再想着凭借自己在国外求学得到的知识来做自己的事业。 现如今,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金钱与利益更重要,仿佛有了这些,就能够有了一切。纵然他不喜欢做生意,可是为了能够得到权利和金钱,他还是选择了这一行。 在学做生意的半年里,他见识到了生意场上的各种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渐渐变得圆滑世故起来,已然不再是单纯之人。 他也没有放弃帮助慕江吟扩建学校与资助学生读书的事情,便是裴望远始终反对他以这样的方式挥霍钱财,可他依然没有放弃,为了这件事情,也没少和裴望远吵架。 这半年来,他一直以出资人的身份到校园里去看望孩子们,并且凭借这个身份在校园里摆出一副头目的架子,甚至将自己视作了校园的主人。 对此,慕江吟自是心有不喜,但看在与他之间的情谊,以及他帮助自己的份上,便也没有为此同他多做计较。 便是心中颇有介怀,也只能够轻描淡写般过去,与他之间始终维持着还算作可以的友谊。虽然不比与其他几位至交好友那样志同道合,但也称得上是有些交情的朋友。 第八十二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一) 裴公馆。 初春的朝阳笼罩在那高高一层的屋檐上,裴书臣正在书房之中办公,忽而闻得屋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打门声。 “进。”他清清冷冷地道了一声,身姿未动,仍然在用手中的自来水笔,在笔记本上书写着。 “少爷。”进门的是他府上的家丁,那家丁上前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呈上了手中的那一方华丽的礼盒,“您叫小的取的东西,小的已经为您取回来了。” “嗯,买来了?”闻得此言,裴书臣眉梢微微挑了一下,这才转过身来,面向了面前的家丁。 他扶着座椅的边缘站起了身,并向前走了一步,取过了他手中的礼盒,“让我瞧瞧是什么样子的。” 他将其打得开,直接这礼盒中放置着一串用各种奇珍异宝所编织的项链,五光十色,无比瑰丽,只需看一眼,便得以料想其价值连城。 他眼眸之中的光闪动了一下,脸上浮现了一抹满意之色,并勾了勾嘴角,轻轻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摸索着那项链上的珠宝,口中道:“不错不错,确实华丽,这种珍品项链,恐怕整个人世间都不会有第二个了,料想定会给她一个巨大无比的惊喜的。” 家丁望着项链所散发出的光泽,心中不禁有些忧患,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裴书臣而道:“少爷,您派小的搜罗这么多奇珍异宝,又去找工匠打造这一条项链,就是为了送给慕小姐,讨慕小姐欢心的吗?”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值,这些奇珍异宝,每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的,所有的费用加在一起,已经用了上千大洋,那可都是公司做生意的血汗钱啊。” “而慕小姐与少爷之间的交情也并没有那么深,如若她不值,那可就亏了,您真的决定好了要将这个项链作为礼物送给她吗?” “放心,还亏不到。”裴书臣慢条斯理地将项链放到了盒子里,并将其扣上,眼中泛起了一丝森森之色,“咱们公司那么多钱呢,拿这么一点出来算什么,不过九牛一毛。” “这对别人来说是价值连城,但对咱们来说那可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这样的项链就算打造十条,我也是出得起的。” 说着,他的眼中又泛起了一丝贪婪之意,眸子在眼珠之中转了一转,“而且他们女孩不就是喜欢华丽的珠宝吗,越是奢华,越是价值连城,她们便越是爱不释手。” “把这个放在慕江吟的面前,我就不信她能够忍得住诱惑,到时候,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将她拿下。” 那家丁抬起了头,颇有些惊讶的对裴书臣问道:“所以少爷,您是想用这个来追求慕小姐的吗?” “没有错。”裴书臣高高抬起头,对此丝毫不吝承认,脸上是一副从容自信的模样,“抓住女人的心,可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要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才能够走得进她。” “这半年来,我为她做的事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我就不信她没有为之感动,没有对我动心。我给他的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再给得了她。如今时机也成熟了,是时候,也可以把她拿下了。” “能够做我裴家大少奶奶的人,必须得是一个聪明贤惠的女人,这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合适,所以她我是要定了。” 说着,他又勾了勾唇角,眸子在眼眶之中转动了一周,带着些贪婪之意,“我就不信,这个项链会栓不住她的心!” “少爷,您真的决定好了吗?”家丁听他这般言语,还是不免有些顾虑,“咱们裴家和慕家这件事有些渊源的,您想要和慕小姐结为连理,那老爷那边……” “行了,追个女人用不着这么畏首畏尾的。”家丁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被裴书臣一声打了断,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已经添了些不耐烦之色,“我想要娶什么人,想要和谁在一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他来管。” “总之,慕江吟这个女人,我裴书臣是要定了,谁也别想阻拦得了我。” “好了,你下去。”他又瞥了那家丁一眼,已不愿再同他多言,“这件事情在事成之前,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什么时候去做,如何去做,我自有定夺,以免打草惊蛇,乱了方寸。” “是,少爷。”如此,家丁也只能应了一声,便默默退了下去。 家丁离开后,裴书臣又坐回到了座椅上,再度打开了盒子,并品赏着那一串流光溢彩的项链,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眼中。 他的眸光又缓缓低了下来,落在了桌案上所放置的那一张信纸上,信纸上所书写着的,却并非是工作计划,而是一首短诗。 那俊逸的字迹落在信纸上,写着“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虽说字迹俊秀,但落笔的每一个字都似乎下了极大的力度甚至已然戳破了信纸,好似是融入了一种极端强烈的情绪。 他的手在那落下字迹的信纸上,轻轻地抚摸而过,口中呢喃着,“暮江吟,慕江吟,慕江吟……” 他复又又将手抬了起来,挑了挑眼角,又咬了一下嘴唇,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安心等着我,你这个女人,我是要定了。” 几日后,又是一个风轻云淡的艳阳天。冬春交际的冰雪已然消融,柳条已经抽出了新的枝芽来,雀鸟回巢,在阳光下,伴随着悦耳的鸣叫声,带着春回大地的一片盎然生机。 但见时机正好,裴书臣借故推辞掉了公司里的工作,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并带上了那一串价值连城的项链,从裴公馆中出发,准备去往育才中学见慕江吟。 早已策划好了的告白终于定好了日子,这一日,他的心情自是极为兴奋欢喜,整个人的身上也载满了神采奕奕。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珠宝盒从别墅上下来,却奈何刚巧碰上了准备外出的裴书雪。 哪知,裴书雪的一个转身,恰恰好与他相撞,他一个不慎向后闪了一下,险些脱落了手中的礼盒。 第八十三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二) “哎!”顿时之间,他不觉整个人一惊,连忙将礼盒护住,才幸而没有使其掉落。 转回身,但见裴书雪站在面前,他心中不觉生出了一阵火气,立刻皱起了眉头,愠声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话,还有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用你来教训我呀!”裴书雪被娇养惯了,自然不服于他的训斥,当即便高高仰起了头,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样。 但见裴书臣在此地,她却也不免生出了些奇异,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纳闷道:“你今天怎么在这,你这会不应该去公司吗?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是要去见什么人?” “与你无关。”裴书臣自然懒得同她解释,他将礼盒打开,查看了一下项链是否有异,便准备继续前行。 可那珠宝的光华实在太过于耀眼,他只打开了不过一瞬,那项链流光溢彩的色泽便被裴书雪所瞧了到。 如她这般爱慕荣华者,目光当即便被那项链的奢华所吸引了去,她的目光顿时一亮,连连上前了两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高了几分,“哇,好漂亮的项链啊,可以给我吗?” “你起开。”裴书臣却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如同躲避温水一般的躲避开了它,丝毫不让他碰上这项链分毫,“凭你?还不配!” 说罢,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了开。 “裴书臣,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和我说话?”裴书臣当即便被他激怒,并冲着他的背影大吼了起来,“你不过就是个从外边来的野种,我不配,难道你配?” 可裴书臣又哪里还会理会于她,他早已出了裴公馆的大门,并坐上了轿车,命令着司机开起了轿车扬长而去。 “谁给他的勇气,还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也不想想他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但是我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能有他什么事,真是不知好歹!”此时只落下了裴书雪一人在原地手握着拳头,愤愤不平。 “小姐,不要动气。”他的贴身丫鬟采莲扶住了她,并对她安抚而道:“咱们和大少爷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个项链而已小姐又不是没有,何必为了他让自己不痛快呢?” “哼,不知好歹。”裴书雪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可心中却仍是愤愤不平,撅着嘴道:“他那项链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项链,每一颗珠宝都是世间罕见的宝石,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寻摸来的。” “这整个上海滩除了我这样的身份之外,还有谁能够配得上那么金贵的一条项链。我没有的东西,谁想得到?他又有什么资格送给别人,这样的东西。” “这项链一定价值不菲,他花的钱也都是咱们裴家的钱,谁知道他拿裴家的钱去做了些什么?难不成是要去哄女人?” “小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只听采莲又对她说道:“我听家里的家丁说,大少爷好像要追求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呵,就知道他没什么好心思。”裴书雪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拿我们裴家的钱去讨好女人,还真当自己是大款啊,量他也没什么别的能耐,也就只有这一套。” 说着,她的眉心靠拢了一下,好似又滋生出了些好奇之心,并摸着下巴而道:“不过我倒想知道,能够把他迷得这么五迷三道的女人,到底有怎样的风情?” “是千娇百媚呢,还是风情万种,用勾引这个蠢货的手段来吸咱们裴家的钱。” “她不是说我不配那条项链吗,那他钟情的那个女人,难道就配得上那条项链?我倒看看,她到底配不配得上?” “采莲,你给我来一趟。”她说罢,便拉着丫鬟采莲去往了裴书臣的房间,“我今天非要知道他送项链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不可。” 裴书臣房间的门已经被锁了上,她直接命令丫鬟取了一把斧子,劈开了锁,并推门进入了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干净整洁,除了满柜子的书和床被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之处。 裴书雪四周环顾了一番,虽然没有从中获取什么线索,但仍然未肯放弃,在他的书桌前翻箱倒柜了起来,“我今天必须收到那个贱人是什么样子的?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踪迹。” 可裴书臣书桌上的书大多都是一些名着和账册,除此之外,并无他物。抽屉里装饰着的也都是一些笔墨和信件之类的物件,信件也不过是生意往来的通信,并没有从中看到任何一点和女子有关的物件。 裴书雪从中寻觅了许久,也未曾发掘半点线索。她泄气地坐在了椅子上,气恼地嘟囔着,“奇怪,这怎么可能,他的房间里怎么跟那个女人相关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啊?” “这里里外外的全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这让我怎么知道他要找的那个女人是谁?我就不信,他身边没留有一点和那个女人相关的物件。” 她说话之间又气恼地捶了一下桌子,这一锤,刚好锤落了裴书臣放在桌子上随手书写的那一副钢笔字迹。 她原先以为这是裴书臣随手练字的,便也没有过多在意,当他将其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这信纸上所写下的那一首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她眉心轻蹙,将那一首诗念了出来,眼中不禁生出了一抹奇异之色,“他从国外回来,对中国的古诗词根本就不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些东西了?” 随之她便又看到了那首诗的题目《暮江吟》,他在另一旁的草纸上写下了好遍“暮江吟”这三个字。 “《暮江吟》?他写这东西干什么?”或许是出于对慕江吟的厌恶,当他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便生出了一种本能的反感。 可是谁料翻过了这一页信纸,到了后面,“暮”直接便变成了“慕”,他现在后面草纸上的,全部都是慕江吟。 “慕江吟?慕江吟!”当他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眉头便越皱越深,整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于不可思议,“怎么变成了她的名字?” 第八十四章 谁说横祸突逢至(三) 若说是笔误,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后面的整整一页纸上写满的,全部都是慕江吟的名字。 “难不成?”她心中突然生出了这一丝想法,整个人都被惊得一颤,立刻站起了身。 她的手一收,将那一页信纸握成了纸团,“怎么会是她?难不成他是和慕江吟……” “采莲,你知不知道些什么?”她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转头对身旁的采莲问道:“他回国这半年以来,是否跟那个慕家的慕江吟有过来往?那个勾引他的贱人,会不会就是慕江吟?”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诶……”采莲摇了摇头,并细细回想着,“大少爷这半年基本上都在忙着公司里的事情,在家的时间不多,他和什么人有过来往,家里的下人也不甚清楚。” “不过……”她忽然之间似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立刻抬起了头,慎声对裴书雪说道:“不过听说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大少爷和建筑公司签了合同,并且出资扩建校园,加入了资助贫困学生读书的这一项工程之中。” “这件事情老爷一直不赞同,大少爷为此和老爷也曾争吵过多次,但老爷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得了大少爷。” “老爷为了留住大少爷在公司,对后面的事情也只能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晓。” “听说大少爷在闲暇的时候,经常会到学校里去看望那些对他资助的贫困学生们,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的时间。” “小姐您曾经说过慕江吟小姐在中学做国文教师,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大少爷出资扩建的学校就是慕江吟小姐所任职的学校。” “那么大少爷会不会是在出资扩建学校的时候和慕小姐有了来往,二大少爷去学校看望学生的时候,顺道看望的也有慕小姐这个人呢?” 听完了采莲的这一番分析,裴书雪的心不由得一收紧,顿时之间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按你这么说的话,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慕江吟的确是在学校当教师,而裴树臣这半年以来确实是动用了很大的人力去出资建设教育工程。” 说着,她又紧紧握住了双拳,脸上呈现出了一抹愤然之色,“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并没有当做一回事,谁料这背后竟然大有文章啊?” “他们两个人竟然早就在私下勾搭上了,我是真真一点都没想到啊。原来裴书臣从家里拿了那么多资产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竟然是受了慕江吟那个贱人的诱惑。” “好你个慕江吟,还真是有手段,勾引函初哥哥不成,竟然又开始勾引我们裴家的人,你的脸皮真是比十八层地狱还厚。” “那个蠢货还真是着了她的道,受了那个贱人的勾引,把裴家那么多的钱全都砸在了她的身上。真是岂有此理,这笔账,我们必须要算的清清楚楚。” “慕江吟,你休想得逞,你欠我们的,我今天必须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采莲,我们走!”她说着便拉着采莲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我们去找那个贱人算账!” 这一边是怒气冲天,而那一旁却是丝毫未感知,只道是岁月静好一如往昔。 “把车停在这里。”到了育才中学的校园门口,裴书臣对司机命令了一声,并将汽车停驻在了校园门口之处。 他凭借着投资人的身份,不需要通过请示门卫,便得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到校园之中。 “大家把课本翻到第48页,我们来阅读一下今天所学的这篇课文。” 此时此刻,慕江吟正在教室中上课,阳光沐浴在这书生朗朗的课堂之中,一派祥静好。 “砰!”就在这时,忽然之间从窗外传出了一声敲窗声,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的引起了暮江吟的注意。 她将目光朝着那窗的方向望去,见得裴书臣在走廊的窗口向她招着手,他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示意着她叫她立即出来。 慕江吟自当是瞧见了她,但此时课程还未完毕,她不能中途离开,更怕裴树臣的此番举动会惊扰了正在认真上课的学生,便用食指挡在了口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目光又回归到了课堂之中,未曾耽搁半点时间,继续捧着课本讲起课来。 “来,那我们再来思考一下,作者之所以会写出这样一篇文章,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裴书臣未曾想慕江吟竟然未有理会自己,依旧沉着心继续讲课,他不觉着急了起来。他满心所想着的都是自己精心所策划的那一场告白,自然是连片刻都等不及。 于是他便连门都没有敲一下,便立刻到教室门口将门打了开,并将自己的声音提得很高,呼唤了一声慕江吟,“慕老师!” 课堂被中途打断,学生的注意力也在此刻被吸引了去。 课堂无端被打断是教学之中的大忌,为此慕江吟不觉生出了些不适之感,然却也只能够转过头来,声音平静却也严肃地对裴书臣道了一句,“裴先生,我在上课。” “我知道你在上课,我找你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和你说。”裴书臣又哪里会这样放过慕江吟,直接冲进了教室,便拉住了慕江吟的手臂,疾声而道:“课什么时候都能上,等咱们的事情结束后,你再回来继续接着讲课也不迟。” “哎!”慕江吟眉头一皱,连忙从他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自然不能就这样随他离开。 因无关紧要之事,中途打断课堂的事情裴书臣从前也做过许些次,哪怕慕江吟已对其进行提醒,并表明了自己的原则,但他却仍然未曾记在心上。 如今,他又来校园做这样的事情,慕江吟自然心生反感。 她向另一侧躲了一下,肃声而道:“课未上完中途离开成何体统,若有什么事情,等下课我们再谈。” “没事,但我一时半刻算不得什么。”裴书臣却仍然未肯罢休,将头扬了起来,做出了一副大派头的模样,“我是投资人,我说的算,稍后跟我校长说一声,先带你出去一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就跟我走。” 第八十五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四) “走。”说罢,他便拉着慕江吟走出了教室。 他用了极大的力度,慕江吟根本挣脱不得,就这样被他从教室之中拉了出来。 “裴先生,你到底要干什么?”直到她被裴书臣拉到了操场的绿荫下,她才用尽全力挣脱开了他的手。 便是她再好的性情,此刻也不由得生出了愠意,“究竟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不可?课未上完中途离场成何体统?” “就算裴先生你是学校建设的投资人,来到了校园里,也应该尊重学校里的规章制度。” “慕小姐,稍安勿躁,万万不要误会。”裴书臣却没有一点愧疚之感,只是莞尔一笑,温声细语地对慕江吟说着:“如若我今天的事情做的有些不妥的话,我向你说声道歉,但我这么着急的叫你过来,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的,你可一定要谅解我呀。” 慕江吟对此实在无可奈何,可既然已经被他拉了出来,她也只能颇为无奈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些什么?” “我是特地精心准备了一件礼物,要为你呈上的。”裴书臣挑眉一笑,并从怀中取出了装置着项链的礼盒,“这是独属于你的一份惊喜,你见了,定会喜欢的。” 慕江吟望着那包装华丽的礼盒,并没有立刻将其接过,她愣了一下,颇有些纳闷地看着裴书臣,“这是……” 裴书臣只是清浅一笑,硬是将这礼盒塞到了慕江吟的手中,一副自得的模样,“你快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慕江吟被他强制将礼盒塞到了手中,便是连推脱也推脱不得,也只能够将那礼盒打开去查看。 那盒盖刚刚被掀开,便是一阵刺眼的光芒入眼,她的眉头不由得蹙了一下,随之而建的便是一串充满了宝石的项链。 她又是起义又是疑惑的将那项链取出来,放在手中望着。她是出身于贵族家庭之人,并不会看不出那项链上的珠宝是价值连城的罕见之物,但她的眼中却并没有流露出半点惊喜之色。 她的眼中只是泛起了一点诚惶诚恐与不敢置信,颇为意外的看着裴书臣,并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奇珍异宝?” 裴书臣偏偏没有察觉到慕江吟神色之中的半点异样,以为他这样问自己定是又惊又喜,便得意一笑,认真而道:“既是送你的,定不能是寻常之物。” “这珠项链一共有32颗宝石,所穿成每一颗宝石都是这世间罕见的珠宝,是我专程找了工匠来为你打造而成的。从来珠玉配美人,这样精美的一条项链,普天之下,也唯有你一人能够配得上。” “啊,这不成!”闻此言,慕江吟的眉心一蹙,面色严峻了起来,对这华丽的珠宝项链并没有生出一点的喜爱与贪恋之色。 她毫无任何留恋地将项链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了礼盒之中,并又还给了裴书臣,肃声道:“这项链太过于贵重了,我自知自己配不上这样华贵的珠宝,你还是收回去。” “哎,这怎么成呢?”裴书臣直到慕江吟是在同自己欲迎还拒,面上带着笑容,并又将他的手轻轻往后推了一推,口中道:“如果这个世界上你配不上这样华贵的珠宝,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够配得上了。” “你不知,为你找到这些珍宝,花了多少功夫。打造这条项链的钱,足够扩建半个学校了,你可知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意。” “不过为你花再多的钱,我也心甘情愿,也唯有你能够让我心甘情愿。这可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也唯独只能够属于你慕江吟。”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的面色不觉微微一变,并没有因陪书辰这一番所谓恳切的言语而心生感动之情,对此,只深觉无限荒谬。 她蹙着眉摇了摇头,肃声而道:“那么多的资产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为何偏偏要花费这样大的价钱去打造这一条所谓的奢侈之物?” “这些珠宝就算再贵重,再奢华,也是身外之物,是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用处的。你的这一番好意,我就当是谢过了,不过我不喜这样奢华的身外之物,也担不起所谓的富贵奢华。” “裴先生若是真的有心的话,就用这条项链去换回资金,用这资金去多做一些帮助贫苦人民的善事。”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裴书臣的眼帘之处颤了一下,听慕江吟此言,终于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他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不满之色,不过也并没有太强烈地挂在面容之上,只是眉头蹙了蹙,“我出资扩建校园资助学生上学,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如若不是为了帮你,我又何必去做那些对自身并没有什么益处的事情呢?” 他此言刚出,便有一丝微微后悔,又恐言语唐突而使慕江吟心生不快,而耽搁了自己此番告白计划。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使心境变得平稳一些,将声音放缓,将面色放的平和,并深深地望着慕江吟的双眸,做出一副真诚而又恳切的模样,“不过当然,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就算是让我再花些钱去资助学生,我也绝无二话。” “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情,不论要我花多少钱,我都是愿意的。你若是还需要我,还可以再出一些钱来资助学生,只要你开心就好。” “在资产的问题上,你也不需要担心,我裴家是从来都不欠缺钱款的。打造这一条项链,虽然对旁人来说是天价,但是对于我裴书臣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够得你欢喜,哪怕是要我亏空裴家所有的资产我都愿意。将最美的珠宝配在最美的人的身上,于我而言,便是最不可多得的欣慰。” “倘若方才我言语有时妥当,还望你不要在意,毕竟我的这一颗真心都是为你而留的。总而言之,这条项链你务必要收下。” 他的这一番话听在了慕江吟的耳里,只觉着无限荒谬绝伦。 第八十六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五) 两个人虽然近在咫尺,但却又好像相隔了一个世界,不处于同一轨道上,便是任何一题都无法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来交流。 慕江吟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并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根本就不是这样一回事,这跟钱财的多少没有关系,我不能收,就是不能够收。” “你帮助扩建学校资助学生的事情与教育有利,我自当感恩于你,但希望你明白,做这一切并非是为了让我欢喜,而是为了我国教育的发展。” “你若有心,我自当欢迎并感激,倘若你无心,我也不会怪你。不论你是何种心思,这条项链你还是收回,我实在是担不起这样贵重之物。” 她声音顿了一下,脸上已然生出了些焦急之色,并欲要将礼盒放还在裴书臣的手中,“课程还没有完毕,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我该回去上课了,恕不能久留。” “等等,别走!”听他此言,裴书臣不由得骤然急了起来,上前了一步一把拉住了慕江吟,花了极大的力气,似乎生怕她会走掉一般。 他整个人挡在了慕江吟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并用双手紧紧按在了她的肩上,照着他的目光之中,有怨气也有不平,并紧紧地盯住了她的双眸,声音中也带着些发颤,“你就这么不愿意面对我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裴书臣这样的举动,令慕江吟的心一颤,不觉生出了些惶惶然,她挣扎了一下欲要后退一步,并躲避开了裴书臣的目光,“裴先生,你不要这样,这里是学校,你……” “我不管这里是学校还是什么别的地方!”裴书臣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双手从暮江吟的双肩上滑落了下来,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一双手,早已不顾忌自己身在何处。 他整个人的情绪都激动了起来,双眼之中不觉泛起了一抹猩红色,目光将暮江吟整个仙兽的身形都笼罩了住,带着些凌厉与霸道。 “慕江吟,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看不出来吗?”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并一字一顿的从口中而出,“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为什么会花这么多心思去做那些我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打造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珠宝项链?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难道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裴先生,你……”他的话落到了慕江吟的耳中,又偏偏是在这校园之中,实在无法叫她不惊慌,只恐这样的言语被旁人听了去,她也只能够拼命的闪躲着,“你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这里是学校,让旁人听到了不好!” “就算让别人听到了又怎样,难道我追求我喜欢的女孩子还是个错误吗?”裴书臣更紧的抓住了慕江吟,丝毫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他的声音已经化作了嘶喊,“自从遇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被你填满了,除了你之外,我的心里再也装不进去别的什么了。” “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吗?江吟,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日后你不论做什么事情,我都能够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满足你!” “裴先生,请你冷静!”便是此刻情形再慌乱,慕江吟也必须保持得住镇定。 她自知挣扎无用,也只能够放弃挣扎,并抓住了裴书臣的双臂只有这样才能够稳住他的情绪。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也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在这样的场合为了避免引起躁动,也只能够简短的向他说明自己的心志,“我心中只有教育事业,并无儿女情长,你的抬爱我实在难以承受。” “我自当你是朋友,希望你能够明白,以后我们不要在提及这样的事情了。” “我不要你做我的什么朋友,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裴书臣又哪里能够听得进去她说的话,并同样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双臂,灼灼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我回国这半年来能够为你做的事情,我都为你做了,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做我的女人!” 虽说慕江吟抓着的是他的手臂,只是想将他的情绪稳住,但此刻裴书臣也握着慕江吟的双臂,这样的动作落在旁人的眼中,却带着些似有似无的暧昧。 谁曾想,这一幕偏偏落在了匆匆赶来的裴书雪的眼中。 他在裴公馆中,根据那一首诗隐约猜测裴书臣所念即之人是慕江吟,便找到了这边来。怎知刚刚抵达校园,便望见了这一幕,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如铜闷雷一般蓄势待发。 “慕江吟,果然是你!”那一声尖细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之中发出,带着响彻云霄的怒气,教人震耳欲聋。 慕江吟闻得这声响,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回过头瞧见了裴书雪那剑拔弩张的模样,她不由大为诧异,“裴小姐,你怎么会……”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慕江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裴书雪一声打了断,她怒气冲冲地冲上了前去,用手指尖指着慕江吟,怒声而道:“你真是好手段,背地里勾引我们裴家的人,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拿我们家的钱为你自己办事,你真是不要脸!” “你过来做什么?”裴书臣脸上也起了怒色,怒目直视着裴书雪,“谁叫你到这里来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我为什么不能来?”裴书雪不依不饶,咬牙切齿道:“你都已经被这个女人迷惑的神魂颠倒了,要是我不来,谁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想方设法的用各种手段勾引你,就是为了拿我们裴家的钱替他自己做事。也只有你这个蠢货信她的话,你被她彻彻底底的利用了,你还围着她团团转?” “跟你有什么关系?”裴书臣的整张脸上已经布满了怒色,口中振振而道:“我想干什么?我想做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 第八十七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六) 他索性又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并一把扯过了她的手,利落而道:“我就是喜欢她怎么样,我就是要把我的钱给她花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她做我裴书臣的女人又怎么样?” “你给我记住,将来要继承裴家家业的人,是我裴书臣,而不是你裴书雪,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最好给我安分点,日后她来到裴家,你必须得给我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嫂子,否则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但见他兄妹二人这一副不依不饶,剑拔弩张的模样,慕江吟心中有一阵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只恐他二人将事情闹大而惊扰校方。 “够了,裴先生!”她立刻将自己的手从裴书臣的手中抽了出来,并躲避开了他,同他保持着距离,慎声而道:“这里是学校,并不是吵闹的地方。” “你我本不是那样的关系,你不要将事情越描越黑,引人误会!” 说罢,她又转过头,简洁从容且不卑不亢地对裴书雪说道:“裴小姐,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与裴先生仅仅只是好友而已,绝无任何其他关系。” “裴先生只是参与出资建设校园与资助贫困学生读书的工程之中,他的资金都投给了教育事业,并没有丝毫与我个人相关。” “这是一件合情合理并值得被赞颂的事情,并没有裴小姐你所想象的那样龌龊不堪,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倘若从你的口中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于裴家,于慕家,乃至于整个学校,都是不利之事。”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裴书雪又哪里能够听得进去她的话,她的脸已经气得涨红,并用手指尖指着慕江吟,“我管你什么建设学校,管你什么资助学生,别把自己说的多么清高,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你那点所谓的名声。” “我们裴家的钱可不是用来做那些事情的,就是你勾引这个愚蠢的人来祸害我们家的钱。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之前搅的我们家鸡犬不宁还不够,现在又来玩这一套,我还真的是低估了你的手段。” “我告诉你慕江吟,我裴书雪可不是吃素的。有我在,你休想打我们家半点主意,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让你再来祸害我们裴家!” 她说着便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过了慕江吟,并将她整个人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由于她的动作太过于迅猛,慕江吟没能反应的过来,便被她拉扯了住,甚至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 她穿着高跟鞋,脚底几乎是一悬空,便从那好几阶层的台阶上向后跌落了下去。 “啊!”她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觉得心脏将要跃出,恐是逃不脱这一劫。 “小心!”忽而之间,一个厚重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金接着便是一个宽大的臂弯,将她的身子揽入了怀中。 她早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本已做好了自己的身子将要落在那冰凉的地面上的准备,可谁知迎接她的,是一片带着暖意的柔软,并没有半点坚硬与冰凉。 她在如真似幻之中睁开了眼睛,谁知所望见的,竟是闻函初那一张隽秀清朗的容颜。 闻函初揽着她的肩膀将他扶稳,望着她的双目之中含满了担忧与关切,“你没有事?” 慕江吟按压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并摇了摇头,虚惊一场过后虽并无大碍,但却仍然心有余悸。 “函初,你怎么在这里?”缓过神来之后,她又对闻函初问道。 闻函初眼中的忧色仍然没有消除:“今天忙完了军队的事情,本打算中午过来看你的,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函初哥哥,怎么是你啊?”裴书雪看到了闻函初也万分意外,他走下了台阶,走到了文涵初的身旁,纳闷地对他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函初看到了裴书雪,也看见了在他身旁的裴书臣,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只见他的眉头一皱,脸上登时泛起了一抹不悦之色,锐利的目光落到了裴书雪的脸上,“是不是你在这里胡闹,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为所欲为发大小姐脾气的地方,难道你这都不明白吗?” “函初哥哥,你……”但见闻函初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裴书雪整个人都不由得一怔,呆呆的看着闻函初,一时之间竟没能反应的过来。 想着刚刚闻函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住了慕江吟的那个动作,和他眼中的关切与担忧之情,又回想起那一天在庆典会上,他们在一起时的那个场景,霎时之间,她便全部都清楚了。 当初她便因为慕江吟与闻函初走的过近而心中恼火,可后来,在没有听到太多与暮江吟相关的消息,当初的那件事情便也不了了之。 而今日,但见闻函初出现在慕江吟任教的学校里,她顿时之间变意识了到,闻函初与慕江吟绝对没有断绝联系,而是在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更深的交情。 刹那之间,她的心中泛起了更深的一层怒气,露出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冷笑,“好啊好啊,慕江吟,我真是意想不到你的手段竟如此高明呢。” “你勾引了我亲哥不成,你还勾引我函初哥哥。你表面上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谁知道你背后竟然有那么多龌龊的心思。” “函初哥哥是我的,他是我的未婚夫,你勾引我我亲哥挥霍我们家的钱为你做事也就算了,你连我的未婚夫婿也要勾引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罢休?” “你够了,不要在这里给裴家丢脸了。”裴书臣一声呵斥住了裴书雪,另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向后拖了一步,厉声道:“慕江吟是我追求的女人,我为他付出了什么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闻函初和她也并没有任何关系,她还不至于去抢你的未婚夫。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口口声声自己是裴家的人,我看裴家的脸面都快要被你给丢光了,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第八十八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七) “你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裴书雪一把将裴书臣的手甩了开,直视着闻函初与裴书雪。 她怒目直视着两个人,唇角带着一丝戚戚然的嘲讽的笑意,“行啊,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有了那么多的交集,真真是带给我了好多意外惊喜呢。” 说着,她的目光又转向了闻函初眼中带着一丝凄然与哀怨,“函初哥哥,你今天又为了他这个女人吼我,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我的未婚夫,将来要共度余生的人是我们。” “你今天护着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未婚妻?” “你真的够了,不要再胡闹了。”闻函初并没有因为她眼中的凄然而生出一点怜悯,他的眼中起了一丝厌烦之色,并冷冷将脸别了过去,冷着声音而道:“我早就说过,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什么未婚夫妻的关系,你不要拿这个所谓的婚约来绑架我。” “你我之间只是世交兄妹,看在长辈之间的情面上,我对你一再容忍。可你若要再口无遮拦,再胡作非为,可就不要怪我不顾及曾经的情谊了。” “好啊,函初哥哥,你也被他鬼迷心窍了!”裴书雪又愤怒又气恼,声音已经变了语调,“慕江吟究竟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们一个个都帮着她,都为她说话,那么,在你们的眼里,我究竟算得了什么?” 但见她这涨红了的脸色和颤抖着的双手,慕江吟唯恐她控制不住情绪而做出什么失常之事,“函初。”他低声唤了一下闻函初,并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同裴书雪说下去。 紧接着,她又上前了一步,平静地面对着裴书雪,欲要出言,安抚于她:“裴小姐,请你稍安勿躁,裴先生和闻先生他们两人都是资助贫困学生上学这项工程的参与者,我与他们的交集也多产生于此,并无其他。” “你不要误会,更不要为此而心生……” “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你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裴书雪歇斯底里的打断了慕江吟的话,已然听不进去半句。 他抬起了头,用着那一双满是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慕江吟,瞳孔之中所散发的怒气,犹如烈火一般,仿佛要将慕江吟即刻燃烧殆尽。 “好啊好啊,既然都已经没有人在乎我了,那我也就无所谓了,我还管他什么呢。”裴书雪口中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极端的戾气。 “慕江吟,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今天不管谁在这里,我都非要教训你一顿不可!”的双眼之中已然布满了猩红,咬牙切齿的从口中道出了这一句。 这一瞬间,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从花坛之上抡起了一个花瓶,便狠狠地朝着慕江吟砸了去。 “江吟,小心!”闻函初看到了这一幕,心顿时一颤,便是还不及思考,整个人便朝着慕江吟扑了去,在那电光火石之际,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了住。 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那花盆带着极大的力度,朝着他们的方向冲击而去,闻函初挡在了慕江吟的身前,那花盆却正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霎时之间,他的头部便有滚滚的鲜血从中溢出,那花盆掉落在地上化作了碎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啊!”只见闻函初的眉头一皱,脸上呈现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那疼痛之感在他的头上持续了一瞬,又蔓延到了全身,而后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力,跌倒在了地上,犹如昏厥。 “函初!”慕江吟也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跪在了地上,并扶起了闻函初,呼唤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没有事?” “江……江吟……”半昏半醒之间,闻函初似乎尚有一丝意识所在,他的手指动了一动,在口中朦朦胧胧的,似乎换了一声他的名字。 而他的话还没能说的出来,这仅仅剩下的一丝意识便已消散而去,他整个人陷入到了昏迷,在无任何知觉。 “函初哥哥,函初哥哥……”裴书雪忘记了这一幕,整个人也不由得惊呆了住。 她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刚才意识了到自己竟因为一时冲动,用花瓶砸中了闻函初,当他回过思绪的时候,也不由得彻底慌了神。 “函初哥哥,函初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我不是有意打伤你的……”一瞬间,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瘫倒在了地上脸色一片煞白,整个人的身子都因惊慌而不停颤抖了起来。 “你……真是个扫把星,惹出这等祸事,现在你满意了?”裴书臣但见这一幕,也不绝气从中来,愤愤地怒骂了一声裴书雪,却也无可奈何。 裴书臣上前去探了一下闻函初的鼻息,但见他上有呼吸却甚是微弱,一时之间也不觉有些惊慌,“他该不会真的被伤到了?” 此时此刻,慕江吟的心中虽然也是数不尽的担忧,但她还是强制使自己保持冷静。 “快,为他止住血!”纵然她不懂医术,但她还是了解些急救常识,知道此时该做的是什么。 她并没有因此惊慌失措,此时身边没有绷带,她也只能够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并将其摊开,系在闻函初后勺部的伤口上。 如此,闻函初的头部才止住了血,但他仍然陷于昏迷之中,未曾苏醒。 “快,必须立刻带他去医院急救!”他站起了身,并扶着闻函初的肩膀,使他的身子抬起。 “裴先生,快搭把手!”危急时刻已然顾不得其他,他迅速的向裴书臣呼救,“快扶他起来,找车送他去医院。” “好!”人命关天之际,裴书臣也放下了个人私事,并与慕江吟配合着,一同将闻函初扶了起来。 两个人一同以最快的速度将闻函初扶出了校园,并在校园门口拦了一辆黄包车,拉着他去往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医院。 第八十九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一) 医院。 “滴答,滴答,滴答……” 钟摆的声音不停地响动着,听似平静无常,但却万分灼心。 急诊室的门紧紧的闭锁着,晦暗之中看不到一点光明,在这不知结果的等待之中,不知多少人的心为之煎熬着。 “妈妈,妈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裴书雪伏在了孟如锦的怀里,不停地嘤嘤哭泣着,“我只是一时冲动,我真的没有想伤害函初哥哥,也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函初哥哥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如果我真的把函初哥哥害死了,怎么办?那伯父伯母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他们会恨我一辈子的,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够跟函初哥哥结婚了?” “都是我一时冲动,我真的不应该这样的,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我该怎么活,我该怎么活呀。” “不会的,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孟如锦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她,“放心,没有人怪你,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多想。” “函初这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出事的。你裴伯父裴伯母那边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在他还没好之前,我们暂且瞒着他的父母。” “到时候我们好好同他们说,他们也不会怪你的,一切还都会像从前一样,什么都不会变。别担心,别害怕,妈妈在这里陪着你呢,函初哥哥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嗯……”有了孟如锦的安抚,裴书雪的情绪才渐渐好转了些,却还是扶在他的肩膀上,不停的抽噎着。 这一幕正落在了坐在一端的慕江吟的眼里,但见他母女二人依偎在一块的模样,不觉又是一阵酸楚涌入了她的心房。 孟如锦对裴书雪始终是这样的宠溺,哪怕是她犯了这样大的错误,他却也不曾对他有一丝责怪和训斥,反倒是这样,柔声细语的安慰着她,安抚着她。 这样的母爱对自己来说,从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另一个女儿百般呵护疼爱,对自己却仍然如同对陌生人一般,又如何能够让她的心中没有一丝丝的哀戚难过? 然她此刻却也无心多去想其余的事情,满心所牵挂着的,只有闻函初的安危。 虽说他没有如裴书雪那般惊慌失措,哭泣不止,但他的眼眶是红着的,整个人的身子也在担惊之中,不停地发颤,竟是怎么都不能够遏制的住。 从前竟未能真正明晓自己与闻函初之间的情谊多深多浅,直到生死攸关的这一刻,她方才发觉他对自己竟是这般至关重要。 倘若他真的因保护自己而造成了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只怕自己的后半生也将会活在为安于痛苦之中。 这几个小时对她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与煎熬,好似刀子剜在她的心上一样,让她无法静得下内心。 “叮咚!”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铃响了一声,紧接着那门被拉了开,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从急诊室中走了出来。 但见这门终于被打了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立刻一收紧,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对医生问道:“医生,他伤势如何?” 当话刚出口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由得又急剧地跃动了起来,似乎要跳到了嗓眼儿,手心也不由得起了一层黏腻的汗珠。 这一刻,她急切地想知晓答案,却又是急剧地害怕答案的揭晓,只恐最终的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但是心里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此刻却还是万般心惊胆战。 那医生摘下了口罩,对一众人说道:“病人并没有伤及要害,无生命危险,手术进行的较为顺利,如今病人尚在昏睡之中,还需要过一会儿才能够苏醒。” “那便好,那便好!”听到了这话,慕江吟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并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心中的那一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到底还是他吉人有天相,脱离了生命危险,自己的那一颗心便也终于不用紧紧提着了。 “太好了,太好了,函初哥哥没事,函初哥哥他终于没事了!”闻得此言,裴书雪也终于松下了心里的那一口气。 闻函初并无大碍,那自己便也终于不用背负着那样大的罪责了,他是安下了心,与此同时,心中也不觉生出了一份激动,并抱住孟如锦,哽咽着说道:“妈妈,终于没事了,函初哥哥他终于没有事了。” “是啊,我就说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孟如锦也为女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并抱着她安抚着:“既然他没有事,你也不用再担忧,害怕了,一切都会好好的。” 慕江吟用余光瞥了一眼那边的母女,目光只在他们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便立刻转回了头。纵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他却丝毫没有如裴书雪那样激动。 尽管闻函初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从手术室转移到了病房之中,却仍然没能苏醒的过来。 一刻没有见到安然无恙的他,她便一刻不能够全然放下心中的那份担忧,她的手掌仍然紧紧握着,并凝眉再度对医生问道:“医生,那他的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够苏醒过来?” 那医生如实对他说道:“他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脑部却受到了多处创伤,不是短暂的时日,便能够恢复得过来的。” “必须通过手术治疗和多日疗养方才能够康复,倘若没有得到及时的护理,定然会落下严重的后遗症。” “好好。”慕江吟连连点头而道:“谢谢医生,我们定然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尽快痊愈的。” 那医生同他们说完,便走进了病房之中,此时此刻,虽然慕江吟放下了最初的那一份极度紧张的担惊受怕,可是那一份关切和忧心却仍然不能够消除得去。 余下这几个小时的时光,她仍然坐在病房外默默地等待着,从下午等到了傍晚,又从傍晚等到了深夜,她几乎没挪动脚步,甚至滴水未进。 第九十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二) 便是已然口干舌燥,却也察觉不到半分劳累,只念自己心中所牵挂之人是否安康。 “病人的麻药药效已过,刚刚苏醒。”又过了一阵,医生才打开病房门,对病房外的人说道。 “函初哥哥,函初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裴书雪整个人激动了起来,说着便要奔进病房之中去看闻函初。 “哎,等一下!”哪知那医生却将裴书雪拦了住,并没有立刻放他进去。 裴书雪不由得有些不满的皱了下眉头,“干什么?函初哥哥已经醒了,为什么我还不能进去看他?” 那医生正色而道:“病人刚刚苏醒,身体尚且虚弱,请勿要吵闹打扰到病人,影响病人的身体康复。” “我知道,我知道。”裴书雪已是满脸的不耐烦,“我不会吵着函初哥哥的,我现在就要进去看看他!” “小姐,你先别急,能否听我把话说完?”那医生却仍旧没有放他进去,只是说道:“病房中的这位闻先生此时只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不想被打扰,因此不想见到太多的人。” “您若这个样子进去的话,会打扰到病人的,更不利于他的病体恢复。我们作为医护人员,必须要对病人负责。” 那医生的话音停了停,又对一众人问道:“请问慕江吟慕小姐是否在场?” 听到了慕江吟的名字,裴书雪的眸光不由得立刻一暗,声音之中也颇生出了几分不悦,“你叫慕江吟干什么?” 慕江吟听到了那一声,唤起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心即刻一跃并走上前了一步,慎重地对那医生问道:“我就是慕江吟,可是病人呼唤我?” 那医生没有理会裴书雪,只是转过身对慕江吟而道:“是的,病人刚刚苏醒的时候只叫了你一个人的名字。他说他并不想见到旁人,只想让你进去看望他。” “所以我们此时只能够让您一人进病房看望病人,但您要切记,谈话之间,要照顾到病人的情绪,勿要惊扰到病人。” “他叫的是我?”刚刚听得此言之时,慕江吟不觉有些发怔。 然而,即刻她反应了过来,立刻点头,承诺而道:“好的,医生,我定不会惊扰到他的情绪!” “您请进。”那医生终于让开了路,并准许慕江吟进入病房。 这一幕恰恰好被裴书臣看到了眼里,在同医生谈话的过程之中,他始终一言未发,但面色却写满了难以言说的深沉复杂。 但见慕江吟在谈及闻函初之时,眼中的那一抹担忧于挂怀之色,他心中大抵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想着慕江吟果断自己时候的模样,再对比她为着闻函初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时候的样子,如他这般眼尖之人,不会从中察觉不到一丝丝的端倪。 由此可见,她如此果断地拒绝自己,并非是一心投身于教育事业,而不想谈及儿女情长,而是他心里早已有了另外一个人,而不能够装下自己了。 他看着暮江吟,又挂心又心焦地走进闻函初的病房中的那一刻,唇瓣翕动了一下,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刚抬起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却终归没有落下任何言语。 几秒后,他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一抹惆怅之色,在他的眼角徘徊了一瞬,终究化作了一声无人在意的沉沉叹息。 “喂,凭什么是她?”听到医生的这句话的时候,裴书雪的心中也是一阵气难平,他将嘴高高的撅了起来,不服而道:“怎么是她?怎么又是她?怎么到哪里都有她?” “要不是因为他,函初哥哥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要不是她,我也不会一时冲动做这样的事情。” “函初哥哥你已经因为他受了这样的痛苦,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想见的还是她,你到底被她下什么迷魂汤了?” “行了,你都已经把事情闹成这样了,还嫌不够乱吗?”裴书臣用着那沉沉的声音斥责了他一生,并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他想要见谁,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他想见的人是暮江吟,你也没有想何资格插话。”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添乱了。你要再惹出些乱子,没有人能够保得了你!” “你你你……”裴书雪用手指尖指着裴书臣,气得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哼!”最终她只落下了一声冷哼,狠狠地瞪了裴书臣一眼,便转回神气恼地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便是心中再不服气,此时也只能暂且这般作罢。 在靠近病房门的那一刻,慕江吟的心又怦怦只跳了起来,此时也不知是为什么而紧张,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病房的门,用着最轻柔的声音唤了一声闻函初的名字,“函初。” 病房之中格外寂静,连半点杂音都无从听到,慕江吟关门的动作也格外小心,生怕惊扰到尚在卧病之中的闻函初。 转过头,但见闻函数身着一身蓝白色的病号服,躺在了那病床之上。 他整个人的面色都是憔悴的,身上也透着一种虚弱而又无力之感。他的发丝有些微微的蓬乱,但却不失身上的那一份与生俱来的清爽。 双目之中泛着一丝淡淡的红血丝,面色苍白如纸。头部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在绷带的外部也沾染着一点点血渍。虽然并不是显而易见,但望见一眼便叫人触目惊心。 他就这样绵绵地靠在了病床的枕榻上,与昔日里那容光焕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江吟,你来了。”看到了慕江吟,他那一双色彩暗淡的眸子立刻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光,扶着床沿,仅凭着身上这一丝力气,努力坐直身子。 “哎,你别动,你千万不要动!”但见他的吃力的样子,慕江吟的心一紧,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他,制止住他在做动作。 她的眼里尽是担忧,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平稳地依靠在了床垫上,并温声且慎声而道:“你刚做完手术,伤口尚未愈合,就坐在这里就好,千万不要再触碰到伤口。” 第九十一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三) “我已经没事了。”闻函初摇了摇头,声音之中还泛着一丝丝的沙哑。 他的身子向后靠了一点,倚靠在了那床垫上,又将自己的手从被子中抽了出来,并覆在了被面。 他从那并没有血色的唇角牵出了一丝笑容,映在他那苍白的面颊上,仍然带着无法掩盖的了的憔悴,并对慕江吟宽慰而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太紧张。” 但见慕江吟那满眼担忧紧张的面色,还有她在眼角那挡不住的倦意,他的眼中不觉露出了一丝愧疚与心疼之色,“为了我的事情你也费了不少辛苦。”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你平安,什么都好。”慕江吟摇了摇头,看见面前安然无恙的闻函初,那几个小时的煎熬与担忧,在此刻全数化作了云烟散去。 可见着他那头上所缠着的一层层绷带,她心中的担忧却还是止不住溢了出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抚摸他额头上的绷带,可手还没有落下,便在半空中悬了住。 她暗暗思量了一下,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生怕一个不慎而触及到他的伤口,只能够含满了关切与担忧地同他问道:“你现在感觉伤口怎么样,还痛吗?” 闻函初微微将自己的身子向前移了一下,可奈何做出的这个动作却不觉又扯动了头部还未恢复的伤口。 他的眉心不由得随之蹙动了一下,险些发出一声呻吟,却又怕引起慕江吟的担心,硬生生的将这一生还没有发出口的呻吟忍了住。 他拄在病床上的右手紧紧握了住,克制住自己不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并摇了摇头,唇角牵出了一丝恬淡的笑容,故作轻松无恙之状而道:“早就已经不痛了,放心,没有什么大问题。” “医生都和我说了,只是皮肤组织上受了些伤,并没有伤及到什么要害,所以说根本无关痛痒。你也不用为了这点小事太过于紧张,再过不了多久的时间,我就能够痊愈出院了。” 慕江吟望着面前的闻函初,此刻心中百感交集,从他的面色之中她便能够瞧得出来,他并非真正痊愈,只是不想让自己因他而心生担忧,才故作出这样一副轻松无恙的模样。 可越是看着他这副模样,慕江吟便越是心中酸涩,她暗暗将头低了下来,低声而道:“裴书雪的火气是冲着我来的,你又何必替我受这一份罪,本来该承受这些的人该是我,现在你又……” “别说这样的话。”闻函初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是一副平和的模样,那浅淡的笑容映在他那,泛着苍白的面色之上,“我是个男子汉,又是你的朋友,难道保护你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 “别忘了,我可是做军人的,在训练的时候会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如果换作是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就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了。” 听着闻函初的话,慕江吟心中一阵五味杂陈,有自责,有悔恨,有感动,也有心酸。便是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也化作了无声的缄默,暗暗垂下了头,终作无言。 “江吟,别泄气,开心一点。”看见他如此模样,闻函初努力使自己的身子向前靠了一点,脸上是坚强而乐观的模样,对她劝慰而道:“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休养些时日就好了,你不用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别忘了你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的学生等着你,学校还需要你,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耽搁了你自己该要做的事情。” “要是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因为我而耽搁了,那我才是真正的安不得心。” 慕江吟的眉心轻动了一下,方才将头抬了起来,望向了闻函初,眼中含着振作也泛着澄明,“你放心,我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好的,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耽误学校里的工作。” “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闹出太大的风波,我回头简单处理一下便好,也不会耽误学校里的任何教学进度的。” “不过……”她的话音稍稍停滞了一下,眸子在眼眶之中轻轻动了一下,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主意,两秒过后,才将目光凝在了闻函初的身上,眸光之中交融着坚定,“不过我必须要到这里来照顾你,你伤势未愈,尚且不能够活动,这个时候总得有人悉心呵护才是。” “这个不需要你来的。”闻函初只恐会搅扰到慕江吟,连声拒绝而道:“家里那边自然会派下人过来伺候着这些事情,他们来做就好,家里的下人都了解我的生活习性,他们都能够做好的,你不必挂怀在心。” “不行,函初。”慕江吟摇了摇头,仍然执意且坚定而道:“如果把你丢在这里,而我一个人回到学校继续做自己的工作,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心安得下的。” “而你又是因为我而受伤的,如若我就这样对你弃之不顾,我的心里又如何能够过意得去?” “在工作之余,我必须要到这里照顾着你,只有亲眼看着你慢慢恢复,我才能够真正安得下心。” “那好。”见慕江吟如此坚持,闻函初也只得答应了下来,望着她并轻轻点了点头,“不想你竟如此执着的想要到这里来,我又如何能够不肯?” “只是你一定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自己的事,切记你在学校里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更不要挤时间过来照顾我,而影响到你自己的休息。” “放心,我不会的。”慕江吟摇了摇头,“我的事情我自己自然有估量,总而言之,我是一定要在这里照顾着你,直到你痊愈的。” “好了,我们先别说那些了,你快些躺下。”与他这样谈了良久,慕江吟只恐他的体力不支,便立刻站起了身,轻轻放下了他靠在身后的枕背,并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来我扶着你。” 第九十二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四) 她每一个动作都极为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慎触碰到了闻函初头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就这样,这样你头上受伤的部位才不会被碰到。” 将他扶好后,她却还有些不大放心,便又慎重地对他问了一句,“这样的姿势你可还舒服,若是不舒服的话,再切换一下。” “不用的,这样刚刚好。”闻函初侧卧在枕榻上,面色平和,也并未觉着有甚不妥。 “那就好。”慕江吟见他的脸上并无异样之色,便也安心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又为他掖了掖被子,轻声而道:“你别太耗神了,躺着先睡一会儿,我在这守着你。” “那又要劳烦你了。”闻函初抬起了眼眸,静静地凝望着慕江吟,他那眸光之中泛着一丝平和,却也带着些淡淡的不忍。 “别再说那些见外的话了。”慕江吟摇了摇头,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身侧,温声道:“就在这里守着你一会儿又累不到我。睡,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若有什么不舒服,就尽管告诉我。” “嗯。”闻函初轻轻地点了点头,并平和的闭上了双眼,在那安祥之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夜晚,暮色之中浸透着一片又一片的漆漆之色,并无月光,只有一点星辰在散着,暗暗的光芒,凄清之中,一片黯淡萧索。 裴公馆。 书房中,只见裴望远着一身西装,戴着黑框眼镜,手中握着一支钢笔,正襟危坐在桌案旁,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砰,砰!” 只闻得门外传来了两声打门声,这声音间隔了片刻,带着一股沉闷之感,却又似乎处处透着小心翼翼。 “进。”裴望远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声音之中,也带着那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 只见裴书臣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带着谨小慎微,只身迈步上前,又轻轻将门关上,站在了裴望远的身后,静默了一秒并未开言。 他望着裴望远那肃穆的背影,不知从哪里进来了几分胆战心惊之感。 两秒过后,他才处处带着小心地道了一句,“父亲,您叫我?” “嗯。”裴望远的声音还是那样深沉,见得他甚是随意的将手中的钢笔丢了开,向配望远做了一个手势,只简洁的道了一句,“过来。”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这不由更令裴书臣生出些诚惶诚恐之意,他微微愣了一下,并又走到了裴望远的身侧。 裴望远缓缓转过了头,看了一眼那站在一侧的裴书臣,望着他那带着些茫茫然的面色,他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却在眼角眉梢之间都浸透着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肃穆。 “说。”裴望远呼出了一口气,方才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裴望远这模棱两可的话,倒令裴书臣更为惶惑,他微微怔了一下,便是有些心惊,却也只能够唯唯诺诺开口而问:“父亲此言何意?恕儿子愚昧,未曾参透。” “还需用我多说?”裴望远的眉头微微一皱,好似生出了些不耐烦,“闻函初的事,不要和我装傻充愣,始作俑者是不是你?” 裴望远这样的语气,不觉叫裴书臣有些心惊,纵然此事和他有些相关,但若谈及始作俑者这四个字,未免有些过于严重。 但面对裴望远,便是心有不服,他也必须毕恭毕敬地同他而言,“父亲请恕儿子直言,当日,事发之时儿子确实在场,但却并不是儿子造成的,这全然属于一场意外,不存在什么始作俑者,还望父亲能够明鉴。” “意外?”裴望远微微一偏头,眉梢一挑,那不悦之色显而易见地映在了脸上,声音之中也更多了一抹严厉之感,“如若不是你和那个慕江吟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回事?” “别以为你这段时间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你还真是长本事了,长能耐了,敢拿公司的钱去巴结女人了?” 闻此言裴书臣的心不由猛然一颤,怎料裴望远竟知他和慕江吟那天的事情。然在那一瞬间,他便又意识了到,定然是裴书雪让所有的事情都添油加醋地说给了裴望远。 明明造成这场祸事的元凶是裴书雪,而此刻裴望远却叫他来认罪。裴望远对着一双儿女的偏心是人尽皆知的,如若不是生意上需要一个儿子做帮手,他甚至都不愿理会自己。 裴书雪的话不论是否有道理,他都会选择相信,他对这个女孩无条件的宠爱是人尽皆知的。一定是裴书雪从中说了些什么花言巧语,并且想摆脱自己的罪责,才会叫他对自己如此发问。 他心中不由得立刻生出了一股恼恨之意,手也情不自禁地握了紧,这个骄纵无礼的女孩是多么的令人厌恶啊。 可是在裴望远的面前,他不能露出自己的情绪,便是心中有再多的愤恨,也只能硬生生的吞下,做出恭顺的模样,并耐心且礼貌地解释着:“想必父亲对此事有所误会,儿子只是投身于教育建设工程之中。” “这是一项伟大并且有意义的事业,儿子并没有挥霍家中的财产,只是拿出一部分,凭借自己努力赚来的资金投资教育事业,并没有一分钱花在慕小姐的身上。” “儿子与慕小姐之间并无过多来往,同他之间的交集,也仅仅只是建立在这项工程之上,还希望父亲能够明晓。” “荒唐!”裴望远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脸上呈现出了一抹愠意,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裴书臣的脸上,厉声而道:“你以为你自己做的是什么伟大的事情吗?” “什么教育工程,什么伟大的事业,咱们是做什么的,你不清楚吗?他们要办什么教育事业,和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就算教育事业开办的再好,我们的生意能有半点好处?用不着你在这里冠冕堂皇的做什么好人?没有人会念得你的好。” “看在你这阵子确实为公司谋得一些利益的份上,我姑且对你做的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些钱都移到那边去了吗?” 第九十三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五) “父亲,这其实并不是……”裴书臣摇着头,面色恳切,还试图同裴望远解释些什么。 “你给我住嘴!”裴望远一生将他呵斥了住,他眼眸之中的森寒叫人不寒而栗,“别拿这些东西,自我感动,我们裴家要的,只有生意和利益,根本不需要出这种所谓的大善人,你这根本就是在祸害裴家和元庆公司。” “荒唐真是荒唐至极,我裴望远精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才儿子?” 他对裴书臣这一顿破口大骂丝毫没留情面,仿佛从未将他视作自己的儿子,似乎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裴书臣在国外又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和屈辱,他握住了右拳,手臂颤抖着,腕上暴起了一根青筋,然却怎生都不敢发作。 沉默了片刻,他也只能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呼出了一口气,垂着头,用着那压抑的声音道了一句,“如若父亲不喜,儿子日后少做些便是了。” “少做些?呵,我看你真的是被慕江吟那个女人给鬼迷了心窍了。”裴望远冷笑了一声,脸上皆是厌烦之色。 他吸了一口烟卷,呼出了一口气,缓歇了一下后,又转过头,看着裴书臣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虽说缓解过后的声音之中少了一些暴戾,但他的话语之中却仍然没有温度,“你别以为你那天跑到那个学堂去跟慕江吟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你在我的面前把什么做教育事业说的头头是道,我看都是收了他的蛊惑,才去做那些愚蠢而又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我看你是这些年在国外读书读傻了,你以为就凭他慕江吟能够配得上做裴家的儿媳?” “父亲,这……”听着裴望远这样的言辞,裴书臣不觉有些心惊肉跳,一时语塞了住,更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细细捋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后,竭尽所能地,表现出自己的诚恳,方才开言而道:“父亲,您不了解慕小姐的为人,她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她有智慧且有理想,是新时代的进步女性,儿子只是被他身上的特质所吸引,希望能够同她携手共度一生。” “现在的新时代,主张自由恋爱,儿子追求慕小姐也并非是一件错误之事。她是个心善之人,不会做出任何对裴家不利的事情,希望父亲能够应允。” “我看你是彻彻底底的被她把魂都勾去了!”裴望远咬牙而道,眼中又呈现出了一抹厉色,不留任何余地地便斩断了他的念想,“你为了追求这个女人,花了几乎近千大洋,给他做那一条项链,这些钱都快买下半个裴公馆了。” “要不是书雪及时告诉我,我真不知道你还能够为他做什么荒唐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你,输血怎么会因为一时情绪失控而伤了闻函初。” “那个慕江吟他就是个祸害,若有她这个女人在,咱们裴家永远都落不得安生。她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的心机和手段深着呢,也只有你这个蠢货会信她的话。” “如果真的让你跟她走到了一块,那我们裴家所有的财产都会赔在她的身上,到那个时候咱们的家业就彻彻底底的废了。” “裴书臣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想都别想,我是永远都不会答应让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父亲,儿子不会的!”裴书臣那脸上呈现出了一抹惶急之色,连连解释而道:“儿子发誓绝对不会做任何有损于裴家利益的荒唐事的,儿子只是真心喜欢慕江吟,仅仅只是想同他在一起而已。” “只要父亲能够答应儿子这一点,小小的心愿,儿子保证日后定会尽心竭力地为父亲做事,儿子此话绝无半点虚言!” “不可能,不要再同我废话了!”裴望远的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将头转了过去,只是冰冷而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同你说了,我要忙的事还多着呢,懒得和你再磨叽这些事情。” “我就把话撂在这了,你之前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管,但你之后绝不许再和那个学校有任何来往,也不许再投任何钱给那个什么教育工程。” “我限你七天之内,把那些事情都给我彻彻底底解决掉,并且断掉和慕江吟所有的来往,保证从此之后和她之间再无任何牵扯。” “父亲,我……”闻此言,裴书臣不由得变了脸色,他开口,还欲再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行了。”裴望远已经不想再听他的任何话,背过身去朝他挥了一下手,并又拾起了自己的钢笔,慢条斯理而道:“你最好立刻马上断掉,和他有关的一切往来,我不怕你再和他藕断丝连,我也不怕你背着我在谋划着什么伎俩。” “你应该知道,你回国之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裴家给你的。你的行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逃不过我的视线范围内,我不是不想监视你,而是不屑于监视你。” “但是我现在告诉你,如果真让我发现你在背后不安分,或是在没断掉对慕江吟的念想,我就收回你所有的权利,撤除你所有的资产,并且把你逐出公司。” “公司里不缺你一个继承人,就算没了你也有裴家的旁支,能够继承生意的人有的是。倘若你再不安分的话,有些事情你可就想都别想了。” “我就和你把话说到这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裴望远说罢便拿起了笔,又继续谋划起了工作,已然当裴书臣不再存在。 裴书臣就这样伫立在原地,面色万般复杂,唇角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唇瓣翕动了几下,却终究还是暗暗低下了头。 第一百零四章人情冷暖犹自知(六) 他的眸色暗沉,像是染透了灰烬,不见得半点光芒,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权杖,带着丝丝颤抖。 几秒过后,他将头抬了起来,又深深的闭了一下双眼,忽又将其睁开,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眸光似乎已不再纯净。 第九十四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六) “是,父亲,儿子明白了。”他终于开了口,落下了这一句,声音之中,带着些压抑的深沉,也融入了无法爆发的出的悲愤,几乎是一字一顿而出,“我保证,不会再和慕江吟有任何牵扯。”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退了出去,步伐之中充满了决绝。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暮光之中,已然生出了一抹如刀痕一般的锐利,压抑着那泛在眼眶周围的阴霾,拖着那沉沉地步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三日后,育才中学。 “裴先生,您说您现在要解除合同,撤去资金?可我们刚刚才签订了合同,这项工程才刚刚进行下去,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中途反悔呢?”办公室,校长万般不解地看着裴望远。 “我就是要现在解除合同。”裴望远面色冰冷并无任何表情,“赔偿金我会补给你们的,从此以后,我们公司与你们学校再无任何牵连,也不再会为这项工程提供任何援助。” “裴先生这……”校长惊愕地看着裴书臣,不觉面露难色,“这个时候,解约非但会让一些学生在受教育的路途上受到阻碍,也会影响到公司的信誉呀?” “莫不是您遇到了什么难处?如若真的是这样,我们校方也会尽可能的为您提供援助。自助学生与校园建设的事情可以缓些再说,但您别这样贸然解除合同啊!” “我做什么事情,难道用你来教?”裴书臣拍了一下桌子,脸上已经露出了一抹不耐烦之色,“我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任何理由,我话只说一遍,现在立刻马上解除合同,我从此之后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关联!” “啊,这这……”校长的神色更加为难,迟迟不敢答应,“您若这个时候将合同解除,那些受资助的学生怎么是好啊?” “他们好容易才得了到学校读书学习的机会,若是中断了这项工程,只怕他们就没有了着落,那我们所办的一切也都全前功尽弃了呀。裴先生您……” 裴书臣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气,脸上露出了一抹愠意,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化为了厉意,“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解约,你就立刻解约!否则的话,我拆了你们学校!” “校长。”忽而之间闻得了一声沉稳的声音,只见暮江吟穿着浅蓝色旗袍,手中拿着教科书从容的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他看了一眼裴书臣那铁青的面色,心中虽有疑,但却并未在面上露出太多疑色,只是面向了校长,轻声问道:“校长发生什么事了?” “慕老师,你终于来了。”校长望向了慕江吟,脸上露出了一丝恳求之色,“裴先生是你的好友,你快劝劝裴先生。” “他非要在这个时候解除合同撤回资金,若是真在这个时候,工程出了什么问题,那我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部前功尽弃了呀。” 闻此言,慕江吟也颇为意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望了一眼裴书臣。 裴书臣也望向了慕江吟的眼眸,在这一刻他的心不觉猛然一痛,眼中也露出了一抹深沉的痛楚然,而这一丝神色在他的眼中,很快便一闪而过,笼在面色上的只有那无情与冰冷。 “没错,是我要解除合同。”他将目光移了过去,避开了慕江吟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前方,声音冰冷不容情意,“以后我不会再与这项工程有任何关系。” 看着裴书臣这样冰冷的面色,慕江吟的眉心一凝,暗暗思忖了一秒,却并未因为他忽然提出要解约而露出丝毫的慌张之色。 她未曾与裴书臣言语,只是面向了校长,声音平和而道:“校长,您答应他,把合同解除了。” “慕老师,你说什么?”校长闻言也不觉大为愕然,震惊地看着慕江吟,“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呢,你难道不知道,如果现在解除了合同,对我们学校的发展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校长,您请稍安勿躁。”慕江吟心平气和地对校长宽慰着,“裴先生忽然提出如此的要求,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们又何必为难?” “不过请您放心,我们的工程不会中断的,一切都会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可是,这……”校长还是没有答应,咬了一下牙齿,为难而道:“可我们校园的财务处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钱资助学生了,这个时候侧支对我们来说无异于断了后路,怎么按照原计划进行啊?” 慕江吟仍然平和地劝道:“这件事情校长您不要过多忧心,我自然会想到解决的方法,您就先答应了裴先生。” “唉,那好。”校长亦是千万般无可奈何,尽管千万般不情愿,最终也只能应下了裴树臣签下了那一支解约合同。 裴书臣缓缓移动了,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望着她那清丽的背影,这一瞬间,她的眸中伸出了一抹深深的痛楚,与此同时,也夹杂着不甘怨恨与无奈。千万般苦涩,也只能生生吞进心里。 校长签完了合同,并将其递给了裴书臣,裴书臣将其接过后,便一言不发地从校长办公室中离了开,慕江吟跟随着一同走了出去。 慕江吟面色始终平淡如斯,看不出半点悲喜,裴书臣侧目望着他,这一瞬间,这是千千万万种数不尽的复杂。 “江吟,我……”踟蹰了片刻后,他方才启齿,可在面向慕江吟的那一刻,却是满口的苦涩,开口之间却如哽在喉。 慕江吟并未望向他,只是目视着前方,声音淡淡如同泉水,“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这么做自有你的理由,我不会勉强你。” “不是这样的,江吟!”裴书臣猛烈的摇了几下头,声音中不觉添了几分激动,竭尽全力地表示自己的恳切,“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对你是一片真心的,你要知道,我对你的情谊从来都掺不得任何假,只是,只是……” 第九十五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七) 说到这里,他又暗暗低下了头,眼中泛起了一抹深重的无奈,声音中也更添了些沉沉之意,“只是我实在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在短期之内不能够同你来往了。” “现在解除合同撤职也绝非我本意,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要知道我也是千万般不情愿。” “江吟,我真的也不想这样,可我若不这样做,我就没有任何后路了,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并不重要的。”慕江吟仍旧没有看向他,只是如云淡风轻一般地摇摇头,“你有你要做的事情,你便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 “你肯出资参与教育工程建设是来自于你的情分而并非本分,你若要离开,我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你。” “江吟,对不起……”慕江吟越是这样说,他的心中便越是酸涩难忍,暗暗的低下了头,道出了这一声,掺满了无奈与酸楚的道歉。 沉默了良久后,他才鼓起勇气再度启齿,“这边的资助计划被中断,你这边又该如何处理?会不会给你们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不必顾忌什么。”慕江吟的面色清冷且坚决,“工程是我组织开办的,自然由我来解决,无需你再多费心思。” “情理之中的事情,你对任何人都没有亏欠,想离开就离开,你也不必再多言了。” 听了慕江吟这话,裴书臣不觉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这种无奈和心酸,是他没有办法将其化解得掉的。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过渡着所有的纷繁复杂,复又将其睁开,当他再度望向慕江吟时,眼中却更添了一抹如乌云一般的沉重。 “罢了,江吟。”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终于道出了这一句,一字一句中皆凝结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无奈,“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从头到尾都是真的,我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苦衷。” “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并不是真的离开,早晚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继续站在你身旁的,希望你能够等候着我。” 慕江吟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只是目视着前方,面色平静,目光浅淡,只是清浅里落下了一句,“聚散离合,一切从缘,且行且珍惜,保重!” 她落下了这一句,便转身决然而去,没有在相送裴书臣,也没有落下任何一个留恋或不舍的眼神。 面对裴书臣的决定,她心中并没有任何的遗憾或不甘,亦或是她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不是志同道合之人,终有一日会分道扬镳,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来临的这样快。 既然他想离开,那便放他洒脱的离开,也无需有任何的怨言,一切皆是早已注定。 送别了裴书臣后,慕江吟便继续做着自己教书育人的工作,虽然他口上什么都没有说,但心中不可能对此事一点都没有烦恼。 当初扩建校园资助贫困学生读书的这一项工程是由她发起的,如今却又在这项工程上出了问题,她不可能不负责。 可是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裴书臣是最首要的出资人,他这样解除了合同,便意味着他失了大量资助贫困生的资金来源。哪怕是他赔偿了解约的资金,也远远不够继续资助学生。 面对突如其来的解约,校长也束手无策,只能把一切交给慕江吟来解决,慕江吟已经尽可能的动用自己所有的资金来填补空缺,可也只不过能解一时之急,终归还是无法填补的上所有。 如若在短期之内不能找到其他的资金来源,那些一直受资助的贫困生将无法继续在学校里读书上学,这项工程也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件事情无法令慕江吟不发愁,可却到底也还是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断地思考着任何办法来解决这燃眉之急。 另一旁,闻函初在医院之中继续接受治疗和护理,尚未出院。 裴书雪曾经去看望过闻函初一次,但见得闻函初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便因此对他生出了一股怨气,这些日子便也一直没有再去看望过他。 她不去,闻函初便更落得清净,倘若有裴书雪在必然少不了吵闹,只有远离于她,他才能够真正安下心来静养身心。 闻函初的父母也一直忙于公务,尚无闲暇时间来看望于他,也只能够叫家里伺候着的张妈前去照顾于他。 这段时间,慕江吟哪怕在学校里的任务再繁忙,却也仍然没有间断去医院照顾闻函初,几乎每日傍晚,都会到那边去,对他悉心照料。 便是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为着资金的事情发愁,却也仍然没有因着这件事情分心,还是坚持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去到那边陪伴着他。 这一日下午,刚好是夕阳落山之时,裴书臣刚刚接受完了医生的护理,靠在病床上静静望着夕阳。 算着时间,这个时候刚好是慕江吟从学校里下班的时候,大概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带着自己做的晚餐到这边来陪他。 忽而在这时听到了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紧接着便是两声脚步在门口响了起来。 裴书臣只当是慕江吟,本欲转身望向她,可奈何绷带尚未拆除,他无法做出太迅速得动作。 “江吟,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他也只能先落下这一句泛着温情的话语,再慢慢转身。 “咳!”然在这时,所闻得的却并非是慕江吟关切的问候之声,而是一声带着威严与严厉的出自于中年男子的咳声。 闻得了这声音,闻函初的心不觉一惊,吃力地回过了头,却见得站在自己身前的,是那身着一身西装,面容冰冷的裴望远。 他大为震惊,怎生也没有想到裴望远会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自己的病房,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大异而道:“裴伯父,您怎么会……” 第九十六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八) 裴望远那幽深的眼眸对着闻函初打量了一番,尽管见他面容憔悴,可从他的眼中却窥探不到一丝怜悯之意,只是淡淡地问候了一声,“你的伤可好些了?” 虽说是问候,可这声音之中分明充满了敷衍,与此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悦。 闻函初自是从中察觉出了他的来者不善,但却又不好有任何表态,也只能如寻常般礼貌回应而道:“已经好多了,多谢裴伯父关怀。” “嗯,好多了就好。”裴望远点了点头,他的眼中仍然没有任何温度,坐到了闻函初的床前,声音缓慢也听不到什么波澜,“前些日子,因这生意上的事情太过于繁忙,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看你,现在见你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而道:“都怪书雪这孩子太过于任性,以至于胡作非为而中伤了你。” “回去之后我也将她训斥了一顿,作为父亲,我也有管教不严之罪。今日代书雪向你说一声抱歉,还望你勿要于她做过多计较。” 从他的面色之中,自然能够看出他这道歉绝非真心,也不过是出于情面。 闻函初心知肚明,但却也未在面色上表露出一分不喜,还是如同对待长辈一般,和煦而道:“伯父言重了,在小侄的眼里,书雪一直便如同小侄的亲妹妹一般。” “作为兄长,自然是要包容妹妹的,小侄自然不会同书雪计较,也请伯父勿要因此事介怀于心。” 闻函初此言虽平和,却是十分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只是当她是妹妹,并无男女之意,也绝无结婚配之心,料想裴望远也得以从中感知到他的心迹。 果然,裴望远闻得此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好似真的着意到了他这一番话,他偏着头看着闻函初,似有一丝阴沉之色浮现在了脸上。 “妹妹?这么多年你都是拿书雪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的?” “自然是啊,伯父。”闻函初点了点头,他的双目之中,皆凝结着真诚,并浅淡一笑,从中看不到任何异常,并坦然而道:“小侄和书雪从小一同长大,小侄年长书雪三岁,自然有兄长之责。” “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一直如假包换,所以无论书雪做了什么事情,小侄都不会怪她。小侄会一直呵护她,爱护她,不论过了多久,都会永远将她视作亲生妹妹的。” 他的言语简明利落,三言两语便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言语之间,处处谈起兄妹之情,却是在暗中表明了自己对裴书雪并无半点婚配的念头。 “好一个兄妹之情啊。”裴望远轻轻弯了一下嘴角,眼角眉梢似乎沾染了一抹讽刺之意,就这样侧目望着闻函初,“你倒是巧舌如簧,是你们之间有兄妹之情是不假。” “不过我在这里,可得多提醒闻贤侄一句,你们闻家和我们裴家是世代之交,可是有婚约所在的。两家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联姻之约,你父亲也有联姻之意。” “你和书雪从前是兄妹之情,可日后成了家,可就不能够再以兄妹之情自居了。这夫妻之份和兄妹之情是截然不同的,如闻贤侄这般聪慧之人,大概不会不明晓。” 裴望远这一番言辞属实直白,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也没有和他在兜什么弯子,直接便点明了婚约之事,断却了他的退路。 闻函初依旧面不改色,从容且温和的同裴望远,继续言说着:“裴伯父说笑了,如今已是民国,哪里还有人尊崇那旧时代里所遗留下的婚约之说呢?” “现在所讲求的皆是自由恋爱,生在新时代之人,哪里有人还做联姻之说?小侄知道当年所谓的婚约,也不过是家父和伯父之间的一句玩笑话,小侄自然不会将其当真。” 闻此言,裴望远不觉皱了一下眉,闻函初倒还真不算简单,是自己低估了他,不过即是如此,他便也不必再同他细说慢说。 只见他的面容一板,声音之中也更多了些冷酷,“我并没有同你开任何玩笑,你不要拿什么新时代的观念来搪塞我,婚约之事,乃是大事,从不是能够随意玩笑的。” “我不知你是真不明白,也好是装糊涂也罢,我此番前来,就是想要向你挑明。书雪是你的未婚妻,你也是咱们裴家未来的女婿。” “你为何会受伤,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你比我清楚。书雪纵然任性,也不是会随意动手之人,若非是你做事有失身份,她又怎会如此冲动?” “况且书雪她本无意伤你,至于为何躺在这里的人是你,这其中的缘由,想必也不需要我去细说。” “念在咱们裴闻两家之间的交情的份上,此事我们都不做过多计较。但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的身份,与不该来往之人保持距离,以免沾染些是非,于闻家,于裴家都不利。” 裴望远的话音落下到不觉令闻函初有些脊背发凉,果然还是裴书雪将当天事情的起因经过尽数说给了裴望远。 他此番前来哪里是探望自己,分明便是不满于自己当日所作所为,摆着所谓长辈的姿态,前来同自己说教。 可闻函初又怎会轻易服软,既然他已向自己挑明,那自己索性便也直言将自己的全数心迹同他表明。 “伯父,请恕小侄直言一句,小侄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行为欠妥之事。”闻函初的面色从容,声音朗朗,并无任何惧色,口中的每一个吐字都十分清晰坚定。 “那些所谓的婚约,不过都是无稽之谈,从未有人将其当真,小侄尚未婚配乃是自由之身,与何人来往都是小侄自身的事情,此事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再者,在这样的年代,所谓联姻也不过是为了稳固生意的一个纽带而已,它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 “既然两家是情谊甚笃的世交,是交情匪浅的生意伙伴,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够切断这如同黄金锁一般被锁住的深厚关系。所以,也没有必要再系上一桩根本没有意义的联姻来维系。” “如伯父这般深明大义之人,自然能够理解,书雪是个好姑娘,将来自然能够相逢一个更好的良配。倘若他命定之人出现于他的身旁,那小侄定然会以兄长之名义献上一番祝福。” 第九十七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九) 将此一番话说出,闻函初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裴望远纵人老谋深算,可他最不喜之事,便是有人忤逆自己,而今闻函初同他这般抗衡,恐他定会因此愤怒而训斥自己,却不料他的神色竟未有露出半点变化。 闻函初的话音落下后,他先是沉默了几秒,并未开言,并又微微挑起了眼角,目光在闻函初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带了些讳莫如深之意。 良久之后,他方才用着那深沉的声音开言,一字一句中,皆带着让人瑟瑟发抖的不寒而栗,“不要和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你当我不明白你想的是什么吗?” “你如此抗拒和裴家联姻,莫不是你心中早已有了所属,究竟是何人何等姿色,竟会把你迷得如此鬼迷心窍,以至于连书雪这样身份的女孩,都敢拒之门外?” 听着裴望远这话,闻寒处不觉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身份?把身份当做婚配所看重的最高要求,这着实是过于荒谬和可笑。 或许在他这样的生意人看来,只有利益才是唯一。也罢,他这等无情亦无心之人,又怎会明白自己的所想呢? 只是对他这样的人,他自是不能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以免因此再生出是非祸端。 于是便也只能淡然而道:“想必是伯父过虑了,小侄一则不愿履行无意义的婚约,二则只是拿书雪当妹妹并无男女之意,至于其他的事情,那便是小直的个人私事了。” “呵,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裴望远冷笑了一声,并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你口里喊的是什么?你别以为我没有听到。”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也不会惹出这么多的是非,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会好端端的躺在这里?” “她的心机和手段真的是不浅,我那个混账儿子,还有你小子都被他给迷了心窍了,好好,真的是好极了呀!” 裴望远怒及反笑,重重地甩了一下手,“好啊好啊,看来是我高估你了闻函初,我原以为你是个有眼见之人,谁知被那个女人稍稍一勾引,你就被迷了心窍。” “行,你不是不想联姻吗,那我就成全你。你心里装着那个女人再跟我闺女成婚,我们也不惜再要你这样一个女婿,就凭你现在这个德行也配不上我闺女了。” “我告诉你,像书雪这样的身份,家世和才貌,想要同裴家联姻之人数不胜数,不差你闻函初一个。既然你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不仁不义。” 说罢,他的眼眸之中露出了一抹老辣与决绝之色,“既然你一意孤行,也休怪我,铁手无情,从此之后,裴家和闻家彻底断绝任何纽带,生意之事,从今日起你们闻家再别渴望着沾裴家任何光。” “我们裴家也不是没有你们闻家这一个伙伴就运转不了的,整个上海滩有无数企业想要和我们联营。这世界上可没有那么便宜你们的事情,你不是不想要这桩联姻吗?那也就别想和裴家再有任何关联。” “你不是喜欢那个女人吗?好,那就成全你们。你们最好永远别和她分开,牢牢给我锁死,这样也免得她再使用手段勾引我儿子。” “好话不多说,后会无期!”裴望远重重地落下了一句话,便愤愤转身而去,只留闻函初在病房之中。 虽说裴望远这一番言辞充满了暴戾,面上也是疾言厉色,可闻函初却并未生出分毫的不寒而栗之感,恰恰相反,此刻,心中却漾起了一种别样的释放和踏实。 从前最令他烦恼之事,便是自己的父母于裴望远之间所定下的那所谓联姻。虽说口头上的婚约做不得什么数,可既然是他们认定的事情,便是没有白纸黑字,也难以改变。 他们认定了要让自己与裴书雪联姻,恐怕自己也难能将其摆脱得掉。他一直想要同父母抗争,可奈何在父母的眼中,没有什么比所谓的利益更为重要,他们不会在意闻函初真正的心之所向是为何物,因而他很难将其说服。 而今虽然激怒了裴望远,但他也因此解除了那一直压迫于自己身上的那一桩婚约。裴望远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既然决定解除婚约,便不会再揪着自己不放了。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了,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生意上联不联营的事情他不在乎,那些也不过是所谓生意人最虚伪的利益联合而已。自己的父亲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并不逊色于裴望远,就算没有了裴家的协助,也不会对其生意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左右这一日之事被父母知晓后,会引起他们对自己的一顿训斥罢了,只要能够摆脱这桩联姻,怎样他都不会在乎。 他生平最厌恶之事,便是被无端牵扯入那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局中,更不愿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托付在那利益关系之上,成为了那名誉与利益至上的牺牲品。 经此一番事,虽然惹出了轩辕大波,但能够了却心腹大患之事,便也算不枉了。 可谁曾料,想当裴望远刚刚走出闻函初的病房之时,便正好撞上了刚刚从学校下班赶来的慕江吟。 慕江吟也未曾想,竟会在此时遇上裴望远,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刚好瞧见了他,那透着阴鸷的目光,她的心不由得一惊。 然却也只能微微俯首,并伴随着礼节淡淡地招呼了一声,“裴老板。” 裴望远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只是那含着音质的眼眸之中,更多了一抹锐利,锁定在了慕江吟的脸上,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那目光之中,带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阴狠。 一扫而过后,他又狠狠地剜了慕江吟一眼,便转身决然而去。 当他从自己的身侧走开后,慕江吟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背影之中,似乎都带着阴暗,这不觉让慕江吟生出了些心惊肉跳之感。 第九十八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十)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提心吊胆的紧张,她立刻奔进了闻函初的病房,但见闻寒初坐在了病床上,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收了紧,连声音之中都泛着掩盖不住的担忧,“函初,你没事?” “能有什么事儿啊?”闻函初淡淡一笑,面色平和,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已经好多了,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便是听他如此说,慕江吟却也仍然没有放得下担忧,她的眉心微微凝了起来,走至他的身侧,慎声而问道:“刚才我看到,裴望远来你这边了,他对你做了什么,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千万不要瞒我啊。” “刚刚他确实是来了。”闻函初也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平和,轻声而道:“他也不过是过来看望我一下而已,说是什么她女儿伤着了我,他理应前来赔礼道歉。” “我也早知道他哪里会有那么好心,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谁又在乎他的道歉呢?” “当真是这样吗?”慕江吟对闻函初的话半信半疑,她的长睫颤动了一下,回想着裴望远刚刚望向自己的目光仍旧觉得不寒而栗,“刚刚我看他的神色并不对,他是不是又同你说了些什么?” 闻函初听了这话,却反是清浅地笑了一笑,并抬起头来,轻呼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被你猜着了,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他确实是又和我说了些什么,不过不是坏事,是好事。” “好事?”听得了这话,慕江吟却更甚摸不着头脑,“他能同你说什么好事啊?” 闻函初会心一笑,将所有的事情尽数道予了慕江吟,“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我来说确实是好事无疑。” “他取消了我和裴书雪之间的那一桩所谓的婚约,以后再也不会拿这个来绑着我,束缚着我了,没有了联姻这一事,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件欢喜之事呢?” “真的是这样?”闻此言,慕江吟颇有些意外,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他不是一心想着要让你同裴书雪结为姻亲,好稳固你们两个家族之间的生意纽带吗?他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答应了解除婚约之事?” “只要能够逼得他解除婚约就是好事。”对此事,闻函初并没有同慕江吟细谈,只是浅淡地一概而过,“只要我不肯答应,他也没有办法硬逼我接受这所谓的联姻。” “那天的事情闹出了如此风波,想必他也不会不知道此事皆是由裴书雪而引起。以他对女儿这般宠爱,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的。” “所以说他便不再打定那一个主意,我也不必在与他们裴氏系上那样的关系,如此两情,又何乐而不为?” “若真如此,那也的确是一桩好事。”听他此言,慕江吟的心才放下了些,与此同时也为闻函初而喜悦,“这是你一直忧虑的事情,若经此一事,能够逼得他解除婚约,也算了却了你的心头之事,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可当她的话音刚落下之时,心弦却不由得又是一紧,忽然之间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了眼,神色之中也绷起了一丝紧张,“可是这样会不会引起裴望远心中的不快,他一心想结姻亲,如今却因为这种种事端而将其退出,也不知他是否心中意平。” “刚才看他的面色,像是心中有恨意。” “若是他就此记下了仇,会不会做出与你不利之事?” “放心,他没有心思做那么多的计较。”闻函初摇了摇头,对此事丝毫没有顾虑,只是淡淡而道:“他心中自然是会有不平的,不过就算他不平又能够怎样?” “他会做的,也不过就是断绝了和闻家之间的生意合作,解除了所有的纽带。他满心所念的,只有他在生意场上的事情,没有了闻家,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下一家,好稳固他在生意场上的地位。” “对我们而言,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个生意上的依傍而已,这些事情便交给他们去做,又不是没有了陪嫁,便维持不下去的。” “我向来不喜因利益而结成的盟友关系,也不愿意与他们裴家再有过多的往来,如此这般,倒也算作是一了百了,也解决掉了所有的麻烦,又何乐而不为呢?” “那样便好,那样便好。”听闻函初这样说着,慕江吟也才真正放下了心,“若是这样,看来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倒是应该同你说一声恭喜了。” “确实是喜事。”闻函初的颊边沁起了一丝清俊的笑容,眼眸之中泛着温和,“看来一切都是早有定数的,这一次,非但保护了你的周全,而且还为我解决了这一桩心头事,就算是受了伤也值了。” 了结了这一桩心事,慕江吟自然替闻函初感到开心,可她又如何看不出闻函初这样说,是故意宽慰她,想要让她不要因为他因自己而受伤而感到自责。 他的这一份用心如同绵绵溪流一般的涌入了他的心底,不觉让她更生出了些暖心与感动。 她细细地瞧着他面上的气色,但见他比起前些日子,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不再像最初入院时候那样的苍白憔悴,嘴唇之上也多了些红润的血色,她便也更多了些安心。 她坐到了他的身侧,望着他的面色,细心而问道:“这些天恢复的如何,你的头还痛吗,还有没有觉着哪里不是?” 闻函初含笑温声而道:“医生说我基本上都已经痊愈了,这些日子感觉也好多了,伤口愈合了,也不会再疼痛了。” “如若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大概三天之后,就能够办理出院手续了。” “那太好了。”闻此言,慕江吟的脸上也露出了悦然的笑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原以为还要过些时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康复了,到底还是你身体康健。” “身体康健只是一说,不过还要多亏了你呀。”闻函初却摇了摇头,温颜笑道:“数一数住院的这些天,你不知道给我送了多少滋补的膳食,过来陪了我多少次,家里的姆妈都没你细心。” “我能够这么快的康复出院,论功劳,还得你是第一。” 第九十九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十一) 闻函初虽然字里行间像是在玩笑,可是那充斥着玩笑意味的字字句句,却渗透着无穷无尽的真挚真情。 “好了,别说那些了。”慕江吟也只是莞尔一笑,将自己包好的粥端到了闻函初病床上的桌子上,轻声道:“光顾着说话,再一会汤都好凉了,今天给你炖了大补鸡胗汤。” “我也是刚刚和家里的厨子学会了炖这道汤的,也不知道第一次做这种汤的味道是否合口味,你快尝尝。” “嗯,大补的鸡胗汤?”闻函初的眸子在眼眶之中一跃,显然新增了不少兴趣,扶着床沿坐直了身子,“你真的是每次煲汤都能换出不同的花样来,说得我倒还真有些饿了,快叫我尝尝,味道如何?” “你先别动,小心,我来,你慢着点儿。”慕江吟对闻函初还是那样呵护备至,以防他的伤口受到触动,她不肯让他移动分毫。 她自己将餐盒打开,并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汤端到了闻函初的面前,处处都渗透着细心入微,并轻声叮嘱而道:“快喝。” “谢啦。”闻函初倒也爽朗,接过了慕江吟地来的汤碗,便将其端起,将那寄生汤送入到了自己的口中。 那味道香鲜而不腻,入了口便是满口的芳香,饮入了腹中也还带着腾腾的热气,足够煨暖着傍晚的寒凉。 便是一碗热汤一饮而尽,入了肺腑,却也还带着那让人回味无穷的余温。 “这个味道好啊。”闻函初用手巾轻轻试了试,嘴角仍然在那鲜香的味道之中回味着,并赞叹而道:“江吟,真没有想到,你不但教书讲课是能手,连煲汤的手艺都能够如此了得呢。” 可闻函初的话音落下,却未得到慕江吟的回应,她默默望着窗外,眉眼之间不觉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思。 闻函初这一边的事情刚刚让她的心安放下,可是另一旁的愁事却不觉又涌入了心房,始至终都无法消散得去。 面对裴书臣的突然撤资,这项工程虽然还在继续着,可是后续的资金来源却仍然没有眉目。尽管她一直宽慰着校长,不要担心自己,自然会想到办法,可这到底远远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 这几天身旁还有其他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让他无法分心乏术,专心去思考着教育资金的筹集方法。 如今,这一旁的是让她安下了心,那些愁绪却又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时时刻刻都不能够做到彻底地安心静心。 闻函初见他的神情呆滞,没有回应,便又向她靠近了一点,再度朝她呼唤了一声,“江吟!” “啊?”闻得了这一声呼唤,她才回过了神来,转头面向文涵初,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情不自禁又失了神。 她立刻拢了拢发丝,将自己的思绪整理好,以防让闻函初看出什么异样,争做寻常状一般的向他轻声问道:“都喝了了,这汤的味道可合心?” 细心如闻函初,又怎生会瞧不出他眉眼之间那未曾散落的愁绪? 她的眉心稍稍一聚拢,神色之中也多了些郑重,细细地凝望着慕江吟,并带着些谨慎地朝她问道:“江吟,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啊……没有的,哪里有啊?”慕江吟先是愣了一下,随之又从唇角牵出一丝笑容,来掩盖住脸上的惆怅,故作无恙之状,“你的事情就是大事,你马上就要出院了,我还能够有什么心事?” “真的吗?”闻函初仍旧凝着眉心,似乎并未轻易相信慕江吟的话,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凝结着关切,“可你看起来分明就像是有什么愁思的样子,如果真的有什么烦恼,你一定要和我说说,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啊。” “嗐,哪来那么多烦恼啊。”慕江吟摇了摇头,并笑了笑,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不过是学校里学生的一点小事而已,我是在想那个新来的学生的父母能不能够被说服,同意让孩子到学校读书学习。” “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如若他的父母不同意,大不了我们就头再多和他谈谈便好,这能够算得上是什么烦恼啊。” “原是如此。”听得他这话,闻函初才点了点头。 现如今,在上海滩步伐有一些适龄孩子的家长仍然抱有老旧观念,认为女孩子读书学习没有用,并以各种借口不让他们接受教育。 而慕江吟是非常看重对适龄孩子的教育的,如若孩子的父母不肯同意,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父母同意。 所以这样的事情对慕江吟来说并不算是小事,慕江吟会为这件事情而多费心思,也是寻常之事。 听慕江吟这样的说辞,在闻函初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信,如此,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轻地道了一句:“你呀,在教书育人,这一方面真的是操了太多的心。” “该解决的事情,终归是会有解决的方法的,你是时候也该让自己放松放松,不要总让自己紧紧地绷着这一根弦了。” “嗯,你说的没错。”听了闻函初的话,慕江吟微微垂下了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神情,可心中的那一份愁绪却终究挥之不去。 纵然闻函初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的那一番话却是真真落入了她的心中。会有解决的办法?而今,面临着这样的困境,当真能够轻易就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就算真的有,一切恐怕并非是那样的容易。 也罢也罢,多虑终归无益。 慕江吟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思绪压住了心底,并又转头面向了闻函初,“你已经做了好久了,这会儿应该躺下休息一下,来我来帮你。” 说着,她便撤除了病床上的桌子,将剩余的汤碗收拾了好,并又轻轻扶着闻函初躺在了枕榻上。 第一百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一) “我来再给你做一会儿康复按摩。”他做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并用自己的双手按在了闻函初的太阳穴上。 她的动作细致且娴熟,一边按摩着,一边对他轻声说道:“如果我的力度大了,或者是小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闻函初闭上了双眼,享受在那一份浅淡的温柔之中,“有劳你了。” 慕江吟没有再多言,只是细细地为他按摩着穴位,在闻函初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眉心之处,却不觉又凝上了一抹愁绪。 那些烦心之事,到底还是笼在了她的心头挥之不去。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接踵而至,那些困难究竟何时才能够迎刃而解? 在慕江吟的悉心照料下,闻函初的伤势恢复的越来越好,不多时,便已经病愈出院。 出院之后,回家又休养了几日,整个人便彻底康复,又回归到了军营大队中,进行正常的军人训练生活。 这一日下午,慕江吟结束了这一天的教学课程后,带着校园的学生到操场上进行自由活动。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望着那一群孩子们在操场上尽情地嬉戏玩闹,慕江吟则坐在操场一侧的凉亭上静静地观望着他们。 但见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飞扬的神采,身上那蓬勃的朝气,慕江吟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一抹温柔和煦的笑容。 每日陪伴着这些单纯可爱的学生,于她而言,便是最简单平凡的幸福快乐。 可是望着望着,她的眉眼之间却不觉又添了一缕淡淡的愁绪。 现如今孩子们仍然可以在这校园的蓝天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自由地读书,学习并玩乐,可是这样的现状却不知能够维持得了多久。 自从裴书臣解除了合同撤资之后,资金来源便减少了多半,现在的支出越来越多,所留存下的资金数量也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恐怕没有多余的资金再来资助学生们读书上学了。 以目前这样的形式来看,就算他们剩下的人努力筹集资金,也最多只能维持这些孩子不到两个月的学费与学杂费。 如若到时候真的想不到办法,恐怕他们只能够被迫停学,中断学业了,如此一来,当初所花费的所有心力都等同于前功尽弃。 他们的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丝毫不知自己这样的生活,恐怕不能够持续下去,又哪里知晓慕江吟此刻心中的烦恼呢? 殊不知,慕江吟越是看得他们这般欢喜无忧的样子,心中的愁绪便越深。一个月了,她已经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可却到底也没能够找到真正治本的方法。 “江吟,江吟!”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他的思绪打断,回过头,但见闻函初身着一身军装,站在自己的身后。他那颀长的身姿挺立,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函初?”慕江吟停止了思绪,并站起了身,颇有些惊异地望着他,“你今天怎么来这里了呀?” 闻函初轻轻扬了一下嘴角,目光之间浸透着一缕清和的柔意,“这不是是才刚刚回归军队,今天的任务少,下午就已经完成了,便想着趁空余时间过来看望看望你。” 慕江吟也是轻浅一笑,并拢了一下耳旁的发丝,“一声不响地来了,我都还没发现你在这呢。” “怎么这么快就回归军队了呀?”慕江吟望向闻函初的目光之中,仍然带着深深的挂切,“身子恢复了吗,你这么快回归军队,不会对你的病情恢复有影响?” “放心,我都已经彻底恢复了。”闻函初将头扬了起来,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神情与容光焕发的面色,“医生和我说,我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绝对不会有复发的可能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和一个健全人无异了。” “再说毕竟军队里的事务较多,况且最近国内的局势不稳,只恐到时候还会有外国人再来国内作乱并侵略我们的百姓。” “所以我们必需要抓紧训练,增强体魄以备不时之需,一分一毫都不能够懈怠。而我又是队长,这个时候更是不能够松懈,必须要抓紧回归,带着队友们一同训练,一同工作的。” 但见闻函初面上泛着红光,已无苍白与憔悴之色,慕江吟的心才安了下来。可他却仍然免除不了对闻函初的挂心,便又一次对他叮嘱而道:“就算是痊愈了,你也不能够疏忽啊。” “训练自然重要,但你的身体也重要,你毕竟才刚康复,一定要注意休息,万事都不要逞强。如若不然的话,只怕对你的身体会有所不利,这样只会更影响到你未来的训练啊。” “这些我都知道的。”闻函初点了点头,并莞尔一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既然觉着自己能够回归军营,接受正常训练了,就一定是可以的。” “我绝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的,毕竟我这做军人的身子骨大有用处,定然不会叫自己的身子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损伤。” “嗯,你自己清楚就好。”听他这样说着,慕江吟便也放下了心,轻轻点了点头,又坐回到了凉亭的座椅上,对她轻声而道:“训练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 “好。”闻函初点了点头,并坐到了慕江吟的身旁,同他一同观望着操场上那自由活动的中年学生们。 但见那神采飞扬,充满着青春活力的身影,闻函初的眼眸之中,也荡漾起了一抹神,往且欣慰的神色,一边望着一边缓缓而道:“他们这个年纪真好啊,可以在杨柳绿荫的庇护下,安心的读书学习玩耍。” “一个个都是那么的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看着他们到让我也想起了当初属于咱们的那一段校园时光呢。” 说着,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之中更增了一抹祈盼与希冀,“他们有机会能够在这样好的环境下读书学习,也希望他们能够有上进之心,不辜负他们父母与老师的期待,将来成为国之栋梁。” 第一百零一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二) “将来……”慕江吟口中轻轻地念了一声这两个字,目光停留在了那奔跑在操场上的孩子的身上,不觉增了一抹淡淡的惆怅。 几秒过后,她又将目光微微低垂而下,眸中带了几分若隐若现的黯淡,像是在自言自语地低低呢喃了一句,“也不知是否能够等得到那一天……” 她的话似完未完便戛然而止,化作了一片无声的沉寂,笼着些无以言说的惆怅在她的身上,像是带着难以启齿的忧郁。 闻函初侧目望着她的面容,如他这般细心,不会窥探不到他眼眸之中所闪烁着的那一抹淡淡的愁色。 他的神情之中也多了些慎色,向慕江吟微微靠近了一点,轻生且细心而问:“怎么了,江吟?” “啊……”慕江吟这才从那愁思之中收回了思绪,他轻轻眨了几下眼,便立刻整理好了自己的神思,故作无恙般的模样,平和地道了一句,“没怎么呀。” “不对,你分明是有事。”闻函初的眉心一聚拢,脸上更添了些严肃,慎声再次而道:“看你的样子,分明就是有心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发生什么事情啊?”慕江吟努力做出一副并无所谓的样子,清浅地笑了一笑,云淡风轻而道:“你呀,就会多想。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吗,还有什么事情能发生?” “不对,你分明就是在瞒我。”闻函初却是一口咬定,只见他的眸光聚拢到了一处,像是在凝思着什么。 凭借他对慕江吟的了解,和他这般细致的内心,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暮江吟之所以会露出这般神思不定的样子,竟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令她心生忧愁的事情。 既然她不肯直言,那他便也只能够细细分析揣摩,“前段时间我在医院的时候就见你,总是心不在焉的,常常自己一个人默默出神,也不知道你是在想什么。” “当时也没有多问,可是现在看你还是这个样子,你肯定是有什么心事,自己一个人闷在了心里。” “我刚刚在说,希望他们将来都能够成为国之栋梁,而你却突然又说了一句,不知能否等到那一天。” “为国家培育栋梁之才,悉心教导这些莘莘学子,这可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和梦想啊,你怎么会突然说出来这样的话?” “如果我没说错,是不是学校或者是学生这边出了些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在为了这些事情发愁?” 闻函初的话音落下,慕江吟却是默默垂着头,一阵哑然。像是一股泉水冲过了她的心门,照见了她印在心底的心事。 果不其然,到底还是闻函初,自己不论有何种心事,终归还是难能将他相瞒而过的。 可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了的,就连他也无法为自己提供帮助,他又大病初愈,自己又如何能够同他说这件事情再去费他的神,分他的心? “我说得没错,是因为这件事,江吟?”见慕江吟沉默不语,闻函初便更加确定,只见他的神色之中更多了些严肃,“学校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和我说呀,别把心事一个人闷在心里。”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想想解决的办法,我都和你说过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别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啊。”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会不安的,你要是一天不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心就一天不能够安得下来?” 在闻函初的步步追问之下,慕江吟自是自己终归还是瞒不过他,如此,便也只能向他吐露了事实。 只见她微微转过头,望了闻函初一眼,眼眸之中融着那一缕淡淡的惆怅,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默然将头转了回来,又暗暗垂下了眼眸,低沉的声音之中掺杂着丝丝无奈,“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确实是学校出了一点问题,至今还没有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所以……” 慕江吟的话音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她心中不觉彷徨。毕竟此事不是一件可以云淡风轻地描述出来的小事,她内心纠结着,不知此事该如何同闻函初去言说。 可闻函初的眼中却生出了一抹急切,他的双眉聚拢到了一起,声音中也更多了些焦灼之意,紧迫地朝她问道:“学校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快说啊,是有人反对咱们资助学生读书吗?还是说咱们的教育工程受到了什么阻挠?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函初,你别急。”慕江吟转过头来,轻轻地安抚了一下闻函初,又翕动了一下唇瓣,“是……” 她咬了一下嘴唇,终归还是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毫无保留地道给了闻函初,“是在教育资金上出了些问题,裴书臣前些日子来学校提出了解约合同,撤除了所有的资金,他的团队也退出了我们的教育工程。” “没有了他那一边的投资,这边的资金也缺失了大半,现在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去申请资金,也没有办法补全那缺失的部分。” “现在学校所剩下的资金维持不了他们多久的校园生活了,也不知道在剩下的资金用完之前,能不能够找到其他的解决办法……” 慕江吟的话音越到最后,便越是低沉,茫然之中,又渗透着无助与酸辛。 “啊,怎么会这样?”听他叙述完此事,闻函初也不觉大为诧异,“当时的教育投资不是裴书臣主动提出的吗,他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有他在,就一定能够将这项伟大的工程开办下去。” “这才过去多久,他就提出来要解约。他是生意人,也知道提前解约合同对自己信誉度的影响是什么样的。” “他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实在不像是一个生意场上之人能够做的出来的事情,这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了?” “江吟,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是忽然变了卦,还是说另有其他原因。” “不知道。”慕江吟只是默默地摇着头。 第一百零二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三)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她的面色淡淡,并没有因此生出过多的激动神色,只是暗含着眼角眉梢的那一缕愁容,暗暗而道:“他也没有和我说是什么原因,只是来了这里,便和校长谈要解除合同。” “或许是因为那天裴书雪闹出的风波,也或许是因为裴家不允许他再做此事,可不论是因为什么,他都有这个决定的权利,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多言多问。” “他本就不是教育工作者,做这些事情是他的义务,但并不是他的责任。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怎么挽留都不会有任何用处。” “我也只不过是这里的区区一位教师,当初是他主动提出要加入教育工程,资助学生读书的,现在要解除合同,也是他自己的想法,我没有权利要求他留下来。” “他这一解约,便带走了大量的资金,那些被他筹集而来的志愿者,也因为他的离开,一一离开了。这样一来,这整项工程如同失去了房梁一般,变得岌岌可危。” “校长那边我也和他说过,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可是我找了其他的志愿者和加入这项工程的人员商量,尽可能的多筹集出一些资金,可终归还是没有办法弥补得上这些空缺。 “可不管怎么样,我是教育工程的发起人,不论工程面临了怎样的困难,我都不能够对此置之不理。” “但毕竟我的能力有限,仅凭着我这一点工资与父亲给的资金,是根本不能够解决的了实际问题的。”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若在这笔资金用完之前,不能够找到下一笔资金的来源,恐怕这项工程就要被迫中断,这些孩子也不能够安心的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了。” “唉,这倒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听慕江吟说着,闻函初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困难所在,他也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集中了思绪,认真地凝思了起来,“说实话,裴书臣的那一支队伍确实是这项工程的重中之重,没有了他的那一支队伍,这项教育工程就如同失去了重心。” “要怪就怪我们当初太信任他了,以为他真的能够一直去做这项工程。可没有想到,他信誓旦旦去签下的合同,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解约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又该怎么样才能够尽善尽美的解决呢?在这资金来源的问题上,还确实不容易解决。” “函初,你不要为这件事情费心。”慕江吟只恐会引起他的焦虑,便连忙又对他道:“这件事情虽然难办,但并不代表办不成,我现在正在和学校其他的老师一起想办法,大家齐心合力,终归能够找到下一笔资金的来源的。” “我只是随口和你说一说,当倾诉而已,你这才大病初愈,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给自己再增加烦恼。” “你在军队还有那么多需要忙的事情,不要把太多的心思花在我这边,毕竟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不,这并不是什么烦恼。”闻函初摇了摇头,转头望向了慕江吟的眼眸,他的双眸之中含满了真切与真挚,“我也是这项教育工程之中的资助人,遇上了这样的困难,我怎么能够对其置之不理?” “这项工程是我们花费了好多心血才创办的起来的,绝对不能够因为资金的问题就中途中断,我们所耗费的那么多心血也绝不能够因为这一点困难就前功尽弃。” “我必须要在尽快的时间内帮你想到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教育工程计划必须要顺利的进行下去,不能够有一点失误。”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微微思忖了片刻,眼眸之中更多了些严谨,并对慕江吟慎声而道:“这样,江吟,我在军队里也认识许多朋友,回头把这件事情和他们说一说。” “他们都是热心之人,想必他们也能够愿意在这项教育事业上出一份力,帮助那些学生们读书学习。” “并且我让他们呼吁更多的人加入这项工程之中,尽可能的为教育事业多筹集一些资金。虽然不知道能够维持得了多久,但至少能够多维持一时算一时。” “在维持住现状的情况下,我们再想办法试一试能不能够找到更大的资助方。在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把这项工程的名声打得更响一些,只有让众人都了解到我们的决心和初衷,才能够被我们的宏伟心愿所打动。” “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吸引到一些对教育事业有兴趣的品牌公司,并且愿意成为我们的投资方,那这件事情就有眉目了。” “江吟,你说,我们暂且先这样去办,如何?” “嗯……”慕江吟稍稍有些犹豫,她思量了一下,转过了头,颇带着些忧心地看着闻函初,“这个主意倒是可以,只不过做起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在军队那一边还有那么多的紧急任务要处理,又哪里有多余的空闲时间来帮我去问这些事情,这样对你来说,未免有些太辛劳了。” “嗐,这算不得什么?”闻函初对此,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爽朗地摇了摇头,“最近军队里的事情并不忙,我足够抽出空余时间去打探这些事情。” “到时候我多集结一些人力,众人拾柴火焰高,根本不需要耗费什么神力的,就是动动嘴,这样简单的事情。” “江吟,你在这里也不要过于忧心,安心做好你的教学工作就好。其余的事情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说着,他的唇角又扬起了一抹笑容,笑容之中凝结着自信,又带着奋发的力量,像是在对慕江吟劝慰与鼓励,“你放心,我承诺你的事情就一定会把它做好的。” “我向你担保,只要有我闻函初在,这项伟大的教育工程就绝对不会在中途半途而废的。” 但见闻函初脸上的那一抹坚定与爽朗,像是有一股力量渐渐滋长在了慕江吟的心底。虽说事情还没有眉目,可她的心却好似在无声与无形之中多添了一抹深重的依傍。 第一百零三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四) 与此同时,更是一股暖流流经心底深处,带着些暖意包裹在了他那陷入迷雾丛林的内心。 闻函初那坚挺的眉目似乎是带有着与生俱来的力量,只需望见他,便足以叫她的那些安然,散尽所有的迷茫与惶恐,成了心中最坚实的那一抹力量。 “嗯。”她点了点头,心中的惆怅也已散去了大半,唇角也泛起了一抹浅淡温和的笑意,“函初,谢谢你。”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真诚的感激与流经心底的感动。 话音落下后,只见她的长睫又轻轻一闪动,像是一缕春水浸透了他的眸底,带着些微微的光亮,落在了闻函初的眼眸上,落下了由心而发的一句话,“有你真好。” 仅仅四个字,凝结着一抹无可替代的深厚力量,却是倾注了心中全部的真意,简洁利落之中,所透着的是心中最无可替代的真挚与真情。 闻函初的眸光也如同一缕微阳一般渐渐散漫而开,温和之中渗透着淡淡的情真,是无可替代的柔情,这一份清浅的真切,世上唯独予以他一人。 眸光交融之间,便是这人世之间最尽善尽美的心有灵犀。 半月后。 一切仍然如同寻常模样,似乎什么都未曾改变。慕江吟每日里在学校教书讲课,闻函初病愈之后也回归到了队伍之中,继续做训练。 他答应慕江吟的事情,从未有一刻忘记,便是在军队里的事情再忙,也一直在利用着自己的休闲时间去帮他筹划筹备资金的事情。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尽心尽力确实起到了不小的效果。 他将这件事情说给了军队之中的队友听后,那些义薄云天的队友果然没有对教育工程的困窘作壁上观,他们都纷纷选择出资资助这项教育工程。 经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的宣传与招揽,又招收到的一大批愿意投身于教育工程事业的资助者。 他们所提供的资金数量也不在少数,虽然不能够一直支撑下一整个计划,单车事故,这些学生在短期之内的各项费用都能够顺利支出。 为此,暂缓了工程之中遇到的困窘,计划也继续维持了下去,并没有在这段最困窘的时间里出现任何纰漏。 这一日,放学铃声刚刚打响,慕江吟将学生逐个送出了校园后,便拎起了背包准备回家。 “江吟,江吟!”刚刚出了校门,便见得闻函初急匆匆地朝着自己走了来。 明明是初中微冷之季,迎着那瑟瑟寒风,他的额头之上,却密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双颊也泛起了一层酡红之色。 当他跑来之时已是气喘吁吁,像是为了什么重要之事,专程奔赴到此。 “函初?”此时此刻见得闻函初,慕江吟不觉有些意外,她诧异地看着他,讶然而道:“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又筹集到钱款了吗?” 闻函初摇了摇头,稍稍平缓了一下后,方才喘匀气息。 只见他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抹淡淡的星光,眼角眉梢之间充斥着激动与欢喜,声音也照比平时提高了几个度,“喜事是大喜事啊,江吟,找到赞助出资的事情有眉目了!” “真的吗?”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一跃,连忙提起了精神,对闻函初慎声问道,“是有集团愿意做此项工程的出资方吗?” “对的对的,没有错。”闻函初连连点头,声音之中充斥着不可遏制的兴奋,“我们刚刚联系到了佳云集团的总经理,他们了解了咱们的教育工程后,显然对这边的慈善工程很感兴趣。” “我和他们说了咱们这边的具体事宜,他们也有意愿为教育事业做一些贡献。我看他们那边的意愿是很强烈的,如果真的商谈好了,他们也愿意签订合同。”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长长久久地加入这项工程,去做咱们这项教育工程的最大出资方。” “那个总经理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我看着这希望也是蛮大的。所以赶在今天你下班之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这一切就要看你的抉择了。” “竟然真的找到了!”对此慕江吟不觉万般惊喜,原以为再次找到一个如同裴书晨那样资历雄厚的出资方如同天方夜谭,却没有想到,在闻函初的张罗下,竟然这样快的找到了。 她的眼眸之中,也闪烁出了一抹光芒,并上前了一步,声音之中也含着欣然,“加云集团可是整个上海滩实力数一数二的企业集团,如果那边愿意作为教育工程的出资人,并且签订长久合作的合同,那个资金上的问题就足以全部解决了。” “函初,你的消息准确吗?”慕江吟在欣喜之余,却也是万分谨慎,再度向闻函初确认而道:“那边的总经理是真的愿意和我们进行商谈吗?” “千真万确。”闻函初点头,十分确定,“我已经和那边的总经理说好了,所有的事情也都做好了打点,现在就等着你们这一边的消息呢。” “我和他们说,如果育才中学想要同他们商谈,就派代表到佳云集团去找总经理细谈这件事情。” “所以江吟,如果你愿意做这个代表的话,对,你就抽一个空闲的时间到那边去找总经理去谈。” “那边已经了解了学校的状况,你只要过去和他们谈及你的想法和注意事项便好,其余的事情都不要担心,我都已经和他们说好了。” “嗯,好。”慕江吟立刻点头,眼眸之中仍然闪烁着一缕含满了热忱的光芒,振奋而道:“明日我就和校长说,尽快抽一个空闲的时间去找总经理去商谈。”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那便一定要谈成,我必然要竭尽全力。若此事得以成功,那教育资金的事情,就彻底能够得到着落了。” 这件事情对暮江吟来说无疑是一个天降惊喜,因此,她是必然要认真将其对待的。她跟校长与学校的领导商量之后,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由他作为育才中学的代表前去找佳云集团的总经理去详谈此事。 第一百零四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五) 这件事情对慕江吟来说无疑是一个天降惊喜,因此,她是必然要认真将其对待的。她跟校长与学校的领导商量之后,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由他作为育才中学的代表前去找佳云集团的总经理去详谈此事。 慕江吟无论是应变能力还是口才,都相当了得,众人年纪轻轻,但在整个学校之中也唯有他是最适合去商谈此事之人。 便是面对那阅人无数的总经理,她也未有丝毫的惶恐和畏惧,在他的面前,依然如同从前那般沉静自若,侃侃而谈。 那佳云集团的总经理的确是一个目光开阔且有悲天悯人情怀之人,听得了这所学校的经历,以及慕江吟那宏伟的目标和志向,他心中也对其极为动容。 因而并没有费什么力,便谈成了这件事情。 “慕老师,这边我已经将合同签署上我们公司的署名了。”那总经理将合同签署完毕后,又将其递还给了慕江吟,并道:“从此之后,我们佳云集团便成为育才中学发起的这项教育工程的长期出资人了。” “请你们放心,我们佳云集团向来言而有信。既然已经签了五的合同,这五年之内,我们就绝不会在资助学生读书与教育出资上出任何纰漏。” “三日之后,我们会将需要的资金送到学校,也会在号召其他的集团积极踊跃加入教育工程。如此一来,也算是做了一件有利于国家发展的事情了。” “我们作为出资人,有责任也有义务,日后,不论学校出现了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不遗余力的给予其帮助。绝无可能会像上一个投资人一样,提出解约合同之事。” “好的,多谢总经理。”慕江吟双手接过了那已经签署完了的合同,但见那清晰的字迹,她的心中不觉泛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激动之情。 然她却并未将喜怒露在面庞之上,脸上仍然是镇定且喜怒无惊的模样,只是含了一缕淡淡的笑容,礼貌且从容地向那总经理致谢而道:“多谢总经理肯不遗余力地对教育工程进行援助,这份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倘若那些孩子能够在您的资助下习得知识,并成为国之栋梁,那您在整个神州便都是有功之人。” “您的善举我们铭记于心,我亦会叫学校相助宣传该公司,尽可能地相助该公司获得更大的名望。相信在我们的合作之下,这份爱心教育工程一定会创办的,越来越好。” “慕老师,您客气了。”那总经理和蔼地笑了笑,“能够为这份希望工程助力,对我们而言也是莫大的荣幸,也由衷的祝愿该项工程越办越好,更祝愿慕老师桃李满天下,祝愿这些学生们将来都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成为国之栋梁!” 与那总经理商定完毕后,慕江吟便带着合同走出了公司,回到了育才中学。将合同带到校长那边的时候,校长得知成功后也万分开怀,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解决掉了这一桩心头大事。 有了佳云集团的援助,再也不用怕教育工程会因为资金的事情中途中断。与此同时,校方也颁发给了慕江吟优秀教师的称誉,慕江吟也因此也成为了整项教育工程中的大功臣。 “这是我们这个季度的出资,先送到你们财会这边。”校长办公室,佳云集团的代表人带了一沓厚厚的资金递交给了校长,并说道:“这是我们公司所出的第一笔援助资金,目前是留给贫困生作为学费与学杂费的。” “等我们这边的资金整合好后,我们还会再送上一笔给该校修建校舍与校园建设的资金,如若校方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同我们直言,只要能够帮得上忙的,我方定然会鼎力相助。” “好好,实在是太感谢了。”校长接过了这一沓厚厚的资金,脸上皆是振奋与欢喜,并连连道谢而道:“佳云公司当真是我们育才中学的大贵人,有了你们的这些资金,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教育工程开办不下去了。” “校长,您不必客气。”那代表人微微一欠身,也是十分礼貌恭敬,“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能够为教育事业做出一份贡献,也是我们公司的荣幸。” “倘若无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公司里还有事务,我们不便在此地多做耽搁,祝愿该项教育工程越办越好。” “既然你们还有事务,那我们便也不强留了,由衷地希望该公司能够更上一层楼。”校长也点了点头,并对身边地秘书道:“小吴,送客。” “好的,校长。”秘书小吴点了点头,又对身侧的那代表人而道:“先生,您随我来。” 说罢,小吴便将那代表人从校长办公室中带了出去。 此时此刻,慕江吟刚刚上完了一节课,手中捧着一摞国文教材,从教室中走了出来,刚刚好瞧见了那代表人,从此地离开的身影。 她朝着那旁望了一眼,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佳云集团的代表人,她的心不绝一跃,立刻走到了校长的办公室中,整个人凝聚起了精神,慎声对校长问道:“校长,是佳云集团的人,来了吗?” “慕老师,你快快快快过来。”校长见到了慕江吟,连忙激动地朝他招着手,脸上仍然荡漾着激动与欢喜,手中掂着那一沓厚厚的资金,兴奋而道:“成了成了,都成了,佳源集团已经派人把资金都送到咱们这边来了。” “再过段时日,他们还会再送资金,现在这些钱足够资助咱们学校所有的贫困生,维持到年底的学业了。” “而且就这些资金来看,资助贫困生和修建校区校舍也绰绰有余,除此之外,还剩下一笔不小的资金呢。”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也悦了起来,融入心中的皆是激动与开怀,并用双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好像一块大石头终于坠落了地面,“盼望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 第一百零五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六) “哦,对了,校长。”然激动不过几秒,她却又想起了一事,连忙又谨慎地对校长问道:“刚刚是说这笔资金还剩下了一部分,那么剩下的这一部分资金,您打算如何处理呢?” “既然有多余的资金,那我们也要让它发挥到用处啊。您认为是把这笔资金留下来修建校舍,还是再扩建校区,亦或是在多资助一些贫困生入学?” “这个啊,我还真没细想。”校长也摸着胡子凝思了起来,“其实只要能够在教育工程之中发挥到用处,不论做什么都是好的。” “我们的校舍虽然刚刚建立起来,但也不是十分完善,若是再想把其他的设施完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说再用这笔资金,再多资助一些贫困生的话,也是足够的。只是如果我们在启动招生计划,可能还会更耗费一些心神。” “这些天你已经为了这件事情劳心费神的够多的了,在开启这项计划,只怕你们不一定能够消耗得起,所以这笔资金该怎么样处理最合理呢……” 校长话音落下后,又沉思了片刻,复又抬起了头,望向了慕江吟,“慕老师,这项工程是你发起的,那这笔资金就由你来处理。” “我一时也拿不定什么主意,那你觉着这笔资金应该用作在什么上最为合理呢?” “这个嘛……”慕江吟慎重地思考了起来,片刻之后,面向了校长谨慎发言而道:“校长,依我个人之见,这笔资金不应该只发挥在一项用处上。” “这笔资金的数量不小,应该在各个方面上都发挥到一部分的用处,这样才会使得教育工程更加精进一步,校长您说呢?” 校长微微凝了一下眉,似乎并没有十分理解慕江吟所表明的意思,便问道:“你的意思是?” 慕江吟详细且清晰地向校长讲明着自己的看法,“校长,我的意思是这笔资金可以抽出一部分用来修建校区,不必大规模修建,只需要小规模地改造一下便足够。” “校长,方才如您所说没有错,我们的校区虽然是新修建的,但还缺少了一些基础设施。依我看,我们可以扩建一个小型的篮球场,供给学生们做体育活动。” “对他们而言,不仅仅只有学习文化课是最重要的事情,体育能力的训练对他们来说也至关重要。” “另外,在教学楼的后方还有一处荒地,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将它开垦一下,让它修建成一座小型的花园。无需太大,只要能够栽种上一些花卉就好。” “让学生在课余时间能够到花园里去闻花香,陶冶情操。对他们而言,也不失为劳逸结合的最好方式。” “按照预算的资金来看,修建这两处所花费的资金只占其中小小的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资金大约可以资助五个贫困生,一个季度的学费和学杂费。” “如果校长您肯同意的话,这件事情便可以交给我来办。这本是我们分内之事,您不用担心我们是否辛苦,只要能够让更多的孩子有机会读书学习,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值得的。” “到时候我会和学校的老师商量一下计划,在附近有适龄孩童的人家里再招一些学生进校读书,这样我们的集体也能够再扩建起来。” “最后再剩下的那一小部分资金,我们可以用在全校的学生身上。我见得有许多学生学习很刻苦,但是条件却十分艰苦,甚至连写字用的笔和本都是残缺的。” “所以我想,可以用这一部分资金给学生们购买一些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让他们在更好的条件下读书学习。这样也有利于他们的成绩进步,有利于培养他们的爱心和使命感。” “这便是我的看法,各位校长,您意下如何?” “不错啊,慕老师。”校长听完了她的这一番阐述之后,眼中闪出了一抹光,显然对此很有兴趣,并赞许的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你有智慧,我竟然都没想到,这笔资金可以从这么多的方面来发挥用处呢。” “你的想法特别好,特别妙,如果这项计划真的能够顺利实施下去,那我们整个学校的办学效果都会大大提升的。” “慕老师,如若你不觉着辛苦,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校长又对慕江吟叮嘱道:“这件事情全权交由你来策划,如若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你尽管提。”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办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任何问题,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把此事做的尽善尽美,让我们的校园更增风采。” “多谢校长认可。”慕江吟点头,她的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振奋的光芒,脸上凝结着一抹坚定的力量,并认真承诺而道:“校长,您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做,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 “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办成这件事情,让我们的整项教育工程在上海滩大放异彩!” 微风拂面,暖意融融,初春的朝阳洒落在校园的柳树上,柳枝伴随着阵阵春风轻轻摇曳,带着焕然一新的盎然生机。 教学楼后方的那一片篮球场刚刚修建完毕,简洁也宽阔,足够成为学生们恣意活动的一方天地。 不远处的那一座小小的后花园,也刚刚打造出来,花坛之中种着五彩斑斓的鲜花,每一只都娇艳盛放,恰恰宛若这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老师,您看,我们这里打扫的可以吗?”那学生仔细地清扫着花园的卫生,清扫完毕后,对慕江吟问道。 慕江吟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旗袍,踩着那粗高跟鞋走至了后花园一侧,仔细地望了一眼,并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清扫得很干净。” 说着,她又指向了那大树后的一方,又对那学生道:“你去把那边掉落的叶子再扫一下,扫完之后,就回到教室里准备上课。” “好的,老师。”那学生很积极地应了下来,并拿着清扫工具走到了绿树的一旁。 第一百零六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一) 慕江吟巡视在这刚刚建设好了的场地,一边巡视着,一边指挥着学生们,做着各种工作。但见那学生们积极认真的样子,和他们脸上荡漾着的朝气,慕江吟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慕老师,慕老师,可算是找到你了。”忽然之间听到了有人在呼唤着她,声音之中,带着紧张,也带着激动。 转过头,只见一个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的中年妇女,并领着一个约莫着十二三岁的女孩匆匆地走向了她。 “是这里没错,慕老师?”那妇女的眼中带着些茫然,并对慕江吟问道:“我也不认识字,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你说的育才中学,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今天是到学校来报名的日子,对?我把孩子带过来了。” “对的,是这里没有错。”慕江吟点头,并万般热情地对她而道:“今天是我们开学的日子,总算是把你们给等到了。” “一会儿到主席台那里去报一下孩子的姓名,孩子进入了校园,从此之后就是我们育才中学之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了。” “啊……慕老师啊,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情?”那妇女唇瓣翕动了几下,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对慕江吟开了口,眼中带着诚恳的恳求之色,“我们家穷,这丫头从小都是在家里干活的,从来就没有到外面和别人交际过。” “这丫头胆子也小,到了学校之后,只怕不能够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很快,适应学校里的生活。” “所以能不能请慕老师您多多照顾一下我们家的孩子,让她在学校里受到别人的欺负啊。家就这么一个丫头,我真的看不得她受到任何委屈,这次把她送到学校来,我也是纠结得很,就怕她到了这边适应不了学校的生活。” “大姐,这个您大可放心。”慕江吟微笑着对其宽慰而道:“我们学校里的每一个孩子的素质都是极为良好的,不可能会有任何一个孩子受到欺负。” “我们的育才中学是学习和玩乐的乐园,我可以向您保证,孩子在这里一定会受到爱的教育,并且能够很好地适应校园生活,爱上这个地方的。” “您完全可以放下心来,并在家中安心的等候着,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看到孩子在这所学校之中的收获的。”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慕江吟这样的承诺,那妇女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有慕老师您这句话,我也就能够放下心了。” “您真的是我们的大恩人啊,若是没有您的话,这孩子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样的。我就把孩子交给您了,将来孩子有了成就,我一定会叫她第一个来回报您。” “大姐,您太言重了。”慕江吟我是摇了摇头,并微笑着温声而道:“这本就是我们做教育行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孩子能够学有所成,是她自己的努力所造就的。” “如果能够看到他们在学校里收获到了知识,将来成为国之栋梁,那我们的所有付出也就都值得了。” “好了,不多说了。”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招呼过来了,另一个在篮球场上打扫的同学,“张小芳,你过来。你把打扫工作先交给别人,你带领这位阿姨和这个新同学到报名处报上名。” “好的,老师。”张小芳很积极地答应了下来,并对那妇女和那女孩道:“阿姨,同学,你们跟着我来。” 说罢,她便将那妇女和孩子一同带到了报名处。 慕江吟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在自己的不断努力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经过了这一番改造后,整个校园焕然一新,在这初春之中更添了些盎然之意。上午的打扫工作和新生报名结束之后,下午所有的学生们便都进入到了班级之中,准备开班会。 慕江吟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捧着书本走到了教室之中。如今又增添了不少学生,班级中的座椅也造比从前更添了一排,望着在座的一张张神采飞扬的面孔,暮江吟的眼眸之中,也泛起了一抹浓厚的神采。 “同学们,新的学期即将开始了。”她将书本放在了桌子上,平视着前方,朗声讲道:“新的学期,我们迎来了新的气象,校园里万象更新,我们也又迎接来了一批新同学。” “希望我们大家在校园里能够和睦共处,一起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与此同时,也希望我们的每一位同学都能够能够一直保持着最良好的学习状态,在校园里快乐地读书学习。” “在新学期的初始,我们的育才中学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在座的每一位同学。”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将放在身后的大箱子打了开,从中取出了一袋又一袋的学习用品,将其摆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学校送给我们的开学礼物,是学校专程为我们购买的学习用品,十分齐全,在座的每一位同学都有,请大家按照座位顺序自行来领取。” “哇,好棒啊!”看见那新颖的包装,学生们的眼眸之中泛起了光芒,纷纷怀着满心的期待排好了队伍,秩序井然地走到了讲台前,并领取属于自己的礼袋。 “谢谢老师,谢谢学校。”每一位学生都领取到了属于自己的礼物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打开包装,看到那齐全而又新颖的各种学习用品,无不欢心。 慕江吟微笑着望着在座的每一位学生,眼中泛起了慈爱之色,“学校之所以会出资为大家购买学习用品,是希望大家能够在更好的条件下读书学习。” “也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学校和老师对在座的每一位学生的这一份良苦用心,大家一定要好好爱护学校,送给大家的学习用品,也希望大家在学习上能够更加努力,比起从前更上一层楼,大家能否做到?” “能够做到!”在座的学生们纷纷应声而道,四十几人异口同声,每一个稚嫩的声音之中,都凝结着无限奋发的力量。 第一百零七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二) “老师也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做到。”慕江吟那和蔼的目光一一落在了在座的每一位学生身上,并赞许的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聪明懂事的孩子,相信大家一定不会辜负父母和老师的期望,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 望着在座每一位学生那稚嫩纯真的脸庞,但见他们眼眸之中的纯洁与坚定,暮江吟的心中不觉荡漾起了一抹壮怀激烈。 不知不觉间,已经入职快有两个年头了,两年里,见证了每一位学生的成长,也从他们的身上收获了爱与被爱的力量。 现如今,她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与教师职业融为一体,将这些学生们视作自己生命之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些学生聪明懂事,积极上进,在他们的身上,她也看到自己的每一份付出,都收获到了相应的回报。 与此同时也越来越坚定自己的信念,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会凭借着这一份无形的力量,将教育救国事业弘扬光大。 这一天是开学第一天,并不设置课程,在班会结束后,学生便自由预习功课。学生们坐在教室中自由学习,慕江吟则坐在讲桌前,准备着第二天的课程。 待到夕阳西下之时,才打起了放学铃声,伴随着那清脆的铃声,慕江吟合起了书本,并站起了身,才宣告了一声“放学”。 “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学生们一一和她道过别后,便背起了书包,逐个走出了教室。 慕江吟将所有的学生逐个送别后,才收拾好了自己的书本,并拎着手提包走出了教室。 “江吟!”在刚刚踏步出教室的那一刻,忽而听得了一个温厚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心不觉惊了一下,回过头,但见闻函初那清朗的容颜上泛着一层明朗的笑容,站在自己身后一侧的窗台旁。 那一抹落日散下的余晖刚刚好笼罩在他那颀长的身形上,是他整个人的身上都散着如星辰一般的熠熠之光,带着些美轮美奂的顾盼生辉。 “函初?”在此时看到了他,慕江吟在意外之中却也泛起了一抹喜悦,她回过头走到了他的身侧,惊喜而道:“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呀?” 闻函初望向她的眼眸之中也含满了温柔,脸上始终带着清浅的笑容,“刚刚才到没有多久,看到了你们还没有下课,便没有进去打扰你们。” “今天没有上课啦,不过是开学第一天开了个班会而已。”慕江吟轻轻敛了敛眼眸,同他而道。 说罢,她又对闻函初关切而道:“算起来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你在军队最近可还好?那边可还忙吗?” “倒是还好。”闻函初只是风轻云淡地说道:“还是老样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训练。不过还好,今天并不是特别忙,赶在你下班之前,抽出了时间能够过来看一看你。” 说着,他的眼眸之中,又溢出了一抹浓浓的兴致,“前些日子,育才中学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完工了,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刚好今天是你们春季开学的日子,你若有空闲的话,带我去看看如何?” “当然好啊,这有什么不可的。”慕江吟还双朗地答应了下来,轻眨了一下眼帘,并对他做了一个招手的手势,“来呀,跟我走。” “好。”闻函初的嘴角也上扬了起来,并跟随着慕江吟一同走出了教学楼,去往了学校的后花园。 夕阳的光辉落在了花园里那色彩斑斓的花卉上,晚风拂动着那茵茵芳草,带着一丝泥土翻覆的清新气息飘入口鼻之中,不觉起了一丝欣欣之意。 “你瞧,这里就是刚刚打算好了的后花园。”慕江吟带着闻函初踏足到了这里,他伸手指向了那百花争奇斗艳的花坛,并朝其介绍而道:“在这里设计了三个花坛,每一个花坛里都开放着不同种类的花。” “而且这里离教学楼很近,学生下课休息的时候可以到这里来闻一闻花的芳香气息,有助于身心放松,陶冶情操。” “还有这一边。”她又指向了那花丛旁的秋千座椅,继续而道:“这里的座椅也是按照着秋千的样式所设计的,坐在这里休息更是一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可以观望着远处的风景,也可以在这里沐浴花香。” “不错不错嘛。”闻函初将这里环顾了一番,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这花园的面积虽然不大,但这样的设计却非常的合理,足够给学生们活动空间,却又没有占用太多的场地,到底还是你思考的周全。” “不仅仅只有这里,还有篮球场呢。”慕江吟清莞一笑,带着文函处向另一旁走了几步,并指向了花园另一侧的篮球场对其介绍而道:“这里原先也是一块荒地,我们在这边将它开垦出来,并扩建到了校园中。” “在这里设计一个小型的篮球场,离教学楼的位置也没有太远,这样在学生下课休息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到这里来打打篮球,锻炼锻炼身体。” “就算不打篮球的话,他们在这里踢足球或者是进行其他的体育运动,也都是完全可以的。这里的场地就是留给他们自由活动的,学生的学习成绩固然重要,但是身体素质的提升也一样重要。” “确实很不错。”闻函初朝着这一旁望着,但见这崭新的建设,眼里泛起了一抹光芒,抬起头来,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斜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颇带着几分感叹而道:“这群孩子真的是既幸福又幸运啊,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校舍破旧得不堪入目,就连房上的瓦都剩不了几块。” “现在的他们能够拥有这样大的校舍,还有花园和篮球场,这样的学习环境和氛围真的是太好了。能够在这样好的条件下读书学习,他们一定能够茁壮成长,将来成为中国社会的可造之才的。” 第一百零八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三) 他的声音停了一下,又轻轻侧过了头,望向了慕江吟,目光之中泛满了温柔,温声而道:“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你。” “若非遇上了这样一个有恒心,有毅力,肯吃苦,又有一颗将所有热忱投注于教育事业新的老师,他们又怎么能够这样舒适的在教室之中读书学习呢。” “这些孩子能够遇上你,当真是他们这一生不可多得的幸运。” “可若单凭我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此地步的。”慕江吟含笑轻轻摇了摇头,并微微侧过了眸光,缓缓而道:“我也只不过是发起了这项工程而已,育才中学能够将这项教育工程创办的这样好,还是多亏了大家齐心合力。” 回想起创办教育工程以来的种种,慕江吟的眼眸之中荡起了一抹悠扬之色,一边回味着,一边感叹着,“这一路走来,从来都不是容易的,自从教育工程开启以来,中间不知历经了多少坎坷,也因为好多事情差点无法维持得下去。” “幸亏有那么多心中有大爱的人,愿意同我一起创办这项伟大的工程,有那么多人愿意支持着我完成这项伟大的梦想。” “如果没有你们所提供的援助,没有我们费尽心力所筹集来的这一大笔资金,别说他们现在是否能够在这样优越的环境中读书学习,恐怕有好多孩子都没有进校园的机会呢。” “创办教育事业,让所有的适龄孩子都能够有书学习,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我的梦想正在一点点逐步实现,也幸而遇到了这么多良善之人,我才能够看得到今天这样的成效。” “就算是有他人援助,但主要的功劳还是在你呀。”闻函初上前了一步,侧过身望着慕江吟,那映在夕阳下清丽的侧颜,一双眸子之中好似上升了一缕温度,声音之中,也带着厚重的温柔,“虽然有很多人在这份工程上也出了一份力,但若没有当初你提出的创办工程,又怎么会有今天呢。” “你为这项工程前前后后付出了太多太多,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及得上你的辛苦。你不但要在课堂中教书育人,还要忙碌着筹划各种事项,还要为了筹集资金而四处奔忙,这些事情几乎占用了所有的休息时间。” “可面对这些,你却从来没有一刻想要放弃,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声苦和累,而是一直努力坚持着。如今,能够获得这样的成就,是你应得的,你的努力配得上这样的成就。” “你就不要再夸赞我了。”慕江吟的脸颊之上泛起了一抹轻红,微微一笑,轻声而道:“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如若,这点辛苦还吃不了,又怎么能够实现这一份梦想。” 她的声音稍稍停了一下,又抬起了头,望着天边那一缕染着红霞的淡淡浮云,暮光随着那云影缓缓徘徊了一瞬,她复又将头转了过来,面向了闻函初。 她那长睫轻轻的闪动着,眼眸之中似乎涌动着一抹深深之意,唇角轻轻上扬,眸光之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辉,对视上了他的眸光,深深而道:“函初,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份恩情。如果没有你,怕是也不会有我,有育才中学的今天。” “有我?”听得了慕江吟这话,闻函初不觉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弄清楚慕江吟话中之意,“我对你有什么恩情啊,什么是没有我就没有你和育才中学的今天。” “这一切都是你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所获得的,你忽然之间把我的这一点作用抬的这么高,你这样说到叫我觉着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呢。” 看着闻函初那呆呆怔怔的样子,慕江吟只是轻浅一笑,“你所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投机资金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其中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可你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帮我去完成这件事情。” “哪怕你自己那边的事情再忙,你也没有放弃帮助我。我知道自己就算有一腔热忱,可是没有那样的人脉,有些事情终归是无法实现的。” “所以说没有朋友的相助,我又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呢?特别是你啊,函初,自从我们相识的这短短几年里,你给我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能够遇到你这样一位益友,该有多幸运,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地感谢过你,但是你对我的每一点恩情,我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可以说是你成就了我,如若没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慕江吟,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孩子能够快乐安心的坐在学堂中学习,于我而言,你就好似那从天而降的贵人,给予我力量,带给我福音。” 慕江吟那一双眸子落在了闻函初的眼眸之上,瞳孔之中所泛着的尽是真诚,清浅之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如星辰璀璨,如暖阳娇艳。 闻函初就这样对视着她的眼眸,心跳缓缓跃动着,一瞬之间好是一粒石子,落在了心湖之中,激荡起了一层浅浅的若隐若现的涟漪。 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抹深深的目光,将慕江吟那身形所笼罩了住,启齿之间,又似乎带了些情不自禁,“江吟,我……” “你今晚应该有空闲?”谁知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却被慕江吟的声音给打断。 慕江吟将眸光移动了开,望了望天边那浅浅的暮云,又转过了头,对闻函初轻声而道:“说起来这些日子我们都在忙碌着,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能聚一聚,聊一聊闲话了。” “如果你今天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今天晚上就让我请你去吃一次饭。我知道你对我的这些帮助,你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也知道你不会接纳我什么感谢,但简简单单地去吃一顿饭,你总该答应我。” “啊……”闻函初的神色不觉带着些怔然,目光仍然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一瞬之间,好似未能收回思绪,神思之间带着些恍然,竟不知该作何言语。 第一百零九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四) “函初,你想什么呢?”慕江吟又上前了一步,抬头望着他的神色,再一次对他问道:“我说今天晚上请你去吃饭,晚上有空闲吗?” “啊,当然可以啊。”闻函初这才将自己的神思收了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并从颊畔露出了一丝笑容,“刚好今日空闲,并无他事,既然你主动邀请我,又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就太好了。”慕江吟轻眨长睫,露出了一丝清浅的微笑,并对闻函初做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我们走。” 她说罢,便转身朝着校门口走去,闻函初愣了一下神,随之便又跟着慕江吟一同走了出去。 那一轮浅浅的夕阳,将慕江吟的背影渐渐拉长,笼下了一道淡淡的金光,闻函初就这样跟随着她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却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的六神无主。 一种怅然若失之感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明明近在咫尺,可却好似远在天边。有些事情明明已经囤积在自己的心中许久,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将其诉诸于口。 那一缕情丝犹如烟云一般,始终在他的心口徘徊着,那若隐若现的朦胧,那如真似幻的心悦,到底还是化作了缄默封存在了他的唇齿之间。 慕江吟与闻函初去往了上海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店,两人在那月光下共进西餐,餐饮完毕后,已是夕阳西下,月上柳梢之时。 清宁的月色笼罩在了这上海滩的繁华街道上,落下了一道淡淡的银霜,透过窗子,洒进了一抹浅淡的光辉。 “我们走,函初。”慕江吟吟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后,拎起了手拎包,并站起了身,对闻函初而道。 “嗯,走。”闻函初也点了点头,并随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服务生,结账,一共多少钱?”到了前台,慕江吟一边取出钱包,一边对服务生问道。 “小姐,本次消费一共五元零七角六分。”服务生清算了一下账单,并对慕江吟说道。 “好的,稍等一下。”慕江吟刚取出前夹并准备付款。 “不用了,我来就成。”可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将钱币取出来,便被闻函初用左手轻轻挡了过去。 只见闻函初已经取出了早已准备好了的钱币,五元零七角六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并递给了服务生,“这是我们的。” “好的,先生。”那服务生接过了闻函初递来的钱票,并点了点头:“刚好五元七角六分,欢迎先生与小姐下次光临。” “哎……”慕江吟还没能反应的过来,闻函初便已经先一步结了账。 慕江吟不觉有些怔然,谁料闻函初的动作竟是这样之快,自己尚且未准备好,他就已经结好了账单。 “唉唉,你别收他的钱,我来付,我来付。”反应了过来,她便连忙叫住了服务生,并准备将自己的钱票递给她。 “好啦,江吟。”闻函初却将慕江吟拉了住,并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哪有出去吃饭,还叫女孩子花钱的,这顿就当是我请你的。” 闻函初只是轻轻望了慕江吟一眼,露出了会心的一笑,便朝着西餐厅的大门走了出去,“好了,账都已经结完了,别打扰人家继续做生意了,我们就快点走。” 眼见着闻函初已经结好了账单,慕江吟并无他法,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便也只得跟着他一同走出了西餐厅。 推开门扇,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晚风,裹挟着初春花草的清香,带着丝丝缕缕清香而又轻柔的暖意。 走在闻函初的身侧,慕江吟的心中不觉添了一丝亏欠之感。 她的眉心轻动了一下,咬着嘴唇,踟蹰了一瞬,却还是转过了头,对闻函初开口而道:“明明都已经说好了让我请你吃饭,怎么还叫你来结账?” “本来应该我请你,这会儿又让你拿钱。这前前后后你帮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又要……” “哎,咱们两个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闻函初眉眼轻弯,转过头,用着那温和却也清浅的目光望了一眼慕江吟,浅笑而道:“我不是都同你说过嘛,我做这些也不仅仅是为了帮你,而是真心想为教育事业出一份力,你干嘛老把这些事情耿耿于怀放在心上呢。” “如果你把这个当做是我对你的帮助,那难道你对我的帮助还少吗?之前我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哪一天不是你忙里偷闲,找时间过来悉心照顾我的呀?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也还好不了这么快呢。” “就放着这个姑且先不谈,再说了,哪有出来聚餐叫女孩子来请客的,要是这让你来拿钱的话,那岂不是太不厚道了。” “所以呀,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是我们两个很长时间没一块出来聚了,一起来小聚一下的。” “哎,那行!”听着闻函初这样的话语,倒叫慕江吟有些无言以对,她只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那繁星点点的夜空,又望了一眼闻函初,轻轻地道了一句,“你还真的是倔脾气,当真拿你没办法。” “既然你这么乐于请客,那我只好接受咯,不过如果下一次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再拿钱了,要不然我心里真过意不去了。” “好好,那就听你的。”闻函初轻抿了一下嘴角,侧过头,望着慕江吟,眼中带着些宠溺之色,微笑而道:“我保证下一次不再这样,下一次让你来请客,这样总成了。” 慕江吟他对视了一眼,只是浅淡地笑了一下,并静静转回了头,没有再多言。所有的心照不宣与心有灵犀,尽在这默默之中。 晚风温柔,月色清和,拂过脸庞的是淡淡柔意,落在心中的也是浅澈芬芳。 每到傍晚,便是上海滩最繁华之时,璀璨的繁星映在那如墨如漆的夜空之中,笼罩着这一座歌舞升平的城市。 街巷上处处都是灯红酒绿,那霓虹灯闪烁着缤纷的色彩,使得整条街向亮如白昼。百乐门等歌舞场也在此刻营业了起来,交响曲穿梭在整条街巷之中,弥漫着层层欢悦。 第一百一十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五) 两个人沿着这街巷缓缓向前走着,终于走过了这繁华街巷,跨越了黄浦江大桥,方才在这刺耳的乐曲声中脱离而出。 望不见那刺眼的霓虹灯,那劲爆的交响曲声也渐渐远去,在这大桥中央,望见的只有天边的那一轮玄月,与着散漫在四合暮色之中的星辰。 入耳的也只有那几声倦鸟的啼鸣那淡淡江水流动的声音,静谧之中,也是安宁。 “今晚的夜色好美呀!”闻函初抬起头来,望着那月夜星辉,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他的目光瞥见了桥上的那一方长长的座椅上,那天边浅淡的月光刚好笼罩在那座椅之上,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而又和谐。 只见他的眸光一动,像是忽然有了什么主意,轻轻转过了头,那温和的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并轻声向她征询意见,“今晚景色如此动人,若无旁事的话,咱们一块到那边去静静欣赏一会儿这夜色,如何?” “可以呀。”慕江吟轻轻地点了点头,自是很爽朗地答应了闻函初。 “走。”闻函初眼眸之中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轻轻牵了一下唇角,并与暮江吟一同走到了那一方长椅上,轻轻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那被月辉所笼罩的长椅子上,在这江桥之上,凝望着那如墨般漆的江上夜景,月色清幽,伴随着点点繁星,不知所点亮的,是几许人的心事。 “难得能够这样安静的看着这样美的夜景。”闻函初仰面静静凝望着那月夜星辰,眼中泛起了丝丝安详之色,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将这带着初春浅澈的芳香吸入肺腑中。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追忆着往事,缓缓而道:“这样的景致倒是常有,只不过是难能静下心来好好观赏这一番美景。” “自从离开校园之后,每日都在不停地忙碌着,已经很少能够留心去看这样的景色了。如今这样安静的看着夜色,到让我觉着,好像回到了当初那阵上学的时光呢。” 他的声音再度停顿,眸光与月色交融为了一体,浸透了一层如春水般清浅的温柔,又侧过了身,用着同样柔和的目光看着身侧的慕江吟,轻轻启齿,“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一块欣赏夜色,是在什么时候吗?” 慕江吟望着他,轻轻闪动了一下那如同柳枝一般细密的长睫,眼中同样泛起了一缕带着些悠远之意的温柔,“当然记得啊。” 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天边那一轮闪烁着淡淡光泽的弦月之上,往事如同烟云一般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轻轻而道:“上一次一起欣赏夜色,是在我们毕业聚会的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快有两年的时间了。” “记得那一天我们一块儿参加了两校联办的毕业典礼,随后就是我们大家一块组织开展的同学聚会。” “那天我们一块喝了酒,说着那些青春不散场的誓言。喝了几杯酒过后,我也有些不胜酒力,你和我一块儿出去透风醒酒,当时我们在那后花园中,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夜色。” “那晚的夜色的确很静谧很美,和今天一样,都是月色幽幽,星罗密布,都有晚风,都有花香。此情此景,真的恰似当年。” “原来这一切你也都记得这样清晰呀。”听着慕江吟的话,闻函初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欣然之意,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那月色,又将眸子低垂了下来,轻抿了一下嘴角,并道:“那一天的月色的确和今天一样,都是那么的温柔,都是那么的美,也是那么的……” 说到这里之时,他的话音停了一下,双眸之中似乎有火光浅浅一跃动,又将头转动了过来,目光落在了慕江吟那被月色笼罩着的清丽侧颜之上,声音之中,好似更添加了一层深重之意,“也是那么的难以忘怀。” “怎么会忘记呢?”慕江吟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又将自己的眸光移了回去,抬起头来,望着那闪烁着的群星,颊边情不自禁的泛起了一缕笑容。 她的目光交织着那泛着银灰的辰星之色,瞳孔之中荡起了丝丝回味之意,“那是我们最难忘的青春啊,那一天,我们宣告着我们的学生时代落下了尾声。” “自那一天之后,我们便从校园中走出,并各奔东西,各自奔赴向了属于自己的前程,走上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 她声音顿了一下,说到这里,心间不免又添了一丝感慨,又将头抬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之中也带着些悠远之意,“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自从那天起,我们都投身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之中,并为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断努力。” “虽然毕业到现在也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但我们好像都成长了,都蜕变了,现在我如愿成为了一名国文教师,也如愿推广教育并开办教育工程,当初所立下的宏远志向,现在都在一步一步的实现。” “我是如此,悦滢她也是如此。还有你和文博,你们都遵循了你们当初所立下的志愿,现在都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军人。” “回想当初,那个时候的我们所追求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然属于我们的青春已经落下帷幕了,但我们谁也没有辜负当初所立下的志愿,我们都成为了最好的自己。” “对呀,没有错。”听了慕江吟的话,闻函初深深地点了点头,眼中也浮现出了一抹感慨之意,并深深而道:“咱们都没有辜负当初的自己,都成为了当初的自己最想成为的模样。”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又将自己的眸光缓缓收了回来,不知是何种心事又闯入了心扉,他的眼眸之中沁起了一丝温柔,再度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并轻轻启齿,“我们变了,但也没有变,变的是更加成熟更加优越,没变的是始终没有忘记当初的初心。” “还有啊,当初是这群人,现在是这群人。当初一同看月光的是你与我,现在一同看夜色的还是你与我。我们没有变,我们之间也一直没有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六) 与星光相交融,慕江吟的眼眸之中好似有一层波纹在轻轻荡漾着,又将头转了过来,望向了闻函初那清朗的容颜,她的眸底也泛起了一层温柔,并轻声开口而道:“是啊,我们还是我们,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从始至终都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有几分感叹,在她的眼眸之中泛了起来,他将头抬了起来,望了一眼那璀璨晨星,轻轻眨了一下眼眸,继而道:“还有文博和悦滢,他们在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走到了一起,现在感情仍然没有变。” “前些日子听悦莹说,他们再过不了多久,也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这是一件多么曼妙的事情啊。” “谁说不是呢?”闻函初亦点了点头,同样发出了一声深深的感叹。他的声音做了几秒钟的停顿,又将那深深的目光笼罩在了慕江吟那一抹清丽的倩影之上。 他目中饱含着一抹情丝,那深邃的眸光似乎更有深意,缓缓向身侧的慕江吟靠拢了一点,声音声声而道:“得一心人,相依相伴,有怎得不会羡煞旁人。” “相识便是有缘,相知是命中注定,相伴共患难共欢喜更是人间难得。若能与近在咫尺之人携手做伴侣,何尝不是人间至幸?” 他的话中似乎更有深意,若隐若现之中,好似添了一层朦胧的告白。 那话音在慕江吟的耳侧响起,好似一股溪水涌入了她的心田,不觉使他的心中起伏起了一层波纹。 转过头来,所望见的正是闻函初那深邃的眸光,他那含情的眼眸之中,也泛起了一层波纹,那浅澈的秋水之中,所倒映着的,尽是自己的身影。 那一份独属他的气息夹杂着初春的芳香扑面而来,落在了她的面庞之上,不觉叫她泛起了一丝沉醉之意。 一瞬间,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节奏,立刻将眸光别了回去,我避开了他那深邃的目光。 她的心中似有一阵狂潮涌动,竟是那样的起伏猛烈,伴随着一层又一层涌动着的涟漪,让她的内心无法平静得下来。 她未尝不明晓闻函初话语之中的深意,有些情愫在心底早已生出根来,科学重规布置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 又是一阵清风扑面而来,许是入了夜,这一缕晚风不再似傍晚轻柔,竟带着丝丝的冷意打在了慕江吟那单薄的身上。 被那一丝冷意侵袭到了衣衫之中,慕江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的身子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细心如闻函初,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那一点异样,他未曾言语,一起解下了自己的那一件大氅,轻轻披在了慕江吟那单薄的肩膀之上。 那一抹暖意落在肩上,慕江吟不由得一惊,回过头来,却制止住了闻函初,口中只道:“不用的,我……” “我无大碍,你快披上。”闻函初按住了她的肩膀,仍然执意,“夜晚风寒,你又穿的这么单薄,你可别着了风寒才是。” “我不会的,你……”慕江吟并没有这样接受,还想再说着什么推辞的言语。 “好啦,别推了。”闻函初是坚决,丝毫不留给她拒绝的机会,愿将那件大氅一整个披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并为他系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扣子,声音在坚决之中又含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固执,“给你披上,你就快披上,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够感染风寒。” “我没事儿的,你不用担心我,我的身子骨硬朗,不会着风寒。只要你能够平安健康,一切都好。” 闻函初的话音落下,那最后一句话似乎带着阵阵回响,传击入了慕江吟的心房之中,使得她那本就不平静的心更甚起伏了起来。 那暖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更贯穿了她的整个身子,足以抵挡住这夜晚的所有寒气。暖意入身,更随着那缓缓溪流入了心。 伴随着那阵阵的芳香气息,不觉使得她生出了几分沉醉之意,望着闻函初那深切的眸光,更甚使得她的心中泛起了点点轻缓的涟漪。 “函初……”她对望着他,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轻轻颤动着那如同柳枝一般细密的长睫,思绪之中带着几分沉醉之意,话语之中,犹好似带了几分从心底而出的情不自禁,“你为何对我这样细心……” 闻函初的目光仍然如同泉水一般温柔,他的唇角轻轻上扬,眼中的那一缕温情,恰若春风骄阳,在这一刻,终于将自己的心意未有任何保留地倾之于口,“因为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仅仅四个字,每一个字之中都镌刻着那宛若千钧的重量,深沉之中带着厚重,厚重之中,又凝着倾情,情情之中又隆起了一抹不可更改的坚定与情深。 那掷地有声的一字一句,皆宛若闪电一般,闯入了慕江吟的心房之中。 她亦未曾想他会如此回应自己,她的心猛然一颤,瞬间从沉醉之中清醒了一半。心惊之中,带着几许茫然,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闻函初,错愕之中更甚恍惚,竟不知是真是幻。 “江吟,我心悦你。”闻函初那深邃的目光之中含满了诚挚,也饱含着情深,就这样笼罩在了慕江吟那清朗如月色般皎洁的面庞之上,再一次一字一句的道出了自己那积藏在心中已久的心事。 她的双手轻轻地落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之上,对望着她那如秋水剪影一般的眼眸,一字一句间,皆凝着情深不改,“我心悦你,从上学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驻扎在我的心里了。” “初见你的时候,你便是那样的大胆无畏,直率且认真,我未曾见过任何一个女孩儿,如你这般出类拔萃,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走进我的心里了。” “有些事情已经放在我的心里太久太久,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对你诉之于口。” “跌跌撞撞,我们一路走来,一起踏平了不少坎坷,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了。如今花好月圆,岁月静好,在这个风清月明的时候,我索性对你说出我全部的心里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七) “江吟,你是个聪慧之人,有些话我纵然没有同你明说,但我对你的心意,你大概也早就能够感知的到。这个世界上,唯你而已,除你之外,这世上再无任何一人令我怦然心动。” 这一刻,闻函初终于鼓足了勇气,将自己深埋在心中最深切的心意对慕江吟说出了口,那一字一句落入了慕江吟的耳中,字字句句皆凝结了他毕生所有的诚挚与真心。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似乎带着天崩地裂的力量,摧入了慕江吟的心底,将他心中的那一点波澜涌动成了海啸。 如真却又似幻,像是梦境却也映着真实,她并非全然不知他对自己已生情愫,只是未曾想,他会在此情此景之中同自己真情告白。 茫然之中,心跳已然错乱,她回避开了自己的眸光,心跳如雨落,竟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江吟,你呢?”未曾安下心绪,便闻得闻函初继而又道,他的双手仍然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如烈火般炽热,声音之中的真挚亦未曾减退分毫,“你对我,大抵也是有情愫的,如若不然,你又怎会对我处处关心处处在意?” “我……”慕江吟抬起头来,望着闻函初那满怀真挚的目光,她一语着实戳中了自己的心事,可她开口之间却不知所言。 殊不知,向来伶牙俐齿,侃侃而谈的她,竟会在此刻语塞了住。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方才开口,可言语之间,却还是带着些不知所措,“函初,我没有想到你会在今天同我说这些。” “我……我其实……”话到此刻,她却又梗了住,不知这份心意是否该同他诉诸。 “其实你心里也有我的,是。”闻函初早已看破了她的心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轻轻握住了她那一双小巧的红酥手,交织着掌纹之间的温度,深深而道:“你的心意我能够感知得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此刻向你道明我的心事。”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眸光交织着月色又映下了几分深挚,“江吟,你知道吗?这份情愫在我的心底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了。” “那个时候我身上压着那么重的担子,有些事情终归是没有办法如愿的,有些话也没有办法,毫无任何顾忌的说出口。” “当初我和裴家的那一桩荒谬的婚约一直如同一道枷锁一样束缚着我,即便没有订立正式的婚约,但我也明白,一旦他们执意如此,那我也无法逃脱的掉。” “哪怕我对裴书雪始终无意,却也无法逃脱的掉道德的约束。纵然我心中已有你,可我到底还是不能够同你表明心意,让你陷入到这无端的是非之中,再受那些舆论的夹击。” “便是你在我心中驻扎的再深,我也只能将其默默按压在心底,以友情之名陪在你的身侧,将那份不能说出口的情意封缄在心底最深处。” “其实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内心真的很煎熬,我怕我无法摆脱的掉那桩婚约的束缚,我更怕抓不住你,转瞬,你就会如同流星一般,从我的身旁划过。” “你那样优秀的女子,这人世之间又怎可能再无倾慕者?便是我再心悦你,可我终归也不能够阻挡你去走向那属于你自己的路,若你得遇良人,我也只能够选择默默退下,将那份遗憾深埋于心底。” “不过不知是你我之间本就有注定裁不断的缘分,还是上天有意垂怜,兜兜转转之间,走至这里的人仍然是你我。” “现在我终于摆脱掉那桩婚约了,你也没有去往任何人的身旁。现如今,再也没有什么枷锁束缚在我的身上了,我也没有任何顾忌了。我终于可以对你说出我的心意了,我终于能够勇敢的对我心仪的女孩告白心意了。”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握住慕江吟双手的那一双大掌又收紧了几分,浑厚的声音之中,凝着震颤的力量,“江吟,若你也心悦于我,你可否答应我,与我携手,共赴余生漫漫岁月?” 听着闻函初这一番真切的话语,慕江吟缓缓抬起了头,对视上了他那满含赤诚的眸光,他眼中的柔情宛若莲波轻漾,一瞬间,让她不由自主地沦陷于其中。 她的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潋滟的柔情,唇角缓缓上扬,颊边漾起了一缕宛若桃李娇妍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闻函初的那一双大掌,将那细腻而又灼热的温度交织在了掌心之间。 这一刻,闻函初的双目之中跃起了一抹火光,声音之中也添了一丝欣然的激动,“江吟,你是答应我了吗?” “嗯。”慕江吟家边含着那一缕柔软的笑意,再度点了点头,颊边泛起了一抹淡红,眨着那一双明净而又明澈的眸子,交织着那一抹星辉,凝望着闻函初那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我也心悦于你。只此一生,唯你一人。愿与你携手,共赴漫漫人生之路。” “江吟……”闻函初轻唤了一声慕江吟的名字,彼此的眸光在月光之下相互对望着,交织下了那若群星般璀璨的光芒,化作了凝结在心间的那一抹滚烫。 慕江吟的心房已然被甜蜜所灌满,悦然之中也带着淡淡的羞涩,轻轻低下了眼眸,却终归抑制不住唇角的那一丝笑意,和那如同狂潮一般的心跳。 闻函初的左手揽住了慕江吟的肩膀,缓缓向她靠近,那温热的气息扑在了她的面颊之上,叫她情不自禁地又将头抬了起来。 两个人的眼眸渐渐靠向了彼此,不到一寸之距,得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不过方寸之间。 闻函初缓缓向慕江吟靠拢,渐渐地,轻轻地吻上了她那如珠的红唇。 肌肤相触,渲染了天地之间的旖旎。唇瓣的交织之间,在冰凉之中渗透着炽热,炽热之中渗透着温情。 这一刻,阵阵芳菲涌入心间,慕江吟亦没有多闪,缓缓闭上了眼眸,享受在了那倾情一吻之中。 闻函初吻得轻柔,不曾对她有半点亵渎与冒犯,倾情之中,更带温存。 慕江吟的手轻轻攀附上了他的腰及静静地回应着他的吻,将所有的浓情皆倾注在了唇瓣的交合之中。 月光下,映照着一双有情人浓情相吻的缱绻画卷,此一刻,更甚天地永恒。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一) 自那日,闻函初在月夜星辉下向慕江吟真情告白后,两个人敞开了心扉,终于捅破了这一层夹在两人之间的窗子,正式成为了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 由于两个人都有着自己要忙的事业,因此即便是谈了恋爱,能够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多,只能够抽闲暇时间在一处相聚。 然两个人对彼此之间的情意都很深重,即便是不常相见,互相之间的真情,却也从未减退分毫。 不知不觉春意渐浓,房檐上的冰雪早已消融了掉,柳条抽出了新绿色的嫩芽,学校的后花园中也开满了五彩斑斓的花卉。 北归的雀鸟落在了枝头,发出那清脆悦耳的啼叫声,整座校园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这一天傍晚,慕江吟在育才中学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将学生一一送回家后,他便拎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出了校园,准备回到慕公馆。 “嘿。”她刚刚走出校园几步,便感知到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部。 她的心一跃,回过头,果然见得闻函初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日思夜念的面庞上,泛着淡淡的笑容,眉目温和如初,一双浑厚的眸子之中,泛着清浅的情丝。 “函初!”在此刻,见到了闻函初,慕江吟的心中,不觉泛起了一阵欣喜。 她的眼眸之中立刻漾起了一抹神采,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度,“你怎么来这了啊?” “来看你呀。”闻函初轻轻眨着那一双浑厚的眸子,看向慕江吟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宠溺,闻声而道:“怎么,不欢喜吗?” “欢喜,当然欢喜啊!”见到了闻函初,慕江吟那秀丽的面庞之上立刻露出了一抹小女儿家的神态,上前了一步,轻轻拥住了闻函初的腰背,将所有的思念都投注在了这一相拥之中,“我真的好想你呀!” “我也好想你呢。”闻函初也将她拥了住,在这怀抱的温度之中温存了片刻,“最近这些日子确实忙,好容易刚刚抽出一天空闲,就过来看你了。” “怎么样,没和你见面的这几天都还好?”他轻轻松开了慕江吟,并用手为她捋了捋鬓边那被风拂的有些微微蓬乱的发丝,那含情脉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双颊之上。 “这里一切都好啊。”慕江吟握住了闻函初那带着温度的掌心,望着他的目光之中,沁着一丝恬然,“就是有些想你而已,别的都很好的。” 闻函初拉住了慕江吟的左手,并转过了身,颊边仍然含着笑意,“刚好今天得空,今天晚上的时间就全部留给你了。” “哦,对了。”说着,他的眼角一弯,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神秘之事,“告诉你一个你期待已久的消息,今天文博也刚好有空闲。” “我约上了他,他也叫上了悦滢,今天晚上咱们四个人可以一块去好好欢聚一下了。”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因此言慕江吟的眸光一亮,当即便兴奋了起来,“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说起来咱们四个人也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能在一块相聚了。” “真的是好想念他们呢,如果今天咱们真的能在一块儿相聚,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千真万确,假不了的。”闻函初含笑而道:“文博已经去小学那边去接悦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咱们一块去迎接他们。” 慕江吟点头,欢欣而道:“嗯,好,我们快走。” 说着,两个人便踏着夕阳余晖,在那交织下一片浅浅的艳阳里,朝着林荫小路走了去。 到了约定的地点后,范文博与姜悦滢也早已赶到了那里。这几个月以来,四个人每一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业,已经有好多时日没能在一起相聚并闲话了。 今日难得几个人都能够抽出闲暇的时间,一道相聚,彼此相见仍是旧时模样,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是分外开怀。 “悦滢,文博,你们是不是也快要准备婚期了?”慕江吟一道走着,一道对姜悦滢和范文博问道。 “嗯,是准备了,不过日子还没有商定好。”姜悦滢点了点头,并说道:“我们两家的父母都同意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已经把婚订好了,父母的那一头也正在筹备着我们的婚事。” 说着,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平平的声音之中也含了几分无可奈何之感,“婚是定下了,但结婚的日子还没有说定。” “文博他的那一边比较繁忙,组织那边刚刚交给他了一个非常伟大的任务,要他时时刻刻守在那边,军队中的事情始终没有办法安定的下。” “他现在的职务要比从前责任重大得多,凡事都必须要以自己的职责为主。按照目前的形势状况来看。” “他那头很有可能会被派去委以更大的重任,我们如果现在就结婚的话,很可能会耽误那边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一切还是以文博那一边的事情为主,毕竟事情都有轻重缓急,等到什么时候得以真正安定,我们再什么时候结婚。” “唉,说到底啊,到底还是我耽误了悦滢。”范文博也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之中,犹带着几分歉疚之色,低声而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当然也想尽快娶月月为妻,能够给她一个安稳的归宿。” “但是军队那边的事情我不能够放得下,我更不能够去做出渎职的事情,千万般考量之下,也只能够暂缓我们的婚期。” “我本以为我能够好好爱护悦滢,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呵护她,爱护她,可我到底还是亏欠了她。” “哎呀,谁说你亏欠我了?”姜悦滢对此却浑然不在意,她上前了一步,挽住了范文博的手臂,盈盈的笑容之中,透着若阳光一般的绚烂,“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不至于因为这个而觉得委屈。” “毕竟你是军人的身份,总不能够为了儿女情长而放下自己的重任。反正啊,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对我不离不弃就好了呀。” “什么时候结婚其实我并不是很着急,或早些或晚些,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所谓的。至少我们现在订了婚,我心里就踏实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二) 说着,她又轻轻翘了一下嘴角,脸上带着些撒娇之意,“总归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离开我的,是?” “那是当然。”范文博的眸光坚定,眼中也透着一缕深切的爱意,并握住了姜悦滢的手,“早就说过了,既然已经认定了你,将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就算是有再大的风浪袭来,我也绝不会离你而去的。” “这一生所求,一则是国泰民安,再者,便是与你携手白头到老,今生今世永无离分。”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声音之中更添了几分坚定,握着姜悦滢的手也更紧了几分,“我一定会尽快的将那边的事情做好,只要一经卸下重任,就立刻筹备娶你为妻之事。” “不论怎样,你都是我范文博此生认定的唯一妻子。” 闻此言,姜悦滢的心中笼上了一层甜蜜之意,唇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并轻轻依靠上了范文博的肩头,“有你这句话就比什么都好。” “哎呀,瞧瞧你们两个这样子。”看见他们如胶似漆的模样,慕江吟心中也替他们即将终成眷属而感到欣然,并笑着打趣了一句,“别忘了我们还在这呢。” “那又怎么样啊?”姜悦滢撇了一下嘴角,却高高的仰起了头,更紧的抱住了范文博的臂膀,并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侧着头睨着慕江吟,“我们两个可是光明正大的,和男朋友在一块甜甜蜜蜜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噢!”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眸子在眼眶之中转动了一周,带着些调侃之意的笑道:“该不会是某些人没有男朋友,在这里酸了?” 听得了这话,慕江吟心中不觉好笑,只是与闻函初对视了一眼,相互露出了一缕心照不宣的笑容,未曾再言语。 “不过呀,说真的。”又听得了范文博说道:“江吟你毕业也有两年的时光了,这段日子一直在埋头工作,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有所中意的人啊?” “还有函初,你也是,这两年也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想法,难道你没有考虑过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这话落入了他们两人的耳中,实在不得不叫人啼笑皆非,慕江吟生生忍住了笑意,只是浅浅地道了一句,“你们又是怎么断定我一定没有中意的人呢?” 闻函初与慕江吟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眸光相互交换了一下,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也同样装模作样地说道:“对呀,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没有考虑过终身大事的呢。” “难道女朋友只有你有,万一我也有呢?” “啊,什么真的假的?”闻此言,姜悦滢的眸光一闪,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八卦的神色,“你们竟然都已经不是单身了,我的天呐,这是什么让人震惊的消息啊。” 说着,她便扯住了慕江吟的衣袖,拉扯着她不停地追问着,“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呢?” “好了好了,你先别晃我。”慕江吟被她摇晃的一阵头晕目眩,从她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只是看着她,轻勾了一下唇角,故意做出一副神秘之状,挑眉笑道:“我什么时候瞒着你了,不是前段时间一直没机会见面,才没来得及和你说的嘛。” “哎呀,那你现在快说嘛。”她向慕江吟追问着:“那你快告诉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长得怎么样,帅不帅气,他是做什么的,对你怎么样,他人现在又在哪里呀?” 慕江吟却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嗯……当然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了,长得也是很英俊帅气,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职业吗,当然是做军人,保家卫国的呀。你问他对我怎么样,那一定是呵护备至,把我视作掌中之宝的呀。” “如果要是问他在哪里的话,嗯……”到这里,慕江吟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神秘的色彩,却故意在此处戛然而止,更甚吊人的胃口。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呀。”姜悦滢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起来。 “咳咳!”慕江吟清了清嗓子,做出了一副正重的模样,并开口而道:“在哪里嘛……当然是不在天边,近在眼前咯!” “不在天边,近在眼前?”姜悦滢闻言不觉惊了一下,她凝眉思考了一番,似乎当即明白了什么将目光锁定在了闻函初的身上。 “是个军人,长的很帅气,对你很体贴……” 她细细地琢磨着,慕江吟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每一点都能够与面前的闻函初所对应的上一瞬之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看了看闻函初,又看了看慕江吟,又是吃惊,又是怀疑,“莫非……” “咳!”闻函初也故意清了清嗓子,并将头抬了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的女朋友啊,她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才貌双全且志存高远,是世间少有的佼佼者。” “她也同样不在天边,近在眼前,是在我眼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听了闻函初的话,与姜悦滢和范文博两个人都不觉惊了住。 但见他们那茫茫然的神情,慕江吟与闻函初相互一对望,却不觉都笑了出来,映在彼此脸上的是不言而喻的心照不宣。 “天呐,原来你们真的……”姜悦滢向前走了一步,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严重还是带着些不可思议,“原来你们两个真的走到一起了,这是真的啊?” 慕江吟与闻函初再次一对望,闻函初轻轻朝着慕江吟伸出了手,慕江吟也没有回避,将自己的纤纤玉手落在了他的大掌之上。 两人双手紧握,不见得有半点扭捏,映在彼此脸上的皆是落落大方。 慕江吟面向姜悦滢,只是坦然的点了点头,微笑而道:“没错,我们两人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三) “我的天,这也太玄幻了!”姜悦滢听到了这则消息,比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一直不停地朝着慕江吟追问而道:“你快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们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这未免也太梦幻了!” “这个嘛……”慕江吟望了一眼闻函初望了一眼闻函初,又将自己的唇角缓缓上扬了几分,声音之中也含着几分浅淡的甜蜜,“其实也没有多久嘛,就是前不久,两个月而已。” “怎么,难道得到这个消息,你们不为我们感到开心吗?” “开心啊,当然开心了,我们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啊!”姜悦滢显然比慕江吟还要激动,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个人,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赞美的神色,“你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多好啊,我从一早就开始看好你们两个的。” “上学的那个时候我就说你们两个之间一定能有戏,只可惜呀,后来过了那么长时间,你们两个还没有一点点的动静。” “相处了那么久,还是说的是什么坚定不移的友谊,我要只当是自己会错了,意以为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没有什么意思,还挺惋惜的。” “原以为你们毕业了之后都会各自去寻找各自的归宿,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你们两个竟然真的成为了恋人,这真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啊。” “是啊,确实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范文博也同样为二人而感到开心,并说道:“这么久以来,一直都以为你们两个都是单身着的,没想到竟然背着我们在一起了。” “特别是你啊,函初。”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闻函初的身上,并笑道:“可是从来没有在你的身上看到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一点心思恋爱成家呢。” “真没有想到今天你会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天的消息,还真是让我小看了呢。” “嗐,哪里有那么玄幻啊?”闻函初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与慕江吟相互对视了一眼,并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我承认在那个时候,我对她就已经在心底生出了情意。” “但是由于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有些话终归不能够说出口,也只能藏在心里,以友情的名义守候在她的身旁。” “不过我想,或许有些事情是注定的。纵然兜兜转转走了这么久,我们却还是回归到了彼此的身旁,什么都没有变。” 说着,他的眸光之中更添了一抹坚定的深情,也更紧地握住了慕江吟的手腕,“这一次,既然抓住了,就一定要好好珍惜,永远永远都不会放手。” 望着他那深情款款的目光,慕江吟的眼中也沁起了一丝温柔,对望之间,同样也更收紧了几分力度,与他掌心交握,化合了心中那一层缱绻的莞尔。 “这也实在是太曼妙了!”姜悦滢一边走着,一边感叹着,“想当初我们都是一同从学校毕业的,走过了这几年后,现在并肩而行的还是我们四个人。” “而且不单单仅仅只是四个人,而是两对有情人,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令人欢喜的呢。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我们能够一辈子这样走下去,永远永远都不要散场。” “会的。”慕江吟深深地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姜悦滢和范文博,也同样对望了一眼闻函初,她的眼眸之中,是不移的坚定,“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的,我们四个人永远都是我们四个。” “还有啊,函初,我现在可要好好的警告你哦。”姜悦滢用手指指着闻函初,并故作郑重的对其而道:“你既然和我们江吟在一块了,你也说和他之间的缘分来之不易。那你可必须要好好对她,可绝对不能够辜负她,更不许伤害她,欺负她。” “我告诉你,我可是江吟身后最坚定的后盾,如果让我发现你欺负她,或者是对她不好的话,我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哦!” “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闻函初的面色十分坦然,不假思索而道:“江吟是我此生挚爱,不论何时何地,我都绝不会辜负于她,我会永远将她当做掌上之宝,一辈子呵护她,爱护她的。” “嗯,这还差不多。”姜悦滢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最好不是说空话,如果你违背了今天说的话,哼哼,到时候看我能不能够把你给大卸八块!” “唉呀,你说什么呢你?”慕江吟再轻轻蹙了一下眉,用手肘搥了一下姜悦滢的手臂,“函初他怎么可能会做辜负我的事情,你瞧瞧你说的,什么大卸八块的。” “哎呦呦哎呦呦。”姜悦滢故意装模作样地撇了撇嘴,“这才刚在一起多久啊,就开始偏心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呀。” 说着,她又撇了撇嘴,摆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你看看你真的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姐妹,现在啊,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没有我这个小姐妹的容身之地了。” “去,你少来这一套!”慕江吟又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丝毫不买她的账,“少装出这一副样子,你刚刚跟文博谈恋爱的那会儿,你比我还严重呢。” “如果我要说你的文博对你不好的话,我就把他大卸八块,你觉得合理吗?” “放心,不会让你等到那一天的!”姜悦滢将头抬了起来,一副自满得意的模样,并又环住了范文博的手臂,“我的文博这两年来对我始终如一,从来就没有过一星半点的不好,怎么可能会让你等得到那一天呢?” “嘁嘁嘁,看看你不还是也一样!”慕江吟撇了撇嘴,含笑瞪了她一眼,“你还真的是只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自己呢。” “哼,那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姜悦滢又高高地仰起了头,一副丝毫不在意地模样。 第一百一十六 谁料风雨忽至之(四) 四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在夕阳与暮云的光影之中,踱步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上。一瞬间,似乎回到了最曼妙美好的学生时代,将最绚烂的年华谱写在这最浅淡的时光之中。 殊不知,这一旁自是无限欢然,另一旁却是满心愁绪。 元庆公司。 “混账,你给我看看你做得到底都是什么?”办公室内,裴望远的怒喝之声,犹如闷雷一般,穿透了整个走廊。 只见他将一本账单重重的甩在了裴书臣的脸上,大怒而道:“这么大的一笔生意被你搞成这样,两个多月了才获利这么一点。” “这一点点的盈利根本就不够本钱,不知道又赔了多少呢,你这个蠢才是想亏空了元庆所有的财产吗?” 裴望远低着头站在了一侧,任由着那车账单重重的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五官不觉升起了一阵阵的酸痛。 但他却不敢闪躲分毫,在裴望远的面前,丝毫不敢有任何言语,只能唯唯诺诺的退居在一旁,任由其打骂。 “父亲,我……”过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裴望远的脸色,带着些惶恐地将头抬了起来,极为谨慎的朝他解释而道:“儿子这样做是有考量的,儿子只是不想错过这一次合作,虽然盈利不多,但也不至于亏欠。” “这一场合作下来,也能够为咱们的元庆打响名声,所以儿子才……” “蠢货!”裴望远又是一声怒喝,并将桌子上所有的账本都扫落在了地上,他的目光犹如一把刀子一般直射在裴书臣的脸上,厉声喝道:“说你是蠢货,你还真的是蠢货,这上海滩能有几家公司有咱们元庆这样大的名声,还用得着你用那么一家区区小公司来为咱们元庆扬名?” “有你跟这家小公司合作的功夫,都够咱们去和好几家公司合作了,赔了时间又赔了人力,满公司上下有几个像你这么蠢的。” “你瞧瞧下面的的项目,有几个像你做成这样的,我堂堂元庆公司总经理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说出去我的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被裴望远这样狗血喷头的一通怒骂,裴书臣只能默默地伫立在原地,不敢有任何还口。默然之间,只见他的眉眼之间,生出了一股戾气,手紧紧地握住了拳状,骨节也在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发作。 几秒过后,他也只能够好言好语的向裴望远相求而道:“父亲,儿子知错了,是儿子的愚蠢,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后果。” “请父亲息怒,儿子一定会吸取教训,并向父亲担保,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生意。然后一定会加倍努力,使公司获得更多的盈利的。” 裴望远忘了裴书臣一眼,又将自己的目光别了过去,眼中满是厌恶和不屑,并冷冷地嘟囔了一声,“就凭你,你以为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能够做出这么成就来?” “要不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儿子,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站在这里?有你这样的蠢才儿子,真是我裴望远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裴书臣低着头,唯唯诺诺地不停地道着歉,并祈求而道:“球球父亲再给儿子一次机会,儿子一定会加倍努力,把所有欠下的都补回来的。” 他狠狠的瞪了裴书臣一眼,又将自己的眼眸撇了过去,眼中是一副厌恶无比的神色,“蠢才呀,蠢才,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才有这么个儿子。” “以后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做你该做的事情,再让我发现你做出这样的蠢事,你就直接给我从元庆公司滚出去,听到没有?” “是,父亲,多谢父亲原宥。”裴书臣连忙俯首而道,得到了裴望远的松口,他那一颗紧紧提着了心,才终于得以放下。 尽管被骂的尊严全无,但至少保住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就已是万事大吉。倘若就真的被陪望远这样从公司中赶出去,那他便是真正一无所有,走投无路了。 裴望远已经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只是从口中冷冷地哼了一声,“还不快滚!” “是。”裴书臣低低应了一声,转过身,灰溜溜地从裴望远的办公室中退了出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的那一刻,他便立刻变了神色,那副巴结讨好的神色,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生出的是一股带着狠戾的阴鸷映在了他那宛若阴云密布的面孔之上,甚至连手指都已然紧紧地握了住,那骨节颤抖着,并吱吱作响。 “少爷,少爷,您没事?”只见一个小厮匆匆地跑了过来,但见他的这副神色,不由得担心而道:“老爷他对您说了什么,他没有把您怎么样?” “哼,他能够把我怎么样?”裴书臣紧紧咬住了牙关,眼中泛满了恨意,却也同样呈现了一抹不屑,“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家伙,凭他还想奈何得了我?” 说着,他又狠狠地啐了一口,继续而道:“也不瞧瞧自己是哪路货色,要是没有我,元庆哪来今天这样的成就?” “现在反过头到来怨上我了,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有眼无珠的老家伙,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些都一一从你的身上讨回来!” “这个老爷也真的是过分。”那小厮也为他感到不平,“少爷回来的这些日子里,为他助了多少力,帮了他多少忙,如果没有少爷的话,他现在的生意做的能有这么顺利吗?” “不过少爷,老爷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对他唯命是从的呀?”他说着,又有些不解地看着裴书臣,“自从您回到了元庆这里,不知道受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 “哪怕您帮老爷做了那么多的活,老爷也都没有正眼看过您一眼,还总是把火气撒到您的身上。” “他都这样对您了,您为什么还留在了这里,还对他唯命是从,为他做这做那的呀?这样的日子,您过的也不舒心呀。”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五) “唉,你不懂,你不懂。”裴书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了一抹深沉之色,抬头仰望向了天空,“如果不留在这里,我在其余任何地方都求不到金钱和利益,想要的在别的地方都没有办法得到满足。” “在这里就算是再厌恶那些丑陋的嘴脸,再恨这个老头子,我也必须留在这里。” “可是少爷,您现在在这里想要的是什么呀?”那小厮还是不甚明了,疑惑不解地看着裴书臣,“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您不是说,您梦想是成为一个能够做科研的精英分子吗?” “可是自从回到了这里之后,您就再也没有提过您的梦想,这两年一直跟在老爷身旁坐着,您从前最不喜欢做的生意。” “而且您在这里过的也并不开心,每天都被老爷颐指气使,还要受他的各种责骂。老爷对您,都不及舅老爷对您一星半点的好,至少咱们在国外的时候,舅老爷总是对您嘘寒问暖。” “咱们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里,少爷您也是真正开心的。自从回到这里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连少爷您……怎么感觉也好像变了。” “少爷,您不必一直留在这里受这份苦。咱们其实还可以走回从前的路的,如果您在这里真的觉着太压抑,咱们可以求着舅老爷想办法逃离这里,回到国外,过咱们从前的日子。” “早就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裴书臣举起手来,摆了一摆,眼眸之中尽是冰冷,“梦想有什么用啊,梦想也不能够当饭吃。” “搞科研又有什么用,赚不了大钱,赢不来名誉,也没有那么多人俯首称臣,根本达不到我想要的目的,我又何必再坚持当初所谓的梦想呢?” “有了钱才是有了一切,我能够从元庆公司捞到的,在国外一星半点都捞不到。还有那些所谓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用,还不如留在这里,为自己好好谋划呢。” 说着,他又看了那小厮一眼,将自己的唇角扬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森之色,“放心,你家少爷没有那么傻,不会去做任何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 “走上这条路,必须得先学会忍辱负重,只有忍得了现在的耻辱,才能做得了人上之人。老头子现在得意一时,终归不会得意一世的。” “他才是愚蠢至极,还真以为我是在为他卖命,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可是越来越不保了。总有一天,我会把属于我的全部都拿回来,把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全部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又狠狠地握住了拳头,眼中泛起了一抹要将人吞噬殆尽的火光,恨恨而道:“裴望远,我们走着瞧,好戏还在后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与小厮出了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谁知刚刚走到公司的转角,却刚巧瞧见慕江吟与闻函初他们一行四个人,有说有笑地从身侧路过。 几个人皆沉浸在了欢乐之中,哪怕走过了这条街道与裴书臣相聚不过几尺,却未曾有一人注意得到他。 裴书臣却清清楚楚地将四个人的身影瞧到了眼里,目光随着那几人远去,眼中不觉露出了一抹错愕之色。 “少爷,您请上车。”小斯也未曾留意走到了那一旁,将车门打了开,并对裴书臣道。 裴书臣却仍然目光直直地锁定在那几人身上,对小四的话充耳未闻,好似被定在了那一旁一样。 “少爷,少爷,您在看什么呢?”小厮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并走至他的身侧,对他而问道。 裴书臣未曾言语,眸光之中却渐渐生出了一抹锐利,宛若一柄刀子一般,狠狠地刺在了闻函初与慕江吟的身上。 小厮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将两人认了出来,不觉惊道:“哎,那不是慕小姐和闻少爷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见两个人轻挽着手臂,那相互依偎着的模样,他又是一阵诧异,“他们怎么那么亲密,难不成……难不成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哎呀,少爷!”他又立刻看向了裴书臣,急道:“慕小姐怎么能和闻先生在一起呢?她不是要等着您吗?” “他现在就和闻先生在一起了,那你们之间……” 此刻,裴书臣的面颊之上已然布满了一片铁青,那一行人的身影早已在转角之处消散了去,可他的目光却仍然未曾移动。 他再度紧紧握住了拳头,眼眸之中有悲愤,有哀怨,也有不平。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紧紧抓住了自己胸口的那一处衣襟,这一刻,宛若被全世界所抛弃的幽怨之人。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一触即发,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全部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少爷少爷,您冷静,您不要这个样子啊。”那小厮也被他这歇斯底里的模样吓了到,连忙拉住了他,并安抚着他,“一切都会变好的,会好的都会好的,少爷,您想要的也终究会得到的。” 那一声嘶喊花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本就身心疲倦,这一声嘶喊过后,更是满身的倦意,手扶在了车背上,喘息着,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再发出嘶喊。 缓些过了一口气后,他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小厮,晦暗的眼眸之中只有一点点暗淡的光亮,像是在绝望之中只残存着的那一丝希望,“会变好的吗,真的会变好的吗?我真的还能够等到那样一天吗?” “会的啊,少爷一定会的。”小厮连连点头而道:“只要是你想的,就一定能够做到,一切真的都会越变越好的。少爷,您要相信您自己。” 裴书臣闭上了眼睛,又呼出了一口气,两久之后才睁开了眼,启齿之间,声音也带着丝丝颤抖,“好啊好啊,真是好啊,所有的人都想折磨我是吗?” “我告诉你,你们休想,让我不痛快,你们也休想好过,我裴书臣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慕江吟,连你也背叛我,我告诉你,你休想,只要是我裴书臣想要的,谁也别想和我争!”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六) 次日。 依旧是寻常的一天,前一日,慕江吟与闻函初同姜悦滢和范文博一起聚餐,直到夜色阑珊之时,才尽兴而归。 难得与旧友相聚,那一天,几人皆是万般欢欣。欢聚过后,几个人便又回归到了各自的轨道上,忙碌着自己的事业。 慕江吟也还和往常一样,在校园里忙完了自己一天的工作,直到傍晚将所有的学生都送离校园后,她才下班离开。 这一日,闻函初在军队之中加急训练,便不能够再到学校中找她一道用晚餐。于是下班之后,慕江吟便独自一人出了校园的门,准备步行回到慕江吟。 当她刚刚踏足出校园的门的那一刻,忽而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鸣笛声,直冲她的身后传来。 这极大的声响不绝引起了她的一阵不适,他眉头一皱,回过了头,但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自己的身后。 看着这轿车的款式,她只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正在她思考之际,那轿车的门已经被打了开,只见那穿着西装的男子迅速的从驾驶之座上走了出来,并朝着她奔了去。 “江吟,你别走,我总算是赶得上了!”他奔来的那一刻,慕江吟才瞧到了他的正颜,未料想竟是已然许久不得消息的裴书臣。 “裴先生,你……”看着他这样的神色,慕江吟不觉愕然。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江吟!”他脸色涨红,眉眼之间又含着惶急,上前了一步,便抓住了慕江吟的双臂,“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知不知道我每日每夜都在无止境的思念着你,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 “裴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慕江吟被他抓得手腕生疼,用了好大的力度,才将他推了开,并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退居到了校园的栏杆旁,并用手抓住了栏杆,眼中带着警惕与防备,“你疯了,你都已经撤除投资了又到这里来干什么,你想做什么?” “江吟,我,我……”裴书臣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过于忧急而导致失态,差一点惊到了暮江吟。 他抚摸着心口喘息了几下后,方才将自己的情绪平缓了过来,并含着些歉意对慕江吟而道:“江吟,对不起,是我的不好,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我真的是我真的是忍受不住了,江吟,我真的是没办法做到看不到你了,你可知道我这些天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可知道我有多苦?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说着,他又暗暗地垂下了头,眼中露出了一抹哀怨而又痛苦的神色,像是被伤到了极致,整个人似乎被一种无形的悲凉所笼罩着。 听着他这语无伦次的话语,望着他脸上这怪异的神色,慕江吟只觉得万分怪异,不解的看着他,“你在说些什么?” “江吟,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他那一双眼眸之中泛起了一抹深沉的痛楚,像是入了戏,将自己幻化成了一个受了极重情伤之人,一步一步地逼近慕江吟,“你应该知道当初我是被迫解除合同的,那是我走投无路之后的无奈之举。” “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苦痛,明白我的无奈,我以为你会等着我归来,等着我浴火重生的那一天。可为什么才短短不到半年,你就这样将我抛弃了。” “哪个闻函初他究竟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抛下我而选择了他,他能给你的,我没有一样给不了你,他不能够给你的,我也能够给你,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你明明承诺过我,你要等着我的,你为什么要食言?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难道你的心真的不会痛吗?江吟,你真的不会心痛吗?” 他看似深情,可实则说着的都是一些无厘头的话,每一句都叫慕江吟摸不着头脑,她属实万般无奈。 她只是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而道:“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你什么承诺,你撤资是你的事情,我和学校也都没有阻拦你。” “现在我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等你什么的。至于我想要做什么,那是我自己的私事,这些事情无需任何人来干涉,我也不便与你多谈。” “你也不必为了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来找我说一些无意义的话,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你别走,你别走,你不要走!”听慕江吟说到“走”的这个字眼,裴书臣似乎格外敏感,他上前了一步一把拉住了慕江吟,并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那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之中散发出了一抹犀利的光芒,并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求求你了,不要走,千万不要走。你答应我,你等着我好不好,我不需要你等太久,只要我把老头子给搞定了,一切就好。” “到那个时候你想要多少资金,我就给你多少资金,把育才中学扩建到整个上海滩都没有问题。” “你不要和闻函初在一起,请你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你想要的我全部都会给你的,我真的全部都能够给你的!” 慕江吟被裴书臣拉扯着手臂,不觉一阵生疼,她皱起了眉,强力将他甩开,“裴先生请你冷静,这里是学校,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对你我的影响都不好。” “我才不在乎什么影响不影响的!”裴书臣的情绪已然激动到了顶峰,紧紧地抓着暮江吟的肩膀,仍然不肯松手,“可是元庆公司的大少爷,谁敢对我议论?” “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我,江吟,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都要想疯了,我不允许你和闻函初在一起,只要我还在,你迟早会是我的!” 他说着,便要强行的将慕江吟拉扯入自己的怀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七) “裴先生,裴先生,你不要这个样子!”慕江吟又是惊慌,又是难受,只能够极力的挣扎着,可裴舒晨用了极大的力气,便是他再怎样努力挣脱都无法挣脱得开他那强硬的臂弯。 “是什么人在学校外放肆?”这时,学校的保安刚刚好赶了来,但在有人在拉扯着暮江吟,他上前一步一拳便将他打了开。 “啊!”裴书臣被重重一拳撞了出去,向后跌退了几步,并发出了一声呻吟,咬到了自己的唇瓣,一丝血渍顺着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他不觉一阵头脑发懵,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但见那丝丝血丝才反应得过来,回过头,但见那身强力壮的保安,不觉恨从中来,当即便咬牙切齿扑上去还击,“你什么人敢对我动手,怕不是你不要命了?” 可仅凭他的力量,又怎能敌得过保安的身手,他刚刚冲上去,便被保安擒住了手臂,一把推了出去。 那保安对他冷声而道:“胆敢在学校门外对教师动手动脚,裴先生,您的声誉还想不想要了?” 裴书臣回过头来,眼中盛满了恨意,纵然是再愤恨,可终究敌不过保安,只能够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并恨恨而道:“你什么东西啊,敢教训我!” “我是你们学校的股东,敢不对我放尊敬点,我告诉你,慕江吟是我的人。你开罪了我,你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裴先生,您忘了,您已经解除了和我们学校的合同,您早就不是我们学校的股东了。”那保安却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也半点不受他的威胁,“我们学校自然有我们自己的股东,和您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既然你已经终止了和我们学校的合作,就请不要到这里来打扰我们学校的老师,我们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我们自然不怕裴先生,您会让我们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但您这样的身份若是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如若此事传出去的话,对裴先生,您恐怕也没有什么利处。” “好啊,小小保安都敢压在我的头上了,真是反了你了!”裴书臣整个人的脸上都是愤愤之色,紧握着颤抖的双拳欲要再出击,可保安却早已经做好了防备的架势。 可但见那保安强健的身躯,裴书臣心中终归还是有所畏惧,加上自己刚刚的撞伤,还在痛着,他始终也没有再敢上前。 “哼!”他重重地甩了一下衣袖,并狠狠地瞪了那保安一眼,咬牙而道:“这一次就先放过你,等下次我们走着瞧!” 说罢,他的目光又移动到了慕江吟的身上,眼中带着那强烈的占有欲,提高的声音之中,也泛着丝丝颤抖,“慕江吟,你也别得意,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人旁人也休想得到。” “你别想和闻函初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只要我裴书臣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们两个有结果的,哼!” 即便身上再痛,他也尽力使自己的气焰不消灭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便转过头,犹如一匹夹着尾巴的狼一般,灰溜溜地奔向了他的汽车之中,并关上了车门,开着车扬长而去。 但见他离了开,慕江吟的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方才他那目眦欲裂,欲要将自己吞噬而掉的神情仍然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叫她心有余悸。 “慕老师,您没事?”但见裴书臣离开后,那保安才对慕江吟关怀而道。 “我没事。”慕江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并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使自己的心情平复的下来,并对那保安答谢而道:“还好有你在这里,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不知道这个裴先生发的什么疯?”那保安望着裴书臣开着汽车扬长而去的方向,也是万分不解,“前段时间他和他那妹妹来学校闹了那么一出,现在合同都解除了,他还过来找咱们闹事,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 “慕老师,咱们可得小心一点啊。”他又对慕江吟道:“刚刚听他话的意思,恐怕是不会罢休,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尽快禀报给校长,让校长拿定主意,想办法加强防御。” “要是他再过来打扰您的话,您再受到点什么伤害,那可就不好了。” “别,千万不要!”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一紧,当即便制止住了他这样的想法。 她连忙慎声对那保安叮嘱而道:“今天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万一传出去引起躁动,只怕是咱们整个育才中学都会人心惶惶,对谁都没有益处。” “可那怎么行啊?”保安却不放心而道:“他今天都到校园来骚扰您了,如果这件事情不告诉校长,万一他日后再做出伤害到你的事情怎么办?” “没事。”慕江吟只是摇了摇头,眼中充满谨慎:“我自会小心谨慎,他毕竟有他元庆公司大少爷的身份,在也不敢惹出太大的乱子。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能够因为这点事情让所有人都跟着一块人心惶惶。” “李大哥。”说罢,她又慎声对那姓李的保安叮嘱而道:“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出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特别是函初不能够让他知道这件事情,以免他会担心。” “好的,慕老师。”那保安也点点头,答应了她,“既然您不想被旁人知道,那我便替您保守秘密。” 自从那日裴书臣来学校闹过一回之后,慕江吟便格外小心谨慎了起来,不会在太晚的时候离开校园,同时也随身携带了些防备用具,以防再度遇到裴书臣的骚扰。 不过这些日子,裴书臣那边也并没有什么动静,慕江吟再也没有见得他出现,日子也仍然如寻常一般风平浪静。 慕江吟也只当他是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因此,便也松下了那一口气,继续过着寻常平淡的生活。 第一百二十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一) 几日之后是一个休息日,暮春时节,天气渐暖,一缕暖阳初升,落在庭院之中,散漫融融的暖意。 难得是一个不上班的日子,吃过早餐后,慕江吟便独自一人坐在露台上,一边读着书,一边享受着那阳光的沐浴。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谁知就在这安宁的时刻,忽而闻得了丫鬟小菊那慌慌张张的声音从楼下的楼梯口传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慕江吟被打断了思路,便放下了书,蹙着眉对她问道。 “小姐,您看啊!”小菊的脸上尽是慌张之色,并将那张报纸递到了慕江吟的面前,惊慌而道:“这张报纸上怎么都是您和闻先生的照片,而且还上了头条新闻,奴婢也不认字,小姐,您快看看这上面写的是关于您和闻先生之间的什么事情啊?”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惊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接过了小菊递来的那张报纸。 果不其然,刚摊开报纸,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和闻函初在一起时的照片,虽然是黑白色泽,但照片上的五官与神色都格外清晰。 那分明是前些日子自己到军队去找闻函初,与他挽着手,依偎在了那没有人的墙角处,浓情蜜意的模样。 当时分明没有任何旁人在,她也不知是何人在何时将这照片拍了下来,并且将其投放在了报纸上。 报纸的上上下下一共是四张照片,每一张照片上的两个人皆是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的模样。一切做的都是那样的天衣无缝,竟令当时的他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所谋划的一般。 当看到这几张照片的时候,慕江吟当即便变了脸色,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而道:“怎么会……” 头条新闻的标题更甚离谱,映入眼帘的便是清晰的白纸黑字,“号外,闻家大少爷抛弃多年未婚妻裴家小姐,恋上慕家大小姐兼中学女教师慕江吟。” 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添油加醋的阐述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围绕着背叛和插足而谈,写了满满一张报纸。 满满一张纸,没有一句话正视他们的恋爱关系,内容都是在无中生有,故意去抹黑他们,给他们安插上一桩莫须有的罪状。 “荒唐,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慕江吟抓紧了报纸,重重地摇了摇头,只觉着无限荒谬,“什么抛弃未婚妻,什么插足婚姻,到底是什么人在拿我们的事情抹黑造谣?” “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橘也不由得急道:“您和闻少爷恋爱的事情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外人,为什么会被旁人拍下来放到报纸上,难道是有人想要在暗中对付小姐?” 回想起前几天的事情,慕江吟的心不由得猛然一颤,即刻便意识到了什么,“裴书臣!”他咬紧牙关,从口中念出了那个名字。 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利,买通报社去做这种诋毁人的新闻,定然是那一日,裴书臣强迫自己未遂后怀恨在心,又恐自己在做出什么举动,而影响到他元庆公司大少爷的名誉,才在背后谋划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主意都能够想得出来,他的手段还真的是卑鄙而又阴险! 慕江吟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并将手中的这一份报纸撕成了碎片,使得这照片和上面的字迹不留下一分一毫,能够拼凑的上的痕迹。 “小菊。”她立刻肃起了神色,谨慎地对小菊叮嘱而道:“近期所有送上来的报纸,你务必先给我看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千万不要让公馆里的任何一个人看到,特别是老爷夫人。” “还有今天报纸上的内容,也不要对老爷夫人讲出来,以免会引起他们的担心。另外,你去派几个能够信得过的下属到报社门口去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查出什么线索来。” “记得做事务必要谨慎,绝对不能够打草惊蛇,让任何一个人知晓,听到没有?” “是,奴婢请遵小姐吩咐。”小菊一声应了下来,便转身退了出去。 露台上只留下了慕江吟一人,她望着被自己撕成碎片,散落在桌角的纸屑,顿时只觉着头脑无限杂乱,并握住了自己的袖口坐了下来。 她万万没曾想,事情竟然会演变到这一步,只当裴书臣会以各种理由来找到自己纠缠,却没有想到,他竟会在暗中谋划这样恶毒的事情。 倘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定然会轰动整个上海滩,与此同时,也会影响到慕家人和闻家人的名誉,绝非是一件小事。 如果真的因为此事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再影响到父亲的公司,那又该如何是好? “小姐,老爷夫人叫您去吃饭呢。”正在自己思绪飘飞之际,又有家里的下人上前来传话。 “啊……”收回了思绪,她不觉有些木然。 “好,我马上去。”她也只能用尽全力将自己那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并做出一副寻常的模样。 这件事情慕靖慈和沈悦如都不知晓,自己不能够让他们察觉出一点点,必须要装作寻常无恙的模样,以免叫他们担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按压了一下胸口,便随着那下人一同到了家中的餐厅。 “江吟,你在做什么呢,都到了饭点了,怎么还不下来吃饭呀?”刚刚进入餐厅,便见得沈悦如亲切地向她招着手,脸上仍然带着和蔼的笑容。 瞧着她的神色,大抵是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啊……也没什么。”慕江吟也只是浅淡地笑了笑,并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来,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寻常无恙。 她望向了沈悦如,如往常一般含笑对她说道:“刚刚在阳台上准备着下个季度的工作计划安排,一时之间忘了时间,倒让爸爸和茹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注意。” “嗐,你现在真的是当教育工作者当惯了。”慕靖慈面色慈祥,望着慕江吟的目光之中,带着慈爱,眼神之中也带着些调侃之意,“现在是在家里,也不是在学校,爸爸和茹姨在一块这么客气做什么呀?倒好像把咱们都当成外人似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二) “哎呀,我没有啊。”慕江吟轻轻抿了抿嘴角,眼眸缓缓低垂了几分,只是轻轻道:“总不能让爸爸和茹姨一直等着我呀,大家难得在一块吃饭,下次我一定快些。” 慕靖慈的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望着慕江吟那清瘦的面颊,慈爱之中,却也不觉夹杂了一丝丝的心疼,“唉,江吟啊!”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而道:“自从你到学校当了老师之后,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上面。你自己总是说的云淡风轻,谁不知道你付出了多少辛苦。” “你瞧瞧你这些日子又瘦了不少,爸爸看在眼里都心疼呢。工作归工作,除此之外你也要注意休息呀。你瞧你放假了还在为了这些事情忙着,连吃饭都忘记了。” “爸爸瞧着你好像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些,整个人都快形销骨立了。爸爸不能够一直在你的身边照顾着你,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工作的事情是重要,但除此之外也要注意休息,饭也一定要好好吃。要是你为了工作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爸爸和茹姨都会心疼啊。” “是呀是呀,江吟,你爸爸说的没有错啊。”沈悦茹的目光之中,也带着些深切,对慕江吟叮嘱而道:“工作固然重要,可以要注意劳逸结合的呀。” “特别是吃饭这种事情,人是铁饭是钢,要是忙着工作,不好好吃饭,自己的身子垮了,将来有什么好继续工作啊。” “来多吃一点。”说罢,沈悦如便站起了身,用两双筷子夹起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红烧狮子头,并细致地将其放在了慕江吟的碗盘里,温声道:“这红烧狮子头的营养含量很高的,你一定要多吃些,补补身体,你现在太瘦了,千万不能这样消瘦下去了。” 慕靖慈和沈悦如的话入了耳,也如同一道又一道的溪流涌入了她的心间,被这这深切的关心与爱环绕着,不觉使她的鼻子一酸。 “谢谢茹姨。”她微微转过身,对着沈悦如轻轻回应了一声,复又转身面向了慕靖慈,从唇角牵出了一丝轻松无恙的笑容,并摇了摇头而道:“哪有啊,爸爸哪有像您说的那么严重?我就算工作再忙,也不会不吃饭呀。” “反正我今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个空闲时间做些工作,放心,爸爸,茹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绝不会让你们为我的事情而担心的。” “你呀,知道就好。”慕靖慈轻呼了一口气,目光之中仍然泛着不改的慈爱,与此同时,也燃起了一抹淡淡的感慨,“无论是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凡事都要以自己的健康平安为重。” “爸爸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心愿,你们两个孩子平安喜乐与咱们公司生意的顺利运营,就是爸爸这一辈子最大的寄托了。” 闻得此言,慕江吟不觉陷入到了一片沉默之中,只是暗暗点了点头,便将头又低了下去,默默的吃着饭菜,再未有多言一句。 心中渐渐笼罩上了一层暗暗的愧疚与自责,她不是不明晓父亲对自己的疼爱,更懂得父亲对自己白手起家所经营起的这一家公司的看重。 而今,却因为自己而生出了这样大的风波,很难不会对父亲所经营的这一家公司的声誉造成影响。 父亲对自己是这样的疼爱,自己终归有愧于父亲,便是父亲不因为此事而怪罪自己,自己也会觉得罪孽深重。 慕江吟将这件事情藏在了心底,没有在沈悦如和慕靖慈的面前透漏分毫。陪伴在他们身旁的时候,他就直都是一副很常般的模样,他们也未曾知晓这件事情的发生。 “小姐。”夜色已深,丫鬟匆匆上了楼,并走入了慕江吟的房间。 “怎么样?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没有?”慕江吟即刻站起了身,面颊之上,满是严肃之色。 “依照小姐的吩咐,都已经办妥了。”丫鬟慎言而道:“奴婢找了几个信任的伙计,让他们把咱们这一条街和公司那一条街周围报刊亭里的报纸都买空了,一家都未曾落下。” “那些报纸奴婢也让他们全都拖到了咱们公馆的仓库里焚掉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便是听闻此言,慕江吟也未曾尽数放下心,仍旧对那丫鬟慎声问道:“你们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让旁人看到些什么,没有让老爷夫人察觉到什么。” “小姐放心,没有人知道的。”丫鬟摇了摇头,并道:“奴婢全程盯着那几个人办事,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是来自咱们公馆的下人。” “我们回来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歇下了,他们不会有所察觉的。” “那边好,那边好。”慕江吟深呼了一口气,如此才算稍稍放松了一些。 说罢她又面向了那丫鬟,认真承诺而道:“这件事情有劳你了,你办得非常好。只是眼下这情况咱们的手头上不是很宽裕,下个月月初一定会给你添上赏钱的。” 那丫鬟只是摇了摇头,谦逊而道:“小姐,奴婢不在乎这个,为小姐办事奴婢自当尽心尽责。” “只是小姐。”那丫鬟说罢,却不觉略略添了几分担心,抬起头来,对慕江吟而道:“我们现在只能够买空这几条街道的报纸,可是整个上海滩的报纸,我们不能够全部买空。” “若是这流言蜚语在别的地方传了出来,咱们也是控制不住的呀。咱们现在这样做,只能够先把这边稳住,但终归不是长久之策啊。” “唉,可我们现在也只能够这样了。”慕江吟惆怅地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其余的资金都已经投资到教育那一边了,手头上的钱孩子能够买空这些。” “纵然不能够买空所有,但至少能够减少一部分的流通,便也能少些流言蜚语,少些对慕家和闻家的不利,后面的事情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三) 那丫鬟又问了她一句:“小姐,这些事情您就打算自己一个人承受吗?这件事和闻先生也有关系。”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小姐,您一个人的责任,他也有责任,您怎么不找他去相助啊,或许他那边能够做些什么呢。”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慕江吟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并未在此事上多言其他,只是低声对那丫鬟嘱咐了一句:“我是有我的考量,你无需多心。 “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做好了便是,你只要记住,眼下这些事情千万不要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一星半点,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好,奴婢谨遵小姐吩咐。”那丫鬟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下了。 关上了房门,慕江吟转过身来,望着窗外那深沉的夜色,眼中又涌现了无限惆怅,深深吸了一口气并坐了下来。 此刻有一种莫名的无助之感,环绕在了心头。 那丫鬟口中所说的她未尝没有想过,只是现如今闻函初在军队之中为着抵抗外敌的事情忙碌着,这件事情尚未知晓,也无暇知晓。 在家国大事上,自然不能够为儿女私情分身乏术,自己又怎么能够把这件事情告知给他,再给他徒增烦心? 这报纸的发行恐怕不会减少,她眼下所能够做的,也只能够买空离慕公馆和公司最近的几家报刊亭的报纸,让这些流言不在这里传下去。 凭借自己的力量,也想不到什么太多的办法,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好在慕靖慈刚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前些日子工作太过于劳碌,耗费他的好多精力,因而这些天一直在家中暂歇着。 家中的报纸所有的报纸都被慕江吟派下人给清空了。最近这些日子他也没有关注着外界的什么事情动向,因而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一切都是照常。 慕江吟也只能够暂且先将此事瞒住,在慕江吟和沈欣茹的面前,装作寻常无恙的模样。 但这终归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如若外界的舆论没有停止,那这件事情迟早会影响到父亲和公司的。 为了处理这件事情,她请了几天的病假。过几天上班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会被议论的心理准备,可却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情。 她当是同事们怕此事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或许大家都相信自己的人品不会去做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因而也也没有必要去问自己。 他们也只是慰问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 她心中感激大家对自己的这一份心,便集中于所有的精力放在课堂教学上,先将那些事情暂且放下,没有过多的去思虑。 可忙完了教学和任务,闲暇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心中却仍然不得安宁。 那报纸上添油加醋的描绘,始终在她的脑海之中盘旋着不得散去。在自己的家和学校这边,没有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也不知道其他的地方还有没有继续将这件事情传下去。 父亲休息了几天后,便开始了下一步的工作。他前些天回到了公司,也不知这件事情有没有传到他的耳中,有没有对公司造成其他的影响,自己现在也无法从中得知任何消息。 “天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呀。”就在自己心绪杂乱之际,闻得了一个开门的声音,只见一个女老师手中握着一份报纸,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并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慕江吟停止了自己的思绪,纵然对女老师口中所说的话没有什么兴趣,却也还是配合着问了她一句:“怎么了,陈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 “哎呀,慕老师,怕是你这几天都没有关注报纸上的新闻?”陈老师捻了一下报纸,并砸砸嘴而道:“这事可是有史以来空前绝后的炸裂,令谁也意想不到,估计咱们这上海滩用不了多久就开始风起云涌了。” 看到了她手中握着的报纸,慕江吟心不由得立刻一紧,当即便提起了精神,“啊,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呶,你自己看看。”那女老师将报纸递给了慕江吟,“我保证,在这上海滩是没有人看了,会不震惊的。” 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在刹那之间急促地乱跳了起来,现下自己已经对报纸新闻有了应激反应,方才安歇下几日,只恐这报纸上又添了些让自己寝食难安的新闻。 她的手也不禁有些微微颤抖,接过了那女老师所递来的报纸,将其张开,提心吊胆的已过了目光的视线,看向那报纸上的文字。 可谁知,入目可见的,是元庆公司正面的照片,未曾有半点于自己和闻函初相关。紧接着,他的目光又移动向了那标题上的黑体大字上。 只见那黑色的大字万般清晰的映入眼帘“元庆公司老总裴望远携其长子行生意骗局”。 刚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她的心顿了一下,不知为何,竟会有这样的新闻印在报纸上,也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一行又一行将后面的文字默读了下来,不觉变了面色,此刻心中所环绕的,是一种不敢置信的惊心动魄。 “什么,元庆公司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将报纸收了起来,抬起头来,脸上也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元庆公司的名声是上海滩最响的,公司也一直是这十几年来最富盛誉的,怎么会出现造假诈骗这样的事情?” “就在前不久,我还听说他们和国外做成了一笔前所未有过的大生意呢。这一切一点预兆都没有,怎么忽然之间就出了这样的新闻?” 这整整两页报纸上所报道的都是关于元庆公司的负面新闻,所写着的都是裴望远带着裴书臣利用各种狡诈的手段行骗局的事情,其中还包括行贿受贿,贩卖假货,偷税漏税,和黑帮做勾连等一系列叫人所不齿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四) 每一段报道都描绘得绘声绘色,将元庆公司的一副嘴脸书写得格外丑恶,仿佛是有意将其陷入无法抽身的不义之地。 慕江吟也知晓裴望远并非善辈,在对待生意上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也的确爱耍一些不算正当的心机与手段。 但就算他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也从来都是把握好分寸的。以他的心机与手段,会把这些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不留下一点点的把柄与破绽。 因而,元庆公司的生意一直做得很大,名誉也是极好的,这便是裴望远的厉害之处。 可这报纸上所描绘的是令人全然意想不到的,就算裴望远行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但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又如何能够叫人不震惊? “唉,那谁知道呢?”陈老师只是撇了撇嘴,“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呗,哪有什么事情是滴水不漏的?谁也没有想到,这元庆公司竟然做了这么离奇的事情,真真是叫人恶心。” “就凭他们这作风,这公司还能够在上海滩屹立多久呢?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垮台。反正和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就等着看热闹。” “嗐,亏我当初还买过他们家的产品呢,现在想想都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以后一定要离和元庆有关的东西远一些。” 陈老师在自顾自地说着,慕江吟的心中却是无限杂乱,怎生也不得平静。 有些东西或许并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模样,陈老师布置着背后的勾连,自然不会想到那一层面,但有些事情,暮江吟却不得不去多想。 表面看来是元庆公司的恶行被尽数揭穿了出来,可这一切的一切,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恐是从头至尾的前因后果,都是有人一手操作的。 元庆公司背后的势力极为强大,在上海滩几乎没有几家公司敢与其相较量,就算是有些记者喜欢报道一些赚取流量的花边新闻,也不敢冒着风险去抹黑元庆公司。 得罪了这样大的一家公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不知道,也没有报社会,蠢到用这样的方式去为报纸增添热度,若说没有人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着实叫人难以相信。 可是,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又该是何人呢?没有人不知晓元庆公司的势力有多强大,便是自己家的公司,与其合作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哪怕背后有再多的人对其心中有微词,却也不得不对其俯首称臣。又会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胆量,敢这样公然和元庆公司作对呢? 这一切都让她匪夷所思,背后的那重重谜团,让她想起心中便起了一层毛骨悚然之感。 而后接连几天,报纸上都先先后后的爆出了一些关于元庆公司背后的花边新闻。关于裴氏父子的事情,也成了整个上海滩大街小巷上议论的焦点。 而自己与闻函初之间的那一点绯闻,好似被压了过去,报纸上再也没有任何报道,也没有传出任何关于他们之间的讨论,就好像此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越是这样风平浪静,便越是让慕江吟心中不得安宁,总觉得这一切好似都有人在背后有意为之。 算着日子这一日恰恰好是闻函初完成了部队的任务,从外城归来之日,前些日子闹出来的那些风雨,他大概未曾得知。 如今消息被压了下去,市民百姓所议论的焦点已经换成了元庆公司的那一边,他们的那一点花边新闻大概也不会再被翻出来。 多日未见心中着实无限思念,即是如此,她便也可以放下心来去与闻函初相聚。 这一日上午学校搞文联活动下午便直接休假,刚好倒出了半天空闲的时间,慕江吟将的学生送出校门后,便决定去往军队之中与闻函初相见。 可谁料她刚刚出了校门,便见得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了校园门口,好像在专程等着来接谁一样。 拥有这样的车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人物,也不知学校里的哪位老师能够坐上这样的豪车,慕江吟好奇地朝那一旁望了一眼,不过这与自己并无关系,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慕小姐!”那车上的人好像也看到了她,在她路过的那一瞬间便摇开了车窗,呼唤了他一声。 听到了这一声呼唤,慕江吟奇异,将头转了过去,“你是在叫我吗?” “慕小姐,您大抵还记得属下?”走近之后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那人朝她恭敬而道:“属下今日奉我们家少爷之命,特地在此等候着,来接慕小姐您的。” “张大哥,原来是你啊。”慕江吟自然记得他,他是闻公馆的司机,也是闻公馆多年的下属。在学校招生的那个时候,闻函初曾经叫他来到学校来帮助自己开车接学生到校园。 “哎,你说是函初叫你来接我的?”听他此言,慕江吟也不觉有点诧异,“他今天应该是刚刚回到军队之中,他叫你接我到哪里去啊?” “慕小姐,您有所不知。”张司机对她解释而道:“我家少爷在两天之前就已经回到上海了,只是军队之中还有事宜要处理,因此没有办法立刻赶到这里来找慕小姐。” “少爷今天才处理完军队之中的事宜回到家中,他迫不及待与小姐见面,所以才派属下特来此处等候着慕小姐,并接慕小姐到公馆之中与少爷团聚的。” “啊,这……”听他此言,慕江吟不觉有些发懵。 她也知晓闻函初定然和自己思念他一样思念着自己,可是两个人确认恋爱关系并没有太久,如今就这样派司机接自己到他的家中,实在是有些唐突。 毕竟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只有自己知晓,他就这样让司机来接自己,难道不怕会引起司机的怀疑,并将此事传出风云来? 自己在外界的身份也只是闻函初的朋友,就这样前去闻公馆,又是以何种身份去拜访他的父母? 这样的行事没有些鲁莽,有些不太像他昔日里做事的作风。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五) 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有些踟蹰而道:“可我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前去拜访,未免有些唐突,万一贵公馆的老爷和夫人……” “慕小姐,这个您不用担心。”张司机又对他说道:“这些天,老爷和夫人出门会客去了都不在公馆里,你来到这边也不用顾忌着什么规矩。” “少爷说,关于教育工程这一方面他那一边又想出了一个更好的策划。为了能够让这一步计划快速的进行下去,他想即刻与小姐谈论着些关于进一步开展资助计划的事宜。” “与此同时,少爷也因这一趟出门近月余未与小姐相见,心中对小姐也是思念备至,因而也想要小姐前来叙话一番。” “哦,是这样。”听了张司机这样的解释后,慕江吟点了点头,并在心中斟酌了一番。 如此看来,倒也说得过去,他是以这样的理由和司机说接自己到家中相聚,也并无不妥。他的父母尚不在公馆之中,倒也没有太多顾忌。 自己本就想去寻他,而刚刚好此时此刻他又派司机专程来接自己,自己也未尝不可接受邀请到他的家中与他相聚。 “那好。”慕江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如此便有劳张大哥了。” “慕小姐,您客气了,您请。”张司机将慕江吟迎上了轿车,便扣动了方向盘,带着她驶向了闻函初的方向。 育才中学于文公馆的距离算不上太远,驾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便抵达了目的地。 自己于闻函初相识这几年以来,也是第一次到他的家中。 院子里一直有下人在不停的做着他们的洒扫工作,见得了暮江吟同他恭敬地打了一声招呼,便继续忙碌了起来。 只见得下人,未曾见得主人,想必闻函初大底是在屋子里。 抬眼望去,整座公馆皆是欧式风格,在夕阳的环绕下映下了一片金碧辉煌,比自己家的慕公馆还要耀眼上几分,着实是处处环绕着那古朴典雅的气息。 “慕小姐,您请。”张司机带着慕江吟到了公馆的会客厅中,“您先稍等片刻,属下去请我家少爷前来与您会面。” “好。”慕江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劳烦张大哥了。” 张司机说罢,便退了下去,留慕江吟一人在会客厅中等候。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涌动的波澜,这点点波澜之中所凝结着的是多日以来的绵绵相思。 热恋之中的情侣多日未见,此刻久别重逢,这种欢喜和雀跃终归是难以掩盖的。她好想即刻奔向他,同他诉说着这几日的思念。 “慕小姐。”就在她认真祈盼着下一秒的相会时,却听到了一声在她意料之外的声音。 这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平平一声而出的“慕小姐”三个字透着些老练与沧桑,带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意味。 慕江吟一听便即可得以察觉的出来,这声音,绝非来自于闻函初。 她的心不由得一凛,立刻回过了头,这见那满面威严的中年男子立于自己的身后。 那男子身着一件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了起来,鬓边有着些微微泛白的印记,眉眼之间也落下了一道道皱纹。 那相貌与闻函初有着三四分的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便是他不动声色,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之感。 不想便知,此人是闻函初的父亲闻定宇无疑。 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慕江吟不觉一阵毛骨悚然,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震惊与错愕,“闻老爷,您……” 未曾想此刻没能得见闻函初,却迎来了他,开口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言。 闻定语向前走了两步,从上至下的将慕江吟打量了一番,那深邃的眼眸之中看不到任何情绪,但是仿佛一潭泉水一般,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几秒过后,他略微点了点头,面上仍旧没有波澜,那声音之中透着一缕森森,“不愧是慕家的大小姐,气度果然非凡,也难怪……” 话到这里,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停顿了一下,并拖长了尾音,眸子在眼眶之中稍稍转动了一下,又将眸光一定,继而道:“也难怪函初会瞧得上你。” 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凉,这一刻方才明晓,原来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 听他此言,大概是早已知晓自己与闻函初之间的事情。 难怪自己早先便觉着事情有所蹊跷,原来约自己的根本就不是闻函初,而是这个闻定宇以闻函初的名义,让司机将自己约到这里来的。 瞧着他的目光,像是来者不善,慕江吟立刻提起了心神,在他的面前只能够维持住镇定,保持着该有的礼节,微微俯首朝他问好,“未知闻老爷驾到,是江吟失礼,还望闻老爷海涵。” “不妨事。”闻定宇的声音还是那样波澜无惊,对此事也并未在意,只是径直走上了前去,坐到了会客厅的主位上。 他只如寻常一般地用手搭了搭衣服上的烟灰,并坐直了身子,不疾不缓而道:“想必慕小姐也是个爽快之人,我也没必要和你兜什么弯子。” “想必我不说,现在你也应该明了了,约你到此的并不是我的儿子,而是我让司机以他的名义将你接到这里。” “至于为何要把你约到这儿,自然是我有话要同你细说。如若这般做法惊吓到了你,也希望你不要介意,不然的话,我们登门到贵府拜访,只恐更为不妥。” 听他这样的言语,慕江吟的心中隐隐泛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闻定宇的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句话,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不得不叫人寒毛乍立。 众人心中有所惶惶然,但慕江吟脸上却未露出什么声色,知道是在文定宇的面前,一言一语都急需谨慎。 她只是从容而道:“闻老爷言重了,闻老爷若有话要同江吟说,江吟必定洗耳恭听。”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六) “好,的确是个爽快的性子。”闻定宇拍了一下手,继而道:“同慕小姐讲话果然叫人心里爽快,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和你兜弯子了。我且问你,你和函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慕江吟早料到他会向自己发问,既然他早已知晓此事,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便坦然而道:“我与他相识于两年前的毕业之际,彼时志同道合相谈甚欢,因而结为良友。” “我与他成共患难,共欢喜,因而情投意合,前不久,几个月方才从挚友成为爱侣。只是为时尚短,我们便未决定向众人公布此事,只将此情此意凝在我二人心中。” “却未曾想闻老爷竟先一步得知了此事,倘若此般行事有所不妥,江吟愿向闻老爷赔罪。” “称不上什么赔罪不赔罪的。”闻定宇仍然不动声色,只是淡淡摇了摇头,从他的面色之上也窥探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来。 他把玩着手中的烟袋缓缓而道:“两情相悦并不是什么可耻之事,毕竟函初也有二十好几岁了,若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他说着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又游动到了慕江吟的身上,再度对她打量了一番,仿佛是在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唉,若说你的才华与相貌,与函初的确势均力敌。” “若我们闻家是个等闲之家,或许我上去还可以考虑同意你过闻家之门此事,只是呀,唉!” 说罢,他又深沉地长虚短叹了一声,这声叹息之中似乎别有深意,而他话到此处,却戛然而止,在未发任何话。 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在此刻紧紧一提,那种不妙的感觉,在她的心中越发强烈的扑散开来。在他的心中,已然确定闻定宇专程叫他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只是闻定宇越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便越是让她的心不得安定。 既然他不发话,那自己便也只能够硬着那一层头皮仍做淡定状,坦然向他开口:“闻老爷此言是为何意?” 闻定宇放下了手中的烟袋,轻呼了一口气,再度抬起了眼眸看向了慕江吟,那冷冽的目光之中也未带有什么色彩,声音平平而道:“慕小姐,你也是氏族大家出身,大概也不会不知道这生意场上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从前与函初定下终身之约的人是为何人,也该知晓这桩婚约当初是因何而废。” 说罢,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似有几分锐利从他的瞳孔之中滋生而出,声音之中也更添了几分厉意,“我想这其中的关系,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函初当初不是为了你和裴小姐起了争端,也不会滋生说后面退婚的事情。” “如若婚约没有在那样的情况下就此作废,裴家和文家现如今仍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般针锋相对。” “若说我们家和裴家的关系因何会闹得如此僵化,恐怕你慕小姐也难辞其咎。” 他的话音落下,慕江吟的整颗心都重重地颤动了一下。这闻定宇果然是老练之人,前面不动声色的同自己谈话,便就是要将这件事情甩在自己的身上,并迫使自己同闻函初分手。 但慕江吟终归不是胆怯之人,便是闻定宇的气场如此强悍,他也未曾有半点惧怕之意,只是抬起头来,直视着闻定宇,面色与声音皆是不卑不亢。 她从容而道:“闻老爷,如若江吟不知晓此事,那定然是在说谎。可文姥爷说,江吟在此事上难辞其咎,那江吟着实担当不起。” “那一日,争端发生之时,江吟确实在场,不过这一切都是意外所致。函初是仗义之辈,慕老爷也不会不知晓。” “当时我与函初只是寻常的朋友关系,此事姜莹可以拿自己的清誉发誓,那时与他绝未有半点情感上的牵扯。” “他待朋友一向真诚,如若当时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我想他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若说退婚之事,那是闻家与裴家的事情,江吟一个外人,又有何等资格参与进其中。闻老爷若说此事是江吟的责任,那属实是给江吟的头上扣了一顶巨大的黑锅。” 慕江吟的一字一句落下的都万分清晰且坚定,并未从中觉察出一丝一毫的惶恐,字字句句皆掷地有声。正面回应了闻定宇抛出的难题,却也未失半点气度与礼节。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闻定宇并未开言,而是直视着慕江吟,眼眸之中流转着一层难以言说的深意。 被他这样打量着,慕江吟也未曾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处,眉眼之间皆是坦然。 几秒过后,闻定宇扶着桌角站起了身,并一步步缓缓走到了慕江吟的身侧,颇为感叹地呼了一口气,“好啊好啊,不愧是慕靖慈的女儿,我还当真是小瞧了你。”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又绕到了另一侧,并负着手绕了一圈,继续而道:“好,既然你说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那后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说你和函初是前不久几个月确定的情侣关系,我们闻家与裴家退婚也不过仅仅只有半年的时间。” “这也才不过短短几个月,风声还没有消散呢,这一头你却和他走到了一起。这很难,不会让人去想,这一切会不会是你们先前策划好的。” “函初是不是因为你才背信弃义,抛下了这一桩婚约。慕小姐是个读书之人,就算你真的清清白白,但瓜田李下的这个道理,也不会不明白。” 慕江吟面色仍旧从容镇定,未曾在脸上露出半分惶恐与愤懑,直视着闻定宇,同其朗声道:“瓜田李下的道理江吟自然知晓,可或许李田就是李田,李下也是应有之事,它本非瓜田,又何必去畏惧什么瓜田李下。” “江吟也明白清者自清,既是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情,又何必要刻意避讳些什么。” 第一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一) 暖风吹拂,春意盎然,上海临江师范女校的窗畔,杨柳随风轻舞,满是初春的和煦。 “叮铃铃,叮铃铃……”放学的铃声清脆响起,教室里的女学生们瞬间热闹起来,眨眼间便如灵动的小鸟般纷纷离去。 唯有慕江吟依旧静静地坐在窗前,沉浸在一本蓝皮书刊之中,对那喧闹的铃声仿若未闻。 她面容清丽,恰似芙蕖出水,眉如柳叶弯弯,气质温婉,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她垂肩的发丝上,晕染出一片绚丽的霞光,更衬得她容颜姣好。 “江吟,江吟!”不一会儿,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好友姜悦滢背着斜挎包匆匆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她身旁。 “哎呀,到处找你都不见,原来你在这儿呢!都放学啦,怎么还在这儿看书呀?”姜悦滢喘着气,轻轻拍了下慕江吟的肩膀。 慕江吟抬起头,嘴角泛起一抹浅笑,眼中满是宁静与婉约:“急什么,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事,学校又不关门,不如在这儿多学一会儿。” “还学什么呀!”姜悦滢一把夺过慕江吟手中的书,“就你爱学习,放学了还不放松放松。” “悦滢,你不要胡闹,快把书还给我!”慕江吟急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夺回书,紧张地抚平书页,“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新时代教育学》,整个城市都很难找到第二本,可别弄坏了。” 姜悦滢撅起嘴,挽住慕江吟的手臂:“好啦好啦,不抢你的宝贝书了。对了,听说对面军校今晚有校庆会,可是一年一度的呢,好多同学都要去看,我们也去!” 慕江吟转过身,似乎对此并无太大兴趣,轻轻抿唇:“这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学校不也办过吗?” “不一样的,江吟!”姜悦滢急切地晃着她的手臂,“咱们的校庆会是面对咱们学校的,而军校的校庆会可是面向整个城的,可热闹了!而且军校里都是男生,一个个身姿矫健,说不定还有帅哥呢,去看看呗!” 慕江吟无奈地戳了戳姜悦滢的脑袋:“你呀,就知道看帅哥。好,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就陪你走一趟。” “太好了,快走快走,今天会去好多人呢,晚了就来不及了!”姜悦滢兴奋地拉着慕江吟就要往外跑。 “等等!”慕江吟挣脱开来,回到座位上,仔细地把书收好,才和姜悦滢一起走出教室。 这一天是军校建校二十周年庆典,下午举办的校庆会吸引了众多上海市民,场地周围人头攒动。 太阳刚落山,校庆会便正式开始。正如所料,军校学生大多是男生,他们身姿挺拔,精神抖擞。 开场的武术体操表演、合唱、舞台剧等节目精彩纷呈,但慕江吟却兴趣缺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书中,对周围的喧闹置若罔闻。 “太棒了,太精彩了!”姜悦滢则看得兴致勃勃,眼睛放光,不停地为台上的表演鼓掌叫好。 “江吟,你怎么不看表演呀?”她发现慕江吟还在看书,便推了推她。 “我陪着你就好,你看你的,我继续看书。”慕江吟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我的天呐,这么吵你都能看进去?”看着慕江吟专注的模样,姜悦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慕江吟目光仍旧没有离开书卷,轻声回答:“这有何难?” “你可真厉害,要是我有你这定力,学习成绩肯定好得没话说!”姜悦滢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好啦,你继续看。”慕江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姜悦滢见状,也不再打扰她,继续专注地欣赏表演。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校庆会接近尾声。月色渐浓,当所有文艺表演结束后,迎来了压轴演讲。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我校步兵系学长闻函初进行演讲——《以无私之吾辈,成泱泱之大国》!” 话音刚落,台下掌声雷动。 “看,是闻函初要演讲啦!”姜悦滢兴奋地叫着,眉梢高高扬起,眼中满是期待,还不忘轻轻推了推慕江吟,“江吟,你听说过他吗?据说他可是个厉害角色,不仅长得英俊,还是军校的队长呢!” 慕江吟微微皱眉,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却毫无头绪:“闻函初……似乎有点印象,但又记不清在哪听过了。” 此时,灯光齐聚舞台中央,闻函初登场了。他身姿挺拔如松,身着笔挺西装,步伐沉稳自信。 在镁光灯的映照下,他的脸庞线条分明,眉骨英挺,眼眸深邃而有神,散发着一种清冷又不失亲和力的气质,恰似那光风霁月的少年才俊,周身散发着不凡的气度。 “各位朋友,晚上好!”闻函初拿起话筒,在夜空中回荡,“很荣幸能代表军校进行此次演讲,感谢大家的到来!” 说罢,他优雅地向台下鞠躬致谢,举手投足间尽显豪迈风范。 姜悦滢看得眼睛发亮,激动地说:“哇,真的和传闻中一样帅气,今天可真是不虚此行!” 慕江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看书,对这个所谓的风云人物并未过多在意。 闻函初的演讲继续着,他言辞激昂,痛斥着令人愤怒的乱象:“如今国家内忧外患,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这一切皆因一些做官的腐败无能,肆意妄为,他们只知中饱私囊,欺压百姓,才让我华夏大地陷入如此绝境!” 台下听众纷纷点头,义愤填膺,掌声如雷,每个人都被他的话语点燃了心中的怒火与豪情。 慕江吟听到此处,心中一动,缓缓抬起头,目光聚焦在闻函初身上。 此时,她不禁对这个敢于直言的少年另眼相看,在这人人敢怒不敢言的压抑氛围中,闻函初能毫不畏惧地揭露这些现象,其胆识和勇气远超常人,确实令人钦佩。 于是,她轻轻合上书本,全神贯注地聆听接下来的演讲。 第二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二) 镁光灯下,闻函初的眼神愈发坚定,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吾辈青年,生于乱世,肩负着国家的未来与希望。若我们不奋发图强,谁来拯救这濒危的华夏?当国家面临危难,我们定当义无反顾,举国上下的所有青壮年,以热血之躯扞卫祖国的每一寸土地,与敌人战斗到底!” “说得好!”台下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人们被他的爱国情怀深深打动,仿佛看到了国家复兴的曙光。 然而,就在这热血沸腾的时刻,一个清脆却坚定的声音打破了这热烈的氛围:“不对!”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慕江吟站在舞台一侧的角落里,灯光昏黄,勾勒出她单薄却挺直的身影。 “你这是什么意思?闻同学的话哪里不对了?”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年轻人就该报效国家,你怎么能唱反调?简直不可理喻!” 众人纷纷将愤怒的矛头指向慕江吟,指责声不绝于耳。姜悦滢也慌了神,急忙拉扯着她的衣袖,焦急地说:“江吟,你疯了吗?你别乱说呀!” 慕江吟却神色镇定,目光坚定地看向闻函初,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只是认为,闻同学的演讲存在片面之处,不应被全盘接受。” “简直荒谬!你这是在扰乱校庆会!”有人怒不可遏,甚至有人叫嚷着要把她赶出去。 就在这时,闻函初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眼神平和,语气沉稳地说:“大家稍安勿躁,这位同学既然有不同意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慕江吟向前走了几步,身姿挺拔,不卑不亢地问道:“闻同学,你在演讲中是否呼吁所有青少年在国家危难时都奔赴战场?” 闻函初点头回应:“没错,保卫国家是我们青少年义不容辞的责任。” 慕江吟立刻反驳:“这是错误的。外敌入侵,确实需要有人奋勇抵抗,但如果所有青少年都上战场,那么国家未来的建设者、各领域的人才又从何而来?” 闻函初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能为国家战斗、牺牲的人,就是国之栋梁。若贪生怕死,自然不配称为英才。” 慕江吟目光炯炯,语气更加坚定:“报国的方式多种多样,并非只有战场杀敌这一条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如果按照你的观点,那些选择用其他方式爱国的人,岂不是都成了懦夫?” 闻函初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思索。 他看着慕江吟,心中涌起一股好奇,随后诚恳地说:“这位同学,听你的话,似乎对报国之道有着深刻的见解,不妨详细说说。” 慕江吟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当国家面临困境,我们当然要奋起反抗。但我们更要思考,为何我们的国家会陷入如此境地?是因为官员的腐败,导致我们在科技、文化、落后。” “如果我们只知道盲目战斗,而不注重培养人才、提升国力,即便有再多的热血青年奔赴战场,也难以改变失败的命运。” 她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头,原本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开始反思以往对爱国的片面理解。 慕江吟眼中悲愤渐浓,她紧攥双拳,情绪愈发激昂:“我们国家之所以深陷困境,根源在于缺少科技与实力,才会变得极度贫弱,这才让外敌有机可乘。” “若只知一味鼓动青年投身战场,那国家的发展建设靠谁推动?若没有人才来提升综合国力,仅凭热血而不顾实际,我们的军械落后,最终必然走向失败,国家也将难逃灭亡厄运。” 她目光炯炯地直视闻函初,大声问道:“所以,闻同学,你仍坚持要所有青少年都奔赴战场吗?” 闻函初眉心紧锁,陷入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你说的有理,但如果无人抵御外敌,国土又怎能保全?若在危难时刻,青年都退缩,国家岂会不被瓜分?” 慕江吟神情坚定,语气沉稳地回应:“我们当然要保卫国土,但并非所有青少年都适合参战。军校同学身强体壮、能力出众,可还有许多青年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若他们盲目上阵,不仅无法御敌,还会白白牺牲,这对国家而言是更大的损失,绝非理智之举。我们要做的是全面为国家奉献,不能只局限于战场拼杀。” 她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的态度有了转变,人们开始认真思考。闻函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点头表示认同:“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那依你之见,正确的爱国方式是什么呢?” 慕江吟稳步走上舞台,步伐坚定有力。她向闻函初行礼后,转身面向众人,郑重说道:“当下,我们急需培养人才、提升综合国力。” “我国多数青年却因贫困无法接受教育,长此以往,人才匮乏,国家怎能富强?在国家危难之际,固然需要勇士御敌,但更要有大量人才坚守文化教育。唯有普及教育、培育人才,才能守护国家的根基!”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赢得台下热烈掌声与高度认可。 闻函初在一旁聆听,心中满是钦佩与反思,待慕江吟讲完,他真诚地说:“你的见解深刻长远,我自愧不如。在我看来,你所倡导的提升综合国力确实极为关键,你说得很对。” 闻函初略作停顿后,目光诚挚地望向慕江吟,语气郑重地问:“既然你强调提升综合国力是关键,那依你之见,具体该如何行动?” 慕江吟身姿挺拔,眼神明亮且坚定,声音清脆有力地回应:“我们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专长,无论是投身经济建设,推动产业发展,还是钻研科学技术,助力创新突破,或是从事文化艺术,传承民族精神等等,都能在各自的领域为国家繁荣添砖加瓦。这便是我们这代青年应尽的责任与使命。” 第三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三) 她的话语刚落,台下掌声雷动,人们纷纷点头称赞,先前对她的误解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钦佩与赞叹。 闻函初静静地站在一旁,侧身凝视着慕江吟,心中满是对她的赞赏。 眼前的少女,容颜清丽脱俗,身形虽显瘦弱,却散发着一种坚韧而独特的气质,那眉宇间的聪慧与果敢,尽显非凡。 他在心中细细回味着她的言论,越发觉得她见识卓越,不禁对她更生敬意。 过了片刻,闻函初微微点头,面容温和谦逊,诚恳地说:“你说得极是,与你的见解相比,我之前的想法确实太过狭隘,险些酿成大错。” “今日有幸聆听你的高见,让我受益匪浅。不知你就读于哪所学校?能否告知姓名,日后也好向你多多请教。” 慕江吟轻轻摇头,神色平静淡然,语气平和地说:“我不过是一名普通学生,只是就事论事,发表自己的看法,并非有意打断你的演讲,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你海涵。” “我实在不敢妄称有何高见,在这茫茫人海中,比我优秀的人不计其数。”说罢,她抬头望向天边渐深的暮色,轻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不便再多打扰,就此告辞。” 她礼貌地微微躬身行礼,随后转身稳步走下舞台。夜风轻拂,她的裙摆和发丝随风飘动,那离去的背影,清冷而又决然,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拖沓。 “玥滢,我们走。”慕江吟轻声唤道。 “哎,江吟……”姜悦滢应了一声,满脸疑惑地被她拉着匆匆离开。慕江吟目不斜视,对周围投来的目光全然不顾。 这场意外使得闻函初的演讲被迫中断,校庆会也草草收场。人群渐渐散去,军校学生们开始着手清扫场地。 “真是的,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一名男同学一边清扫着桌椅下的灰尘,一边满心抱怨,“队长为了这场压轴演讲,耗费了多少心血啊!准备了好几个晚上,稿子改了又改,就是想凝聚大家的爱国心,给学校增光添彩。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她是哪个学校的,一点规矩都不懂!在我们的校庆会上乱搅和,难道是想故意出风头吗?”另一名同学也愤愤不平地附和道。 “要是我,肯定把她赶出去,哪能让她这么捣乱!”还有同学气呼呼地说。 闻函初听到这些言语,立刻转过身,神色严肃,喝止道:“不许乱说!她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并无任何不当之处。我们身为军校学生,应当有包容不同意见的胸怀!” 那名男生仍心有不甘,继续说道:“队长,你辛辛苦苦准备的演讲就这么被她毁了,大家都不认同你的观点了,都觉得她说得对。她到底想干什么呀?我们都为你感到不值!” 闻函初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却又透着坚定:“别这么说,她的话切中要害,是我思虑欠妥。我们一心鼓动青少年参战,却忽略了他们更重要的使命——提升综合国力。她的见解深刻,若没有她及时纠正,我的演讲可能会带偏方向,那才是不可挽回的失误。” 他看着那男生,目光诚恳而道:“我们的初衷虽是激发爱国情,但也不能固步自封。” “面对正确的意见,应虚心接纳,而不是执着于个人颜面。这次经历让我们有了新的思考,并非毫无收获。” 闻函初微微仰头,望向夜空的月光,眼中满是钦佩与惋惜:“这女孩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远见卓识,实在令人惊叹,定非凡俗之人。” “我很想结识她、向她请教,可她没有留姓名与学校,不知茫茫人海中能否再遇……” 正说着,队员拿着一本书走来,并说:“队长,不知道是谁遗落了一本书在这。” 闻函初看到书名《新时代教育学》,目光一凛,忙问:“这书在哪发现的?” 队员指向第一排左侧座椅:“就在那,打扫时看到的。” 闻函初目光追寻过去,心中一动,想起那女生就坐在那。 “我瞧瞧。”他接过书,神情凝重又带着几分期待。翻开书,泛黄的纸张显示它被多次翻阅,可书皮和内页都完好无损,显然主人极为爱惜。 看到扉页,但见扉页的右下角,用着颇为俊秀的钢笔字迹写着慕江吟三个字。 慕江吟,暮江吟…… 他略略沉吟了一下这三个字,脑海之中不觉添了一幅诗情画意的画卷。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难道她的名字,就叫做慕江吟?倒是极其富有诗意,对应上她那清丽的外表与聪慧的心性,果然相得益彰。 闻函初继续翻动书页,书中尽是教育领域的专业阐述,与他所熟悉的军事知识相去甚远,他虽只能略懂皮毛,但也能感受到其深邃与专业。这满篇的文字,需要多深的热爱与执着才能研读透彻,他不禁对书的主人更加钦佩。 突然,一枚书签从书末滑落。 他急忙拾起,借着月光,那熟悉的临江师范大学校徽映入眼帘。他心中一动,难道她是临江师范的学生?一切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也难怪她对教育理念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闻函初合上书,望向月光,心中满是对这位未知名女孩的好奇与敬意。 与此同时,慕江吟和姜悦滢踏着月光走在江桥上。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姜悦滢心有余悸地说:“江吟,你刚才可真把我吓坏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还好那闻函初是一个愿意听人建议的,要是那他脾气不好,你可就麻烦了。” 慕江吟却神色坦然:“我没什么好怕的,错的观点就该指出,不能让它误导大家。” 姜悦滢无奈地撇嘴:“也就你敢这么做,这是人家的校庆会,你却去反驳。你没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军校的男生们可都不好惹啊。” 第四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四) 慕江吟始终目光坚定:“我既然听到了,就不能不管。只号召参战是片面的,提升国力才是关键,这也是我们学习教育学的意义。” “而且闻函初和大家也认可了我的观点,这能让大家更理智,我并不后悔刚才自己的做法。” 姜悦滢叹气道:“你的胆量在学校里怕是无人能及,你天天钻研教育学,这次可算派上用场了。” 慕江吟抬头望向月光,眼神明亮而坚定:“我们师范生就该学好教育学,将来为人师表,培养人才,奉献国家。” 话刚落,慕江吟好似忽然发觉到了什么,脸色骤变:“哎呀,我的书呢!” 姜悦滢一愣:“什么书?” 慕江吟眉头一皱,脸上满是焦急:“就是那本《新时代教育学》,我好像落在军校了,得赶紧找回来!” 两人急忙折返军校。此时校庆场地已人去楼空,月光下只有空荡荡的舞台和被撤走的座椅,四周一片寂静。 慕江吟在周围仔细寻找,不放过任何角落,但一无所获。姜悦滢也帮忙找了一圈后,无奈地问:“找到了吗?” 慕江吟神色沮丧地摇头:“找不到了,可能被人拿走或扔掉了。” 她懊悔地捶了下自己的头,“都怪我粗心,这本书已是绝版,当初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上海滩怕是找不到第二本了。” 姜悦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了,也可能还在这儿的某个角落,咱们再找找。” 慕江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失落,挽着姜悦滢的手说:“算了,天晚了,我们回去。” 尽管表面平静,但慕江吟内心深知这本书的珍贵。它是她教育书籍收藏中的瑰宝,凝聚着先进的教育理念,对她的学术成长至关重要。 如今遗失,她不可能无动于衷,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找回。 次日,阳光依旧洒在临江师范大学的校园里,下课铃声清脆地响起,女学生们如欢快的小鸟般背着书包,叽叽喳喳地涌出教室,唯有慕江吟沉浸在功课的世界中,纹丝未动。 斜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 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天边那渐渐落下的夕阳,似是下了某种决心,这才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 原来,她始终对丢失的那本《新时代教育学》念念不忘,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与它失之交臂,于是打算趁着放学的时间,再次回到军校去碰碰运气,继续寻找一番。 当她穿过两条街,来到军校时,昨日那热闹非凡、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庆舞台,如今却被一片寂静所笼罩。 慕江吟径直回到了前一日自己所坐的位置,蹲下身子,仔细地翻找着。她的心中满是期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定在这儿的,一定能找到的……” “你是在找它吗?”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慕江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哆嗦,手中的动作也瞬间停了下来。 她迅速地转过身,只见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闻函初身姿挺拔如松,气宇轩昂,阳光洒在他那清朗的容颜上,更添几分英气,与校庆那晚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模样别无二致。 慕江吟心中一惊,微微张开嘴巴,滞滞地开口道:“闻……” “闻函初。”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微微欠身,动作优雅而礼貌,眉眼之间满是温和之色,“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眉梢轻轻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随即举起手中的蓝皮书,问道:“请问你是在寻找这个吗?” 慕江吟的目光瞬间被那本书吸引,当她看清书名的那一刻,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喜悦,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对,这就是我的书!”她的音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怎么会在你这里?” 闻函初依然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昨天校庆会结束的时候,我偶然在这里发现了它,想着失主一定会很着急,便收了起来,失主原来是你。” 说着,他向前一步,将书递给慕江吟,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慕江吟望着面前的闻函初,一时间有些发怔,过了一秒钟,她才缓过神来,急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书,她微微颔首,说道:“谢谢。” 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书,仔细查看,发现书完好无损,连自己夹在其中的书签也依然静静地躺在原来的位置。原本她以为找回这本书是难如登天,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闻函初看着她的举动,轻轻笑了笑,说道:“慕小姐客气了。” 慕江吟听到他的称呼,不禁愣了一下,眼中满是惊奇之色,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姓慕?” 闻函初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上,用手指了指,坦然地说道:“你的书上写着呢。” 慕江吟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这才恍然大悟。她想起自己在书的扉页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那天闻函初询问自己姓名时,自己搪塞了过去。 想到这里,她的脸不自觉地微微发烫,一向能言善辩的她此刻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原来你的名字叫做慕江吟。”闻函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角眉梢尽是赞赏之意,“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这名字真是婉约而又清雅,和慕小姐你的气质如出一辙。” 就凭他这样一言,慕江吟也无法辨别得出他究竟是戏谑还是真诚发言,这般如真似幻之感,更令她心中一阵茫茫然。 也不知他是何等想法,慕江吟也不想与他多聃,只想快些结束与他这般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谈话。 慕江吟微微侧身,向后退了一小步,脸上的神情不卑不亢,语气平淡而不失礼貌:“昨天在校庆会上,是我过于冲动,贸然打断了你的演讲,我在此真诚地向你道歉,还望你能接受。” “今日又劳烦你归还此书,实在感激不尽,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第五章 杨柳依依三月天(五) 她稍作停顿,眼神坚定地看着闻函初,继续说道:“倘若往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到临江师范大学找我,我定会全力相助。” “我是大三年级文学系二班的慕江吟,若没其他事,我便先行离开了。”言罢,她转身欲走,身姿轻盈,步伐坚定。 “慕江吟,大三年级文学系二班……”闻函初轻声重复着,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他心中暗忖,这女子倒是直爽,竟主动告知自己这些信息,还许下承诺,确实与众不同。 “哎,你等一下!”闻函初连忙出声叫住她。 慕江吟回头,神色平静,并对他发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闻函初向前走了几步,静静地望着慕江吟那恬静的面容,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慕小姐,不管怎么说,是我帮你找回了书,你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慕江吟一怔,一双秀眉微微凝了一下,疑惑道:“嗯?什么意思?” 闻函初坦然一笑,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增添了几分爽朗,解释道:“当日见你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并且敢于发表属于自己的观点,我便看出了你的与众不同。本想与你结识、向你请教你的看法,可你没留下姓名,就那样匆匆走了。” “不想今天因书再次相遇,想必我与你之间是有些缘分在的。你刚刚说有事可以找你,那我现在就想请教一下你关于演讲的观点,这个小小请求,你不会拒绝?” 慕江吟仔细打量着闻函初,见他目光真诚,面色恳切,从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之中,却又透着超出年龄的沉稳。自己不过是自己随口一说,他却如此执着于那日演讲的观点之事。 这于她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她略作思考后,最终还是爽快应道:“好,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讨教谈不上,就是一些自己的看法而已。其余的且不说,能够多一个军校的朋友也不错。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闻函初面露欣喜,眼中泛着淡淡的光芒,轻轻微笑着说:“果然是个爽快之人,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荣幸。天色还早,我们去那边的咖啡馆,我请你喝杯咖啡当作见面礼,一起探讨探讨,如何?” 慕江吟眼珠一转,扬起脸,爽朗地说:“可以,但请客的应该是我,你帮我找到了书,该我感谢你才对。” 见闻函初欲开口反驳,她立刻伸出手挡住,语气坚决:“别再争了,不然我可不答应了。” 闻函初无奈一笑,点头道:“好,依你。” “那我们走!”慕江吟声音清脆。她转身,长发随风飘动,英姿飒爽。 她双手紧抱着书,与闻函初一同穿过马路,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金黄的轮廓。 来到咖啡馆,慕江吟选了靠近落地窗的包厢,点了两杯欧式咖啡不加冰。她轻轻将书放在座椅上,手肘撑着脸颊,目光望向窗外。 阳光透过屋檐洒在窗角,她惬意地靠在座椅上,轻声感叹:“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泛点光芒。 闻函初坐在对面,抬眼间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秀丽的眉眼,这女孩的独特气质果然与众不同。 此时,服务生端上咖啡。慕江吟轻声道谢,将一杯咖啡推到闻函初面前:“来,喝咖啡。” “多谢。” 闻函初接过咖啡,轻轻搅拌后尝了一口,微苦中带着醇厚的香气,唇齿留香。 慕江吟轻抿一口咖啡,眉头微蹙又舒展开来,放下杯子后,抬眸迎上闻函初的目光,轻声问道:“味道如何,还合口味吗?” “嗯,很不错。”闻函初微笑着点头,面容温和,眼中满是谢意,“多谢慕小姐款待。” “别这么见外,不过是杯咖啡罢了。”慕江吟轻轻搅动着咖啡,不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想问我什么呢?” 这直白的询问让闻函初微微一愣,几秒后,他展眉一笑,又喝了口咖啡,语气如闲聊般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就是想和你聊聊。你是中文系的,对中华文化肯定颇有研究,我可比不上你。听你那天的演讲,毕业后是想当国文老师?” “对,我一直想成为传递知识的国文教师。”慕江吟坦然承认,目光诚挚,“学习中华文化是我的追求,我也在不断提升自己。 “我能做的就是努力钻研,守住民族文化,将来教书育人。为国家培养人才是我的心愿,希望能为国家多做贡献。” 闻函初看着她,眼中满是钦佩:“你真的很聪慧且有远见。守护中华文化是我们的使命,若新时代青年都有你这样的胸怀,国家定能繁荣富强。与你相比,我自愧不如。” “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不必比较。”慕江吟目光坚定,“我们都是新时代青年,都有为国效力的抱负。你们能上战场保卫国家,同样值得敬重。” 她顿了顿,语气稍缓,“我那天的话可能有些直接,但我从未否定你们的勇气和担当。我只是希望大家在不同领域发挥专长,共同守护国家。”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暮色笼罩,晚风拂动落叶飘至窗边。 “太阳落山了,不早了。”慕江吟看了眼窗外的暮色,拿起书起身,面色柔和地对闻函初说:“我该回去了,家人在等我,你也早点回,明天还要上课。” 她走到包厢门口,突然转身,目光与闻函初交汇,眉梢轻扬,“哦,对了!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回见!”说完,她抱着书,步伐轻盈地融入暮色之中,留下一道清丽的背影。 闻函初走出咖啡馆,站在门口凝望她离去的方向。看着那纤细却充满活力的身影在街角消失,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女子确实与众不同,令人难以忘怀。 第六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一) 当慕江吟到家的时候,暮色已然沉了下来,天边落下了一缕淡淡的薄光笼,在了慕公馆的围栏之中,映着几颗淡淡的星辰,散发着薄薄的光。 “爸爸,我回来了。”她呼唤了一声,便走进了慕公馆的大厅之中。 父亲慕靖慈身着一件黑色的中式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正坐在沙发上读着报纸。 “吟儿回来啦!”慕靖慈但见慕江吟归来,便即刻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便转身面向了她,眼角眉梢之间尽是慈爱之意。 他的唇边含了一缕慈祥的笑容,望着面前那俏丽的女儿,温声而道:“今天这么晚回来,是用在图书室里钻研教育学知识了。” 虽说话语之间带着几分淡淡的嗔怪,但话语之间却满是对女儿的宠溺,“你说你,每次读书都这么废寝忘食,用功纵然是好事,可不能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惜呀。” “不是的,爸爸,今天我没有在图书室读书。”慕江吟摇了摇头,坦然而言。 对向来和蔼的父亲,她自然不会扯谎隐瞒,并将所有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今天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和他多聊了一会,所以回来就稍微晚了一些。” “哦,新朋友?”慕靖慈侧目望着女儿,眼中处处透着关心,声音依旧和蔼,“在哪里认识的新朋友啊?是男生还是女生,又是怎么认识的呀?” “是个男生,就是离育才不远处军校的学生。”对此慕江吟也并没有隐瞒,如实而言:“昨天和玥滢一块儿去军校那边看校庆会,偶然间认识的。” “今天又遇到了他,他刚刚好帮我找到了丢失的书,他还非要和我讨论一些有关我学科专业的问题,于是我就和他聊了一会儿,所以就到现在才回来。” “原来是个男生啊!”慕靖慈点了点头,淡淡笑了一笑,眼中带了些讳莫如深的耐人寻味,“如此说来,应该是一个品行不错的男生。” “军校的男生向来都是有品格之人,想必这个男生也错不了。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你又觉得他如何呀?” 慕江吟也并没有设想到其他方面,只道是父亲怎么问自己便怎样回答,“嗯……其实也没有说太多嘛,就是探讨了一下专业知识,还有一些关于救国的理想之类的事情。” “至于他这个人,刚刚相识也谈不上多么了解,不过我觉得他倒是一个谦虚而又上进的人,也值得交往……” 话到这里,她的心不觉惊动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了父亲话中自有深意,骤然之间,他不觉脸颊一热,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爸爸你在想什么嘛,我跟他就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而已,现在都不怎么太熟……” “好啦,吟儿。”慕靖慈轻轻睁眨了一下眼,并拍了一拍慕江吟的肩膀,温声笑道:“爸爸还能够想什么呀,不过就是多问了你几句而已,既然你觉着是得交往,和他做个朋友呀,无可厚非呀。” “不过呀。”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从上至下静静地打量了一番慕江吟,目光依旧慈爱可亲,“算起来,你的年纪也有二十一岁了,过了今年夏天也该毕业了。” “要是在从前啊,这个年纪的女孩早该结婚生子了,而你现在的终身大事还没有定数呢,在学校里,一定有很多有品行,有才华的男孩子。”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一定要及时和爸爸说,你的事情,爸爸必然是会要重视起来的。” “哎呀,爸爸,这个你急什么呀?”慕江吟脸颊不觉微微一红,轻轻扯了扯袖口,小声道:“我们现在都是新时代的人了,我们这个年纪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努力学习,为家国做贡献,谁还会守着以前的那种观念呀?” “而且就算学校里有品行好的男同学又怎样啊,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还不想考虑那些事情,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好好学习教育学,将来做一位教书育人的国文教师。” “你呀你呀!”慕靖慈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和蔼的面色未变,颇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你心里所念着的,也就只有读书这些事情,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一点都不关心。” “也罢也罢,你有这样的胸怀抱负是好事。至于姻缘之事,还要看缘分,毕竟你现在的年纪还小,爸爸也不是旧时代的封建大家长,在这些事情上就不催你了,一切随缘。” 他的话音顿了顿,眼眸之中又泛起了一抹清浅的欣慰,并轻轻拍了慕江吟的肩膀,“只要我的女儿能够平安快乐地生活着,爸爸这一生也就别无他求了。” “爸爸。”慕江吟轻轻弯起了嘴角,脸上呈现出了一副小女儿的姿态,并倚靠在了慕靖慈的肩膀上,言语之间带着着几分撒娇的声调,“吟儿就知道,爸爸最好了。” 慕靖慈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慕江吟的发丝,望着慕江吟的目光在慈爱之中也带着几分淡淡的酸楚与愧疚,唇瓣翕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可最终却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只是静静地揽着女儿的肩膀,与其相互依偎着,享受这一份静美的时光。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启齿,侧目望着女儿那清丽的面庞,声音如平湖之水一般平静而无波澜,“吟儿啊,你这个星期的放假日,你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那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确实没有什么要紧事。”慕江吟离开了慕靖慈的肩膀,并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学校那边没有什么任务,也没有同学和我相约,我的计划还和以前一样,到图书馆去读书。” “你一得空就去读书,稍稍歇一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慕靖慈也坐直了身子,又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他的目光之中带着极其复杂之意,想要启齿,却始终没能将话说出。 聪慧如慕江吟,自然听出了慕靖慈的话语之中有恙,她回过了身,神色之中也更添了一丝严肃,“怎么了爸爸,是有什么事情吗?放假日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吗?” 第七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二)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慕靖慈努力使自己的神色看起来随意一些,并缓缓说道:“元庆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庆典宴会下周一星期的放假日的那一天,在上海大礼堂举办。” “这一天,整个上海的所有商股集团都前去赴宴,咱们家也算是上海滩称得上名号的大公司,自然是理应前去赴宴的。” “那一天正好你也没有什么事情,你也就跟着你茹姨和弟弟一块过去,就当是过去玩一玩了。” “啊,什么?”从此言,慕江吟的眉心不由得一蹴立刻,从沙发上站起了身,似有几分不喜之色在眼底轻轻浮动着,“不就是成立二十周年吗,还要举办盛典,这是作威作福给谁看呢?” “唉,也别那样说。”慕靖慈叹了一口气,虽说脸上也还有几分无奈,但面色却是平和的,“元庆是大公司,举办庆典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咱们这些做生意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况且他们对咱们的生意上也有过帮衬,人家的请帖都已经送到咱们这里来了,咱们不论于情于理,都是应该去的。” “爸爸,那你和茹姨他们一块去就好了。”慕江吟摇了摇头,脸上仍旧是不情愿之色,“这是你们生意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去参加赴宴便好,要我去做什么呀。” “我不是生意人,也不继承什么家产,我到那边去干待着,也没什么用处。而且和我那天还打算去读书学习,就不去了,少我一个也差不了什么的。” “哎,那可不行啊。”慕靖慈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颇为耐心地对其劝道:“这可是一场极其隆重的庆典,每家公司都是一家一户一起去的,你是咱们慕家的长女,你若不去的话,让旁人看到了也不像是一回事。” “吟儿,爸爸知道你最懂事,你就听爸爸的话,这次跟爸爸和茹姨一块儿去,就当是帮爸爸一个忙了。”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应对那些应酬,只需要和他们打个招呼便好,让他们知道你也来了就好了,其余的事情你都不需要多管,这样的话总可以?” 慕江吟并没有开言,只是默默垂着眼眸,沉默了良久,是有些纠结环绕于心间,萦绕起了一阵难言苦涩。 良久之后,她才抬起头,咬着嘴唇又踟蹰了一下,方才开口,“爸爸,那……那个人,她……也会去吗?” “她当然是要去的呀。”慕靖慈在眼中有一丝淡淡的怅惘之意从中划过,却也并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她是裴家的大夫人,是元庆的当家主母,这样的场合,她也是不能够缺席的。” 慕江吟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眸子亦在眼眶之中颤动了一下,几秒过后,将目光轻轻收拢了回来,并又低下了头,“她去的话,那我这一去,岂不是又要与她会面,难道要我们看着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样子吗。” “要是让旁人看到我与她见了面,说不定有多少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呢,恐怕又是少不了一阵又一阵的闲言碎语了。” “吟儿,你不要去想那么多的事情。”慕靖慈的双目之中有心疼也有心酸,却也只能够和声细语地对慕江吟劝慰而道:“爸爸知道你不愿意看到她,既然不愿意看,不去看他们便好。” “要说他们是一家人,咱们不也是一家人一块去吗?你放心,你放心,大家也都是抱着去应酬的心态来参加这次庆典的,没有人会在意这些的。” “咱们今天也不需要谈什么生意,到了礼堂,最多也不过就是打个照面,和他们淡淡打个招呼就好,不需要和他们多说话,其余的事情也什么都不需要你去做。” “好孩子,爸爸也知道这种事情让你去,有些让你为难了,你就当帮爸爸一个忙。” “那……那好。”慕江吟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但见父亲面颊上那一层淡淡的皱纹,她的心不觉一酸,又缓缓将眼眸垂了下去,声音也变得更低沉了几分,“爸爸,你做什么事情,吟儿都是愿意的,只是她……” 想起那人,她不觉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心中千万般的思绪交杂着,搅扰着他心湖之中的平静。 “算了,我也不想那些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一份思绪按压在了心底,并将头抬了起来,换作了昔日里那爽朗的模样,“反正她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怕见到她。” “爸爸说的对,我们也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别的我什么都不管,我只知道爸爸和茹姨都是对我最好的人,为了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好孩子,爸爸就知道你最懂事。”慕靖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目光之中透着些许欣慰的光,并点了点头,“爸爸知道你是体谅爸爸的,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对爸爸来说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只要有爸爸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的女儿永远都不会被旁人欺负的。” “女儿都明白。”慕江吟抿着唇点了点头,这般模样格外乖巧可人,“女儿知道爸爸对女儿永远都是最好的,所以女儿也会听爸爸的话,永远都不会叫爸爸为难。” 但见那月色已经映在了那窗檐,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转头对慕靖慈轻轻道了一句:“爸爸,天色已经很晚了,女儿先上楼休息了,爸爸也早点休息。” “嗯,好。”慕靖慈点了点头,“快先上去。” 他目送着慕江吟走上了楼梯,盯着那楼梯的转角之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含着沧桑的眼眸之中落下了一缕淡淡的苍凉,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之中也带着些愧疚与凄楚,“好孩子,当真是苦了你了。” 而当慕江吟背过身,踏上楼梯之时,心中的怅惘便已然遮不住脸上那强装出来的爽朗,那一份淡淡的苍凉之色,终于在她的脸颊上浮现了出来。 第八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三) 那五味杂陈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在反复搅动着,始终叫她难能平静的下来。 自己口口声声说着与她再无关系,试问自己的心中真的能够割舍掉与她之间纠缠着的千丝万缕吗? 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就算自己真的狠心决绝,那血脉相连的命数也是割不断的。哪怕是父亲始终疼爱自己,继母茹姨也待自己有如亲生,可她终究不能够将生母抛之于心外。 哪怕在自己最为年幼的时候,她便将自己抛弃自己,可她却还是不能够狠心,将彼此之间的母女情份全数割舍得掉。 可就算自己尚有于心不忍,可终究还是不会有任何益处的,越是多想,便越是无益。 即便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即便这血脉相连的亲情不能够被承认,他却还是不能够洒脱的,同期彻底断掉。 虽然口上说着不想与她相见,但又怎是真的不想同她相见,那一份来自于血脉之间的牵挂,也是他没有办法在心中抹去的呀。 或许自己只是不敢于去承认,是自己不敢去面对,不愿去面对,无法平息的了心中的波澜罢了。 完成了这一个星期的学业,便到了一周里的放假日。 慕江吟原本的计划是到图书馆里去阅读学习的,可是答应了慕靖慈要同他一块去复庆典宴会,所以一早便同家人们一起出门,去往上海滩大礼堂参与庆典。 虽说她不喜这样的场所,可到底是个隆重的场合,终归还是要去对其予以重视的。 慕江吟也不希望在庆典会上引得太多人的注意,并没有打扮的太过于隆重,只是穿着一件朴素的白纱裙,将发髻轻挽了起来,便跟着父亲继母一同出了门。 上海大礼堂是整个上海滩最大的一处迎宾场所,这场庆典举办的极为盛大,几乎是邀请到了上海滩所有的名流商贾,占据了整个商界。 当慕江吟到达之时,已是宾客齐满。庆功宴还未正式开场,各个名流商贾聚集在了礼堂中央,相互寒暄着。 慕靖慈也被他们拉了过去,与那些生意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弟弟慕天成也跟着慕靖慈一同前去从那些生意人应和着,但慕江吟却始终不愿前去。 在这金碧辉煌的礼堂之中,每一个人的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可又谁知,言笑晏晏的背后,埋藏着多少盘根错节的算计。 “茹姨,小心些。”慕江吟自是不愿理会那些浑身沾满了市侩气息的商贾,只是扶着继母沈欣茹迈上了台阶,并走到了一处人少之处,尽可能的躲避开那些人。 沈欣茹向来有胸口痛的毛病,时不时便会发作。此时此刻又是在人流密集的场合下,她胸口便又是一阵气闷难受,此时脸色已然变得苍白如纸,连额头之上也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茹姨,你没事?”慕江吟用袖口轻轻为她拂去了额头上的冷汗,并扶住了她的手臂,关切地对其问道。 “我没事儿,吟儿。”沈欣茹靠在了角落里的墙檐上,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喘息了一会儿,方才将气息平稳下来。 她稍稍好转些了之后,又看了一眼散落在礼堂四周的一众人,又面向了慕江吟,对其温声而道:“吟儿,今天的庆典会是个大场面,你爸爸和弟弟都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了,你是慕家的长女,也应该去露个面,让他们都见一见你。” “我不去。”慕江吟摇头,她的眉心轻蹙了一下,脸上带着些许的不喜之色,并说道:“都是一些生意人的场面,我到那边去和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有爸爸和天成去便好了。” 说罢,她又还住了沈欣茹的手臂,声音中带了一丝丝撒娇,轻轻眨了眨那一双纯澈的明眸,“茹姨你的身子是经不起太大的折腾的,如果我去和他们打照面,那谁留在这里照顾茹姨呢?” “那些人我是一个都不想见,我也没有必要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打什么招呼,反正我来了就已经算是代表慕家的门面了。” “今天我和谁也不想打招呼,只要专心留在这里陪着茹姨就好了。” “好好。”沈欣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那柔和的面色上带了几分宠溺,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面庞上,浅笑而道:“那就随你。” 沈欣茹的年纪并不大,也不过三十几岁的年龄,着实不是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而她的相貌又生得温婉可人,与其说是慕江吟的继母,倒更像是她的姐姐。 在慕江吟的父母分开几年后,慕靖慈又娶了比自己小了整整十二岁的沈欣茹为妻,婚后沈欣茹为慕靖慈生下了一个儿子。 沈欣茹温柔贤惠又善解人意,着实是一个贤内助该有的模样,纵然她的年纪比慕江吟大不到几岁,可对她也一直视如己出,因此慕江吟对她也是极为亲昵与敬重。 因为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相互之间的隔阂也较少,与其说将其当做一个敬重的长辈,倒更像是将其当做一个知心人。 “慕夫人和慕小姐也都到了。”忽而一个低沉的男子之声从身后传来,这声音虽然沉稳,但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威慑力,听来不觉让人有些脊背发凉之感。 慕江吟忽而听得此声,不由得心一颤,立即回过身来。 但见那中年男子年岁约么四十左右,身着一件当下时兴的西装,下颌上留着一层较短的胡须,眉目之间颇带着些让人难以亲近的冰冷之感,饶是伫立在原地,便有种不怒自威的力量。 他身侧则有一位中年妇人伴随,这妇人看起来年岁,与其相差不大,瞧着这身穿着打扮,便一眼得以看出是他的正牌夫人。 那妇人身着一件牡丹旗袍,梳着电烫卷发,虽说眼角眉梢有一缕淡淡的皱纹,但脸上的脂粉却早已将那岁月留下的痕迹掩盖了去。 她媚眼如丝,容颜娇好,眼角眉梢之间更有名媛的千娇百媚之感,细腻地倚靠在了那中年男子的身旁。 第九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四) 一见到他二人,慕江吟的心弦不由得一紧,立刻肃起了神色,并向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一种疏离且客气的态度,微微颔首,与沈欣茹一同象棋礼貌地向其招呼:“裴经理,裴夫人。” 整个上海滩几乎无人不知晓他二人,这男子便是元庆公司的总经理裴望远,而那妇人便是他的妻子孟如锦。 从裴望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之色,仍然是那一副寡淡却又叫人琢磨不透的面容,微微对二人函授以表示意,浅淡地道了一句:“慕经理一家人来得好早。” 沈欣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只是附和着同其寒暄而道:“今日是元庆公司的二十周年庆典,难得一遇的良辰吉日,慕家人理当是要重视起来的。” 慕江吟并未开言,她的眸光一直低垂着,好像是畏惧去面对这些什么,更像是有什么心事凝结在了其中。 沈欣茹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大抵也发现了他似有心结,便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将其呵护到了自己的身后,仿佛是在为她挡着些什么。 而那孟如锦的目光也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微微打量着她,虽说面色平静如水,但目光之中仿佛蕴含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 良久之后,方才道了一句:“慕小姐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闻得此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又是猛然一颤,如同受了一惊一般将头抬了起来,这一刻刚刚好对视上了孟如锦的目光。 但见她那一双媚眼,那棕黑色的瞳孔好似有什么强烈的东西戳中了她的心弦一般,使得那一根弦剧烈得抖动了起来,无法平静得下来。 她眼角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一刻竟不敢再去直视着孟如锦的目光,便立刻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再度将眼眸微微垂下。 她极力将情绪按压的下去,使自己保持住平静,故作镇定模样,并淡淡地道了句:“多谢裴夫人夸奖。” 殊不知,这一句“裴夫人”从她的口中而出,竟是千万般的讽刺。 谁料,这个称呼竟要自己亲口道出。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宛若一根刺,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心上,让她的心猛然一抽痛,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如同浪潮汹涌一般的酸楚,在眼眶之中,也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雾气。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就在这时,从连廊的一侧传来了一声少女娇滴滴的呼喊声。 紧接着,便见得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身着一件华丽的蕾丝边小洋装,梳着烫烫卷发,欢脱地奔跑了过来。 她的模样生得俏丽,与孟如锦一样都有一双如丝的媚眼,而在脸部的轮廓上,却与慕江吟有着三分的相似。 不过与慕江吟那清丽婉约的气质相比,这少女的身上便更多了些唯我独尊的骄傲之气,像极了被娇生惯养长大的模样。 “爸爸妈妈,你们跑哪去了?让我好找!”她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一只手挽住了裴望远,另一只手则挽住了孟如锦,并撅起了嘴轻轻撒娇道。 “没规矩,又跑哪疯去了?”孟如锦轻轻瞪了她一眼,并轻嗔了一句,虽说话语是带着些嗔怪之意,不过他的声音之中含满了宠溺,连看向她的目光之中都是含满了宠爱的。 不想便知,这少女便是孟如锦与裴望远的独生子女裴书雪,这个裴家的千金大小姐,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刚刚张伯伯和张伯母不是叫我去聊天了嘛。”裴书雪撅着嘴,并摇晃着孟如锦的手臂,继续撒着娇,“我这不是刚刚和他们聊完天就立刻过来找你和爸爸了吗,你们也不等我就跑到这边去了,真是的。” 母女二人这亲昵的一幕恰恰好落到了慕江吟的眼中,这一副画面,落入旁人的眼中或许是格外温馨。 可落入她的眼中,却好如一把利刃戳入了她的心房之中,使得她的心湖之中又翻覆起了一阵酸楚与痛。 她就这般痴痴的望着,双目之中有凄楚,有艳羡,也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悲怆,可梦如今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了裴书雪的身上,对慕江吟却没有半点在意。 到底还是沈欣茹心细如丝,发觉到了慕江吟情绪的异样,并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揽住了她的肩膀,落入旁人眼中也是一副母女二人在一齐亲昵的模样。 她在无旁人注意之处,悄悄朝慕江吟投递过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她不要多想有自己,凡事都有自己陪在她的身侧。 慕江吟也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并没有在自己的脸上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并轻轻点了点头,有沈欣茹在她的身侧做安慰,她的心境稍稍和缓了些许。 他抬起头来,又瞧了孟如锦与裴书雪一眼,还是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并未再言语。 “瞧瞧你疯的这个样子。”孟如锦仔细地为裴书雪整理了一下,她鬓角稍稍有些蓬乱的发丝,并又对其温声而道:“还不快和慕夫人与慕小姐打招呼。” 裴书雪听到慕小姐这三个字的时候,却皱了一下眉头,眼中立刻浮现了一丝难以掩盖住的厌恶之色。 听得了孟如锦的言语,她这将头转了过去,瞧见了沈欣茹与慕江吟,眼中却充满了不屑。 她从上至下的将慕江吟打量了一番,耸了耸鼻子,目光之中只有鄙夷之色,翻了一个白眼,声音之中,故意添了一分阴阳怪气,“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慕家小姐呀。”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们元庆公司的二十周年盛典,你穿成了这个样子来赴宴,怎么,是不重视我们裴家吗?” 第十五章因缘际会再相逢(五) “书雪,不得无礼!”裴望远一声呵斥住了裴书雪,并对其训斥而道:“这是你对客人说话该有的样子吗?还不快道歉!” “我又哪里说错了?”裴书雪却双手一摊,并挑了挑眉,又瞥了慕江吟一眼,“谁不知道今天是咱们元庆的二十周年庆典,她穿得这么寒酸来,是给谁看的?这么不重视我们穆家,我说她几句,难道不应该吗?” 第十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五) “哦,也对,也对。”她的眼珠在眼眶之中又转动了一下,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目光之中的鄙夷与不屑仍然没有散去,“像你这样的人,大概也穿不得什么好衣服,料想你平时也都是这副穷酸样。” “这样的庆典轮不到你来上几次,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实属正常。好,就算是我误会你了,就姑且跟你道个歉,你别往心里去啊。” 虽然她口上说的是道歉,但却高高抬起了额头,脸上仍旧是那一副骄傲而又唯我独尊的模样,便是连那一声道歉,说的也是极为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半点道歉的虔诚态度,反之在她的脸上显现更多的则是一种挖苦与讽刺。 “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有礼貌了。”孟如锦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淡淡地嗔了一句,而这一切,似乎也只是作为外人来看,从她的语气之中并未有看出一点点的责怪与愧疚之意。 她转过身,面向了沈欣茹与慕江吟,赔了一个笑脸,并用着淡淡的语气致歉而道:“小女向来是被惯坏了,不懂规矩,言语莽撞,在这里,我替小女向二位道歉了。” “还望慕夫人和慕小姐多多包涵,不要怪罪小女的失礼。” 饶是这一句道歉是孟如锦代裴书雪从口中说出,听在了暮江吟的耳里,便是如同更深刻的讽刺,那一阵怅惘之情,在她的心中机遇的愈发浓厚。 瞧瞧,这是孟如锦为了裴书雪这个女儿来向自己道歉呢。 在她的眼中,只有裴书雪一个女儿,似乎在他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念起过自己,自己凝结在心中的这一点点情思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不必了。”慕江吟的面色冷淡,声音意识淡淡平静地道出了三个字,不含任何温度与情感。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孟如锦与裴书雪,眼中嵌着丝丝的冰冷,却也带着几分如同松柏一般的刚劲,朗朗而道:“我自是不会同裴小姐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裴夫人也不必为了此事来向江吟与母亲道歉,毕竟我们木家只是个小门小户,您这样做实在是太折煞我们了。” “不过裴夫人有这等闲工夫,倒不如好好教会教会自己的女儿。今日她同我说这些话倒无妨,若改日她在旁人面前再说出这样的话,恐怕就会大有不妙了。”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与母亲还要会见其他的亲友,裴经理,裴夫人,恕不奉陪了。” “我们走,母亲。”她特意加重了母亲这两个字,并挽住了沈欣茹的手,与她一同转身离了开,她的身影之中充满了决然,在气势之上未输分毫,就这样甩开了那一双母女,决绝离去。 离开了那一片喧嚣,到了角落里的无人之处,她心中的那一阵寒凉,却不由得又笼上了心头,不觉之间泛红了眼眶。 “吟儿,别想那么多了。”沈欣茹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轻声安慰而道:“裴书雪就是那样的性情,裴家也就是这样的作风,就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何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呢?” “不,如意,我不是和裴书雪计较。”慕江吟吸了一下鼻子,眼眸之中仍泛有盈盈泪光,“我自然不会在意她说的那些话,只是……” 话音未完,她便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暗暗低下了眼眸,凝结了一抹画在了心底的悲伤。 良久之后,她才用着低沉的语调,低声呢喃着,“茹姨,你也看到了,她对裴书雪多宠爱啊,在我的记忆里,她却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一星半点这样的宠爱,我对她而言,大概就是个陌路人。” 她的话音停顿了一下,轻轻仰起了头,闭了一下双眼,“也罢,她是裴夫人,我是慕小姐,我与她之间早就没有一点关系了。” “她有她的家庭,有她的女儿,以后就当是一辈子的陌路人。” “吟儿。”沈欣茹唤了一声慕江吟的名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将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也不觉添了些难以说出口的怅然,也只能够浅浅宽慰,“有些事情,终归是我们难能改变得了的,知足常乐便是最好。” “他们有他们的家庭,你何尝又不是有自己的家呢?就算她是裴氏的夫人,那你在慕家,还有我,还有你爸爸和弟弟呀,我们一直都是你最亲的人,这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改变的。” “这些我都知道的,茹姨。”慕江吟握住了沈欣茹的手,并深切地点头,“我知道茹姨和爸爸一直都很疼爱我,我虽然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但茹姨一直对我视如己出,给我的爱从来都不少于亲生母亲。” 说着,她的眼眸之中,又流露出了一抹深切且诚挚的感激之色,“幸而一直有茹姨在身边,吟儿才没有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别人有的,吟儿也从未缺少过分毫。” “在吟儿的心里,茹姨一直就如同母亲一般,远比那人要好的多。以后,吟儿也不会再去想旁的,只想好好守在茹姨身边,将来孝敬茹姨,为茹姨养老。” “傻孩子。”沈欣茹轻轻戳了一下慕江吟的额头,笑容之中含满了柔和,“你茹姨才三十几岁,要你养什么老啊,你要再这样说下去,茹姨都觉着自己快要变成老太婆了。” “才不是呢,如姨。”慕江吟双手握住了沈欣茹的手臂,连连否认道:“茹姨永远年轻貌美,才不会变成老太婆呢。吟儿是想说,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吟儿都会好好孝敬茹姨的。” “好啦好啦,你的心意茹姨都知道。”沈欣茹淡淡一笑,并抚了抚慕江吟额角垂下的发丝,温声而道:“茹姨也不渴望在你的身上能够得到什么回报,茹姨只希望吟儿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着,不要为了一些无所谓的事情烦恼,这就是茹姨最大的心愿了。” 第十一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六) “吟儿会的,吟儿一定会的。”慕江吟点着头,终于褪去了脸上的惆怅之色,从唇角露出了一抹如往日那般爽朗而又充满朝气的笑容,“以后吟儿一定会乐观向上,热爱生活,做茹姨和爸爸的开心果。” “这就对了嘛。”沈欣茹亦笑道:“看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多好看啊,以后一定要多笑一笑。” 有了沈欣茹的宽慰与安抚,慕江吟的心情也逐渐好上了些许,那渐渐涌上来的温暖,将那一份惆怅压制了下去,暂时忘却了方才的那一点怆然。 “哎呀,慕夫人,你原来在这里啊,让我好找。”这时不知从何处而来一位年轻妇人,一把挽住了沈欣茹的手,为其盈盈而笑道:“走啊,去打牌啊,大家都等着你呢,三缺一就差你了!” “好好好。”沈欣茹轻轻地点了点头,并应和着笑道:“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先将那妇人打发走了之后,沈欣茹又对慕江吟叮嘱了一句,“吟儿,我得过去应酬一下那边的那几个夫人太太,你先自己在这一边待会儿,一会儿我再回来陪你啊。” “好的,茹姨。”慕江吟点了点头并道:“你放心去,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逛一会就成。” 沈欣茹同她叮嘱完,便随着那几个阔太太而去,便只留下了慕江吟在此处。 她不想同名流商贾之人打交道,更不愿再看到裴家之人,因而便没有再到别处去,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留在了这狭窄的连廊处。 在角落里,她依稀又瞧见了孟如锦与裴书雪,镁光灯下,裴书雪那一身华丽的衣裙格外亮眼,她的脸上挂着灿烂且天真的笑容,宛若西方神话之中的公主。 元庆公司的庆典,这一日,她自当时最亮眼的女主角,与她这靓丽的模样相比,自己的确要逊色得多。 沈欣茹在一旁悄悄地望着,裴书雪一直挽着孟如锦的手臂,喋喋不休地不知同她在说着些什么,孟如锦也一直在耐心地倾听着,脸上始终挂着祥和的笑容。 这一幕被慕江吟望在眼里,心中不觉又泛起了一阵酸楚,虽然口上说着不在意,可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另外一个女儿百般呵护的模样,心中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的波澜呢。 就在她默默痴神之时,怎知孟如锦却就在那一刻回过了头,不料刚刚好望到了在角落里的慕江吟。 慕江吟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正好被孟如锦望了见。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上,交织在心中的又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复杂,慕江吟心中翻覆着波澜,孟如锦的眼眸之中也带了些深邃的复杂。 她看着慕江吟的目光并不似看裴书雪时候的柔和与宠溺,但却也不是平淡毫无波澜,那暗暗的深邃之中好似隐隐约约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怅惘,亦有一丝愧意融合在其中。 这是她在旁人面前,绝不会流露出的神色。 可敏锐如慕江吟,又怎会捕捉不到? 她对自己,终究还是心有愧意吗,还是说,她心中还有一分属于自己,这个生在木家的女儿的位置? 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就算她对自己还有愧意,也不可能会对自己弥补那份亏欠了,更不可能把那一份母爱予以自己。 她真正承认的女儿,也只有裴书雪一人,裴书雪远比自己要与她相像的多,她如此宠爱她也是理所应当,自己心中又能够有什么怨言? 或许她心中真正所爱的,所有和裴氏有关的事物。自从她带着裴书雪离开了自己与父亲改嫁给了裴望远之后,他们母女之间的情分便全都断了。 自己终归是慕家之人,她给予裴书雪的母爱,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能企及得到的。 “妈妈,你在看什么呢?”裴书雪也发觉到了孟如锦的目光,落在了一旁,便循着那方向望了去。 当她看到了慕江吟的那一刻,不觉立刻皱起了眉头,脸上呈现出了一副厌烦之色,朝着慕江吟狠狠瞪了一眼,并又拉过了孟如锦,“妈妈你看她干嘛呀?她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啊……没有……”孟如锦不觉有些微微愣神,怔忪了几秒过后,方才将自己的神绪收了回来,立刻转移了目光,又落到了裴书雪的脸上,仍旧是那宠溺的神色,并拍了拍她的手,“没有看她的,只是无意间瞥见了一眼而已。” “没有看她就好。”裴书雪撇了撇嘴,脸上依旧是不喜与不悦,“瞧她那副模样,好像我们谁欺负了她似的,走,我们到那边去,看见她就晦气!” 她说着,便拉起了孟如锦的手臂,准备带她从此处离开,却见得孟如锦的动作,稍稍治了一下,似有几分迟缓,眉心之间也好似凝了几点思绪在其中。 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在她抬起眼的那一刻,目光竟又落到了慕江吟的脸上。 然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停留太长的时间,只是淡淡望了一眼,一缕微微的怅然之色从中一闪而过,便转过身扶着裴书雪的肩膀,从另一处的连廊走了过去,连一个留恋的回眸都没有。 只余慕江吟一人在角落里暗暗出神,心中思绪交杂着,是酸楚,是苦涩亦或惆怅,有好事都不是。 望着那镁光灯下的一众名流贵公子与小姐,心中只觉得无限落寞,自己大抵便是那局外之人。 “慕同学,好巧啊。”一个富有磁性而又熟悉的男子声音在慕江吟的身后响了起来,将她的思绪中断。 回头之间,但见男子身着西装,身材高挑,眉目英朗,眼中闪烁着淡淡光辉,的确是她所熟悉的模样。 “哎,闻同学?”她心中不觉惊奇,上前了一步,望着闻函初这样的穿着,奇异而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闻涵初只是淡淡一笑,对于与慕江吟的偶遇,他似乎并不惊奇,那平静的声音淡若清风,“你能在这里,难道我就不能够在这里吗?” 第十二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七) 慕江吟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但见闻函初今日的穿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你也是……” 闻函初自然知晓她心中的疑惑是什么,还没等她开口,便主动同她言道:“今日陪我父亲一同来参加元庆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庆典,我父亲是文华公司的总经理。” “原是如此。”慕江吟这才恍然大悟,但见闻函初着高挑的身姿,未曾想,他出身于这样的商业世家,竟然也会选择到军校去读书学习,不觉轻轻感叹了一声,“原来你也是生意人家中之子。” “倒也还真的是巧。”闻函初轻轻眨动着那一城,细如柳枝一般的睫毛,又上前了一步,望了一眼慕江吟,又望向了笼罩在墙面上的镁光灯影,“与你一样,都生在生意人的家庭,也与你一样,都没有选择继承家业,入生意之行。” 他的声音稍稍做了一下,停顿又渐渐收回了目光再度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温润之中也融着丝丝缕缕的兴致,“从前就听说云慕集团的总经理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独生女,却从未见过本人,不曾想,竟然就是闻同学你。” “果不其然,才华横溢这四个字,你闻同学当之无愧。” “哎?”闻此言,慕江吟不禁有些略微惊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云慕集团总经理的女儿的?” “刚刚一早就瞧见你了。”闻函初含笑,并如实说道:“刚才到达的时候,看到带着慕家标识的汽车停在了礼堂外。” “又瞧见你同慕先生一同下车走进礼堂,你若不是慕先生的女儿,又是何人?只不过我刚刚只瞧见了一个背影,并不确定那人是你。现在看到了你,才知道自己并未看错。” “你我之间还真的是有缘分,没想到竟然还会在这里见面,看来我们的相识当真是命中注定的了。” “只是……”闻函初将眼眸抬了起来,目光之中似有一丝好奇,并轻声对慕江吟问道:“商界这样的活动向来不少,你是慕家的长女,按理说应当会常常出席的,可为何平日里甚少见得你的身影呢?” 对闻函初,慕江吟倒也没有什么可隐瞒,便也如实同他说道:“我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也向来不太喜欢这样的应酬,因此便也不太常出席商界的活动。便是出席,也只是为了我父亲的门面。” “原来是这个样子。”闻函初明了后点了点头,轻轻呼了一口气,将头抬了起来,望向了天花板,目光之中好似也添了几分淡淡的怅惘之意,“我与你一样,对商界的活动也向来没什么兴趣。” “便是出席,也不过是为了家人的门面前来应酬罢了。我想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这些名利场上的众筹交错,也不是生意上的盈利。” “可有些事情好像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就算是我不想不爱,可却也不得不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摆脱的了这人情世故的纷繁复杂,去做那个可以跟随着自己的心而走的自己……” 闻涵初的话语模棱两可,好像有些淡淡的愁绪凝在其中,但却并未明确表明其意。 便是慕江吟听在了耳里,也只是懂个一知半解,料想他也是心底藏有心事,但却无法揣测得到他心中所思所愁究竟为何。 “吟儿。”此刻又见得沈欣茹走了过来。 “茹姨。”看到了沈欣茹,慕江吟便转过了身来。 沈欣茹刚刚应酬完了那一边的贵夫人与太太们,便回来看慕江吟,见到站在了她身侧的闻函初,她不觉奇异,“这位是?” “啊,茹姨。”慕江吟也没有同其隐瞒什么,只是简略地同她介绍而道:“这是我前不久刚认识的军校同学,他叫闻函初,是文华商行总经理的儿子。” 随后,他又对闻函初介绍而道:“这位便是我的母亲。” “慕夫人。”闻函初微微颔首对其以表示意。 “原来是闻家的少爷。”沈欣茹打量了一下闻涵初,也轻轻点了点头同其示意。 “吟儿。”她又转过头,握住了慕江吟的手,并轻声同其说道:“既然你遇到了同学,那就和你的同学一块逛逛。能够有人陪着你,我就放心了。” “那边还有几个太太等着茹姨去打牌呢,等一会应酬完了,我再来找你可好?” “嗯嗯,茹姨你去,不用管我。”慕江吟点头,颇为爽朗地应了下来,“我在这里什么都可以的,你不用担心。” “也好,那我就先去了,一会再见。”沈欣茹点了点头,与慕江吟道过一声别后,便又离了开。 闻函初想着慕江吟对沈欣茹的称呼,心中不觉略生出了几分困惑,待到沈欣茹离开之后,她才开口对慕江吟问道:“这一位就是慕老爷的夫人吗?” “是啊。”慕江吟点了点头,坦然而道:“我父亲只有茹姨一个妻子,她是我的母亲。” 闻函初的眉心稍稍动了一下,听他此言,不觉又生出了更多的困惑,便索性对她直言而问:“你说她是你的母亲,可你称呼她为茹姨,而她是慕老爷的正房夫人,那你们之间是?” 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落入旁人眼中,难免会叫人困惑,也难怪闻涵初会觉得云里雾里。 慕江吟也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有很多事情都是人尽皆知的,她便没有避讳什么,只是坦然而道:“茹姨是我的继母,但并不是我的姨娘,她的身份自然是我爸爸的正房妻子的。” “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抛下我离开了,如姨对我来说就是亲生母亲。只是我小时候一直称呼她为茹姨,叫习惯了就一直都没有改口,便也一直就这样叫了下去。” 听她此言,闻函初这才恍然大悟,果然这其中有一层纷繁复杂的关系。自己早该设想到的,沈欣茹那样年轻,又怎么可能会是慕江吟的生母? 想必这其中定然有着些错综复杂的故事,即是私事他也不便多言,只是淡淡感叹了一句:“你的这个继母还真的是很疼爱你。” 第十三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八) “那是当然啊。”慕江吟从不吝惜对沈欣茹的赞美,“虽然她只比我大了十岁,但她一直都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从小到大,一直对我视如己出,从来没有让我受过一点委屈。” “除了在年纪上相差得少,她与我的生母其实并无区别,除了爸爸之外,这个世界上,不再会有任何一个人比她对我还要好了。” 她的声音顿了一顿,又将头微微抬起,一缕淡淡的忧伤之色,从她的眼中缓缓浮现了出来,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像是情不自禁有感而发,“如姨不是我的生母,但却胜似我的生母,而我真正的生母对我,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从我刚刚记事时起,她便狠心离我而去,我哭着喊着哀求着他不要离开我,可他却还是抛下我,就这样走了。” “这些年来一直对我不闻不问,就好像从来没有过我这样一个女儿一样。或许在她的心里,从来都不希望我存在。” 话音至此,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感慨过多,竟把一些心底之事都倾露给了闻涵初。 她也知晓以闻涵初的品性,并不会对自己嘲讽抑或予以自己异样的目光,便也没有因此而先生慌张或惶恐,便轻轻敛了敛明眸,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抱歉,一时感慨,说得有些过多了。” “无妨。”闻函初只是轻轻道了一声,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好似更多的意思,莫测的意味。 这看似爽朗而又真性情的女子,这并非外表上所看到的那般热情烂漫,似乎在背后有着些什么藏在心底苦楚,不得与外人道哉。 然而,有些事情终归不好开言多问以显唐突,她言语之上,却也没有露出过多的探寻,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宛若清湖之水,像是在对她宽慰:“人生在世,或许有很多事情都并非能恰如我们心中所愿。” “但总会有些人,有些事是值得我们去珍惜的,守住眼前人,眼前事,与我们这等生于芸芸众生的寻常人而言,便是最简单寻常的人间至味。” 慕江吟听了他的话,在眉骨之处似乎泛起了一丝微微的颤动,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绪飘入了他的心扉之处。 他缓缓抬起了眼眸,凝望上了闻涵初的双眸,望着那清澈且浑厚的眸子,他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些我都明白,茹姨也常常对我说,不要总去想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珍惜眼前人最为重要。” 话音落下后,她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那些道理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可有些在经年之时便印刻在心底的那一道深深的伤疤,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轻易愈合的。 “书雪,你这丫头,钱包都落在旁人那里了,还不知道吗?”怎料就在这时,又听到了孟如锦的声音,从身后的方向传了来。 裴书雪在一旁与那一众闺中好友一起嬉戏玩闹着,孟如锦则匆匆地将她遗失的钱包为其递上来。 怎料步伐太过于匆忙,一步落下没有站稳,脚下的高跟鞋微微一扭,整个人失去了重心,竟重重向前倾倒了去。 “哎!”此刻,她刚好经过慕江吟的身侧,慕江吟也不由得一惊,下意识的一步冲上了前,并扶住了她的臂膀,才没有致使她跌倒在地上。 “哎呀!”孟如锦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方知虚惊一场。 她拍了拍胸口,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才将头转过来,“真的是谢谢您……” 她尚未抬头,便已开言,并未看清面前之人是为何人便,将手扶在了慕江吟的手臂之上,不经意之间,动作带了些略微的亲昵之感。 然她刚刚抬起眼,便瞧见了面前之人,但见映在面前那一张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孔,他的心不由得猛然一惊,尚未说出口的话,悬在了唇齿之间,竟在一时之间语塞了住。 她的手还落在了慕江吟的手臂之上未曾移开,带着一抹淡淡的温度,慕江吟望着她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入了她的心底。 她何时对自己有过这般亲昵的举止,印象里,如今日这般一点亲昵的触动,好像还是自从她离开自己到如今的唯一一次。 然却还是在她,并不知自己是何人的情况之下才发生的举动。 这又是多么的讽刺,她宁可对一个扶住自己,甚至不知是何人之人如此亲昵,都不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半点关怀,又怎生不会叫人心生寒凉? 那一刻,好似有一根银针绵绵刺入到慕江吟的心底,使她猛然一痛,这在无形之中最刺骨的寒凉。 孟如锦回过神来,方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并向后退了一步,与慕江吟之间保持着寻常交集间该有的距离。 她看了一眼慕江吟,又将目光移了开,强做无恙之状,可是还是无法掩盖得住她眼底滋生出来的那一抹局促。 “多谢慕小姐。”声音平淡且没有波澜,一声寻常的道谢从她的口中而出,也听不出什么感激之情,更像是与不相熟之人之间该有的客套。 慕江吟先是静默了一秒,踟蹰了一瞬后,像是鼓起了勇气才将自己的眼眸抬了起来。 望着孟如锦那雍容华贵的身姿,她的心跃动了一下,也没有在脸上露出什么波澜,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她一句,“裴夫人客气了,还望多加小心。” 话毕,她便又立刻移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份平静,她无法保持得住太久,只怕与他对望的片刻再多上些许,心绪便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而出。 可在心底流经而过的却是一阵又一阵的苍凉,明明是亲生母女,言语之间却是这样的疏离客套,与陌路之人可曾有半点区别? 孟如锦也沉默着,她的眼帘稍稍向外开展,像是带着些微微的惶然,望着慕江吟那纤瘦的身姿,也有一抹复杂之意在她的脸庞划过,却也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究竟为何。 第十四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九) 妈妈,妈妈,刚刚是你在叫我吗?”裴书雪那娇俏的声音又从一侧传了来,他挤过了人群,穿梭到了这一旁,并一把环住了孟如锦的手臂,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怎么了?怎么了?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孟如锦无奈地笑了一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宠溺之色不觉从眼中流露而出,并将钱包递给了她,“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啊?”裴书雪接过了钱包,那一双水灵的眼眸之中,不觉露出了一抹奇异之色,“这不是我的钱包吗,我记得我把它放在手拎包里的,怎么在妈妈你这里啊?” “你自己说呢。”孟如锦笑着白了她一眼,“你刘阿姨刚刚给你送过来的,你这丫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把钱包丢在你刘阿姨那里了?” “要不是人家好心,你的钱包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啊啊,我想起来了。”裴书雪拍了一下脑袋,这才恍然大悟,“刘阿姨和我说想要看我小时候咱们拍的全家福照片。” “我取出钱包,将夹在夹层里的照片给她看了一眼,就忘记把钱包装进手拎包里了。原来是我不小心把她落在刘阿姨那边了。” “你倒也还知道。”孟如锦叹了口气,又轻轻摇了摇头,“这冒冒失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够改一改,这次把钱包搞丢了,下一次又会把什么搞没呀?” “哎呀哎呀,没事的。”裴书雪握住了孟如锦的手臂,并晃了晃脑袋,撒着娇而道:“这个钱包里没有多少钱,丢了也无妨的。” “咱们在一块拍过那么多张全家福照片,丢失了这一张也无所谓,不碍事的。” “你还贫嘴。”孟如锦又戳了一下她的太阳穴,面色稍稍变得严肃了一些,我眼中,却始终未有太多的严厉,“你这丢三落四,冒冒失失的毛病是真不打算改了吗?” “我改,我改,妈妈,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裴书雪扳住了孟如锦的手,眨着那一双明媚的眼睛,嘻嘻笑道:“我以后一定会把自己的东西放好,一定一定不会再弄丢任何东西了,这样妈妈你总该放心了。” “你呀,自己知道就好,也懒得多说你了。”孟如锦轻吸了一口气,又绿了捋裴书雪额角的发丝,“好了,也没什么别的事了,跟你那些小姐妹们去玩。” “嗯。”裴书雪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而去。 她回头的那一刻,刚好瞧见了慕江吟,在望见她的那一眼,她那笑意盈盈的脸上便立刻升起了一抹深深的厌恶之色。 并高高仰起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轻蔑地瞪了他一眼,便立刻扬起面颊,转身而去。 裴书雪走过后,空余慕江吟与孟如锦两人在原处,萧索之间,又是相对无言。 孟如锦眨了眨眼睛,整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神情,朝着慕江吟微微颔首示意下,便也转身而去,在密集的人流之中渐渐隐去了背影。 慕江吟独自一人站在这镁光灯笼罩的边缘之处,酸涩与凄怆在她的心中渐渐翻滚了起来。 刚刚裴书雪与孟如锦之间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清晰的听到了耳里,宛如一根又一根的银针,重重地刺入了她的心里,无限沉痛。 一张全家福照片对裴书雪来说算不得什么,甚至可以随意丢弃,可若对自己而言,却是求也求不来的至宝。 如她这般在父母的相伴下长大的孩子,有父母在身侧守护,全家福照片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值得珍惜之物。 可在自己的印象里,母亲从未与自己拍过一张照片,甚至一家人从来都没能好好在一起过。裴书雪随意便可以丢弃的东西,却是他永远都求不得的。 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便如同对陌路人一般,自己的亲妹妹也视自己如仇敌,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叫人可悲可叹的。 酸楚与忧伤在心中渐渐铺陈开来,她的眼中不觉泛起了一抹淡淡的雾气,那是凝结在心中最沉重的伤悲。 这一幕,闻函初在另一侧并非没有看得到,瞧见着孟如锦看慕江吟的目光,以及裴书雪对暮江吟的态度,便料向这三人之间定有着些错综复杂的纠葛。 但见孟如锦与裴书雪离去之后,他方才走上前去,到慕江吟的身旁,轻轻地唤了她一声,“慕同学。” “啊,闻同学。”他这一声呼唤,才将慕江吟的思绪拉了回来,吸了吸鼻子才将眼底的雾气掩盖了下去并极力做出一副平和的模样。 然在她抬起眼眸的那一刻,不知是否是心念所牵动,目光竟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孟如锦所在的那一旁。 但见他和那几个名流家的富贵太太坐在一旁,手中推动着麻将,那有说有笑的模样,好像早已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似乎从未真正在意过。 或许在她的心底并不在意什么母女之情,大概这样优渥的富贵生活,才是她最享受的。 “慕同学,慕同学。”看见慕江吟又失了神,闻函初便又呼唤了她几声。 “啊……”慕江吟被拉回了思绪,看了一眼身侧的闻函初,却还是不觉又望了一眼孟如锦,整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角之处也泛起了微微轻红。 闻函初轻轻地打量着她的神色,又顺着她的目光瞧去,“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慕江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终归还是难能将那份凄楚按压下去。 她也只得将目光别了过去,心底好似被压上了一颗沉重的石头,也没有什么心情再与旁人交谈,只是沉沉而道:“闻同学,你先在这里逛,抱歉,我有些不舒服,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但见她眉心紧锁,面目悲怆,定是心事重重,闻函初自是不肯放心就这样离她而去。 他并未离开,而是上前了一步,温和的声音之中也含满了真诚,“我陪着你。” 第十五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十) “谢谢。”慕江吟接过了水杯,轻轻道了一声谢,将其饮了下去。 那带着温度的温水入了喉,下了腹,交融着丝丝温暖,如同闻函初予以她的一般,像是一股溪流流经她那镌刻着伤痕的心田,可却终归无法将那心中的空缺填满。 她的鼻子一酸一滴泪水,从他的左眼眼角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竟是令她无法克制的住。 他又怕被闻函初瞧出来,只能用手轻轻地将眼角泪珠拭去,却无奈越去擦拭,脸上的泪水便越多。 闻函初又怎会察觉不出,然他却也并没有动什么声色,只是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旁,并坐了下来,仍旧是温和而又温厚的模样,并侧头面向了她,温声且耐心而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慕江吟垂着头,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竟也不知该如何开言,踟蹰了良久后,方才呢喃,这开了口,“嗯……也没有……” “还说没有,从来了看到你,你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闻函初的眉心稍稍触动了一下,还是那样侧着面目面向她,始终带着温和与耐心,款款开口而道:“若有什么心事你就说出来,憋闷在心中会憋坏自己的。” 他又恐慕江吟会多心多疑,便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我就暂且做一次你的树洞,虽然未必能够帮得上你什么,但你说出来,心里总归会好受一些。” “我向你保证,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绝对不会透露给旁人分毫,今天只听你的倾诉。” 听他此言,慕江吟的眸子在眼眶之中颤动了一下,缓缓将头转了过来,面向了闻函初。 但见他眉目间的温和于双眸之中的赤诚,她也相信他是真诚之人,绝不会存有什么不良心思。可有些事情终归难以启齿,又叫她怎么能够坦然说与他听? 她那一双沾着泪珠的长睫轻轻颤动着,在心底反复纠结着,这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闻函初打量着她的神色,但见她面露纠结,他便先一步开了口,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轻声而道:“刚才……看你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裴夫人的身上,你的心事,难不成是与她有关之事吗?” 她的话音落下,慕江吟的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这一切终归还是被他捕捉了到,自己的心思还是没能藏得住。 闻函初是个极致细心之人,虽然他不知其中缘由,但相比也已经猜到个大概了。 他心中有所苦闷,既是如此,便放下了心中的纠结,稍稍将额头向上抬了几分。 她的眸光渐渐上移,落到了天花板上,那悬着的暗淡的灯光之上,眼角眉梢透着一缕若隐若现的沉重之色,开口之间,声音也带着些沉沉之感,“你可知晓,那裴夫人是为何人吗?” “裴夫人?”闻函初的眉心凝了一下,并没有猜测得出来她这般问话是为何意,略微思考了一下,又开口而道:“裴夫人是原先孟氏集团的掌上明珠啊,难道他还有别的身份?” “不。”慕江吟只从口中道出了一个字,声音之中,好似透着一抹无力的伤痛,并沉沉闭上了双眼,一字一句的从口中道出,那自己最放不下,却也最不愿面对的那事实,“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她的话音落下,好似带着千钧之重,心中又翻覆起了一阵痛楚,又是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溢了出来,落在了手腕上,化作了那无声的凄然。 “什么?”听他此言,闻函初整个人都不由得惊得震颤了一下。 虽然自己已经猜测到了她与那一双母女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可是亲口听她将这事实说出口之时,她却还是不由得惊讶万分。 慕江吟再度回头面向了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瞧见了他脸上那不敢置信的神色,她又将目光垂了下来,从嘴角从唇畔溢出了一丝苍凉的苦笑,“你一定很惊讶?我这个慕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与她裴家的夫人扯上关系?” “但你听得没有错,这是毋容置疑的事实。我也不希望是这样,可我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十六年前狠心将我抛弃,数年来对我不闻不问的那个亲生母亲。” “这……”闻函初开口之间,竟也有些语无伦次,亲口听的她将最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也不知此刻究竟是该安慰她,还是劝说她些什么。 几秒过后,他将心中的震惊平复下,才开了口,“从前便有所听闻,裴夫人昔年是改嫁给了裴经理,却原来,她从前竟是你的生母。竟不曾想,她竟然还有一个女儿。” “没有想到。”慕江吟轻轻地敛了敛眼眸,虽然脸上还溶着一缕淡淡的忧色,可声音却已是平静无波,“她从前是我父亲的正妻,后来才改嫁给了裴望远。” “当年的事情掀起了很大的风波,不过后来都被她和裴望远花钱买小报,将舆论压了下去。但就算她改变了身份,却也改变不了事实,我终归还是她生下的女儿。” “在她心里,只有裴书雪才是她亲生的女儿,她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她还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他甚至希望我从来都没有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过。” “她所追求的一件又一件都实现了,她如愿成为了裴夫人。但无法改变的就是和我父亲生下了我这个女儿,或许在她的心里受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生下了我。” 闻函初听着她的每一句言语,心中只觉万分骇然。暮江吟与孟如锦在相貌上有着几分,略微的相似,但在气质与谈吐上,却是截然不同。 刚刚看着孟如锦看慕江吟的目光,好像有一点不同于看寻常之人的模样。但这终归不像是一个母亲,看一个女儿的眼神,给她看裴书雪时的目光截然不同。 不料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都是自己的血脉,对一个女儿百般宠爱,而对另外一个女儿却置之不理,视若陌路之人。 第十六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十一) 只见慕江吟又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坐直了身子,面色平静如斯,像是在回忆着往事,声音淡淡无波,“我知道,你一定觉得这些事情令人难以置信,你还是听我从头说起。” “孟如锦是我的生母,她年轻的时候的确是那个孟氏集团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也是孟家唯一的女儿。” “他和我父亲之间的婚姻并非自由恋爱,而是两家族为了联姻才将他们结合而成的。他们从前并不相识,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这段婚姻完全就是如旧时代父母包办的婚姻一般。” “后来她生下了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也并没有升温。虽然没有大吵大闹过,但也很少说话,就像是并不熟络的朋友一样。” “那个时候我父亲母亲之间虽然不恩爱,但也不争吵,倘若未来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这样也可以算作是相敬如宾。””闻函初一边仔细听着慕江吟说着,一边说道:“如若能够相安无事,相敬如宾的过着平淡的生活,那也并不算是夫妻感情不好,可是后来为什么……” 慕江吟的眼眸之中泛着一缕若隐若现的哀伤,缓缓将眸子垂了下去,“可是我三岁的那一年,她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裴书雪,只不过她当时并不姓裴,而是姓慕,身份是慕家的二小姐。” “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偏偏在那一段时间里,她总是时常外出,常常好几日都不曾归家,谁也不知道,她去到了哪里去做什么。” “我父亲也知道她当初并不甘愿嫁到慕家,总觉着自己亏欠于她,便也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无论他去哪里,都任由着她去,她不愿意说的话,他也不会多问。” “可谁知,他这是将自己推入了火坑。后来街坊四邻渐渐传起了风言风语,说是慕夫人同旁人好上了,准备跟旁的男人,远走高飞,不要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女儿了。” “我父亲一开始听到这样的言语,只当是无稽之谈,并不相信,可哪知事情愈演愈烈。直到某一天,我们亲眼看到了他和一个男人抱在了一起,才知道这绝非是风言风语。”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并用手放在了胸口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停歇了良久后,方才将双眼睁开,眼眸之中似乎有一抹淡淡的雾气在荡漾着。 “那一年我五岁,当时的场景我记得很清楚,我亲眼看到了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脸上满是柔情蜜意,这是她在我和父亲面前从来都没有露出过的。而这个男人不是旁人,就是裴望远。” “直到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在她还没有嫁给我父亲的时候,和裴望远就是一对情侣。奈何被家中的长辈定下了婚约,才不得不和裴望远分开,并嫁给了我父亲。” “原来是这个样子。”听到这里,闻函初心中也是万般讶然,“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玄妙,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是啊,谁又能够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呢?”慕江吟轻叹了一口气,唇角泛起了一抹带着丝丝讽刺的笑,“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她嫁给我父亲之后,和裴望远之间却并没有断掉。” “五年来,和他私下里一直有来往,这一对地下情人做的还真的是好呢。” “只是我父亲不约束她,也不去过问她每日所做的事,任何事情都是由着她的心意。她便越发得寸进尺,和裴望远之间的来往,便也越来越频繁。” “当他们两个的事情被发现之后,她非但没有收敛,也没有感到一点点的自责,并且还和我父亲提出了要离婚,准备将妹妹带走,并且带着妹妹一同进入裴家。” “她这提议太过于荒唐,家族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意她的做法。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却又说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妹妹并不是我父亲亲生的,而是裴望远亲生女儿。” “后来他们做了亲子鉴定,再没有人能够做到不去相信,妹妹就是她当初和裴望远来往之后生下的女儿。” “她说她和裴望远本就是一对,是我父亲一直夹杂在他们中间,这个时候应该成全他们,让她带着他们的女儿回到他的身旁。” “我父亲遭受了这样的背叛,亦是心中寒凉,也不愿再留这样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在身旁过着她不想要的生活,便只能忍痛答应与她合离,成全了她。” 说着,她好似触动了心弦,眼眶微微泛起了红色的印记,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然他也只是用手背轻轻抹了去,并吸了一下鼻子,并未在脸上露出太多哀伤。 只是眼眸之中荡漾着那若隐若现的哀怨,继续说着:“那个时候我还年幼,初懂人事的年纪,还不知长辈之间的恩怨纠葛是何缘由,只知道妈妈要带着妹妹离开我和爸爸,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来了。” “我清楚的记着那一天下着暴雨,那个黑夜电闪雷鸣,她收拾好了行李箱,便抱着妹妹出了家门,眼神之中没有一点留恋。” “我冒着大雨从屋子里跑出来,并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腿,求着她不要离开我,不要带妹妹走,年仅五岁的我不能够没有妈妈。” “可是任凭我哭的昏天黑地哭到黑生,她都不曾理会我,她狠狠地掰开了我抓着她衣裙的手,就那样将我丢在大雨里,并抱着妹妹离开了。” “那一天我淋了雨,后来发烧,发了三天三夜,年纪幼小的我险些就没能熬得过去那一劫,便是后来痊愈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的痛苦。” “我永远也忘不掉我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生生抛弃的场景。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而那之后,她的身份就已经变成了裴夫人,再也不是慕夫人。” 第十七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十二) 她声音的尾端带着丝丝的哽咽,声音落下后做了个稍稍的停歇,又将眼眸抬了起来,继续诉说着那残酷的事实,“当年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上海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丢下了我跟我父亲,并嫁给了裴望远。” “那段时间他遭受了很多非议,有人说他抛妻弃女,也有人说裴远望插足旁人的婚姻,实在可耻。” “但是裴望远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买通了上海滩绝大多数的报社,并请那边的编辑写通稿,说是他与我孟如锦本是天生一对,后被我父亲强行拆散,并强娶孟如锦。” “才导致他们这一对儿有情人,不能够相守,那些记者编辑绘声绘色的将整件事情阐述出来,将脏水泼到了我父亲的头上。” “那时候的报道铺天盖地,所有的文章都是谴责我父亲拆散有情人的,更可笑的是那些不知全貌的百姓,偏偏就信了他们的编排,一致认为我父亲是这个恶人。” “风向一边倒,那铺天盖地的谴责和谩骂声就全落到了我父亲的身上,他本是受害者,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成了替罪羊,与此同时,也让他的名誉受损,并在生意上遭受了同等的损失。”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当时有很多人都劝我父亲去报复孟如锦和裴远望,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每当有人和他说起那些的时候,他总是会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一味的仇恨,最终什么都换不得,只会使自己更加痛苦。” “这些年来,就算是再艰难,他也一直坚持着。后来,他又娶了茹姨为正房妻子,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茹姨温柔贤惠,并且对我也视如己出,从那之后我们的日子才稍稍好了一些。” “那些风波过去了之后,一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也渐渐消灭了下去,再加上我父亲一直为人诚恳,并兢兢业业的对待工作,便也没有人再对他的名誉造成什么损害,一切又恢复到了如初的模样。” “也不知是裴家因为当初的事情,觉着对不住我父亲,还是说他们看着我们的生意一直做的好,想要拉拢我们。” “这些年来也给了我们许多有实际意义上的帮助,虽然我父亲对他们一直有,提防,但目前来看也算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了。” “对于他们从前的事情,我父亲也并没有过多的计较,他与孟如锦都各自又成了家,就算心里还有一些芥蒂,但从前的那些恩怨,也算是放下了。” “外人见得两家的关系逐渐变得密切,便也没有再传出那些令人不爽的流言蜚语,一切也算是归于平静。” “不过虽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谈及过我父亲和孟如锦从前的事情,但是绝大多数人都知晓他们从前是夫妻,并且他们与裴望远三人之间的关系颇有微妙。” “纵然他们不敢当众去说些什么事情,他们私下里还是会议论这些事情的。当年她带着妹妹离开的时候,我已经五岁了,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有记忆了,很多事情我到现在记得都是非常清晰的。” “尽管后来的那些事情,我也是听家里的奶妈说起才知道的,但被母亲抛下的伤害,却是深切地印在我的心里,哪怕时隔多年也没有办法将其忘却的。” “可是妹妹并不知道,当时妹妹的年龄还不到两岁。她被孟如锦带走的时候并没有记忆,当她被带到裴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她的姓氏改成裴了,她原原本本也是裴望远的血脉。” “在她有了记忆之后的生活,都是跟在裴望远身旁的。她并没有在慕家时候的记忆,因此,在她的眼里,裴望远就是一直陪伴着她长大的父亲。” “只是她的身旁一直有人议论,纷纷说他的母亲和慕家的老爷从前是夫妻,并且有着情感上的纠葛,也有人说她实际上是慕家的女儿,而且她现在的父母之间的关系来的不正当。” “掉入了这样空穴来风的流言之中,她心中自然是要生恼的。因此,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发在了我们的身上,始终认为是我们慕家人害她身陷流言蜚语。” “这些年来,哪怕两家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可是她一直都把我当成仇敌一样。现在两家之间仍然有合作,因此我与她也是避免不了地要见面。”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与她相遇,她都会对我进行各种程度的言语贬损,以求得到心中的快意。只有她在看到我狼狈的时候,心中才会开怀。” “所以这些年来,她始终都把我当成仇敌一样,有我这样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大的耻辱。” “对孟如锦来说,大概也是一样的,嫁给我父亲,并且生下了我这样一个女儿,或许是他最后悔的事情。” 她将那些往事事无巨细的尽数倒给了闻涵初,亦如同将那尘封在心底已久的伤疤再度揭了出来。 可在他落下最后的化验那一刻,却并没有怎样的痛彻心扉,或是歇斯底里,尽管眼角眉梢之间仍然带着些略微的伤情,可是面色却是异常的平静。 她暗暗静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将头转过,目光落在了闻涵初的身上,牵动了一下唇角,声音沉沉却也空灵,“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竟然有着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我的亲生母亲视我为陌路之人,与我血脉相融的亲生妹妹将我视作仇敌,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呢?” 说罢,她又默默地将眼眸垂了下去,那微微泛红的眼眶无法不教人生出怜意。 她的这一番叙述也教闻涵初的心中生出了浪潮,随着那故事的起伏,一同波动着,便是故事的末端已经落入了尾声,他的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对于慕江吟的经历,他无法做到不震撼,不惊奇,不同情,便是他一早便料到她的身世有异于常人,但却未曾想,她的心中竟承受了这么多常人不得承受的苦楚。 第十八章 因缘际会再相逢(十三) 他不觉心酸,想要开口说些宽慰她的言语,可是对她这样复杂的家境,却又不知该如何开言。 但见她那瘦削的身姿,那心疼之意在他的心中翻滚着,使他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臂,竟有种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然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肩膀,并停滞在了半空之中,他踟蹰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轻轻覆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面目之上含满了真挚,温声且诚挚地对她宽慰而道:“我能够明白你这种心情,我也明白这些年来,你心中一直都有着一份难以启齿的苦楚。” “不过生活是需要向前看的,虽然说有些事情是在所难免的,可是人生之中还是有很多东西是曼妙而又美好的。你也不要总纠结着过去的那些事情,给自己徒增烦恼。” “至少现在你还有疼爱你的父亲,有一个对你视若己出的继母,也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你像这样聪慧有学识的人,日后也定会大有作为。这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并且幸运的事情,你仔细想一想,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知道。”慕江吟洗了一下鼻子,又将头抬了起来,将脸上那一抹淡淡的忧伤之色隐了去,又换作了昔日里那爽朗的模样。 她轻轻眨动了一下那细如柳枝一般的眼帘,声音清澈且透净,“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注定,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也可能我与我的亲生母亲本就是注定了命中缘浅。” “其实我并不怨恨她,如果怨恨这种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那只能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痛苦。更何况她那样凉薄之人,也不值得我去用心怨恨。” “我也不祈求她能够回到我的身边,毕竟现在我们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了。只是有的时候我看到她和裴书雪在一起时候流露出来的母爱,心里会有些难受而已。” “好啦!”说着,她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似把所有的坏情绪都释放了出去,望着文晗初脸上露出了一抹爽朗而又澄明的笑容,“把闷在心里的心事说出来,我就已经好受多了。” “虽然我不能够改变什么,但至少心里不会再难受了。也谢谢你愿意做我的树洞,听我把这些往事说出来。” “无妨的,这算不得什么。”但见慕江吟的情绪渐渐提升了上来,闻函初的心中自然也是悦然的。 他摇了摇头,并浅淡地笑了一笑,眉眼之间溢满了温柔,“我很乐意做你的倾听者,能够帮你排解情绪,我也很开心。”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现在像你这样有着这样清楚的志向的年轻人,着实不多,既然你一门心思想要成为教育工作者,并培育国家未来的栋梁。” “那你就应该在最好的年纪里,为了你的梦想努力,只要你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并做自己一生忠爱的事情,那其余的便都是云烟。” “只要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起来,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那就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你的心情的。我相信像你这样性情的人,总有一天会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如泰山一般强大。” “我会的。”慕江吟也笑着点了点头,眸子之中荡漾着一抹浅淡的光辉,“你说的没有错,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强大,也是我一直以来所要追求的。” “总有一天,那些事情对我来说会变得无关痛痒,再也不会激起我心中的波澜。” “我永远都不会抛弃自己的梦想,这是我一生钟爱的事情,我会一直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的。” “等到我圆满结束了学业之后,我就去做一位教师,用自己的这一生去普及教育,为国家的发展培育大量的人才。” “我的梦想远远比其他的事情重要的更多,只要我能够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那些乱人心弦的事情便也都不重要了。” “还有你,你也是啊。”他的目光又转移到了闻函初的身上,眸光澄明且笑容爽朗,“你也要为了你的梦想坚持下去,将来定然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守护祖国疆土,守卫国泰民安。” “将来祖国上下的百姓就要靠着你们来守护了,我也期待看到你的那一天!” “我也会的。”闻函初点头,双目之中泛起了一抹光芒,眼角眉梢也更添了几分振奋之意,“那就祝愿我们都能够早日实现自己的心愿,早日为国家奉献出自己最雄厚的那一份力量!” 两人畅谈着未来与梦想,彼此的心中都凝满了蓬勃的朝气,慕江吟也早已就将那一份藏在心中的酸楚丢散了去,此刻心中所充斥着的都是振奋的力量。 但见闻函初这耐心且细心地陪伴着自己,她心中也不觉隐隐对其生出了几分好感而来。 虽说他是军校出身,但却并非粗心之人,他的这一份细腻的心思,刚刚恰到好处,暖人心扉。 两人不过相识不到几日,到真叫她生出了一种一见如故之感。 两个人在楼下的包厢里畅聊了一会儿后,便一同走了出去,毕竟他们的家人都在这一旁,他们也不能够离席太长时间。便是心中还有些不喜的慕江吟,还是跟着闻函初一同回到了那边去。 再度回到庆典宴会上的时候,慕江吟的心情便已经好了许多。 闻函初方才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她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内心之中,只要让自己内心变得强大起来,那便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她击垮。 就算是再碰上了孟如锦与裴书雪这一对母女,他也可以从容面对,不会再因他们而使自己的心情受到起伏了。 此时,庆典会上已经响起了一片吵闹的乐曲之声,穿着西装与纱裙的男男女女聚在了一起,一面觥筹交错,一面翩翩起舞,无不热闹喧哗。 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吵闹,喧哗之声,慕江吟不禁生出了一阵本能的不适之感,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十九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一) 闻函初刚刚好察觉到了她脸上露出的那一丝异样,也猜出了她是因何而不适,便伸出了左手,对向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位置,轻声对她说道:“这边太吵闹了,我们到那边去。” “嗯,好。”慕江吟点了点头,并跟着他一同朝着那边走了去。 “函初哥哥,函初哥哥!”可谁知他们还没有落下脚,便听到了一个尖细而又熟悉的女子声音从另一侧传了来。 紧接着便是那一团粉色娇俏的身影,如一溜烟似的冲了过来,并扑在了闻涵初的身上,那娇俏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撒娇,却也含着几分怨怪,“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来了吗,怎么来了也不来找我?” 那身影正是裴书雪,她就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抱住了闻函初,宛若同他很熟络的模样。 “书雪。”闻函初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似乎对他这如火一般的热情生出了些微微的不适之感。 但他也并未表露的太过于明显,言辞之间仍然如从前带着那般礼貌温和,只是轻轻将她推开,云淡风轻一般地同她寥寥解释了一句,“原定今天学校有演习,后来演习取消了,我也就来了。” “真是的,你来了都不和我说一声。”裴书雪撅了撅嘴,并偏过了头,用着那一双秋波潋滟的美目看着闻函初,“你知不知道人家这些天一直都在想念着你呢,你都不说着来看看人家。” 说话之间,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哎,你是不是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我刚刚看到闻伯伯了,但也没有看到你诶,刚刚在干嘛呢,我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你?” 慕江吟在一侧看着这一幕,心中只道莫名其妙,先前与闻函初谈天的时候,他言语之间并未提及他自己与裴书雪相识之事。 可是看着他们如此这般相处的模样,倒像是已经十分熟络了,裴书雪对她又是这样的亲昵,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就在她暗暗生疑之时,裴书雪却转过了头,这一回身,刚刚好瞧见了站在闻函初身旁的她。 她的脸上原本荡漾着盈盈的笑意,可就在瞧慕江吟的那一刻,便瞬间变了脸色,当即便皱起了眉头,脸上所有的笑意都被那一份不悦之意所扑散了去,“慕江吟,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闻函初,但见他两人一同站在这角落无人的一侧,好像从中察觉到了什么,眼中立刻露出了一抹犀利的光,并直指扫视在了慕江吟的脸上,“你为什么会跟我的函初哥哥在一块?你是不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听着裴书雪口中那极为不友善的言辞,闻函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喜之色,还没等慕江吟开言,他便一步走上了前去,面对裴书雪时的模样冷冷淡淡,替慕江吟说道:“偶遇而已,你未免想的有些过多了。” “偶遇?”裴书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闻函初:“你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偶遇到了她,那这么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怎么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着,她又转身面向了慕江吟,脸上尽是愤愤然的怒色,用手指尖指着她,厉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讨厌,你为什么要认识我的函初哥哥?” 她的声音又尖细又锐利,慕江吟只恐会引来旁人而生出不必要的是非,也只能够选择息事宁人,并上前一步按下去了她的手,从容地安抚着她:“裴小姐稍安勿躁,我和闻少爷只是刚刚相识不久的同学。” “走开,谁信你的鬼话?”裴书雪一把甩开了慕江吟,眼角眉梢皆是厌恶之色,“你在师范大学,他在军校,你说你们是同学,谁相信?” “我告诉你,函初哥哥是我的人,你以后休想靠近他一分一毫。如果让我发现你对他打什么鬼主意,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行了,书雪!”便是好性情的闻函初听得他这般犀利的言语也无法再控制得住心中的愠意,一生将裴书雪呵斥了住。 他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侧目看向了裴书雪,鼻骨之间更添了一抹肃意,“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和江吟不过就是刚相识的朋友,不过偶然相逢而已,难不成还能够有假?” “再怎样说她也是你的姐姐,你对她用这样的态度说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她才不是我姐姐,我哪里有这样的姐姐?”闻函初的这一句话似乎戳在了裴书雪的心上,只见她甩着衣袖,跺着脚,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我从来就没有姐姐,她这个讨厌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是不喜欢她怎么着了?函初哥哥,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你为什么要因为她训斥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但见裴书雪同闻函初说话的神情与语气,慕江吟心中的疑团渐渐翻滚着,裴书雪对闻函初的心思好是并非一般简单。 她就这样直直看着两个人,终是将心中的那一份疑问问出了口,“你们两个之间是?” 闻函初好似生怕慕江吟会误会一般,她的话也没有落下,他便立刻上前了一步,如同撇开关系一般地利落而道:“没什么,家族世交而已。” “才不是呢!”裴书雪那犀利的声音从喉咙之中穿了出来,立刻转身一口否认了闻函初的话语。 只见他亲昵地挽住了闻函初的手臂,并高高仰起了头,如居高临下一般,对慕江吟而道:“我告诉你慕江吟,函初哥哥是我的未婚夫,我早晚有一天是要嫁给他的,谁都别想抢走他。” “你以后和他保持距离,休想靠近他半分,如果让我看到,休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你听到没有?” 裴书雪的话音刚刚落下,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颤,纵然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但听她亲口说出未婚夫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叫她大为震惊。 第二十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二) 她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两人,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似乎还未有回旋的过来,喃喃而道:“你们是未婚夫妻……”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这教她如何能够相信,她刚刚将那积藏在心中甚少与外人透露的心事说给的,竟然就是裴书雪的未婚夫! 前一刻,她还把他当做了一个可以倾听自己心事的知己,但未曾想,此人与裴书雪的关系竟是这样亲密。 而自己竟然把从未对旁人说的事情与他说了,是自己亲口把自己的心事暴露了她的未婚夫,实在是荒唐至极! 刚刚自己所说的事情,他可谓是从头听到尾,可却从未有任何一句话提及他与裴书雪相识,且两人有着这样亲厚的关系。 自己原先是以为他与裴书雪素不相识,且不甚了解,才肯将此事说出的,倘若早知如此,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向他透露半个字。 可偏偏唯一一个让自己将心事说出来的人,就是和裴书雪关系最亲近的人,这是多么的可笑。 闻函初他明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而在她们和一对关系复杂的姐妹之间,却仍然是相安无事的模样,好像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一样。 难道他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戏耍自己吗?还是说他要把自己透露给他的心事说给裴书雪,让自己得到更多的歧视和耻笑? 她的心湖如同被狂风掠过一般,处处充满了凉意,竟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此时此刻,自己站在这里,如同被公然戏弄的跳梁小丑,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荒谬更可笑的事情? 闻函初的眼中似乎有一丝惶急划过,好似极怕慕江吟会生出什么误会,立刻开口解释:“我们不是……” “函初哥哥,和她这种人,你不要多说了。”可谁料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被裴书雪一把拉了回来。 她用双手扯住了闻函初的衣袖,并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慕江吟,又侧过了头对闻函初说道:“我们以后离她这样的人远一点,你也别再和她说话了。” “他们慕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再让她和我们沾染上一点关系,这种人真的是想想就令人讨厌!” “够了!”闻函初一把甩开了裴书雪,声音之中,终于爆发了那被压抑住的愠怒。 他的眉眼之间也生出了一抹厉意,不再似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并对裴书雪厉声训斥道:“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胡闹无理了,你这个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说姓慕的都不是什么好人,难道你这样无端诋毁旁人的名誉,就是正确的吗?” 但见闻函初望向自己那带着愤怒且泛着严厉的目光,裴书雪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函初哥哥,你……”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所依赖的函初哥哥,竟然会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对自己发怒。 她喃喃开口,望着闻函初说不出话来,眼中有震惊也有忧怨,不多时,声音之中也泛起了委屈的哽咽,“你凶我,你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凶我,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你为什么要为了她对我发脾气?” 裴书雪的模样生得本就娇俏,这样委屈的模样更是楚楚可怜,可偏是文晗初并没有生出一点心软之意。 他仍是漠然的模样,眼中的那一份厉意也未曾褪去分毫,冷冷淡淡的看着裴书雪那委屈的样子,“你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快向你的姐姐道歉!”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裴书雪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不觉哭了起来,并拼命地摇着头,一边抽泣着,一边反驳着:“说了她不是我的姐姐,不是,才不要和她道歉,我又没有做错!” “慕江吟,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为什么永远都是那样讨厌?”她又转身面向了慕江吟,眼中尽是幽怨与厌恶,“从前是你和你那个父亲,害我和我的母亲陷入流言蜚语,现在你又要来抢我的函初哥哥,还让我的函初哥哥对我发脾气。” “为什么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是由你引起的?你这个扫把星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啊,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惹人发烦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很讨厌?” 她越说便越是愤懑,声音到了最后,已经歇斯底里了起来,脸上也挂满了泪痕。 而慕江吟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旁,未曾理会于她,那清明的眼眸之中泛着一丝凉意,也带着悔恨与失望。 她已无心去理会裴书雪的谩骂,心中却早已被另一种思绪所填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在吵什么呀?”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在连廊一侧响了起来,裴书雪的哭闹声过大,不知是惊动了什么人,此时竟已引来了裴望远。 “爸爸,爸爸!”一见到裴望远,裴书雪便立刻奔了过去,并扑在了他的怀里,嘤嘤哭泣了起来,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没事没事,雪儿不哭啊。”裴望远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地安抚着她。 此时,孟如锦也跟在裴望远的身侧,与他们同行而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挑,容颜俊朗的年轻男子,未曾见过,也不知是何人。 孟如锦本想安抚正在哭泣中的女儿,可在抬眼的那一刻瞧见了站在那一旁面带肃意的闻函初和双目失交的裴书雪,她眼中不觉立刻露出了一抹疑惑,还没有做得出的动作便停滞了住。 慕江吟也看到了孟如锦,她本就心乱如麻,此时与孟如锦相望更是令心中杂乱不堪。她只得将目光侧了过去,不再去多看他们一行人中的一眼。 “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裴望远一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她,一边轻声问道:“跟爸爸说怎么了,是谁让我的宝贝女儿这么委屈?” “爸爸爸爸,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裴书雪一边吸着鼻子抽噎着,一边委屈巴巴地说着:“你的宝贝女儿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都是她,都是她!” 第二十一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三) 说着,她又转过了身,并指向慕江吟,眼中满是怨色,“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认识函初哥哥的,竟然还和函初哥哥走得那么近,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我也不过就是说了她两句而已,函初哥哥竟然为了她训斥我了起来。明明是她不懂规矩,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情,我说她几句难道不应该吗?” “都是因为她函初哥哥才会凶我,爸爸,你一定要为我做主,不能再让这个讨厌的人在我们这边搅和了!” “嗯,竟有这样的事情?”听得了裴书雪着一番委屈巴巴的叙述,裴望远的眉梢稍稍挑动了一下,目光在闻函初和裴书雪的身上扫视了一周。 从他的目光之中并没有看出或喜或怒的神色,反倒是多了几分,令人难以琢磨的微妙。 “您万万不能草率行事。”此时只见那身材高挑的男子像裴望远稍稍靠近了一些,他的神色郑重,并又在他的耳畔低声叮嘱道:“闻少爷并非是鲁莽之人,小妹素来任性胡闹,你千万不要因为小妹的一面之词而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你别多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然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裴书雪便又吵嚷了起来,他脸上泛起了一片愤愤不平之色,并冲其嚷道:“这几年你在我身边多久,你知道什么,怎么你才一回来,就要偏帮着外人吗?” 那男子在裴望远到耳边说了什么慕江吟并未听得到,但从裴书雪的喉咙之中所发出的尖细的叫嚷之声慕江吟却听得一清二楚。 由此便可想而知,这男子并没有偏信裴书雪所言,方才在裴望远耳边所说的,大概也是中肯的话语。 如此,慕江吟心中不觉生奇,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那高挑俊朗的男子。 他的容貌着实生得俊朗,虽称不上光风霁月,但也算得上是儒雅俊秀,气质与裴望远那城府极深的模样也并不相像。 难道裴家真有如此方正之人? 看着他的年龄倒好像是裴望远的儿子,但她却从未听说过裴家有这样一个人。 他的相貌与陪望远并无相似之处,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与裴望远截然不同,这倒令她觉得有些说不上的奇妙。 在他望向那男子的一刻,那男子也刚好看向了他两人的眸光,就这样对视了上。 素不相识的两人,这样一对视,倒更多了些玄妙之感。 “好了,先别吵。”又见得了裴望远肃起了面色,将裴书雪制止了住,并又拦住了身侧的那男子,只道了一句:“此事与你无关,你别多嘴。” 说着,他的眸子便在眼眶之中缓缓转动了一周,又将目光落到慕江吟的身上,并来回扫视着。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慕江吟只觉着极为毛骨悚然。 “慕小姐。”良久之后他才开口,他的面色平平并无波澜,眉眼之间却带了些不怒自威的肃穆,眼神之中也带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淡淡而道:“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这里来,叫我的女儿哭的这么伤心?” 虽说裴望远的声音平淡,但言语之中分明带着些质问之意,慕江吟又怎会听不出来? 他定是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在了自己的头上,比他从前为人处事的性情而言,这件事情她也不会去考虑事情的起因经过,只管是何人惹得了裴书雪伤心。 便是面对着裴望远如此强大的气场,慕江吟也未有丝毫畏惧与诚惶诚恐,他抬起了眼眸,平静地直视着裴望远,面容不卑不亢声音且振振如鸣钟,“小女也不过是恰巧碰上了闻少爷和裴小姐而已。” “小女并未与闻少爷有任何关系,也从无欺负裴小姐之意,还希望裴经理能够明了。” “嗯……”又听得裴望远在喉咙之中轻轻地哼了一声,目光仍然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更多了些让人无法揣摩出思绪的讳莫如深。 几秒过后,他才稍稍的点了两下头,某色微微上了一层深沉,声音如远山雷雨一般缥缈,“好,相信以慕小姐的为人,绝不会做出什么有失风范的事情。” “如若不然的话,遭殃的并非是我女儿,而是你慕小姐,乃至你整个慕家,希望你慕小姐能够明白。” 裴望远的话里,处处皆是文章,不愧是心机深沉之人,表面上是信了慕江吟的言辞,而实际里却是对她下了一道重重的威胁。 聪慧敏捷如慕江吟,当然能够听出他话中深意,言外之意便是,倘若自己再作出什么令裴书雪书伤心或不喜的事情,那么他便会从自己父亲的身上讨回来。 便是如此,慕江吟也并未生出惧意,她还是那不卑不亢且淡漠的神情,声音也是淡而无波,“裴经理放心,这些我自然清楚,小女不会做出任何有损于裴小姐和裴家之事。” “你清楚就好。”裴望远轻轻眯了一下眼角,并淡淡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是那样沉沉浊浊,“我知道慕小姐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你既然清楚,就一定能够做到。” “还有。”他的声音顿了一顿,眸光一定,望了一眼身侧的闻函初,又转头面对向了慕江吟,“有些事情或许慕小姐并不知道,我想有必要和慕小姐说清楚。” “闻少爷与我女儿之间早已定下了婚约,也是我们裴家早已认定的女婿,这一点也希望慕小姐能够明白。” “无论慕小姐昔日里如何,但今后该如何去做,无需我多说,想必慕小姐也明白。” “瓜田李下的道理,慕小姐应该更清楚,倘若真的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来,那有损的,恐怕也是慕小姐的闺誉。” 闻此言,慕江吟的眸光稍稍一暗,她的手情不自禁的稍稍握成了拳状,咬了一下嘴唇,仍然用着那坚挺的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裴望远。 她的声音仍然不卑不亢且坚定有力,“裴经理放心,我与闻少爷之间并无任何关系,既然闻少爷是裴经理认定的女婿,裴经理便管好你们的儿女私事。” “我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兴趣也不想参与,告辞了。” 她清清冷冷地落下了最后一句话,便转身决然离去。 第二十二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四) 在她刚刚转身的那一刻,目光不知是有意抑或无心的看过了闻函初,但见他那棱角分明的清俊侧颜,她也不知为何,心竟骤然一酸涩。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落下一刻停滞的留恋,目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瞬,便决然而去。 也罢,就当是自己认错人了,从此之后,再无有任何关系。 “好了好了,我的乖女儿,别委屈了啊。”慕江吟离开后,裴望远又拍着裴书雪的肩膀,柔声安慰着:“爸爸刚才已经为你出了这一口气了,料想那丫头,从此以后也不敢再怎么样了,你就别再难过了。” “爸爸!”裴书雪吸了一下鼻子,并撅起了嘴,摇晃着裴望远的手,仍然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你就说她这么几句就罢了,这未免也太便宜她了,你是不知道他的那个样子有多招人讨厌。” “好啦,反正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裴望远为她失去了眼角的泪水,并细声细语地哄着:“毕竟咱们家和慕家之间还有合作,也不好把关系弄得太过于僵化,这样和她说,也算是教训她一顿了。” “不过我的宝贝女儿你放心,如果她真的欺负到你的头上,那不论怎样,爸爸都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哼!”裴书雪甩开了他的手臂,仍然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并转过了身,撅起了嘴,不再说话。 “唉,你这个丫头呀!”裴望远也只是轻叹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 然却无人在意到始终一言未发的孟如锦,她的目光之中泛起了一丝落寞,循着慕江吟方才离开的方向望去。 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之色,最终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是有千万般思绪交杂,却也只能咽在心底。 “函初啊。”裴望远又走到了闻函初的身旁,带着些讨好之意,对其而道:“书雪,这个丫头向来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候难免有点儿小任性。” “你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没有谁能够比得了你们之间的感情。你比她稍稍年长一下,如果是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希望你能够多多包容她,照顾她一些。” “旁人什么的都是外人,只有咱们才是自己人,早晚有一天咱们都会成为一家人的。” “裴伯父。”然闻函初却退后了一步,微微躬身,言辞之中,虽然客气礼貌,但却保持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他的面容郑重,清朗而道:“书雪是我一直当成妹妹看待的人,我自然是会好好照顾她的,此事,裴伯父无需多言,函初自然明白。” “只是。”他的话音稍稍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将头抬了起来,脸上也更多了些郑重,“裴家与闻家是几代世交,函初的身份自然也是书雪的士兄,便如同亲生兄长。”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还望裴伯父不要再去提及那莫须有的婚约之事,这本就是一桩荒唐戏言,以免再遭旁人误会,与两家的声誉都会产生不利之影响。” “哎,这可不是什么戏言呀!”裴望远却摇头否认而道:“你父亲难道没同你说过,在你们两个小的时候,我和他就已经给你们定下了娃娃亲吗?” “虽然说这只是口头上的婚约,但这些年我们可都是一直放在心里的,再说了,咱们两家的关系这样亲厚,我你们两个结合在一起,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你们早晚都是要成家的,此事也早晚会有一天公之于众,便是这个时候与他们那些人说了也无不妥。” “正好也让那些不懂分寸的人多留些神,以免落人口舌,再生是非。” 听得裴望远此言,闻函初的眉心稍稍蹙动了一下,似有几分不悦之色,在他的眼中闪过,但却并没有在她的面容上流露出来,只是声音之中更添了几分清冷,从容且朗朗而道:“伯父此言差矣。” “口头上的婚约是你们当年的一句戏言,却并非是我们所愿,是不能够作数的。如今已是民国,已经不再兴那一套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辞。” “我们的婚事自然是要由我们自己做主的,所以当初您与家父无论定下了怎样的盟约,都不能够作数。” “我与书雪之间,除了世交兄妹之外,再无其他,将来也会拥有属于我们各自的归宿。这一点,希望伯父能够清楚。” “函初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嘛?”还未等裴望远开口,裴书雪便先急了起来,他跺了一下脚,并皱起了眉头,撅着嘴,对着闻函初嚷道:“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娶我,还求之不得呢。” “我们两个之间本就是有婚约的,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嫁。你说这样的话,难道是你嫌弃我吗?” “自然不是。”闻函初的声音淡淡毫无波澜,也并未将裴书雪的言语放在心上,只当是面对着不懂人事的孩童,“你将来自会有你的好归宿,与你定下终生之人,也定当胜过我千倍百倍。” “其余的话也不必多说,我们彼此都该清楚,告辞了。” 他落下了最后一句话,便转身而去,脸上尽是冷漠。 “函初哥哥,你回来,你不能够那样对我!” 又听得了裴书雪在他的身后叫嚷着,但闻寒初却早已决然离开,不再予以她任何理会。 此时此刻,慕江吟的心中也已然被惆怅的情绪所溢满,听着这一声又一声蔓延在礼堂之中的华尔兹乐曲,那种孤独落寞之感油然而生。抬起头来,竟生出了一种失魂落魄之感。 自己与裴书雪还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冤家,明明是姐妹,却好似上天有意要让他二人成为仇敌。 她自然不屑于同他去争抢什么,也无异于去算计着她的未婚夫婿,只是自己心中落寞,原以为难得的遇上了一位懂自己心事的知己人,却不想自己竟然信错了人。 如此看来,闻函初分明就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千方百计诱骗自己说出心里话,自己当真是信错了人,想来当真是可笑。 第二十三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五) “慕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就在她神思飘荡之时,忽然一声呼唤,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将头抬了起来,所望见的,正是方才站在陪望远身旁的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她不觉立刻起了警惕之意,站起身来,颇为诧异的看着他,“你……” “慕小姐莫惊慌。”他恐慕江吟会误会什么,便连忙解释而道:“我此番前来寻慕小姐,是想替舍妹向慕小姐说一声抱歉的,失礼之处,还望慕小姐海涵。” 他的言谈举止之间像是个颇有学识的读书之人,于陪望远那种老谋深算的生意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大概是怕慕江吟会微有不适,一步也未肯上前,只是站在原处平和且礼貌地同他细细道着一言一语,言谈举止之间,处处透露着一种温和儒雅的绅士风度。 慕江吟就这样滞滞的看了他几秒,从他的言辞之中,大概也猜出了什么,试探着问了出来,“你是……裴家少爷?” “正是鄙人。”他微微颔首,并细细同慕江吟解释而道:“鄙人裴书臣,是家父长子,想必慕小姐并未听闻过在下的名讳。” “不过慕小姐不知在下也实属正常,鄙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国外读书求学,甚少归国,因而在这上海滩甚少有人知晓鄙人。” “此月刚刚好学成归国,适逢赶上了家中公司的庆典之会,方才有幸前来赴宴。” 原是如此,听他此言,慕江吟才恍然,原来他真是裴望远的长子。 年幼的时候曾有所听闻,裴望远的前妻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后来他的前妻离世,这个儿子便也不知所踪,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提及他还有一个儿子的事情。 甚至当初有人认为他这个儿子早夭而亡,却原来他并没有离世,而是这些年来一直在国外。 只听得裴书臣又说道:“我这个妹妹在家中向来是被宠惯了的,世事皆以自我为中心,向来任性失礼,家父家母也向来偏爱于她。” “刚才家父的言辞之间多有偏颇于舍妹,实乃家父爱子心切。倘若事情有失公允,若是叫慕小姐平白受屈,那也着实是裴家人的不是。” “也不知鄙人能否有这个资格代舍妹与家父向慕小姐说一声抱歉,还望慕小姐大人大量,勿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他言毕,慕江吟轻轻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但见他眉眼之间尽是真诚,到的确像是诚心致歉的模样。 他本是刚刚归国归家之人,刚才的事情与他也并无关系,其实他本不必如此,但他却仍然诚心前来向自己致歉,也属实是个品性端正之人,倒还真是不同于裴家其他之人的性情。 但是真正令慕江吟乱心绪的原因他口中所言并无太大相关,但听得他这般谦逊而又有风度的谈吐,却还是令她心中的烦闷稍稍缓和了一些。 这位裴家少爷是个友善之人,她便也以同样的态度面对于他,她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声音也是轻轻:“裴少爷言重了,我本就没有在意此事,裴少爷也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裴书臣含笑,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倒颇有几分赞许之意,“慕小姐倒是一个有雅量之人,着实令人敬佩。” 他的话音顿了一下,眸光略微一聚拢,朝着周围望了一眼,又转过头来轻声对慕江吟问道:“慕小姐怎么不同宾客们一同欢聚,怎得一个人独自在此?” 慕江吟只是摇了摇头,对自己对庆典会的态度倒也很是坦然,“我惯不喜欢太过于喧哗的场合,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原是如此。”裴书臣明了之后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的眸光又稍稍一闪,像是骤然来了什么兴致。 只见他的唇角含着浅澈的笑意,落在慕江吟脸上的眸光之中,也含满了诚挚,“恰恰好,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应酬。” “今日相逢便是有缘,慕小姐也是鄙人回国后所相识的第一人,不知可否有幸邀请慕小姐一道同游?” “啊?”面对裴书臣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慕江吟不觉有些发懵,颇为诧异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裴书臣的面色未变,淡淡笑了一下,从他那浅淡的目光之中也看不出什么思绪来,只是款款而道:“我也是离家多年归国,在国外待久了,忽然回来参加这样的应酬,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行不惯。” “父亲的那些在生意上的朋友,我都不相识,与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可相谈的。我见慕小姐与我一样都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倒还与我都是同样的心思。” “恰好你我又是同龄之人,既然有幸相识,那便做个伴,鄙人虔诚向慕小姐发出邀请,慕小姐该不会不允?” 他一语落下,却不觉令慕江吟有些犯难,他言语态度之间皆是满心满意的诚恳,若换作平时,面对这样热情诚挚之人,自己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可偏偏他是裴家之人,他这样的身份,自己实在不易与其走得过近,以免在落人口舌。可偏偏他又是个心软之人,面对如此赤诚的邀请,竟也不忍心去回绝。 “那……那好。”此处之间,她终归还是应了下来,便是应下的那一刻,心中也是充满了忐忑。 也不知与这裴家的长公子走得过近,会不会再如刚才那样引起什么是非来。 见得她答应了下来,裴书臣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并彬彬有礼的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慕小姐,请。” “裴少爷,请。”木匠因为畏寒手,并随着裴书臣一同穿过了连廊,走向了另一端。 便是她答应下了,她可是心中免不得还是有些难以消除的顾虑,只怕刚刚的那一点风波未尽,而今自己又和裴家少爷走到了一起,被人瞧见后再惹风波。 但毕竟自己已经应下了他,既然是已经答应了的事情,那自然不能够反悔,便也只能够带着心中的那一份忐忑不安,与他一同在这宴会之中行走而过。 第二十四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六) 裴书臣似乎瞧出了慕江吟的心思,但见他的眉眼之间略微有几分拘谨之意,并指向了连廊另一侧的一排扶梯,在她的身旁低声而道:“慕小姐,我们到天台上去透口气,正好那边没有太多的人,也能落得清净。” “嗯,好。”慕江吟点了点头,答应下了他,并随着他一同走上了扶梯。 两个人绕过了这层层扶梯,走向了礼堂外的天台之处,终于脱离了那一片喧嚣,得以换得这一片没有丝竹乱耳的清净。 不知是裴书雪的性情使然,还是他本就对慕江吟抱有好感,同她走在一处之时,处处显露的都是关怀,走上了天台后,他又对慕江吟作出了邀请之姿,并指向了另一侧的秋千座椅,“走,我们到那边去坐一会儿。”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也并未再多言其他,随着他一同坐在了天台中央的那一处秋千座椅之上。 抬头之间所望见的天空是一片湛蓝的悠悠浮云,在天边漂泊着,浸透着那下午的阳光,落下了一片红霞,带着些飘散在秋风之中的宁静。 终于得以不再听那杂乱的喧嚣之声入耳,慕江吟的心中也多了几分清静,他抬起头来,望着这一片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是把一些积压在心中的不良情绪释放了出来。 裴书臣转过头静静地望着慕江吟,他的眼眸之中流转着一层淡淡的波纹,轻轻地打量着暮江吟的面色,好似也猜出了他心中所顾虑着的是什么,便主动开口,温声同其道。 “慕小姐不用担忧什么,我虽说是裴家的少爷,但毕竟这些年来并不在国内,这里甚少有人知道我是何人,慕小姐也无需担忧些什么。” “便是有人看到我同你在一处,也只当是年轻人之间的切磋交流,并不会生出什么是非来的。” 听了他的话,慕江吟的眉心稍稍动了一下,也不吃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绪,在他的心中荡漾了起来,她轻轻转过头,望向了身侧的裴书臣。 但见他凝结在眉眼之间的诚挚,他那修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却也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都明白,也承蒙裴少爷不嫌弃。” 这裴少爷留学归国而来,想必身在异国他乡并不清楚这远在上海滩的恩怨是非,也未必会知晓慕江吟与裴家之间的关系。 他猜的对也不对,他只以为慕江吟同他在一起时是担忧还会如同和闻函初在一起时候,会引来旁人的非议。 却不知他心中真正所顾忌的,是他名字之上所冠着的这“裴”一姓氏。 也罢,他毕竟是个局外之人,即使刚刚归乡而来,那些事情还是不必要叫他知晓为好。 既然此刻已经远离了那一片喧嚣,不再被那一双双眼睛所望着,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可忧心的了。 他既然有如此诚心,那自己便也没有什么可忧心的,只要不暴露自己的心,是同他闲谈几句,倒也无可厚非。 她轻轻抿了一下唇,直视着裴书臣,言语之间也带着同他一样的客气温和,“裴少爷是何时到国外留学的,这些年来从未有见过裴少爷,想必裴少爷这些年来是一直定居在国外。” “这个慕小姐便有所不知了。”只见裴书臣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平视着面前的那一片浮云,声音之中,带着些悠远而又缥缈的深意,“或许你不知道,现在的这个裴夫人并不是我的生母,他是我父亲后娶的续弦妻子。” “我的生母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父亲娶了继母之后,便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来关照着我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父亲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无心去管理家里的事情,继母照顾妹妹也无暇分身乏术,便将我送到了乡下的外婆家里,由外公外婆照顾着我。” “小时候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乡下陪着外公外婆,只是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到上海滩裴公馆里。” “父亲一直是妹妹如掌上明珠,也很少同旁人提起过有我这样一个长子。当年我的生母还在世的时候我尚且年幼,因而很多商界名流都并不知晓我的存在。” “在我十四岁的那一年里,外公外婆相继去世,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什么依靠,便跟随着舅舅一同去往了法国,这一去就是七年。” “我原本是打算一直留在法国陪着舅舅的,可奈何后来舅舅因为一些事情并决定回国来发展,我便也跟着舅舅一同回到了国内。” “舅舅说,纵然这些年来我一直不在父亲的身旁,可我到底姓裴。终其所以仍然是裴家的长子,理所应当回到父亲的身旁协助他,并尽到一个作为长子的责任。” 说着,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惆怅在他的眼眸之中渐渐泛了起来,“其实我在法国的时候一直都是以专研学术为主的,但回到了这里,却要和父亲一同应和着生意上的事。” “可我毕竟已经离开上海滩很久了,回到了这里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不熟悉,而且做起来都是力不从心的。” “或许有些事情对于旁人来说很是简单,可对我来说却是难上加难,但这是我身为裴家之子的职责,也是我没有办法去逃避的。” 裴书臣所说的每一句话,慕江吟都清晰地听在了耳里,不觉生出了几分略微的震撼。 他只是廖廖同自己叙述了有关他的过往,某一些事情只是一笔带过,对她还是有所保留,但慕江吟并非猜测不到。 听他这样说着,她心中也渐渐透出了一面明镜,大概也清楚了裴书臣这些年来的经历。 在自己小的时候,是听说过裴望远和前妻之间还有一个儿子的,好似在孟如锦嫁到裴家之后,他的那个儿子也还在裴家之中。 可是后来不知何时,这个儿子便莫名消失了,无人知晓他究竟去了哪里,也在无人提及过裴家的这个儿子。 不过以裴望远与孟如锦昔日里的行事作风来看,慕江吟心中也大胆猜测出了一二。裴望远再娶了梦如锦为妻之后,将裴书臣送到乡下的外婆家的原因,绝对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繁忙,无心照顾他。 第二十五章 几番因缘巧弄人(七) 试问家中有那么多的下人,何尝需要他来亲自照顾着儿子? 再说以他身上这万贯钱财,想要在上海滩请一个姆妈来照顾儿子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说,这绝不是个可以称信的理由。 孟如锦是什么样的性情,慕江吟不会不知道,她一向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她已经嫁到了裴家,成为了裴夫人,又怎么能够容下裴望远和前妻所生下的儿子在他身旁? 定然是她嫁到了裴家之后,以防将来会有人抢占自己的儿女在裴家所拥有的地位,才撺掇着裴望远将裴书臣送走的。只有将这个非自己亲生的长子送走,她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而据说裴望远和从前的夫人也是因父母之命才结合在一起的夫妻,在一起没有多长时间,他前妻便因病早逝。 如此看来,两人之间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便是前妻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也未必能够引起他多大的重视。 当他娶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女人孟如锦之后,自然是想着孟如锦为他生下孩子后,别也不用担心没有人继承下他的血脉,如此,便也不再需要这个长子。 因此,只经孟如锦这轻轻一撺掇,他便随意找了个由头,将裴书臣送到了乡下。 将其送走之后,他也不在旁人面前提起这个并不受他喜爱的长子,因而这个人便渐渐的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这样想着,慕江吟倒不觉对裴书臣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便是他身为裴家长子,却从未被真正的重视过,从出生以来便犹如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自己虽然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但至少这些年来,父亲和继母一直都是爱自己的,若与裴书尘这般坎坷的经历而比自己的这一点心酸,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过当初裴望远那样果断地将裴书臣送走,定然是觉着孟如锦能够为他再生下几个儿子的来替他继承下经营一方的生意的。 可也没有想到,孟如锦只为他生下了裴书雪这一个女儿,十几年来别无所出,他的那个心愿也一直没能得以实现。 或许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生意无人继承,才想起了那个一直被自己泡在外面的长子。 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把远在国外的裴书臣叫回来,并让他来继承自己所要做的事情。这些事情裴书臣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暮江吟都是能够猜测得到的。 裴书臣出国留学多年,早已不习惯国内的生存方式,这些属于商界的各种曲意逢迎与勾心斗角,自然也不是他所想要去面对的。 他出生以来,有许多事情都包裹着难以言说的身不由己,便是到了现在,命运也始终无法由自己真正掌控。 谁又知他此番回国,又是否能够将其躲得过,是否继续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呢? 慕江吟对他心生同情,与此同时,也对他这些年来的经历与遭遇深深感叹,本是想劝他几句。 但又碍于他是裴家之子的身份,恐徒生是非也不便同他多言,也只能够浅浅的同其相劝一番。 于是她便轻轻转过身,双目之间含着赤诚之意,对其轻声而道:“芸芸众生,世间百态,我们每一个人所要走的道路,都并非是一帆风顺的。” “但只要坚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在前行的道路上,将所有的坎坷都踏作坦途,无愧于自己的初心,便是最好。坚守住本心,其他的事情都不足为惧。” “坚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裴书臣的眼眸之中有一抹光轻轻晃动了一下,在口中轻轻斟酌着,好似对慕江吟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生出了别样的深意。 他静默了几秒之后,最终还是沉沉地摇了摇头,一抹淡淡的惆怅映在了面颊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情,我本想继续留在国外深造,可奈何学业未完便中途归国。” “继承父亲的生意不是我想做的事情,可回到了国内,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些天,每日里一直陪着他各种应酬,国内的这些东西都让我觉得很不习惯。我总觉着自己的身体并不是自己的,这几天里每天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样的日子,只怕是没有尽头。” “或许这一切只是你自身的心态所造成的,也犹未可知。”慕江吟摇了摇头,面向着他,眼中含着诚挚,并对他说道:“你只是习惯了国外的生活,并不代表你回到国内之后就不能够正常生存的,只是你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你留学多年并不是无用之才,倘若你不想伴随着你的父亲去做生意,场上的事情,那你就仔细想想自己想做的是什么。总归有一日,会找到自己的追求的。” 听了慕江吟的话,裴书臣的眸光稍稍一聚拢,沉默了几秒,也不知在那杂乱的思绪之中,又融入了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几秒过后,他稍稍将头抬起,将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些探寻,也含着些好奇,犹豫了一下后,才对其开口:“既然慕小姐会有这样的说辞,那想必慕小姐的心中也是有自己的追求的。” “不知鄙人可否斗胆一问,慕小姐心中所追求是为何事?” 对此事,慕江吟并无可隐瞒,她的眸光坚定,很坦荡地同其言道:“化作春风雨露,教诲莘莘学子,为家国培育栋梁之才!” 闻此言,裴书臣的眉心轻动了一下,稍稍思考了一下,大抵明白了慕江吟所言之意,便望着她,直言同其道:“听慕小姐的意思,慕小姐所向往的,是教书育人的师者?” “没有错。”慕江吟的声音坚定且有力量,“这是我毕生的追求,且容不得更改的,办好中国的教育学是我毕生的心愿。” “只有为国培育栋梁,才能够挽救山河日下的中国!” 但见慕江吟眉眼之间的坚定和话音之中的铿锵,裴书臣不觉有些微微震撼,情不自禁地深深感叹了一句,“不曾想你身为女儿之身,竟有如此宏远之志,果真令人佩服!” 第二十六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一) “男儿既有志,女儿又为何不能有志?”慕江吟转过了头,面对向了裴书臣,眸色依旧清明,声音也依旧有力,“如今的时代早已不再是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女儿字也是志存高远的。” “我已清楚我的志向,并已决定要终生向其奋力迈进,裴少爷既对商场之事无兴,那便也好好思量自己真正的志向是什么。” “吟儿,你到哪里去了?”然在这时,忽然听到了慕靖慈呼唤她的声音。 “爸爸,我在这里呢。”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声,慕江吟便立刻走了过去,“有什么事情吗?爸爸?” “吟儿,跟爸爸到这边来一趟。”慕靖慈将他拉了过来,并对其说道:“你赵家伯伯刚远道而来,想要看一看你,你过去陪他说说话,只和他说几句话就成。” “好的,知道了爸爸,我一会儿就去。”纵然目江吟心中不喜这样的应酬,但为了慕靖慈,却也还是爽朗地应了下来。 临离开之前,她又转过身,礼貌的同裴书臣道了一声别:“裴少爷,我那边还有些事情要求处理,不能久伴,实在抱歉。” “今日就先不同你闲话了,我们改日再见。” 落下了这一句话,她便转身而去。 裴书臣并未开言,只是在身后静静地望着慕江吟的背影,良久之后,眸中荡起了一抹淡淡的清和,似别有几分深意凝在其中,交融成了一抹不可言的奥妙。 不知不觉,已经又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那一场庆典会结束之后,一切也都是照常模样。 裴望远那边没有什么动向,并没有因为慕江吟与其女儿的未婚夫走得太近的事情而找慕家的麻烦。 慕江吟也知道他不过是口头上说说恐吓自己而已,他的心思全集中在那些生意经营上,根本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第二遍也一直没有将他的那些威胁放在心上。 那几天之后也没有再听到和裴书臣有关的消息,那日和他漫聊聊了几句,她只觉得他这个人不同于裴望远的心机深沉与裴书雪的刁蛮傲慢,对他稍稍抱有一些好感,当他是一个非同于世俗之人。 只不过因为他也是裴家之人,自己也不能够同他深交,因此那天也只是浅谈了几句,并没有同他再去多言其他,以免因此再沾染是非。 而后的这几天也不知他去到了哪里,究竟是去找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是妥协了裴望远同他一同去着手生意上的事情,这一切都别无所知。 那天的话也只是慕江吟对他的相劝,至于他是否能听入心里,那这一切也只能够看他的造化,就都与自己无关了。 但最令她思绪牵动的却是另外一人,她没有想到自己那样相信的闻函初竟然是裴书雪的未婚夫,竟然也属于裴家这一阵营。 难得遇上一个与自己的思想境界,能够达到同一高度之人,也难得遇见了一个能够让自己愿意将藏在心底的心事倾之而出的人,却不料他竟然是在玩弄着自己对他的那一份真诚。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是文涵叔将自己对他说的那些事情说给了裴书雪和孟如锦又怎样,孟如锦又不会在乎这些。 大不了再挨裴书雪一顿冷嘲热讽,又能如何?自己该怎样活还怎样活,又不会惧怕些什么。 既是如此,那便也只当从未遇见过闻函初这个人,自己又不是缺少朋友,从此后,也不必再同他相见,再去谈什么理想抱负。 这一天依旧是寻常的一天,傍晚放学后,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走出了校园,慕江吟也还如以往一样,并没有在放学后立刻回家,而是去往了图书馆,准备再继续学习一会教育学。 这一日天气阴沉,一整天都是阴云密布,虽然一直没有落雨,但这一整天里也不见得一丝丝的日光。便是寻常夕阳西下的时刻,却也不见得天边有半点潋滟的霞光。 晚风拂起了慕江吟那宽大的校服衣襟,那冰凉之意透进了衣衫,不觉让人身上起了一阵瑟瑟之意,瞧着这过境的南风呼啸的模样,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阵降雨。 恐这过境的晚风太过于寒凉,慕江吟只好抱着手中的书,加快了去往图书馆脚步。 殊不知,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刚好经过了军校附近的训练场。此时此刻,闻函初刚好在训练场的单杠上坐着引体向上的体能训练活动。 反反复复做了几十个引体向上的训练,便是这晚风微凉,可闻函初的头上还是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双颊也泛起了斑斑的红色。 他双手离开了单杠,转过身,喝了一口水,稍稍坐了一下缓歇,却就在抬眼之时,看到了刚好从训练场旁边路过的慕江吟。 可慕江吟匆匆赶路,眼中只有前方的路途,却未曾注意到不远之处的闻函初。 “哎,慕同学!”闻函初见到了慕江吟,便立刻绕出了训练场,朝着她走了过去,还如以往一般,热情地朝着她打招呼:“好巧啊今日竟然在这碰到你了,几日不见,近来如何?” 回想起那日之事,慕江吟心中仍有愤愤,她抬起眼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又冷冷地将眼眸别了过去,声音之中也只有冰冷,“与你何干?” 说罢,便将身子侧了过去,准备继续赶路。 “哎!”闻函初不知她为何忽地对自己这般冷漠,心中只道千万般不解,便立刻又绕到了他的身前,将她拦了住。 他打量着他的神色,见她脸上并无欢喜之意,便细细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这同你有什么关系吗?”慕江吟终于侧过了头来面向了他,她的眉心微蹙,眼中也承载着不满,“你这恐怕管的也有些过多了!” 见得她忽然之间对自己这副态度,闻函初不由得愣了一下,由此可见,她的这一份愠意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第二十七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二) 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开罪了她,便也只能够小心翼翼地同其问道:“我们前些日子还说着要做朋友的,为何好端端地你忽然对我这副态度?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使得你不开心?” “如若是的话,请你告诉我,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定会改正。” 提到朋友这两个字,慕江吟心中的愠意便更甚,她的声音直接便提高了两个度,怒目直视着闻函初,“朋友,我哪有那么大的造化跟你做朋友?” “别装腔作势的了,在你眼里,所谓的朋友就是可以任意玩弄我对你的信任,亏我还那样信任你,谁料想你竟然是那样虚伪的人。” “我算是看错人了,早知道你一直有着这样的心思,当初我就不应该同你多说一句话!” “慕同学,你这是什么话呀?”听得了慕江吟这话,闻函初不觉更为诧异,整个人都是一片茫然,“我倾慕你的才华,一直以来都是真心想要同你结为良友的,何时玩弄过你的信任?” “行了,别装了。慕江吟瞥过了眼去,声音之中已经泛满了不可融化的冰冷,“你可是裴家认定的亲女婿,而我是裴夫人不要的女儿,我这样的身份哪有资格和你这乘龙快婿做朋友啊。” “现在你知道我跟裴家之间的牵扯了,知道我这可悲可笑的身世了,你满意了?满意了你就离我远些,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走开!” 说罢,她便重重地撞了一下闻函初,并大踏步从他的面前走过,再未留下任何一个回眸。 他这一番话好似一记闪电一般从闻函初的脑海之中劈过,一瞬之间好似醍醐灌顶,他当即便想明白了一切,连忙追上了慕江吟,并迫切地同她解释着:“慕同学,你听我说,我并不是裴书雪的未婚夫,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关系,这一切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然而,慕江吟气在心头,又哪里肯听他的解释,只是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前走着,“是不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爱做谁的未婚夫,便做谁的未婚夫!” 闻函初自然是不愿让慕江吟就这样误会他下去的,即便慕江吟不肯听,他却还是紧跟上了他,并诚心诚意的同她解释着:“那天的事情我没有和你详说,是我的不对,但我真的不是裴书雪的什么未婚夫。” “我也是真心倾慕你的才华,想要同你成为好友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的信任呀!” “你快点走开啦,我没功夫听你在这儿闲扯!”慕江吟自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同他多言,甩下了他,便快步向前冲了去,并走进了十字路口拐角处的图书馆之中。 “慕同学,慕同学!”怎料闻函初竟是如此执着,竟然跟着她走向了图书馆的这一边,好似一定要将心中之话同她解释清楚。 此时这晚风更为猛烈了起来,卷积着路旁的落叶,并散落在了街旁的道路上。从天边隐隐传来了一两声雷鸣,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场暴雨倾盆而至。 许是这一天天气阴沉恐有暴雨将至,因而此时无人去往图书馆,这偌大的图书馆中除了慕江吟之外并无一人。 “慕同学!”十字路口的一端传来了闻函初的声音,见得他也穿过了十字路口,并走向了这一旁,大概是非要同自己解释清楚不可。 此时图书馆中再无任何一人,以防他搅扰自己不肯罢休,慕江吟索性关上了图书馆的门,并将其反锁了上,这样的天气料想也不会再有旁人进到图书馆之中了。 把自己反锁到了图书馆里,这样他便不论如何都不得进门,也无法再打扰到自己。 “慕同学,你不要这样啊,我们之间是有误会的,你能否听我说清楚?”闻函初果然没有就这样放弃,他追到了图书馆的门口,并用双手拍着大门,冲着室内呼喊而道。 “你别在这里浪费力气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听!”慕江吟用这凛然且坚定的声音只对他落下了这一句话,便不再予以他任何理会,转身进到了图书馆的里屋之中。 她径自走到了里屋,坐了下来,并将自己的书包放下去,到书柜之中取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书,坐了下来,并静心地阅读了起来。 此时,窗外已是雷霆大作,大雨滂沱,雨水打在了玻璃上,浸透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水花。 果不其然,傍晚刮起了这样大的狂风,定然逃不过一场惊天暴雨。 不过这一切对慕江吟来说都起不到任何搅扰的作用,她只一心坐在书桌前,钻研着书中内容,对这雷霆雨暴雨充耳不闻。 此时的图书馆中,唯有她一人这安静的氛围又恰恰好,此时此刻,不论外界环境如何,他只做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静心之人。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两个小时任凭窗外如何风雨肆虐,慕江吟始终坐在这书桌前,纹丝未动,只待她将那从前疑惑的问题钻研透彻后,方才合上书,将头抬了起来。 这一次阅读收获满满,她只觉得内心格外丰盈,完成了这一日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之后,她便将借阅的图书放回到了书柜的原位,并背起了自己的书包,带好了自己原先带来的书,准备离开图书馆回往家中。 她在离开之前望了一眼窗外,此刻天空仍然是一片暗沉,笼在天边的是一层淡淡的暮色,想必早已过了黄昏时分。 已经不再能听到那贯耳的雷声,那倾盆的暴雨渐渐转小了下来,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檐角顺着窗棂滑落下来,落下了一片滴答滴答之声。 虽然这雨势还未能真正停歇,但此刻出门,便也不会再被大雨所淋浇而到。 这两个小时认真读书学习知识,她早已将闻函初忘在了脑后,想必遇上了这样的大雨天,他被自己关在了图书馆外,此刻也早该回去了,此时,自己也终于能够安心回家了。 走到了门口之处,她将反锁住的门打了开,并推开了大门,准备回往家中。 第二十八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三) “哎呀!”哪知,她刚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竟听到了一声呻吟。 “啊!”她的心不觉一惊,整个人被吓了一跳,怎料此时门外竟然还会有人在? 却怎知,此时,闻函初刚刚好站在她的身前,他整个人身上都蔓延着雨水的痕迹,衣襟与裤脚都湿透了,还在不停的滴着水。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与昔日里那些秀俊朗的样子判若两人。 未曾想,他竟一直站在门口之处,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一直在这一边守着,哪怕是暮江吟未曾予以他一声回应,他也寸步未曾离。 又不料,刚刚慕江吟推开门的那一刻刚巧将外门撞在了他的额头上,此时,他的左边额头已然泛起了一块红色的印记。 “你……”慕江吟用手指着闻函初,但见他如今这般模样,她不觉大为讶然,震惊地从上至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犹如落汤鸡一般的模样,“你竟然还没走?” 闻函初皱着眉头揉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撞击的红肿的那一处额头,忍住了那一份疼痛,面向着目江吟,始终是认真且诚恳的模样,分毫未曾改,“我没有和你把误会解释清楚,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但见他已然被雨水淋得这样狼狈,却始终怀着这样认真且赤诚的态度未曾改变,慕江吟的心好似有什么东西划过了一般,此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你是不是傻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却也有些感动地看着闻函初,“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躲开,难道你就为了解释这几句话,都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感染风寒吗?” “这又有何可在意?”闻函初的面容朗朗,那眼眸之中的明朗与坚韧,好像是军人与生俱来的素养,“立志守卫国家之人,难道还会在意这点雨打风吹?” 他的声音稍稍停了一下,眼眸之中又更多了几分柔和,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恰若清风拂面,“我自知自己有行事不妥之处,为此,必然要向你道歉,并解释清楚的。也是我非常珍惜的一位朋友,我不希望我们因为这一点误会而一拍两散,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机会。” 慕江吟抬起眼眸来,看着闻函初,但见他眼眸之中的诚挚,他的心不觉稍稍跃动了一下,他这般模样倒也的确是极为诚心。 但见他那已经湿透了的头发和身上还在不停地流淌着的雨水,一时之间,她心中也生出了些于心不忍之情。 “唉,算了。”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终于松了口,并将图书馆的门大敞了开,对其而道:“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进来躲会雨,仔细感染风寒。” 终于等得了慕江吟的这一句话,闻函初脸上顿时浮现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声音之中也更多了些清爽之意,“谢谢慕同学。” 他随着慕江吟一同进了图书馆,慕江吟将大门关了上,便引领着他到达了阅览座位。 图书馆中,上方闪烁着白炽灯,灯光洒落在了书柜与书桌上,明亮之中空无一人,有淡淡郁金香的味道,从空气之中拂过。宁静之中,也添了些温馨之气。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慕江吟我自己放在椅子上的书包拿了开,并对闻函初指向了这一处。 “嗯,好。”闻函初四周环顾了一番,并点了点头,坐在了那一处坐位置上。 慕江吟又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旁,取出了钥匙,将自己常用的储物柜打了开,从中取出了一条毛巾,递给了闻函初,轻声道了一句:“快把你身上的水擦拭一下。” 闻函初抬起头来,正对视上了慕江吟的眼睛,她眼波淡淡,面容清澄,从中看不出什么思绪,也窥探不到任何喜怒,也不知在他的内心深处,是否是真正原谅了他的过失。 “谢谢。”闻函初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并道了一声,谢接过了她手中递来的毛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自己那湿漉漉的头发。 “你先把衣服脱下来。”慕江吟也锁上了自己的储物柜,转过身来便又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啊?”闻函初此言却不觉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慕江吟,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慕江吟让他走近了几步,从上至下扫视了一眼他那已经湿透了的外衣,才又开言道:“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脱下来,我去给你晾一下。” “啊啊,好。”闻函初这才反应了过来,并立刻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 慕江吟很麻利地接过了他的外衣,并将其搭在了图书馆中,闲置着的木架之上。 闻函初坐在一旁,望着她的身影和那娴熟的动作,眼中似有一抹淡淡的光芒从中划过,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他的心中流淌而过。 这女孩除了超凡脱俗之外,还有一份藏在洒脱的外表下的一份细腻。 慕江吟将他的衣服平整地铺在了木架上后,并又转过身坐在了闻函初对面的位置,面向他的时候,面色和声音也依旧是淡淡,“你在这里稍稍休息一下,衣服过一会才会晾干。” “好的,多谢你了。”闻函初点点头,真诚地对她道出了那一声谢。 他用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发丝上所沾染着的雨水,可谁料一个不慎,竟触碰到了刚刚撞在额头上的那一处伤痕,骤然之间传来了一丝疼痛之感,他不觉皱了一下眉。 他这一点微表情,却被慕江吟很敏锐地捕捉了到,她微微侧过头来,轻声对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闻函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不愿让慕江吟为其担忧,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然敏锐如慕江吟,并不会察觉不到,那一块红色的撞痕仍然很清晰地露在了闻函初的额头上,那样猛烈的一撞击不可能没有一点疼痛之感。 慕江吟稍稍朝着闻函初靠近了一点,并细细对他问了一句,“是伤痕疼痛了吗?” 闻函初并不想为此小题而大作,他只是摇了摇头,面上也是一副很轻松的模样,“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过后就消了。” 第二十九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四) 只见慕江吟的眉心轻轻蹙动了一下,他的伤是因自己而起,她自然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她将自己的背包打了开,动作麻利地从中取出了一个随身携带的药包,一言未发,便坐到了闻函初的身旁。 “你这是……”看见她放在桌子上的药包,闻函初微微怔了一下。 “你别动。”慕江吟的声音爽利,立刻将那药包之中的棉签和上药取了出来,对其而道:“你稳稳坐在这里,我给你上一下消肿的药。” “哎……”看见慕江吟如此文寒出不觉,有些恍然,他怔了几秒,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开口之间,却有些不敢于接受,“不用如此麻烦的,这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你听我的就是了。”慕江吟却仍然执意,她的声音之中好似添了几分与她昔日里气质不符的气场,已经将棉签涂好了药,“坐在这我给你涂药,我把你撞伤了,哪有不负责的道理?” 说着,他便用站着上药的棉签,轻轻地涂在了闻函初的伤痕之上。 那冰凉之意渗透了肌肤,那伤痕之处又起了一阵撕疼,他的身子也不觉随之颤抖了一下。 “不要动,你先暂且忍一下。”慕江吟一边轻轻为他擦拭着,一边开口道,声音冷冷清清。 她的动作很细致,却也很是娴熟,那消肿要涂在额头上,带着一丝清凉之意,但却也并不是十分寒凉,甚至在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暖意。 涂药之间,两人的身体靠得竟是如此之近,闻函初抬眸之间,恰恰能清晰地瞧见暮江吟的容颜。 她的眼波清澈如湖水,明眸如镜,眉眼之间带着那清明的透彻,那清丽的容颜,更如同池中那含苞待放的芙蕖。 她那均匀的气息在无意之间扑在了他的脸上,好似还带着一丝丝如春风拂面般的婉约。一时之间,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涓涓细流一般涌入心底,竟令闻函初的心毫无规律地跃动了起来。 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心中流转着淡淡的清波,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愰了神。 “好,可以了。”慕江吟很快便为他涂好了伤药,她将棉签和上药收拾好,再度装回到了自己的包中,并又坐回到了他对面的位置。 “已经给你涂好消肿的药了,大约一天的时间,你的额头就能够恢复如初。” 而此刻,闻函初仍然陷入到了怔怔的出神之中,思绪早已不知飘飞到了何处。 慕江吟偏过头去打量着闻函初,但见他这一副呆呆怔怔的样子,她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并提高了声音呼唤了一声他,“喂!” “啊?”经她的一声呼唤,闻函初才回过神,回过头看向了慕江吟,目光之中,还带着几许怔忪,“你……在叫我啊。” 慕江吟颇为无奈地呼了一口气,“这里就只有你与我两个人,我不是在叫你,我叫谁呀?我是说已经给你涂好了消肿的药了,你先休息一天,明天过后就会消肿。” “啊,噢噢。”闻函初刚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额头上附了一层丝丝缕缕的冰凉之意,甚至更添了一些清爽之感,他将自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复又点了点头,并带着几分郑重地向慕江吟道谢而道:“当真是谢谢你了,慕同学。” “有什么好谢的。”慕江吟只是撇了撇嘴,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对此,似乎并没有怎样在意,“我把你撞伤了,难道还能不负责不成?” 她落下了这一句话,便翻开了桌子上的书,继续阅读着,再未发一言。 闻函初还在等着他开言,然她却再未落下一句话,好像无意于同闻函初在过多攀谈。这副淡定的模样,好似忽略了他的存在一般。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左右茫然,气氛凝固在这里,好似交接了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空气。饶是这般,倒是更令闻函初心中忐忑难安。 “慕同学,你……”沉默了几秒后,他才终于开口,然话到口边,他却不知该如何启齿,踟蹰了一瞬后,他才再度接上了话,“你是愿意原谅我的过失的,对?” “原谅?”哪知慕江吟却是将头抬了起来,用那直直的目光看着闻函初,他那清灵的眼眸之中闪烁出了几分锐利,从她的双眸之中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她的声音明亮而又清晰,“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呢?” “我……”被慕江吟这样一问,闻晗初顿时之间如梗在喉,本有许多话语要同她言说,可偏偏到了此刻,竟是连一句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说呀!”慕江吟还是那样,一眼不眨地盯着闻函初,声音之中虽然没有戾气,但也不失力量,“你不是要和我解释吗,怎么到了现在又说不出来了?” “这个,我……”被他这样问着,闻函初一时之间不觉有些恍然,他只能迅速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将自己的思绪理清楚后,确保脑海之中的逻辑有条不紊,他这才正面面对向了慕江吟,张目之中带着郑重与真诚,这才开了口,“慕同学,那天的事情,我的确有错,我不该在你对我说了你曾经的事情之后,还没有和你坦白我与裴书雪也是相识之人。” “但我从来没有过想要欺骗你,或者是玩弄你对我的信任的意思,我是真的想帮你排忧解难。只是……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你和裴书雪之间是这样的关系。” “是也好,不是也罢。”慕江吟侧过了脸,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脸上是不以为意的模样,也不知她究竟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反正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再多说些什么也没有用,就算你是无心,可你是裴书雪未婚夫的这件事情毋容置疑。” “我原不原谅你也并不重要了,你与他们之间有着这样近的关系,这是你永远没有办法自欺欺人的,所以,我跟你也做不了什么朋友,以后就当是个陌路人。” 第三十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五) “不,慕同学!”闻函初自己的手掌收了紧,一瞬之间,他的脸上也更多了些庄重,郑重其事地望着慕江吟,连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根本不是这样的,我要同你解释的就是这件事情。” “我从来都不是裴书雪的什么未婚夫,这完全就是子虚乌有,这是你对我最大的误会,无论你是否愿意原谅我,我都务必要把这件事情和你解释得清楚。” 听得他这话,慕江吟的眉心不觉蹙动了一下,她侧过头来望向了闻函初,脸上带了些茫茫然的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看见暮江吟这样的神色,想必是对此事生出了好奇,如此便也说明她肯听自己解释。 他的眉心之间更多了几分郑重,并细致且认真地同她说道:“没有错,我同你说得是事实。我与她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未婚夫妻的关系,这一切都是那些长辈们胡邹出来的。” “其实这一切也主要源于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我父亲与她父亲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因此,我和她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相识了。” “因为两家人之间的交集,所以我同她在小时候也常常有来往,说起来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之交。” “她的年纪比我小上三岁,对我来说便如同一个小妹妹,在家中,父亲只有我一个独生子,我并无兄弟姐妹,因此,这些年来,我便也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爱护。” “因为是自幼相识的,所以她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妹妹,这种关系是没有办法转变的。但是家里的人却不这样认为,在他们眼里,维系两家关系最好的纽带便是联姻。” “商人向来都是重利益的,因此,他们便把婚姻当成交易买卖。一直有意想要让我与裴书雪结为夫妻,这样两家之间能够结成儿女亲家,关系便更为稳固。” “但是这桩联姻并非是我心中所愿,我也并不看好为了利益而结成的婚姻关系,更何况我对裴书雪并无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谊,在这种事情上,我是绝不能妥协的。” “她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因此性情之中多了许多的刁蛮与任性,说一句真心话,其实我并不喜欢她的性情,但因为两家的关系亲厚,所以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对她容忍着,关切着。” “便是她有许多事情做的极为不当,我也只能够看在两家人关系的份上不同她多做计较。我与她的性情本就不相投,这样的两个人是没有办法结为夫妻眷侣的,最多也只能够维系现在的兄妹关系。” “我也曾同家里人谈过,我并不想与裴书雪结为以利益为纽带的姻亲,我只希望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可是在家人眼里,我的这些心愿是最没有用的无稽之谈,在他们眼里,我的婚姻是务必要给他们带来利益的,所以他们一心认定要把我和她联为姻亲。” 他说着脸上不觉浮现出了一丝惆怅之意,抬起头来对着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转过头来面向了慕江吟,微微牵了牵嘴角,脸上带了几分自嘲之色,“你没有想得到,都已经民国了,我却还要被这种封建旧时代的婚姻观念所束缚着。” “竟然是这样……”闻函初所说的每一字一句,慕江吟都清晰地听到了耳里,一时之间她的心中也不觉起伏起了一阵震撼。 她侧脸面向闻函初,神情之中多了些认真与不可思议,“也就是说,这些是从来没有经过你们本人的同意,是他们私自为你们定下的婚约,那你为何不和你家里的人说出你的真心想法呢??” “我当然和他们说过呀。”闻函初轻呼了一口气,又暗暗低下了头去,眼神之中,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惆怅,“我不想认下这桩婚事,也不可能和裴书雪成为夫妻,我和我的家里人说过我的真实想法,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理解我,支持我。” “他们是说凭借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我和裴书雪结成夫妇,一定会是羡煞旁人的天作之合。除了裴书雪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配得上我这样的身份。” “也让我别做其他的想法,只等待着毕业之后,再由他们一手为我们操办婚事,这些事情根本容不得我有其他任何看法。 他作了一下停顿,稍稍沉默了片刻后,又缓缓将头抬了起来,那一双暗淡的眼眸之中,只有着极为浅淡的光亮,“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是利益至上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他们在乎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把我内心真实的想法当做一回事。” 听得他这一番言语,慕江吟的心中也不禁涌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酸楚之意,这种感觉是同情,是替他不值,抑或是震惊震撼,她也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原来当真是自己误会了他,她未曾想,在他的背后,竟然会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苦衷。 他与裴书雪之间的这一桩婚事,原来从来都不是他的本意,原来在他父母的眼中,他便是一件用来交换的物品,而从来未存在着真正的亲情。 这些藏在他心底深处的无奈与苦楚,是自己全然没有意料得到的。 自己被亲生母亲抛弃,他被父母当成筹码,与自己这样离奇的身世相比,他又能够好到哪里去呢? 自己就算没有亲生母亲的呵护,但至少还有父亲与继母的关爱,可他双亲明明尚在身侧,却未曾予以他该有的关爱与呵护,他的处境甚至还不如自己如此这般。 没有一个人会同旁人讲究自己父母的坏话,他眼中的惆怅与忧伤,亦不是能够伪装的出来的,慕江吟得以察觉出他对自己所说的一字一句皆是真心之言语。 而他肯把这些难以启齿的苦衷,说与自己也定当是对自己抱有信任,他并非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而自己却那样误会他,还当他作是虚伪而又心机深沉之人。 却不料他藏在心里的苦衷竟比自己还要深,还要令人震撼。 第三十一章 冰释前嫌归旧好(六) 一时之间,她的心底又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愧疚之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启齿,两人相对之间,皆是无言。 良久之后,他才将头抬起,望着面前的文晗出他的双目之中,带着些许的复杂之意,唇角牵动了几下,似乎是要启齿对他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唇瓣翕动之间,却不知该从何开颜,便也就这样踟蹰着。 闻函初缓缓抬起了头,并转过了目光,望着慕江吟的这一副神色,大抵也猜出了她此刻是怎样的心境。 他轻轻敛了一下眼眸那狭长的丹凤眼,其中划过了一缕淡淡的微光,唇角渗出了一丝浅淡却也饱含着凄凉的笑容。 他的声音森森,如同在天边飘缈着的云雾,像是在安慰慕江吟,又好似在自我安慰着,“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他们的意愿又不是我一定非要遵照的。” “更何况,所谓的婚约只是他们口头上所说的,我们从来没有订立过什么婚约,这件事情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因此便也做不得什么数。” “离我们毕业还有些时日呢,现在无需考虑那些事情,就算真的会有那一天,我也会坚决反抗,绝不会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 “更不会……”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轻轻停了一下,眸光微微向上抬起,在眼眸之中凝聚起了一抹深沉,而又带着些深意的光,声音也更多了些肃穆与郑重,“更不会超帅地对待着自己的感情。” “若要成婚,也定然要娶自己心爱之人为妻,与自己相爱之人相携此生,直至白头暮年,这才是我真正该定下的终身之盟。” 听他说到这里,慕江吟的心中却生出了一丝丝的好奇,但见她双目之中所泛着的真诚与坚定,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启齿问道:“所以你心爱之人又是何人呢?” 闻函初轻轻侧目,望向了坐在他身旁的慕江吟,一时之间眼眸之中渗出了一抹淡淡的柔和,压过了方才的那一抹淡淡惆怅。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遇到那人,就算是没有遇到那个人,我也不会草率对待自己的感情和一个并非与自己相爱之人结为夫妇的。” “如果一直没有遇到那个人,我情愿一生不娶。不过我相信,只要心中有诚意,终有一日会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那相知相爱之人的。” 慕江吟的目光依旧坐在闻函初的脸上,听着他此般言语,她心中也顿生慨意,轻轻点了点头,眼眸之中的那一抹微光,好似是融合而成的赞许之意,“这样看来,你倒是一个对自己的感情极为重视又极为负责的人。” “能够被你所爱之人,该是一个怎样幸运的人啊,那便祝愿你能够早日遇上那个人。” 闻函初头转了过来,正对视上了慕江吟的眼眸,他眼中有一缕淡淡的光芒,从中溢出,好似添了几分兴致,并对慕江吟轻轻启齿,“听你这样说,你也是支持我反抗这桩婚约的吗?” “当然啊,难道这还有什么需要质疑的吗?”慕江吟的回答极为肯定,没有一点点的犹豫与彷徨,“现在已经是民国时代了,我们都是接受新思想熏陶的青年,我们这一代人是绝对不能够因为从前的那些腐朽的旧思想而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所埋葬的。” “既然你不喜欢裴书雪,你想追求自己的爱情,那又为何不能够得到支持呢?像你这样一个,坚定内心想法,又对自己感情认真负责的人,在这个世道之中属实无多。” “所以你一定要坚守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千万不要因为那些所谓的压迫和世俗眼中的利益而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做妥协。” “我绝对不会的。”闻函初深深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眸之中,凝结着坚定,与此同时,也带了些振奋与悦然,唇角终于扬起了一抹轻快的笑容,“我会永远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坚持自己所追求的美好。” 他顿了一顿,对视上了慕江吟的眼眸,眼波之中流转着一抹深意,并深深而道:“也谢谢你愿意支持我。” 话音落下后,他的唇瓣又翕动了一下,他那修长的眼睫抖动了一下,好似还带着几分踟蹰,两三秒过后,才对着慕江吟认真地开了口,“那天的事情……我为,我没有在当时把这件事情,同你讲明而向你郑重地表示道歉。” “那天会形成那样的局面,我心里也十分自责。我真的不想因为误会而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你能否原谅我当日的过失,我们继续做知音好友?” 然慕江吟却摇了摇头,她的双目之中泛着诚挚,声音也很是真诚,“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太言重了。” “那天我确实是误会了你,我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和裴书雪有婚约,而是以为你在利用我对你的信任而套我的话。” “现在既然已经解开了误会,那我也没有什么可生气的了,我也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你的身后也有很多旁人所不知的苦楚。” “倒是我……”说到这里,她默默将头垂了下去,那一层愧疚再度笼罩在了心房之中,“一直误会了你,还把你给撞伤了,我也有错……” “嗐,这算不得什么的。”闻函初摇了摇头,不见得对此事有分毫的在意,能够消除木匠吟心中的误会,于他而言便已是极好。 他的目光之中尽是爽朗,并含笑而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算作是冰释前嫌了,你不会再介意与我做朋友了?” “嗯,当然。”慕江吟也爽朗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之中也尽是真诚,“就当作是一场误会,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就不必再提了,以后便还像从前一样相处。” “哦,还有。”她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情,一瞬之间,面色骤然变得谨慎了起来,并慎声对闻函初而道:“前些天我对你说的那些事情,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你不要透露给裴家的任何一个人,更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内心想法。” “这些事情除了父亲和如意之外,也只有你知道,我不想让孟如锦和裴书雪得知我的想法,在生出一些不必要的是非来。” 第三十二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一)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闻函初点头,面容极为坦然:“我只是把裴书雪当成妹妹照顾而已,与她之间并没有那么亲近,也从来不同她谈心,不必要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和她多说的。” “你对我说的这些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透露给她的。其他的人也一样,这是你叫我保守的秘密,我也绝对不会说给任何一个人听,你可以完完全全的放心。” “嗯,那边好。”慕江吟点了点头,自然也是没有顾虑地相信他的品性,“既然你已经向我保证了,我自当是相信你的。” “还有啊,我的事情也是。”闻函初眉眼一弯,有几分温和镶嵌在眼角,又同慕江吟轻声说道:“刚刚我对你说的那些我也只同你一个人说过,你也不要对旁人透露。” “裴家的人若是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如果现在就让我的父母知道我有抗婚的想法,只怕他们现在就要搞出一桩又一桩让人烦心之事了。” “也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半个字。”慕江吟的回应也极为坦荡,“我自己知道就好,对旁人谁我都不会去说的。” 两人的目光在此刻相交汇了上,好似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融合在了其中。彼此之间有了共同守护的秘密,在无声无息之中,渐渐拉近了两颗心之间的距离。 窗外的沙沙细雨已然停歇,暮色笼罩在了窗口,晚风耸动着那枝丫上的层层碧叶,勾勒下了一副如织锦一般浓密的夜色。 “雨停了,我们走。”慕江吟看了看时间并收拾好了桌子上的书本,并背上了自己的单肩包,对闻函初说道。 “好。”闻函初跟着她一同走了出去。 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屋外已是夜色阑珊,大雨停歇后,空气之中泛着湿润的气息。许是阴云未曾散尽,夜空之中窥探不到半点星辰与月色,但仍有淡淡的光辉洒在路旁的街道上。 问寒处朝着四周环顾了一番,但见这夜色幽深的幽,对慕江吟温声而道:“夜色已经深了,我送你回家。” 慕江吟刚欲启齿想要说些什么,然话还未曾说出口,便被闻函初制止了住,他好似知晓慕江吟会说些什么,便先一步而道:“什么都不要多说了,慕公馆距这边还有一些距离,让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我放心不下。” 闻函初既然已如此执意,慕江吟自然也不得再说些什么拒绝的话语,便也轻轻点了点头,浅笑而道:“那就谢谢你了。” 闻函初清和一笑,并对她做出了一个极为绅士的有请动作,“请。” 慕江吟点了点头,踏步下了台阶,闻函初在她的身后,护着她,两个人一同走出了图书馆,并踏在了那柏油马路上。 在这淡淡的晚风流洒夜幕下渐行渐远,落下了一道浅淡的光辉,化作了最绚丽的风景线。 那一日,慕江吟与闻函初冰释前嫌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便也恢复如初。 闻函初欣赏慕江吟的才华,慕江吟也相信闻函初的真诚,消除了那一日所生出的误会之后,两人知当还是知己好友。 慕江吟也不愿意去多顾忌闻函初和裴家之间的关系,不论闻家和裴家之间有着怎样深厚的交情,便是闻函初和裴书雪之间有着青梅竹马之意也罢,这一切也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 只要闻函初不是裴书雪的未婚夫,不是裴家的人,那么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瓜田李下之嫌,也无需去顾忌与他之间的交往。 自己所思所想的事情,他也不会将其透露给裴家之人。通过前些时日以来的交往,种种虽然相处之日无多,但从中得以看出他的品行与心性。既然他是真诚之人,那她也无需去怀疑他的品性。 只不过两人处在不同的学校,又都有着各自需要忙碌的事情,平日里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也很难能在私下里有时间相聚。因而,即便是已经和好如初,也不能够时常会面。 转眼之间,便又是近一个月的时间,面临着毕业之际,两人在学校之中都有着极为繁忙的任务。 这一个月之内,只有一次放学之后的偶遇,他们在一起畅谈了几句,其余时候便都没有再见过面。 这一天是一个难得的休息日,这些天来,慕江吟一直在学校里筹备着毕业的事情而繁忙不已,终于迎来了一个休息日,他便想着这一日在家中好好休息,来缓歇前些日子里的疲惫。 阳光穿梭进了云层,并洒落在了透明玻璃上,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了慕江吟埋在枕头上的面颊上。 感受到了落在脸上的那一抹阳光,慕江吟这才有了苏醒之意,她徐徐睁开了双眼,穿着睡衣走下了床,拉开了窗帘。 刹那之间,阳光洒满了少女的闺房之中,她将窗子推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吸了一下屋外撒进来的清新空气,便又走回到了梳妆台上,准备梳洗打扮。 “江吟,江吟,江吟!”忽然之间闻得了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呼唤,在走廊中响了起来,并渐渐朝着房门靠近。 慕江吟还没能反应得过来,门便被“砰”得一声推了开,只见得江月莹风风火火地朝她跑了来,并将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停地摇晃着她声音之中载满了藏不住的激动,“快快快,我们快走啊,晚了就赶不及了!” “哎哎哎,别晃了,别晃了!”慕江吟被她晃得一阵头脑发昏,连忙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制止了住。 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缓了一下,并转过头,颇为诧异地看着姜悦滢,“这一大清早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呀,什么赶得及,赶不及的?” “哎呀,难道你没听说吗?”姜悦滢的双目之中,闪着莹莹的光芒,无法按耐得住心中的那一份欣喜激动,“城南西路的那一边今天举办了一场起射比赛,有好多人要参加呢。” “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点陪我去呀,咱们要是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说着,她便立刻拉起了慕江吟,要带着她往外冲。 第三十三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二) “哎哎哎!”慕江吟慌忙之中从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面对她这般急促而又激动的模样,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悦滢你要干嘛呀?”她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尚未换好的衣衫,“我的衣服还没有换好呢,哪能这样就陪你出去?” “再说了,骑车比赛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骑射,你叫我去干嘛呀?” “不是,我们去参加骑射比赛,是我们过去观看嘛。”姜悦滢的脸上满是兴冲冲的神色,“你大概是不知道,这次骑射比赛可是民国以来,在咱们上海滩所举办的头一次呢。” “可是有好多英俊帅气的男生前去参加,我们正好过去看一看嘛,到时候说不定能看得到多少精彩的比赛呢,大饱一下眼福多好啊。” “悦滢,你还是自己去。”慕江吟却摇了摇头,将其推辞了去,她又坐回到了座椅上,“好容易才赶上一天休息日,我想在家里休息一下,再读读书,复习复习知识,你就自己先去。” “我的好江吟,你就当是陪陪我,求求你了。”姜悦滢却仍然不肯罢休,他拉扯着暮江吟的手,不停地向她央求着,“就我自己一个人去,多么没有意思呀,而且要我一个人这样过去,叫我怎么好意思……” 说到这里,她的脸颊不觉一红,声音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唇角却含着一丝掩藏不住的甜蜜笑意。 “嗯?”但闻她的声音之中有几分不同寻常,慕江吟好似从中察觉了什么,立刻回过了头,但见她那副春心荡漾的神色,心中大抵便已经猜测到了个所以然。 她转过了身来,仔细地打量着姜悦滢的神色,“不好意思什么,实话实说,你要到那边去,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姜悦滢低下了头来摩挲着自己的嗅觉,忸怩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小声说了出来,“其实,其实就是我喜欢的男生去参加这次骑射比赛,我想要去看他,我希望他也能够注意到我……” “是真的吗?”听她说到此处,慕江吟才稍稍有了一点兴趣,并转过了头,对她而问:“你是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他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的人啊?” “他……他……”姜悦滢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团坨红,在口中小声念叨着,却始终没能说得出来。 “哎呀。”她又低下了头,去跺了一下脚,最终还是羞涩地小声说了出来,“就是我前不久遇见的一个男生嘛,长得又帅气,体魄又健硕,我就是就是很喜欢他……” “好啦好啦,江吟,我们别多说啦!”算着时间,她不觉又焦急了起来,并扯住了慕江吟的衣袖,不停地同她叫嚷着,“骑射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要是我们去晚了就错过了。” “江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陪我去嘛,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过去的话,让他看见我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我会觉着很尴尬的。” “等回过头来,我一定会请你吃一顿大餐,求求你,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行行行,别晃了,别晃了。”慕江吟抵不过她的执拗,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并握住了她的手臂,可有几分无可奈何,“你要真是拿你没办法,行行行,我陪你去还不行嘛。” “真是的,你平时不是,从来都没有社交恐惧症的吗,怎么这会遇到个喜欢的人,就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我这是心里头激动嘛,我怕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有你在我身旁,我心里才能够有底呀。”姜悦滢撅了撅嘴,又晃了晃身子。 得到了慕江吟的应允,她自然是喜笑颜开,并还住了慕江吟的手臂,“好了,我们别在这里多耽搁了,再晚些就迟了,趁着现在时候没有太晚,我们快些去收拾收拾去。” 但见姜悦滢如此着急,慕江吟也只能快速地梳妆打扮了一下,收拾好了之后,便和她一同出了门,拦了一辆黄包车去往了骑射大赛的会场。 姜悦滢为了去见自己心有好感的男生,自然是将自己打扮得极为靓丽多姿。但慕江吟对骑射大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对此便也没有过多在意。 再加上为了陪姜悦滢赶时间,更来不及仔细思考这些,便没有太过于着重梳妆,只是穿了一件颜色较为浅淡的长裙,将长发垂落在肩上,连妆容也是浅浅的在脸上描摹了一点,便随着姜悦滢一同前往。 幸而那黄包车夫跑得快,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便到达了那骑射大赛的会场,当他们到达的时候,一切都正在准备之中,骑射大赛还没有正式开始。 他们来的也不算太晚,到达的时候,也刚刚好还有空余着的座位。 “快快快,江吟,我们快上那边把座位占上。”姜悦滢自然是万分开怀,拉着慕江吟便走到了靠近会场最近的一处座位坐了下来。 慕江吟尚且没能反应的过来,便被她拉扯到了那一边坐了下来。 但见这场地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草地之中并没有任何一点杂物,像是专门为了比赛而准备好了的。 不远处,有几名身着运动装的青壮年男子在做热身运动,想必是参与骑射大赛的选手。 在这个视角看不清那些运动健儿的容颜,但见个个身姿矫健,着实都有年少英才的模样,身上满是蓬勃的朝气,也难怪姜悦滢会为之倾心,也不知她的心上之人是哪一位。 “我们来得早了,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姜悦滢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又说道。 不觉之间,腹中又是一阵饥肠辘辘之感,她抚摸着自己的胃部,又呼了一口气:“哎呀,饿死了,为了赶时间,都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呢。” “江吟,你先在这里等候我一下啊。”她将包放了下来,并对慕江吟说道:“你先在这里看一下东西,我去买点早餐回来。” 说罢,她便如同一流烟似的跑了走,只留慕江吟一人在观众席的看台之上。 第三十四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三) 慕江吟左右环顾了一番,也只得轻吸了一口气,并坐在这里等候着她。骑射大赛尚未开始,观众席上也再无她所认识之人,她也只能够自己一个人默默观望着。 “哎,慕同学?”谁知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慕江吟的心不觉向上一提,立即回过了头,怎知竟见得那熟悉的轮廓映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立刻站起了身,颇为惊异地看着面前那英朗的面孔,“闻同学,你怎么……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闻函初却并没有多么意外,轻浅一笑,双眸灿若星辰,“我怎么也在这里,我当然是来这里参加骑射比赛的啊,好巧,我们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 他身上所穿着着的也是这一身运动服装,更衬托他那一身飒爽的英姿。 慕江吟看着他,这才恍然大悟,他是军校的优秀学生,这样的骑射大赛,他自然是最有能力前来参加的,在此处遇见他也并不是什么怪事。 只是自己刚刚在想着的是姜悦滢心仪之人之事,竟忘了去想这一茬。 “想不到你也来了。”闻函初坐到了慕江吟的身旁,望着她的目光极尽温和,仿佛透彻着一层柔光,“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你是前来观看骑射大赛,还是来看什么人的?” “嗯……”慕江吟想了一下,也没有隐瞒地和他说了实话,“我是和我朋友一块来的,她想来看骑射大赛,我是来陪着她的,不想你也来参与这次骑射大赛。” “那当然啊。”闻函初轻轻一抿唇,神色了然,“我是军校的学生,但凡是有关体育的赛事,我都是要来参与的。”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但见他的眉梢稍稍动了一动,目光依旧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训练的事情,竟都没能有机会与你见面。” “你要来观赛,怎么不提早说一声呢?早知道你会来观赛的话,我还能够为你们在第一排留两个前座的位置。”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慕江吟轻轻摇了摇头,并同其浅笑而道:“原本没打算今天来的,今天原本打算在家读书学习来着。” “可是我朋友非常想来看这次骑射大赛,我没有拗得过她,我就陪着她一块儿来了。” “你今天有比赛,倒也不用因为这点小事麻烦你,我们也没有,来得太晚,也抢上了前几排的座位,能够清楚的看见骑射大赛就可以了。” “那这么说,咱们这次能够见面,还得感谢你这个朋友呢。”闻函初的眼波在眼眸之中轻轻地流转着,温和之中带着三分笑意,颇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开言而道:“要不是因为有她,咱们这两个大忙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见面呢,你这个朋友真是个好人。” 慕江吟听得他这话也不觉一笑,轻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一样半带着调侃而道:“那咱们两个人还真的是缘分匪浅的,是注定了要让我在这里看到你,好像是上天给了咱们两个大忙人,一个见面的机会一样似的。” “那是啊。”闻函初的言语之中更多了几分肯定,声音之中,更浸透了一抹深深之意,“就像是我们在校庆会上的初遇,在庆典会上的再次相遇,都好像是冥冥之中被安排好了的,注定让我们两人相遇。” 她的话音落下,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轻轻潜入了慕江吟的心底,竟让她的心为之骤然一跃,好似有一片浮云,从中升腾而起,落下了一片,浸透着暖阳的光明。 是啊,从初遇到再遇,再到三次相遇,好似有一种被注定好了的的缘分牵绕在二人之间,让他们闯入,了堆子的生命就是,相遇并相知。 而这样的相遇,又好似带了一种别样的温暖,渐渐弥散在了他的心扉,化作了潋滟的百花。 闻函初静静望着慕江吟,又见得天边刚刚从山脚显露出来的微熹晨光,他的眸光一转动,又对她轻声而问道:“来得这么早,你早晨还没有吃早餐?” “嗯,早晨和我的朋友很早就坐黄包车到这里来了,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呢。”闻函初的话音落下,慕江吟便脱口而出实情。 但等自己的话出了口的那一刻,她这才反应得过来,又恐闻函初会为自己之事再多做操劳,她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朋友已经是那边的餐点铺子买早餐了。” 这时,只见闻函初打开了自己的运动包,从中取出了一个黄皮纸袋,并将其递给了慕江吟,“这是我从学校的食堂带回来的牛肉馅饼,现在还是热乎着的呢,你就当做早餐趁热吃。” “哎,这不行啊。”慕江吟自是不能够接受闻函初将自己的早餐给自己,便连忙又推了回去,“我朋友已经去买早餐了,你的早餐快自己留着吃,你给了我你吃什么呀?” “你就不用跟我推辞了。”闻函初却仍然执意,已经把装在黄皮纸袋中的馅饼塞到了慕江吟的手中,脸上是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 “就当是我招待你的,你就留着吃,我们军校食堂里的馅饼都是很美味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能给你品尝品尝。你不用管我,我这边的早餐自然是够的。” 慕江吟的唇瓣启动,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还没等得及她开口便被闻函初一把按住了手背,“你可别再跟我推来推去的,让旁人看到了做笑话。难不成我请你吃一顿早餐,你都不肯接受?” “好,真是拗不过你,那就多谢你了。”如此,慕江吟便也不好再推脱,只得接受了去,她轻呼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也是这么个执拗的人,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不执拗,不行啊。”闻函初也带了几分调侃之意而笑道:“要是不执拗的话,当初又怎么可能会和你成为朋友呢?” 说着,他的眼中又闪出了一缕狡黠的光,语气之中更多了几分玩味,“所以啊,做人适当的时候,脸皮要厚一些,若是拉不下面皮,又怎么能够达成心愿呢?” 第三十五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四) 但见他带着一副一本正经的外表,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慕江吟不由得噗嗤一笑,实在忍俊不禁,“谁没有想到,这话竟然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你这又是什么道理啊!” 闻函初含着笑意微微扬了一下面孔,脸上呈现了一抹餍足之色,“管他是什么道理,凭借什么方式认识你,了解你什么方式才是真正的大道理。” 说话之间,忽而闻得了远方,传来了一声哨响。 闻函初朝着那边望了一眼他的神色当即变得肃穆了起来,并对慕江吟而道:“那边你就想起指令哨了,我要去投队员集合了,就不同你多说了。” “你就在这里和你的朋友一块安心看比赛,等一会儿我们这边结束了之后我再来这里找你。” 对慕江吟作完了这一声叮嘱之后,他便立刻转身而去,回归到了自己的那一支队伍之中。 慕江吟坐在看台上,望着他那矫健的背影,踏着如流星一般的大步,迎着那一缕朝阳,抄草场的一端奔跑而去。 那一缕朝阳恰恰落在了他那雄姿英发的身影之上,这一刻衬得他的身形异常高大而挺拔,宛若那挺立的青松,凝结着最蓬勃的力量与最绚烂的朝气。 他身上的这般英姿恰若新时代少年该有的国之栋梁模样,一如中原大地上,魄力最勇猛的中华健儿。 望着他的背影,慕江吟不觉轻轻扬起了嘴角,眼中是赞叹,心中是钦佩,他这一身矫健的雄姿,映照的是这华夏千千万万英勇少年人的模样。 倘若中华少年皆有如此体魄,那守卫山河的栋梁之人,必当后继有人。 暮江吟就一直这样望着闻函初,直到他的身影于那光影融为一体,凝结成了天地之间最绚烂的那一抹晨光。 手中握着的牛肉馅饼仍然带着那腾腾的热气,温暖了一路乘风赶来被冷风所侵蚀过的手掌的温度。 她缓缓低下了头,将袋子轻轻拆开,扑面而来的便是那带着肉质的香气,给他那饥肠辘辘的腹中更增添了几分食欲。 他将其放在了口边,轻轻咬下了一小口,并在唇齿之中咀嚼着,那温度渗透在了唇齿之间,弥漫在口齿之间的是阵阵浓郁的酥香,触动了她层层跳跃着的味蕾。 闻函初所言果然不假,这牛肉馅饼的味道当真是酥香可口,入了口便是一阵香甜,深入唇齿之间叫人无限神往,带着温暖与酥香入了肺腑,也入了心房。 “嘿嘿嘿,我回来啦!”这时,姜悦滢从另一端绕了回来,将手搭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并坐到了她的身侧。 “你干嘛去了?买个早餐怎么才回来?”慕江吟望了她一眼,并轻轻嗔了一声。 “你猜我干什么去了?”姜悦滢眨了眨眼睛,脸上是一副神秘莫测的神情。 她看着慕江吟拿在手中的牛肉馅饼,眼珠在眼眸之中转了一转,又故作惊讶的模样,“哇,我不在的时候,你竟然都已经有说的了,快老实交代,这是谁给你的?” “难道还能少了你的吗?”慕江吟轻轻白了他一眼,并将纸袋施策开,将其中的另一张牛肉馅饼递给了姜悦滢,“呶,这是给你的。” “呀,你还舍得给我呀!”姜悦滢将其接了过来,她的瞳孔一放大又故做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 她向慕江吟靠近了一点,脸上是一副充满了八卦的模样,并上下打量着她的面色,“你可别和我说这事,你凭空变出来的快,老实说,这到底是谁给你的?” “哎呀,你能不能别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慕江吟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刚才恰好遇见了一位认识的朋友,他给我带来的,我就给你留了一个。” “噢,真的只是朋友吗?”姜悦滢故意将语调拖长,眼珠在眼眶之中来回转动着,声音之中,充满了调侃之味,“那你得告诉我,你的这个朋友是男生呢,还是女生呢?和你之间的交情有多深呢?是点头之交呢,还是患难之交呢?” “哎呀,你问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干什么?”慕江吟撇了一下嘴,又瞪了他一眼,“就是偶遇到了的一个朋友嘛,你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说着,她便要将姜悦滢手中的牛肉馅饼夺回来,“你不想要你还给我呀!” “谁说我不想要的?”姜悦滢立刻闪躲了开来,并将纸袋向下剥了剥,咬了一口牛肉馅饼,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好吃好吃,给你送馅饼的这个人啊,当真是个有心之人啊。” 说罢,她又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慕江吟,“你呀,比我还有福气呢!” 慕江吟将它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了下来,并皱了皱眉,“你瞧瞧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哎哎,我可没有乱说啊!”姜悦滢一边嚼着牛肉馅饼,一边将头扬了起来,故作声色而道:“你当真以为你刚刚干了什么了,我没有看到吗?” “我告诉你,刚才你们在一块坐了多久,干了什么,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哦,你休想瞒我!” “你……”慕江吟看着她不禁有些无可奈何,又将身子转了过去,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就说你为什么那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原来你一早就到了,你在后面偷窥着些什么。” “我哪里是偷窥啊?”姜悦滢撇了撇嘴,又故意晃了晃脑袋,“你们难道不是光明正大的坐在一块吗?” “既然是光明正大的坐在一块,那人来人往,谁看不到你们,我又怎么能够说是偷窥呢。” “只是啊,你们两个坐在一块儿,我忽然出现了,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多不好啊,我可不愿意做这个电灯泡,还不如把空间留给你们两个人呢。这点道理呀,我还是明白的。” “不过。”说着,她的话锋一转,眼中更凸显出了几分锐利,并将目光锁定在了慕江吟的身上,“你必须给我老实交代,你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你们两个究竟有了多久的奸情?你别想瞒我!” 第三十六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五) “越说越离谱了!”慕江吟转过身来,戳了一下姜悦滢的脑袋,“你自己看看,你都在说些什么,哪来的什么奸情?” “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不过是一个从前认识的朋友,偶然遇到了在一块坐着说会话而已,他也是见我没有吃早餐,所以给我留了两张牛肉馅饼,这有什么问题吗?” “哎呦,还特意给你留了两张牛肉馅饼,好贴心呐。”姜悦滢眯了一下眼睛,神色之中更生出了几分调侃之意。 她目光在慕江吟的身上扫视着,眼中也更多了几分兴味,“我瞧着刚刚那个男的长的挺帅气的,身材也不错,江吟你也长得这么漂亮,他跟你看起来还是挺般配的,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可一定要抓紧哦。” “不过我和你说真的啊,江吟。”说着,她的眼中又多了些慎意,又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你和他之间是怎么认识的,又发生了什么?你可不要瞒我,可要告诉我啊,必要时候我还能帮你出谋划策呢。”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八卦呀?”慕江吟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着实无可奈何,也只得和她解释清楚,“根本就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的关系,你想知道我就全说给你好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还记得那天军校校庆会的时候,咱们所看到的那个演讲的闻函初,他就是闻函初,我们也是通过那天的演讲才认识的。” “后来也见过几次面,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关系能有多好呀,就是偶尔见面能够说说话而已。今天在这里遇见他,也是一个偶然,现在你都明白了。” “闻函初?刚刚的那个人他是闻函初?”姜悦滢闻此言,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天你们不是发生过争执吗?怎么会成为好朋友呢,这是真的假的啊,江吟?你可别拿这个来忽悠我。” “我会编出一些离谱的东西来骗你吗?”慕江吟白了她一眼,“不信你一会自己过去看看他是不是闻函初,说了你不信,不说你也不信,那我就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好了。” “你说他是闻函初,是闻函初……”姜悦滢回想了一下,倒也觉着不是没有可能,又点了点头,“刚才我在那边一侧看着他的身形,也的确和闻函初那天在舞台上的身形挺像的,确实是军校学生的那个样子。” “哎,那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啊?”她又满心好奇地对慕江吟问道:“那天你不是对他的观点极为不认同吗,一开始就有分歧的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呢,快快快,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慕江吟倒并没有觉着有什么奇特,只当是寻常事一般,浅淡地同他道了出来,“有分歧又不代表着不能够成为朋友,那天我的书丢失了,后来是他将书捡到的,并还给了我。” “我们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后来他也知道了自己的观点有误,并且认同了我的观点,还说要向我讨教。” “以我的阅历也不能真的让他从我的身上讨教些什么,不过对他这样一个知错能改并虚心肯学的人,我也是愿意和他成为朋友的。” “后来我们又在元庆公司的庆典会上见过一面,在之后也只是在放学的时候,偶尔见过几次而已,也仅仅就是这样的交情而已,没有你想象的多么不可思议。”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呀。”姜悦滢明了之后点了点头,脸上带了些惊叹的神色,“可是这说起来还是很奇妙啊,你们两个一开始就有分歧,没想到到后来还能够成为好朋友,这怎么能说不叫人觉着不可思议呢?” “哎,江吟?”她说着,眸光又闪烁了一下,刚多了几分兴致融在了瞳孔之中,转身对慕江吟而道:“你说你觉得他是一个知错,能改谦虚肯学的人,你愿意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那这么说来,你对他也是抱有好感的咯?” “嗯,我是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慕江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谦虚又肯善学,也有着一颗报国之心,这样的人又为何不可交呢?” “所以呀,你要抓紧机会。”姜悦滢用身子撞了一下慕江吟又眯了眯眼睛,做出一副神幻的模样,在她的耳畔低声道:“悄悄告诉你,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也是军校的。” “军校的学生差不了的,不仅长的好看,体魄也是极为健硕的。是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进展,你可要及时告诉我呀,但愿咱们两个都能够早日把这两个拿下。” “哎呀,我都和你说了,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慕江吟推了一下姜悦滢,实在无奈,“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够听得明白?” “我再重申一次,我和闻函初只是刚刚认识的好友,我所说的好感只是对朋友之间的好感,你不要再想一些其他有的没的。” “我对他的情谊和,你对那个男生的情谊根本就是不一样的,别扯得太远了。”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就不是啊。”姜悦滢仍然没有听信慕江吟的话,她将头微微扬了起来,并晃了晃脸,“你说你们两个都是那么优秀的人,如果在一起只做朋友的话,那岂不是太可惜了,难道你就不想有什么发展吗?” 说着,她又将眼睛眯了起来,并朝着慕江吟更靠近了几分,老师带着些诱惑之意,将声音放得飘飘渺渺,“这个闻函初我是体育学校相当出类拔萃的一个人,长得好看体魄又健硕,还有你刚刚说的谦虚好学,又有报国之心,这难道不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吗?” “他刚刚又给你了两张牛肉馅饼,同时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贴心的人,难道面对这样一个人在你的身旁,你的心就当真,不会为他动一下吗,当真就觉着你们两个仅限于做朋友就满足了吗?” 姜悦滢的性情向来就是这样好八卦,她胡说乱侃的那些话慕江吟都未曾放在心上,可偏偏提到这一句的时候,使得她的心随之重重地颤动了一下。 第三十七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六) 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时与闻函初在一起相处的时光,他那温和的目光,他那俊朗的容颜,以及他的耐心与细心,这一切都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那一瞬间,她的心不由得真的为之跃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泛着轻轻柔波的潺潺流水在心间划过。 当这种莫名的感觉袭来时,她自己也不禁有些讶然,连自己也不曾知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难道是说,这就是姜悦滢口中的动心吗? 可他们之间,仅仅就是刚刚相知的好友而已,他与裴家还有着种种千丝万缕剪不断的纠葛,自己与他之间又怎么可能…… “想什么呢,该不会是被我说准了?”姜悦滢话音响了起来,将她的思绪打了断,“该不会是……你也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不一般了?” “一边去,谁像你似的?”慕江吟一把将姜悦滢推开并又做回到了原位。 而此刻,虽然他的面色是平静无波的,而心中的跳动却仍然不能够停止,似有阵阵波澜在心里起伏着,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也只能够强行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浮动,一遍遍在心中对自己确认着,不要去想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自己与闻函初,从始至终都只是朋友的关系,也仅仅只是知己好友。 “你再说……” 姜悦滢还想再说些什么,而在这时,忽然远方的草场之上传来了一声哨响,这清脆的声音之声渗透着一股强劲的力量,几乎响彻云霄。 “哎呀呀,开始了开始了!”听到了这一声哨响,姜悦滢立刻兴奋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语,便止了住。 她立刻端坐好了身子,目光紧紧锁定在操场那雄姿英发的健儿的身上,脸上布满了激动之色,眼中也散发着缕缕光芒,“快看快看,他来了,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你快看他好帅好帅呀!” 说着,她又抓起了慕江吟的手,不停地摇晃着,无法克制的住内心的激动之情。 不远处的运动健儿大抵有二十余人,慕江吟也不知姜悦滢所说的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个。 这几人个个身材矫健,雄姿英发,着实都有少年英才的风范。瞧着模样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自己一个都不曾相识,所认得的也唯有闻函初一人。 在艳阳的光影下,她坐在看台上,清晰地瞧见了与自己相隔十余米的闻函初。所幸距离不是太远,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都能看得清楚。 他的身形始终高大颀长,便是在一众身材健硕的运动健儿之中,却也仍然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阳光之下的那一抹身影更甚光风霁月,如同鹤立鸡群,无论在何时,他都是在人群之中最耀眼的那一个。便是千千万万之人在身侧,他的身影也会叫人一眼便认出。 比赛还有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便要正式开始了。此时,运动健儿们正在队伍之中做着热身运动。 对于其他的运动健儿是何等姿态,慕江吟并无太大的兴趣,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了闻函初的身上。 而此时,闻函初也刚刚好侧过了身,蓦然之间,正与她的眸光对视了上。 目光交汇之间,好似冥冥之中所生出的默契,在望穿秋水的那一刻,慕江吟的心不由得让然一跃动,一瞬之间似乎停止了血脉的涌动。 闻函初却是寻常的神色,那一回眸,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潇洒,并轻轻抬起了右手示意性的朝慕江吟挥了一挥双目之中带着英气,也渗透着如丝一般的温和。 慕江吟的神思回旋过来,神情有些滞滞然,也抬起了右手,并轻轻地朝他挥了一挥,下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示意过后,闻函初的唇角稍稍向上挑了几分,好似更凝聚了几分朝气,在他的面颊之上,随后,他便又转过了身,回归于队伍之中。 片刻之后,赛场响起了一段激昂的音乐,运动员们昂首挺胸的站立了好,那雄健的身姿恰如青山一般挺拔,紧接着,比赛便正式开始。 首先进入的是摔跤比赛,比赛分别分为两支队伍,两队的人准备就绪之后,便上了擂台。听得了一声哨响过后,比拼之人与对手相互敬了一礼之后,便开始了比拼。 从慕江吟的角度可以瞧得见,比拼的对手是一个身材较胖的男子,那男子浑身的腱子肉,身高与闻函初相差不大,但他的身材却好比闻函初两个之大,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彪悍的气息。 闻函初虽然身材矫健,但是对比这样一个胖男子而言,他却显得更为瘦削,这胖男子的气场之中,又带了一丝无形的压迫之力。 就对比两人这样的阵仗而言,闻函初想要胜过他,恐怕也并非是一件容易之事。 慕江吟在台下看着,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紧张之意,不曾想,闻函初的对手竟然是这样一个比他威猛好多的男子。 这样的比赛本就存有着一定的风险性,且不谈论输赢,倘若在比拼的过程之中,稍有一个不慎,只怕便会因此受伤,又何况是和这样一个身材这般彪悍的男子比拼。 即便知晓闻函初的体魄非同常人,可是就这样看着,慕江吟这还是无法压制得住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担忧。 闻函初与那个胖男子相互对打了起来,闻函初果然还是有些实力在身上的,也是面对着那样强悍的对手,他也未曾有半点失利。 一开始一直是闻函初处于上风,便是那胖男子的身材大过他两倍,也未能取胜于他,却被他来来回回先后摔倒了好几次。 那胖男子虽然身材彪悍,但却也只剩在力量这一方面,比起力量而言,闻函初所掌握的技巧更胜于对手。 因而那胖男子不论力量再怎样强大,但缺少技巧的运用,却始终不是文涵出的对手。 慕江吟是第一次观看这样的比赛,不太了解这其中的门道,一开始见的那对手那样彪悍的身材心中免不得为闻函初捏一把汗,但现在,见得闻函初在赛场上的发挥一直良好,便也生下了心中的那一口气。 第三十八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七) 但见闻函初在赛场上尽显的英姿和眉目之间所散发着的英气,慕江吟的心中也不觉更添了一抹振奋之感,连这种自己平时从未观看过的摔跤比赛都看得入了迷,眼中滋生起了一抹神采,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就这样来回战斗了几个回合,闻函初一直处于上风,热血沸腾之中,动作也越来越勇猛,阳光下的那一抹矫健的身影,宛若一匹冲向云端的战狼。 然片刻之后,不知是体力有所耗费,抑或是被对方破解出了自己的技巧,闻函初的下一个动作只发出了一步,便好似被对手看穿了一般,还没等他将下一个动作发出,他便被对手擒住了腰脊,一把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着实令他有些猝不及防,这全然是在意料之外,他也没有想好应对的计策,便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身体着地的那一刻,不觉是一阵疼痛袭身而来,他忍不住眉头一皱,脸上呈现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这一幕也刚刚好被在看台上慕江吟清晰地收入了眼底,在闻函初摔倒的那一刻,她的心也不由跟着一同一颤。 她手情不自禁的握了紧,在那一瞬间溢出了冷汗,有那一刻竟想立即站起身前去将他扶起来。 让她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毕竟是在赛场上,一切自有这里的规矩,就算自己再担心,也终归不能坏了规矩,跑到赛场之上。 可那一份担忧之情却好似一股烈焰在他的心中缓缓燃烧了起来,让她没有办法将其平歇,那紧紧绷着的一根弦也没有办法松懈的下来。 好在闻函初到底身子强健,这一摔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那痛苦的神色在他的脸上只持续了一瞬后,他便立刻恢复如常,不过几秒之后,他便站起了身。 也不知刚刚那重重一摔而生出来的疼痛,这该是否消散了去,他便继续和那对手对打了起来。 此时大抵已经进入了比赛的高潮,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溢满了激情,那对手好似发了猛一般,拼命的朝着文涵出进攻了去,且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从中可以看出,那对手也是个极有实力的人,方才只是没有将自己的真本领展露出来,一旦发起了招式,便不容小觑。 他这几张发的迅猛而又强劲,着实令闻函初有些应接不暇,再加上那男子彪悍的身材占有优势,便更令闻函初无法从中跳脱的出来,此时此刻,他无法发起自己的攻势,只能在不停的抵御着,才能够不令自己被他摔倒。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个回合,闻函初一个不慎,又被他摔倒了一次。这一次,他是手臂先着地再着地的那一刻与地面产生了摩擦,并立刻擦出了一道红紫交加的伤痕,看来便叫人触目惊心。 可闻函初做好事并没有因此怎样在意,刚刚摔倒,便立刻站了起来,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自己的伤口一眼,便立刻又与那对手陷入了下一回合的打斗之中。 随后,两个人便一直这样僵持着,很难从中分辨的出上下来。 而慕江吟在一边,看着却是紧张得很,她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闻函初,心一直在扑通扑通的跳着,甚至连额头上都感觉已经冒出了一层汗珠。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比拼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样的比赛又是极其耗费体力的,此时已有好多人已经湿透了大半的衣襟,并涨红了脸颊,体力不支。 幸而闻函初的体魄,比寻常之人要更常见一些,便是坚持比拼了,这样之久他也没有露出什么疲惫之态,仍然保持着原有的战斗力。 纵然他身上的力量不抵那男子,但他到底还是有经验所在之人,但见这样僵持着,始终不是办法,而自己刚刚所发出的那几个攻势,又被对手所破解了去。 如此看来,也只能够在另想他招,才能够从中取胜。 他一边与那对手僵持着,一边观察着他的动作,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不多时,他好像也看透了那对手所处照的规律,想好了一套对策之后,便立刻朝着那对手发了去。 果不其然,果然杀了个措手不及,那对手恐怕也未曾想,他竟会在这时来这样一个出其不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便被闻函初一把撂倒。 闻函初这一招虽然动作简洁,但却是出奇制胜,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掌握了对方出手的规律,并迅速的想到了对策,以至于在随后的每一次过招之中,都能够游刃有余地接招,并且稳定地将自己的的事手法发挥出来。 在后面的这几次过招之中,渐渐扭转了局势,他逐渐处于上风之势,身上的斗志也越来越蓬勃了起来。 但见他越来越占优势,慕江吟那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心中也随着他一同生出了振奋之情,便在背后默默朝着他鼓劲。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摔跤比赛终于进入了尾声,又是一声哨响令下,结束了本次的对垒。闻函初最终以7比3的成绩胜出了那对手,获得了进入决赛的资格。 “好好,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的!”坐在身边的姜悦滢也一道欢呼了起来,她心中倾慕之人也一样取胜,她自然是无限开怀,“你是我的神,是我的偶像,是我永恒不变的偶像!” 运动健将们从擂台上走下来之后,姜悦滢便满怀激动地朝着那一旁狂奔了过去。 紧接着,也有几个女孩断断续续的捧着水果和水前去迎接那些退场的运动健将,也不知是他们的女朋友和妹妹,还是所倾慕他们之人。 慕江吟自是想和那些女孩一样前去迎接闻函初的,但她并没有那样冲动,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下,到底还是要克制矜持的好,免得被人瞧见,传出了什么疯言疯语,有损于他的名誉。 她只是在那些女孩都狂奔过去之后,最后离席,并缓缓朝着擂台那一旁走去。 第三十九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八) 那些长相帅气的运动健儿们已经被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团团围住,并为他们献上鲜花和水果,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闻函初的身旁自然也没了十几个女子,不想而知,他这般卓越而出色之人,自然是少不得女子倾慕的。 面对那些女子的蜂拥而至,只见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皱,本能地向后闪躲了一躲,似乎是并不喜爱这般如火的热情。 但面对那些眼里心理对他含满崇拜的女子,他也没有太过于冷漠,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微笑着向其道谢,并寥寥地同其谈了几句。 慕江吟刚刚走到这一侧,便瞧见了闻函初被这一众女子所包围着,这几个女子已经向路堵了路,她自是无法上前去同其言谈。 她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候着。 然闻函初转过头来的那一刻,刚刚好瞧见了慕江吟在此处,他应承了一句围在她身旁的女子,礼貌地同其道过了别,便朝着慕江吟的方向走了来。 慕江吟但见他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偏面含着微笑,朝着他迎了过去,顿时之间,心中也升腾起了一片悦然,并同其而道:“你刚刚的表现很出彩呢!” 闻函初的眉梢一挑,含笑的眼眸之中,充满了熠熠的神采,“你刚刚都瞧见了?” “嗯,全场都看过了。”慕江吟点头,她的眼眸之中也泛着淡淡的光彩,“你当真是厉害,对待那样一个体态庞大的对手,竟然也能这样易如反掌的取胜,不愧是军校中出类拔萃之人。” “哈哈,你这么说就太抬举我了。”闻函初笑了一笑,并不见傲慢自满,哪怕是被众星拱月,却也仍然保持着最初的谦逊,只是轻声道:“你也瞧见了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是有些应接不暇,险些败给了他。” “最后那几招也是我改变了套路,方才打了下来,和对手的实力相比,我还是相差了一些,就算是最终取胜于他,也是险胜。” “可是不管怎样说,你还是取胜了呀,而且胜过对方啊,好几局呢。慕江吟轻轻眨了眨眼帘,自是为他的取舍而心生开怀,“恭喜你进入决赛,期待你的下一场!” 闻函初轻轻含笑,眼眸之中的光彩未减,带着三分玩笑,三分郑重而言:“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是非得努力不可了,怎么着也不能够让你失望才是呢?” 说话之间,闻函初抬起手,捋了一下那微微竖起的发丝,刚刚好将手臂上那摔出来的青紫色的伤痕露了出来。 这伤痕正映入了慕江吟的双目之中,那青中泛紫的痕迹在他的手臂上显而易见,瞧起来着实叫人触目变惊心。 在近距离瞧见他伤痕的那一刻,他的心不由得一颤,整个人心中也添了几分惊悚,“你的手臂……” “啊,没事的。”闻函初大抵是怕慕江吟会担心,便立刻将自己的手臂藏到了后头,遮挡住了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只是做一副轻松之状,道了句:“小伤而已,不碍事。” “这哪里是小伤啊?”慕江吟把眉头皱了一皱,却是硬扯过了他的手臂,眼眸之中含着浓浓的担忧,“都已经摔得又轻又肿的了,难道你就要这样不在乎它吗?” “嗐,这算不得什么的。”闻函初还是轻轻将自己的手臂收了回去,并摇了摇头,脸上仍然是轻松而又无谓的模样,“过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还要准备下一场比赛呢。” “这怎么行?”慕江吟的面色却严肃了起来,在担忧与焦急之间竟拉住了他的手心,“刚好我这里还带着消肿的药,你跟我过来,我给你涂抹一下。” “哎……”闻函初本还想推辞一下,可却是没能拗得过慕江吟便也只能跟他走到了另一旁。 慕江吟满心所担忧着的,只有闻函初的伤势,或许就是连他自己也未曾在意到此时,与他正是手掌心交握在了一处。 那细腻的手掌所交织着一层午后的温度传递在了那宽厚的大掌之中,默默之中,所传递的是一种融入肌肤的温暖,更好比一缕暖阳映在了闻函初的心房之上。 “你快坐下。”慕江吟拉着闻函初做到了自己所做的看台座位上,并将自己的包取了过来,从中取出了那一盒消肿化血的药。 她用手轻轻蘸了一点,并沿着闻函初手臂上的那一道清肿的伤痕,轻轻地涂抹了上去。许是怕将他碰疼,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小心而又细致,未曾有半个不慎。 那药物涂在肌肤上是一阵阵冰凉的触感,可是在这冰凉之中,却渗透着一缕恰若春风拂面一般的温暖,那暖意正来自于她的手指间,是三月暖阳也无法替代的了的温柔。 “这药可能有点冰凉,不过涂上去了,很快就能够消肿化瘀。要是弄疼你了,你就和我说。”慕江吟一边细细地为他投着,一边轻声对他道。 而闻函初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了她那清丽而又素雅的面颊之上,他眉眼之间所眷刻着那一缕纯净,恰若没有杂质的涓涓细水。 凝结着一抹沁入骨髓的轻柔,好似和风细雨,一点一点浇灌在了他的心上,更嵌着一丝柔情。 “好了,可以了。”几分钟之后,他被他涂抹了好,便将那药物收了回去,将盒子轻轻拧了上,放入了自己的包中,又转过身来,细细对他叮嘱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可能不能够彻底化瘀,但可以消一点肿,也能够减缓一些疼痛。” “等你结束了所有的比赛之后,一定要过来找我一趟,我再为你上一点药。” “嗯。”闻函初望着他的眉眼,深深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眸之中,好似有一缕波纹在缓缓的荡漾着,更带着些深邃笼罩在了她的那一双浅澈如水的眸子之上。 “谢谢你。”仅仅三个字,从他的口中倒出,却是凝结着一抹无可言说的深意。这二十几年来,待他如此温柔细心之人,恐是在这整个人世间,也唯有她一人而已。 第四十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九) 何德何能,这萍水相逢之人,待他的温厚却胜过了那血脉相融的双亲,滋补了这些年来侵蚀在他心窝之上的寒凉。 然慕江吟的目光却始终落在了闻函初那还尚未消肿的手臂上,但见那青紫遍布的痕迹,他眼中含着一缕不忍之情,沉默了几秒后才抬起了头,眼眸之中更带了几分凝重,并对闻函初开口而道:“你们平日里参与这样的比赛,真的要以身体受伤为代价吗?” “谈不上什么代价,这是太过于寻常的事情了。”闻函初却不见得有一分一毫将自己的伤势放在心上,言语之间仍是充满了轻松,“这样的体能比赛向来都是如此的,若是不受一点伤,那就不能算正式比赛了。” “有点小伤,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们平时在军校里训练的时候受过的伤,比这还要多的多呢。” “真的吗?”闻函初说着无意,慕江吟听者却有心,她的目光又聚拢起了几分,眼中的不忍之意也更浓了一丝,望着闻函初,声音之中也带着些震撼,“所以……你们这些要成为军人保家卫国之人,每一次都是要冒着受伤的风险,来进行训练的吗?” “是会受伤,不过也算不得什么风险。”闻函初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色,只是轻轻地笑了一笑,“为了练成良好的身体素质,我们所受的训练有许多都是高强度的,一旦掌握不好分寸,就会受伤。” “甚至训练过度了也会受伤,包括在和对手进行比拼的时候,也有受伤的可能,总而言之,基本上每天都会受不同的伤。” “不过啊,这些伤大多也都是小伤,不存在着什么危险性,也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就像这样的伤啊,对我们这些常年训练的对校学生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在训练的时候,身上常常会留下这样的伤。” “可能你们女孩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我们基本上都不会在意,平时也都不会涂药什么的,也可能这一道伤还没好呢,便马上就有另一道伤了。” “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啊,受伤受的多了,长好的也比常人能够更快一些。就这样的伤疤,出不了两三天就会痊愈,久而久之,就不在乎这些了。” 闻函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极为云淡风轻,虽然说着的是训练之中的艰苦,可却像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一般,不见得他的脸上有任何痛苦或是难过之色。 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这样艰苦的训练生活,也或许他的一腔报国之志早已战胜了所有的一切,总之,这些对旁人而言是如狂风暴雨一般的艰苦,对他而言却如流水划过一般云淡风轻。 可慕江吟听在了耳里,心中却是阵阵起伏,竟是怎么都难能平静得下来。 听着闻函初所叙述的种种,便是自己这样一个旁观者,听来都心惊胆战,又何况是如他们这般常年训练之人? 可他却如谈笑一般从自己说的这些,可见得他早已无畏那些艰难困苦,便是生人不是铜头铁臂,也练就了一身铜头铁臂,又怎能不叫人震撼,不叫人感叹? 从前她并不知晓这些,只道是军校的学生将来要上战场保家卫国,现如今她才真正明白,原来他们身受的艰苦远非常人所能坚持。 难怪闻函初对这人世间的人情冷漠也早已云淡风轻,原来是心中有志向,便已然忘却了那些身外之事。 她抬起眼来,望着闻函初那清朗的容颜,他的眉目还是那样的英挺,身材也依然颀长高大,眉目之间的坚定恰如青山寒松,像是顶天立地的斗志英豪,为中原华夏遮风挡雨,这样的人而又焉能不叫人敬佩? 她眼眸之中的缕缕光华凝聚成了一抹如星光璀璨一般的微光,映在了闻函初的脸上,便是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终汇成了一句话,“神州大地有如你这般英豪之俊杰,终有一日会无惧风雪,国泰民安。” “有你们也一样啊。”闻函初眉目之间的温和宛若淡月清风,眼帘之下,如浸透了春水一般的轻柔,“三尺讲坛,教书育人,为神州大地培育国之栋梁,才可护国安邦,众志成城,是泱泱华夏之旗冉冉升起,盛世中华无人敢犯!” 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带着些叫人震撼的震颤,话音落在了慕江吟的耳里,更如同落在了她的心间。 震撼之中,他的心中更涌起了层层澎湃,恰若黄河之水在心中奔流不息,欲往天山而去,汇聚成那源远流波。 这一刻,他们是心意相通的知己,却更有如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战友,是齐聚一些守护家国的战友,更是精神共鸣,心有山河的战友。 “你瞧你满头大汗的,到这边来坐着歇一会儿,我这里刚好有水和水果。”一个满载欢喜的女子,声音从另一侧传了来,不想而知,这一定是姜悦滢的声音。 慕江吟回过了头,只见姜悦滢的脸上带着欢然的笑意,双颊之上攀爬上了一抹驼红,眼眸之中也泛着一缕藏不住的情丝,目光好似被身旁那男子所牵引了住。 她身侧的男子和闻函初一样,也穿着一身运动装,一样生得俊朗且眉目英挺,瞧这年岁也与几人不相上下,想必便是姜悦滢所说的倾心之人。 “哎,江吟,你也回来了呀?”但见慕江吟也正在这一旁,姜悦滢便立刻迎了过去。 “我和你介绍一下。”她转过身面向了那男生,面容又变得温柔了起来,温声细语而道:“这位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慕江吟,也是慕氏集团的大小姐。” 说罢,她又面向了慕江吟,也一样同其介绍人而道:“这个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我前不久所认识的那个军校的……军校的朋友,他叫范文博,与我们都是一样大的。” 说着,她的脸颊渐渐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红色,眼帘之中也带着几分含着窃喜的羞涩,凝聚在双眸之中的是那如星辰般闪烁的光芒,她的声音也从未如此温柔过,可想而知,他的心此刻已经被面前之人所填满。 第四十一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 慕江吟微微颔首,礼貌地朝着范文博示意了一下,轻轻地道了一声:“幸会。” 范文博也同样礼貌示意,并道了一声“多多指教”,如此也便算作是相识了。 但见他的生态与举止,也一样是一个彬彬有礼之人,与闻函初相差不多,出身于军校之人,必然不会有所逊色,也难怪姜悦滢对他会这般倾慕。 姜悦滢又瞧了一眼,站在慕江吟身旁的闻函初,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周,眼中闪烁出了一抹狡黠之色,并侧过了头,故作声色地对慕江吟而道:“你难道不想对我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帅哥吗?” 慕江吟自然知道姜悦滢是什么心思,然她也没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只是轻轻地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还要我介绍。” 姜悦滢却撅了撅嘴,仍然不肯罢休,“可我也并不了解嘛,你和他交情那么好,这时候你不应该好好对我介绍介绍我吗?” “我来介绍。”范文博轻轻上前了一步,主动开言,温声而道:“他的名字叫做闻函初,是我们所有战略小分队的总队长。” “是历来被评选的三好学生,也是学校里为数不多出类拔萃之人,想必他的名声你们也有所耳闻。他的实力是我们任何一人都不能及的,几乎是整个军校的荣光,也是整个上海滩的荣光。” “哎,别胡说。”他的话音刚落下,闻函初却摆了摆手,对他制止而道:“可别乱对别人介绍,不知道的,可别误导别人,哪有那么玄幻,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讲话的神态,像是十分熟络的模样,姜悦滢看着他们两个人脸上不觉露出了一抹讶异之色,奇异而道:“哎,你们两个是认识吗?” “当然认识啊。”范文博了然的点了点头,并含笑温声而道:“不但认识,而且还非常熟悉呢,他是我们三号分队之中的队长,当年我通过体能测试进入军校,可多亏了他,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了。” “哎呀,那当真好巧啊。”姜悦滢双手一拍,脸上满是兴奋,“搞了半天,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呀,就说嘛,军校这个大圈是绕不开的。” 说着,他便一步迈上了前,亲昵地挽住了慕江吟的手臂,欣欣然而道:“那还正好,我和江吟也是莫逆之交呢,是要好得不能够再好的姐妹了。” 说着,她又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光芒,望着慕江吟,“你说是,我天下第一好的姐妹?” 慕江吟又好笑又无奈的戳了一下他的脑袋,轻叹了一声,“你呀。” 说罢,她又转过了身,并对闻函初介绍而道:“她是我在学校里的朋友,叫姜悦滢。” “你好啊。”姜悦滢很是热情洋溢的对闻函初打招呼,不光在他与慕江吟两人的身上转动了一周,并带着几分暧昧的拉长了语调,道了一声:“江吟的……男……嗯,男生朋友。” 她的话虽然没有说的太露骨,但很显而易见这其中调侃的暧昧,好似在骤然之间,便将闻函初与慕江吟之间的关系用什么暧昧不明的东西所包裹了住。 “哎呀,你不要口无遮拦的。”慕江吟的面颊不由得顿时一热,并用手肘怼了一下姜悦滢,朝着她嗔了一句。 “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姜悦滢双手一摊,却做出了一副很是无辜的模样,“我说的难道有错吗,难道闻同学不是你的男生朋友吗?” “如果不是男生朋友的话,那是你的男朋友吗,还是说不是我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个样子的?” “好了,别胡说了。”见她越说越疯魔,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紧,立刻掐了她一把,并将她制止了住,指控他这张嘴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说罢,她又立刻转过身,带着几分心惊的同闻函初解释而道:“她就是这样一副性情,向来胡闹惯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啊。” “无妨的。”闻函初也并没有产生什么介意的想法,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清浅的面色之中,带着一缕浅淡的笑容,并又轻轻道了一句:“姜同学的性情这样热情风趣,怕是走到哪里都不会寂寞呢。” “哼,你瞧瞧!”姜悦滢双手插住了腰,并傲娇地仰起了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慕江吟,“人家都觉着我说的没错了。” 慕江吟无可奈何,也值得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啊,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转头之间,正望见了闻函初的眼眸,但见他的眸光始终清浅若湖水,始终都是那温润如玉且如君子般谦谦模样。 也是刚刚姜悦滢将那种玩笑开的那样露骨,也不见得他脸上有丝毫起伏的波澜,不论他的心中所做的是如何想法,但他的气度始终都是那样的雍容且尔雅。 面对着这样的他,慕江吟的心情不自禁的跃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绵软之意,也不知这是一种能够被称之为什么的感觉,只觉着在心底缓缓的滋生开来。 “哎呀,咱们几个别在这里杵着了,快坐下。”姜悦滢轻轻的打了打看台,座椅上的灰尘,并招呼着几个人,一同坐了下来。 “呶,我这里准备了很多水果和糕点,你们快吃。”她将自己放在袋子里的食品一一取了出来,并一一递给了慕江吟和闻函初。 待到她转身面向了范文博的时候,那原本恣意爽朗的神色立刻便又泛起了一抹柔情,他的眼波之中,流转着一缕盈盈的笑意,并小心翼翼地剥着橘子的皮,声音也是格外温柔,“来,我帮你剥皮。” “哎,不用的,我自己来就成。”范文博本是想推辞,但却被她拦了住。 “你不用动手,你就好好休息着。”姜悦滢躲了过去,并悄然一笑,“你今天可是国宝级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动,我来为你做就好,你就尽管吃好喝好,等着一会儿获胜。” 第四十二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一) “那好。”面对姜悦滢的如此热情,范文博倒也欣然接受,并对她粲然一笑,“有这样的待遇,当真是荣幸之至呢,那我就姑且享受一下这做国宝被呵护着的待遇呀。” 范文博的那个笑容好比一望清泉一般浸透了姜悦滢的整颗心,姜悦滢痴痴地望着他,刹那之间,眼眸之中已经布满了藏不住的情愫。 她双颊之上的那一缕红润越发越深,在心尖之上好似也滋生出了一抹带着欢喜的悸动,仿佛即刻便要爆发出来。 但在心上之人的面前,他却还是按捺了住,并保持住了女子的那一份矜持,并没有将这一份欢喜表露出来,然而,在他的脸上和流转着的却是藏不住的那一丝甜蜜。 她将自己牵手剥好的橘子递给了他,并又将刚刚泡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递到他的面前,对他温声且极为细致耐心而道:“这是普洱茶,有润喉的功效,你快多喝一点,补充一下体力,一会儿的决赛才能够得到更好的发挥。” “好啊,谢谢你这样有心。”范文博朝他道了一声谢,并接过了这一杯茶水,将其一饮而尽。 饮下了那一盏清茗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悠远之意,好似在回味着唇齿之间所遗留下的那一缕芳香,缓缓而道:“这普洱茶的味道着实清香可口,浓淡有致,却又不苦涩,入口之间是一种别样的芬芳气息,便是清淡,也依然叫人唇齿留香。” 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浅浅转过了眸光,眸中的光影正落在了姜悦滢的脸上,带着一缕如同月光一般的温和,“就像姜同学你一样,活泼开朗却也待人体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永远都是那样的叫人舒服。” “哇哦,真的吗?”听得了这话,姜悦滢的心好似一瞬间升腾了起来,眼眸之中交织着的光芒几乎照亮了面前的世界,她再也无法压制的住心中的激动,一眼不咋地望着范文博,连声音也因激动而提高了几倍,“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和我在一起到时候,是真的觉着很舒服吗?” “当然是真的呀。”范文博也用着那温和且柔润的目光,望着姜悦滢并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你的性格很讨人喜欢,与你相处时的这一种融洽与舒服,是与任何人相处时都无法体会的到的。” 从他口中所说出的每一个姿势,姜悦滢都认真地听到了耳里,她眼眸之中的那一缕波纹似乎已经沸腾了起来,脸上洋溢满了欢喜与激动,“啊,天呀,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好开心呐,原来我真的,我真的会让你觉得和我相处起来是那么的舒服!” 她整个人陷入到了激动与欢喜之中,一时之间竟忘了克制住自己,流露出了心底的情绪,回过神来,方才发觉自己竟因为激动而一时失态。 当她意识到之时,便瞬间收敛住了自己的神色,换作了安静而又乖巧的模样,可忽然之间收敛住了情绪却免不得有些突兀,顿时之间,她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窘迫之意。 就这样扣着自己的衣袖坐在原地,那泛红的脸颊上生出了一抹窘色,有些难以为情的悄悄窥探了一眼范文博,便又立刻将自己的眸光收了回来,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这窘迫的模样印在了她的面颊之上,倒不觉添了几分可爱,范文博在一旁看着,却也不觉有些忍俊不禁,默默之间,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宠溺之色。 他轻轻地抬起了手,为她拢了一下鬓边滑落的发丝,只是轻微的一个举动,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尚未触碰到她的肌肤,也始终保持着该有的分寸与礼节。 然而,这一个细腻的动作却如同一点甘露落在了姜悦滢的心上,使得他的心中的涟漪又缓缓的荡漾了开来,环绕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她缓缓转过了头,对视上了范文博的双眸,唇角止不住地,渐渐上扬了起来,羞涩之中更是溢满了甜蜜。 凝结在心中的所有恋慕之情,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必有回响念念不忘,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几个人坐在一块休息了一会后,在一旁便又想起了发号施令的哨声,进入决赛的运动员在一处集合之后,便开始了热身准备,即将奔赴着下一场的赛场。 刚刚范文博与姜悦滢之间的那一点点互动,慕江吟坐在那一旁,已然尽数看在了眼里,聪慧如她,自然早已看出了两人在默默之中已然滋生出的那一抹情愫。 “悦滢,这个范文博就是你所说的心上人。”两人离开之后,慕江吟才对姜悦滢问道。 “哎呀,你都知道了,还偏偏要明知故问。”姜悦滢不免有些羞涩,轻轻地用手肘蹭了他一下,并带着几分嗔怪的低声而道。 “嗯,这个人当真是不错。”慕江吟稍微赞许地点了点头,“品性不错,相貌生得也俊俏,倒还真不愧是你能够看中的人。” “那是当然啊。”姜悦滢唇角一上扬,带着几分骄傲地将头扬了起来,眼中的波纹再次荡漾了开,“我所看中的人,怎么可能会差呢?” 慕江吟看着她那一脸花痴的模样,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并笑道:“我瞧着你们两个应该有戏。” “啊,真的吗?真的吗?”闻此言,姜悦滢又兴奋了起来,当即便抓住了慕江吟的袖子,眼中放着光芒,声音也提高了几倍,“江吟是说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们两个人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说,他对我……对我也是也是那个样子的?” “难道你自己没有瞧得出来吗?”慕江吟浅笑而道:“他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的时候就是不一样的,而且呀,他对你也是很仔细的。” “还有他刚刚不是也对你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会令他感到很舒服吗?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他哪里会对你说这样的话?难道他对你的心还不够明显吗?所以我说啊,你们两个会有戏。” 第四十三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二)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姜悦滢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心中所洋溢着的欢喜,几乎快要溢了出来,“我就知道像我这么聪明善良又可爱的女孩,他一定不可能对我不动心的。” “所以你呀,很有福气。”但见他如此开怀,慕江吟心中也替她开心,并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喜欢的人心里也有你,这当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好好把握住你的机会。” “哎,那你呢,江吟?”姜悦滢却转过了头,对慕江吟问道。 “我?我什么呀?”被姜悦滢忽然之间这样一问,慕江吟不由得有些发懵,竟有些不知所以然。 “你还能什么呀?”姜悦滢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并又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靠近了她几分,在她耳畔耳道:“当然是你跟闻函初啊,现在发展到了哪一步了?你又是怎么个想法呀?不如说来听一听!” “哎呀,你怎么又来?”慕江吟闪躲开了姜悦滢,并否认而道:“我不是都和你说了,我跟闻函初与你和范文博不一样,我们两个就是普通平常的朋友而已,哪有什么发展不发展的,真是荒唐。” “哎,你可千万别这样想啊。”姜悦滢再次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她的神色之中更添了些认真之意,并对慕江吟而道:“你不想想,闻函初是什么人啊,他可是军校甚至是上海滩少有的出类拔萃的好学生。” “像他这么又帅气又有才华的男生,整个上海滩不知道多少女生对他求之不得呢,而现在和他能够交上朋友的,也只有你一个。”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他对你也是挺有好感的?要不然的话,为什么那么多的女子,她偏偏只愿意和你一个人说话?” “而且你不是说你也挺欣赏他的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把他给拿下呀。” “刚才你也对我说了,一定要把握好这样的机会,现在你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了,难道你不好好珍惜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万一有一天他被别人抢到手了,那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哎呀,你说的这都是哪跟哪呀?”慕江吟并没有听信姜悦滢的话,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并摇了摇头,“难道男子和女子之间的来往就一定非有那样的心思吗?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而已。” “我对他并没有你对范文博那样的心思,也不想着和他之间有什么别的,就这样做个寻常的朋友,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吗?” “不是说不好,只是觉得错过了怪可惜的。”姜悦滢撇了撇嘴,“你说他是军校里出类拔萃的人,你也是咱们师范大学的优秀学生,你们两个优秀的人相遇,仅仅只做朋友的话,确实有点可惜了。” “况且他对你也有好感,你对他也有好感,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进一步发展呢?若是你们真的能够成为一对情侣,那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金童玉女,说不定在整个上海滩还能被传一段佳话呢!” “想什么呢?这是不可能的。”慕江吟只是淡淡摇了摇头,并转过了头,面向着那宽阔的擂台,望着了在擂台上尽展英姿的青年健儿,她只是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又将磨光向下跌了几分。 “哪里会有像你说的那样的玄幻?他倘若真的有了些别的什么,到时候还不一定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呢?” “更何况他是闻家之人,他和裴……” 说到这里之时,她的心不由得一滞,还未能说出口的话语便立刻止了住,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心惊肉跳。 姜悦滢不明这其中的缘由,偏过头继续对她问道:“他姓闻那当然是闻家的人了,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刚刚说他和谁,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了呢?” 慕江吟却是沉默不语,到梗在喉咙中的话语中规划做了一阵阵的苦涩蔓延,在他的肺腑直至心肠。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原先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可却好似在骤然之间触动到了自己的心弦一般。 是啊,没有错,他是闻家之人,是闻氏这个大家族的独生子,闻家和裴家之间有着匪浅的关系,而自己和裴家……又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的纠葛。 因而自己与他之间也仅仅只能做这样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绝不能越过这其中的分寸,万一再生出些什么是非来,只恐最后所牵扯的便是自己的整个慕家。 虽然自己也没想过和他之间再有什么更深的交集,可是骤然想到这里之时,她的心还是一酸,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徒生这样的失落之情。 但见她没有再说话,姜悦滢便又轻轻推了一推她,“江吟,江吟!” “啊?”姜悦滢打这一声呼唤,才将慕江吟的思绪拉了回来,在回过神的那一瞬间,他不觉有些六神无主。 “你在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姜悦滢颇为奇异地看着她,“你刚刚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你再说闻函初他什么,他和谁怎么了?” “没什么。”慕江吟的脸上也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摇了摇头,并将头抬了起来,平视着前方,深呼了一口气,“他是他,我是我,仅仅只是这最普通寻常的友谊而已,没什么可多说的。” 但见不远处擂台上的决赛也进入了尾声,闻函初仍旧在这一众运动健儿之中取得了胜利,他的身形傲然挺立,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与之一同取胜的也有范文博等军校学生。 “他赢了,他赢了,他赢了!”但见范文博胜出,姜悦滢心中无限激动,也无心思再多问慕江吟些什么,便立刻朝着范文博奔跑了去。 慕江吟也轻轻站起了身,随着姜悦滢一同前往,心中的那一点失落,也终被这细风吹散了去。 骑射大赛进行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直到晚间方才结束,最后一场比赛是射箭大赛,闻函初仍然是胜出之中的佼佼者。 第四十四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三) 此时的夕阳将云层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环,卷接着那淡淡的浮云笼罩在了山间,给整个人世间都染上了一缕浅淡的金黄之色,缥缈之中更泛有一丝曼妙。 比赛结束之后,一旧有许多的孩子围上了运动健儿,并叽叽喳喳的问长问短,直到那人流散去之后,慕江吟方才走上了前去。 那草场之上一片苍茫,周围的人都已经散尽了,唯余闻函初一人,还站在那草场中央。在这青翠碧绿之中,竟给人一种一望无际的辽阔之感。 他那健硕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浅澈的光芒,恰若星辰一般熠熠生辉。 只见他拾起了地上的弓,并将那一只粗壮的箭矢插入了弓中央,扎稳了马步,并将箭矢对准了夕阳。 他重重拉开了那箭矢,只闻“嘣”的一声,那箭矢便立刻从弦上飞跃了出去,伴随着那夕阳的光影向着云端之际飞跃,并落入了夕阳那如梦似幻的光影之中,化作了一团璀璨。 箭无虚发,发必应弦,大抵便是如此般模样。 闻函初的剑眉星目之中,更映出了几分英挺与俊朗,如星河灿烂,亦如星光璀璨。 慕江吟默默走到了他的身后,静静地观望着他拉弓射箭,这般傲然挺立的身影如青松翠树一般雄姿英发,着实叫人心生仰慕。 只是他太过于认真,未曾发觉慕江吟正站在他的身侧,仍做挽弓射箭之状,像是将所有的决心都投注在这一箭中第之中。 慕江吟也不忍心搅扰他的兴致,便静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后,默默地观望着他在夕阳的勾勒下那散漫着金光的雄姿英发的模样。 闻函初没留意之间将手肘向撤了一点,准备发出下一只箭矢,奈何一个不留神,竟不慎撞到了身后的慕江吟。 “啊呀!”慕江吟未曾闪躲开来,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哎!”闻函初也不禁一惊,立刻回过身,连忙扶住了慕江吟的手臂,才没有致使她跌倒。 “小心!”将慕江吟扶稳之后,他才收回了手,眼眸之中带着些许的担忧,“我没有看到你在这里,你没被我伤到?” “没事没事的。”慕江吟摇了摇头,并轻轻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将头抬了起来,颊边含了一缕浅淡的笑容。 但见她确实无恙后,闻函初才放下了心,并将还没有发出的收了回来,与弓一起放在一起提在了手里,轻声对她而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怎么都不出声呢,我差一点伤到了你。” 慕江吟轻轻眨动着那一双修长的眼睫,声音轻轻,“我刚来,没有多一会儿,看你练得认真便没有忍心去打扰你。”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了他放在地上的那几柄箭矢上,又将头抬了起来,对他问道:“比赛都已经结束了,你怎得还一个人在这里训练?” 闻函初脸上的笑容轻快且爽朗,声音也是极为利落,“这里的场地,这样,宽敞,是最适合练习射箭的,毕竟身上还有些力气没有用完,就自己在这里多练习了一会儿。” “倒真不愧是你。”慕江吟望向闻函初的目光之中,隐隐流露出了几分钦佩,“这般认真且用功,也难怪为出类拔萃之人。” 说罢,她又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之中更带了几分欢欣,抬头望着闻函初,声音也更添了些认真的喜悦,“恭喜你啊,在这次骑射大赛之中,拔得了头筹。” 说着,她的眸光又轻轻动了一下,唇角一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已经无数次拔得这样的头筹了。” “谈不上,谈不上。”闻函初含着笑容,轻轻摇了摇头,依然是那一副谦逊而又淡然的样子,“侥幸获得过几次,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 说着,他又担了担手上的弓与箭,目光望向了天边,那卷积着残阳的云层之上,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悠扬,“唯有身经百战,方才能练就一身强健体魄,守卫我中华浩瀚山河!” 他眼眸之中凝聚着的那一缕星光之中荡漾着浩瀚,一如同他那矢志不渝的决心与此生不改的抱负。 他的一言一语落在慕江吟的心中,皆为震撼,他眼眸之中的那一缕星光,宛若照亮神州大地的那一抹萤萤之光。 但见他手中拎着的那弓与箭,皆为粗壮之木所制,想必这重量也应是不轻,可被他拎在手里却是十分轻巧的样子。 慕江吟看着心中不觉生出了几分好奇,靠近了一点,并对他轻声而问道:“这一弓一箭一定很重?不想你们拿起这样的弓箭射击,竟也能够那么轻松自如,着实是了不起!” “也没有了。”闻函初只是淡淡笑了笑,“像我们这样常年手握兵器的人,早已经没有了轻重的概念,只知道自己要练就一身雄健的体魄。” “哎,你们学文学的人是不是甚少接触过这些器物?”只见他的眸子一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并向慕江吟走进了一步,有意将弓箭交到她的手中,“不如你也来尝试一下,只有试过了,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啊?不了。”但见那样粗壮的弓箭,慕江吟心中不觉有些犯怵,并摇了摇头,有些窘迫地笑了一笑,“像我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怕是连拿起这弓箭都费力,又怎么能够发得出箭矢呢?” “哎,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够呢?”闻函初再一次对她邀请,并温声对她道:“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复杂,只要有手有脚,就都可以做到的。来,我教你呀!” 面对闻函初的再一次邀请,慕江吟的心中也生出了些跃跃欲试之感,她咬了咬嘴唇,带着几分踌躇地呢喃着,“要么……我来试一试?” “来试一试,跟我到这边来。”闻函初粲然一笑,并伸出了左手,对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带她到了草场上最宽阔的那一片场地。 慕江吟接过了闻函初手中递来的弓,并尝试着将其拉开,果然如她所想那般,这弓的重量着实不容小觑,便是将其拿起都要耗费些力气。 第四十五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四) 她好容易才将其稳了住,并将那弓张开放在了自己的身前,转身对闻函初问道:“是这个样子的?” “对,没有错。”闻函初点了点头,并十分细致地为她做起了动作指导,他绕到了他的身后,环住了她的肩膀,并手把手地教她拉开弓箭,温声且细心而道:“只不过要再用力一些,将弓彻底拉开,这样才会将箭射得更远,就像这个样子。” 说着,他便握住了慕江吟的手候,将那弓拉的更深了一些,手掌触碰到手背,带着一丝细腻柔滑的温度,虽是淡淡相触,却也不失温热。 闻函初几乎将慕江吟那瘦削的身子环绕在了臂弯之中,距离如此之近,甚至连他身上的气息,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得到,顿时之间,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剧了起来。 闻函初倒是沉静自若,他在身后握住了慕江吟的手腕,将箭矢放在了箭弦上,对着那一团如火的夕阳拉动了箭弦,将其放射了出去。 似有无限力量落在了那箭矢之上,划过了茫茫苍穹,落下了一道精锐的弧线,直入云霄,仿佛跨越了天地的浩荡,大为震撼。 “哇!”慕江吟惊叹了一声,双目之中也泛起了一缕微光,望着那冲向夕阳的箭矢,他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澎湃之情。 他走上前了几步,目光随着那箭矢而去,凝聚了眸中之光,声音之中也添了几许振奋,“它好像是凝结了最深厚的力量冲破了天际,好像去到了更远阔的天空!” “是啊!”闻函初点了点头,并走上前了几步,站在了慕江吟的身后,与他一同望着那璀璨的斜阳,深深而道:“它承载着我们的希望,去遨游着浩瀚人间,将希望的种子播撒在神舟的每一片土地上,终有一日会浇灌出水艳的花朵。” “但愿如此。”慕江吟也深深点头,将双手放在了胸前,仰望浩瀚蓝天,像是在深深祈祷,“惟愿山河无恙,神州大地,早日安康。” 心潮澎湃之间,恰似一缕如清风一般的温和气息萦绕在了身侧,带着那温候的温度,宛若淡淡清风。 她静静转过了头,与闻函初的眸光相互交汇了上,似有一缕壮烈的温存交融在了其中,交相辉映了心照不宣的心有灵犀,化作了彼此之间的相似一笑。 夕阳落下,山岗后天色渐渐沉了下来,这场联谊赛结束之后,为了以表庆祝,主办方在比赛的场地中设下了一场篝火晚会,并邀请众人前来参与。 闻函初与范文博作为在比赛之中拔得头筹之人,是一定会参与的,慕江吟与姜悦滢作为看客,也同样被邀请到了其中。 夜色弥漫,星辰当空,恰逢这一日是月十五,一轮圆月当空,那皎洁的月光,盈盈如火,笼罩在了这翠绿的草地之上,散着一抹淡淡荧光。 草地中央燃着一缕冉冉篝火,火光明亮,恰似点燃了这深深夜幕,如白昼一般闪烁。 草地上三三两两的人围坐为一组,在这夜幕之下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并点燃了炉火,烤着些肉菜膳食,那冉冉篝火照亮了脸颊,给这莹莹夜幕下更添了一抹温馨。 “小闻先生。”那主办方的经理对闻函初而道:“这次比赛中,你一人以青壮年之力胜过了好多年长之辈,是为当代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今日比赛不知有多少人是因你慕名而来,见得了如此少年英才,也是众人之幸。作为此次的头名获胜者,你来对众人讲几句话。” “不敢当,不敢当。”闻函初摇了摇头,谦逊地笑了笑,依然保持着昔日里的那般谦和的风度,只是含笑轻声而道:“今日侥幸得胜,多亏前辈承让,若说佼佼者,闻某人着实愧不敢当。” “比起各位前辈长者们,闻某人还有好多自愧不如的地方,前辈们尚未发话,闻某人又怎能居此功劳呢?” “小闻先生就别谦虚了,你是有这个资格的。”在场众人对闻函初的能力亦是心服口服,纷纷对其而道:“便是在场之人比你年长,实力也仍旧在你之下,你是少有的少年佼佼者,你来发这个言当之无愧。” 但见在场众人皆推崇自己,闻函初便也不便在推脱,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并点了点头,面向了在场众人,那英朗的面孔之上,仍然带着谦逊的温和,并轻轻颔首,“能得诸位如此抬爱,着实是闻某人之幸,即是如此,那闻某人便也却之不恭了。” 他朝着在场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方才抬起了头,那双浑厚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炯炯有神,并开口朗朗而道:“今日,能侥幸在此次其射大赛之中拔得头筹,闻某人着实深感荣幸。” “首先要感谢众位前辈们的抬爱,感谢恩师的指点,还有对手们的互敬互爱,还有……” 话音到了这里之时,他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地停顿了一下,将目光回转到了慕江吟的脸上,好似有一缕温存荡漾在了那狭长的眼眸之中,嵌着一缕清浅的笑意,“还有同伴们给予的支持与鼓励,才让闻某人获得这一番小小的成就。” 在万众瞩目之下,两人的目光交融着那一缕晨星,浅浅的对视了上,不过,仅仅只有一秒的时间,却仍是把那心与心之间的交融渗透到了极致。 慕江吟的唇角不觉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好似有一滴清泉落在了自己的心间,胜在这一方纯净缓缓流经心田。 “不过。”闻函初将眸光收了回来,平视着面前诸人,仍是如初一般的温润坚定。 他的话锋稍稍一转,更凝结了一缕坚定在瞳孔之中,与夜幕之中的璀璨星光融为一体,仿佛勾勒了山河绚烂,“这一点成绩,绝不能使我产生任何自满或自负的情绪。” “闻某人深知自己在此次比赛只是恰巧有诸多擅长之项,才能够侥幸取胜,比起诸位前辈与师长们,还有太多将要学习之处。闻某人日后亦要多加训练,多加学习,才能够成为真正出色之人。” 第四十六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五) “我们是民国新时代的青年之人,也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将来祖国的日月换新天所要靠的,便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力量。” “我们绝不能止步不前,更不能够骄傲自满,定要永恒前进,不惧任何艰难困苦,方才能够有足够的力量守卫家国安康。” 说着,他的眸光又逐个落在了在场诸人的身上,“在场诸人虽然在擂台上是对手,但共生于华夏中原,下了擂台便是携手与共的战友。” “我被青壮年唯有一个共同心愿,那便是战胜别国敌后守卫河山安好。如此,我被华夏儿女皆是肝胆相照,生死与共之人。” “唯愿有共同报国之志之中华健儿得以练就一身强健体魄,守卫家山安好。这是吾辈要凭借一生之努力索要去谋划的事业,是今生今世永恒不变的追求!” “好,说得好说的太好了!”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在场便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他那朗朗流利且掷地有声的一方慷慨陈词,在场之人无不受其感染,刹那之间掌声如雷鸣,皆被这一份热烈澎湃所震撼。 “小闻先生说得实在是太好了,不愧为当今英才,河山是我辈的共同志向,只要有这等有志青年在,祖国皆有一日会国泰民安!” “好,那下一位便有请小范先生来讲几句话。”主办方又将焦点转移到了范文博的身上,同其而道:“小范先生同样是这次比赛之中拔得头筹者,也同样是最具备资格发言的,那边有请小范先生来讲几句话。” “好好好,欢迎小范先生,欢迎小范先生!”在场众人也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范文博也不是腼腆之人,既见众人如此热情,他便也落落大方的站起了身,朝着众人鞠了一躬,又面向众人,凝声而道:“范某人自知自己实力尚浅,不敢担。如此声明,不过既能得到大家抬爱,也是范某人的荣幸。如此,范某人便也不推辞了。” “好帅呀,好帅呀,实在是太帅了。”范文博只仅仅讲了几句话,却好似带着勾魂射魄的魅力,瞬间便令姜悦滢为其神魂颠倒。 只见姜悦滢双手托着腮痴痴的看着范文博,眼中似乎除了他之外,再装不下旁物,在口中默默地呢喃着。 慕江吟瞧见他这一副一脸花痴的模样,便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在她耳畔小声叮嘱了一声,“喂,你干嘛呢?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收敛一点。” “哎呀,别碰我,别碰我。”姜悦滢推了推慕江吟,已经听不进去旁的话,那痴痴的目光落在范文博的脸上未有丝毫移动,仍然在自顾自地感叹着,“真的是好帅好帅呀!” 慕江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摇了摇头,轻轻地感叹了一句,“真是个小花痴。”她着实无奈,便也没有再去管她。 范文博也不是一个骄傲自满之人,自然也不会为获得如此成就而生出沾沾自喜之情。纵然他没有如闻函初那样侃侃而谈的口才,但面对众人的凝视,他也依旧镇定自若。 他面向众人,用着沉稳的语气开口而道:“范某人并没有闻队长那样强大的实力,也没有各位前辈们久经赛场的资历,既能有幸得出为此般抬爱,那范某人便浅谈拙言几句。” “今日能获得如此成绩,定要感恩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悉心鼓励与支持。另外,范某人的心志与闻队长也是一样的。” “保家卫国是我等之辈的毕生心愿,纵然一己之力微弱如蝼蚁,也要拼尽毕生全力守卫家国安康!” 他的话语简短,却也利落,只是寥寥谈了几句,便禀明了自己的心志,话音落下后,又朝着在场诸位深深鞠了一躬,眼中亦凝结满了诚心与决心。 “好,说得好,说得好啊!”他的话音落下后,在场同样也响起了热烈而又欢腾的鼓掌之声。 “哇,他好帅,他真的好帅呀!”姜悦滢将双手放在了胸前,整个人都是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又推了推身边的慕江吟,“江吟,你快看他的样子,真的好迷人,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沦陷了。” “你瞧一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慕江吟又无奈又好笑,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有那么夸张吗,你能不能够矜持一点啊,好像是谁把你的魂勾走了似的。” “我的魂已经被他勾走了。”姜悦滢还住了慕江吟的脖子,将那泛红的脸颊藏在了暮江吟的背后,并尖叫着,“像他这么帅气,又有实力又又担当的男人,我怎么能够不爱呢,实在是太帅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帅过他了。” 话说到这里,她好似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差了些什么,便又立刻抬起了头,神色稍稍郑重了一点,并望着慕江吟,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哎呀,瞧我这嘴,说岔了,说岔了。” 她又抓住了慕江吟的手腕,脸上泛起了一丝讨好的笑容,嘻嘻笑道:“当然啊,你的闻函初也一样很帅,他们两个人不相上下,都一样是上海滩的英才,都一样,是俊杰之人。” “江吟,刚才的话是我说岔了,你的闻函初是不比范文博差的,你别介意呀。” 慕江吟原本没有别样的想法,可是听了姜悦滢刚刚这话,才觉着荒唐不已。 她唯恐旁人听到他此般言语而生,出什么误会,朝四周环顾了一眼,并压低了声音对姜悦滢而道:“喂,你胡说什么呀,什么叫我的闻函初,这么多人在呢,万一被旁人听到了怎么办?” “哎呀,怕什么嘛。”姜悦滢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狡黠地朝她眯了一下眼睛,“这不是早晚的事嘛,你快点把他拿下,就不怕旁人听到了。” “文博,我这里刚烤好了一个羊腿,快来吃啊。”她说着,便朝着范文博的那一旁走了去,整颗心已经被面前的心上人所填满,无心再理会慕江吟。 慕江吟也并非不了解她这大大咧咧又无所顾忌的性情,自不会同她多做计较,也没有同他多言什么,任由着他去找范文博,只是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并又转回了头。 第四十七章 风光无限少年心(十六) “你在做什么呢?”那一声温厚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来,回眸看,原是闻函初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在她身侧轻轻坐了下来,眸光之中泛着的是那潋滟如秋水一般的柔和。 慕江吟浅淡一笑,在那朗朗月光之中,静静地望着他,“你今天表现的很出色。” 闻函初亦是轻轻一勾唇角,便是连声音之中也好似浸透了温度,“那也要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呀?”闻此言,慕江吟不觉微微一愣神。 闻函初会心一笑,朝着她稍稍靠拢了一点点,“谢谢你的支持,还有全程一直在为我加油打劲啊!” 慕江吟的眸光轻轻一敛,交融着一缕淡淡的微光,眸光向下落了几分,“这谢什么,难道不是情理之中的吗?” “不论怎样说,今天终归是难得的开怀。”闻函初深呼了一口气,好似敞开了胸怀,声音稍稍顿了一顿,又转过了头,目光再度落到了慕江吟的脸上,“特别是,在这里偶遇到了你。” 他的声音虽然清澈如水,但却好似流经了一股浅淡的温度,触碰到了慕江吟的心弦,隐隐之间,不觉使她的心弦为之稍稍一扣动。 “好了,话不多说了,我们来干杯。”闻函初沾满了一杯酒,并将其举了起来,面向了慕江吟,笑容之中含了一丝振奋。 “好,我们干杯!”慕江吟的心情也振奋了起来,同样充满了一杯酒,并与他酒杯相碰。 彼此相视一笑,并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灼热浇灌肺腑,饮下的是一腔赤诚,也是无限慷慨激昂。 “快来啊,快来啊,一会跳舞啊!”又听得了姜悦滢那尖细的声音,在另一旁招呼着他们。 晚宴过后,众人们便围在了篝火旁,准备起了篝火晚会的舞蹈,姜悦滢在那一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自是满心的欢喜激动。 “走,我们也过去。”闻函初站起了身,并对慕江吟而道。 “好。”慕江吟点了点头,也同样站起来,是随着他一同走到了点燃盛大篝火的那一旁。 “来了来了!” “大家各就各位,舞蹈即将开始!”众人做好了准备之后,那庞大的留声机之中,便放响了一段热烈的音乐。 我曲欢快且沸腾,像是燃烧着的无数少年人热烈的胸怀,焕发着汹涌澎湃的斗志与满腔的激情。 火光之中,描摹着少年少女清晰的容颜,众人手掌交握,在火光的闪亮下一同翩翩起舞。 慕江吟与闻函初也在这热烈的节奏之下,轻轻牵起了彼此的手,并伴随着鼓曲的节奏,与众人一同轻轻舞动着,在这欢笑声之中,凝望着彼此的眼眸,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良辰好景,月夜星辉,辉映着少年少女的意气风发,此情此景,无穷曼妙,更甚人世天籁。 光阴如水,转眼之间,便已经进入了初夏,在这莲花初绽,蝉声鸣鸣的时节,又是一轮送别的交响曲响起的时刻,这也意味着又是新一年的毕业之季。 结束了学业后,便又是新一代的青年人朝着自己的梦想奔赴而去,去开拓更为广阔的天地。这一年,大学毕业生的人数何其之多,其中便包括慕江吟与闻函初。 在六月的第最后一天里,军校与师范大学两所学校决定联合举办一场毕业典礼,为今年的毕业生所饯行。 这次毕业典礼极其富有仪式感,因而早早便已经开始了准备。毕业生们都要穿着着固定的服装,按照一定的流程前来参与。 这是两所学校第一次一同举办毕业典礼,因而比往年的每一年都要盛大,也是最为激动人心的一场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还有一个小时即将开展,能够与军校的男生们一同参与,师范学校的女学生们也极为重视,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便兴奋了好多天。 慕江吟因为各科成绩优异,并且在学校中获得不少奖项,因此被选做了优秀毕业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进行发言。而姜悦滢的仪态较好,因而被选做了礼仪队的成员。 两个人都是此次毕业典礼之中的重要成员,需要尽早做些准备,因而早早地便来到了化妆间,试穿着礼服并整点着妆容。 “江吟,你过来帮我拉一下拉链。”姜悦滢对着镜子不停地左照右照,并又对慕江吟招呼着。 “你先等一下啊。”慕江吟将自己的头发用发卡编好后,便走到了姜悦滢的身旁,帮他拉着她背后够不到的拉链。 “哎呀,好紧呐。”那礼服裙着实有些过小,便是慕江吟拉起来也十分费力,“这个衣服的码数好像比你的尺码还要小一号,你确定你要穿这一件吗?” “我一定要穿这一件。”姜悦滢很是坚持并咬紧了牙关尽力收腹,对慕江吟催促着,“江吟你再试一下,一定……一定能够拉得上的。” “行行,那我再试试。”慕江吟也只能听她的话,硬是把那件比他的尺码小一码的衣服拉了上。 “呼好了,终于好了!”把衣服拉上后,姜悦滢深呼了一口气,“可算是把它给搞定了!” 慕江吟细细地打量着他刚刚穿上身的这一件礼服,带着几分奇异的看着她,“悦滢这件衣服的尺码比你本身的尺码要小一号,放着那么多件礼服,不穿你为何偏偏穿着一件尺码这么小的,难道你不觉着勒的慌吗?” “哎呀,江吟,你不明白啦!”姜悦滢却很是开怀,她眯了眯眼睛,轻轻侧过了头去,“其他的礼服都没有这一件好看啊,这可是所有的礼服之中最亮眼的一件。” “这可是一生一次的毕业典礼,我可必须要把它重视起来,必须选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礼服穿上,去参与毕业典礼。” “真的是这样吗?”虽然姜悦滢并没有直说,但慕江吟还是一眼便瞧出了她的小心思,直言便道:“恐怕……你是想穿给某个人看的?” 第四十八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一) “呃……当然也是哈。”被看出了心思,姜悦滢颇有些窘然,但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嘿嘿两声笑道:“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嘛,好容易有这次机会,咱们师范院校和军校一同举办毕业典礼,我当然希望他能够看到我最美的样子。” 说着,她又捋顺了一下那华丽的礼服,轻轻皱了一下眉,脸上却是一副极为餍足的模样,“虽然这衣服很紧,不过能够把我今天的美丽维持的住,我就心满意足啦!” 慕江吟看着她这开怀的样子,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呀,我就知道你有这点心思,你自己开心就好啦!” “你呢,你就穿这一件呀?”姜悦滢看着暮江吟身上的这一件礼服裙,“你今天可是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你为什么还穿的这么单调,怎么不选一件华丽点的呢?” 慕江吟所选的是一件淡蓝色的礼服裙,没有太过于铺陈的雕饰,这清新的颜色如她往日穿着一般素雅单调,全然没有姜悦滢身上的这一件华丽亮眼。 慕江吟摇了摇头,只是说道:“我向来穿这种风格的惯了,不太喜爱过于华丽的穿着。不管哪一件,都是学校准备的礼服,就算是颜色素雅一点,也自然不会差的。” 姜悦滢却撇了撇嘴,“你难道不想穿一件华丽一点的让闻函初看看你美丽的样子吗?” “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呀?”慕江吟无奈地轻呼了一口气,“毕业典礼是咱们自己的典礼,穿什么样的衣服不也都是为了自己留念的,怎么又能扯上他?” “哎,算了算了。”姜悦滢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慕江吟也没有再多说其他,只是道了一句:“你确实适合这种素雅的风格,也只有你能够驾驭得了这样的风格。” “这件衣服虽然样式单调,但是穿在你的身上,确实和旁人上身的感觉不一样。我想他看到了,应该也会喜欢的。” “什么……” “不过化妆打扮这件事情可不能马虎,今天我一定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慕江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姜悦滢拉了过去,她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将她按坐在了梳妆台上,“你先在这坐好,容我为你鼓捣一番。” “你不仅仅一会儿要见到闻函初,你还要作为咱们师范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上台讲话呢,你的形象特别重要,一定要让大家看到你最美的样子。” 说着,她便取出了化妆包,开始为慕江吟妆点起来,她的化妆技术在整个师范大学里是出了名的好。 但凡有重要的场合,都会有女学生请她前来为自己化妆打扮,慕江吟自然也相信她的技术,只不过平时她并不是太在意容貌上的装点。 “让我仔细来瞧瞧。”她为慕江吟画了一双柳叶眉,后又细细的打量着她的容颜,一边揣摩着一边说道:“你这种气质更适合比较清丽淡雅的妆容,就交给我,让我好好为你装点一下,今天必须要把你给打扮的美美的。” “行,那就由你做主。”虽说平时里他并不过于注重这些,但这一次是一生一次的毕业典礼,当然需要更加重视一些,因此她便也没有拒绝。 姜悦滢化妆的手法十分娴熟,不多时便为慕江吟描摹好了妆容,并为他烫了一个轻微的电烫卷披肩的公主头,挑选了一对水晶坠的耳环与项链,作为妆容下的妆点。 “ok ok大功告成!”为慕江吟梳妆打扮好后,姜悦滢收好了化妆包,并双手一拍,欣欣然而道:“你瞧,我为你打扮的怎么样?” 映入镜中的是那如出水浮起一般的容颜,被这清丽淡雅的妆容所点缀着,更恰似出水芙蕖一般楚楚动人。 “嗯,确实不错。”便是慕江吟这般并不很是在意容颜之人,望着镜中这样精致的妆容,也不觉不感叹一句,“倒的确是适合我的妆容,谢谢你啦,悦滢!” “嗐,咱们两个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姜悦滢已是无限开怀,拉住了慕江吟的手便向外冲了出去,“快走啦,快走啦,升旗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再晚些就赶不及了!” 当他们到达现场时,那些参与毕业典礼的人员大多已各就各位。 上海滩最豪华的一座大礼堂自然是风光无限,天花板上的镁光灯闪烁着那赤白发热的光芒,那节奏明快的交响乐中,更带着慷慨激昂之情。 看台上已是宾坐满席,共分为了五层楼,每一层楼上都是座无虚席,坐了整整数万之人。 坐在左侧一旁的是师范大学的学生,以身着礼服的女学生居多,坐在右侧的则是军校的学生,大多都是身着军装,身姿英挺的男生。 两个学校的校长与领导,教师们则坐在了一楼第一排的贵宾席上,而身后,坐在一楼坐席上的则为两个院校的毕业生,坐在楼上几排的则是前来观礼的其他学生。 这浩瀚的场面极为壮观,也是两所院校建校以来,第一次将毕业典礼置办得如此隆重。 “毕业典礼正式开始,第一项出旗!”主持人响亮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响彻了整个大礼堂。 紧接着,便想起了一段激昂而又壮烈的鼓号乐曲,由军校的护旗手护卫着一面崭新的红旗,迈着整齐而又庄严正步,朝着舞台徐徐走来。 闻函初作为此次升旗仪式上的升旗手,毅然昂首挺胸地站立在那旗杆旁,等待着护旗队将这一面鲜红的红旗奉上。 一段激昂的乐曲结束后,那四名护旗手将红旗呈给了闻函初,闻函初的身姿始终挺拔,双手接过了那一面红色旗帜,将其系好。 伴随着另一段乐曲的响起,他将手一挥,那红旗飘扬了起来,并跟随着那一阵阵的节奏冉冉升起。 “敬礼!” 伴随着一声口令,会场所有人的面目皆严肃了起来,军校的学生行起了军礼,师范院校的学生则行着注目之礼。 第四十九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二) 几万人的目光注视在了那面鲜红的旗帜上,望着它缓缓升起,犹如望着一轮红日,凝聚着千千万万少年人的希望升上天际,其中所承载着的,是一腔热血与永恒不变的爱国豪情。 “礼毕!” 随着那庄严的乐曲声渐渐停歇,那面红旗也刚刚好升到了旗杆的最顶端,那一片鲜红像是那一颗又一颗,承载着光明与希望的红心。 闻函初完成了升旗之后,面向众人,依然是昂首挺胸的姿态,并行了一个郑重的军礼,则又转回了身,再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之上,依然以庄严的神态面向在场众人。 “下一项有请优秀毕业生代表慕江吟发表致辞!” 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后,便是慕江吟闪亮登场之时。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慕江吟穿着那一件淡蓝色的礼服裙摆,缓缓从侧目走上了舞台。 那礼服裙随着她的步伐缓缓摆动了起来,纵然素雅如斯,不经雕琢,却始终不掩她的仪态端庄,容颜秀丽。 她面含微笑,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便是面对着满堂千万宾客,也不见丝毫紧张或惶恐之态,仍如往日一般谈笑自若。 当她走到话筒旁时,台下的掌声才刚刚停歇下来,只见她弯腰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并又用双目平视着在场众人,将扩音话筒放在口旁,朗朗开口而道:“各位前辈老师,诸位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师范大学的本届毕业生慕江吟,很荣幸能够作为毕业生代表发表致辞!” 她的话音落下后,在场又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站在旗杆身侧的闻函初也一同鼓起了掌。 也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在掌声再次响起的那一刻,慕江吟偏偏没有去注重台下任何艺人的掌声,那如秋水剪影的眸子之中所流露出的目光,竟落在了旗杆一角闻函初的身上。 刚刚好,闻函初的目光也全神贯注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这一刻,两个人的目光,恰恰好交汇了上,万众瞩目之下,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望着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这一刻,慕江吟的心中,竟升腾起了一种别样的振奋。 然是在这样被万众瞩目的场合之下,却偏偏不能同其打一声招呼,所能凭借交互心念的,也没有教会在彼此双眸之中的那一缕微光。 闻函初所投给她的,是凝聚在双眸之中的鼓励与激昂,像是跨越了这几尺的空间,伴随着信念的力量投递在她的眼睛之中。便是相隔几尺,也依然望得清晰可见。 慕江吟接受到了她传递的那一份力量,目光之中同样也燃起了一缕带着振奋的激昂,唇角缓缓上扬了几分。 默默之中,心领神会了彼此的心念,在这几秒之中,便化作了最心有灵犀的心照不宣。 在那镁光灯的照耀下,她的身影亦是熠熠生辉,她缓缓转身面向众人,将扩音话筒放在了自己的口边,用着那清脆而又激昂的声音,开始了本次演讲。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是三载春秋,在这芙蓉初绽的春夏交替之际,我们迎来了校园时代的尾声。” “昔日里我们寒窗苦读,与书山题海相伴,只求有朝一日成为对家国有贡献的有用之才。今日我等学业期满,走出这书声朗朗的校园,终将如雄鹰展翅,奔向更高更远阔的天空……”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吾辈之青少年必当自立自强。我等定当不负恩师教诲,不负昔日所立下之愿。” “愿以吾辈蝼蚁之身,报效家国,为生民立命,为百姓谋福,为华夏谋太平!” 她那朗朗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礼堂,宛若一盏明灯照亮了整个人世间,那铿锵有力的声音足够叫人振聋发聩。 在那镁光灯的照耀下,她的双目之中,亦泛着一抹凝结了天地浩然的光亮,将这一份声势浩大的力量,传递给了每一个角落。 “好,讲得好,讲得太好了!” 在场响起了一片如雷鸣一般的掌声,无人不为她这铿锵有力的演讲所感染,她将这无形的声音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心间,并幻化为了那足够叫山河震颤的力量。 便是台下掌声如雷鸣,她的面色依旧波澜无惊,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似乎倒映着山河万里。 毕业生致辞结束之后,她还是那般沉静自若的模样,只是微微一鞠躬,便又退居到了幕后,等待着下一流程的进行。 随后便是老师致辞和校长致辞之类必不可免的环节,最后,毕业生依次上台前来领取毕业文凭,整场典礼便也算到此结束。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慕江吟换好了衣服之后,便准备去找姜悦滢,忙完了毕业典礼的事宜,还有一场同学自发举办的聚会即将开始。 聚会的地点仍然是这礼堂的附近,将毕业典礼的事宜打点完毕后,毕业生们便欣欣然奔赴了下一个场地。 此时,姜悦滢正在后台卸妆,由于来来往往的人员实在过多,她一时半会还不能够走的出来,慕江吟便只好在室外等待着她。 “慕小姐!”听着这声音,仿佛是在呼唤着自己,但这声音却是陌生之中,带着几分熟悉。 她循声回过了头去,但见那青年男子神着一袭西装革履,手中捧着一捧康乃馨花卉,脸上含着一缕灿然的笑容,脚下踩着皮鞋,迈着带有几分郑重庄严的步伐,朝着自己走了来。 慕江吟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不觉有些愣神,望了他几秒,方才反应过来,“裴……裴少爷?” 眼前之人正是裴书臣,见得他此刻出现在这两校联办的毕业典礼上,她不觉大为惊奇。 裴书臣始终面含微笑,对于她的惊奇并没有感到意外,并走到了她的身旁,将手中的那一捧花束双手呈给了她,轻声道:“祝你毕业快乐!” 慕江吟望了望那一束鲜艳的花卉,却并没有接过,抬起头来看着裴书臣,神色之中,还有几分怔忪,“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五十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三) “我知道我出现在这里,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裴书臣轻轻笑了笑,好似早已预料到慕江吟会这样问,便也很是耐心的同她解释而道:“这场两校联办的毕业典礼,恰恰好是由我父亲的品牌方资助举办的。” “我父亲作为总资产人,自然是要出席的,我便也跟着他一同前来了。却不料刚好在这毕业典礼上看到了你,我便想着前来看望你一下。” 说着,他又笑了一笑,好似有几分庆幸映在了双目之间,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道:“幸而在这里找到了你,若不然,只怕这样盛大的毕业典礼上,想要见你一见,都好比登天之难呢。” “原是如此。”听他所言,慕江吟这才明了,并点了点头,“那还真的是巧。” 学校举办这样的活动,会有品牌方前来资助,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他也没有料到,这一次资助学校举办活动的竟然是元庆公司,更不料,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上裴书臣。 “确实是巧。”裴书臣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慕江吟的脸上轻轻流转了一番,唇角稍稍一上挑,言语之中,好似破带了几分深意,“上一次与慕小姐相见,便深觉小姐是个秀外慧中之人,叫人见之难忘。” “原本还想着何时能够与慕小姐再次相会,却也不料竟然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恰恰好见到了慕小姐大放异彩的模样。果不其然,慕小姐的确是个会教人心生敬佩之人。” “送给你的。”他再一次把手中的这一捧鲜花递给了慕江吟,温声道:“祝你毕业快乐,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慕江吟望着那一捧盛开着的鲜花,不觉有些微微踟蹰,终究觉着还是有些愧于接受,“这……这怎么好……” “这有何妨?还请慕小姐收下。”裴书臣的态度很是坚定,坚持要让慕江吟收下这一捧花束,“从来鲜花配美人,这是我专程为你奉上的。” “恰逢你毕业,我也理应有所表示,一点薄礼而已,不成敬意,望你不要嫌弃。” 见他言语之间是这般赤诚,慕江吟终究也不好服了他的这一片诚心,便也接过了他所送上的这一捧康乃馨,并点了点头,诚挚感激而道:“难为裴先生一片热心,江吟在此谢过了。” “何足挂齿。”裴书臣浅淡一笑,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说着,他的眸光一闪,似乎是融了些兴致在其间,那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今日你站在台上的演讲我全程都听到了。” “你在台上的样子,真的很美丽,宛若仙女下凡,那遗世独立的模样,好像在这整个人世间都没有几个人能及,你的才华也果然叫人叹为观止。” “这一番演讲着实惊艳四座,让人看到了新一代青年人身上的风采,当真不愧为师范大学的高材生。” “裴先生过奖了。”慕江吟只是轻轻笑了一笑,淡淡地摇了摇头,谦逊而道:“毕业生演讲是毕业典礼上必不可少的环节,我也只是恰巧有幸,能得此机会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宣讲于大众而已,实在不敢称什么惊艳四座。” “若你不敢称惊艳四座,那世上便没有才华横溢之人了。”裴书臣丝毫不吝于对慕江吟的夸赞,他的话音停了一停,似是随意一般又对慕江吟开口而问:“你做好毕业之后的打算了吗,日后想要从事什么工作?” 慕江吟对他也没有隐瞒,如实而道:“还是和从前的想法一样,做教师,三尺讲坛教书育人,为国家培育栋梁。” “不错不错。”裴书臣点了点头,“人民教师这样的职业的确适合你,以慕小姐这样的才华将来定能培育出无数莘莘学子作为未来国家的栋梁之才,你的理想也终有一日会实现。” 他的话音停了一下,目光又微微向下垂了几分,好似突然生出了些微茫的惆怅,“不比我,被束缚在了这一方天地之间,承载着逃不脱的责任,理想终归化作梦幻泡影。” 话音落下,他不觉陷入到了一阵无言的沉默,像是交融了些难言的苦涩,始终掩盖不住眼角眉梢所散着的那一缕淡淡惆怅。 慕江吟也不知是触动了他的何种情绪,他恰似有一腔愁苦在心中却难以启齿,便是自己想要安慰,却也不知该从何而安慰。 想起初次见面,那时他同自己谈及了他被父亲强行留在了国内继承家业。 而今,他又作为品牌方的赞助人前来毕业典礼,想必是终究没能够与家庭抗衡,还是妥协了家人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他们算不上是怎样熟识之人,她更不好冒昧去与他相问。两人默然而立,缄默之间终归是相对无言,陷入到了无声的沉默之中。 “哎,江吟,江吟我来了!”这时听到了姜悦滢的声音,打破了这一份沉默。她的声音在礼堂的门口传了来,紧接着,她便跑到了慕江吟的身旁,挽住了她的手臂。 但见站在她身旁的裴书臣,她不觉奇异而道:“这位先生是……” “哦,他是……是赞助商的代表人,也是我的一位朋友。”既然姜悦滢问起,慕江吟便也简洁地同她介绍了一下,也没有多言其他。 “哦,慕小姐,我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告辞了。”裴书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又对慕江吟微微颔首示意,“祝你未来可期,改日再见。”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终归也没有再多同她言语,那一道背影好似带了几分沉重的意味,却也叫人难以言说。 “哎,他怎么就这么就走了呀?”姜悦滢看了一眼裴书臣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慕江吟,轻轻蹙了蹙眉,奇异而道:“他是看到我来了就走了吗,你们刚刚是在谈些什么呀?” “没什么,不过就是随便聊几句而已。”慕江吟倒没觉着有什么异样,只是平平而道:“他在赞助品牌方的那一边还有很多要忙的事情,当然不能够在这里久留。” 第五十一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四) “真的是这样吗?”姜悦滢有些不大相信,又望了望慕江吟手中的那一捧鲜艳的康乃馨,又眨了眨眼睛:“哪来的这么漂亮的花,是他送给你的吗?”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既是大方来往,便也没有什么可避讳,她便坦然承认而道:“是当做对我毕业的祝福。” “哦,是真的吗?”姜悦滢的眼珠在眼眶之中转动了一周,显然并不相信慕江吟的话,并满脸八卦的看向了她,“这可是满满一捧的康乃馨呀,哪有庆祝毕业送这么大的一束花的。” “你确定他只是对你祝福,不是对你表白?你从实招来,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许瞒我。” “哎呀,真的就是这样啦!”慕江吟轻轻甩开了她的手臂,有些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把什么事情都想的那样离奇呢?” “他是裴家的少爷,上一次在庆典会上,我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一次,他作为品牌方来学校,我们也只是恰巧碰见。” “正好这一次是毕业典礼,他又看到了我在典礼上作为毕业生代表致辞,就过来找我浅聊了几句,顺道送了一束花表示祝福。” “人家本来也就是好心,本就是大大方方的来往,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哎呀,我知道啦,江吟。”姜悦滢又环住了慕江吟的手臂,并讨好地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只不过……你确定他送你花仅仅只是表示祝福而已吗?” “会不会……”说着她的眸子又转了一转,侧着脸看着慕江吟,又生出了些兴味而来,“我怎么感觉这个裴少爷对你……嘶,对你好像有点非同寻常的意思呢?” “你可不要胡说呀。”慕江吟肃起了神色,“就是朋友之间的来往而已,没有什么别的。” “万一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来,对我对他,可都不是一件好事,你可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胡说什么。”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我一定不会说的。”姜悦滢向她郑重承诺而道:“我也只是自己随便猜测一下而已,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传什么的,对你不利的事情的。” “只是……”她的话锋一转,好像并不甘心对这件事情就此罢休,又朝着慕江吟靠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道:“我跟你说正经的,若是一个男人肯送花给你,不论是借着什么样的由头,他对你的感觉肯定都是不单纯的。” “就算这个裴少爷对你什么都没有说,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这样的想法。你刚刚说他是品牌方的代表,那说明他一定是大家出身,而他长得不错,谈吐之间也是彬彬有礼的,说明他是个不错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一个人追求你,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好好考虑一下吗?” 慕江吟对于姜悦滢的这一番想法,却显然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用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要将自己的头转了过来,“你净想这些有的没的,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更何况人家还没有这个意思。” “哎呀,我差点忘了,对你有意思的,好像还不止他一个人呢。”姜悦滢却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像骤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并又扯着慕江吟的衣袖,兴致勃勃而道:“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闻函初呢。” “闻函初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比起这个裴少爷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总是会来找你,他对对你好像也有这种意思呢。” “哎呀,果然还是优秀的人好啊,到哪里都会有人倾慕,这两个人不论选了哪个,都亏不着的。” “哎,江吟,那我倒要问问你。”说着,她的目光一凝,又对慕江吟问道:“你这么坚决地说,不想考虑裴少爷,是因为你对闻函初有感觉了吗?” 听得了姜悦滢这话,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微微颤动了一下,随之浮现在眼前的竟是闻函初那一张温润如玉的笑颜。 她也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的面庞竟徒然映入了自己的脑海,随之便带来了自己脸颊上的一片发热,像是被融化了的温度,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的随之加剧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见她没有开言,姜悦滢便朝着她靠近了一点点侧目望着她,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难不成是被我说准了?你真的是对闻函初动心了?” “哪里有?”慕江吟一把将她推了开,立刻否认而道,可自己终归还是抑制不住腹内那一刻,不停地跃动的心。 “好了好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快走。”她唯恐会被姜悦滢察觉到什么,便立刻拉着她从这里离了开。 当他们到达同学聚会的场地之时,场地已经被布置了好,绿草地上装饰着鲜花与彩绸,偏欧美西洋的风格别具一种浪漫,留声机之中播放着浪漫的华尔兹舞曲,悦耳又动听。 此时已经有好多个同学提早来到了现场,并坐在草地上等待着聚会的开始。 “哎,悦滢,江吟,你们来了,快坐。”那几个要好的同学将她们两个人拉到身旁坐了下来。 几个人一同坐在一方圆桌旁,军校与师范院校的同学都围坐在了一起,已然不分你我。 然此地却并没有瞧到闻函初的身影,慕江吟四周环顾了一番,却也依然不见他,以他与同学之间的情谊是绝不会缺席这场同学会的,却也不知他此时去往了何处。 “在看什么呢,江吟?”但见她东张西望,身旁的一个女同学便对她问道。 “啊?”慕江吟一惊,立刻转回了身,犹恐被人窥探到了心事,便连忙掩饰了过去,“没……没有,随意看看而已。” “噢,确定是随意看看吗?”姜悦滢却眯起了眼睛,故意拉长了语调对其调侃而道:“恐怕是想念心上人了?” “哎呀,你这张嘴能不能不要总是口无遮拦的?”慕江吟眉心一蹙,作势要打她,“你要再胡言乱语的话,我可就真打你了啊!” 第五十二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五) “哎哎哎,饶命饶命!”姜悦滢也作势讨饶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算我错了,算我错了还不行吗?” “哎,闻同学,你们都来了,这里有空座,就先坐这里。”就在两人打闹之时,忽然听到了有人在唤着闻函初的名字。 “好了好了,别闹了。”慕江吟的心不觉一跃动,立刻推开了姜悦滢,并转过身坐了好。 只见闻函初和身旁的几个军校的同学一同走了过来,闻函初脸上颇带着些歉意,并朝着众人微微鞠躬,诚挚而道:“抱歉各位,校领导那一旁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完,因而来迟了些,还望各位见谅。” “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人来了就好。”女同学们自然也不会介意这些,并将椅子摆了好,“你们快请坐!” “哎,闻同学,你过来,你坐这里!”然姜悦滢在此刻却立刻起了身,将闻函初招呼了过来。 “嗯?”闻函初不觉一怔,不知他意欲何为。 “哎呀,你坐在这就好啦!”姜悦滢没有多说,硬是将闻函初推搡了过来,“坐江吟身边,她可是一直在等着你过来呢。” “哎,你……”谁料姜悦滢竟会在这时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慕江吟的脸不觉登时一红,颇带着些赧然的看着她。 姜悦滢却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他做了个,鬼脸便让出了一个位置坐到了另一旁。 闻函初的脸上到没有露出什么不寻常的神色,从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多言,抑或拒绝,只是浅浅一笑,对姜悦滢道了一声“多谢”,便坐到了慕江吟身侧的位置上。 他就这样坐在了自己的身侧,仍然如同往常一般,可在这寻常之中,却偏偏好似生出了一丝不同于寻常的意味。 偏是他的没有拒绝,欣然接受,在冥冥之中,偏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哦,原来他们是这个样子的呀,我就说嘛!” “怎么没有想到呢,还真的是郎才女貌,说起来也算是一段佳话呢!” 经姜悦滢这样一说,在场的同学们好像从他们的身上看出来了些什么,纷纷调侃起哄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可千万别胡说啊!”然在这时,姜悦滢却拍了拍桌子,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我跟你们说啊,可别乱传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他们两个可不是你们,所以为的那种关系。” “他们之间……”她说着,又转过身看了一眼慕江吟和闻函初,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又轻轻勾了一下嘴角,转过身面对了众人,继续而道:“他们之间就是志同道合,心有默契的知己好友嘛,你们懂得的。” 虽然她的话语之间像是在为两人澄清,可是他的语气之中,却含着几分淡淡的暧昧,这样一说,似乎又把两个人的关系拉得朦胧不清。 与其说是澄清,倒更像是在这火上添了一把油。 慕江吟实在是哭笑不得,也不知她到底在拿念什么主意,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同他去说什么,也只能够隔空瞪她一眼。 姜悦滢却是不以为然,只是眯了眯眼睛,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并又转回了头,并拄着腮坐了下来。 “好的好的,我们都知道都明白的。” “哎呀,还能够有什么嘛,不就是志同道合的同学吗?我们又不是不懂。” “放心,我们都知道的是不会去说一些什么不该说的的。” 经姜悦滢这样一“澄清”,在场众人也纷纷点头,虽然他们口上说着是明了,可是在他们的话语与眼神之中也添了些调侃和暧昧的意味,好像是心知肚明的心照不宣。 这样一来,将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陷入到了一种暧昧之中。 本是能言善辩的慕江吟,在此刻却是如梗在喉,便是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在这样众人起哄的场合下,越是解释便越是如同掩饰,只恐将事情越描越疯魔,也只能选择默默无言。 这一片喧闹到底也没有太久,不知是谁重启了一个话题,大家谈论起了其余的事情,便也没有再就着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再谈论下去。 可慕江吟的心却还是没能真正平静的下来,当那些人的话音停下来的时候本该一如往常,可她的颊边却不觉一阵发烫。 原本与他相处之时的随心恣意偏是一点不见,不知从何处生出些没有缘由的拘谨而来。 就这样相隔咫尺,本该是千言万语一番叙旧,可伴随着心中那已然错乱了的节奏,她竟也不知该从何而开口。 从闻函初的身上,倒是一直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面对众人的起哄之时,他始终是平静自如,未曾开言多说过一句话,也未曾有人能够猜出他的心思。 当众人们开始自顾自的言谈之时,他方才转过身,面向了慕江吟,望着她那蓝色晶莹的裙摆鱼垂落在肩膀上的发丝,他含笑眉眼之间仍如璞玉一般温润,温声同其而道:“你今天很漂亮,典礼上的表现也很出彩。” 慕江吟也轻轻转过头面向了他,闻得他这一声夸赞,她的心稍稍一跃动,也只是浅澈一笑,“你可是都听到了?” “当然听到了啊。”闻函初点了点头,回味着慕江吟的演讲,他的眼中生出了一缕钦佩之意,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你的这个演讲啊,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具有感染力的一次了。” “我本以为自己的演讲功底称得上是上乘,但与你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看来真的是有好多需要去学习的了。” “哎呀,你就不要再捧我了。”慕江吟摇了摇头,轻笑而道:“这是我必须要做到的,这次我可是作为毕业生代表进行的演讲,我准备了好久,是一定不能够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太差的。” “再说了你也不差嘛,你的演讲我又不是没有听过,你要再这样说的话,那我可真就是担当不得了。” 两个人一经相谈,便又寻找到了昔日里谈笑风生时的感觉,顿时之间,慕江吟便也忘却了方才的那一点尴尬,谈笑间,仍一如往昔般模样。 第五十三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六) “好好好,那夸赞你的话,我就不说了。”闻函初轻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眸光又稍稍闪动了一下,抬起头来,望向了天边那缥缈的云层,两秒钟过后,又将眸光移了回来,再度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那咱们两个人当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人,这样形容总对了。” “嗯,这么说还差不多嘛。”听他此言,慕江吟方才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咱们两个,各自有各自的特色,谁也不比谁逊色就是了。” “嗯,这个确实是。”闻函初对慕江吟的说辞也很是赞同,他的眸光稍稍一聚拢,落在暮江吟的双眸之上的那一刻,似乎又带了一份别样的深意,唇角含了三分如沐春风的笑容,“所以说,咱们两个注定会遇见的。” 是注定遇见,注定相知,还是注定…… 他的话语虽简短,但却暗暗含了几分深刻,落在慕江吟的耳里,却好似更带了些深沉之意,印在了他的心上。 如果说这一份遇见是注定,那是否还有些什么也是一早就被注定好了的? 她的心中涌动起了一丝波澜,在其还没有澎湃起的那一刻,她硬是将其按压了下去。掠过了方才的那一话题,望着闻函初,只是清浅地又道了一句:“你今天这个升旗手,也展现了十足少年人意气风发的风范。” 闻函初莞尔一笑,换了一个坐姿,声音轻轻而道:“和你一样,也是提早就准备好了,并训练好多次的,毕竟是毕业典礼这样盛大的场合,是什么都容不得有半点出差错的。” “哎,好多康乃馨呀,好漂亮的花呀!”这时,身旁有几个女同学看到了暮江吟放在桌子旁的那一大束康乃馨,便对其问道:“江吟,这一大束康乃馨是你的吗?” 慕江吟也没有否认,便点了点头:“嗯,是的。” 听她一承认,那些女同学便立刻起了好奇之心,纷纷朝她围了过来,并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康乃馨呀,是谁送给你的吗?” “那还用说嘛?这花包装的这么精致,全部都是盛开着的鲜花,一定是旁人送的呀!” “江吟,你快说,你快说,到底是谁送给你的花呀?该不会是有人追求你?” “那还用说吗?”还没等慕江吟开口,姜悦滢便先一步走上了前,并用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偏着头笑意盈盈地说道:“我们江吟那么优秀,难道还缺乏追求者吗?” “啊,真的是啊,我就说嘛。”身旁的那些女生又叽叽喳喳地吵嚷了起来,并不停地朝她问长问短,“江吟是什么样的人追求你啊?他长得帅不帅,是什么样的家庭?” “他是专程到毕业典礼这里来给你送花,追求你的吗?还真的是个有心之人呢,你有没有考虑要答应他呀?” “哎呀,你又胡说。”慕江吟嗔了一下姜悦滢,便又转过身来,面向众人解释而道:“不要听他胡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是我的一个朋友恰巧赶到了这里,顺道送了一束花对我的毕业表示祝福的,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完全没有这回事!” “哦,那是什么朋友啊?是男的还是女的?确定仅仅只是毕业的祝福吗?”女同学们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话,依然穷追不舍地对她问道。 他们的这些话闻函初也都清晰的听到了耳里,他的目光在那些女同学的身上略了一瞬,便又转回头来。 在听到暮江吟有追求者的那一刻,只见他的眉心微微蹙动了一下,目光也稍稍一紧,随之便又立刻恢复了寻常之态。而在这一刻,他心中是作何感想,便无人得知了。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乱猜了,没事,猜不到什么的。”又见得姜悦滢拍了拍手,对着在场众人呼喊道。 “哎,悦滢,不如你来说说。”那些好心的女同学又对姜悦滢问道:“在咱们学校里,只有你和江吟的关系最要好了,她的事情你一定都知道。” “你告诉我们他的那个追求者是什么人呀,这一束康乃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咳咳咳!”姜悦滢故意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庄重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其实,确实是个男的,也是个还不错的人,长得,也算是端端正正了。” “不过……”她的画风一转,说到这里,那狡黠的眸光又在眸子之中闪动了一下,挑了挑唇角,继续而道:“不过我们江吟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别人的追求呢?” “就算那个人再优秀,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入了我们江吟的眼,要想追求到我们江吟,不花点心思是不行的。” “所以呀……”说着,她又抱起了肩膀,好似意有所指地看了闻函初一眼,又将眸光转了回来,声音也更加重了几重,“想要追求我们江吟的话,可得要抓紧了,谁能够打动她,谁才算是最后的决胜者。” “像我们江吟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身后的追求者都能够排到霞飞路,要是耽搁下去了,有一天花落旁家,那可真的是连后悔都来不及喽!”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吃东西!”姜悦滢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又坐回到了座椅上,并饮了一口果汁。 “哎,悦滢,那你给我们说一说呗!”那些女生知道从暮江吟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便又都围到了姜悦滢的身旁,兴致勃勃地向她问道:“江吟现在身边有多少个追求者啊,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有能够让江吟看好的吗?” “这个……”姜悦滢故意将语调拖长,用余光掠了闻函初一眼,又转回了头,故意将声音放大了几分,“江吟可不是等闲之人,要想让他看得中,那必须得是和他思想境界在一个高度的人,不然的话又有什么资格能够追求到江吟呢?” 在听到姜悦滢说这句话的时候,闻函初的眸光好似微微闪动了一下,他的眼睫也随之颤动了一下,好像是一种思绪落入了心房,却也无人能察觉到那是何种思绪。 慕江吟无奈又好笑,也没有再理会他们,便转身坐了回来。 第五十四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七) “行了,别理他们了。”她捋了一下鬓角的发丝,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由着他们怎么说,都无所谓的。” 她的声音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闻函初,声音平静无波,“悦滢平时就是喜欢胡闹,我真的是拿他没办法。你也别听他们胡说,都是一些有的没的事。” 闻函初此时也正看向慕江吟,望着她那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眸,他的眉心好似颤动了一下,好像又有几分不易令人察觉深沉之意在他的眼眸之中微微闪过。 他的唇瓣微微翕动了一下,像是要启齿询问些什么,然他踟蹰了一下,终归还是没能开口,到了唇边的话,好似又被他生生吞咽了回去。 “嗯。”他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未有任何言语,但是有些许不得其解的疑惑,也终归被他按压在了心底。 而此刻,姜悦滢正和那些女同学在一块热火聊天的聊着,可聊着聊着却又发现了火候不对。那些个前来参加毕业聚会的同学们,陆陆续续的都来了,却始终没有见得范文博的到来。 此时已经过了聚会开席的时间,同学们几乎都已经到齐了,却仍然没有见得范文博的身影。这是他不觉急了起来,推开了围在身侧的女生,便去找军校的男生问道:“哎,请问你有没有看到范文博呀?” “不知道啊,我们没有看到他。”男生们摇头,对此皆是一无所知。 “哎呀,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人影呢,该不会是他不来了!”没有询问到与他相关的消息,姜悦滢不由得急了起来,原地跺了一下脚,并撅起了嘴。 “怎么了,悦滢?”看见他的情绪有所不对,慕江吟便走了过去,挽住了她的手臂,对她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江吟。”姜悦滢撅起了嘴,拉住了慕江吟的手腕,脸上添了些不甘,“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文博他怎么还没有来,我等了他那么久,他不会不来了。” “应该不会的。”慕江吟朝着四周望了一眼,也只能够拍拍她的肩膀,对她宽慰道:“有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可能过一会才能到,我们再等一会儿。” “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该到的人都到了。”姜悦滢摇了摇头,吸了一下鼻子,终归不愿自欺欺人,颇为失落的说道:“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多半是不来了,亏我还一门心思的期待着一会和他见面呢。” “他人都不来了,那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还有什么意思,要么我也回去了好了。” 说着,她便转过身去,欲要将自己的手提包提起来。 “哎,悦滢!”慕江吟拉住了她,“你真的打算现在就要走啊?” 姜悦滢撅着嘴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慕江吟的手,“他不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心情了,你们好好玩,江吟,我就先回去了。” “哎,姜同学,你先等一下。”然闻函初却上前了一步,将姜悦滢制止了住,“你还没有等到最后,怎么确定他一定不会来呢?” “啊?”闻此言,姜悦滢有些怔怔然地转过了头。 她的心猛然颤动了一下,好似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连忙提起神,聚精会神地朝闻函初问道:“你这样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对对对,你是他的队长,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他那原本无精打采的眸光猛然闪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会来是吗?他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闻函初却是淡淡笑了一下,话里话外带着些神秘感,“他……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而已,你静下心来等候着他便是了,你要是这样走了,与他错过了多可惜啊。” “行,那我就信你的。”姜悦滢那一刻,原本低落的心顿时之间泛起了阵阵激动,并点了点头,“他既然会来的话,那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不论多久我都要等。” 看着闻函初脸上那一抹颇具神秘感的笑容,慕江吟大抵猜测到了背后,似乎有些不同于寻常的神秘,她朝着闻函初靠拢了一点点,“范同学是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他们的事情?” “我们先暂且等待着就好。”闻函初侧过脸来面向了她,只是轻浅一笑,又转过了眸光望向前方,“稍后自是有精彩可观。” 闻函初的话语模棱两可,也没有向她透露太多,饶是这样的说辞,更令慕江吟摸不着头脑。只道是范文博许久未至,定然是有些不同于寻常的谋划,但却无法猜测得到他们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闻函初既然没有多说,她便也没有再多问,又和身侧的这几个同学们一同畅聊了起来。 “哎呀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呀,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啊。”也不过等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姜悦滢便已经按捺了不住。 她心心念念着的全是范文博,不由搓着自己的袖口,焦急了起来,“不是说一会就到吗?怎么还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他绊住了这么久,真是急死人了。” “别急别急。”慕江吟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宽慰了一句,“耐心等待,耐心等待,函初既然说了他会来,那他就一定会来的。” “悦滢!”然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一声浑厚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这声音落下,犹如一记闪电落在了姜悦滢的心上,她立刻回过了头。 面前之人,正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只见范文博身着一件西装革履,将发型梳作了庄严而又肃穆的民国背头,俊朗的容颜之上更增了一抹英俊帅气。 他手中捧着一束花色潋滟的红玫瑰,眸光之中交映着深情,唇角含了一缕粲然的笑容,迈着款款的步伐,一步又一步向姜悦滢走近。 望到了这一幕,姜悦滢的神思似乎忽然停滞了下来,望着面前那俊朗而又深情的容颜,一时之间,竟是无比讷讷然。 “文……文博……”她口中呢喃了一声,在这百人的瞩目之中,呆呆地望着他,片是一项活泼善言的她,此刻竟是无有一句言语。 第五十五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八) 范文博面容之上的深情始终未变,一步又一步向他靠近,直到与她相隔咫尺。 两人的身高相差了些,范文博微微低眸,刚好得以望见姜悦滢的那一双眼睛,那一缕饱含深情的眸光将她的身形笼罩了住,似乎将她整个人纳入到了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此时此刻,以姜悦滢的视角望着范文博,那颀长的身影立于身前,竟是比平日里更坚实老大。 就这样看着他,她的心跳不由得速速变了节奏,涌起了一阵抑制不住的狂澜,她整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怔忪的,开口之间,便是连自己也不知所云些何,“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范文博只是莞尔一笑,将手中的那一捧鲜花呈给了她,那深情款款的眸光映在了他的那一双清灵的双目之上,启齿之间,是凝结了满腔肺腑的诚挚,“悦滢,你可愿做我女朋友?” 他的声音坚定且浑厚,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甚至连着一片天地间都似乎荡漾着那一缕回响。 而这请求的告白落入了姜悦滢的耳里,她的头脑之中,却不觉一片空白。从未曾料想,他竟在自己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对自己进行了这样的告白。 “啊?”她仍是滞滞地看着他,心跳早已乱了节奏,甚至连手腕都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哇!这也太浪漫了!” “就说为什么范同学这么久一直没来呢?原来是在给姜同学准备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是告白呀,原来是一场盛大的告白呀,竟然会在毕业这一天看到这么浪漫的告白,实在是太感人了!” 在场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女同学们纷纷惊叹了起来,并一同朝着姜悦滢叫喝着:“快答应他,答应他!” “姜同学,还等什么呢?快答应他呀!” 慕江吟在一旁,也将这一切全部都看了到,也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原来,范文博未曾准时出席的原因就是在为姜悦滢准备这一场精心的告白,这着实是一个让众人想不到的惊喜,由此可见,他也的确是用心至诚。 他早就看出范文博对姜悦滢的情谊,也绝非同学之情那样简单,但却没有想到,他竟这样快的便对他进行了真情告白。 从前姜悦滢对范文博是一片痴心,现如今,这份感情得到了双向奔赴,如此而观,便是这份痴心最好的归宿,也算是应了那一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作为姜悦滢的好友,她自是为其感到开心,便跟随着一众人一同鼓起了掌来。 “啊……我……”面对范文博突如其来的告白,还有众人们的齐喊声与喝彩声,这一切,着实令姜悦滢有些措手不及。 她望了望众人,又望向了面前深情款款的范文博,但见他那赤诚的眸光,他才逐渐反应了过来,当她回过神的那一刻,心中那涌动着的潮流,已然化作了海啸,沸腾起了,足以叫鲤鱼跃龙门的一片涟漪。 “这……这是真的吗?”她的双目之中,泛起了一缕星光,又是激动,又是欢喜,不可思议的望着范文博,声音之中带着克制不住的激动,“我……我这该不会是做梦!” “当然是真的,不是梦境。”范文博深深地望着她,轻轻启齿,那问候的声音足以将他整个人包裹进了那一片温柔之中。 他眼眸之中的深情,足以叫她沦陷,再度开口,道出了那最深切且最诚挚的告白,“悦滢,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意中人,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那温厚的声音入耳,再望他眼眸之中所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姜悦滢整个人几乎要沦陷进了那如同蜜糖一般的甜蜜之中。 “我……我愿意!”她深深点头,终于道出了那一声答复,也是将她心中那一刻殷殷期盼的种子生长成了果实,化作了最甜蜜的味道。 她的眼角眉梢渐渐绽放了一缕舒悦的笑颜,用双手接过了那一旁盛开着的玫瑰花,声音已然激动得语不成句,并不停地点着头,“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你也是我放在心上的意中人!” 范文博那一双剑眉弯成了月牙,唇角又缓缓上扬了几分,闪动了一下那修长的眼睫,朝着姜悦滢张开了双臂,再度深深而道:“相信我,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我相信!”姜悦滢话音落下的不掺杂一丝犹豫,她扑进了范文博的怀抱之中,紧紧地拥住了他的背脊。 这一刻,一双有情人的心紧紧交融在了一起,将此情此景下的那一抹绚烂,镌刻成了心间的那一份永恒。 “好啊好,有情人终于终成眷属了!” “太妙了,太妙了,毕业聚会上,成就了一对才子佳人,这真是一件美事!” 在场之人皆鼓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并纷纷赞扬着,祝贺着。 滔滔不绝的喝彩声,将姜悦滢置身于云端之上,化作了天与地之间那最幸福的存在。整个毕业聚会,霎时之间,变作了一座充满罗曼蒂克的殿堂。 姜悦滢此时此刻,俨然成为了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美梦成真,昔日里看作男神一般的人物,如今成为了她身侧的伴侣,这世间不再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令她欢喜。 她的脸上所荡漾着的皆是幸福的神色,寸步不离地依偎在了范文博的身旁,同他卿卿我我,说着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她此时已然整颗心都扑在了范文博的身上,自然是无心再去八卦些有关于慕江吟的事情,便也没有在和女同学们去说着那些琐碎的事情。 但见两人那浓情蜜意的样子,慕江吟也是打心底里为自己的好友寻觅到真爱而感到开怀,他也不便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刚刚和同学们饮了几杯酒,她不觉有些头脑昏沉,便自己一个人走到了那黄浦江的栏杆旁,凭栏远望着那波澜壮阔的江色,吹着那淡淡的江风,来醒一醒那微醺的酒意。 “我四处找你来着,你怎么一个人躲到了这里?”闻函初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并走到了他的身侧,与她一同倚靠在了那江畔的栏杆上。 第五十六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九) “我没有在躲了。”慕江吟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眸,浅笑而道:“刚刚多喝了几杯酒,有一点点微醺,到这边来清醒清醒。” “原是如此。”闻函初闻此言后点了点头,又面向了她,对她关切而道:“要是觉着不舒服了,就不要再饮酒了,自己的身子最为重要。” “嗯。”慕江吟轻轻点了点头,拢了一下鬓边的发丝,面色如这江水一般清净无波。 闻函初将双手向好搭在了江畔的栏杆上,用背部倚在栏杆边,朝着另一旁草坪的那里望去,但见不远处姜悦滢靠在了范文博的肩膀上,不知在你侬我侬地说着些什么,两个人的脸上所荡漾着的,皆是掩藏不住的甜蜜而又幸福的神色。 他深呼了一口气,眯了一下狭长的眼眸,有几分欣慰之色映在了其中,并浅笑而道:“这个小范啊,今天也算是告成了大功一件。” “如今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也不枉他花了这么长时间的一番心思。” 听得此言,慕江吟侧过了头,望向了闻函初,眼中带了几分奇异之色,终归将心中的那一份疑问朝他问了出来,“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情?” 闻函初也转过了头来,望了她一眼,轻轻抿唇一笑,并点了点头,对此事倒也没有隐瞒,“小范一早就跟我们队里的人说了他的打算了。” “他说那个姓姜的女孩性格开朗,讨人喜欢,时常过来看他,分明就是对他有意思。而他也很喜欢这个女孩,热情爽朗不拘小节的性情,两个人之间只差捅破这一层窗纸了。” “只不过这种事情终归不能够让女孩子先开口,终归还是该由男生先来主动的。但是啊,他又怕说的不是时机太过于唐突吓到了女孩,或者是让女孩觉着他的行为过于突兀。” “所以一直踌躇了好久都没有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又怕自己说的迟了,会来不及,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就一直这样僵持着。” “后来他想了好久,终于不再犹豫,决定在毕业聚会的时候,当众对这个女孩告白,让所有的同学们做见证。这样一来,便足够真诚,足够浪漫,也足够排场。” 说着他又看了在那一旁与家人相依偎着范文博,轻轻一笑,颇带着几分感叹地继续说道:“你别看他今天表现的很从容,他实地里可是个不善言辞,羞于表达的。” “为了这一次告白,他可是在背后谋划了好久,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反反复复地练习了好多次,一直在不停地问我们究竟怎样做最合适,生怕有一丁点不合女孩的心意。” “对于今天的告白他也做了好几个打算,一直在不停地叮嘱着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女孩拖住,千万不能够让她先走了。生怕这一天的事情会有变动,让他没能告白成功,白费掉了,这一次这样精心的准备。” “不过好在一切都很顺利,这个平时最不善言辞的人啊,被爱情的力量鼓舞着,勇敢地踏出了这一步,现如今终于心愿达成,我这个做队长的,也很欣慰了!” “原是这样,原是一早就计划好的。”慕江吟明了之后点了点头,望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也不禁心生感叹,“原来范同学对悦滢的感情竟也是这样的,真诚而又热烈,两个人当真都是赤诚之人。” 她将眸光收了回来,想起了昔日里姜悦滢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她不住一笑,并缓缓而道:“悦滢对范同学的心意,可是从来都没有一点隐藏的,自从遇见了他,她几乎眼里心里都是他,每天几乎要把他的名字提上个八百遍,都未必能够罢休。” “对于这份感情,她也诚惶诚恐,在范同学的面前也格外小心,生怕自己的性子不讨他的喜欢。” “我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之前从来没见得她这个样子过,可见喜欢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将头抬了起来,目光再度落在了不远处两人的身上,脸上扬起了一抹带着欣慰的笑容,“不过今天范同学这样隆重的告白,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 “悦滢踏着满腔热烈的感情,没想到这样快就有了结果。能够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真诚告白,被自己喜欢的人所喜欢着,这对她来说大概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她的话音落下,闻函初轻轻将头转了过来,隔着半米的距离望着慕江吟,目光之中犹似带了一缕深意。 过了几秒之后,只见他的眸子在眼眶之中动了一下,方才开口,“那你……会和她有同样的感受吗?” “什么?”听得了这样的问话,慕江吟不觉一愣,转过了头来,颇为迷蒙的看着她,“被告白的人是她,我又怎么会有同样的感受啊?” 闻函初的唇角颤动了一下,开口之间颇有几分踟蹰,可却还是直言对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刚刚……不是说有人对你进行了告白吗,那你对那个人……又是否有着同样的感觉呢?” 殊不知,当这份疑问出口时,他心中却不免添了些忐忑之感,终于问出了口,却又实在担心过于唐突。 而慕江吟听得了他的这一番话,却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只是清浅地说道:“那是悦滢胡诌出来的,你还当真相信啊?” “哪里有什么告白的人,哪里有什么追求者,全部都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她这个人一向爱闲扯一些有的没的,你可不要把她的话当真。” 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闻函初的眉心却微微触动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些似信非信之色,他又踟蹰了一下,才再度开口而道:“可是刚刚的那一束康乃馨,又是何人对你相送的呢?” “嗐,原来你是误会了,这个呀。”慕江吟淡淡一笑,十分坦然地同其说道:“这个确实是旁人送的,不过真的不是那样的关系,也不存在什么告白追求者。” 第五十七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十)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恰恰好到了这里,刚好碰上了我的毕业典礼,就为我准备了一束花,算是庆祝我顺利毕业的一份贺礼。”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朋友而已,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万一再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那我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但见慕江吟的神色十分坦然,解释这件事情的言语也很是干脆利落,闻函初也确信此事是个误会。 原来这一切竟是这样荒谬,那个所谓的追求者竟是从来都未曾存在过的,而此时,他的心中却仿佛生出了一种松了一根弦的感觉。 他仍然凝望着慕江吟那清丽的面庞,虽说她已经将事情解释的清楚,可他却仍然留恋着这个话题,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颇具几分深意地问道:“就算刚刚的是一场误会,如你这样优秀的人,也应该有许多仰慕之人?” “嗯,这个……”提及这个话题之时,慕江吟却有些吞吐,她将目光移了开来,并微微侧过了身,将双手搭在了扶栏上,望向了江中的淡淡流波。 她的眼波淡淡停顿了几秒之后才再度开口,声音也是轻轻缓缓,“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来,我一心攻读专研学术,也未曾有心思考虑其他事情。” 但见她转过了身,闻函初也随之一同转过了身,望了一眼那黄浦江上的滔滔江水,又测过了眼来,望向了她,声音温和且细心:“专研学术也并非不能顾全个人情感,若能得一知心之人与其相守,又何尝不是一件人间幸事?” “你瞧,小范与姜同学彼此有意,现如今成为了一对眷侣,又如何能够不叫人称羡?” “嗯,他们两个也的确叫人称羡。”慕江吟的手轻轻摩挲着江畔的栏杆,并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缥缈,声音似有意却也似无心,“不过也说不上什么羡慕不羡慕的,毕竟每一个人的经历都是不同的,所遇到的人也都不同。” 她的话音停了一停,将目光收了回来,又望向了身侧的闻函初,淡淡启齿而问:“你既然这样说,莫非,你也向往同他们一样?” 闻函初抿了抿唇,神色之中别有深意,他看了一眼慕江吟,又望向了江面,轻轻点了点头:“若说羡慕,当然是会羡慕的呀。这个世界上,谁不渴望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我曾经就说过,我要冲破那一道被父母所定下的婚约的束缚,定要与自己真心所爱之人结为眷侣,方才不辜负这世间最真挚的感情。” “只是……”他微微低下了头,轻轻敲了敲江畔的栏杆,眼眸之中似乎添了几许茫然,并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和小范不一样,还不知自己所遇到的是否是双向奔赴的情感,便也不能够像他一样那么大胆的去追寻所爱。” “我的情感什么时候才能够得到真正的那一方归宿,恐怕还是一个未知数,有些心意,也未必能够轻易将其揣测。” 他的话音又停顿了一下,抬起了头来,那深深的目光落在了慕江吟清历婉约的侧颜上,声音深深,“那你觉得,我又该如何才能够像小范一样呢?” 慕江吟只当他是随意而言,自己变也随意附和了一句,她的目光仍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声音之中好似添了些许的空灵,“若心有所系,便去追寻啊,天地浩浩荡荡,就算是远在天涯又何足为惧,不辜负自己的心,便不会有遗憾。” 闻函初望向慕江吟的目光始终未有移动,只见他的眼底流转着一层层的波纹,那聚拢着的眸光似乎更镀上了一层金色,眸光之中也更添了几缕柔和,唇角微微上扬,声音深深也浑厚,“倘若不是远在天边,而是近在咫尺呢?”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多么的高昂,但却好似带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如同一声锣鼓,在慕江吟的心间激荡了起来。 这一刻,慕江吟的心不由得猛烈地颤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刚好对视上了闻涵初那款款的目光。 与他双目对视之间,她的心跳不由得在那一瞬间错乱了节奏,仿佛掉入了一个不知其名的漩涡之中。 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之人,不就是他目光所及之处的自己吗?除了自己之外,何尝会有旁人? 他的话语虽未挑明,却好像意有所指,像是在无形之中的暗示,又像是在缥缈之中的告白。这又怎能不让慕江吟心跳的节奏错乱? 他的眼神明暗交杂,像是浸透了些淡淡的情愫,却又并非是那么的通俗易懂,潋滟之中,夹杂着些许叫人难以揣测其游的深意,更令她心思缥缈。 在这一刻,她的面颊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阵滚烫。 默默对视之间,彼此之间分明已经滋生出了一缕不同于寻常的情愫,她的头脑之中是一片迷蒙,这看似模棱两可的告白,又叫自己以何种形式去回应? “嘿,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呢,倒教我们好找!”姜悦滢的一声呼唤,打破了这一份沉寂。 只见范文博和姜悦滢两个人一同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姜悦滢的双手落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轻轻撅了撅嘴,做出一副不满地模样,“害我找你找了这么久,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跑到这边去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闻函初,眯了眯眼睛,言语之中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你们两个人又背着我们大家伙到这里说什么悄悄话了?” “你还说呢,还知道过来找我。”慕江吟轻轻瞪了她一眼,“和你的心上人在一块卿卿我我,到把我们都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了呀。” “哎呀,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们给忘了呢?”姜悦滢环住了慕江吟的手臂,做出了一副讨好之状,“这不是过来找你们了嘛。” 两个人的忽然乍到打破了这一份沉寂,刚刚的那一个话题便也就此终止,那一份若有似无的告白,还未曾浮出水面,却到底沉溺于了这深海之中。 第五十八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十一) “你们在谈什么呢?”姜悦滢带着几分玩笑之意,目光在闻函初和慕江吟两个人的身上流转了一周,“莫不是还在对校园时代留有依依不舍之情?” “当然有啊,说没有不舍那是不可能的。”闻函初望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虽说姜悦滢是带着玩笑之意而问,可闻函初的言语却更添了些认真。 他的眼眸之中带着些回味之意,却也流转着一缕淡淡的伤感,悠悠而道:“还记得我们昔日里一起在课堂中读书,一起在训练场上训练的那些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日子。” “这三年来,我们互帮互助,一同成长,一起畅想着我们的梦想,一起为了我们的青云之志而不懈努力。” “现在呀,我们终于圆满完成了我们身上的每一份任务,得以成功从军校毕业了。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是学生了,不过那些美好的岁月,却是镌刻在心中,永恒忘不掉的。” “唉,真的是这样啊。”经闻函初这样一说,范文博也不觉有些感怀,回味着那些往事,款款而道:“和大家在一起共同努力的那些岁月,真的是我们永远都忘不掉的,想当初我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现在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说着,他转头面向闻函初眼中满是赤诚的感激之色,“读书的这些年来,我最该感激的人就是队长。” “这几年来,队长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才让我有了如此出色的成绩。队长对我的栽培之恩,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还有……”说到这里,这时他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温柔,静静地望了一眼身旁的姜悦滢,“也感谢队长对我的鼓励,让我有勇气办成了这一件大事,追寻到了自己所爱之人。” 说到这里,他不觉有些腼腆,并挠了挠头,微微低下了头,“我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不管怎么说,都非常感谢队长。” “若是没有队长,也不会有今天的范文博,队长对大恩大德,文博永世不忘。” “你把你的队长抬得未免有点太高了。”闻函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之中,带着坚定的肯定,“你要记住,你能够有如此成就,靠得全都是你自己。我只是对你稍加提点而已,要感谢的是你自己的勇气。”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也非常欣慰。”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因为在范文博身旁的姜悦滢,并赞许地笑了笑,“瞧你现在多好啊,成为了本届优秀毕业生,并且在毕业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之人,眼下谁不羡慕你呢?”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之中更添了些慎重,并对范文博叮嘱道:“这个姑娘是个好姑娘,你日后也要好好待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努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更加优秀的人。” “放心,队长。”范文博不加任何犹豫,坚定地点头而道:“悦滢对我的一片真心,我都明白,我已立下志愿,这一生非她不娶,此生此世绝不会辜负他的一腔情意。” “我的梦想我也绝不会辜负,无论未来面对多少的艰难险阻,我都不会退缩,定要成为一位像队长一样优秀的人,将来作为保家卫国的战士。” “队长你日后也要多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好战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谈到告别,几个人的心中不免都添了几分淡淡的感伤。 “哎呀,好了好了,大家都别这么伤感的嘛。”姜悦滢将声音提高了几分,活跃了这伤感的气氛,并对几人笑道:“我们只是毕业了,不再读书了,又不是日后见不到了,只要大家是好朋友,就永远不会分开的呀。” “嗯,对,悦滢说得没有错。”范文博吸了一口气将那一份伤感压了下去,并又换作了一副爽朗的神情,“只要我们有心,就永远不会分开!” “对,我们也不要那么伤感。”闻函初也同样说道:“纵然日后我们不能够时常在一起,但总归不会走散的。成长本就该如此,把学生时代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印入心中,就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我们还要走更长更远的路,一定要坚持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一定不要辜负少年时候的自己。” “说到未来,你们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慕江吟侧过身来,对几人而道:“从前总觉得毕业是很遥远的事情,可转眼之间我们就已经结束了学生时代这一程的路途了,你们有没有想过未来的路该怎样走,亦或是现在有什么心愿?” “未来的路嘛……”姜悦滢抿着唇想了一想,并徐徐说道:“我这个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梦想,既然是学师范出身的,那将来就做教书育人的老师咯。” “再就是嘛……”说着,他又看向了身边的范文博,并环住了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脸上洋溢着甜蜜之色,“和文博永远相守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分开,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我也是。”范文博轻轻揽住了姜悦滢的肩膀,与她深情对视了一眼,眼眸之中是藏不住的深深爱意,“我的志愿是做一位军人,保家卫国,这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除此之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够早日迎娶悦滢,我们两人能够永远相守在一起,成为一对真正的眷侣。” “哎呦,瞧瞧你们两个的样子。”慕江吟看着他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略带调侃的轻笑了一下,“才刚刚在一起一天,就这副卿卿我我的样子,是丝毫不顾及旁人的感受啊。” “那又有什么的!”姜悦滢撇了一下嘴,并仰起了头,对此丝毫不在意,并朝着慕江吟做了个鬼脸,“我们两个人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我们小情侣在一块恩恩爱爱的又怎么了。” “你如果觉得羡慕的话,你也就快点找一个男朋友啊,不用想远的,身边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正合适的吗?” 第五十九章 前程似锦少年梦(十二) “哎,行了!”慕江吟连忙制止住了她,生怕她越说越离谱,又将方才的那一点尴尬揭了出来,“咱们在谈的是对未来的规划和心愿,你别把话题给扯远了。” “那江吟,你还有什么心愿呢?”闻函初那静若江水的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用着那沉稳的声音开口,对她而问。 “我啊。”慕江吟轻轻转过了身,目光落在了那江水静静的流波之上,眼眸之中迎接了一抹深深的坚定,“做一位国文教师,培育国之栋梁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这是我将来必须要努力去做到的。” “还有……”她的声音顿了一顿,眼眸之中的那一缕波光淡淡转动,更多了些远阔之意,“其实我还有一个更高远的愿望,便是在全国上下普及教育。” “现在在西方的一些国家已经有很多个实现了义务教育,让所有适龄的儿童都能够读书学习,踏入知识的海洋。” “可是我们现在的国家政治战乱时期,在这样的国情下,要想在我国全面普及教育是基本上没有可能的,这一切对我们来说都是太过于高远的奢求。” “在这样的时局里能够进到校园里接受教育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而穷人家的儿女,基本上都不能够识字,只能够一辈子,务农也永远不能够接受新思想的教诲。”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一直不能够将教育普及到全国适龄的儿童,那我们的国家富强起来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所以我将来希望能够兴办学校,兴办教育,直到有一天,让全国上下所有适龄的儿童都能够接受到良好的教育。”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国内所有的儿童都能够接受到良好的教育,让他们领略到各种知识文化,并且接受进步思想的熏陶。” “只有这个样子,才能够培育出越来越多的栋梁之才,让他们各自发挥各自的所长,才能够兴国兴民,让我们的国家得以富强。” “只是啊……”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不觉停了一停,是有几分惆怅之意,在她的眼眸之中轻轻划过,她暗暗低下了头,声音之中也更添了些沉重,“要想实现教育的全面普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如今,我们的国家外有列强虎视,内有军阀作乱,整个国家都处于山河日下的状态,有哪里能够有多余的力量来兴办教育?” “仅仅凭借我一个人的力量,便是用尽毕生的精力,也只能够培育出一部分的人才,却不能够兴办全国的教育。” “我的力量实在弱小,想要实现这个愿望,宛若登天之难,我现在着实没有能力够去实现这样宏大的心愿。” “可这却始终是我心中最深的心愿。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若能够使教育普及,哪怕是用我的一生为代价作为交换,我也在所不惜。” “也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能够看到全国的儿童都能够上得起学,都能够接受新思想与知识的熏陶。” “江吟,你的志向的确宏远。”听了慕江吟的这一番阐述,姜悦滢心中也不觉深深震撼。 她的面色也变得渐渐肃穆了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深切而道:“说真的,我们这些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学生,不就是应该把教书育人作为毕生的己任吗?” “可是我们只想着自己做新时代的青年,不屈居于落后思想之下,却从未想过做这一行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只有江吟你想到了这样高远的这一层面,不愧是你这个优秀高材生。你说的没有错,只有在国内全面普及教育,才是兴国之根本。” “可这些也不过只是我一腔空有的热血。”她将头抬了起来,望向苍茫的浮云,深深呼了一口气,“凭我现在的力量,若想做到实现教育全民化,这几乎如同天方夜谭,心愿达成之日遥遥无期。” “而我们又偏偏生在了这样的时局里,便是连我们的国家都没有,那样的物力财力去兴办学校,我的心愿究竟何年何月才能够真正实现呢?” “只要心中有坚定的信念,不论要等多久,终归都会有实现的那一日。”闻函初轻轻走上前了一步,一只手落在了栏杆上,并正视着慕江吟。 他面色认真,瞳孔之中也泛着一丝坚定的力量,“只要心中有志向,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一天做不到,可以做十天,百天,千天,万天。” “只要心中的这一份信念是坚不可摧的,就算这条路上有再多的艰难险阻都不足为惧,因为你的心中始终有光明,始终向往着远方。” “现在我们的国家虽然山河日下,但终有一日会有光明重现的。只要我们万众一心,就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他的声音停了一停,落在慕江吟脸上的目光之中更多了些深切,并对其劝勉而道:“江吟,你不必去顾忌外界的任何条件与环境,也不必把未来想得那样高远。” “只需脚踏实地做好眼下每一件该做的事情,就是在为了这个国家的教育和人才培育做着最大的贡献。” “你们这些教育工作者为国家培育人才,而我们这些将士以身作则守卫家国,每一个人各司其职,我们的国家便会朝着繁荣的方向发展。” “相信有这样大志向的教育工作者,并非仅仅只有你一人,一个人的力量固然渺小,但多个人的力量便足以燃烧起一团星星之火。” “到那时聚集了整个中国里有志向将教育深远化的教育工作者,一同为着这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奋斗,实现教育全面化终会变成一件指日可待之事。” “相信在新时代的脚步中,终有一天我们的国家能够昂然屹立于世界东方。到那时,所有的适龄儿童都能够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到那时,你便是整个教育界,乃至整个华夏的最最有功之人。” 第六十章 岁月如流等闲度(一) 闻函初的每一句话,慕江吟都深切地听到了耳里,她并非没有感悟,也并非不懂文涵处画中含义。 她也知自己的心愿过于高远,也知晓这并非是一个容易实现的心愿,但却从未有人如闻函初这般认真细致并且对症下药的对自己阐述了这些。 她顿时之间心中生出了些茅塞顿开之感,那暗淡的眼眸之中燃起了一丝光亮,并将头抬起来,望向了闻函初,声音中也更多了些振奋,“对,你说得对,只要心中有志向,心愿总有一天会实现。” 说着,她又抬起了头,凝望着天空的那一抹湛蓝,将所有的眸光汇聚成了一抹深深的坚定,“我愿以毕生之精力,传递知识之薪火,惟愿泱泱中华之民得以立身修德,受知识培育,为家国谋复兴,早日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我也是!”姜悦滢也上前了一步,与慕江吟一同面向那沧澜的江流,张开了双臂,高声呼道:“我也愿做知识的传递者,播撒希望的种子,但愿早日实现教育全民化!” 她那声音贯穿在江面,波澜壮阔之中,还带着些淡淡的回响之声,给这一份激昂之中更添了几分壮烈。 “来,我们大家。”说着,她又转过了身,将自己的手背伸了出来,并对众人两声耳道:“祝愿我们几个人都能够前程似锦,早日达成这一份心愿!” “嗯!”慕江吟的目光之中也添了些壮烈,并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覆在了姜悦滢的手背上,“那就祝愿我们每一个人,终有一日我们的心愿都能够达成,我们的祖国也终有一日能够繁荣富强!” “来!”闻函初也走了过来,并覆上了自己的手背,“今天我们在这里扬帆远航,明天我们便会收获更好的自己与更美好的未来,祝愿多年后的我们都能够各有所成,我们的家国得以繁荣昌盛!” “也算我一个!”范文博将手背附在了闻函初的手背之上,一样朗声而道:“希望多年之后的我们都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辉煌人生,早日实现自己的心愿!” 几个人的手被叠加在一起,像是承载着无数雄厚的力量,在这天与地之间大声呼喊出了自己的心愿,将这一份青春与朝气洒在了整个人世间。 天地浩荡之间,所回应的是少年人意气风发的身影,未来的他们,将要踏上更高更远的路途,走向属于各自的人生旅途。 哪怕未来的路途再艰难险阻,他们却也仍然无所畏惧,那一份赤诚的梦想,犹如烈火一般,在心中熊熊燃烧着。 这一日,他们在意气风发的二十几岁里埋下了梦想的种子,来日踏上更远的征途,即将收获的是更多一往无前的雄厚力量。 秋色连波,清风萧瑟,黄浦江上已经笼罩上了层层寒烟,伴随着满树飘落的泛黄的落叶,不觉已经进入了深秋时节。 光阴似箭,距离毕业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的时间,这一届的毕业生圆满结束了学生时代后,都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新征程,他们按照着自己定好的目标,都走向了属于自己各自的未来。 慕江吟在刚刚毕业不久之后,便顺利通过了育才大学的附属初中的面试,现如今已经成功的成为了一位中学的国文教师。 她的确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实现了当年的梦想,现如今,凭借着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精心所学的那些知识在校园里传递薪火,为家国培育着新一代的栋梁。 成为教师之后,再也不再像当初上学的时候那样自由烂漫了。她所有的心力都花在了培育人才之上,虽然每日里的工作辛苦了些,但在辛苦之中却也分外快乐。 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少年人茁壮成长,并且成功吸纳了新思想的熏陶,这种成就感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姜悦滢也一样,毕业之后也同样做了教师,走了师范生该走的那一条路。只不过她是在小学的学堂进行教学,但同样是知识的传递者。 她所任职的小学学堂与慕江吟所任职的中学学堂离得并不远,因此两个人也可以常常见面,即便是毕了业,也没有被分散。 另一旁,闻函初和范文博也进入到了部队中,各自都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军人。每日里要做的事情和学生时代要做的事情还是基本一致的,只不过成为了正式的军人后,所受的训练要比昔日里还要更多些辛苦。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都不足为惧,也是他们每日必备的功课。只有练就一身强健的体魄,才能够有充足的能力去护卫家国。倘若家国有危难,他们必然要在第一时间冲锋陷阵,保卫家国与子民。 这一日,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慕江吟身着一件白色的风衣,手中提着一个手拎包,坐着黄包车,从家中赶到了学堂。 下了黄包车后,他便走进了学堂的大门,进了教室后,便开始了本节课的讲课。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书香满园的课堂中响起了一片朗朗的读书声,几十个十几岁的少年坐在课桌前,手中捧着那厚厚的课本,并朗朗诵读了起来。 那声音之中虽然还充斥着一股稚气,但却极为坚定而又响亮,那稚嫩的脸颊上也凝结着蓬勃的朝气,宛若那初生的朝阳。 慕江吟一只手捧着课本,另一只手中执着教鞭,目光始终关照着课堂之内的每一个学生。 入目可见的,是那眼神坚定,声音有力的少年人。看着他们朗朗读书时的模样,有如看到了曾经坐在学堂中认真钻研苦读时候的自己。 少年人身上的朝气,着实让她深受感染。望着他们这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阵阵的欣慰之情,颊边不觉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好,同学们读得非常好!”待到那朗朗读书声停歇了之后,她方走到了讲台上,面向台下的一众学生,脸上依然带着那和蔼可亲的微笑,侃侃而道:“大家的声音非常洪亮,感情也十分充沛,可见你们身上的意气风发,非常值得鼓励。” “我们今天要享受的就是这一首宋词——《满江红》。” 第六十一章 岁月如流等闲度(二) 说罢,她便转过身,并拿起了一支粉笔,用着那清秀的字迹在黑板上书写起了课题。 板书完毕之后,她又转过了身,手中握着那一卷课本,朗朗讲道:“这首诗创作于宋朝时期,作者岳飞是当时的一位爱国志士……” “……宋朝时期,山河破碎,风雨飘零,金兵犯宋,处处皆是,狼烟遍地,生灵涂炭。诗人岳飞,便是当时尚有报国之志的好儿郎,他以一己之力,全力以赴抗击金兵,竭尽全力守卫中原国土。” “精忠报国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但是要付出全部的青春与热血,便是要以生命为代价,他亦在所不辞。” “这首诗是他参战之前所写,一字一句皆如泣血,凝结了他此生的志向与抱负,那是他誓死不变的决心。”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目光之中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悲壮,她微微仰起了头,那一双轻灵的眸子之中添了几分锐色,将其凝结为了双眸之中的坚定与振奋。 她的目光逐自落在了课堂中少年人的身上,声音之中也更添了些带有凝聚力的力量,“岳飞为国立功的雄心抱负,不论在什么样的时代里,都是值得学习与歌颂的。” “现如今,正是国难当头之时,我们的祖国也如当初的宋朝一般,内有军阀色乱,外有列强虎视,山河岌岌可危,百姓深受疾苦。” “我们身为炎黄子孙,中华子民,我们同样有责任,有义务为了建设更好的国家而努力。我们不必非要像岳飞一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我们一定要为国家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我们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定是要将学会的知识转化为自身身上最强大的力量。将来终有一日,凭借自身所长去提升国家的国力,使我们的国家不再受任何国外之人的侵害。” “如今,你们正值最好的年华,你们是国家未来的栋梁。祖国的未来所要倚靠的,就是你们的力量。” “同学们,你们一定要铭记,身为华夏儿女身上那庄严的使命,一定要拥有一腔报国之志,将来为国立功,为中华之崛起而奋进!” 她的话音落下,整个教室似乎都回荡着她那掷地有声的声音,带着那一抹叫人震撼的深沉的力量,足以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 “好!”她的话音落下,在场便响起了一片少年人郎朗的声音,每一个人的声音之中皆带着磅礴的力量。 他们的眼神之中,透着那不改的坚定,朗声诉出自己那最坚定的意志,“我们要做对国家有用的人,要为国立功,为中华之崛起而奋进!” 刹那之间,这声音响满了整个课堂,化作了那振聋发聩的力量。 从他们的眼眸之中,便足以看出那坚定的爱国雄心,虽然他们年纪小,但却从未逊色半分爱国之志。 就这样看着这一个又一个斗志昂扬的少年人,慕江吟的心中涌起了一阵阵澎湃之意。而且他们这意气风发的模样,这凝结在心中的报国之志,不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 传递知识之心火,培养报国之斗志,当初许下的那一分心愿,今日终于在这课堂之上实现了。 不觉之间已经打响了下课铃声,那声声清脆入耳,慕江吟便将课本放在了讲桌上,轻轻地吟了一声,“下课!” 在场的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恭敬地朝着慕江吟行了个鞠躬礼,道了一声“老师辛苦”,便三三两两地走出了课堂。 学生们离开后,慕江吟便又走到了办公桌旁,取出了一本书,并准备研读。 “老师老师,有客人来拜访您。”她刚取出书,读了一页,便听到了一个学生前来报信的声音。 “嗯?”慕江吟奇异,将书放了下,并跟随着那学生一同走出了教室。 “江吟,好久不见!”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蓦然转身,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俊朗容颜。 “函初?”在见到闻函初的那一刻,她又惊又喜,连忙一步上前,带着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闻函初清浅一笑,他的笑容还是一如往昔一般光风霁月,望着慕江吟的目光也格外柔和,“今日难得有空闲,便想着过来探望你一下。” 今日的闻函初身着一身笔直的军装,衬得他那原本就挺拔的身姿更为英挺,而今的他,已然是一位正式的军人,他的眉眼间比昔日里更多了些成熟,但那一份渗透着光风霁月的俊朗却仍然不改从前。 闻函初望着慕江吟,在他那浑厚的眼眸之中,也浸透着一层淡淡的相思意,并深深开口而道:“毕业后的这些日子,你在这里可还好?” 自从毕业以后,他们便各自奔忙,如今已是数月未曾与他相见。今日复相见,见到了仍如往昔一般热忱且英朗的闻函初,慕江吟心中自是分外开怀。 她的脸上瞬间泛起了一抹笑容,连连点着头,“很好,在这里一切都好。” 说罢,她又带着些喜悦地朝他招呼道:“来到这边来做,我们有话慢慢来讲。” 闻函初也没有推辞,跟着慕江吟一同走到了教学楼附近的柳荫旁,与他一同坐在了柳荫下的那一处清凉亭中。 闻函初在清凉亭之中坐了下来,细细地打量着慕江吟,不觉之间竟有些恍然。 她身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在风衣里所穿着的则是一件淡粉色的旗袍裙,头发散落在了两肩,脸上绘着一幅淡淡的妆容,给她那原本就清雅的气质之中更添了几分端庄。 比起昔日里学生时候的模样,也更多了些知性与成熟。 回想着昔日里的她,闻函初的脸上不觉泛起了一丝带有深意的笑容,柔和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双眸之上,“你现在的样子真的是越来越像一位国文教师了,身上无处不透着温婉知性,果真是如你当初所说那般。” 听他这话,慕江吟不觉有些微微脸红,她嫣然一笑,“瞧你说的,什么叫越来越像一位国文教了,我本就是国文教师嘛。” 第六十二章 岁月如流等闲度(三) “不过……”想到当初他们一同所许下的心愿,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也不觉添了些感慨,话锋稍稍一转,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也的确是实现了当时最真切的心愿,当真可以凭借自己的这一点学识来教书育人,传递知识的薪火。” “只是我毕竟才刚刚刚读完大学,还是欠缺了好多该有的经验,有很多事情都需要慢慢的学习磨练,才能够一步一步提高,现在也只是刚刚开始将要学习的,还要多着呢。” “凡事都有一个过程,一步一步,慢慢来,一切都会慢慢越变越好的。”闻函初轻声而道,他凝望着慕江吟那清丽而又带着知性的面孔,眼中更泛起了一丝赞赏之意,“刚刚听着你讲的课文,你对知识的讲解着实是细致而又精神,当真是别有一番用心啊。” “嗯,你什么时候听到的?”闻此言,慕江吟不禁有些纳闷,“怎么刚刚我没有看到你呢?” “我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闻函初笑了笑并说道:“我来的时候你刚刚开始上课,见你讲的认真,学生听的也认真,我便没有打断你的课堂,一直在窗外听着来着。” 说着,他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深意,一边回味着,一边说道:“你所讲的这篇课文我全部都听到了,是岳飞的《满江红》,是这首充满了豪情壮志的爱国诗。” “这首宋词字字泣血,无不充斥着岳鹏举渴望建功立业的宏远抱负,你这个国文老师,当真是口吐莲花,妙语连珠,三言两语变带动了这一份至深的爱国情怀。” “在他们这样的年纪里,若能懂得岳飞的爱国之志于胸襟,抱负,自然也会明白当下我国的处境,将来必将努力学习发奋图强,以自身之力报效祖国。” “这也是我希望他们能够做到的。”慕江吟点了点头,望着在操场上玩耍着的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孩童,脸上洋溢起了一抹淡淡的柔色,声音中也多了些柔和,“别看他们年纪小,其实他们什么都懂。” “他们聪慧且好学,心思像清泉一样纯净,如果他们能够把我交给他们的这些知识和道理铭记于心,将来发挥自己的所长,为国奉献,那么我便也没有白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 说着,她又轻轻地转过了头,目光渐渐望向了浮云流经的远方群山,眼中添了几分缥缈之意,声音深深而道:“现如今,能够坐在课堂中学习的孩子,毕竟还占少数,就算是我将他们这些人培育成才,可终究还是有许多适龄的孩子没有条件读书学习的。” “我的心愿不仅仅只是成为一名能够教书育人的老师,而是想让更多的人得到读书的机会,能够让更多的人发挥自己的所长,成为能够为国建功立业的人才。” “可是现在我能够培育的青少年,也不过仅仅只有这些而已,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普及教育,什么时候才能够让中华境内的绝大多数适龄儿童都能够拥有坐在课堂中读书习字的机会。想要实现这个心愿,只怕是遥遥无期啊。” “这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要从脚下的一点一滴做起,才能够实现。”闻函初认真思考了一下,眼中也添了些肃穆之色,同其说道:“虽然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不能够让全中国的适龄儿童读书习字,但是我们可以想方设法让一部穷苦人家的孩子,有机会读书上学啊。” “能够给一部分孩子进入课堂学习的机会,便也能减少一部分文盲,同时,也能够使中国更多一些人才。” “能帮助他们一点,便是一点,能够多培养一些人才,便多一些。一步一步慢慢走,一点一点慢慢来,先从脚下的这些小事做起,这些心愿总有一天能够全部实现的。” “哎?”闻此言,慕江吟的眼睛瞬间一亮,当即抬起了头来,忽然之间便增添了许些兴致。 她看向闻函初的眼眸之中融入了几分激动之色,“你说的在理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她忽而站起了身,骤然之间更增添了些许的振奋,并走下了凉亭,望着在操场上玩耍着的孩子们,眼中闪烁着光彩,“的确可以这样啊,我虽然没有能力兴办学校,让全国的孩子都得到教育,但是可以帮助一些贫困家庭中的孩子读书学习啊。” “能够帮一些就是一些,尽自己所能让更多的人进入课堂学习,这样一来,不就能够一步一步的实现我最初的心愿吗?” 闻函初也从凉亭中站起了身,并沿着台阶走了下来,站到了闻函初的身旁,望着她,并对她询问而道:“江吟,你现在是有什么想法了吗?” 慕江吟的眸子在眼眶之中转动了一下,并转过身面向了闻函初,那振奋之色在他的眼角眉上闪烁着,“你刚刚的提议的确是给我带来了很多种想法,有些事情也是我可以做到的。” “函初,你看。”慕江吟向左转身,并向前走了两步,指向了林荫附近的一片空地,“这所学校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还是有空余的地方的。” “在天气好些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学生上课的地点从教室转移到室外,就在这里正合适。这里空间很大,够摆放好多张桌椅。” “我可以和校长提议一下,让这些孩子们在这里读书学习,把后面空余的空间里再装置一些桌椅,并再添加一些人来。” “我想在上海滩,大概有很多穷人家的父母渴望孩子能够读书学习,但是家中的经济条件不能够供给。”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我可以替这些家庭条件不是很宽裕孩子交一些学费,并请求校长宽限,他们一些时日让他们能够和这些孩子一块坐在这里读书学习。” “这些事情我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如果真的能够帮助一些上不起学的孩子读书,那么我的心愿便也算是实现一小步了。” 说着,她又转过了头,望向了闻函初眼中闪烁着闪闪的光芒,“函初,你觉着呢?” 第六十三章 岁月如流等闲度(四) “这很好啊。”闻函初点了点头,很赞同她的想法,面向她微笑而道:“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大胆去做啊,迈开了第一步去大胆尝试,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好,那我回头就去做准备。”慕江吟点了点头,脸上凝满了斗志,心中已经有了规划,“我回头就立刻跟校长说我的提议,校长也是一个有博爱的人,我相信他不会不同意的。” “等我有了时间就立刻询问那些家中有适龄孩童的父母,如果他们有意愿让孩子前来读书学习,那么我就将他们带到学校里,并为他们免除学费,让他们和其他的孩子一同坐在课堂中。” “函初,谢谢你。”她又转过头,望着闻函初,眼中荡漾着奕奕的神采,“多亏了你提出了这样的想法,真的是让我茅塞顿开,也让我一直悬在心里的事情有了着落呢。” “这算什么,不过就是一点想法而已。”闻函初摇了摇头,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能否真正去实践并实现这一切,还要靠你。” “等你把你的想法规划好了的话,记得和我说一声,我来帮你一起打点。既然是要做这项助人的义务,那自然是少不了我的。” “我也有能力资助一些穷苦儿童读书,到时候我也出一份力,这样便能够帮助更多的孩子进入课堂学习。” “好啊,那真的是太好了。”慕江吟此时的心情万般愉悦,并拍了一下双手,“这样看来,事情就有着落了,等我把事情规划好了之后,就是告诉你。” “我们两个人各出一份力,就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人,相信一定会给更多的孩子带来良好的教育的。” “好,那我们今天就先这样定下了。”闻函初点了点头,同样振奋而道:“这一切都听你的安排,等你的规划完成了之后就告诉我,我和你一起去打点这些事。” “好,一言为定!”慕江吟颔首,脸上的笑容灿若骄阳,便是已经走出了学生时代,可此刻尽在眼角眉梢的火力仍如少女一般清澈可人。 她望了一眼,那已经升到了正当空的日头,才想起了时间,便又连忙对闻函初而道:“哎呀,刚刚光顾着聊天,竟差一点忘了。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想必你也饿了,今天中午就留在学校食堂和我们一块吃午餐。” “好啊。”闻函初含笑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和慕江吟推辞,“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刚好和你一起品味一下这学堂的校园美食,就请我们的慕老师带路。” “好!”慕江吟点头,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一众学生招呼道:“孩子们来吃午饭了!” “好的老师,好的老师!”十几岁的少年们都很乖巧听话,听到了慕江吟的呼唤,便立刻整齐地站成了一排,在慕江吟的带领下,一起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这简约的食堂中并没有什么太多特色的美味,不过是寻常的家常清粥小菜,吃在口里,却也是别样的可口且清新。 闻函初和慕江吟一同在这学堂的食堂中吃了这午饭,待到晌午时分,他便欲打算离开,慕江吟便将他送到了校园门口。 “这么快就要走啊?”校园的大门口,慕江吟侧过头来,对闻函初而道。 “不了。”闻函初摇了摇头,面色依旧温和如初,面向了慕江吟,并轻声而道:“最近这些日子比较忙,下午军队里还有些事情等着我们去办呢,就不多能够陪你了,改日再来看你。” “那好。”慕江吟只得点了点头,“既然你还有事情,那我也就不留你在这里多耽了。” “哦。”她停顿了一下,便又立刻补充了一句,“等扩建学堂的事情商定出一个结果的时候,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到时候可能真的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好,那就一言为定。”闻函初朗声应下。 话毕,他与慕江吟道了一声别,便转身离开了学堂。让他送别之后,慕江吟便也关上了学堂的大门,并转过身准备回到教室之中,继续讲授下午的课程。 “老师老师。”慕江吟沿着小路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那些十几岁的孩子们纷纷跑了过来,并将她团团围了住,朝着她一声声问道:“老师,刚刚来的那个大哥哥是谁呀,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呢。” “他呀。”慕江吟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肩膀,脸上潋滟着淡淡的温柔,浅笑而道:“是老师在上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一个非常好的朋友。” “非常好是有多好啊?”一个孩子眨着那纯真的大眼睛,满脸天真的对慕江吟问道:“老师,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忽然之间听到了学生说出这样的话来,慕江吟的心不由得抖动了一下,随之便立刻否定,带着几分微嗔而道:“不许乱胡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老师,他为什么不是你的男朋友呢?”却又听到那孩子又问道:“那个大哥哥是个那么好的人,老师您也是个那么好的人,你们的关系又那么好,为什么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呢?” “是啊是啊,那个大哥哥对老师好像很好呢,大哥哥为什么会对老师那么好,难道不应该是老师的男朋友吗?”那些孩子们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慕江吟不由得啼笑皆非,孩子们在十一二岁的年纪并不能够真正懂得“男朋友”的含义,可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却能够看得很是真切清楚。 闻函初对自己的那一丝若隐若现,亦真亦幻的情意,莫非是连他们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够看得出来了。 那么自己究竟在自欺欺人些什么,与他之间依然还是像从前一样是为知己好友吗?还是说,在这默默之中,也早已经有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情愫…… “老师,老师?”就在她思绪飘飞之时,那孩子们又呼唤了一声她,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第六十四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一) 他们依然叽叽喳喳地不停地说着:“那个大哥哥为什么对老师那么好啊,非常好的朋友,又是有多好的朋友呢?” “你们呀,一个个真是鬼精灵!”慕江吟又无奈,又好笑地戳了一下他们的额头,终归还是避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在谈论,只是道了一句:“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快到点了,快些回到教室准备上课了,一会儿可是要准备提问课文的,我瞧瞧还有谁没背下来。” “好咯,回教室准备上课啦!”孩子们倒也听话,听慕江吟如此命令,便立刻应声:“老师,您放心,您让我们背诵的课文,我们都已经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我们立刻回教室,准备好上课!” 说罢那几个孩子便如同一流烟似地沿着羊肠小路向教学楼的方向奔去,并回到了教室之中。 看见他们这般听话懂事,慕江吟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欣慰之情,并在他们的后面走进了教学楼,回到教室之中准备上课。 秋意朦胧,骄阳浅浅,片片红枫洒落在校园沿途的小径上,映着那朝阳漫步下的金黄印记,给这深秋添了一丝飘香之味。 “这边,这边,你们将这里打扫一下。” “要把黑板擦干净,地面也要清扫干净,好好迎接我们新来的小伙伴。” 慕江吟身着一件淡蓝色的旗袍,在校园的柳荫下,指挥着学生们做着各种清扫工作。 学生们小组分工各自做着各自的任务,各个士气十足,每一个都是朝气蓬勃的模样。 听说教室换到了室外,并且还会有更多的新同学进入课堂学习,他们自然也是满心兴奋,并兴致满满地听着暮江吟的指挥进行清扫工作。 “老师老师,这边的地已经扫好了,您来检查一下。”一个高个子的学生将这边的清扫工作做完之后,便又向慕江吟请示而道。 慕江吟巡视了一番,但见着卫生清理的较为妥当,并点了点头,对她鼓励而道:“可以的,你干活干的很认真细致,提出表扬,如果你还愿意再做些事的话,就去那边帮一下楼上的男同学搬座椅。” “好的,老师。”那学生应下后,便又立刻欢天喜地的去搬座椅。 但见这场地布置的极为精美细致,慕江吟的心中也起了一阵成就之感,慕江吟一边检查着这里的场地,一边协助着学生们摆放桌椅。 “江吟!”忽而在背后听到了闻函初的声音。 回头之间,刚好瞧见闻函初那高大颀长的身影缓缓朝着自己行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大哥哥,大哥哥,我们终于见到你了!” “大哥哥,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我们好想你呢。” 那些孩子们见到了闻函初,便都欢喜着跑上了前去,并团团将他围住,眼中闪烁着欢喜的光芒。 虽然闻函初只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些孩子对他却都是分外喜欢。 “乖,最近都有没有好好学习呀?”闻函初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并与他们闲话了几句。 抬头之间,正对视上了慕江吟那清灵却也带着振奋的眸光,他的脸上也含着笑容,并轻轻向她走了去,他又向着四周环顾了一眼,并同其而问道:“怎么样,如何啊?” “哎,你终于来了!”慕江吟见到了闻函初心中的振奋,又增进了一层,指向了已经布置好的场所,兴致满满地同其而道:“学习的场地都已经布置好了,你瞧,添置的这些桌椅可还够新接来的孩子使用?” “嗯,应该够了。”闻函初朝着那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并道:“我大致算了一下,能够来读书的大概有十几个学生,随后他们就会被带到,把场地扩到这里,足够他们在这里学习了。” “那就好,那就好!”慕江吟点头,满意而道:“万事俱备,就等待他们来临了!” “江吟,函初!” “江吟,函初!” 忽而之间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他们的名字,转过头来,只见范文博与姜悦滢两人执手一同踏入了校园的大门。 “哎,文博,悦滢,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呀?”慕江吟见到了他们,便立刻迎了过去。 “当然是要来的啦!”姜悦滢走了过去,亲昵地挽住了慕江吟的手腕,笑意盈盈而道:“都知道你这边今天要招纳新学生,不论如何,我们两个都必须要到场给你们来助助威的!” “好啊好啊,那真的是太好了!”慕江吟点头,欢笑而道,心中自是无限欢喜,“等你们在今天都能够来,看来今天一定是能够顺利的!” 将场地布置好后,下一步便是准备迎接新生。 前些天,慕江吟与闻函初都已经做好了商量,他们利用空余的时间去周边有适龄孩子的人家去询问了一番。 的确有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渴望上学堂,可无奈,家中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因此便无法实现这一心愿。 他们这一次将那些有意向让孩子读书上学的父母介绍了学校的环境以及设施,并决定资助孩子们免学费到学校里来读书。 如果孩子真心愿意读书学习,那么就可以在约定好的时间里来到学校进行上学报名。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渐渐便有父母陆陆续续的带着自己的孩子进入了学校的大门,并纷纷咨询着校园里的这几位教职工老师。 “小慕老师啊。”只见其中的一个大概,四十几岁的妇女穿着补丁的衣服,领着一个约莫着十几岁的孩子,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 第七十三章呕心沥血育新苗(二) 那妇女东张西望了一番,显然对校园充满了好奇,并又诚挚地对慕江吟问道:“敢问这里就是您所说的学堂吗?孩子……孩子是可以在这里读书学习的吗?” “是的,没有错。”慕江吟点了点头,并且很耐心地同她讲解而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学堂,但凡您家里有适龄的孩子,并且对读书学习有兴趣的,便都可以来我们的学堂里和其余的孩子一起上课。” 第六十五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二) “可是可是……”那妇女第一眼望了望自己身上那带有补丁的衣服,又将孩子搂了紧,眼中不觉露出了几分困窘于自卑之色,“我们家从来没有过什么读书人,我自然也是希望孩子能够读书上学的孩子,也想和其他的同龄人一样,到课堂中上学。” “小慕老师,您也瞧见了,您看我们这身打扮,平时在家的吃住都是个问题。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承担得起学费,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大嫂,这个您不用担心。”慕江吟和颜悦色地同她解释着:“只要您和孩子都有意向到学校读书学习,那么我们就会资助您的孩子全部学费的,您不用担心学费的事情,这些我们全部都会为您办理妥当。” “您只管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只要他肯全心全意认真学习,那么,我们必将会悉心教导他,将他培育成一个有用之才。”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闻此言,那妇女的眼中不觉泛起了一抹喜悦,并夹杂着兴奋的光芒,一眼不眨的望着慕江吟,“小慕老师,您说的是真的吗?我们……我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真的也有机会到学堂中读书学习吗?” “如果孩子能够在学校中接受教育,学习知识,那么他长大之后是不是就能够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再也不用像我们这样大字不识几个,每天在农地里受苦了。” “您放心,一定不会的。”慕江吟微笑着,详细地同其谈着:“我们教书育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孩子培育成人才,让他们各自发挥所长,成为能够报效家国之人。” “待他们学有所成之后,自然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为家国做贡献,到那时,便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了。” “好啊好啊,那实在是太好了。”那妇女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们几代人这辈子都是这么好来的穷了几辈子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到学堂读书。” “我们家孩子能够得到这个机会,真的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我们家以后就指望这个孩子了。” “小慕老师,我我我我……”那妇女又是激动又是喜悦,一时之间竟没有言语,能够形容的了她的这份心情,她便拉着孩子一同跪了下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请受我们一拜您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哎,大嫂,您言重了,不用这样的。”慕江吟连忙将那妇女扶了起来,并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她而道:“这也仅仅不过是我们能够为孩子所做的一点点罢了,我们只是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这算不得什么恩德,你也不必如此挂怀于心,只要孩子能够刻苦,认真学习,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 “是是是,一定一定的。”那妇女连连点头,面对暮江吟,万分诚挚而道:“小慕老师,您放心,我们这孩子好不容易才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是她这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是一定会盯着她好好学习的。” “我们一定会叫她好好听你们的教诲,我们也会全力配合老师你们的安排,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真的是太谢谢您给我们这样一个机会了!” “二丫,快叫老师。”说着,她便又将孩子推上了前去,并由认真同其而道:“从现在以后,这位慕老师就是你的老师了,你要记住,他不仅仅是你的老师,更是咱们全家的恩人。” “你一定要跟着老师好好学习,将来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咱们一家人命运的改变,就全都靠你了。” 那个叫做二丫的女孩儿也穿着一身带着补丁的衣服,两条麻花辫垂在了肩上,身材瘦瘦小小,脸上还有着泥灰的痕迹,显然是在家刚刚做过农活。 那孩子许是没有见过人多的场面,此时此刻,在这校园的操场上,不觉有些怯生生之感,但却还是很听父母的话,并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深深地朝她鞠了一躬,并唤了一声“老师好。” “来,别怕,到这边去。”慕江吟十分温柔地扶起了那孩子,并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了报名处的那一旁,并温声对她道:“到那边去报一下你的姓名,之后你就可以到这里来读书学习了,这里全都是你未来的同学,大家都会对你很友善的。” “谢谢老师。”那孩子虽然有些胆怯,但却从不吝于礼貌,用着那还带着些发抖的声音,对慕江吟道了一声谢,并听从她的安排,乖巧地到报名处去报名。 “老师,孩子到这里学的都是些什么呀?”有些父母显然对这学堂的设置很是好奇,用着新奇的目光,对着整座学堂打量了一番。 这男子约莫着四十几岁,额头上有了秃顶的痕迹,看着他那滞滞的眼神,显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只见他领着一个个子矮小的女孩,那女孩儿望着这高大的教学楼,眼中起了丝丝的艳羡之意,与此同时却也带着丝丝的惶恐,父亲未上前,她也绝不敢先迈开一步。 她父亲的目光在这校区流连了一周,眼中带着些犹豫,却迟迟不肯上前。 过了几秒之后,他才上前了一步,仍旧带着些踟蹰地对慕江吟开口问道:“我们家的这孩子是个闺女,闺女早晚都是得嫁人的,嫁了人就不再是我们自己家的了,您说这闺女到学堂读书,有用吗?” “这位大哥,您可不能够这样去想。”慕江吟细心地开导着他的思想,“现在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时代了,男子能够读书,女子也一样能够读书。” “女子的命运未必就一定是要嫁人生子,新时代的女子是完全可以进学堂的,在学堂学的知识,将来若是能够得以恰当的运用,女孩也能够像男孩一样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将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谋生。” 第六十六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三) “可是……”那父亲思考了一下,稍稍有了一点动摇,可却还是带着些犹豫,又对慕江吟问道:“可是我们家这孩子是个笨的,她能够学会什么呀?” “她们学的是伺候人的活计吗,将来能够用在学堂学的东西好好做活儿,伺候主子,让家里人也跟着一块享上福吗?” “不,不是这样的。”慕江吟摇头否定了他的观点,并耐心地对他解释而道:“在学堂中所学的是文化知识,而不是做的活。” “不论孩子的天资,怎样,只要肯好学就一定能够学得到东西。将来所做的不是伺候人的活,而是为国家服务的工作。” “将来,她凭借着自己的所长,能够为国家做一份贡献,同时,也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得一份工钱,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这这……这是真的假的呀?”那父亲听了慕江吟的话,眉心动了一动,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孩子,对慕江吟的话有些半信半疑,“女孩向来不都是伺候人,由夫家养着的吗?” “从来没听说过女孩儿还能够上学读书的,女孩不就应该守好妇道,嫁个好人相夫教子吗?老师啊,我们这孩子上学堂读书,将来真的能够给我们赚钱,让我们也过上好日子吗?” “别到时候白花费了这么多时间,这孩子还什么都做不成,还不如让他在家里学着干活,将来好嫁个好人家呢。” “天下男女本平等,女子读书是天经地义之事,毋容置疑。”忽而之间,闻得了一个高亢而有力的声音从背后贯穿而来。 只见闻函初轻轻踏步上前,站到了慕江吟的身旁,面向了那女孩的父亲,面容坚定并朗朗而道:“这位父亲,想必您对女孩读书的事情很有质疑,那么我便来回答一下您的质疑。” “女子读书明理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是世人对女子始终抱有着偏见的目光,因而不准许女子到学堂读书学习。” “您刚刚说觉着女孩上学读书没有用处,将来只能够嫁人,那您这样的想法就大错特错了。从古至今,有多少女子都是贤良之才,且为人类的生存发展立下了赫赫贡献。” “前清朝便有着名女科学家王贞仪,以及鉴湖女侠秋瑾,她们都是女子之身,但才能与智慧却从不逊色于男子半分,是为这人世间的英才。” “只要女子肯用功,肯努力,肯读书,肯上进,男子所能做的事情,女子都一样,能够去做。如若您觉得那些女英豪的故事太过于遥远,不妨想一想我们身旁之人。”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脸上含了一丝浅淡的笑容,目光也变得更甚温柔了几分,并细细说道:“比如说,我们的这位慕老师,慕老师从小便受着良好的教育,始终将教书育人,奉为自己心中最高的理念。” “她在读书的时候一直勤勤恳恳并努力刻苦,始终是学校里的高材生,毕业之后便入职学校,成为了一名优秀教师。” “现如今,她得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为家国做贡献,并且有能力为自己谋生。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所得到的成就的已经强过了许多男子。” “她现在不但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使自己独立生活,而且还能够资助一些贫苦家庭的孩子,让孩子上得起学,读得起书,这难道不算是女子之中的强人吗?” “她就是这样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女子,她就是通过读书学习来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并且成为了一个杰出的人,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我相信,您也一定不甘心自己的女儿,这一辈子只能够嫁人生子,而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慕老师能够获得这样的成就,是被很多人羡慕的,我想您,也希望您的女儿将来能够成为这样一个人。” “如果您真的抱有这样的希望,就请您让您的女儿到学堂读书学习。只要她肯努力,将来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如果我女儿能够成为像慕老师这样的人,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的。”那男子点了点头,眼中也闪露出了几分羡慕的光芒。 想到自己,他不觉有些心酸地低下了头,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跟他娘都连字都不识几个,全家都靠着我一个人挣的辛苦钱勉强过日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是不能再有什么出息了。” “所以我们也只盼望着这孩子能够嫁一个好人家,丈夫要是个有钱有才的,孩子也不用像我们俩一样受苦了。” “可是听你们这么一说,女孩不用嫁人,也能够凭自己的能力改变家里这么穷的情况,我们自然也希望孩子能够走上这条路,将来我们老两口就指望孩子了。” “谁不羡慕像慕老师这么优秀的女教师呢,要是孩子真的能够成为像慕老师这样的人,让我们用什么做交换,我们都绝无二话的。” “那您就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见他的态度终于有了转变,慕江吟亦欣慰地点了点头,并对他说道:“我们一定会悉心栽培这个孩子,好好教导她,将来让她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来改变家庭现状的人的。” “我们相信,我们都相信慕老师。”那父亲点了点头,双目之中尽是虔诚之色,“慕老师的优秀是人尽皆知的,我们相信孩子有这么好的老师教导我来,一定能够走上正路的,既然这样,我们就放心把孩子交给您来照顾了。” “大妞呀,你可一定要跟着老师好好学习啊。”他拍了拍女儿的手,眼中含着期盼,也带着些辛酸,“咱们全家可都指望着你了,既然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你可要把这个机会抓紧了。” “好好读书,好好用功,听慕老师的话,将来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可不要像爹娘一样没文化,每天风吹日晒受着这么多的苦了。你可是咱们一家人的希望,你听到没有啊?” 第六十七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四) “爹,您放心。”那孩子也是个懂事明理的,她深深点头,言语之中也是万分认真,“我一定会和老师好好学习,认真努力读书的,您放心,女儿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女儿要为国家做贡献,也要赚钱来养爹娘。到时候爹娘靠女儿养着就够了,爹您也就再也不用每天受那么多辛苦去打拼了。” “好孩子,你可一定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那父亲深深地点着头,眼中的情绪格外复杂,并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一定要刻苦,一定要努力,咱们一家人就全部靠你了。” 说着,他便又把女儿送到了慕江吟的身边,并苦口婆心地嘱咐着:“慕老师,我们的孩子就交给您了,请您好好栽培她,这孩子就不是个聪明的,必要的时候还要让您多费些心思。” “等到孩子成才的那一天,您就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了。到时候就算是你们要我们当牛做马,我们也绝不会有二话。” 忽而之间,他又想到了一事,不觉脸上又添了几分忧色,稍稍低下了头,眉心又微微一蹙,“可是啊……关于学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杂费的事情,我们家是真的穷,这些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拿得出来……” “这件事情您大可不必担心。”慕江吟向其担保而道:“您请放心,只要您愿意让孩子到学堂读书学习,孩子的学费以及学杂费都由我们来资助。”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孩子在课堂中得到最大的收获,拥有最舒适的环境。” “那实在是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那女孩的父亲又是激动又是开怀,连连向慕江吟鞠躬,“慕老师,您真的是个大好人啊,我们家孩子的未来就靠你们了。” “孩子将来要是能够有出息,我们一定会当牛做马来报答慕老师的大恩大德的。” “不必这样客气。”慕江吟抬起手来虚服了他一下,言语之中仍然是温和且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只要您能够愿意让孩子来学堂和我们一块读书学习,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好了,孩子,你到这边来报一下你的名字。”说着,她又为那孩子指向了报名处,那孩子点了点头,便跟随着那带队的学生一同而去。 慕江吟望着那孩子走到了报名处,报完名之后,跟随着学校的职工人员走到了课桌旁,乖乖坐好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回过头来,正对视上了闻函初的目光,两人的眼眸之中,皆泛着喜悦与欣慰之色。目光交汇之中,彼此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所有的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整整一天,不停有父母带着孩子到学堂中报名,慕江吟一一细致地,为他们解释着办学理念以及学校的教学制度,闻函初也在一旁协助她办理每一件事情。 这一天的时间,来学校报名的孩子一共有几十人。得知了这里的办学理念,他们的父母都愿意让孩子到学校来读书学习。 看见这学堂扩办的越来越大,支持办学的人越来越多,慕江吟的心中自然也是极为开怀。 忙碌了一天,直到傍晚时分,才将所有的一切安置妥当。终于将一切办理了好,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夕阳,慕江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觉之间,已是满身疲惫。 她用手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腰部缓解疲惫,听到身后传来了闻函初的声音,“忙了一天,累了?” 她转过身,但见闻函初向自己走了来,便是辛劳,此刻脸上的笑容仍是载满欣然,“不累,今天收获颇丰。” 她又回头望了一眼那课堂的场地,但见一切都已经被打理的十分井然,她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神色,“瞧啊,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安置好了,有更多的孩子能够入学堂上学了,我的心愿也算实现一步了。” “是啊。”闻函初点了点头,见得那几个少年人在一块交谈玩耍着,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我们已经帮助了好几个孩子进学堂读书,瞧样子他们也都是听话懂事的。” “相信不久将来,他们也都能够学有所成,成为出类拔萃对国家有用之人。” “不过还是要先恭喜你的,最最优秀的小慕老师。”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慕江吟的身上,轻快的语气之中,饱含着真诚与喜悦,并笑道:“你的目标实现一步啦,现在资助了这些贫困家庭的孩子进学堂读书,已经越来越靠近你的梦想了。” “将来也终有一日能够开办更大的学堂,相教育普及到全国上下,一步又一步将这一切做得更加的远大,实现你那个最初的梦想。” 慕江吟轻轻眨动着那修长的眼帘,有几分淡淡的深意流转在了那清透的眼眸之中,缓缓转过头,面向了闻函初。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眼眸之上,眼中泛着缕缕星光,唇角轻轻上扬了几分,启齿轻声缓缓道:“不过说实在的,能够办成今天这样的模样,一切还要得益于你。” “如果当初没有你给了我这个提议,恐怕现在我未必能够想得到这一点,采取这样的方法帮他们上学读书。” “还有那么多的孩子都是靠着你资助的,他们能够来到这里实现读书的梦想,也都多亏了你。” “你明明自己在军队里都很忙,却偏偏还要抽空余的时间去做这些琐碎的事情。你为了这些事情真的是煞费苦心,花费了这么多的心力帮我实现了这个初步心愿,能够认识你这个良友,真的是我的幸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哎,你如果还跟我说感谢的话,那就见外了。”闻函初却朝他摆了摆手,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淡若清风,并浅笑而道:“这些也不过是我力所能及的,实在算不得什么,你也不必跟我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第六十八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五) 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轻轻将目光移动,又落到了那一旁脸上荡漾着纯真无邪,又散发着朝气蓬勃的孩子的身上,渐渐滋生出了一抹温柔,继续而道:“看着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能够进入学堂学习知识,我心里也十分开心。” “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资助这些家庭贫困的孩子到学堂读书,也算是做了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了。这不仅仅是帮助你实现心愿,更是为国家培育人才出一份心力。” “有你这样一位优秀的教师,教他们读书学习,教他们学会做人,是他们最大的幸运。相信在你的悉心栽培之下,他们一定都能够成为神州大地的英才的。” “如果未来这些孩子们都能够学有所长,通过自己的自身所擅长为国家立功,那我也算是对其有功劳之人了。” 一抹快意在他的眼中闪过,他又转过了头,望向了慕江吟,爽朗而道:“普及教育必将是一个很远大的工程,如若你要开办这项工程,那就把我也算在内。” “将来若有其余的需要,一定要叫上我,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这些孩子们去做些什么。” “好。”慕江吟也爽朗地点头,心中同样充满快意,并含笑而道:“那我们就说定了,倘若将来他们再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叫上你一起来的。能够得你的支持与资助,也同样是他们的幸运。”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还有我,这种事情自然也少不了我。” 只见姜悦滢挽着着范文博的手臂,朝着他们走了来。 姜悦滢拍了一下慕江吟的肩膀,脸上带着赞叹,笑意盈盈而道:“咱们的慕老师可以啊,这才刚刚入职没有多久,就做成了这么伟大的一件事情。” “那几个孩子能够遇到你这样一位老师,真的是太幸运了。让穷人家的孩子上学读书,你可是头一个做到的呢。” “不过做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够少得了我呢。我也是老师,当然也是要培育人才的,这份工程我必然也要出一份力。” 说着,她又从自己的背包之中取出了几张银票,并将其递给了慕江吟,面色变得严肃了一些,郑重对其耳道:“江吟,这些是我和文博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就先交给你来收着。” “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工资,暂时就只能够出这一点,虽然不够给这几个孩子交学费,但也能够帮他们减一些学杂费了。” “等到将来我们能够赚到更多的钱,一定还会再多给孩子们一些帮助,能够帮助多少是多少。我们两个加入这份工程,是绝对不会退出的。” “对,我们两个也都是诚心要帮助孩子们的。”范文博也点了点头,认同而道:“教育方面的事情,我懂的并不多,只能帮助一点便是一点。” “虽然我们的力量很薄弱,但能够给这些孩子一些帮助,也算是为中国教育事业做出一点点贡献了。” “好,既然是你们对孩子们的一片心意,那我就代他们收下了。”慕江吟也没有推辞,接过了那几张钱票,并将其仔细地收了好,认真承诺而道:“这些钱我会收好的,不管数量有多少,都是最赤诚的一份心意。” “我先代替这些孩子谢谢你们了,我会用我们资助的这些钱款,尽可能帮他们置办最舒适优雅的学习环境,让他们在最好的氛围中读书学习。” 说着,她又望向了那一旁的孩子,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人,那稚嫩的脸庞上充满着蓬勃的朝气。 从前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大多出生于较为优渥的家庭,对这边的环境更为了解,看起来也更沉稳一些。 而刚刚入学的大多都是穷人家受资助而来的孩子,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因而脸上充满了好奇,不停地在这里东张西望着,好似校园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也有些孩子胆子较小,脸上始终带着怯怯,未曾见过什么世面,在校园里也不敢走动,不敢言语。 可这些孩子们的心性都是单纯善良的,便是有些孩子的出身差异较大,但却未曾出现一脸攀比或是歧视。 对这边较为熟悉的孩子们,便主动帮助那些对环境陌生的孩子们摆放好书包,桌椅,与他们一块儿聊天玩耍,带着新来的孩子熟悉环境,将这里化作快乐单纯的乐园。 在这有爱的环境之中,那些怯生生的孩子也逐渐变得开朗了起来,享受在这安逸美好,充满墨香的校园之中。 慕江吟就这样默默地望着他们,但见他们朝气蓬勃,活泼可爱,并对彼此友善的模样,他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温柔,并且嘴角洋溢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老师老师,您叫我们做的,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只见得三两个孩子跑了过来,并围绕住了慕江吟,用着那娇娇软软的声音对她说道:“我们安置好了新同学的座椅,还跟他们介绍了我们这里的老师和校长。” “老师,我们听了您的话,把卫生都清扫干净了。”另一个孩子扎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慕江吟,又说道:“老师,请您放心,我们会好好招待新同学的。” “会让他们觉着我们这里是最好的学校,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在最好的环境下读书学习,和他们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嗯,你们做的非常棒。”慕江吟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拍了拍几个孩子的肩膀,对其鼓励而道:“好孩子,你们就应该这样做,老师向你们提出表扬。” “以后这些新同学就要和我们在一块读书学习了,你们一定要和他们友好相处,多多帮助他们,知道没有啊?” “知道了,知道了。”孩子们连连点头,应声道:“他们都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一定会对他们很友好的。” “嗯,你们知道就好。”慕江吟点了点头,又对他们叮嘱而道:“招待好了,新同学,你们就温习温习课本,我们明天要讲一节新课。” “你们在课堂上一定要表现得积极一些,为咱们这些新同学做一个良好的榜样!” 第六十九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六) “好的老师,好的老师。”孩子们连连应声而道:“我们马上去温习功课,明天会为新同学做一个好榜样的。老师您辛苦了,我们爱您!” 说着他们几个人边成群结队地跑了回去,并坐在了座椅上,捧起了课本,认真地学习了起来。 “好懂事,好可爱的孩子呀。”闻函初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和她一同望着那几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轻声感叹而道:“这样聪慧又这样良善的孩子,如若能够得到良好的栽培,将来一定会成为对中国,对社会的有用之才的。” 慕江吟也点了点头,望着那坐在座椅上认真读书的孩子,脸上的神情之中更多了一抹坚定之色,好似下定了决心,深深而道:“一定会等到这样一天的!” 这一切,正是她所期盼的,也是她最渴望见到的,盼望了许久,如今终于在这一天得以实现。 这时,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不远处的马路上行驶了过来,到了校园门口后便停了下来。司机停车之后,便又恭敬地拉开了后门,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 紧接着又见得那身材修长的男子穿着一身亮眼的西装,像是富贵人家的贵公子。他从车的后门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大束鲜花,气质之中带着绅士的风度,并轻轻按动了校门口的门铃。 “叮铃铃……” 那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姜悦滢最先望见了那西装男子,她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外面那个人看起来好熟悉啊,好像是在那哪见过,该不会……” “哎呀,是他呀!”忽而之间,她想起了此人,便又立刻过去招呼慕江吟,“江吟江吟,裴少爷在门外找你呢!” “裴少爷?”此时,慕江吟正在和刚来学校的孩子们交谈着,听到了这三个字,她眉心不觉一凝,立刻回过了头。 但见站在校门口的人的确是裴书臣,他今天的穿着格外隆重,像是专程为此而来一般。看到了慕江吟,他便含笑,并朝其挥了挥手,“慕小姐,好久不见!” “真的是裴先生啊。”如此,她便和那学生叮嘱了几句,便走到了校门口,并为裴书臣将门打了开,并朝他做了一个有请的动作,言语之中仍是礼貌客气,“裴先生,您请进。” “多谢慕小姐。”裴书臣笑着点了点头,并走了进来。 她颇为好奇地看着他,并问道:“裴先生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当然是来看望你的呀。”裴书臣望着她,并轻笑而道:“早知道你在这里就职,一直想着有机会来这边探望你一下,可惜前段时间一直为着家里的事情忙着,没能腾出时间。” “前些日子偶然听说你这里要招收新生,我便刚好赶在今天过来看望你一番,顺道送上祝贺。” “这束花,为你定制的!”他十分慷慨地将这一大捧花送给了慕江吟,“一点小礼物,就当是一份心意了,算是祝贺你实现了心中的梦想。” “相信未来的慕老师一定会在众位教育者中脱颖而出,成为教育神坛之中的佼佼者的。” 那一大捧花五彩缤纷,是花团锦簇的模样,每一朵花盛开得极为娇艳,显然是用心定制而成的,比那日他毕业典礼时,为慕江吟所送上的那一捧花还要使人惊艳。 “啊,这……”慕江吟刚刚看到那样大的一捧花时,不觉有些发怔,不曾想,他竟花费了这样精致的一番心思。 但见裴书臣如此真诚的面容,她亦不忍推辞了他的一番好意,便也只能接受了过来,并轻轻微笑道谢而道:“这叫我怎么敢当呢?” “裴先生如此有心,那江吟便却之不恭了,多谢裴先生的一番美意,江吟在此代学堂的诸位学生谢过裴先生了。” 这一幕闻函初亦看在了眼里,但见裴书臣将这一大捧花束送入了慕江吟的怀中的那一刻,他的眉心不由得蹙动了一下。 也不知忽然之间凝入了一抹什么样的心绪在其中,只觉微微有恙,却也始终未曾言语,只是默默伫立在了那一旁。 “啊,老师,好漂亮的鲜花呀!” “哇,这么漂亮的鲜花,是哪里来的呀,真的好美呀!” 有几个爱美的女生见得了这样一大捧花,被慕江吟捧在了怀中,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纷纷朝着她围了过来。 慕江吟只是轻轻地笑了一笑,也未曾多言,将那一捧花递给了这几个女学生,温声对其而道:“喜欢的话就把它放在校门口的花瓶里,给它灌上水,好好养着。” “好呀好呀好呀!”那几个女孩子接过了这样大的一捧花束,自然是极为开怀。 “这些都是你的学生呀。”裴书臣望着那几个稚气未脱的女生,他的眼中也泛起了一丝怜爱之意,看着那几个孩子,轻轻微笑而道:“真的是很纯粹可爱呢!” “诶,这个大哥哥,你是谁呀?”这几个女孩倒也不是认生的,见得了裴书臣便好奇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呀,这样漂亮的花束是你送过来的吗?” 裴书臣点了点头,对那几个女孩也很是耐心,“我是你们老师的朋友,这束花是我送给你们慕老师的,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以后会常常给你们带花来的。” “好啊好啊,大哥哥,你人真好!”听得此言,这几个女学生们都纷纷欢欣了起来。 “哎,对客人不得无礼。”看见那几个女孩子太过于欢脱慕江吟,便回过头轻轻嗔了一声。 他转过了头来,对裴书臣微微颔首,言语之中仍旧是礼貌又客气,“孩子们年幼不懂事,言语之中,若有失礼之处,我这个老师代她们赔个不是,还望裴先生多多海涵。” “哎,无妨的,你这么说就太言重了。”裴书臣却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对此丝毫不见介意,“海涵什么呀,都这样聪慧懂礼。这几个孩子倒是天真可爱的很,也很是讨人喜欢呢。” 他说着,并微微俯下了身,面对那几个天真的孩子,轻声问道:“你们今年多大呀,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读书的?” 第七十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七) 那几个孩子也如实回答他:“我今年十三岁,在这里读书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 “我今年也十三岁,刚刚才来这里,是受了慕老师的资助,才能够到这里来读书学习的,目老师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大哥哥,你也是来看望我们慕老师的吗?”只见另一个较为活泼的女孩,对裴书臣问道。 “对呀。”裴书臣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慕江吟,脸上始终含笑,“我是来看望你们的慕老师的,顺道也来看看她的这些学生们。” 那女孩看了看裴书臣,又看了看慕江吟,天真的眼眸之中泛着好奇之色,却又大胆的问出了一句,“那你是我们慕老师的朋友,还是男朋友啊?” “别胡说,慕老师,没有男朋友。”她刚问出口,另外一个女孩却制止住了她,“你难道忘记了慕老师和我们说过,她没有男朋友的。你再这样乱说话的话,当心慕老师会批评你的。” “哦,我忘了,慕老师说过自己没有男朋友的。”那女孩这才想起来,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可她看向裴书臣的目光之中,却仍然充满了好奇,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了出来,“你对慕老师这么好,送给她这样大的一束花,那是不是慕老师的追求者呀?” 闻此言,慕江吟不觉即刻变了脸色,转过身,对其肃色嗔了一句,“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谁叫你们这么问的?难道你们忘了学堂的待客之道了?” “老师,我知道错了。”被慕江吟这样一称怪,他方才知晓自己的错误,并暗暗低下了头,小声而道:“我不该乱说话的,大哥哥,对不起,我不该乱问的。” “无妨,没有关系的。”裴书臣也并没有因此介意,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面色依旧温和。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孩的身上,并轻轻点了点头,眼中似乎带着几分赞许之意,“是个挺聪明伶俐的女孩儿,希望将来你也会成为像你们慕老师一样优秀的女子。” 他的声音停了一停,只见他眼眸之中的微光轮转了一番,骤然之间似乎更添了一抹深意,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丝,“你们的慕老师是一个十分优秀且杰出的女子,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女子,又怎会没有追求者呢?” “当然。”说着,他又站直了身,眼眸之中更凝结起了一抹坚定之意,好似在为什么下决心一般,“如她这样杰出的女子,绝非是寻常人能够追求得到的。只有配得上她之人,才能够站在她的身旁。”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到了慕江吟在双目之上,眉梢稍稍弯了一弯。 那一双眸子之中也泛起了一抹若隐若现的微光,似乎另有深意在其中,最终却也没有落下言语,只是化作了轻浅一笑。 “慕小姐,时候也不早了,我便不在这里叨扰了。”他望了一眼天边,那即将落下的斜阳,又对慕江吟轻声道:“是时候我也该回到公馆里了,你在这里定要珍重自身,勿要因为教学上的事宜而使自己过于忙碌。” “哦,还有。”说着,他的眼眸之中更添了一抹郑重在其中,眸光始终未曾离开慕江吟分毫,那坚挺的眼眸之中,带着热烈的真诚,“如若你还想扩大校园,或许在这一点上,我能够帮得到你。”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眉心一颤动,对他此般言语似懂非懂,“你能够……” 裴书臣轻轻一弯唇,笑容之中,更带着一缕讳莫如深之意,“即是你心中宏伟之愿,我又怎能袖手旁观而未有分毫作为。” “待我将一切家中事宜打点妥当后,自然会为你出一份力的,不是现在也是迟早之事,终归不会食言。” “好了,是时候我真该走了。”他轻呼了一口气,终归没有多言。 但见那晚风拂面而来,拂动着慕江吟的衣襟,他轻轻抬起手来,做了一个慕江吟靠拢衣襟的动作。 但他的手却始终没有碰上慕江吟的衣襟,许是与他之间并没有太过于熟络,而不敢失了分寸,也许是在他的面前他始终不敢松懈自己的绅士风度。 他的手只是虚浮的一晃而过,将这一份欲迎还休化作了从心底而发的一缕深深关切,只是真诚地道了一句:“晚上风寒露重,记得添衣,万万勿要感染风寒。”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出了校门,那司机迎了出来,为他拉开了车门,将他送上了轿车。 车窗未曾关闭,他又转头望向了尚在校园中的慕江吟,脸上扬起了一抹微笑,并轻轻朝她挥了挥手。 慕江吟也朝他招了招手以示回应,得到了暮江吟的回应,他的眼角更渗透了一缕满足之色。 并朝着前方开车的司机叮嘱了一句,司机扣动了方向盘,那一辆闪黑发光的轿车便疾驰而去,留下了一抹飞扬的尘埃。 当裴舒臣离开后,闻函初才走上了前来,他走至慕江吟的身旁,朝着那疾驰而去的轿车望了一眼,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暗暗道了一句:“刚刚的那一位,是裴氏集团的大少爷裴舒臣?” “对的,是裴少爷。”慕江吟点了点头,承认而道。 闻函初的目光轻轻地动了一动,转过了头,并将目光落到了慕江吟的身上,再道出了一句,“想必裴少爷是专程前来探望你的,你与裴少爷之间的交情,原是如此交好,我竟不知。” 虽然他的语气平平,可是在这话里行间,却似乎冥冥之中带了几分淡淡的酸楚之意,听来并不明显,但却还是隐隐添了些惆怅。 “并没有的。”慕江吟却摇了摇头,否认而道:“我与他只是恰巧在那次庆典上相识而已,其后也只在毕业典礼上见过一面,谈不上熟识。” “我与裴少爷之间并无怎样深的交情,只是他心性热诚,他此番前来,大抵也只是顺路来看看而已。” 慕江吟的话音落下,闻函初却沉默了片刻,只见他眸光低垂,像是有什么神思融在了脑海之中。 第七十一章 呕心沥血育新苗(八) 片刻之后,他才稍稍转过了头,侧目望着慕江吟,眼眸之中带着些深刻之意,方才启齿,“你与他并无深厚交情,可他对你……” 他的话未完便戛然而止,落下的话音之间带着些苍茫,讳莫如深之中,却也不解其意。 慕江吟却并未从中听出什么过于明显的异样,只是将头抬了起来,眸光仍然清灵,如寻常般模样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啊,没什么。”闻函初的目光转移了个方向,似乎是刚刚意识到自己所言过多,便换作了寻常的神情,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 “江吟……”可谁料他的目光却忽然抬了起来,并汇聚在了暮江吟的脸上,仿佛更带了些灼灼之意。 他的眸光之中渲染着一种热烈,就这样落在慕江吟的双眸之上,好似有什么压抑在心中的东西将要迸发而出,然他只念出了她的名字便欲言又止,却并没有再继续下其他的话语。 “怎么了,函初?”慕江吟颇为疑惑地看着闻函初,“你这个样子好奇怪啊,你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吗?你想要说什么就尽管说好了,在这边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吟,我……”他的目光依旧凝聚在了慕江吟的双眸之上,那一份热烈在眼波之中若隐若现,欲言又止之中,却也带着些踟蹰。 像是有什么想言却也不能言的话语徘徊在了口边,却终归无法诉出。 他到底还是没能说的出来,只是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眼中的那一份热烈,也被他压制了下去。 他也只是轻轻牵了一下唇角,面色又恢复了如往常一般的平平安然,清浅地道了一句:“我只是觉着如你这样为人真诚,胸怀大志之人,绝不是等闲之人。” “能够被你吸引而来的优秀之人,自然也不会少,何人不想结识一个这样年轻却又优秀的小慕老师呢?” “嗐,你这么说的话,也未免太抬举我了。”慕江吟只当闻函初是一句玩笑,便也同样以玩笑的语气相回应,“若说是优秀之人,哪一个不是?” “你是优秀之人,文博是优秀之人,悦滢也是优秀之人,大家同样都是受过教育的新时代青年,又有谁会逊色于谁呢?” “如果你们晚上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就都留下来。”她也没有再九着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又转过身来对范文博和姜悦滢也同样道了一句,“帮我在这里忙了一天,你们也辛苦了。” “食堂的晚餐快要做好了,大家都留下来一块儿吃晚餐。” “好啊好啊。”姜悦滢自然是满心的乐意,她双手一拍,悦然而道:“说真的,我也饿了,正好我们两个留下来尝尝你们这里的饭菜。” “你呢,函初?”慕江吟又转头望向了闻函初,眼中自然是饱含着期待,“晚上也能够留下来的?” “嗯,我也留下来和你们一起。”闻函初望着暮江吟双目之中的诚恳,也点了点头,带着一丝浅淡且平和的笑容。 几个人说着便带着一缕夕阳的笼罩下,随校园里的学生们一同去往了食堂就餐。 夕阳无限好,那交织的一缕光影带着岁月静好的婉约,落在这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恰若人间至味之清欢。 静好与安宁之中,闻函初也只能将心中的那一抹踟蹰与惆怅凝固在了心底,那份若隐若现的心意,终归还是藏匿于口中。 有些事情终归还是不能够因冲动而轻易启齿,但却不甘就这般隐隐藏匿而不敢表露,万般纠结之中,只徒留一抹不知归宿的茫然。 这一日,依旧是一个寻常的工作日,慕江吟上完了国文课之后,便回到了办公室中准备工作计划。这时,忽然一个学生跑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前向她传话,“老师,外面有一位自称是裴先生的人找您。” “裴先生?”慕江吟略微有些惊异,便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去往了学堂的门口。 刚出了教学楼的门,便看到了裴书臣穿着着一身郑重的西装站在了门口,见到了,他便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裴先生,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慕江吟走了过去,并为他将门打了开。 “裴某人此番擅自前来,实在有些唐突,还望慕小姐见谅。”裴书臣神色匆匆,脸上却也带着些许的兴奋之色,“这件事情刚商谈成果,便立刻前来告知你了。慕小姐,你今天忙吗?” “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是一件喜事。如若你不忙的话,能否允许我进门同你详谈一下?” “当然可以。”慕江吟自然不会拒绝他,她虽不知他所言何事,但还是打开了门将他迎了进来,“裴先生你里边请。” 慕江吟将裴书臣邀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裴书臣在办公室中,事无巨细地将所有的计划和安排都同慕江吟讲了出来。 “……那边的居民楼拆迁之后刚好要重建一批新楼,经过详谈之后,他们说可以将那一批新楼改建为学区,将其扩建为校园。” “如果可以扩建的话,那么这里的学校就可以迁移到新校区。新校区的面积更大,设施齐全,物资新颖,更有利于孩子们读书学习。” “如若可以将学校迁移到那边,孩子们就不必在室外读书学习了。如果能够实现扩建校园的,与此同时,还能够在接纳一些学生到校园中,也能够让更多的学生普及教育,这些正是你的想法。” “经过了好几次的详谈,那边已经同意了将场地卖给我们,我们这边也能够规划起来并打造新型校园。”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不过是否有这样的意向,这一切还看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这边立刻就能够办理,保证可以将一切做到最好,最合适。” “真的可以吗?”闻此言,慕江吟不由得立刻兴奋了起来,她的眼眸之中泛起了光芒,并握住了双拳,“扩建校园一直都是我求之不得的,能够给孩子更优越的环境,并且使更多的孩子能够在校园里读书学习,始终都是我的心愿。” “如果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是愿意的呀。只是……” 第七十二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一) 说着,她却也不免有些顾虑,又肃色对裴书臣问道:“扩建校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要历经好多工序那边真的能够答应我们改建校园吗?” “还有资金上的问题……这样一来,恐怕还要花费大量的资金。资助学生读书已经花费了好多资金,现存的这些经费加上我的存款,恐怕也未必能够够得上……” “资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裴书臣很了然地说道:“资金这边由我们来出,无论是扩建校园还是资助学生,这些都不成问题。” “我们公司的经费是足够能够扩建得起一个校园的,剩下的资金资助几十个学生到学堂读书,学习也绰绰有余。这也算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实在是太好了。”慕江吟已经起了跃跃欲试之心,并将双手收了紧,站起了身来,眼中也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我这就和校长说这个提议,如果校长答应了下来,那我们就可以策划扩建校园的事情了!” “好的,慕小姐。”裴书臣也站起了身,并点了点头,含笑而道:“我等着你的消息,随时在此地恭候。” 慕江吟与裴书臣谈完了这件事后,便立刻和校长说了这个提议,校长也很愉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他们这些天便一直商谈着如何扩建校园的事情。 把计划拟定下来后,便开始了扩建校园的行动。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将一切准备齐全后,便开始了校园大迁移。 新校区在上海滩通行较为便利的一条街市上,这里的位置适中,没有热闹街市的繁华吵闹,也不比从前的校区位置偏僻。 刚刚建设好的校区,一切都是崭新的,所有的设施都是为了适合学校教育而建设的。这里也有新建设好的假山鱼池塘环绕,清新的空气更适合学生读书,学习与休息活动,一切都是正好的模样。 裴书臣那一边也大力出资,投资于学校建设上。与此同时,他也同样资助了一批上不起学的学生到新校区来读书学习。 这一次迁移校区的阵势是极为庞大的,学生的人数是从前的三倍,有许多都是贫困人家的儿女受资助而来的。 因为学生人员的增多,因此,学校又多聘用了几位老师,这样一来,整个校园的规模就比从前扩大了好多,一切都进行了重新的装置。 这样大整顿一番,所有的一切便都焕然一新,比起从前的学校,好似一切都换了模样一般。来到了环境这样好的新校区,学生们为此也十分欢喜兴奋。 为了庆祝新校区的迁移,学校决定在一切打点好的那一天,在新校区的大礼堂之中举办一场盛大的开学典礼,并邀请投资人和为学校建设做出援助的人一道来参加。 如今已经褪去了金秋时节的冷霜,已然到了寒冬之际,初冬刚刚而至,天上洒着那纷纷扬扬的小雪花,落在了新校区的每一个角落里。 便是这天空之中带着瑟瑟的冷意,但这料峭的风寒却仍然阻挡不住这整个学区之内所包容着的阵阵欢心。 学校的领导教师,老师,新生以及资助方此时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来到了礼堂中,开学典礼即将在此刻开始。 慕江吟到的是最早的,作为提出这项工程的策划者,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精心设置并安排的。她将所有为这项工程做出贡献的人,都邀请到了开学典礼的现场,并且安排着他们一一落座。 作为她的好友同时,也是对贫困生的资助人,闻函初,姜悦滢,范文博自然都是少不了的,还有作为投资人的裴书臣,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出席者。 便是在百忙之中,也未有一人缺席这场盛大的开学典礼。整个礼堂中,几乎座无虚席,上上下下都被精心装点了一番,在场的学生们的眼中都洋溢满了喜气洋洋之色,这氛围宛若迎接新年一般。 “下面我宣布,育才中学开学典礼正式开始!”带到所有的人来齐了之后,校长举起了扩音器,并大声宣布开学典礼的开始。 “好!”紧接着,场下便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那此起彼伏的掌声,维持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渐渐平静下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振奋之情。 校长神色庄严并举着扩音器话筒,面对着在场众人继续侃侃而道:“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这一天我们扩建新校区的工程终于成功完毕,迎接了新同学与新老师入校。” “从此之后,这里便是大家学习与生活的乐园,在这里,我代表育才中学,欢迎所有的新人来到,希望每一个人在这里都能够收获颇丰!” 校长的声音顿了一顿,接着又说道:“这项工程之所以会迎来这样的成功,有一个人是功不可没的。” “资助贫困学生读书学习的这个提议,一开始便是由她提出来的,在这项工程开办以来,她前前后后一直在为着所有的事情奔忙着,从未停歇。” “她用自己的个人财产资助了许许多多的贫困学生到校园读书学习,并且它始终抱有着培育人才的态度,在校园内教书育人。” “不过入职短短几个月,却做出了无数贡献。她是值得我们所有人去敬仰的,她就是我们育才中学杰出的国文教师慕江吟,下面有请她来发表致辞!” “慕老师,慕老师!” 当提到慕江吟的名字的时候,在场的掌声如同雷鸣一般,满场响起了无限振奋的欢呼声,几乎贯穿了整个礼堂。 在场的学生无人对慕江吟不是充满了崇拜与景仰,拿一双又一双澄明灵澈的眼睛,皆望向了台上那最闪闪发光的一抹身影。 慕江吟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便从后面缓步上前接过了校长手中的话筒,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并抬起了头,目光始终坚定的望向了前方,凝结在眼中的是,那始终未曾改变过分毫的信念。 第七十三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二) 她今日所穿着的,是一件蓝色的旗袍,那长长的发丝垂落在肩上,从容且优雅,眼角眉梢之间所浸透着,皆是独属他那独一无二的书香之气。 便是面对台下成千上百之人,她也未曾有一分一毫的紧张与拘束,眼眸之中,泛着淡淡的光辉,在那如同秋波一般的眼眸之中也沁着丝丝缕缕的温柔。 “尊敬的各位领导,投资人,资助者,大家上午好!”她的声音虽然亲和,但却掷地有声,凝结着无限如同山石一般坚不可摧的力量,便是话音落下,在这空旷的礼堂之中,仍然伴随着久久的回响。 她的声音稍稍顿了顿,目光平视着前方,望着那如同浩瀚波澜的全场,它将扩音器放在口边,继续从容地讲道:“荣幸能够作为育才中学的教师代表来发表今天的开学典礼致辞。” “首先,欢迎在场的每一位新同学。无论大家从哪里来,到了这里,就都属于在同一片蓝天下读书学习的同学。” “这项扩效工程能够圆满成功,是一件十分令人开怀的事情,与此同时,我们也落实了资助贫困生读书上学一事,让更多的适龄少年拥有到学校读书学习的机会。” “让更多的人能够得到读书学习的机会,是我自幼以来的心愿,如今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得到了实现。” “最先要感谢的,是我们的校长与各个领导,同意了我的想法,并且支持接纳更多的学生入校园之事。” “其次,要感谢的是我的朋友,大家在百忙之中挤出空闲时间来帮助我一同策划着这项事项,并且慷慨给予了自己的资产来资助学生上学,为教育事业做出了令人敬佩的贡献。”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朝着站在身后那几个人望了一眼,刚刚好那几个好友也一直在注视着她。 姜悦滢调皮地向她挥了挥手,闻函初眼中也含满了温柔,并且唇角泛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对视上了她的目光,一切都好似心有灵犀一般。 无需言语,便也能够明晓彼此的心意,这一刻,两人的心间距是充满了成就的欢喜。对视了一刹后,暮江吟收回了目光,转过了身,又恢复了那庄严的站姿,继续讲道。 “育才中学,是充满了书香的地方,也是大家成长的乐园,希望在校的每一位学生都能够在这里学有所成,快乐成长。” “希望多年之后,大家都能够凭借着自己的专长谋求一份适合自己的事业,为我们的泱泱大国奉献自己的力量。但愿有一天,在新一代青年人的努力下,我国的综合国力能够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希望未来的你们,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来守护国家,让我们的国家有足够的实力对抗侵略者,从此之后再也不受列强侵犯,成为昂然屹立在世界东方的一颗璀璨明珠!” 话音到了最后,她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澎湃之情,一字一句之中,尽是慷慨激昂,恰似凝结了天地浩荡之力,抒发了满怀的凌云壮志,直至青云端。 “好!” 她的话音落下,那回响之声仍然在礼堂中回荡着,回声未落,在场边又响起了一片如同雷鸣一般的掌声,将这一份壮怀激烈挥洒向了全场。 “感谢慕老师的精彩发言。”慕江吟的发言完毕后,校长又拿起了话筒继续讲道:“我们之所以能够成功扩建学校,还有一个人也是功不可没的。” “他为我们购买下了这样大的一片场地,也是他慷慨资助了大部分资金,才给我们的学校提供了这样一片净土。” “他就是着名元庆公司家的大公子裴书臣,下面就有请裴先生来发表致辞!” 校长的介绍完毕后,便见得裴书臣缓缓走上前来,他这一日身着一件十分挺拔的西装,也特地收了一个整洁的背头,显得格外庄严且郑重,像是专程为了开学典礼而盛装出席。 他接过了话筒,并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朗声讲道:“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各位宾客好,能够有幸莅临此次开学典礼,鄙人不甚荣幸。” “育中华之人才,传教育之薪火,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能为国家的教育事业做出一点点的贡献,也是鄙人的荣幸。” 说着,他将目光转移向了站在身后一侧的慕江吟,一切好似有意突出,目光之中也带着些深意,“当然最荣幸之事,是在这茫茫人海之中,能够与这样满腹经纶且才华横溢的慕老师相识,并结为好友。” “若不是听慕老师的介绍,知晓了慕老师的雄心壮志,与我国教育发展的现状,鄙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且集中所有力量大力出资来建设学校。” “我们之所以会看到今天的恢弘之状,并不在于鄙人为此事谋划出资,而在于慕老师所花费的这一番心血。” “她不计较个人得失,呕心沥血,一心为教育事业付出的精神值得为所有人所称赞,是教育界一颗闪烁的新星,它的光芒也会照亮这整个上海滩,甚至整个中国的所有莘莘学子。” “请恕我多言一句,慕老师这样的教师堪称英才,有她是教育界之幸,更是国家之幸。希望未来她能够一步又一步实现自己全部的理想,也但愿我国的教育事业会越办越恢宏!” 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在众人面前,为有一点避讳。话音到了最后更添了些昂扬,甚至滋生了些热血澎湃,眼眸之中含着振奋,也凝结着一丝仰慕。 他的话音落下后,在场无疑响起的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捧场的掌声,不知是给的裴书臣,还是再度投给了慕江吟。 在慕江吟又一次被提到名字的时候,她不觉怔了一下。她未曾想,裴书臣所发表的致辞竟然大部分的言语都是在赞扬自己,其中有些高度的赞誉,不禁让她觉得自己无法承受。 第七十四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三)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不觉有些窘然,可却还是保持着大方得体的笑容,深深朝着台下鞠了一躬。 致辞结束后,下一个环节便是升旗仪式与学生致辞。后头又有几个学生们展示他们精心准备的文艺表演,为活跃新学期,新气象的气氛。这几个环节都一一进行完毕后,开学典礼便到了尾声。 大概一天左右的时间,方才结束了这一场开学典礼。待到一切完毕后,夕阳已经落在了远山边,泛着那灿灿的霞光。 典礼举办的这一天,意味着一切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一切都在朝着更精进的方向发展。从此之后,全校所有的新老师生都要在这新校园中开始新的旅程了。 因而,典礼上每一个人都是精神焕发,都十分期待着扩建新校区后的学习生活,这一天,开学典礼进行得也十分顺利。 慕江吟作为学校的在职教师,自然是要送所有的来宾与学生离席后,方才能够离开。当她将所有的宾客与学生送离学校后,天边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暮色。 纵然这一天再辛苦,可她却也丝毫没有感到疲乏,心中所期盼着的这一份心愿终于又实现了一步,这一份喜悦和振奋的旋在心中久久不能消散。 “慕小姐!”她正在礼堂之中收拾着桌椅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说声音在礼堂之中泛着空空的回响,却也听不太清楚。 回过头,只见裴书臣含着满面的笑意,徐徐向他走了来。 “是你,裴先生?”慕江吟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了身,略为诧异地望向了他。 “我来。”裴书臣径直走到了慕江吟的身侧,揽过了她手中的桌椅,便欲要帮着她朝着一旁抬去。 “哎,不用……”慕江吟不觉一愣神,刚想要抬手推辞。 “没事,我来就行。”裴书臣的动作很是利落,抬起了那桌子,便将它搬到了一旁,不过片刻就已然把这场地收拾了好。 “谢谢你啊,裴先生。”将一切打理完毕后,慕江吟走上前了几步,站到了裴书臣的身侧,并真诚地向他道了那一声谢。 “无妨无妨,举手之劳。”裴书臣只是淡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暮江吟的目光之中,带着一抹清浅的柔情。 但见窗外的暮色已然沉了下来,慕江吟望着他,又对他问道:“典礼已经结束了,你怎么还没有走啊?” 裴书臣轻轻扬了一下嘴角,笑容仍然温柔和蔼,看着暮江吟的目光泛着些若隐若现的涟漪,“还没有和你打过招呼呢,哪有就这样离开的。” 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复又对慕江吟而道:“忙碌了这么多天,现在事情终于有着落了,你的这一颗心也总算能够放下了,这些日子里,你实在是辛苦了。” “你为了这件事情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那么多的孩子都在你的努力下得到了到学堂读书学习的机会,你当真是教育界实至名归的大功臣。” “哎,你就别吹捧我了。”听到了这样高度的赞誉之词,慕江吟摇了摇头,有些窘迫的笑了笑,“我也不过是个刚入职的新人教师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出神入化。” 她停顿了一下,又将头抬了起来,声音轻轻,“其实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肯定,不过刚刚在开学典礼时,你所说的那些溢美之词,我着实有些愧不敢当。” “那本应该是你的致辞,你也是这项工程的有功之人,理应有自己的说辞的。” “又何必提及我,这么高的赞誉,叫我怎么能够承受得起呢?” “你若承受不起,那天下就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的了。”裴书臣又轻声说道:“你是当之无愧的教育界新星,也是所有从事教育行之人该学习的榜样。” 说着,他的眼中又凝结起了一抹坚定,并深深而道:“我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该被所有人赞誉的人也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去做这些事情,也不会把资金投在教育界上,我从前也从来没有想过做这些。只要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名声和荣誉,我所做的这一切就都值了。” 慕江吟听得了这话,不由得微微蹙了一下眉,当她听到那几个词语的时候,心中不觉生出了几分淡淡的不适。 她轻轻摇了摇头,并且郑重地解释而道:“我扩建学校只是想让更多的人受到教育,只是想培育更多的人才,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名声和荣誉。” “我的本心就是做一位教师,并且发展我国的教育事业。这些所谓的赞誉对我来说从来都是云烟,完全没有任何用处的。” “是也罢,非也罢,反正你想要的都做到了。”裴书臣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并没有细听慕江吟的话语,只将其当做是寻常。 他仿佛并未参透慕江吟真正的心志,只是如平平无恙一般地说道:“哪有做善事不留下姓名的,就算你一心为了教育事业的发展而努力,可名声和荣誉对你来说,又怎么可能会不重要呢?”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属于你的。你若要兴办教育,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你的心愿实现了,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你欢喜,我自然也是欢喜的。” “日后你若想再办教育,倘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和我说,我能够帮你做的,一定会鼎力相助,我期待着你成为那个被所有人所敬佩的优秀教师的那一天!” 慕江吟听得了他的这个一番言语,眉梢颤动了一下,却是沉默了一瞬。纵然他是真心竭尽全力相助自己广办教育,但却到底不通自己心意,甚至也不明晓自己要做成这一件事情的真正理由。 似乎这一切,并不是他为了教育事业的发展所做的贡献,仿佛都像是为了自己而做一般。可那些所谓的赞誉和荣誉,却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追求的。 此时此刻,难免有一种疏离之感,降临在了两人之间,像是心灵之间无法跨越的了的鸿沟。哪怕与他算是交情较深的朋友,但却终究无法做到知心的地步。 第七十五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四) 可他到底还是竭尽全力帮自己做成了这一件事情,不论于情于理他都是有恩于自己的,便是他不懂自己的心意,但对于整项事业工程而言,这根本不值一提。 慕江吟也并不是很在乎他对自己是怎样的想法,总而言之,能够将学校创办好,便是自己最大的心愿。 于是他便也没有再就着这件事情同他详细解释,只是言语真诚且含着感激地对他而道:“我会继续努力,继续广办教育的,也感谢您与整个公司对我的所有支持和帮助,江吟没齿难忘。” 裴书臣只当她是被自己的真诚所打动,只见他的双眸之中,泛起了一缕淡淡的光芒,又向慕江吟靠近了一步,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饱含着深情,并深深而道:“能够为你做到这些,也是我的幸运,与你相识,于我而言,弥足珍贵。”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似乎在情不自禁之间将手抬起,轻轻触碰到了慕江吟的肩膀。这一触碰,好似逾越了两人之间,本该保持的距离。 只见慕江吟的眉头轻动了一下,好似对此产生了一丝略微的不适,并本能的向后躲了一躲,没能让裴书臣的手在自己的肩膀上落下片刻。 可谁曾想,偏偏就是在那样一个瞬间,闻函初刚刚好从此处经过,所望到的刚好是裴舒晨的手落在暮江吟的肩膀上的那一幕。 他本欲到这里来叫慕江吟,却不料正看到了裴书臣在她的身侧,因此便没有出面。 而他刚转过身的时候,便望到了那一幕,但见裴书臣望着慕江吟目光之中的那一缕柔情,他顿时之间便从中察觉出了异样,当即便明白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但见裴书臣那亲昵的举动,他的眼中不觉泛起了一抹失落之意,目光只在那里停留了几秒,便收了回去。 他终归没有在这里久留,只是转过身,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便转身默然而去,涂留下了一抹惆怅的背影。 而这一旁的慕江吟和裴书臣却丝毫未发觉闻函初刚刚来至过这里,裴书臣见得慕江吟的闪躲,一时之间脸上不觉添了些窘然,手悬在了半空之中,也不知是进是退。 他到底还是君子作风,既是慕江吟不喜他与其靠近,他便也没有再逾越,只是默默把手收了回去,恢复了原有的神态与动作,也未曾在就此多言什么。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公司去处理事务了。”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又从脸上扯出了一丝笑容,望向慕江吟的目光仍然深深,“不论过程是怎样辛苦,只要帮你实现了这一心愿,我便是开心的,改日我再到这里来看你。” “公司?”听到他的那一句话的时候,慕江吟抬起了眼,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你……是加入了元庆公司吗?” “对呀,我加入了元庆公司。”裴书臣笑了笑并点了点头,眼角之间像是夹杂了一丝妥协的,苦涩,可眼中却已是风轻云淡,“如果我不加入公司,我怎么可能会挪动那边的财产,联合这边的工程来建校舍呢?” 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不觉一颤,眼中不觉生出了一抹不可思议,“可你曾经不是说,不想加入公司做生意,想要发展自己的事业吗,你现在怎么会……” “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不想的。”裴书臣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好像有一丝讽刺的神情落在了他的眼中,他嗤笑了一下,“不过我不想有什么用呢,我父亲只想让我成为他的帮手,是不会同意我做自己的事业的。” “之前是不想做这个,可是现在觉着嘛,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不加入公司,就没有办法利用我这个大少爷的身份去支配财产,去跟那边商谈扩建校区,也就没有办法帮你获得今天的荣誉。” “就算我前些年没有留在上海,但这里也有一半的财产是属于我的。不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大少爷的身份,那我岂不是白回国了?” “啊?”听他说着这些,慕江吟不由得更为讶然,这一切是她全然没有设想得到的,他微微摇了一下头,仍然在震惊之中没能缓过神来,“我只当是你以个人的身份和那边商谈出的这个结果,也以为你是用自己的积蓄来资助建设校园的,却原来是以元庆公司的身份……” “嗐,你也太高看我了!”裴书臣摇了一下头,自嘲地吸了一口气,“光凭我自己,哪有那样的能耐呀?我一个刚刚从国外回来的一无是处的留学生,谁能愿意和我这样一个人合作?” “凭我自己的那一点积蓄,根本做不得什么,也只有拿公司里的财产才能够资助这项工程。也一样,以这个大公司的名义才能够谈成这件事情,所以说回归公司还是有好处的。” 慕江吟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心中也不觉生出了一丝微恙,虽然裴书臣说得云淡风轻,可他却免不得觉着过于荒谬。 她的眼中添了一抹肃色,肃声对裴书臣问道:“可是你这样私自利用公司的名义做事,不怕你父亲那边会怪罪下来吗,如果这一切并不是总经理那边的本意,那你……” “哎,这个你就无需去担忧了。”裴书臣摇了摇头,挑了一下眼睑,“是他要我回来做事的,我挪动一下他的财产,也算不得什么,况且我也没有去做什么坏事,他自然是没有理由说我什么的。” “反正这边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了,你安心在这里教书育人就好,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承担责任的人是我,也不会是你。” 便是裴书臣这样说,慕江吟的心中却也终归无法安稳的下来,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地说着,慕江吟便越是觉着心中不安。 从裴书臣的瞳孔之中隐隐似看到了一丝报复之色,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的都是为了慕江吟,可却又好像借机报复父亲非要让自己回归上海滩。 虽说他所行之事是善举,可他的目的却好似远远没有那么纯粹。当慕江吟察觉到这一点之时,心中不免生出些心惊胆颤之感。 第七十六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五) 裴书臣此人表面看上去温和儒雅,善解人意,但他的内心好似远远不似他外表看上去的那般单纯,他的身上好似有太多太多的看不清,猜不透,让人深感其中复杂。 慕江吟沉默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头,并又对他问了一句:“那你将来打算一直留在公司吗做生意吗?你自己的梦想和事业呢?” “嗯……应该会。”裴书臣略微思忖了一下,并点了点头,并没有察觉到慕江吟对,他已经起了异常的看法,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生意上的事情虽然无趣,但也并非难做,没什么事情,是学不会的。” “我现在才算明白,只有做生意才能够得到无穷无尽的财产,只有有了钱,才能够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要怪啊,就怪我从前的时候太过于年少轻狂,总觉着出国留了学就一定要回来做自己的事业。” “现在才知道梦想算什么呀,梦想根本没有什么用的,在这样的家庭里,哪里还能够实现什么梦想啊,都是空谈。” “与其去想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并为这些事情心生苦恼,倒还不如为了钱努力。总而言之,只有有钱才能够有一切,人终其一生不都是为了钱吗?” “我现在看明白了,也觉着心里舒服好多了,以后呀,专心致志做生意赚钱,也不会为了那些事情苦恼了。” 裴书臣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落入了慕江吟的耳中,她只觉着面前的裴书臣愈发教她觉着陌生,或许这并不是陌生,而是她从头至尾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此人。 许是他在风雨之中已然变了初心,也许是他本就是一个轻易动摇的人。 慕江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同他说了出来,“可是梦想从来都是需要坚持才能够实现的呀。” “你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想法啊,纵然面前有着重重阻挠,可你为什么不努力一下,而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呢?” “算了,没有必要了。”裴书臣摇了摇头,对于慕江吟的言语他不再听得进去一分一毫,他抬起头来呼了一口气,只道:“与其去想这些,不如多花些时间去学做生意,才能赚得更多的钱,有了钱才能够有了切,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好了,今天就先不和你多说了。”他看了看怀表上的时间,“我要尽快回去整理一下公司账目上的数额,再晚些父亲回来,发现了资产被移动,怕是就有麻烦了,改日再见。” 他只落下了这一句,便转身而去,离开了会堂。 留慕江吟一人默默站于原地,这一刻,她只觉得心中莫名惆怅。 一个人的梦想,真的那样轻易就会被磨灭吗? 曾经被自己视若至高无上的梦想,到如今却又被自己各种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梦想又怎么能够被称之为梦想? 裴书臣走入了这个到处交织着利益的生意大网络之中,将金钱与利益视作自己此后的追求,而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这着实是一件可悲之事。 可这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决绝地放弃了自己当初坚持着的梦想,木江吟作为一个旁观者,并没有任何理由对其相劝。 不论他选择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权利与理由去置喙。 他帮助自己实现了这个心愿,并且扩建了学校,做了这样一件对教育事业有益的事情,自己理应将其对自己的情谊铭记于心并将其视作最仗义之好友。 可是在心灵的距离上,却似乎已然越行越远。那样一个为了利益而轻易放弃梦想之人,终归是无法成为同路之人的。 她与裴书臣得以成为相互帮助的朋友,但却好像无法成为如与闻函初,姜悦滢相互知心的好友。 “江吟,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姜悦滢那一声尖锐的声音传了来,打断了慕江吟的思绪。 只见姜悦滢跑了过来拉住了慕江吟的手臂,望着她而道:“你在这做什么呢?还没有收拾完吗?我跟文博还有函初都在等着你,一会儿一块去吃饭呢。” “啊……都已经收拾好了。”慕江吟将自己的思绪整理的好,并对姜悦滢而道。 “走。”她也没有再去纠结其他的事情,挽住了姜悦滢的手,依旧是寻常之状,“我们去找他们。” 两个人说着,便一道离开了此处。 今日的开学典礼是一个十分隆重的日子,也标志着慕江吟的梦想得到了进一步的实现。 在这件事情上,作为她好友的闻函初,姜悦滢,范文博都一起出了好多力,见得校园的扩建办的这样成功,这几位好朋友的心中自然也是无限开怀。 因此几个人便决定在开学典礼结束后的晚上,一同找一家餐馆来一齐聚餐,小小的庆祝一番。 月色入户,那月影透在那欧式小餐馆的窗子里,带着一层淡淡的银灰之色,笼罩在了这一片温馨之间。 “来,干杯,干杯,干杯!”姜悦滢大的已经沉醉了酒意,手中握着那盛了半杯酒的酒杯,一直在口中不停地絮絮着,不知所言。 “今儿个高兴,可真高兴啊!”她半闭着一双惺忪的眼睛,双颊已经布满了驼红,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喋喋不休地说着:“江吟实现了她的心愿,我也实现了我的心愿。” “以后我是小学国文教师,他是中学国文教师,我们一起培育人才,一起为国家栽培栋梁之才。我们这一对姐妹花就永远都不分家了,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啊!” “来,江吟!”说着,她又用那颤颤巍巍的手斟满了一杯红酒。 她的身子已经因为醉酒而摇摇欲坠,她用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握着酒杯,并转过了身,面向了慕江吟,“我们干杯,再干一杯,祝我们这一对姐妹花友谊天长地久!” 她的这一个转身太过于迅猛,又因她的头脑本就已经混沌不清,她这一回身,竟险些从椅子上跌倒。 “哎,悦滢,你小心呐!”慕江吟见状,连忙将她扶了住。 第七十七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六) “没事没事。”姜悦滢甩了甩手将慕江吟推了开,脸上带着豪爽的笑容,又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并将其高高举了起来,“江吟我们来干这一杯!” “哎呀,你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慕江吟看着她这个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忧,一只手扶住了她,另一只手欲要夺下她手中的酒杯,“你已经醉了,咱们今天就先别喝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可随之姜悦滢摇晃着身子竟然耍起了无赖,她紧紧地抓住了慕江吟的手腕,大有她不答应自己便不肯放手的架势,“你今天必须答应陪我喝下这一杯。”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是不认我这个姐妹,我可是要生气的,你如果让我生气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你知不知道?” “哎呀,你呀!”看着她这个模样,慕江吟实在哭笑不得。 她知晓她醉酒后实在难缠,自己无法执拗得过她,便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我答应陪你再喝一杯。不过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杯,喝完了这一杯之后,可就不许再喝了!” “没问题!”姜悦滢眯着眼睛扬起了嘴角,做出了一副豪爽的姿态,“干下了这一杯,我什么都听你的,来来来!” “好,那就再来一杯。”慕江吟本就是不胜酒力之人,喝了几杯之后已然有些微醺,但为着姜悦滢,却也还是应了下来,再度斟满了一杯酒,并同她酒杯相碰。 “干杯干杯,我们这对育才姐妹花,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分家不分家!”姜悦滢高声叫嚷着,与慕江吟的酒杯相碰,并将这一杯酒一饮而尽。 慕江吟是有分寸之人,知晓在这样的夜晚里,便是在欢喜,也不能够醉得不省人事。可在已经微醺的情况下,又强行饮下了这一杯酒,不觉头脑又添了些眩晕。 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她放下了酒杯后,准备再饮一杯酸梅汤解酒,使自己的精神更清醒一些。 可奈何这酒力太过于强大,自己拿杯子的手都不觉有些发颤,一个不稳杯子从手中脱落了下来,她的头好似也更添了些重量,整个身子都好似被什么东西拉得下垂了下去。 “江吟,你小心!”闻函初见状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子,才没有致使她从座椅上跌落下去。 抬起头时,倒映在她的双眸之中的,正是闻函初的那一副俊朗清秀的容颜。他的目光汇聚在了自己的瞳孔上,那容颜在模糊之中也带着清晰。 伴随着头脑中的朦胧,这一刻,她只觉着如真似幻。 面前那清朗的容颜,不知究竟是真是幻,那一双浑厚的眼眸之中仿若有一泉清水在轻轻荡漾,好似在这一瞬间浇灌在了他的心田之上。 那独属于他的浑厚气息亦扑面而来,更交融着些令人心醉的柔和。慕江吟就这样望着他,一时之间,心中不觉愈发痴痴,恍恍惚惚之中,辨不出这其中真幻。 “江吟,你还好吗,是不是醉了?”闻函初那浑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眼眸之中所泛着的是深深的挂心。 当他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慕江吟那缥缈的思绪才渐渐凝固了起来,望着面前的人,顿时也恢复了些清醒。 她的身子向后缩了一缩,脱离开了他的双手,并摇了摇头,坐稳了身子,只是轻轻道了一句:“我没有事。” 纵然清醒了些,但却还未完全清醒。她还是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头脑纵然是清醒着的,可是还是笼着些朦胧之感。 她不敢再做迅猛的动作,只怕一个回身,自己便又要跌倒。 “喝杯酸梅汤。”闻函初也瞧出了她的不适,并又为她斟了一杯酸梅汤,并递到了她的身旁,温声对她而道:“酒喝多了伤身,既然已经觉着醉了就不要再喝了,先快喝杯酸梅汤,能稍稍解一解酒。” “谢谢。”慕江吟点了点头,接过了他所递来的这一杯酸梅汤,将其饮了下去。 这酸梅汤的味道酸甜可口,入口之间便清除了残留在口中的酒气之味,让她顿感清醒了许些,头脑之中的眩晕也渐渐消退了些。 “好些没有?”闻函初目光仍然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融在她眼眸之中的挂心始终未曾消除,也未曾掩盖。 他那目光透过了眼眸,似乎落在了慕江吟的心上,使得了他那颗浮动着的心,不觉被什么东西轻轻一触碰,好似漾开了心中的一缕清浅的涟漪。 “好多了,谢谢你啊。”慕江吟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并将手放了下来,面对闻函初时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好了就好。”闻函初点了点头,并转过了身,他的声音仍然柔和。 “文博,文博……”姜悦滢的醉意已经越发越浓,口中絮絮地念着范文博的名字,并朝他的身上扑了去。 “你会一直爱我的吗?那你什么时候能够娶我,什么时候能够和你永远永远在一起?你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变心了?会不会有一天抛弃我?” “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的话,那我会很难过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她双手环住了范文博的脖子,并喃喃地问着。 “我当然会一直爱你。”范文博将醉意惺忪的姜悦滢扶稳,并将她揽入怀中,用手扶住她的腰,致使她不跌倒。 他眼中的柔情似水,看向姜悦滢的目光,更是深情款款,“等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筹备好了,我就立刻娶你,我们结为夫妻之后,就能够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永远都不会变心。”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爱我和我爱你一样,这辈子都不会变的。”姜悦滢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甜蜜且满足的神色,倚靠在了范文博的颈窝中,好似被最绚烂的温柔所包裹着。 第七十八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七) “我和你们说啊!”可谁知,她又猛地一转身,离开了范文博的怀抱,并将自己的手高高扬起来,一副豪爽的模样,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和我最爱的人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要见证我们的幸福时刻。” “你们谁都不许缺席,都一定要来,到时候……” 许是她这一转身太过于猛烈,她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阵眩晕,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力,并伏倒在了桌子上。 顿时之间,她的胃中便是一阵翻江倒海,一阵气血上涌,她扶着桌子呕了起来,“呕……” “哎呀,悦滢!”慕江吟见状,也不由得心一紧,连忙上前去关切她。 她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呕了出来,整个人的身上也沾满了呕吐物,涨红了脸颊,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咳了起来。 “我们,继续……继续喝……”她降头抬了起来,眼中所见得的景物似乎都已经朦胧了起来,连说起话都是断断续续的语不成声。 “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你已经醉成这个样子了,不能再喝了。”范文博将姜悦滢扶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身上的呕吐物,嗔怪之中也不免带着心疼。 “反正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就算我喝醉了,你也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姜悦滢将双手还在了范文博的脖颈上,与他对视着并痴痴地笑着。 她的意识越发的朦胧了起来,双眼也渐渐变得发沉,并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范文博的胸口上,浅浅地睡了去。 “唉!”范文博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够将江月莹打横抱起来,并将她带到了里间的休息室中。 “悦滢!”慕江吟看着姜悦滢的这个样子,也免不得担心,与闻函初一同跟着范文博走了进去。 “文博,陪着我,不要走,不要走……”姜悦滢躺在了卧榻上,半梦半醒地在口中呓语着,挥动着双手,不知在抓着什么,口中所念着的只有范文博的名字。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范文博握住了他的手,并用坚定的声音安抚着她。 听到了范文博的声音,姜悦滢的心中有了安抚,才渐渐安静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餍足之色,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并沉沉睡了去。 “她喝醉了,我在这里照顾着她。”范文博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并为姜悦滢掖好了被子,转过身,轻声对慕江吟和闻函初道:“你们先去休息,我留在这里照顾她就行。” “那好。”有范文博如此细心,慕江吟便也得以安心,并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出去了,若有什么事情来招呼我们便好。” “我们先出去,函初。”说着,她便拉过了闻函初与他一同走了出去。 刚刚强饮了几杯酒下腹,整个身子都是灼热的,虽说并没有醉的太过于浓烈,但那一点点的微醺之感却仍然没有消除。 当他迈下台阶的那一刻,不觉身上添了一阵头重脚轻之感,一个脚步没有站稳,竟踩了空,险些便要从台阶上跌落下去。 “慢些!”还好闻函初眼疾手快,在慕江吟的脚步还没有落下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他即将要跌倒,并在那一瞬间便将她扶了住。 她扶着闻函初的手,这才站了稳,方知为虚惊一场。 “还好吗?”闻函初望着她的面色,关切地对她问道。 “没事。”慕江吟转过了头,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自己无恙。 虽说自己平缓了过来,可头脑之中的那一点点头晕目眩仍然没有消除,在面向闻函初的时候,脸上的那一抹驼红也清晰地印在了双颊之上。 细心如闻函初自然能够察觉得到,他的双眉稍稍聚拢了一分,凝神望着慕江吟的脸颊,细细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有。”慕江吟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扶着楼梯的扶手,谨慎地走下了台阶。 她抬起手来扶了一下,那愈渐沉重的额头,为了使自己更加清醒一下他,闭上眼睛缓解了两秒后,方才将双目睁开,只是道了一句:“就是酒意还没有消除,有一点点头昏。” 他顿了一顿,又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那映着月夜星辉的窗畔,又向前走了两步,轻声对闻函初道:“你先去休息一下,我想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我陪着你一块。”闻函初上前了一步,温声对她道:“我也觉着身上有些发热,想出去透透风,一起走。” “那也好。”听闻函初这样说,慕江吟也没有回绝他,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哎,等一下。”慕江吟的步子还没有迈得开,便被闻函初又叫了住。 “怎么了?”她回过头,疑惑而道。 只见闻函初又走回到了方才的座椅上,并将慕江吟的外衫取了下来,轻轻披在了她的肩膀上,对她温声而道:“夜晚风寒霜重,穿上衣服,别着了凉。” 他的动作娴熟且细致,就这样将那件宽大的外衫披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 惺忪的灯火虽然晦暗,但却足以映照着他那清晰的五官轮廓,与慕江吟的双眼之距,也不过一寸。 在这一刻平视着她的面颊的那一瞬间,慕江吟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连带着那几分朦胧的酒意,更令她的心中有同小鹿乱撞。 “走。”闻函初给他扣好了衣领的扣子,并又对她道。 慕江吟的双目之中,却不觉带了几分失神,就这样滞滞地伫立在了原地,思绪亦不禁缥缈。 “江吟,江吟?”见得慕江吟没有动,闻函初便又呼唤了她几声。 “啊……啊?”这两声呼唤,才将慕江吟的思绪恢复如常,她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了闻函初的脸上,这一瞬间,如真似幻,不觉又多了些飘忽之感。 “想什么呢?我们走。”闻函初的神色亦平平,并无异样,说罢,便护在了慕江吟的身侧,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便会心地一同走了出去。 第七十九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八) 推开了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习习的凉风。虽说带着些凉意,但却并不是很冷。拂在面颊上带着些清爽之意,也使得慕江吟的头脑渐渐清醒了一些。 餐馆外便是黄浦江大桥,两个人一同走到了桥畔,并轻轻靠在了桥的护栏上,望着那滔滔江水。 圆月当空,月华似炼,映在那清江之上,泛着一轮浅浅的光晕。群星萦绕在那皎皎之月旁侧,闪烁着一缕淡淡的光辉,宁静之中又带着几分曼妙。 那江水的潺潺流声入耳,衬得这幽夜更为静谧。 “今晚的月色很宜人啊!”慕江吟抬起头来,望着天边幽月,轻轻地叹了一声。 “是啊。”闻函初手扶在了那黄浦江桥的护栏上,也同样抬起头,仰望着天边那一轮悠悠的月光。 那浑圆的月色入了眼,好似将世间一切美好印在了如墨的夜空之中,他的眼中也沁起了一丝清和,“今日刚好是月圆之夜,这样圆的一轮明月,恰似今日圆满的一腔心愿。” 慕江吟的目光始终集中在了那幽月之上,听着闻函初的话,她的唇角缓缓上扬了几分,脸上也带着些实现心愿的满足之色。 她就这样轻轻望着月光,眼中闪烁着的淡淡光辉与晨星的清浅色泽交融在了一起,宛若,皎皎星河。 良久后,她才缓缓开言,“是啊,月圆心亦圆,何尝不是人间至美呢?” 那声音又顿了一顿,只见她的瞳孔动了一动,好像又有几分深思融入了思绪之中,转头面向了闻函初,面色之中更带了一抹深刻之意,声音之中,恰似含了一丝期待,“函初,你说,我的全部心愿真的都会一步一步实现吗?” “当然啊。”闻函初点头不假思索而道:“现在已经实现一步了,只要心中有信念,肯脚踏实地的一步一步做起,终有一日,你的心愿和最终的梦想都会得到实现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恒心与毅力,如若不是你能够坚持下去,不怕吃苦,那些孩子也不会获得像现在这样,在这么优越的条件下,读书学习的机会。” “这功劳并不能都归功于我呀。”慕江吟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因为获得如此成就而生出一点飘飘然之感,她的声音在沉着之中泛着清透。 便是微醺,所思所想也依旧清明,“我只是一直坚持着我广办教育的理想信念,能够获得今天这样小小的成就,所要靠的还是大家。” “如果没有校长与领导的支持,没有你们这些朋友肯资助学生读书,没有裴家少爷帮助扩建校区,就算我的志向再远大,凭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没有办法将它实现的。” “所以说一切还是要仰仗你们,是你们帮我实现了这第一步的心愿,也是我一路行走而来的贵人。” 当听到慕江吟提到裴书臣的名字的时候,闻函初的眉梢稍稍动了一下,好似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那一瞬间潜入到了他的心房之中。 他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一丝难以言语的深沉,亦有几分惆怅之色映在了脸上,抬起头来,望着那幽幽月光。 他的唇瓣吸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终究没有开眼,只是望着月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几秒之后,他才缓缓将头转了过来,望着身侧的慕江吟,踟蹰了一下,才轻轻启齿,“我对你的这点帮助与他们相比,其实算不得什么,也只能够是尽自己所能出资资助学生读书。” “而裴先生联合公司出资扩建校园,才是这项工程中贡献最大的那个人。若说帮你实现心愿第一步的人,也该是他。比起他所做的这些,我所做的这一点点,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慕江吟却摇了摇头,并没有认同他的说法,只是道:“没有什么贡献,最大也没有什么微不足道。我知道你是竭尽所能做了这些的这份情谊,对我来说已经没齿难忘了。” “我只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给了我极大的帮助,都是我的贵人,也是我要感谢,要珍惜的人。” 听了慕江吟这样的话,裴书臣心中那一缕微微酸涩之意,才稍稍抚平了一些。他转头凝望着慕江吟那清丽的面颊,却还是有些不肯甘心就这样作罢。 他踟蹰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委婉地对她问了出来,“那么在你看来,我们与裴先生同你之间的情谊,都是一样深重的吗?” 第八十九章一缕光影开新天(十) 听闻此言,慕江吟并没有立刻作答,她的眉心之间却泛起了一抹略微的复杂之意,沉默了几秒后,才将头抬了起来,再度望着那茫茫夜空,唇瓣轻轻翕动了一下,才开口缓缓而道:“我与悦滢是青梅之交,与你是同频共振的知己之意,与裴先生则是萍水相逢。” “若论情义的深重,倘若是诚心相交之人自然一样深重,若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却好像都不大相同,也很难辨别得清清楚楚……” 她的话音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眼眸之中添了些困惑,也带着些许的复杂之意,并渐渐垂下了眼眸。 又沉默了几秒后,她才将头抬了起来,转过头来,望着闻函初那清朗的侧颜,却又重启了另一个话题,“函初,梦想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吗?” 闻函初也不知慕江吟为何会忽然发此一问,顿时之间不禁有些奇异,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微诧异的神色。 即是她如此相问,他便也依言而答,只见他点了点头,那交融着月光的眸色坚定如斯,假辞色而道:“梦想当然重要,如若没有梦想,那我的人生便不能够称其为完整,没有梦想,活着便如同躯壳一般而没有灵魂。” 慕江吟的眸光一闪,将眸中所有的光泽凝聚到了一处,更添了些认真,再度对闻函初问道:“那你会为了什么事情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当然不会。”闻函初仅仅只答了四个字,声音却斩钉截铁,不含有一丝丝的犹豫与彷徨,像是凝结了所有的恒心与决心。 第八十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九) 他眸中的光泽如同包裹了山石的厚重力量,“我就是为了梦想而活,我会用我的一生去追逐着梦想,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什么事情而轻言放弃自己的梦想?” 慕江吟沉默了一瞬,好似有什么思绪在脑海之中盘旋了片刻,几秒过后,她又对闻函初问道:“可倘若……倘若有什么诱惑摆在你面前呢?你也依然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诱惑?”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闻函初的眉稍微挑了一下,好奇之中带着些诧异,“什么东西对我来说算是诱惑,比如呢?” “比如,嗯……”回想着刚刚与裴书臣之间的对话,慕江吟便同他说道:“比如说金钱、利益、权利之类的诱惑。如果这些东西都摆在你的面前,那你又是否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对这些视若无睹呢?” “什么金钱利益权利,这些对我来说能够构成什么诱惑?”提到这几个词语的时候,文涵出丝毫不为之所动,仿佛从未将这些放在眼里过。 他云淡风轻般地说道:“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又有什么真正的用处,我这一生所追逐的从来不是这些。” “你知道我想要做的是什么?我这一生唯一的志愿就是成为一名军人。以毕生之精力保家卫国,守护百姓,判得国泰民安的那一天。我盛世中华,无人敢犯。” “如若我不能够为我的梦想去拼搏,去努力,那我活在这人世间,便也失去了任何意义,我绝不会做一个不知自己人生方向的庸庸碌碌之人。” “梦想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被摧折的,哪怕面前有重重阻碍,哪怕要面对的是崇山峻岭,也容不得半点彷徨与退缩,又何况是这些区区的利益,这些绝对不能够成为我放弃梦想的任何理由!” 慕江吟的目光一直落在了闻函初的身上,他所说的每一字一句他都清晰的听在了耳里,他那掷地有声的声音一如同奏响的琴弦落在了他的心间,不由得使他的心上也增添了一股震颤的力量。 他的眼里渐渐泛起了一抹带着宽慰的钦佩之情,启齿之间,声音中也添了些激动,“所以说成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你年少时的梦想,对你来说也是这一生最为重要,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事情,是吗?” “当然!”闻函初的面色坚定,眼眸之中也闪烁着光彩,声音洪亮清晰且带着震颤的力量,“是我毕生的追求,至死不休!” 一股溪流缓缓地涌入了慕江吟的心田,带着震撼,也带着感动,同时也融着抚平失落的欣慰。 她的长睫随着晚风轻轻地闪动着,唇便渐渐泛起了一缕浅淡的笑容,望着闻函初的目光伴随着月色显得更为清浅,“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的,坚定不移地坚持着梦想,不为任何利益所诱,这才是心性坚定之人的所作所为,不愧是你!” “倘若我心性不坚定,你便也不会看到今日的闻函初了。”闻函初声音依然清透且坚定,“我能够走到今天所靠着的,一直不就是这一份恒心与毅力吗?是我这一生都不会改变的。” “江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说着,又带着些诧异地看着慕江吟,不解而道:“你是知道我的志向的,为何今天忽然间又对我问了这样的问题?” “啊……没什么。”慕江吟自然不能够同他说是因为裴书臣之事而心有所感,只是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不过就是忽有所感,随口而谈罢了。” 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又将头抬了起来,眸光渐渐融汇成了一抹坚定,“人世沧桑,宦海浮沉,自是有许多人在利益与权利面前迷失自己,以至于忘记了来时之路。” “不过还能有人如你这般自始至终记着自己的理想信念,记着自己要做的是什么,那就足够了,中国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与闻函初的这一番对话,方才缓解了她内心之中的那一缕淡淡惆怅与失意。 听着他那斩钉截铁的言语,她可以没有任何疑虑地相信,他是可以不为任何利益所动之人,他始终是心怀抱负与梦想之人。 到如今,她方才明晓裴书臣与闻函初之间最大的不同之处,裴书臣会因诱惑而改变了自己的心念,但闻函初不会,且永远不会。 他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志向,知道自己想要去做的是什么,且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原因而改变了自己,那坚定不移的理想。 在无形之间,自己的心里已经划分下了亲疏。 是萍水相逢也好,是知己相交也罢,不论是以何种方式相逢,终归掩盖不住一个人的本质。便是裴书臣给予自己的帮助更大,但终归不是知心之人。 而闻函初虽然在有限的条件之内不能够给予自己那样大的帮助,但他的信念与志向与自己却是永远一致,他所贡献的是他竭尽所能的全部力量。纵然不如裴书臣所贡献的力量之大,但却比他所付出的更为珍贵,更为用心。 只有如他这样的人,才是不论外界有多厚重的风霜雨雪,都能够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之人。 忽而之间,他又想到了一事,便又转过了头,再次对闻函初开了口,带了几分试探地缓缓开口而问道:“函初,既然你说你的梦想是要做保家卫国的军人,那你知晓我广办学校位置的是什么吗?” “这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闻函初对此没有一点疑问,他的话音刚落下,他便利落地,脱口而出,“你在一早之前不是就说过吗,你想要做的是一位教书育人的教师,为祖国培育人才,是你毕生的志愿。” “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你不是也始终在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地在实现着自己的梦想吗?” 慕江吟的眉梢动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慰,却还是穷追不舍的又问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我所做的这些不单纯的,只是为了普及教育,而是为了自己。” “扩建校园也是为了扬名,使得自己获得优秀的教师名誉和名声,让自己获利?” 第八十一章 一缕光影开新天(十) “这又是哪来的想法?”听得了慕江吟这样的问话,闻函初不觉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并说道:“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如果你真的是为了获得名誉和名声,真的有这样的虚荣之心,大可在别的方面谋求发展。” “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经营一所小小的学校,用自己的金钱来资助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又花这么多的心血投注在这,很难在短暂的时间内得到回报的教育事业上?” “但凡是了解你的人,都知晓你的志愿,知晓你想做的是什么。便是你获得了优秀教师的称号,在上海滩逐渐扬名,那也是你本应该获得的。” “你在背后付出的辛苦远远比所谓的名声与名誉要多得多,你所追求的,也绝对不仅仅只是在这里扩建学校,而是要将教育普及到全国上下。” “一个真正为了梦想而不懈努力而不惧辛苦去拼搏奋斗的人,一个心中有大爱,心中有志向的人,又怎么可能把所谓的名誉和名声当做自己的追求呢?” “如若真的有人这样看待你,那只能说明此人的目光短浅,且见识不高,着实是可笑的无稽之谈。” 闻函初话音落下,慕江吟的双眸之中,似乎有一缕淡淡的光泽与星光浓淡相宜地辉映着,一种无名的感动笼罩在了心头,带着丝丝缕缕的微暖,逐渐落于她的心房之上。 是感动也是欣慰,抚平了她心中的惆怅与失意。在这人世之间,纵然宦海沉浮,可却终归有人知晓自己的心意,懂得自己的所作所求。 那一缕清浅的笑容攀爬到了她的唇角,她望着闻函初那一双浑厚的眸子,轻轻眨动着眼帘,声音之中也渗透着丝丝莞尔,“果然你是明白我的,我所愿的,唯有普及教育,为国家培养人才。” 说,他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轻闭了一下双眼,复又将其睁开,带着些感叹之意,缓缓启齿,“我原以为人心复杂,这世间大多数人都重名誉与利益。” “我现在才知道,并非人人都以利益为重,人世之间,到底还是有志同道合者可共论心之所向,例如你。” 闻函初莞尔一笑,笑容之中,带着那与生俱来的温厚,对视上了慕江吟的目光,深深而道:“共有理想者自然是志同道合之人,志同道合之人,自然也是知己者。” 他不知晓慕江吟听到了何种言语,才会如此发问,但听她此般言语,便也明显了个大概。定然是听得了一些所谓的言语,方才会有所怀疑。 他自是不会过多地向她询问她不便启齿之事,只是用自己最深沉,真诚的话语予以她鼓励,“无需去看待世俗的眼光,这个人世间不是每一个人都和我们一样的。” “我们也无需去在意旁人的看法。只需脚踏实地的做好我们想要做的事情的每一步,无愧于本心,今生便也无憾。”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轻轻移开了目光,并将眸光缓缓降落,心中泛着那若隐若现的温柔,在无形之中,已经与闻函初的心缓缓靠近。 无需要求这人世间每一个人都明晓自己的心事,只要有人得成知己,有人共同进退,便足矣。 在这人世之间最知自己心意之人,便是自己面前之人,她再度抬起了头,望着他在月辉下那清朗的侧颜,心中不觉骤然一跃,好似带着些许的怦然。 一粒石子落入了她的心湖之中,激荡起了一层层亦真亦幻的涟漪,叫她久久不能平静。 得一知心人,胜过世间万物。 光阴似箭,冬去春来。不知不觉之间,又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过了这一年的新年后,寒冬之意渐渐褪去,如今已是初春时节。 屋檐上的冰雪初融,那附着一缕薄薄新雪的枝梢,已经冒出了一颗颗新芽,带着盎然的春意。早春的朝阳笼罩在整个上海滩的街道上,四下里一片焕然一新。 慕江吟已经从事教师行业大概半年有余的时间了,虽然入职的时间不长但却成为了一位声名远扬,饱受尊重与爱戴的青年女教师。 这半年里,她做了许多事情,资助了许多上不起学的学生到学校读书学习,一点一点地去实现当年的心愿。半年里虽然辛苦,但却满载而归。 闻函初,姜悦滢,范文博也都始终没有中断资助学生读书的这一工程,每个月都会出一笔资金,为学校的学生交各种学费与学杂费。 他们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慕江吟一样,都在在实现自己梦想的道路上不停地努力着,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虽然不能够像学生时代的时候那样时常见面聚会,但相互之间的情谊却仍然没有一点改变。 而裴书臣与他们虽然是同龄之人,可他所走的道路似乎已然与他们不尽相同,与慕江吟的轨道,也始终不能处于同一地平线上。 自从被父亲要求到公司做生意之后,他便被眼前的利益所诱惑,忘记了当初的初心与梦想,也不再想着凭借自己在国外求学得到的知识来做自己的事业。 现如今,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金钱与利益更重要,仿佛有了这些,就能够有了一切。纵然他不喜欢做生意,可是为了能够得到权利和金钱,他还是选择了这一行。 在学做生意的半年里,他见识到了生意场上的各种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渐渐变得圆滑世故起来,已然不再是单纯之人。 他也没有放弃帮助慕江吟扩建学校与资助学生读书的事情,便是裴望远始终反对他以这样的方式挥霍钱财,可他依然没有放弃,为了这件事情,也没少和裴望远吵架。 这半年来,他一直以出资人的身份到校园里去看望孩子们,并且凭借这个身份在校园里摆出一副头目的架子,甚至将自己视作了校园的主人。 对此,慕江吟自是心有不喜,但看在与他之间的情谊,以及他帮助自己的份上,便也没有为此同他多做计较。 便是心中颇有介怀,也只能够轻描淡写般过去,与他之间始终维持着还算作可以的友谊。虽然不比与其他几位至交好友那样志同道合,但也称得上是有些交情的朋友。 第八十二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一) 裴公馆。 初春的朝阳笼罩在那高高一层的屋檐上,裴书臣正在书房之中办公,忽而闻得屋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打门声。 “进。”他清清冷冷地道了一声,身姿未动,仍然在用手中的自来水笔,在笔记本上书写着。 “少爷。”进门的是他府上的家丁,那家丁上前了一步,恭恭敬敬地呈上了手中的那一方华丽的礼盒,“您叫小的取的东西,小的已经为您取回来了。” “嗯,买来了?”闻得此言,裴书臣眉梢微微挑了一下,这才转过身来,面向了面前的家丁。 他扶着座椅的边缘站起了身,并向前走了一步,取过了他手中的礼盒,“让我瞧瞧是什么样子的。” 他将其打得开,直接这礼盒中放置着一串用各种奇珍异宝所编织的项链,五光十色,无比瑰丽,只需看一眼,便得以料想其价值连城。 他眼眸之中的光闪动了一下,脸上浮现了一抹满意之色,并勾了勾嘴角,轻轻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摸索着那项链上的珠宝,口中道:“不错不错,确实华丽,这种珍品项链,恐怕整个人世间都不会有第二个了,料想定会给她一个巨大无比的惊喜的。” 家丁望着项链所散发出的光泽,心中不禁有些忧患,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裴书臣而道:“少爷,您派小的搜罗这么多奇珍异宝,又去找工匠打造这一条项链,就是为了送给慕小姐,讨慕小姐欢心的吗?” “可是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值,这些奇珍异宝,每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的,所有的费用加在一起,已经用了上千大洋,那可都是公司做生意的血汗钱啊。” “而慕小姐与少爷之间的交情也并没有那么深,如若她不值,那可就亏了,您真的决定好了要将这个项链作为礼物送给她吗?” “放心,还亏不到。”裴书臣慢条斯理地将项链放到了盒子里,并将其扣上,眼中泛起了一丝森森之色,“咱们公司那么多钱呢,拿这么一点出来算什么,不过九牛一毛。” “这对别人来说是价值连城,但对咱们来说那可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这样的项链就算打造十条,我也是出得起的。” 说着,他的眼中又泛起了一丝贪婪之意,眸子在眼珠之中转了一转,“而且他们女孩不就是喜欢华丽的珠宝吗,越是奢华,越是价值连城,她们便越是爱不释手。” “把这个放在慕江吟的面前,我就不信她能够忍得住诱惑,到时候,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将她拿下。” 那家丁抬起了头,颇有些惊讶的对裴书臣问道:“所以少爷,您是想用这个来追求慕小姐的吗?” “没有错。”裴书臣高高抬起头,对此丝毫不吝承认,脸上是一副从容自信的模样,“抓住女人的心,可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要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才能够走得进她。” “这半年来,我为她做的事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我就不信她没有为之感动,没有对我动心。我给他的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再给得了她。如今时机也成熟了,是时候,也可以把她拿下了。” “能够做我裴家大少奶奶的人,必须得是一个聪明贤惠的女人,这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合适,所以她我是要定了。” 说着,他又勾了勾唇角,眸子在眼眶之中转动了一周,带着些贪婪之意,“我就不信,这个项链会栓不住她的心!” “少爷,您真的决定好了吗?”家丁听他这般言语,还是不免有些顾虑,“咱们裴家和慕家这件事有些渊源的,您想要和慕小姐结为连理,那老爷那边……” “行了,追个女人用不着这么畏首畏尾的。”家丁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便被裴书臣一声打了断,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已经添了些不耐烦之色,“我想要娶什么人,想要和谁在一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他来管。” “总之,慕江吟这个女人,我裴书臣是要定了,谁也别想阻拦得了我。” “好了,你下去。”他又瞥了那家丁一眼,已不愿再同他多言,“这件事情在事成之前,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什么时候去做,如何去做,我自有定夺,以免打草惊蛇,乱了方寸。” “是,少爷。”如此,家丁也只能应了一声,便默默退了下去。 家丁离开后,裴书臣又坐回到了座椅上,再度打开了盒子,并品赏着那一串流光溢彩的项链,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眼中。 他的眸光又缓缓低了下来,落在了桌案上所放置的那一张信纸上,信纸上所书写着的,却并非是工作计划,而是一首短诗。 那俊逸的字迹落在信纸上,写着“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虽说字迹俊秀,但落笔的每一个字都似乎下了极大的力度甚至已然戳破了信纸,好似是融入了一种极端强烈的情绪。 他的手在那落下字迹的信纸上,轻轻地抚摸而过,口中呢喃着,“暮江吟,慕江吟,慕江吟……” 他复又又将手抬了起来,挑了挑眼角,又咬了一下嘴唇,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安心等着我,你这个女人,我是要定了。” 几日后,又是一个风轻云淡的艳阳天。冬春交际的冰雪已然消融,柳条已经抽出了新的枝芽来,雀鸟回巢,在阳光下,伴随着悦耳的鸣叫声,带着春回大地的一片盎然生机。 但见时机正好,裴书臣借故推辞掉了公司里的工作,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西装,并带上了那一串价值连城的项链,从裴公馆中出发,准备去往育才中学见慕江吟。 早已策划好了的告白终于定好了日子,这一日,他的心情自是极为兴奋欢喜,整个人的身上也载满了神采奕奕。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珠宝盒从别墅上下来,却奈何刚巧碰上了准备外出的裴书雪。 哪知,裴书雪的一个转身,恰恰好与他相撞,他一个不慎向后闪了一下,险些脱落了手中的礼盒。 第八十三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二) “哎!”顿时之间,他不觉整个人一惊,连忙将礼盒护住,才幸而没有使其掉落。 转回身,但见裴书雪站在面前,他心中不觉生出了一阵火气,立刻皱起了眉头,愠声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话,还有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用你来教训我呀!”裴书雪被娇养惯了,自然不服于他的训斥,当即便高高仰起了头,一副不肯屈服的模样。 但见裴书臣在此地,她却也不免生出了些奇异,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纳闷道:“你今天怎么在这,你这会不应该去公司吗?把自己打扮成这样,是要去见什么人?” “与你无关。”裴书臣自然懒得同她解释,他将礼盒打开,查看了一下项链是否有异,便准备继续前行。 可那珠宝的光华实在太过于耀眼,他只打开了不过一瞬,那项链流光溢彩的色泽便被裴书雪所瞧了到。 如她这般爱慕荣华者,目光当即便被那项链的奢华所吸引了去,她的目光顿时一亮,连连上前了两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高了几分,“哇,好漂亮的项链啊,可以给我吗?” “你起开。”裴书臣却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如同躲避温水一般的躲避开了它,丝毫不让他碰上这项链分毫,“凭你?还不配!” 说罢,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了开。 “裴书臣,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和我说话?”裴书臣当即便被他激怒,并冲着他的背影大吼了起来,“你不过就是个从外边来的野种,我不配,难道你配?” 可裴书臣又哪里还会理会于她,他早已出了裴公馆的大门,并坐上了轿车,命令着司机开起了轿车扬长而去。 “谁给他的勇气,还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也不想想他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但是我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能有他什么事,真是不知好歹!”此时只落下了裴书雪一人在原地手握着拳头,愤愤不平。 “小姐,不要动气。”他的贴身丫鬟采莲扶住了她,并对她安抚而道:“咱们和大少爷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个项链而已小姐又不是没有,何必为了他让自己不痛快呢?” “哼,不知好歹。”裴书雪心里的火气消了一些,可心中却仍是愤愤不平,撅着嘴道:“他那项链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项链,每一颗珠宝都是世间罕见的宝石,也不知道是他从哪里寻摸来的。” “这整个上海滩除了我这样的身份之外,还有谁能够配得上那么金贵的一条项链。我没有的东西,谁想得到?他又有什么资格送给别人,这样的东西。” “这项链一定价值不菲,他花的钱也都是咱们裴家的钱,谁知道他拿裴家的钱去做了些什么?难不成是要去哄女人?” “小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只听采莲又对她说道:“我听家里的家丁说,大少爷好像要追求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呵,就知道他没什么好心思。”裴书雪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拿我们裴家的钱去讨好女人,还真当自己是大款啊,量他也没什么别的能耐,也就只有这一套。” 说着,她的眉心靠拢了一下,好似又滋生出了些好奇之心,并摸着下巴而道:“不过我倒想知道,能够把他迷得这么五迷三道的女人,到底有怎样的风情?” “是千娇百媚呢,还是风情万种,用勾引这个蠢货的手段来吸咱们裴家的钱。” “她不是说我不配那条项链吗,那他钟情的那个女人,难道就配得上那条项链?我倒看看,她到底配不配得上?” “采莲,你给我来一趟。”她说罢,便拉着丫鬟采莲去往了裴书臣的房间,“我今天非要知道他送项链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不可。” 裴书臣房间的门已经被锁了上,她直接命令丫鬟取了一把斧子,劈开了锁,并推门进入了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干净整洁,除了满柜子的书和床被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之处。 裴书雪四周环顾了一番,虽然没有从中获取什么线索,但仍然未肯放弃,在他的书桌前翻箱倒柜了起来,“我今天必须收到那个贱人是什么样子的?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踪迹。” 可裴书臣书桌上的书大多都是一些名着和账册,除此之外,并无他物。抽屉里装饰着的也都是一些笔墨和信件之类的物件,信件也不过是生意往来的通信,并没有从中看到任何一点和女子有关的物件。 裴书雪从中寻觅了许久,也未曾发掘半点线索。她泄气地坐在了椅子上,气恼地嘟囔着,“奇怪,这怎么可能,他的房间里怎么跟那个女人相关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啊?” “这里里外外的全都是一些没有用的东西,这让我怎么知道他要找的那个女人是谁?我就不信,他身边没留有一点和那个女人相关的物件。” 她说话之间又气恼地捶了一下桌子,这一锤,刚好锤落了裴书臣放在桌子上随手书写的那一副钢笔字迹。 她原先以为这是裴书臣随手练字的,便也没有过多在意,当他将其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才注意到了这信纸上所写下的那一首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她眉心轻蹙,将那一首诗念了出来,眼中不禁生出了一抹奇异之色,“他从国外回来,对中国的古诗词根本就不熟,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些东西了?” 随之她便又看到了那首诗的题目《暮江吟》,他在另一旁的草纸上写下了好遍“暮江吟”这三个字。 “《暮江吟》?他写这东西干什么?”或许是出于对慕江吟的厌恶,当他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便生出了一种本能的反感。 可是谁料翻过了这一页信纸,到了后面,“暮”直接便变成了“慕”,他现在后面草纸上的,全部都是慕江吟。 “慕江吟?慕江吟!”当他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眉头便越皱越深,整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于不可思议,“怎么变成了她的名字?” 第八十四章 谁说横祸突逢至(三) 若说是笔误,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后面的整整一页纸上写满的,全部都是慕江吟的名字。 “难不成?”她心中突然生出了这一丝想法,整个人都被惊得一颤,立刻站起了身。 她的手一收,将那一页信纸握成了纸团,“怎么会是她?难不成他是和慕江吟……” “采莲,你知不知道些什么?”她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转头对身旁的采莲问道:“他回国这半年以来,是否跟那个慕家的慕江吟有过来往?那个勾引他的贱人,会不会就是慕江吟?”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诶……”采莲摇了摇头,并细细回想着,“大少爷这半年基本上都在忙着公司里的事情,在家的时间不多,他和什么人有过来往,家里的下人也不甚清楚。” “不过……”她忽然之间似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立刻抬起了头,慎声对裴书雪说道:“不过听说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大少爷和建筑公司签了合同,并且出资扩建校园,加入了资助贫困学生读书的这一项工程之中。” “这件事情老爷一直不赞同,大少爷为此和老爷也曾争吵过多次,但老爷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得了大少爷。” “老爷为了留住大少爷在公司,对后面的事情也只能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晓。” “听说大少爷在闲暇的时候,经常会到学校里去看望那些对他资助的贫困学生们,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的时间。” “小姐您曾经说过慕江吟小姐在中学做国文教师,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大少爷出资扩建的学校就是慕江吟小姐所任职的学校。” “那么大少爷会不会是在出资扩建学校的时候和慕小姐有了来往,二大少爷去学校看望学生的时候,顺道看望的也有慕小姐这个人呢?” 听完了采莲的这一番分析,裴书雪的心不由得一收紧,顿时之间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按你这么说的话,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慕江吟的确是在学校当教师,而裴树臣这半年以来确实是动用了很大的人力去出资建设教育工程。” 说着,她又紧紧握住了双拳,脸上呈现出了一抹愤然之色,“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并没有当做一回事,谁料这背后竟然大有文章啊?” “他们两个人竟然早就在私下勾搭上了,我是真真一点都没想到啊。原来裴书臣从家里拿了那么多资产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竟然是受了慕江吟那个贱人的诱惑。” “好你个慕江吟,还真是有手段,勾引函初哥哥不成,竟然又开始勾引我们裴家的人,你的脸皮真是比十八层地狱还厚。” “那个蠢货还真是着了她的道,受了那个贱人的勾引,把裴家那么多的钱全都砸在了她的身上。真是岂有此理,这笔账,我们必须要算的清清楚楚。” “慕江吟,你休想得逞,你欠我们的,我今天必须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采莲,我们走!”她说着便拉着采莲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我们去找那个贱人算账!” 这一边是怒气冲天,而那一旁却是丝毫未感知,只道是岁月静好一如往昔。 “把车停在这里。”到了育才中学的校园门口,裴书臣对司机命令了一声,并将汽车停驻在了校园门口之处。 他凭借着投资人的身份,不需要通过请示门卫,便得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到校园之中。 “大家把课本翻到第48页,我们来阅读一下今天所学的这篇课文。” 此时此刻,慕江吟正在教室中上课,阳光沐浴在这书生朗朗的课堂之中,一派祥静好。 “砰!”就在这时,忽然之间从窗外传出了一声敲窗声,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的引起了暮江吟的注意。 她将目光朝着那窗的方向望去,见得裴书臣在走廊的窗口向她招着手,他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示意着她叫她立即出来。 慕江吟自当是瞧见了她,但此时课程还未完毕,她不能中途离开,更怕裴树臣的此番举动会惊扰了正在认真上课的学生,便用食指挡在了口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目光又回归到了课堂之中,未曾耽搁半点时间,继续捧着课本讲起课来。 “来,那我们再来思考一下,作者之所以会写出这样一篇文章,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裴书臣未曾想慕江吟竟然未有理会自己,依旧沉着心继续讲课,他不觉着急了起来。他满心所想着的都是自己精心所策划的那一场告白,自然是连片刻都等不及。 于是他便连门都没有敲一下,便立刻到教室门口将门打了开,并将自己的声音提得很高,呼唤了一声慕江吟,“慕老师!” 课堂被中途打断,学生的注意力也在此刻被吸引了去。 课堂无端被打断是教学之中的大忌,为此慕江吟不觉生出了些不适之感,然却也只能够转过头来,声音平静却也严肃地对裴书臣道了一句,“裴先生,我在上课。” “我知道你在上课,我找你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和你说。”裴书臣又哪里会这样放过慕江吟,直接冲进了教室,便拉住了慕江吟的手臂,疾声而道:“课什么时候都能上,等咱们的事情结束后,你再回来继续接着讲课也不迟。” “哎!”慕江吟眉头一皱,连忙从他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自然不能就这样随他离开。 因无关紧要之事,中途打断课堂的事情裴书臣从前也做过许些次,哪怕慕江吟已对其进行提醒,并表明了自己的原则,但他却仍然未曾记在心上。 如今,他又来校园做这样的事情,慕江吟自然心生反感。 她向另一侧躲了一下,肃声而道:“课未上完中途离开成何体统,若有什么事情,等下课我们再谈。” “没事,但我一时半刻算不得什么。”裴书臣却仍然未肯罢休,将头扬了起来,做出了一副大派头的模样,“我是投资人,我说的算,稍后跟我校长说一声,先带你出去一下,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就跟我走。” 第八十五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四) “走。”说罢,他便拉着慕江吟走出了教室。 他用了极大的力度,慕江吟根本挣脱不得,就这样被他从教室之中拉了出来。 “裴先生,你到底要干什么?”直到她被裴书臣拉到了操场的绿荫下,她才用尽全力挣脱开了他的手。 便是她再好的性情,此刻也不由得生出了愠意,“究竟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不可?课未上完中途离场成何体统?” “就算裴先生你是学校建设的投资人,来到了校园里,也应该尊重学校里的规章制度。” “慕小姐,稍安勿躁,万万不要误会。”裴书臣却没有一点愧疚之感,只是莞尔一笑,温声细语地对慕江吟说着:“如若我今天的事情做的有些不妥的话,我向你说声道歉,但我这么着急的叫你过来,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的,你可一定要谅解我呀。” 慕江吟对此实在无可奈何,可既然已经被他拉了出来,她也只能颇为无奈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些什么?” “我是特地精心准备了一件礼物,要为你呈上的。”裴书臣挑眉一笑,并从怀中取出了装置着项链的礼盒,“这是独属于你的一份惊喜,你见了,定会喜欢的。” 慕江吟望着那包装华丽的礼盒,并没有立刻将其接过,她愣了一下,颇有些纳闷地看着裴书臣,“这是……” 裴书臣只是清浅一笑,硬是将这礼盒塞到了慕江吟的手中,一副自得的模样,“你快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慕江吟被他强制将礼盒塞到了手中,便是连推脱也推脱不得,也只能够将那礼盒打开去查看。 那盒盖刚刚被掀开,便是一阵刺眼的光芒入眼,她的眉头不由得蹙了一下,随之而建的便是一串充满了宝石的项链。 她又是起义又是疑惑的将那项链取出来,放在手中望着。她是出身于贵族家庭之人,并不会看不出那项链上的珠宝是价值连城的罕见之物,但她的眼中却并没有流露出半点惊喜之色。 她的眼中只是泛起了一点诚惶诚恐与不敢置信,颇为意外的看着裴书臣,并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奇珍异宝?” 裴书臣偏偏没有察觉到慕江吟神色之中的半点异样,以为他这样问自己定是又惊又喜,便得意一笑,认真而道:“既是送你的,定不能是寻常之物。” “这珠项链一共有32颗宝石,所穿成每一颗宝石都是这世间罕见的珠宝,是我专程找了工匠来为你打造而成的。从来珠玉配美人,这样精美的一条项链,普天之下,也唯有你一人能够配得上。” “啊,这不成!”闻此言,慕江吟的眉心一蹙,面色严峻了起来,对这华丽的珠宝项链并没有生出一点的喜爱与贪恋之色。 她毫无任何留恋地将项链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了礼盒之中,并又还给了裴书臣,肃声道:“这项链太过于贵重了,我自知自己配不上这样华贵的珠宝,你还是收回去。” “哎,这怎么成呢?”裴书臣直到慕江吟是在同自己欲迎还拒,面上带着笑容,并又将他的手轻轻往后推了一推,口中道:“如果这个世界上你配不上这样华贵的珠宝,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够配得上了。” “你不知,为你找到这些珍宝,花了多少功夫。打造这条项链的钱,足够扩建半个学校了,你可知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意。” “不过为你花再多的钱,我也心甘情愿,也唯有你能够让我心甘情愿。这可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也唯独只能够属于你慕江吟。”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的面色不觉微微一变,并没有因陪书辰这一番所谓恳切的言语而心生感动之情,对此,只深觉无限荒谬。 她蹙着眉摇了摇头,肃声而道:“那么多的资产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为何偏偏要花费这样大的价钱去打造这一条所谓的奢侈之物?” “这些珠宝就算再贵重,再奢华,也是身外之物,是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用处的。你的这一番好意,我就当是谢过了,不过我不喜这样奢华的身外之物,也担不起所谓的富贵奢华。” “裴先生若是真的有心的话,就用这条项链去换回资金,用这资金去多做一些帮助贫苦人民的善事。”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裴书臣的眼帘之处颤了一下,听慕江吟此言,终于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他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不满之色,不过也并没有太强烈地挂在面容之上,只是眉头蹙了蹙,“我出资扩建校园资助学生上学,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开心,如若不是为了帮你,我又何必去做那些对自身并没有什么益处的事情呢?” 他此言刚出,便有一丝微微后悔,又恐言语唐突而使慕江吟心生不快,而耽搁了自己此番告白计划。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使心境变得平稳一些,将声音放缓,将面色放的平和,并深深地望着慕江吟的双眸,做出一副真诚而又恳切的模样,“不过当然,为了你,什么都是值得的,就算是让我再花些钱去资助学生,我也绝无二话。” “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情,不论要我花多少钱,我都是愿意的。你若是还需要我,还可以再出一些钱来资助学生,只要你开心就好。” “在资产的问题上,你也不需要担心,我裴家是从来都不欠缺钱款的。打造这一条项链,虽然对旁人来说是天价,但是对于我裴书臣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够得你欢喜,哪怕是要我亏空裴家所有的资产我都愿意。将最美的珠宝配在最美的人的身上,于我而言,便是最不可多得的欣慰。” “倘若方才我言语有时妥当,还望你不要在意,毕竟我的这一颗真心都是为你而留的。总而言之,这条项链你务必要收下。” 他的这一番话听在了慕江吟的耳里,只觉着无限荒谬绝伦。 第八十六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五) 两个人虽然近在咫尺,但却又好像相隔了一个世界,不处于同一轨道上,便是任何一题都无法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来交流。 慕江吟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并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根本就不是这样一回事,这跟钱财的多少没有关系,我不能收,就是不能够收。” “你帮助扩建学校资助学生的事情与教育有利,我自当感恩于你,但希望你明白,做这一切并非是为了让我欢喜,而是为了我国教育的发展。” “你若有心,我自当欢迎并感激,倘若你无心,我也不会怪你。不论你是何种心思,这条项链你还是收回,我实在是担不起这样贵重之物。” 她声音顿了一下,脸上已然生出了些焦急之色,并欲要将礼盒放还在裴书臣的手中,“课程还没有完毕,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我该回去上课了,恕不能久留。” “等等,别走!”听他此言,裴书臣不由得骤然急了起来,上前了一步一把拉住了慕江吟,花了极大的力气,似乎生怕她会走掉一般。 他整个人挡在了慕江吟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并用双手紧紧按在了她的肩上,照着他的目光之中,有怨气也有不平,并紧紧地盯住了她的双眸,声音中也带着些发颤,“你就这么不愿意面对我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裴书臣这样的举动,令慕江吟的心一颤,不觉生出了些惶惶然,她挣扎了一下欲要后退一步,并躲避开了裴书臣的目光,“裴先生,你不要这样,这里是学校,你……” “我不管这里是学校还是什么别的地方!”裴书臣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度,双手从暮江吟的双肩上滑落了下来,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一双手,早已不顾忌自己身在何处。 他整个人的情绪都激动了起来,双眼之中不觉泛起了一抹猩红色,目光将暮江吟整个仙兽的身形都笼罩了住,带着些凌厉与霸道。 “慕江吟,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看不出来吗?”他的声音带着颤音,并一字一顿的从口中而出,“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我为什么会花这么多心思去做那些我并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打造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珠宝项链?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难道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裴先生,你……”他的话落到了慕江吟的耳中,又偏偏是在这校园之中,实在无法叫她不惊慌,只恐这样的言语被旁人听了去,她也只能够拼命的闪躲着,“你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这里是学校,让旁人听到了不好!” “就算让别人听到了又怎样,难道我追求我喜欢的女孩子还是个错误吗?”裴书臣更紧的抓住了慕江吟,丝毫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他的声音已经化作了嘶喊,“自从遇见你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被你填满了,除了你之外,我的心里再也装不进去别的什么了。” “做我的女朋友可以吗?江吟,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日后你不论做什么事情,我都能够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满足你!” “裴先生,请你冷静!”便是此刻情形再慌乱,慕江吟也必须保持得住镇定。 她自知挣扎无用,也只能够放弃挣扎,并抓住了裴书臣的双臂只有这样才能够稳住他的情绪。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也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在这样的场合为了避免引起躁动,也只能够简短的向他说明自己的心志,“我心中只有教育事业,并无儿女情长,你的抬爱我实在难以承受。” “我自当你是朋友,希望你能够明白,以后我们不要在提及这样的事情了。” “我不要你做我的什么朋友,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裴书臣又哪里能够听得进去她说的话,并同样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双臂,灼灼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我回国这半年来能够为你做的事情,我都为你做了,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答应我做我的女人!” 虽说慕江吟抓着的是他的手臂,只是想将他的情绪稳住,但此刻裴书臣也握着慕江吟的双臂,这样的动作落在旁人的眼中,却带着些似有似无的暧昧。 谁曾想,这一幕偏偏落在了匆匆赶来的裴书雪的眼中。 他在裴公馆中,根据那一首诗隐约猜测裴书臣所念即之人是慕江吟,便找到了这边来。怎知刚刚抵达校园,便望见了这一幕,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如铜闷雷一般蓄势待发。 “慕江吟,果然是你!”那一声尖细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之中发出,带着响彻云霄的怒气,教人震耳欲聋。 慕江吟闻得这声响,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回过头瞧见了裴书雪那剑拔弩张的模样,她不由大为诧异,“裴小姐,你怎么会……”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慕江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裴书雪一声打了断,她怒气冲冲地冲上了前去,用手指尖指着慕江吟,怒声而道:“你真是好手段,背地里勾引我们裴家的人,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拿我们家的钱为你自己办事,你真是不要脸!” “你过来做什么?”裴书臣脸上也起了怒色,怒目直视着裴书雪,“谁叫你到这里来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我为什么不能来?”裴书雪不依不饶,咬牙切齿道:“你都已经被这个女人迷惑的神魂颠倒了,要是我不来,谁知道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想方设法的用各种手段勾引你,就是为了拿我们裴家的钱替他自己做事。也只有你这个蠢货信她的话,你被她彻彻底底的利用了,你还围着她团团转?” “跟你有什么关系?”裴书臣的整张脸上已经布满了怒色,口中振振而道:“我想干什么?我想做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 第八十七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六) 他索性又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并一把扯过了她的手,利落而道:“我就是喜欢她怎么样,我就是要把我的钱给她花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她做我裴书臣的女人又怎么样?” “你给我记住,将来要继承裴家家业的人,是我裴书臣,而不是你裴书雪,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你最好给我安分点,日后她来到裴家,你必须得给我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嫂子,否则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但见他兄妹二人这一副不依不饶,剑拔弩张的模样,慕江吟心中有一阵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只恐他二人将事情闹大而惊扰校方。 “够了,裴先生!”她立刻将自己的手从裴书臣的手中抽了出来,并躲避开了他,同他保持着距离,慎声而道:“这里是学校,并不是吵闹的地方。” “你我本不是那样的关系,你不要将事情越描越黑,引人误会!” 说罢,她又转过头,简洁从容且不卑不亢地对裴书雪说道:“裴小姐,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与裴先生仅仅只是好友而已,绝无任何其他关系。” “裴先生只是参与出资建设校园与资助贫困学生读书的工程之中,他的资金都投给了教育事业,并没有丝毫与我个人相关。” “这是一件合情合理并值得被赞颂的事情,并没有裴小姐你所想象的那样龌龊不堪,请你注意你的言辞。” “倘若从你的口中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于裴家,于慕家,乃至于整个学校,都是不利之事。”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裴书雪又哪里能够听得进去她的话,她的脸已经气得涨红,并用手指尖指着慕江吟,“我管你什么建设学校,管你什么资助学生,别把自己说的多么清高,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你那点所谓的名声。” “我们裴家的钱可不是用来做那些事情的,就是你勾引这个愚蠢的人来祸害我们家的钱。你这个讨厌的女人,之前搅的我们家鸡犬不宁还不够,现在又来玩这一套,我还真的是低估了你的手段。” “我告诉你慕江吟,我裴书雪可不是吃素的。有我在,你休想打我们家半点主意,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让你再来祸害我们裴家!” 她说着便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过了慕江吟,并将她整个人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由于她的动作太过于迅猛,慕江吟没能反应的过来,便被她拉扯了住,甚至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 她穿着高跟鞋,脚底几乎是一悬空,便从那好几阶层的台阶上向后跌落了下去。 “啊!”她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觉得心脏将要跃出,恐是逃不脱这一劫。 “小心!”忽而之间,一个厚重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金接着便是一个宽大的臂弯,将她的身子揽入了怀中。 她早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本已做好了自己的身子将要落在那冰凉的地面上的准备,可谁知迎接她的,是一片带着暖意的柔软,并没有半点坚硬与冰凉。 她在如真似幻之中睁开了眼睛,谁知所望见的,竟是闻函初那一张隽秀清朗的容颜。 闻函初揽着她的肩膀将他扶稳,望着她的双目之中含满了担忧与关切,“你没有事?” 慕江吟按压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并摇了摇头,虚惊一场过后虽并无大碍,但却仍然心有余悸。 “函初,你怎么在这里?”缓过神来之后,她又对闻函初问道。 闻函初眼中的忧色仍然没有消除:“今天忙完了军队的事情,本打算中午过来看你的,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函初哥哥,怎么是你啊?”裴书雪看到了闻函初也万分意外,他走下了台阶,走到了文涵初的身旁,纳闷地对他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函初看到了裴书雪,也看见了在他身旁的裴书臣,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只见他的眉头一皱,脸上登时泛起了一抹不悦之色,锐利的目光落到了裴书雪的脸上,“是不是你在这里胡闹,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为所欲为发大小姐脾气的地方,难道你这都不明白吗?” “函初哥哥,你……”但见闻函初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裴书雪整个人都不由得一怔,呆呆的看着闻函初,一时之间竟没能反应的过来。 想着刚刚闻函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住了慕江吟的那个动作,和他眼中的关切与担忧之情,又回想起那一天在庆典会上,他们在一起时的那个场景,霎时之间,她便全部都清楚了。 当初她便因为慕江吟与闻函初走的过近而心中恼火,可后来,在没有听到太多与暮江吟相关的消息,当初的那件事情便也不了了之。 而今日,但见闻函初出现在慕江吟任教的学校里,她顿时之间变意识了到,闻函初与慕江吟绝对没有断绝联系,而是在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更深的交情。 刹那之间,她的心中泛起了更深的一层怒气,露出了一个带着嘲讽的冷笑,“好啊好啊,慕江吟,我真是意想不到你的手段竟如此高明呢。” “你勾引了我亲哥不成,你还勾引我函初哥哥。你表面上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谁知道你背后竟然有那么多龌龊的心思。” “函初哥哥是我的,他是我的未婚夫,你勾引我我亲哥挥霍我们家的钱为你做事也就算了,你连我的未婚夫婿也要勾引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罢休?” “你够了,不要在这里给裴家丢脸了。”裴书臣一声呵斥住了裴书雪,另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向后拖了一步,厉声道:“慕江吟是我追求的女人,我为他付出了什么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闻函初和她也并没有任何关系,她还不至于去抢你的未婚夫。你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口口声声自己是裴家的人,我看裴家的脸面都快要被你给丢光了,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第八十八章 谁知横祸突逢至(七) “你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裴书雪一把将裴书臣的手甩了开,直视着闻函初与裴书雪。 她怒目直视着两个人,唇角带着一丝戚戚然的嘲讽的笑意,“行啊,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两个竟然背着有了那么多的交集,真真是带给我了好多意外惊喜呢。” 说着,她的目光又转向了闻函初眼中带着一丝凄然与哀怨,“函初哥哥,你今天又为了他这个女人吼我,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我的未婚夫,将来要共度余生的人是我们。” “你今天护着她,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未婚妻?” “你真的够了,不要再胡闹了。”闻函初并没有因为她眼中的凄然而生出一点怜悯,他的眼中起了一丝厌烦之色,并冷冷将脸别了过去,冷着声音而道:“我早就说过,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什么未婚夫妻的关系,你不要拿这个所谓的婚约来绑架我。” “你我之间只是世交兄妹,看在长辈之间的情面上,我对你一再容忍。可你若要再口无遮拦,再胡作非为,可就不要怪我不顾及曾经的情谊了。” “好啊,函初哥哥,你也被他鬼迷心窍了!”裴书雪又愤怒又气恼,声音已经变了语调,“慕江吟究竟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们一个个都帮着她,都为她说话,那么,在你们的眼里,我究竟算得了什么?” 但见她这涨红了的脸色和颤抖着的双手,慕江吟唯恐她控制不住情绪而做出什么失常之事,“函初。”他低声唤了一下闻函初,并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同裴书雪说下去。 紧接着,她又上前了一步,平静地面对着裴书雪,欲要出言,安抚于她:“裴小姐,请你稍安勿躁,裴先生和闻先生他们两人都是资助贫困学生上学这项工程的参与者,我与他们的交集也多产生于此,并无其他。” “你不要误会,更不要为此而心生……” “你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你所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裴书雪歇斯底里的打断了慕江吟的话,已然听不进去半句。 他抬起了头,用着那一双满是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慕江吟,瞳孔之中所散发的怒气,犹如烈火一般,仿佛要将慕江吟即刻燃烧殆尽。 “好啊好啊,既然都已经没有人在乎我了,那我也就无所谓了,我还管他什么呢。”裴书雪口中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极端的戾气。 “慕江吟,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今天不管谁在这里,我都非要教训你一顿不可!”的双眼之中已然布满了猩红,咬牙切齿的从口中道出了这一句。 这一瞬间,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从花坛之上抡起了一个花瓶,便狠狠地朝着慕江吟砸了去。 “江吟,小心!”闻函初看到了这一幕,心顿时一颤,便是还不及思考,整个人便朝着慕江吟扑了去,在那电光火石之际,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护了住。 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那花盆带着极大的力度,朝着他们的方向冲击而去,闻函初挡在了慕江吟的身前,那花盆却正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霎时之间,他的头部便有滚滚的鲜血从中溢出,那花盆掉落在地上化作了碎片,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啊!”只见闻函初的眉头一皱,脸上呈现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那疼痛之感在他的头上持续了一瞬,又蔓延到了全身,而后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力,跌倒在了地上,犹如昏厥。 “函初!”慕江吟也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跪在了地上,并扶起了闻函初,呼唤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你没有事?” “江……江吟……”半昏半醒之间,闻函初似乎尚有一丝意识所在,他的手指动了一动,在口中朦朦胧胧的,似乎换了一声他的名字。 而他的话还没能说的出来,这仅仅剩下的一丝意识便已消散而去,他整个人陷入到了昏迷,在无任何知觉。 “函初哥哥,函初哥哥……”裴书雪忘记了这一幕,整个人也不由得惊呆了住。 她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刚才意识了到自己竟因为一时冲动,用花瓶砸中了闻函初,当他回过思绪的时候,也不由得彻底慌了神。 “函初哥哥,函初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我不是有意打伤你的……”一瞬间,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瘫倒在了地上脸色一片煞白,整个人的身子都因惊慌而不停颤抖了起来。 “你……真是个扫把星,惹出这等祸事,现在你满意了?”裴书臣但见这一幕,也不绝气从中来,愤愤地怒骂了一声裴书雪,却也无可奈何。 裴书臣上前去探了一下闻函初的鼻息,但见他上有呼吸却甚是微弱,一时之间也不觉有些惊慌,“他该不会真的被伤到了?” 此时此刻,慕江吟的心中虽然也是数不尽的担忧,但她还是强制使自己保持冷静。 “快,为他止住血!”纵然她不懂医术,但她还是了解些急救常识,知道此时该做的是什么。 她并没有因此惊慌失措,此时身边没有绷带,她也只能够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并将其摊开,系在闻函初后勺部的伤口上。 如此,闻函初的头部才止住了血,但他仍然陷于昏迷之中,未曾苏醒。 “快,必须立刻带他去医院急救!”他站起了身,并扶着闻函初的肩膀,使他的身子抬起。 “裴先生,快搭把手!”危急时刻已然顾不得其他,他迅速的向裴书臣呼救,“快扶他起来,找车送他去医院。” “好!”人命关天之际,裴书臣也放下了个人私事,并与慕江吟配合着,一同将闻函初扶了起来。 两个人一同以最快的速度将闻函初扶出了校园,并在校园门口拦了一辆黄包车,拉着他去往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医院。 第八十九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一) 医院。 “滴答,滴答,滴答……” 钟摆的声音不停地响动着,听似平静无常,但却万分灼心。 急诊室的门紧紧的闭锁着,晦暗之中看不到一点光明,在这不知结果的等待之中,不知多少人的心为之煎熬着。 “妈妈,妈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裴书雪伏在了孟如锦的怀里,不停地嘤嘤哭泣着,“我只是一时冲动,我真的没有想伤害函初哥哥,也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函初哥哥醒不过来了,怎么办?如果我真的把函初哥哥害死了,怎么办?那伯父伯母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他们会恨我一辈子的,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够跟函初哥哥结婚了?” “都是我一时冲动,我真的不应该这样的,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我该怎么活,我该怎么活呀。” “不会的,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孟如锦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她,“放心,没有人怪你,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多想。” “函初这个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出事的。你裴伯父裴伯母那边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在他还没好之前,我们暂且瞒着他的父母。” “到时候我们好好同他们说,他们也不会怪你的,一切还都会像从前一样,什么都不会变。别担心,别害怕,妈妈在这里陪着你呢,函初哥哥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嗯……”有了孟如锦的安抚,裴书雪的情绪才渐渐好转了些,却还是扶在他的肩膀上,不停的抽噎着。 这一幕正落在了坐在一端的慕江吟的眼里,但见他母女二人依偎在一块的模样,不觉又是一阵酸楚涌入了她的心房。 孟如锦对裴书雪始终是这样的宠溺,哪怕是她犯了这样大的错误,他却也不曾对他有一丝责怪和训斥,反倒是这样,柔声细语的安慰着她,安抚着她。 这样的母爱对自己来说,从来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求。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对另一个女儿百般呵护疼爱,对自己却仍然如同对陌生人一般,又如何能够让她的心中没有一丝丝的哀戚难过? 然她此刻却也无心多去想其余的事情,满心所牵挂着的,只有闻函初的安危。 虽说他没有如裴书雪那般惊慌失措,哭泣不止,但他的眼眶是红着的,整个人的身子也在担惊之中,不停地发颤,竟是怎么都不能够遏制的住。 从前竟未能真正明晓自己与闻函初之间的情谊多深多浅,直到生死攸关的这一刻,她方才发觉他对自己竟是这般至关重要。 倘若他真的因保护自己而造成了什么不可估量的后果,只怕自己的后半生也将会活在为安于痛苦之中。 这几个小时对她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穷无尽的折磨与煎熬,好似刀子剜在她的心上一样,让她无法静得下内心。 “叮咚!”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铃响了一声,紧接着那门被拉了开,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从急诊室中走了出来。 但见这门终于被打了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立刻一收紧,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对医生问道:“医生,他伤势如何?” 当话刚出口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由得又急剧地跃动了起来,似乎要跳到了嗓眼儿,手心也不由得起了一层黏腻的汗珠。 这一刻,她急切地想知晓答案,却又是急剧地害怕答案的揭晓,只恐最终的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但是心里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此刻却还是万般心惊胆战。 那医生摘下了口罩,对一众人说道:“病人并没有伤及要害,无生命危险,手术进行的较为顺利,如今病人尚在昏睡之中,还需要过一会儿才能够苏醒。” “那便好,那便好!”听到了这话,慕江吟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并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心中的那一颗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到底还是他吉人有天相,脱离了生命危险,自己的那一颗心便也终于不用紧紧提着了。 “太好了,太好了,函初哥哥没事,函初哥哥他终于没事了!”闻得此言,裴书雪也终于松下了心里的那一口气。 闻函初并无大碍,那自己便也终于不用背负着那样大的罪责了,他是安下了心,与此同时,心中也不觉生出了一份激动,并抱住孟如锦,哽咽着说道:“妈妈,终于没事了,函初哥哥他终于没有事了。” “是啊,我就说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孟如锦也为女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并抱着她安抚着:“既然他没有事,你也不用再担忧,害怕了,一切都会好好的。” 慕江吟用余光瞥了一眼那边的母女,目光只在他们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便立刻转回了头。纵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他却丝毫没有如裴书雪那样激动。 尽管闻函初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从手术室转移到了病房之中,却仍然没能苏醒的过来。 一刻没有见到安然无恙的他,她便一刻不能够全然放下心中的那份担忧,她的手掌仍然紧紧握着,并凝眉再度对医生问道:“医生,那他的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什么时候能够苏醒过来?” 那医生如实对他说道:“他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脑部却受到了多处创伤,不是短暂的时日,便能够恢复得过来的。” “必须通过手术治疗和多日疗养方才能够康复,倘若没有得到及时的护理,定然会落下严重的后遗症。” “好好。”慕江吟连连点头而道:“谢谢医生,我们定然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尽快痊愈的。” 那医生同他们说完,便走进了病房之中,此时此刻,虽然慕江吟放下了最初的那一份极度紧张的担惊受怕,可是那一份关切和忧心却仍然不能够消除得去。 余下这几个小时的时光,她仍然坐在病房外默默地等待着,从下午等到了傍晚,又从傍晚等到了深夜,她几乎没挪动脚步,甚至滴水未进。 第九十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二) 便是已然口干舌燥,却也察觉不到半分劳累,只念自己心中所牵挂之人是否安康。 “病人的麻药药效已过,刚刚苏醒。”又过了一阵,医生才打开病房门,对病房外的人说道。 “函初哥哥,函初哥哥你终于醒过来了!”裴书雪整个人激动了起来,说着便要奔进病房之中去看闻函初。 “哎,等一下!”哪知那医生却将裴书雪拦了住,并没有立刻放他进去。 裴书雪不由得有些不满的皱了下眉头,“干什么?函初哥哥已经醒了,为什么我还不能进去看他?” 那医生正色而道:“病人刚刚苏醒,身体尚且虚弱,请勿要吵闹打扰到病人,影响病人的身体康复。” “我知道,我知道。”裴书雪已是满脸的不耐烦,“我不会吵着函初哥哥的,我现在就要进去看看他!” “小姐,你先别急,能否听我把话说完?”那医生却仍旧没有放他进去,只是说道:“病房中的这位闻先生此时只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不想被打扰,因此不想见到太多的人。” “您若这个样子进去的话,会打扰到病人的,更不利于他的病体恢复。我们作为医护人员,必须要对病人负责。” 那医生的话音停了停,又对一众人问道:“请问慕江吟慕小姐是否在场?” 听到了慕江吟的名字,裴书雪的眸光不由得立刻一暗,声音之中也颇生出了几分不悦,“你叫慕江吟干什么?” 慕江吟听到了那一声,唤起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心即刻一跃并走上前了一步,慎重地对那医生问道:“我就是慕江吟,可是病人呼唤我?” 那医生没有理会裴书雪,只是转过身对慕江吟而道:“是的,病人刚刚苏醒的时候只叫了你一个人的名字。他说他并不想见到旁人,只想让你进去看望他。” “所以我们此时只能够让您一人进病房看望病人,但您要切记,谈话之间,要照顾到病人的情绪,勿要惊扰到病人。” “他叫的是我?”刚刚听得此言之时,慕江吟不觉有些发怔。 然而,即刻她反应了过来,立刻点头,承诺而道:“好的,医生,我定不会惊扰到他的情绪!” “您请进。”那医生终于让开了路,并准许慕江吟进入病房。 这一幕恰恰好被裴书臣看到了眼里,在同医生谈话的过程之中,他始终一言未发,但面色却写满了难以言说的深沉复杂。 但见慕江吟在谈及闻函初之时,眼中的那一抹担忧于挂怀之色,他心中大抵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想着慕江吟果断自己时候的模样,再对比她为着闻函初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时候的样子,如他这般眼尖之人,不会从中察觉不到一丝丝的端倪。 由此可见,她如此果断地拒绝自己,并非是一心投身于教育事业,而不想谈及儿女情长,而是他心里早已有了另外一个人,而不能够装下自己了。 他看着暮江吟,又挂心又心焦地走进闻函初的病房中的那一刻,唇瓣翕动了一下,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刚抬起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却终归没有落下任何言语。 几秒后,他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一抹惆怅之色,在他的眼角徘徊了一瞬,终究化作了一声无人在意的沉沉叹息。 “喂,凭什么是她?”听到医生的这句话的时候,裴书雪的心中也是一阵气难平,他将嘴高高的撅了起来,不服而道:“怎么是她?怎么又是她?怎么到哪里都有她?” “要不是因为他,函初哥哥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要不是她,我也不会一时冲动做这样的事情。” “函初哥哥你已经因为他受了这样的痛苦,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想见的还是她,你到底被她下什么迷魂汤了?” “行了,你都已经把事情闹成这样了,还嫌不够乱吗?”裴书臣用着那沉沉的声音斥责了他一生,并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他想要见谁,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他想见的人是暮江吟,你也没有想何资格插话。”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添乱了。你要再惹出些乱子,没有人能够保得了你!” “你你你……”裴书雪用手指尖指着裴书臣,气得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哼!”最终她只落下了一声冷哼,狠狠地瞪了裴书臣一眼,便转回神气恼地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便是心中再不服气,此时也只能暂且这般作罢。 在靠近病房门的那一刻,慕江吟的心又怦怦只跳了起来,此时也不知是为什么而紧张,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病房的门,用着最轻柔的声音唤了一声闻函初的名字,“函初。” 病房之中格外寂静,连半点杂音都无从听到,慕江吟关门的动作也格外小心,生怕惊扰到尚在卧病之中的闻函初。 转过头,但见闻函数身着一身蓝白色的病号服,躺在了那病床之上。 他整个人的面色都是憔悴的,身上也透着一种虚弱而又无力之感。他的发丝有些微微的蓬乱,但却不失身上的那一份与生俱来的清爽。 双目之中泛着一丝淡淡的红血丝,面色苍白如纸。头部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在绷带的外部也沾染着一点点血渍。虽然并不是显而易见,但望见一眼便叫人触目惊心。 他就这样绵绵地靠在了病床的枕榻上,与昔日里那容光焕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江吟,你来了。”看到了慕江吟,他那一双色彩暗淡的眸子立刻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光,扶着床沿,仅凭着身上这一丝力气,努力坐直身子。 “哎,你别动,你千万不要动!”但见他的吃力的样子,慕江吟的心一紧,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他,制止住他在做动作。 她的眼里尽是担忧,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平稳地依靠在了床垫上,并温声且慎声而道:“你刚做完手术,伤口尚未愈合,就坐在这里就好,千万不要再触碰到伤口。” 第九十一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三) “我已经没事了。”闻函初摇了摇头,声音之中还泛着一丝丝的沙哑。 他的身子向后靠了一点,倚靠在了那床垫上,又将自己的手从被子中抽了出来,并覆在了被面。 他从那并没有血色的唇角牵出了一丝笑容,映在他那苍白的面颊上,仍然带着无法掩盖的了的憔悴,并对慕江吟宽慰而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太紧张。” 但见慕江吟那满眼担忧紧张的面色,还有她在眼角那挡不住的倦意,他的眼中不觉露出了一丝愧疚与心疼之色,“为了我的事情你也费了不少辛苦。”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你平安,什么都好。”慕江吟摇了摇头,看见面前安然无恙的闻函初,那几个小时的煎熬与担忧,在此刻全数化作了云烟散去。 可见着他那头上所缠着的一层层绷带,她心中的担忧却还是止不住溢了出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抚摸他额头上的绷带,可手还没有落下,便在半空中悬了住。 她暗暗思量了一下,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生怕一个不慎而触及到他的伤口,只能够含满了关切与担忧地同他问道:“你现在感觉伤口怎么样,还痛吗?” 闻函初微微将自己的身子向前移了一下,可奈何做出的这个动作却不觉又扯动了头部还未恢复的伤口。 他的眉心不由得随之蹙动了一下,险些发出一声呻吟,却又怕引起慕江吟的担心,硬生生的将这一生还没有发出口的呻吟忍了住。 他拄在病床上的右手紧紧握了住,克制住自己不露出任何异常的神色,并摇了摇头,唇角牵出了一丝恬淡的笑容,故作轻松无恙之状而道:“早就已经不痛了,放心,没有什么大问题。” “医生都和我说了,只是皮肤组织上受了些伤,并没有伤及到什么要害,所以说根本无关痛痒。你也不用为了这点小事太过于紧张,再过不了多久的时间,我就能够痊愈出院了。” 慕江吟望着面前的闻函初,此刻心中百感交集,从他的面色之中她便能够瞧得出来,他并非真正痊愈,只是不想让自己因他而心生担忧,才故作出这样一副轻松无恙的模样。 可越是看着他这副模样,慕江吟便越是心中酸涩,她暗暗将头低了下来,低声而道:“裴书雪的火气是冲着我来的,你又何必替我受这一份罪,本来该承受这些的人该是我,现在你又……” “别说这样的话。”闻函初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是一副平和的模样,那浅淡的笑容映在他那,泛着苍白的面色之上,“我是个男子汉,又是你的朋友,难道保护你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吗?” “别忘了,我可是做军人的,在训练的时候会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点小伤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如果换作是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就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了。” 听着闻函初的话,慕江吟心中一阵五味杂陈,有自责,有悔恨,有感动,也有心酸。便是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也化作了无声的缄默,暗暗垂下了头,终作无言。 “江吟,别泄气,开心一点。”看见他如此模样,闻函初努力使自己的身子向前靠了一点,脸上是坚强而乐观的模样,对她劝慰而道:“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休养些时日就好了,你不用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 “别忘了你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的学生等着你,学校还需要你,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耽搁了你自己该要做的事情。” “要是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因为我而耽搁了,那我才是真正的安不得心。” 慕江吟的眉心轻动了一下,方才将头抬了起来,望向了闻函初,眼中含着振作也泛着澄明,“你放心,我该做的事情我都会做好的,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耽误学校里的工作。” “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闹出太大的风波,我回头简单处理一下便好,也不会耽误学校里的任何教学进度的。” “不过……”她的话音稍稍停滞了一下,眸子在眼眶之中轻轻动了一下,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主意,两秒过后,才将目光凝在了闻函初的身上,眸光之中交融着坚定,“不过我必须要到这里来照顾你,你伤势未愈,尚且不能够活动,这个时候总得有人悉心呵护才是。” “这个不需要你来的。”闻函初只恐会搅扰到慕江吟,连声拒绝而道:“家里那边自然会派下人过来伺候着这些事情,他们来做就好,家里的下人都了解我的生活习性,他们都能够做好的,你不必挂怀在心。” “不行,函初。”慕江吟摇了摇头,仍然执意且坚定而道:“如果把你丢在这里,而我一个人回到学校继续做自己的工作,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心安得下的。” “而你又是因为我而受伤的,如若我就这样对你弃之不顾,我的心里又如何能够过意得去?” “在工作之余,我必须要到这里照顾着你,只有亲眼看着你慢慢恢复,我才能够真正安得下心。” “那好。”见慕江吟如此坚持,闻函初也只得答应了下来,望着她并轻轻点了点头,“不想你竟如此执着的想要到这里来,我又如何能够不肯?” “只是你一定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自己的事,切记你在学校里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更不要挤时间过来照顾我,而影响到你自己的休息。” “放心,我不会的。”慕江吟摇了摇头,“我的事情我自己自然有估量,总而言之,我是一定要在这里照顾着你,直到你痊愈的。” “好了,我们先别说那些了,你快些躺下。”与他这样谈了良久,慕江吟只恐他的体力不支,便立刻站起了身,轻轻放下了他靠在身后的枕背,并小心翼翼地扶住了他,“来我扶着你。” 第九十二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四) 她每一个动作都极为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慎触碰到了闻函初头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就这样,这样你头上受伤的部位才不会被碰到。” 将他扶好后,她却还有些不大放心,便又慎重地对他问了一句,“这样的姿势你可还舒服,若是不舒服的话,再切换一下。” “不用的,这样刚刚好。”闻函初侧卧在枕榻上,面色平和,也并未觉着有甚不妥。 “那就好。”慕江吟见他的脸上并无异样之色,便也安心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又为他掖了掖被子,轻声而道:“你别太耗神了,躺着先睡一会儿,我在这守着你。” “那又要劳烦你了。”闻函初抬起了眼眸,静静地凝望着慕江吟,他那眸光之中泛着一丝平和,却也带着些淡淡的不忍。 “别再说那些见外的话了。”慕江吟摇了摇头,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的身侧,温声道:“就在这里守着你一会儿又累不到我。睡,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若有什么不舒服,就尽管告诉我。” “嗯。”闻函初轻轻地点了点头,并平和的闭上了双眼,在那安祥之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夜晚,暮色之中浸透着一片又一片的漆漆之色,并无月光,只有一点星辰在散着,暗暗的光芒,凄清之中,一片黯淡萧索。 裴公馆。 书房中,只见裴望远着一身西装,戴着黑框眼镜,手中握着一支钢笔,正襟危坐在桌案旁,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砰,砰!” 只闻得门外传来了两声打门声,这声音间隔了片刻,带着一股沉闷之感,却又似乎处处透着小心翼翼。 “进。”裴望远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声音之中,也带着那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 只见裴书臣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带着谨小慎微,只身迈步上前,又轻轻将门关上,站在了裴望远的身后,静默了一秒并未开言。 他望着裴望远那肃穆的背影,不知从哪里进来了几分胆战心惊之感。 两秒过后,他才处处带着小心地道了一句,“父亲,您叫我?” “嗯。”裴望远的声音还是那样深沉,见得他甚是随意的将手中的钢笔丢了开,向配望远做了一个手势,只简洁的道了一句,“过来。”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这不由更令裴书臣生出些诚惶诚恐之意,他微微愣了一下,并又走到了裴望远的身侧。 裴望远缓缓转过了头,看了一眼那站在一侧的裴书臣,望着他那带着些茫茫然的面色,他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却在眼角眉梢之间都浸透着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肃穆。 “说。”裴望远呼出了一口气,方才开口,“到底怎么回事?” 裴望远这模棱两可的话,倒令裴书臣更为惶惑,他微微怔了一下,便是有些心惊,却也只能够唯唯诺诺开口而问:“父亲此言何意?恕儿子愚昧,未曾参透。” “还需用我多说?”裴望远的眉头微微一皱,好似生出了些不耐烦,“闻函初的事,不要和我装傻充愣,始作俑者是不是你?” 裴望远这样的语气,不觉叫裴书臣有些心惊,纵然此事和他有些相关,但若谈及始作俑者这四个字,未免有些过于严重。 但面对裴望远,便是心有不服,他也必须毕恭毕敬地同他而言,“父亲请恕儿子直言,当日,事发之时儿子确实在场,但却并不是儿子造成的,这全然属于一场意外,不存在什么始作俑者,还望父亲能够明鉴。” “意外?”裴望远微微一偏头,眉梢一挑,那不悦之色显而易见地映在了脸上,声音之中也更多了一抹严厉之感,“如若不是你和那个慕江吟拉拉扯扯暧昧不清,又怎么会有这么一回事?” “别以为你这段时间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你还真是长本事了,长能耐了,敢拿公司的钱去巴结女人了?” 闻此言裴书臣的心不由猛然一颤,怎料裴望远竟知他和慕江吟那天的事情。然在那一瞬间,他便又意识了到,定然是裴书雪让所有的事情都添油加醋地说给了裴望远。 明明造成这场祸事的元凶是裴书雪,而此刻裴望远却叫他来认罪。裴望远对着一双儿女的偏心是人尽皆知的,如若不是生意上需要一个儿子做帮手,他甚至都不愿理会自己。 裴书雪的话不论是否有道理,他都会选择相信,他对这个女孩无条件的宠爱是人尽皆知的。一定是裴书雪从中说了些什么花言巧语,并且想摆脱自己的罪责,才会叫他对自己如此发问。 他心中不由得立刻生出了一股恼恨之意,手也情不自禁地握了紧,这个骄纵无礼的女孩是多么的令人厌恶啊。 可是在裴望远的面前,他不能露出自己的情绪,便是心中有再多的愤恨,也只能硬生生的吞下,做出恭顺的模样,并耐心且礼貌地解释着:“想必父亲对此事有所误会,儿子只是投身于教育建设工程之中。” “这是一项伟大并且有意义的事业,儿子并没有挥霍家中的财产,只是拿出一部分,凭借自己努力赚来的资金投资教育事业,并没有一分钱花在慕小姐的身上。” “儿子与慕小姐之间并无过多来往,同他之间的交集,也仅仅只是建立在这项工程之上,还希望父亲能够明晓。” “荒唐!”裴望远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脸上呈现出了一抹愠意,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裴书臣的脸上,厉声而道:“你以为你自己做的是什么伟大的事情吗?” “什么教育工程,什么伟大的事业,咱们是做什么的,你不清楚吗?他们要办什么教育事业,和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有半分钱的关系吗?” “就算教育事业开办的再好,我们的生意能有半点好处?用不着你在这里冠冕堂皇的做什么好人?没有人会念得你的好。” “看在你这阵子确实为公司谋得一些利益的份上,我姑且对你做的那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些钱都移到那边去了吗?” 第九十三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五) “父亲,这其实并不是……”裴书臣摇着头,面色恳切,还试图同裴望远解释些什么。 “你给我住嘴!”裴望远一生将他呵斥了住,他眼眸之中的森寒叫人不寒而栗,“别拿这些东西,自我感动,我们裴家要的,只有生意和利益,根本不需要出这种所谓的大善人,你这根本就是在祸害裴家和元庆公司。” “荒唐真是荒唐至极,我裴望远精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才儿子?” 他对裴书臣这一顿破口大骂丝毫没留情面,仿佛从未将他视作自己的儿子,似乎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裴书臣在国外又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和屈辱,他握住了右拳,手臂颤抖着,腕上暴起了一根青筋,然却怎生都不敢发作。 沉默了片刻,他也只能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呼出了一口气,垂着头,用着那压抑的声音道了一句,“如若父亲不喜,儿子日后少做些便是了。” “少做些?呵,我看你真的是被慕江吟那个女人给鬼迷了心窍了。”裴望远冷笑了一声,脸上皆是厌烦之色。 他吸了一口烟卷,呼出了一口气,缓歇了一下后,又转过头,看着裴书臣那唯唯诺诺的样子,虽说缓解过后的声音之中少了一些暴戾,但他的话语之中却仍然没有温度,“你别以为你那天跑到那个学堂去跟慕江吟做了什么,我不知道。” “你在我的面前把什么做教育事业说的头头是道,我看都是收了他的蛊惑,才去做那些愚蠢而又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我看你是这些年在国外读书读傻了,你以为就凭他慕江吟能够配得上做裴家的儿媳?” “父亲,这……”听着裴望远这样的言辞,裴书臣不觉有些心惊肉跳,一时语塞了住,更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细细捋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后,竭尽所能地,表现出自己的诚恳,方才开言而道:“父亲,您不了解慕小姐的为人,她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她有智慧且有理想,是新时代的进步女性,儿子只是被他身上的特质所吸引,希望能够同她携手共度一生。” “现在的新时代,主张自由恋爱,儿子追求慕小姐也并非是一件错误之事。她是个心善之人,不会做出任何对裴家不利的事情,希望父亲能够应允。” “我看你是彻彻底底的被她把魂都勾去了!”裴望远咬牙而道,眼中又呈现出了一抹厉色,不留任何余地地便斩断了他的念想,“你为了追求这个女人,花了几乎近千大洋,给他做那一条项链,这些钱都快买下半个裴公馆了。” “要不是书雪及时告诉我,我真不知道你还能够为他做什么荒唐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你,输血怎么会因为一时情绪失控而伤了闻函初。” “那个慕江吟他就是个祸害,若有她这个女人在,咱们裴家永远都落不得安生。她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的心机和手段深着呢,也只有你这个蠢货会信她的话。” “如果真的让你跟她走到了一块,那我们裴家所有的财产都会赔在她的身上,到那个时候咱们的家业就彻彻底底的废了。” “裴书臣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想都别想,我是永远都不会答应让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父亲,儿子不会的!”裴书臣那脸上呈现出了一抹惶急之色,连连解释而道:“儿子发誓绝对不会做任何有损于裴家利益的荒唐事的,儿子只是真心喜欢慕江吟,仅仅只是想同他在一起而已。” “只要父亲能够答应儿子这一点,小小的心愿,儿子保证日后定会尽心竭力地为父亲做事,儿子此话绝无半点虚言!” “不可能,不要再同我废话了!”裴望远的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将头转了过去,只是冰冷而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同你说了,我要忙的事还多着呢,懒得和你再磨叽这些事情。” “我就把话撂在这了,你之前做了什么事情我不管,但你之后绝不许再和那个学校有任何来往,也不许再投任何钱给那个什么教育工程。” “我限你七天之内,把那些事情都给我彻彻底底解决掉,并且断掉和慕江吟所有的来往,保证从此之后和她之间再无任何牵扯。” “父亲,我……”闻此言,裴书臣不由得变了脸色,他开口,还欲再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行了。”裴望远已经不想再听他的任何话,背过身去朝他挥了一下手,并又拾起了自己的钢笔,慢条斯理而道:“你最好立刻马上断掉,和他有关的一切往来,我不怕你再和他藕断丝连,我也不怕你背着我在谋划着什么伎俩。” “你应该知道,你回国之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裴家给你的。你的行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逃不过我的视线范围内,我不是不想监视你,而是不屑于监视你。” “但是我现在告诉你,如果真让我发现你在背后不安分,或是在没断掉对慕江吟的念想,我就收回你所有的权利,撤除你所有的资产,并且把你逐出公司。” “公司里不缺你一个继承人,就算没了你也有裴家的旁支,能够继承生意的人有的是。倘若你再不安分的话,有些事情你可就想都别想了。” “我就和你把话说到这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裴望远说罢便拿起了笔,又继续谋划起了工作,已然当裴书臣不再存在。 裴书臣就这样伫立在原地,面色万般复杂,唇角带着些微微的颤抖,唇瓣翕动了几下,却终究还是暗暗低下了头。 第一百零四章人情冷暖犹自知(六) 他的眸色暗沉,像是染透了灰烬,不见得半点光芒,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权杖,带着丝丝颤抖。 几秒过后,他将头抬了起来,又深深的闭了一下双眼,忽又将其睁开,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眸光似乎已不再纯净。 第九十四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六) “是,父亲,儿子明白了。”他终于开了口,落下了这一句,声音之中,带着些压抑的深沉,也融入了无法爆发的出的悲愤,几乎是一字一顿而出,“我保证,不会再和慕江吟有任何牵扯。”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退了出去,步伐之中充满了决绝。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暮光之中,已然生出了一抹如刀痕一般的锐利,压抑着那泛在眼眶周围的阴霾,拖着那沉沉地步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三日后,育才中学。 “裴先生,您说您现在要解除合同,撤去资金?可我们刚刚才签订了合同,这项工程才刚刚进行下去,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中途反悔呢?”办公室,校长万般不解地看着裴望远。 “我就是要现在解除合同。”裴望远面色冰冷并无任何表情,“赔偿金我会补给你们的,从此以后,我们公司与你们学校再无任何牵连,也不再会为这项工程提供任何援助。” “裴先生这……”校长惊愕地看着裴书臣,不觉面露难色,“这个时候,解约非但会让一些学生在受教育的路途上受到阻碍,也会影响到公司的信誉呀?” “莫不是您遇到了什么难处?如若真的是这样,我们校方也会尽可能的为您提供援助。自助学生与校园建设的事情可以缓些再说,但您别这样贸然解除合同啊!” “我做什么事情,难道用你来教?”裴书臣拍了一下桌子,脸上已经露出了一抹不耐烦之色,“我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任何理由,我话只说一遍,现在立刻马上解除合同,我从此之后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关联!” “啊,这这……”校长的神色更加为难,迟迟不敢答应,“您若这个时候将合同解除,那些受资助的学生怎么是好啊?” “他们好容易才得了到学校读书学习的机会,若是中断了这项工程,只怕他们就没有了着落,那我们所办的一切也都全前功尽弃了呀。裴先生您……” 裴书臣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气,脸上露出了一抹愠意,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化为了厉意,“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解约,你就立刻解约!否则的话,我拆了你们学校!” “校长。”忽而之间闻得了一声沉稳的声音,只见暮江吟穿着浅蓝色旗袍,手中拿着教科书从容的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他看了一眼裴书臣那铁青的面色,心中虽有疑,但却并未在面上露出太多疑色,只是面向了校长,轻声问道:“校长发生什么事了?” “慕老师,你终于来了。”校长望向了慕江吟,脸上露出了一丝恳求之色,“裴先生是你的好友,你快劝劝裴先生。” “他非要在这个时候解除合同撤回资金,若是真在这个时候,工程出了什么问题,那我们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部前功尽弃了呀。” 闻此言,慕江吟也颇为意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望了一眼裴书臣。 裴书臣也望向了慕江吟的眼眸,在这一刻他的心不觉猛然一痛,眼中也露出了一抹深沉的痛楚然,而这一丝神色在他的眼中,很快便一闪而过,笼在面色上的只有那无情与冰冷。 “没错,是我要解除合同。”他将目光移了过去,避开了慕江吟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前方,声音冰冷不容情意,“以后我不会再与这项工程有任何关系。” 看着裴书臣这样冰冷的面色,慕江吟的眉心一凝,暗暗思忖了一秒,却并未因为他忽然提出要解约而露出丝毫的慌张之色。 她未曾与裴书臣言语,只是面向了校长,声音平和而道:“校长,您答应他,把合同解除了。” “慕老师,你说什么?”校长闻言也不觉大为愕然,震惊地看着慕江吟,“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呢,你难道不知道,如果现在解除了合同,对我们学校的发展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校长,您请稍安勿躁。”慕江吟心平气和地对校长宽慰着,“裴先生忽然提出如此的要求,自然有他的理由,我们又何必为难?” “不过请您放心,我们的工程不会中断的,一切都会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可是,这……”校长还是没有答应,咬了一下牙齿,为难而道:“可我们校园的财务处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钱资助学生了,这个时候侧支对我们来说无异于断了后路,怎么按照原计划进行啊?” 慕江吟仍然平和地劝道:“这件事情校长您不要过多忧心,我自然会想到解决的方法,您就先答应了裴先生。” “唉,那好。”校长亦是千万般无可奈何,尽管千万般不情愿,最终也只能应下了裴树臣签下了那一支解约合同。 裴书臣缓缓移动了,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望着她那清丽的背影,这一瞬间,她的眸中伸出了一抹深深的痛楚,与此同时,也夹杂着不甘怨恨与无奈。千万般苦涩,也只能生生吞进心里。 校长签完了合同,并将其递给了裴书臣,裴书臣将其接过后,便一言不发地从校长办公室中离了开,慕江吟跟随着一同走了出去。 慕江吟面色始终平淡如斯,看不出半点悲喜,裴书臣侧目望着他,这一瞬间,这是千千万万种数不尽的复杂。 “江吟,我……”踟蹰了片刻后,他方才启齿,可在面向慕江吟的那一刻,却是满口的苦涩,开口之间却如哽在喉。 慕江吟并未望向他,只是目视着前方,声音淡淡如同泉水,“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这么做自有你的理由,我不会勉强你。” “不是这样的,江吟!”裴书臣猛烈的摇了几下头,声音中不觉添了几分激动,竭尽全力地表示自己的恳切,“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对你是一片真心的,你要知道,我对你的情谊从来都掺不得任何假,只是,只是……” 第九十五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七) 说到这里,他又暗暗低下了头,眼中泛起了一抹深重的无奈,声音中也更添了些沉沉之意,“只是我实在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在短期之内不能够同你来往了。” “现在解除合同撤职也绝非我本意,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做出这样的决定,要知道我也是千万般不情愿。” “江吟,我真的也不想这样,可我若不这样做,我就没有任何后路了,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并不重要的。”慕江吟仍旧没有看向他,只是如云淡风轻一般地摇摇头,“你有你要做的事情,你便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 “你肯出资参与教育工程建设是来自于你的情分而并非本分,你若要离开,我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你。” “江吟,对不起……”慕江吟越是这样说,他的心中便越是酸涩难忍,暗暗的低下了头,道出了这一声,掺满了无奈与酸楚的道歉。 沉默了良久后,他才鼓起勇气再度启齿,“这边的资助计划被中断,你这边又该如何处理?会不会给你们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不必顾忌什么。”慕江吟的面色清冷且坚决,“工程是我组织开办的,自然由我来解决,无需你再多费心思。” “情理之中的事情,你对任何人都没有亏欠,想离开就离开,你也不必再多言了。” 听了慕江吟这话,裴书臣不觉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这种无奈和心酸,是他没有办法将其化解得掉的。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闭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过渡着所有的纷繁复杂,复又将其睁开,当他再度望向慕江吟时,眼中却更添了一抹如乌云一般的沉重。 “罢了,江吟。”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终于道出了这一句,一字一句中皆凝结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无奈,“你要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从头到尾都是真的,我只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苦衷。” “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并不是真的离开,早晚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继续站在你身旁的,希望你能够等候着我。” 慕江吟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只是目视着前方,面色平静,目光浅淡,只是清浅里落下了一句,“聚散离合,一切从缘,且行且珍惜,保重!” 她落下了这一句,便转身决然而去,没有在相送裴书臣,也没有落下任何一个留恋或不舍的眼神。 面对裴书臣的决定,她心中并没有任何的遗憾或不甘,亦或是她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不是志同道合之人,终有一日会分道扬镳,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来临的这样快。 既然他想离开,那便放他洒脱的离开,也无需有任何的怨言,一切皆是早已注定。 送别了裴书臣后,慕江吟便继续做着自己教书育人的工作,虽然他口上什么都没有说,但心中不可能对此事一点都没有烦恼。 当初扩建校园资助贫困学生读书的这一项工程是由她发起的,如今却又在这项工程上出了问题,她不可能不负责。 可是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裴书臣是最首要的出资人,他这样解除了合同,便意味着他失了大量资助贫困生的资金来源。哪怕是他赔偿了解约的资金,也远远不够继续资助学生。 面对突如其来的解约,校长也束手无策,只能把一切交给慕江吟来解决,慕江吟已经尽可能的动用自己所有的资金来填补空缺,可也只不过能解一时之急,终归还是无法填补的上所有。 如若在短期之内不能找到其他的资金来源,那些一直受资助的贫困生将无法继续在学校里读书上学,这项工程也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这件事情无法令慕江吟不发愁,可却到底也还是想不到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断地思考着任何办法来解决这燃眉之急。 另一旁,闻函初在医院之中继续接受治疗和护理,尚未出院。 裴书雪曾经去看望过闻函初一次,但见得闻函初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便因此对他生出了一股怨气,这些日子便也一直没有再去看望过他。 她不去,闻函初便更落得清净,倘若有裴书雪在必然少不了吵闹,只有远离于她,他才能够真正安下心来静养身心。 闻函初的父母也一直忙于公务,尚无闲暇时间来看望于他,也只能够叫家里伺候着的张妈前去照顾于他。 这段时间,慕江吟哪怕在学校里的任务再繁忙,却也仍然没有间断去医院照顾闻函初,几乎每日傍晚,都会到那边去,对他悉心照料。 便是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为着资金的事情发愁,却也仍然没有因着这件事情分心,还是坚持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去到那边陪伴着他。 这一日下午,刚好是夕阳落山之时,裴书臣刚刚接受完了医生的护理,靠在病床上静静望着夕阳。 算着时间,这个时候刚好是慕江吟从学校里下班的时候,大概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带着自己做的晚餐到这边来陪他。 忽而在这时听到了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紧接着便是两声脚步在门口响了起来。 裴书臣只当是慕江吟,本欲转身望向她,可奈何绷带尚未拆除,他无法做出太迅速得动作。 “江吟,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啊?”他也只能先落下这一句泛着温情的话语,再慢慢转身。 “咳!”然在这时,所闻得的却并非是慕江吟关切的问候之声,而是一声带着威严与严厉的出自于中年男子的咳声。 闻得了这声音,闻函初的心不觉一惊,吃力地回过了头,却见得站在自己身前的,是那身着一身西装,面容冰冷的裴望远。 他大为震惊,怎生也没有想到裴望远会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自己的病房,他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大异而道:“裴伯父,您怎么会……” 第九十六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八) 裴望远那幽深的眼眸对着闻函初打量了一番,尽管见他面容憔悴,可从他的眼中却窥探不到一丝怜悯之意,只是淡淡地问候了一声,“你的伤可好些了?” 虽说是问候,可这声音之中分明充满了敷衍,与此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悦。 闻函初自是从中察觉出了他的来者不善,但却又不好有任何表态,也只能如寻常般礼貌回应而道:“已经好多了,多谢裴伯父关怀。” “嗯,好多了就好。”裴望远点了点头,他的眼中仍然没有任何温度,坐到了闻函初的床前,声音缓慢也听不到什么波澜,“前些日子,因这生意上的事情太过于繁忙,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看你,现在见你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 他的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而道:“都怪书雪这孩子太过于任性,以至于胡作非为而中伤了你。” “回去之后我也将她训斥了一顿,作为父亲,我也有管教不严之罪。今日代书雪向你说一声抱歉,还望你勿要于她做过多计较。” 从他的面色之中,自然能够看出他这道歉绝非真心,也不过是出于情面。 闻函初心知肚明,但却也未在面色上表露出一分不喜,还是如同对待长辈一般,和煦而道:“伯父言重了,在小侄的眼里,书雪一直便如同小侄的亲妹妹一般。” “作为兄长,自然是要包容妹妹的,小侄自然不会同书雪计较,也请伯父勿要因此事介怀于心。” 闻函初此言虽平和,却是十分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只是当她是妹妹,并无男女之意,也绝无结婚配之心,料想裴望远也得以从中感知到他的心迹。 果然,裴望远闻得此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好似真的着意到了他这一番话,他偏着头看着闻函初,似有一丝阴沉之色浮现在了脸上。 “妹妹?这么多年你都是拿书雪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的?” “自然是啊,伯父。”闻函初点了点头,他的双目之中,皆凝结着真诚,并浅淡一笑,从中看不到任何异常,并坦然而道:“小侄和书雪从小一同长大,小侄年长书雪三岁,自然有兄长之责。” “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一直如假包换,所以无论书雪做了什么事情,小侄都不会怪她。小侄会一直呵护她,爱护她,不论过了多久,都会永远将她视作亲生妹妹的。” 他的言语简明利落,三言两语便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言语之间,处处谈起兄妹之情,却是在暗中表明了自己对裴书雪并无半点婚配的念头。 “好一个兄妹之情啊。”裴望远轻轻弯了一下嘴角,眼角眉梢似乎沾染了一抹讽刺之意,就这样侧目望着闻函初,“你倒是巧舌如簧,是你们之间有兄妹之情是不假。” “不过我在这里,可得多提醒闻贤侄一句,你们闻家和我们裴家是世代之交,可是有婚约所在的。两家在几年前就定下了联姻之约,你父亲也有联姻之意。” “你和书雪从前是兄妹之情,可日后成了家,可就不能够再以兄妹之情自居了。这夫妻之份和兄妹之情是截然不同的,如闻贤侄这般聪慧之人,大概不会不明晓。” 裴望远这一番言辞属实直白,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也没有和他在兜什么弯子,直接便点明了婚约之事,断却了他的退路。 闻函初依旧面不改色,从容且温和的同裴望远,继续言说着:“裴伯父说笑了,如今已是民国,哪里还有人尊崇那旧时代里所遗留下的婚约之说呢?” “现在所讲求的皆是自由恋爱,生在新时代之人,哪里有人还做联姻之说?小侄知道当年所谓的婚约,也不过是家父和伯父之间的一句玩笑话,小侄自然不会将其当真。” 闻此言,裴望远不觉皱了一下眉,闻函初倒还真不算简单,是自己低估了他,不过即是如此,他便也不必再同他细说慢说。 只见他的面容一板,声音之中也更多了些冷酷,“我并没有同你开任何玩笑,你不要拿什么新时代的观念来搪塞我,婚约之事,乃是大事,从不是能够随意玩笑的。” “我不知你是真不明白,也好是装糊涂也罢,我此番前来,就是想要向你挑明。书雪是你的未婚妻,你也是咱们裴家未来的女婿。” “你为何会受伤,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你比我清楚。书雪纵然任性,也不是会随意动手之人,若非是你做事有失身份,她又怎会如此冲动?” “况且书雪她本无意伤你,至于为何躺在这里的人是你,这其中的缘由,想必也不需要我去细说。” “念在咱们裴闻两家之间的交情的份上,此事我们都不做过多计较。但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的身份,与不该来往之人保持距离,以免沾染些是非,于闻家,于裴家都不利。” 裴望远的话音落下到不觉令闻函初有些脊背发凉,果然还是裴书雪将当天事情的起因经过尽数说给了裴望远。 他此番前来哪里是探望自己,分明便是不满于自己当日所作所为,摆着所谓长辈的姿态,前来同自己说教。 可闻函初又怎会轻易服软,既然他已向自己挑明,那自己索性便也直言将自己的全数心迹同他表明。 “伯父,请恕小侄直言一句,小侄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行为欠妥之事。”闻函初的面色从容,声音朗朗,并无任何惧色,口中的每一个吐字都十分清晰坚定。 “那些所谓的婚约,不过都是无稽之谈,从未有人将其当真,小侄尚未婚配乃是自由之身,与何人来往都是小侄自身的事情,此事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再者,在这样的年代,所谓联姻也不过是为了稳固生意的一个纽带而已,它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 “既然两家是情谊甚笃的世交,是交情匪浅的生意伙伴,自然是没有什么能够切断这如同黄金锁一般被锁住的深厚关系。所以,也没有必要再系上一桩根本没有意义的联姻来维系。” “如伯父这般深明大义之人,自然能够理解,书雪是个好姑娘,将来自然能够相逢一个更好的良配。倘若他命定之人出现于他的身旁,那小侄定然会以兄长之名义献上一番祝福。” 第九十七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九) 将此一番话说出,闻函初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裴望远纵人老谋深算,可他最不喜之事,便是有人忤逆自己,而今闻函初同他这般抗衡,恐他定会因此愤怒而训斥自己,却不料他的神色竟未有露出半点变化。 闻函初的话音落下后,他先是沉默了几秒,并未开言,并又微微挑起了眼角,目光在闻函初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带了些讳莫如深之意。 良久之后,他方才用着那深沉的声音开言,一字一句中,皆带着让人瑟瑟发抖的不寒而栗,“不要和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你当我不明白你想的是什么吗?” “你如此抗拒和裴家联姻,莫不是你心中早已有了所属,究竟是何人何等姿色,竟会把你迷得如此鬼迷心窍,以至于连书雪这样身份的女孩,都敢拒之门外?” 听着裴望远这话,闻寒处不觉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身份?把身份当做婚配所看重的最高要求,这着实是过于荒谬和可笑。 或许在他这样的生意人看来,只有利益才是唯一。也罢,他这等无情亦无心之人,又怎会明白自己的所想呢? 只是对他这样的人,他自是不能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以免因此再生出是非祸端。 于是便也只能淡然而道:“想必是伯父过虑了,小侄一则不愿履行无意义的婚约,二则只是拿书雪当妹妹并无男女之意,至于其他的事情,那便是小直的个人私事了。” “呵,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裴望远冷笑了一声,并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你口里喊的是什么?你别以为我没有听到。”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也不会惹出这么多的是非,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会好端端的躺在这里?” “她的心机和手段真的是不浅,我那个混账儿子,还有你小子都被他给迷了心窍了,好好,真的是好极了呀!” 裴望远怒及反笑,重重地甩了一下手,“好啊好啊,看来是我高估你了闻函初,我原以为你是个有眼见之人,谁知被那个女人稍稍一勾引,你就被迷了心窍。” “行,你不是不想联姻吗,那我就成全你。你心里装着那个女人再跟我闺女成婚,我们也不惜再要你这样一个女婿,就凭你现在这个德行也配不上我闺女了。” “我告诉你,像书雪这样的身份,家世和才貌,想要同裴家联姻之人数不胜数,不差你闻函初一个。既然你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不仁不义。” 说罢,他的眼眸之中露出了一抹老辣与决绝之色,“既然你一意孤行,也休怪我,铁手无情,从此之后,裴家和闻家彻底断绝任何纽带,生意之事,从今日起你们闻家再别渴望着沾裴家任何光。” “我们裴家也不是没有你们闻家这一个伙伴就运转不了的,整个上海滩有无数企业想要和我们联营。这世界上可没有那么便宜你们的事情,你不是不想要这桩联姻吗?那也就别想和裴家再有任何关联。” “你不是喜欢那个女人吗?好,那就成全你们。你们最好永远别和她分开,牢牢给我锁死,这样也免得她再使用手段勾引我儿子。” “好话不多说,后会无期!”裴望远重重地落下了一句话,便愤愤转身而去,只留闻函初在病房之中。 虽说裴望远这一番言辞充满了暴戾,面上也是疾言厉色,可闻函初却并未生出分毫的不寒而栗之感,恰恰相反,此刻,心中却漾起了一种别样的释放和踏实。 从前最令他烦恼之事,便是自己的父母于裴望远之间所定下的那所谓联姻。虽说口头上的婚约做不得什么数,可既然是他们认定的事情,便是没有白纸黑字,也难以改变。 他们认定了要让自己与裴书雪联姻,恐怕自己也难能将其摆脱得掉。他一直想要同父母抗争,可奈何在父母的眼中,没有什么比所谓的利益更为重要,他们不会在意闻函初真正的心之所向是为何物,因而他很难将其说服。 而今虽然激怒了裴望远,但他也因此解除了那一直压迫于自己身上的那一桩婚约。裴望远不是意气用事之人,既然决定解除婚约,便不会再揪着自己不放了。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什么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了,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生意上联不联营的事情他不在乎,那些也不过是所谓生意人最虚伪的利益联合而已。自己的父亲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并不逊色于裴望远,就算没有了裴家的协助,也不会对其生意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左右这一日之事被父母知晓后,会引起他们对自己的一顿训斥罢了,只要能够摆脱这桩联姻,怎样他都不会在乎。 他生平最厌恶之事,便是被无端牵扯入那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局中,更不愿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托付在那利益关系之上,成为了那名誉与利益至上的牺牲品。 经此一番事,虽然惹出了轩辕大波,但能够了却心腹大患之事,便也算不枉了。 可谁曾料,想当裴望远刚刚走出闻函初的病房之时,便正好撞上了刚刚从学校下班赶来的慕江吟。 慕江吟也未曾想,竟会在此时遇上裴望远,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刚好瞧见了他,那透着阴鸷的目光,她的心不由得一惊。 然却也只能微微俯首,并伴随着礼节淡淡地招呼了一声,“裴老板。” 裴望远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只是那含着音质的眼眸之中,更多了一抹锐利,锁定在了慕江吟的脸上,在她的脸上一扫而过,那目光之中,带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阴狠。 一扫而过后,他又狠狠地剜了慕江吟一眼,便转身决然而去。 当他从自己的身侧走开后,慕江吟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背影之中,似乎都带着阴暗,这不觉让慕江吟生出了些心惊肉跳之感。 第九十八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十)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提心吊胆的紧张,她立刻奔进了闻函初的病房,但见闻寒初坐在了病床上,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收了紧,连声音之中都泛着掩盖不住的担忧,“函初,你没事?” “能有什么事儿啊?”闻函初淡淡一笑,面色平和,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已经好多了,再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便是听他如此说,慕江吟却也仍然没有放得下担忧,她的眉心微微凝了起来,走至他的身侧,慎声而问道:“刚才我看到,裴望远来你这边了,他对你做了什么,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千万不要瞒我啊。” “刚刚他确实是来了。”闻函初也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平和,轻声而道:“他也不过是过来看望我一下而已,说是什么她女儿伤着了我,他理应前来赔礼道歉。” “我也早知道他哪里会有那么好心,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谁又在乎他的道歉呢?” “当真是这样吗?”慕江吟对闻函初的话半信半疑,她的长睫颤动了一下,回想着裴望远刚刚望向自己的目光仍旧觉得不寒而栗,“刚刚我看他的神色并不对,他是不是又同你说了些什么?” 闻函初听了这话,却反是清浅地笑了一笑,并抬起头来,轻呼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被你猜着了,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他确实是又和我说了些什么,不过不是坏事,是好事。” “好事?”听得了这话,慕江吟却更甚摸不着头脑,“他能同你说什么好事啊?” 闻函初会心一笑,将所有的事情尽数道予了慕江吟,“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我来说确实是好事无疑。” “他取消了我和裴书雪之间的那一桩所谓的婚约,以后再也不会拿这个来绑着我,束缚着我了,没有了联姻这一事,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件欢喜之事呢?” “真的是这样?”闻此言,慕江吟颇有些意外,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他不是一心想着要让你同裴书雪结为姻亲,好稳固你们两个家族之间的生意纽带吗?他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答应了解除婚约之事?” “只要能够逼得他解除婚约就是好事。”对此事,闻函初并没有同慕江吟细谈,只是浅淡地一概而过,“只要我不肯答应,他也没有办法硬逼我接受这所谓的联姻。” “那天的事情闹出了如此风波,想必他也不会不知道此事皆是由裴书雪而引起。以他对女儿这般宠爱,定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的。” “所以说他便不再打定那一个主意,我也不必在与他们裴氏系上那样的关系,如此两情,又何乐而不为?” “若真如此,那也的确是一桩好事。”听他此言,慕江吟的心才放下了些,与此同时也为闻函初而喜悦,“这是你一直忧虑的事情,若经此一事,能够逼得他解除婚约,也算了却了你的心头之事,如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可当她的话音刚落下之时,心弦却不由得又是一紧,忽然之间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了眼,神色之中也绷起了一丝紧张,“可是这样会不会引起裴望远心中的不快,他一心想结姻亲,如今却因为这种种事端而将其退出,也不知他是否心中意平。” “刚才看他的面色,像是心中有恨意。” “若是他就此记下了仇,会不会做出与你不利之事?” “放心,他没有心思做那么多的计较。”闻函初摇了摇头,对此事丝毫没有顾虑,只是淡淡而道:“他心中自然是会有不平的,不过就算他不平又能够怎样?” “他会做的,也不过就是断绝了和闻家之间的生意合作,解除了所有的纽带。他满心所念的,只有他在生意场上的事情,没有了闻家,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下一家,好稳固他在生意场上的地位。” “对我们而言,也不过是失去了一个生意上的依傍而已,这些事情便交给他们去做,又不是没有了陪嫁,便维持不下去的。” “我向来不喜因利益而结成的盟友关系,也不愿意与他们裴家再有过多的往来,如此这般,倒也算作是一了百了,也解决掉了所有的麻烦,又何乐而不为呢?” “那样便好,那样便好。”听闻函初这样说着,慕江吟也才真正放下了心,“若是这样,看来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倒是应该同你说一声恭喜了。” “确实是喜事。”闻函初的颊边沁起了一丝清俊的笑容,眼眸之中泛着温和,“看来一切都是早有定数的,这一次,非但保护了你的周全,而且还为我解决了这一桩心头事,就算是受了伤也值了。” 了结了这一桩心事,慕江吟自然替闻函初感到开心,可她又如何看不出闻函初这样说,是故意宽慰她,想要让她不要因为他因自己而受伤而感到自责。 他的这一份用心如同绵绵溪流一般的涌入了他的心底,不觉让她更生出了些暖心与感动。 她细细地瞧着他面上的气色,但见他比起前些日子,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不再像最初入院时候那样的苍白憔悴,嘴唇之上也多了些红润的血色,她便也更多了些安心。 她坐到了他的身侧,望着他的面色,细心而问道:“这些天恢复的如何,你的头还痛吗,还有没有觉着哪里不是?” 闻函初含笑温声而道:“医生说我基本上都已经痊愈了,这些日子感觉也好多了,伤口愈合了,也不会再疼痛了。” “如若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大概三天之后,就能够办理出院手续了。” “那太好了。”闻此言,慕江吟的脸上也露出了悦然的笑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原以为还要过些时日,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康复了,到底还是你身体康健。” “身体康健只是一说,不过还要多亏了你呀。”闻函初却摇了摇头,温颜笑道:“数一数住院的这些天,你不知道给我送了多少滋补的膳食,过来陪了我多少次,家里的姆妈都没你细心。” “我能够这么快的康复出院,论功劳,还得你是第一。” 第九十九章 人情冷暖犹自知(十一) 闻函初虽然字里行间像是在玩笑,可是那充斥着玩笑意味的字字句句,却渗透着无穷无尽的真挚真情。 “好了,别说那些了。”慕江吟也只是莞尔一笑,将自己包好的粥端到了闻函初病床上的桌子上,轻声道:“光顾着说话,再一会汤都好凉了,今天给你炖了大补鸡胗汤。” “我也是刚刚和家里的厨子学会了炖这道汤的,也不知道第一次做这种汤的味道是否合口味,你快尝尝。” “嗯,大补的鸡胗汤?”闻函初的眸子在眼眶之中一跃,显然新增了不少兴趣,扶着床沿坐直了身子,“你真的是每次煲汤都能换出不同的花样来,说得我倒还真有些饿了,快叫我尝尝,味道如何?” “你先别动,小心,我来,你慢着点儿。”慕江吟对闻函初还是那样呵护备至,以防他的伤口受到触动,她不肯让他移动分毫。 她自己将餐盒打开,并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汤端到了闻函初的面前,处处都渗透着细心入微,并轻声叮嘱而道:“快喝。” “谢啦。”闻函初倒也爽朗,接过了慕江吟地来的汤碗,便将其端起,将那寄生汤送入到了自己的口中。 那味道香鲜而不腻,入了口便是满口的芳香,饮入了腹中也还带着腾腾的热气,足够煨暖着傍晚的寒凉。 便是一碗热汤一饮而尽,入了肺腑,却也还带着那让人回味无穷的余温。 “这个味道好啊。”闻函初用手巾轻轻试了试,嘴角仍然在那鲜香的味道之中回味着,并赞叹而道:“江吟,真没有想到,你不但教书讲课是能手,连煲汤的手艺都能够如此了得呢。” 可闻函初的话音落下,却未得到慕江吟的回应,她默默望着窗外,眉眼之间不觉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愁思。 闻函初这一边的事情刚刚让她的心安放下,可是另一旁的愁事却不觉又涌入了心房,始至终都无法消散得去。 面对裴书臣的突然撤资,这项工程虽然还在继续着,可是后续的资金来源却仍然没有眉目。尽管她一直宽慰着校长,不要担心自己,自然会想到办法,可这到底远远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外。 这几天身旁还有其他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让他无法分心乏术,专心去思考着教育资金的筹集方法。 如今,这一旁的是让她安下了心,那些愁绪却又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时时刻刻都不能够做到彻底地安心静心。 闻函初见他的神情呆滞,没有回应,便又向她靠近了一点,再度朝她呼唤了一声,“江吟!” “啊?”闻得了这一声呼唤,她才回过了神来,转头面向文涵初,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情不自禁又失了神。 她立刻拢了拢发丝,将自己的思绪整理好,以防让闻函初看出什么异样,争做寻常状一般的向他轻声问道:“都喝了了,这汤的味道可合心?” 细心如闻函初,又怎生会瞧不出他眉眼之间那未曾散落的愁绪? 她的眉心稍稍一聚拢,神色之中也多了些郑重,细细地凝望着慕江吟,并带着些谨慎地朝她问道:“江吟,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心事,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啊……没有的,哪里有啊?”慕江吟先是愣了一下,随之又从唇角牵出一丝笑容,来掩盖住脸上的惆怅,故作无恙之状,“你的事情就是大事,你马上就要出院了,我还能够有什么心事?” “真的吗?”闻函初仍旧凝着眉心,似乎并未轻易相信慕江吟的话,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凝结着关切,“可你看起来分明就像是有什么愁思的样子,如果真的有什么烦恼,你一定要和我说说,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啊。” “嗐,哪来那么多烦恼啊。”慕江吟摇了摇头,并笑了笑,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不过是学校里学生的一点小事而已,我是在想那个新来的学生的父母能不能够被说服,同意让孩子到学校读书学习。” “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如若他的父母不同意,大不了我们就头再多和他谈谈便好,这能够算得上是什么烦恼啊。” “原是如此。”听得他这话,闻函初才点了点头。 现如今,在上海滩步伐有一些适龄孩子的家长仍然抱有老旧观念,认为女孩子读书学习没有用,并以各种借口不让他们接受教育。 而慕江吟是非常看重对适龄孩子的教育的,如若孩子的父母不肯同意,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父母同意。 所以这样的事情对慕江吟来说并不算是小事,慕江吟会为这件事情而多费心思,也是寻常之事。 听慕江吟这样的说辞,在闻函初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信,如此,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轻地道了一句:“你呀,在教书育人,这一方面真的是操了太多的心。” “该解决的事情,终归是会有解决的方法的,你是时候也该让自己放松放松,不要总让自己紧紧地绷着这一根弦了。” “嗯,你说的没错。”听了闻函初的话,慕江吟微微垂下了眼眸,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在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神情,可心中的那一份愁绪却终究挥之不去。 纵然闻函初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的那一番话却是真真落入了她的心中。会有解决的办法?而今,面临着这样的困境,当真能够轻易就找到解决的办法吗? 就算真的有,一切恐怕并非是那样的容易。 也罢也罢,多虑终归无益。 慕江吟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思绪压住了心底,并又转头面向了闻函初,“你已经做了好久了,这会儿应该躺下休息一下,来我来帮你。” 说着,她便撤除了病床上的桌子,将剩余的汤碗收拾了好,并又轻轻扶着闻函初躺在了枕榻上。 第一百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一) “我来再给你做一会儿康复按摩。”他做到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并用自己的双手按在了闻函初的太阳穴上。 她的动作细致且娴熟,一边按摩着,一边对他轻声说道:“如果我的力度大了,或者是小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闻函初闭上了双眼,享受在那一份浅淡的温柔之中,“有劳你了。” 慕江吟没有再多言,只是细细地为他按摩着穴位,在闻函初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眉心之处,却不觉又凝上了一抹愁绪。 那些烦心之事,到底还是笼在了她的心头挥之不去。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接二连三地接踵而至,那些困难究竟何时才能够迎刃而解? 在慕江吟的悉心照料下,闻函初的伤势恢复的越来越好,不多时,便已经病愈出院。 出院之后,回家又休养了几日,整个人便彻底康复,又回归到了军营大队中,进行正常的军人训练生活。 这一日下午,慕江吟结束了这一天的教学课程后,带着校园的学生到操场上进行自由活动。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望着那一群孩子们在操场上尽情地嬉戏玩闹,慕江吟则坐在操场一侧的凉亭上静静地观望着他们。 但见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飞扬的神采,身上那蓬勃的朝气,慕江吟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一抹温柔和煦的笑容。 每日陪伴着这些单纯可爱的学生,于她而言,便是最简单平凡的幸福快乐。 可是望着望着,她的眉眼之间却不觉又添了一缕淡淡的愁绪。 现如今孩子们仍然可以在这校园的蓝天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自由地读书,学习并玩乐,可是这样的现状却不知能够维持得了多久。 自从裴书臣解除了合同撤资之后,资金来源便减少了多半,现在的支出越来越多,所留存下的资金数量也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恐怕没有多余的资金再来资助学生们读书上学了。 以目前这样的形式来看,就算他们剩下的人努力筹集资金,也最多只能维持这些孩子不到两个月的学费与学杂费。 如若到时候真的想不到办法,恐怕他们只能够被迫停学,中断学业了,如此一来,当初所花费的所有心力都等同于前功尽弃。 他们的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丝毫不知自己这样的生活,恐怕不能够持续下去,又哪里知晓慕江吟此刻心中的烦恼呢? 殊不知,慕江吟越是看得他们这般欢喜无忧的样子,心中的愁绪便越深。一个月了,她已经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可却到底也没能够找到真正治本的方法。 “江吟,江吟!”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他的思绪打断,回过头,但见闻函初身着一身军装,站在自己的身后。他那颀长的身姿挺立,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函初?”慕江吟停止了思绪,并站起了身,颇有些惊异地望着他,“你今天怎么来这里了呀?” 闻函初轻轻扬了一下嘴角,目光之间浸透着一缕清和的柔意,“这不是是才刚刚回归军队,今天的任务少,下午就已经完成了,便想着趁空余时间过来看望看望你。” 慕江吟也是轻浅一笑,并拢了一下耳旁的发丝,“一声不响地来了,我都还没发现你在这呢。” “怎么这么快就回归军队了呀?”慕江吟望向闻函初的目光之中,仍然带着深深的挂切,“身子恢复了吗,你这么快回归军队,不会对你的病情恢复有影响?” “放心,我都已经彻底恢复了。”闻函初将头扬了起来,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神情与容光焕发的面色,“医生和我说,我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绝对不会有复发的可能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和一个健全人无异了。” “再说毕竟军队里的事务较多,况且最近国内的局势不稳,只恐到时候还会有外国人再来国内作乱并侵略我们的百姓。” “所以我们必需要抓紧训练,增强体魄以备不时之需,一分一毫都不能够懈怠。而我又是队长,这个时候更是不能够松懈,必须要抓紧回归,带着队友们一同训练,一同工作的。” 但见闻函初面上泛着红光,已无苍白与憔悴之色,慕江吟的心才安了下来。可他却仍然免除不了对闻函初的挂心,便又一次对他叮嘱而道:“就算是痊愈了,你也不能够疏忽啊。” “训练自然重要,但你的身体也重要,你毕竟才刚康复,一定要注意休息,万事都不要逞强。如若不然的话,只怕对你的身体会有所不利,这样只会更影响到你未来的训练啊。” “这些我都知道的。”闻函初点了点头,并莞尔一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既然觉着自己能够回归军营,接受正常训练了,就一定是可以的。” “我绝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的,毕竟我这做军人的身子骨大有用处,定然不会叫自己的身子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损伤。” “嗯,你自己清楚就好。”听他这样说着,慕江吟便也放下了心,轻轻点了点头,又坐回到了凉亭的座椅上,对她轻声而道:“训练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 “好。”闻函初点了点头,并坐到了慕江吟的身旁,同他一同观望着操场上那自由活动的中年学生们。 但见那神采飞扬,充满着青春活力的身影,闻函初的眼眸之中,也荡漾起了一抹神,往且欣慰的神色,一边望着一边缓缓而道:“他们这个年纪真好啊,可以在杨柳绿荫的庇护下,安心的读书学习玩耍。” “一个个都是那么的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看着他们到让我也想起了当初属于咱们的那一段校园时光呢。” 说着,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之中更增了一抹祈盼与希冀,“他们有机会能够在这样好的环境下读书学习,也希望他们能够有上进之心,不辜负他们父母与老师的期待,将来成为国之栋梁。” 第一百零一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二) “将来……”慕江吟口中轻轻地念了一声这两个字,目光停留在了那奔跑在操场上的孩子的身上,不觉增了一抹淡淡的惆怅。 几秒过后,她又将目光微微低垂而下,眸中带了几分若隐若现的黯淡,像是在自言自语地低低呢喃了一句,“也不知是否能够等得到那一天……” 她的话似完未完便戛然而止,化作了一片无声的沉寂,笼着些无以言说的惆怅在她的身上,像是带着难以启齿的忧郁。 闻函初侧目望着她的面容,如他这般细心,不会窥探不到他眼眸之中所闪烁着的那一抹淡淡的愁色。 他的神情之中也多了些慎色,向慕江吟微微靠近了一点,轻生且细心而问:“怎么了,江吟?” “啊……”慕江吟这才从那愁思之中收回了思绪,他轻轻眨了几下眼,便立刻整理好了自己的神思,故作无恙般的模样,平和地道了一句,“没怎么呀。” “不对,你分明是有事。”闻函初的眉心一聚拢,脸上更添了些严肃,慎声再次而道:“看你的样子,分明就是有心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发生什么事情啊?”慕江吟努力做出一副并无所谓的样子,清浅地笑了一笑,云淡风轻而道:“你呀,就会多想。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吗,还有什么事情能发生?” “不对,你分明就是在瞒我。”闻函初却是一口咬定,只见他的眸光聚拢到了一处,像是在凝思着什么。 凭借他对慕江吟的了解,和他这般细致的内心,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暮江吟之所以会露出这般神思不定的样子,竟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令她心生忧愁的事情。 既然她不肯直言,那他便也只能够细细分析揣摩,“前段时间我在医院的时候就见你,总是心不在焉的,常常自己一个人默默出神,也不知道你是在想什么。” “当时也没有多问,可是现在看你还是这个样子,你肯定是有什么心事,自己一个人闷在了心里。” “我刚刚在说,希望他们将来都能够成为国之栋梁,而你却突然又说了一句,不知能否等到那一天。” “为国家培育栋梁之才,悉心教导这些莘莘学子,这可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和梦想啊,你怎么会突然说出来这样的话?” “如果我没说错,是不是学校或者是学生这边出了些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在为了这些事情发愁?” 闻函初的话音落下,慕江吟却是默默垂着头,一阵哑然。像是一股泉水冲过了她的心门,照见了她印在心底的心事。 果不其然,到底还是闻函初,自己不论有何种心事,终归还是难能将他相瞒而过的。 可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了的,就连他也无法为自己提供帮助,他又大病初愈,自己又如何能够同他说这件事情再去费他的神,分他的心? “我说得没错,是因为这件事,江吟?”见慕江吟沉默不语,闻函初便更加确定,只见他的神色之中更多了些严肃,“学校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和我说呀,别把心事一个人闷在心里。”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想想解决的办法,我都和你说过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别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啊。”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也会不安的,你要是一天不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心就一天不能够安得下来?” 在闻函初的步步追问之下,慕江吟自是自己终归还是瞒不过他,如此,便也只能向他吐露了事实。 只见她微微转过头,望了闻函初一眼,眼眸之中融着那一缕淡淡的惆怅,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默然将头转了回来,又暗暗垂下了眼眸,低沉的声音之中掺杂着丝丝无奈,“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确实是学校出了一点问题,至今还没有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所以……” 慕江吟的话音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她心中不觉彷徨。毕竟此事不是一件可以云淡风轻地描述出来的小事,她内心纠结着,不知此事该如何同闻函初去言说。 可闻函初的眼中却生出了一抹急切,他的双眉聚拢到了一起,声音中也更多了些焦灼之意,紧迫地朝她问道:“学校里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快说啊,是有人反对咱们资助学生读书吗?还是说咱们的教育工程受到了什么阻挠?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函初,你别急。”慕江吟转过头来,轻轻地安抚了一下闻函初,又翕动了一下唇瓣,“是……” 她咬了一下嘴唇,终归还是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毫无保留地道给了闻函初,“是在教育资金上出了些问题,裴书臣前些日子来学校提出了解约合同,撤除了所有的资金,他的团队也退出了我们的教育工程。” “没有了他那一边的投资,这边的资金也缺失了大半,现在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去申请资金,也没有办法补全那缺失的部分。” “现在学校所剩下的资金维持不了他们多久的校园生活了,也不知道在剩下的资金用完之前,能不能够找到其他的解决办法……” 慕江吟的话音越到最后,便越是低沉,茫然之中,又渗透着无助与酸辛。 “啊,怎么会这样?”听他叙述完此事,闻函初也不觉大为诧异,“当时的教育投资不是裴书臣主动提出的吗,他当初还信誓旦旦的说,只要有他在,就一定能够将这项伟大的工程开办下去。” “这才过去多久,他就提出来要解约。他是生意人,也知道提前解约合同对自己信誉度的影响是什么样的。” “他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实在不像是一个生意场上之人能够做的出来的事情,这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了?” “江吟,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是忽然变了卦,还是说另有其他原因。” “不知道。”慕江吟只是默默地摇着头。 第一百零二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三)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啊。”她的面色淡淡,并没有因此生出过多的激动神色,只是暗含着眼角眉梢的那一缕愁容,暗暗而道:“他也没有和我说是什么原因,只是来了这里,便和校长谈要解除合同。” “或许是因为那天裴书雪闹出的风波,也或许是因为裴家不允许他再做此事,可不论是因为什么,他都有这个决定的权利,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多言多问。” “他本就不是教育工作者,做这些事情是他的义务,但并不是他的责任。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怎么挽留都不会有任何用处。” “我也只不过是这里的区区一位教师,当初是他主动提出要加入教育工程,资助学生读书的,现在要解除合同,也是他自己的想法,我没有权利要求他留下来。” “他这一解约,便带走了大量的资金,那些被他筹集而来的志愿者,也因为他的离开,一一离开了。这样一来,这整项工程如同失去了房梁一般,变得岌岌可危。” “校长那边我也和他说过,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可是我找了其他的志愿者和加入这项工程的人员商量,尽可能的多筹集出一些资金,可终归还是没有办法弥补得上这些空缺。 “可不管怎么样,我是教育工程的发起人,不论工程面临了怎样的困难,我都不能够对此置之不理。” “但毕竟我的能力有限,仅凭着我这一点工资与父亲给的资金,是根本不能够解决的了实际问题的。”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若在这笔资金用完之前,不能够找到下一笔资金的来源,恐怕这项工程就要被迫中断,这些孩子也不能够安心的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了。” “唉,这倒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听慕江吟说着,闻函初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困难所在,他也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集中了思绪,认真地凝思了起来,“说实话,裴书臣的那一支队伍确实是这项工程的重中之重,没有了他的那一支队伍,这项教育工程就如同失去了重心。” “要怪就怪我们当初太信任他了,以为他真的能够一直去做这项工程。可没有想到,他信誓旦旦去签下的合同,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解约了。”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又该怎么样才能够尽善尽美的解决呢?在这资金来源的问题上,还确实不容易解决。” “函初,你不要为这件事情费心。”慕江吟只恐会引起他的焦虑,便连忙又对他道:“这件事情虽然难办,但并不代表办不成,我现在正在和学校其他的老师一起想办法,大家齐心合力,终归能够找到下一笔资金的来源的。” “我只是随口和你说一说,当倾诉而已,你这才大病初愈,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给自己再增加烦恼。” “你在军队还有那么多需要忙的事情,不要把太多的心思花在我这边,毕竟你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不,这并不是什么烦恼。”闻函初摇了摇头,转头望向了慕江吟的眼眸,他的双眸之中含满了真切与真挚,“我也是这项教育工程之中的资助人,遇上了这样的困难,我怎么能够对其置之不理?” “这项工程是我们花费了好多心血才创办的起来的,绝对不能够因为资金的问题就中途中断,我们所耗费的那么多心血也绝不能够因为这一点困难就前功尽弃。” “我必须要在尽快的时间内帮你想到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教育工程计划必须要顺利的进行下去,不能够有一点失误。”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微微思忖了片刻,眼眸之中更多了些严谨,并对慕江吟慎声而道:“这样,江吟,我在军队里也认识许多朋友,回头把这件事情和他们说一说。” “他们都是热心之人,想必他们也能够愿意在这项教育事业上出一份力,帮助那些学生们读书学习。” “并且我让他们呼吁更多的人加入这项工程之中,尽可能的为教育事业多筹集一些资金。虽然不知道能够维持得了多久,但至少能够多维持一时算一时。” “在维持住现状的情况下,我们再想办法试一试能不能够找到更大的资助方。在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把这项工程的名声打得更响一些,只有让众人都了解到我们的决心和初衷,才能够被我们的宏伟心愿所打动。” “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吸引到一些对教育事业有兴趣的品牌公司,并且愿意成为我们的投资方,那这件事情就有眉目了。” “江吟,你说,我们暂且先这样去办,如何?” “嗯……”慕江吟稍稍有些犹豫,她思量了一下,转过了头,颇带着些忧心地看着闻函初,“这个主意倒是可以,只不过做起来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在军队那一边还有那么多的紧急任务要处理,又哪里有多余的空闲时间来帮我去问这些事情,这样对你来说,未免有些太辛劳了。” “嗐,这算不得什么?”闻函初对此,却丝毫不在意,只是爽朗地摇了摇头,“最近军队里的事情并不忙,我足够抽出空余时间去打探这些事情。” “到时候我多集结一些人力,众人拾柴火焰高,根本不需要耗费什么神力的,就是动动嘴,这样简单的事情。” “江吟,你在这里也不要过于忧心,安心做好你的教学工作就好。其余的事情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说着,他的唇角又扬起了一抹笑容,笑容之中凝结着自信,又带着奋发的力量,像是在对慕江吟劝慰与鼓励,“你放心,我承诺你的事情就一定会把它做好的。” “我向你担保,只要有我闻函初在,这项伟大的教育工程就绝对不会在中途半途而废的。” 但见闻函初脸上的那一抹坚定与爽朗,像是有一股力量渐渐滋长在了慕江吟的心底。虽说事情还没有眉目,可她的心却好似在无声与无形之中多添了一抹深重的依傍。 第一百零三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四) 与此同时,更是一股暖流流经心底深处,带着些暖意包裹在了他那陷入迷雾丛林的内心。 闻函初那坚挺的眉目似乎是带有着与生俱来的力量,只需望见他,便足以叫她的那些安然,散尽所有的迷茫与惶恐,成了心中最坚实的那一抹力量。 “嗯。”她点了点头,心中的惆怅也已散去了大半,唇角也泛起了一抹浅淡温和的笑意,“函初,谢谢你。”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真诚的感激与流经心底的感动。 话音落下后,只见她的长睫又轻轻一闪动,像是一缕春水浸透了他的眸底,带着些微微的光亮,落在了闻函初的眼眸上,落下了由心而发的一句话,“有你真好。” 仅仅四个字,凝结着一抹无可替代的深厚力量,却是倾注了心中全部的真意,简洁利落之中,所透着的是心中最无可替代的真挚与真情。 闻函初的眸光也如同一缕微阳一般渐渐散漫而开,温和之中渗透着淡淡的情真,是无可替代的柔情,这一份清浅的真切,世上唯独予以他一人。 眸光交融之间,便是这人世之间最尽善尽美的心有灵犀。 半月后。 一切仍然如同寻常模样,似乎什么都未曾改变。慕江吟每日里在学校教书讲课,闻函初病愈之后也回归到了队伍之中,继续做训练。 他答应慕江吟的事情,从未有一刻忘记,便是在军队里的事情再忙,也一直在利用着自己的休闲时间去帮他筹划筹备资金的事情。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尽心尽力确实起到了不小的效果。 他将这件事情说给了军队之中的队友听后,那些义薄云天的队友果然没有对教育工程的困窘作壁上观,他们都纷纷选择出资资助这项教育工程。 经过了大概一个星期左右的宣传与招揽,又招收到的一大批愿意投身于教育工程事业的资助者。 他们所提供的资金数量也不在少数,虽然不能够一直支撑下一整个计划,单车事故,这些学生在短期之内的各项费用都能够顺利支出。 为此,暂缓了工程之中遇到的困窘,计划也继续维持了下去,并没有在这段最困窘的时间里出现任何纰漏。 这一日,放学铃声刚刚打响,慕江吟将学生逐个送出了校园后,便拎起了背包准备回家。 “江吟,江吟!”刚刚出了校门,便见得闻函初急匆匆地朝着自己走了来。 明明是初中微冷之季,迎着那瑟瑟寒风,他的额头之上,却密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双颊也泛起了一层酡红之色。 当他跑来之时已是气喘吁吁,像是为了什么重要之事,专程奔赴到此。 “函初?”此时此刻见得闻函初,慕江吟不觉有些意外,她诧异地看着他,讶然而道:“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又筹集到钱款了吗?” 闻函初摇了摇头,稍稍平缓了一下后,方才喘匀气息。 只见他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抹淡淡的星光,眼角眉梢之间充斥着激动与欢喜,声音也照比平时提高了几个度,“喜事是大喜事啊,江吟,找到赞助出资的事情有眉目了!” “真的吗?”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一跃,连忙提起了精神,对闻函初慎声问道,“是有集团愿意做此项工程的出资方吗?” “对的对的,没有错。”闻函初连连点头,声音之中充斥着不可遏制的兴奋,“我们刚刚联系到了佳云集团的总经理,他们了解了咱们的教育工程后,显然对这边的慈善工程很感兴趣。” “我和他们说了咱们这边的具体事宜,他们也有意愿为教育事业做一些贡献。我看他们那边的意愿是很强烈的,如果真的商谈好了,他们也愿意签订合同。”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长长久久地加入这项工程,去做咱们这项教育工程的最大出资方。” “那个总经理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我看着这希望也是蛮大的。所以赶在今天你下班之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这一切就要看你的抉择了。” “竟然真的找到了!”对此慕江吟不觉万般惊喜,原以为再次找到一个如同裴书晨那样资历雄厚的出资方如同天方夜谭,却没有想到,在闻函初的张罗下,竟然这样快的找到了。 她的眼眸之中,也闪烁出了一抹光芒,并上前了一步,声音之中也含着欣然,“加云集团可是整个上海滩实力数一数二的企业集团,如果那边愿意作为教育工程的出资人,并且签订长久合作的合同,那个资金上的问题就足以全部解决了。” “函初,你的消息准确吗?”慕江吟在欣喜之余,却也是万分谨慎,再度向闻函初确认而道:“那边的总经理是真的愿意和我们进行商谈吗?” “千真万确。”闻函初点头,十分确定,“我已经和那边的总经理说好了,所有的事情也都做好了打点,现在就等着你们这一边的消息呢。” “我和他们说,如果育才中学想要同他们商谈,就派代表到佳云集团去找总经理细谈这件事情。” “所以江吟,如果你愿意做这个代表的话,对,你就抽一个空闲的时间到那边去找总经理去谈。” “那边已经了解了学校的状况,你只要过去和他们谈及你的想法和注意事项便好,其余的事情都不要担心,我都已经和他们说好了。” “嗯,好。”慕江吟立刻点头,眼眸之中仍然闪烁着一缕含满了热忱的光芒,振奋而道:“明日我就和校长说,尽快抽一个空闲的时间去找总经理去商谈。”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那便一定要谈成,我必然要竭尽全力。若此事得以成功,那教育资金的事情,就彻底能够得到着落了。” 这件事情对暮江吟来说无疑是一个天降惊喜,因此,她是必然要认真将其对待的。她跟校长与学校的领导商量之后,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由他作为育才中学的代表前去找佳云集团的总经理去详谈此事。 第一百零四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五) 这件事情对慕江吟来说无疑是一个天降惊喜,因此,她是必然要认真将其对待的。她跟校长与学校的领导商量之后,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由他作为育才中学的代表前去找佳云集团的总经理去详谈此事。 慕江吟无论是应变能力还是口才,都相当了得,众人年纪轻轻,但在整个学校之中也唯有他是最适合去商谈此事之人。 便是面对那阅人无数的总经理,她也未有丝毫的惶恐和畏惧,在他的面前,依然如同从前那般沉静自若,侃侃而谈。 那佳云集团的总经理的确是一个目光开阔且有悲天悯人情怀之人,听得了这所学校的经历,以及慕江吟那宏伟的目标和志向,他心中也对其极为动容。 因而并没有费什么力,便谈成了这件事情。 “慕老师,这边我已经将合同签署上我们公司的署名了。”那总经理将合同签署完毕后,又将其递还给了慕江吟,并道:“从此之后,我们佳云集团便成为育才中学发起的这项教育工程的长期出资人了。” “请你们放心,我们佳云集团向来言而有信。既然已经签了五的合同,这五年之内,我们就绝不会在资助学生读书与教育出资上出任何纰漏。” “三日之后,我们会将需要的资金送到学校,也会在号召其他的集团积极踊跃加入教育工程。如此一来,也算是做了一件有利于国家发展的事情了。” “我们作为出资人,有责任也有义务,日后,不论学校出现了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不遗余力的给予其帮助。绝无可能会像上一个投资人一样,提出解约合同之事。” “好的,多谢总经理。”慕江吟双手接过了那已经签署完了的合同,但见那清晰的字迹,她的心中不觉泛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激动之情。 然她却并未将喜怒露在面庞之上,脸上仍然是镇定且喜怒无惊的模样,只是含了一缕淡淡的笑容,礼貌且从容地向那总经理致谢而道:“多谢总经理肯不遗余力地对教育工程进行援助,这份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倘若那些孩子能够在您的资助下习得知识,并成为国之栋梁,那您在整个神州便都是有功之人。” “您的善举我们铭记于心,我亦会叫学校相助宣传该公司,尽可能地相助该公司获得更大的名望。相信在我们的合作之下,这份爱心教育工程一定会创办的,越来越好。” “慕老师,您客气了。”那总经理和蔼地笑了笑,“能够为这份希望工程助力,对我们而言也是莫大的荣幸,也由衷的祝愿该项工程越办越好,更祝愿慕老师桃李满天下,祝愿这些学生们将来都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成为国之栋梁!” 与那总经理商定完毕后,慕江吟便带着合同走出了公司,回到了育才中学。将合同带到校长那边的时候,校长得知成功后也万分开怀,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解决掉了这一桩心头大事。 有了佳云集团的援助,再也不用怕教育工程会因为资金的事情中途中断。与此同时,校方也颁发给了慕江吟优秀教师的称誉,慕江吟也因此也成为了整项教育工程中的大功臣。 “这是我们这个季度的出资,先送到你们财会这边。”校长办公室,佳云集团的代表人带了一沓厚厚的资金递交给了校长,并说道:“这是我们公司所出的第一笔援助资金,目前是留给贫困生作为学费与学杂费的。” “等我们这边的资金整合好后,我们还会再送上一笔给该校修建校舍与校园建设的资金,如若校方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同我们直言,只要能够帮得上忙的,我方定然会鼎力相助。” “好好,实在是太感谢了。”校长接过了这一沓厚厚的资金,脸上皆是振奋与欢喜,并连连道谢而道:“佳云公司当真是我们育才中学的大贵人,有了你们的这些资金,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教育工程开办不下去了。” “校长,您不必客气。”那代表人微微一欠身,也是十分礼貌恭敬,“这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能够为教育事业做出一份贡献,也是我们公司的荣幸。” “倘若无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公司里还有事务,我们不便在此地多做耽搁,祝愿该项教育工程越办越好。” “既然你们还有事务,那我们便也不强留了,由衷地希望该公司能够更上一层楼。”校长也点了点头,并对身边地秘书道:“小吴,送客。” “好的,校长。”秘书小吴点了点头,又对身侧的那代表人而道:“先生,您随我来。” 说罢,小吴便将那代表人从校长办公室中带了出去。 此时此刻,慕江吟刚刚上完了一节课,手中捧着一摞国文教材,从教室中走了出来,刚刚好瞧见了那代表人,从此地离开的身影。 她朝着那旁望了一眼,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佳云集团的代表人,她的心不绝一跃,立刻走到了校长的办公室中,整个人凝聚起了精神,慎声对校长问道:“校长,是佳云集团的人,来了吗?” “慕老师,你快快快快过来。”校长见到了慕江吟,连忙激动地朝他招着手,脸上仍然荡漾着激动与欢喜,手中掂着那一沓厚厚的资金,兴奋而道:“成了成了,都成了,佳源集团已经派人把资金都送到咱们这边来了。” “再过段时日,他们还会再送资金,现在这些钱足够资助咱们学校所有的贫困生,维持到年底的学业了。” “而且就这些资金来看,资助贫困生和修建校区校舍也绰绰有余,除此之外,还剩下一笔不小的资金呢。”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也悦了起来,融入心中的皆是激动与开怀,并用双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好像一块大石头终于坠落了地面,“盼望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有着落了!” 第一百零五章 何处暖阳醉东风(六) “哦,对了,校长。”然激动不过几秒,她却又想起了一事,连忙又谨慎地对校长问道:“刚刚是说这笔资金还剩下了一部分,那么剩下的这一部分资金,您打算如何处理呢?” “既然有多余的资金,那我们也要让它发挥到用处啊。您认为是把这笔资金留下来修建校舍,还是再扩建校区,亦或是在多资助一些贫困生入学?” “这个啊,我还真没细想。”校长也摸着胡子凝思了起来,“其实只要能够在教育工程之中发挥到用处,不论做什么都是好的。” “我们的校舍虽然刚刚建立起来,但也不是十分完善,若是再想把其他的设施完善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说再用这笔资金,再多资助一些贫困生的话,也是足够的。只是如果我们在启动招生计划,可能还会更耗费一些心神。” “这些天你已经为了这件事情劳心费神的够多的了,在开启这项计划,只怕你们不一定能够消耗得起,所以这笔资金该怎么样处理最合理呢……” 校长话音落下后,又沉思了片刻,复又抬起了头,望向了慕江吟,“慕老师,这项工程是你发起的,那这笔资金就由你来处理。” “我一时也拿不定什么主意,那你觉着这笔资金应该用作在什么上最为合理呢?” “这个嘛……”慕江吟慎重地思考了起来,片刻之后,面向了校长谨慎发言而道:“校长,依我个人之见,这笔资金不应该只发挥在一项用处上。” “这笔资金的数量不小,应该在各个方面上都发挥到一部分的用处,这样才会使得教育工程更加精进一步,校长您说呢?” 校长微微凝了一下眉,似乎并没有十分理解慕江吟所表明的意思,便问道:“你的意思是?” 慕江吟详细且清晰地向校长讲明着自己的看法,“校长,我的意思是这笔资金可以抽出一部分用来修建校区,不必大规模修建,只需要小规模地改造一下便足够。” “校长,方才如您所说没有错,我们的校区虽然是新修建的,但还缺少了一些基础设施。依我看,我们可以扩建一个小型的篮球场,供给学生们做体育活动。” “对他们而言,不仅仅只有学习文化课是最重要的事情,体育能力的训练对他们来说也至关重要。” “另外,在教学楼的后方还有一处荒地,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将它开垦一下,让它修建成一座小型的花园。无需太大,只要能够栽种上一些花卉就好。” “让学生在课余时间能够到花园里去闻花香,陶冶情操。对他们而言,也不失为劳逸结合的最好方式。” “按照预算的资金来看,修建这两处所花费的资金只占其中小小的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资金大约可以资助五个贫困生,一个季度的学费和学杂费。” “如果校长您肯同意的话,这件事情便可以交给我来办。这本是我们分内之事,您不用担心我们是否辛苦,只要能够让更多的孩子有机会读书学习,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值得的。” “到时候我会和学校的老师商量一下计划,在附近有适龄孩童的人家里再招一些学生进校读书,这样我们的集体也能够再扩建起来。” “最后再剩下的那一小部分资金,我们可以用在全校的学生身上。我见得有许多学生学习很刻苦,但是条件却十分艰苦,甚至连写字用的笔和本都是残缺的。” “所以我想,可以用这一部分资金给学生们购买一些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让他们在更好的条件下读书学习。这样也有利于他们的成绩进步,有利于培养他们的爱心和使命感。” “这便是我的看法,各位校长,您意下如何?” “不错啊,慕老师。”校长听完了她的这一番阐述之后,眼中闪出了一抹光,显然对此很有兴趣,并赞许的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你有智慧,我竟然都没想到,这笔资金可以从这么多的方面来发挥用处呢。” “你的想法特别好,特别妙,如果这项计划真的能够顺利实施下去,那我们整个学校的办学效果都会大大提升的。” “慕老师,如若你不觉着辛苦,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校长又对慕江吟叮嘱道:“这件事情全权交由你来策划,如若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你尽管提。”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办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任何问题,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把此事做的尽善尽美,让我们的校园更增风采。” “多谢校长认可。”慕江吟点头,她的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振奋的光芒,脸上凝结着一抹坚定的力量,并认真承诺而道:“校长,您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做,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 “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办成这件事情,让我们的整项教育工程在上海滩大放异彩!” 微风拂面,暖意融融,初春的朝阳洒落在校园的柳树上,柳枝伴随着阵阵春风轻轻摇曳,带着焕然一新的盎然生机。 教学楼后方的那一片篮球场刚刚修建完毕,简洁也宽阔,足够成为学生们恣意活动的一方天地。 不远处的那一座小小的后花园,也刚刚打造出来,花坛之中种着五彩斑斓的鲜花,每一只都娇艳盛放,恰恰宛若这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老师,您看,我们这里打扫的可以吗?”那学生仔细地清扫着花园的卫生,清扫完毕后,对慕江吟问道。 慕江吟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旗袍,踩着那粗高跟鞋走至了后花园一侧,仔细地望了一眼,并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清扫得很干净。” 说着,她又指向了那大树后的一方,又对那学生道:“你去把那边掉落的叶子再扫一下,扫完之后,就回到教室里准备上课。” “好的,老师。”那学生很积极地应了下来,并拿着清扫工具走到了绿树的一旁。 第一百零六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一) 慕江吟巡视在这刚刚建设好了的场地,一边巡视着,一边指挥着学生们,做着各种工作。但见那学生们积极认真的样子,和他们脸上荡漾着的朝气,慕江吟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慕老师,慕老师,可算是找到你了。”忽然之间听到了有人在呼唤着她,声音之中,带着紧张,也带着激动。 转过头,只见一个身上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的中年妇女,并领着一个约莫着十二三岁的女孩匆匆地走向了她。 “是这里没错,慕老师?”那妇女的眼中带着些茫然,并对慕江吟问道:“我也不认识字,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你说的育才中学,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今天是到学校来报名的日子,对?我把孩子带过来了。” “对的,是这里没有错。”慕江吟点头,并万般热情地对她而道:“今天是我们开学的日子,总算是把你们给等到了。” “一会儿到主席台那里去报一下孩子的姓名,孩子进入了校园,从此之后就是我们育才中学之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了。” “啊……慕老师啊,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情?”那妇女唇瓣翕动了几下,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对慕江吟开了口,眼中带着诚恳的恳求之色,“我们家穷,这丫头从小都是在家里干活的,从来就没有到外面和别人交际过。” “这丫头胆子也小,到了学校之后,只怕不能够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很快,适应学校里的生活。” “所以能不能请慕老师您多多照顾一下我们家的孩子,让她在学校里受到别人的欺负啊。家就这么一个丫头,我真的看不得她受到任何委屈,这次把她送到学校来,我也是纠结得很,就怕她到了这边适应不了学校的生活。” “大姐,这个您大可放心。”慕江吟微笑着对其宽慰而道:“我们学校里的每一个孩子的素质都是极为良好的,不可能会有任何一个孩子受到欺负。” “我们的育才中学是学习和玩乐的乐园,我可以向您保证,孩子在这里一定会受到爱的教育,并且能够很好地适应校园生活,爱上这个地方的。” “您完全可以放下心来,并在家中安心的等候着,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看到孩子在这所学校之中的收获的。”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慕江吟这样的承诺,那妇女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有慕老师您这句话,我也就能够放下心了。” “您真的是我们的大恩人啊,若是没有您的话,这孩子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样的。我就把孩子交给您了,将来孩子有了成就,我一定会叫她第一个来回报您。” “大姐,您太言重了。”慕江吟我是摇了摇头,并微笑着温声而道:“这本就是我们做教育行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孩子能够学有所成,是她自己的努力所造就的。” “如果能够看到他们在学校里收获到了知识,将来成为国之栋梁,那我们的所有付出也就都值得了。” “好了,不多说了。”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招呼过来了,另一个在篮球场上打扫的同学,“张小芳,你过来。你把打扫工作先交给别人,你带领这位阿姨和这个新同学到报名处报上名。” “好的,老师。”张小芳很积极地答应了下来,并对那妇女和那女孩道:“阿姨,同学,你们跟着我来。” 说罢,她便将那妇女和孩子一同带到了报名处。 慕江吟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在自己的不断努力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经过了这一番改造后,整个校园焕然一新,在这初春之中更添了些盎然之意。上午的打扫工作和新生报名结束之后,下午所有的学生们便都进入到了班级之中,准备开班会。 慕江吟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捧着书本走到了教室之中。如今又增添了不少学生,班级中的座椅也造比从前更添了一排,望着在座的一张张神采飞扬的面孔,暮江吟的眼眸之中,也泛起了一抹浓厚的神采。 “同学们,新的学期即将开始了。”她将书本放在了桌子上,平视着前方,朗声讲道:“新的学期,我们迎来了新的气象,校园里万象更新,我们也又迎接来了一批新同学。” “希望我们大家在校园里能够和睦共处,一起创造良好的学习环境。与此同时,也希望我们的每一位同学都能够能够一直保持着最良好的学习状态,在校园里快乐地读书学习。” “在新学期的初始,我们的育才中学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在座的每一位同学。”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将放在身后的大箱子打了开,从中取出了一袋又一袋的学习用品,将其摆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学校送给我们的开学礼物,是学校专程为我们购买的学习用品,十分齐全,在座的每一位同学都有,请大家按照座位顺序自行来领取。” “哇,好棒啊!”看见那新颖的包装,学生们的眼眸之中泛起了光芒,纷纷怀着满心的期待排好了队伍,秩序井然地走到了讲台前,并领取属于自己的礼袋。 “谢谢老师,谢谢学校。”每一位学生都领取到了属于自己的礼物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打开包装,看到那齐全而又新颖的各种学习用品,无不欢心。 慕江吟微笑着望着在座的每一位学生,眼中泛起了慈爱之色,“学校之所以会出资为大家购买学习用品,是希望大家能够在更好的条件下读书学习。” “也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学校和老师对在座的每一位学生的这一份良苦用心,大家一定要好好爱护学校,送给大家的学习用品,也希望大家在学习上能够更加努力,比起从前更上一层楼,大家能否做到?” “能够做到!”在座的学生们纷纷应声而道,四十几人异口同声,每一个稚嫩的声音之中,都凝结着无限奋发的力量。 第一百零七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二) “老师也相信大家一定可以做到。”慕江吟那和蔼的目光一一落在了在座的每一位学生身上,并赞许的点了点头,“大家都是聪明懂事的孩子,相信大家一定不会辜负父母和老师的期望,将来一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 望着在座每一位学生那稚嫩纯真的脸庞,但见他们眼眸之中的纯洁与坚定,暮江吟的心中不觉荡漾起了一抹壮怀激烈。 不知不觉间,已经入职快有两个年头了,两年里,见证了每一位学生的成长,也从他们的身上收获了爱与被爱的力量。 现如今,她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与教师职业融为一体,将这些学生们视作自己生命之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这些学生聪明懂事,积极上进,在他们的身上,她也看到自己的每一份付出,都收获到了相应的回报。 与此同时也越来越坚定自己的信念,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会凭借着这一份无形的力量,将教育救国事业弘扬光大。 这一天是开学第一天,并不设置课程,在班会结束后,学生便自由预习功课。学生们坐在教室中自由学习,慕江吟则坐在讲桌前,准备着第二天的课程。 待到夕阳西下之时,才打起了放学铃声,伴随着那清脆的铃声,慕江吟合起了书本,并站起了身,才宣告了一声“放学”。 “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学生们一一和她道过别后,便背起了书包,逐个走出了教室。 慕江吟将所有的学生逐个送别后,才收拾好了自己的书本,并拎着手提包走出了教室。 “江吟!”在刚刚踏步出教室的那一刻,忽而听得了一个温厚的声音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的心不觉惊了一下,回过头,但见闻函初那清朗的容颜上泛着一层明朗的笑容,站在自己身后一侧的窗台旁。 那一抹落日散下的余晖刚刚好笼罩在他那颀长的身形上,是他整个人的身上都散着如星辰一般的熠熠之光,带着些美轮美奂的顾盼生辉。 “函初?”在此时看到了他,慕江吟在意外之中却也泛起了一抹喜悦,她回过头走到了他的身侧,惊喜而道:“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呀?” 闻函初望向她的眼眸之中也含满了温柔,脸上始终带着清浅的笑容,“刚刚才到没有多久,看到了你们还没有下课,便没有进去打扰你们。” “今天没有上课啦,不过是开学第一天开了个班会而已。”慕江吟轻轻敛了敛眼眸,同他而道。 说罢,她又对闻函初关切而道:“算起来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你在军队最近可还好?那边可还忙吗?” “倒是还好。”闻函初只是风轻云淡地说道:“还是老样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训练。不过还好,今天并不是特别忙,赶在你下班之前,抽出了时间能够过来看一看你。” 说着,他的眼眸之中,又溢出了一抹浓浓的兴致,“前些日子,育才中学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完工了,也不知是什么模样。” “刚好今天是你们春季开学的日子,你若有空闲的话,带我去看看如何?” “当然好啊,这有什么不可的。”慕江吟还双朗地答应了下来,轻眨了一下眼帘,并对他做了一个招手的手势,“来呀,跟我走。” “好。”闻函初的嘴角也上扬了起来,并跟随着慕江吟一同走出了教学楼,去往了学校的后花园。 夕阳的光辉落在了花园里那色彩斑斓的花卉上,晚风拂动着那茵茵芳草,带着一丝泥土翻覆的清新气息飘入口鼻之中,不觉起了一丝欣欣之意。 “你瞧,这里就是刚刚打算好了的后花园。”慕江吟带着闻函初踏足到了这里,他伸手指向了那百花争奇斗艳的花坛,并朝其介绍而道:“在这里设计了三个花坛,每一个花坛里都开放着不同种类的花。” “而且这里离教学楼很近,学生下课休息的时候可以到这里来闻一闻花的芳香气息,有助于身心放松,陶冶情操。” “还有这一边。”她又指向了那花丛旁的秋千座椅,继续而道:“这里的座椅也是按照着秋千的样式所设计的,坐在这里休息更是一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可以观望着远处的风景,也可以在这里沐浴花香。” “不错不错嘛。”闻函初将这里环顾了一番,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这花园的面积虽然不大,但这样的设计却非常的合理,足够给学生们活动空间,却又没有占用太多的场地,到底还是你思考的周全。” “不仅仅只有这里,还有篮球场呢。”慕江吟清莞一笑,带着文函处向另一旁走了几步,并指向了花园另一侧的篮球场对其介绍而道:“这里原先也是一块荒地,我们在这边将它开垦出来,并扩建到了校园中。” “在这里设计一个小型的篮球场,离教学楼的位置也没有太远,这样在学生下课休息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到这里来打打篮球,锻炼锻炼身体。” “就算不打篮球的话,他们在这里踢足球或者是进行其他的体育运动,也都是完全可以的。这里的场地就是留给他们自由活动的,学生的学习成绩固然重要,但是身体素质的提升也一样重要。” “确实很不错。”闻函初朝着这一旁望着,但见这崭新的建设,眼里泛起了一抹光芒,抬起头来,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斜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颇带着几分感叹而道:“这群孩子真的是既幸福又幸运啊,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校舍破旧得不堪入目,就连房上的瓦都剩不了几块。” “现在的他们能够拥有这样大的校舍,还有花园和篮球场,这样的学习环境和氛围真的是太好了。能够在这样好的条件下读书学习,他们一定能够茁壮成长,将来成为中国社会的可造之才的。” 第一百零八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三) 他的声音停了一下,又轻轻侧过了头,望向了慕江吟,目光之中泛满了温柔,温声而道:“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你。” “若非遇上了这样一个有恒心,有毅力,肯吃苦,又有一颗将所有热忱投注于教育事业新的老师,他们又怎么能够这样舒适的在教室之中读书学习呢。” “这些孩子能够遇上你,当真是他们这一生不可多得的幸运。” “可若单凭我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此地步的。”慕江吟含笑轻轻摇了摇头,并微微侧过了眸光,缓缓而道:“我也只不过是发起了这项工程而已,育才中学能够将这项教育工程创办的这样好,还是多亏了大家齐心合力。” 回想起创办教育工程以来的种种,慕江吟的眼眸之中荡起了一抹悠扬之色,一边回味着,一边感叹着,“这一路走来,从来都不是容易的,自从教育工程开启以来,中间不知历经了多少坎坷,也因为好多事情差点无法维持得下去。” “幸亏有那么多心中有大爱的人,愿意同我一起创办这项伟大的工程,有那么多人愿意支持着我完成这项伟大的梦想。” “如果没有你们所提供的援助,没有我们费尽心力所筹集来的这一大笔资金,别说他们现在是否能够在这样优越的环境中读书学习,恐怕有好多孩子都没有进校园的机会呢。” “创办教育事业,让所有的适龄孩子都能够有书学习,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如今,我的梦想正在一点点逐步实现,也幸而遇到了这么多良善之人,我才能够看得到今天这样的成效。” “就算是有他人援助,但主要的功劳还是在你呀。”闻函初上前了一步,侧过身望着慕江吟,那映在夕阳下清丽的侧颜,一双眸子之中好似上升了一缕温度,声音之中,也带着厚重的温柔,“虽然有很多人在这份工程上也出了一份力,但若没有当初你提出的创办工程,又怎么会有今天呢。” “你为这项工程前前后后付出了太多太多,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及得上你的辛苦。你不但要在课堂中教书育人,还要忙碌着筹划各种事项,还要为了筹集资金而四处奔忙,这些事情几乎占用了所有的休息时间。” “可面对这些,你却从来没有一刻想要放弃,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声苦和累,而是一直努力坚持着。如今,能够获得这样的成就,是你应得的,你的努力配得上这样的成就。” “你就不要再夸赞我了。”慕江吟的脸颊之上泛起了一抹轻红,微微一笑,轻声而道:“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如若,这点辛苦还吃不了,又怎么能够实现这一份梦想。” 她的声音稍稍停了一下,又抬起了头,望着天边那一缕染着红霞的淡淡浮云,暮光随着那云影缓缓徘徊了一瞬,她复又将头转了过来,面向了闻函初。 她那长睫轻轻的闪动着,眼眸之中似乎涌动着一抹深深之意,唇角轻轻上扬,眸光之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辉,对视上了他的眸光,深深而道:“函初,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份恩情。如果没有你,怕是也不会有我,有育才中学的今天。” “有我?”听得了慕江吟这话,闻函初不觉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弄清楚慕江吟话中之意,“我对你有什么恩情啊,什么是没有我就没有你和育才中学的今天。” “这一切都是你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所获得的,你忽然之间把我的这一点作用抬的这么高,你这样说到叫我觉着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呢。” 看着闻函初那呆呆怔怔的样子,慕江吟只是轻浅一笑,“你所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投机资金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其中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可你却是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帮我去完成这件事情。” “哪怕你自己那边的事情再忙,你也没有放弃帮助我。我知道自己就算有一腔热忱,可是没有那样的人脉,有些事情终归是无法实现的。” “所以说没有朋友的相助,我又怎么可能会走到今天呢?特别是你啊,函初,自从我们相识的这短短几年里,你给我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能够遇到你这样一位益友,该有多幸运,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地感谢过你,但是你对我的每一点恩情,我都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可以说是你成就了我,如若没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慕江吟,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孩子能够快乐安心的坐在学堂中学习,于我而言,你就好似那从天而降的贵人,给予我力量,带给我福音。” 慕江吟那一双眸子落在了闻函初的眼眸之上,瞳孔之中所泛着的尽是真诚,清浅之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如星辰璀璨,如暖阳娇艳。 闻函初就这样对视着她的眼眸,心跳缓缓跃动着,一瞬之间好是一粒石子,落在了心湖之中,激荡起了一层浅浅的若隐若现的涟漪。 他那深邃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抹深深的目光,将慕江吟那身形所笼罩了住,启齿之间,又似乎带了些情不自禁,“江吟,我……” “你今晚应该有空闲?”谁知他的话还没有出口,却被慕江吟的声音给打断。 慕江吟将眸光移动了开,望了望天边那浅浅的暮云,又转过了头,对闻函初轻声而道:“说起来这些日子我们都在忙碌着,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能聚一聚,聊一聊闲话了。” “如果你今天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今天晚上就让我请你去吃一次饭。我知道你对我的这些帮助,你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也知道你不会接纳我什么感谢,但简简单单地去吃一顿饭,你总该答应我。” “啊……”闻函初的神色不觉带着些怔然,目光仍然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一瞬之间,好似未能收回思绪,神思之间带着些恍然,竟不知该作何言语。 第一百零九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四) “函初,你想什么呢?”慕江吟又上前了一步,抬头望着他的神色,再一次对他问道:“我说今天晚上请你去吃饭,晚上有空闲吗?” “啊,当然可以啊。”闻函初这才将自己的神思收了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并从颊畔露出了一丝笑容,“刚好今日空闲,并无他事,既然你主动邀请我,又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就太好了。”慕江吟轻眨长睫,露出了一丝清浅的微笑,并对闻函初做出了一个有请的动作,“我们走。” 她说罢,便转身朝着校门口走去,闻函初愣了一下神,随之便又跟着慕江吟一同走了出去。 那一轮浅浅的夕阳,将慕江吟的背影渐渐拉长,笼下了一道淡淡的金光,闻函初就这样跟随着她的身后,注视着他的背影,却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的六神无主。 一种怅然若失之感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明明近在咫尺,可却好似远在天边。有些事情明明已经囤积在自己的心中许久,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将其诉诸于口。 那一缕情丝犹如烟云一般,始终在他的心口徘徊着,那若隐若现的朦胧,那如真似幻的心悦,到底还是化作了缄默封存在了他的唇齿之间。 慕江吟与闻函初去往了上海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店,两人在那月光下共进西餐,餐饮完毕后,已是夕阳西下,月上柳梢之时。 清宁的月色笼罩在了这上海滩的繁华街道上,落下了一道淡淡的银霜,透过窗子,洒进了一抹浅淡的光辉。 “我们走,函初。”慕江吟吟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后,拎起了手拎包,并站起了身,对闻函初而道。 “嗯,走。”闻函初也点了点头,并随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服务生,结账,一共多少钱?”到了前台,慕江吟一边取出钱包,一边对服务生问道。 “小姐,本次消费一共五元零七角六分。”服务生清算了一下账单,并对慕江吟说道。 “好的,稍等一下。”慕江吟刚取出前夹并准备付款。 “不用了,我来就成。”可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将钱币取出来,便被闻函初用左手轻轻挡了过去。 只见闻函初已经取出了早已准备好了的钱币,五元零七角六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并递给了服务生,“这是我们的。” “好的,先生。”那服务生接过了闻函初递来的钱票,并点了点头:“刚好五元七角六分,欢迎先生与小姐下次光临。” “哎……”慕江吟还没能反应的过来,闻函初便已经先一步结了账。 慕江吟不觉有些怔然,谁料闻函初的动作竟是这样之快,自己尚且未准备好,他就已经结好了账单。 “唉唉,你别收他的钱,我来付,我来付。”反应了过来,她便连忙叫住了服务生,并准备将自己的钱票递给她。 “好啦,江吟。”闻函初却将慕江吟拉了住,并微笑着对她摇了摇头,“哪有出去吃饭,还叫女孩子花钱的,这顿就当是我请你的。” 闻函初只是轻轻望了慕江吟一眼,露出了会心的一笑,便朝着西餐厅的大门走了出去,“好了,账都已经结完了,别打扰人家继续做生意了,我们就快点走。” 眼见着闻函初已经结好了账单,慕江吟并无他法,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便也只得跟着他一同走出了西餐厅。 推开门扇,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晚风,裹挟着初春花草的清香,带着丝丝缕缕清香而又轻柔的暖意。 走在闻函初的身侧,慕江吟的心中不觉添了一丝亏欠之感。 她的眉心轻动了一下,咬着嘴唇,踟蹰了一瞬,却还是转过了头,对闻函初开口而道:“明明都已经说好了让我请你吃饭,怎么还叫你来结账?” “本来应该我请你,这会儿又让你拿钱。这前前后后你帮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又要……” “哎,咱们两个之间何必计较那么多?”闻函初眉眼轻弯,转过头,用着那温和却也清浅的目光望了一眼慕江吟,浅笑而道:“我不是都同你说过嘛,我做这些也不仅仅是为了帮你,而是真心想为教育事业出一份力,你干嘛老把这些事情耿耿于怀放在心上呢。” “如果你把这个当做是我对你的帮助,那难道你对我的帮助还少吗?之前我住院的那些日子里,哪一天不是你忙里偷闲,找时间过来悉心照顾我的呀?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也还好不了这么快呢。” “就放着这个姑且先不谈,再说了,哪有出来聚餐叫女孩子来请客的,要是这让你来拿钱的话,那岂不是太不厚道了。” “所以呀,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是我们两个很长时间没一块出来聚了,一起来小聚一下的。” “哎,那行!”听着闻函初这样的话语,倒叫慕江吟有些无言以对,她只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那繁星点点的夜空,又望了一眼闻函初,轻轻地道了一句,“你还真的是倔脾气,当真拿你没办法。” “既然你这么乐于请客,那我只好接受咯,不过如果下一次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再拿钱了,要不然我心里真过意不去了。” “好好,那就听你的。”闻函初轻抿了一下嘴角,侧过头,望着慕江吟,眼中带着些宠溺之色,微笑而道:“我保证下一次不再这样,下一次让你来请客,这样总成了。” 慕江吟他对视了一眼,只是浅淡地笑了一下,并静静转回了头,没有再多言。所有的心照不宣与心有灵犀,尽在这默默之中。 晚风温柔,月色清和,拂过脸庞的是淡淡柔意,落在心中的也是浅澈芬芳。 每到傍晚,便是上海滩最繁华之时,璀璨的繁星映在那如墨如漆的夜空之中,笼罩着这一座歌舞升平的城市。 街巷上处处都是灯红酒绿,那霓虹灯闪烁着缤纷的色彩,使得整条街向亮如白昼。百乐门等歌舞场也在此刻营业了起来,交响曲穿梭在整条街巷之中,弥漫着层层欢悦。 第一百一十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五) 两个人沿着这街巷缓缓向前走着,终于走过了这繁华街巷,跨越了黄浦江大桥,方才在这刺耳的乐曲声中脱离而出。 望不见那刺眼的霓虹灯,那劲爆的交响曲声也渐渐远去,在这大桥中央,望见的只有天边的那一轮玄月,与着散漫在四合暮色之中的星辰。 入耳的也只有那几声倦鸟的啼鸣那淡淡江水流动的声音,静谧之中,也是安宁。 “今晚的夜色好美呀!”闻函初抬起头来,望着那月夜星辉,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他的目光瞥见了桥上的那一方长长的座椅上,那天边浅淡的月光刚好笼罩在那座椅之上,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而又和谐。 只见他的眸光一动,像是忽然有了什么主意,轻轻转过了头,那温和的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并轻声向她征询意见,“今晚景色如此动人,若无旁事的话,咱们一块到那边去静静欣赏一会儿这夜色,如何?” “可以呀。”慕江吟轻轻地点了点头,自是很爽朗地答应了闻函初。 “走。”闻函初眼眸之中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轻轻牵了一下唇角,并与暮江吟一同走到了那一方长椅上,轻轻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那被月辉所笼罩的长椅子上,在这江桥之上,凝望着那如墨般漆的江上夜景,月色清幽,伴随着点点繁星,不知所点亮的,是几许人的心事。 “难得能够这样安静的看着这样美的夜景。”闻函初仰面静静凝望着那月夜星辰,眼中泛起了丝丝安详之色,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将这带着初春浅澈的芳香吸入肺腑中。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追忆着往事,缓缓而道:“这样的景致倒是常有,只不过是难能静下心来好好观赏这一番美景。” “自从离开校园之后,每日都在不停地忙碌着,已经很少能够留心去看这样的景色了。如今这样安静的看着夜色,到让我觉着,好像回到了当初那阵上学的时光呢。” 他的声音再度停顿,眸光与月色交融为了一体,浸透了一层如春水般清浅的温柔,又侧过了身,用着同样柔和的目光看着身侧的慕江吟,轻轻启齿,“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一块欣赏夜色,是在什么时候吗?” 慕江吟望着他,轻轻闪动了一下那如同柳枝一般细密的长睫,眼中同样泛起了一缕带着些悠远之意的温柔,“当然记得啊。” 她的目光也落在了天边那一轮闪烁着淡淡光泽的弦月之上,往事如同烟云一般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轻轻而道:“上一次一起欣赏夜色,是在我们毕业聚会的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快有两年的时间了。” “记得那一天我们一块儿参加了两校联办的毕业典礼,随后就是我们大家一块组织开展的同学聚会。” “那天我们一块喝了酒,说着那些青春不散场的誓言。喝了几杯酒过后,我也有些不胜酒力,你和我一块儿出去透风醒酒,当时我们在那后花园中,所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夜色。” “那晚的夜色的确很静谧很美,和今天一样,都是月色幽幽,星罗密布,都有晚风,都有花香。此情此景,真的恰似当年。” “原来这一切你也都记得这样清晰呀。”听着慕江吟的话,闻函初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欣然之意,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那月色,又将眸子低垂了下来,轻抿了一下嘴角,并道:“那一天的月色的确和今天一样,都是那么的温柔,都是那么的美,也是那么的……” 说到这里之时,他的话音停了一下,双眸之中似乎有火光浅浅一跃动,又将头转动了过来,目光落在了慕江吟那被月色笼罩着的清丽侧颜之上,声音之中,好似更添加了一层深重之意,“也是那么的难以忘怀。” “怎么会忘记呢?”慕江吟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又将自己的眸光移了回去,抬起头来,望着那闪烁着的群星,颊边情不自禁的泛起了一缕笑容。 她的目光交织着那泛着银灰的辰星之色,瞳孔之中荡起了丝丝回味之意,“那是我们最难忘的青春啊,那一天,我们宣告着我们的学生时代落下了尾声。” “自那一天之后,我们便从校园中走出,并各奔东西,各自奔赴向了属于自己的前程,走上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 她声音顿了一下,说到这里,心间不免又添了一丝感慨,又将头抬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之中也带着些悠远之意,“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自从那天起,我们都投身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之中,并为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断努力。” “虽然毕业到现在也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但我们好像都成长了,都蜕变了,现在我如愿成为了一名国文教师,也如愿推广教育并开办教育工程,当初所立下的宏远志向,现在都在一步一步的实现。” “我是如此,悦滢她也是如此。还有你和文博,你们都遵循了你们当初所立下的志愿,现在都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军人。” “回想当初,那个时候的我们所追求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然属于我们的青春已经落下帷幕了,但我们谁也没有辜负当初所立下的志愿,我们都成为了最好的自己。” “对呀,没有错。”听了慕江吟的话,闻函初深深地点了点头,眼中也浮现出了一抹感慨之意,并深深而道:“咱们都没有辜负当初的自己,都成为了当初的自己最想成为的模样。”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又将自己的眸光缓缓收了回来,不知是何种心事又闯入了心扉,他的眼眸之中沁起了一丝温柔,再度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并轻轻启齿,“我们变了,但也没有变,变的是更加成熟更加优越,没变的是始终没有忘记当初的初心。” “还有啊,当初是这群人,现在是这群人。当初一同看月光的是你与我,现在一同看夜色的还是你与我。我们没有变,我们之间也一直没有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六) 与星光相交融,慕江吟的眼眸之中好似有一层波纹在轻轻荡漾着,又将头转了过来,望向了闻函初那清朗的容颜,她的眸底也泛起了一层温柔,并轻声开口而道:“是啊,我们还是我们,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从始至终都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有几分感叹,在她的眼眸之中泛了起来,他将头抬了起来,望了一眼那璀璨晨星,轻轻眨了一下眼眸,继而道:“还有文博和悦滢,他们在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天走到了一起,现在感情仍然没有变。” “前些日子听悦莹说,他们再过不了多久,也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这是一件多么曼妙的事情啊。” “谁说不是呢?”闻函初亦点了点头,同样发出了一声深深的感叹。他的声音做了几秒钟的停顿,又将那深深的目光笼罩在了慕江吟那一抹清丽的倩影之上。 他目中饱含着一抹情丝,那深邃的眸光似乎更有深意,缓缓向身侧的慕江吟靠拢了一点,声音声声而道:“得一心人,相依相伴,有怎得不会羡煞旁人。” “相识便是有缘,相知是命中注定,相伴共患难共欢喜更是人间难得。若能与近在咫尺之人携手做伴侣,何尝不是人间至幸?” 他的话中似乎更有深意,若隐若现之中,好似添了一层朦胧的告白。 那话音在慕江吟的耳侧响起,好似一股溪水涌入了她的心田,不觉使他的心中起伏起了一层波纹。 转过头来,所望见的正是闻函初那深邃的眸光,他那含情的眼眸之中,也泛起了一层波纹,那浅澈的秋水之中,所倒映着的,尽是自己的身影。 那一份独属他的气息夹杂着初春的芳香扑面而来,落在了她的面庞之上,不觉叫她泛起了一丝沉醉之意。 一瞬间,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节奏,立刻将眸光别了回去,我避开了他那深邃的目光。 她的心中似有一阵狂潮涌动,竟是那样的起伏猛烈,伴随着一层又一层涌动着的涟漪,让她的内心无法平静得下来。 她未尝不明晓闻函初话语之中的深意,有些情愫在心底早已生出根来,科学重规布置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 又是一阵清风扑面而来,许是入了夜,这一缕晚风不再似傍晚轻柔,竟带着丝丝的冷意打在了慕江吟那单薄的身上。 被那一丝冷意侵袭到了衣衫之中,慕江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的身子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细心如闻函初,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那一点异样,他未曾言语,一起解下了自己的那一件大氅,轻轻披在了慕江吟那单薄的肩膀之上。 那一抹暖意落在肩上,慕江吟不由得一惊,回过头来,却制止住了闻函初,口中只道:“不用的,我……” “我无大碍,你快披上。”闻函初按住了她的肩膀,仍然执意,“夜晚风寒,你又穿的这么单薄,你可别着了风寒才是。” “我不会的,你……”慕江吟并没有这样接受,还想再说着什么推辞的言语。 “好啦,别推了。”闻函初是坚决,丝毫不留给她拒绝的机会,愿将那件大氅一整个披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并为他系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扣子,声音在坚决之中又含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固执,“给你披上,你就快披上,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够感染风寒。” “我没事儿的,你不用担心我,我的身子骨硬朗,不会着风寒。只要你能够平安健康,一切都好。” 闻函初的话音落下,那最后一句话似乎带着阵阵回响,传击入了慕江吟的心房之中,使得她那本就不平静的心更甚起伏了起来。 那暖意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更贯穿了她的整个身子,足以抵挡住这夜晚的所有寒气。暖意入身,更随着那缓缓溪流入了心。 伴随着那阵阵的芳香气息,不觉使得她生出了几分沉醉之意,望着闻函初那深切的眸光,更甚使得她的心中泛起了点点轻缓的涟漪。 “函初……”她对望着他,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轻轻颤动着那如同柳枝一般细密的长睫,思绪之中带着几分沉醉之意,话语之中,犹好似带了几分从心底而出的情不自禁,“你为何对我这样细心……” 闻函初的目光仍然如同泉水一般温柔,他的唇角轻轻上扬,眼中的那一缕温情,恰若春风骄阳,在这一刻,终于将自己的心意未有任何保留地倾之于口,“因为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仅仅四个字,每一个字之中都镌刻着那宛若千钧的重量,深沉之中带着厚重,厚重之中,又凝着倾情,情情之中又隆起了一抹不可更改的坚定与情深。 那掷地有声的一字一句,皆宛若闪电一般,闯入了慕江吟的心房之中。 她亦未曾想他会如此回应自己,她的心猛然一颤,瞬间从沉醉之中清醒了一半。心惊之中,带着几许茫然,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闻函初,错愕之中更甚恍惚,竟不知是真是幻。 “江吟,我心悦你。”闻函初那深邃的目光之中含满了诚挚,也饱含着情深,就这样笼罩在了慕江吟那清朗如月色般皎洁的面庞之上,再一次一字一句的道出了自己那积藏在心中已久的心事。 她的双手轻轻地落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之上,对望着她那如秋水剪影一般的眼眸,一字一句间,皆凝着情深不改,“我心悦你,从上学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驻扎在我的心里了。” “初见你的时候,你便是那样的大胆无畏,直率且认真,我未曾见过任何一个女孩儿,如你这般出类拔萃,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走进我的心里了。” “有些事情已经放在我的心里太久太久,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对你诉之于口。” “跌跌撞撞,我们一路走来,一起踏平了不少坎坷,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了。如今花好月圆,岁月静好,在这个风清月明的时候,我索性对你说出我全部的心里话。”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君心我心定真情(七) “江吟,你是个聪慧之人,有些话我纵然没有同你明说,但我对你的心意,你大概也早就能够感知的到。这个世界上,唯你而已,除你之外,这世上再无任何一人令我怦然心动。” 这一刻,闻函初终于鼓足了勇气,将自己深埋在心中最深切的心意对慕江吟说出了口,那一字一句落入了慕江吟的耳中,字字句句皆凝结了他毕生所有的诚挚与真心。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似乎带着天崩地裂的力量,摧入了慕江吟的心底,将他心中的那一点波澜涌动成了海啸。 如真却又似幻,像是梦境却也映着真实,她并非全然不知他对自己已生情愫,只是未曾想,他会在此情此景之中同自己真情告白。 茫然之中,心跳已然错乱,她回避开了自己的眸光,心跳如雨落,竟不知该如何去回应。 “江吟,你呢?”未曾安下心绪,便闻得闻函初继而又道,他的双手仍然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如烈火般炽热,声音之中的真挚亦未曾减退分毫,“你对我,大抵也是有情愫的,如若不然,你又怎会对我处处关心处处在意?” “我……”慕江吟抬起头来,望着闻函初那满怀真挚的目光,她一语着实戳中了自己的心事,可她开口之间却不知所言。 殊不知,向来伶牙俐齿,侃侃而谈的她,竟会在此刻语塞了住。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方才开口,可言语之间,却还是带着些不知所措,“函初,我没有想到你会在今天同我说这些。” “我……我其实……”话到此刻,她却又梗了住,不知这份心意是否该同他诉诸。 “其实你心里也有我的,是。”闻函初早已看破了她的心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轻轻握住了她那一双小巧的红酥手,交织着掌纹之间的温度,深深而道:“你的心意我能够感知得到,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在此刻向你道明我的心事。”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眸光交织着月色又映下了几分深挚,“江吟,你知道吗?这份情愫在我的心底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了。” “那个时候我身上压着那么重的担子,有些事情终归是没有办法如愿的,有些话也没有办法,毫无任何顾忌的说出口。” “当初我和裴家的那一桩荒谬的婚约一直如同一道枷锁一样束缚着我,即便没有订立正式的婚约,但我也明白,一旦他们执意如此,那我也无法逃脱的掉。” “哪怕我对裴书雪始终无意,却也无法逃脱的掉道德的约束。纵然我心中已有你,可我到底还是不能够同你表明心意,让你陷入到这无端的是非之中,再受那些舆论的夹击。” “便是你在我心中驻扎的再深,我也只能将其默默按压在心底,以友情之名陪在你的身侧,将那份不能说出口的情意封缄在心底最深处。” “其实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内心真的很煎熬,我怕我无法摆脱的掉那桩婚约的束缚,我更怕抓不住你,转瞬,你就会如同流星一般,从我的身旁划过。” “你那样优秀的女子,这人世之间又怎可能再无倾慕者?便是我再心悦你,可我终归也不能够阻挡你去走向那属于你自己的路,若你得遇良人,我也只能够选择默默退下,将那份遗憾深埋于心底。” “不过不知是你我之间本就有注定裁不断的缘分,还是上天有意垂怜,兜兜转转之间,走至这里的人仍然是你我。” “现在我终于摆脱掉那桩婚约了,你也没有去往任何人的身旁。现如今,再也没有什么枷锁束缚在我的身上了,我也没有任何顾忌了。我终于可以对你说出我的心意了,我终于能够勇敢的对我心仪的女孩告白心意了。”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握住慕江吟双手的那一双大掌又收紧了几分,浑厚的声音之中,凝着震颤的力量,“江吟,若你也心悦于我,你可否答应我,与我携手,共赴余生漫漫岁月?” 听着闻函初这一番真切的话语,慕江吟缓缓抬起了头,对视上了他那满含赤诚的眸光,他眼中的柔情宛若莲波轻漾,一瞬间,让她不由自主地沦陷于其中。 她的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潋滟的柔情,唇角缓缓上扬,颊边漾起了一缕宛若桃李娇妍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了闻函初的那一双大掌,将那细腻而又灼热的温度交织在了掌心之间。 这一刻,闻函初的双目之中跃起了一抹火光,声音之中也添了一丝欣然的激动,“江吟,你是答应我了吗?” “嗯。”慕江吟家边含着那一缕柔软的笑意,再度点了点头,颊边泛起了一抹淡红,眨着那一双明净而又明澈的眸子,交织着那一抹星辉,凝望着闻函初那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我也心悦于你。只此一生,唯你一人。愿与你携手,共赴漫漫人生之路。” “江吟……”闻函初轻唤了一声慕江吟的名字,彼此的眸光在月光之下相互对望着,交织下了那若群星般璀璨的光芒,化作了凝结在心间的那一抹滚烫。 慕江吟的心房已然被甜蜜所灌满,悦然之中也带着淡淡的羞涩,轻轻低下了眼眸,却终归抑制不住唇角的那一丝笑意,和那如同狂潮一般的心跳。 闻函初的左手揽住了慕江吟的肩膀,缓缓向她靠近,那温热的气息扑在了她的面颊之上,叫她情不自禁地又将头抬了起来。 两个人的眼眸渐渐靠向了彼此,不到一寸之距,得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不过方寸之间。 闻函初缓缓向慕江吟靠拢,渐渐地,轻轻地吻上了她那如珠的红唇。 肌肤相触,渲染了天地之间的旖旎。唇瓣的交织之间,在冰凉之中渗透着炽热,炽热之中渗透着温情。 这一刻,阵阵芳菲涌入心间,慕江吟亦没有多闪,缓缓闭上了眼眸,享受在了那倾情一吻之中。 闻函初吻得轻柔,不曾对她有半点亵渎与冒犯,倾情之中,更带温存。 慕江吟的手轻轻攀附上了他的腰及静静地回应着他的吻,将所有的浓情皆倾注在了唇瓣的交合之中。 月光下,映照着一双有情人浓情相吻的缱绻画卷,此一刻,更甚天地永恒。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一) 自那日,闻函初在月夜星辉下向慕江吟真情告白后,两个人敞开了心扉,终于捅破了这一层夹在两人之间的窗子,正式成为了一对情投意合的恋人。 由于两个人都有着自己要忙的事业,因此即便是谈了恋爱,能够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多,只能够抽闲暇时间在一处相聚。 然两个人对彼此之间的情意都很深重,即便是不常相见,互相之间的真情,却也从未减退分毫。 不知不觉春意渐浓,房檐上的冰雪早已消融了掉,柳条抽出了新绿色的嫩芽,学校的后花园中也开满了五彩斑斓的花卉。 北归的雀鸟落在了枝头,发出那清脆悦耳的啼叫声,整座校园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这一天傍晚,慕江吟在育才中学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将学生一一送回家后,他便拎起了自己的手提包出了校园,准备回到慕公馆。 “嘿。”她刚刚走出校园几步,便感知到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部。 她的心一跃,回过头,果然见得闻函初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日思夜念的面庞上,泛着淡淡的笑容,眉目温和如初,一双浑厚的眸子之中,泛着清浅的情丝。 “函初!”在此刻,见到了闻函初,慕江吟的心中,不觉泛起了一阵欣喜。 她的眼眸之中立刻漾起了一抹神采,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度,“你怎么来这了啊?” “来看你呀。”闻函初轻轻眨着那一双浑厚的眸子,看向慕江吟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宠溺,闻声而道:“怎么,不欢喜吗?” “欢喜,当然欢喜啊!”见到了闻函初,慕江吟那秀丽的面庞之上立刻露出了一抹小女儿家的神态,上前了一步,轻轻拥住了闻函初的腰背,将所有的思念都投注在了这一相拥之中,“我真的好想你呀!” “我也好想你呢。”闻函初也将她拥了住,在这怀抱的温度之中温存了片刻,“最近这些日子确实忙,好容易刚刚抽出一天空闲,就过来看你了。” “怎么样,没和你见面的这几天都还好?”他轻轻松开了慕江吟,并用手为她捋了捋鬓边那被风拂的有些微微蓬乱的发丝,那含情脉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双颊之上。 “这里一切都好啊。”慕江吟握住了闻函初那带着温度的掌心,望着他的目光之中,沁着一丝恬然,“就是有些想你而已,别的都很好的。” 闻函初拉住了慕江吟的左手,并转过了身,颊边仍然含着笑意,“刚好今天得空,今天晚上的时间就全部留给你了。” “哦,对了。”说着,他的眼角一弯,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神秘之事,“告诉你一个你期待已久的消息,今天文博也刚好有空闲。” “我约上了他,他也叫上了悦滢,今天晚上咱们四个人可以一块去好好欢聚一下了。” “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因此言慕江吟的眸光一亮,当即便兴奋了起来,“这些日子大家都在忙,说起来咱们四个人也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能在一块相聚了。” “真的是好想念他们呢,如果今天咱们真的能在一块儿相聚,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千真万确,假不了的。”闻函初含笑而道:“文博已经去小学那边去接悦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咱们一块去迎接他们。” 慕江吟点头,欢欣而道:“嗯,好,我们快走。” 说着,两个人便踏着夕阳余晖,在那交织下一片浅浅的艳阳里,朝着林荫小路走了去。 到了约定的地点后,范文博与姜悦滢也早已赶到了那里。这几个月以来,四个人每一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业,已经有好多时日没能在一起相聚并闲话了。 今日难得几个人都能够抽出闲暇的时间,一道相聚,彼此相见仍是旧时模样,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是分外开怀。 “悦滢,文博,你们是不是也快要准备婚期了?”慕江吟一道走着,一道对姜悦滢和范文博问道。 “嗯,是准备了,不过日子还没有商定好。”姜悦滢点了点头,并说道:“我们两家的父母都同意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已经把婚订好了,父母的那一头也正在筹备着我们的婚事。” 说着,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平平的声音之中也含了几分无可奈何之感,“婚是定下了,但结婚的日子还没有说定。” “文博他的那一边比较繁忙,组织那边刚刚交给他了一个非常伟大的任务,要他时时刻刻守在那边,军队中的事情始终没有办法安定的下。” “他现在的职务要比从前责任重大得多,凡事都必须要以自己的职责为主。按照目前的形势状况来看。” “他那头很有可能会被派去委以更大的重任,我们如果现在就结婚的话,很可能会耽误那边更重要的事情。” “所以一切还是以文博那一边的事情为主,毕竟事情都有轻重缓急,等到什么时候得以真正安定,我们再什么时候结婚。” “唉,说到底啊,到底还是我耽误了悦滢。”范文博也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之中,犹带着几分歉疚之色,低声而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当然也想尽快娶月月为妻,能够给她一个安稳的归宿。” “但是军队那边的事情我不能够放得下,我更不能够去做出渎职的事情,千万般考量之下,也只能够暂缓我们的婚期。” “我本以为我能够好好爱护悦滢,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呵护她,爱护她,可我到底还是亏欠了她。” “哎呀,谁说你亏欠我了?”姜悦滢对此却浑然不在意,她上前了一步,挽住了范文博的手臂,盈盈的笑容之中,透着若阳光一般的绚烂,“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不至于因为这个而觉得委屈。” “毕竟你是军人的身份,总不能够为了儿女情长而放下自己的重任。反正啊,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对我不离不弃就好了呀。” “什么时候结婚其实我并不是很着急,或早些或晚些,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所谓的。至少我们现在订了婚,我心里就踏实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二) 说着,她又轻轻翘了一下嘴角,脸上带着些撒娇之意,“总归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离开我的,是?” “那是当然。”范文博的眸光坚定,眼中也透着一缕深切的爱意,并握住了姜悦滢的手,“早就说过了,既然已经认定了你,将来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就算是有再大的风浪袭来,我也绝不会离你而去的。” “这一生所求,一则是国泰民安,再者,便是与你携手白头到老,今生今世永无离分。”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声音之中更添了几分坚定,握着姜悦滢的手也更紧了几分,“我一定会尽快的将那边的事情做好,只要一经卸下重任,就立刻筹备娶你为妻之事。” “不论怎样,你都是我范文博此生认定的唯一妻子。” 闻此言,姜悦滢的心中笼上了一层甜蜜之意,唇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并轻轻依靠上了范文博的肩头,“有你这句话就比什么都好。” “哎呀,瞧瞧你们两个这样子。”看见他们如胶似漆的模样,慕江吟心中也替他们即将终成眷属而感到欣然,并笑着打趣了一句,“别忘了我们还在这呢。” “那又怎么样啊?”姜悦滢撇了一下嘴角,却高高的仰起了头,更紧的抱住了范文博的臂膀,并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侧着头睨着慕江吟,“我们两个可是光明正大的,和男朋友在一块甜甜蜜蜜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噢!”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眸子在眼眶之中转动了一周,带着些调侃之意的笑道:“该不会是某些人没有男朋友,在这里酸了?” 听得了这话,慕江吟心中不觉好笑,只是与闻函初对视了一眼,相互露出了一缕心照不宣的笑容,未曾再言语。 “不过呀,说真的。”又听得了范文博说道:“江吟你毕业也有两年的时光了,这段日子一直在埋头工作,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有所中意的人啊?” “还有函初,你也是,这两年也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想法,难道你没有考虑过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这话落入了他们两人的耳中,实在不得不叫人啼笑皆非,慕江吟生生忍住了笑意,只是浅浅地道了一句,“你们又是怎么断定我一定没有中意的人呢?” 闻函初与慕江吟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眸光相互交换了一下,他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也同样装模作样地说道:“对呀,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没有考虑过终身大事的呢。” “难道女朋友只有你有,万一我也有呢?” “啊,什么真的假的?”闻此言,姜悦滢的眸光一闪,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八卦的神色,“你们竟然都已经不是单身了,我的天呐,这是什么让人震惊的消息啊。” 说着,她便扯住了慕江吟的衣袖,拉扯着她不停地追问着,“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我还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呢?” “好了好了,你先别晃我。”慕江吟被她摇晃的一阵头晕目眩,从她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只是看着她,轻勾了一下唇角,故意做出一副神秘之状,挑眉笑道:“我什么时候瞒着你了,不是前段时间一直没机会见面,才没来得及和你说的嘛。” “哎呀,那你现在快说嘛。”她向慕江吟追问着:“那你快告诉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长得怎么样,帅不帅气,他是做什么的,对你怎么样,他人现在又在哪里呀?” 慕江吟却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嗯……当然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了,长得也是很英俊帅气,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职业吗,当然是做军人,保家卫国的呀。你问他对我怎么样,那一定是呵护备至,把我视作掌中之宝的呀。” “如果要是问他在哪里的话,嗯……”到这里,慕江吟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露出了一丝神秘的色彩,却故意在此处戛然而止,更甚吊人的胃口。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呀。”姜悦滢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起来。 “咳咳!”慕江吟清了清嗓子,做出了一副正重的模样,并开口而道:“在哪里嘛……当然是不在天边,近在眼前咯!” “不在天边,近在眼前?”姜悦滢闻言不觉惊了一下,她凝眉思考了一番,似乎当即明白了什么将目光锁定在了闻函初的身上。 “是个军人,长的很帅气,对你很体贴……” 她细细地琢磨着,慕江吟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每一点都能够与面前的闻函初所对应的上一瞬之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她看了看闻函初,又看了看慕江吟,又是吃惊,又是怀疑,“莫非……” “咳!”闻函初也故意清了清嗓子,并将头抬了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的女朋友啊,她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才貌双全且志存高远,是世间少有的佼佼者。” “她也同样不在天边,近在眼前,是在我眼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听了闻函初的话,与姜悦滢和范文博两个人都不觉惊了住。 但见他们那茫茫然的神情,慕江吟与闻函初相互一对望,却不觉都笑了出来,映在彼此脸上的是不言而喻的心照不宣。 “天呐,原来你们真的……”姜悦滢向前走了一步,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严重还是带着些不可思议,“原来你们两个真的走到一起了,这是真的啊?” 慕江吟与闻函初再次一对望,闻函初轻轻朝着慕江吟伸出了手,慕江吟也没有回避,将自己的纤纤玉手落在了他的大掌之上。 两人双手紧握,不见得有半点扭捏,映在彼此脸上的皆是落落大方。 慕江吟面向姜悦滢,只是坦然的点了点头,微笑而道:“没错,我们两人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三) “我的天,这也太玄幻了!”姜悦滢听到了这则消息,比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一直不停地朝着慕江吟追问而道:“你快告诉我,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们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这未免也太梦幻了!” “这个嘛……”慕江吟望了一眼闻函初望了一眼闻函初,又将自己的唇角缓缓上扬了几分,声音之中也含着几分浅淡的甜蜜,“其实也没有多久嘛,就是前不久,两个月而已。” “怎么,难道得到这个消息,你们不为我们感到开心吗?” “开心啊,当然开心了,我们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啊!”姜悦滢显然比慕江吟还要激动,看着郎才女貌的两个人,他的眼中露出了一抹赞美的神色,“你们两个现在这个样子多好啊,我从一早就开始看好你们两个的。” “上学的那个时候我就说你们两个之间一定能有戏,只可惜呀,后来过了那么长时间,你们两个还没有一点点的动静。” “相处了那么久,还是说的是什么坚定不移的友谊,我要只当是自己会错了,意以为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没有什么意思,还挺惋惜的。” “原以为你们毕业了之后都会各自去寻找各自的归宿,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你们两个竟然真的成为了恋人,这真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啊。” “是啊,确实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范文博也同样为二人而感到开心,并说道:“这么久以来,一直都以为你们两个都是单身着的,没想到竟然背着我们在一起了。” “特别是你啊,函初。”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闻函初的身上,并笑道:“可是从来没有在你的身上看到一点点的风吹草动,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一点心思恋爱成家呢。” “真没有想到今天你会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天的消息,还真是让我小看了呢。” “嗐,哪里有那么玄幻啊?”闻函初只是淡淡的笑了一笑,与慕江吟相互对视了一眼,并说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我承认在那个时候,我对她就已经在心底生出了情意。” “但是由于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有些话终归不能够说出口,也只能藏在心里,以友情的名义守候在她的身旁。” “不过我想,或许有些事情是注定的。纵然兜兜转转走了这么久,我们却还是回归到了彼此的身旁,什么都没有变。” 说着,他的眸光之中更添了一抹坚定的深情,也更紧地握住了慕江吟的手腕,“这一次,既然抓住了,就一定要好好珍惜,永远永远都不会放手。” 望着他那深情款款的目光,慕江吟的眼中也沁起了一丝温柔,对望之间,同样也更收紧了几分力度,与他掌心交握,化合了心中那一层缱绻的莞尔。 “这也实在是太曼妙了!”姜悦滢一边走着,一边感叹着,“想当初我们都是一同从学校毕业的,走过了这几年后,现在并肩而行的还是我们四个人。” “而且不单单仅仅只是四个人,而是两对有情人,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令人欢喜的呢。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我们能够一辈子这样走下去,永远永远都不要散场。” “会的。”慕江吟深深地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姜悦滢和范文博,也同样对望了一眼闻函初,她的眼眸之中,是不移的坚定,“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的,我们四个人永远都是我们四个。” “还有啊,函初,我现在可要好好的警告你哦。”姜悦滢用手指指着闻函初,并故作郑重的对其而道:“你既然和我们江吟在一块了,你也说和他之间的缘分来之不易。那你可必须要好好对她,可绝对不能够辜负她,更不许伤害她,欺负她。” “我告诉你,我可是江吟身后最坚定的后盾,如果让我发现你欺负她,或者是对她不好的话,我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哦!” “这一点你绝对可以放心!”闻函初的面色十分坦然,不假思索而道:“江吟是我此生挚爱,不论何时何地,我都绝不会辜负于她,我会永远将她当做掌上之宝,一辈子呵护她,爱护她的。” “嗯,这还差不多。”姜悦滢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最好不是说空话,如果你违背了今天说的话,哼哼,到时候看我能不能够把你给大卸八块!” “唉呀,你说什么呢你?”慕江吟再轻轻蹙了一下眉,用手肘搥了一下姜悦滢的手臂,“函初他怎么可能会做辜负我的事情,你瞧瞧你说的,什么大卸八块的。” “哎呦呦哎呦呦。”姜悦滢故意装模作样地撇了撇嘴,“这才刚在一起多久啊,就开始偏心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呀。” 说着,她又撇了撇嘴,摆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你看看你真的是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姐妹,现在啊,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没有我这个小姐妹的容身之地了。” “去,你少来这一套!”慕江吟又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丝毫不买她的账,“少装出这一副样子,你刚刚跟文博谈恋爱的那会儿,你比我还严重呢。” “如果我要说你的文博对你不好的话,我就把他大卸八块,你觉得合理吗?” “放心,不会让你等到那一天的!”姜悦滢将头抬了起来,一副自满得意的模样,并又环住了范文博的手臂,“我的文博这两年来对我始终如一,从来就没有过一星半点的不好,怎么可能会让你等得到那一天呢?” “嘁嘁嘁,看看你不还是也一样!”慕江吟撇了撇嘴,含笑瞪了她一眼,“你还真的是只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自己呢。” “哼,那又怎么样?你管得着吗?”姜悦滢又高高地仰起了头,一副丝毫不在意地模样。 第一百一十六 谁料风雨忽至之(四) 四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在夕阳与暮云的光影之中,踱步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上。一瞬间,似乎回到了最曼妙美好的学生时代,将最绚烂的年华谱写在这最浅淡的时光之中。 殊不知,这一旁自是无限欢然,另一旁却是满心愁绪。 元庆公司。 “混账,你给我看看你做得到底都是什么?”办公室内,裴望远的怒喝之声,犹如闷雷一般,穿透了整个走廊。 只见他将一本账单重重的甩在了裴书臣的脸上,大怒而道:“这么大的一笔生意被你搞成这样,两个多月了才获利这么一点。” “这一点点的盈利根本就不够本钱,不知道又赔了多少呢,你这个蠢才是想亏空了元庆所有的财产吗?” 裴望远低着头站在了一侧,任由着那车账单重重的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五官不觉升起了一阵阵的酸痛。 但他却不敢闪躲分毫,在裴望远的面前,丝毫不敢有任何言语,只能唯唯诺诺的退居在一旁,任由其打骂。 “父亲,我……”过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裴望远的脸色,带着些惶恐地将头抬了起来,极为谨慎的朝他解释而道:“儿子这样做是有考量的,儿子只是不想错过这一次合作,虽然盈利不多,但也不至于亏欠。” “这一场合作下来,也能够为咱们的元庆打响名声,所以儿子才……” “蠢货!”裴望远又是一声怒喝,并将桌子上所有的账本都扫落在了地上,他的目光犹如一把刀子一般直射在裴书臣的脸上,厉声喝道:“说你是蠢货,你还真的是蠢货,这上海滩能有几家公司有咱们元庆这样大的名声,还用得着你用那么一家区区小公司来为咱们元庆扬名?” “有你跟这家小公司合作的功夫,都够咱们去和好几家公司合作了,赔了时间又赔了人力,满公司上下有几个像你这么蠢的。” “你瞧瞧下面的的项目,有几个像你做成这样的,我堂堂元庆公司总经理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种蠢事,说出去我的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被裴望远这样狗血喷头的一通怒骂,裴书臣只能默默地伫立在原地,不敢有任何还口。默然之间,只见他的眉眼之间,生出了一股戾气,手紧紧地握住了拳状,骨节也在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发作。 几秒过后,他也只能够好言好语的向裴望远相求而道:“父亲,儿子知错了,是儿子的愚蠢,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后果。” “请父亲息怒,儿子一定会吸取教训,并向父亲担保,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生意。然后一定会加倍努力,使公司获得更多的盈利的。” 裴望远忘了裴书臣一眼,又将自己的目光别了过去,眼中满是厌恶和不屑,并冷冷地嘟囔了一声,“就凭你,你以为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能够做出这么成就来?” “要不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儿子,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站在这里?有你这样的蠢才儿子,真是我裴望远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裴书臣低着头,唯唯诺诺地不停地道着歉,并祈求而道:“球球父亲再给儿子一次机会,儿子一定会加倍努力,把所有欠下的都补回来的。” 他狠狠的瞪了裴书臣一眼,又将自己的眼眸撇了过去,眼中是一副厌恶无比的神色,“蠢才呀,蠢才,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才有这么个儿子。” “以后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做你该做的事情,再让我发现你做出这样的蠢事,你就直接给我从元庆公司滚出去,听到没有?” “是,父亲,多谢父亲原宥。”裴书臣连忙俯首而道,得到了裴望远的松口,他那一颗紧紧提着了心,才终于得以放下。 尽管被骂的尊严全无,但至少保住了自己现在的位置,就已是万事大吉。倘若就真的被陪望远这样从公司中赶出去,那他便是真正一无所有,走投无路了。 裴望远已经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只是从口中冷冷地哼了一声,“还不快滚!” “是。”裴书臣低低应了一声,转过身,灰溜溜地从裴望远的办公室中退了出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的那一刻,他便立刻变了神色,那副巴结讨好的神色,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生出的是一股带着狠戾的阴鸷映在了他那宛若阴云密布的面孔之上,甚至连手指都已然紧紧地握了住,那骨节颤抖着,并吱吱作响。 “少爷,少爷,您没事?”只见一个小厮匆匆地跑了过来,但见他的这副神色,不由得担心而道:“老爷他对您说了什么,他没有把您怎么样?” “哼,他能够把我怎么样?”裴书臣紧紧咬住了牙关,眼中泛满了恨意,却也同样呈现了一抹不屑,“一个半截身子快入土的老家伙,凭他还想奈何得了我?” 说着,他又狠狠地啐了一口,继续而道:“也不瞧瞧自己是哪路货色,要是没有我,元庆哪来今天这样的成就?” “现在反过头到来怨上我了,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有眼无珠的老家伙,早晚有一天,我会把这些都一一从你的身上讨回来!” “这个老爷也真的是过分。”那小厮也为他感到不平,“少爷回来的这些日子里,为他助了多少力,帮了他多少忙,如果没有少爷的话,他现在的生意做的能有这么顺利吗?” “不过少爷,老爷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对他唯命是从的呀?”他说着,又有些不解地看着裴书臣,“自从您回到了元庆这里,不知道受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 “哪怕您帮老爷做了那么多的活,老爷也都没有正眼看过您一眼,还总是把火气撒到您的身上。” “他都这样对您了,您为什么还留在了这里,还对他唯命是从,为他做这做那的呀?这样的日子,您过的也不舒心呀。”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五) “唉,你不懂,你不懂。”裴书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了一抹深沉之色,抬头仰望向了天空,“如果不留在这里,我在其余任何地方都求不到金钱和利益,想要的在别的地方都没有办法得到满足。” “在这里就算是再厌恶那些丑陋的嘴脸,再恨这个老头子,我也必须留在这里。” “可是少爷,您现在在这里想要的是什么呀?”那小厮还是不甚明了,疑惑不解地看着裴书臣,“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您不是说,您梦想是成为一个能够做科研的精英分子吗?” “可是自从回到了这里之后,您就再也没有提过您的梦想,这两年一直跟在老爷身旁坐着,您从前最不喜欢做的生意。” “而且您在这里过的也并不开心,每天都被老爷颐指气使,还要受他的各种责骂。老爷对您,都不及舅老爷对您一星半点的好,至少咱们在国外的时候,舅老爷总是对您嘘寒问暖。” “咱们在国外的那段时间里,少爷您也是真正开心的。自从回到这里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连少爷您……怎么感觉也好像变了。” “少爷,您不必一直留在这里受这份苦。咱们其实还可以走回从前的路的,如果您在这里真的觉着太压抑,咱们可以求着舅老爷想办法逃离这里,回到国外,过咱们从前的日子。” “早就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裴书臣举起手来,摆了一摆,眼眸之中尽是冰冷,“梦想有什么用啊,梦想也不能够当饭吃。” “搞科研又有什么用,赚不了大钱,赢不来名誉,也没有那么多人俯首称臣,根本达不到我想要的目的,我又何必再坚持当初所谓的梦想呢?” “有了钱才是有了一切,我能够从元庆公司捞到的,在国外一星半点都捞不到。还有那些所谓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用,还不如留在这里,为自己好好谋划呢。” 说着,他又看了那小厮一眼,将自己的唇角扬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森之色,“放心,你家少爷没有那么傻,不会去做任何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 “走上这条路,必须得先学会忍辱负重,只有忍得了现在的耻辱,才能做得了人上之人。老头子现在得意一时,终归不会得意一世的。” “他才是愚蠢至极,还真以为我是在为他卖命,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可是越来越不保了。总有一天,我会把属于我的全部都拿回来,把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全部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又狠狠地握住了拳头,眼中泛起了一抹要将人吞噬殆尽的火光,恨恨而道:“裴望远,我们走着瞧,好戏还在后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与小厮出了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谁知刚刚走到公司的转角,却刚巧瞧见慕江吟与闻函初他们一行四个人,有说有笑地从身侧路过。 几个人皆沉浸在了欢乐之中,哪怕走过了这条街道与裴书臣相聚不过几尺,却未曾有一人注意得到他。 裴书臣却清清楚楚地将四个人的身影瞧到了眼里,目光随着那几人远去,眼中不觉露出了一抹错愕之色。 “少爷,您请上车。”小斯也未曾留意走到了那一旁,将车门打了开,并对裴书臣道。 裴书臣却仍然目光直直地锁定在那几人身上,对小四的话充耳未闻,好似被定在了那一旁一样。 “少爷,少爷,您在看什么呢?”小厮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并走至他的身侧,对他而问道。 裴书臣未曾言语,眸光之中却渐渐生出了一抹锐利,宛若一柄刀子一般,狠狠地刺在了闻函初与慕江吟的身上。 小厮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将两人认了出来,不觉惊道:“哎,那不是慕小姐和闻少爷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见两个人轻挽着手臂,那相互依偎着的模样,他又是一阵诧异,“他们怎么那么亲密,难不成……难不成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哎呀,少爷!”他又立刻看向了裴书臣,急道:“慕小姐怎么能和闻先生在一起呢?她不是要等着您吗?” “他现在就和闻先生在一起了,那你们之间……” 此刻,裴书臣的面颊之上已然布满了一片铁青,那一行人的身影早已在转角之处消散了去,可他的目光却仍然未曾移动。 他再度紧紧握住了拳头,眼眸之中有悲愤,有哀怨,也有不平。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紧紧抓住了自己胸口的那一处衣襟,这一刻,宛若被全世界所抛弃的幽怨之人。 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一触即发,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全部都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少爷少爷,您冷静,您不要这个样子啊。”那小厮也被他这歇斯底里的模样吓了到,连忙拉住了他,并安抚着他,“一切都会变好的,会好的都会好的,少爷,您想要的也终究会得到的。” 那一声嘶喊花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本就身心疲倦,这一声嘶喊过后,更是满身的倦意,手扶在了车背上,喘息着,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再发出嘶喊。 缓些过了一口气后,他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小厮,晦暗的眼眸之中只有一点点暗淡的光亮,像是在绝望之中只残存着的那一丝希望,“会变好的吗,真的会变好的吗?我真的还能够等到那样一天吗?” “会的啊,少爷一定会的。”小厮连连点头而道:“只要是你想的,就一定能够做到,一切真的都会越变越好的。少爷,您要相信您自己。” 裴书臣闭上了眼睛,又呼出了一口气,两久之后才睁开了眼,启齿之间,声音也带着丝丝颤抖,“好啊好啊,真是好啊,所有的人都想折磨我是吗?” “我告诉你,你们休想,让我不痛快,你们也休想好过,我裴书臣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慕江吟,连你也背叛我,我告诉你,你休想,只要是我裴书臣想要的,谁也别想和我争!”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六) 次日。 依旧是寻常的一天,前一日,慕江吟与闻函初同姜悦滢和范文博一起聚餐,直到夜色阑珊之时,才尽兴而归。 难得与旧友相聚,那一天,几人皆是万般欢欣。欢聚过后,几个人便又回归到了各自的轨道上,忙碌着自己的事业。 慕江吟也还和往常一样,在校园里忙完了自己一天的工作,直到傍晚将所有的学生都送离校园后,她才下班离开。 这一日,闻函初在军队之中加急训练,便不能够再到学校中找她一道用晚餐。于是下班之后,慕江吟便独自一人出了校园的门,准备步行回到慕江吟。 当她刚刚踏足出校园的门的那一刻,忽而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鸣笛声,直冲她的身后传来。 这极大的声响不绝引起了她的一阵不适,他眉头一皱,回过了头,但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自己的身后。 看着这轿车的款式,她只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 正在她思考之际,那轿车的门已经被打了开,只见那穿着西装的男子迅速的从驾驶之座上走了出来,并朝着她奔了去。 “江吟,你别走,我总算是赶得上了!”他奔来的那一刻,慕江吟才瞧到了他的正颜,未料想竟是已然许久不得消息的裴书臣。 “裴先生,你……”看着他这样的神色,慕江吟不觉愕然。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江吟!”他脸色涨红,眉眼之间又含着惶急,上前了一步,便抓住了慕江吟的双臂,“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不等我?” “你知不知道我每日每夜都在无止境的思念着你,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 “裴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慕江吟被他抓得手腕生疼,用了好大的力度,才将他推了开,并向后退了好几步。 她退居到了校园的栏杆旁,并用手抓住了栏杆,眼中带着警惕与防备,“你疯了,你都已经撤除投资了又到这里来干什么,你想做什么?” “江吟,我,我……”裴书臣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过于忧急而导致失态,差一点惊到了暮江吟。 他抚摸着心口喘息了几下后,方才将自己的情绪平缓了过来,并含着些歉意对慕江吟而道:“江吟,对不起,是我的不好,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我真的是我真的是忍受不住了,江吟,我真的是没办法做到看不到你了,你可知道我这些天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可知道我有多苦?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说着,他又暗暗地垂下了头,眼中露出了一抹哀怨而又痛苦的神色,像是被伤到了极致,整个人似乎被一种无形的悲凉所笼罩着。 听着他这语无伦次的话语,望着他脸上这怪异的神色,慕江吟只觉得万分怪异,不解的看着他,“你在说些什么?” “江吟,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他那一双眼眸之中泛起了一抹深沉的痛楚,像是入了戏,将自己幻化成了一个受了极重情伤之人,一步一步地逼近慕江吟,“你应该知道当初我是被迫解除合同的,那是我走投无路之后的无奈之举。” “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苦痛,明白我的无奈,我以为你会等着我归来,等着我浴火重生的那一天。可为什么才短短不到半年,你就这样将我抛弃了。” “哪个闻函初他究竟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抛下我而选择了他,他能给你的,我没有一样给不了你,他不能够给你的,我也能够给你,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你明明承诺过我,你要等着我的,你为什么要食言?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难道你的心真的不会痛吗?江吟,你真的不会心痛吗?” 他看似深情,可实则说着的都是一些无厘头的话,每一句都叫慕江吟摸不着头脑,她属实万般无奈。 她只是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而道:“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你什么承诺,你撤资是你的事情,我和学校也都没有阻拦你。” “现在我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等你什么的。至于我想要做什么,那是我自己的私事,这些事情无需任何人来干涉,我也不便与你多谈。” “你也不必为了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来找我说一些无意义的话,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你别走,你别走,你不要走!”听慕江吟说到“走”的这个字眼,裴书臣似乎格外敏感,他上前了一步一把拉住了慕江吟,并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那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之中散发出了一抹犀利的光芒,并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求求你了,不要走,千万不要走。你答应我,你等着我好不好,我不需要你等太久,只要我把老头子给搞定了,一切就好。” “到那个时候你想要多少资金,我就给你多少资金,把育才中学扩建到整个上海滩都没有问题。” “你不要和闻函初在一起,请你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你想要的我全部都会给你的,我真的全部都能够给你的!” 慕江吟被裴书臣拉扯着手臂,不觉一阵生疼,她皱起了眉,强力将他甩开,“裴先生请你冷静,这里是学校,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对你我的影响都不好。” “我才不在乎什么影响不影响的!”裴书臣的情绪已然激动到了顶峰,紧紧地抓着暮江吟的肩膀,仍然不肯松手,“可是元庆公司的大少爷,谁敢对我议论?” “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我,江吟,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都要想疯了,我不允许你和闻函初在一起,只要我还在,你迟早会是我的!” 他说着,便要强行的将慕江吟拉扯入自己的怀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料风雨忽至之(七) “裴先生,裴先生,你不要这个样子!”慕江吟又是惊慌,又是难受,只能够极力的挣扎着,可裴舒晨用了极大的力气,便是他再怎样努力挣脱都无法挣脱得开他那强硬的臂弯。 “是什么人在学校外放肆?”这时,学校的保安刚刚好赶了来,但在有人在拉扯着暮江吟,他上前一步一拳便将他打了开。 “啊!”裴书臣被重重一拳撞了出去,向后跌退了几步,并发出了一声呻吟,咬到了自己的唇瓣,一丝血渍顺着他的唇角溢了出来。 他不觉一阵头脑发懵,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但见那丝丝血丝才反应得过来,回过头,但见那身强力壮的保安,不觉恨从中来,当即便咬牙切齿扑上去还击,“你什么人敢对我动手,怕不是你不要命了?” 可仅凭他的力量,又怎能敌得过保安的身手,他刚刚冲上去,便被保安擒住了手臂,一把推了出去。 那保安对他冷声而道:“胆敢在学校门外对教师动手动脚,裴先生,您的声誉还想不想要了?” 裴书臣回过头来,眼中盛满了恨意,纵然是再愤恨,可终究敌不过保安,只能够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并恨恨而道:“你什么东西啊,敢教训我!” “我是你们学校的股东,敢不对我放尊敬点,我告诉你,慕江吟是我的人。你开罪了我,你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裴先生,您忘了,您已经解除了和我们学校的合同,您早就不是我们学校的股东了。”那保安却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也半点不受他的威胁,“我们学校自然有我们自己的股东,和您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既然你已经终止了和我们学校的合作,就请不要到这里来打扰我们学校的老师,我们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我们自然不怕裴先生,您会让我们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但您这样的身份若是做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如若此事传出去的话,对裴先生,您恐怕也没有什么利处。” “好啊,小小保安都敢压在我的头上了,真是反了你了!”裴书臣整个人的脸上都是愤愤之色,紧握着颤抖的双拳欲要再出击,可保安却早已经做好了防备的架势。 可但见那保安强健的身躯,裴书臣心中终归还是有所畏惧,加上自己刚刚的撞伤,还在痛着,他始终也没有再敢上前。 “哼!”他重重地甩了一下衣袖,并狠狠地瞪了那保安一眼,咬牙而道:“这一次就先放过你,等下次我们走着瞧!” 说罢,他的目光又移动到了慕江吟的身上,眼中带着那强烈的占有欲,提高的声音之中,也泛着丝丝颤抖,“慕江吟,你也别得意,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人旁人也休想得到。” “你别想和闻函初安安稳稳地在一起,只要我裴书臣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们两个有结果的,哼!” 即便身上再痛,他也尽力使自己的气焰不消灭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便转过头,犹如一匹夹着尾巴的狼一般,灰溜溜地奔向了他的汽车之中,并关上了车门,开着车扬长而去。 但见他离了开,慕江吟的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方才他那目眦欲裂,欲要将自己吞噬而掉的神情仍然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叫她心有余悸。 “慕老师,您没事?”但见裴书臣离开后,那保安才对慕江吟关怀而道。 “我没事。”慕江吟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并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使自己的心情平复的下来,并对那保安答谢而道:“还好有你在这里,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不知道这个裴先生发的什么疯?”那保安望着裴书臣开着汽车扬长而去的方向,也是万分不解,“前段时间他和他那妹妹来学校闹了那么一出,现在合同都解除了,他还过来找咱们闹事,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 “慕老师,咱们可得小心一点啊。”他又对慕江吟道:“刚刚听他话的意思,恐怕是不会罢休,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尽快禀报给校长,让校长拿定主意,想办法加强防御。” “要是他再过来打扰您的话,您再受到点什么伤害,那可就不好了。” “别,千万不要!”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一紧,当即便制止住了他这样的想法。 她连忙慎声对那保安叮嘱而道:“今天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万一传出去引起躁动,只怕是咱们整个育才中学都会人心惶惶,对谁都没有益处。” “可那怎么行啊?”保安却不放心而道:“他今天都到校园来骚扰您了,如果这件事情不告诉校长,万一他日后再做出伤害到你的事情怎么办?” “没事。”慕江吟只是摇了摇头,眼中充满谨慎:“我自会小心谨慎,他毕竟有他元庆公司大少爷的身份,在也不敢惹出太大的乱子。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能够因为这点事情让所有人都跟着一块人心惶惶。” “李大哥。”说罢,她又慎声对那姓李的保安叮嘱而道:“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出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特别是函初不能够让他知道这件事情,以免他会担心。” “好的,慕老师。”那保安也点点头,答应了她,“既然您不想被旁人知道,那我便替您保守秘密。” 自从那日裴书臣来学校闹过一回之后,慕江吟便格外小心谨慎了起来,不会在太晚的时候离开校园,同时也随身携带了些防备用具,以防再度遇到裴书臣的骚扰。 不过这些日子,裴书臣那边也并没有什么动静,慕江吟再也没有见得他出现,日子也仍然如寻常一般风平浪静。 慕江吟也只当他是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因此,便也松下了那一口气,继续过着寻常平淡的生活。 第一百二十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一) 几日之后是一个休息日,暮春时节,天气渐暖,一缕暖阳初升,落在庭院之中,散漫融融的暖意。 难得是一个不上班的日子,吃过早餐后,慕江吟便独自一人坐在露台上,一边读着书,一边享受着那阳光的沐浴。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谁知就在这安宁的时刻,忽而闻得了丫鬟小菊那慌慌张张的声音从楼下的楼梯口传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慕江吟被打断了思路,便放下了书,蹙着眉对她问道。 “小姐,您看啊!”小菊的脸上尽是慌张之色,并将那张报纸递到了慕江吟的面前,惊慌而道:“这张报纸上怎么都是您和闻先生的照片,而且还上了头条新闻,奴婢也不认字,小姐,您快看看这上面写的是关于您和闻先生之间的什么事情啊?”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惊了一下,立刻站起身,接过了小菊递来的那张报纸。 果不其然,刚摊开报纸,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和闻函初在一起时的照片,虽然是黑白色泽,但照片上的五官与神色都格外清晰。 那分明是前些日子自己到军队去找闻函初,与他挽着手,依偎在了那没有人的墙角处,浓情蜜意的模样。 当时分明没有任何旁人在,她也不知是何人在何时将这照片拍了下来,并且将其投放在了报纸上。 报纸的上上下下一共是四张照片,每一张照片上的两个人皆是如胶似漆,浓情蜜意的模样。一切做的都是那样的天衣无缝,竟令当时的他们一点都没有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所谋划的一般。 当看到这几张照片的时候,慕江吟当即便变了脸色,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而道:“怎么会……” 头条新闻的标题更甚离谱,映入眼帘的便是清晰的白纸黑字,“号外,闻家大少爷抛弃多年未婚妻裴家小姐,恋上慕家大小姐兼中学女教师慕江吟。” 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在添油加醋的阐述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围绕着背叛和插足而谈,写了满满一张报纸。 满满一张纸,没有一句话正视他们的恋爱关系,内容都是在无中生有,故意去抹黑他们,给他们安插上一桩莫须有的罪状。 “荒唐,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慕江吟抓紧了报纸,重重地摇了摇头,只觉着无限荒谬,“什么抛弃未婚妻,什么插足婚姻,到底是什么人在拿我们的事情抹黑造谣?” “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橘也不由得急道:“您和闻少爷恋爱的事情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外人,为什么会被旁人拍下来放到报纸上,难道是有人想要在暗中对付小姐?” 回想起前几天的事情,慕江吟的心不由得猛然一颤,即刻便意识到了什么,“裴书臣!”他咬紧牙关,从口中念出了那个名字。 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利,买通报社去做这种诋毁人的新闻,定然是那一日,裴书臣强迫自己未遂后怀恨在心,又恐自己在做出什么举动,而影响到他元庆公司大少爷的名誉,才在背后谋划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主意都能够想得出来,他的手段还真的是卑鄙而又阴险! 慕江吟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并将手中的这一份报纸撕成了碎片,使得这照片和上面的字迹不留下一分一毫,能够拼凑的上的痕迹。 “小菊。”她立刻肃起了神色,谨慎地对小菊叮嘱而道:“近期所有送上来的报纸,你务必先给我看一眼,报纸上的内容千万不要让公馆里的任何一个人看到,特别是老爷夫人。” “还有今天报纸上的内容,也不要对老爷夫人讲出来,以免会引起他们的担心。另外,你去派几个能够信得过的下属到报社门口去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从那边查出什么线索来。” “记得做事务必要谨慎,绝对不能够打草惊蛇,让任何一个人知晓,听到没有?” “是,奴婢请遵小姐吩咐。”小菊一声应了下来,便转身退了出去。 露台上只留下了慕江吟一人,她望着被自己撕成碎片,散落在桌角的纸屑,顿时只觉着头脑无限杂乱,并握住了自己的袖口坐了下来。 她万万没曾想,事情竟然会演变到这一步,只当裴书臣会以各种理由来找到自己纠缠,却没有想到,他竟会在暗中谋划这样恶毒的事情。 倘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定然会轰动整个上海滩,与此同时,也会影响到慕家人和闻家人的名誉,绝非是一件小事。 如果真的因为此事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再影响到父亲的公司,那又该如何是好? “小姐,老爷夫人叫您去吃饭呢。”正在自己思绪飘飞之际,又有家里的下人上前来传话。 “啊……”收回了思绪,她不觉有些木然。 “好,我马上去。”她也只能用尽全力将自己那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并做出一副寻常的模样。 这件事情慕靖慈和沈悦如都不知晓,自己不能够让他们察觉出一点点,必须要装作寻常无恙的模样,以免叫他们担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按压了一下胸口,便随着那下人一同到了家中的餐厅。 “江吟,你在做什么呢,都到了饭点了,怎么还不下来吃饭呀?”刚刚进入餐厅,便见得沈悦如亲切地向她招着手,脸上仍然带着和蔼的笑容。 瞧着她的神色,大抵是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啊……也没什么。”慕江吟也只是浅淡地笑了笑,并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来,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寻常无恙。 她望向了沈悦如,如往常一般含笑对她说道:“刚刚在阳台上准备着下个季度的工作计划安排,一时之间忘了时间,倒让爸爸和茹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注意。” “嗐,你现在真的是当教育工作者当惯了。”慕靖慈面色慈祥,望着慕江吟的目光之中,带着慈爱,眼神之中也带着些调侃之意,“现在是在家里,也不是在学校,爸爸和茹姨在一块这么客气做什么呀?倒好像把咱们都当成外人似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二) “哎呀,我没有啊。”慕江吟轻轻抿了抿嘴角,眼眸缓缓低垂了几分,只是轻轻道:“总不能让爸爸和茹姨一直等着我呀,大家难得在一块吃饭,下次我一定快些。” 慕靖慈的目光落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望着慕江吟那清瘦的面颊,慈爱之中,却也不觉夹杂了一丝丝的心疼,“唉,江吟啊!”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而道:“自从你到学校当了老师之后,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上面。你自己总是说的云淡风轻,谁不知道你付出了多少辛苦。” “你瞧瞧你这些日子又瘦了不少,爸爸看在眼里都心疼呢。工作归工作,除此之外你也要注意休息呀。你瞧你放假了还在为了这些事情忙着,连吃饭都忘记了。” “爸爸瞧着你好像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些,整个人都快形销骨立了。爸爸不能够一直在你的身边照顾着你,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工作的事情是重要,但除此之外也要注意休息,饭也一定要好好吃。要是你为了工作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爸爸和茹姨都会心疼啊。” “是呀是呀,江吟,你爸爸说的没有错啊。”沈悦茹的目光之中,也带着些深切,对慕江吟叮嘱而道:“工作固然重要,可以要注意劳逸结合的呀。” “特别是吃饭这种事情,人是铁饭是钢,要是忙着工作,不好好吃饭,自己的身子垮了,将来有什么好继续工作啊。” “来多吃一点。”说罢,沈悦如便站起了身,用两双筷子夹起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红烧狮子头,并细致地将其放在了慕江吟的碗盘里,温声道:“这红烧狮子头的营养含量很高的,你一定要多吃些,补补身体,你现在太瘦了,千万不能这样消瘦下去了。” 慕靖慈和沈悦如的话入了耳,也如同一道又一道的溪流涌入了她的心间,被这这深切的关心与爱环绕着,不觉使她的鼻子一酸。 “谢谢茹姨。”她微微转过身,对着沈悦如轻轻回应了一声,复又转身面向了慕靖慈,从唇角牵出了一丝轻松无恙的笑容,并摇了摇头而道:“哪有啊,爸爸哪有像您说的那么严重?我就算工作再忙,也不会不吃饭呀。” “反正我今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个空闲时间做些工作,放心,爸爸,茹姨,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绝不会让你们为我的事情而担心的。” “你呀,知道就好。”慕靖慈轻呼了一口气,目光之中仍然泛着不改的慈爱,与此同时,也燃起了一抹淡淡的感慨,“无论是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凡事都要以自己的健康平安为重。” “爸爸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其余的心愿,你们两个孩子平安喜乐与咱们公司生意的顺利运营,就是爸爸这一辈子最大的寄托了。” 闻得此言,慕江吟不觉陷入到了一片沉默之中,只是暗暗点了点头,便将头又低了下去,默默的吃着饭菜,再未有多言一句。 心中渐渐笼罩上了一层暗暗的愧疚与自责,她不是不明晓父亲对自己的疼爱,更懂得父亲对自己白手起家所经营起的这一家公司的看重。 而今,却因为自己而生出了这样大的风波,很难不会对父亲所经营的这一家公司的声誉造成影响。 父亲对自己是这样的疼爱,自己终归有愧于父亲,便是父亲不因为此事而怪罪自己,自己也会觉得罪孽深重。 慕江吟将这件事情藏在了心底,没有在沈悦如和慕靖慈的面前透漏分毫。陪伴在他们身旁的时候,他就直都是一副很常般的模样,他们也未曾知晓这件事情的发生。 “小姐。”夜色已深,丫鬟匆匆上了楼,并走入了慕江吟的房间。 “怎么样?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没有?”慕江吟即刻站起了身,面颊之上,满是严肃之色。 “依照小姐的吩咐,都已经办妥了。”丫鬟慎言而道:“奴婢找了几个信任的伙计,让他们把咱们这一条街和公司那一条街周围报刊亭里的报纸都买空了,一家都未曾落下。” “那些报纸奴婢也让他们全都拖到了咱们公馆的仓库里焚掉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便是听闻此言,慕江吟也未曾尽数放下心,仍旧对那丫鬟慎声问道:“你们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没有让旁人看到些什么,没有让老爷夫人察觉到什么。” “小姐放心,没有人知道的。”丫鬟摇了摇头,并道:“奴婢全程盯着那几个人办事,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是来自咱们公馆的下人。” “我们回来的时候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歇下了,他们不会有所察觉的。” “那边好,那边好。”慕江吟深呼了一口气,如此才算稍稍放松了一些。 说罢她又面向了那丫鬟,认真承诺而道:“这件事情有劳你了,你办得非常好。只是眼下这情况咱们的手头上不是很宽裕,下个月月初一定会给你添上赏钱的。” 那丫鬟只是摇了摇头,谦逊而道:“小姐,奴婢不在乎这个,为小姐办事奴婢自当尽心尽责。” “只是小姐。”那丫鬟说罢,却不觉略略添了几分担心,抬起头来,对慕江吟而道:“我们现在只能够买空这几条街道的报纸,可是整个上海滩的报纸,我们不能够全部买空。” “若是这流言蜚语在别的地方传了出来,咱们也是控制不住的呀。咱们现在这样做,只能够先把这边稳住,但终归不是长久之策啊。” “唉,可我们现在也只能够这样了。”慕江吟惆怅地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其余的资金都已经投资到教育那一边了,手头上的钱孩子能够买空这些。” “纵然不能够买空所有,但至少能够减少一部分的流通,便也能少些流言蜚语,少些对慕家和闻家的不利,后面的事情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三) 那丫鬟又问了她一句:“小姐,这些事情您就打算自己一个人承受吗?这件事和闻先生也有关系。” “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小姐,您一个人的责任,他也有责任,您怎么不找他去相助啊,或许他那边能够做些什么呢。”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慕江吟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并未在此事上多言其他,只是低声对那丫鬟嘱咐了一句:“我是有我的考量,你无需多心。 “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做好了便是,你只要记住,眼下这些事情千万不要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一星半点,否则只会后患无穷。” “好,奴婢谨遵小姐吩咐。”那丫鬟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下了。 关上了房门,慕江吟转过身来,望着窗外那深沉的夜色,眼中又涌现了无限惆怅,深深吸了一口气并坐了下来。 此刻有一种莫名的无助之感,环绕在了心头。 那丫鬟口中所说的她未尝没有想过,只是现如今闻函初在军队之中为着抵抗外敌的事情忙碌着,这件事情尚未知晓,也无暇知晓。 在家国大事上,自然不能够为儿女私情分身乏术,自己又怎么能够把这件事情告知给他,再给他徒增烦心? 这报纸的发行恐怕不会减少,她眼下所能够做的,也只能够买空离慕公馆和公司最近的几家报刊亭的报纸,让这些流言不在这里传下去。 凭借自己的力量,也想不到什么太多的办法,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好在慕靖慈刚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前些日子工作太过于劳碌,耗费他的好多精力,因而这些天一直在家中暂歇着。 家中的报纸所有的报纸都被慕江吟派下人给清空了。最近这些日子他也没有关注着外界的什么事情动向,因而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一切都是照常。 慕江吟也只能够暂且先将此事瞒住,在慕江吟和沈欣茹的面前,装作寻常无恙的模样。 但这终归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如若外界的舆论没有停止,那这件事情迟早会影响到父亲和公司的。 为了处理这件事情,她请了几天的病假。过几天上班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会被议论的心理准备,可却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情。 她当是同事们怕此事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或许大家都相信自己的人品不会去做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因而也也没有必要去问自己。 他们也只是慰问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 她心中感激大家对自己的这一份心,便集中于所有的精力放在课堂教学上,先将那些事情暂且放下,没有过多的去思虑。 可忙完了教学和任务,闲暇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心中却仍然不得安宁。 那报纸上添油加醋的描绘,始终在她的脑海之中盘旋着不得散去。在自己的家和学校这边,没有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也不知道其他的地方还有没有继续将这件事情传下去。 父亲休息了几天后,便开始了下一步的工作。他前些天回到了公司,也不知这件事情有没有传到他的耳中,有没有对公司造成其他的影响,自己现在也无法从中得知任何消息。 “天呐,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呀。”就在自己心绪杂乱之际,闻得了一个开门的声音,只见一个女老师手中握着一份报纸,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并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慕江吟停止了自己的思绪,纵然对女老师口中所说的话没有什么兴趣,却也还是配合着问了她一句:“怎么了,陈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 “哎呀,慕老师,怕是你这几天都没有关注报纸上的新闻?”陈老师捻了一下报纸,并砸砸嘴而道:“这事可是有史以来空前绝后的炸裂,令谁也意想不到,估计咱们这上海滩用不了多久就开始风起云涌了。” 看到了她手中握着的报纸,慕江吟心不由得立刻一紧,当即便提起了精神,“啊,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呶,你自己看看。”那女老师将报纸递给了慕江吟,“我保证,在这上海滩是没有人看了,会不震惊的。” 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在刹那之间急促地乱跳了起来,现下自己已经对报纸新闻有了应激反应,方才安歇下几日,只恐这报纸上又添了些让自己寝食难安的新闻。 她的手也不禁有些微微颤抖,接过了那女老师所递来的报纸,将其张开,提心吊胆的已过了目光的视线,看向那报纸上的文字。 可谁知,入目可见的,是元庆公司正面的照片,未曾有半点于自己和闻函初相关。紧接着,他的目光又移动向了那标题上的黑体大字上。 只见那黑色的大字万般清晰的映入眼帘“元庆公司老总裴望远携其长子行生意骗局”。 刚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她的心顿了一下,不知为何,竟会有这样的新闻印在报纸上,也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一行又一行将后面的文字默读了下来,不觉变了面色,此刻心中所环绕的,是一种不敢置信的惊心动魄。 “什么,元庆公司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将报纸收了起来,抬起头来,脸上也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元庆公司的名声是上海滩最响的,公司也一直是这十几年来最富盛誉的,怎么会出现造假诈骗这样的事情?” “就在前不久,我还听说他们和国外做成了一笔前所未有过的大生意呢。这一切一点预兆都没有,怎么忽然之间就出了这样的新闻?” 这整整两页报纸上所报道的都是关于元庆公司的负面新闻,所写着的都是裴望远带着裴书臣利用各种狡诈的手段行骗局的事情,其中还包括行贿受贿,贩卖假货,偷税漏税,和黑帮做勾连等一系列叫人所不齿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四) 每一段报道都描绘得绘声绘色,将元庆公司的一副嘴脸书写得格外丑恶,仿佛是有意将其陷入无法抽身的不义之地。 慕江吟也知晓裴望远并非善辈,在对待生意上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也的确爱耍一些不算正当的心机与手段。 但就算他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也从来都是把握好分寸的。以他的心机与手段,会把这些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不留下一点点的把柄与破绽。 因而,元庆公司的生意一直做得很大,名誉也是极好的,这便是裴望远的厉害之处。 可这报纸上所描绘的是令人全然意想不到的,就算裴望远行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但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又如何能够叫人不震惊? “唉,那谁知道呢?”陈老师只是撇了撇嘴,“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呗,哪有什么事情是滴水不漏的?谁也没有想到,这元庆公司竟然做了这么离奇的事情,真真是叫人恶心。” “就凭他们这作风,这公司还能够在上海滩屹立多久呢?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垮台。反正和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就等着看热闹。” “嗐,亏我当初还买过他们家的产品呢,现在想想都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以后一定要离和元庆有关的东西远一些。” 陈老师在自顾自地说着,慕江吟的心中却是无限杂乱,怎生也不得平静。 有些东西或许并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模样,陈老师布置着背后的勾连,自然不会想到那一层面,但有些事情,暮江吟却不得不去多想。 表面看来是元庆公司的恶行被尽数揭穿了出来,可这一切的一切,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恐是从头至尾的前因后果,都是有人一手操作的。 元庆公司背后的势力极为强大,在上海滩几乎没有几家公司敢与其相较量,就算是有些记者喜欢报道一些赚取流量的花边新闻,也不敢冒着风险去抹黑元庆公司。 得罪了这样大的一家公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不知道,也没有报社会,蠢到用这样的方式去为报纸增添热度,若说没有人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着实叫人难以相信。 可是,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又该是何人呢?没有人不知晓元庆公司的势力有多强大,便是自己家的公司,与其合作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哪怕背后有再多的人对其心中有微词,却也不得不对其俯首称臣。又会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胆量,敢这样公然和元庆公司作对呢? 这一切都让她匪夷所思,背后的那重重谜团,让她想起心中便起了一层毛骨悚然之感。 而后接连几天,报纸上都先先后后的爆出了一些关于元庆公司背后的花边新闻。关于裴氏父子的事情,也成了整个上海滩大街小巷上议论的焦点。 而自己与闻函初之间的那一点绯闻,好似被压了过去,报纸上再也没有任何报道,也没有传出任何关于他们之间的讨论,就好像此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越是这样风平浪静,便越是让慕江吟心中不得安宁,总觉得这一切好似都有人在背后有意为之。 算着日子这一日恰恰好是闻函初完成了部队的任务,从外城归来之日,前些日子闹出来的那些风雨,他大概未曾得知。 如今消息被压了下去,市民百姓所议论的焦点已经换成了元庆公司的那一边,他们的那一点花边新闻大概也不会再被翻出来。 多日未见心中着实无限思念,即是如此,她便也可以放下心来去与闻函初相聚。 这一日上午学校搞文联活动下午便直接休假,刚好倒出了半天空闲的时间,慕江吟将的学生送出校门后,便决定去往军队之中与闻函初相见。 可谁料她刚刚出了校门,便见得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了校园门口,好像在专程等着来接谁一样。 拥有这样的车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人物,也不知学校里的哪位老师能够坐上这样的豪车,慕江吟好奇地朝那一旁望了一眼,不过这与自己并无关系,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慕小姐!”那车上的人好像也看到了她,在她路过的那一瞬间便摇开了车窗,呼唤了他一声。 听到了这一声呼唤,慕江吟奇异,将头转了过去,“你是在叫我吗?” “慕小姐,您大抵还记得属下?”走近之后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那人朝她恭敬而道:“属下今日奉我们家少爷之命,特地在此等候着,来接慕小姐您的。” “张大哥,原来是你啊。”慕江吟自然记得他,他是闻公馆的司机,也是闻公馆多年的下属。在学校招生的那个时候,闻函初曾经叫他来到学校来帮助自己开车接学生到校园。 “哎,你说是函初叫你来接我的?”听他此言,慕江吟也不觉有点诧异,“他今天应该是刚刚回到军队之中,他叫你接我到哪里去啊?” “慕小姐,您有所不知。”张司机对她解释而道:“我家少爷在两天之前就已经回到上海了,只是军队之中还有事宜要处理,因此没有办法立刻赶到这里来找慕小姐。” “少爷今天才处理完军队之中的事宜回到家中,他迫不及待与小姐见面,所以才派属下特来此处等候着慕小姐,并接慕小姐到公馆之中与少爷团聚的。” “啊,这……”听他此言,慕江吟不觉有些发懵。 她也知晓闻函初定然和自己思念他一样思念着自己,可是两个人确认恋爱关系并没有太久,如今就这样派司机接自己到他的家中,实在是有些唐突。 毕竟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只有自己知晓,他就这样让司机来接自己,难道不怕会引起司机的怀疑,并将此事传出风云来? 自己在外界的身份也只是闻函初的朋友,就这样前去闻公馆,又是以何种身份去拜访他的父母? 这样的行事没有些鲁莽,有些不太像他昔日里做事的作风。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五) 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有些踟蹰而道:“可我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前去拜访,未免有些唐突,万一贵公馆的老爷和夫人……” “慕小姐,这个您不用担心。”张司机又对他说道:“这些天,老爷和夫人出门会客去了都不在公馆里,你来到这边也不用顾忌着什么规矩。” “少爷说,关于教育工程这一方面他那一边又想出了一个更好的策划。为了能够让这一步计划快速的进行下去,他想即刻与小姐谈论着些关于进一步开展资助计划的事宜。” “与此同时,少爷也因这一趟出门近月余未与小姐相见,心中对小姐也是思念备至,因而也想要小姐前来叙话一番。” “哦,是这样。”听了张司机这样的解释后,慕江吟点了点头,并在心中斟酌了一番。 如此看来,倒也说得过去,他是以这样的理由和司机说接自己到家中相聚,也并无不妥。他的父母尚不在公馆之中,倒也没有太多顾忌。 自己本就想去寻他,而刚刚好此时此刻他又派司机专程来接自己,自己也未尝不可接受邀请到他的家中与他相聚。 “那好。”慕江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如此便有劳张大哥了。” “慕小姐,您客气了,您请。”张司机将慕江吟迎上了轿车,便扣动了方向盘,带着她驶向了闻函初的方向。 育才中学于文公馆的距离算不上太远,驾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便抵达了目的地。 自己于闻函初相识这几年以来,也是第一次到他的家中。 院子里一直有下人在不停的做着他们的洒扫工作,见得了暮江吟同他恭敬地打了一声招呼,便继续忙碌了起来。 只见得下人,未曾见得主人,想必闻函初大底是在屋子里。 抬眼望去,整座公馆皆是欧式风格,在夕阳的环绕下映下了一片金碧辉煌,比自己家的慕公馆还要耀眼上几分,着实是处处环绕着那古朴典雅的气息。 “慕小姐,您请。”张司机带着慕江吟到了公馆的会客厅中,“您先稍等片刻,属下去请我家少爷前来与您会面。” “好。”慕江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劳烦张大哥了。” 张司机说罢,便退了下去,留慕江吟一人在会客厅中等候。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阵涌动的波澜,这点点波澜之中所凝结着的是多日以来的绵绵相思。 热恋之中的情侣多日未见,此刻久别重逢,这种欢喜和雀跃终归是难以掩盖的。她好想即刻奔向他,同他诉说着这几日的思念。 “慕小姐。”就在她认真祈盼着下一秒的相会时,却听到了一声在她意料之外的声音。 这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平平一声而出的“慕小姐”三个字透着些老练与沧桑,带着些让人难以琢磨的意味。 慕江吟一听便即可得以察觉的出来,这声音,绝非来自于闻函初。 她的心不由得一凛,立刻回过了头,这见那满面威严的中年男子立于自己的身后。 那男子身着一件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梳了起来,鬓边有着些微微泛白的印记,眉眼之间也落下了一道道皱纹。 那相貌与闻函初有着三四分的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便是他不动声色,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之感。 不想便知,此人是闻函初的父亲闻定宇无疑。 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慕江吟不觉一阵毛骨悚然,她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震惊与错愕,“闻老爷,您……” 未曾想此刻没能得见闻函初,却迎来了他,开口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言。 闻定语向前走了两步,从上至下的将慕江吟打量了一番,那深邃的眼眸之中看不到任何情绪,但是仿佛一潭泉水一般,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几秒过后,他略微点了点头,面上仍旧没有波澜,那声音之中透着一缕森森,“不愧是慕家的大小姐,气度果然非凡,也难怪……” 话到这里,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停顿了一下,并拖长了尾音,眸子在眼眶之中稍稍转动了一下,又将眸光一定,继而道:“也难怪函初会瞧得上你。” 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凉,这一刻方才明晓,原来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 听他此言,大概是早已知晓自己与闻函初之间的事情。 难怪自己早先便觉着事情有所蹊跷,原来约自己的根本就不是闻函初,而是这个闻定宇以闻函初的名义,让司机将自己约到这里来的。 瞧着他的目光,像是来者不善,慕江吟立刻提起了心神,在他的面前只能够维持住镇定,保持着该有的礼节,微微俯首朝他问好,“未知闻老爷驾到,是江吟失礼,还望闻老爷海涵。” “不妨事。”闻定宇的声音还是那样波澜无惊,对此事也并未在意,只是径直走上了前去,坐到了会客厅的主位上。 他只如寻常一般地用手搭了搭衣服上的烟灰,并坐直了身子,不疾不缓而道:“想必慕小姐也是个爽快之人,我也没必要和你兜什么弯子。” “想必我不说,现在你也应该明了了,约你到此的并不是我的儿子,而是我让司机以他的名义将你接到这里。” “至于为何要把你约到这儿,自然是我有话要同你细说。如若这般做法惊吓到了你,也希望你不要介意,不然的话,我们登门到贵府拜访,只恐更为不妥。” 听他这样的言语,慕江吟的心中隐隐泛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闻定宇的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句话,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不得不叫人寒毛乍立。 众人心中有所惶惶然,但慕江吟脸上却未露出什么声色,知道是在文定宇的面前,一言一语都急需谨慎。 她只是从容而道:“闻老爷言重了,闻老爷若有话要同江吟说,江吟必定洗耳恭听。”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六) “好,的确是个爽快的性子。”闻定宇拍了一下手,继而道:“同慕小姐讲话果然叫人心里爽快,既然这样,我也没有必要和你兜弯子了。我且问你,你和函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慕江吟早料到他会向自己发问,既然他早已知晓此事,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便坦然而道:“我与他相识于两年前的毕业之际,彼时志同道合相谈甚欢,因而结为良友。” “我与他成共患难,共欢喜,因而情投意合,前不久,几个月方才从挚友成为爱侣。只是为时尚短,我们便未决定向众人公布此事,只将此情此意凝在我二人心中。” “却未曾想闻老爷竟先一步得知了此事,倘若此般行事有所不妥,江吟愿向闻老爷赔罪。” “称不上什么赔罪不赔罪的。”闻定宇仍然不动声色,只是淡淡摇了摇头,从他的面色之上也窥探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来。 他把玩着手中的烟袋缓缓而道:“两情相悦并不是什么可耻之事,毕竟函初也有二十好几岁了,若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也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他说着话音停顿了一下,目光又游动到了慕江吟的身上,再度对她打量了一番,仿佛是在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唉,若说你的才华与相貌,与函初的确势均力敌。” “若我们闻家是个等闲之家,或许我上去还可以考虑同意你过闻家之门此事,只是呀,唉!” 说罢,他又深沉地长虚短叹了一声,这声叹息之中似乎别有深意,而他话到此处,却戛然而止,在未发任何话。 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在此刻紧紧一提,那种不妙的感觉,在她的心中越发强烈的扑散开来。在他的心中,已然确定闻定宇专程叫他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只是闻定宇越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便越是让她的心不得安定。 既然他不发话,那自己便也只能够硬着那一层头皮仍做淡定状,坦然向他开口:“闻老爷此言是为何意?” 闻定宇放下了手中的烟袋,轻呼了一口气,再度抬起了眼眸看向了慕江吟,那冷冽的目光之中也未带有什么色彩,声音平平而道:“慕小姐,你也是氏族大家出身,大概也不会不知道这生意场上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从前与函初定下终身之约的人是为何人,也该知晓这桩婚约当初是因何而废。” 说罢,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似有几分锐利从他的瞳孔之中滋生而出,声音之中也更添了几分厉意,“我想这其中的关系,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函初当初不是为了你和裴小姐起了争端,也不会滋生说后面退婚的事情。” “如若婚约没有在那样的情况下就此作废,裴家和文家现如今仍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般针锋相对。” “若说我们家和裴家的关系因何会闹得如此僵化,恐怕你慕小姐也难辞其咎。” 他的话音落下,慕江吟的整颗心都重重地颤动了一下。这闻定宇果然是老练之人,前面不动声色的同自己谈话,便就是要将这件事情甩在自己的身上,并迫使自己同闻函初分手。 但慕江吟终归不是胆怯之人,便是闻定宇的气场如此强悍,他也未曾有半点惧怕之意,只是抬起头来,直视着闻定宇,面色与声音皆是不卑不亢。 她从容而道:“闻老爷,如若江吟不知晓此事,那定然是在说谎。可文姥爷说,江吟在此事上难辞其咎,那江吟着实担当不起。” “那一日,争端发生之时,江吟确实在场,不过这一切都是意外所致。函初是仗义之辈,慕老爷也不会不知晓。” “当时我与函初只是寻常的朋友关系,此事姜莹可以拿自己的清誉发誓,那时与他绝未有半点情感上的牵扯。” “他待朋友一向真诚,如若当时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我想他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若说退婚之事,那是闻家与裴家的事情,江吟一个外人,又有何等资格参与进其中。闻老爷若说此事是江吟的责任,那属实是给江吟的头上扣了一顶巨大的黑锅。” 慕江吟的一字一句落下的都万分清晰且坚定,并未从中觉察出一丝一毫的惶恐,字字句句皆掷地有声。正面回应了闻定宇抛出的难题,却也未失半点气度与礼节。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闻定宇并未开言,而是直视着慕江吟,眼眸之中流转着一层难以言说的深意。 被他这样打量着,慕江吟也未曾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站在原处,眉眼之间皆是坦然。 几秒过后,闻定宇扶着桌角站起了身,并一步步缓缓走到了慕江吟的身侧,颇为感叹地呼了一口气,“好啊好啊,不愧是慕靖慈的女儿,我还当真是小瞧了你。”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又绕到了另一侧,并负着手绕了一圈,继续而道:“好,既然你说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那后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说你和函初是前不久几个月确定的情侣关系,我们闻家与裴家退婚也不过仅仅只有半年的时间。” “这也才不过短短几个月,风声还没有消散呢,这一头你却和他走到了一起。这很难,不会让人去想,这一切会不会是你们先前策划好的。” “函初是不是因为你才背信弃义,抛下了这一桩婚约。慕小姐是个读书之人,就算你真的清清白白,但瓜田李下的这个道理,也不会不明白。” 慕江吟面色仍旧从容镇定,未曾在脸上露出半分惶恐与愤懑,直视着闻定宇,同其朗声道:“瓜田李下的道理江吟自然知晓,可或许李田就是李田,李下也是应有之事,它本非瓜田,又何必去畏惧什么瓜田李下。” “江吟也明白清者自清,既是自己未曾做过的事情,又何必要刻意避讳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七) “我们是在函初与裴家退了婚约之后,方才互生情愫,成为情侣。我们自知问心无愧,我们是两情相悦,仅此而已,我们彼此之间的情意未有掺杂半点其他的因素,也从未做过半点违背道德的事情。” “哪怕是有流言蜚语传出,也终归是无稽之谈,清者之人本自清,又有何可畏惧?” “哦,是真的吗?”闻定宇眉梢一挑,眸中升起了一抹由明至暗沉的光,声音更为森然,“你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前些日子,报纸上所登的那几则新闻,我想慕小姐你大概不是没有看到?” “那些新闻将你和函初之间的关系加以各种添油加醋的描绘,传遍了上海滩的大街小巷,几乎在几天就把你们两个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就算是有记者在其中捕风捉影,这事也绝对不是凭空而起没有任何根据。定是你们形势太过于张扬而导致。” “你好歹也是个学校里的教育工作者,声誉对你来说绝不可能不重要,难道你觉得这些所谓的无稽之谈对你来说,可以当做视若无睹的空气?” 慕江吟听闻定宇此言,仿佛一道闪电击入了自己的心中,这闻定宇是想拿那件事情来刺自己,迫使自己主动退步。 可她又怎是那般心志不坚定之人,纵然心中已起微漾,但依旧不卑不亢地从容回话而道:“江吟身为教育工作者,自然看重自己的名誉与声誉。但江吟始终坚信,身正者不怕影斜。” “即便有流言蜚语与花边新闻,可最终也归于沉寂,并无旁人提及。谣言终归止于智者,如此又有何可畏?” “哼。”闻定宇冷笑了一声,并转过了头来,眼神之中生出了几分不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些流言蜚语的停歇是自然形成的结果?” “你这小姑娘还当真是天真的可爱,你细细想一想,当初闹得那么沸沸扬扬的新闻,就在这几天之内忽然间销声匿迹,从此再没有了任何动向,真的合情合理吗?” “为什么现在铺天盖地弥漫开来的是另一个热点新闻,为什么那些关于你和函初之间的所有新闻都在一夜之间骤然消失?”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自己清者自清,那些流言蜚语才就这样销声匿迹的?” 闻定宇的话音落下,慕江吟滞了一下,随之心变猛烈的一颤,当即便听出了闻定宇话中的玄机。 难怪裴家新闻爆出的事情如此蹊跷,自己先前还觉着奇异,原来自己猜的没有错,这其中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暗中策划,才会让这新闻达到如此爆破的地步。 看着面前那面容深沉的闻定宇,他那让人猜不透的眼眸之中仿佛渗透着无穷无尽的晦暗深邃。 他是如何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打通了那样精深的算计,运用这样的方式,至裴家于如此不义之地? 越是想着这件事情,慕江吟便觉得越发的毛骨悚然,此时此刻,她只觉着浑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想着那报纸上一个又一个炸裂而又教人震惊的新闻,再看着闻定宇那未曾有半点波澜的面色,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颇为恍惑而道:“该不会,这一切都是你……” “是的,没有错。”闻定宇眨了一下眼眸,没有任何避讳的将此事承认了下来,从慕江吟的身侧走了过去,并负手望着那花板上的吊灯,深深而道:“如你所想,这一切都是我派人做下的。” “在你看来,所谓的清者自清是自己最好的自证,怕是你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知晓这种空穴来风的流言会给人造成怎样的影响。” “函初是闻家的长子,他的所作所为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更是这一整个闻家。此事一经传出,受到影响的是闻家乃至一整个公司,这绝非是一件小事,绝容不得当儿戏。” “这在事后捕风捉影的媒体也定是受人指使,才搞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来。不想而知便是裴家那老匹夫在背后谋划的,好容易让他找到了这么个污点子,他巴不得我们闻家和公司身败名裂。” “哼。”闻定宇说着,眼眸之中又泛起了一抹阴狠之色,并握紧了拳头,声音之中也更添了一股狠戾,“要想搞垮我们闻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那老匹夫在我们的身上找污点子做文章,那我们就索性以牙还牙。” “我想你大概也知道近期的热点新闻,现如今上海滩热度最高的新闻便是裴氏和元庆公司在背后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你的面前,我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是,没错,这些都是我派人策划并找媒体报报发布的。” “只有把这则新闻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才会把你们两个的花边新闻压下去。裴家与闻家因为解除婚约之后而由盟友变作劲敌的事情,上海滩人尽皆知。” “这样一来,他们的丑闻被揭露了出来,大众也都会一致认为没有什么不堪的事情是他们裴氏父子做不出来的。” “上海的百姓自然会想到关于你们的新闻是裴氏在背后捣的鬼而并非真实,如此,便也算保全了你们两个的名誉。” 说罢,他又故作声色地长吁了一声,转过身来扫视了一眼慕江吟,并又将目光移了过去,“你可知我为了这件事情煞费了多少苦心,好容易才把这风向引到这一边来。” “呵,你觉得是自己清者自清,流言蜚语才会就此消散,你又怎么知道是我们在背后为你们所抹平。” “这小子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倒叫老子为他收拾烂摊子。现在看着裴氏公司的名誉,一点一点的毁掉,这些天的功夫也算是没有白白花费。” “也亏的是我们闻氏公司有这样的势力,才能够与裴氏相抗衡,要是你们慕氏,恐怕这会儿不知道该到哪去哭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八)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听着闻定宇泰然自若地将此事用着平缓的语气叙述而出,慕江吟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够用震惊来形容。 她只道闻定宇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又怎料,在这深沉的皮囊之下,竟还有这样一副歹毒心肠? 把在背后毁掉一家公司的事情说的这样坦然,并以此为荣,他的内心深处又该是怎样的狠辣? 她咬住了嘴唇,踟蹰了一下,终归还是带着些于心不忍地开了口,“裴望远纵然不是善辈,但却也并未做过那等罪恶滔天的恶事。” “这报纸上的一些新闻实在过于荒谬,闻老爷您也是生意场上的人,买通新闻媒体发布这样的报纸新闻来抹黑裴氏,这样做是否有些太过?” “这又算得了什么?”闻定宇对此事不见得有丝毫的在意,似乎只当其是一件全然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只是挑了一下唇角,并道:“我们闻家受他们压制多年,为了能够和他们结为姻亲,处处忍气吞声。” “可到头来却被他们各种羞辱,好容易结成的这一桩姻亲也被他们就这么退掉了,这岂是我们能够容忍得了的?”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的报应,就算我们此刻不动手,他们也终归不会有好果子吃。他们不是想要借机抹黑我们吗,好啊,那我们就反将一军,把更多的脏水泼到他的头上。” “这铺天盖地的新闻稿子都是关于他们裴氏的丑闻,量他们也难能翻得了身了!” 说罢,他又狠狠啐了一口,眼中是一副阴险的得意之色,“这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自作自受更是活该!” 看着闻定宇眼中的阴鸷和脸上的狠戾之色,慕江吟滞滞地站在了一旁,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在他的眼里,难道毁掉旁人的清誉就是这样一件令人快意之事?做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他的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行了,也不和你说这么多,没有用的废话了。”闻定宇抹了一下胡子,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过了身,换回了那平静且无波澜的目光望向了慕江吟。 他的目光在慕江吟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周,淡淡的声音之中也带着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我就是想告诉你,今日的事情由我们在背后为你们摆平,也算是凭借了一场还没有生出来的风波。” “但这一次也是仅此一次而已,倘若来日再生出些什么事端,恐怕就未必那么简单了。” “你们慕家也是做生意的,你这个慕家大小姐若是沾染了什么不良的绯闻,恐怕对你们家的公司也有所不利。” “这次的事情就算作是我们替你们抹平了,不过我们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们,只是为了我们自家公司的名誉和利益。你们也用不着因此而对我们感恩戴德,就算是白白捡到了一个便宜。” “慕小姐,你也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同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生意场上的事情远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既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就不要牵扯到其中。” “看在你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我不想把一些事情加在你的身上。趁着你和函初之间的火苗还没有燃起,尽早断掉。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免得后患无穷。” “原来你竟背着我做了这么多阴险歹毒之事!”还未等慕江吟发话,便闻得了一个愤愤然的声音从楼梯角的一侧传了出来。 慕江吟心不由得一惊,立刻循着那声音,朝着楼梯角望去,只见闻函初身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与黑裤,怒气冲冲地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在他踏下楼梯的那一刻,与慕江吟的目光对视了上,那一刻,他的眼眸之中,带着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对望之间,有愧疚,有思念,有心酸,也有无可奈何。 一瞬的对视之间并未落下任何言语,他只得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转头望向了闻定宇,脸上的愤怒与不平之色,在那瞬间便一触即发。 “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他紧握拳头,似乎是极力在按压着自己的怒火。 慕江吟从未见得,一向温文尔雅的闻函初,有过这样的一面。 闻定宇也并没有因为文函数听到了自己的话而有一点惶然,只是侧目望了他一眼,声音依旧淡淡,“刚刚我同慕小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的,我都听到了。”闻函初的眼角露出了一抹讽刺之色,并凄凄冷笑了一声,“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难怪你叫我在屋子里好好歇着不让我下楼,原谅你在背后早有打算。你让张大哥以我的名义开轿车到学校去,把江吟骗到家里,同她说着这些事情。” “你叫我不要问那么多,原来裴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都是你在背后一手策划的。你为了保全自己的声誉,不惜用那种卑劣恶毒的手段来抹黑裴氏公司。” “裴氏纵然有所过错,也不至于让你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不单单如此,你还用这些来恐吓江吟逼迫她与我分手,你这等手段何其恶毒阴险?” “你听到了正好。”闻定宇抬起了眼来,直视着闻函初,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透着些许的晦暗,声音平平淡淡未有任何浮动,“本来这事我也没打算瞒你。” “我煞费苦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闻家和公司的名誉,若不是你不知羞耻和她搅在一起,被裴家人抓住了尾巴,也不会有这一档子事来。” “也罢,生意场上的事情,无需你多问,也无需你插手,我可以允许你不从事家中的生意经营去做,你自己想从事的军人职业,但我绝对不会允许有损家中声誉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尽早与她断掉,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九) “你休想!”闻函初握紧了双拳,手腕上暴起了几根青筋,像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双目之中也透着悲愤,“就算我们闻家和裴家人不对付,你也不至于用同等卑劣且更为恶毒的方式来造这种谣来损害元庆公司。” “你做出这种事情,和他们裴家人有什么两样,难道你就不怕自食其果吗?” 他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吸了一口气,目光之中泛起了一抹坚定,并走至了慕江吟的身侧,将她的手执了起来,直视着闻定宇,双目之中满是倔强与凛然,“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与你无关,我就是我自己,从不代表任何人。” “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是天地可鉴的纯粹,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背信弃义的事情,恐怕这些事情与你这等人来说也说不通。” “总而言之,我绝不会同他分手,你也休想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好啊,你长本事了,是不是?”闻此言,闻定宇的脸上,立即升腾起了一抹怒气,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并站起了身,用手指尖指着闻函初怒声而道:“老子供你吃,供你喝,现在你倒学会忤逆老子了。” “我告诉你,你在和这个姓慕的之间有一点牵扯,你就别说你是我闻定宇的儿子,别进文家的门!” 闻函初未有丝毫畏惧闻定宇的气场仍然昂头直视着他,气势也未逊色分毫,凛然而道:“我也不想做你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的儿子,你……” “别说了,函初!”闻函初话还未毕,慕江吟立刻将他制止了住,并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去,并向一侧退了好几步。 她此刻心乱如麻,好像千万个是现在心中杂乱无章的交织着,封缄住了她的心之所向。 闻函初怔了一下,像自己未曾说完的话,收了回去,并转头面向了慕江吟上前了一步,欲要开言,“江吟,我们……” “什么都不要说了。”慕江吟退后了一步,躲避看了他,并扭过了头去,她按压了一下胸口,并呼了一口气,只是道了一句,“我们都暂且冷静一下,不要再因我们的事情滋生风雨了。” 说罢,她又将头转了回去,面向了闻定宇,清澄的双眸之中夹杂着几分悲壮的清冷,“闻老爷,您不要把罪责归咎在函初的身上,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 “您的话我会记住的,请您放心,这段时日我都不会再与他有来往,告辞了。” 说罢,她便立刻转过身,决绝地踏出了会客厅,不带有一丝踟蹰与犹豫。 “哎,江吟!”背后响起了闻函初那焦急的声音。 慕江吟的心一酸,可终归没有落下一个留恋的回眸,决然走出了文公馆,只落下了一抹瘦削决绝的背影。 当她走出闻公馆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时分,如墨般漆漆的夜幕笼罩在了上海滩这一座城上。 闻公馆所在的这一条街道,是一条极为繁华的街市,歌舞场就在这附近,一到暮夜时分,便响起了一片纸醉金迷的歌舞乐声。 此刻听到这般喧哗之声,只教慕江吟心中心乱如麻,她捂着耳朵跑着离开了这一条街道,直到穿过了黄浦江大桥,到了一处安宁僻静的场所,她方才停歇下来。 这一边的林荫小路相对来说较为安宁,暮夜时分未有过多行人,能够听得见的也只有几声,倦鸟的啼鸣。 跑得累了,慕江吟靠在了一棵老树上,喘息了一会儿,闭上双目,只觉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倦。 抬头见所望见的,是夜幕之中那一片见不到半点光明的漆黑,半点星辰与月的光影都窥探不见,无边无际之中是一片苍茫,就像她那一颗漂浮着不知归处的心一样。 她的背靠在那老树上渐渐滑落,并坐在了那树根之下,就这样默默的望着那凄凄寒夜,心中无限怅惘。 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是错愕,是伤心,是愤懑,似乎又都不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短短一夜之间,事情竟然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从未曾想过,那样温文尔雅的闻函初的父亲竟然是生意场上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老手,闻、裴、慕这三家之间的关系又是这样的复杂,自己也在无形之中被牵扯到了其中。 饶是闻家这样的背景和闻定宇这样的态度,自己也不可能和闻函初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可这样志同道合的两心相悦实属不易,两人之间的情感又绝非浅薄,她又怎么能够狠得下心,因为文定宇这三言两语的恐吓便这样与闻函初分手? 可若是自己不与闻函初分开,闻定宇也定然不会罢休,非但会僵化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甚至连自己的父亲与慕家的这一整个公司都会被牵扯到其中,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错综复杂如同一根又一根的麻绳缠绕在她的心间,让她无法从中抽离,不知该如何面对与闻函初之间的关系。 “江吟,江吟,原来你在这里!”心乱如麻之际,听到了那一声急促而又充满紧张的呼唤。 她终止了思绪,回头望去,但见闻函初气喘吁吁的从另一侧的林荫小路朝自己跑了来。 但见他此刻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不觉有些愕然,“函初?” “我……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借着那一抹幽暗的路灯灯光,得以瞧见闻函初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喘息了一下,方才平稳下来。 他望向慕江吟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紧张与担忧,并用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没事,江吟?” 但见他眼眸之中的那无法掩去的焦忧与关切,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酸,想着闻定宇的话,她本能地想要躲避开来,可又深知,逃避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千万般无奈,却也只能够化作一声叹息,按压在了心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怎知命运故弄人(十) 她未尝逃避,只是轻轻向后闪躲了一下,转过了身,避免与闻函初的目光对视,轻轻将头仰了起来望向了那一片苍茫的夜空,那夜空深邃无际,她的眼眸之中也顿生出了几缕苍茫。 “我能有什么事啊?”她的声音沉沉,停顿了一下,又将眸子向下垂了几分,“路过在这里休息一下罢了。” 话音落下,他又沉默了一瞬,几秒过后,微微将头抬起了几分,却仍然没有正视闻函初的眼眸,“这夜黑风高的,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怕你出事啊,江吟。”闻函初声音之中的急切仍然没有褪下去,他的眉头紧锁,“我是真没有想到,我父亲竟然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这样的事情,还以那样荒诞的理由来逼迫你,我真的是……” 话到这里,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纵然语气之中仍有愤愤不平,但却在此刻骤然吞咽到了心中。 一缕惆怅之色,攀爬到了他的脸颊之上,也印在了他那浑厚的眼眸之中,他望着暮江吟那一缕清瘦的侧影,眼眸之中更泛起了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 唇瓣翕动了几下,像是在纠结着一些难以启齿的话语,却终归不知该如何开口。 踟蹰了片刻后,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方才开言而道:“江吟,我……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会为达目的这样不择手段。” “这一切都是我始料未及的,听文博他们说我才知晓,原来前些日子竟有关于你我那样离奇的花边新闻传出。” “我们才刚刚在一起,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把你牵扯到了这无端的是非之中,是我没能守护好你,是我对不住你。” 听得他这话,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酸,他缓缓转过头来,在那幽暗的灯火下,望见了闻函初那一双渗透着憔悴的眸子,又是一缕惆怅,印在了她的眼角眉梢。 对视了一刹那,她便将目光低垂了下去,只是暗暗摇了摇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本就是我们难以预料,又不能避免的了的事情,怪你做什么?” 话音落下,双双又沉浸在了一片沉寂的沉默之中,默然相对,竟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吟。”长久过后,是闻函初先一步开了口,他的目光之中透着执着与倔强,笼罩在了慕江吟的身上,“我父亲今天骗你到这里来的事情,着实在我的意料之外,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他这样的手段着实叫人所不齿,如若不是因为他是生于我,养育我的人,我真不想认这个父亲。” “不过江吟,你不要听信他的话,他现在已经变得眼中只有利益了。我也绝不会听他的话,就这样放下我们之间的感情。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 慕江吟的心猛然一痛,像是一根银针穿入心肠一般,是那样的清晰,又是那样的深刻。然他也只能够轻轻吸一口气,将其掩盖过去,转身面向了闻函初。 此时此刻心中所起伏着的,是无穷无尽的无奈与心酸。她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并沉沉的摇了摇头,“函初,这些事情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么简单,它所牵扯到的是我们两个家族。” “我们并非生于普通人家,我们所代表着的也不仅仅只是我们单个人。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倘若再发生第二次,不知会有多少人连同着我们一起牵扯其中。” “现在闻家和裴家的关系已经变得势同水火,倘若再生出些什么风波来,只怕到头来深受其害的,就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了。” “江吟,你……”听得这一番话,闻函初有些愕然,他滞了一下,带着些错愕与惶然向暮江吟开口而问道:“难道你真的决心同我分手割断你我之间所有的情愫?” “你难道忘了我们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吗?我们一同经历了风风雨雨,同甘过也共苦过,好容易跨越了一切艰难,而今才得以结为爱侣。” “难道因为这个你就要断绝这份感情吗,你真的能够狠心放弃吗?” 慕江吟将身子转了过去,不敢在于闻函初对视片刻,闻函初的意思一句皆如同一把刀子一般割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的心中泛起了一阵猛烈的疼痛。 “函初。”开口之间,她的声音中已经泛起了一丝丝抑制不住的哽咽,他深深吞咽下了一口气,极力使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 她将双目闭了上,深深而道:“有些事情不是凭借我们的一己之力就能够避免的了的,线下我们的心中都不平静,我们是时候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那一场风波刚过,为了以防再被人捕风捉影,生出是非来,我们暂且先不要见面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再纠缠下去,徒生事端对闻家和慕家都有所不利。” “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需要去做,这段时间里,我们先各自冷静冷静,日后我们是否还有缘一路同行,就看天意。” 她话音落下,便决然的迈开了一步沉沉的步伐,抬头仰望向了那无边无际的夜幕,千万般的心酸与无奈,此刻只能按压在心底深处。 “江吟!”闻函初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惊魂未定,便是没有转身,慕江吟也清晰地感知到,他亦迈开了一步跟随上了自己。 “你不要跟过来了。”慕江吟将他制止了住,声音决然,“我的心里很乱,我需要些时间静一静心,你也不要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花费精力了。” “做你该做的事情,未来的我们该当如何,想必一切也自有天意。” 她的话音落下四下皆是一片无声,暮夜深沉,只有几声沙沙的风吹落叶之声,沉寂之中,弥漫着阵阵言语道不尽的苍凉。 “好,江吟。”良久,闻函初终于发了话,他未有在上前,只是在三尺开外,凝望着慕江吟的背影。 第一百三十章 几分沧桑几分情(一) 夜色苍茫之中,她那一抹瘦削的背影格外凄清,闻函初轻叹了一口气,渐渐滴垂下了眸光,声音之中,浸透了丝丝缕缕的酸楚,“我尊重你的想法,既然你需要时间冷静,那我们就都先冷静冷静。” “你若不想看到我,那我也不会去打扰你。但希望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始终都是天地可鉴的,便是面前有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拦,我要同你相守的决心。” “只要你肯来,我始终都在这里等着你,不论多久,哪怕是一生一世。” 他稍稍停顿了几秒,复又将头抬了起来,平视着慕江吟的那一抹凄凄背影,暗暗落下了一句,“那我便先离开了,以免夜深霜重,你也快些回去,路上小心。” 话毕,他依旧凝望着慕江吟的背影,并没有即刻离开,眼眸之中笼罩着一抹深深的留恋与不舍,与此同时也夹杂着些无奈与酸楚。 几秒过后,他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流年之中缓缓转过身,终归是踏着这一层薄暮,伴着那黯淡的灯火,从这林荫小路渐渐离去。 冷风拂动着树梢的枝叶,在那沙沙声之中落下了一片凄然,穿梭过枝干,拂上了慕江吟的衣襟,浸入了一片寒意。 她始终伫立于原地,未曾移动,任由那冷风贯穿入自己的衣襟。闻得闻函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所留下的,也只有那一片数不尽的凄寒。 她的那一颗心也在这凄寒之中,被夜风揉碎,仰望着那不见得半点月光的夜空,这一刻,终于顺着眼角落下了两行清泪。 “函初,对不起,对不起!”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角,她默然低下头,所有的愧疚与无奈都化作了这几个字。 一片苍凉之中,除了这沙沙冷风,再无半点回应。 黯然之中,终归销魂。所有的无奈与心酸,终归只能压于心里,化作那无声无息的刺痛。 就那是林荫小路上,慕江吟同闻函初表明,之后两个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慕江吟不想因为两个人的事情而影响到父亲和公司,为此再让身边任何人卷入到风波之中,也不忍心就此同闻函初提出分手割舍下这一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先下唯一的办法也便是暂且中断两人之间的联络,给彼此一个空间冷静,以后的事情,等到所有的风波平定之后再谈。 那日,闻定宇以闻函初的名义邀请慕江吟到文公馆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两个人中断联络也有了一个月有余的时间。 这些时日里,两个人都在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一切都还如往常般模样,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慕江吟始终在学校里忙着教学与资助贫困生读书工作,闻函初也没有因此停止资助,只是为了避免与慕江吟见面,他这段时间始终没有出面,若有事情,也只是托范文博和姜悦滢代劳。 慕江吟也知晓闻函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考虑,他明白,他是怕自己为难,因此避免了一切能与自己见面的可能。可他这般重情之人,又如何会不思念自己,又如何会不想见到自己? 越是这样想着,慕江吟的心中便越是愧疚,可终究再无他策,眼下这样的境况,两个人倘若见面,只会徒生更多的是非,那些事情也只能够暂且不去想。 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投身于工作之中,才能够将其余的心事忘却。 这一个月之中,上海滩的焦点新闻始终围绕着元庆公司和闻氏公司,那一次报纸上报道裴氏父子的事情后,裴氏并没有因此忍气吞声。 裴望远应该是查出这一切都是闻氏在背后所做的手脚,选择以更激烈的手段对付闻氏。不过闻定宇也未肯罢休,集结了公司所有的权利来对抗裴氏。 两家公司开始了激烈的针锋相对,恨不得都将对方打入身败名裂之地。关于两家公司以及两家总经理背后的绯闻轶事,也一件一件的被揭露了出来。 现如今,已经没有人知晓那些背后之事谁真谁假,哪些是添油加醋,哪些是真实发生,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扑朔迷离,断也断不清的案子。 关于裴氏与闻氏之间的事情,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每天几乎都有不同关于两家公司的新闻爆出来,已经成了近些日子的常态。 这一日,慕江吟刚刚讲完了一节课,走出教室,回到了办公室中,却听到了一阵阵充满了惊讶的感叹之声。 “天啊,这事情可真的是让人难以预料!” “怎么闹到这里都把人给闹没了,所以说这一场恶战是裴氏赢了闻氏?” “谁知道呢,虽然这人没了,但是这场恶战恐怕没有这么轻易就能够结束!” 慕江吟不想便得知他们讨论的是什么事情,她对此也没有什么兴趣,进了办公室,将书放在了桌子上,并准备起了下一步的工作。 “慕老师,你还在这里淡定的工作呢,你可知道咱们上海滩发生了什么爆破的新闻吗?”其中的一个好八卦的女老师对慕江吟说道。 “还能有什么爆破的新闻啊?”慕江吟已经拿出了钢笔书写的材料,对此事并没有什么兴趣,“无非就是裴氏与闻氏之间的恶战,无非就是又有什么事情被媒体爆了出来,这些都已经是常态了,有什么可震惊的?” “哎呀,不是有事情被爆了出来。”那女老师摇了摇头并道:“要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被爆出来,也不至于引得这样的轰动,而是直接出了人命。” “你没看报纸,可能还不知道,闻氏集团的总经理闻定宇不慎跌倒身亡,现在闻氏集团已经群龙无首了。” “这一场恶战进行到这里总经理人都没了,这还不够炸裂的吗,也不知道这场恶战还会不会继续进行下去,这么说来,大概是裴氏胜出的几率能大些?”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猛然一颤,立刻站起了身,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闻定宇身亡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几分沧桑几分情(二) “这……”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鞭炮一般落入了她的心上,让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不太可能,闻定宇身子康健并无疾病,怎么会忽然跌倒身亡?” “那谁知道呢?”那女老师只是耸了耸肩,“或许是为了这场恶战的事情耗费了大量的心神,导致油尽灯枯,也或许是背后另有隐情,总之那些事情就不是咱们能够猜测得到的了。” “反正啊,这人没了是如假包换的真消息,现在的人估计在灵堂里还尸骨未寒呢。至于裴闻两家的这场恶战会是如何走向,那就只能够看他们的造化喽!” 慕江吟的眉心紧拧了起来,闻定宇忽然身亡的消息让她无法泰然接受,她抬起了头来,疾声而道,“报纸在哪里?让我看看!” “呶,就在这里呢。”那女老师将报纸递到了她的手中,“白纸黑字就在上面写着呢,你若不信,你自己看。” 慕江吟一刻接过了报纸,并将其展了开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行醒目的黑色文字,“文氏集团总经理文定宇不慎跌倒身亡,告别仪式将在香山殡仪馆举行。” 当看到这则消息之时,她的头脑不觉一阵轰然,那一行又一行的文字,皆是对此事的详尽叙述,他们用着极重的笔墨将这件事情描绘得绘声绘色,叫人看了不觉一阵头皮发麻。 文字的下面是几张黑白照片,纵然那照片透着些模糊,但他依然可以瞧得出来那是闻定宇。他的尸体躺在了太平间,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显然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另一张照片则是医院所开的死亡通知书,并附有着医院的印章如假包换,看来这则消息是确切消息无疑了,闻定宇着实已经不在人世。 慕江吟握着报纸的手不觉泛起了一丝颤抖,心中无限杂乱。这则消息着实过于骇人听闻,纵然这一场恶战会持久下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谁能料想闻定宇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身亡? 此时,慕江吟心中真正所牵挂之事并非是闻定宇究竟因何而身亡,而是闻函初此时此刻的状况。 前些时日,裴氏与闻氏这两家公司爱情恶战的时候,她并没有过多的去担心什么。生意场上的人会因利益的冲突而产生没有硝烟的战争,乃是寻常之事。 闻函初向来不会去参与生意经营的事情,也不会为了家中的事情而影响到自己,这场战争就算打的再过于猛烈,也与他并无关系。 可是现下出了这样的状况,却让他无法做到心中不牵挂。哪怕闻函初不喜闻定宇的所作所为,可闻定宇毕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亲生父亲就这样意外身亡,这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极为重大的打击,他如何能够坦然接受的了? 看着这报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每一个字,那一份担忧在慕江吟的心中越凝结越浓。这几日一直没有同闻函初联络,也不知他那边是什么状况。 他能不能够应付的过来闻定宇的葬礼,那边还会不会有人包藏祸心,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都无从得知。 她知道自己心中的担忧,如同火焰一般蔓延了开来,只想立刻奔赴到他的身旁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他心中杂乱如麻,没有任何心思去做其他的事情,便是一刻都多等不得,当天下午便跟学校告了假,去网络报纸上所说的香山殡仪馆。 抵达了香山殡仪馆,便见到了闻定宇的灵堂,一张遗照落在黄白两色的菊花中央,昔人已去,音容笑貌皆落在了这一张黑白两色的照片之上。 前来慰问的人都身着白色或者黑色的衣衫,脸上满是悲怆的神色,也不知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正伤怀。 当她到达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慰问的人也都各自离了去。工作人员招待着那些宾客,并没有人在意到慕江吟的到来。 灵堂之中,唯独有一人未肯离去,他身着一件黑衣,虽然看不见面目,但那背影之中却透着些许的凄怆。 他只是默默地跪在了前方,将一张又一张的之前投入那火焰之中,任由火焰将其吞噬,化作银灰。 纵然多日未见,慕江吟又怎会识不出闻函初,不过月余未见,他整个人的身形都消瘦了不少。 但见他跪在灵堂前方的背影,她的心不由得一酸,那千万般思绪如五味陈杂一般落入了她的心底。 她踟蹰了一下,终归带着小心一步步上前,距离三寸之处默默凝望着他的背影,却终是沉默了住,千言万语都做无言。 闻函初想必是沉浸在了那骤然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尚未察觉慕江吟的到来,只是默默的在烧着纸钱。 就这样望着他,慕江吟心中的那一抹酸楚渐渐泛了开,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她情不自禁抬起了手,抚摸上了闻函初的背脊。 这带着温度的触碰,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落在了闻函初的身上,他即刻便有了感知,立刻转过了身来。 但在双目之中泛着忧伤与痛楚的慕江吟,他不由得猛然一惊,站起身来,带着不可思议地愕然而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望之间,慕江吟清晰地瞧见了闻函初眉眼之间的憔悴,他的双目深深地凹进了眼窝之中,眼眶周围泛着淡淡青红色的印记。 他眼里的红血丝显而易见,颊边也起了一层尚未清理的青色胡茬,不是这些日子受了怎样的煎熬。 就这样望着他,她的心不由得再度揪痛了一下,泪水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函初……”开口之间,已然哽咽到无法再度言语。 不过月余未见却犹如隔了一个世纪之久,所有的思念与挂心皆在这一刻,如同洪水一般涌了出来,竟是人生也控制不住。 但见慕江吟的泪水,闻函初的心也一样猛烈地抽痛了一下,思念心酸与悲怆皆在此刻从心中涌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几分沧桑几分情(三) “江吟!”他这一生深深的呼唤,也不觉在字音的末端泛起了哽咽,上前一步紧紧将慕江吟拥入了怀中。 袭身而来的是那温润入骨的温度,是那样的熟悉,这也又是那样的陌生,足以给自己坚定的依靠,却又仿佛隔着有如天涯一般的远。 “函初!”此时此刻,慕江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压抑已久的心绪,将头埋在了闻函初的怀中,环住了他的腰放声痛哭了起来。 慕江吟的泪水揉碎了闻函初的心,便是坚强如他,此刻也绷不住那颗心弦。他紧紧拥住了怀中的人,而闭上了双目,那压抑许久的泪水,也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灵堂之中,那一缕幽暗的灯光竟也照不见这一双相拥而泣的有情人,落下的也只有这一片寂寂的凄然。 良久之后,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方才松开彼此。 “喝杯热水。”闻函初将慕江吟带到了圆桌前坐了下来,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厚,并未多言其他,只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慕江吟。 慕江吟抬起头来望着他那憔悴的面容,一阵又一阵的酸涩环绕在他的心间,纵然有千万般言语,此刻却都如哽在喉。 她也没有多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接过了他递来的那一杯热水,轻轻饮了一口。 相对之间,又是一阵无声无息的沉默。 片刻后,闻函初将头抬了起来,目光落在了暮江吟那清瘦的面庞之上,眸子颤动了一下,不知诱发了怎样的思绪。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沉沉的声音之中泛着一丝沙哑,“在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没能放下。” 他此言一出,慕江吟的心又是一痛,抬起头来,又是控制不住的眼眶一热,从眼中溢出了一滴泪水。 这一刻,她选择了坦然,“你都明白了,倘若我真的能够放下,又怎会到这里来放下又谈何容易,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罢了。” “唉!”闻函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之中,包含着难以启齿的心酸与痛,“我又何尝不是,可当时那样的情形,我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呢?说到底,我们都是被命运玩弄之人罢了。” 他又沉默了一瞬,将头抬了起来,并望向了灵堂上闻定宇的遗照,眼中又泛起了一抹凄凄然,“世事难料,现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想必是上天有意要陷闻家于不义之地。” “一切发生得太过于猝不及防,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走了,留下的这一切,又该叫谁来为他打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谈及此事,慕江吟立刻凝起了心神,先将悲伤咽入心底,并肃色对闻函初问道:“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这则新闻,这上面的报道实在是让人有难以置信。” “闻老爷并不是体弱之人,他身体康健,尚未有疾,怎么会忽然跌倒而身亡?” 闻函初闭上了双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脸上隐隐泛起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凄怆,“当时我并不在场,也不知这其中的细节。” “听公司里的下属们说,他那天为了尽快地将合作计划赶出来,熬了整整一夜没睡。” “因着熬夜时间过长,他第二日便有些精神不振,以至于下楼的时候头脑晕眩,一步没落,稳踩空了一个台阶,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当他摔下去的时候,太阳穴正撞在了水管上,这一撞击直重要害,无力回天,当场便暴毙而亡。” “被送到医院去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心跳,人就这样没了。他一辈子为了公司谋划,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闻函初的话到这里,眼眸之中溢出了一缕无能为力的怆然,用手按住了头部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他深深缓了一口气,复又抬起了头,将悲怆隐了去,眼中凝结起了一抹肃意,转过头来,对慕江吟慎声而道:“虽然大家都说这是个意外,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的死着实有蹊跷。” 慕江吟也凝起了心神,肃色看着闻函初,“所以你是怀疑,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是的,没有错。”闻函初点了点头,慎重地分析而道:“他的身子一向康健,没有一点疾病在身,就算是为着商战的事情殚精竭虑,也不至于到那样的地步。” “况且他从前也经常为着生意上的事情废寝忘食,但却从来都没有过任何身体抱恙的情况,他这样的情况,对于公司上下任何人来说都是不足为怪的常态,也没有人去管他的作息。”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在丝毫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却出了意外,偏偏出在裴闻两家恶战之际呢?” “而且就算是他精神不振,从楼梯上摔落下去,最多也只是在脑部受些撞击,不至于因此毙命,又怎会那样巧,将太阳穴扎在了水管之上?” “后来我也到他出事的那个地方去查验过,那个水管在楼梯口的偏右一侧,若是他从楼梯上翻滚下去,头部与水管所在的位置正呈相反状,若没有外力相助,很难会撞上那个水管。” “那个水管我也查验过,只是寻常的塑料制品,并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就算真的撞击伤,也不至于因此毙命。” “可他偏偏是在这会儿撞上了这水管而身亡,无论是从哪里来看,都无法说得通。所以,这其中必定大有蹊跷。” 听了他这一番分析,慕江吟心中一阵阵骇然,她的眉心微动了一下,侧目望着闻函初,甚声道:“你是觉着是裴氏的人在这边动了手脚,造就了这一场所谓的意外,是吗?” 闻函初点了点头,眸色微冷,“我早就怀疑是裴家的人安插了眼线在公司里,并在暗中策划这一场意外的发生。” “如今正值两家恶战之际,两边都不肯罢手,而此时,偏偏闻氏正处于裴氏的上风,谁是众人心中有愤,却也不能即刻奈何的了。常言道擒贼先擒王,所以他们用了这样的毒计,直接将我父亲一招毙命。” “在这个时候出了乱子,使得整个公司群龙无首,方才能够更无顾忌的打压闻氏。”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几分沧桑几分情(四)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深深呼了一口气,抬起了头,眼眸之中带着些迷惘的惆怅,“这些事情我也问过公司上下的人了,事发当场没有人目击,当发现他出事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楼梯口不省人事。” “当时正是深夜时分,并不是寻常工作时间,公司上下没有多少人在,因此也没有办法确认当时还有什么人在场,又是什么人动的手脚。” “所以要想将这件事情查清楚,恐怕也不是那样的容易。” 说罢,他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角眉梢处镌刻着些许的疲倦,并深沉地闭上了双眼,声音之中也泛着无奈的沙哑,“他这一生荣光无限,却不料到头来落得了这样的结局,众人报应不爽,可却也实在可冤。” “哪怕我曾经怨恨过他,可他终究是生我养我之人。作为他的儿子,我却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旁人陷害致死,便是他入了土,恐也不得安,我终归是有愧于闻家的列祖列宗……” 闻函初向来坚韧,从未在旁人面前露出此般情态,想是只有在慕江吟的面前,才肯脱下这层坚强的外壳,不再掩盖内心的悲怆无助。 他那高大的身影映在这稀薄的光火之下,浸透着一抹深深的苍凉,慕江吟看在眼里,亦是无穷无尽的心酸。 “函初。”她轻轻将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环住了他,以求用自己身上这一点淡淡的温度煨暖暖他的沧桑疲惫,“你不要这样想,世间的一切都自有因果。有些意外是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的,又怎么能够怪得了你?” “上天终不会叫恶人当道,真相也终归有一日会浮出水面。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就算是天塌下来了,还有我在,你永远不会是自己一个人。” 听得了这话,闻函初的眉梢跃动了一下,缓缓转过了头望向了慕江吟,那干涸的眼眸之中好似添了一抹润泽,“你真的还愿意陪在我的身旁吗?” 慕江吟的心一酸,一阵愧疚涌入肺腑之中,并紧紧握住了闻函初的手,深深点着头,眼眸之中,凝结着不可更改的坚定与执着,“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是我的错,我原想着给我们彼此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可这也不过是我不肯面对想方设法逃避的借口,终归是无用的。” “纵然不见面,可终归也抵不过心中的牵挂,再也不会这样子了。我会一直在你的身旁,无论前路有什么风雨,我都会同你一起面对,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情得以阻挡。” “江吟!”闻函初深深呼唤了一声慕江吟的名字,层层波澜环绕到了他那颗落下道道伤痕的心上,升腾起了一抹入魂的温暖。 他张开了双臂,紧紧将慕江吟拥入了怀中,深深闭上了眼睛,“还好有你,幸而有你,只要有你在,就算是有再多的苦楚,便也算不得苦了。” 慕江吟心中也深受震撼,自己在闻函初的心中竟是如此重若珍宝,他又向着他的胸口靠近了几分,深深道:“不论何时,我都会一直在你的身旁,陪伴着你的。”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良久,慕江吟方才离开了闻函初的怀抱,她思考了一下,凝声同他问道:“函初,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吗?” 闻函初的眉心收拢,面色严峻,思考了几秒后,转过头,对慕江吟说道:“我父亲就这样暴毙,现在公司上下群龙无首,我们这边必须要将公司安顿下来,安排好下一任经理和各个部门的工作,才能够让一切正常进行。” 说着,他的眸光又汇拢到了一处,那严峻之色更增了几分,“他的死因着实蹊跷,这件事情我不能够就这样罢了,一定要查明真相。” “如若真的是裴家那边动的手脚,我绝不会任由其逍遥于法度之外,定要让他们为他们所做的事情偿还代价,不能够让我父亲就这样含冤而死。” “也对。”慕江吟点了点头,赞同他的想法,“这事情绝不能够就这样罢了,否则的话,只会让裴氏集团更为猖狂。” “函初,你打算怎样去查明此事的真相,是暗中去调查,还是?” 闻函初抬起头来,深呼了一口气,停顿了几秒后,凝重而道:“自然不能够明察,倘若让陪家的人发觉到我对他们有所怀疑,只怕他们会有所防备,这样更不利于真相的查明。” “现在在外人的面前我只能够装作一副因父亲之死深陷悲痛而不能自拔的模样,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而我要查,只能够在暗中去查。” “我不能够让裴家的人看出我对父亲的死有所怀疑,在表面上,我不能够参与进任何事情之中去。” “为父亲守孝过后,我便要回归于军队之中,继续着自己军人身份的事宜,不能够让任何人看到我在这件事上还有所停留。” “这样一来,他们只当我从不参与家中生意经营之事,不懂这其中的重重玄机,他们方才能够放松警惕。” “而我私下里,要找一些公司里可信的人暗中调查当天究竟有哪些人还在公司里,有哪些人的身份可以只能这样一双双一件件的查下去,方才能够查明事情的真相。” “江吟。”他转过了身,看向了慕江吟,眼中泛着恳切之意,“有件事情,还得需要你陪我来演一出戏。” “什么?”慕江吟问道。 闻函初的眉心凝聚了起来,整个人的心神都肃穆了起来:“不能够让陪家人知道,现如今,我们仍然在一起,不然的话,他们仅仅会继续对付闻家,甚至会因为我牵连到你来对付你和慕家。” “我不能够牵连到你,也陷入到这场风波之中,所以我要你陪我演一出戏。让裴家人看到,咱们两个人因为家庭的原因,彼此产生了冲突,并不欢而散分了手。” “咱们两个要来往,只能私下里约一个地方来往,不能够让任何人看得到。非但如此,并还要放出一些传言,我接二连三承受了很大的打击,因此一蹶不振。越是这样,便越会让裴家放松警惕,才能够利于我去彻查此事。” “江吟,你能否答应我这个请求?” 第一百三十四章 几分沧桑几分情(五) “好,函初我答应你。”慕江吟没有任何犹豫的,便应了下来,点了点头,同样慎重而道:“你放心,我会陪你演好这一出戏的。” “我也会在这一边想办法放出我们不欢而散的消息,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们两人之间还有来往。” “一切全都听你的安排,在这件事情查明之前,我会一直协助着你的。若再有什么动向,我们再商谈着下一步的计划。” “好,江吟。”闻函初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抹慰色,并握住了慕江吟的手,“多亏你了。” 闻定宇的头七刚刚过,闻函初和慕江吟便开始做了这一出戏。闻函初先在暗中和公司,信任的过的部门经理联络好,由他们安排公司的事宜,使得生意正常运营下去。 表面上自己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也并没有参与,在旁人看来,文定宇的丧事完毕之后,闻函初便回归到了军队之中,做着他的工作,没有怀疑闻定宇的死因,也没有插手任何事情。 其后,慕江吟便与闻函初在闻公馆附近上演了这一出分手的大戏,并搞出了很大的声响而来。 在旁人眼里看来,起因是闻函初因闻定宇的意外身亡而迁怒慕江吟,认为若不是当初因为她的事情导致裴家和闻家反目成仇,闻定宇也不会为着对付裴家的事情而日夜难眠,导致精神不振而跌倒身亡。 而慕江吟则认为闻函初是无理取闹,把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然而,先生不快并同她当街大吵了起来。 最后两个人谁都不让谁,就这样在大庭广众的目视之下分了手。 慕江吟离开之后,闻函初便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喝得烂醉如泥,在父亲离世,自己又与女友分手,这接连的打击之下,只能够借酒消愁。 哪些喜好捕风捉影的媒体记者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大的一件新闻,次日,便将此事登报,不日后两人分手的事情变成了花边新闻里的头条。 如此也正如闻函初的意,裴家人若看得此则消息,定会觉着大快人心。而自己便得以趁他们疏于防备之时,展开暗中调查。 午后,一缕斜阳透过窗子洒进了办公桌上,裴公馆中,裴望远吸了一口烟带,并吐出了一串烟圈,发出了一声快意人心的叹息。 “妙啊,这回可真的是绝妙啊!” 说着,他又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将手中的报纸扔在了桌案上,深沉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缕透着阴狠的得意,“将那老家伙除掉,他们那一整个公司果然已经元气大空了。” “如此甚妙,只要我们将他们一招击垮,从此之后,上海滩就是咱们整个裴氏元庆公司的天下!” 他用中指轻轻敲了敲那檀木桌子又缓缓转过了头,来一双冷漠的眼眸,转向了坐在他一侧的裴书臣的身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这件事情你做得很是周全,终于有了点儿我裴家长子的风范!” 他又咂了咂嘴,颇带着几分感叹而道:“看来虎父无犬子,这个说法不是没有道理,从前一直觉着你无能,无法继承的了我的大业,直到现在才看出了你的真本事。” 说着,他的嘴角又牵出了一丝讥讽与不屑之色,哼了一声,又道:“不比闻家那废物儿子,老子一死,儿子便萎靡了下去,半点担大任的能耐都没有,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 “闻定宇这么个废柴儿子,可真真是没有遗传得到他的半点才干,唉,真的是可惜呀。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这么个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 “如此看来,有你这样一个够手段够狠毒又够能力的儿子,我裴望远倒也不亏!” 在裴望远的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裴书臣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狠厉与阴鸷之色,他的牙关咬了一下,很快便将那一抹神色压了下去。 随之便立刻俯下了首,脸上满是谦卑与恭敬,言语态度之间极为奉承,“父亲过誉了,儿子之所以会办成这一件的大事,全仰仗父亲的培育与支持,若没有父亲,也不会有儿子。今天的成就。” “儿子自然与那闻氏之子不同,儿子这一辈子都会为父亲尽心尽力的做事,为父亲马首是瞻,俯首称臣。” “儿子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父亲,儿子自然会永远对父亲忠心耿耿。能能够为公司谋事,为父亲谋事,也是儿子不可多得的福气。” “你放心。”裴望远抿了一下嘴角,看了一眼裴书臣,又将自己的眸光转动了过去,“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只要老子还在,就不会亏待你这个儿子的。” “你若是能够做好,我自然会赋予你更大的权利,你想要什么奖赏我都能够满足得了你。把事情办好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待到你有朝一日,能够独挡一面,将来也会交由你继承元庆公司的大统!” 闻得此言,裴书臣的眼中立刻闪出了一抹带着兴奋的光亮,然着一抹光亮,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只持续了一瞬,便立刻被他收敛了去。 他的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谦卑之色,也未曾在眼角眉梢之间透出任何喜怒,话里行间仍然满是恭敬谦卑,“儿子不敢,儿子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求能够得到父亲的重用。” “父亲的认可于儿子而言,比任何嘉奖更为重要,儿子会一直尽心尽力的为父亲做事的。” “嗯。”裴望远只是静静的哼了一声,也没有去斟酌。裴书臣所言的究竟是真心话还是奉承之话,又敲了敲烟袋,继续说道:“那依你看,我们这一招除掉了闻定宇,是否是我们下的最快最稳的一步棋?” 裴书臣面容肃穆,慎重而道:“根据目前的状况而言,应该是的。只要除掉了闻定远,便等同于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日后他们怕是再也没有敢与咱们对抗的能力。” “只要我们谨慎的走好每一步棋,终有一日会彻底击溃闻氏公司,到那时,整个上海滩所有的商行企业便都是父亲,您的手下臣子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几分沧桑几分情(六) 裴望远又吸了一口烟袋,将眸光瞥了过去,又缓缓而道:“你这一招确实高,看来是我低估你了,真不愧是我裴望远的儿子。那你再说说,依你看,咱们接下来应该按照什么步骤行事?” 裴书臣逢迎着说道:“儿子本不该多言,既然父亲要听儿子的拙见,那儿子便斗胆一谈。” “那闻函初是个浅薄无知的,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晓,他满心之念只有从军。从未插手公司经营一事,对商界的脉络一概不通。” “如今,他与那慕江吟,又因双方家庭之事而一拍两散,他丧父又分手,已经被彻底击垮,想必在没有心思去掺和公司的事情。因而,我们无需将他放在眼里。” “据儿子的调查,闻氏公司除了闻定宇这一员老将之外,再无其他人,有那样精通于算计的头脑,既然他那儿子是个废柴,那边便没有任何人能与我们公司相匹敌。” “这是他们的劣势,也是我们的优势。我们趁着他们元气大空之时,最好给他们重重致命一击,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在这里,我们也无需再花费太多的功夫,只需要小小的动上一动,就足以他们这个已经破败不堪了的公司天翻地覆!” “好,那便都交给你了。”裴望远将烟袋掷在了桌子上,又捋了捋自己的衣袖,不急,不缓而道:“你的本事我见识到了,你现在做事,我也能够放心,一切就交由你来安排。” “等到将闻氏公司彻底击溃的那一天,我会给你的职位再连升两级,在分三个子公司的管理权给你,如此,你可满足?” 裴望远的话音落下,裴书臣的眼角却溢出了一缕不屑,似乎对这样的赏赐并未放在眼里,然他却并未表现出来那一缕不屑,也在一刹那之间被他掩盖了去。 他只是微微颔首,言语之间仍然带着没有半点减退的恭敬,“多谢父亲,一切尽凭父亲做主,儿子绝无半句二话。” “请父亲放心,接下来的安排便全数交给儿子,儿子一定会尽心竭力做好父亲所交代的任务。” “嗯。”裴望远点了点头,又将手中的烟袋提起,并深深的吸了一口。 当他吐出那一股烟卷的时候,却不觉喉咙一阵酥痒,不由得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咳咳……”手中的烟袋也随着双手的颤抖而掉落到了地上。 “父亲!”裴书臣紧张的呼唤了医生,并立刻从地上将烟袋捡了起来,为他放在了桌子上,并拍着他的背部,为他顺着气儿。 “咳咳咳……”裴望远咳的格外厉害,便是好一会儿都不得停歇,连脸色都已经涨得通红。 “您没有事,父亲?”待裴望远的咳嗽终于停歇了下来,裴书臣方才关怀问道。 “啊!”裴望远像是已经耗尽了力气,整个人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甚至连声音都已然变得沙哑,“这一阵子也不知是怎么了,想必是这烟抽多了,嗓子格外不舒服。” 裴书臣取了一件衣服,盖在了裴望远的身子上,并道:“父亲您先稍歇片刻,儿子为您泡一壶茶润润喉咙。” 说罢,他立刻取来了一盏茶壶,并将方盒之中的茶叶取出了一袋,轻轻投掷于壶身之中,将其用热水泡好,放在炉火上煮着。 大约么过了五分钟的时间,那茶水煮好了后,他将其倒了一碗,并轻轻用扇子扇去那高热的温度,待到温度降下来后,他又用双手将其盛好,并递给了裴望远。 “父亲,刚刚出炉的新茶,您快些享用。” 裴望远微微移动了身子,并取过了他递来的茶水,将其轻轻抿入口中,并又闭上了双眼。 片刻后,他的脸上呈现出了一副享受的神色并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茶的味道着实不错,喝上一盏,感觉肺里滋润多了。” 闻言,裴书臣的嘴角上扬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股阴险之色,同时,他的眸子之中也添了一抹狠戾与得意之意。 当裴望远回过头转向他的时候,他便立刻将这一抹神色收了好,印在脸上的依旧是那恭敬阿谀的模样。 “这茶是上好的毛尖,取自于苏杭一带,是前些日子下属奉上的。儿子瞧着这味道不错,便将其带来给了父亲品尝。” “父亲若觉得这味道可口,儿子便差下人到苏杭那一带去多采购一些回来。” “嗯,也行。”裴望远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给我留一些,闲着时候喝几壶润润喉。” 说罢,她微微抬起了身,颇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唉,这烟瘾难戒呀,要是这样下去,否则我这一把老喉咙,只怕真要废了。” “父亲,您无需担忧。”裴书臣颇为肯定地开言而道:“只要有着上好的毛尖,您从此之后便再不需要为戒烟发愁。” 裴望远偏过了头来,疑道:“这话又怎么说呢?” 裴书臣的面色真诚且认真:“父亲您有所不知,当时那个下属送来着一箱好茶的时候,跟儿子讲解过它的功效。” “这毛尖并不是寻常的毛尖,而是生长在杭州西湖下,被得天独厚的条件所培养出来的,因而也具有着与寻常的茶叶不同的功效。” “可以润肺清喉,也能够吸除肺部的烟尘。那下属的父亲也是烟瘾极为严重之人,但因常年服用这毛尖茶叶,因而从未沾染过任何喉咙与肺部的疾病。” “戴尔这毛尖茶叶送给父亲服用正恰到好处,只要父亲肯坚持每日服用这茶叶,便无需为了戒烟的事情发愁。” “您可以纵情享用香烟,无需有任何顾忌,只要有着茶叶在,您的肺部和喉咙都不会出任何问题。” “噢?”听得此话,裴望远坐起了身来,并敲了敲那茶壶盖,脸上的神色是半信半疑,“这区区毛尖茶叶的功效真又如此通神?”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一) 裴书臣只是微微一笑,面色从容且淡定,“这茶道上的事情,咱们这等生意人怕是无从真正通晓这其中的奥秘了。” “而且你喝了这茶叶的第一口,不是也觉着润肺清喉,神清气爽吗?儿子也不知它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功效,但他终归是与身体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只要能够有益于身体变好,其余的事情我们便没有必要去较真了。” 裴望远细品了一下,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嗯,倒也的确是。” 说罢,他又拿起了那烟袋,抽了好几口,继而又道:“那你就多整几副毛尖,送到我那去,有了它,我也就不用去想着戒烟了。” 裴书臣俯首应承而道:“是,儿子谨遵父亲吩咐。” “咳咳咳……”哪知,裴望远刚吸完这几口烟后,却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父亲!”裴书臣立刻起身并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快喝口茶!”说着,他又立刻将那茶盏取来,并递到了裴望远的嘴边。 裴望远接过茶盏,饮下了好几口,方才平缓下那剧烈的咳嗽。 “父亲,忙了这一整天,您也累了,不如先去歇息。”裴书臣便将茶盏放在了桌案上,一边继续为裴望远顺着气,温声而道:“剩下的这些杂事您交给儿子来办便好,您早些休息。” “这茶叶儿子稍后会派人为您送过去的,您一定要记得每日喝上两壶,包管会叫您神清气爽,便是吸再多的烟,也不会有恙。” “行,那边先交给你了。”裴望远扶着那座椅的把手,带着满身的疲惫,站起了身来,“我先回去了,你把账目核对好,这点小事我就不多操心了。” “是父亲,您慢走。”裴书臣颔首,扶着裴望远走出了书房,并为其打开了门。 目送着裴望远走远后,裴书臣方才转回身,将门关了上。 当他转过身,坐到了坐椅上那一刻,便立刻换了一副面色,褪去了所有的谦卑与恭谨,那由心底而生的阴鸷与狠戾全部攀爬到了脸上。 “哼,愚蠢的老匹夫!”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眼中的阴霾似乎要将人吞噬殆尽,“我当你有多大的能耐呢,还不是被我这个所谓的孝子耍的团团转。” “我告诉你,你在我的身上施加的那些耻辱,我都会一点一滴的在你的身上讨回来!” 说着,他又扬了一下唇角,脸上又露出了一抹快意的神色,并将那一包茶叶放在手掌心掂了掂,“你也没有多少时日了,放心,我这个孝子一定会好好将你送走。” “这裴氏企业,总有一天将会成为我裴书臣的天下!” 岁末冬至,转眼便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 校园里的孩子们都放了寒假,慕江吟也因此有了空闲的时间,得以以更多的精力去帮文涵初查明闻定宇死因的真相。 在外界看来,两个人已经因为闻定宇事情不欢而散分了手,现如今已不相往来。这个消息着实如他们所愿,传到了裴家那一旁,因而那一边也因此洋洋得意并放松了警惕,如此一来,也更利于闻函初调查此事。 从那之后,两个人便没有在明处往来,只是在暗中私下来往去查此事。 这一日正值冬至,不到五点便已经到了日暮时分,天上洒着纷纷扬扬的小雪花,慕江吟身着一件蓝色的呢绒大衣,乘坐一辆黄包车,到了那一处破旧的小区。 到达目的地下了黄包车,她将那钱票给了那黄包车夫,警惕地朝着四周环顾了一番,但见周围却无旁人后,方才进入到了那小区之中。 进了小区,走过了那林间小道,走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平房前,她轻轻扣动了那拴着的门。 “快,江吟,到这边来。”开门的是闻函初,她的脸上也满是警惕之色,立即将慕江吟迎了进去,并将门关了上。 这是闻家的一间老宅,因地处偏僻,始终没有租客前来租赁,因而一直闲置在这一旁,始终无人问津。 因此,闻函初便将与慕江吟相会的地点选置在了这里,这一处的人烟向来稀少,他们的来往也不会被旁人所察觉。 闻函初将门锁了上,借助着那厅子里幽暗的灯火,轻轻为慕江吟拂去她身上所沾染着的落雪,言语之间满是数不尽的挂心,“今天天寒又落雪,路上你没有受风寒?” “我没事,函初。”慕江吟轻轻抖落了一下身上的落雪,踏步进了屋子。 “快坐下,暖暖身。”闻函初将慕江吟拉进了里屋,将门锁关了上,眸光之中尽是谨慎,“你来这里的时候没有被旁人所察觉到?” “放心,没有的。”慕江吟摇了摇头,肯定道:“我是打黄包车绕小路过来的,路上没有人发现。我和家里说今天晚上要跟同事聚会,他们也不会怀疑些什么。” “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有一点点的纰漏的。” “那就好。”闻函初点了点头,如此才放下了心来。 慕江吟正了正面色,凝重而道:“函初,你这么着急的叫我到这里来,可是要查的事情,有什么着落了?” 闻函初点了点头,面容肃穆,且在双眸之中凝了一抹愤恨,“通过这几天的调查,已经有线索了,我猜得没有错,我父亲的死绝对不是一个意外,果然是裴家的人在公司里动的手脚。” “当真?”即便慕江吟也料想到了这其中的因果,可听得闻函初这般说,她的心还是一颤,“你可是从中查获到了什么有力证据?” 闻函初将眸中所有的光汇拢到了一处,慎声而道:“我父亲出事的那一天并不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楼下还有很多伺候着的佣人没有被屏退。” “我暗中调查了一下这些佣人的底细,发现有一位曾经在裴家做过工,事后我也派人追踪过他的行踪,果不其然,他的确时常出没于裴公馆。” “而且我父亲出事的那个时候,正是他负责打扫走廊的卫生,所以我父亲的死,他很难能够脱得了干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二) “果真如此。”慕江吟握住了衣角,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惊胆战,“裴家之人手段果然阴险,竟会在暗中安插眼线到这边来,当真教人始料不及。” 说罢,她又转回头去望向了闻函初,“那你对下一步动向有何计划?” 闻函初抬起头来,深深呼了一口气,有几分淡淡的惆怅映在了脸颊之上,“我现在也只是有了初步的线索,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所以还要继续查下去。” 说着,他眼眸之中的那一缕愤恨之意又凝聚得更深了几分,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握了紧,“若有充足的证明是裴望远所为,那他身上所背负着的,便是我们闻家的一条人命。” “我绝不会任由他逍遥法外且猖狂横行,定要让他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该有的代价,方才不让我父亲白白枉死。” “江吟。”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又望向了慕江吟,并执住了她的双手,“我们的戏还要继续演下去,不能让人知道我们之间还有来往。” “这些天,你现在那一边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我这边你先不用管,我自有计较。等我再查出些什么线索来,再与你沟通。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函初。”慕江吟应了下来,并握住了闻函初的手,深深点头而道:“我都听你的,你一定要珍重自身。” 次日,元庆公司。 “咳咳咳咳咳咳……”裴望远坐在办公桌前,咳得剧烈且急促,那一张脸已然涨得通红,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随着那咳嗽声在颤抖着。 “经理,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咳得这样厉害?”秘书见他这个模样,不由得担忧而道。 “无妨……”裴望远好容易缓过了一口气,方才从口中吟出了两个字。 可他的话还尚未出口,喉咙便又是一阵难耐的瘙痒,他再度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咳咳……” 喉咙之中似乎涌现了一股腥甜之味,从他的唇齿之中喷涌出了一丝又一丝的鲜血,染在了他的衣角与袖口之处,触目便万般惊心。 这一阵咳嗽似乎耗费了他身上大量的力气,他的头脑一阵眩晕,整个人都瘫倒在了桌子上。 “哎呀,经理!”秘书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去他扶了起来,心惊道:“您该不会是染了什么病,您看您都开始吐血了。这样咳下去不行的,要么请个大夫为您开些药。” 裴望远在这一通咳嗽折磨得元气大空,抬起头时,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被抽空,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气若游丝般虚弱,“没事,不用。” 他凭着那一丝丝的力气支撑着扶住桌沿,对那秘书吩咐道:“你去给我泡一壶毛尖,我喝口茶就好多了。” “哎呀,经理,您这……”那秘书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只觉着无限荒谬,“这茶终归不能当药喝啊,而且茶是治不了病的,您喝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见得有什么起色。” “”您的身子现在这么虚弱,万一这小毛病拖成了大毛病怎么办?要么还是属下去为您请个大夫来看一看。” “父亲。”此时,裴书臣刚好推门而入,他将一沓文档放在了裴望远的桌子上,并道:“你让我整理的交易数据,我已经整理好并装订成文档了,请父亲您过目。” “嗯。”裴望远已经没有了任何精力,只是用一只手拄着太阳穴,闭上了那一双沉重的眼睛,声音沙哑且无力,只廖廖地道了一句,“放在那里。” “是。”裴书臣依言将文档放到了桌案前,此刻目光落到了作案的一侧,刚好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丝痕迹,他唇角微勾露出了一丝阴狠与快意之色。 然这一抹神色在他的脸上只是一瞬而过,随之映在他脸上的,便是惊惶与担忧。看了一眼那血渍,疾声问道:“父亲,您怎么了,这桌子上怎么有血的痕迹,难道……” “少爷,您快劝劝经理。”裴望远未曾发话,那秘书对裴书臣说道:“经理这些天一直咳得厉害,属下劝经理找个大夫来看一看,经理总是不听。” “经理这些天的状况越来越严重,您看经理这都开始吐血丝了,万一再拖下去酿成什么病症,那该如何是好啊?” “啊,这怎么回事啊?”裴书臣讶然道:“父亲,儿子给您带回来的这些毛尖茶您没有每天定时定量的服用吗,怎么会一点都没有见好呢?” “没事儿,不用大惊小怪的。”裴望远稍息了片刻,精神才稍稍回转过来了一些,但映在脸上的虚弱终归还是不得减退。 他呼了一口气,并坐直了身子,只是道:“无大碍,继续工作。” “小赵,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说罢,他的眉头又一皱,转头面向了那秘书命令道:“就给我泡一壶毛尖茶。” “啊,经理,您这……”秘书并没有动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纠结再三,也只能转过头,忧心忡忡地对裴书臣道:“少爷经理不肯看病,只说要喝毛尖茶。” “可是这毛尖茶就算再润喉清肺,它终归只是茶叶不能治病的。等下咱们也不知道经理患的是什么病,咱们这会儿应该找个大夫给经理看一看。” “要不然就凭这茶叶是没有办法让经理彻底好转起来的,万一经理的身子真的垮掉了,那可就真的于事无补了。” 听着这秘书这话,裴书臣的眉头不由得一皱,一副不耐烦与厌恶的神色从他的眼中划过,他的唇瓣翕动了一下,刚欲开口斥责,然却似乎骤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的眸子稍稍一动,未出口的话被他咽了回去,那不耐烦与厌烦之色也被他藏了住。 他转过了身,耐心且小心地对裴望远劝道:“是啊,父亲,赵大哥说的没有错,您不能够讳疾忌医呀。” “这毛尖茶虽有清肺润喉的功能,但终归不能够医病。您现在这样的症状,也不知是因什么而引起的,呕血可不是小事,只怕您的身上还患有隐疾。” “趁着现在还不算严重,还是找大夫来看一下。让大夫为您开些药,治疗了这疾病,咱们才能够放得下心。” “儿子知道父亲您重视工作,可总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三) “行,那就听你们的。”听裴书臣这般劝说,裴望远也只能答应了下来,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对那秘书道:“交给你了,你去到医院里请个内科大夫来瞧瞧。” “哎,等下!”哪知裴望远的话刚出口,裴书臣的脸色便不由得一变,他立刻拦住了秘书,并对裴望远道:“既然是为父亲看病,那一定要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才能够让人放下心来。” “这件事情就不劳烦赵大哥了,就交给儿子去办。儿子认得一个靠得住的好大夫,就在不远处的医院,让儿子去为您将他请来。” 裴望远也懒得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心,既然裴书臣这样说,他便也点了点头,“嗯,由你们。” 裴书臣亲自出门去请了大夫,不多时,那大夫便带着诊疗箱抵达了办公室来为裴望远诊疗。 那大夫是个西医医生,为裴望远瞧上了一番后,裴书臣对其问道:“如何啊,刘大夫,我父亲这是一种什么症状,为何会突然呕血?” 刘大夫收起了诊疗箱,微微躬身,回话而道:“回少爷的话,经理的身子并无大碍,呕血并非是什么患病之兆,少爷无需担忧。” “是经理长年累月劳作,体内的淤血被堆积在了肺部之中,如今,想必是已经服用了清淤血之物,将这淤血一并清除了开来,因而才会忽然呕血。” “虽然看似严重,但其实并无大碍,能够这样顺利的将瘀血,清除实为一件好事。这体内的淤血被排除了出来,体内那些堆积的毒素也被清除了出去,经理的身子便也更为康健。” “只是这呕血的过程较为痛苦,会耗费大量的精力,也会损伤些元气。不过不妨大事,只要稍加休息,便得以很快恢复。” “真的是这样吗?”闻此言,裴书臣的双眸之中泛起了一抹亮光,欣喜而道:“如此说来,那是一件好事啊,这并不是患病,而是去病啊!” 说罢,他又带了些挂切又问了一句,“刘大夫,您刚才说我父亲是服用了清淤血之物,方才能够顺利的将淤血从体内清除出去,这清淤血之物,可是那毛尖茶吗?” “前些日子我从杭州带回来了一些土生土长的毛尖茶,为我父亲清肺润喉,我父亲喝上之后也觉着格外神清气爽,如今可是这毛尖茶发挥了功效?” “正是如此。”刘大夫点了点头,肯定道:“毛尖茶虽然看似不起眼,但功效却极大,非但可以起到清肺润喉的作用,而且还能够消解体内的毒素将其排出。” “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经理不需要再服用任何药物调节,只需要每日定时定量服用这毛尖茶,用不了多久便会将体内的瘀血全部清除。” “到那时,身子便可恢复到最康健的状态,并且再无任何隐患。” “好的。”裴书臣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刘大夫,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吗,我父亲有吸烟的习惯,也不知这样的身体状况,是否还能够继续吸烟?” 刘大夫说道:“经理的身子康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状况,乃是积劳而致和吸烟并无关系,因而吸烟并不会有害于经理的身子。” “只要能够按时服用这毛尖茶,吸烟并不会有损于经理的身子,经理也无需为此戒烟。只需要按时休息,并且保证工作强度不要过大,便不会对身子有害。” 那刘大夫的声音停了一下,又谨慎地嘱咐了一句:“只是经理体内的瘀血还没有完全清除,在这期间仍然会有呕血之状,并且会时常频发。” “倘若经理再度呕血,少爷也无需过多担忧,这乃是正常之状。呕出血来只需要安静休息片刻,身子便可恢复正常。” “好,我都明白了。”裴书臣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喜色,又转过头对裴望远而道:“父亲,您听到了吗,这是好事啊。您的身体非但不会有任何抱怨,而且会越来越好!” “我就说了,我没有大碍,你们偏是不信。”裴望远呼了一口气,闻得此言,他的心也放松了些许,将身子直了起来,对那刘大夫道了一句:“有劳你了刘大夫,有了你的话,我一切都可以放心了。” 说罢,他又敲了敲那杯盖,带着些欣慰地道了句:“这小小毛尖茶还真的是个好东西,还真是没想到呢。” 裴书臣的唇角轻勾了一下,只道:“既然父亲需要,那儿子便再多采购一些,争取把最最上等的毛尖茶都为父亲带来。” “多谢您了,刘大夫。”说罢,他又转头对那刘大夫而道:“有劳您前来一趟为我父亲诊病,我带您到财务处去领诊疗费。” “是,多谢少爷,少爷您请。”刘大夫应了一声,便随着裴书臣一同从办公室中走了出去。 当下了一层楼梯,走过窗沿,到了那无人之处时,裴书臣便立刻变了脸色,那挂心与恭敬之色已全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双目之中的阴鸷与满面的狠戾。 “哼,当真是蠢到家了!”他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抹深深的冷笑,恨恨地道了一句。 他又微微侧过目来,瞥了一眼那刘大夫,脸上并无表情,只是冷冷淡淡而道:“这件事情办的不错,倒真不愧是我信得过的人。” 说,他又豪迈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沓银票,毫不吝惜地甩到了刘大夫的手中,“放心,该给你的好处一样都少不了你。” “这些,你全都拿去,够你半年的收入了?” 那刘大夫见得这样厚的一沓钱票,立刻两眼放光,将其双手接了过去,连连道谢:“多谢少爷,多谢少爷。少爷之恩,小的永世不忘。” 裴书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刘大夫,又对他问道:“我叫你配的那些药方,你可都配好了?” 刘大夫应声道:“小的正在配,今日下午便可将全部药方配好,配好之后,小的立刻会按照约定好了的地点为少爷送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四) “嗯。”裴书臣淡淡地点了点头,只道:“还是老地方,天黑之后送到裴公馆前方五十米的那棵树的送洞里,不要让人发现你。” “另外,必须要担保着,要放到茶叶里,不会掺杂任何让人起疑的味道,这样那老匹夫喝下去,才不会有所察觉。” “该怎么做你都清楚,想必也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事成之后,必然还有重赏。” “是,小的都明白。”刘大夫颔首,恭敬而道:“小的一定谨遵少爷吩咐,将少爷交代的一切事情办妥。” 裴书臣眼眸之中又闪过一抹锐利,将目侧了过去,声音冰冷的不掺杂一丝温度,“你现在可以同我说实话了,那老匹夫的实际身子状况现在如何?” 刘大夫抬起了头,实话实说道:“经理这些日子,抽食了大量的烟袋,肺部已经有了严重的亏损。”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呕血,尚未服用治疗的药物,整个人的身子也已是油尽灯枯之状。能够支撑他保持活力的,也仅仅只是少爷命我所配置的那一点维持经历的药物了。” “呵,活该他如此!”裴书臣勾起了唇角,眼中闪过了一抹极强的快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又问道:“那依你看,他最多还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刘大夫说道:“经理现如今已是回光返照,哪怕是服用治疗的药物,也终归无力回天。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就算继续服用支撑他体力的药物,也仅仅只能够维持他两个月的时间了。” “两个月……”裴书臣咬了一下嘴唇,像是在计算着些什么,片刻之后点了点头,确定而道:“两个月的时间够了。” “你记住。”他的神色谨慎且冷酷,低眉对刘大夫命令道:“让你配的药一刻也不能停,腐蚀他肺部的药物和支撑他体力的药物一并带来放到他的毛尖茶中。” “这个时候还不能够撤除支撑他体力的药物,你已经放出他身子并无大碍的话了,因而必须要维持住他的体力,万一他因支撑不住而倒下,只恐会惹起嫌疑。” “待到什么时候加大剂量或者减少剂量,一切听我的安排,你绝不可擅自做主。等到我的目的达成的那一天,你只需要带着所有的银钱离开上海滩,便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你只要听我的命令行事,我让你做的事情,你绝不能够泄露给任何人。倘若有一人发现了端倪,那便是你露的口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自己清楚。” “如果你能够做好,那我承诺给你的东西变一样都少不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座豪宅和上万大洋,你便可以尽情的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是,少爷。”刘大夫俯首,恭敬应答而道:“少爷的话,小的谨记心间定然按照少爷的嘱咐行事,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嗯,知道就好。”裴书臣点了点头,冷冷道了声:“今天没你的事了,先回去,有事我会派人暗中传递消息给你的。” “是,那小的便告退了。”刘大夫应了一声,便从公司之中走了出去。 裴望远信了刘大夫的话,一直服用着裴书臣送来的那几副毛尖茶,便是后期呕血再多,他也没有过于在意,只当是正常症状。 裴书臣让刘大夫为他下的那几副提神药一直维持着他的精神,因而即便内里再虚弱,在外观上也没有太多的表现。 又过了些时日,他的呕血之症实在过于严重,那一日在工作之时骤然昏倒,吓坏了,公司里的一众人,被下属们送到了急救室中。 当时裴书臣并不在公司之中,裴望远出事之后,公司的下人们也许能找到裴书雪这个家属前去医院。 在医院里经大夫诊治后,他方才知晓自己的真实状况,原早已肺部溃烂,气血不足。整个人已病入膏肓,倘若再不及时医治,随时都可能猝死。 他目前这样的状况已经无法去到公司里,只能住在医院里接受着每日的疗养。可他去就医之时,已为时尚晚,即便是花大价钱进行最好的医治,恐也难能痊愈。 “医生,我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病房内,裴书雪满面焦心且不可置信地对主治医生问道:“之前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忽然之间就会……” “这不是忽然之间,这是久病拖欠才导致这样严重。”那医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无奈的摇了摇头,“如若早发现身子不适,应该趁轻来医治,也不至于会如此严重。” “当裴经理被送来就医的时候,他的身子便已经成这副模样了,任凭我们有再好的医术,恐都难担保,使其痊愈。” “讳疾忌医,乃是大忌。我们从未见过有哪位病人病到如此地步才选择就医。也不知裴经理拖着这一副病躯是如何坚持到这一步的。” “那怎么办啊,医生?”裴书雪焦急而道:“怎么样才能让我爸爸快点恢复,他在公司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呢,他不能够就这样病着。” “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能够让他快点好起来,不论要花多少钱,我们都是能够做到的。” 医生只是摇了摇头:“这并不是钱的问题裴小姐,裴经理这样的状况便是华佗在世,都无法使其痊愈。” “我们秉承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会尽全力为他医治,至于它会恢复到怎样的程度,一切尽听天意。” 医生落下了最后一句话,将针为裴望远扎好之后,便转身离了医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爸爸!”裴书雪的脸上满是惶惶之色,扑到了裴望远的床前,不知所措地哽咽道:“大哥不是请大夫给爸爸看过了吗,他不是说没有大碍吗?怎么忽然之间病的这么严重?” “爸爸,您这个样子,我跟妈妈怎么办呀?您的公司又该怎么办呀?” 第一百四十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五) 裴望远奄奄一息的躺在了病床上,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眼窝深深的凹陷着,颧骨凸现了出来,双目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一点生机活力,整张脸都是形销骨立模样,看来便叫人毛骨悚然。 “别吵了。”面对裴书雪的哭泣,裴望远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尽是不耐烦,“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便是只说了这一句话,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他喘息了好一会儿,都未能恢复得过来。 “啊……”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呻吟出了一声,翕动着的唇瓣已然龟裂,枯涸的眼眸之中印着不甘,“我裴望一世英名,绝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们裴氏绝不能够输给闻氏,绝不能够,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便又猛烈地咳了起来,那苍白的脸颊又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爸爸!”裴书雪惊恐地惊呼了一声。 “扶我坐起来。”裴望远好容易才缓歇过了那一口气,仅凭着身上那一丝如同游丝般的力气,抓住床沿,并对裴书雪命令道。 “好……好。”裴书雪手足无措,只得听着裴望远的话,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手臂,使得他坐了起来。 “你听好了。”裴望远那深邃的眸子之中满是严峻,用着极为严肃的语气对裴书雪道:“我住院到这里的事情,你不许和任何人说,包括你的母亲也不行。” “若是在这个时候放出些风声,只怕会让闻氏那边得意,让咱们自己的阵营这边乱了手脚。” “嗯,女儿知道女儿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裴书雪在慌乱之中,也只能不停的点着头答应。 她吸了一下鼻子,又道:“爸爸我下楼去为您买点餐点。” “不必。”裴望远摆了一下手,拒绝了她,只是肃着面色对她吩咐而道:“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书臣给我找来,我要他立刻过来见我。” “啊?”裴书雪并没有立刻听他的吩咐,颇有些犯难,“爸爸,您现在要找大哥,大哥这会儿可能还在忙,我……” “你只管听我的便是。”裴望远眉头又是一皱,声音之中融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别废话,你必须立刻把他给我叫来,不论他在做什么。就跟他说我有万般紧急的事情要找他,晚一刻都不成!” “好,爸爸。”如此,裴书雪也只能够答应了下来,并点头而道:“爸爸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女儿即刻便去找大哥回来。” 他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医院,前去寻找裴书臣。 他找到裴书臣的时候,裴书臣刚刚和另一户商家谈生意,裴书雪说是裴望远病重住院,要求裴书臣即刻前去。 裴书雪以为以裴书臣的性情,定然要将生意谈拢完毕才会离开,自己也得在这里陪他耗一会儿才能够回去。 可谁知裴书臣得知裴望远病重的消息未曾有半句多言,便推掉了生意,立刻同裴书雪前往。 “父亲!”裴书臣赶到医院之时,已是傍晚月色通明时分。 此时裴望远正靠在床榻上,发丝蓬乱,面无血色,那微弱的灯光正映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的面色格外苍白憔悴,宛若被抽走了精气。 当裴书臣望见裴望远之时,他的眼底闪过了一抹快意,随之便立刻将其压了下去,从眼中升腾而起的是焦忧与挂切,一步迈向了裴望远的床前,忧忧而道:“怎么会这样啊,父亲?” “您前些天一直好好的,刘大夫也说了您的身子没有大碍,为什么忽然之间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裴望远看到了裴书臣才缓缓抬起了眼来,他未曾开言,伸出了一只手臂示意,裴书臣便即刻会意,立即扶着他坐了起来。 他又将目光移向了裴书雪,只道:“你先出去,有我有话要同他讲。” 裴书雪不由得愣了一下,呆呆的望着他,有些略微不大放心,“爸爸,我……” 裴望远的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我叫你出去,你就先出去,我有话要同他说。” “噢。”裴书雪也只得应了一声,落下了一句,“那我下楼为爸爸和大哥买些餐点。”便转身退了下去。 裴书雪离开后,裴望远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裴书臣,“把门关严。” “是,父亲。”裴书臣对陪望远仍然是那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听着他的吩咐,将病房的门关了好,此刻,在这偌大的病房之中,只有他父子二人。 “父亲,您这患的究竟是什么病?”裴书臣的眼眸之中凝满了担忧,殷殷而道:“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变成这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裴望远无力地摇了摇头,似乎已无太多力气同他多言,只用目光撇了一下桌角,低低道:“病历单在那里,你自己看。” 裴书臣顺着裴望远的目光望去,单间桌子上放着那医护人员所开的病历单,但见上面的那一行行字迹,他眼中闪过了一缕光泽,唇角微勾了一下。 下一秒,他便立刻抓紧了病历单,连手指都带着些颤抖,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裴望远,震惊与担忧之色已然充斥在了他的双眸之中,“这怎么可能,父亲?您明明是康健之身,莫不是那医生诊错了?” “您现在这样的状况,该待何时才能够出院,大家都还等着您呢!” “不必多言了。”裴望远闭上眼睛,绝望地摇了摇头,“终归是撑不住了,我也不知我现在这副模样,是否能够撑到出院。” 他的声音微顿了一下,又即刻睁开了眼睛,那干涸的眼眸之中,顿时凝起了一抹倔强与肃意,那沙哑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但不论如何,咱们裴氏公司都绝不能垮,绝不能够输给闻氏一分一毫!” “你过来!”他深呼了一口气,又对裴书臣勾了勾手指,目光严峻。 “是,父亲。”裴书臣依言走到了他的身侧,并坐在了他的病床旁靠他最近的距离,凝起了面色,“父亲有何事要嘱咐儿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六) 裴望远压低了声音,面色万分严肃,凑近了裴书臣在他耳畔耳道:“接下来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必须牢记心底,不许和外人透露一个字。” “文档柜与金库的钥匙放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密码是00,等你回去后将它取出来,这样的运转便交给你来操作。我不在的时候,这些都交由你来保管。” “我的病情你也不能够让公司任何一个人知晓,对外只声称是小病住院疗养,以免闹得人心惶惶溃散了奋斗力,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够让闻氏那边得逞。” “我不知何时才能够出院,我不在的时候便由你暂代经理一职,公司所有的大权都交到你的手里,切记要让公司的一切经营运转好,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 听罢裴望远的话,裴书臣的眼中有一抹锐利的光划过,他的手骨节也重重的握了紧,微勾唇角,他的眼中映出了一抹含着阴鸷的得意之色,点了点头,凝声而道:“是,父亲,儿子谨记父亲叮嘱。” 裴望远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而道:“还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叮嘱你,此事事关整个公司的运营,你务必……” 他在裴书臣的耳边一字一句地仔细叮嘱着,仿佛是在做着临终嘱托,每个字都至关重要。裴书臣亦是一字一句地听到了耳里,目光渐渐汇拢到了一处,阴沉的眸子之中,凝聚着一抹狂肆的得意,紧紧咬住了牙关,宛如觅得猎物的猛兽。 “好了。”嘱咐完毕后,裴望远靠在了枕席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闭了一下双目,缓些了几秒,整张脸上都是疲惫之色。 几秒过后,他方才睁开眼,用着那微弱的目光瞥向了裴书臣,“我同你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儿子自当铭记于心。”裴书臣眯了一下双眼,将眸子又抬了起来,已然不再眼长流转,在眼眸之中的那一抹阴鸷。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带着极致的深重,“父亲如此信任儿子,父亲对儿子的叮嘱,儿子怎么可能不牢记呢?” “记住就好。”裴望远点了点头,已然没有过多的精力留意到裴书臣脸上的异样之色,只是用着那虚弱的声音道了一句,“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别在这耽搁了,回去做你该做的事。” “倘若有事,一定要及时禀报我,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闻氏盖过我们。” 裴书臣的步伐未曾移动分毫,他将双目侧了过来,紧紧盯着裴望远,凝结了几分阴狠之意在其中,声音森森如雾,“父亲如此信任儿子,儿子怎么能够立刻离开呢?” 裴望远未曾听出了他语气的异样,甚至连目光也未曾回笼,只是廖廖地又问了一句:“你还有何事?” “何事,呵,那当然是大事!”裴书臣已然不再收敛他的任何神色,森森冷笑了一声,落在陪望远脸上的目光宛若刀子般锋利,并走进了一步,坐在他的床边,仰起了头来,“父亲这般看重儿子,那儿子必然要做个大孝子,方才能够对得起父亲的一片心。” “瞧着您这模样,恐怕也难能重见天日了,若是儿子不送父亲最后一程,起飞愧对了父亲的栽培之心呢?” 听着这话,裴望远在霎时之间便意识到了不对,顿时之间一阵毛骨悚然,他抬起头便望见了裴书臣那如刀子般锋利的眸光。 他的脊背一凉,下意识的向后闪躲了一下,“你……” 他的一句话尚未说出口,便因情绪的起伏,又引起了一阵剧烈的不适,喉咙一腥,就是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咳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了起来,那佝偻地身子不停颤抖,被鲜血染红的被褥触目惊心。 见得如此之状,裴书臣仍坐在原处,未曾有半分移动,面色是出了奇的淡定,淡定之余,却也透着一丝丝快意。 “父亲您急什么呀!”待到裴望远的气息平缓下来,他方才慢条斯理地从口中道出了这一句,眨动了一下眼帘,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您现在的身子状况可是经不起折腾的,不过儿子也不能够现在送走您,有件大事,还得用您呢!” 他眯了一下眼角,不慌不忙的,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沓文件,将其张开送到了裴望远的面前,“父亲,您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那文件白纸黑字,是用着最新款的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每个字都十分清晰,清清楚楚的写着职位转交凭证。 最后的落款处签着的是裴望远的名字,一笔一划皆透着豪气,与裴望远的亲笔签名并无半点差别。 裴望远望到这里时,不由得大惊失色,“我从来没有印过这样的凭证,这里怎么会有我的亲笔签名?” “当然不是父亲,您自己做的。”裴书臣微微挑了一下眉,声音缓缓,“这可是儿子,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模仿出来的父亲的字迹。” “便是连父亲您自己都看不出来,就更别提旁人了。父亲呀,只要您亲手在这里按上一个手印,便等同于是您亲自将公司经理的这个职位交给儿子了。” “到那时啊,公司便再也不需要您了,您就可以放心的离开这个世界了。您放心,儿子一定会谨遵您的叮嘱,好好运营公司的。” “你你你……”裴望远用颤抖着的手指尖指着裴书臣,气得涨红了脸颊说不出话来,“好啊,你个畜牲,竟然想谋反,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休想得到我的手印!” “哼!”裴书臣冷笑了一声,已全然不将裴望远放在眼里,低眉睥睨着他,“现在也由不得父亲您了,您以为就凭您现在这副身子骨,还能够挣扎的了吗?” 说罢,他便抓住了裴望远的食指,将其按在了自己早已准备好了的印泥之上。 “畜牲,你住手,你给我住手!”裴望远又慌又急,只能不住地反抗着,可仅凭着他身上那一点微薄的力气,又如何能够反抗得了裴书臣?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七) “父亲,您别急,一会儿就好。”裴书臣不费半点力气,便将裴望远的手指落在了那黑笔签名之处,按上了那鲜红的手印。 如此,木已成舟,再不容半点改变。 裴书臣慢条斯理的将那文件收好,并放在了公文包中,转过身,面向了奄奄一息的裴望远,唇角之中印着那泛着阴狠的得意,“多谢父亲成全,父亲的大恩大德,儿子定永生不忘!” 裴望远已经没有了任何挣扎的力气,额头上密布着汗珠,面色已惨白如纸,瘫倒在床上,绝望地喘息着,眼中含着不甘与恨意,“完了……完了,全都完了,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信了你这个畜生?” 裴书臣不屑地看了裴望远一眼,嗤笑一声,“这些是我该得的,你不知道我在你的面前装孝子,对你各种阿谀奉承,让我感到多么恶心。” “实话告诉你,我在你的手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你会拥有今天的结局,也是你的报应!” “你,咳咳咳……”裴望远气血上头一句话未说出口,便剧烈地咳了起来,这一咳,又从喉咙之中喷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裴书臣只是默认站在一旁,看着再也没有去搀扶他,任由着他口中的鲜血喷涌在了那洁净的地面之上,他眼眸之中所凝固着的是带着快意的冷漠。 “父亲,有些事情,恐怕您到现在还不知道?”裴书臣咬住了牙关,向裴望远逼近了一步,用着鄙夷的目光,从上至下将他扫视了一番,“您难道真的以为,您的病是突然来的吗?” “您好好想一想,您从一个康健之人骤然之间病入膏肓,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怀疑吗?” 听得这话,裴望远的唇角一抽搐,骤然之间好似明白了什么,他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惊恐,用手指尖指着裴书臣,声音颤抖着,“你……莫不是你在这其中……” “没错,正是儿子。”裴书臣毫不掩盖的承认而道。 他双眼微眯,穿透在双目之中的,是一抹掺杂着鄙夷的快意之光,“父亲您真是聪明呢,一猜就猜到了是儿子动的手脚,只不过已经晚了。” “我说父亲啊父亲,您这半生精于算计,是商界之中的一把老手,可您算来算去,却怎么唯独没有算中您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您还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个世界上的茶叶,就算再好,没有能够根治得了病症的呀,这个难道您不清楚吗?您还真的觉着喝了那毛尖儿就能够药到病除啊?” “还有啊,那刘大夫是儿子带过来的为您诊病的医生,他的底细您可是一点都不清楚,他的话,您怎么就那么深信不疑呢?” “您别忘了您那个时候都已经开始呕血了,呕血的感觉可不好受,难道你那个时候就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恙了吗?” “”您喝着那毛尖茶非但没有起任何作用,反倒呕血呕得更加严重了,难道您真的觉着这是在排毒吗?您活了这大半辈子,大概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裴书臣越是看着裴望远那不堪的模样,心中便越是快意,他瞥了他一眼,又将自己的眼眸转了过去,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反正你也是大限将至,那我不如让你走得明明白白。” “实话告诉你,根本没有什么上好的毛尖茶,那也不过就是我在货商那边随便淘过来的,只不过呀,是派人在里面加了几味有润喉清肺作用药物,所以你喝起来才会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那刘大夫也是儿子的人,给您下的所有药物都是儿子吩咐他做的,所以儿子叫他来给您诊病,您猜他会和您说实话吗?那也不过就是个所谓的托词罢了。” “但凡是父亲您再谨慎一点,再请一位大夫为您再次诊治,都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父亲您太过于大意了。” “给您每天喝的毛尖茶里面所下的呀,也不仅仅只是有润喉清肺的药物,还有各种对身体有着不同作用的药物,能从各种方面刺激父亲您的身体。” “也不知道是父亲的味觉不灵敏呢,还是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难道您在喝的时候没有察觉到这毛尖茶的味道有所不对吗?” “这其中有一味药物啊,可是有损心肺的,所以说您喝得越多,便越想呕血。只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位活跃精神的药物在支撑着您的精力,才不至于让您立刻垮掉。” “所以您一面咳血,一面又有足够的精力去做工作啊。只是啊,这几味药物可维持不了您太久的体力,您终归是有一日要垮掉的。” “这么快见到了您的今天,可真的是您给儿子的意外惊喜啊。这字迹与您的亲笔签字无异,这手印也是您亲手摁下的如假包换,等您走之后,这整个元庆公司就是儿子的天下了,哈哈哈!” 说罢,他便开始大肆的狂笑起来,眼眸之中尽是野欲。 裴望远又气又急,伏在了床沿上,已然气若游丝,抬起那一双深邃的眼眸,眼中有悔恨,有不甘,也有不解,用着那一丝丝微弱的力气开口,“逆子,你这个逆子,真的是反了你了!” “”自从你回国以来,我从未亏待于你。我把公司的大权交到你的手里,把一切重要的项目都交给你来做。不论是你想要的权利还是利益,我都一样不差的给了你。” “想不到你一直包藏着这份野心,这么多年的孝敬与服从,全是你伪装出来的。老子真是傻了眼了,竟把你这么个畜牲当成孝子。” 裴书臣的眼眸之中,尽是冷酷,低眉俯首看着裴望远那力不从心的样子,“这个世界上什么人能够没有野心呢?当父亲把儿子召回来的那个时候,父亲就已经输了。” “孝子,哼,这不是给您当了两年的孝子吗?这两年的低眉顺眼难道您还不满意?只是啊,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孝子。” “每一份孝顺都是有目的的,要怪只怪父亲您发现的太晚,白白把自己搭了进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八) 裴望远的手顺着床沿滑落了下去,无力地闭了一下双眼,却仍是不甘,“裴书臣,我承诺过你,将来由你来继承裴氏公司的大统。” “你在公司的权利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难道还不能够满足你吗?我把你当成最器重的儿子,你却反过来一步步算计着我,置我于死地,欲要谋权篡位。” “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良心,难道真的被狗吃了吗?” “良心被狗吃了,难道不是父亲您自己吗?”裴书臣的眼眸之中又升腾起了一股恨意,回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吱吱作响。 “父亲,您该不会是忘了,我的亲生母亲是怎么死的?若不是您背信弃义,和那个女人藕断丝连,我生母的结局也不会那样惨。” “您为了讨好那个女人,把年纪幼小的我送到了乡下的外祖那边,对外界不承认有我这个儿子,您以为您做的这些龌龊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吗?” “后来我长大了,和舅舅到了国外留学,我本想脱离这个家庭,做一番属于我自己的事业,可您在这个时候用尽一切伎俩,非要把我骗回国内,让我为你做事。” “您话说的好听,但您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那个女人没能给你生个儿子,你恐无人能够继承你的家业,看你的大权旁落到别人的手中,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把我叫回来。” “你真正在乎的人是我吗?不,您不过是想要一个与您血脉相承,能够帮你办事的忠仆罢了。” “您说您始终器重我,把所有的权利都交到我的手中,但您仔细想一想,在我刚刚回国的那些日子,您是怎么对我的?” “我对做你的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你就派那些仆人把我关锁在房门内,不让我出来,知道我什么时候想明白,才什么时候让我出去。” “我本有自己的事情想要做,可在那个时候,你非要逼着我放弃我的理想,要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身于为你效力,在那个时候,你把我当成的是什么?不过是一台机器罢了。” “好,你不是需要有一个在你身边效力的人吗?行,只要你给我恰当的好处,我也不是不可以留在你身边,不是不可以放弃自己的理想,去做一个和你一样的生意人。” 他越说,心中的恨意便越浓,到此时已然藏红的面色,甚至连瞳孔之中都泛起了一抹被恨意填满的猩红,看着裴望远的目光犹如燃烧般的烈火,“但你有把我当成一个有思想的人来看待吗?” “我刚从国外归国,对国内的生意经营之事一窍不通,你甚至都不给我一个缓冲的时间,便让我去学做那些我不熟悉的事情,但凡我有一点做的不对,你便对我一通无休止的打骂。” “你当我是天才,什么东西都能够一碰就会吗?你自己都没有那样的能力,你凭什么对我提出那样的要求?” “后来我渐渐学会了一点东西,我也有了能够自己经营生意的能力。你跟我说这些事情,要我自己看着去做,一切交给我来做主,有时候交由我做主,后来呢?” “但凡有一点不合你的心意,你就无休止的对我进行打骂,甚至当着全体员工的面把我骂的狗血喷头,一点尊严都不留给我。” “我看似是裴家的大少爷,实则不过是你手下的一条狗罢了。我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一个畜牲,根本没有一点点做人的尊严。” “你不就是希望身边有一条这样效忠的狗吗?好,既然你需要的话,那我可以好好的去做这一条狗,只要你满意,只要你快活。” “只不过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终归不是一条没有思想的蠢狗,我是人,是人终归都有私心。” “你所做的一切,都如同一笔又一笔的血痕一样印在我的心里,这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的向你讨回来。” “我一步又一步忍辱负重,对你各种屈膝讨好,争取做到你满意的样子。我一点又一点的取得你所有的信任,让你肯把一切大事都交给我来办理,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所谓的权利。” “不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说着会让我继承大统,可所谓的大统,也不过就是为你效劳罢了。” “只有坐上你现在这个位置,我才能够拥有真正的权利,我才能够真正掌控整个公司。为你当牛做马的日子,我已经做够了,从此之后,世上再没有人能够左右的了我,这整个裴氏公司就是我裴书臣的天下了,哈哈哈!” “疯了,你真的是疯了。”裴望远用着那仅剩下的一丝力气,抓紧了床沿上的被褥,纵然心有愤怒,可终归无能为力,也只能够恨得咬牙切齿。 “要早知道会养出你这个孽种,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心软,将你送到乡下,我就该立刻掐死你以绝后患。” “就算老子要断子绝孙,也绝不会留下你这么个孽种,哪怕裴氏公司后继无人,我也绝不会将它留给你。” 他喘息了一口气,又悔恨地垂下了眼眸,终归是悲愤之中又添无可奈何,哀哀而道:“我这一生的基业彻底败了,老子这一世的英明,终归是栽在你这么个畜生的手中了。” “父亲呀父亲,您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裴书臣步步逼近裴望远,眸中所散发着的那一缕光,如同一柄锐利的刀子在朝他刺去。 他缓缓蹲下了身,靠近了裴望远,唇角泛着那阴阴的冷笑,森森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戾气,“父亲,您现在的身子一定很难受,一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您说您既然早知如此,那又何必当初呢?但凡是您当初狠一点心,没留下我这一条命,或者直接把我丢在国外,弃之不顾,你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样的结局呢?” “若是您把我从国外接回来后,稍稍对我好一点,对我重视一点,耐心一点,但凡是给我留一点做人的尊严,我也不会这样对您啊。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您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九) 说着,他故作声色地长吸了一口气,又咬了一下唇角,“罢了,和您说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了,您左右是大限将至的人了。” “长痛不如短痛,就让儿子尽尽最后的孝心,送您到九泉之下。若来世再投胎,希望您做个好人,别到最后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没人能够救得了你。” 说罢他便扯下了枕巾,欲要将其蒙在裴望远的面部之上。 裴望远的双眸之中已然布满了惊恐,用着那一丝微弱的力气挣扎着,沙哑的声音已然变了调,“你要做什么?难道你想弑父谋权吗?” “若是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医院里还有医生看护着,若我在这个时候出了事,你也逃不了嫌疑。” “父亲,您当真觉着会是如此吗?”裴书臣全然不受他的半点恐吓,将那枕巾放在食指与拇指之间轻轻甩了一下,不慌不忙地缓缓而道:“现在是晚间早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了,这楼层是没有医生在的,儿子来的时候,就已经将那些护士们遣下去了。” “现在在你身边的也只有我,只有你这个亲生儿子。父亲您想想,儿子竟然能够收买刘大夫为儿子办事,又怎么不能够收买其他的护士大夫,统一一个口径呢。” “而且父亲您现在的病情是什么样子的,为您诊疗过的医护人员都清楚。别忘了,您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状了,就算您立刻病发身亡,也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事,又有谁会怀疑到儿子身上呢?” “况且呀,是父亲您叫儿子到这里来的,您总不会叫一个人来杀了自己。而且儿子在公司里最受父亲的器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旁人眼里,儿子可是一个恪守本分的大孝子呢!” “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一个孝子会谋害自己的父亲呢,所以说啊,没有人会相信是儿子对您动的手。” “您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就别想着那些没有用的了,您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父亲,您放心。”他的眼眸之中又冒起了一股阴冷,唇角泛着那阴鸷而凶恶的冷笑,将那枕巾缓缓张开,并盖上了裴望远的面孔,“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不会有一点痛苦。” “黄泉之路您就安心去走,您用毕生心血经营的公司,儿子一定会好好为您经营的。最后这一程路,让儿子来好好送您!” “唔……唔……”裴望远已然被那枕巾附上了口鼻,一阵窒息之感袭来,他挥舞着双臂挣扎着,不然他身上这一点微薄的力气,终归无法匹敌的了裴书臣,只能发出断断续续语不成声的呻吟声。 裴书臣的眼眸之中已然凝起了一抹猩红,阴冷之中带着狠辣,毫不容情地用双手将那枕巾重重的附在了裴望远的脸上,无有半点手软,像是杀疯了眼的狂魔。 此时此刻,裴书雪刚刚从外面买来了餐点,并回到了医院之中。她相安无事地走到了病房门前,欲要推开房门,却闻得了病房里传来了一阵阵怪异的“扑通”之声。 这声音不觉令她有些毛骨悚然,她刚欲推开门的手便撤了回去,顿感有恙,心不由得一紧。 她透过那透明的门窗,朝着病房之中一望,刚好瞧见了,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裴书臣的面容之上全然是如同猛兽一般的凶狠,面色涨红,双手的手臂青筋暴起,疯狂地将枕巾按压在裴望远的脸上。 裴望远被束缚在病床上,无法动得了身,只能够不停的挥舞着手臂与腿,极力挣扎着,从口中发出的也只有那阵阵无力的呻吟之声。 几秒过后,那呻吟之声已然没有了声息,裴望远的手臂与腿也停止了挣扎,缓缓垂落了下去,顿时陷入到了一片死寂的安宁之中。 这一刻也只不过持续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而这仅仅只有十秒,却如同雷击一般贯穿入了裴书雪的心脏。 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之间无法承受的了,不由得面色大变,整个人的身子都被吓得瘫软了下来,靠在门把手上,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带着颤抖的惊呼,“啊!” “谁?”裴书臣听到了这一声呻吟,不由得立刻谨慎了起来,当即转过身打开了病房的房门,见得了裴书雪面色惨白地靠在了门框上。 他不由得一惊,随之便立刻暴怒了起来,冲着裴书雪大吼道:“你怎么在这里?谁叫你这个时候过来的?” “你,你你……”裴书雪又惊又怕,连连退后了好几步,用手指指着裴书臣,瞳孔之中都带着无可遏制的惊恐,“是你,是不是你杀死了爸爸,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爸爸?”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裴书臣咬紧牙关,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一句,一步上前去,紧紧抓住了裴书雪的手腕,愤愤而道:“扫把星,谁叫你这个时候来的,贱人,这是你该看到的吗?” “你放开我,放开我。”裴书雪用尽全力挣脱开了裴书臣,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整个身子都在瑟瑟的发着抖。 她退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台上,用身子抵着那冰冷的大理石,又惊恐又难能置信的看着双目猩红的裴书臣,摇着头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拿枕巾蒙爸爸的脸?” “你为什么要害死爸爸,他是我们的亲生父亲,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么狠毒的事情?” “我做什么事情,难道用得着你来管?”裴书臣怒气上头,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喊,一个箭步上前,并紧紧掐住了裴书雪的脖子,目光之中所喷射的火焰仿佛即刻便要将她燃烧掉。 “谁叫你不知死活的闯进来的,看到了你不该看的,你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他手腕上的青筋一起,紧接着便又抬起了另一只手,用两只手臂狠狠地掐在了裴书雪的脖颈之上,容不得半点情分,仿佛要将她折成碎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因果有报归黄泉(十) “你,你……”裴书雪被他扼住了喉咙呼吸不得,整张脸都已经憋的通红,便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从口中发的出来。 凭她那瘦弱的身躯,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挣脱的了,只能任由着裴书臣对其施暴,那瘦弱的身躯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裴书臣像是已经走火入魔,从眼眸之中所喷射的皆是浓浓的恨意,就这样在那幽暗的走廊尽头,使出了自己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掐着裴书雪的喉咙。 就在裴书雪几欲窒息的时候,忽然之间一个念头蹦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他好似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眸子骤然一颤,双手如同弹簧一般,立刻从裴书雪的脖颈上弹了开。 他松开了裴书雪,并向后退了一步。他闭上眼皱着眉头晃了晃自己的头,好似在甩掉那冲动,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他又做了个深呼吸,那涨红的面色褪下了些许,属于他原本的理智也渐渐恢复了回来。 裴书雪元气大伤,此刻面色也惨白如纸,在裴书臣松开手的那一刻,他便靠着那窗台无力的滑倒了下去,并躺在了角落里,有气无力的喘息着,那瘦弱的身子在不停地瑟瑟发抖。 看着瘫倒在地下的裴书雪,裴书臣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冲动。他将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在心中,劝诫着自己,绝不能够因为一时冲动草率行事,方才竟差一点坏了大事。 他可以在无人留意之时一招毙命裴望远,感觉不能够在医院里就这样把裴书雪掐死,倘若裴书雪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惨死在了医院里,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父女二人同时在同一个地方毙命,定然会遭人怀疑,而此时自己在医院中的也是医院之中许多医护人员所知晓的。倘若真的把事情闹大了,只怕自己真的无法洗清的了嫌疑。 纵然心中的愤怒再甚,他也必须要极力将其克制的住,绝不能够因一时的冲动而坏了大计。 大概三分钟的时间,他方才将自己的心绪稳定下来,可看着那伏在地上喘息着的裴书雪,他的眼眸之中露出了一抹极致的厌恶。 “你给我起来!”他一步上前抓住了裴书雪那纤细的手臂,并一把将她抓了起来,咬紧牙关,面色凶恶,恨恨而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坏我大事。” “你给我听好了,父亲是病入膏肓而无力回天,和任何人没有关系。当你回到这里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命归黄泉了,其余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用我来教你。今天饶你一次,你最好牢牢闭上你的嘴。倘若真的走漏了什么风声,该是什么样的下场?不用我多说,你也清楚得很!” “我能够饶得了你一次,就也能够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赶紧给我滚!” 说罢,他便一把推开了裴书雪,容不得丝毫情分,转身决然而去。 裴书雪尚在惊恐之中未能回过神,被裴书臣用力推在了那冰冷的墙壁上,只觉着浑身泛起了一阵带着冰凉的刺痛。 她又是惊慌又是恐惧,在幽暗的灯光下,看着裴书臣的背影从眼前划过,并从容地进入到了那病房之中,她整个人都如同一雷霆所击一般。 她泪水混杂着汗水从颊部落下并粘湿了衣衫,瑟瑟发抖的我靠在了那墙角,自己的人世间仿佛天旋地转,没有了任何方向。 裴望远因病辞世的消息次日便传遍了整个上海滩,此事一经爆出,无疑成为了一个上海滩最为轰动的新闻。 谁也未曾想,闻氏与裴氏公司之间的战斗还未曾停止,两家总经理竟然就这样先后离世,两个公司几乎在同时失去了顶梁支柱。 然而两家公司虽然失去了总经理,但相互之间的斗争却没有停止。裴望远辞世后,裴书臣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元庆公司的继承人,他刚刚上位的第一天,便集结手下的人对闻氏公司进行了一记重击。 自从闻定宇离世后,闻氏公司便由闻定宇的堂弟来担任总经理,闻函初则在暗中协助他去查明闻定宇被害死的真相。 闻定宇的堂弟手段并不像稳定于那般狠辣,对裴氏公司的进攻也有所收敛,再加上前段时间裴望远病重住院,裴氏公司再没有太大的力量参与到这场斗争之中去。 按照闻氏公司的动向来看,似乎是想在无声之中结束这场无头无尾的争斗,恢复到最初的经营模式中去。 可裴书臣这一记重击,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刚好击中了闻氏公司的脊梁骨,如此,文氏公司自然不能够容忍其肆意妄为,便又开始了更猛烈的回击。 刚刚有了一点平歇迹象的战争,在这无声的硝烟之中更为激烈地打响了起来,再度成为了一整个上海滩的重头好戏。 “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民居内,闻函初望着手中那白纸黑字的报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角眉梢之间带着深深的忧意。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了慕江吟,“我原以为裴望远住进了医院没有过多的精力来掌管公司,这两家之间的斗争能够平息下来,我们也能够有更多的精力在暗中查明真相。” “可谁曾想,裴望远竟然就这样轻易就没了命。裴书臣担任总经理之后,对闻氏公司进行了更猛烈的进攻,比裴望远当初下的手还要重上好几倍。” “裴书臣不是个简单的人,他的计谋与手段比他父亲还要深,这样下去,只怕闻公司未必能够有能力应对的了。” 慕江吟的面色也极为凝重,他眉心微凝了起来,望向闻函初,轻轻摇了摇头,慎声道:“事情根本不可能那样简单,只要裴书臣还在,他便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对手的。” “现下里,他所攻击的公司不仅仅只有闻氏这一个,甚至也在同慕氏公司作梗。从前陪望远在的时候,纵然他心中别有所图,姑且还能够给慕氏一些援助,尚未对慕氏有所不利。”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几番魂梦有谁怜(一) “可是现在听我父亲说,裴书臣刚刚上位,便命人撤除了两家公司合作运营的所有资金,像是要中断了所有的合作。” “非但如此,他还暗中派人阻断了我们的货源,似乎不想让慕氏公司能够正常运转下去。瞧着他这样的架势,似乎是想吞并了我们整个慕氏公司,想要让这一切都成为他的领域。” “真的不得不说,这裴书臣的野心和欲望不小,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他能够做出些什么。” “看来很多事情,我们从前都有所忽略了。”闻函初抬起了头来,双目之中泛起了凝重,“你也发现了,是?裴书臣他当真不是一号简单的人物。” “我从前一直当裴望远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现在看来,裴书臣才是那个最大的野心家。” 他停顿了一下,静了静心绪,继而对慕江吟平缓地说道:“有些事情我还未来得及和你说,我们一直怀疑的事情,有眉目了。” “前些天我派去暗中调查的人给了我消息,他们查出我父亲的死,确实是裴望远在我们的公司暗中做了手脚,也是他派人插了眼线到公司里。” “自从发现这件事情后,我叔父便把公司里那些打扫的下人全部换掉了,我们无法得知他究竟暗插了多少眼线,在公司中只有大换水,才能够以绝后患。” “果然是他们在暗中做了手脚。”慕江吟听闻此事,眼中也不由得升腾起了一抹恨意。 可又恐闻函初心绪不宁,他只得将那恨意暂且压制下去,将手放在了闻函初的手背上,温生对其宽慰而道:“如此不是正好吗,查明了他在幕后所操控的这一切,也决掉了后患。” “裴望远他恶人自有天收拾,无需我们动手,他便自取灭亡。也算是上天为你父亲报了仇,你心中的那一颗大石头,也算是落下来了。” “不,我总觉得在背后的事情,绝非这样简单。”闻函初的神色没有半点松懈,眼眸之中仍然透着凝重,并深深摇了摇头,“虽然裴望元已经死了,但是我的心始终不能够安宁的下来。” “虽然说着在幕后操控这些的人是裴望远,可是历经了这几天的事情,我感觉这背后还有着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干系。” “所以说裴望远对我父亲有杀心,但这并不代表在幕后还有着更大的操控者。” 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颤,整个人身上泛起了一阵毛骨悚然,也瞬间提起了精神,“你是说裴书臣?” “对,没有错。”闻函初的眸光仅仅汇拢在了一起,神色万般慎重,“在旁人眼里,裴书臣一直是裴望远的左膀右臂,处处为他效忠。” “可按照他现如今的行事作风来看,他不像是一个能够全心全意为人效力之人,也不像是能够忠心耿耿,毫无欲求的为人谋事之人。” “从前元庆公司和其他的公司之间产生的任何纠纷,都是因裴望远而起。公司获利之事,也大多都是裴望远在操作,而从未有任何事项和裴书臣有关。” “他可是整个公司的主管人员,而他的名字也很少在报纸上出现,甚至在公司合作策划上,有没有留下过他的名字。” “他仿佛就是一个可有可无,从来没有被重视过的人,你想一想这正常吗?这符合他的性情和作风吗?” “我听底下的人说,裴望远极其重视裴书臣,并决心栽培他,可却从未让他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可若是他连面都没有露过,他又能够为公司提供什么样的价值呢?” “所以我猜想,裴望远很有可能是把裴书臣当做了军师,由他在幕后出谋划策。” 慕江吟凝神细思了一下,也觉着闻函初的话有道理,定睛而道:“很有这个可能,在扩建学校的那个时候,我和裴书臣有过一些接触,得以看出他并非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加入这份工程之中,并非是真心想为教育事业做贡献,更大的目的则是为了打响自己的声明。但凡是对他没有利益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按照我们这样的推断,很有可能是裴书臣在暗中出谋划策,鼓动着裴望远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他自己从不露面,是为了摆脱嫌疑。” “所以绝大多数裴望远所做出的恶事,有更大的可能都是裴书臣的主意。只是他借助裴望远的手来做那些事情,便无法从他的身上找到任何嫌疑的罪证。”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闻函初点头,并呼出了一口气,“看来有些事情终归是我们忽略了,我们把矛头指向了裴望远,却忘了他手底下还有一个裴书臣。” “江吟,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也有所怀疑。”他停顿了一下,又立刻凝起了面色,慎声道:“你没有觉着裴望远的死,很是蹊跷吗?” “蹊跷?”慕江吟细细地思考着,对此有些不明所以,“虽然他对外宣称只是因小病住院,但他的身子油尽灯枯,病入膏肓的小道消息早已经传了出来。” “大概他是怕自己的状况一经传出,公司内部便会人心惶惶,才没有对外宣称真相,但这些事情终归是瞒不住的。” “他就这样在医院中不治身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难道是说,他是被人加害方才病亡的?” “你细想想,裴望远他是体弱多病的人吗?”闻函初细致地分析而道:“他从前的身子骨可不是一般的健硕,不然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我父亲各种攀比争斗?” “便是常年抽麻袋烟,也从来没有使得他的精力有任何的亏损。若说忽然病入膏肓,从前也肯定是有一些预兆的。” “可是他在一个月之前还生龙活虎地对闻氏公司进行打压,怎么会忽然之间就病倒了,这是正常的现象吗?” “如若真的是这样……”她想着想着,心不觉猛然一颤,顿时之间汗毛炸立了起来,立时抬起了头,“你是觉得,这背后和裴书臣也有关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几番魂梦有谁怜(二) “可是……”她眉心微蹙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裴书臣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他心肠再歹毒,也不至于去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不,江吟,你太小瞧他的狠毒了。”闻函初重重地摇了摇头,“像他这种人,恐怕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 “他从小便被裴望远弃在农村的外祖家,后来也是被裴望远强行召回国内,为他做继承人的。以裴书臣那样阴暗的性情,若说他对裴望远没有半点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裴望远从来没有给过他陪伴与爱,他对裴望远大概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他之所以会留在裴望远的身旁,对他俯首称臣,一定是裴望远给了他他想要的利益。” “裴望远还活着的时候,裴书臣在元庆公司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裴望远之外,底下所有的人都听他指使所有的部门都由他来掌控,但却唯独被裴望远压了一头。” “他的权利越大,恐怕野心就越大。身处这样的位置,他定然不会满足。现如今,裴望远一命归西,他顺理成章的成了公司的继承人。” “而裴望远的死又这样的蹊跷,我们反着来推断,这件事情可能和裴书臣没有半点关系吗?或许这一切他早有预谋,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也早就在他的谋划之内。” “他与裴望远一直在上演那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在旁人的眼里,他一直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再加上裴望远是在医院不治身亡而不是毫无预兆的忽然猝死,所以没有人会把嫌疑落在他的身上。” “裴望远这样一死,他便走上了这个位置,现在他已经开始用各种手段来打压其他的公司,定然是不满足于远清公司所处的现状。” “他这样野心勃勃,恐怕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弑父夺权,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又能够算得了什么呢?” “如若我们的推断是对的,那只能够说明他的城府太过于深沉,把每一件事情都做的天衣无缝,用鲜血为自己铺了这样一条路。”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裴书臣。”听着闻函初的这一番分说,慕江吟只觉着脊背阵阵发凉,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袖口。 “函初。”她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双目之中尽是谨慎,对闻函初深深叮嘱:“我们这会儿可千万不能够掉以轻心,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存有那一份报复心。” “若他真的做了那些事情,他说不定还会做出更多的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想要对付他那种人,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们必须要从长计议。” “说得就是如此。”闻函初点头也站起了身,并将双手按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之上,慎重嘱咐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提醒你父亲在公司那边要小心,千万不要落入了裴氏所画下的圈套之中,这个时候也不能够跟他强行对抗。” “以元庆公司现在的势力,整个上海滩没有多少公司能够和他抗衡的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开罪了他,只怕他会加倍施以报复,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我这边也会和我叔父好好商量好下一步的对策,对付裴书臣这种人,绝不能够轻举妄动,必须要小心谨慎。” “好,我都明白。”慕江吟点头,慎重地应答了下来:“回去之后,我会立刻提醒我父亲小心元庆公司那边,绝不能够让他自己身处于险境之中。” “还有你啊,函初。”他看向闻函初的目光之中充斥着担忧与心疼,“这一阵子国内也不太平,你,一边又要忙着军队那边,抵抗外敌入侵的事情,一边又要谋划着裴氏公司报仇的事情,属实过于辛苦了些。” “唉,我倒无妨。”闻函初摇了摇头,轻轻闭了一下双目,复又将其睁开,望向了窗外,那昏暗阴沉的天色,眼眸之中带了一丝悠远与感叹之意。 “我本无意投身于这样的纷争之中,可生在这样的家庭,却不得不为着这样的事情费心尽力。” “我毕竟姓闻,我不能够只为了自己而活,而不管我的家族,更不能够让文氏一族悲伤这样摆不平的冤屈。” “这一切都是我注定要承受的,不过无妨。”说罢,他的眼眸之中,又凝结起了一抹振奋的力量,“我始终相信,这个人世间最有公道,恶人终归不会有好报的,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 “终有一日,一切的真相会浮出水面,待到恩怨已了之时,我便再也不会理会那些令人烦忧的琐事,只专注投身于行军之中,以自己毕生的精力去守卫家国安平。” “好。”慕江吟的眼眸之中流转着一缕倾情,深深地烙印在了闻函初的双眸之上,病娇握住了他的双手,声音之中带着坚定与决然,“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的身旁,万世有我在,你永远不会孤身一人。” 望着慕江吟那清秀的面庞和双眸之中渗透着那一缕如山石般坚定的光影,一时之间,他的心中如五味杂陈。 欲要开口却是满腔的苦涩,他又深深呼了一口气,望向慕江吟的目光之中,带着些愧疚与心疼,并轻轻抚摸上了她,那又消瘦了大半的脸颊,“这些时日让你这样暗中和我往来,为着那些事情和我一道忧虑费心,当真是苦了你了。” “等把这些琐事解决掉了之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这算不得什么,函初。”慕江吟摇了摇头,便是历经了无数世事,她的眸色仍然纯粹,并将额头轻轻地抵靠在了闻函初的肩膀上,温声道:“我已决意此生与你相随,只要是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永恒的港湾。” 此一时,闻函初那一颗饱经沧桑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抹带着温暖的涟漪,这短短一年的经历仿佛翻山越岭,已然许久未曾停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几番魂梦有谁怜(三) 或许也只有与她相随之时,方才能够卸下那些疲惫与沧桑,置身于这一片温润的海洋之中。 他张开了双臂,紧紧将慕江吟拥入了怀中,这一刻,仿佛像天与地之间的永恒凝固在了心中,深深而道:“我这一生,定不会与你相负。” 裴氏陵园。 天空之中密布着一层乌云,一片阴阴沉沉,不见得有半点阳光的穿透。乌泱泱之中,与人一种难以喘息的压抑。 陵园之中整齐地站满一排的,皆是裴氏的亲族。他们个个身着黑衣,在这乌云之下,低头默哀着,沉寂之中,不见得有半点的声响,渲染着一派悲伤。 裴书臣作为长子,在墓碑之前烧着纸钱,眼角眉梢之间凝结着一缕难以言说的悲伤,整张脸上也密布着憔悴,像是因父亲的死而置身于极度的悲伤之中却强撑精神的模样。 看在旁人眼中,犹如与父亲感情至深的孝子,殊不知,他那一颗冷酷的心中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情感牵系。 露在外表上的七情六欲皆是演戏,这副神色,恰恰是他掩盖真实内心最好的一张面皮。 站在身后的那一众亲族也是面露悲怆,可又焉知有几人是真正感伤,又有几人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怜裴望远一生轰轰烈烈,便是到临终之后换得了异常风光的葬礼,却终归无一人真心实意因他的逝去而悲伤。 裴望远离世后,便被安葬在了这裴氏陵园之中,葬礼上的一切安排都是由裴书臣这个长子组织的。 裴望远身为裴氏集团的总经理,他的葬礼定然要风光大办,在这一点上,裴书臣未曾有半点吝惜,该做的表面功夫他全都做了好,也在众人面前扮演好了这个大孝子的角色。 这一日是裴望远的头七,葬礼的事情已经陆陆续续地操持了几天,裴书臣一边掌管着公司的事情,一边还要操持着这边。 今日的头七是葬礼的最后一项,把最后这一项事项做好后,裴望远的葬仪便算彻底结束,裴书臣这也终于能够以全部的精力去经营元庆公司了。 他烧完纸钱后,又将那一捧菊花摆放在了墓碑前,朝着那墓碑深深三度鞠躬,随后便退居到了另一侧。 站在他身后,那一众青竹便按照着顺序纷纷上前,将手中的白花摆放在了墓碑前,按照规矩鞠过躬后,便退居到了一旁。 所有的人进行完毕,同裴书臣寒暄了几句后,便也各自离了去。那些看似悲伤的人来此,也不过是走个形式演一场戏,无一人对此地有过多的留恋。 也有些与裴望远生前交情密切的,留下多吊唁了一会儿,将这场恩深义重的戏做得更足些。 只见一鬓边带着些许白发的中年男子,捧了一束秋菊放在了裴望远的墓碑前,望着墓碑上裴望远的遗容,不住惋惜地叹了口气,“裴经理一生戎马,后半生本该是纵享荣华的,怎得英年早逝,落得个如此结局,唉,真真是天妒英才啊。” 裴书臣则默然站立在了一旁,眸底泛满了悲怆,哀哀叹了一口气,左手轻轻抚摸上了墓碑,声音之中也满载悲伤,“我父亲这半生都在为了公司的事业操劳,为此累坏了自己的身子,我也曾劝他多次,可他从来都不肯听。” “不曾想到头来,终归还是累垮了自己,就这样丢下了一切,弃我们而去。” 话到这里,他便止了住,像是被伤到了极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眼眶周围泛起了一缕淡红色,仿佛被渲染了无尽的哀伤。 “是我的罪过,都是我的罪过。”他落在墓碑上的手握了住,声音终于泛起了哽咽,“如果我当时多留意一下父亲的身体,或许趁早医治,便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父亲生前待我那样好,可我却什么都没能为他做的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撒手人寰。终归是我不孝,是我愧对于父亲的养育之恩。我所亏欠父亲的,永远也无法偿还的了了。” “书臣,你也别太难过。”那男人拍了拍裴书臣肩膀,安慰了一句,“人死终归如灯灭,这是改变不了的了。” “裴经理生前最大的指望便是你,现如今,你是整个元庆公司的顶梁柱,裴氏集团所有的一切都得靠你支撑。” “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把你父亲生前留下的事业做好,不辜负他对你的期望。如若他在天有灵,能够看到你把裴氏集团所有的产业经营的有理有条,他也会有所安慰的。” “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裴书臣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将这些悲伤咽在心里。 转过头来面向那中年男子,换了一副振作之色在脸上,颇为感激地对其而道:“刘叔,谢谢你还记挂着我父亲。” “你说的这些我都是明白的,现在这一整个裴氏集团都要靠我了,我是必须要好好振作,将其经营起来的。” “父亲临终前对我的嘱咐我都牢记在了心中,我定然不会辜负父亲对我的期望,定会好好经营裴氏集团和元庆公司。” “刘叔,你的这一番心意,小侄也记在心里了。”说罢,他又恳切而道:“父亲生前曾说过,与他相交最深的挚友,便是刘叔您。” “现如今,裴氏集团有百废待兴,一切都需要好好整顿。待到有朝一日,裴氏集团有所成就,小侄定然不会忘了刘叔您,定会把更多的股份分给您的。” 那中年男子闻此言,眼睛顿时一亮,但却并未把喜色露在脸上,只是颇为淡定地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拍裴书臣的肩膀,“刘叔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和你父亲是一样的。” “刘叔并不在乎那些股份什么的,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只要你能够振作起来,替你父亲经营好这一整个集团,刘叔便也放心了。” 他这一番话着实过于冠冕堂皇,是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虚伪。那一句重情重义,更是含了极大的讽刺,裴书臣与裴望远是什么样的个性,在场诸人都心照不宣,这些奉承之话,着实过于可笑。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几番魂梦有谁怜(四) 那中年男子的心思如何,裴书臣亦是心知肚明,他听在耳里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未在脸上露出什么异常之色。 他也只是声音淡淡而道:“总而言之,刘叔您的这一番心意,小侄都会牢记在心中的,并不会忘却这一份恩情。”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又道:“为我父亲的事情忙了这一天,您也累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其余的事情我们自己打理就成。” “待到一切安顿好后,小侄定会登门到贵地拜访。” “好,那我便也不久留了,告辞了。”那中年男子落下了一句,便转身而去。 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裴书臣立刻变了面色,脸上的悲怆之色不见半分,映在双眸之中的皆是鄙夷与厌恶。 “呵,就凭你!”他冷笑了一声,又啐了一口,恶狠狠而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妄想惦念着裴家的股份,走着瞧,早晚有一日,是我裴书臣的刀下鱼肉!” 送走了所有的来宾,余下的都是裴家的下人和孟如锦母女,裴书臣头也没有回一下,只是冷冷的落下了一声:“走。”便转身离开了陵园。 裴书雪站在孟如锦的身侧一言未发,然却早已心惊胆战不已,方才那一幕又一幕尽数被他看在了眼里,饶是普通寻常,可却令她万分惊心动魄。 裴书臣刚刚所露出的悲怆像是从心底由内至外而发,根本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若非自己当初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恐怕也被他这孝子模样所蒙蔽过去。 可是谁又曾想,这个外人眼里的大孝子,实际上便是导致裴望远惨死的真正幕后元凶呢。 他在面对父亲生前的伙伴时,是一副谦逊恭谨的态度和转眼之间,便又露出了那凶恶的面容,许是旁人没有留意得到,可裴书雪却真真切切的看在了眼里,不觉阵阵毛骨悚然。 她越想便觉得越是可怕,这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城府远超旁人,也绝非是一般的心狠手辣。今日能做出弑父夺权的事情,明日焉知又会做出什么? 这世间唯有自己一人知晓裴望远身死的真相,上一次在医院里险些被灭口,这阴影是笼罩在她心中,无法散的去的。 如今,裴书臣一边要操持着父亲的葬仪,另一边还要忙着公司里的经营,无暇分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可自己终归是知晓了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若等他回旋过来,她又怎得知晓,他是否会将矛头指向自己? 越是这样想着,她的心中便越是怕。她到底是被裴望远宠爱长大的女儿,无法不为亲生父亲的惨死而悲痛。 如若不是自己当天叫来了裴书臣,而自己却没有陪伴在裴望远的身侧,也就不会给裴舒晨这个机会,将裴望远害死。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终归不可能逃脱所有的责任,他也无法不受自己的内心谴责。 可即便是心中再纠结再自责,却也没有办法道出事实的真相,只能任由着邪恶逞威风。 一面受着良心的谴责,另一面,却又畏惧裴望远的心狠与权威,这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同旁人提起,可自己却又无能消受得了,那种感觉让自己几欲疯魔了掉。 便是望着裴书臣那背影,都让他觉得身上阵阵发寒,如同深陷于一个无法抽身的漩涡之中。 “书雪。”孟如锦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并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啊!”她的思绪被中断,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发出了一声极为惊恐的嘶喊声,整个身子都不由得猛烈地瑟缩了一下。 孟如锦也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惊异地看着她,“你怎么了,书雪?” “我,我我……”她开口直接不知所言,整颗心都是慌乱无措的,用着那依然睡了觉的目光,看着孟如锦,目光之中满是惊慌与无助,“妈妈,我,我……” “书雪,你这是怎么了?”孟如锦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这异常的神色,不由得担忧了起来。 裴书臣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猛然一个回头,那锐利的目光正好刺向了裴书雪,那一抹尖锐直击她的心脏,使得裴书雪的整颗心都猛烈的震颤了一下,心中的惊恐又突然增了几分。 他那阴森漠然的目光之中,似乎透着警戒之意,是在警告裴书雪不要多言,便是无言也叫人毛骨悚然。 她的身子也下意识地向后闪躲了一下,并握住了孟如锦的手。 裴书臣的目光只在他的身上,不留了一瞬,带着些讳莫如深之意,用着那森冷的声音落下了一句,“快先走。”便转身而去,在未落下任何一句多余的言语。 仅仅四个字,却充满了那犹如冰山积雪一般的寒意,足以叫裴书雪心内的世界天翻地覆。 “你到底怎么了,书雪?”孟如锦凝神看着裴书雪的神色,又是不解,又是担忧,“你这个样子好奇怪,是有什么事情要对妈妈说吗?” “我,妈妈……”她望着孟如锦那担忧的神色,只觉得如同哑巴吞掉了黄连,便是有千万般的苦楚,可却终归无可述出一句。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她的眼眶之中落了下来,化作了无助的抽泣。 “没什么,妈妈。”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是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我只是想爸爸了,刚刚我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了爸爸的面孔,可是只一瞬间就什么都没有了。” “爸爸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孝敬他,他就这么走了,我好想爸爸,我真的好想爸爸。” “唉!”听裴淑雪所言,孟如锦也不由得心酸的叹了口气,“你爸爸他确实走的太突然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把咱们母女二人这样撇下了,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裴书雪这样的借口,倒也并非不可信,这是她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失去至亲之人,为此伤心过度而精神恍惚也并非异常之事。 第一百五十章 几番魂梦有谁怜(五) 孟如锦也不想触动太多的情绪,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也只能够将她揽在怀里,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别难过了,数雪,你爸爸的在天之灵会看着我们的,他会保佑我们母女二人平安喜乐。” “你是他最爱的女儿,他的在天之灵也会庇佑你的,只要你能够健康快乐,对你爸爸的在天之灵,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安慰。” “嗯。”裴书雪也没有多严,只是点了点头,并吸了吸鼻子,将眼角的眼泪擦拭去努力将那份悲伤压在心底。 “我们走,妈吗。”她搀住了孟如锦的手,只说了这一句,便同她一齐离开了陵园。 可被他埋藏在心底的那一份沉重的心事,却终归无法消散的去。孟如锦的话对她并没有起到半点安慰作用,反倒令她的心中更加纠结自责。 她不知道她究竟因何而情绪异常,又怎么可能会真正安慰到她的心里去呢? 不过孟如锦的话没有错,裴书雪的确是裴望远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即便裴望远的脾气有时暴躁了些,但终归还是对他呵护备至的,与对裴书臣的态度截然不同。 而自己却因为一时的疏忽而间接害死了这个从小宠爱自己到大的父亲,现如今,知道父亲枉死的真相,可却不能够对任何人说出来,自己又怎么能够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 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害死,只怕父亲到了黄泉之路都不能瞑目。倘若父亲真的在天有灵,只怕也会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极为失望。 可自己又该如何道出事情的真相呢? 如今裴书臣权势滔天,他当初肯饶过自己,恐怕也只是看在自己的身份上,但如若真的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了些不该说的话,只怕自己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这一天,她的心绪始终不得安宁,晚间,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之中,也一样是心魂不定,始终挂念着那些事情。 只要一想起自己在医院之中看到裴书臣捂死了裴望远的那一幕,便是一阵阵心惊肉跳,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自责与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她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几欲崩溃,“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些,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些事情?”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这种感觉犹如五雷轰顶,“我该怎么办?谁能够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书雪,你怎么了?”此时,孟如锦刚从她的房间一侧路过,听到了,房间里面的声音不禁奇异。 “啊,妈妈!”听到了屋外孟如锦的声音,裴书雪的心一惊,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 孟如锦推开门走了进来,但见裴书雪那惨白的面色和眼角悬挂着的泪痕,他那担忧之情不由得在那一瞬间涌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书雪?”她走上前了一步,拦住了裴书雪的肩膀,眼中尽是担忧,“脸色怎么这么差,你刚刚可是哭过了?” “我,我……”面对孟如锦,她满腹的心事却是一句都无法吐出。 “妈妈!”一声带着极致压抑的呼唤从她的口中而出,她扑进了孟如锦的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书雪。”孟如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哭泣,搞得一阵发懵,却也只能将她拥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她。 过了片刻,待到裴书雪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些,她方才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扶起。 “别哭了,书雪。”她轻轻用袖口为她擦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并抚摸着她的脸庞,凝望着他这张皇无措的神色,慎重且认真地对她问道:“书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从凌源回来,你就一直很古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妈妈?” “我……”望着孟如锦,那满含关切的神色,裴书雪又一次如梗在喉。 这是她在人世间最亲的母亲,现如今,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是真心关爱自己的人了。可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这些话,能够同她说吗? “书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孟如锦紧握住了她的手,耐心地问道:“你是受了委屈了,还是怎么了,若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呀。” “妈妈在你身边呢,要有什么事你和妈妈说,在妈妈面前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我……妈妈……”裴书雪眉心微微蹙动了一下,心中添了一抹纠结。这些事情,是能够同妈妈讲的吗? 她心中波澜起伏,踟蹰了片刻,方才抬起眼,双眸之中含了一抹雾气,一双长睫颤动着,唇瓣翕动了几下,开口之间也带着些惊心动魄,“妈妈,你……你知道爸爸他是怎么死的吗?” “你爸爸?”闻言,孟如锦不由得怔了一下,“你爸爸他是患了肺病,在医院中病亡的啊,你说这个做什么?” “不是的,妈妈。”裴书雪的鼻子抽动了一下,一滴泪水顺着它的眼角滑落下去,又沉沉地摇了摇头,“爸爸,他并不是就那样病死的,而是,而是……” 话到了这里,她心中的惊动已经涌成了海啸,泪水不停歇的从眼眶之中涌出,真相悬在喉咙之中,竟是怎生无法诉之于口。 “书雪,你说什么?”听得此言,孟如锦也不由得猛然一惊,连忙绕到了裴书雪的身前,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整个人的神色都慎重了起来,“你说你爸爸不是那样病死的,难道是说你在怀疑什么,还是说你知道一些什么?” 裴书雪抽噎了几下,方才将头抬了起来,面向了孟如锦,刚欲开口,“爸爸的死,是……” “书雪。”谁曾想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闻得了一个沉闷又森冷的声音,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紧接着又听得了门“吱呀”响了一声,推门而入的,正是穿着黑色西装的裴书臣,她的面部并无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眸子之中透着一股叫人浑身发寒的森冷之气。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几番魂梦有谁怜(六) 在此刻望见了裴书臣,裴书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整个人都变了面色,身子如同筛糠一般剧烈地颤抖着,“啊!”说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并缩在了孟如锦的怀中。 瞧见裴书雪这般模样,裴书臣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鄙夷之色,那一双含满了阴狠的眼眸之中尽是狠厉,狠狠剜了她一眼,却也未动声色。 “没事,书雪,别怕,在咱们自己家怕什么?”孟如锦不知裴书雪与裴书臣之间的事情,只当他是过度惊恐,便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扶了起来,轻声安慰道:“是你大哥。” 听到“大哥”这两个字,裴书雪中的惊恐更甚了几分,便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躲在孟如锦的怀中瑟瑟发着抖。 裴书臣他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只当做什么都不曾知晓,一般若无其事的走上了前,奇异地看着裴书雪这瑟瑟发抖的模样,“哎,好端端的,书雪她这是怎么了?” “书臣呐,你来的刚好。”孟如锦将裴书雪从自己的怀中扶了起来,并侧过头去,正色对裴书臣说道:“刚刚书雪她说,你们父亲的死并不是得肺病而死,也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是非。” “书雪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受到了些什么惊吓,刚好你来了这里,来,我们自家人关上门来说,如若你们父亲的死真的不同寻常,那我们一定不能够掉以轻心。” “妈妈,别……”孟如锦的话刚刚一出口,裴书雪的心便立刻天翻地覆,刚要阻止她,可她却已经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 顿时之间,裴书雪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戾气都朝着自己袭了来,这种恐慌到了极致的感觉,将他束缚了住,几欲叫她窒息。 裴书臣那犀利的目光之中渗透着一缕寒意,在裴书雪的双目之上只是轻微扫过一瞬,便足以刺透她的骨髓。 然他并没有将那一缕恨意太过于明显地表露出来,只是一瞬而过,便压制了回去,在面对没人接之时,仍是淡然如斯的模样。 “母亲,这件事情书雪已经同我说过了。”他声音平缓的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叙述一件早已知情的往事,“书雪说父亲的病情加重的太过于突然,怀疑是有人在父亲的饮食之中动了手脚。” “这件事情非但书雪有所怀疑,我也对此有所疑虑。再把父亲的葬礼操持完毕后,我会派一些下人来调查父亲生前的饮食。” “如若真的有什么蹊跷之处,儿子自然不会疏漏,不会叫父亲枉死的。”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孟如锦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只能一切听由裴书臣,“你父亲已经不在人世,现在整个裴家的顶梁柱就是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将裴家支撑的起来,千万不能够让任何觊觎我们家的财产的人得逞。” “那是当然。”裴书臣的唇角微微上扬了起来,轻轻轻点了点头,却又好似有意加重了些声音,“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自然会替父亲将一切事宜做好,绝不会让在天之灵的父亲有所失望的。” 说罢,他又猛然将目光一移动再度落到了裴书雪的脸上,眸光看似清浅,却透着些若隐若现的森森,“书雪也是我唯一的妹妹,只要她肯乖巧懂事,我也定然会善待她,将来为他谋求一个好归宿的。” 话音落下,他稍稍做了一下停顿,双目微咪,声音虽平平,但却好似在字里行间夹杂了些令人不易察觉的恐吓,向裴书雪靠近了一步,并落下了一句反问,“你说是,书雪?” 在他说到乖巧懂事的那四个字的时候,有意加重了字音,仿佛意有所指,这一切,尽在裴书雪的理解之中。 而此时此刻,裴书雪的整个身子都在战栗着,不敢多看裴书臣一眼,连连退后了几步,躲在了孟如锦的身后,却也只能够连连点头,连声应着那语不成声的话语,“嗯……嗯。”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孟如锦未曾察觉到裴书臣话中有话,当他是真心关怀裴书雪,便轻轻拍了拍裴书雪的肩膀,“书雪也是我唯一的女儿,如今你们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也终有老去的那一天,未来就要靠你们兄妹二人相互照顾着了。” 从前的时候,裴书臣在裴望远的面前一直是一副孝子模样,对他极为顺从。哪怕起初孟如锦对他的到来,也有排斥之心,但他对孟如锦也极其恭敬,并没有一点点的忤逆之意。 纵然在私下里曾与裴书雪发生过争吵,但在这二老面前所摆出的,始终都是一副呵护妹妹的兄长模样,表面上的功夫做得十足。 在孟如锦的眼里,他也确实是一个懂体贴之人,纵然一开始对他抱有偏见,但见他在后来的事情上做的很是周到,便也对他并无排斥之意。 因而他说会照顾好裴书雪,孟如锦自然也会相信他的话。 “那是自然。”裴书臣脸上带了一缕笑容,虽看似寻常,但却在眼角透着一抹阴鸷,看向了躲在孟如锦身后的裴书雪,有意扬长了声调,“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然不会亏待她的。” 语毕,他又将目光收了回来,依然保持着恭敬对孟如锦发出了请求,“母亲,天色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今天的事情忙了一天,您也累了。” “刚刚好儿子有些事情想要同书雪商量一下,就让儿子在这里陪伴着书雪。” “也好。”孟如锦也没有怀疑些什么,便轻轻松开了裴书雪,只道:“你们兄妹在一起谈谈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裴书雪的整个身子都猛烈地颤了一下,一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孟如锦的手,眼眸之中皆是惊恐,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望着她不停地摇着头,“妈妈,你,别别别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几番魂梦有谁怜(七) 孟如锦只当她现在从前的恐惧之中未曾解脱,便从他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的,书雪,有妈妈在,有你大哥在,怕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我们为你顶着,不会有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好了,让你大哥在这里陪陪你,妈妈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她便转身出了房间,偌大一片空间里,只余下了裴书臣与裴书雪这兄妹两人。 在房门被掩上的那一刹那,裴书雪好似骤然之间落入了无间地狱,裴书臣便如同那要取了他性命的阎罗。 一时之间,绝望之感弥漫在了她的全身,她连连后退了几步,直至自己的身子逼近墙沿,却终归退无可退。 待到孟如锦远去后,裴书臣眼底的怒火,在那一瞬之间冲了出来,索性不再有任何掩盖。 他一个箭步冲上了前去,抓住了裴书雪那纤细的手腕,狠狠的将他那瘦弱的身子甩在了另一面的墙壁之上,怒骂了一声:“贱人!” “啊!”裴书雪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呻吟,后勺撞在了那冰冷坚硬的墙壁上,霎时之间,便涌起了一阵难以忍耐的痛。 裴书臣的眼中皆是那如同烈火燃烧般的戾气,又上前了一步,紧紧拎起了裴书雪衣领,咬牙切齿的狠恨望着他,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度的恨与厌恶,“你想把那天的事情说给那个女人,是不是?” “我没有,我……我没有……”裴书雪的身体颤抖着,不敢去多看裴书臣一眼,从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皆是语不成声。 “你知道你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后果是什么吗?”裴书臣几乎暴跳如雷,紧紧握着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吸了一口气,强行使自己的怒气平缓了一些,狠狠瞪着裴淑雪的眼眸,仍然充满了恨意,“蠢货,你真当你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这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我裴氏父子之间的关系是怎样密切,就算从你的嘴里传出些什么来,顶多会让人以为是你精神发了疯来陷害自己的亲兄,没人会怀疑我的。” “你这么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毁的是你自己。还是说你觉着那个女人会无条件相信你的话?” “好,就算你那个蠢货母亲和你一样,相信了这些话,她也没有任何凭证。你说裴望远的死是因我而起,你的凭证呢?” “小姑娘说话,可是要讲凭证的,若是没有凭证,那就是诬陷。诬陷我裴书晨是什么样的下场?恐怕不用我说,你就明白。” “我现在在裴家拥有着怎样的位置,你也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想凭你那一点微薄的力量来撼动我?真是愚蠢至极,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不是,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裴书雪无助地瘫坐在了地上,不停地抽泣着,整个人都被恐慌所包围着。 看着她这副模样,裴书臣并没有起半点怜悯之意,反倒是双目之中的厌恶之色更增了几分。 “我告诉你,贱人。”他咬紧了牙关,又一步朝着他逼近,眼中所露出的凶恶之意,似乎立刻便能够将裴书雪吞噬的掉,“我可留你这一条命在世,是顾念着这一点兄妹情分,将你这个贱人除掉我易如反掌。” “我不是不敢动你,只是不屑于动你。你最好估摸着把你自己的嘴给我闭严,若是我听到了半句流言蜚语,那定然是从你的口中传出的。” “到那时你会是怎样的结局,那可就由不得你了,听到没有?” “嗯……嗯……”裴书雪如同被吓断了魂魄,只能不住的点着头,从口中吐不出半句言语。 “你自己好自为之!”裴书臣站起了身来,并将双目瞥了过去,不愿再多看裴书雪一眼,只是冷冷落下了一句,“别再做那些自取灭亡的事情!”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重重一声,将房门甩了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裴书雪整个人的身子都如同弹软的水泥,无力的靠在了那墙壁之上,似乎已置身于不见天日的绝境之中,便是连哭都已然哭不出声音来,只是默默地落着泪,身上的颤抖也无法停止。 这一刻的感觉比坠入十八层地狱还要恐怖,在绝望之中寻觅不到任何希望。 “让你办的事情,你可都办好了?”裴氏集团,办公室内,裴书臣沉着面孔,对秘书问道。 “都办好了,经理。”秘书颔首,向裴书臣远回话而道:“按照经理您的吩咐,属下已经派下面的人封锁住了下头好几个小公司的买办途径,他们现在已经无法运营出货物,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滞销。” “那便好。”裴书臣唇角一弯,露出了一抹带着阴冷的得意,“先不急着对付他们,待到他们元气大空时,我们一招出击,足以叫他们毙命。到那时,底下所有的公司,便都是咱们裴氏的天下!” 哪料秘书又到了一句:“可是经理,底下还有一个小公司,恐怕不那么容易对付。” “嗯?”裴书臣挑了一下眉梢,并抬起眼来,似有些不大相信,“还有小公司不容易对付?” “连那几家大公司都被咱们打的无力还击,哪来的小公司不容易对付,莫不是你们没有用尽全力来搪塞我,而找的借口?” “不是的,经理。”秘书否认并连声解释道:“属下自是不敢不按经理的吩咐办事,只是那家小公司着实不是我们看起来那样势力薄弱。” “慕氏公司曾经与我们集团有过交集,如今虽然我们和他们中断了合作,但仍然有些经营是和我们之间有所关联的,所以我们不能够轻易去动他们。” “那慕氏公司的经理慕靖慈虽然看似本分,与世无争,但却比我们想象的要心机深沉。他们好似对我们的计划早有预料,在一早就已经撤除了所有的投资,并且转变了经营路线。” “这让我们没有办法立刻掌握清楚他们的下一步动向,想要对付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一) “原来是慕氏公司。”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裴书臣的眸光凝了一下,更添了一丝慎重在眼中。 他从座椅上站起了身,并用左手捏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来回踱步了几周,边思索着边道:“这慕氏公司的企业虽小,但实力却不容小觑,还真的和我们对付的其他小公司不同,的确不是我们轻易能够掌控的了的。” “父亲生前和他们之间确有交集,也曾给过他们资助。他们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父亲从前也没有想过去对付他们,因而一直和他们有着些表面交情。” “只是现在形式不同,我们无需和任何公司去打什么交情,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壮大咱们自身的企业集团,必须要把那些生意上的关联断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我们必须把那些小公司一个一个的吞并掉,才能够成为整个上海滩实力最雄厚的集团,这慕氏公司也绝不容放过。” 他思索了一番,又对那秘书命令道:“小张,告诉底下的人,慕氏这一边暂且先不要管。先集中力量去打压闻氏,把这心头大患除掉后,其他的一切也都易如反掌。” “至于慕氏……”他略微斟酌了一瞬,方又道:“想要打压掉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能够像对付其他小公司那样,只从表面打压。” “我们必须想一个良策,从暗中去对付他们,争取一招致命,不能够给他们留一点翻身的余地。” “至于用什么样的方法,到时候再听我安排,总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打压闻氏,决不能让任何人有半点懈怠,听到没有?” “是!”那秘书应声而道:“谨遵经理吩咐,属下定会将经理的吩咐传达给底下的每个人。” “嗯。”裴书臣点了点头,并又走到了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翻阅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四爷无心细致地去查看上头的内容,便又用手掌一把将其合上。 他抬起头来凝思了片刻,复又转过头,继续同那秘书而道:“还有一件任务要派给你,你去下面查查,下层做事的工职人员有多少尚未娶妻,并且有娶妻成家的打算的?” “啊?”听他此言,秘书不由得愣了一下,对他派出的此番任务颇有些意外,“经理为何要让属下去查这件事情,难不成……难不成经理想要为人做媒?” “不是旁人,是自家人。”裴书臣转了一下手中的钢笔,将其一把拍在了桌子上,眼中溢出了一股森森的冷意,“是裴书雪,自从和闻氏之间的亲事作废后,她的婚事一直耽搁着。” “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岁,是时候该为他找个良配,将她嫁出去了。” “什么,经理是想给小姐找婚配对象?”听得此言,秘书不由得更为奇异,“可是小姐的身份是咱们公司里的千金啊,以小姐的身份,适合她的良配就算不是名门望族,也该是手中有权的英才之人。” “经理为何要让属下打探底下的员工,这身份与小姐之间未免有些太过于不匹配,难道经理要让小姐下嫁于工职人员之辈吗?” “这不重要。”裴书臣对此并不甚在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声音也是分外的冰冷,只道:“我们现在无需同任何人以联姻的方式结亲,更没有必要把那个丫头嫁给权贵之家。” “总而言之,这丫头近些日子不太安生,是绝不能够留在裴家了,免得日后再坏我的好事。与其将她嫁给名门望族,倒不如把她嫁给个自己人。” “这天下男人那么多,嫁哪个不是嫁,难道还能够由着她任着性子东挑西捡不成?这底下的人是咱们自己的,倒也更好由咱们自己掌控。” “可是经理。”秘书并没有即刻答应,思来想去,仍觉得裴书臣的提议尤为不妥,“就算底下的员工是咱们自己人,可他们大多都是些没什么文化,粗手粗脚之人,终归是配不上小姐的。” “就算经理要将小姐低嫁,也该去找咱们公司里的高层管理人员,就算身份稍低了些,但也能够在精神上与小姐有共鸣啊。” “如若真的将小姐嫁给一个粗人,只怕小姐婚后的日子也不会快乐的。” “我让你做事,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裴书臣的眉头一皱,用手重重敲了一下桌子,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之色,“我自有我的考量,我派给你的任务,你就好好去完成,哪有那么多废话。” “怎么,你是心疼大小姐,想违抗我的意思是吗?”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秘书也生怕得罪了裴书臣酿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也只能够连连俯首,“经理放心,经理吩咐下的任务属下定会照做,定然把未层婚配的职工人员的信息都为经理查清楚的。” 裴书臣也懒得同他多言,将身子侧了过去靠在了椅背上,缓缓而道:“记住,任何一个高层管理人员都不要,只要底下的职工。” “长相家境年龄什么的也都无需考虑,也无需考虑是本公司还是分公司,只要把信息查好了,就立刻交到我这边。” “是,经理。”秘书应声,不敢再有一句多言。 “好了,没什么事儿了,无需我多言你也知道事情该怎么做,先下去干活。”裴书臣呼了一口气,只落下了一句,便没有再多言。 “属下告辞。”秘书听罢,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办公室中,只余下了裴书臣一人,他手中转动着钢笔,眼中所流转着的是一缕添着深邃的幽暗。 骤然之间,他的左手一顿,狠狠地抓住了桌面上的那一张白纸,将其揉缩了一团,眼中的狠戾之色也更深了几度。 “裴书雪,我断然是不能容得你留在这裴家了。”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恨,恨从口中道出了这几个字。 那日,裴书雪险些将裴望远死因的真相说出,不由得使裴书臣有些后怕。纵然他的话难能使旁人相信,但倘若真的传出了什么流言,那也于自己的名声有损,终归是不利之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二) 既然不能够将她毙命,也只有将她的从身旁送走,才能够绝了这后患。 思来想去,将裴书雪下嫁给公司底下的员工,是最好的对策。员工大多是没什么文化之人,定然不会信裴书雪的话,而又是自己的手下,便也更容易操控。 一缕暗光在他的眼窝之中流转了一瞬,他继而呢喃自语着:“留你在迟早是个祸根,若这样无声无息的将你除掉,又太便宜你了。” “无需我去整你,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替我整你,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他便扬起了双臂,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渗人的狞笑,好似已经堕入了魔教,今生今世再难能回头。 这声音回荡在办公室中回荡着,深深的凉意渗人心扉,赫然笼罩在那已经疯魔的人的身上。 三日后。 “陈大龙28岁,家居乡下龙台村,嗯……”办公室中,裴书臣一边看着秘书给他送来的员工资料,一边斟酌着。 “这个陈大龙貌似还不错。”看着资料上的照片,咂了咂嘴,对一侧的秘书问道:“这陈大龙,你可见过?他是哪个子公司的,为人如何?” 秘书回答道:“经理,他是城西子公司门下一个负责搬货的员工,是从乡下走出来的,平素里待人还算温和,只不过有酗酒的习惯,也爱抽烟。” “嗯……”听着秘书的回答,裴书臣又考量了一下颇为赞可的点了点头,“这人看着长相倒是还不错,配得上裴书雪那丫头,年龄也和他相仿。” “酗酒抽烟倒也不算是什么太大的恶习,这天底下哪个男人没有抽烟喝酒的,算不得什么。” “这样,小张。”他又对那秘书说道:“你改日把那个陈大龙叫过来,我和他谈谈。” “经理,这个陈大龙……貌似不太妥当。”秘书对此却有些顾虑,“这个陈大龙身上的酗酒恶习着实严重,平时赚的那些钱基本上都拿去和好友一块喝酒了,手头上根本没有多少存款。” “您有所不知,他隔三差五便会约上一众好友一起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有时候还会醉酒闹事,出手伤人。” “他喝酒与不喝酒时候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正因如此,没有几个姑娘愿意跟他,因而,他年近三十了,却也仍然单身一人。如他这样的人,经理怎么能够把小姐嫁给他呢?” “凭他所赚的这点儿工钱,恐怕无法成家立业,万一他婚后因酗酒而对小姐做出什么伤害,这事该当如何是好?” “醉酒闹事?”闻此言,裴书臣的眉梢挑了一下,好似对他的此般行为生出些了兴趣。 只见他的眸子在眼眶之中转动一周,一股阴险之意在他的眼底游走了一番,嘴角微微一上扬,复又点了点头,好似从中寻觅到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嗐,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咱们这底下的员工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对此并未放在心上,“看人不能够根据这些流言蜚语来论人是非,这些事情根本不足为信,倘若他真的酗酒闹事,现在还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公司里做工不成?” “钱的问题更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这还有我在呢,只要我给他的职位稍稍提升一点,他就足够赚到更多的工钱,养活裴书雪那么一个丫头自然不在话下。” “就算再不济,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能够接济接济,不可能让我这个妹妹跟着他受苦的。” “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做。”他又对秘书命令道:“回头把这个陈大龙叫到我的办公室,我要亲自和他谈谈,只要他愿意的话,我就促成他们两个的婚事好了,却一桩心愿。” “不可啊,经理!”现在裴舒晨这样的言语,那秘书不由得惊得变了脸色,连连而道:“他酗酒闹事并不是流言蜚语,而是底下很多人都看到的,他身上的这些恶习是容不得忽略的。” “经理,就算要把小姐下嫁给员工,也要找一个人品值得信赖的。像他这样的人,说不定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这事关小姐的终身大事,经理可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好啦!”裴书臣的眉头一皱,脸上显然有了不耐烦之意,敲了一下桌子,只道:“少废话,我叫你去做什么,你就立刻去做,其余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啊……是,经理。”秘书也怕触动到裴书臣的逆鳞,即便心中有所顾虑,可却也只能够听他的吩咐行事,不敢有任何违逆。 那秘书退下后,裴书臣微微扬起了嘴角,脸上沁起了一丝夹杂着满足的快意,摩挲这手中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又长呼了一口气,重重一声将杯子撂在了桌上。 “痛快!”他唇角一勾,从口中落出的两个字凝满了狠戾,并恨恨而道:“裴书雪,叫你管不严你的嘴,现下找到了能够收拾你的人,等把你送过去了,有的你受的!” 说罢,他又仰头靠在了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悠闲又快意的模样,“妹妹呀妹妹,你可不要怪哥哥心狠,这都是你自己自讨的。谁叫你看到了不该看的,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你就等着你美满姻缘的到来,到时候该当如何,那就看你自己的命,就怪不着哥哥喽!” 次日清晨,那秘书听了裴书臣的吩咐,将处于城角偏远地区子公司的员工陈大龙带到了主公司裴书臣的办公室。 “经理您好,我……啊,属下是陈大龙。”他进了办公室,东张西望了一番,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但见裴书臣那正襟危坐的模样,他方才鞠了一躬,并报上了自我介绍。 他的相貌倒还说得过去,高矮胖瘦正适中,虽说没有多么俊俏,但也还算入得了眼。 但他的眼神之中却透着一股不经世事的迷离,便是连刚说几句话都难掩紧张,裴书臣只需看上一眼,便得以看出,他定是从未读过书的粗鄙之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三) 裴书臣看着他,眼中止不住地透出了一抹鄙夷,根本不屑于多看他一眼。然为着心中的计策,他也未将心中的厌恶表露的太明显,只是淡淡道了一声:“嗯。” 他细细地将陈大龙打量了一番,声音虽冷,但却也没有露出太多威严,“你不用紧张,我把你叫过来,只是想有些事情同你商量商量的,我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便是。” 他清了清嗓子,便问道:“陈大龙是子公司部下负责搬运货物的员工是,你家中老小有几口,手中有多少积蓄?” 陈大龙眨了一下那如同空洞般的眼睛,就这样木木地看着裴书臣,到底是为见过世面的人终归难掩心中的紧张。 “回……回经理的话,属下的父母早在属下幼年的时候就已经病亡了,属下从前有一个哥哥,后来也染病身亡了,属下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 “积蓄……属下手头上也没有什么积蓄,这些年来在公司打工,工钱都用来衣食住行了,也没剩下多少。” 裴书臣听着他的言语,看着他那一双空洞的眼睛,沉思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是否满意抑或不满。 紧接着,他又问道:“听说你年近三十了,仍未娶妻,不知你是否有过娶妻成家的想法?” “这个……”听到这样的问话,陈子龙不觉有些发窘,脸色稍稍有些涨红,并用手搔了搔发丝,略微将眼睛低了下去,难以为情地笑了笑,“属下没什么能耐,又没什么钱,更没什么长相,没有什么姑娘能够看上属下这样的人。” “这些年来,属下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也没什么依靠。属下这样的人讨不到媳妇,便也不想着讨媳妇的事儿,日子自己能过就自己一个人过。” “那可不尽然。”裴书臣的眉梢一挑,眼角加了几分算计,从座椅上站起身,并微微向着陈子龙走近,就这样隔着三次看着他,眼中意蕴颇深,“谁说你会讨不到媳妇,你堂堂八尺男儿,手能提肩能扛,又比谁人差,怎得如此瞧自己不起呢?” “嘿嘿。”得了裴书臣的称赞,陈子龙傻笑了一下,纵然知晓经理是在抬举,可是还是让他止不住心生兴奋,“多谢经理赞誉,但属下是什么样的人属下自己知道。” “就算属下有力气,但属下到底没有能耐,又上哪儿去讨的媳妇愿意跟属下呢?” “你这话就差异了。”裴书臣负手向前走了两步,口中悠悠而道:“你的力量,你的勤恳,就是你最大的本事啊。” “不是你讨不到媳妇,只是无人为你说媒介绍,你也没得路径去结识其他的姑娘。若是有这个路径,就凭你干活的韧劲,又怎么可能讨不到媳妇儿?”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转过了头来,目光在陈大龙的身上游走了一番,唇角轻抿了一下,“如若你有这份心思的话,我倒愿意为你做个媒,送个好姑娘给你做媳妇。” “啊?”陈大龙不由得一惊,当即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一抹光芒。 可听着裴书臣这话,他却不觉有些诚惶诚恐,不敢相信堂堂公司的总经理,竟会提议要同自己做媒,“经……经理您说的是真的吗?” “属下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员工,怎得能让经理亲自为属下做媒呢,经理,您不会是在拿属下逗乐?” “我倒不至于专程让秘书把你从子公司里找到这儿,拿你寻欢作乐。”裴书臣眼中闪过了一抹鄙夷,轻笑了一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是瞧着你身怀实力才把你叫到这儿来的。” “我也确实有个好姑娘的人选,想要将她说媒给你,不过愿不愿意见这姑娘,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啊。”但见裴书臣确有此意,陈子龙两眼放光,连连点头:“能让经理为属下做媒,那是属下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属下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话到此处,他已然迫不及待,眼中满是憧憬,“不知道,经理说的姑娘是哪家的姑娘,他长的什么样呢?” 裴书臣在心底嗤笑,自己料的果然没有错,到底是粗鄙浅薄之人,心中惦念着的只有所谓的皮囊。 不过也正如自己所料,越是这样粗鄙浅薄的人,便越好操控。 “话说这个人,你也是曾经见过的。”裴书臣轻轻踱了几步,声音平缓并无波澜,“就是我的亲妹妹,裴书雪!” “啊,经理,您说什么?”听到裴书雪这三个字的时候,陈子龙不由得大惊,一瞬之间,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小姐?经理,您要把大小姐给我做媳妇?” “经理,您没有说错,属下就是个搬运货物的员工,怎么担得起经理将大小姐许配给我呢?” “你没有听错,就是咱们裴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裴书雪。”裴书臣只是勾了勾唇角,面容淡定如斯,用着简略的话语同他释意,“你也不用觉得惊讶,这并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我不需要把我的妹妹嫁给什么达官贵人,不然她嫁出去之后就是旁人家的媳妇了,我只想把她嫁给身边的人,这样她才能够常伴我们左右。” “你的身世并不足为虑,我所看重的是你的品性与能力,你既然能够受得了做苦力的辛苦,就一定能够将她照顾好,这一点我无需担忧。” “这整个裴氏集团恐怕也难得找出来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了,所以把她嫁给你,是我最好的选择。” “钱财上的事情,你无需担心,就算你没有积蓄,也并无所谓,毕竟还有我在。只要你愿意娶她为妻,我便会立刻调动你的职位,为你加上一笔薪水。” “你们两个的婚后生活你也无需忧虑,我自然会每个月为你们提供一笔充足生活费,保证你们衣食无忧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四) 他话音落下,又扬起眉对陈大龙问:“怎么样,如何啊?” “天啊,我这不是在做梦!”这对于陈大龙来说,无疑是一个天降惊喜,他兴奋地张大了嘴,“经理是您看中了我的品性,您打算将小姐嫁给我,所以说我未来的妻子就是裴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了,我陈大龙活这一辈子竟然有这样的福气!” “对,没错。”裴书臣挑了一下眉梢,并上前一步拍了拍陈子龙的肩膀,“我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你这么个妹夫,这可绝对是你的福气。” “只要你娶了我妹妹,你在整个裴氏集团的地位也非同一般。你是我裴书辰的小舅子,我拉扯你一把,你便足够少奋斗十年,这福气,普天之下都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得到。” “你若愿意,我现在就为你们筹备婚礼,你什么事情都不用担心,只管好好忙着你手头的事,到时候就坐等着天降的福气。” “是是是,经理,经理的话属下记住了。”陈大龙万分激动,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度,并连连朝着裴书臣鞠躬敬礼,感激而道:“多谢经理,多谢经理,谢谢您为我安排了这样好的一桩婚事。” “小姐,以后就是我的媳妇了,我一定会好好对小姐的。经理您的大恩大德,我陈子龙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的。” “好了,说些话就不需要再多说了。”裴书臣只是略微扫了他一眼,沉静的声音之中,听不出任何喜怒并转过身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你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呶,这个给你。”说着,他便取出了一枚小巧精致的钥匙,递给了陈子龙。 陈大龙一脸茫然的接过那一枚钥匙,望着它被窗外的阳光所照耀散发的光芒,奇异道:“经理,这是……” “书雪房门的钥匙。”裴书臣的眼底生出了一抹森森之意,一句话音落下,利落之中,又带着一丝沁人骨髓的深寒。 他微微侧过眼眸,用余光瞥着陈大龙:“我准许你一个可自由出入裴公馆的机会,从今往后,你便也算作是我们裴家的人了。” “这几天你不用干活了,工钱自然也少不了你。你这几天的首要任务便是到裴公馆里去好好陪陪书雪,和她亲近亲近,最好在成婚之前将感情培养起来。” “这样的话,来日成婚你们才会更有默契,更能够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是是是,属下明白。”陈大龙的眼中满是兴奋与欢喜,如同捧着无价之宝一般捧着那金色的钥匙,连连道:“多谢经理,多谢经理,您放心,属下定会好好服侍小姐的。” 说罢,他便欣喜若狂的带着钥匙奔了出去。 裴书臣撇了一眼他那带着粗鄙的笨拙背影,眼中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深深的厌恶与鄙夷,随之又扬起了唇角,更添了一丝阴险在脸上。 “贱人。”他咬紧牙关,从口中喷涌出了两个字,并握住了左拳,“你就给我等着瞧。” 当天傍晚,裴书雪放学归来,用过晚饭后便还像寻常一样回到房间之中卸着妆容。 忽而闻得门“吱呀”一声响,紧接着,门口便传来了向内走近的脚步声。 裴书雪也未觉异常,只当是上来送餐点的下人,他将刚刚剪下来的耳环放在了盒里头,也未曾回,只是道了一句,““放在桌子上就行,退下。” “咳!”哪知,从身后传来的是一声带着粗犷的男人的咳嗽声,霎时之间,使得裴书雪毛骨悚然。 自己的房间从不准许任何男家丁进入,他的心不由得猛然一惊,当即便站起了身,转过头,果然见得一个陌生男子的站在自己的门口,眼中带着迷迷的色意。 “啊!”她不禁发出了一声充满惊恐的惊呼。这男人的面容她从未见过,也并不是家中的仆人家丁,不由得使她更为生惧。 她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用手指尖指着面前之人,颤声道:“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进入本小姐的房间的?” “小姐莫怕,小姐莫怕。”来人正是陈大龙,他连连摆手,努力使自己那粗鲁的面容看上去温和些。 他嘴角努力上扬露出一丝笑容,可交融着眼中那色迷迷之意,更显他的面部表情猥琐而渗人。 他上前了一步,并深深朝着裴书雪鞠了一躬,语气还算恭敬,“让小姐受惊了,不过小姐不要害怕,属下是奉了裴经理之命,前来陪伴小姐的。” “什么?”闻此言,裴书雪心中更甚诧异,她抓紧了窗帘,眉心微蹙,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大龙,“他叫你来陪我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进得了我的房间的?” “哎呀,属下竟忘了跟小姐自我介绍了。”陈大龙一拍脑瓜壳,这才想了起来,并郑重的向裴书雪介绍着自己,“属下叫陈大龙,是裴氏集团子公司下面的一个搬运员工,有幸得裴经理也就是咱们的大少爷器重,还能够有机会见到小姐。” 说罢,他又将怀中的钥匙取了出来,用手指擦了擦,看了一眼裴淑雪,眼中略带着几分炫耀之意,将头扬了起来,声音也稍稍有了些提高,“这个小姐应该认得?这是小姐房门的专属钥匙,是大少爷赐给属下的。” “大少爷说了,要把小姐许配给属下做媳妇儿,所以准许属下拥有小姐房门的钥匙,可以自由出入裴公馆看望小姐。” “你说什么?”听他所言,裴书雪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不由得炸立了起来,惊慌的瞪大了眼睛,只觉着万分不可思议,“他把我许配给你?”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嫁给一个干粗活的员工?你别给我找这些荒谬的理由,这根本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又向后退了两步,并将自己的身子遮在了窗帘后,只看上这陈大龙一眼,便觉着分外反胃。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五) 自幼被娇生惯养,她怎么也无可相信,自己命定终身的人,会是这样一个粗鄙的凡俗之辈。 陈大龙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小姐,这是真的啊,属下发誓属,下没有说过一句谎言,属下怎么敢拿这样的事情来骗小姐呢?真的是裴经理把小姐许配给属下的。” 他看着裴书雪那精致小巧的面颊,眼中的色意更深了几分,双目之中泛出了光芒,将钥匙揣入了自己的怀中,情不自禁的摸索了一下手掌,并舔拭了一下嘴唇,“能够得到经理这样的看重,这可是属下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姐这样一个美人,能够做属下的媳妇儿,更是属下这一辈子难能求得的荣幸呢。小姐,您不要害怕,虽然属下看起来健壮,但属下不是个粗鲁的人。能有这样的福气,属下肯定好好珍惜,将来必定会好好疼爱小姐的。” 他又走上前了几步,欲要去摸裴书雪的手,眼中那透满色意的光芒直射裴书雪的脸颊,“小姐,反正咱们将来也是要做夫妻的人,不如趁这个时候我们先熟络熟络,将来也好,趁热打铁,您说是不是呢?” “啊!”裴书雪发出一声惊叫,立刻闪躲了开,如同避瘟神一般避开了他,“你走开,我怎么可能嫁给你这样的粗鄙之人,你别碰我!” “哎哎哎,小姐,您可别误会啊。”没有触碰到裴书雪,陈大龙自然不肯甘心,连忙又迎了上去,“属下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属下可不是粗鄙之人,属下是真心仰慕小姐,愿意和小姐共结连理的。” “小姐,您别躲。”说着,他又追逐了上去,“属下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想陪陪小姐而已。” “啊,你滚开,从本小姐的房间之中滚出去!”裴书雪的心已然被恐惧和厌恶填满,慌乱之中抓起桌子上的物什打向了他,口中惊叫着,“离我远些,不要碰我,来人快来人啊!” 她走到门口呼救着,试图着唤下人前来救助自己。可奈何她的一通呼唤,却没有得来任何的回响。 “怎么了?吵什么呀?”谁知非但没能换来下人,反倒是将裴书臣引了来。 他拉开了门,并迈步进了房间,眉头皱着一副不悦的模样,瞪了一眼裴书雪,“在这里大呼小叫些什么?我在看文章,都被你给搅扰到了!” “这里有个不知来路的人,硬闯我的房间!”裴书雪只能够像裴书臣求救,“他想要毁我的名誉,快叫下人把他从咱们公馆里赶出去啊,要不然就糟了!” “经理。”陈大龙见到了裴书臣,便朝他鞠了一躬,以示问候。 他又看了一眼裴书雪,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些不知所措的烦恼,“属下心里着急,今晚便来看望小姐了。” “可是小姐不信属下的话,也不肯让属下同她亲近,也不知属下做错了什么,这叫属下如何是好啊?” “你住嘴!”裴书雪又气又急,一声呵斥住了他,“你说你是奉经理的命来讨我做媳妇的,这世上哪有这么荒谬的事,现在经理就在你面前,你倒是说呀!” “好啦,没什么可说的。”还未等陈大龙开言,裴书臣便摆了一下手,冰冷的眼眸之中,窥探不到任何神色,只是冷冷道:“他说的没有错,你房门的钥匙是我给他的,也是我叫他来看你的。” “说起来再过一个月你就结束学业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我已经给你物色好了未婚夫婿,现在人就在你的面前等你毕业了,我就立刻为你们俩操办婚事。” “你说什么?”霎时之间,裴书雪的心如同被一记猛雷击中,打得他回不过神,她惊诧地看着裴书臣,“你要把我许配给这个粗鄙的男人?” “你把我这样一个大小姐许配给一个底下干粗活的员工,你没有疯?” 裴书臣眸光之中流转起了一层阴鸷,稍稍勾了下唇角,目光又移向了陈大龙,音调微微上扬了几分,“员工又怎样呢?至少员工是个朴实会疼人的人。” “这世界上,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与你相匹配了,又怎么会不是你的良人呢?” 他微顿了一下,又扭过头望向了裴书雪,眸色一聚拢,像是在同他劝说可声音之中,却又免不得带了一些阴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妹妹。人家是你的未婚夫婿,自然渴望着同你亲近并建立感情。” “人家刚一回来就立刻过来看你,对你的用心实在可鉴。看你这大呼小叫的,这成什么体统,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不,不!”裴书雪猛烈地摇着头,将双臂抵在了墙上,此刻的内心世界宛若天翻地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嫁给这么一个粗鄙的人!” “能不能恐怕也由不得你了。”裴书臣一咬牙,眼中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光,似乎即刻便能从裴淑雪的身上穿过。 瞧见他这样的表情,裴书雪的心不由得又是一凛,惊恐之间整个人瑟缩了住,不敢再有半句言语。 “这样,大龙。”他吸了一口气,又换了个语气,目光瞥向了陈大龙,“小姐一时之间可能有些无法接受,我先劝劝她。” “今天你就先回去,倒是辛苦你这一片心了,不过不会让你的心思白费的。等我把小姐的情绪安抚好了,再安排你们见面。” “好嘞,经理。”陈大龙对裴书臣的话,自是俯首称是,连连点头应声,“属下这就去,多谢经理了。” “属下告退了,小姐。”临别之前,他却又不忘看了裴书雪一眼,只这一眼,却似乎将目光渗透进了裴书雪的肌肤,让她那种不适的毛骨悚然之感愈发强烈。 她着实无法想象,自己的未来将会和这样的草莽之夫共处一室。 陈大龙走后,房间之中便只剩下了裴书臣和裴书雪兄妹二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六) “是你在背后操控的吗?”裴书雪双臂抵在了墙壁上,那双幽怨的眼眸之中,流转着不解与恨,“你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玩弄我,你这么说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哼,把你嫁给陈大龙都已经算便宜你了。”裴书臣冷哼了一声,眼中的冰冷减不退分毫。 他缓步走到书桌前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声音也是不徐不急,“你的学业马上就要结束了,这个岁数不嫁人,难道还要让我养着吗?” “陈大龙,有什么不好的,论年龄与你正当合适,也是个听话好摆布的,怎么着?你还有不满?” “你这分明就是在整我!”裴书雪的脸上有了怒色,“他是个底下搬运货物的员工,就是个草莽之夫,你怎么会想到把我嫁给那样的人?” “我就算再不济也是个大家闺秀,更是你裴书臣的妹妹,你堂堂裴氏集团的总经理把你自己的亲妹妹下嫁给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你想让别人怎么想的你,你的脑子是坏掉了吗?” “你给我住嘴!”裴书臣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喝了一声,这声音几乎响彻云霄,甚至连房中的挂灯都跟随着他的声音一同震颤了起来。 他站起身,逼近了裴书雪,眼眸之中交织着,几乎可以将裴淑雪吞噬掉的阴鸷,“别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的,裴望远死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有人给你撑腰的大小姐吗?” “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留给你的,你可是亲眼看到裴望远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若我想要走你这条命,简直易如反掌,你最好给我悠着点儿。” 但见裴望辰的眼色,裴书雪不由得整个人又是猛猛一战栗,回想起那日在医院里的时刻,那一阵恐慌顿时从他的心底涌了出来。但是心中有再多的怨气,此刻也终不敢发作。 裴书臣低眉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带着厌恶的鄙夷,又错过了眸去,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以为凭你的身份就能够高攀上名门望族吗,我告诉你,你根本不配。” “我裴书臣没有裴望远那么愚蠢,不需要用你来联姻来谋求公司的利益。反正你在裴家是留不得了,将你嫁给陈大龙,是你最好的归宿,你就知足。” “放心,婚礼的一切我都会为你安排好的,该给你的嫁妆也少不了你。你们日后若夫妻恩爱,带下个一儿半女,到时候可别忘了来谢我这个哥哥!” “啊!”刹那之间,裴书雪只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片天昏地暗的混沌之中。 她扶着桌子,无力地瘫靠在了书柜上,满眼密布着绝望。 “不,我不要,我不要。”她摇着头,额头上已冷汗涔涔,到底还是不肯就这样屈服。 她的眼中泛着一丝希冀,带着绝望之中的一丝渴望,上前了一步,跪倒在了裴书臣面前,将自己的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只能竭尽全力用着自己最诚恳的语气对他央求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大哥,求求你行行好,不要把我嫁给那个陈大龙。我和他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样子,我后半生的幸福都会被毁掉的。” “我求求你了,大哥,我是你的亲妹妹,你真的忍心把你的亲妹妹嫁给那样的人吗?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听,我也不会再同你反抗,只求求你不要让我嫁给那个人!” “滚开!”裴书臣眉头一皱一角,将裴书雪踢了开,不留丝毫情面。 “没有用的,裴书雪。”他转过头去瞥了裴书雪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双手插在了裤兜里,整张脸上都是不近人情的冷漠,“这就是你此生必然的归宿,你求谁都没有用。” “要怪就怪你那个好父亲,谁叫他铸成了今日的我呢。若不是他当初对你宠爱备至,对我颐指气使,你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他越是说着,眼中的戾气和恨意便越发浓厚,从口中咬出的每一个字音,也带着一股股狠劲,“现在整个裴氏集团乃至裴氏家族,都由我来做主,我要把那些债一笔一笔的从你们身上讨回来。” “我告诉你,裴书雪。”他转过了身来,又睨了一眼裴书雪,居高临下的姿态中,充满了傲慢与森冷,“别让我再从你的口中听到一个不字,若是你多说一个不,你将来便会要受到多一分的折磨。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你记住,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成婚之后好好和陈大龙一块过日子,该少的也少不了你。要是让我发现你在作妖,到时候也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行了,也不和你废话了。”他又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捋顺了一下自己鬓边的毛发,“做好出嫁的准备,成婚的那一天,最好不要让我在你的脸上看到这副晦气样子。” 他恨恨地别过了眼去,转身离了裴书雪的房间,重重一声,将门锁关了上。 砰的一声在屋中还带着久久的余响,蔓延着的,尽是绝望的力量。 骤然之间,天地化作了一片黑暗,世间再无任何一束光,得以照到这瘦弱无助的女孩身上。 两月后。 裴书雪到底没能逃得过那一劫,他从大学毕业后,便立刻被裴书臣安排了婚事。 裴书臣打着低调行事的旗号,并没有为裴书雪的婚礼大操大办,只是派人了了的布置了一番,走个过场便算作是将她嫁给了陈大龙。 便是裴书雪心中千万般不甘愿,可终归无济于事,裴书臣是裴家的一家之主,无人敢反抗他的意愿,便是连孟如锦都无法挽救的了她。 如此,她也只能够听天由命,如同一个傀儡一般被操控摆布着,嫁于那心中无爱之人。 裴书臣并没有为裴书雪安排从西洋流传而来的新潮婚礼,或许是为了仪式简便,只为他准备了一场普通的中式拜堂婚礼。 第一百五十九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七) 说着是拜堂婚礼,实则连三书六礼都没有。不过就是在众亲朋面前行过一礼再加上宴饮一番,便算作结为夫妇,毫无真情实感可言。 偏不凑巧,出嫁的这一天是一个没有太阳的阴天,天空之中,乌云密布,掩盖住了所有的光芒,带着些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笼罩在这裴公馆之中。 裴书雪如一个傀儡一般坐在椅凳上,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任由着那化妆师为自己梳妆点缀。 那化妆师为她画了一副极浓的新妇妆容,为她盘起了发丝,并将那重重的凤冠戴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可以了,小姐。”化妆完毕之后,那化妆师对她而道:“小姐,您瞧瞧这副妆容如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裴书雪默默地望着化妆镜中的自己,心中不觉一阵阵悚然。这副模样,几乎连自己都快不认得了。 那样惨白的脸颊,那样鲜红的嘴唇,还有那被画的极为锋利的眉毛,这哪里像一个寻常人,分明像是一个怨鬼。 可现在的自己与怨鬼又有什么差异呢?被倒腾成了这副模样,可曾有半点由得了自己的心?不过是裴书臣的掌中玩物罢了。 她抬起手来,默默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便是连自己触碰到现在的自己,都觉得身上阵阵骇人。 她将眼眸暗暗垂了下来,终归是摇了摇头,未置一词。 满意又如何?不满意又如何?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是副牵线傀儡罢了,哪里又能由得了自己? “小姐,您真漂亮啊!”那化妆师端详着她的妆容,不住地赞叹,“我给那么多新娘化过妆,可从来没有见得过一个像小姐这么漂亮的,真不愧是天生丽质的大家闺秀,待到新郎看到您的面容时,一定会被您惊艳到的。” 听着化妆师的这一番话,裴书雪忍不住想嗤笑。好一张会阿谀奉承的巧嘴,这种人,她早已经见惯不惊了。 她再度抬起了眼眸,望着化妆镜中那已然面目全非的自己。 漂亮吗?她在心中扪心自问,这副夸张至极的妆容,真的是他们眼中所以为的漂亮吗? 或许,或许在他们的眼里,所谓的漂亮,不过是能够任人摆布的木偶,一个容不得有自己的感情,只能够取悦于旁人的木偶。 “小姐,时辰到了,您该准备上轿了。”闻得了屋外的下人传话之声。 “知道了,马上。”化妆师对着外面回应了一句。 “小姐,盖上盖头,该准备出发了。”说,他便将那红盖头的四方角拎了起来,欲要将其扣在裴书雪的发冠至上。 裴书雪也未曾反抗,任由那一片鲜红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这一遮,便是遮住了自己一生的光亮,这一片鲜红,更如同自己那已然支离破碎了的心。 “书雪,书雪!”还未出发,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声急切的呼唤。 闻得这声音,裴书雪的心一颤,立刻将那盖头从头上扯了下来,“妈妈!” 紧接着便见得孟如锦如狂风一般冲了进来,她的发丝带着些微微的蓬乱,双目之中盛着悲怆,在她的身上甚少见得这般狼狈的模样。 “夫人,大少爷吩咐过,您现在不能够进去啊!”随之,又有几个下人跟随而来,大概是为了遵循裴书臣的严令,欲要将孟如锦带回。 “给我滚出去!”孟如锦一声厉喝,“给你几个胆子敢拦我,这个家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那几个下人终归还是不敢与孟如锦为难,也只能默默地退至了一旁。 望着裴书雪脸上那浓郁的妆容和她那空洞无光的眼神,孟如锦的心猛然一刺痛,沙漠之中,不由得涌上了一层泪水,“书雪。” 她喃喃唤出一声她的名字,心中有千言万语,终归只能将苦涩夹杂在这两个字之中。 “妈妈!”在望到孟如锦的那一眼,裴书雪如同击溃了心中的那一道防线,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从双目之中夺眶而出。 她一步拥上前,扑进了孟如锦的怀中,放声大哭了起来,“妈妈,我不要,我不要。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粗鄙的运货员工,我不想和那个人生活在一起。” “妈妈,我不想嫁,我嫁过去,我这一生就要毁掉了。我真的不想嫁,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我苦命的孩子,是妈妈对不住你。”梦如今在心疼之间,心内也涌起了一阵无助,只能够将裴书雪拥入怀中,哀哀落泪,“是妈妈没有本事护不住你,让那个逆子就这样毁掉了你的幸福。” “书雪,我的女儿,我多可怜的女儿啊。” 母女二人就这般抱头痛哭着,弥漫在这小小一室中的,尽是悲痛与无助所凝固而成的深深绝望。 “迎亲的花轿都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走?”只闻得门又“吱呀”一声被推了,传来的,是裴书臣那充满不耐烦的暴躁声音。 “又是你这个逆子!”孟如锦看到裴书臣,已然恨得咬牙切齿,转过头,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幽怨而道:“裴家哪里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你的妹妹?” “她可是你亲妹妹,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妹妹,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你就这样把她嫁给了一个草莽村夫,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你父亲把整个裴家都交给了你,他的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做出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他能够安息得了吗?” 提到裴望远,裴书臣的一股恼怒之情不由得油然而生,“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他的声音之中也含满了不耐烦的戾气。 说罢,他又勾了一下唇角,眼角挑着一抹阴险的得意,并瞥向了孟如锦,露出了一抹森森冷笑,“母亲,您太过于多虑了!儿子将书雪嫁给陈大龙,是为了书雪好。” “若是将她嫁给个名门望族之子,还不如嫁给个普普通通的运货工,让她来得自在呢,你也就别在这这样那样的不平衡了。” 第一百六十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八) “好了,事情已成定局,这亲马上就要成了,您就别费那些没有用的心思了。”他将眼睛瞥了回来,冷冷道:“按照历来的规矩,您是不能够陪着她出嫁的。您就在这里候着,等到婚礼结束归宁的那一天,您自然还会见到您的女儿的。” “阿东,阿明。”他对身旁那两个服侍的小厮命令道:“扶夫人进房里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让夫人出门。” “是,大少爷!”那两个小厮是裴书臣的贴身随侍,自然不会有任何顾忌,听了裴舒晨的话,便立刻走过去,架起了孟如锦的手臂,“夫人,您请。” 虽然口中说的是“请”,但在动作上,却一点不得容情。 “狗东西,别碰我,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这么对主子?”孟如锦极力挣扎着。 那两个小厮对孟如锦的话,完全没有半点顾忌,只是冷声道:“夫人,我们的主子只有大少爷一个,大少爷叫您请,您还是乖乖请。” 说罢,他们便拖着孟如锦,将他带离了裴书雪的房间,这如金枝玉叶般的裴夫人,此时此刻已然全无半点尊严。 “妈妈,妈妈,妈妈!”裴书雪涕泪横飞,又慌又着急,欲要追出去。 “你给我回去,谁许你出去的?”然他还未至门口,便被裴书臣一把将其推进了门中。 裴书臣用了极大的力气,以至于裴书雪向后跌了一个重重的踉跄,还好被化妆师及时扶了住,才没有将头上的凤冠跌落。 他的双目之中尽是阴狠,阴狠之中也透着一丝嫌弃,厉声道:“裴书雪,我告诉你,你最好把你这副晦气样子给我收起来。”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算你装,你也必须得给我装出笑脸来,要让我看到你到了新房那头还是这么个垂头丧气模样,我要你好看!” “你们两个。”他又对一侧的丫鬟吩咐,“把盖头给她盖上,把她送进花轿,限你们在五分钟之内即刻完成!” 说罢,他便转身而去,落下了一抹充满冷漠的背影。 那两个丫鬟听从了他的吩咐,将掉落在地上的盖头拾起,并盖在了裴书雪的凤冠之上,再度遮住了面前的光明,使得他的世界落入了一片暗无天际的暗红之中。 此时此刻,自己已然成了笼中鸟掌中物,任人摆布再无半点尊严与自由。挣扎若无果,挣扎又有何用,只会白白浪费力气。 她绝望地放弃了最后的挣扎,任由着眼眶中落下的泪水染花了那厚厚一层的妆容,发错了,那无声无息的心碎。 她终归是跟着迎亲队伍上了花轿,一路上敲锣打鼓那唢呐声,震耳欲聋,看似喜悦无边,实则却是落入心底的无尽苍凉。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她所迈开的每一步,似乎都在被绳线所牵引着,半点由不得自己,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口令,完成着每一步礼节。 盖头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眼前的一片喧嚣,她亦无法看到。 不见得也好,眼前之人,眼前之景,没有一幕是她想看到的,所有的一切,尽是她心底最深的厌恶,也是他逃不离的深渊。 “礼成,送入洞房!”最后一声口令落下,便也算作是完成了最后的中式成婚礼,姑且便算作了结为真正的夫妻。 也意味着她从此之后,再无任何人权与自由,再也无法回归到昔日里那无忧无虑的岁月。 这一场婚礼办的草率,又加上陈大龙在世没有亲人,因此,这婚宴布置的也是格外单调且简洁。 不过宴请了几个在一个公司协作的员工,酒席还添不满五桌,所追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气派而已。 娶了一个这样身份显赫的媳妇,还有人全盘帮忙布置和打点婚礼,陈大龙自然是无限欢喜。启程之后,便跟着那些狐朋狗友一块到外头去喝酒,将裴书雪一人送至新房。 这婚房是裴书臣赐予他们的,说着是为新人添置的新房,实则也不过是裴家闲置在郊外的一处无人所居的简陋民居。 只不过随意装点了一下,添了一些具有欢喜色彩的红色布置,便算作是新房了。而实则这居室简陋得很,比不上裴公馆的万分之一。 裴书臣将她安置在这样一个地方,分明就是想要以各种方式整治她。 裴书雪已经无心去想着那些事情,如今自己已经坠入这样的万丈深渊,其余的一切对自己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倘若这是她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掉的束缚,那自己的这一生,便空成惘然。 她木然坐在这床榻上,只觉着身上浸透满了冷意,这冷意透在身子上,更尽在心中,哪怕是烈焰焚烧,也终归无法暖化她那一刻已然被冰封了的心。 她闭着眼睛,便是这新房的一切布置她都未曾见到,她不想将盖头掀开,她不愿意看到这里的一切。有关这里的种种都,都让她觉得无比厌恶。 想想她只觉得可笑,从前有父母的宠爱,她是何等的骄傲任性,只当自己是白天鹅,一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入到这样的尘埃之中。 父亲离世,这个残暴无度的长兄当家,就连母亲也护不了自己,终归是万般命中定半点不由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不由心想。 “砰!”忽然闻到了一个极大的声响,紧接着便听到了那嗒嗒的脚步声,在门的一侧响了起来。 想必是那陈大龙宴饮完毕后,回归至了新房。 听得这声音,哪怕是没有见到他的面孔,裴书雪都觉得心中无限厌恶。 “我的媳妇儿,我回来了,回来了!”他一进门,便立刻大呼小叫了起来,一张口,便将这浓浓的酒气渲染进了这本就不大的房间之中。 也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哪怕是隔着这一层厚厚的盖头,裴淑雪都能够闻到那熏天的酒气味,顿时之间,不觉起了一阵反胃。 “嘿嘿,快让我瞧瞧你什么模样?”他一大步走上了前一把,将裴书雪的盖头掀了开,动作极为粗鲁。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几番泪雨泣苍凉(九) 裴书雪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在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她整个身子一凛。 映入眼帘的,便是陈大龙那粗鄙不堪的面容,大概是醉得深了,他的两颊满是驼红之色,目光之中也泛着迷离,两侧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后根,痴痴地傻笑着。 “媳妇,你好美呀,我的媳妇!”说着,他便将自己的整个身子扑了过来,欲要将裴书雪拥住。 “啊!”裴书雪顿时汗毛乍立,幸而及时躲了开,才没有被他触碰的到。 “哎呦!”陈大龙扑了个空,那笨拙的身子撞到了床上,发出了一声呻吟。 “哎哟哟哟!”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胯骨,一边转过了身,抱怨地看着裴书雪,撅着嘴道:“我的好媳妇儿,你躲什么呀?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快让我这个做丈夫的抱抱。” 说着,他便又朝着裴书雪迎了去。 “滚开,离我远些!”裴书雪又愤怒又厌恶,只得迅速躲过他。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陈大龙自然是不肯甘心,说着,便又朝着裴书雪扑了过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较为迅速,裴书雪还没来得及躲,便被他用那粗壮的手臂所箍了住。 “嘿嘿嘿,这会儿你躲不掉了?”终于抱得美人在怀,陈大龙的脸上露出了得意而又开怀的笑容。 “啊,你放开我,放开我!”被他近身这样辜着,裴书雪只觉着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张裂了开来,有一种极度的反胃之感,不停地大叫着挣扎着。 “媳妇媳妇,我的好媳妇,快让我亲一口。”陈大龙醉意醺醺,脸上已经被那迷迷的色意所填满,兴奋的用那粗大的手掌抚摸上了裴书雪的脸颊,将那充满酒气的嘴,朝着她迎了过去,欲要亲吻于她。 “啊,滚开啊!”裴书雪在极度厌恶之中似乎激发出了潜力,在那一瞬间,竟然挣扎开了!陈大龙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百般厌恶与恼怒之间,她扬起了手,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将那一巴掌落在了陈大龙的脸上。 “啪!” 一巴掌落在肌肤上,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响声。 “哎呀!”陈大龙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手上的力度一松弛,裴书雪趁这个机会,立即一闪身,将他躲避了开来。 他用手捂着脸,一阵发懵,两三秒后反应了过来,不觉怒从中来。 “好你个小娘们,竟敢打我,看我不收拾你!”他的脸上露出了恼怒之色,如同一匹饿狼一般,朝着裴书雪扑了过去。 “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裴书雪又慌忙又害怕,也只能够不停地闪躲着,她扑到了门口,欲要逃出新房之中,可奈何新房的门锁早已被陈大龙给反锁了上。 此刻,陈大龙已经朝着她逼近,她被堵到了门口的死角之处,身后再无任何退路。 “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打我。”陈大龙毫不留情地挥出了一拳,落在了裴书雪的头上,“小娘们,让你尝尝爷们的厉害!” 那一拳用了极大的力度落在了裴书雪的头上,不由得使得她的脑瓜响起了一阵嗡嗡巨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入骨的疼痛。 眩晕之中,那疼痛之感尚未消散,便又是一拳落在了她头部的另一侧。 顿时之间,那剧烈的疼痛之感蔓延到了她的整个头部。 “啊!”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捂着头,顺着门沿滑倒在了地上。 “小娘们,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不知好歹,让你不知好歹!”酒醉后的陈大龙好似发了狠劲,又是接连几个巴掌落在了裴书雪的脸上,似乎越打越上瘾,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啊,啊!”裴书雪一声又一声痛苦地呻吟着,疼痛之感已然弥漫在了她那瑟瑟发抖的身上,没有任何还击的力气。 不多是她的脸颊已经高高的红肿了起来,还伴随着一道道青肿的痕迹,在那幽暗的灯火的映照下,触目之间,便是无限惊心。 接连打了裴书雪十几个巴掌,陈大龙好似也有了倦意,终于停止了落掌,并用手支撑住了那门檐。 他的眼神开始迷离了起来,说话间,已经带了些断断续续的粘连之音,“反正……反正,你已经是爷们儿的人了,你这辈子就别想逃了。” “你就是我陈大龙的媳妇了,是给我洗衣做饭,端茶倒水的女人,是为我生儿育女的老婆子,你别想逃,别想逃……”他在口中絮絮地嘟囔着,眼中的迷离之色更深了几分。 “嗯,嗯……”那伴随着醉意的倦感,在他的身上弥漫了开来,他终是没能抵得过那瞌睡虫的袭入,逐渐瘫软了身子,并倒头在了地上睡了起来。 一瞬之间,便想起了那震如雷鸣般的鼾声。 裴书雪蜷缩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便是陈大龙已经停止了殴打,但那弥漫在他头部与脸上的痛觉仍然久久不能消散。 她双手抱着腿,将自己的身子抵在了门口,默默然移动了目光,瞧见了那瘫倒在地上的陈大龙。 在灯光下,他那布满了半张脸的胡茬格外清晰,张着一张大嘴,那厚重的嘴唇抖动着,正从唇角溢出了一行唾液,一生首寒生从他的鼻孔之中发出,竟是格外刺耳。 只需看上他一眼,裴书雪便觉得心惊胆战,立刻将自己的目光收拢了回去。厌恶与恐惧之感越发强烈地蔓延在了她的心间,让他觉着整个人都置身于一个无可自拔的绝望之地。 “啊!”她抱着自己的头部发出了一个撕心裂肺,处处透着崩溃的嘶喊声,并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妈妈,嗯,妈妈能不能救一救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狭小的房内,回荡着她这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将这绝望之感扑散在了这一方天地之间,然属于他的这一方天地也不过只有这小小的居室与屋外的院子。 然除了屋外倦鸟的啼鸣外,再容不得任何回应。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一) 转眼之间,裴书雪嫁给陈大龙已两月有余。 自从她离开裴家后,便如同一个消失的人一般,整个裴氏集团上下再无人问津,好似原本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原本婚后三天,该设有归宁宴,但裴书雪借口公司上的事情太忙碌,无暇分心去布置这些,便取消了裴书雪的归宁宴。 她这一出嫁,便再也没有回过裴家,没有同家里人见过面。 纵然孟如锦对她千万般挂念,可终归也无能与她见上一面,裴书臣在裴公馆安插着内应,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许她私下去探望裴书雪。一旦她在背后做出什么举动,裴树臣便会想尽各种方法刁难她。 现如今,裴书臣已经逐渐掌握了整个裴家的大权,在裴家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孟如锦这个寡妇夫人。裴公馆那些下人们自当是听裴书臣这个一家之主的话,见孟如锦失势,也无人再像从前一样把她当成夫人一样伺候着,不再将她放在眼里。 因而她在裴公馆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过图有一个裴家老夫人的头衔,实则已经没有了任何尊荣与权力,如同一个囚犯一般。便是连见上自己亲生女儿一面,都如同登天之难。 那一旁,裴书雪嫁给了陈大龙,整个人的天地都如同被颠倒了个。 裴书臣派了两个下人到那边,名义上是留给伺候他们夫妻二人仆从,实际上是裴舒晨留在那里的眼线,用来监视着裴书雪,把控着她的行动,不让她逃脱。 裴书雪奈何不得,也只能够一个人寂寂地留在了这不毛之地。纵然是一个接受过新潮思想教育的女青年,可到底还是逃不过成为一个深宅主妇的悲惨命运。 虽说裴书臣提拔了陈大龙的的职位,但终其所以,也不过二是个搬运的员工,只不过升了个管事的职位而已,却始终逃不过那做杂工的命运,仍然是整个裴氏集团底层的人员。 陈大龙大多数时候都在公司里干活,只有晚上才会回来,不是喝醉了酒就是疲惫至极,通常倒头就睡。 裴书雪不允许他近身,他倒也没有强迫,因而裴书雪至今还是守住了自己的清白之身。 陈大龙好着的时候会对裴书雪各种讨好,这种表面上的关切,但裴书雪终归不愿看他一眼,这是陈大龙对她“关怀备至”,她也终归难能开怀的起来。 可陈大龙醉酒的时候,便和平时里的模样判若两人,整个人都如同一个肆虐成性的狂魔,这才是裴书雪最为受罪的时刻。 陈大龙是个不通文墨之人,不懂这公司之中的重重叠叠。裴书臣只不过给了他这一点小小的恩赐,他却觉着是自己捡个天大的便宜,在自己所在的部门里到处耀武扬威。 裴书臣给了他一笔不小的钱款,说着是让他用这些钱多多照顾裴书雪,咱这些钱大多数都被他挥霍着用来请客喝酒。 他隔三差五便是一阵酩酊大醉,大醉回家后便会无缘无故的对裴书雪肆意打骂,裴书雪躲不开,又逃不掉,也只能够硬生生受着。 不过两个月,身上就已经落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青肿痕迹。 这样的生活,让她找不到活着的意义,若非自己还牵挂着母亲,只想一朝将自己了断,此后一了百了。 孟如锦在裴公馆的日子过得也并不自在,自从大权逐渐转移到了裴书臣的身上之后,裴书臣便再也不像从前一样对他百般恭敬,连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也都一边倒。 除了自己贴身的那几个下人,已经没有人再真心待她,裴老夫人的名号不过虚有其表,却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他再也无法做回昔日里那养尊处优,如金枝玉叶一般的裴夫人。 每日里对女儿的思念如同生了根的毒刺一般蔓延在她的心内,也使得他整个人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消瘦憔悴了不少。 “夫人,夫人!”这一日,孟如锦正靠在床头闭目沉思着,忽而闻得丫鬟小翠那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门口响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阵急切的呼唤。 “这大白天的,你吵什么呀?”孟如锦睁开了双眼,一副恹恹的模样,那倦怠的眼角,眉梢好似已经对世间万物失去了兴趣。 “奴婢,奴婢……”小崔跑上楼时已是气喘吁吁,她一边按着胸口喘息着,一边说着:“奴婢在门口发现了一张纸条,这好像是,是……” 她这一口气已经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将手中那揉皱了的纸条递了上去,便又喘息了起来。 孟如锦朝着她的手瞥了一眼,见她的手中捧着的是一张极薄并且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就将自己的眸光收了回去,继续闭上了眼睛,脸上透着的是毫无任何兴致的疲惫,“什么纸条不纸条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这种事不要和我说了,拿出去丢了。” “不夫人,这不是寻常的纸条。”小崔好容易平缓了气息,并重重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谨慎,“奴婢看着这纸条,好像是小姐送过来的,夫人您瞧……” “什么?”听到小姐这两个字,孟如锦的心立刻一颤,整个人的精神也提起了十二分,当即坐直了身子,并睁大了眼睛,凝起了神色,看着小翠,“你说是小姐送过来的?小姐她……她回来了?” “是的,夫人。”小翠点了点头,详细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这张纸条是奴婢在后花园里的郁金香花盆里发现的,当奴婢发现的时候,这张纸条已经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丢在了花根部。” “奴婢原以为是谁误扔进去的,原打算清理掉,可是奴婢看着这纸条是小姐从前最喜欢用来写字的薄纱纸,奴婢便多留意了一眼。” “奴婢把它打开,才发现这上面写着字,奴婢认识的字不多,但是奴婢认得妈妈两个字,这纸条上的前两个字就是妈妈,整个裴家上下也只有小姐会管您叫妈妈。”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二) “而咱们公馆里的郁金香从前全部都是夫人您亲自养殖的,您一直很爱护院子里面的这些郁金香,除了小姐奴婢之外,您不允许别人碰一下,这些小姐也都是知道的。” “所以奴婢想,会不会是小姐悄悄递进来送给夫人的,如果送到其他的地方夫人不一定能够看得到,有可能会被旁人看到,并且告知大少爷,只有郁金香这里不会有旁人碰。” “奴婢猜测是小姐想办法将这纸条送进来,递给夫人,有话要对夫人说的。所以奴婢特地多留意了一下,把这纸条带过来给夫人您一瞧。” 提起女儿的事情,孟如锦的心怦怦狂跳了起来,立刻取过了小翠手中的纸条,用那颤抖的手将其张了开。 这纸条是薄纱纸,着实无异,也的确是裴书雪上学的时候最喜欢拿它来写字的,除了他之外,整个公馆上下没有人,手中再有着薄纱纸。 这是条上也着实写着字,只有寥寥几行,却好似凝结了千万种心思。 “妈妈,我在这里好难过好孤独。如果再见不到您,我在这里恐怕真的会疯掉的。如果您能够看到它,请您一定要想办法在这个月15日的下午到光明路的飘香咖啡馆六号包厢来悄悄和我见一面。” “我只有这一个能够同您见面的机会,如果我们错过了,恐怕以后就再没有办法见得了面了,求求您一定要看到这张纸条。” 这字的笔力稳重且清晰,着实是裴书雪的字迹无疑,凭孟如锦对女儿的了解,不会将他的字认错。 这字虽然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凝结着绝望之中的希望。在纸的正中央,还有几处被水渍晕染后干涸的痕迹,像是落下的泪珠。 倘若这信真的是裴书雪写的,定然是在她落笔时,因悲痛与心酸而落下的泪水。 看着这几行字,孟如锦犹如看到了思念至极的女儿的音容,顿时之间,他的心猛然一抽痛,将这纸条按在了胸口之处,泪水从眼眶之中落了下来,“是书雪,是书雪,真的是我的书雪啊,这些天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啊。” 此时此刻她已坚信不疑,那纸条就是自己女儿的亲笔手书。 那纸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裴书雪平日里所说话的语气,这一点毋庸置疑。 后花园里的郁金香盆栽的确是自己亲手种植,并且最为喜爱的花卉,从前裴望远在世时,那几个郁金香盆栽都是自己亲自打理的,从来不允许下人靠近并触碰。 现在裴望远离世了,裴书雪出嫁后,她日日郁郁寡欢,也无心打理着这几盆郁金香。公馆里的其他下人也不把这几盆郁金香放在眼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给它翻壤浇水。 只有她的贴身丫鬟小翠不忍心看着自家夫人一直真爱的郁金香就这样枯萎衰败,在此后的日子,她一直精心呵护着这几盆郁金香,才使得这些花儿能够一直绽放。 孟如锦对郁金香是怎样的钟爱这一切,裴书雪都是十分清楚的,它一定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看到纸条,还把它放在这个只有自己才会留意的位置。 她也不知道她在那样的地方是怎么把纸条送到这里的,但一定是她送来的。定是她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想到了这样的方法,约自己一见。 “书雪,你等着妈妈。”梦如锦将这纸条按在了胸口眼中,凝固起了一抹坚定,声音中也添了些执着之意,“妈妈一定会想办法和你见上一面的。” “夫人,小姐在上面说了什么,小姐,是要同您见面吗?”小翠又对她问道。 “嗯。”到如今点了点头,并压低了声音道:“她约我在十号那天去咖啡馆见上一面,我母女二人好容易才能够得这一次见面的机会,倘若错过,只怕是再难见面了。” “可是夫人,您怎么却同小姐见面呀?”小翠只觉得此事有如登天之难,“大少爷派人看着咱们,咱们的行踪也逃不过他们的监控。” “如果让大少爷那边知道您私底下同小姐见面,只恐怕你和小姐那一边都不会好过啊。” “唉,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提及此事,孟如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深深的愁容,眼底闪过了一抹厌恶,深叹了一口气,可终归无可奈何。 她将手拄在了额上,暗暗思索了一番,方才拿定个主意,“自然是不能够明着同书雪见面,我倒无妨,就怕那个畜牲会为难书雪。” “咱们也只能够想办法避开他们的监控,在暗地里,去到咖啡馆,见书雪一面。” 小翠又问道:“夫人,您有什么主意吗?” 孟如锦冥思苦想了片刻后,方才将头抬了起来,“那就只能够这样了,小翠。”她一边仔细斟酌着利害关系,一边说着:“十号那天,约上前街的赵夫人,和她一同去逛街市。” “我跟赵夫人也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姐妹了,这些事情那个畜牲也是知道的。就算他派人监控我的行踪,但也没有阻止我和其他的太太一块儿去约会散步。” “我去见赵太太,底下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也不会起什么疑心。到时候我跟赵太太事先说好,让他帮我打个掩护,我们借口到咖啡店去喝咖啡。也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够和我的书雪见上一面了。” “这可行吗,夫人?”小翠对此事还是有些顾虑,“咱们打着这样的借口去和小姐见面,会不会被大少爷他们发现了呀?” “可是除了这一招,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孟如锦惆怅地叹了口气,暗暗而道:“我母女二人见上一面难如登天,除了这样,还能够怎样?” “那个畜牲这些天不在家里,底下的那些人就算跟踪着咱们,也终归不会跟咱们一块儿到咖啡馆的包厢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听我的,咱们就这么办,若有其他事情,到时候再做商量。”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三) 孟如锦这一旁定下来了,同裴书雪见面的计划,这些天可谓日日焦心,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够与女儿相见的那一日。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孟如锦带着小翠按照原定的计划和底下监视他的下人们说,去后街找赵夫人去逛街。 难得的是,这一次底下的下人并没有对他出门的原因追根究底,听他说与赵夫人见面,当即便应下了。孟如今和小翠走在前面,裴书臣派来的下人则在后面跟随着他们。 到了赵公馆,找到了赵夫人孟如锦,在私底下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赵夫人也应了下来,并帮他们打着掩护。 两个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路说说笑笑,在百货大楼逛了一阵,没有让下面跟着的人发现他们的身上有什么异样。 随后,孟如锦便说要找个咖啡馆,品一杯咖啡,并歇歇脚,便跟着赵夫人一同去到了咖啡馆里。 “我跟赵夫人要到里面品咖啡,你们在下面候着,小翠一个人陪我进去就够了。”在那咖啡馆的楼下,孟如锦对身后的那几个下人说道。 “可是夫人呐。”那下人似乎有些不大放心,犹豫着道:“不是小的多事,是大少爷命令着小的们一定要步步紧随夫人的。” “若是让大少爷发现小的们没有贴身服侍夫人,大少爷若是怪罪下来,让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担待得起啊?” “让你们在下面候着,又没有让你们离开。”小翠白了那下人一眼,“咱们夫人要和赵夫人到包厢里面去喝个咖啡,谈谈诗词歌赋,怎么你们也要跟在身边吗?” “咖啡馆就这么一个门,难道你们还怕夫人跑了不成?有我一个人伺候夫人就够了,你们就别操这个心了。放心,我们走不了的。” “那行。”那下人最终应了下来,倒也没有为难他们,“那夫人,你们便去,小的们在楼下候着就是了。” 那下人松了口,孟如锦便立刻跟赵夫人并带着小翠一同进了咖啡馆。 “还算顺利,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了。”进到了咖啡馆里,孟如锦松了一口气,并拍了一下胸口。 “老姐姐,多谢你了。”说着,她又转过身对赵夫人道谢道:“要不是你,只怕我根本没办法甩开他们。” “好了,咱们姐妹之间就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赵夫人也没有同他再罗嗦,只是道:“你见女儿要紧,现在咱们已经避开他们的视线了,咱们做什么他们也看不到,你就把心放下。” “你快些到楼上的包厢去见你的女儿,我在楼下等着你。” “好!”孟如锦应了一声,便带着小翠匆匆赶往楼上的包厢。 想着即刻便能够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她的心已然怦怦狂跳了起来,走到了那字条上所写的包厢的位置,她带着那一颗浪潮翻涌的心,拉开了包厢的帘子,呼唤着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书雪!” 可谁知,拉开了那包厢的帘子,见得的却并不是裴书雪的身影。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坐在桌子的一侧,桌面上摆了两杯拿铁咖啡。 “啊,你是谁?”见状,孟如锦不由得大惊,向后闪躲了一下立即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男子听到了这一声惊呼也转过了身,见到了孟如锦,也不由得大为诧异,当即站起了身,“裴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刹孟如锦看清楚了他的面容,不由得更为惊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慕……慕靖慈?” 她万万没有想到,拉开包厢的帘子,所见到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前夫慕靖慈。可是他没有看错,面前之人着实是慕靖慈如假包换,这着实有些过于荒谬。 四目相对之间,二人皆是震惊不已。 “怎么是你啊,书雪哪里去了?”孟如锦惊诧地发出一声疑问。 “什么书雪?”慕靖慈眉心一蹙,也是万般惊诧,“这是客户约我谈生意所定的包厢,为何你会在这里?难道那个客户是你?” “哪里有什么客户?”孟如锦不觉头脑一阵发懵,看了一下这包厢的序号和纸条上的位置,和纸条上所写的并无一点差异,自己并未走错房门。 她实在不明所以,怔怔然道:“这明明是我女儿订的包厢啊,你……” 话说到一半,她的心顿时猛然一颤,当即意识到了事情的异样,“糟了,我们中计了!” 在这里没有见到裴书雪,却见到了慕靖慈,而慕靖慈也不明其中所以然,偏偏慕靖慈又是他的前夫。 两个人在这里碰了见,逃不掉瓜天李下的嫌疑,此事绝非凑巧,而是有人刻意安排设计! “小翠,我们快离开这里!”她已来不及多想,当即便扯过了小翠,只想立刻从此处逃离开。 可谁知刚拉开帘子,原本寂静的咖啡馆长廊上,却已然围满了一群人。 “咔咔咔!” 照相机的快门不停的发出那一声声密集且刺耳的声响,那闪光灯的光芒继续让它睁不开眼睛。 “裴夫人,你在这里同慕经理约会,请问您是对前夫的旧情未了吗?” “裴夫人,您是否因为裴经理的逝世而心中空旷,因此又念起了您的前夫?” “请问裴夫人与穆经理在这里相见,是谈论个人的感情知识,还是有其他的事情相商?” “裴夫人与慕经理竟然私下在咖啡馆幽会,这果然是一条能够震惊整个上海滩的巨大新闻!” 那嘈杂之声震耳欲聋,挤在包厢门外的尽是一些报社的媒体记者,如狼似虎般的蜂拥而至。 也不知他们是何时来到了这里,每一个人都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捕风捉影,制造舆论新闻的机会。 “夫人,小心呐!”小翠惊慌地为孟如锦遮挡了住,不让她的脸暴露在那些新闻媒体记者们的相机之中。 可那快门扣响的声音远比想象中的要快,终归还是未能来得及,慕靖慈与孟如锦的形影早已被捕捉在了那敏锐的镜头之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四) “走开,你们快走开!”孟如锦也不由得慌了神,只能一边推搡着记者,一边试图着冲出这人群之中。 只是那围堵在门口的人流太过于密集,任凭她与小翠的这点力量,根本无法从中逃脱,只能任由着那镜头将自己的轮廓声声囊括在了那胶卷之中。 一派纷乱之中,那缠绕着的是是非非已无人去关注真正的结果,只管将那噱头化作最激烈的新闻题材。 殊不知,在一侧无人注意的拐角处,已然露出了一张充满阴险与得意的面容,眼中透着一抹锐利的光,如一柄利剑一般刺向了慕靖慈与孟如锦。 三日后,裴氏集团。 “经理,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把媒体那边的事情办好了。”一个下属手中盛着厚厚一沓报纸,并将其呈给了裴书臣,“您瞧着这新闻稿件撰写的如何是否合您的心意?” 裴书臣将其接过,大致浏览了一下,这上面的内容,那醒目的白纸黑字标题映入眼帘,无非是“裴夫人与慕氏集团总经理旧情复燃”“裴夫人与慕氏集团总经理在咖啡馆私下幽会”“穆氏集团总经理于前期仍藕断丝连,关系不明不白”之类惹人注目的标题。 标题下贴着一张又一张醒目的照片,尽是那些媒体记者们扛着相机在咖啡馆中捕捉到的,有他们在咖啡馆里尚未被发现时两人对望时的情景,也有孟如锦被发现后那惊慌失措的神色。 每一张有两人身影的照片,对这醒目的标题都有着极大的信服力。 新闻的内容也是字字珠玑,每一次一句都对两个人的关系进行着添油加醋的抹黑,在舆论之中发表了强烈的批判,将他们的品行涂抹的一文不值。 “很好!”寥寥浏览了一番,裴书臣将这一沓报纸又丢在了那下属的手中,眼中闪过了一抹得意的阴险,“事情办得不错,回头后重重有赏。” “你回去命令那些报社,把这些连半个月的头条新闻都换成这些内容,并加大发行量,在整个上海滩进行售卖,我就不信达不到目的。” “是,经理。”下属应了他的命令,便立刻捧着这一沓报纸,应他的吩咐前去办事。 那下属走后,裴书臣的脸上呈现了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情,将比扔进了笔筒之中,并翘起了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对一旁伺候的仆从吩咐道:“阿明,去给我冲一杯咖啡。” “是,少爷。”阿明听了他的吩咐,为他冲上了一杯咖啡,几分钟过后,便捧着那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到了他的面前。 裴书臣端起了那咖啡盏,细细品了一小口,并享受地从口中发出滋滋的声音,闭上了双眼,声音之中,透着压制不住的快意,“想不到事情办的这么顺利,今天可真是爽呢!” “少爷,咱们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慕氏,会有成效吗?”想着裴书臣前不久之前所实行的计划,阿明不免有些顾虑,“这件事情说波及的人不仅仅是慕靖慈,还有咱们自个儿家的夫人。” “这事情一经传出去,夫人也会落得个不忠不洁的名声,这样下去,会不会让咱们慕氏集团的名声也受到影响啊?” “放心,她没那么大的影响力。”裴书臣对此丝毫无有任何顾虑,他用咖啡杯的盖子轻轻蹭了蹭杯沿,并又将其放置在了桌子上,将手轻搭在了那靠椅的椅沿上,缓缓说着:“我就是为了连她也一并除掉,才想出这么个一箭双雕的计策,刚好一举两得。” 他的眼中渐渐泛起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唇角上扬了几个度,“老头子已经没了,死丫头也给嫁出去了,现在我是整个裴家的一家之主,唯独还剩那么个老女人在这里吃闲饭,惹人膈应。” “就算她已经失势,可我终归不想养着这么个闲人,还是个跟咱们不一心之人。可他到底还是有个身份在,我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将她逐出家门。”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安插上一个,让她无法洗得清的罪名,才能够将他逐出家门。” 说罢,他的眼中又露出了一抹深深的鄙夷之色,并冷笑了一下,“我原以为那个女人能有多聪明呢,原来是个蠢笨如猪的,悄悄一设计就立刻中套。” “我不过请了个书法的手艺人模仿那个死丫头的字迹,用她平常最喜欢写字的纸,模仿抓她平时说话的语气,给那老女人写了一张字条,丢在了她平素最喜欢侍弄的郁金香花盆里。” “她还真以为那是她的宝贝女儿给她递来的信,她也不动脑子去想想,她那宝贝女儿被我牢牢看管在新房之中不得外出,就算她插翅也飞不到这头。” “哼!她还借口和那个什么赵夫人去逛街,并趁机到那咖啡馆那个所谓的约会地点去见她闺女,闺女没见着,倒见到个老情人。” “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慕靖慈也是我把他弄到这的,那慕靖慈也是个蠢的,收到了个带有印章的来信,还真以为是一个大客户要找他谈生意,就这么毫无设防的来了。” “他们两个认谁能想到整个上海滩最着名的几家报社的记者都被安插好,在他们身边捕风捉影了,这会儿任谁也逃不掉。” “这一下,那个老女人的头上被扣上了不忠不洁,私下幽会已有妻房的前夫的帽子,怕是也再难能将它摘下来了,这一下她的声誉已经毁到了尽头,整个人身败名裂。” “不过这是她的事,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也牵扯不到咱们裴氏集团。人人都晓得他是老头子的续弦,并非我亲生之母,我可留她在宅子里养着,不过是看着老头子的情面。”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为了抚慰父亲的在天亡灵,消去了他裴夫人的头衔,断却了她和裴氏之间的所有干系,将她逐出陪家去,也并无不可。” “从此之后,也没有人会顾念她,更没有人会道我的闲话,一切有情可原且合情合理。到时候将她逐出去,这整个裴家就是我裴书臣一个人的天下了,哈哈哈!”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五) 说罢,他便狂笑了起来,眼眸之中所溢出的猖狂犹如吞噬掉血肉的猛兽。 “原来少爷,您是这样打算的呀?”阿明这才明白裴书臣想出这计划的整体缘由不由得极为佩服,“到底还是少爷睿智,这一箭双雕之计,既让咱们有合适的理由把不想看到的人除去,不能给咱们的对头重重一击。” “那少爷,慕氏那一边呢?”阿明又对裴书臣问道:“给他们慕氏公司制造这样的花边新闻,真的能够分散他们的凝聚力,让他们的公司走向下坡路,给咱们吞并他们公司的机会吗?” “这只是一个初步计划。”裴书臣恢复了坐姿,面色严肃了起来,继续说道:“那慕靖慈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他对我们早已经有了提防之心,我们自然不能够从明面去打压他们。”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制造一些对他们名声极为不利的花边新闻,向着新闻流传下去,便也能够影响他们公司的整体声誉。” “这样一来,生意人便也不再愿意同有这样品性败坏的公司经理合作,如此,也能够减少他们的客流量,让他们公司的经营渐渐趋向惨淡。” “另外,这个慕靖慈家中是有夫人的,这则新闻一经传出,他定会和他现在的夫人夫妻失和,如此,也会分散他的精力,让他没有更多的心思花在公司运营上。” “到时候咱们就抓准这个时机趁火打劫,对他们进行重重一击,如若顺利的话,便能够一招将他们公司击溃,从此便再没有了慕氏公司,而那一切都将是我裴氏的天下。” “就算不顺,也能够打的他们整个公司分崩离析,没有余力去进行生意运营。咱们不用出手,他们也会渐渐自取灭亡,到那会儿就更不用费什么吹灰之力了。” “原是如此啊。”阿明这才明晓,“原来少爷的考虑竟然如此深远,这样一来,少爷的心腹之患便能够顺理成章的解决掉了,小的佩服至极。” “呵!”裴书臣从鼻子之中发出了一声带着恨意的冷笑,仰头靠在了背上,斜眯着一只眼,望向了窗外,“就等着慢慢看好戏!” 七日后,慕公馆。 “怎么会出这样的新闻?这实在是荒唐!”慕靖慈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翻阅着那一叠叠的报纸,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是怎么回事啊,爸爸?”慕江吟看着这几日的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揭示自己父亲与生母之间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亦是万般震惊,“你和她怎么会……” 话还没有全数说的出口,她便立刻止了住,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父亲与生母离异之后,便各自婚配,从此之后再无任何来往。 十几年前的那一阵风波过了之后,纵然满城的百姓都知晓,她二人从前是怎样的关系,时过境迁后,便也没有人再拿他们的事情来说事。 她怎生也不会料,想到今时今日报纸上竟然还会有关于他们之间的花边新闻。 报纸上将他们的事情描述的绘声绘色,各种添油加醋,将他们抹黑得格外布置检点。 若单纯的看着这些文字,慕江吟本是不会相信的,可偏偏这报纸的每一张上都有着他们两个人在同一间咖啡包厢里的照片为证。 那照片如假包换,确确实实就是他们两人,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欺骗得了自己的。 她不相信父亲会做背叛婚姻的事情,但是看着这做不了假的照片,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来说服自己心中的疑惑。 更何况,与父亲十几年恩爱待自己视如己出的继慕沈欣茹在此,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言。 慕靖慈将这一打报纸撂在了桌子上,并扶着额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角印下了有苦难言的惆怅。 “我大概是被人算计了。”他沉声叙述道:“那天我在公司里收到了云宝木材厂寄来的来信,说是要约我到咖啡馆去谈一谈下一笔生意买卖的事情。” “云宝木材厂也就是咱们的老客户了,那封信是厂长的亲笔手书,上面也落下了木材厂的印章。” “我对此事也没有什么怀疑。当天便按照了约定的时间,地点到了咖啡馆去与他见面。但我在那间包厢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厂长,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孟如锦。” “她也很意外,会在咖啡馆的包厢里碰到我,她说这是她女儿约他到这里来见面的。随后就来了一大批媒体记者将我们堵在了包厢的门口。” “把我和她的照片都拍了下来,还问着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怎么赶都赶不走。直到他们把消息都捕捉去了之后,才消散开来。” “事后我也联系过那木材厂的厂长,才知晓他根本没有给我寄过这封信,我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这件事情我没有同你们说,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错综复杂,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解释这些事,事情牵扯的太多,又怕你们会误会。” “但没有想到,到了今天,事情竟然演变成了这样,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全都是我跟她之间的新闻。” 他停顿了一下,又深深闭了一下双目,脸上密布着愁云片刻后方才睁开双眼,将目光移了过去,望向了坐在身旁的妻子沈欣茹。 他的面容赤诚且声音坚定:“欣茹,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在你听来有些过于荒唐。但我和她从来都没有幽会过,自从离婚之后就立刻断的干干净净。所有的事情都是歪曲捏造的,根本没有一件属实。” “我也从来没有过任何背叛你的心思,这一切都是落入旁人的陷阱算计了。” “老爷,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沈欣茹字是不肯相信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她让自己的手按压在了慕靖慈的手掌上,轻声安慰道:“这些年来,你对我如何,你的为人如何?我心里面都是明白的。” “我是断然不会相信,你会背着我和其他任何女人幽会的,你不需要和我多解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定然是被人算计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六) 说罢,她的眸子之中凝起了一抹慎重之色,“想必那背后算计我们的人,绝不是一个寻常之人。既污了裴家的名声,又损了老爷的清誉,这一箭双雕之计,还真的是好生毒辣。” “他这个人又该当是何人呢?”慕江吟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能够使出这样手段的人,必然手中掌有大权,不是集团的经理就是公司的董事长。” “而咱们慕氏公司一向与世无争,爸爸与其他公司的经理也都一向交好,从不与任何人交恶。” “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过哪家公司跟咱们使过绊子,又会是什么人处心积虑的想出这样歹毒的计谋来对付爸爸,他的最终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她把能设想的人都在脑海之中想了个遍,骤然之间心颤动了一下,当即抬起了眼眸,“会不会是裴书臣的所作所为?” “裴望远死后,他独揽了整个裴氏公司的大权,自从他上位之后,便立刻中断了和慕氏公司的合作,并且长久的封存了两家公司的合作运营。” “他这个人又一向心狠手辣,报复心强,会不会是他想在暗中陷害我们?” 慕靖慈思索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按理说,这并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情。从前裴望远的手段虽然老练,但咱们对他没有构成威胁,他跟咱们也算交善。” “裴书臣相对他来说较为自大了一些,方才断绝了和其他所有小公司之间的往来合作。就算他有野心,有手段,也不至于花太多的功夫去对付一个他没有构成威胁的公司。” “现在他所有的心思大概都集中在对付闻氏公司之事上,想必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来对付我们。” “更何况孟如锦是他名义上的嫡母,就算并非他的亲生母亲,也是他们裴家之人。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对他们裴家的声誉也有影响。” “就算他针对咱们慕家,也不至于拿他们自己家的当家主母的名声前来败坏,这不像是他的所作所为。” “那又会是谁呢?”沈欣茹也思索不到答案,颇为费解地叹了口气,“被人暗中陷害,却又找不到陷害之人的线索,才最为恼人。” “眼下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咱们究竟该如何去做,才能够将弊端降到最低啊?” “你们也不要为了这件事情太过于发愁,毕竟咱们还有自己的要紧事要去做。”慕靖慈振作起了精神,对沈欣茹和慕江吟劝道:“这风头大概也只是盛极一时,只要我心中无愧,便也没有必要去畏惧那些流言蜚语。” “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还是公司的生意运营,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中断的,绝不能够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东西而影响到咱们自己的生活。” “我会在暗中派人,根据这些报纸上的线索去查探,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策划着这一出毒计。” “另外。”说着,他便又立即谨慎了起来,慎重地对沈欣茹与慕江吟叮嘱而道:“欣茹,这些日子你们务必要小心些,那人这次在背后算计我,说不定下一次还会算计到你们的头上。” “倘若有人要约你们去做什么,你们千万不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前去,搞不好就会又落入到了旁人的圈套之中。” “这段时间,咱们慕家的任何人都不能够出任何意外,不然的话,恐怕真的还会有大不妙的事情发生。” “好,我知道了,爸爸。”慕江吟点头,肃色应声而道。 同日,裴公馆。 “这这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孟如锦也收到了这几日的新闻报纸,好几家报社中的报纸汇集在一起,每一张上面的头条新闻皆是自己和裴望远之间的丑闻。 望着这一行行醒目的标题和这一张张清晰的照片,孟如锦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什么叫我和慕靖慈私下幽会,什么叫做不守妇道,劈腿后又插足前夫婚姻。” “这根本就是没谱的事情,就单凭这几张照片能够说明什么?他们这分明就是想叫我身败名裂,这实在太过于荒唐!” “夫人,您别急。”小翠在一旁只能够安抚着她:“这一定是那些无良媒体为了博取关注在背后故意捏造的事实。”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引发热度,好叫他们赚到钱,想必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情不是真的。” “夫人,您不必为了这件事情而着急上火,恼坏了身子终归是不值当的。反正您是清白的,等过段时间这些新闻销声匿迹了,一切也就同咱们没有关系了。” 谁知,小翠的声音刚刚落下,门遍“砰”的一声被踹了开,像是被用了极大的力度,门沿在颤抖之中,还残余着回响。 孟如锦不由得被这突如其来的踹门声吓了一跳,当即站起了身。 只见得裴书臣铁青着一张面色站在了门口,并对身旁的那两个仆从,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拉扯着孟如锦的手臂便将她从房间内拖了出去。 孟如锦还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强大的力度拉扯着拖了出去,她不由得立刻惊慌了起来,“哎,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裴书臣抬起了额头,眼角向下,用着那极为冷漠的目光睥睨着她,声音之中所包含着的是一股入了骨的森寒,直截了当而道:“当然是把你这个败坏门风的妇人送出去!” 说罢,便对身后的那两个仆从命令道:“你们两个,立刻把她给我带走,离裴公馆越远越好,免得沾染她身上的那股晦气!” “别碰我,别碰我!”孟如锦慌了起来,只能够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嘶喊着道:“你们疯了,我是裴家的当家主母,谁许你们对我如此不敬的?” “哼,当家主母?”裴书臣冷笑着向前逼近了一步,狠辣之色已经遍布在了那整个眼眶周围,“就凭你也配当裴家的当家主母,你私下里去和那慕靖慈幽会,对裴氏一族不忠不孝,败坏裴家的门风,你还有颜面稳当的坐在裴公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七) “裴家已经容不得你这样的人留着了,从此之后,你再也不是裴家的夫人,必须要把你这个败坏门庭的妇人驱逐出去。” “从此之后,永远断绝和裴家之间的一切关联,方才能够慰籍父亲的在天之灵!” “裴书臣,你好歹毒的心肠!”孟如锦盯着裴书臣,恨恨而道:“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你把书雪嫁给了那个草莽村夫,如今又要把我从裴家驱逐出去。裴家给了你一切,你却要独占一切,你觉着你这样做,你父亲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的了吗,你的良心当真是被狗吃掉了!” “我要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指挥,你还不够这个资格。”任凭孟如锦怎样声嘶力竭的嘶喊着,裴书臣的声音始终平缓,抬起眼眸瞥了她一眼,又背过了身去,“少在我的身上搬弄是非,你自己做出这等不知检点的事情,还想把罪责推脱给谁?” “罢了,也没有必要和你多说那些废话了。”他对那两个仆从命令道:“带她走,从此之后,孟氏此人与裴家一刀两断!” 孟如锦又慌又恼,可终归无法挣脱得了裴书臣的摆布,只能任由着那两个力气大的仆从,将她拖了出去。 她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怒骂着,“裴书臣,你这个畜牲,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她的怒骂已然无法激得起裴书臣心中的任何波澜,裴书臣只是站在门边,默默地看着孟如锦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唇角露出了一丝含满快意的笑。 彼时天上阴云密布,见不得一丝阳光,一阵如浪潮一般的狂风袭来,吹打着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 这般天色,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意,想必不多时,便会有一场如瀑的暴雨悄然而至。 “给我走!”那两个仆从拖着孟如锦对她已无半点恭敬之色,仿佛在拎着一个玩物一般,将她从裴公馆拖到了郊外的一处小河旁。 两人一松手,将她重重地摔在了那密布着的杂乱的石子堆上。 “啊!”她整个身子倾倒在了那一片嶙峋之中,不由得每一寸肌肤都起了一阵刺骨的疼痛,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夫人,哦不,孟女士。”那见风使舵的仆从看着她的目光之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属下们也只能够送您到这里了,至于今后您的命途会怎样,您就自求多福。” “我们走!”说罢,那两个仆从便一道离开了这里,只余孟如锦一人在这荒无人烟的河流旁。 方才的那一阵挣扎已经耗尽了她身上的力气,伴随着那阵阵还未消除的疼痛,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抽空。 她的衣服被那碎石刮破,双手的手臂也被摔得青肿,头发浸在了那混杂着河水的泥土上,这狼狈的模样,堪比无家可归的乞讨者,全然没有了半点昔日裴夫人的尊容。 她用着那仅剩下一丝的力气站起了身,奈何这石子路太过于崎岖不平,他刚刚迈出一步,便踩在了一颗光滑的鹅卵石上,鞋子一滑,她便又一次跌了的倒。 “哎呀!”她的眉头一皱,再度发出了一声呻吟,刹那之间,脚腕便传来了一阵入了神经的疼痛。 这疼痛之感袭来,使得她整个脚腕都阵阵发麻,她自知是扭伤了右脚,再也无法从中站立的起来。 “轰隆隆!” 一道响彻云霄的雷声响起,随之在那幽暗的天空上划过了一道闪电,果不其然,几秒过后,便是一场倾盆大雨悄然而至。 这雨下的极其迅猛,并带着深秋的寒意,如豆大班的雨点打在了她的脸上身上,在那一瞬间,便浸透到了她的全身。她的脚腕之处也被雨水所蔓延,那本就疼痛不已的脚踝骨更为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这场雨,给他这悲惨的境遇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的雪上加霜。 这疼痛之感,已然使她的额头上密布起了一层冷汗,而那冷汗被雨水所浇灌了下来,让他的身子更为发寒,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不停的瑟瑟发起了抖。 抬眼间,望见的是天空中的一片又一片混沌的乌云,宛若看不到光的希望。 这种又冷又痛的感觉,犹如让她置身于深渊之中,眼中所见得的光逐渐微弱,他大脑之中的意识也越来越混沌,渐渐失去了面前所有的光亮,没有了知觉。 就这样昏倒在了,那积攒满了雨水的碎石子河畔,无人问津。 “江吟,快进来。”民居,闻函初听到了敲门声,便立刻把慕江吟迎了进来。 望着慕江吟发丝上所沾染的那一点雨水痕迹,他的眼中起了一丝担忧,并用手为她将发丝上的雨水拂去,关切道:“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你没有着凉?” “我没事,函初。”慕江吟摇了摇头并走了进来,用自己的袖口将身上的那一点雨水拂了去,“这雨下起的时候我已经快到了,没事,我没有被淋到太多,不会着凉的。” 她的话音刚落下,便见得一道闪电劈天而过,骤然之间划破的一道光直冲天际,紧接着,便闻得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那雷声响起的猝不及防,不觉叫人震颤,霎时之间,那淅沥的小雨便化作了倾盆的大雨,给那寂寥之中添了一抹肃杀的声响。 闻函初朝着窗畔看了一眼,一时之间也不觉得有些惊心,连忙走到了窗畔,将窗子拉了上,并将窗帘遮掩了上。 转过头,面向了慕江吟,他轻呼了一口气,“这雨当真是说下就下,还好你来得及时,如若不然,恐怕今天就要挨雨淋了。” 慕江吟的目光也凝聚在了刚刚被文晗初拉上窗帘的窗子上,他的眼中似乎浸透了一抹深邃的沉思,缓缓向前走了几步,默默将眸光低垂了下去,那深重的面色上,仿佛凝结了无限难以言说的心事。 她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沉沉的声音之中浸透着漫漫忧愁,“天有不测风云,谁曾想,晨时阳光正好,傍晚便会风雨交加。” “这雨来的迅猛而又猝不及防,既然已经出了,门边也无法躲避的了,便是淋透了衣衫,却也终归只能够到一句无可奈何罢了,谁又能够逃得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八) 闻函初不会听不出慕江吟话中的深意,他轻轻向她走近,并用自己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温声宽慰而道:“有些事情出乎意料,但真的不是我们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够避免得了的。” “不过清者自清,既然身正便也无需畏惧影斜,风雨再大也不过只能持续的了一时半刻,风向一过,这雨终归会有一天消散的去的。” 听了闻函初的话,慕江吟的眉梢颤动了一下,不知又融入了什么思绪在脑海之中,却又是沉默了数秒未言。 片刻后,他方才将头抬了起来,对视上了闻函初那深切的目光,眼中那忧意仍未减退,“那些传言你也都知晓了?” 闻函初怕牵动她的愁肠,也不知该如何开颜凝思了片刻后却也只能够沉沉开口,“只是偶然看到一些报纸上所谓的花边新闻罢了,不过我压根是不会相信的。” “但凡是有眼界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所谓的花边新闻,慕经理那样堂堂正正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出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慕江吟深深地闭上了双眼,眉眼之间的愁绪又增了几分,几秒过后,方才将双目睁了开,望向了闻函初并沉重地摇了摇头,“这几天的头条新闻,铺天盖地都是我爸爸和她之间的花边轶事,被那些媒体记者加以各种添油加醋的描绘,把他们的关系形容得不堪至极。” “而且当初他们还把我爸爸和他骗到了咖啡馆,并借机拍下了照片,作为混淆视听的证据。就算新闻是造假的,但总有人会信那些照片的。” “现在这些消息仍然没有平息,在整个上海滩又增了一个新的热度,甚至比当初我们的事情还要严重得多。” “我爸爸也跟我和茹姨说,不要在意那些莫须有的事情,专心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好,可是现在这些新闻已经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了。” “我倒是还好,说不过就是听的一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不理会便罢。可是我爸爸公司那边不一样,这件事情关乎到我爸爸的声誉,更影响着整个公司的名誉和声誉。” “现在已经有很多客户因为这件事情而对公司抱有偏见,并且解除了和公司之间的合作合同,使得慕氏公司丧失大量的客流量,许多堆积着的货物也因此没有办法售卖得出去。” “事情已经演变到这个地步了,现在慕氏公司的运营也是困难重重,照这样下去,只怕公司真的有一天会走下坡路。” “虽然这些事情我爸爸怕我和茹姨担心,一直没有同我们说,但是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唉,究竟该如何是好?” 闻函初严肃且面色,转过头来踱步了几周,并细细沉思着:“这件事情明摆着就是你们被暗中设计陷害了,很显然,那设计陷害你们的人的意图就是为了损毁公司的名誉,打压你们公司。” “若想查明真相,力证清白,就必须要把这幕后黑手揪出来,并找出充足的证据证明,一切都是假的,才能够赢回属于你们的清誉。” 慕江吟的脸上映出了一抹惆怅,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跟爸爸,茹姨想了好久,都没有确切的思量出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那幕后真凶的目的是打压我们的公司,可慕氏公司不曾与人树敌,从前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更不会对其他公司造成什么别样的威胁。” “究竟会是什么人花了这样大的心思,一步一步把我们算计进去呢,他用尽全力打压我们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打压我们公司,还是说别有其他的目的?” 闻函初面色凝重,眸底有一抹带着严峻的光盘旋了一刻,复又立刻转过了头,声音深深,“或许这个人,就是咱们最为熟悉不过的人。” “啊?”闻言,慕江吟先是怔了一下,随之方才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裴书臣?” 可是当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慕江吟也不大确信,他颇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和我爸爸也曾怀疑过,是他在背后动的手脚,可有些事情说不过去。” “慕氏公司和元庆公司之前是有些交情的,况且我们对他们丝毫构不成威胁,他也不至于花这么大的功夫去打击我们。” “而且孟如锦是他名义上的嫡母,他总不至于为了打击我们而谋划一些败坏自己家门风的事情。” “不,江吟,你错了。”闻函初重重地摇了摇头,他眸中的光聚拢到了一起,声音格外深重,“往往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才是最有可能的。” “你小看裴书臣了,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他是不会有任何顾虑的。裴望远死了,现在他是裴家的一家之主,掌控着裴氏上下所有的权利。” “现如今,裴家的主子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孟如锦和裴书雪。听闻前些日子,裴书雪被他给低嫁出去了,那么现在裴家的主子就只有他和孟如锦了。” “你仔细想一想,以他的脾气秉性,能够和这个与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嫡母和睦共处吗?” “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不存有一点歪心的,出了这样的事,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外人都知晓,他并不是孟如锦亲生,凡事也不会对他有过多的牵扯。” “但对孟如锦和你父亲来说,都是有损声誉的大事。你刚刚说你们之前和裴氏有些交情,所以觉着不会是他们所作所为。” “但是你错了,裴书臣不是裴望远,陪望远尚且还存有一些包容之心,但裴书臣的野心和欲望是远非咱们能够估量得到的。” “我派去查看的人告诉我,裴书臣刚刚上位不到一个月就斩断了和一切相对元庆公司规模较小的公司的全部合作,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压根就不想和任何公司互惠共赢。” “他还说,裴书臣已经在私底下做好了吞并其他小公司的计划,并且打算一步步将其击垮,最终全部囊括于裴氏的天下。” 第一百七十章 无端风雨横祸生(九) “他眼中的小公司,或许也包括你们的慕氏公司,他选择了用这样的计谋来损害你父亲的生育,并借此打压慕氏公司,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就算牺牲掉了自己嫡母的声誉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这种人为了他心中的目的,是不会顾及其手段的。” 慕江吟听着闻函初说的话,每一次每一句落在她的心中,都觉着无限毛骨悚然。 仔细想想,他的话并非不无道理,有些事情着实是自己和父亲想的太过于浅显,裴舒晨的心机和手段远非自己所料,若是他能够按照常规出牌,那便不是他裴书臣了。 “这样说来,真的有可能会是他!”慕江吟眉心紧促并握紧了拳头,眼眸之中泛起了一股愤恨之意,“好一个裴书臣手段竟如此歹毒,连这样龌龊的方法都能够想的出来,当真其心可诛!” 想着裴书臣的品性,他即刻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袖口,并抬起了头,双目之中泛着紧张,也容着担忧,“现在我们的公司已经因为这件事情而无法销售运营货物了,如果裴氏集团看到了我们现在的处境,说不定会给我们重重一击。” “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以我们公司的这一点力量无法支撑得住,这绝非是一件等闲的小事。” “不能够让这个趋势再发展下去了,如若不然的话,只怕真的要出事。” 说着,他的心间却不觉又泛起了一股忧愁并重重叹了一口气,“唉,可是现在我们完全找不到一点证据证明这些是裴书臣做的,这一切又该怎生是好呢?” “江吟,你不要忧愁。”闻函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其宽慰而道:“凡事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要轻易说不,虽然他手段阴毒,心机深重,但并不代表事情没有任何转还的余地。” 他略微思量了一番,又对慕江吟嘱咐:“要么你就先和你父亲说,慕氏公司暂时停业整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要和任何人,任何公司合作,也不要进货取货。” “停业整顿并不会给公司造成太大的损失,但能够避免得了一切风险和危机。这样的话,就算裴书臣打算给你们重击,但在停业整顿期间,他也下不了手的。” “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让这风声渐渐散去些,这些流言蜚语也能够暂且先停息一波。” “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派人更为仔细的调查裴书臣的动向,如若他真的在背后谋划了些什么,总有一天会被查出来的。” “等找到了证据后,一切都好办了,总而言之,是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的。” “那也只能够这样了。”慕江吟也思考不出什么更好的对策,便也只能听得了闻函初的建议,“回头之后我就把咱们今天的这些推测和我父亲说,并且先让他们暂时关闭公司。” “在这些日子,我务必要尽快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不论如何,必须要证明我父亲的声誉,绝不能够让那些阴险恶毒之人在背后逍遥!” 不觉之间已经过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过了傍晚时分,窗外的雨依旧在下着,那一声又一声的雷鸣不绝如缕,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 慕江吟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又对闻函初道:“已经很晚了,我是时候也该回去了,下个休息日我再来这里同你探讨。” 闻函初打开了窗帘,望了一下窗外的雨势,见得那大雨已经洗劫了窗外的整片树林,那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全是积满了水的水洼,甚至连那细小的枝叶都已然被雨水打落了下来,这暴雨着实汹涌。 慕江吟来时并没有带雨伞,瞧着这样的雨势,放他独自一人在这暮夜之中归去那约有十几里之外的慕公馆,闻函初着实不能够放得下心来。 “这雨下的这么大,你现在回去恐怕也不方便。”闻函初摇了摇头,并用将窗帘拉了上。 他转过了身,诚恳地对慕江吟说道:“你没有带伞,我这里也没有伞,要是这个时候送你出去的话,你一定会淋雨的。” “而你还要上班,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做,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够惹上风寒感冒的。瞧这这大雨,恐怕是要下上一整晚了,要么今天晚上你先在这里安置一下,等到明天雨小了再走。” “这……这恐怕不太妥当。”慕江吟四周环顾了一番这狭小的房屋,心中终是有所顾虑,没有答应得下闻函初,“这里毕竟是你家的房子……而且,而且我夜不归宿,回家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茹姨解释。” 纵然慕江吟和闻函初之间的恋爱是坦坦荡荡的,但有些事情她终归是不能不顾及。自己到底是为出嫁之身,就算没有人知晓,但尚未婚配便与男子共处一室过夜,终究还是有所不妥的。 “这你不必忧心,江吟。”闻函初知道慕江吟所顾虑的是什么,便同她直言而道:“这个地方虽然破旧偏僻,但屋子里有几床被子是可以供人过夜的,在这里,稍稍将就一下,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这民居共有三间房,你我各住一间,足够住得下。你放心,夜晚之时,我是绝不会不经允许便进入你的房间的。” “至于你家里的那一边,你回去找个借口说今晚因为雨下的太大而无法回去,到朋友家去暂住了一晚,应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的父亲和继母都是开明之人,想必他们也不会追究下去的。” 闻函初是正人君子这毋容置疑,只要自己有顾忌,他是绝不会再冒犯自己的事情的,这一点,慕江吟大可相信。 听着窗外那哗哗的雨声,如同鼓点,恐怕真是有要下个一整夜的架势,自己此刻离开,着实不太容易。 如此,她便也只能够先应下了他,“好,那我今晚就先在这儿将就一下,明天我们再去想那些事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一) 那一晚的雨势过大,慕江吟与闻函初在那民居之中将就了一晚。 两人分房而睡,闻函初着实正人君子作风,未曾对慕江吟有过任何侵犯之举,这一晚,虽风雨大作,但在这僻静之处,倒也算安逸。 当天凌晨,雨势才渐渐缓歇了下来。次日是一个阴天,大雨终于将歇,但天空之中却仍然没有半点日光。 但见停歇了雨,两个人才从民居之中离开。 因着昨日里下了一夜的大雨,淹没了这民居前方的通行路,积水足有一尺之厚,两人无法从这胡同之中步行走出。 为了防止弄湿鞋裤,两个人只能选择绕一个远,从民居后侧的河畔走出。 “江吟,小心些。”河畔的石子路凹凸不平,着实崎岖,沾染了雨水,又格外湿滑,孔木匠也会不慎摔倒。每一步,闻函初都紧紧地扶着她。 这一处的小河流格外荒僻,平素里甚少有人来往,也只有住在这偏远地区的农家,偶尔才会从这条路经过。因而这里杂草丛生,万般凄苍。 原以为此处不会有人,可放眼望去,瞧着对岸另一旁的河畔似乎若隐若现有个人影,而那人却又好像是躺在了石子路上。 许是距离有些过远,慕江吟无法辨别的出那究竟是个人亦或是衣物。 “函初,你瞧那边。”慕江吟扯了一下文涵初的手臂,并指向了河畔的另一边,“那里是不是有个人躺在那?” 闻函初朝着慕江吟手指的那个方向望去,着实见得对岸的石子路上有一片淡淡的灰白色,但也无法从中辨别出那是否是个人。 他眯起了眼,也无法看得清楚,只是摇了摇头:“这里看不太清楚诶,好像是个人,但却又好像是被放置在那里的衣物。” “这个地方荒芜人烟,又刚下过雨,哪有正常人会一早躺在那里呀?大概是个东西。” 慕江吟不太确切,但总感觉那并不像是衣物,而是一个人的身形,她凝起了眉心,“可我怎么看着都感觉像是个人,会不会是什么人出了意外?在那里昏倒了过去。” “我们过去看看。”她对闻函初征求,“若真是有人在这里遇了难,我们也不能对其置之不理。” “好。”闻函初也应下了她,两人便从这小河流绕了过去,到了对岸的那一侧去查他那究竟是人还是衣物。 离那个目的地的方向越来越近,映入眼帘的那一抹灰白色也越来越清晰,直到走近方才得以看出,那并不是什么杂物,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昏倒在了河旁。 她的身上已经浸透了雨水,衣服被石子磨破,从手臂上流出的血渍与那泥沙融为了一体,触目便惊心。 “啊!”在望清楚的那一刻,慕江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闻函初的身后躲了一下。 “别怕,江吟。”闻函初抚摸了一下慕江吟的手臂,轻轻将她安抚了一下,并向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看着面前那人的身形,此人大概是个女子,却不知为何身上受了这样的伤,昏倒在这荒无人烟的小河旁。 “果然是一个人。”说着,他又转过头对慕江吟慎声叮嘱:“江吟,你现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 为了确保慕江吟的安全,他将慕江吟留在了远处,并自己踩着那碎石到了那昏倒的女子身侧。 “哎,你醒一醒,醒一醒。”他轻轻摇晃了一下那女子的手臂,企图唤醒她,并将他的头翻转了过来。 当他将那女子的头翻到这一侧之时,便得以看清她的面容,虽说她的发丝蓬乱,脸上也沾了些污渍,但却并没有面目全非,因而还是得以看清楚她的容颜。 这一刹,两个人都清清楚楚地望见了她的容貌,不由得都大为震惊。 “是她!”慕江吟的整颗心都不由得猛烈一颤,双目之中满是不可思议,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口,不敢置信而道:“孟……怎么会是她,这……这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昏倒在这个地方?” 闻函初对此也甚是不可思议,但他还算淡定,取出了口袋里的手帕,并用其粘了一下河边的清水擦去了那女子脸上的污渍,这时,她的容颜变更为清晰地映在了面前。 确实是孟如锦本人如假包换,只是她的身上无一处不是透满了狼狈,与昔日李娜雍容华贵,唯我独尊的裴夫人模样判若两人。 “是她,是孟如锦。”闻函初此时此刻,确认此人就是孟如锦。 是在这里碰到孟如锦,他也觉着匪夷所思,他眸光凝聚了起来,望向了慕江吟,肃声道:“她按理不应该会在这里的,她会昏倒在这个地方,这件事情恐怕有些蹊跷,我们先把她叫醒再说。” 第一百八十五章几分惆怅几分情(二) 慕江吟点了点头,并踩着脚下的碎石,一步步踏过去,到了闻函初的身侧,和他一起蹲下了身。 “裴夫人,醒一醒,醒一醒啊!”对着自己的生母,她所呼唤出的只能够是那个称呼。 孟如锦面色惨白,但却并非没有意识,半睡半醒之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唤着自己,方才在朦胧之中睁开了双眼。 “你醒过来了!”但见她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闻函初便立刻凝声问:“裴夫人,你怎么会昏倒在这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孟如锦的双目之中是一片朦胧,缓解了片刻后,她的瞳孔才渐渐开始聚焦,得以认出自己面前那两人是闻函初与慕江吟。 “我……”她用力想将自己的头抬起来,奈何头部有如灌了铅一般沉重,还未曾用得上这一份力,便立刻又垂了下去,并撞击到了那一块石子上。 “啊……”她不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哎,小心!”慕江吟对她到底还是有些下意识的担忧,连忙用双手托住了她的头,才没有致使那撞击太猛烈,而导致她的头部磕破。 “你慢慢说,你怎么了?”她细细对她询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二) 孟如锦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才勉强使自己的头偏向慕江吟的一侧。可刚欲开口,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她头部又剧烈的疼痛了起来,整个人的身上也是阵阵刺痛,这感觉难受至极,使得她没有办法张开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然她的双目之中,却燃烧着一抹带有渴望的希冀,伸出了自己那颤抖的右手,像是在极力发出求救,“救……救我……” 开口之间,她的声音已如游丝一般微弱,每个字眼都带着极致的颤抖。花叶落下,他又好似被抽空了,那仅剩下一丝的力气,垂下了手臂,再度昏倒了过去。 “裴夫人,裴夫人,你醒一醒啊!”看见她昏倒,慕江吟的心又是一紧,将她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再度对她发出了呼唤。 她用手背触碰了一下她的额头,骤然之间便融入了一抹炽热的滚烫,她的心一颤,历史紧张了起来,并抬起头,对闻函初请求道:“她的额头好烫,好像是发了高烧,再拖下去,恐怕她会坚持不住的。” “就算她是裴家的人,可她到底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能够见死不救,我们把她带离这里。” “好!”闻函初没有犹豫,很爽快地便应下了慕江吟,说罢,便站起了身,架起了她的一只手臂,并说道:“眼下只有咱们的民居离这里最近了,咱们把她先带进去,再为她去请个大夫。” “嗯,好。”慕江吟听了闻函初的话,站起了身,与他一同扶着孟如锦,将她带离了这荒僻之处。 “大夫,这位妇人的病情如何?”请来的老郎中为她诊治过后,闻函初问道。 那郎中站起了身,说道:“这位夫人只是淋雨着凉,因而引发了高热,老夫已经为她熬过退烧药了,只要及时喝下退烧药,便不打紧的。” “另外,她的手臂上有多处擦伤,脚踝之处也有扭伤,但都不算严重,只要涂抹些跌打损伤的药便可,不必紧张,都算不得什么大病。” “好好,那多谢大夫了。”闻函初点了点头,在那大夫为孟如锦开完药后,便将她送出了民居。 孟如锦仍是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头上的高热尚未褪去,在昏迷之中,整个身子还在颤抖着。 看着她这虚弱的模样,慕江吟心底生出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心酸,最终只化作了一声无言的叹息,并悄悄为她盖好了被子,默默地守在一旁。 此时,闻函初已经煮好了汤药,并将其端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慕江吟转过头,与他对视了一眼,一瞬之间,却是千万般的复杂情绪,不知该如何开口,却也只是将目光移动了开,化作了沉默。 几秒过后,轻轻对他道了一声:“你先出去休息一会儿,我来喂她喝药。” “好。”闻函初定了下来,也没有再多言其他,只是落下了一句,“我先回房了,若有事叫我便成。”便走了出去。 闻函初走出去后,慕江吟将敷在孟如锦头上的那一条湿毛巾取下来,再度浸透了凉水,又为她换了上去。 她额头上的温度仍然滚烫,也不知烧了多久,整个人的面色都是惨白如纸的。 平素里,她在旁人的面前向来都是浓妆艳抹,给人一种极度高贵典雅的贵妇人形象。这样苍白憔悴的模样,慕江吟还是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瞧见。 那桌子上的汤药渐渐散去了热度,慕江吟用手触碰了一下,但见那温度刚刚好,便将孟如锦的脖颈之下垫了一个枕头,扶着她微微抬起了身。 她将汤药端在了手中,用汤匙盛起来一匙,小心翼翼的递到了她的口边,并为她灌了进去,就这样一勺又一勺,喂她喝下了整碗汤药。 随后,她又用手帕为他擦去了嘴角的汤渍,撤除了垫在她脖颈下的枕头,又扶着她缓缓躺了下去。 孟如锦仍然昏迷不醒,也不知道退烧药何时才能够起到效果,瞧着她这憔悴虚弱的模样,恐怕一时半刻难能恢复得了。 就这样坐在床的一侧望着孟如锦的那副面容,此时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粉黛的装点,虽然带着些苍白憔悴,却是格外素净。 比起昔日里那涂抹着层层浓妆的面容,倒是这样的,她更令人觉得真实一些。 就这样看着她,慕江吟的心中交织起了层层错乱复杂的心绪。这副面孔对她来说是那样的熟悉,却也是那样的陌生。 明明是血浓如水的亲生母亲,却宛若并不相熟的陌路过客。纵然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与他之间相隔着这样的距离,可是想着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她的心中还是会泛起阵阵酸楚。 追溯到最早的幼年记忆,她依稀还记得那时自己得以毫无顾虑地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听着她唱摇篮曲,与她一起坐在庭院里看漫天星辰。 那时的她没有现在这样沧桑憔悴,也不似做裴夫人时那般唯我独尊,就如同一个人世间最寻常,最温柔可亲的母亲一般。 可是后来她抛下自己和父亲,就那样决绝地走了,任凭着自己怎样撕心裂肺的哭喊,从此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依偎进那样温暖的怀抱中过。 从那以后,她的身份变成了裴家的夫人,与慕家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牵绊,也再不是自己的母亲。便是自己连靠近她,看上她一眼,也有如登天之难。 当自己看到裴书雪依偎在她身旁撒娇时的模样,羡慕的同时,亦是心如刀绞般的痛着,那种感觉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感同身受的。 这一次,大概是她抛弃自己与父亲而去,这十几年间,自己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望着她。这种奇妙的感觉融汇着千万般的思绪,让她无法将其说清道明,却也搅扰着他的心内格外纷乱。 有时觉着自己恨她入骨,可见得她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时,却也还是忍不住的泛起心酸。 就在自己思绪飘飞的时候,“吱呀”一声的开门声,将她的思绪终止了住。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三) 闻函初走了进来,望着还在昏睡之中的孟如锦,朝慕江吟问了一句,“她退下烧去了吗?” 慕江吟将敷在她头上的毛巾取了下来,探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温度已经凉下了一些,不再如最初那般滚烫。 她又将毛巾放在凉水中投洗了一次后,再度敷在了他的头上,并转过身对闻函初说:“已经不烧了,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苏醒过来。” 闻函初将慕江吟拉到了自己的身侧,“不烧了就没事了,只是这药的效果没有那么快,他现在的身子看样子还是虚弱着的,可能要过一会儿才会醒。” 说罢,他又握住了慕江吟的手,眼眸之中尽是关切,“都已经两点了,你还没吃午饭呢,这一整个上午你一直在这里看顾着她。是时候该去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儿了。” 又恐慕江吟会担心,他又补充了一句,“烧都已经退了,她不会有事的,等吃完了东西你再回来看她。” 慕江吟又回过头望了一眼孟如锦的病容,眸光停留在了她那苍白的面色上一瞬,眸中有一缕复杂之意从中划过,好似有些言语在口畔,可最终还是被她堵了回去。 她终是转过头,对闻函初点了点头,并随着他一同走出了房门。 昔日里那些如云烟的往事盘旋在慕江吟的脑海中,使得她心猿意马,便是这热气腾腾的餐点到了口边,也丝毫调动不起她的胃口。 但见她蹙起的眉心和脸上那一抹略带着酸楚的惆怅之色,闻函初不会察觉不到他的心事重重,他的手轻轻抚摸上了她的肩膀,温声对其而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啊……没,没什么。”慕江吟被文涵初的呼唤拉回了思绪,恐怕会为自己担忧,便又立刻摇了摇头,装作一副无谓的样子,并继续吃起了饭。 “江吟。”闻函初肃起了面色,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含满了深切,认真开口对她而道:“在我面前你不用隐瞒什么,你分明就是有心事。”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对她问了出来,细声而道:“是因为孟如锦又勾起你的心事了吗?” 但见瞒不过闻函初,慕江吟索性也不再在隐瞒,她将碗筷撂了下来,并沉沉地叹息了一声,抬眼之间,脸上已然映满了惆怅。 “我一直以为我是恨着她的。”她垂下了眼眸,沉沉的声音之中浸满了无可奈何,“我恨他狠心抛弃了我和父亲,恨她对裴书雪百般宠爱却把我当成一个陌路人,恨她站在裴夫人的位置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一家人。有关她的一切,我都深深地恨着。”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有一天,她从高处跌下来,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刚好被我瞧到,我骂一声活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那种感觉不知道有多么的痛快。” “可真当有这样一天的时候,我并没有觉着一点痛快。当我看着她狼狈的躺在河边,蓬头垢面,身上又带着伤,我也不知道我的心里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她曾经那样对我和父亲,我本是不应该对她留有一点情意的,明明是她抛弃了我,我为什么还是想收留他,还是想照顾她?” “我为什么要担心她,又为什么要难过?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我却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种复杂而又矛盾的心绪在她的心内不断的交织盘旋着,一层雾气浮在了她的眼眶之中,中化作了点点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是他难以启齿的爱恨恩怨。 “江吟。”闻函初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发丝,温声抚慰着:“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也能够明白。她当初抛下了你和你父亲,在你心里对她肯定是有恨的。” “可她到底是你的生身母亲,这些血浓于水的牵绊是不可能消除的,所以你心中会牵挂她这也是人之常情。” “江吟,你本就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就算是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遇难,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的。又何况她曾经生育过你,你不必为此纠结,由着自己的心便好。” “现在啊,你也不必去想那些事情。她还没有醒过来,我们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昏迷在这个偏僻的处所。” “等她醒来后,我们问清楚事情的缘由,才能够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嗯,我都明白的。”慕江吟离开了闻函初的怀抱,吸了一下鼻子,用手背将眼角悬挂着的泪珠抹了去,又恢复了平素里那平和如斯的模样,只是轻轻道了句:“我不会不管她,只不过是心里有些乱罢了。” 说罢,她的眸光之中又凝起了一抹严肃之意,“你说的没错,我们必须要从她的口中问清缘由。” “那些花边新闻与她有着很大的关系,说不定能从她的口中问出一些话,对我们找出幕后策划这一切的元凶能够发挥出作用。” “咳咳……”骤然之间,闻得从门里传来了几声急促而又微弱的咳嗽声,想必是孟如锦苏醒了过来。 闻函初与慕江吟一同推开门走了进去,孟如锦着时已经苏醒,但她的面色依然是苍白着的,侧卧在枕畔轻咳了两声,似乎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力气。 “你醒了。”慕江吟走到了她的身旁,轻轻俯下身,轻声对她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孟如锦抬起了头,眼前所见到的人影都带着一圈暗淡的朦胧,她看清楚了慕江吟与闻函初,不由得怔了几秒,又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四周,但这一切都极为陌生,她不由愣愣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你们……” “你别怕。”闻函初上前走了几步,同她解释着:“我跟江吟在一面的河畔发现你在上带着伤痕昏倒在河流旁,就一同把你带到了这里,这里是一处没有人居住的民居。” “当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发着高烧,不过我们已经请大夫给你开过药了,现在你的烧退下了,你手上和脚上的伤也为你敷过药了。你不用担心,你的病没有什么大碍。”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四) “谢谢,谢谢你们。”孟如锦连连点着头,眼中泛着感激,只是与此同时,也不觉溢出了一抹带着戚戚然的悲怆,暗暗低下了眼眸,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你们算是救了我一条命,若是没有碰上你们,只怕我现在已经……” 看着她的神情,慕江吟意识到了事情,着实如自己所料有所异样,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凝起了神色,并慎声对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在这个阴雨交加的天气里一个人昏倒在这荒僻的河流旁,可是发生了什么?” 孟如锦抬起头来看了慕江吟一眼,又将目光躲避了过去,脸上带着些犯难,“我,呃……”他想要开口,可那些话终归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慕江吟与闻函初对视了一眼,大抵也猜到了她在二人面前是因何为难,她将头转过,面向了孟如锦,索性也对她真诚直言,“是不是跟你和我爸爸之间的花边新闻有关?” “你不用担心什么,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我爸爸的品性,我是知道的。我们也都相信你和我爸爸之间并没有什么,而是遭到了别人的构陷。” “你有什么话你同我们说就好,你大可放心。我们既然肯救你,就绝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我们不会拿任何与你有关的事情出去宣扬的。” 孟如锦望着慕江吟的那一双眼眸,不知有着一股怎样的波在心中涌动了起来她眼中泛起了一缕带着心酸的感激,再度对其道出了内心深处的谢意,“谢谢你们。” 说着,她又缓缓垂下了眼眸,脸上泛起了一缕无助的凄楚,口中暗暗道:“是裴书臣,我已经被他剥夺了裴夫人的头衔,净身被他赶出裴家了。”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不由得大惊,纵然知晓裴书臣的手段毒辣,但未曾想,他竟会这样公然将孟如锦从裴家赶出去。 她那一双震惊的眼眸之中带有一丝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再不济,你也是他的继母,他就这样把你赶出去,这有些太过于荒谬了。” 孟如锦眼中似有一抹雾气泛了起来,带着凄怆与无助,垂着头道:“这就是他的所作所为,我也没有想到。” “那天的事情,我是被人算计了,是有人以书雪的名义给我写信,约我到咖啡馆。可我到了那里,见到的人除了慕靖慈之外,再没有别人。” “我们被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媒体记者拍下了照片,不日之后就被登在报纸上并添油加醋的写下了各种不堪入目的丑闻。” “裴书臣说我败坏了裴家的名声,裴家不能容得我这样的人,便叫下人直接将我从家中带了出来,并特地找了这样一个荒僻废弃荒无人烟的地方,把我丢在这里。” “他们说自生自灭由着我,分明就是想置我于死地。我一个人被抛弃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淋了雨又受了伤,根本没有任何自救的能力。” “未曾想在这里会碰到你们,你们还愿意对我这个裴家之人施以援手,如若不然,我可能真的就要含冤而死了。” “果然是裴书臣。”闻此言,闻函初的目光凝聚了起来,又与慕江吟对视了一眼,“看来我们猜得没有错,这一切都是他设好的圈套,想用这一石二鸟之计来对付掉他所有的绊脚石。” “裴夫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闻函初又向前走了一步,面色谨慎,并细细对孟如锦询问:“裴书臣在公司里的事情,你可曾知晓他在背后是不是还谋划着什么其他的阴谋诡计,想要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请你告诉我们。他能够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也不必对他容情,这样的人不能够容他逍遥法外。” “只有我们齐心合力将他对付了掉,才才能够还你一个公道,不至于让你白白受了这样的苦楚。” 孟如锦却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自然也是恨他入骨,他害了我,又害了书雪的终身幸福,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我只知道他的目的不纯,自从站到裴家之主的这个位置上,就一心想独揽整个陪嫁的大权,并且想吞并掉所有的公司,独自在上海滩称霸。” “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我到底是个妇人,生意上的事情也从未插过手,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是浑然不知的。” “这是我们谁也没有料想得到的,当初的孝子如今竟会露出这样一副面目。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当初我无论如何都要说服老爷不要重用于他,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沦落为这般田地。” “看来有些事情确实比想象的要复杂的多。”闻函初面色深沉,暗自在心中做了一番思量。 “裴夫人。”闻函初又对她问道:“那你现在做的是如何的想法,是想回到裴公馆,还是要远离是非之地?” “我……”孟如锦低眉,看着自己这一副病躯,他无助的摇了摇头,眼中也含满了迷茫,“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该当如何是好。” “裴公馆那些见风使舵的狗东西们都已经倒戈向了裴书臣,裴公馆我是回不去的了。裴书臣若是不遭到报应,我也不甘心远离是非之地。” “而我现在……”她的眼中泛起了一丝带着无助的酸楚,“我拖着这一副病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书雪也不在我身边,这普天之下也没有我能够容身的地方,我……” 她话音未落下,喉咙之中便又泛起了一阵阵的酥痒,不由得伏在床头猛烈地咳了起来。 “你小心些。”慕江吟在一侧将她扶了住,并拍着她的背部为她顺着气,她方才缓些过来。 抬起头来,正望见了慕江吟那清丽的面孔,她的双目之中凝结着澄净,隐隐约约之间,却也得以忘记了那一丝丝渗透在瞳孔之中的担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五) 她那容貌与自己有着不到三分的相似之处,但那澄净的气质却与自己截然不符,明明是亲生母女,可却少有相似之处。 这样与她对望着,明明相隔咫尺,却似乎有如天涯之远。 一瞬之间,她的心不由得震动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敲打了一般,使得他立刻回避了自己的目光,竟不敢与慕江吟再保留多一时片刻的对望。 “谢谢。”与慕江吟她还是保持着那疏离的客气,并坐直了身子,此时,也只能够将它视作为一个为自己施以援手的贵人。 “江吟,你来。”闻函初低声在慕江吟的耳畔道了一句,慕江吟走到了闻函初的身侧,二人在一块商量了一刻后,方才有了一个决策。 “这样,裴夫人。”闻函初转过身,对孟如锦言:“你的病尚未痊愈,而你此时又没有去处,不如你先暂且留在这里,把病养好了再待其他。” “这里荒僻,人烟稀少,裴书臣是不会发现你在这里的。现在裴书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等你的病好了之后,我们在一同商量着对付他的计策,你意下如何?” “嗯,好。”孟如锦孑然一身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既然闻函初肯收留她,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她点着头,眼中泛满了感激,“如此,便要劳烦你们借我这一席落脚之地了。待到他日得以翻身,必当重谢于二位。” “不必说那后话。”慕江吟瞧了他一眼,又将自己的眼眸侧了过去,声音中带着些冷然,“我们只是希望能够与你一起将裴书臣拿下,你先在这里把病养好,其余的事情等你病好了再说。” “函初,我们先出去。”她又转过头对孟如锦落下了一句,“你身子还虚弱,好好休息会儿。”便与闻函初一同走了出去。 慕江吟的此番言语与举动,好似有意要与孟如锦划清界限,像是一再强调,之所以对她施以援助之手,只是她对自己尚有用处,并非是因同情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或许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才知晓,自己实则并不是为了要利用她方才救她,对她有牵挂是真的,但消不灭心中的怨恨也是真的。 有些事情是一辈子不能够忘却的,有些隔阂也是永远不能够消除的,只有同她划清界限,只有告诫自己要同她保持着距离,不能因着那一层血缘而跨越界限,才能够让自己的内心归于宁静。 慕江吟与闻函初走后,便留孟如锦一人在这狭小的房室之内,目视着面前那一方破旧而又坚固的墙壁,她心中阵阵萧然。 她不会感知不到慕江吟对她的漠然,纵然她对自己有所关照,但却始终带着疏离。而他的言语之间又表明了全部的心迹,让她收留在此,本就是抱有目的的,并非感情。 她垂下了眼眸,暗暗地叹了口气,不觉一缕心酸盘旋在了她的心房之中。 纵然这些年来未曾有过陪伴与关照,可她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没有母女名分,可这血浓于水的亲缘,终归还是改变不了的。 那些年来,自己的身份是裴夫人,在外人面前为了避嫌,必须要同她之间刻意保持着距离。可心中又怎么可能对她没有一点点的惦念?那是自己怀胎十月所诞下的女儿。 看着她渐渐长大成人,她的心中有所欣慰,却也有所心酸,自己无法把爱倾注到她的身上,便也只能够将所有的爱给予小女儿。 或许这一切在她看来,是自己的冷漠无情,是自己存心与她断了母女关系,或许这些年来,她一直是恨着自己的,可其中的酸涩苦楚,只有自己明白。 孟如锦自始至终也未曾想过,有生之年竟然还会有这样一日,能够以这样的理由待在她的身旁。 可自己当初做出的那些事情,着实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灵创伤,恐怕她这一生都无法原谅得了自己。 而今小女儿被迫嫁人与自己天各一方不得相见,大女儿却对自己这样冷漠疏离,无法像寻常母女那样亲昵,这大抵便是人间至悲。 那一日,孟如锦淋了一夜的雨而引发高烧,因为她受寒时间过长,又没有来得及医治,因而又引起了肺炎症状。 这病症恐怕一时半刻不能够痊愈的了,再加上她的脚部有伤不能够自由行走,这些日子便也只能够留在那一处民居之中修养。 她暂居到了这里后,便也再没有接收到关于外界的消息。裴书臣那边的人也没有再来寻找她,想必是认为她已经自生自灭,忘掉了她这一号人物。 闻函初叫大夫来给她开了些治疗肺炎的药物,让她一边静养着,一边服药,等到他的病痊愈了之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慕江吟与闻函初都有着各自的事情要做,不能够在这里陪伴着她。以防被旁人发现她在这里,也不能够叫家里的下人到这边来伺候她,因而大多时候她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养着。 慕江吟虽然对他心中有怨,可到底还是放不下牵挂,只恐她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无法照顾的好自己而使病情更加严重,又恐他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不得安逸。 因此,便趁着在学校里没有课的时候,和学校告了一段时间的假,到这民居里照应着她。 这一天许是天气稍稍转寒,这民居的墙壁单薄又不够保暖,孟如锦一早便咳得厉害。 她的身子本就虚弱,又竟这样一通剧烈的咳嗽,感觉整个人似乎都已抽空。喝下一碗药后,她靠在床沿又睡了去,可梦中却也始终不得安稳。 被裴书臣指使的那两个下人将自己拖到这荒僻之所丢掉的那一刻场景在她的心中落下了阴影,哪怕是在睡梦之中,那一刻却还是会骤然浮现在她的脑海。 “你自求多福,恕不远送!” 身子被推倒在了那嶙峋的碎石之上,那种感觉是那样的清晰而又深刻,她整个人一惊,顿时从那迷蒙的梦境之中苏醒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六) “啊!”她发出了一声惊呼,睁开了眼睛,醒来之时,额头上已经密布上了一层冷汗。 “你怎么了?”听到了她的惊呼声,那坐在床边盛着八宝米粥的慕江吟立刻回过了头,紧张而道。 “啊……”看到了慕江吟在她的面前,她不由得有些怔怔然。 “没……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又垂下了眼眸,苍白的面孔上带着些疲惫之色,暗暗道了句:“不过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头上那一层细密的冷汗已经化成了汗珠,从她的额头边缓缓坠落了下来,她用袖口轻轻拂了去。 慕江吟也察觉了到便取出了一块手帕,为她抹去了额上的汗水,只廖廖宽慰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害你,在这里他们是找不到你的。” 孟如锦的神情有些呆滞,就这样默默的看着慕江吟细细的为她擦拭着冷汗。这一刻,竟生出了一种女儿承欢膝下,伴随着自己的温馨之感,让她的心中泛起了一阵没来由的涟漪。 这种感觉是自己控制不住油然而生的,就像那血溶于水的亲情,如抽刀断水斩不断一般。 然这感觉很快便被她心中的另一种情绪所压制了住,她很清醒地明白,她肯照顾自己,并非是因为这一点亲缘,而只是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协作对象。 这样想着,她的心中却不觉又添了一层淡淡的酸意。 “谢谢。”慕江吟为她擦完了冷汗后,她静静凝望着她的那一轮侧影,还是如以往一样,礼貌而又客气的对她道了声谢。 此时此刻正是下午时分,慕江吟会在这个时间到这里来,着实在她的意料之外,于是他便开口对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啊?” 慕江吟也没有同她多解释,只是潦草地回应她了一句,“刚好闲暇,来一趟而已。” 说罢,她又将那刚刚煮好了的八宝米粥盛了上来,并又对孟如锦说道:“这是滋补身子的八宝米粥,大夫说你现在的身体免疫力低下,只有吃些滋补的东西才能够尽快痊愈。” “刚好我给家里人做了几碗,正好也给你煮了一碗,快趁热喝下。” 望着那热气腾腾的八宝米粥,孟如锦的心中也泛起了一阵如水汽蒸腾的暖意。自从裴望远离世,裴书雪下嫁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切了。 “有劳你又让你费心了。”她望着慕江吟,眼中亲起了一丝感激与感动之意。 慕江吟刚对视上她的目光,却又立刻将自己的眸子别了过去,对于与她之间的目光交汇,似乎让她心中生怵。 “快点喝。”她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将碗放在了那床上,桌上便侧过了身去,没有再看她。 孟如锦的目光在她的侧影上停留了一瞬,见他没有再同自己说话,便也默默的转过了身,拿起了汤匙,舀起碗中的八宝米粥。 许是她的身子尚在虚弱之中,手上也没有多少力气,刚刚摇起一勺粥,手指变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不由得使那汤液溅洒在了衣服上。 “哎呀!”她不禁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闻声,慕江吟立刻回过了头去。 “没事,没事。”孟如锦夜恐扰她清宁,便连连摇头,应用床头的手帕擦去了,洒在身上的汤渍,“是我太不小心了,没事的。” 看着她这虚弱不堪的模样,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从她的手中将手帕取了走,只道了一句,“我来。”便亲手将她的衣服擦拭了干净。 她将那手帕放起后,又自己亲自将碗端在了手里,并用汤匙舀起了一勺粥,面向了孟如锦,“你的身子还虚弱着,就不要动了,我来喂你。” 她的声音仍然清清冷冷,从中听不出什么温暖,脸上也没有什么神色,只是如同平湖之水一般静而无澜。 “啊?”孟如锦微微一愣,对于慕江吟的主动,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后躲了一下,慌忙之中却是连连拒绝,“不……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你别逞强了。”慕江吟却一声拒绝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她靠在身后的枕头扶了正,动作也是格外细致。 “你的身子还弱着,若是你将这一碗粥都洒了,那我就白费这一番功夫了。”虽说是细心,可她的声音之中,却还是透着些许的漠然。不知是有意疏离,还是心中有怨。 但见慕江吟执意如此,孟如锦便也无法推辞,便也只能够由着他将那八宝米粥喂入自己的口中。 慕江吟很是细致,那碗捧在了手里,舀起了一勺粥,先是用口吹了口气,使得它散去那热度,复又将其喂到了孟如锦的口边。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女孩那与自己带着二三分相似的面孔,孟如锦的心不由得猛然一跃,一瞬之间,竟有些恍恍然。 怔怔之中,她张开了口,由着慕江吟,将那勺热粥送入自己的口中。 那时候入了口,带着些温度,但却并不滚烫,放入口中恰到好处。随时渗透在口中的,便是一股清淡的香气,咽入肠胃之中,化合了整个身子的温热,驱除了这久病的寒冷。 但见她咽下之后,慕江吟便又杳起了一勺粥,还是如刚刚那样送入她的口中。孟如锦就这样由她一勺一勺的喂着,喝下了那一碗八宝热米粥。 这粥暖入了肺腑之中,也不觉渗透进了她的心中,使得她那一颗心也添了些丝丝缕缕的清暖。 这二十几年来,似乎从未有人这样细致体贴地照拂过自己,公馆里的那些下人都是听命行事,便是连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小女儿,裴书雪也从来没有亲自喂她喝过粥。 未曾想,这个在自己最难之时,肯这般贴心照顾着自己的,竟然是自己从小便将他弃之于一旁的大女儿。 心中环绕着温暖的同时,却也不觉笼上了一层深深的愧疚,这种愧疚已经在他的心底埋藏了多年之久,一瞬之间,犹如浪潮一般的涌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七) 然这种愧疚,却也只能够沉寂于她的心底,终是没有办法束诸于口的。 “这粥的味道真好。”她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感叹,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够将这份复杂的情绪寄于这一碗热粥之中。 她抬起了眼眸,望着慕江吟那清丽却也消瘦的面颊,轻声问道:“可是你自己煲的吗?” “嗯。”慕江吟只点了点头,应下了一个字,其余的,一句也未肯同他多言。 孟如锦抬起了头,目光之中不觉渗透了一丝丝的悠远之意,轻呼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深深的感叹,“你真是心灵手巧,能够时长喝上你煮的粥的人,该是多么的有福气啊。” 说着,她的眼中又渐渐沁起了一丝淡淡的艳羡,艳羡之中,却也融着些许的苍凉。 她的眸光缓缓向下,低垂了几分,好似触发了什么思绪,在口中轻声呢喃着:“是他将你教养的好,这样心灵手巧又知书达理,有个这样的好的女儿,他真的很有福气啊!” 听得了这话,慕江吟的眸子颤动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情绪融入了她的心间,竟是一种难言的复杂。 谁知她的眼中又涌现出了一抹带着冷然的怨意,声音也更多了些冰冷,“从小到大,我爸爸对我的爱和教化从未缺失,他把我其他缺失的东西都用各种办法填补给我了,当然会把我教养的很好。”说着便转过身,将那碗筷收拾好,没有多看孟如锦一眼。 停顿了一秒后,她却又如同补刀一般的补了一句,“当然,不仅仅是爸爸,还有茹姨,茹姨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照顾教养,这些手艺都是她教我的。” 慕江吟的这一句话,虽毫无波澜,但却如同一柄刀子一般,深深的刺入了孟如锦的心中,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剧烈的刺痛。 话中虽字字句句未曾提及她,但却在字字句句都是在背刺她对亲生女儿的弃置不顾。便是她成长得再好,也都与自己没有半点干系。她无法从中居功一分一毫,甚至连羡慕也是羡慕不得来的。 她口口声声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怨意,这又焉能叫自己心中不痛?可明明是自己先将她抛弃,她肯顾念自己,便已经属于加恩,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呢? “好了,喝口水。”慕江吟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倒了一杯热水,并递给了她。 孟如锦望了慕江吟一眼,也只是静静与她对视了一瞬,便又将目光垂了下去,接过了她递来的茶杯,喝下了这一口热水。 “有劳你了……江吟。”她犹豫了一瞬,从口中唤出了她的名字,这一刻是江吟不再是慕小姐。 以往见面的时候,他们都各自拥有着各自的身份与头衔,或许也只有在这样与她面面相对之时,才能够抛却一切身份,唤出她的名字。 可刚刚唤出她的名字后,她的心中却不免又添了一抹惶惶然,又恐自己这样唐突会惹得他的不悦。 话音刚落下,她便又补充了一句,“劳你抽出自己的休息时间来照看我,当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慕江吟也只是淡淡的落下了一句,未回过头去瞧她,“若你的病不能快些好,我怎么可能快些协助我们去调查裴书臣。” 她的言语之间还是在强调着相互合作共利的事情,便好似她的这一份体贴入微的照顾,也是另有目的所在。 虽然她口上是这样说着,可是有些事情孟如锦的心中终归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倘若真的只是为了合作共利,那她大可不必费这样的心思,专程煲粥来送给自己。 她会体贴得这样细致,分明就是有真性情在的,或许她的心中还沉积着对自己的怨恨,不愿同自己将心房打开。 孟如锦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她又看向了慕江吟,轻声问道:“你三天两头的到这里来照顾我,你家里的人不会怀疑什么吗?” “这个无需你来担心。”慕江吟只是语气平平道:“对他们我自会有交代的,你只管把你的病养好便是,其余的事情都无需多想。” 说着,她又为孟如锦掖好了被子,并又压了一层被子在她的身上,叮嘱道:“这房子不保暖,夜里更透寒。你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免得病情再复发。” 孟如锦抬起了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的容颜,被她这样细心地关怀着,便是再严寒的天气,都让她感觉不到半点寒冷,这种被认真体贴的感觉,是任何身体上的温度都取代不了的温暖。 万万不曾想,这一份罕见的温暖,竟然是这个从小就被自己弃之不顾的女儿所带来的。 为他掖着被子,慕江吟头发上的发丝不觉垂落了一缕,她自己却也没有发觉到。孟如锦就这样望着她,好似那一缕柔肠化作千千结。 她竟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轻轻触碰到了慕江吟的肌肤,对她将那一缕发丝掖到了耳后。这一点亲昵带着些不由自主,却也触发了她心里的那一片如此母般的柔情。 一瞬之间,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惊,抬起眼眸的那一刻,正好对视上了孟如锦的双眸。 她的心中本是带着些幽怨的,可在那一瞬之间,却也不觉有一丝渗透着温暖的涟漪,在她的心中缓缓荡漾了开来。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之中停滞了住,一时之间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当她反应了过来的时候,心猛然一惊,立刻躲避开了孟如锦,并向后退了好几步,与她再度保持起了那距离。 她顿时之间有些慌神,以防孟如锦发觉些什么,她连忙背过了身去,装作正在整理桌子上的那些茶碗勺筷。 孟如锦也察觉到了她的有意躲避与疏离,心里顿时之间弥漫起了一阵阵失落,这也终归无可奈何,只得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默默将那一声叹息凝结在了心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八) “你好好休息,我该回去了。”慕江吟也没有再在这里多耽,将东西收拾了好,最终只落下了这一句,告别的话便离开了民居。 出门之时已是夜色阑珊,望着天边的那一轮幽月,她的心中起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复杂。 沉默着对望那苍茫的夜色良久,只觉着颊边泛起了一阵潮湿之意。用手一摸方才察觉,原是在那心丝千结之中落下的点点泪水。 有着慕江吟时常到民居中去为孟如锦送补品和照顾,孟如锦的病情渐渐好转了些,但却仍然尚未痊愈,还得需卧床静养些时日方才能够下地行走。 这些天,慕江吟常常抽出工作之余的时间,在家中为他做些饭食,并在晚间时间到民居中去带给她,有时候怕她自己一个人会照顾不好自己病情加重,甚至也在民居之中留宿过。 她过到那边的时候,也只是给她送些吃食,并为她换换被褥,从没有和她闲话过一句。 便是孟如锦想要同她说上几句或是动作对她有一点点越过界限,她便会立刻躲避,未曾与他有过半点亲近。 她口上说着的,为了他能够快些好转起来,并协助着自己来查明有关裴书臣的事情,才会这样细致精心地呵护她,心中的那一点惦念,她从来都未肯承认。 那些积压在心底那多年的怨气,终究是不可能散去的,哪怕是孟如锦有意回挽,这十多年来的不管不顾,也不会让她动摇半分。 他在私底下与孟如锦相见的消息,他并没有告诉慕靖慈和沈欣茹,一则他们已经为着那些流言蜚语的事情烦忧不已,她不想再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给他们烦上再添乱。 二则慕靖慈和孟如锦到底是前夫前妻,这期间的纠缠关系颇为复杂,而沈悦如又视自己为亲生之女,如若让他们知道自己私下里去与生母相见,也恐会牵动他们的情绪,因此,便先瞒了下来。 每当到孟如锦那边的时候,他便同家人说是学校里面有事情,她到学校去陪伴学生,这个理由听起来合理,倒也未尝不会骗过他们。 这一天,慕江吟还是在完成了学校所有的工作后,请了一会儿的假提前回家,并买来了鸡肉煲了一锅鸡羹,盛了几碗放在了桌子上留给父亲和沈欣茹,自己则带走了一碗放在了饭盒中,准备去送给孟如锦。 慕靖慈也在家中,路过大厅的时候,慕靖慈正和沈欣茹不知道在谈话着什么,看见慕江吟要出门,慕靖慈便叫住了她,“江吟,这么晚了,你带着饭盒要到哪里去啊?” “啊,爸爸。”慕江吟回过了头来,只是找了一个借口搪塞,“我在学校那边要给学生补课,顺道给他们带些晚饭过去。” “还要补课啊?”慕靖慈眉心动了一下,站起了身来,似乎对此事有些疑心,“怎么这些天你总是在晚上去学校给他们补课,下午的空余时间难道不够吗?” “学校离家的距离不近,你为何还要再回到家里一趟,难道只是为了给他们带点吃的过去吗?” 慕江吟也看出了慕靖慈对此事有所怀疑,她的心不觉慌了一下,不过又很快从容的应了下来,“啊……是呀。” “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平时也吃不了什么好的,我便也捎带着给他们带些晚餐去果腹。” “好了,时候快到了,不多说了。”她唯恐被发现什么异常,便立刻又匆匆道:“案板上放着煮好的鸡汤,爸爸和茹姨晚上一块吃,就不用等我了,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哎,吟儿……”慕靖慈还想对他说些什么,可她的身影却早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慕靖慈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眉心微微凝了起来,凝思了一瞬,似乎已然感知到事情有所异常,“欣茹。”他转过身,肃声对沈欣茹道:“你有没有觉着,吟儿这阵子有些不大对劲?” 沈欣茹望了一眼慕江吟离开的方向,也明晓了慕靖慈的忧虑,并转过头同样严肃了起来,“姥爷指的是,吟儿这段时日时常外出?” “嗯。”慕靖慈点了点头,凝声说道:“自从上个月月末起,她便时常没来由的趁休息的时间外出,问她是什么原因,她也没有细说。” “最近这几天,她又是煲粥,又是做鸡汤,并总会带一大盒出去。她说着是要到学校去给学生补习,这是给学生准备的晚餐,可我总觉着不大对劲。” “你细想一想,育才学校开办了那样大的教育资助工程,怎么可能会不给学生提供晚餐。就算真的要晚上留在学校补课,他也用不着花上这么大的脚程,专门回家一趟。” “所以我总觉着这背后似乎有什么蹊跷,也不知她这些天外出究竟是去见了什么人,去做了什么。” 听了慕靖慈的话,沈欣茹凝神想了一想,也觉着事情颇有异常,她目光凝聚了起来,慎声道:“这样看着事情的确有异,她大概是要见什么人,但却不想让我们知道。” “难不成是她谈了恋爱,在私底下瞒着我们,去与那人相会?” “唉,这也难猜啊。”慕靖慈叹了口气,颇为忧愁地摇了摇头,“那些流言蜚语到现在还没算,这几天我一直为这公司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她。”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又怕这傻孩子在外面上当受骗,造成什么不可预估的后果啊。” 沈欣茹凝神静想了片刻,又轻轻拍了拍慕靖慈的肩膀对他宽慰道:“老爷您不必过于忧心,吟儿这个有分寸的孩子,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若老爷您实在不放心的话,就让妾身去查探一下,如若真的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挽回。” 慕靖慈闻言侧过了头来,“查探,你想怎得查探呢?” 沈欣茹轻浅一笑,只是轻轻道:“这个倒简单,下次她出门的时候,我在背后悄悄跟过去看看她究竟去往哪里,做了什么便好。” “这些老爷都不需要担心,您只管去忙公司里面的事情。一切都交给妾身,妾身一定会把这些查的明明白白,并告知老爷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九) “那也好。”慕靖慈心念也只有这种方法可行,便点了点头,“那这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三日之后是一个休息日,这一日,慕江吟无需到学校上课。而这一天,慕靖慈仍然在公司之中,忙着管理经营上的事情未有在家,因此也只有慕江吟和沈欣茹两人在家中。 慕江吟还是在家煲了一碗鸡汤,留了一晚给沈欣茹,并端了一碗盛好放在饭盒中,匆匆离了去。 她的理由仍然是学校为学生设置了课后补习,自己要到学校去为学生补课。沈心如表面上是答应了,让她前去,私下里在她走后,便悄悄跟上了她。 她在背后瞧见慕江吟出了胡同,便拦了一辆黄包车,坐上黄包车向城西的方向走去。她也拦了一辆黄包车,并跟随上了慕江吟的方向一道而去。 到了那郊区里,荒无人烟的民居后,慕江吟才下了黄包车,给了那车夫车费后,便捧着饭盒走了进去。 沈欣茹跟到这里,立刻谨慎了起来。慕江吟着实不是按她所说那般,到学校给学生补课,她独自一个人到这样荒僻的地方,看来事情着实有异常的蹊跷。 看见慕江吟走了进去,沈欣茹也跟了过去,为了以防她发现自己,他躲在了那房子后的一侧,在屋外观察着动静。 从这房子的窗口可以瞧见屋内的环境,这里有一个厅子,三个房间里面的陈设简陋而又破旧,不知是何人的居所。 其中的两个房间内并没有人,只有一个房间里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缠绵病榻的妇人。可屋子里黑暗无光,她又无法瞧清那妇人的面容。 片刻,只见慕江吟推门走了进去,不知道对她说了些什么,便扶着她坐了起来。她又将自己带来的饭盒打了开箱,那碗鸡汤用汤匙舀起一勺一勺的喂给了她。 看到了这一幕,沈欣茹的心中反而松了口气,慕江吟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照顾一个生病的女子,并不是瞒着自己去做什么荒谬的事情。 只是她不禁心生疑惑,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什么不得当的事情,倘若将实情告诉给了慕靖慈,慕靖慈也不会不允,可她为什么要瞒着他们两人,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到这里来呢? 这个女人又是何人,为什么住在这样偏僻荒凉的地方,而慕江吟又为什么花这样大的心思到这边来这样精心的照顾着她呢? 这一切都化作了她心中的重重疑团,但她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在窗口的一侧,默默观望着,窥探她们下一步的动作。 “我瞧着你这几天咳嗽减轻了,感觉好些没有?”屋子里,慕江吟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对孟如锦问道。 她背过了身去,并没有瞧孟如锦,与她对话也还是那样冷冷清清的态度。 “已经好多了。”孟如锦轻声说道,几日过去,她的气色已经渐渐有了好转,气色不再如最初那般苍白憔悴,整个人的精神也照比从前提起了不少。 她微微侧过头,望向了慕江吟那清瘦的侧影,眼中泛起了一丝绵绵之意,“多亏了你这些日子的用心照料,当真是辛苦你了。” 慕江吟未曾理会她的道谢,转回了身来,望了一眼她那已经去除了膏药的脚踝部,又问道:“脚上的扭伤好了吗,现在能不能下地走路?” “已经好了。”孟如锦点了点头,“现下可以走路了,也不再痛了,这些天我也没有再敷膏药,想着是时候差不多也可以停下来了。” 慕江吟瞧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在看到慕江吟的目光转移向这边时,沈欣茹的心一紧,连忙躲到了那墙后,幸而她躲得及时,才没有让慕江吟发现她的身影。 慕江吟只是望了一眼那窗外那丝丝缕缕映在窗户上的朝阳,眸光动了一下,转身对孟如锦提议,“这些天你一直在屋子里养病哪里都没去,现下你的病情好转了,换上衣服出去透透空气,免得在屋里久了会气闷。” “嗯……也好。”孟如锦想了一下,便也应了下来。 慕江吟为她穿上了衣衫,并扶着她出了门,到了屋后的河畔便沐浴朝阳。 “你的脚刚好,小心些。”慕江吟扶着孟如锦极为谨慎,一步一步小心地走着,并对她叮嘱:“这道路不平,你千万别再扭到了脚,已至旧伤复发。” “诶,好。”孟如锦答应着,并扶着慕江吟的手腕,一步一步小心的迈着步伐,轻缓地走着。 这样挽着她的手,近距离的望着慕江吟,看见那朝阳抚摸在她的发丝上浸透了一抹淡淡的金黄色,笼照着她的那一抹倩影,格外窈窕。 孟如锦的眼中不觉泛起了一抹慈爱之色,心中也荡漾起了层层温暖的涟漪,望着面前的慕江吟,竟有些移不开眼。 纵然两人之间还有隔膜,纵然这样相互陪伴的时刻,并不会长久。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够自欺欺人的体会一下有女儿承欢膝下时的温馨与幸福之感。 “坐下休息会儿。”前方有一块平坦的石头,慕江吟扶着孟如锦走到了那里,并轻轻拂去了石头上的灰尘,扶着她坐了下来。 殊不知,沈欣茹正在不远处瞧着,但将她二人走至了这里,她便也跟了上来。 她在树后的一侧看到了正回眸的孟如锦,当她看清她的容颜的时候,不由得心内大惊,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确实是孟如锦的面孔,只不过没有了昔日里的雍容华贵与骄傲的神气,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便得以瞧得清清楚楚。 可他怎生也没有想到,被慕江吟悉心照料着的人,竟然是自己丈夫的前妻,是那个在她儿时便弃她而去的亲生母亲。 孟如锦如何会沦落为这般天地,慕江吟明明对她心有怨恨,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背着家里人独自一人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去呵护她,照顾她? 这一切都令她匪夷所思,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人,于是他便从术后走了出来,向他们的方向再度走进了几步,试图着看清她的面孔,方再确认。 第一百八十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十) 忽然之间,一阵冷风拂过,落在了孟如锦的衣衫上,不由得使她的身上贯穿了一阵凉意,她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并打了个寒颤。 慕江吟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并替她拢了拢衣襟,又对她道:“这天有些转凉了,回屋里休息,免得在这里再受了寒。” “嗯。”孟如锦点了点头,并握着她的手站起了身。 慕江吟扶着她本如寻常般转过身,可谁料这一转身,抬眸之间,却刚好瞧见了沈欣茹的身影正在三尺之外望着她二人。 六双眼睛,三两相望,无一不是震惊不已。 慕江吟不曾想会在这里瞧见沈欣茹,沈欣茹确认了那人便是孟如锦后也不觉心中大骇。 “茹姨,你……”慕江吟松开了孟如锦的手,镇静且怔然地看着沈欣茹,茫茫然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欣茹的目光在孟如锦与慕江吟的身上环视了一周,眼中的骇然仍未可消除,“江吟,你和裴夫人……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六双眼睛交织着各自不同的目光,千头万绪并不知该如何解释,也只得陷入了阵阵难言的沉默之中。 慕江吟既知不可能再瞒过沈欣茹,便也索性不在隐瞒,事出复杂三言两语无从解释得了,大便也只能够将沈欣茹请到民居之中,慢慢向他解释着事情的起因经过。 “你先在这休息会儿。”慕江吟将孟如锦扶到了房间里,将她安顿好后又道:“我有话要和茹姨说,一会儿再来瞧你。” “嗯。”孟如锦只是点了点头,她自知关乎慕家的事情自己已是外人,无从插言半句。 “我们出去,茹姨。”慕江吟被沈欣茹道了一句,并轻轻拉过她走出了房门,将这扇门关了上,并与她一同到了大厅里。 与沈欣茹两两相对,她满腹的话语悬在口边却不知该怎样同她开口,又恐会惹她伤心,又恐自己言语有错,踟蹰之间却也只是黯然沉默。 沈欣茹从头至尾到一直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并没有因为看到慕江吟与孟如锦在一起而暴跳如雷或是怎样。 她向来就是这样一副温和的性情,甚少同人发火气,慕江吟揣测不到她心内的情绪该当是如何。 但见慕江吟面有难色,沈欣茹大抵也猜到了她那复杂的心绪,“来,江吟。”他依旧是那温和的模样,先看了口,拉过了慕江吟,坐到了厅里的沙发上。 她轻轻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声音也温和如初,同她缓缓说着:“你自从上个月的月末便经常外出不归家,虽然你给我们的理由是到学校去给学生补课,但这个理由并不成立,我们对你的行踪也早就有所怀疑了。” “我跟你爸爸都有些担心,生怕你会受人蒙骗,或是受到伤害。所以今天在你外出的时候,我便跟你一同来到了这里一探究竟。” “我把能想到的都猜测了个遍,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所看到的人竟然是裴夫人。” 她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地握住了慕江吟的手并拍了拍她的手,给予她温暖的依仗,继续问声说着:“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做事没有头尾的孩子,你这样做肯定是有你自己的理由。” “我想听你亲口来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裴夫人会在这里养病?而为什么照顾她的人会是你自己一个呢?” “茹姨……”慕江吟抬起头来,望着沈欣茹那温柔且真挚的面色,心中不觉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愧疚。 她既然肯这样理解自己,并信任自己,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欺瞒她呢?她终是把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都细无巨细的说给了沈欣茹。 “……我和闻少爷原本是到这里来讨论关于公司的事情,那天早晨发现她躺在这里实属偶然。她被逐出了家门,又病又伤,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依靠,如果我们不管她,只怕她真的熬不过去。” “我们不能够做见死不救的事情,哪怕这个人不是她,任何一个人,我们都会把它收留下来的。” “她来自于裴家,定然知道一些有关裴书臣的事情,她说愿意协助着我们一同调查着她和我父亲被陷害的事情真相。” “只是她患了很严重的肺炎,并且身上还有伤,现在无法协助得了我们做任何事情。她的病不能够在一时半刻之内恢复过来,也只能够留在这里暂时将养着。” “闻少爷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们也不能够派下人过来照顾她以免打草惊蛇,我也只能够抽出空闲时间过来看一看她,让她快点恢复。” “原是如此,就是这样一回事,害得我虚惊一场。”沈欣茹明晓之后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也松了口气,却不觉对慕江吟有些怨怪,“若是如此,你早说便好,又何必想出各种理由来隐瞒我们。” “我和你爸爸又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不是与你不利的坏事,又哪里会阻碍你呢?” “我……”慕江吟的眼眸缓缓垂了下来,声音也降低了几分,那些难以启齿的话,也只能够小声道来,“她和慕家的关系特殊,前些天又爆出了那样的绯闻。” “我怕爸爸知道我来这里后会多想,我也怕……我也怕茹姨你会多心。” “嗐,这有什么可多心的。”沈欣茹只是轻轻笑了笑,在她的脸上并未看到丝毫介意的神色,我拍了拍暮江吟的手,望向她的神色还是那样温柔如斯,“你又没有去做什么背叛茹姨的事情,茹姨怎么可能多心?” “她终归是你的亲生母亲,这血溶于水的起源是无论怎生都不可能割舍得掉的。她遇到了难处,你又怎么可能不闻不问,漠不关心,这是人之常情,茹姨都明白的。” “茹姨。”她抬起头来,看向了沈欣茹,想要开颜,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目光带着些闪烁,踟蹰了几秒后,她方才开口,“我肯照顾她,只是因为她愿意协助我们调查真相。” “她的身体痊愈之后,我们一同完成了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后,我便不会同她有任何牵扯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几分惆怅几分情(十一) 她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眸光中散发着一丝微微的锐利,声音也更多了几分坚硬,“她是裴家的夫人,并不是我的母亲,该了断的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了断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疼爱我的人,只有爸爸和茹姨,你们才是我要孝敬要报答的人。对我并没有什么恩情,她有她的家庭,我也有我的家庭,各自安好便罢了,我与她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关联。” “唉,孩子。”沈欣茹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抚摸上了慕江吟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眸,深切而道:“你的心思,茹姨都能够看得出来,虽然你口上说着与她不再有牵扯,但实际上你的心里还是挂念着她的。” “如果你真的只是为了目的才收留她,你又哪里会为她煲粥,还专程到这里亲自照顾她。” 听得了沈欣茹的话,慕江吟的心不由得颤动了一下,她这一番话好是直触到了她的心事,将她蒙在心中的那一块布撕了下来,无法将怀在心中的那一份心绪掩盖得住。 越是解释,便越是掩饰越是掩饰,便越是自欺欺人,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便也只是漠然低下了头,化作那无声苦涩的沉默。 “其实有些事情,你不用非要求一个因果。”沈欣茹自是明了她的心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在她的耳畔开导着而道:“茹姨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好孩子,她毕竟是生于你的生身母亲,那你也尚且有着三年的养育之情。” “就算你怨她又怎么可能会对她一点点的情感都没有,你倒也不必非要追根究底,既然心中有所牵挂,那便多陪伴着些她。” “纵然这些年来她没有陪伴在你的身侧,可你到底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对你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点的感情。” “她经历了那些事情,也受尽了苦楚,这个时候或许你的陪伴是对她最大的安抚。你也不必非要和她断绝了什么关联,毕竟血浓于水的亲缘是断不掉的。” “你也不用顾忌我们,这些我和你爸爸也都能够理解的。” 听得了沈欣茹的这一番话,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酸,眼底升腾起了一片淡淡的湿意,泪水经有些不受控制地从眼角落了下来。 “茹姨。”她轻轻依偎进了沈欣茹的怀中,将他的怀抱当做了依靠,这一次没有在掩盖心中心绪。 她吸了一下鼻子,哽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明明是恨着她的,恨她当初为什么那么狠心抛下了我和爸爸,恨他这么多年来在裴家养尊处优,却一直对我不闻不问。” “但是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还是忍不住会想她。我从没有亏欠他一分一毫,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心里还是放不下,还是想去照顾她。” “但只要一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我心里的怨恨终归抹不去。我不想就这样轻易原谅了她,更不想日后陪在她的身旁,但有时候还是免不了会念着她。” “我……茹姨,真的很矛盾,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别哭,孩子。”沈欣茹轻轻为她擦失去了眼角的泪水,将她拥入怀中,耐心且温柔地对她说道:“你现在的心情茹姨都能够理解,你心里惦念她,但却还是抹不平对她的怨恨。” “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当初的事情确实对你的心灵造成了伤害,想要原谅他,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你也没有必要去想那么多,也谈不得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瞧着她对你是有感情的,她也渴望着同你亲近。” “你若心中还有那一份念想,也不必刻意疏离她,更不必为了考虑我和你爸爸的感受,便刻意同她疏远。” “由着你自己的心去便是最好,其实有时候爱比恨更容易,恨一个人会让你痛苦,让你难过,但如果选择将恨转化为爱,你心中的阴霾便会尽数散尽。” 慕江吟的眉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抬起了头,望向了沈欣茹的双眸,眼中带着些许淡淡的茫茫然,“茹姨,你说……爱比恨容易?” 这话她听得模棱两可,对这其中之意,似懂非懂,却又无法将其渗透。 沈欣茹也未曾与她多解释,只是轻轻为她抚了抚额角的发丝,声音平缓而道:“恨会让人变得痛苦,但爱不会,可能你渐渐就会参透。” “好啦,这些事情如意就不和你多说了,总而言之,有着你自己的心。”沈欣茹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呼了一口气,“本来我还一直为你的行踪不定而担心,现在知道你到了哪里是做什么,我也就放心了。” 她停顿了一下,面色更为郑重了起来,继续而道:“吟儿,今天的事情,我觉着应该和你爸爸说一声,以免他还在为你的事情担心。” “你爸爸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他并不会因为这事而怪你的。日后还要共同对付裴书臣,咱们这几人免不了还要会面,这些事情还是趁早与他为说的好,便也能早些拿定主意。” 慕江吟沉思了一下,觉着沈欣茹的话并不无道理,便也点了点头,“好,那就请茹姨您帮我和爸爸说一声。” “好。”沈欣茹点了点头,“等我回去就跟你爸爸细说,你这些天要看她,就尽管去,也不用再想方设法找什么借口了,省得累人又累心。”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望着沈欣茹,目光之中含满了感动与感激,并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茹姨,谢谢你,从始至终你一直都在理解我帮助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傻孩子,和茹姨说什么感谢呀?”沈欣茹轻浅地笑了笑,面容和煦如春风,“虽然茹姨没比你大多少,但茹姨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的。茹姨要是不理解,你理解谁呀?” 二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这一副温馨的画面在这老旧的厅子里,宛若一道绚丽的风景线。 第一百八十二章 忍泪相逢在今宵(一)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孟如锦在门的夹缝之里,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却不觉一阵淡淡的惆怅与苍凉弥漫在她的心间化作了那不可言的酸楚,慕江吟在面对沈欣茹和自己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在自己的面前,她纵然肯照顾着自己,但却从不肯与自己多言语,便是说上一句半句也是格外漠然的态度。 哪怕自己对她有一点点的亲昵之举,她也会避之不及,不可以与自己有半分亲密。 可在沈欣茹的面前,她却是如此小鸟依人,连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充满了和煦的。她同她无话不谈,与她之间的亲昵也没有半点不自然。 她们不是母女,但却好似比母女还要更亲密上几分,这一幅温馨的画卷落在孟如锦的眼中,竟是格外刺眼。 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啊,可她对自己却如同对外人一样漠然疏离。偏偏那与他没有半点血缘之亲的人,却成了她最信赖与她最亲密的人。 这极大的反差,又怎能让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点的酸楚与难过? 可若细细想来,又能怪得了谁呢? 是自己在她幼年之时便弃她而去,未曾参与过她的童年与青春,而恰恰是这个与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如母亲一般呵护着她,伴她成长。 也许自己没能带给她的爱与陪伴,便是由这个女子带给她的,她又怎么可能与她不亲近?而自己又有什么好怨怪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在慕江吟的精心照料下,孟如锦的肺炎终于得以痊愈,是时候一切也该归于正轨。 自从出了慕靖慈于孟如锦之间的绯闻后,慕氏公司的状况便陷入了低谷。这些天来,尽管有慕靖慈的尽力维持,可情况还是没有见得太多的好转。 另一旁,裴氏集团还在花着大量的精力来打压闻氏公司,两家公司之间那无硝烟的战争仍然打得火热,目前已经有好几家小公司被裴氏公司所吞并。 裴书臣的主要精力都花在了打压闻氏公司之上,这段时日并没有顾及到慕氏公司。但现如今,慕氏公司的状况也是岌岌可危,倘若裴书臣稍稍动一动手指,慕氏公司便极有可能灰飞烟灭。 这一时刻,一切都不能够再做停留,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断裴氏集团的阴谋。因而裴氏与闻氏准备联合到一起,商量出一个良策来对付裴氏集团。 经过了各种权衡后,慕靖慈决定在慕公馆召开一个小型的会议,将闻函初和孟如锦一同请到家里来,几个人一同商量着对付裴书臣的计策。 彼时,孟如锦已经痊愈,得以出门走动。以防被人发觉异常再引发流言蜚语,慕江吟只能够在夜深人静无人注意之时,将她改换了一身穿戴,暗中将她带到慕公馆。 “进来。”慕江吟将孟如锦迎了进来。 孟如锦抵达慕公馆的时候,闻函初也已经到此。慕靖慈与沈欣茹坐在正方的座椅前,所有的人都在等候着她。 她解下了遮挡住面旁的围巾,望见了身侧的慕靖慈与沈欣茹,三人相对,不觉令她有些赧然。 她将目光回避了过去,不敢于同两人直视,却也只能够依照着礼数同他们微微俯首示意,“慕老爷,慕夫人。” “裴夫人请坐,不必多礼。”慕靖慈的神色倒是如常,他一心想着,正是也无暇顾及其他,邀请孟如锦坐了下来,并肃起了神色,直言而道:“裴夫人,您无需拘谨。我听吟儿说,你此番遭难,都是因裴书臣所致。” “这样说来,当初你我一同被骗到咖啡馆引发的舆论,也多半有可能是他从中策划好,并存心设计陷害的。” “现如今,他在上海滩的权势越发庞大,已经到了无人能够制衡的地步。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会吞并所有的公司,并在上海滩作威作福,因而,我们不能够坐以待毙。” “今日我们夫妻二人将您与闻家少爷一同邀至寒舍,一同商量,并研发出一个合理的对付他的计策。”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凝聚了起来,脸上的严肃之意更深了几分,对孟如锦相问:“您曾经在裴公馆与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想必您对他每日的行踪也更为了解。” “那么我们想先向您发问,那些日子您是否从他的行动之中发现什么怪异之举,或是说,您是否能够想到什么对付他的良策?” 但见慕靖慈对他言语如常,也未曾有半点顾及到旧日里之事,她便也将心里的那一点顾忌放下,同样严肃了起来,回想着往日里的事情,细细地说着:“一开始的时候,他一切都是如常,我家老爷在世的时候,他一直对我们极为孝敬,处处言听计从。” “便是他刚回国的时候,我心中对他曾存有过成见,他也未曾对我有过半点忤逆仍然当做嫡母一样恭敬。” “我只当他本性温顺,久而久之,便也放下了对他的成见。后些时日,他渐渐对生意经营轻车熟路,我家老爷也对他格外器重,将公司的大权都交由他的手里。” “在我家老爷刚刚病逝不久的时候,他也未曾有过什么异样之举,对我的态度也没有什么改变。” “可是在过些时日后,裴氏公司的所有权利都转移到他的手里时,他好似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他成了裴家的一家之主,便也再没有将我和书雪放在眼里。” “他将书雪下嫁给了公司里一个打杂的低层员工,说是嫁给身旁的人好关照,而实地里,却是在羞辱她。他还派下人到那边看守着,限制了我们的自由,不允许我们母女相见。” “而后便发生了我与慕老爷您之间的事情,随后,他便以我败坏了裴家的门风,不能够容我在裴家为由,将我净身出户,赶出了裴公馆。” “若不是那天被贵府上的小姐与文家少爷相救,只怕我早就一命归西了。所以我怀疑,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这样的计划。” “当初他对我们恭敬孝顺,也绝非出自于真心,而是本就怀有着极大的野心和目的。或许今时今日他所处的地位,才是他从始至终所向往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忍泪相逢在今宵(二) “那便是如此了。”慕江吟凝起了神来,同着一众人说道:“他这个人的心机极为深沉,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曾被他蒙蔽。” “当时他决意出资教育工程建设,我原当他是好意,却不想后来他的本性直接暴露。他的外表和那些是截然不同的两番模样,所以很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抱有着这样的目的。而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便也不再屑于在你们的面前去做伪装了。” 她轻吸了一口气,又转过了身来,慎重地对孟如锦又问道:“你刚刚说你怀疑裴老爷的死与他有关,你是根据什么所怀疑的,或者是从他的身上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孟如锦一边回想着,一边凝神说道:“我家老爷患病前的那些天,一直在公司里关于他的身体状况,我知道的并不多,而那段时日,一直都是裴书臣近身在他的身旁的。” “当时没有任何一人称我家老爷患病,可他却猝然晕倒,当被送到医院急救时,医生所下的诊断便是他病入膏肓。” “这一切来的太急,急到让人无法接受,而我家老爷刚去世,裴书臣便独揽大权。更让人觉得可疑的是,老爷去世之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便是裴书臣。” “之前我也不相信姥爷生前那么器重他,他会对老爷做出图谋不轨的事情,可是看着他现在的所作所为,我更不相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所以我怀疑是不是他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很有这样的可能。”闻函初细细听着她的叙述,分析着道:“他能够把他的亲妹妹折辱下嫁,又能够陷害嫡母,将嫡母置身于绝境之处。以他这般阴毒的手段,又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加上您说那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公司里近身服侍裴老爷,他便更为可疑。” “裴夫人,你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发现?”慕靖慈又对她问:“比如说,他在公司里的时候与裴老爷都发生过什么事情?裴老爷在患病住院之前,身体状况是否有什么预兆?” “你仔细回想一下,我们是否从中还能够找到什么别的线索?” 孟如锦搜寻着脑海之中的记忆,努力的回想着当初的一系列细节,忽而他的眸子一颤,好似想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立刻抬起了头,慎声道:“还有一件事情,当时未曾在意,但现在想来,也有可疑之处。” “我家老爷刚刚辞世不久后,我听他手下的秘书说,他因吸烟而咳了血丝。那天,裴书晨刚好在此,是他请了位大夫亲自登门来为他诊治。” “那大夫所言,咳血并不是因患病所致,而是在排除体内残余的毒素,因此无需担忧。后来我家老爷也曾多次咳血,但因为那大夫的话,便也没当做一回事。” “我也曾听公馆里的下人说,裴书臣成亲自派人到杭州带来了几副上好的毛尖茶,说是每天早晚各泡上一壶喝下,便能够清除因抽麻袋烟而导致的肺部积尘。” “那段时间我家老爷听了他的话,每天都在喝着毛尖茶。我不吃毛尖茶,是否有着那样的功效,但茶叶总归于身体无害,便也没有过多在意。” “不过现在想来,这两件事情都有可疑之处。会不会那毛尖茶是导致我家老爷患急症的始作俑者,而那天那个大夫也并非是真正的大夫,而是听了裴书臣的话来奉命办事的。” “果真如此?”闻得此言,闻函初的目光凝聚了起来,脸上满是慎意,“看来有些事情的确是我们小瞧他了,如此说来,裴经理的死的确和他有所关联。” “我们必须要先一步把这些事情调查清楚,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做了弑父夺权的事情,才能够进一步去对付他。” “裴夫人。”他面色慎重,又一次对孟如锦问道:“你暂且知不知道什么较为有力的证据,能够立刻证明你的怀疑的确属实?” “如若不然的话,这些也只能够是我们的凭空猜测,是没有办法用这些将他打垮的。比如说那个大夫是从何处而来,现在又去往了何处?家中是否还存有那些毛尖茶?” 孟如锦颇为无助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证据,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那个大夫我从未见过他从哪里来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自从我家老爷去世后,家中上下都被他重新整顿了一遍,那些废弃的东西早已被他丢去了,毛尖茶自然也没有再留下。” “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她的眼睑之处止不住的颤动了起来,好像被勾动了什么情绪而来。 她的脸上带着些张皇和局促,望了一眼闻函初与慕江吟,又望了一眼慕靖慈与沈欣茹,翕动动了几下,却又将自己的目光回避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终究没有从口中吐出什么话来。 慕靖慈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异常,当即便慎重了起来,凝声而问:“裴夫人,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没有说?” “这个时候大家就都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了,如果不找到充足的证据,是没有办法除掉他的。” “我……”孟如锦踟蹰了一瞬,脸上带着些犯难之色,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片刻之后,她才将头抬了起来,眼眸之中含了几分怵意,“并不是我,而是……而是书雪她……” 说到这里,她的话音又止了住,低着头,手指颤抖了起来,甚至连手心都已经在握着衣角之下溢出了汗水。 见得她此般模样,沈欣茹也凝起了神,“莫非是令爱知道些什么?如若当真如此,那便得立刻请令爱到寒舍前来,我们必然要集齐所有的证据,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扳倒那恶人。” 孟如锦脸部的肌肉抽搐了起来,顿时之间,一行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溢了出来,她立刻站起了身并重重跪倒了下来,“慕老爷,慕夫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忍泪相逢在今宵(三) 面向这一众人,眼中皆含满了虔诚的乞求之色,“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她现在自身难保,我是没有办法带她来到这里的。” “哎,你这是做什么?”慕靖慈不由得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道:“有话慢慢说,咱们是在商量事情的,你别激动啊。” 孟如锦的泪水仍然在不停的坠落着,她并没有起身,眼眸之中含着绝望的悲痛,“我实在是有太多难以启齿的痛楚了,我与书雪见上一面难如登天,我无法保护的了她。” “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我更没有办法救她出来,我只能够求求你们,我说你们救救她,不然的话,她这一辈子就要被毁掉了……” 慕江吟看着她这副模样,在奇异之余,却也不觉生出了些莫名的心酸,“你先起来。”她走上前了一步,轻轻将跪在地下的孟如锦扶了起来,并耐心对她道:“你慢慢和我们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裴小姐在哪里?又经历了什么?你这个样子,我们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又怎么能够救得了她呢?” 孟如锦在慕江吟的搀扶下,坐到了贵宾椅上,平缓了一下情绪后,方才抬起头来,眼中仍然含满了悲怆。 “诸位。”说话之间,她的声音中难免还带着些哽咽,她吸了一下鼻子,才用着那含满了悲楚的声音开了口,“书雪早在三个多月之前,就被裴书臣嫁出去了。” “可那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嫁人,是裴书臣为了羞辱她,折磨她,才为她安排了这样一桩婚事。” “他给书雪选中的夫婿是公司里最下层的搬运员工陈大龙,那男人粗鄙又贪婪。他的生长环境和书雪截然不同,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个人结为夫妻,根本不可能过得幸福,书雪嫁给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好过?” “非但如此,裴书臣还打着低调节俭的名号,将婚宴设置的格外单调简陋,甚至连嫁妆都没有给她预备。” “婚后把他们的婚房安排到了一个偏僻的郊外,派两个下人过去说着是伺候他们,实际上,不过就是看管着书雪,限制着书雪的行踪。” “而我在这一旁的行动也全部被她限制的住了,他不允许我们母女二人见面,我的女儿在那边如何是受了什么委屈,亦或是想家了,我都无从得知。” “自从她被嫁出去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与她见过面,甚至连关于她的半点音讯都杳然无知。可我真的没有一点点的办法,我这个无能之人,只能坐在那里空担忧,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越说着,便越是心痛,话音到了最后,泪水又一次止不住的从眼角落了下来,化作了那无可奈何的悲痛。 “竟有这等事?”听完了孟如锦的这一番叙述,慕江吟也是震惊不已,“我当裴小姐的出嫁,或许是一场联姻,就算再不济,也终归是要被重视的。” “难怪她出嫁的事情一直没有上报纸新闻,原来竟是这样的一场婚事,裴书臣对自己的妹妹做出如此之事,当真是荒谬绝伦!” 孟如锦沉沉地闭了一下双眼,又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静默了几秒后,塌方才将双眼睁了开。 “慕老爷,慕夫人。”她虔诚的望着慕靖慈与沈欣茹,又将目光落在了慕江吟与闻函初的身上,眼中含满了真挚,“其实我想说的是,总觉着书雪或许是知道些什么,只不过还没有同我说就被嫁了出去……” 听得此言,慕江吟的心一紧,连忙走近了她,并慎声问:“莫非是她知晓裴书臣先前的所作所为,且手中握有证据?” 孟如锦仔细地回想着当初所发生的事情,凝神说道:“我总是感觉她知道些什么,但又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有些话想说但却又不敢说。” “在我家老爷头七的那段日子里,她时常精神恍惚,整个人的状态也与平时不大一样,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模样。” “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是到了我的面前,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问她是怎么了?她也没有同我说什么,只是说因为父亲的猝然离世,让她觉着无法接受而心里难过。” “当时我也未曾过多在意,只当是她从未经历过亲人离世,因而一时间接受不了,才会如此,我也只是对她安抚了一下,便作罢。” “但是后来,我们在与裴书臣在一块的时候,她又是格外局促不安,像是在恐慌着什么。还记得有一天我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和我说,她觉得他父亲的死有所蹊跷。” “我问她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她刚想对我说明,便正撞到了裴书臣。裴书臣跟我说她的这些怀疑也曾经和他说过,这些事情的真相,他们也正在调查着。” “书雪也说的确如此,那个时候裴书臣也没有变得像现在这样对我,还是毕恭毕敬的,所以当时我便也相信了他的话。” “我对公司上的事情所了解的不多,因而便没有过多去询问,只是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兄妹两人,让他们一块儿分析探讨。” “可谁老爷的头七刚刚过去没有多久,裴书臣便立刻性情大变,也就是在那时,做出了将书雪下嫁给陈大龙的决策。” “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我并没有过多在意,只当是寻常。可是结合着现在的这些事情,再度回想,我当真觉得每一件事情都细思极恐,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 “细细想来,当时书雪的各种奇异的反应也存有蹊跷之处,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她真的知道了些什么,而又受到了裴书臣的威胁,所以一直迟迟不敢同我说。” “而裴书臣之所以会那么快的将她嫁给陈大龙,这其中是不是也包含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不乏有这个可能。”闻函初听了他这一番简述,整个人谨慎了起来,“有些事情可能并非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单纯,您说书雪当初会有那样的状态,如若您说的都是真实的,那么她很有可能是受到威胁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忍泪相逢在今宵(四) “我可以对天发誓。”孟如锦在眼眸之中尽是真切,并举起了右手对准了上方,“我刚才所说的绝无半句虚言,倘若此言有假,我孟如锦必定天诛地灭。” “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那苦命的书雪。”想着裴书雪她不觉心酸地落下了泪水,央央祈求着,“我知道她从前做过一些对不住你们的事情,我也没有颜面去求你们救她,可是就连我自己都已经走投无路,我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纵然我很想把她救出来,但我真的没有为了让你们救她而编造出那样的谎言。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是能将她带到我们身边,真的能够协助我们完成对付裴书臣的计划。” “她在那样一个地方被限制了自由和一切行动,她是温是饱,甚至是生是死,我都无从得知,只要你们肯将她救出来,就算让我为了报答你们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倘若有幸能够让我们母女二人得以相见,我定会叫她为从前的所作所为向诸位道歉,并叫他配合着我们一同调查事情的真相的。” “求求你们了,真的求求你们了,现在我也只能够求你们救她了。” 她祈求得恳切,怀着的是一腔热切的爱女之心,那愧疚而又不得已的模样着实叫人动容。 慕江吟在一边,静静地望着,却始终没有发出一言。 但见她为着裴书雪这样低三下四的去祈求从前她不屑之一顾的前夫,想来定是将裴书雪这个女儿摆在了她心中极为重要的位置上。 这一幕自己看在眼里,又怎么能够没有一点点的心酸失落,纵然自己也是由她所生,可与裴书雪在她心中的位置却是天差之别。 她用在裴书雪身上这一番热切的母爱,是自己永远都不可企及的。 “唉!”慕靖慈沉默了片刻后,却是颇有些犯难地叹了口气,“裴夫人,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同情令爱的遭遇,但不是我们不肯相助于你,只是这件事情若叫我们去做,也着实是难煞了我们。” “裴书臣现如今掌管着整个裴氏集团,不是我们这区区一个小小的慕氏公司能够企及得了的。而你说他们的那一边派人盯着,你的女儿没办法出得来,我们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去抢人。” “如果真的被他知道了,那我们所有的计策就都白费了,若搞不好,只怕整个慕氏公司都会为此受到牵连,这是我们没有办法去赌的。” “唉,是啊。”沈欣茹也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裴夫人若是能帮助你,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 “可这件事情所牵涉到的关系太过于复杂,我们现如今连自身都难保,只怕是真的没有能力去将她救出来。” “啊……”闻此言,孟如锦的心一沉,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顿时之间陷入到了一阵一跌进谷底的绝望。 “那我的书雪……”她那无力的泪水从眼眶之中落了下来,“那我的书雪便是永远不能从那个牢笼中逃出来,我们母女永远也不能够相见了……” 众人谈论之时,闻函初也未曾多发一言,只见他拧紧了眉心,像是在慎重的思虑着什么要紧的事情。 过了几秒钟后,他将头抬了起来,眸中泛着一抹淡淡的光,像是有一丝希望在其中浮动着。“裴夫人,你先别急。” 他朝着孟如锦走了过去,面色严肃且慎重,“其实若想救出书雪,并非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啊,什么?”闻言,孟如锦那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眸之中,瞬间点起了一抹光亮,他当即站起了身,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地望着闻函初,“闻少爷,你是说,能够有办法将书雪救出来吗?” “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将她救出来,我知道她当初做过一些对不住你们的事情,这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不严,我一直都欠你们一声认真的道歉。” “如若你愿意对当初的事情不计前嫌,我愿意欠百百,不会替她弥补当初她犯下的错误,无论叫我为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的。” “裴夫人,你不必如此。”闻函初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并未将此事谈论的太过言重,“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书雪就算再怎样刁蛮任性,可也到底是我从小到大视为妹妹的人。” “两个家族之间的事情,与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无关,她遇上了事情,我又怎么可能真的置之不理呢?” “只是……”说着,他的面色又凝重了几分,眸中的光也汇拢到了一处,“此番行动必须小心谨慎,绝不能够有半点差错。” “倘若将她救出来,也绝不能够让她在外人面前露面,除了我们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被救离了出来。” “如若此事有所泄露,到时候遭殃的,恐怕就不仅仅是我们几个人了。” “这个我知道!”孟如锦认真地点着头,“你们放心,如若能够把它带回来,那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恩典,我肯定不会让这件事情泄露出一分一毫的。” “好。”闻函初点了一下头,明澈的眼眸之中流转着一抹深邃的光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你安心在这里等候便是,那边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第二百章忍泪相逢在今宵(五) 五日后,城西木匠坊。 慕江吟拾起了那一枚印章,将其沾上了红色的印泥,盖在了那白软的纸张上,上面落下的是刻有着裴书臣名字的章印。 她将其拿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眉心微微触动了一下,心中似信似疑,并转过身对闻函初问道:“函初,这样做真的行吗?这个印章能够在他们那帮下人的面前以假乱真吗?” 闻函初点了点头,面色严谨,“如若不出意外,是瞧不出什么差池的。从前裴氏和我们闻氏联合的时候,我见过他们用的印章。” “那印章是用上好的纯白玉所制作,扣印在纸张上的印记也与其他的印章有所不同,所以我们只能够用纯白玉仿一个印章,才能够不被看得出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忍泪相逢在今宵(五) 说着,他将那印章放在了盒子里,并将其扣了上,继而又对慕江吟道:“我们这边有一位老画师有着极强模仿旁人写字的能力,它能够准确无误的模仿裴书臣的签字。” “只要有了签字,有了印章,一切就都不在话下。裴公馆的下人大多也都是没什么学问的,就算认得裴书臣的签字与印章,也不会从中查出什么太详细的端倪,眼而凭着这些,我们是足够能够蒙混过去的。” 慕江吟眼眸中的光闪了一下,大抵已经从中明晓了什么,抬起了头来,对闻函初道:“所以你是想用这个印章请那位老画师模仿裴书臣的字迹来写一封手书,借机把看守在裴书雪新房那边的下人遣走。” “在把他们派走的时候,我们借机去制衡住陈大龙,将裴书雪从中救出,这可是你所想的计划?” “对,没有错。”闻函初点了点头,“我们就是要这样行动,据我所知,裴书臣派在裴书雪新房那边看守着的下人,身上都是有点功夫在的。” “若是凭那一股蛮劲,闻公馆的下人甚少能有是其对手之人,就算能够与其相匹敌,但若惹出了太大的声响,终归是会把事情泄露出去的,到那时只怕会弄巧成拙。” “所以我们也只能够用假印章与假签字伪造一封书信,将那几个下人用调虎离山之计遣走,再借机进去,将裴书雪带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眸光之中又凝起了几分谨慎,“不过我们不能够现在立刻行动,要等到重阳节那天的夜晚。” “过节的晚上,他们多半是要在一块聚众喝酒的。等那时他们的酒意微醺,意识都不大,清醒了,便也更容易去诱导。” “到时候我叫家里一个信得过的家丁,伪装成裴公馆的仆人,把这封信给他们送过去。他们醉了,酒想必也不会多思考什么,在那个时候是最容易将他们派走的。” “待到他们一离开,咱们就立刻抓紧时间去救裴书雪,尽快将她带到慕公馆。并且我们绝不能够在那边留下任何我们来过的痕迹,免得会被他们查出什么线索。” “等到我们离开的时候,那帮下人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晚了。就算他们去禀报裴书臣,裴书臣赶到之时所看到的,也只是没有了女主人的新房,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究竟是谁将女主人带走的。” “好!”慕江吟点了点头,面色一样慎重,“三日之后的重阳节,我们就按照你说的计划行事你!” 三日后,重阳佳节。 暮色四合,夜深人静,一轮弦月当空,带着些淡淡的凄迷之色,夜风拂面,带着些肃杀的凉意。 裴书臣派来的那两个男仆从仍然在郊外的新房那边把守着,裴书雪一个人默默的守在那空房之中,而陈大龙却早已不知了去向,亦无人问津。 “来,兄弟干一杯!” 是夜深沉,又闲闷无聊,刚好逢上重阳佳节,二人闲来无事,便在庭院中闲坐着喝起了桂花酒。 几杯下肚后,两个人都有了些淡淡的微醺之意。 “好了,是时候差不多了。”闻函初与慕江吟带了两个下人一同在他们瞧不到的树后监视着他们,但见时机恰好,闻函初回头而道。 闻函初将声音放到了最低,对慕江吟和那个下人凝声道:“现在他们两个刚刚有了一点醉意,这个时候神志大概是有些朦胧的,正是我们行事的最佳时机。若是他们的醉意再大一些,恐怕我们就难能对付得了他们了。” “这个你拿好。”闻函初将早已准备好的裴书臣手书交到了那下人的手中,并对他慎重叮嘱道:“按照我们计划好的去做,一定要把他们调离这里,千万不能够露出一点马脚!” “是,少爷!”那下人也是个办事麻利的,接过了闻函初递来的手书,便立刻朝着那房屋的庭院走了去。 他穿了一身仿制的服装,与那两个仆从身上的服装正是一个样,足以以假乱真,让人相信他是从裴公馆而来的仆从。 “嘿,兄弟在这喝酒呢!”他装作于他们很熟络的样子,拍了一下其中一个的肩膀,朗声道:“二位今天真的是好雅兴啊,这酒香在三里开外,就已经传到我的鼻子里了!” 那人回过了身,看了他一眼,不觉有些愣神:“你谁呀,哪来的?” “哎呀,兄弟,你怎么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他从容自若地笑了笑,未曾在脸上露出一点异常之色,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同他们而道:“咱们从前可是一块在陪公馆服侍主子的人啊。” 说着,他便伸出自己的袖子,并对照着身旁那人的袖子继续道:“咱们可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呢,一家人怎么互相都不认识呢?” “哦,也对,也对。”说着,他好像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并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我来的比较晚,咱们在一块共事可能没多少日子,你们兄弟俩就被少爷派到这边来服侍了。” “你们俩对我不熟也是正常的,不过我可是记得你们的。你们俩的身手,那才叫一个好,要不然怎么能够被咱家少爷委以这样的重任呢?” 他话说得好听,便也哄得那两个浅薄的仆从格外开心,其中一个饮了一大口桂花酒,并一把拍上他的肩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自家人来看咱们了!” 醉意朦胧之间,他对闻家仆从这自报上来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当真相信了,他是裴家新来的下人。 说着,他便又倒了一杯酒,并递到了闻家下人的面前,豪迈而道:“来来来,今天过节,咱们兄弟几个难得聚在一起,咱几个一块儿来干一杯!” “哎呀,今儿个不能够在这儿喝呀。”闻家仆从用手挡了过去,并拒绝了他,对其笑道:“你看着夜黑风高的天又这么冷,在这喝多不舒坦啊,到培公馆里跟兄弟们一块去,那多爽啊!”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忍泪相逢在今宵(六) “唉,我们兄弟俩可没那个福气啊。”另一个叹了口气,并摇了摇头,“少爷派咱们在这看着娘们,咱们可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开。” “万一咱们走了,那娘们跑了,少爷怪下来了,俺们哥俩可一个都别想好过。这大过节的,俺们兄弟俩也只能够在这儿喝喝酒了!” “诶,今天可不一样嘛!”闻氏仆从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并笑了笑,“今天你们兄弟俩可是得了少爷的命令,回公馆和其他的弟兄们团聚的!” 说罢,他又故作神秘地转了转眼珠,“我呀,就是奉了少爷的命令来把你们俩请回去的,少爷念你们两个在这看守大小姐有功,回头可是要赏赐你们的!” “啊?什么什么?”那人一听,立刻两眼放出了光芒,并凑近了他,急切地问道:“你说少爷说要赏赐我们,少爷要赏赐我们什么呀?真的假的呀?” “当然是真的啦。”说着,他便将已经准备好了的手书呈了出来,并故意诱惑地挑了挑眉,“这是什么,这可是少爷派我送过来给你们俩的。” 他将其翻开,并将上面的印章呈现给了他们看,“这可是咱们少爷的印章,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少爷偏偏给了你们俩。” “少爷让你们回去的话,都写在上面了,你们自己看了便知道,你们回去了,保管有好酒好肉!” “我的妈,真的!”两人不由得立刻激动了起来,其中一个一把抢了过来,仔细地端详着,但见那的确是裴书臣的印章,不由得兴奋地大叫,“这可是天降好运呐,在这儿看了娘们那么久,少爷可算没忘了咱们,这回咱们兄弟可有出头之地了!” 那二人肤浅而又庸俗,并不识得什么文字,只能够记得住那印章的模样。看到了印在上面的印章与他们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便也轻而易举的相信了那手书就是来自于裴书臣。 一听到自己要得到赏赐,便兴奋到了飘飘欲仙。 “好了好了,你们哥俩也别在这儿受冻了。”闻氏仆从站起了身,并推搡了一下两个人,“少爷和家里的人在公馆里等着你们俩呢,可别让他们久等了。” “放心去,这有我替你们接班呢,出不了问题的!” “好嘞好嘞,那多谢兄弟了!”那两人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的话,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瞬间便勾肩搭背的离开了此地。 闻家仆从一直目送着那两个人远去,但见他们着实离开了后,方才对着守候在树后的闻函初使了个眼色。 闻函初会意,便与于慕江吟一同从树后走了出来。 “少爷!”那仆从俯首,向闻函初秉命,“小的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支走了那两人,少爷,您请放心,他两人已经离去,不会再存在任何异常。” “你做得不错。”闻函初满意地点了点头,并道:“回去之后自有重赏,以防再有万一发生,你先在外面守着,暂且不要离去。” “是,少爷。”那仆从应声,并守在了原处。 “我们走,江吟!”说罢,他便拉过了慕江吟,与她一同速速地进了那简陋的庭院之中。 彼时中秋佳节,如陈大龙这般嗜酒成性之人,自然是要约上一众狐朋狗友去胡吃海喝,放纵消遣上一阵的。 自从娶了裴书臣,成了裴书臣的小舅子后,他便生出了一种优越之感,感觉自己比所有人都高人一等。 加上裴书臣每个月都会派人给他送上一笔钱,便给足了他挥霍的资本。所以他总爱在其他的人面前装派头,隔三差五便会请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喝酒享乐,这一日刚好过节,自然也少不了。 纵情宴饮一番过后,他自然是大醉酩酊,归来之时已是夜半时分。 他面色涨红,半敞着衣衫,醉醺醺的走进庭院之中,并一把踹开了门,大声嚷着:“媳妇,我回来了,媳妇!”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难闻的酒气,裴书雪在室内便闻了到,这浓郁的气息不觉让她作呕。 她不由得捂住了口鼻,身上起了一阵极度的不适,对那粗鄙的醉鬼,她自然不愿多予理会,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刻将自己的房门紧紧关了上。 “媳妇,我的好媳妇!”可谁料,房门关上还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便立刻被陈大龙一把推了开,那笨拙的身子直直扑了过过去。 还好裴书雪躲避的及时,才没有被他撞到。 这房门并不带锁,就算裴书雪将其紧紧关上,也终归无济于事。以陈大龙的力气,是不可能推不开这小小一扇门的。 裴书臣为了限制她的自由,哪怕是室内房门的锁都没有为她置办,因而,她也无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独立房间。 “媳妇儿,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怎么不理我呢?”陈大龙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了她的身侧,并扯住了她的衣袖。 只要被陈大龙触碰一下,裴书雪便觉着无比厌恶,她立即甩开了他,并躲到了一旁,“你走开,别碰我!” “哎呦!”陈大龙因为醉了酒而导致浑身头重脚轻,被裴书雪轻轻一甩,便向后跌了个踉跄,并发出一声呻吟。 “好,你个小娘们,我是不是给你点脸皮了?”谁道他竟忽而怒了起来,顿时之间怒眉横竖并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一个箭步上前便一拳打在了裴书雪的头上。 裴书雪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拳,顿时之间,头脑便一阵嗡嗡作响,“啊!”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并用左手捂住了头部。 “你给我过来!”陈大龙又一把将她扯了过去,发起了无状的酒疯,并撕扯住了她的头发,“别在我的面前给我摆那个大小姐脾气,你现在是我陈大龙的婆娘,就得好好伺候我给我端茶倒水听到没有!” 裴书雪被他这般用力扯着,一阵阵发麻的痛传入了大脑神经,感觉自己的整张头皮都似乎要被揪扯下来,她也只能够在痛苦之中用力挣扎着,“你别碰我,放开我,放开我!”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忍泪相逢在今宵(七) 陈大龙到底是被酒精麻醉,便是力度再大,也有用不上力之时,在他那一个不留意之时,裴书雪便趁机逃脱了出去。 她将门拉开,立刻奔向了客厅,欲要逃出陈大龙的魔掌。 可奈何这屋子狭小,她所能逃离的空间也只有那么大,外面又时时刻刻有人看守着,他是没有办法逃脱的,出去的也只能够在这屋子里躲闪。 “好你个小娘们,胆肥了是不是,看你往哪跑?”陈大龙虽然不肯就这样放过他,带着浑身的酒气和重重的奴役,别循着她追了过去。 裴书雪到底身子瘦弱,便是反应再灵敏,可也终归抵不过陈大龙那一身健硕的腱子肉,陈大龙稍稍一用力,便又将他拉扯了过去,重重一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啪!”这声音清脆,又带着些入耳的惊心,霎时之间,裴淑雪的左颊便高高地红肿了起来。 “我看你这个贱娘们就是欠收拾!”陈大龙的眼中透着锐利的光,嘴角的肌肉抽动着,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叫人不寒而栗。 她被陈大龙紧紧拽住了手臂上的肉,疼痛之感不觉袭满了全身,他没有任何力气逃避,也只能够就这样受着。 “好啊好,今天我就让你长长教训!”说着,他便高高的抬起手,欲要发起力来。 裴书雪自知自己逃不过,已经做好了要挨打的准备,她紧紧闭上了双眼,甚至也止不住瑟瑟发抖了起来。 “哎呦喂!”可谁知,她并没有等到那一巴掌,等来的却是陈大龙的一声莫名其妙的呻吟。 随之他的手便松开了自己,脚下的力量没能支撑得住,她整个人向后倾倒了去。 “小心!”幸而被一人扶住,她方才没能跌倒。 她奇异般地回过了头,哪知站在她身侧扶住她的人,竟然是她昔日里最怨恨的慕江吟。 “是你?”怔然之间,她竟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出了幻觉。 “没事儿,别怕。”慕江吟抱住了她那瑟瑟发抖的身子,并在她的耳畔轻声安慰她。 转过头来,但见陈大龙是被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健硕男子制衡了住,裴书雪不会认不出他,便是自己先前没能成得了婚的未婚夫婿闻函初。 “谁没事来坏老子的好事,给我松手,听到没有?”陈大龙被闻函初抓住了手腕,无法行动,不觉在口中怒骂着。 闻函初未曾理会,也未松手,只是侧目斜睨着他冷冷道:“借着酒疯对女子动辄打骂,算什么男子汉!” “你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教训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陈大龙又发起了酒疯,抬起了另一只手,欲要袭击闻函初。 可他这笨拙的身躯又哪里得以是闻函初的对手,闻函初一把将他的另一只手扯了住,并用手掌在他的脑袋上捶了一下。 他未曾用太大的力度,但这一锤下来,陈大龙的头脑便一阵眩晕,从口中发出了一声声语不成句的呓语,“嗯……啊……” 他已经没有了攻击人的力气,闻函初将他松了开,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在原地踱步了两周,便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没事了。”制衡住了陈大龙后,闻函初便立刻奔到了慕江吟的身边,他的面色严肃,仍然未松下下心神。 裴书雪仍在怔然之中未曾回过神,她茫茫然地看了看闻函初,又看了看慕江吟,喃喃而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用怕,我们是来救你的。”闻函初只是简洁且利落的,对她解释了一句,便又谨慎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说罢,他便先带路走了出去,并回头对慕江吟做了个手势,“快走,江吟!” 慕江吟未曾多耽搁片刻,立刻会意,将一件大衣披在了裴书雪的身上,并扶过了她,“我们走!” 说着,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不毛之地。 夜色如漆,三更时分,不闻半点声响,一片茫茫之中,唯有慕公馆的灯是开着的。 孟如锦得知闻函初的计划将在今晚行动,便是一整日提心吊胆,且坐立不安。 一面担心着裴书雪能否被顺利救回,一面也担心着倘若计划出了纰漏,被裴书臣发现了端倪,慕江吟是否受到牵连。 或亲或疏,两个都是自己的女儿,一个都没有办法放得下心中的担忧。 这一晚她无半点睡意,从黄昏时刻他便开始了,那心焦的等待。 三更时分,仍未得到半点音讯,此时此刻的孟如锦已是心乱如麻,在慕公馆的大厅里,来回踱着步,怎生也无法消得去心中的杂乱。 “裴夫人,您不要太过于着急,把心放宽,安心等待着便是。”沈欣茹看出了她的心事,走到了她的身侧,对她轻声宽慰了一句,“江吟和闻少爷说今晚会把裴小姐救出来,就一定不会有差错。” “您也不用担心,他们两个都是有智慧的人,今晚一定会让你们母女相见的。” “可是这都已经过了半夜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呀?”孟如锦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墙上的挂钟,但见那来回摆动着的钟表,她脸上的焦忧之色更深了几分。 “那个地方被裴书臣派的人把守的极为森严,他们真的能够有把握把他们支开,救书雪出来吗?”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没有回来,他们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们为了帮我救书雪,已经冒了极大的风险了,万一他们再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叫我该如何是好……” 她越想着心中便越是慌乱无助,声音也不觉添这些哽咽。 “裴夫人,您……”沈欣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刚想安慰着他些什么。 “我们回来了!”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闻得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听得的是闻函初那有力的声音。 又见慕江吟扶着身上裹着一层大衣,整个身子瑟瑟发抖的裴书雪踏进了门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忍泪相逢在今宵(八) 进门后,慕江吟为裴书雪脱下了那一层大衣,望了一眼孟如锦,眸子轻动了一下,眼中划过了一抹颇为复杂之色。 她却未曾多言,只是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侧过了头,对身侧的裴书雪轻轻道了一声,“快去见你的母亲。” 裴书雪抬起了头,在那幽暗的灯光之下,看清了妇人的面庞。那着实是自己朝思暮想,却终是不得团聚的母亲。 她面容消瘦,容颜憔悴,与昔日判若两人,早已不复昔日里那容光焕发的模样。 不过数月未见,这恰似梦游一般的相见恍若隔世,“妈妈……”她喃喃的唤了一声,哽咽的声音之中浸透满了这数月默默忍受的委屈。 孟如锦望着面前自己日夜牵挂担忧着的裴书雪,她也憔悴消瘦了不少,脸上与头上皆是又红又青肿的伤痕,眼中也再没了昔日里的光泽,取而代之的是忧伤与委屈。 “书雪,我的书雪……”孟如锦换着她的名字,声音也带着止不住的颤抖。 心疼与心酸交织着,这一瞬,她竟不敢上前去将她紧紧拥住,只恐这又是梦境,一经触碰,便烟消云散。 此一刻,无数次在梦里的重逢终于变成了现实。这几个月来所受的所有委屈与苦痛,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泪水,从裴书雪眼眶之中倾泻而出。 “妈妈,我终于见到你了!”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却也无法庆幸的了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与折磨。 她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扑进了孟如锦的怀中,并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妈妈,我感觉我快要死了,我在那边真的要熬不住了……” 她那哭泣声中带着惊天动地的哀怨,任谁听来,都不觉肝肠寸断。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孟如锦也不由得泪如泉涌,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痕,让她拥入了怀中,心疼与愧疚在心中交织着,“是妈妈没用,妈妈无能,妈妈没能护得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凄凄寒夜,惨别后重逢的一对母女就这样相拥而泣。 慕江吟看在眼里,却也有些别样的心酸添在了心底,能够顺利地将裴书雪救出,纵然放下了,她心中紧绷着的那一根弦,可这一幕映在了她的眼里,这无法教她的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孟如锦对裴书雪的母爱,是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这一切自己早就知晓,可却也不知为何,望着她二人母女情深的模样,却将他的心底生出了一股有如针锥般的痛。 她别过了眼不去看,可眼底却还是止不住地生出了些淡淡的潮湿之意,她只得闭上了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能将这一股黯然压制下去。 沈欣茹察觉到了她的失落,默默走到了她的身侧,并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予以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这无言之间的安慰,像是在用心灵向她传递,自己会是她永恒的依靠。 那一股温热渗透进了肌肤,给他那一颗风寒的心中弥漫了一层带着治愈的温暖,她默默回过头,望了一眼沈欣茹那温和的目光,她的关怀让她的心中增添了些安慰。 她轻轻朝着她的身侧靠拢了几分,方才觉着自己的心好受了些。 幸好这些年来一直有她相伴,有她相护,才不至于让她那一颗自幼失去母爱的灵魂,化为残缺之身。 “好啦,裴小姐被救出来了,咱们大家伙的心也都能够放下了。”最终还是慕靖慈先开的言,“忙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都累了,夜这么深,咱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一会儿派下人给裴夫人和裴小姐置办一间客房,裴小姐与裴夫人也是多日未见了,让她们两母女在一块好好说说话,咱们就先不打扰了。” “其他的事情先不急,等一切安顿好了,咱们再想着之后的事情。” “好好。”孟如锦用手背忙乱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将裴书雪拥在了怀里,转头面向了木镜子,并点了点头。 她微微俯首,朝着慕靖慈感激而道:“多谢慕老爷,他日我母女二人必当结草衔环相报救助之恩。” 慕靖慈很快地便嘱咐了下人,为他们母女二人安排好了房间,下人将两个人带了去,孟如锦一直紧紧的握着裴书雪的手,一刻也未曾松开。 此时此刻是个女儿于她而言,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她恨不得将其含入口中。在裴书雪的面前,她似乎已全然无视了慕江吟的存在。 尽管慕江吟在心中反复说服着自己不要过多的去在意那些无义之事,可心中的那一抹酸涩,终归还是无法按压得住。 散开后,她在对侧的楼梯口忍不住回眸一望,看见孟如锦紧紧拥着裴书雪那瘦小的身躯,犹如大树在庇护花朵一般,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刺痛。 可不曾想,此一刻,孟如锦也刚刚好回过头,不知她是无意亦或有意,这一回眸,刚刚好与慕江吟的眸光对视了上。 不过一瞬,却令慕江吟的心猛然一颤动,竟是无从躲避。 幽暗之中,却也仍然能够瞧得清孟如锦的目光,其中原是饱含着对女儿的心疼与愧疚。 可是在对视上慕江吟的目光的那一刻,却似乎含了些无奈与心酸在其中,透着些说不清缘由的复杂。 这一对视也不过只持续了仅仅一瞬的时间,她便立刻躲避开了慕江吟的眼神,眼中带着些慌张的躲闪之意,加快了脚步拥着裴书雪走上了楼去。 她的脚步之中,似乎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急促感,却也无法道清这其中的缘由。 慕江吟的心中,也徒增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之感,黯然之中,终归还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便转身回进了自己的房间。 离开了那个如同牢狱一般的地方,裴书雪的那一颗心也终于得到了释放,与孟如锦团聚的那一晚,她啼哭整整一夜方才将所有的委屈倾泻出来。 待到她的情绪有所缓和之时,孟如锦才向她询问她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并用慕靖慈派人送来的伤药物为她涂抹着身上的伤肿。 第一百九十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一) “哎呀,好痛啊!”孟如锦为她的伤口处涂药之时,不慎又触碰到了她的伤痕,他的孙子不由得一瑟缩,并发出了一声刺痛的呻吟。 “啊,又碰到你的伤口了!”孟如锦的心也不由得一紧,立刻又加了几分小心,“好好妈妈轻一点,轻一点啊。” 但见女儿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尽是各种红肿的痕迹,旧伤还未消去,便又添了一处新伤。自己昔日当做心肝宝贝的女儿,在短短几个月的期间就遭受到了这样的折磨,实在无法令他的心中不隐隐作痛。 越是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痕,她的心便越是难受,她轻叹了一口气,并用手揩了揩眼角的泪意,“我苦命的女儿,这是在那边受了多少苦啊。” 裴书雪鼻子一酸,不由得又哽咽了起来,“那陈大龙既粗鄙又野蛮,隔三差五便去叫那一群狐朋狗友一块喝酒,直到醉得不省人事才回来。” “他一喝酒就会耍酒疯,就想对我动手动脚,只要我拒绝,他就像发了疯一样打我,我也挣扎不过。” “那个房子里一直有裴书臣的眼线把守着,我根本无法从那边逃脱的出来,也只能这样生生受着。” “如果不是这一次有幸逃出来,我只怕真的有一天会被她打死,再也不可能和妈妈见面了。” 想着那些日子来自己受的委屈,她触动了情肠,不觉又落下了泪水,并扑进了孟如锦的怀中,嘤嘤而道:“妈妈,我真的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你了。” “我没想到还能够活着和你见面,这次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牢狱之中了!” “孩子是妈妈,无能没能护得住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孟如锦也不觉心酸的再度落下了泪,并紧紧将女儿拥了住,“你放心,这一次妈妈一定会好好教你护住,不会再让任何人抢走我的宝贝女儿了。” “别哭了,书雪。”她轻轻松开了裴书雪,并用袖口为她拂去了脸上的泪水,又将自己眼角的泪水沾了去。 她吸了一下鼻子,再度拿起了那棉签,蘸了一下那跌打损伤药,为裴书雪涂抹伤口,“让妈妈给你把药都好好上上,你受了这么多伤可一定要好好把药上好,千万不千万不能落下病根。” 那冰凉的药触碰到了裴书雪的肌肤,不由得使她打了个寒颤,可她却还是忍得住。 “妈妈,你为什么会在慕公馆啊?”平稳了心绪后,裴书雪才对孟如锦发出那她一直存有的疑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在家,而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把我从那边救出来的人会是慕江吟和函初哥哥?” “唉!”回想起那些事情,孟如锦又一次心酸的叹了口气,只能长话短说,用三言两语向他概括着事情的经历,“我被裴书臣设计陷害,以不守妇道为由赶出了家门。” “幸而被慕江吟和闻函初撞见,并将我收留,还不至于叫我走投无路。他们也遭受到了裴书臣各种残暴的打压,此仇不能不报,我们便决意一同商量计策来对付他。” “可你尚在受苦之中,我不能够在这里安享他们的救助,而弃你于不顾。我求着他们想办法把你救出来,才有了今日咱们的母女团聚的。” “书雪。”她又拍了拍裴书雪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对她劝道:“妈妈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你对慕江吟和闻函初都有些偏见,可是如今的状况今非昔比,你也不要像以前那样对他们了。” “他们两个这次能够答应妈妈将你们救出来,花了很多的心思,也冒着很大的风险,他们肯愿意放弃从前的那些纠葛不计前嫌,也希望你不要为这之前的事情再斤斤计较。” “现在整个陪嫁都已经被裴书臣所掌控了住,凭借咱们母女两个人的的能力,没有办法对抗得了他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必须要和他们联合在一起,一切才能够有希望。” 听了孟如锦的这一番话,裴书雪低下了头默默陷入了深思,良久,才将头抬了起来。 彼时,从她的眼中已然窥探不到如初那般的烂漫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层透着淡淡沧桑的深邃,她点了点头,声音轻轻并无波澜,“妈妈,我知道,经历了这些事情,我也不可能再是从前的裴书雪了。” “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任意妄为,也不会再做任何叫妈妈为难的事情。” 说着,她便轻轻依靠进了孟如锦的怀中,带着些依恋将她抱了住,“我只想和妈妈在一起,只要能够和妈妈在一起,其他的什么我都甘愿。” 但见这样体贴懂事的裴书雪,对比她从前的骄傲任性犹如变换了个人一般,孟如锦欣慰之余,却也不觉添了一缕淡淡的心酸,轻轻将她抱了住并深吸了一口气,“我的女儿当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经历了这一番浩劫她终于得以长大,可长大代价却是要受千万般难以忍受的苦,如若偏要以此为代价才能够成长,那孟如锦宁愿她永远也不要长大。 此时此刻天已大明,慕江吟一起身洗漱完毕,并亲自将早饭端好送到了孟如锦和裴书雪的房间。 谁料房门并没有关上,她刚刚走上前,便瞧见了这母女二人相互依偎着的温馨画面。 入目之间,她的心不觉微微一涩,顿时止住了脚步。她亦不愿打破这母女二人独处的空间,便默默转身欲要离开。 然孟如锦的目光一回转,刚好瞧见了还未离开的慕江吟,她立刻将裴书雪从自己的怀中扶了起来,并唤了一声,“哎,慕小姐?” 既然已经被孟如锦看到,那她也不得这般离去,便也只好转回了身,微微点了点头,走进了房门并将早餐盘放在了桌子上,又站起了身,声音之中带着一种客套的生疏:“给你们带了些早餐来,如若有所打扰,那我便先出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二) “没有没有,这怎么会?”孟如锦连连道:“我连多谢你们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呢?” 既是孟如锦这样说,慕江吟便也没有就这般离开,她看了一眼裴书雪那已经被敷好了伤药的手臂和脚踝,轻声问候了一句:“伤痕可好些了?” “好多了。”裴书雪只是点了点头,也未曾多言,面对慕江吟之时,眼中带了些淡淡的愧意,却也不知该从何表达。 “慕小姐,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孟如锦望着她,目光之中含满了虔诚的感激,“能够让我和书雪见面,又收留了我收留了书雪,你们都是我们大恩人。” “你和闻少爷肯不计前嫌,冒着风险将书雪救出来,当真是这人世间的至仁至义之辈,这份恩情,就算我用我这辈子就偿还,怕是都无法偿还的情。” “裴夫人言重了。”慕江吟只是用着那淡漠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又将自己的目光转移了过去,声音之中,还是带着些漠然的生疏,“我们此番行动,也是为了大家共同的目的。” “既然救回了你的女儿圆了你们母女团聚的心愿,你好好照顾着她便是。其余的事情,你也不必去多思多虑,免得白白耗费些无用的心神。” 慕江吟这般漠然的语气之中,似乎带着些淡淡的怨意。说话之间,友谊加重了母女两个字,像是在刻意之间意有所指。 孟如锦听在耳里,这一抹微凉,却也不觉渗进了心中,让她的心中刮过了一抹微微的寒意。 救回了一个女儿的身,但却挽不回另一个女儿的心。 她停顿了片刻后,方才将头转了回来,看向了孟如锦与裴书雪,眼中仍然没有半点波澜,声音也还是那样的平静如水,“其余的事情我跟我父亲已经打点好了,你们母女二人就先暂时居住在慕公馆。” “等裴小姐的伤养好了之后,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这些天千万不要出门,倘若被人发觉到你们,那我们所有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好,我们明白。”慕江吟如此说,慕江吟也只能做出郑重承诺,“你们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必定不会为你们添半点麻烦。一切尽听从贵公馆的安排,我们绝对不会踏足慕公馆半步,有任何鲁莽的行动的。” “嗯。”慕江吟淡淡的点了点头,目光瞟了一眼那餐盘上冒着热气的粥饭,只道:“快趁热吃早餐,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了,若有事直接吩咐下人便是。” 说罢,她便转身语音离去。 “慕小姐……”谁料却被又一声呼唤拉扯住了她。 这一声呼唤并非来自孟如锦,而是出自于裴书雪的口中。 慕江吟回过了头,眸中神色冷淡,“你还有何事?” “我……”裴书雪翕动着唇瓣,似有些犹豫与纠结,目光之中也闪烁着些难以言说的复杂。 两秒钟过后,她才咬了一下嘴唇,不敢去直视慕江吟,只是低着头,带着几分仓皇的小声开口,“慕小姐,谢谢你和函初哥哥……” 话刚说出口,她不由得脸色一变,像是犯了错一般立刻止住了话语。 意识到了自己口误之时,她的话却已经说出了口,她有些慌张地眨了眨眼睛,立时之间改了口,“谢谢你和闻少爷救了我,这份恩情,书雪会记下的。” “从前……从前是书雪不懂事,做了一些冒犯你们的事情,感谢你们肯不计前嫌,还愿意在我患难之时,帮我这一把。” “从头至尾,我一直都欠你们一个郑重的道歉。现在对你们说出这声对不起,希望为时未晚。” 慕江吟望着裴书雪那带着伤痕的面颊,她那憔悴的面颊上,再也望不到昔日里的半分骄傲与荣光,就连双目之中也没了昔日里的神采。 她所能够望到的,只有那深深的哀哀之色和尝不尽的苦楚。那些惨痛的遭遇,终归是磨掉了她昔日里那骄矜的性情。 她自是不会还为着从前的那些事情而耿耿在心,但对于他的真诚道歉,却也没有过多热情的回应,声音还是那样的淡淡无波,只道:“过去了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你好好养伤,别想太多。” “等你的伤好了,我们还有更多的要紧事去做。” 话音落下,她便立刻转身而去,未曾留下一个留恋的回眸,那一抹清瘦的背影之中,似乎藏着些让人难以琢磨透的心事。 裴书雪望着慕江吟背影离去的方向,心中不觉有一种摸不见底的漂浮之感,她转头望向了孟如锦,不觉茫茫然而道:“妈妈,她好奇怪呀,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但又说不上她哪里奇怪。” “她……她是还在为了从前的事情而生我的气吗,还是说我刚刚说错了什么?” 那阵阵辛酸与苦涩已经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在了孟如锦的心底,裴书雪为能够参透的心事,她不会参透不了。 她只是深深摇了摇头,眼中带了些无奈的哀怜,“她不是生气,而是怨怼,是过了多久都无法消除得了的怨怼。” “怨怼什么呀?”裴书雪还是有些没能听懂,她疑惑的眯起了眼,“是在为我当初和她抢函初哥哥的事情而怨怼吗,可是现在,函初哥哥已经是她的了呀。” 孟如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闭上了双眼,那些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无奈,终归是她不愿意触之于口的。 “我们不要去想那些了。”她未有在回答裴书雪的问话,只是将她拥入了怀中,深深而道:“只要女儿安好,妈妈这辈子就再无遗憾了。” 话音落下,她便再也没有言语。 这一声“女儿”,所承载着的是她那一刻历经风雪的心。是近在咫尺的女儿,也是远在天边的女儿,是那个自己怀了满心愧意的大女儿,也是自己娇生惯养的小女儿。 都是血溶于水的骨肉之亲,她们安好自己便无憾。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三) 只是自己的这一份心,她不曾懂,仍然当自己是那个抛夫弃女的无情之人。恐怕这份怨在她的心中,会是永恒解不开的心结。 几日后,裴书雪的身子渐渐有了好转,将一切都规划好后,几个人在慕公馆的大厅里再一次开启了会议。 “裴小姐。”慕靖慈坐在了正上方,语气平和地对裴书雪而言,“关乎你的事情,令慈都已经同我们说明了,生计上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心,在一切尚未稳定之前,慕公馆就是你们母女的容身之所。” 裴书雪点了点头,并站起了身向慕靖慈深深鞠了个躬,以表谢意,“多谢慕老爷收留之恩,大恩大德书雪必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纵然她的面色已恢复如常,但脸上却再也不见了昔日里的荣光,也丝毫没有了从前的骄傲,任性与唯我独尊。 在面对一众人时,她面色谦卑,极为恭谨,与昔日的模样判若两人。 慕靖慈也没有再多言其他,而是正起了面色,开启了探讨的正题,“我们今日聚众在此是为了一同来研讨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关乎裴书臣的阴谋诡计之事。” “裴小姐。”他又郑重地看向了裴书雪,凝声而道:“我们把你叫到此地来,是因为整件事情有很重要的一步关键在你的身上。” “令慈对我们说,她先前就有怀疑裴书臣图谋不轨,意图谋权篡位,独揽整个裴氏一族的大权。” “这其中是否藏着些无人知晓的秘密,而只有你清楚。如若你真的知道什么,请你一定要同我们详细说明,这是对付裴书臣最为关键的一步。” 听到了这句话,裴书雪面部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像是骤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事情,如条件反射一般起了一阵恐慌。 “书雪,你不要怕。”孟如锦走到了裴书雪的身侧,颇为心疼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并柔声对她宽慰着:“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咱们的,你若知道什么事情,尽管对慕老爷说便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尽快打倒裴书臣,让整个上海滩恢复太平。” “妈妈,我,我……”她转头面向了孟如锦,并握住了她的手,她面上带着些惊惶,踟蹰想要开言,却终归未能说出什么,像是受到了威胁一般。 她这个模样与那日在裴望远的头七归来后的模样别无二致,见得她这样的神色,孟如锦便彻底确定了下来。 她紧紧地握住了裴书雪的时候,并对她耐心的做着心理疏导,“你别怕,就算现在借他一万个心眼子,他也绝对猜不到你会在这里。” “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安全之初,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我们的。你什么都不需要,怕妈妈在这里呢。” 说罢,她又慎重起了神色,“书雪,在几个月之前你爸爸的葬礼结束后,其实妈妈就觉着你有点不太对劲。”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说你怀疑你爸爸的死,并非是病死,而是有其他的原因所在。后来,裴书臣进了你的房间,你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时咱们谁都没有在意,后来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妈妈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还是受到了裴书臣的威胁,不能够把那些事情说出来?” 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是她不敢去回想的,一经想起裴书臣那凶恶的面孔,她便止不住心惊胆战。 触发了当初的回忆,她心中便不住的起了一阵恐慌,泪水不由得攀爬上了她的眼眶,“妈妈……”她红着眼睛看着孟如锦,眼中皆是委屈与无助。 “妈妈在呢,书雪。”孟如锦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的耳畔轻声说着:“看样子,的确是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只有你知道。” “现在我们已经安全了,这个时候你就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了。你知道什么事情尽管说慕老爷说,大家都会为你做主的。” “裴书臣做出那等事情实在可恶至极,只有你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咱们才能够找到充足的证据,正是他的罪行,才能够打垮他,把属于咱们的东西取回来啊。” “妈妈!”裴书雪“扑通”一声跪在了孟如锦的面前,泪水夺眶而出,是委屈,是愧疚,是自责,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交织在了一起。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说着:“女儿有罪,女儿亲眼看着爸爸被人害死,女儿却什么都做不了。女儿是个白眼狼,女儿愧对了爸爸的养育之恩,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小人当道。” “但女儿是真的怕,女儿怕她会杀了女儿灭口,女儿也怕永远都不能够陪在妈妈身旁了……” “书雪,你别激动。”闻得此言,慕江吟也已然猜到了什么,她立刻凝起了神,并走到了裴书雪的身旁,将她扶了起来,慎声说道:“听你的意思,裴老爷的死,的确是和裴书臣有关是吗?” “你老实告诉你我们,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不是裴书臣暗中设计害死了裴老爷,被你发觉了什么?” 但在慕江吟已经猜测了出来,裴书雪也鼓起了勇气去回想着那些她不敢回想的事情,他一边点着头,一边哽咽着说道:“那天我在医院给爸爸送饭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 “我推开病房的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了裴书臣他……他,他用枕巾蒙在了爸爸的头上,让爸爸不能够呼吸。” “爸爸挣扎了几下后就不动了,他把枕巾从爸爸的头上拿下来的时候,爸爸就已经没气了。当时裴书臣的样子就像一匹饿狼一样,好像随时都能够将人吃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我不敢想象,竟然是他害死了爸爸。” “他见我看到了这一幕,他气急败坏地抓住了我的脖子,差一点在医院的走廊里把我掐死灭口。” “可他后来放过了我,他说念在兄妹之情的份上,饶我一命,如果我敢对旁人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他就可以立刻将我毙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四)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怕他真的会像杀死爸爸一样杀死我,这些事情我真的不敢想,也不敢对任何人说。” “那几天我做梦的时候总会梦到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一幕,我实在是害怕,我也梦到了爸爸,爸爸在梦里骂我不孝,说我为虎作伥,任由着那个恶人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当了裴家的道。” “这件事情一直在我的心里反反复复地折磨着我,我也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我也不想看着他那样的小人当道。” “后来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跟妈妈一块商量该怎么做。可没想到,那天正好被他撞见了,妈妈走了之后,他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巴掌,他说如果我胆敢说一个字,他就可以立刻叫我死。” “我真的怕,他能够那么利落的杀死爸爸,我怕他下一个杀死的就是我。我真的很恨自己的胆小懦弱,让爸爸枉死,可我也不敢再同妈妈说什么,那件事情只能够继续留在我的心里折磨着我。” “再后来他把我嫁给了那个粗鄙的陈大龙,限制了我的行动,不许我和妈妈见面。就算我真的再想说什么,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说了。” “我真的好恨我自己,看着爸爸被恶人害死,却什么都不能够做,还要任由着那个恶人欺辱我和妈妈……” “果真如此!”听得了裴书雪的这一番叙述,孟如锦不由得恨得咬紧了牙关,并握住了拳头,“这一切果然是那个畜生的所作所为,老爷的死果然有蹊跷,他当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极点!” “妈妈是我害了你……”裴书雪嘤嘤地哭着,又是委屈又是自责,“我一直都不敢和你说这些事情,害得了爸爸无辜枉死,又让妈妈你受了这样大的屈辱,我真的是个大罪人……” “孩子,你受委屈了。”孟如锦是心疼,也是心酸,只能轻轻地拍着裴书雪的背安抚着她:“妈妈都明白的,妈妈知道你的心里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要怪只能怪那个畜牲太过于辣手无情,怪不得我们任何人。”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他再也不会有任何能力去威胁你了。你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了,有大家和你一块承担着,你就不用再自己一个人扛着了,你爸爸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 “别哭了,书雪。”慕江吟看一下裴书雪的肩膀,对她轻轻安慰了声,“你放心,有我们在这里,不会再让她伤害到你的。” 说罢,她又凝重起了神色,再度慎重地对她而问:“我问你,你手上可曾留有过她害死裴经理的证据?或者说你从哪里能够证实他的所作所为?” 裴书雪想了一想,终归是无助地摇了摇头,“我找不到什么证据,当时我都已经被他吓傻了,要来不及去思考什么。” “他在我的面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而转过头,面对公司里的那些人,他便又换作了一副肝肠寸断,悲痛至极的模样,骗过了所有的人。” “公司上下乃至家里的下人都将其视作一个大孝子,没有人知道他暗地里的心思。他精湛的演技和深沉的计谋,是我没有办法戳穿的了的。” “书雪,我再问你一件事情。”闻函初也走到了她的身侧,慎重对她开言而问:“裴夫人曾说,裴书臣给裴经理带了一副从杭州采来的毛尖茶来为他清肺止咳,那毛尖茶你是否见过?现在哪里可曾还存有过那毛尖茶?” “这个……”裴书雪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情我确实听家里的下人说起过,只不过爸爸离世之后,他的那些东西都被裴书臣清理掉了。” “公司里可能还会有,好像平时为他泡茶的人是他的贴身秘书张氏,这些事情他可能知道一些。” “既是这样,那我们便又多了一条线索。”闻函初的目光凝聚了起来,对一众人道:“我派了闻家的下人混入到裴氏集团做眼线,既然这件事情张秘书知道一些,那我就派那个下人到张秘书的身边周旋一阵,总能从中打探些什么出来。” “如果那毛尖茶真的有问题,那裴经理的病从一开始就是裴书臣所设下的圈套。这个,将会是我们打败裴书臣的一个有力证据。” “好,既然你有能力,那这些事情便先都交由你了。”慕靖慈函首而道,并又对孟如锦和裴书雪而言:“裴夫人,裴小姐,这些日子你们先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动,一切静候佳音。” 那日商讨完毕之后,闻函初便立刻命令了派到裴氏集团的眼线去调查这件事,他在秘书处打探了一番,得知那毛尖茶还存有一些,只不过被丢到了裴望远曾经用的柜子里无人问津。 他便趁着晚间无人在的时候,悄悄潜进了那间空办公室,并撬开了柜子,从中将那些没有给裴望远服用的毛尖茶回来交给了闻函初。 三日之后,几个人又一同在慕公馆聚众。 “大夫,劳烦您检查一下,这毛尖茶是否是寻常的茶叶?”闻函初将所有的毛尖茶呈了上来,并对慕靖慈所请来的那大夫而道。 那大夫将那毛尖茶用针捻了一点放入了水里,并加入了一些其他的物质看综合反应,几秒钟过后,那水便立刻变成了浑浊的颜色。 “先生。”那大夫对闻函初说道:“这毛尖茶是寻常的毛尖茶无异,只不过里面添了一些其他的物质,是对人身体有着极大的损害的物质。” “你说什么?”闻此言,裴书雪不由得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也添了一丝丝的颤抖,“这里面有着对人身体有着极大害处的物质?” “难道说我爸爸的病真的是……” “书雪!”慕江吟只恐裴书雪因一时的激动泄露出什么,连忙走到她的身边,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将她制止了住。 她将裴书雪挡在了身后,面色淡定如常,并慎重地对那大夫再度发问:“敢问大夫,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物质?对人身体会有着怎样的害处?劳烦大夫为我们讲解一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五) 那大夫点了点头,并从实说道:“这其中所添加的,是一种极为细小的化学物品,无色且无味,服入口中不会叫人察觉到有何异常。” “若是服用的少,倒也不会怎样,但倘若服用的多,这种难以消解的化学药物,便会在体内堆积,并会对肺部造成极大的损伤。” “长年累月下来,便会产生呕血之症,更甚严重者,会导致呕血过度而失血身亡。” 听得了大夫此言,闻函初的眸色一沉,手指也紧握了住,但却并未动什么声色,还是如寻常一般客气礼貌地对那大夫道:“好的大夫,我们明白了,劳烦大夫了。” 将那大夫送走之后,他的面色立刻严峻了起来,转身对众人道:“看来我们猜的没有错,这毛尖茶着实是裴书臣,谋权篡位中的一步最为关键的计划。” “好一个心肠歹毒的畜生!”孟如锦的眼眸之中,尽是愤恨之色,脸色也涨红了起来,“心如蛇蝎的白眼狼,我家老爷对他哪一点不好,他竟生出了这样的祸心,用这样阴毒的手段弑父夺权!” 说罢,他紧握起了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有了这关键的证据,我们便再也无需对他有顾忌,待我们把这些真相揭出来,叫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慢,裴夫人!”闻函初立刻制止住了孟如锦这样的想法,并摇了摇头,凝眉慎重而道:“裴夫人,您先听我说,我们绝不能够这样轻举妄动。” “这毛尖茶纵然证实了裴书臣从一开始便有弑父夺权的野心,但却不足以构成推翻他的证据。” “这被下了药的毛尖茶暂且还不能够证明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只有我们自己心里知道,但未必会使得旁人相信。” “以他那样深沉的心思,保不准还会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诬陷于他,那样只恐于大计更有不利!” “那……那怎么办呢?”孟如锦不由得焦心了起来,“连这个都不能够证明裴书臣的恶行,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够把他推翻呢。” “裴夫人您不要急,我自有计策。”闻函初要是神色淡定如斯,恰若胸有成竹般模样,他的双眸之中闪现出了一抹光亮,像是已经抓住了那一丝希望一般,侃侃而道:“在我们推翻裴书成这个庞大的计划中,还有一个人,或许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啊,是什么人?”孟如锦疑惑不解。 闻函初转过身,声音提高了两个度,“就是裴夫人您曾经说的那个,被裴书臣叫去给裴经理诊病的那个大夫。” “你说那个大夫?”提起此事,孟如锦却是有些担忧,“如果那个大夫真的被裴书臣所收买了,我们逼他说出事情的真相确实能够证实他的计谋。” “可是那个大夫,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只有裴书臣他自己知道,我们又到哪里去寻找他的行踪啊?” “不,我这边已经有了些线索。”闻函初的面上底气十足,朗声道:“裴夫人你上次说的没有错,裴经理在那个时候已经病入膏肓,而大夫却偏偏说他无恙。” “这其中不可能没有蹊跷之处,十有八九是大夫被裴书臣所收买,并按照他的嘱咐,说出一些不实的病情来迷惑裴经理。” “所以在调查毛尖茶的时候,我也让派过去的眼线打探了一下关于那个大夫的事情,也探寻出了一些信息。” “那个大夫曾经给裴经理开药的单子还在,单子上写着他所在职的具体医院。后来我又派人到那个医院去打探了一下,院长说那段时日的确有一位姓刘的大夫曾经被裴书臣请去为裴经理诊病过。” “只不过他在四个月之前就已经从医院辞职回老家去了,算着时间,他离开的时候刚刚好是裴经理逝世的那个时候。” “我料想,他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辞职,定然是怕自己被收买的事情会被旁人发现,所以便在那个时候逃之夭夭。” “后来我专程去那家医院问了一下,关于这个刘大夫的状况,他的老家离上海滩不远,就在城脚下的一个小乡村。” “我也从医院里获得了一张他的照片,得以辨认出他的长相。既然拥有了这些信息,那我们去找到这个人,便也方便得多。” “这几天我会抓紧到他的老家去,把这个人找到。若一切真的如我们所猜测的那般,那我们必然要叫他说出事实的真相。” “把人证与物证都集齐,我们的计划便也更进一步妥帖!” “好,那便都听你的。”孟如锦点了点头,恳切道:“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揭出裴书臣的恶行,绝不能让他这等作奸犯客之人逍遥法外!” 闻函初的行动极为迅速,当日便到了那小乡村去寻找那个刘大夫。 那乡村之中的人烟稀少,因而很容易便找到了要找的人,那大夫的名字叫做刘本德,的确是曾经在那所医院里所任职的大夫,和照片上的模样别无二致。 据说他是曾经为裴经理诊治有功,裴少爷给了他一大笔钱,足够他花上半辈子。因而他辞去了医院里医生的工作,回到了老家,靠着手里的这一笔钱在家乡独自开了个医馆。 闻函初找到他的时候,他刚好在医馆之中。 为了能够将他尽快带到上海滩去对正,闻函初便借口说自己是裴公馆的下人,是裴少爷有急事要叫他前去相助,并扬言这件事情,只有他能够办成,如若事成,还会再给他加更大一笔钱。 闻函初正恰到好处的拿捏住了他的心思,因他从前为裴书臣办过事,并且得到了裴书臣的嘉许,因而闻函初的这一番话,他便也很轻易的相信了去。 他又是个贪财之人,因而便迫不及待地跟着闻函初到达了上海滩。 为了尽快取到证据,刚出了火车站,闻函初没有单个片刻,便立刻将他带到了慕公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六) 刘本德四周环顾了一番,也发觉到了路线不对,不禁起疑道:“这位小哥,咱们现在去的不是到裴氏集团的路,也不是到裴公馆的路,您这是要把老朽带到哪里去啊?” “您跟着我走便是了。”闻函初也未曾与他多解释,只是道:“您不必多问,总归是会让你见到少爷的。” 刘本德一心惦念着那一笔财富,纵然路线不对也没有多心,便跟着闻函初向他并不熟悉的方向走去。 当他将刘本德带入慕公馆的大厅之时,所有的人都已经齐聚在大厅之中等候着。 “人我已经带到了。”闻函初踏步走了进去,并回头睨了一眼刘本德,声音冷冷:“刘大夫,您请。” 刘本德茫茫然走了进去,但见这一众并不相识的面孔,他不由得怔然,“这里是……裴少爷可是在此处?” “你先别管裴少爷在不在这里。”孟如锦的面色阴如云雾,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用着质问的口气对他道:“我问你,当初是裴少爷请你为裴老爷诊病的是?” 他感受到了孟如锦面对自己时那股不善之意,他并不识得她的面孔,但这样的态度却不免叫他的心中有些惶惶然,“啊……”他踟蹰了一下,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言。 可毕竟这是他不可推脱的事实,他也只能够带着诚惶诚恐地承认了下来,“是……是的。” “好,那便没错了。”慕江吟听他此言,江那早已准备好了的毛尖茶叶摆放到了他的面前,一样用着生冷且强劲的语气,不加任何拐弯抹角,直言便向他问:“这茶是裴老爷生前最喜欢喝的茶叶,你看着是否熟悉?” 看到了那毛尖茶,刘本德好似被触碰到了哪一根神经一般,顿时之间变了脸色,眼角眉梢皆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开口之间也有些语无伦次,“啊……啊……” “不……不熟悉。”他已然慌了起来,只能够摇着头,矢口否认,“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什么毛尖茶。” “没有见过?”裴书雪也走上前了好几步,用着那锐利的眸光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向他逼问,“你既然不熟悉,又怎么知道这茶是毛尖茶呢?刘大夫,你的谎言未免也太拙劣些了?” 但见这几个人将他围绕了住,每个人的眼中皆是那渗入骨髓的生冷与不善,他不觉有些心惊胆战,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你……你们……” 顿时之间,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握紧了衣袖,“你们不是裴家的人,也不是裴少爷叫我到这里来的是,你们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确实不是裴少爷叫你来的,但我们都是裴家的人。”裴书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深寒的冷笑,又向他逼近了一步,“刘大夫,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该不会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自己都忘了?” “裴书臣是我的亲哥哥,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当初我父亲患病,我哥问你父亲的病应该怎么治,是你给他推荐的这毛尖茶,为我父亲清肺止咳的,难道不对吗?” “啊,啊……”听了裴书雪的话,刘本德先是有些怔怔然,随后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立刻应声,“啊对对对,是老朽年纪大了不记事了,这毛尖茶确实是老朽给少爷引荐的。” “当时裴老爷患病……这毛尖茶是帮助裴老爷缓解病症的一剂良药。” “哦,是吗?”裴书雪那森寒的目光紧盯着刘本德,用着缓慢却也浸透满了凉意的话语,再度对他发问,“当真是缓解病症的良药吗?” 在他说到良药两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刻意强调着些什么。 刘本德也听出了她语气的不对,本就做贼心虚的他不由得起了阵不寒而栗之感。 他到底是未见过大世面之人,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拼命掩饰着却终归难以掩盖得住脸上的慌张之色,只能够硬着头皮点头,“是,是啊。” “好啊,好啊,好一个缓解病症的良药啊!”孟如锦的怒意已经攀爬到了眸子之上,抓起了那一把毛尖茶便扔在了刘本德的脸上,怒喝道:“好一个心如蛇蝎的庸医,到了这个时候还敢狡辩。” “你当我们裴家的人都是傻子吗?这毛尖茶里面分明加了一种损人心肺的药,服用得越多,对心肺的伤害便越大。我家老爷突发奇症而暴毙身亡,绝对和这毛尖茶脱不了干系!” “好一个害人的庸医啊,亏得我家大少爷那样信任你,你却背后做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我看你分明就是有意想要害死我家老爷。”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当民国的律法不存在吗?我现在立刻就带你去报官,谅你也逃不掉!”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刘本德到底是个没有见识的,被孟如锦这样一吓便立刻面如土色,立刻跪在了地上,求饶着:“求夫人饶过小人一命,小人……小人实在无心去害裴老爷。” “小人也不想做出此等事,这一切都是小人受人指使,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无奈之举,迫不得已才如此行事啊。小人家中还有老小,求求夫人饶过小人这一条命。” “哦,你说什么?”孟如锦松开了他的衣领,侧眼睨着他,声音平缓了一些,像是在有意向他探寻,“你说你这是为了保全家人的无奈之举,难道是说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的,除了你之外还有旁人?” 但见孟如锦对此事颇有留意,刘本德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刻跪倒在了孟如锦的面前,点着头说道:“是的,夫人。” “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小人的话,小人若非受人指使必迫,就算小人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孟如锦那声音依旧冷如寒冰,低着头睥睨着他那窝囊怯弱的模样,冷冷问:“你倒是说是何人指使你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七) “这个,这个……”刘本德的目光来回躲闪着,嗫嚅了几下,却终归没能说得出来。 他自知此事的事关重大,如果说自己是受裴书臣指使,只怕孟如锦未必肯相信。倘若事情闹大,又怕裴书臣也不会放过自己,因而他不敢,也不便开口。 “你尽管说便是。”闻函初上前了一步,面色平静,清晰且有条理地对他说道:“你受了什么人指使,他在背后又有什么目的,你把你知道的尽管都说给我们。” “如果你说了实话,我们可以念在你被人当成枪管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但倘若你有半句虚言,那你可逃不脱害人性命的罪责,到那时受处觉得恐怕不仅仅只有你自己,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该对你说的话我就说到这里了,该会是怎样的后果你心里清楚,说不说,就全在你了。” “我说我说我说。”刘本德说是被吓了住,口中连连道:“我把我知道的事情知无不言的全告诉给各位,只求能够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是……是裴少爷叫小人这么做的。”在说出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的心已然越到了嗓子眼,众人心中再怕,可却也只能够硬着头皮说下去,“那天,裴少爷找到小人,说要让小人调一剂药放到毛尖茶上。” “这药的作用必须能够损及人的心肺,而且和毛尖茶一起服下没有其他的异味。小人当初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让小人做这种事情,小人为医者本是是以救人性命为己任,小人原是不愿调伤人的药的。” “但少爷执意让小人做出这药,倘若小人不答应。少爷就会拿小人的身家性命来威胁小人,小人不能见得自己的家人因小人而受到牵连,无奈之下也只能够答应少爷。” “小人帮着少爷做这个药,小人的心里也是万般煎熬,这是害人性命的事情啊,小人不愿意害人,但却真的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后来的某一天,少爷又找小人到公司里给裴老爷诊病,少爷不许小人对老爷说出实情,只让小人找几个借口。云淡风轻地遮掩过去,让裴老爷以为自己身体无恙。” “当小人为裴老爷诊病的时候,裴老爷已经咳血不止,他的病情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可有少爷的命令,小人当真是一句话也不敢乱说。小人只能按照少爷的吩咐,对裴老爷说这一切都是服用毛尖茶的正常反应,将裴老爷的心安抚住。” “随后,少爷又让小人为裴老爷开几副吊住他精神的药,让他虽然内里虚弱,但体力不会有所损失。” “但那时,裴老爷已经病入膏肓,那些药物也只能够吊着裴老爷的精神十天半月是不能够维持的了长久的,后来裴老爷终归还是没能够坚持得住住进了医院。” “再后来,裴老爷因病离世,裴少爷也按照从前的承诺给了小人一大笔钱,这钱的数目虽多,但小人的身上背负着这样一条人命,小人拿着这一笔钱也是良心不安。” “小人本是想推辞的,可裴少爷说,这些都是小人应得的报酬。而且裴少爷还特地警告小人,让小任牢牢的把嘴给闭严实。” “如若小人胆敢将裴少爷命令小人做的事情对外说出一字半句,小人和自己的所有亲人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裴少爷今日敢在暗中做手脚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来日解决掉小人和小人的家人,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小人是真的害怕。” “小人的身上背负着这样一桩孽债,就算无人知晓,小人也没有颜面,再留在上海滩做医生了。” “在裴老爷离世之后,小人就立刻跟院长请辞告老还乡,回到了家乡的小山村,都市开了个医馆,为人诊病,只想着余生多做一些善事,方才能够弥补自己造下的孽。” 他说的绘声绘色,到最后已然声泪俱下,一边磕着头,一边啜泣着:“夫人,小姐,求求各位大善人,饶了小人,小人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做了这样的事情,这一切当真不是小人所愿啊!” 他的话七句真三句假,将裴书臣所作的所有恶事都毫无保留地抖露了出来,而将自己的恶行甩得干干净净。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脱到了裴书臣的身上,拼着命地表现着自己的委屈与无奈,自己的贪婪与违背医德却迟迟未提。 在场之人,无人不知他此刻是怎样的想法,只想着向幕后主使供出来,方能够保全自己这一条命。 不过听了他的这一番话,闻函初的心也更稳定了下来,纵然知晓他的话并非完全是实话,此人也并非善类,但他能够把裴书臣的恶行揭露到这般地步,便已经够用了。 闻函初低眉看着他,目光冷冷,声音中也带着逼人的寒意,“你所言可属实,你说这些事情是裴少爷逼迫你去做的,你可有证据?” “我告诉你,污蔑裴氏集团的总经理可不是小罪,你若存了什么歪心思,罪上加罪的后果是什么,不用我们多去言说,想必你也知道。”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刘本德连连朝着闻函初叩头,“小人岂敢污蔑裴经理,就算借小人一千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说罢,他又抬起了头,眼中泛起了一抹燃着希冀的光,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度,“小人有证据,裴少爷给小人的银行支票,小人还有半数在手里,那支票来自于裴氏集团绝不会有假。” “还有,还有……还有裴少爷给小人的赏赐,小人都留在家里呢,这些都是出自于元庆公司的精品制作。” “如果可以的话,小人愿意把这些东西都交上来。小人已知错,诸位叫小人做什么小人都能做,小人只求能够保全自己这一条贱命和家人的性命,其余的已然别无他求。” 刘本德果然上了套,如他这般胆小怕是用懦弱贪财之人,受到了这样的威胁,是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找证据证明自己是受逼迫,方才能够保全自己的一条命,如此,也正中了闻函初的下怀。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八) “好。”闻函初也应他所言,“既然你说你是受裴书臣逼迫才会行出这样的无奈之举,那你必须要把所有的有力证据拿出来,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倘若裴老爷的死真的是裴书臣在暗中所谋划的阴谋,那承担所有责任的必然是他这个始作俑者。” “如果你想保全你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是配合着我们一同证实裴书臣的恶行。” “如此,你便也算是将功折罪,便可从轻发落,你可愿?”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刘本德自然会紧紧抓住这一线希望,连连应声道:“只要各位愿意饶我这一条贱命,不论让小人做什么,小人都心甘情愿!” 听得他这般言语,闻函初眼中露出了一抹满意之色,一切尽在预料之中。他与慕江吟相互对视了一眼,将这份心安心照不宣地交汇在了心间。 那刘本德在闻函初和一众下人的监视下,将裴书臣给他的支票和赏赐全部都翻找了出来,作为他谋害裴望远的证据。 “这的确是裴氏集团的支票,这些文玩也是裴氏集团的出品!”望着那一沓厚厚的支票与那稀有的文玩珍品,裴书雪的眼中凝起了一抹浓浓的恨意,“的确是他的所作所为,挥霍着我们裴家的财产去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愤恨、不甘与憎恶的情绪,在她的心中交织到了一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消融掉,他的眼角颤抖着一行泪水攀爬到了她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怒意凝结在她的瞳孔中,已然使得她的眼白泛起了一抹慎人的猩红色。 “裴书臣,他害惨了我们一家,我要叫他偿命,要叫他偿命!”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支票,几乎要将它揉烂,在悲痛与愤怒中,已然痛哭作了失声。 “你别这样,书雪。”慕江吟心中也不是滋味,只能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安抚着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早晚有一天会让他为他所做的事情偿命的。” “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些证据,已经离我们的目的更近一步了,我们千万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有一丁点的泄气,不然的话于大计无力。” “对,说的对,你说的没有错。”裴书雪也还算理智,她吸了一下鼻子,并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神情镇定了起来,转过头来,神色望着慕江吟,眼中带着一抹如火一般的急切,“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去证实这一切,都是裴书臣的恶行了。” “我现在一刻都等不得了,我现在就要去找她,我要让他立刻身败名裂,要他立刻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她说着,便紧紧地握住了那一团支票,欲要向门外冲去。 “不行,书雪,你万万不能冲动!”闻函初一把拦住了她,肃声道:“你以为你现在拿着这些东西去找他,他就会承认他的恶行吗?” “以他的心机和城府,会让我们那么容易,就将他所有的罪行揭穿吗?” “难道还不能够吗?”裴书雪眼眸之中闪烁着的满是急切与不甘,“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把他的罪行查出来,又花了这么大的心力,找到了人证物证,难道现在我们还不能够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吗?”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等的,我真的等不得了,我是真的等不得了。” “书雪,你冷静一下。”慕江吟看了一下裴书雪的肩膀,正了正面色,细致却也利落地同他讲道:“我们虽然有了人证物证,但这些还不足以成为推倒他最有力的证据。” “如今,闻氏公司和慕氏公司都与元庆公司有所结怨,若是我们带着刘本德一起去找他对质,他说不定会一口咬死,是我们设计陷害于他,并故意找的刘本德来做伪证。” “在我们看来,这些证据是很齐全的,可他倘若说是我们故意想出的计策来诬陷他,那我们又有什么说辞呢?” “更何况他现在的势力是那样强大,整个元庆公司乃至裴家上下的人都听他的号令,那些人都是他的拥护者,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没有那么容易推翻他。” “如若我们这样冲动行事,保不齐他会想出更歹毒的方法来对付我们,到头来只会弄巧成拙。所以这个时候我们万万不能冲动,否则的话一切都是徒劳。” “啊……”裴书雪在眼中闪出了一抹绝望之色,并无力的向后退了一步,有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了下来,她暗暗垂下了眼眸,哀哀道:“我们花了这样多的心力,都不能够对付的了他吗?” “我们为什么不能够拿着这些证据去报官,让律法来为我们主持公道,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兜兜转转着费那么多的心思?”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让他遭到报应,这一切为什么那样难,我们到底应该怎样做,应该怎样做……” 闻函初的眉心聚拢了起来,轴承的分析着所有事情的原委,像是在集中着所有的心力在认真地沉思着,“我们目前面临着最大的困难,是裴书臣身旁那一众信服他的下属和仆人。” “民国的律法那样腐败,现在的世道又是那样的乱,面对那么多不做实事的官员,我们是不可能通过律法来将他推翻的了。” “只要那些人一直拥护他,我们就始终面对着这一程深厚的阻力。如若那些下属和仆人对他死心塌地,就算是我们找到了再有力的证据,也没有办法将它推翻。” “所以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便是让他身旁的那些人不再信服于他。一个万人之上之人失去了手下的拥护,对他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我们现在无需让其他人信服于我们的证据,而是要他身边的人相信。让他失去了总经理的威信,才是我们最容易打败他的一个戳点。” 听了闻函初的这一番话,慕江吟细细沉思了一瞬,良久后,她将头抬起来,眸中有一缕光微微闪动了一下,面色沉静,肃声道:“或许有一个办法能够最快,并最有力证实他的罪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千头万绪总纠缠(九) “什么方法?”慕江吟的话音落下,裴书雪立刻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在绝望之中所溢出的那一抹希冀。 “书雪。”慕江吟听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并一步步向她走近,将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目光直视着她,并正声道:“这一切的成败,或许都要系在你的身上了。” “我?”裴书雪的身子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慕江吟。 “没错,就是你。”慕江吟的面色极为坚定,三言两语便将心中的最佳计谋诉于裴书雪。 听完了慕江吟的这一番话,裴书雪的面色生出了些微变,她的眸子向下低了几分,是有些惶恐映在脸上,“你要我以这样的方法诱他……” “必须是,你也只能够是你。”慕江吟望着她,目光汇拢在了她的脸上,面色严肃且认真,“只有你在他的面前,才最容易让他放下警惕。” “但凡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未必能够达到我们最想要的效果。这一招的胜算很大,且一切的希望都记在你的身上。” “若你能够迈出这一步,那我们也就看到成功的曙光了!” “可是,我……”想到了裴书臣曾经对她施以的暴行,那一抹阴影再度笼罩在了他的身上,他闭着眼睛瑟缩了一下,声音也带着些颤抖,“我怕我做不到。他殴打我,还差一点掐死我,我只要看到他那一张面孔,我就……” “我怕我克服不了,我怕我没有办法从容的面对他……” “书雪,你要相信你自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慕江吟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手背上,并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在为她传递着力量。 她的目光之中带着坚定的鼓励之色,能逐字逐句的细细向她分析着,“不论是换做我们哪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都会引起他的怀疑的。” “我和函初两个人都代表着不同的家族,我们两个家族与裴氏整个公司也都有过节。更何况他心机深沉,又有城府,不可能不怀疑我们的动机。” “而在他的眼里,你的胆子是很小的,所以他不会对你产生太多的怀疑。顶多是认为你逃脱了他的掌控,并对他怀有怨恨。所以我说只有你去,胜算才是最大的。” “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你的心理作用而已。现在你已经从中逃脱了出来,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他的折磨了。” “我们都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保护着你的,不会让你出任何意外。只要他入了你的圈套,我们就能够看到成功的曙光了。” “到那时候,我们将他所有的罪行公诸于众,我们就能够如愿让他受到他该受的报应了。” 裴书雪看了一眼慕江吟,那坚定的目光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纠结着沉思了一瞬,几秒后抬起了眼,眼中带着一丝希望也带着一丝惶恐,却还是有些怀疑于自己,“我真的可以吗?” “我……我只怕我在他的面前不敢说那些……我怕我会坏了大计,我更怕我不敢去直视他……” “你无需害怕,你想想我们要做的是什么。”慕江吟拍了拍她的手,给予她坚定的信心与力量,“你想一想,你对他的情感应该是害怕吗,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你对他是怎样的憎恨?” “在憎恨的面前是不会有害怕的,是时候也是你该亲手将他对你所做的一切,连本带利的还到他身上的时候了。” “只要你迈出这一步,就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书雪,你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以你的勇气和胆识,做到这一切并不难。” “所有的希望都嵌在你的身上,我们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和等待就都要靠你了,我们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对,书雪,你一定可以的!”闻函初也上前了一步,给予她坚定的鼓励,“完成这一项大计,最关键的一步还是要系在你的身上,相信你自己一定能够跨过这一道坎。” “他一定不会想到,他最终是折在了你的手上,你用自己的力量亲手将他推下去,对他来说才是最不爽的报应。” 裴书雪看了看慕江吟,又看了看闻函初,心中不觉有些纷乱,所有的思绪在她的脑海之中交杂着,她静静思索了三秒,最终她的眸光一定,终于坚定了眼神,并抬起了眼眸,瞳孔之中散发着一抹力量,“好,我去,我可以的,我一定要让裴书臣偿还这一笔血债!” 三日后,裴氏集团。 这一日是个普通的晴天午后,刚过了晌午时分,天空之中虽有暖阳,但却仍然带着些春寒料峭的冷意。 “好,就这样,正好。”公司对过的转角处,慕江吟将泥灰轻轻抹在了裴书雪的脸上,并将她的发丝揉的蓬乱而又显自然。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这一副样子,并又将他的袖口轻轻撕裂了一个痕迹,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样就可以了。” “裴书臣那边应该知道你从新房中逃走的事情,不过陈大龙喝醉了酒应该也说不明白你是怎么逃走的,我想他应该是寻你不到那边的事情他又撒不开手,也无暇分身来找你。” “现在你就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误以为你是无依无靠在外流浪,也能够叫他将警惕放下,更容易我们办事。” “对,一会儿你就这样去见裴书臣。”闻函初对暮江吟为裴淑雪所设计,这一副狼狈的造型也颇为满意,并在裴书雪的面前谨慎地叮嘱着她:“等会儿他来了,你就直接冲上去。” “你不用害怕,或是有什么顾忌。我们已经查出了他的行踪,这个时候,他的身边是不会有任何保镖在的,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对你做什么,在路上行人的注视下,他是不会去做,有违他身份的事情的。” “我们在这里监护着你,不会叫你出任何意外。你切记,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千万不要多说或少说。记得一定诱他把该说的话都说出来,这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务。”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天道轮回不饶人(一) “好,我知道了。”裴书雪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面容上带着些凄惨狼狈,但目光却格外坚毅,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脸上没有半点惶恐与畏惧之色,“我一定会诱他说出所有的真相,绝不容姑息他的任何一条罪行!”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只见裴书臣穿着一身西装,从拐角的一个胡同旁走了过来,向公司这一旁走去。 这一天,闻函初与慕江吟已经调查清楚了裴书臣这一日的行踪。 裴书臣前些日子忙于公务而患了头痛症,每天中午都会到不远处的医馆进行一个小时的按摩。 头痛的时候最不喜身旁有人搅扰,因此他并没有派任何人在他的身旁跟随着,进进出出都是自己一个人,因而这个时候也是最佳的行动时机。 “裴书臣来了!”当看到裴书臣的那一刻,闻函初立刻提高了警惕,并拉过了暮江吟,将身子向后侧了一下并躲到了墙后。 慕江吟与裴书雪眼神示意了一下,裴书雪立刻会意,没有一点点的犹豫与踟蹰便即刻冲上了前。 “裴书臣!” 她几乎是嘶喊着,用着最大的力气吼出了裴书臣的名字,沙哑的声音之中含满了幽怨与不甘的愤怒。 但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朝着自己扑了来,裴书臣不由得吓了一跳,立刻向后闪躲了一步,随之脸上便露出了一副厌恶的神色,“哪来的疯女人?” “呵,疯女人?”裴书雪转过了头来,眼中渗透着幽怨,嘴角扯出了一丝渗人的冷笑,深深地盯着裴书臣,“你不会不认得我了,都是拜你所赐呀!” 裴书雪用手撩了一下那蓬乱的发丝,露出了那粘着泥垢的脸颊,裴书臣这才认出了他的面容。 “是你这贱人?”裴书臣皱了皱眉头,整张脸上都是嫌弃的神色,“你不是失踪了吗,跑这来作什么,找死吗?” “裴书臣,我看找死的是你!”裴书雪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裴书臣的鼻尖,他那声音虽然沙哑,但却充斥着那尖锐的怨意,“你用卑劣的手段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上,你就不怕有一天遭天谴吗?” “哎呦呵,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和我说话?”闻此言,裴书臣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一抹锐意,眼中透着森寒,一步步向裴书雪逼近。 “你这不知好歹的贱人,我派两个人看守着你让你逃了我没有追究不说,现在反倒过来找死了。” “你真以为在这大街上我不敢拿你怎么着是吗?别忘了,当初我已经饶过你一条命了,现在的我可没当初那么好的脾气了。我告诉你,我要想弄死你,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看着裴书臣眼中透着的森森寒光,他的脚步一步步逼近,那一层无形的阴影,不觉又笼罩在了裴书雪的身上,该说的话还未说的出来,便是一阵不住的瑟瑟发抖。 “你,你……”她的声音已经在不觉之中,带着些颤抖,虽然还强撑着脸上的锐气,可却在不觉之中,向后连连退了几步。 “你弄死我,你也别想有好下场!”哪知,她忽而坚定了声音,闪躲到了一旁,侧眼看着裴书臣,直接开门见山凛凛开口而道:“爸爸究竟是如何死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害死了爸爸自己谋权篡位,现在还想弄死我吗?你真的觉得你自己做的这些事情不会遭到报应吗?” “你现在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让公司里所有的人知道爸爸死亡的真相,你以为你的位置还能够坐得住吗?” “哼!”裴书臣对此却没有半点顾忌,只是冷笑了一声,聚在眼眸之中的尽是阴鸷,低眉睥睨裴书雪,声音之中尽是鄙夷,“那又如何呢,那个老匹夫的气数已尽,我不过是推他一把,把他送到黄泉路上罢了。” “就算是没有我推他的这一把,他也未必能够活到今时今日,这个位置迟早是我裴书臣的,还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置喙。” 此时此刻,裴书雪的手心已经出了汗,终于听到他亲口承认了这事实,她的心也放下了些许,但提着的神却仍然没有松下分毫。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冷静自持,继续循循善诱,“爸爸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就不信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让你身败名裂吗?” “就凭你?”裴书臣眯起了眼,丝毫没有将裴书雪放在眼里,只当他是发了失心疯,他将头侧了过去,哼了一声,“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这副模样,你觉得会有人信你的话吗?” “你去说呀,你去向整个上海滩的人宣告,说我害死了父亲谋权篡位呀。说话可是要讲凭证的,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你你大可以去试一试,看看这上海滩有没有人会信你这个疯婆娘的话。” “你别以为我没有凭证,你做的事情不止这些!”裴书雪对着他大声嘶喊着:“爸爸的死绝非是你在医院下了毒手那么简单,你别以为你在毛尖茶里下药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如果不是爸爸喝那毛尖茶,导致了身体上的疾病,又怎么可能住院,如果他不住在医院里,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一天?”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的目的就是害死爸爸,自己坐到原本属于爸爸的这个位置上。裴书臣,是个男人就别做缩头乌龟,你敢不敢承认这一切你早有谋划爸爸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你所策划?” 裴书雪也不是自己究竟是如何一连串说出了这么多的话,当自己的话一落下时,他的心止不住地狂跳了起来。 她了解裴书臣的性情,便选择了用这样的激将法激他说出事情的真相,但她也恐弄巧成拙,用这一番话将裴书臣进去,也使自己陷入窘境之中。 裴书臣自然不知道裴书雪在背后早已将一切摸透,只当她是一个疯人的疯言疯语胡乱揣测,因此便也没有半点顾忌。 第二百章 天道轮回不饶人(二) 他索性一咬牙,嘴角上扬了一个不可一世的弧度,此刻正中了裴书雪的下怀,“对你说的一句话都没错,这一切全部都是我裴书臣的谋划。” “是我在那个毛尖茶里下了药,让那个老东西得了病,是他自己愚蠢,没发现才掉入了我为他精心设下的的陷阱之中。” “就是我一步步设计,才把那个老匹夫推了下去,我才能够拥有今天的权利和地位。你这个疯女人倒还真有点智商,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不过就算你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你现在就是个只说疯话的疯女人,没有人会信你的话。” “现在整个裴家上下都唯我裴书臣马首是瞻,已经没有人会把你当成个大小姐,相信你的话了。” “所以呀,就算你知道再多也没有用,还不是一条狗而已,你也别想撼动我裴书臣的地位,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当回你的裴家大小姐。” “你跟个遍地乞讨的乞丐没有什么两样,就别痴心妄想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终于诱得裴书臣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大计得成,裴书雪深吸了一口气,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刻,她也无心再与裴书臣多聃,只落下了一句“迟早会遭报应的”,便立刻转过身,奔逃而去。 望着裴书雪那匆忙欲要逃走的身影,裴书臣的心不觉颤动了一下,她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一种无形的感觉笼罩在了他的心上,让他觉得事情似有异常。 他这才意识到了似乎有陷阱在其中,“你给我回来!”在裴书雪还没有跑远的时候,便立刻朝着她追逐而去。 但见裴书臣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跟了上来,裴书雪的心一紧,这种危急之感,迫使她又加快了步伐,唯恐裴书臣会追击上来将自己致命。 “书雪!”只见慕江吟在一棵老树的后面,朝着裴书雪挥手。 但见这样的情形,她也不觉心中忧急,恐自己的声音太大,会惊动到裴书臣,她也只能够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呼唤她。 幸而裴书雪敏锐,看到了慕江吟向她招手,用着最快的速度朝着她奔了过去,慕江吟一把拉住了她,躲入了那老树后面的地洞之中。 杂草覆盖着地动的入口,这样一躲,不论远观或是近望,都看不到半个人的身影。 地洞之中是一片漆黑,闻函初点亮了手电,几个人才凭借着那一丝微弱的光亮,看清楚了彼此的面孔。 慕江吟面色严肃,并用食指挡在了口前,示意着裴书雪噤声。此时裴书臣正在这不远处尚未离去,危机未退之时,几人不能发出一点动静引起他的怀疑。 裴书臣探身进入了那一片小丛林之中,明明见得裴书雪从中穿越而过,可踏步到了这里,却不见得半点人影,不觉教他难以置信。 他来回踱步了几周寻觅着,却仍然寻觅不到半点人的声息,却又不知裴书雪去往了何处。无可奈何之下,他便也只得茫茫然离去。 慕江吟从这地洞的角落掀开了一个缝隙,见得了裴书臣的身影渐渐远去,可却仍然没有放下警惕,也没有出一点动静。 倘若裴书臣并没有放下疑心,而折回来再查探一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因而,务必要谨慎至极,才能以免疏漏。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确保了裴书臣已离开无误后,慕江吟才掀开了盖住地洞入口的那一帘草席。 “好了,没事了,他已经走了,我们出来!”慕江吟首先从地洞中跳了出来,随后,闻函初便跟着她一同走了出来,两个人又一同将裴书雪从中拉了出来。 哪怕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可裴书雪却仍然心有余悸,她躲在了慕江吟的身后,仍带着些惶恐,小心翼翼地探寻着,“他……真的已经走了吗?” “放心,没事了。”闻函初点了点头,确保地对她安抚道:“他已经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说罢,他的眼中又带了些再许之色,并对裴书雪称赞道:“你很机智,当真不愧是你,这件事情做的很好。” “我一直记得你们和我说过的话。”裴书雪心中百感交集,唇角含了一缕释怀的笑意,眼中却也添着几分酸辛在其中,“在他的面前,我终于放下了恐惧,一步一步诱导他,把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你们交代我的任务,我成功完成了。” 说罢,她便将怀中的录音笔取了出来,声音中也添了几分振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用这录音笔录下了,有了他亲口承认的事实,就算他不承认,也没有任何办法抵赖了。” “辛苦你了,书雪。”慕江吟接过了她手中的录音笔,并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知道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来做,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这个计划我们做成了,不怕他在外人的面前不承认,只要有了他亲口承认的录音,量他也没有任何抵赖的借口。” “刚刚你和他对话的那一幕,我们已经用相机拍出了照片,等把照片拍出来,再配上这支录音笔这种所记录下他说的话,就足以形成另一个重要证据。” “那一旁我们找刘本德做人证,还有他那些毛尖茶做物证,只要把这些所有的一切公诸于众,就足以构成他弑父夺权的有力证据!” 半月后,以闻氏公司与慕氏公司为首,联结着一些受到过裴氏集团压榨的小公司,仔黎培氏集团不远处的一条街上,开设了一场极为重大的发布会。 此地的场地都已设好,重大的排场带着足够的气势,几家公司的经理与负责人也都齐坐于此。 因着这一场发布会的声势浩大,在整座城中又是前所未有,因而吸引了上海滩的众多百姓前来围观。 “哎呀,这是什么情况,这几家公司怎么联合在一起在这边开发布会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天道轮回不饶人(三) “看他们一个个的,怎么好像都是气势汹汹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他们要干些什么?” “怎么感觉会有不简单的事情发生呢,咱们在这儿看一看,不知道一会能够看到什么呢?” 众多百姓围观于此,看见面前的这一幕,不由得引起了众人的心中好奇,街头巷角响起了纷纷的议论声,却也都无从猜测得到其中的原委。 见得已有数千人围观,闻函初那沉着的目光凝聚到了一处,眼中也更透着些信心的力量。这样的场面,正如他的意料。 “都准备好了吗?”发布会台上的一侧,他低声对其余的几位经理和负责人问道。 但见那几个人都信心满满的点了点头,他眼中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沉着,“那便开始。” 他转过头对慕江吟与裴书雪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会议了下来,并跟随着他一起走到了那发布会台前的中央,将扩音器扶好。 他目光坚定,神色从容,眼中带着些威严的肃意,面对这台子下的数千百姓,也不见得有半点怯意,并用着那清朗的声音朗声道:“各位同仁,抱歉,借用大家一些时间。” 他的声音略作停顿,那坚定有力的声音已经扩散到了这蓝天白云之中,带着些久久不能平息的回响,穿透着那响彻云霄的力量。 带到那声音的回响,渐渐平息了后,他方才继续道:“我长话短说,今天我们几家公司联合在一起召开这一场发布会,目的是要揭穿裴氏集团总经理裴书臣的重大恶行,绝不能让此人恶人当道称霸上海滩!” “啊,什么什么?” “揭发裴氏集团总经理裴书臣的恶行,我没有听错,他怎么敢?” “裴氏集团可就在这不远处的那一条街,这要是让裴经理知道了,这几家公司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他的话音一落下,在场便响起了一片愕然声,场下的众人无一不是面露惊异,眼中所显露的神色,皆是不可思议。 在场之人都明晓裴氏集团在整个上海滩所拥有的势力与权力,敢这样在裴氏集团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大胆且具有挑战性的事情,无不叫人惊心动魄。 “对,没有错!”裴书雪上前了一步,她的眼中带着幽怨与愤恨,紧紧地握住了那话筒,甚至连手指都带着愤恨的颤抖,咬紧牙关,用着那充斥着愤恨的声音,高声道:“各位,我是上一任裴氏集团总经理裴望远的女儿裴书雪,愿联合上海滩的贵公司一起揭露我的亲兄长,裴书臣的罪行!” “哎呀,这不是已故裴经理,裴望远的长女裴书雪吗?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看到了面前裴书雪此刻的模样,在场的人脸上的惊异之色又深了几分。 从前裴望远担任裴氏集团总经理的时候声名显赫,而那时裴书雪性情高傲且张扬,因而上海滩的绝大多数人也都认得她。 可如今看得了裴书雪消瘦成了这般模样,脸上也没有了从前的张扬骄傲之色,与昔日的骄傲的裴家大小姐判若两人的模样,无法不叫人震惊。 “裴小姐不是嫁人了吗,怎么嫁人之后瘦成了这个样子?好像是受了挺多苦一样。” “裴小姐不是裴经理的亲妹妹吗,据说当时裴经理给裴小姐挑了一户好人家,小姐嫁人之后,便再也没听说过有关裴小姐的任何消息了。” “这裴小姐怎么和这几个公司一块联合在一起,来揭发她的亲兄长啊。这元庆公司可是裴小姐的娘家,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莫不是背后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各位同仁,我裴书雪今日行此举,是要为我们裴家正名!”有怨与愤恨,已然在裴淑雪的心中燃烧了起来,她紧握着话筒,高声道:“裴氏公司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绝不是属于他这个人的!” “裴书臣的总经理之位绝非光明正大,而是他一步一步用着不光彩的手段算计出来的。我们裴氏集团的总经理绝不能够让这样的人担任!” “他的身上背负着人命,我们务必要将他的所有罪行一一揭发出来,才能够让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住口!”她的声音尚未落下,便听得了一个带着狠戾的声音破口而出。 只见裴书臣带着一众元庆公司的部门经理排成了一行,已然挤入了人群之中。 他身着着的还是那一件华贵的西装,脸上还是一样带着充满了阴暗的冷漠。想必是在街对面的那一头公司里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方才带人前来。 但见这台子上那红紫黑字写着的“揭发裴书臣罪行”这锐利而又刺眼的几个字,他的眼中不觉露出了几分惶然,握紧的拳头也不觉松懈了几分,似乎是在那一瞬之间生出了些惊慌失措。 然不过一秒,他又重新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并咬住了牙关,像是在极力地按压着自己的情绪,使自己保持住镇定。 “好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喽罗,当真是翅膀硬了。”他故作不屑地瞥了一眼那边的台子,又将目光收了回去,故作平静地慢条斯理而道:“胆敢一块联合着用这样愚蠢的方式来污蔑我裴氏集团和我裴书臣。” “这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道裴氏集团的地位,怕是你们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招牌了。” 慕江吟一步走上了前去,并握住了话筒,凛凛开口而道:“裴书臣,你是否敢对天发誓,你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是堂堂正正得来了这个元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 “若你真的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你便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你裴家的列祖列宗发誓,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裴家之人的事情!”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对天发誓?”裴书臣斜睨了一眼慕江吟,又将自己的目光瞥了回去,依旧未将她放在眼里,“我无愧于列祖,列宗无需向你证明。我们自己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这群蠢货来管!” 第二百零二章 天道轮回不饶人(四) “不敢对天发誓,怕是你的心里有鬼。”闻函初也上前了一步,凛凛盯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力度,“既然你和整个裴氏公司的人都在,那我们不介意将你做的所有恶事都一件一件的揭露出来。”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你敢不敢当着众人之面与我们对质?” 闻函初仰起了头来睥睨着他,眼中带着些挑衅之色,这居高临下的神态,恰如裴书臣当上了总经理之后,对待旁人般轻蔑模样。 从前素来是裴书臣在下属面前唯我独尊,而今他被闻函初以这样的姿态所睥睨着,他心中自然是不能够忍受得了的。 此刻已然恨的牙根生痒,并紧紧握住了拳头,手腕上已经暴起了根根青筋,可当着众人之面,他又不好发作。 “裴书臣,敢不敢当着众人之面和我们对质?”慕江吟再一次对他发出这一声逼问。 此时此刻,被这样多的人围观着,倘若他真的说出了一个不字,怕是免不了会遭人怀疑,可看着他们这样的架势,他也无法猜测得到他们下一步要同自己对质什么。 被这样连连逼问着,他已如面临着没有选择的绝境,若是不答应,只怕不成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不觉有些方寸纷乱,也只能够在众人面前强撑出一副淡定之状。 “呵,有何不敢的?”他强行维持住脸上的淡定,做出了一副不屑之状,高高仰起了头来,但心中却也不觉打起了鼓,“对质就对质,当真以为我怕你们?” 见得他中了圈套,闻函初与慕江吟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神进行了一个最快的交汇,便又回归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闻函初清了清嗓音,又继续朗朗而道:“好,既然今天这么多人都在此,那我们就一件一件说起。” “裴书臣是你勾结了大夫在前任裴经理的茶中下药,并用这种慢性毒药一步一步毒害他的身体,又叫那大夫下了假的诊断,让前任裴经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患了病的。” “在他住院的时候,又是你趁着无人之际,从他的手中获得了所有权力的钥匙。当你获得一切后,你又将他的头蒙在被褥之下,致使他窒息而亡。” “在他身亡之后,你又对外宣称他油尽灯枯而死,并在临终前将你立为裴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恰巧你在从前的时候利用了各种手段,深得他的信任,因此在他身亡之后,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也算顺理成章。” “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但实际上,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凭借着那阴毒的手段谋害人命而获得的。” “裴书臣,你敢说我说的这一切有一件不是你做过的事情?” 面对闻函初的凛凛逼问,裴书臣的心不禁一凉,心中不觉添了些无措的惶惶然,连眸子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他不知为何,这些只有他自己清楚的知晓原委的事情,竟然被闻函初这样一个外人将这一切都掌握的这么清楚,这难免教他的心中不生惊慌。 可当着诸人之面,他不能够露出一丝惊慌失措之色,便是心中在慌,也必须强撑住脸上的镇定。 他默默地吸了一口气,压住胸腔之中那一颗已然跳动起来的心,故作淡定地瞥了瞥眼,只是冷哼了一句,“无稽之谈,你为了构陷我当时是什么离谱的理由都能够编排的出来。”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是我的父亲一步步细心栽培我,才使得我拥有了掌管整个公司的能力。若是没有我的父亲,也就不会有我后来的成功,我又怎么可能会陷害我的亲生父亲?” “你不是说是我做下的这些事情吗?好,那我问你,你凭什么说是我在毛尖茶里派大夫下了药?” “我在医院里和我父亲说了什么,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你空口无凭,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理由,试问谁会相信你编排出来的这些蠢话?” 闻函初轻轻挑了一下眼帘,神色淡定如斯,低眉望着裴书臣声音平平而道:“既然要揭露你的恶行,自然不会没有证据的。” 他对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手势,那人便立刻会意,将一个箱子呈在了桌子上,并将那箱子打开,从中取出了一袋又一袋的毛尖茶。 闻函初又朝着裴书雪使了一个眼色,裴书雪走上了前来,并抓起了那几包毛尖茶,对准了裴书臣,那一双幽怨的眼眸之中带着一抹锐利朝他凛凛逼问:“裴书臣,我问你,这些你可熟悉?” 裴书臣清晰地看到了那毛尖茶的包装,那分明就是那些日子里他派人动过手脚的毛尖茶,为了迎合裴望远的胃口,他特意叫人将其精细包装成这个样子,才送到了裴望远的办公处。 在裴望远离世之后,他将那些东西都丢弃了出去,却不想再些竟然又被他们原模原样地展现了出来,这一切都是远远超乎他的预料的。 面对眼前的种种,这一刻,他的心不觉又是剧烈一颤,一瞬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可却到底没有时间进行过多的思考,最终也只能够强装作无恙的模样,道了一句:“我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却不想裴书雪又一次发出了那不给他留余地的逼问,抓紧那茶叶包面向着他,“这可是从前你一直推荐父亲所喝的毛尖茶,这包装可是你亲自选的,你怎么会不认得呢?” 听得了裴书雪的这话,裴书臣的心不禁一凉,这分明是为了抓住自己的马脚而设下的圈套。而自己就这样硬生生的落入了这圈套之中,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如此,他也只能够硬着头皮承认下来,“是……是我给父亲准备的毛尖茶,不过是我没有看清楚而已,不过那又怎样,你能够凭借这个说明什么?” “怎么刚刚看不清,现在才能够看得清?”裴书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将那毛尖茶丢在了桌子上,“你裴大经理可并不像是什么眼神不好的人,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第二百零三章 天道轮回不饶人(五) “刘本德。”他的目光向后一扫,唤了一声那候在一旁的刘本德。 刘本德在那几个下人的带领下,唯唯诺诺地走上了前,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着,面对着面前的裴书臣不敢抬起头来,多看他一眼。 裴书雪看了他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面向了裴书臣冷冷道:“他是谁,你大概不会不认得?” 看到了刘本德的面容,裴书臣那一颗强强维持住淡定的心,不由得顿时之间错乱了起来。他早预料到的事情会有所不妙,但却没有想到,刘本德竟然被他们找了到,这分明就是叫他来指认自己的。 裴书臣只是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裴书雪也无心等待他的回答,只是面对着台下众人,朗声对刘本德而道:“你尽管实话实说,他让你做了什么你从实招来,大家都好做个见证。” “是……是。”刘本德尽管心中有所畏惧,但在这重压的逼迫下,他也只能够瑟瑟发抖的承受着那事实,“是裴经理……是裴经理叫我给毛尖茶里下慢性毒药的,让我来害前任裴经理的。” “裴经理说,如果我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就会给我一大笔钱,可如果我不听裴经理的话,我全家都会跟着遭殃。” “后来也是裴经理提前和我商量好,让我给前任裴经理下假的诊断的。那时,前任裴经理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我只能够听从裴经理的吩咐,给他开了一副提着精神的药,并下诊断说他并无大碍。” “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够保存的了自己和家人,如果我不听裴经理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在上海滩立足。” “这位刘医生的确是当初裴经理请来给前任经理治病的医生。”听到了刘本德陈述的话语,台下已经响起了纷纷的讨论声,那些裴氏集团的人对此已经起了疑心。 “对呀,这位刘医生给前任经理诊病过好几次,确实是经理将他请过来给前任经理诊病的,莫非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蹊跷?” “放肆,一派胡言!”刘本德的话音刚落下,裴书臣便立刻怒声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刘本德,是谁指使你在背后诬陷我的?” “我看中你的医术,让你为我父亲诊病开药,我给你的赏钱不少,你反倒听了旁人的指使,在背后反咬我一口。” 他停顿了一下,又吸了口气,眸子在眼眶之中动了一下,又将头抬了起来,侧睨着发布会台上的闻函初一众人,“好啊,原来这个刘本德提前就和你们勾结好了,下药害我父亲,却要把所有的罪责归在我的头上。” “你们这一群人还真的是心机深沉,用心歹毒!” “你休想在背后反咬我们一口。”慕江吟提高了声音,朗朗道:“你以为你自己做了那样阴毒的事情,消灭了证据,没有人知晓。” “你企图嫁祸给旁人,但你忘记了,凡是你做过的事情都不可能没有留下一点点的痕迹的。” 说罢,她便将那一沓子支票和那些奇珍异宝从桌子底下抽了出来,再度向裴书臣逼问道:“裴经理,这些你该不会不熟悉?” “当初你指使着刘医生用药害死了前任裴经理,事后你把这些钱票和古玩作为奖赏打赏给了他,并叫他离开上海滩。这些都是你亲自做的事情,你该不会那么健忘。” 紧接着,她又将其抬高了起来,展示给了裴书臣身后的那一众裴氏集团的经理和负责人,将声音提高了几度:“裴氏集团的各位先生们,这些想必大家也熟悉得很。” “这是独属于裴氏集团的支票,这些古玩也是裴氏家族的镇宅之宝,除了拥有着裴氏集团最高权力的人,是没有人轻易能够将这些东西取出来的。” 看到那带有着裴氏家族痕迹的支票和珠宝,裴书臣已经开始不停地向下沉,没想到这一群人当真是有备而来,他的确是小瞧他们了。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状,甚至连手指已经渗出了汗水,可在面对众人的注视下,也只能够硬着头皮不承认,“是又如何?这能够说明什么?” “裴氏家族的人可不仅仅只有我一个,还有她!”说着,他又用手指尖指着裴书雪,恨恨道:“能触碰到这些东西的人不止我一个,她是裴家的大小姐,是我父亲的掌上明珠。” “谁又能够确保这一切不是她的所作所为,不是她将这些东西盗取了来,又找了这个姓刘的,联合着闻氏与慕氏这一众人来要陷害于我的。”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她嫉妒父亲看重于我,始终对我心存偏见,这些事情诸位也都是知道的。” “最阴险歹毒的人,其实是她,外表柔弱,实则心如蛇蝎。嫉妒成性,不惜联合外人一起来害死我父亲,还妄想将这一切罪责嫁祸到我的头上。裴书雪,我真的是小瞧你了。” “是这样吗?”裴书臣的这一番话,顿时激起了裴书雪心中的全部恨意,这四个字的声调明显提高了好几个度,但她却并未因此被激怒而产生情绪失控。 她眼中的幽怨已然凝结成了一道刺眼的光,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写在面庞上的尽是冷漠,开口之间几乎是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数不尽的愤恨幽怨,“如果我真的有那样大的能耐,为什么到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为什么我受尽了你的侮辱,被你嫁给了那样一个粗鄙的山野村夫,还要日日受他的折磨?为什么连我的妈妈也受了你的陷害,被你逐出家门险些丧命?” “为什么父亲去世之后,我并没有从中得到一点点的好处,反倒是受了这么多数不尽的折磨,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说我害死了父亲,为什么在父亲去世之后,得到好处,最多的人是你,而我却从天堂跌落到了泥潭里。你既然说这一切是我做的,那你不妨给诸位一个理由啊!” 第二百零四章 天道轮回不饶人(六) 未曾想一向娇弱的裴书雪竟然能够站在台子上,凛然且镇定地道出这一番话,这是裴书臣绝对预想不到的。 她这一连环的逼问,竟使得裴书臣哑口无言,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有利得以反驳她的话。 此时,场下又一次响起了纷纷的议论之声,裴书雪的这一番话着实在理,不觉使得裴书臣身上的嫌疑更深了些。 霎时之间,裴书臣只觉如芒在背,这种不祥的感觉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深。 他的脸上明显有了慌乱的神色,可那一股锐气却始终没有被磨灭,始终咬着牙不承认,“哼,说了半天,你们可是一点凭证都没有,随随便便找个什么证人,拿着这些所谓的证据,就说是我害死了我父亲。” “不过就是你们这些小公司对我们元庆公司心怀不满,联合着这个对裴家也有怨气的大小姐一块儿来设计,陷害我们企图将我推下来罢了。你们当在场众人都是傻子,会相信你们这些蠢话吗?” 裴书雪面不改色,声音之中更多了几分坚定的凛然,直面他高声而道:“我们说的话大家不相信,可倘若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呢?” 她的眼角闪出了一抹冷光,并取出了衣袋之中的录音笔,冷冷地盯着裴书臣,“别忘了你自己亲口承认过什么,现在就教大家都来一块听听,你到底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 说罢,她便扣动了那录音笔的开关将其放在了那扩音器旁。 那录音笔线是发出了一阵丝丝拉拉的声音杂音,紧接着便从扩音器中响起了,属于裴舒晨那阴冷且漠然的声音。 “那又如何呢,那个老匹夫的气数已尽,我不过是推他一把,把他送到黄泉路上罢了。” “就算是没有我推他的这一把,他也未必能够活到今时今日,这个位置迟早是我裴书臣的,还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置喙。” 这声音之中,虽然还交织着一些杂音,但却得以明显的听出那声音来自于裴书臣无异。 待到将所有的录音播放完毕后,裴书雪关掉了那录音笔,用着冷然的目光望着裴书臣,咬紧牙关,冷笑而道:“你说没有人会相信我这个疯女人的话,那你自己的话呢?该不会你还想拿着如假包换的录音做抵赖?” 当那录音在扩音器中播放出来的时候,在场已经响起了躁动之声,很明显见得跟在裴书臣身后的经理与负责人都变了面色,显然,他们已经对裴书臣起了疑心。 这时,裴书臣才恍然大悟,原来裴书雪并非是发了失心疯到裴氏集团楼下来找自己,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安排好了的。 原来是她一早就装了录音笔在口袋之中,勾结着那几个人诱骗自己来说出这些事情的真相,果然是自己太过于松懈,以至于把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泄露了出去。 不曾想在商场上打过数次胜仗的裴书臣,竟有朝一日掉入了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裴书雪的陷阱之中。 看着台子上的裴书雪,慕江吟与闻函初,此时此刻,他已经恨得牙根生痒,那一抹深深的怒色与愤恨,在她的眼眸之中交织着,犹如一团怒火一般,恨不得立刻将几个人燃烧殆尽。 可当着众人之面,他却终归无法将其爆发的出来,只能生生的将其压抑在自己青筋暴起的拳掌之中。 “经理小姐所言是否属实?”他身后的一个部门经理已经变了脸色,并上前一步,直言同他质问,“这录音播放的是您的声音,莫非您真的在前任经理之死上动过手脚?” “经理,难道从前您对我们所说的那些话都是框我们的?”裴望远生前最信任的下属,也走上了前去,脸上带着些阴沉之色,对裴书臣质问,“您当日信誓旦旦的对属下们说是前任经理在临终前把所有的公司掌权都交由您,并由您来带领着我们管理公司,这一切真的属实吗?” “小姐是前任经理的亲生女儿,也是与您有着血缘之亲的胞妹,就算小姐再怎样任性,也犯不上用着卑劣的手段来陷害自己家的公司与自己的亲兄长。” “小姐会这样说,并且拿出这些证据来指认您,这其中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是非。所以经理您告诉我们,您究竟有没有做下谋害前任经理的事情?” “荒唐,真的是一派胡言!”裴书臣脸色已经因愤怒与惊慌而变得涨红,似乎已经失去了一半理智,一声怒喝而道:“你们也相信他们的鬼话吗,一段录音又能够说明什么?” “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那分明就不是我的声音。你们是找了口技者来模仿我的声音,录下了这一段话,说是我说的。” “在这样的场合下,将他公诸于众来栽赃陷害我,这手段还当真是高深呢!” “声音能够模仿,但照片总归是模仿不得的?”闻函初早知他会这样抵赖,并上前了一步,轻轻勾了一下嘴角,如胸有成竹一般,从桌子底下拿出了几张打印清晰的相机照片。 他将其一张又一张地展示给了台子下的诸人,并朗声而道:“裴书臣你可看清楚了,这相片上的人,可是你如假包换。” “录音可以做假,可照片做不得假,这便是你当天从裴小姐说出这些事情时候的场景,我们可是有实证的。” “除了你,没有人会有这样一身穿着并出现在裴氏集团门口。” “裴氏集团各个部门的经理们,请你们瞧好了。”他又将那几张照片高高的举了起来,“这便是你们的经理私底下时候的样子,对自己的妹妹尚可如此,又何况对自己的父亲?” “这张照片拍摄于七日前的午后,正是你们的经理从医馆回来,公司在路上的情景。我想了解你们经理的人,大概都知道他那一天的行踪,这不可能有假。” “照片属实,录音也属实,他私下勾结医生谋害亲生父亲,并弑父夺位的事情也属实。他着实不是一个品行优良之人,也不配站在这样的位置上。” “各位经理也是前任裴经理所信任的下属,难道你们愿意看得一个弑父夺权的人,带领着你们管理整个公司吗?” 第二百零五章 天道轮回不饶人(七) “这蹊跷之处实在是可疑。”裴书臣所带领着的那一众人,在此刻已然尽数动摇了军心,并纷纷将怀疑指向了他,“这些证据不可能有假,莫非经理真的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种卑劣恶毒之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着实可怕,我们是不能够任由着这样的人掌管公司,带领着我们的。” “你们都糊涂,怎么能够信他们的话?”慌乱之中,裴书臣已然语无伦次,他那惊慌失措的神色已然写在了脸上,便是连解释都已然语无伦次了起来,他挥着衣袖,几乎是在嘶喊着辩解,“几张照片,一段录音证明不了什么,这些都是他们之前谋划好了的。” “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那是他们设计我拍下的照片。那些话也是他们诱导我说出的,我本意不过是想打压他们,可谁料他们竟然会拿这些东西来陷害我。” “他们分明便是挑拨离间,想要借此打压我们公司。你们都是元庆公司的人,难道会相信外人陷害我们的蠢话,怎可如此糊涂?” 情急之中,他所说的话已经自相矛盾,漏洞百出,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可疑点都生生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那资深的老经理不会听不出他言语之间的漏洞,只见他阴沉着一张面色,面向着裴书臣,“经理,您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您刚刚说这一段录音是伪造,怎得又说这段录音是他们诱导你说出来的话,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您害死了前任经理又陷害夫人与小姐,是不是您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如今的权利?” “在场的各位元老都是前任经理所栽培出来的,如若前任经理的死当真有蹊跷,我们是不会让经理枉死的。” “所以这件事情经理您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不然我们不能够安心听从您的命令做事!” “我……我……”裴书臣嗫嚅着,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确实一句话都无法解释得出来。 自己已经掉入了一环又一环的圈套之中,那自相矛盾的漏洞也已然被他们抓了住,此刻怕是无论解释些什么,都无法令人相信了。 “各位,他做的事情不仅仅只有这些。”裴书雪又一次朗声说道:“他害死了我父亲,又用各种卑劣的手段将我和母亲从家中逼走。” “现在又想着用各种不光彩的手段打压掉上海滩所有的公司,他的野心是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的。” “各位前辈,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安过什么好心。他也从未真诚待过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对他而言不过是供他驱使的奴役,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们信赖!”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曾经之事,眼中不觉透出了一抹淡淡的苍凉,他的目光低垂下了几分,黯黯道:“各位前辈们,我父亲的死,我也有责任,是我过于怯懦,胆小才纵容了他如此为非作歹。” “我父亲离世的那一日,我在医院亲眼看到了他用被子捂死了父亲,我父亲挣扎着在床上咽了气,死不瞑目。” “他看到了我,又企图在医院里杀了我灭口。他最后放过了我,也并非顾念着什么兄妹之情,他只是怕我和我父亲同一天出事,会让自己引起嫌疑。” “他威胁我胆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便会叫我生不如死,我着实是被他那模样吓到了,所以一直不敢去说。” “后来他把我嫁给了那个残暴的陈大龙,就是怕我说出事情的真相,才用这种方法将我从裴家送走,并让我和那种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让他将我折磨至死,满足他的报复心。” “从前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在我父母面前装出一副孝子的模样,一直都是抱有着目的的,现在我们已经把所有的证据都摆了出来,足以证实他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 “这些大家也都看到了,如果大家不信的话,大可以从头到尾彻查一番,它的罪证远远不止这些。” “我身为裴家的女儿,必须要把这些揭出来。绝对不能够看到这样的人坐在裴氏集团总经理的位置上,绝不能够让我的父亲就这样枉死,必须要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对小姐您说的没有错。”那老经理也认可裴书雪的说法,并肃色对身侧的人说道:“这件事情必须要查清楚,我们绝对不能够被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人效力!” “你们真的是疯魔了?”裴书臣两个人都已经陷入到了无穷无尽的惊慌之中,并嘶喊着:“你们信这个疯婆娘的话,竟然不信我这个总经理的话!” “经理,您要真的问心无愧的话,就请配合我们彻查这件事情。”那老经理说道:“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必须要查清楚,方才能够安心为裴氏集团效力。” “若您真的是被诬陷的,那这些诬陷你的人,必然要受到惩戒。可倘若前任陪经理的死,真的与您有关,那你也休想再做总经理领导着我们了。” “查,一定要查,一定要查清楚!”身后的人也纷纷呼吁着。 裴书臣依然失去了身后这一群人的支撑,如同一只折翼的鸟,再没有任何依傍。 他终归抵挡不过身上那重重的压力,在众人的纷说下,也是能够协助着在场众人一点一滴的去彻查这件事的所有起因经过。 “那些毛尖茶是我之前安插到这里的人,从他们的仓库之中取出来的。”裴氏集团办公室内,闻函初对那个几个经理说道:“据我所知,他把那些东西清除了一部分,但奈何杂物太多,他没有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弃。” “还剩有一些被堆积在了仓库之中,我便叫下人取了一部分前来调查,海上有一些被做过手脚的毛尖茶,仍然在仓库中。” “若要查明真相,便将那些毛尖茶都取出来,并找医生前来查探,这其中必定还有问题。” 第二百零六章 天道轮回不饶人(八) “好,我们把所有的毛尖茶都取出来,务必要查得清清楚楚。”那老经理也认可了闻函初的说法,并命令下人到仓库之中去寻毛尖茶。 所有被堆积在仓库之中的毛尖茶都取了出来,那些都是裴书臣所采购的大量茶叶,并且被刘本德动过手脚。 奈何裴望远还没有将这些毛尖茶喝尽后,便骇然离世,所以这些茶叶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 为了防止出现差错,那老经理派人请了好几家医院的医术高超的医生,分别对剩下的这几袋毛尖茶进行了查验。 所有的医生的查验结果别无二致,毛尖茶中的确被下了导致人肺部疾病的慢性毒药,这药无色无味,服用下去不易叫人察觉,但倘若长年累月的服用,必然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 “原来我们一直都被他蒙蔽了!”得知真相后,那老经理的眼中不觉露出了一抹悔恨与愤恨,“从前我们一直以为他年少有为,深得前任经理的信任,我们这些人便也一直跟随着他为公司效力。” “却原来他竟然包藏着这样的祸心,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够陷害,我们竟然一直围着他,马首是瞻,我们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竟然听服侍这个禽兽这么久!” “他所做的事情,绝非只有这些。”裴书雪上前一步对那经理说道:“他的心思不纯,他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会是为了公司,为了父亲而都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我们知道的事情便是这些,我们不知道的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恳请陈经理务必要把所有的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他所犯下的罪孽一样,都不得姑息。” 那陈经理点头,并握紧了拳,声音之中带着压抑着的怒火,“查必须要查一件一件的,查清楚绝不能够让老经理枉死,要让他为老经理偿命!” 经几个人的劝说,裴氏集团除了裴书臣之外,权力最大的陈经理带领着整个集团的一众人一样一样的去查询着裴书臣但任经理以来,所有的动向和行踪。 裴书臣失去了裴氏集团其余人的拥护,可是他有谋害裴望远的嫌疑后,电视连公司里最低层打扫的下人都没有再给他好脸色看。 尽管他现在还担任着裴氏集团总经理一职,但他整个人的身份却一落千丈。再也没有指使任何人做事的权利,这些天如同一个囚犯一般,被关锁在公司里,没有任何做主的资格。 大概用了十天左右的时间,经过了一番又一番细致的调查,终于将所有的一切都查询了清楚。 裴书臣的私人日记和工作档案都毫无保留地被调了出来,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经这一番调查之后,都水落石出,原来他从一早就包藏祸心。 他的日记上记载他所有的阴谋规划,原来毒害裴望远,谋权篡位的这个计划,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规划了好,从来都没有真心想过要被裴氏集团效力,只是想拥有一切权力与地位。 那些档案中所记载着的项目与策划,也与他从前对下属们所吩咐的截然不符,不仅仅他在从前的时候对裴望远的命令阴奉阳违,甚至一直把下属们当成枪使。 他自己做过的那些有损旁人利益的事情,从自己的身上撇的干干净净,却全部都在无形之中嫁祸到了旁人的身上。 裴氏集团的其他经理和负责人自然是不能容许他这样的人担任整个集团的总经理,因而剥去了他的职位,将他整个人从裴氏集团中驱逐出去,不给他留分毫的财产。 这样一来,裴书臣的名誉扫地,再也没有人会把他当成总经理来尊重,他所做下的恶事昭然若揭,整个人在上海滩的地位犹如从云端跌落到了泥潭。 从此后,他成了上海滩过街喊打的老鼠,知晓了他曾经做过那弑父夺位,并且陷害旁人的事情,无人不对他心怀厌恶,他顿时之间失去了所有。 在他被驱逐出去之后,也只能如同一个乞丐一般,流落在上海滩的街头巷角。 但他毕竟习惯了养尊处优,无法承受得住那样的困苦,他也自知自己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于是便选择了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跳河自尽。 他跳河三天之后才被人发现了那在河中的尸体,当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泡的浮肿面目全非,只有通过他脸上的胎记,才得以将他的身份识别出来。 他在一夜之间沦落的如此结局,无不叫人心生感叹,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无法院怪得了任何人。 纵然他曾做过恶事,可到底也为裴家企业的发展做过一些贡献,将他横尸遍野终归太过于残忍。 最终,裴家的亲眷决定将他的尸体安葬,但不能迁入裴家的祖坟,便是临死也不能够获得裴家的认可。 经历了千辛万苦后,终于得以用这样的方法推倒了裴书臣,也算是为那些曾经受过他欺凌的人讨回了公道,报了深仇。 两个月后,慕公馆。 “我们终于解决掉了裴书臣这一个大祸患,现下整个上海滩也终于能够安生了。”慕靖慈坐在大厅中的座椅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面向了坐在一旁的孟如锦和裴书雪母女,“这些日子,你们母女两人受了不少的苦。” “如今解决掉了裴书臣,也算是为你们报了这仇了。从此之后,便也不再会有什么顾虑,你们母女也可以回归从前的生活了。” 孟如锦深深点着头,她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万千感慨与心酸,目光在在场众人的身上流连了一番,深深道:“心头的这一桩大事终于解决掉了,裴书臣他恶事做尽,这样的结局是他该有的报应。” “能够除掉他,为我家老爷报了仇,让裴氏集团恢复从前的平静,要多亏了各位的仗义相助。” “若是没有大家的收留,只怕我们母女二人当真要走投无路,恐怕都无法活得到今时今日。” 第二百零七章 是非几何愁几何(一) “大恩实在无以为报,请受我们母女二人一拜。”说罢,她便拉过了裴书雪,母女二人一同深深跪倒在了众人的面前。 “哎,裴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沈悦如见状,连忙扶起了她们母女,口中连连道:“您不必如此,将您和裴小姐收留在这里,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再说除掉裴书臣这个心肠歹毒之人,也是也是上海滩所有商界之人的共同心愿,您不必如此,这本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无论怎么说,诸位对我们母女二人终归是恩重如山。”孟如锦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带了些许的沧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我们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诸位的事情,没想到诸位竟然能够不计前嫌,还愿意收留我们母女,对我们这样真诚,这份恩情我们实在感激不尽。” “只可惜我这样的妇人终归是个无能之人,无法为诸位做得了什么,他日若有机会,一定会竭尽全力报答诸位的相助之恩。” “这算不得什么恩情,也谈不得什么报答不报答。”沉默了半晌的慕江吟终于开了口,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望了一眼孟如锦,只是淡淡道:“我们做这些事情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罢了。” “我们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才联合在一起。如若不将你们收留在这里,我们也不能够一同商量此事。如今事情已经办成了,只要大家都能够相安无事,便好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大家也着实辛苦,现下一切都回归了最初的平静,也该各就各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慕江吟的这一番话说出了口,孟如锦的心不觉沁起了一丝凉意,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慕江吟言语之间所透露着的冷漠。 她说这话像是在明摆着要从自己划清界限,不愿再同自己有任何瓜葛。 孟如锦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千万般的心绪交杂在了心中,却只能落下一缕又一缕心酸,他也只得默默低下了头,万般思绪化作无言。 只听得了慕靖慈又开口道:“除掉了裴书臣,关于裴氏的一切都百废待兴,裴氏集团和元庆公司的那一边也正在打算重新整顿。” “裴公馆乃至集团那些对裴书臣效忠的下人也都清理了出去,听裴氏族人说,那些身上有嫌疑的人一个都不得留,将要重新换一批奴仆到裴公馆伺候。” “在裴公馆整顿好之前,你们母女两个人暂时先留在慕公馆,在这里,一切还和从前一样。等一切妥善之后,再派人将你们母女两人送回去。” 孟如锦抬起了头来,她的眼帘颤动了一下,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她的眼中闪烁了一瞬,随之又被她收敛了回去。 她也只是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将所有的情绪吞咽在心中,那沧桑的面容上所映着的,也只有淡淡的平静,只是点了点头,并答谢而道:“多谢慕老爷。” “好了,忙了半晌,大家也都累了,都先回去休息。”又听得沈欣茹说道。 沈欣茹的话音落下后,大家便也都各自散了去,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孟如锦回过了头,但见得慕江吟走到了沈欣茹的身侧,不知在沈欣茹的耳边呢喃着些什么,而沈心如轻轻地抬起了手,为慕江吟捋了捋鬓角的发丝。 慕江吟也是静静依偎在她的身旁,这一副画面分外温馨和谐,两个人之间的的举止在寻常之中,透着些亲昵,纵然不是亲生母女,但却无异于亲生母女一般。 孟如锦清晰地望在了眼里,她心好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去了一般,那感觉轻微而又玄妙。 可却叫她的心底生出了一阵像是被压抑着的隐隐痛意,刺痛之中,却也带着些难以言说的酸楚。 “妈妈。”裴书雪一声呼唤将她那飘飞着的思绪拉了回来,并用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孟如锦回过了神,望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儿已经不再稚嫩的面孔,一瞬之间心中又是百感交集。 她将目光收了回来,只是垂着眼眸,轻轻呼了口气,并握住了裴书雪的手,淡淡地落下了一声“走。”便和她一同走了出去。 傍晚,一缕淡淡的暮色笼罩在了天边,伴随着那闪烁着微光的辰星落在了这一座慕公馆之上。 这寻常的清夜在宁静之中也带着清幽,这样安静的夜晚,好似已经许久未曾被人宁静享受。 沈欣茹房间。 “吟儿,你要我今晚陪你一会儿,莫不是你有什么心事?”沈欣茹轻轻地用着她那纤细的素手为慕江吟整理着头发,并用着那轻柔的声音对她耐心问道。 “也没有什么心事,就是想多陪陪茹姨。”慕江吟却只是摇了摇头,但在她面庞身上的那一丝淡淡的惆怅之色,却始终没有掩盖得住。 “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沈欣茹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细细地望着她的神色,不会看不出她此刻的所思所想,并轻声说着:“若是真的没有什么事,你怎么会这样无端的粘在茹姨身旁?” “你瞒不过茹姨的,你肯定是心里面有事。你老实和茹姨说,是不是和裴夫人有关?” 自己的心事被触到,慕江吟的唇角颤动了一下,却不觉化作了一阵沉默,良久过后,她才抬起了头。 自知自己的心事瞒不过那心细如丝的沈欣茹,她也只能垂着眼眸,微微点了点头,小声道:“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茹姨。” “吟儿。”沈欣茹抚摸着暮江吟的鬓发,静静地望着他那清瘦的面容,轻声说道:“老实说,把她从慕公馆中送走,你是不是心里面有些不舍?” 慕江吟咬了一下唇角,一股嗔意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他坐直了身子,脸上也带着些怨怪之意,“我对她能够有什么不舍的,她当初抛下我和爸爸嫁到了裴家去,我那样哭着喊着求她留下来,她都没有一点点的留恋,像她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舍不得她?” 第二百零八章 是非几何愁几何(二) “可是,可是……”她的手紧握住了自己的袖子,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像是几分纠结在他的眼角攀爬了出来,她又闭上眼睛,微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一直记得把她留在慕公馆,是为了办事的,除了为了调查裴书臣的事情之外,我不想也没有和她有过半点瓜葛,也没有同她多说过些什么。” “可是她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我总感觉好像对我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在他上次未遇的那段时间里,我还是会忍不住的担心她。” “那些天他也一直对我嘘寒问暖,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这样的关心,好像给了我一种久违的温暖。” “尽管裴书雪在她的身旁,她也没有掩饰对我的关心,她口上还是管我叫着慕小姐,我也不知道他心里还有没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但是这种感觉,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的。” “我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能够对她这样的人抱有任何幻想,也不能够对他产生留恋之情。” “我是想让她在一切办妥之后离开的,毕竟我和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家人了。但是……但是在我说要让她离开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的心里为什么还会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我不想去想她,他只是我生命之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去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生出了些烦乱之意,并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茹姨,你说我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到底该怎么样做是好?” “吟儿,其实有些时候不必这样为难自己。”沈欣茹依旧和蔼且平静,并轻轻地拍慕江吟的肩膀,缓缓说道:“其实你的心里还是顾念着她的,你不必非要提醒着自己去恨她。” “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到现在在纠结,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总而言之,一切由着你自己的心就好。” “恨一个人会让自己陷入到痛苦之中,但爱一个人不会,你也不必无端将自己陷入到这些仇恨的痛苦之中,白白耗费了自己的心神。” “但那些事情我怎么能够轻易放下?”慕江吟依旧愁眉紧锁,并深深地摇了摇头,“她当初抛下我,带着裴书雪离开慕家的时候,那种痛苦的感觉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如果我原谅了她,那我这些年所受的苦又算什么?难道我是她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我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件供她赏玩的物品。”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是有你这个女儿的呀。”沈欣茹的声音依旧平静,耐心地同她说着:“他在慕公馆的这些天,我能够看得出来,她心里一直渴望着与你亲近。” “只是她心里也顾念着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所以他始终有所顾忌,不敢同你过于亲近,只能够默默关怀着你。” “我知道她曾经对你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这些伤疤在你的心里也是永远都不能够愈合的了的,但她也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得到了该有的教训。” “你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生母女,如果两个人对彼此都有感情,就不必非要揪着从前的事情不放,有些心结其实是可以打开的,如果你一直纠结,这样只会让你更加痛苦的。” “可我又要怎么样呢?”千头万绪在慕江吟的心中夹杂着,只让她觉着万般纷乱,她望着沈欣茹,眼中带着迷茫,“难道我要挽留她留在这里,管他叫妈妈吗?这我怕是做不到。” “不管是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一直久留于慕公馆,现在裴书臣这个祸患已经除去了,她的身份仍旧是裴夫人,我也是慕家的大小姐,我又能够怎么样呢?” “茹姨,刚刚不是和你说过吗?一切顺其自然便好。”沈欣茹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温和的声音如同那涓涓的溪水,“不必非要和她道明母女的身份,就算彼此的身上带着不同的头衔,可这血浓于水的血缘,终归是不可能改变的了的,你们彼此也都清楚。” “就算是她回到了裴公馆,也并不代表着从此之后咱们两家人断却了所有的关系。经此一事后,就算是去除了从前的种种牵连,也能够称得上是盟友了。” “你若心里挂念着她,就尽管对她多些关切,她对你的关心,让你的心中觉得温暖,你也不必躲避,安享于这一份温暖便好。” “不必总去想着从前的事情,对当下所做的事情问心无愧,便是最好。其余的事情上天自有安排。” “真的可以吗?”慕江吟对此似信非信,她那修长的眼睫带着些微微的抖动,像是在同沈欣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真的能够放下从前的恩怨和她坦然相对吗?那些埋在心里的阴影,真的能够消除的掉吗?” “我与她带着这样的身份与头衔,在这样的处境下,还真的能够和睦共处吗?” 沈悦如只是拍着他的肩膀,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如果是是自然是,是如果是非那边也是非,不必去做过多的纠结,遵从你自己的内心,终归是无错的。” “茹姨。”慕江吟抬起了头来,用着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望着沈欣茹那委婉的面颊,致诚地开了口,“我是你带大的孩子,如果我真的认了,那个从没有抚养过我的人为母亲,茹姨你的心中不会难过吗?” “傻孩子,这如意有什么可难过的呀。”沈欣茹只是笑了笑,对此事丝毫未有半点介怀,他一只手抚着慕江吟的肩膀,并将头抬了起来,目光之中带了些悠远之意,“就是因为你是茹姨带大的孩子,所以茹姨才希望你开心快乐呀。” “茹姨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不论怎样都不会丢下茹姨不管的,就算你回到了她的身边,也不可能弃茹姨于不顾。” “茹姨也不可能那么自私的霸占你,毕竟他与你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怎么也斩不断的,只要你心里念着茹姨就够了,茹姨不愿意做任何对你有不利的事情。” 第二百零九章 是非几何愁几何(三) 说罢,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之中更多了些感慨,“如今,你弟弟在国外,茹姨不能够呵护在她的身旁,所以一定要好好呵护着你。” “茹姨只希望你们姐弟两个人能够平安喜乐,茹姨也愿意拼尽一切护你们两个周全,让你们安好,茹姨这辈子便不再有其他的奢求了。” “茹姨。”望着沈欣茹那温和的眉眼,慕江吟呢喃出了两个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融化掉了一般,并靠在了沈欣茹的怀里,紧紧拥住了她,深深而道:“茹姨你真好,能够有像你这样对我视如己出的继母才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在吟儿的心里,茹姨才是我真正的母亲,无论吟儿身在哪里,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茹姨对吟儿的恩情,吟儿会永远好好孝敬你的。” “傻孩子,这些呀,不需要你多说,茹姨就知道的。”沈欣茹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轻笑道:“茹姨肯放心的让你去到你亲生母亲的身旁,就知道就算你认了她这个亲生母亲,也不可能弃茹姨于不顾的。”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些事情了。”她轻呼了一口气,又将自己的手从慕江吟的肩膀上移了开,“说说你,吟儿。” 她正视着慕江吟,目光在和蔼之中,也带着丝丝温柔,“你告诉茹姨,你和闻家少爷之间是怎样一种关系呢?” “啊?”忽然之间被沈欣茹这样一问,慕江吟不觉有些发懵。 可自己与闻函初之间的恋情,从头至尾都没有说给家人,如今正赶上多事之际,这些事情也不好和长辈们解释,她也只能够当做寻常一般搪塞了一句,“就是曾经的同学和朋友啊,他为育才中学的教育资助工程出了很大的一份力,这些茹姨你是都知道的。” “你还在瞒着茹姨呢。”沈欣茹看着她那一脸天真的模样,不觉笑了出来,目光之中,带着三分调侃,“你真的以为茹姨看不出来,你们两个人之间那样如胶似漆,难道仅仅只是普通的同学和朋友之间该有的?” “啊,我……”被沈欣茹说中了心中之事,慕江吟的脸不觉一红,微微低下了头,仍旧是有些羞于承认,只是小声呢喃着,“茹姨你都在说些什么?” “茹姨在说什么,难道你的心里不明白吗?”沈欣茹只是温言笑道,拍了拍他的手,被索性直言说了出来,“是已经有了很深的默契的恋人。” “虽说你们是为了调查裴书臣的事情才与大家聚到一起的,但你们两个对彼此的挂心和依恋都在你们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这些呀,茹姨可是一直都看在眼睛里的。” “茹姨也算得上是过来人了,你们两个之间的那一点小心思,茹姨不会看不出来。瞧着你们两个之间的那一股依恋劲,想必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太短,你这个丫头啊,谈了恋爱竟然瞒了我和你爸爸这么久。” “茹姨。”慕江吟咬了一下嘴唇,轻轻呢喃了一声,握着自己的袖口低下了头,只能够小声承认了这事实,“你真的是火眼金睛,就连这些事情都能够看得出来。” 既然沈欣茹已经查了出来,她便也索性同她直言,“茹姨,其实不瞒你说,我和他已经在一起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我们一开始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和裴家退了亲之后,我才同他在一起的。茹姨,对不起,吟儿并不是有意要将您隐瞒。” “只是因为家族之间的各种千丝万缕的纠葛,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爸爸和如意说这件事情,所以……” 她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不曾想,向来口齿伶俐的她,在谈及感情这事上,竟会这般扭捏。 “茹姨都知道,茹姨不怪你,吟儿。”沈欣茹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面容平静且淡然,“我知道你心里有自己的想法,毕竟你们两个人的身份特殊,想必你自己在心里也做过许多斗争。” “感情上的事情向来就是这样,有很多事情想要顾虑,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顾全得了,茹姨我怎么可能会为此怪你呢?” “茹姨。”慕江吟将头抬了起来,她的眼中闪烁出了一抹淡淡的光亮,“你这样说是允许我们在一起了吗?” “茹姨从来就没有不允许过你们在一起呀。”沈欣茹含笑而道:“虽然我对闻函初这个人了解的并不多,但是看着前些天你们在一起时候那种相互依恋的模样,你们二人之间必定是真心相对的。” “裴家之前的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也无需去顾及一些莫须有的东西。闻函初是一个人品甚笃的人,他能够这样爱护你,你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吃亏。 “只要你能够和一个真正爱你对你好的人在一起,茹姨自然是支持你们的,至于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又曾经经历过一些什么,那就是你们自己的感情之事了,茹姨是不会干涉的。” “谢谢你,茹姨。”听了沈欣茹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语,慕江吟的心不觉一暖,握住了沈欣茹的手,感激而道:“你一直都是那样的善解人意,什么事情都肯为吟儿着想。” 说到这里,她好似忽然想起一件事,眉心不由得又蹙动了一下,“只是爸爸……”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化做了一阵沉默,纵然她不言语,沈欣茹也知晓她所顾虑的是什么。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爸爸也是赞同你们在一起的。”又见得沈欣茹轻轻拍了一下慕江吟的肩膀,温声而道。 “啊,什么?”闻此言,慕江吟不由得小小的吃了一惊,立刻抬起了头,“爸爸同意我们在一起,莫非是爸爸已经知道……” “是的。”沈欣茹点了点头,并微笑着同他说道:“前些日子你爸爸和我一样,也早就发现你们两个不对劲了,他还和我说过这件事情呢。” 第二百一十章 是非几何愁几何(四) “我们一起细细分析,都觉着闻函初的品行还不错,是个值得可靠的人。这些风波过后,你若能够同他走到一起,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只是啊,前些日子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们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做过多的设想,一切由着你们自己的心便好。” “茹姨也知道这件事情你并不是故意瞒着不告诉我们,只是暂时还没有打算开口,所以我们决定尊重你们。” “原来你们一早都知道了。”慕江吟对此不觉有些不可思议,她低下头,带着些腼腆的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你们不会看出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不想我才是那个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茹姨和爸爸真的是瞒得吟儿好苦。” “好啦,这是一件好事。”沈欣茹轻轻一抿唇,并又坐直了身子,侧目望着慕江吟,轻轻道:“你能够找到一个品行端正,且能够爱你护你的人,我和爸爸都为你感到开心,你的快乐与幸福就是我和你爸爸最大的心愿。” “如今这场风波刚刚过去,带到所有的一切,彻底稳定下来的时候,你再把他带到家里来一趟。” 说,她又笑着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脸上带着三分调侃,“不过呀,这一次可就不是以客人的身份邀请他到慕公馆了,而是以咱们慕家未来女婿的身份来了。” “茹姨,你别笑话我。”被沈欣茹这样一调侃慕江吟,不觉有些脸红,他扯过了自己的衣角,并低下了头,小声道:“现在还不是呢。” “就算现在不是,将来早晚有一天会是的。”沈欣茹的脸上依旧含着笑容,与此同时也带了一抹欣慰之意,并悠悠而道:“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又曾经共患难过,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两个现在的感情一定是如磐石一般坚不可摧。” “我和你爸爸都很认可他这样的人,等到将来尘埃落定了,我们自然会为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送你风光出嫁。” “茹姨……”慕江吟抬起头来凝望着沈欣茹,千言万语只化作了口边的这一声亲昵的称呼,心中已然被所有理解的感动包裹了住。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沈欣茹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坐直了身子,并轻呼了一声,“把该说的事情都说明白了,想必你的心里也已经舒畅了。” “早些回去睡,前一阵子为了那些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让你们受累了,这一阵子好好休息休息,别累坏了。” “好的,茹姨。”慕江吟点了点头,并站起了身,“那吟儿就先回房休息了,如意你也早点睡。” 她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沈欣茹的房间。 走出房门后,她轻轻地将那房门关了上,并绕过了楼梯口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走廊尽头的一侧,正是沈欣茹为孟如锦与裴书雪母女安排的房间。此时此刻,孟如锦和裴书雪刚刚好站在房门口,慕江吟从沈欣茹的房间中走出,并回到自己的房间中的这一幕,恰恰被她们所望见。 在慕公馆已经住了三个月有余,孟如锦自然知晓哪一个是沈欣茹的房间,但见慕江吟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她的房间中走出,她心中不觉滋生出了一抹淡淡的酸楚。 她的目光一直循着慕江吟的背影而去,直到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这种酸楚的感觉在她的心中漫延开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落空之感。 “妈妈,你在看她吗?”孟如锦那深邃复杂的目光被裴书雪瞧了到,她握住了孟如锦的手臂,并对她问了出来。 孟如锦听到了这一声呼唤,才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并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她也不想让这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儿心里不舒服,也只能够装作无事的模样摇了摇头,“啊,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 孟如锦那六神无主的模样已经全然被裴书雪尽收眼底,自然不会相信她那拙劣的解释,“你就不要瞒我了,妈妈。”她索性直言而道:“我不过就说了一个她,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她是谁?” “你的眼睛都快要长到她的身上去了,你还说你没有看她,你说这些话谁会相信呀?” “啊,我……”就这样被裴书雪戳穿了心事,孟如锦不觉语塞,张口之间如哽在喉,不知该做怎样的解释与分辨。 “妈妈,在我的面前,你就别藏着你的心事了。”然而,裴书雪却并没有如她想象一般的刺猬或是胡闹,只是握住了她的手,颇为细心的同她直言问道:“妈妈,你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一直还牵挂着她,放不下你的这个没有名义的女儿?” 听得了裴书雪这一句直白的问话,孟如锦的心不由得一惊,随后便立刻摇头,接尽全力的掩饰,“哪……哪有啊,妈妈心里挂念着的女儿,一直都是你。” “妈妈,你不用骗我。”裴书雪深吸了一口气,并摇了摇头,“我早就看出来,这几天你一直惦念着她了,你的这点心事根本瞒不过我的。” “妈妈,你也不用怕我会多心而不敢说出自己的心事,我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性胡闹的裴书雪了。” 她握住了孟如锦的手,脸上尽是真诚,并深深而道:“从前是我太过于刁蛮任性,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无端将怨气迁怒到她的身上,一直讨厌她,也最忌讳妈妈想着她。”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我从前伤害过她,也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她不但没有同我计较,反而还在我最困苦的时候对我出手相助。” “如果我还像从前一样对他心怀偏见,那我就太不懂事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现在也应该明白了。” “妈妈你和慕老爷和慕江吟从前的事情我都知道,虽然现在我们的身份不相同,也并不属于同一个姓氏,可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也是与我有着血缘之亲的姐姐。”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非几何愁几何(五) “妈妈你关心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作为你的女儿,我不能够不懂事到连你关怀我的姐姐的事情生恼。” “所以妈妈,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她这个女儿,一直都牵挂着她?” 望着裴书雪面容上的真诚,孟如锦凝望了他几秒,良久之后,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神色,并拍了拍她的手,温声而道:“书雪,你确实是长大了,懂事了。” 话音落下后,她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几秒过后,他方才将头抬了起来,眼中露出了一抹夹杂着心酸的惆怅,并生生的叹了一口气,“她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如果说我心里对她没有一点关怀和惦念,那绝对是在说谎。” “只是啊。”说罢,她的声音又低沉了下去,“我在他几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母亲,该给孩子的关心与爱我一样都没有给她,现在说惦念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你也看到了她和慕夫人之间是那样的亲昵,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他们的家庭,她也有了呵护她,照顾她的母亲。” “我也只能够远远的看上她一眼,那些心结终归是不可能解开了,她注定不可能做我的女儿了,这一切都是命。” 说罢,她又更紧地握住了裴书雪的手,眼眸之中轻触了一缕淡淡的心酸,将头低了下去,“经历了几番辗转,我也差点失去了你这个女儿,现在你平安无恙地回到了我的身旁,我的余生能够有你守在身旁就够了,我也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求了。” “不,妈妈。”裴书雪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对孟如锦劝道:“如果就这样放弃了,你甘心吗?你就真的甘心她把你这个生身母亲当做一个外人,而和另一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亲昵吗?” “既然你心里惦念着她,你为什么不同她说?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你不说,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一旦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就算我说了也没有用的。”孟如锦轻叹了一口气,眼中的惆怅之色更深了几分,并转过身向后走了几步,站在那走廊的窗前,望着那如墨般漆漆的夜幕,声音之中更添一抹沉重,“我当初舍弃她,对她所造成的伤害,是她不可能忘却的。” “她肯收留我们在慕公馆,并不是因为与我之间还有情,而是为了联合我们共同的力量来打倒裴书臣这个敌人。” “那天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就该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再也没有任何资格赖在这里不走了,她也不会再留我们在这里。” “她对我们做到如此,已经算作是仁至义尽了,倘若我再厚着脸皮,那只会给她再添烦扰,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利处,不如就这样算了,我也不会再存有不该存的念想了。” “妈妈,你错了。”裴书雪摇了摇头,并走到了她的身旁,与她并排一同站在了窗畔,“你真的觉得她对你说的这些话,是因为她对你无情,而要将你赶走吗?” “那些也不过是她外表所伪装的冷酷罢了,你心里惦念着她,她心中同样也惦念着你呀。” “如果他收留我们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打倒裴书臣这一点用处,那她大可以派这公馆的下人来招待我们,又何必总是亲自过来问候,又何必在妈妈你生病的时候还亲自来照顾着你呢?” “她本就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对待我这样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他都可以如此不计前嫌,并对我这般关照,又何况是你这个亲生母亲?” “妈妈,你不要这样为难自己了。”裴书雪转过了头来,对她相劝而道:“如果你真的惦念着她就去找她,和她把心结打开。再过一阵子,我们就要离开了,如若到那个时候你再念着她,就不会有机会了。” “其实我也并不是真正的讨厌她,只是因为从前的事情对她心里有怨,她会善待任何一个人,如果她能够来到我们身旁,做我的姐姐,做妈妈的长女,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欢喜的事情啊。” “妈妈,你想一想,难道不是吗,只要你肯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那一份爱,她是绝对不会就这样对你,不管不顾的。” “唉,罢了。”孟如锦同时叹了一口气,并转回了身,暗暗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道:“这么多年以来的怨气,绝非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够将她那颗空缺的心填平的。” “抚养她长大成人的人不是我,是沈欣茹含辛茹苦将她养大的。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总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再将这个我从来没有抚育过的女儿,从她的身旁抢走,我已经做过很多对不起慕家的事情了,这个时候绝不能够再这么做了。” “我们在慕家已经逗留很久了,再这样下去,终归不像话的。”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决意放下心里悬着的东西,并低眉而道:“等过些日子,我们就离开这里,也不要在这里再做一些没有必要的纠缠了,于谁都不利的。” “哎,妈妈……”裴书雪跟了上去,似乎还想对孟如锦说些什么。 “不要再说了,书雪。”孟如锦确实摆了摆手,将她制止了住,已然不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睡。”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房门,裴书雪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终归还是将悬在口边的话推了进去,并随着她一同进了房门。 七日后。 一个寻常的傍晚,慕江吟从学校下班归来后,吃过了晚餐后,仍然如往常那般,回到了房间中休息。 不觉天色已然渐渐昏暗了下来,她合上书桌上的杂志,正准备去洗漱,却听得屋外传来了一个微小的打门声。 “门没锁,进来。”她以为是为她打好水送上来的仆人,没有回头,便直接道了句:“给我把它放在桌子上就好,放完了之后就下去伺候着。”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是非几何愁几何(六) “慕小姐,是……是我。”可谁知,门并没有被推开,从门外传来的是一个细微的女子之声。 她听出了这是裴书雪的声音,不觉心中纳闷,边走了过去,替她将门打了开。 裴书雪在这个时候敲打她的房门,她只当是出了什么事情,看到了裴书雪的面容,她便直言问道:“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裴书雪望着慕江吟的眼眸,好似有些鼓点在自己的心中敲动了起来,她咬着嘴唇踟蹰了一下,方才开口,“没有什么事情,我……我只是想来找你,同你聊一聊。” 话刚说出口,她又恐自己的言语有所唐突,便又带了几分诚惶诚恐地补充了一句,“可以吗……这个时候来找你,是不是有些打扰到你了?” 慕江吟也未曾料想,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竟然是想同自己聊天,尽管心中有些纳闷,但她却还是爽朗的答应了下来,“没关系,我也正是闲着,你进来。” “嗯,谢谢你。”裴书雪点了点头,便跟随着慕江吟一同进入到了她的房间之中。 从前每一次与慕江吟会面,她大多都是一副傲然的模样,并与她针锋相对。如今转变了姿态,并来至了她的房间之中,倒不觉让她觉着有些拘谨。 她默默然伫立在了那一小方的角落里,此时此刻,感觉自己怎生做都不是。 慕江吟也瞧出了她的拘谨,态度之中也多了些热情,她坐到了座椅上,并指向了另一旁的座椅,并对她轻声道:“坐下说,在我这,不用拘束。” “噢……好。”裴书雪不知为何,在面对慕江吟的时候竟有些微微发愣,听着她的一言一语,并坐到了她对面的座椅上。 慕江吟用着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望着她,轻声开了口:“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啦。”裴书雪用双手绞着衣袖,仍然有些拘谨,踟蹰了几秒后,才将头抬了起来,用着最真诚的态度对慕江吟道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些话,“我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谢你在我和我妈妈走投无路的时候肯收留我们在这里这么久,肯不计前嫌地救我们于危难之中。” “虽然你说是因为我们要合作,才肯将我们收留在这里,但不管怎么说你对我们终归是有恩情的,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她的声音停了片刻,并咬了一下嘴唇,几分歉疚之意贴在了脸上,“我也应该对你说一声抱歉,之前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应该为我的无礼而向你道歉。” “我也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弥补不了什么,但把这些话同你说出来,我的心里才能够好受些。”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必如此在意。”慕江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眉眼之间尽是云淡风轻,“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过去,我们也算是在一块合谋了一件大事,就姑且算作是一笑泯恩仇了。” 她的话语轻松并带着些说笑之意,裴书雪得以看出,她是真的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如此,她心中的那些复杂的情绪便也消解了几分。 与慕江吟相视一笑,顿时打开了所有的心结,这一瞬间,已然将所有的恩怨都化作了泡影。 “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吗?”裴书雪暗暗思忖了一下方才开口问出了这样一句话,说话之间,却也带着些淡淡的惶恐。 一句话说出口后,她便又多了一句补充,“我们两个人是有血缘的,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的亲人……” 可谁知她话未说完,心便猛然颤了一下,只怕自己说错了话,而触及了慕江吟心中那不该被旁人所触及的事。 她的脸上也不觉添了几分惶惶然,便又立刻将自己的话语之中填充了几句,“你比我年长几岁,如果我们能够放下从前的事情,我也理所应当叫你一声姐姐,不知道……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够高攀得上……” 话音到了最后,她的声音便越来越低,手紧紧攥住了袖口,心怦怦乱跳了起来,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而惹慕江吟不快。 从她的神色之中,慕江吟瞧出了她的拘谨与小心,未曾多钻研她的话语,只当成是他在向自己示好,便也未曾多想,便微微一笑,亲和而道:“当然可以,我也不介意多一个你这样的妹妹。” “真的吗?”闻此言,裴书雪立刻抬起了头来,眼中的眸光一闪,多了些兴奋之意,“太好了,姐姐,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获得了慕江吟的许可,她便褪去了几分拘谨,那紧握着的手松了开,声音中也多了些放松,“姐姐,其实你和函初哥哥……” 话刚说出口,她便立刻将自己的话语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不能够再用这样的称呼,便立刻改了口,“其实你和闻少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都是有智慧,有才情,有远略的人。”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够配得上闻少爷,包括我。我从前骄傲自负,总觉着自己不可一世,现在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与他相配。”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会那样喜欢你了,恐怕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懂得它的人只有你,他会选择你,我心服口服。” “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争抢他了,他是唯独属于你一个人的。这一次,我想以妹妹的身份祝福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喜乐的永远在一起。” 慕江吟望见了裴书雪脸上的真诚,化解了从前的恩怨,这一瞬间,她的心中也更增了一抹欣慰之情,她的唇角沁起了一丝清浅的笑容,并点了点头,“谢谢你的祝福,那就借你的吉言了。” “哎,对了。”忽然之间想起了那些事,她便又慎重地对裴书雪问道:“裴氏集团和裴公馆那边的事情,现在打理的怎么样了?可曾安顿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是非几何愁几何(七) “基本上都已经安顿好了。”裴书雪如实对她说道:“裴氏集团已经确认了新的继承人,是我们家族的一位堂兄。” “之前闹出了这样的风波,裴氏集团也不复往日辉煌了,一切还要重新整顿重头开始,现在还是百废待兴的状态,过些日子才能够重新开业。” “经历了那些事情,裴氏集团以后那也不可能会是上海滩的一方独霸了,从此也不会再以任何的方式欺凌上海滩的其他公司,当初的那些恩怨便也算作是彻底了结了。” “这些都是他们的事情了,我和我的母亲也不会再去插手那些生意上的事情。裴公馆那边已经整顿好了,但我和我的母亲已经决定把它让给了裴氏家族的其他人,不打算再回去了。” “啊,什么?”慕江吟对他们的这个决定不觉心生诧异,“这一整个裴公馆都是属于你们的财产,现在裴书臣已经不在了,它就是属于你和你的母亲的了,你们为什么要把它让出去?” “姐姐,这个你有所不知。”裴书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平视前方,细细地同她说着:“经历了那样大的一阵风波,我和妈妈都差一点卷入其中丧了命。” “现在平息了这场风波,我们从漩涡之中走了出来,我们累了,也怕了,再也不想参与到那些勾心斗角之中了。” “所以有关裴氏家族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想再管,也不想再回到裴公馆,过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生活了。” “经过一番思量之后,我们决定只带一笔从裴家分出来的财产,和妈妈在中心街租一个房子暂且居住,并靠着这些本钱做些小生意来维持日后的生活。” “你们真的打算这样呀?”对于她们这样的决定,慕江吟免不得有些震惊,“可是现在的世道很乱,上海滩那些有钱的人家又喜欢拜高踩低,在这样的境况下,你们母女两个人做生意只怕不是很容易,你们真的想好了,要这样做吗?” “是的,我们已经想好了。”裴书雪颔首,她的目光坚定不容置疑,“在外面吃着做生意的苦,也总比卷入家族之中的斗争要好,这样的生活就算是辛苦,也不会再被视为眼中钉皮中刺了。” “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我们都不再想去做什么锦衣玉食的夫人小姐,这样清贫的生活,对我们来说也算是苦中作乐。” “好。”听得了她的这一番分说,慕江吟倒也理解他们的心思,便点了点头,“既然你们决意如此那便遵循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话音落下,她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事情,只见她的眉心微微一凝,像是有些心事落入了眼中,并平视着裴淑雪,言语之中也多了些慎重,“书雪,你妈妈受过伤,她的身上也落下了病根,如果过度劳累的话,很容易就伤复发。” “你们出去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照顾她,让她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别过度劳累。如果她的旧伤发作起来,只怕免不了会承受更多的痛苦。” 裴书雪点了点头,“妈妈的身子状况我知道,我不会让她太过于辛苦的。” 说到这里时,她直视着慕江吟的眼眸,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言便问出了她的心事,“姐姐,妈妈的身体状况你这样清楚,你又这么记挂着她的病情,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都顾念着这份母女情?” 未曾想裴书雪竟然会在忽然之间把话题绕到这里,慕江吟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手指也在下意识之中缩了紧。 她轻轻将眼帘向里收拢了几分,目光也逐渐回笼,也只是用着淡淡然的声音否认了去,“我不过就是关心一下罢了,是作为盟友的关心,她是你的母亲,但不是我的母亲。” “姐姐,你心里真的是这样想吗?”裴书雪凝聚起了目光,一点一点地探入她的心思,“如果你真的只把我们当成盟友,为什么在结束了合作之后还会对她这样关心?” “既然你心里一直惦念着她,又为什么非要隐瞒,非要在一的面前做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呢?” “是你一直对从前的事情心中有怨,不肯原谅她吗?”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慕江吟转回了头来,神色有些发沉,想将这个话题终止住,“这些事情多说无益,你们都好好保重便好,日后若有需要,我们也愿意全力相助。” “不,我偏要说这些。”裴书雪却倔强了起来,“其实妈妈心里一直有你,她一直都是在乎你的,你是一个细心之人,这些天里她对你的种种挂念,我想你不会看不出来。” “我也明白,因为当初的那些事情,你对她心中一直有怨。可是你的这些冷言冷语是真的会让她的心里很难受,很难过。” “作为她的女儿,我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你不是一个心肠狠毒的人,让她难过,让她心里不舒坦,我想这也不是你的最终目的。” “当初抛下你是她的错,但她已经为了她的错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了,她对与你之间的母女情也没有什么奢求,只是希望能够同你亲近一点,希望你不要对她这么冷漠。” “我也知道我们都做了对不住你们的事情,现在对你说这些属实,有些厚颜无耻。可是看了妈妈为了你那么难受,这些话我还是要对你说的。” “姐姐,你既然可以接纳我,为什么不能够接纳妈妈,她是真的渴望同你亲近的。” 慕江吟沉默了半晌,那沉沉的面色上带了些许难以名状的复杂,片刻之后,才将头抬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并望向了裴书雪,声音中也带了些沉重,“书雪,我和她之间的母女缘生来就浅,到此已经算作是属于我和她之间最深的缘了。” “我有我的身份,她有她的身份,到此为止,已经算作是我同她交集最大的限度。倘若再多纠缠下去,于我于她,甚至于你都没有益处。” 第二百一十四章 是非几何愁几何(八) “只有你才是她的女儿,是陪伴在她身旁度过最多光阴的人,日后有你在她的身旁照顾着她,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我对她来说也只是生命之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我也不想在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上再多做一些无谓的纠结。” “总而言之,你们都好好保重,你若愿意拿我当姐姐我也会拿你当妹妹,其余的事情就不要再多说了。” “姐姐,缘分这两个字也只是你逃避的说辞。”裴书雪摇了摇头,仍然对此究根结底,“母女之间有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你这样的说辞未免有些过于荒谬。” “就算日后不相见,母女之间的亲缘也是斩不断的,那些属于你和她之间的牵挂,也不可能真正的消除。” “其实我和妈妈也都没有什么过多的奢求。”裴书雪的面色之上又贴了一缕真诚,“她也不渴望你能够叫她一声妈妈,她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有机会呵护着你,弥补从前对你造成的伤害。” “我也知道你有了自己的家,并不需要她那些所谓的关爱,可这是一个母亲最虔诚的心。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爱护我的姐姐,如果你能够将心结打开,这于我们而言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的话音落下,慕江吟却是沉默着未发一言,眉心紧锁,也不知脑海之中在过着一种怎样的思绪。 裴书雪窥探了一眼他的神色,也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良久后,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并站起了身,“姐姐,如果我说这些话让你为难的话,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我和妈妈都会保重的,我和你说妈妈的事情,并不是想叫你心里为难,只希望打开心结之后,我们都能够更为安好。” “倘若妈妈的存在给你带来了困扰,她也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但倘若你愿意,她可以永远在你身后等着你,只要你肯回头。” 说罢,她将目光收拢了回去,只低低道了一声:“我不过多打扰你了,姐姐,我先回去睡了,姐姐你好好休息。” 话毕,她便转身出了慕江吟的房间,只余慕江吟一人在沉默之中无言。 “她会永远在你的身后等着你,只要你肯回头。” 裴书雪临走之前的那句话,如空谷传响一般,在她脑海之中回荡着,始终挥之不去。 她将头抬了起来,望向那空荡荡的天花板,在茫茫然之中,心中又徒增了一抹六神无主的怅然。 那些怨在她的心中积压已久,不是几日造成的,她无法做到轻而易举打开这个心结,接纳那个在年幼时便抛弃了自己的生母。 可是那属于血脉相连的牵挂,也是她心中无法斩得断的丝线,让她没有办法做到对他无有半点挂念。 这两者如同两根绳线一般在她的心中交织纠缠着,教她不知该如何取舍。自己也并非是一个真正冷漠无情的人,试问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如裴书雪所说的那一般,将一切恩怨放得下吗? 半个月后,慕公馆。 “城南街那边的住宅已经派人打点好了,家居用品一应俱全,你们安心的住进里面便是。”临别之前,慕江吟对裴书雪和孟如锦叮嘱道。 “这些是我们为你们所准备的一点日常用物。”她又指向了身后婢女们手中所提着的木箱,“既然要好好生活,有些东西自然不能够少,这些你们就拿回去用,希望这些能够让你们的生活质量更上一乘。” “姐姐,谢谢你。”裴书雪真诚地对慕江吟道出了心中的感激,“你和慕家对我们的这一份恩情,我们会一直铭记在心里的。” “姐姐,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日后我们还能够时常见面吗?”说着,她的脸上不觉生出了一丝留恋,并又握住了身侧孟如锦的臂腕。 她望了望孟如锦,又转头面向了慕江吟,深切道:“告别了这里,妈妈也会想念你,牵挂你的。” 听得此言,孟如锦的面色不觉起了一丝微变,她微微蹙眉并扯了下裴书雪的衣袖,低声唤了一声“书雪”示意她不要乱言。 然裴书雪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大声的说了出来,“难道不是妈妈吗,我们离开了这里,难道你会一点都不想念姐姐吗?” “你呢,姐姐?”她又面向了慕江吟,“你会想念我和妈妈吗,日后我们的炊饼品铺子开起来的时候,你会不会再来看看我们?” “若有机会,定会前去。”慕江吟面色淡然,从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心事,只是平平而道:“等你们开炊饼铺子的时候,我会带家里的下人去为你们帮忙捧场的。我说过,倘若有需要,我和慕家都会对你们竭力相助。” “小云,小兰。”她转过身对身后的那两个婢女吩咐:“你们两个跟随着陪夫人与陪小姐一同到民居那边,并帮她们做一下打点,凡是不得马虎。” “是,小姐。”那两个婢女应了下来。 慕江吟转过头,又面向了孟如锦与裴书雪母女,在看向他们的那一瞬间,他的眸子稍稍颤动了一下,但面色却是如寻常般无异,淡淡道了一句:“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就不陪你们一同去了。” “小云和小兰是我们这里最伶俐的两个丫头,就让他们跟着你们一同去打点。如果回到那里的时候再发现有什么需要或是不足的,就和她们说,到时候我再派她们为你们准备好。” 孟如锦点了点头,眸光之中带着些许的深邃,并上前了一步,凝望着慕江吟的面庞,深切地对她开了口:“谢谢你……江吟。” 犹豫了再三,她终归还是换出了那一声,带着些亲昵的称呼。 话音落下她心间,不觉有些忐忑,脸上生出些淡淡的诚惶诚恐,带有些请求之意地又小心询问了一句,“我可以……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战火纷飞添忧愁(一) 慕江吟对望着她,眼角不由得微微一抽搐,只对望了一秒,便将自己的目光移动了开来,声音依旧平淡,对此不置可否,“不必言谢,不过举手之劳。” 这冷冷清清的声音落入了孟如锦的耳中,她的脸上不觉添了一丝失落,就这样怔怔地望着慕江吟那已经转移开目光的脸庞,恍然之间有些失魂落魄。 默然之间,她终归还是将自己的眸光收了回去,并微微垂下了眼眸,用着那低沉的声音开了口,“我们不再过多打扰了,就先告辞了,多多保重。” “走,书雪。”她回头招呼了一下裴书雪,声音中很显然透着些许低落的低沉。 裴书雪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对着慕江吟轻轻道了一句别,“我们走了,姐姐,来日再见。” 慕江吟未曾回话,也未曾转头,就这样用背影对着她们母女二人,沉默交融着千丝万缕难以言说的思绪。 最终,裴书雪与孟如锦和那两个婢女一同离开了慕公馆,当门被轻轻推上的那一刻,化作的一派沉寂。 当慕江吟回过头之时,大厅中的门已经被关锁了上,空荡荡的房屋之中,只于自己一人在此,一时之间不觉有些难言的惆怅涌上了心头。 是留恋,是不舍,还是在爱恨之中纠结着,这种情绪缠绕在她的心头,无法挥散的去,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声淡淡的叹息。 将她母女二人送别了之后,慕江吟便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去到学校工作。 这些天来整个上海滩都不太太平,反反复复的有日本人到城中作乱,并对百姓进行烧杀抢掠,有很多处房屋都被毁了掉,甚至连一些穷苦的百姓都死于非命。 前前后后出了几场乱子,这些天太平了些许,但城中的百姓却仍然处于恐慌之中。寻常时日甚少有百姓出门,原本一派繁华的上海滩街头,也变得格外萧条。 慕江吟乘坐了一辆黄包车到育才中学,在对面的街口下了车,这一条悠长的街道上,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任何一人,全然不同于往日的喧嚣。 处于这样的街头,宁静之中,带着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她身上莫名生出了一阵不适之感,但也未曾多想,下了车便穿过了街口,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还没有走到学校,便听得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砰!” 这巨大的声音带着些震颤,几乎响彻云霄,叫整座城地动山摇,哪怕是声音平息了之后,却仍然带着些久久的回响。 慕江吟不由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整个人一颤,还未曾回过神来,便又听得了接二连三的好几声更为猛烈的声响。 “砰砰砰!” 那震耳欲聋的声响,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紧接着便见得了一股冲天的炮火,在空中燃了起来,随之那一边的楼房便坍塌了下来,再度响起了一声轰然的巨响,一瞬之间,化作了废墟。 这一幕被在街对面的慕江吟清晰的望在了眼里,自己竟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爆炸现场。 顿时之间,她的心猛然一紧,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糟了,不好!”此时此刻她连自身的安危都顾不得,如飞驰一般的跑过了这条街巷,向着那学校的方向冲了去。 育才中学的位置正在那爆炸现场的一侧,当她抵达的时候,校园的围墙已经被那炮火炸得坍塌了下来,甚至连教学楼的一壁也被炸的断了掉。 此时还不是教师的工作时间,学校里一个老师都没有,只有门卫和那些寄宿在学校的学生们,学生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限的恐慌,并瑟缩在角落里不敢走动。 见到了这一幕,慕江吟的心骤然一颤,立刻奔了进去,疾声向那门卫问道:“陈叔,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学校这……” “哎呀,慕老师,您终于来了。”门卫的脸上也带着惶然,“那边那条街不知道怎么回事,响起了好几声爆炸声,好几座房子都已经被炸倒了,咱们学校这一片也被炸坏了。” “不知道这日本人的矛头是不是又对准了咱们这一边,要是这炮弹再多投几枚的话,咱们这整个学校就要被毁了。” “啊,那大家有没有出事啊?”慕江吟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倒是没有什么大碍。”那门卫只说道:“幸好咱们离那不是很近,无人伤亡,但是在爆炸的时候,有学生在围栏那边玩耍。在墙面倒塌的时候,被那些砖瓦伤了到。” 听闻有学生受伤,慕江吟的心自然不能够放得下,便是危机尚未消除,她也还是不顾自身安危尽了。那已经被炸坏了的校园里,将所有在校的学生组织到一起,并对他们加以安抚。 “过来,让我看看你伤到了哪里?”教室里,慕江吟仔细地检查那些受伤孩子身上的伤痕。 那女孩脸上带着强忍着疼痛的苦痛之状,咬牙切齿地将自己的袖口撸了开,印在她手臂上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伤口没有愈合,想必是伤的极深,在伤痕中夹杂着些泥沙在其中,甚至还在不停的向外溢着血液,她的衣袖上已经沾满了一片猩红。 望见了她手臂上的那道伤口,便是向来冷静的慕江吟也不由得心惊胆战,她的眉心一蹙,却也不觉更多了些心疼,“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便取出了消炎的药物和纱布,亲自为她清理着伤口,并用纱布将她的伤口裹了上。 “没事,不用害怕。”但在那女孩儿尚在惊魂之中,慕江吟只能够轻声对她安慰,“你的伤不重,只要不触碰它,按时换药,过不了多久就好了。” 说罢,她又将头转了过来,对身侧的一众学生朗声道:“你们都不用害怕,咱们这儿现在是安全的,在校园里,大家都不会有事。” “不过没有老师们的号令,你们一定要牢牢的待在校园里,哪里都不要去。如果到了外面,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战火纷飞添忧愁(二) “知道了,老师。”学生们倒也听话地应下了她。 慕江吟点了点头,又道:“好了,你们先回宿舍去休息,这几天我们先暂时不上课了。” “好的,老师。”学生们听了他的话,便离开了教室,去到了宿舍中。 经过了一系列的调查方才知晓,南街的这一场爆炸案并不是一件小事。 只因这街头的一家餐馆的老板没有听日本人的命令,为他们做上他们想要的餐点。日本人一怒之下便放炮弹炸了这一条街,使得整条街上的商铺都尽数被毁了掉,数百人在这其中丧命。 育才中学虽然不处于这一条街巷内,但却在这街巷的末角,因而也受到了牵连。这场爆炸案来的凶险,想必日本人也不会轻易罢休,因而隐藏在这里的危机也并没有消除。 校长与其他的老师来到学校之后,经过了一番商讨,为了保障学生们的安全,决定暂时停课,并计划着将学校的位置迁移到一个安全之处。 傍晚之时,闻函初来到了育才中学寻慕江吟,当他看到慕江吟的时候,便立刻上前去,将他拥在了怀里,眼中满是数不尽的担忧,“你没事儿江吟,我听说这边发生了一起爆炸案,就立刻赶过来了,你没受伤,这里的孩子们都没事?” “我没事,函初。”慕江吟摇了摇头,只道:“我没有受伤,只是有些孩子受了些轻伤,不过都没有大碍,我已经把他们安排下去休息了。” 说着,她又抬起了头,眼眸之中添了一抹深深的忧色,微微叹了口气,“南街的这一场爆炸,来来的又猛又急,日本人惨无人道,把整条街都毁掉了,连学校这边也被炸毁了一片。” “现在这样的情势恐怕很难从危机之中抽离出来,这种情况下,学校也不能够正常开课了。” “那你们现在决定怎么办呀?”闻函初对慕江吟问道:“是将学生送回家中,还是将学校迁移到其他的地方?” “校方刚刚已经同我们商量好了。”慕江吟如实说道:“把学生留到这条街上,实在不安全,我们决定过些日子把校址迁移到悦滢他们那边的小学去,等到一切稳定下来我们再继续,教学。” “这样也好。”闻函初点了点头,“小学那边暂且还算安全,学生安置到那边,倒也能够有且远离被日本人攻击的危险。” “不过江吟。”闻函初双手按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她的眼眸之中透出了几分隐隐的担忧,并对她慎重叮嘱道:“就算你要保护学生,也要保全自己的安危,千万不要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现在日本人在城中作乱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不能够时时刻刻守护在你的身旁,你一定要尽量躲避他们不要让自己从中受到伤害啊。” “放心,函初。”慕江吟点了点头,并握住了他的手,“我做事自然有分寸,保护学生纵然关紧,我也不会教自己涉险的。” “那就好。”闻函初望着慕江吟那明净的眼眸,眼中顿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与他对望了几秒后,才从口中呢喃出了一声她的名字,“江吟……” 话到口边,他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淡淡的惆怅,攀爬到了他的脸颊之上,那悬在口边的话,却是只剩都未能说出。 “怎么了,函初?”慕江吟看着他这样的神色,似乎从中猜出了什么,并即刻握紧了他的手,心中也徒生出了几分紧张,“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倘若有事,你一定要对我说可别瞒着我啊!” “没有,不是的,江吟。”唯恐慕江吟会为此多心,闻函初连忙否认并反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你别多心,什么事情都没有,只不过……” 话到此处,他喉咙之中却还是生出了一股难言的苦涩,轻轻吸了一口气,方才直视着暮江吟的眼眸,他的眸色之中更添了几分深切,“眼下城中这样不太平,我本该是在你的身旁守着你的。” “可我的身上还有着军队布置的任务,让我不能够护在你身旁,你也只能够自己多加小心。我……是我这个男朋友的,没办法为你尽到责任。”话到最后,他的声音之中也更添了些低沉,并暗暗垂下眼眸,低低地叹了口气。 “函初,你无需对我说这些。”慕江吟对此没有半点介怀,她的目光还是那样的真挚且明澈,朝着温寒处靠拢了几分,并静静依偎在他的身旁,轻声道:“你是军人,是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的,又怎么能够一直在我的身旁?” “你尽管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守护作为军人应该守护的众多百姓,这本就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你又何必为此徒增怅惘。” “我这一边你不用多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叫自己受到伤害的。” 慕江吟对他越是理解,便叫他的心中越是愧疚,他静默了片刻后,方才抬起了头,轻轻抚摸着慕江吟的鬓发,眼中带着些深邃。 只见他的唇瓣翕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心中踌躇了一刻,才开了口,“江吟,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要过多念及我,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 “做你想做的事情,再寻一个能够真正守护你的人,我就无怨无悔了。” “函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听到他说话,慕江吟不由得眉头一皱,脸上也生了几分不悦,“什么叫你不在了,现在我们都相安无事,你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那些事情不可能发生,我们两个人也都会好好的。” “就算现在国内的形势不安稳,我们两个人也不可能被拆散,我慕江吟所认定的,也只有你闻函初一个人,这是不可能变的。” “我知道江吟,你别激动。”闻函初发觉到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些唐突,便抚住了慕江吟的一双肩膀,安抚着她,“我们现在自然是要好好在一起的,只要我还在世,就一定不会改变对你的心意,只是我说假如……”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战火纷飞添忧愁(三) 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也变得暗淡了些,“现在国内的局势这样不稳,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预料得到的,我这样的身份又实在特殊。” “假如我没办法陪你走完余生的路,我总不能够耽误了你,你一定要好好过好自己的余生……” “函初。”闻函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慕江吟打了断,她瞧着闻函初那惆怅的面色,心中有隐隐生出了些忧患,他望着他的神色,凝起了面色而道:“你从前从未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今天突然说这些是怎么了,莫不是你真的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没有的,江吟。”闻函初还是否认,摇了摇头并从嘴角扯出了一丝带着安抚的笑容,“只不过是看着眼下上海滩这样的情势,让我的心中有些忧患罢了。” “以防万一,我才对你做了这样的叮嘱,我自然是不会有事的。如果你不喜欢听,我以后不再对你说这样的话便是了。” 慕江吟凝着眉心,静静地望着闻函初的面色,他的面容凝重,对闻函初的话似信非疑,“你今天好生奇怪呀,函初,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好啦,江吟,我们别再说这些事情了。”闻函初并没有直面暮江吟那怀疑的眼神,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压入心底。 他将身子侧了过去,只道:“是时候我也应该回去了,今天就不在这里多陪你了,你切记一定要小心。” 慕江吟上前了一步,眉心更蹙动了一下,“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实在是军队那边有事啊,江吟。”闻函初将头转了回来,面向了慕江吟,眼眸之中,带着一抹无奈的惆怅,也添了一缕淡淡的愧疚,“那边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我不能够多做一刻的耽搁的。” “待到忙过了这边的事情,我再来陪你,好了,我走了。” 他只对慕江吟作了一句寥寥的道别,便转身走出了学校。 慕江吟望着他那颀长的背影,在无形之中,似乎看到了一种贯穿于他整个身形之中的无可奈何,她心中暗暗起伏起了一层波涛。 回顾着刚才和闻函初的这一番对话,怎生都让他觉着有所怪异,闻函初从不是这般悲观喜好杞人忧天之人,忽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其中一定有些什么让人难以猜测的原因。 此时此刻,似乎预感到了闻函初有事在隐瞒着自己,更有一种不妙之感如溪流一般徘徊在她的心底,可猜不出其中的缘由,却教她万般茫然。 迁移校址的事情很快便打点了好,育才中学用了几日的时间,将这边的学生组织好从中学迁移到小学那边。 然而这里的学生众多,小学的校园场地也不大,学生们便也只能够紧凑地聚集在那里,在这样的环境下读书学习更多了一程艰难,但却也无可奈何。 慕江吟始终坚守着教书育人的原则,哪怕是条件再艰苦,外界的环境再危险,她也没有放弃对学生们的培育,哪怕是每天穿梭于炮火之中,她也坚持着去到学校,为学生们讲课。 这一日讲完了上午的课,慕江吟与姜悦滢一同到学校的食堂之中吃午餐,面对着那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姜悦滢显然没有一点胃口,整个人都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像是有什么难解的愁事悬于心底。 “悦滢,你怎么了?”但见她心不在焉,慕江吟便对她关切道:“怎么连饭都不吃了,这有什么烦心事吗?” “江吟。”姜悦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愁容密布在她整张脸上,她转头面向了慕江吟,声音之中凝满了沉重,“我真的没有办法放心得下文博,这是他们投身于军队之后第一次接受这样险重的任务。” “虽然他和我说他不会有事,可他去到那样的地方,面临那样的险境,又让我怎么能够真正把心放得下。” “江吟。”她停顿了一下,复又对慕江吟问道:“难道你不担心函初吗?” “什么?”听得此言,慕江吟的心猛然一颤,顿时之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她立刻提起了神,并慎声问道:“悦滢,你说什么,函初他们怎么了?” “你说什么第一次,什么置身险境的,他们军队是要去做什么?” “江吟你不知道?难道函初他没有对你说吗?”姜悦滢把所有的一切告知了她,“现在已经有大量的日本军队驻扎在外滩那边,如果让他们攻进了城中,那我们整个上海滩就不保了。” “军队那边派出了文博和函初等一众成绩突出的军人前去与日本人抗战,守卫上海,再过不了多少时日他们就要离开了。” “日本人手段残暴恶毒,他们这一去无异于九死一生,这些年来,文博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他去到这样的刀山火海,叫我的心中怎么能够放得下?” 听完了姜悦滢的这一番话,慕江吟的头脑之中一片轰然,顿时直接仿佛自己的世界颠倒了个个。 是他没有设想到的,闻函初竟然连这样大的事情都没有同自己说。难怪他那天神情闪烁,且言语古怪,慕江吟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便接受到了这样的安排。 她不会不知道日本人的手段是怎样的凶残恶毒,尽管闻函初的素质与身手再好,也不代表着他辞去一定能够平安。 得知此事,她的内心着实无法平静的下来,纵然知晓他身为军人迟早有一日会为了保卫家国与百姓挺身而出,但却没有想到,这一日来的竟然这样快。 下班之后,姜悦滢去部队之中看望范文博,慕江吟也随着她一同前去。 他们抵达部队中的时候,部队里的军人还在做着强身训练,两个人便在场地外默默等候着。 在围栏之外,慕江吟瞧见了闻函初的身影,他那颀长的身材与英挺的身姿在众人之中格外亮眼,哪怕是在身材健硕的军人行列之中,他也仍然会叫人一眼看出其中的独特。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战火纷飞添忧愁(四) 她就这样默默的望着,心中五味陈杂,战火纷飞的时节,哪怕没有生离死别,也注定是要面临着分别。日后若想这样宁静地望着他,只怕都会成为不可多得的奢求。 他们结束训练之时,已是暮色四合时分围栏被打了开,他们接连从中走了出去,姜悦滢看到了范文博的身影,并大声地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文博!”便如同发射出去的箭矢一般,朝着她奔了去。 “悦滢!”范文博也瞧见了她,便立刻将她拥入了怀中。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他方才将姜悦滢松了开,为她轻轻地整了整头上那被风拂乱的发丝,眉目之间皆是柔情与关怀,“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姜悦滢握住了范文博的双手,眼中含满了不舍与心酸,“我只想多看你一眼,再过些日子,便看不到你了。” 说着,她的眼眶不觉有些微微发红,垂下了眼眸,声音也更添了些低沉,“再过几天你们就要出发了?” 说及此事,范文博的脸上也多了些严峻,沉沉地点了点头,“日本人在外滩的攻击越来越迅猛,那边的军队已经快要无法抵挡得住,若是被他们攻进城来,咱们上海滩恐怕就要不保了。” “眼下我们也不能够再多做耽搁了,必须尽快前去支援中国军,三日之后,我们就要收拾着行装出发了。” “真的……真的还有三日?”姜悦滢的眼眸之中已经止不住的升腾起了那伤感和悲怆,紧握住了范文博的一双手,连声音也添了些淡淡的哽咽,“怎么这样快,文博……” 慕江吟望了一眼那相互依偎着不舍离别的两个人,一股浓烈的酸楚与黯然,在他的心底慢慢攀延着。 她渐渐将目光移动了开来,落在了闻函初那高挺如松的背影上,闻函初刚刚走出围栏,尚未发觉慕江吟的到来。 当他转身之时,在距自己不到三米开外,看到了她的身影,不觉惊了一下,“江吟,你什么时候来的?” 慕江吟默然望着他没有说话,喉咙之中所凝结着的,皆是如黄连一般的苦涩,眼中汇聚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复杂,眼角的那一抹淡淡的忧伤也无法掩盖的住。 闻函初一眼便发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立刻奔向了她,并握住了她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担忧,“你怎么了,江吟,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但见闻函初眼中那不加掩盖的担忧与焦心,慕江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一般,竟不由猛然一痛。 她望了一眼闻函初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微微闪躲了一下,并又将头抬了起来,致使他的眼眸里添了一抹沉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闻函初不由愣了一下,尚未明晓她的话。 慕江吟沉默,缓缓收拢了目光,又将自己的目光移动向了姜悦滢与范文博那一双难舍难分的多情人,徒然眼中又增一抹怅然。 如此闻函初便也明了了她的所思所念,不觉一抹含着无奈的惆怅攀爬到了他的眼角眉梢,他的眼眸微微向下,垂了几分,并低低叹了一口气。 几秒过后,他方才将目光回笼到了慕江吟的身上,声音中也增了几分沉沉之感,“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慕江吟低着眸光没有去看闻函初,声音也同样包揽着一抹沉重,“你们要去外滩应战的事情,悦滢都已经和我说了。” “难怪你前些天的言语多加奇怪,原来即刻就要奔赴像刀山火海,我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话到最后,慕江吟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虽然话语还是平静着的,可隐含在声音末端的,却是数不尽的心酸。 闻函初的心也不由剧烈一痛,是无奈也是苦涩,他上前了一步,那如同潭水一般的眸子中更融入了些一言难尽的愧疚,“江吟,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担心,所以……” 话未毕,他便陷入到了一阵苦涩的沉默之中,那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填补得了的对她的亏欠。 “就算我当初不知道,可我迟早会知道的。”慕江吟抬起了头来,望着天边那一轮苍茫的上弦月,便是忧伤声音也依旧平静如斯,“你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你的己任,出征应战是或迟或早的事情。” “但我不想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快,我还没有准备好,就要目送着你踏向刀山火海。” 话毕,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将自己的眼眸垂下地面,望着月下的那一层地上之霜。霜华如织,仿佛裹进了她心中的惆怅。 “不过没关系。”几秒过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惆怅与忧伤紧紧的压入自己心底。 她转过了头来,面向了闻函初,努力使自己的面容看上去洒脱,“能够为国家效力,为百姓抵挡外贼入侵,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现在你终于可以实现这个心愿,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这不失为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我支持你去,但是……” 说到此处之时,她的声音之中却还是不觉填了些沉重,“此去凶险,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战场上刀枪不长眼,你万万不要得事。” 闻函初在一尺之外望着慕江吟那瘦削的倩影,心中万千起伏,她越是这样理解自己,懂得自己,便越是让他愧疚心疼。 “放心,我一定会的。”他只有对她做出这个坚定的承诺,方才能够让她的心安定一些。 他的双手按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眸光深切且认真,“你放心好,你清楚我的实力,我定会从容应战的。你也不必忧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回来。” 听得了闻函初这样的承诺,方才让慕江吟那一颗杂乱的心多了些许的宽慰,他抬起头来,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上,并轻轻点头,“函初,我自是相信你的,你且前去应战,我在这里等候着你。” “你也不必牵挂于我,投身于战事才是于你而言最要紧的事情。我在学校里一边教书,一边等候着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等。” 第二百一十九章 几番祸乱添悲凉(一) 话到此处,闻函初的心中犹豫增了一抹壮怀激烈,他的目光更多了些坚毅,抬起了手来,将慕江吟那一双红酥手包揽在了自己那宽大的手掌内,深深道:“我保家卫国,你教书育人,战争来临之时,我们都不得忘记自己的初心与使命。” “曾经与你许下白首偕老的承诺,我永远不会忘记,但愿得河清海晏之时早日归来,到那时,我定守在你的身旁,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再不言离分。” “好,函初!”慕江吟亦深深点头,脸上已经不见了任何惆怅忧伤之色,将其化作了眼眸之中的振奋,“我们终会等到那一日的到来,到那时,我们用漫漫余生去兑现昔日的承诺。” 三日之后,部队里的第一批支援军如计划出行应战。 他们个个昂首挺胸,身着一身庄严的军装,站着好整以暇的队伍,迈着庄严的步伐,即将踏上了应战的路途。 临行前,是为他们送行的家人。有白发苍苍的父母,有相夫教子的妻子,也有蹒跚学步的孩童,他们将要送上战场的,皆是他们的至亲至爱之人。 人非铁石,面对亲眷的一路相送,无人心中没有半点不舍与留恋。可在家国面前,向来容不得儿女情长,纵然知晓战场凶险,他们却还是义不容辞地告别了亲人并踏上了这,不知何时是归期的征途。 “文博。”面对着即将远行的范文博,姜悦滢已是泪水涟涟,握着范文博的手怎生也不肯松开,不停地在他耳边絮絮着:“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来,不要让我担心。”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等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娶我,我姜悦滢这辈子非你不嫁。如果你敢违背你的承诺,你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好了,别哭了。”分别在即,范文博的心情也是万般沉重,看着姜悦滢脸上的泪水,只教他格外心疼。 他轻轻为她擦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将她拥入了怀中,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我说过的话肯定不会不作数,我完成了任务就会回来娶你的。” “你在这儿好好等着我,要是过些日子我回来了,看到你消瘦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我……我不……我不哭……不哭了……”姜悦滢已经泣不成声,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再哭泣,可喉咙还是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声哽咽。 她用袖口抹去了脸上那一道道泪痕,望着范文博的眼眸之中还是带着数不尽的不舍与难过,“我……我会好好等你的,你也……你也一定要平安归来……” 比起姜悦滢与范文博之间的难舍难分,这一旁的慕江吟与闻函初却是别样平静。 慕江吟挽着闻函初的手,两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半分忧伤与不舍之色,将那份依恋化合在心与心的交互之中。 慕江吟的面色如平湖之水一般淡然,轻轻将自己的头轻轻依偎在闻函初的肩膀上,两人一同望着那如幻的缱绻夕阳,似乎并未把这场分别当作一件沉重之事。 “函初,你看那夕阳。”慕江吟眨动了一下,那如柳枝一般细密的眼睫,轻轻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并用手指指向了那尚颓未颓的斜阳,“你瞧,今天的景致好美呀,倒,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我们初见的那一天。” 回想往事,她的眸光闪动了一下,脸上更添了些温柔,并轻轻侧过头,含着一缕淡淡的笑意,对闻函初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景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闻函初将慕江吟揽入了怀中,回想起往事,面露柔情,“那个时候我还是军校的学生,在一次校庆会的演讲中,与你初次相遇。”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敢那样坚定地否认我的观点,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在众人面前如此果断地侃侃而谈。” “至此之后,你便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或许这就是属于我们之间独特的缘分。” 慕江吟的唇角微微一抿,清风扶起了她鬓角的发丝,她的下颚微微向上扬了几分,缓缓道:“我从上学的时候便决定要兴办教育学,要让全中国所有上不起学的孩子都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 “那时你也说过你的心愿,便是从军有朝一日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护卫国家,护卫中华的百姓,现在呀,我们都做到了。” 说着,她的眼中更添了一缕振奋的激昂,转头面向了闻函初,“我为教育事业开阔出了一片天地,你也要踏上征程,奔赴属于你的使命了。” 众人早已将平静,回归于自己的内心,可谈及此番离别却还是不免落下些淡淡的感伤与忧心,他抬起了手来,轻轻为闻函初抚去了肩膀上落下的微尘,还是不忘细致地叮嘱:“此去路途凶险,你务必要小心谨慎,保重自身。” “我和育才中学所有的学生都在这旁等着你,等着你们打退日本军兵得胜归来。” “好!”闻函初将所有的鉴定凝聚为了一个好字,并紧紧地握住了慕江吟手,与她相互交织着眸光,深深而道:“我定会平安归来,你也务必珍重。” “排好队伍,准备出发了!”那带头的军长发响了口令。 “好了,江吟,我也该走了。”闻函初再多望了一眼,那即将颓下山岗的夕阳,用双手按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最终落下了一句,“待我归来。” 说罢,他便转身进入到了行军队伍,一行人迈着那庄严且激昂的步伐,迎着夕阳踏上了那即将充满荆棘的征途。 慕江吟就这样立于斜阳之中,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相比于姜悦滢的泣不成声,她却格外沉着淡定。 她将目光锁定在闻函初那高大气长的身影上,但见她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随着那长长的队伍化作了天际边的一个小小星点,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 第二百二十章 几番祸乱添悲凉(二) 不知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攀附在了脸颊之上,回头之间,却已是一滴泪水轻轻滑落,打湿了一整片衣襟。 回到了学校之后,便要继续自己的工作,对育才中学的学生进行国文教学。 如果说自己的心此刻是切实的平静,那着实不大可能,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谁也无法预料到,前路究竟有多少风雪。 闻函初就这样踏入到刀山火海之中,与日本人那不长眼的枪弹作伴,她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为之担忧。 但生活终归是要继续的,她也不可能一直提心吊胆,为此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活与工作。因而,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入心底深处,仍如寻常一般进行教学。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需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小小一方教室之中回荡着数十人那朗朗的读书声,便是这声音仍然带着稚嫩,却凝聚着无限叫人振奋的力量。 望着他们那一张张稚嫩却满怀坚定的面孔,慕江吟的心中生出了些许淡淡的欣慰,目光之中也滋生了些许的慈爱。 “砰!” 忽而之间闻得了一个声响袭来,这声音急而迅猛,划过耳侧不觉带了些惊心动魄。 谁也不知那声音从何处而来,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听着这样的声响,无法不教人心中惊悚。 本是平静的课堂上,不由得顿时之间滋生出了一阵恐慌,在场的学生们的脸上,也不觉露出了惶惶然之色。 “大家别动!” 慕江吟立刻提起了神,先将学生安抚住,并打开了窗子探查一番,但见这周围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她却还是无法放得下心,又走出了教室,到围栏外望了一眼。 学校外的这一条街道一切皆是寻常之状,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的传来,也没有见得有什么行为怪异之人,如此她才放下了心。 “没事,大家不要害怕。”她回到了教室之中,对在恐慌之中惊魂未定的学生们安抚道:“可能是,不远处的工地在施工,发出的声音不是子弹声,大家别怕。” “放心,有老师在这里,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保护着你们的。” 听她如此说,这教室里的学生们才渐渐褪去了恐慌。 这些天,在上海滩的街头巷角已经发生了好几场爆炸案,每一次都死伤惨重,便是发出了一点点异样的声响,都不觉叫人草木皆兵心生恐惧。 “老师。”见得其中有一个学生对慕江吟问道:“现在外面这么乱,您还每天坚持到学校来教我们读书,保护我们的安全,老师您不会害怕,不会累吗?” 听到了他的话,慕江吟的眼中露出了一缕深邃之色,踏下了讲台,走到了他的身侧,望着他那稚嫩的脸庞,用着和蔼的语气轻声说道:“上海这样混乱,怎么可能不会怕呢,可是害怕有什么用呢?” “老师有自己的使命,那便是教导你们学习文化知识,就算外界有再多的艰难险阻,老师也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奔赴到你们的身旁,教导你们,守护你们。” “这是老师义不容辞的责任,老师绝不能够因为外面的一点炮火声就选择退缩,更不可能因为教导你们学习而叫苦叫累。” “老师,您真的好辛苦啊。”听完了慕江吟的这一番阐述,那学生不觉起了共情,“您真的是一位很伟大的老师,可是我们也不想让老师您这样辛苦。” “要么您多休息一下,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就算是停几天课的话,我们的学业也不会被耽搁的。” “哎,那可不能够。”慕江吟摇头,面色严肃了起来,“这不仅仅是学业耽不耽搁的问题,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越不能够放松,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国家面临着这样内忧外患的原因是什么吗?” “就是因为我们国家的综合实力不够强大,我们国家缺少能够建设祖国的人才,才会惨遭他国人欺凌。所以不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够中断教育教学。哪怕是面对再艰苦再艰难的环境,” “越是在国家内忧外患的时候我们便越要坚持学习,文化教育,一刻也不能够中断。只有守护住我们国家的文化,才能使得我们的国家日渐强大,免遭欺凌,这些你们都明白吗?” “老师,您说的对,我们都明白了。”那学生听得了慕江吟这一番真切的言辞,不由得心内万般自责于自己刚刚所阐述的那一番言论,“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不应该有停课的想法。” “我们的梦想就是要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将来成为能够为作家做贡献的栋梁,越是在国家危难的时候,就越不能够放弃学习知识的。” “就算眼下的境况再危险再艰难,我们也务必要跟着慕老师好好学习,不能畏惧任何艰难险阻。” “对对对,我们不能畏惧任何艰难险阻,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学习,认真学习。”那学生的话音落下,整个教室里其他的学生们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心声。 霎时之间,这小小一方教室内充斥满了激昂之声,恰若满城硝烟之中的一抹热烈。 慕江吟望着他们稚嫩的脸颊上所凝聚着的那一抹坚定与决心,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们有这样的决心,老师很欣慰,你们没有辜负老师的期盼和教导。” “相信在大家的刻苦与努力下,终有一天你们能够成为为国家做贡献的栋梁和人才,假以时日,国家的新荣就要靠你们这一代人了!” “老师,请您放心,将来我们一定会用尽全力把毕生所学奉献给国家!”学生们眼眸之中的坚定之色,未曾有半分改变,从口中所呼出的每一句都带着震撼的力量与壮怀激烈的决心。 “好,老师相信你们。”慕江吟眼中闪出了一抹光亮,声音中也多了些激昂,“老是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她踏步走到了讲台中央,拾起了教鞭,并指向了黑板前那用毛笔所书写着的一行刚劲有力的标语,并朗声道:“来,我们再一起朗读一便我们的标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几番祸乱添悲凉(三) “吾辈自强,立做栋梁!” “吾辈自强,力做栋梁!” 小小一方教室内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声音,学生们异口同声地朗读着墙上的标语,眼眸之中无不闪烁着振奋与激昂,这凝结着坚定决心的声音,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冲破天际响彻云霄。 那无形之中所渗透着的力量如磐石般坚固,万重炮火亦无从摧毁。 “好,我们继续上课!”朗读罢,慕江吟便捧起了书本,拿起了粉笔,继续讲着课本上的内容。 便是窗外战火纷飞,亦不改教室之中那莘莘学子那力冲天际的斗志。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便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战争接连不断资源紧缺,因此食堂的饭菜也只能够是一些粗糙的难以下咽的食粮,不带有一点美味。 “来,多吃点。”慕江吟尽可能地给那些正在成长中的学生多盛一些饭菜,将盛着粥的碗递到了那学生的手中,自己却始终未动碗筷。 “老师,您怎么不吃啊?”那学生双手捧着饭碗,巴巴地望着慕江吟未曾离开。但见慕江吟额头上的汗珠,他的眼中隐隐露出了几分担忧,“您是不是把饭菜都留给了我们,自己吃不饱啊。” “老师已经吃过了,你们好好吃。”慕江吟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温声道:“你们不用担心老师,老师自然能吃饱的,现下你们好好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够吃的话,就过来找老师,老师再给你们加饭菜。” “嗯嗯,谢谢老师。”大学生点着头,并道了几声谢,便捧着饭碗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几个人一桌围在饭桌前吃着午饭,即便是环境如此艰苦,可全校所有师生却无一人抱怨叫苦。 百来人围坐在食堂中吃着那没有滋味的饭菜,却未见得一人脸上生有怨色,一片其乐融融足以化解这其中艰苦。 慕江吟站在角落里,望着那一个又一个都能吃上一碗热粥的学生,眼眸之中又露出了几分淡淡的柔和,脸上也多了些欣慰。 这时,肠胃中不觉传来了一阵咕咕作响,她不觉按了一下自己的胃部,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也已饥肠辘辘。 可她也只是轻轻的按压了一下,缓解腹中的饥饿,却并未动这餐桶之中的一餐一食。 “江吟。”姜悦滢手中拿着一个馒头,一边咀嚼着,一边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但见他手中未有碗筷,便问道:“你怎么不吃午饭呀?” “我吃过了。”慕江吟只是寥寥应了一声,并转过身,轻声对姜悦滢开了口,“这些东西吃起来还好吗,没有太过于难以下咽。” “当然没有,在这种条件下,能够有这些吃的已经很好了。”姜悦滢一边吃着一边感叹着:“唉,谁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外面的粮食供应不足,也只有你能够靠自己的人脉从四路八方弄来这些东西给咱们吃,才不至于饿着。” 说着,她望着慕江吟的眼中不觉添了些赞叹之色,“江吟你真不愧是优秀教师,不仅能够解决学校的教育问题,连吃饭问题都能够解决得这样如愿。” “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咱们这些老师和这些苦命的孩子该怎么办?” “嗐,这算得了什么。”慕江吟却并未将其视作一桩大事,只是云淡风轻地浅笑了一下,“不过就是弄来一些粗粮米饭罢了。”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眸光向下低垂了几分,一缕淡淡的愧疚之色融入了其中,“我只能够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去采购粮食,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没办法让大家吃得好。” “特别是这些长身体的孩子,终归还是没有办法让他们得到营养充足的吃食。” 说话之间,她的小腹又是一阵咕咕作响。 姜悦滢听了到,望了一眼慕江吟的小腹,又望了一眼她那日渐消瘦的面颊,不觉蹙了一下眉,“江吟,你该不会是连中午饭都没吃?” “你总不能够为大家弄来了饭菜,自己却一点都不吃,这锅里还剩这么多饭菜呢,怎么不多吃点?你要是把自己饿着了,还怎么照顾这些孩子呀?” “没事,悦滢,我不饿。”慕江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都跟你说了,我吃过了,最近胃口不好,也吃不了太多。倒是这些孩子还在成长中,应该让他们多吃些。” “你呀,还骗我。”姜悦滢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你自己都饿的肚子咕咕叫了,还跟我说不饿,你这是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栽培这些学生身上,当真是应了那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慕江吟对自己没有丝毫在意,她目光又在那些学生的身上流转了一分,眼中的和蔼之色更多了些润色,并轻轻抿唇,“只要能够把他们栽培成将来,为国家提升综合实力的栋梁,就算我蜡炬成灰,这一生也值得了。” “砰砰砰!” 姜悦滢刚欲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可她的话还未出口,便听得了三声尖锐且富有穿透力的声响。 原本其乐融融的食堂中,霎时之间添满了一片人心惶惶的惊恐,顿时之间鸦雀无声。 “天呐,该不会是枪声?”姜悦滢的脸上顿时起了一抹不妙之色。 “先别慌!”慕江吟安抚住了她,眼中顿时起了警惕的神色,并在窗口仔细地打探周围的环境。 “砰砰!” 谁知那惊恐尚未褪去,便又听得了两声枪声响起,那子弹如电光火石一般,穿透了玻璃,并射进了食堂之中。 子弹从窗户擦进来的那一瞬间,与慕江吟的额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她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向后跌退了两步。 “老师,您小心!”这一幕被学生看了见,不由得使得一众学生的心中燃起了恐慌,“老师老师,你没事?” “老师没事儿,快躲到一边去!”慕江吟并未因惊恐失神,立刻将警惕提到了心中最高限,连忙拉开了在窗边的学生。 第二百二十二章 几番祸乱添悲凉(四) 可就在那一瞬间,又是接连好几发的子弹射进了食堂中,打在了桌腿和墙壁上。 “不要动,大家都不要慌!”慕江吟始终沉着冷静,并大声对食堂中的学生呼喊道:“快趴在地上,谁都不要动!” 学生们听到了她的口令,立刻趴在了地面上,霎时之间噤若寒蝉,在这充满了惊悚的紧张之中,甚至不敢喘息一声。 “砰,砰!” 几秒过后,又传来了两声枪响,幸而慕江吟号令学生躲避及时,才没有人因此中弹受伤。 紧接着便是一片无声的沉寂,再听不到半点声响,可越是这般沉寂,便越是教人满骨悚然。一众师生仍然将自己的身体紧贴在地面上,没有一人移动分毫。 又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慕江吟但见在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方才小心翼翼地站起了身,朝着窗外探测了一番,见得没有任何异常后,又静待了十分钟。 又一次确保无恙后,她方才转过身号令道:“已经没事了,大家都起身。” 说罢,她又立刻肃声且高声道:“不过现在情况危险,我们不能够在学校久待,大家立刻排好队伍,保持好秩序,跟着我离开这里。” 学生们听到了她的号令,立刻站起身并秩序井然地排好了队伍,在几个老师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 “砰!” 可又怎知在人还没有全数从食堂之中撤离之时,便又闻得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这声响比刚刚的枪响声还要重上十倍之余。 一道火光从天际之中闪过,落下之时,食堂对侧的一面墙壁已然坍塌了下来,化作了一片断壁残垣。 那炮弹终归还是投掷向了学校,并造成了这令人不可预估的摧害。 “啊啊!” 这一刻来得迅猛而又叫人触目惊心,一些年纪小的学生们不由得惊慌失措地大呼了起来,甚至已经吓得变了脸色。 慕江吟依然顾不得任何危险,冲上前去便将那吓得木然伫立在原地的学生拉了过来,并护着他们从食堂中撤离了出去,“别怕,快走,快走!” 她护着每一个学生安全离开,确保无一人留在食堂中后,她才撤离了此处。 “砰砰砰!” 她离开后,又接连传来了好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食堂的另一面墙也被炸得坍塌了下来,甚至连教学楼也被投来的炮弹所击中,在那一瞬之间轰然到塌,化作了一片废墟。 那曾经充斥着朗朗读书声的校园,那曾经花费了无数心血所构建的校园,就这样在几声炮弹声中,被摧毁成了一片灰烬。 那个埋藏着梦想,饱含着希望的洞天福地,已然消散的面目全非。 慕江吟与姜悦滢和校园中的几个老师们护着这一众学生,躲避着各种枪林弹雨,从这一条街巷之中逃离了出去,在这险象环生的境地之中躲躲闪闪,终于脱离了这一方险境。 幸而有慕江吟的沉着冷静,才得以掩护所有师生平安从校园中撤离,不过在这不绝如缕的枪弹声中,还是有部分学生不慎中伤。 穿过了几条街巷,只有这假山旁的湖畔,才能够算得上是一个暂时安全的地带,全校师生也只能暂且先在这里驻足。 安顿好这些学生之后,慕江吟便立刻查看有负伤的学生的状况,“伤到哪里了?让老师看看。” 但见那年纪幼小的学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恐慌,已经哭肿了眼睛,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慕江吟也不觉跟着紧张了起来,立即小心翼翼的撸起了他的袖口。 但见她的手臂上只是留下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伤处,她方才放下了心,“没事儿,没事儿,只是轻伤。” 说着,她从自己的围巾上扯下了一块布料,并用其投了投那湖畔的清水,再为那学生擦拭了一下手臂上的伤痕。 眼下这样的情况,身边没有任何医药和纱布,他也只能够用这样的方法为他暂时处理一下伤口,并对他温声安抚道:“没事,别怕,只是一点小伤而已,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为他擦拭完伤口之后,他又将那围巾的一角放置在了木椅上,拍了一下,那小小男孩的肩膀对他鼓励道:“你是个男子汉,要学会坚强,不要因为一点小伤就哭泣流泪,知道了吗?” 那男孩抽噎了一下,点了点头,眼角仍然悬挂着泪水。 他的年龄也不过只有七八岁,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惊心动魄的场景,想必真的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才会如此恐慌。 纵然不是自己所教的学生,可也到底是个孩子,但见他这般模样,慕江吟又如何不会心疼? 她垂下了眼眸,轻叹了一口气,并又为他擦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将他送至去了他老师的那一旁。 回过头来,姜悦滢也刚刚好为学生们清理好伤口,向自己走来。 “唉,江吟。”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那聚集在湖畔的一众师生,脸上映满了愁容,“现在育才中学和育才小学都已经被炸毁了,咱们的这些师生恐怕是真的没有容身之处了。” 慕江吟亲眼目睹了整所学校被炸毁的全过程,这一所学校,是她用几年的心血累积而成。为了展开教育,扩建学校,她付出了多少心血,她永远不可能忘记。 那些挥洒下的汗水,那些辛勤的付出,她到现在仍然历历在目。而如今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自己这些年来所有的心血就这般毁于一旦,又教她怎么能够不难过? “是啊,炸毁了,全部都毁掉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目,并垂下了头,声音低沉的如同那阴雨天的云雾。 回想着日本人造下的这一桩又一桩的罪孽,她咬紧了牙关,心中不觉生出了一种无尽的恨意,“这群日本人的心肠,当真歹毒至极。” 可愤恨终归无用,那些自己凝聚了无数心血铸就的梦想堡垒,终归还是在那硝烟与炮火下,化作了面目全非的断壁残垣。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几番祸乱添悲凉(五) 这种绝望之感如有千钧之重,在沉沉地坠着她的那一颗心。扑面而来的,是那尚未散尽的硝烟之气,在这一片凄怆中,她从未如此透彻地感受到这般痛彻心扉。 但她深知自己不能够有半点气馁,她睁开了眼睛并抬起了头来,努力将悲怆压入了心底深处。越是身处于这样的绝境,便越是该振奋。 “学校毁了,大家连容身之地都没有了,我们的生活还能够维持下去吗?”又听得姜悦滢说道,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慕江吟握紧了拳头,她的气势之中囊括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望了一眼那集聚在整个湖畔的学生们,又转身对姜悦滢道:“只要我们还在,就一定要保护着他们好好活着,继续着我们当初的梦想。” 她稍作了一下停顿,将头微微抬起,望向了那拨开云雾后,那仅有一丝微亮的阳光,声音中又多了些振奋,“学校不在了无妨,至少我们还在,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不论如何教育不能中断,现在这里还算是较为安全的,日后我们就在这里进行教学。” “在这里进行教学?”姜悦滢向四周环顾了一番,但见这寸草不生的泥土和这几乎快要干涸了的湖,不觉有些讶然,“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没有教室,没有书本,也没有笔。” “且不谈这些,我们在这里没有吃的,没有穿的,还有那么多学生,身上有伤,还没有药物来医治。我们连生活都维持不下去,怎么教学啊?” 姜悦滢所提及的,是慕江吟尚未去考虑的,自己只一心想着将教育继续下去,但现在这样的境况连基本上的生存需求都无法满足,又如何能够继续进行教育教学? 她沉默了半晌后,深深叹了口气,无奈之中也透着些许的苍茫,沉沉道:“我们总归是不能够将这些学生放弃的,先把生计问题解决,在谈教学的事情。” “哎,姐姐,是你们?”茫茫然之中,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在呼唤着自己。 回头之间,却见得裴书雪挽着孟如锦的手臂,站在了湖畔的另一侧,母女两人皆是身着粗布衣裳,身上沾满了油污。 “书雪?”慕江吟见到了这一对母女,也不觉有些惊异,她走了过去,“你们这是?” 裴书雪对她说道:“我跟妈妈现开了一家粥饼铺,是前些天那边发生了一场爆炸案,把我们的粥饼铺都炸毁了。” “现在只有这里的位置还算安全,所以我和妈妈也只能到这边来卖粥饼。” 她的面色之中也带着些低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觉忧心道:“现在满城都兵荒马乱的到哪里粥饼都卖不出去,我和妈妈还差一点受伤,恐怕是难能做的下去生意了。” “做不做生意已经不重要了。”孟如锦的眼眸之中也含着那深深的心酸,沉沉开口而道:“这日本人不知道炸毁了多少条街,害了多少人,我们还能够有吃的,还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上上签了,还求什么做生意?” “原来你们在这边也深受其害。”看着孟如君与裴书雪这窘迫而又凄惨的模样,慕江吟在心酸之余心中更增愤恨,他紧握住了拳头,咬牙而道:“这残暴歹毒的日本贼寇,真不知害了多少人。” “姐姐,你们这……”裴书雪看着慕江吟身旁那摆来学生与不到个位数的老师,目光在茫然之中,不由得添了一抹带着讶异的震惊,“你们的学校该不会也是被炸毁了?” “是。”慕江吟深闭了一下双眼,并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育才中学和小学都被炸毁了,我们也是无路可去了,才走到了这里。” “啊,真的被炸毁了?”裴书雪瞪大了眼睛,望了一眼那大大小小的众多学生们,“可你们这么多学生,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慕江吟微微抬起了头来,眉心之间透着一股淡淡的愁绪,虽然眼角眉梢都印刻着坚强,可却还是抵不住那几许苍凉,“他们大多都是失孤的孩子,我们不能够放弃任何一个人。” “教学总归是要继续下去的,但现在生计都是问题,先想办法把生计的事情解决了,再谈教学的事情。” 她声音停顿了一下,又望向了那一众学生,站在那围绕在整个湖畔数以百计的学生,她眼中的忧愁之意不由得更深了几分,“国难当头,物资紧缺,这么多孩子这么多张口,都是要吃饭的,这问题还不知该当如何解决。” 听慕江吟此言,裴初雪眨了眨眼睛,好似对此有些主意,“姐姐你说粮食的事情,或许我和妈妈能够帮得上你们一点。” “你说什么,书雪?”她的话音刚落下,慕江吟立刻抬起了头,不知希望有几分,她的眼中还是泛起了一抹带着希冀的光,连声问道:“学生们生计的问题,你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裴书雪点了点头,认真而道:“我们确实能够帮得上一些忙,我跟妈妈从慕公馆中搬出来的时候,我们在河下游一块残留下的田地里种植了一些蔬菜粮食,为将来开粥饼铺做准备。” “可是现在遇上了战乱,我们的生意没办法做下去了,那些蔬菜粮食也只能留在那里。现在正赶上这样的状况,那些遗留下瓜果蔬菜什么的刚好能够派得上用场。” “姐姐,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和妈妈愿意留下来帮助你们给这些学生们做饭做菜。虽然那些食材不能够解决的了太长久时间的生计问题,但是终归是能够维持的了一时的。” “嗯嗯。”孟如锦也连连点头,目光诚恳,“都是在战火之中被残害的人,只要你们不介意我们的加入,我们都是愿意留下来帮大家一起度过难关的。” “只是我们没有什么物资,那些蔬菜也没有施什么肥料,恐怕做出饭菜也未必会太美味,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第二百二十四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一) “真的吗?那太好了!”慕江吟在眼中终于泛起了光芒,声音中也多了些振奋,“一片田地上的蔬菜与瓜果是可以解决的了,几天生计的问题的。” “只要有田地就好,我们还能够继续种植,继续培育粮食。如此,吃饭的问题就能够得到暂时的解决了。” “何必去奢求什么饭菜的美味,非常时期,只要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经是最好了。多些人便也能够多些力量,你们愿意留下来帮这个忙,我们自然感激不尽。” “好好。”孟如锦连连点头,她的眼角仿佛渗透了一丝淡淡的激动,目光如火炬一般映在慕江吟的脸上,“能够帮助到你们,教我们做什么都好。” 这时,姜悦滢又走到了慕江吟的身旁,并对她问:“江吟,既然生计的问题已经有了着落,我们现在就要在这里驻足吗?” “嗯,我们暂时就把学生们安置在这里。”慕江吟点了点头,略微思忖了一下,拟定了一个主意,“既然正逢战乱,我们不能够把学校建立起来,那就暂且先做一个临时学校。” “这里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就先在这边搭建一些茅草屋,有一个遮风挡雨的立足之地,也能够做一个读书学习的,僻静场所。” 她眼眸之中的坚定与决然,又深了几分,声音之中也更添了些激昂,“总之教育教学不能够中断,没有笔,我们就用树枝当笔,没有黑板与纸,我们就用土地当做纸。” “我们人在,育才学校就在。就算条件再艰苦,只要我们有信心,有决心,就一定能够坚持读书学习的理想。” 继那场爆炸案将育才学校全部炸毁了之后,慕江吟便和几位教师一同将学生们带到了这,尚且还算安全的湖畔,从茅草与树枝搭建了几个临时帐篷,作暂时的安身之所。 为了能够时时刻刻保护学生们的安全,并且拥有更充足的时间,对学生们进行知识教育,慕江吟便决定这些日子和学生们吃住在一起,不再回到慕公馆。 便是慕靖慈与沈悦如将劝过她多次,她也没有半点动摇,哪怕是时时刻刻与艰苦和危险相伴,她也绝不会改变自己的心志。只要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就一定要坚守着教育的港线。 孟如锦和裴书雪也和他们一同留在了这里,两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力量,也只能够尽自己所能的为学生们种田的培育粮食并做饭菜。 这些饭菜是最粗糙的粗茶淡饭,味道并不可口,也不是太过于充裕,只能够勉强填饱肚子。可在这样的时节下,能够有饭菜所食,便已绝非是容易之事。 在上课之余,慕江吟也带领着学生们一同开垦荒田,并且多种一些粮食,希望能够多收获一些食材也能够让更多的人填饱肚子。 这里没有教室,没有黑板,也没有纸笔,上课的时候便也只能够有老师带着学生们到湖畔不远处的黄土地,用树枝写写画画。 那一场灾祸来的猝不及防,连教材都已经被遗落在了那被炸毁的学校中,但老师们早已经将教学内容记在了心里,即便是没有课本,也能够得心应手的进行讲课。 虽然茅草屋相比学校而言,没有那般舒适温暖,也没有着便捷的读书条件,可能够有安身之所,便已经算作是在战争之时难得的幸运。 哪怕是条件再艰苦,这些学生们也绝没有一人有抱怨之心,仍然跟随着老师的脚步认真学习,只要能够学到知识,再多的风吹日晒都算不得什么。 这一日傍晚,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后,慕江吟将学生们都安顿了好,自己才回到茅草屋中准备休息。 这小小一间茅草屋都是用湖边的茅草和树枝所搭建的,并不十分结实,若是有狂风袭来,轻而易举便逐一使其坍塌。 以防夜黑风高,夜里的狂风将茅草屋吹垮,进屋休息之前,慕江吟又用树枝固定了一下那茅草屋的屋檐。 可谁知那屋檐上的树枝并没有固定好,慕江吟轻轻一碰,一条尖锐的树枝,便立刻从屋檐上弹了出来,刚刚好刮在了她的脸颊上。 瞬间一道火辣辣的疼痛之感,从她的颊部蔓延了开来,“嘶……”,她向后退了一步,不觉呻吟出了声音。 她未曾瞧见此时孟如锦刚刚好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她听到了她这一声轻微的呻吟,便立刻紧张了起来,并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怎么了?” 借着那淡淡的月光,她刚刚好清晰地瞧见了慕江吟脸颊上那一道落下的新伤,伤痕虽然不深,但从伤口处所溢出的血珠,在月光的辉映下却格外鲜红。 她的心不由得立刻一提,当即泛起了紧张,一步上前,像是下意识地抚摸住了慕江吟的脸庞,“哎呀,你被伤到了!” 被她这般触碰到了肌肤,一时之间,不觉令慕江吟生出了些无所适从之感,他本能的向后闪躲了一下,与孟如锦之间保持着三寸之距,轻轻摇了下头,“没……事。” 可那火辣辣的疼痛在她的脸颊上到底未能很快消散的去,疼痛之间,她不觉露出个咬牙切齿的表情,身体也因为疼痛而打了一个寒颤。 被慕江吟这样疏远的躲避了开的那一瞬间,孟如锦的心中划过了一抹失落,可见得慕江吟脸上映着的那一副痛苦的表情。 到底母女连心,孟如锦也顾不得什么,便又一次上前拉住了她,眼眸之中的紧张与心疼之色也藏不住,“这得有多疼啊,你别碰伤口免得被感染了,你跟我过来一下。” 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怕引得慕江吟的不悦而处处小心翼翼,话音刚落下,便立刻拉着她走进了自己的那一处茅草屋。 “哎,你……”慕江吟未曾反应得过来,便被她拉了去,因为这些天过于忙碌,操劳他身上也未有太多抗拒的体力,便只能够被她拉走。 她这霸道的气势,好比自己小时候,她身为慕夫人时候的模样。望着她的神情,一瞬之间,不觉令慕江吟生出了些恍惚。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二) “快坐下。”孟如锦的紧张仍然没有松懈的下进了茅草屋,便按住了慕江吟的肩膀,使他坐在了那堆积了好多茅草的草席上。 “你要做什么?”慕江吟分外茫然的看着她。 孟如锦紧提眉梢,将另一旁的草席掀了开,并从最底部取出了一个带着补丁的包裹,不停的在里面翻翻找找。 当她从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盒时,她的眼睛一亮,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是刚将那一刻紧提着的心生泄了下来,并呼了一声,“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快,快来。”她迅速坐到了慕江吟的身旁,没有在顾忌什么,用自己那粗糙的手指将她的发丝撩了开,用手指尖蘸了一点那圆盒子中的药膏,轻轻地涂在了她的脸上。 她脸上的那一丝伤痕刚刚愈合,冰凉之感落在上面,不觉刺激到了她的伤口,使得他发出了一声呻吟,“嘶……”,身子也不觉跟着瑟缩了一下。 “哎呀!”但见慕江吟的反应,孟如锦的心也不禁跟着一提,立刻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不知是否是因为关心则乱,猝然之间,她竟有些不知所措,左顾右盼了一下,不知是否该以继续。 “有点凉,你……你先忍耐一下。”踟蹰了几秒过后,她方才对慕江吟道出了这句话,言语之间更加了些小心,“这是我仅存的一盒舒痕膏,这兵荒马乱的,很多东西都遗失了,还好把它找到了。” “把它涂上能够让你脸上的伤痕快点消除,如果留下疤痕那就不好了。” 在那幽暗的烛火足以照亮孟如锦那枯瘦的面颊,映在慕江吟的眼中,是晦暗之中最明亮的一抹清晰。 她目光之中的那一抹温柔细腻也刚刚好烙印在了慕江吟的面庞之上,这样近距离的望着她,慕江吟的心不由得向上一跃动,犹如石子坠入心湖之中。 一瞬之间,不觉让她有些恍惚。就这样怔怔地望着孟如锦,迷蒙之间,不知是梦是醒。 孟如锦已经为慕江吟涂好了脸上的舒痕膏,当她将盒子盖好时回过头,建德的仍是幕江吟,那还带着几分呆呆怔怔的神色。 她不知她所想为何,只恐她有所不适,一时之间,不觉又添了几分紧张在心间,连忙凑近了她,慎声发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她的声音落入了耳中,才使得慕江吟的思绪回转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泛着冰凉的脸颊,只是摇了摇头,“没有。” 孟如锦那凹陷的双眼之中所透出的深邃的目光仍然落在慕江吟的脸庞上,幽深之中,也含着一抹淡淡的心疼,“这些日子你为了学校和学生的事情受了不少苦,看你的面色那么憔悴,人也瘦了不少。” 这一句话落下,好似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一瞬间渗入了慕江吟的心中,使得她的心房一暖。 那担忧与心疼之色在孟如锦的脸上不加任何掩饰,那泛着慈爱的目光,分明是一个母亲看待自己孩子的眼神。 可那本该是血浓于水的骨肉相连之情,却隔着一层千万尺之厚,无能诉之于口的屏障。 与孟如锦对望了一瞬,慕江吟便立刻将自己的目光回避了开来,在那一点温暖之中,也交融着丝丝难以启齿的酸涩。 灯火冥冥之中,她将头扭转到灯火照不见的方向,只是淡淡落下一句,“这本是我该做的事,谈何受苦?” 她的声音仍是清冷如斯,不带有一点温度。 她对自己这样的态度语气,想必孟如锦也早已习惯,也没有再将失落之色落于脸上,只是落下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深切叮嘱,“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身体重要,就算学校和学生在你的心里的分量再重,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自己的身子。” “若是自己的身体垮掉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句简单的关心看似寻常,可每一个字都凝结着她内心深处的挂怀。那份深切汇聚成了一抹或浓或淡的星光在她的眼中,并拢在了慕江吟那瘦削的身形之上。 也是一句寻常的问候,却不由得使得慕江吟的心中又是一激荡,她也不知为何在孟如锦的面前,自己的心潮竟会如此不得安稳。 这份来自于母亲的关爱,是她曾经一直奢求不得的,可现如今面对着她这样情真意切的关怀,一时之间,却教她有些无所适从。 心中的浪潮如同被海风所吹拂一般,或轻或重地翻腾着。 这一刻,她只想逃避出心中这起伏着的浪潮。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落下了这一句话,便欲要离开。 “哎,等一下!”可谁料孟如锦竟提高了声音,并将她叫住。 慕江吟本是想离开的,可在听到她这一声殷切的呼唤时,自己的双腿却好似被什么东西所勾住一般,悬在了门口。 只见孟如锦几步走到了慕江吟的身侧,并将那一盒舒痕膏递给了自己,深深地望着自己的脸庞,言语之中处处透着挂怀,“这一盒舒痕膏你拿回去,我也只剩下这一盒了,记得每天在脸上涂两回。” “你长得这么秀丽,可别在脸上落下什么疤痕。还有,现在是特殊时期,你可一定要小心点,好好爱护自己,别把自己弄伤。” “现在什么都紧缺,意外也是常常会发生的事情。这种时候啊,什么都没有好好活着重要。现在,上海滩被日本人攻打的处处都充满了危机与凶险,我这一把岁数身子也不好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可你一定要挺过去啊。” 听着她的这一番话,慕江吟的心在突然之间泛起了一股浓烈的心酸,眼眶也跟着一热,竟险些没落下泪来。 孟如锦那深切的目光含满了挂怀与慈爱,并伴随着她眼角那深深的皱纹,一同映入了慕江吟的眼中。 这容颜,与幼年时候那个怀抱自己的美貌妇人并无二致,可却再也无法从中窥探得到半点雍容华贵,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风霜。 第二百二十六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三) 千万般思绪交织,她的心猛然一抽痛,这痛楚之中也包含着一种无形的酸楚,却又好似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奈与心疼。 她也不明自己为何会骤然心痛,像是有些心疼于孟如锦那转瞬即逝衰老的年华,可自己明明那样恨她,又怎能会对她产生这样的感情? 一阵晚风从帐篷外吹了来,吹开了那本就单薄的帐篷,那一阵风刚好拂在慕江吟的脸上,吹开了她的发丝,在灯火的辉映下带着些微微的蓬乱。 望着那身形单薄,发丝轻扬的慕江吟,孟如锦的心像是一时之间受到了触动,轻轻上前了一步,竟有些情不自禁将手抬了起来,落在了慕江吟的发梢之上。 若是换作在从前,慕江吟会来自于本能地拒绝她的亲昵,可这一刻,她的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定固在了原地,竟没有半点闪躲。 就这样任由着她的手带着一丝厚重的温度,落在了自己的面颊上,冰凉之中又透着一丝温热,是那样熟悉的陌生。 “孩子……”望着慕江吟那清瘦的面颊,孟如锦情不自禁地从口中呢喃出了这两个字,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烁了一下,明灭之中犹带着些哀怜。 “这么多年我亏欠你的太多了。”开口之间,她整个人都在情不自禁之间带着些如梦似幻,目光笼罩在慕江吟的脸颊上,交融着隐隐的愧疚和隐忍的眷恋。 “我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弥补得了对你的亏欠了,我没有颜面去奢求什么,只希望你能够平安喜乐,我能够常常看见你,就已经足够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了口,不觉使慕江吟生出了些胆战心惊,她的心绪也不由自主地错乱了起来。 孟如锦的话还未毕,她便立刻一个闪身躲避了开来,同她之间保持着三尺开外的距离,心跳得节奏也变得杂乱无章。 她这一闪躲,孟如锦的手刚好悬在了半空之中,还未来得及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便立刻回归到了现实之中,那刚刚燃起的幻梦立时间烟消云散。 “早些休息。”心绪纷乱之间,慕江吟丢下了这一句话,便匆匆离去,未曾留有分毫的眷恋。 慕江吟已然离去,孟如锦却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动作伫立在原地,目光怔怔,老四在那幻梦之中仍未苏醒。 这一瞬间,她处于的那一个世界都好似骤然降了温,那如沐春风的暖意已然不在梦幻泡影,留下的是阵阵如凛凛寒风般的冷意。 本想与那个幻梦之中多沉溺些片刻,却不得不回到这残酷的现实中,思绪回转时,便是心如刀割。 那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可自己却无法从她的身上寻得半点温存,哪怕是对她付之这一点点的关怀,都要格外小心翼翼。甚至连触碰她的温度,都已然成了一种如天方夜谭一般的奢求。 一片幽暗之中,她讪讪收回了手,垂眸之间,尽是黯然。 心不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极速穿过,哪种疼痛之感何其锋利,好似在一针一针穿透着他的肺腑。 一滴酸涩的泪从她的眼角划过,落在了地面上,与那无声无息的泥土融为一体,爱人之中尽是难以启齿的痛。 她到底是不肯原谅自己的,也不可能把自己视作母亲。有些事情已成定局,自己终究是没有办法能够扭转得了的,可明明早知如此,她却还是抱有那一丝幻想。 可现如今,那一丝丝幻想也已然被磨灭,望着她从自己的眼前而去,又怎能让她不心痛?终归是自己一生的遗憾罢了。 另一旁,慕江吟又何尝不是心有千千结? 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之中,她也是满心的怅然若失,明明心里渴望着,那来自于亲生母亲的母爱,可在她真正对自己付出关怀的时候,自己却是这般想躲避。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反反复复在她的心中交织着,她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的矛盾。有时会念及着那一份属于母亲的爱与温柔,可却也仍然消除不得她那曾经对自己弃之不顾的那份恨意。 在与她相对之时,好似有一道坎在自己的心间,如同那无法跨得过去的勾栏。 这些日子倒也还算平静,纵然一直有外族人在上海作乱,可这靠近租界的这一带倒还算安宁。外族人不敢靠近法租界的这一带,因而这里便也得以算作是一个暂且安全之地。 慕江吟这些天一直在与这些老师们一同所搭建着的临时学校,给学生们进行教学,并且自力更生去做饭菜,餐饮来供给这战争里的生活。 这样艰苦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够到达尽头,可只有心中有希望,方才那个看得到火光。 这一天是一个阴云密布的阴天,却始终没有降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的气息。 一团又一团乌泱泱的灰云聚集在空中,将所有的太阳光遮挡了住,灰暗之中,又带着些闷闷的阴沉,给人一种难以喘息的压抑感。 或许是因为整座城中的枪弹爆发的太过于频繁,以至于污染了城中的空气,以至于接连数日都见不到一个让人心情舒畅的晴天。 可即便是这样,慕江吟仍然没有放弃教学,还是早早的起身,为学生们做好了早餐,与大家共进早餐之后,便在帐篷外找了一块空旷的场地,用树枝做笔沙土做纸,开始了国文课教学。 可谁料,本是平静安详的学习时光,却忽然闻得了一阵激烈的枪声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这声音尖锐而又迅猛,穿过了树梢,大概打了十几响,一瞬间,便扫落了大片杨树叶,不觉叫人触目惊心。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啊,不会是外族人又打来了,我们该怎么办,老师,我们该怎么办啊?” 幼小的学生们属实已经被这枪弹声吓怕了,一听得这声音,便立刻惊慌失措了起来,甚至有的已经浑身瑟瑟发抖。 第二百二十七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四) 慕江吟听得了这声音,心也不由得一紧,但她始终保持着从容镇定,先将学生们安抚住,并指挥着他们躲避。 “别慌,都别慌,大家快都到这边来!” 她将这一群学生护到了自己的身后,并指挥着他们站成了一队,靠至了这湖畔处。 “江吟,江吟!”姜悦滢也急急火火地赶了来,面露凝重,“我刚刚在那边听到了好几声枪响,该不会是又有外族人打过来了?” “砰!” 她的话音尚未落下,便听得了一声剧烈的炮响,紧接着便是一道灼热的火光,从空中划过降落。 霎时之间,不远处的房屋便坍塌了下来,又是一阵轰然巨响,弥漫起了一阵灰黑色的硝烟。 这炮弹投掷的猝不及防,惊悚之中又带着惊心动魄,这一震,使得在场每一个人都泛起了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不好,看样子是有危险。”慕江吟的眉心一凝,立刻提紧了心神,并提高了声音对一众老师而道:“快,大家组织学生带从这边撤离开来,外族人就在这附近不远处,我们不能够再停留在这里了。” 听到了她的话,在场的所有老师们都停止了教学,并迅速地组织学生们站好了一队,并听着慕江吟的引领与指挥,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学生们撤离此处。 “砰砰砰!” 那枪声已然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便是隔着些距离,也仍然听得十分清晰。一个又一个的炮弹投在了公园外一侧的街巷上,原本一座繁华的街巷,不过瞬间便化作了一片面目全非的废墟。 已经有阵阵哭声从那一旁传了来,撕心裂肺之中,尽是令人痛心的苍凉。 未曾想,外族人竟然发疯发狂到了这个地步,连法国人的租界处竟然也敢这般大肆攻打。 “快快,我们从这边走,千万别叫他们追击上来!”在这紧迫时刻,慕江吟一刻也放松不得,一边观察着那一边的敌情,一边谨慎地指挥着老师父带着学生们逃离,自己则在最后方守护着他们。 穿过了这湖畔公园,便是这黄浦江的江桥,桥的这一边已经有外族人追击了上来,那子弹不停地从他们的枪口之中扫射出来,并在这空中胡乱飞舞着,不定哪一刻便会叫人致命。 抵达这江桥之时,如前有狼后有虎,不论是否穿过这江桥,都无法躲避得了这外族人的攻击。 可在这千钧一发,险象环生之时,甚至都来不及给人思考的时间,只怕稍稍晚一时半刻,危机的降临便更多几重。 “我们快过桥!”短暂的思虑之间,慕江吟做出了这一决定,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倘若不过桥,待到后边的外族人追击上来之时,便再没有了任何退路。 她大声的呼出了这一句极为谨慎的叮嘱:“大家沿着桥的边缘走,小心外族人的枪弹!” 那从江对岸打过来的子弹已经在桥上穿梭了开来,也只有靠在桥的两边处,才能够将这面临着中弹的危险躲避开来。 眼见着那桥后方的外族人便要追击上来,慕江吟的心不由得越发收了紧,只能够护着学生们以最快的速度躲避着飞来的子弹踏上江桥,并指挥着他们,“快,快走!” 确保所有人都安全上桥之后,她才踏上了桥面。幸而她指挥得得当,老师与学生们躲避得及时,才没有致使任何一人中弹或受伤。 看着所有的老师与学生们都安全踏下桥面之后,她那紧提着的一颗心方才松了下来。 可却未曾想,当她刚刚到达了桥边,准备踏下桥的那一刻,骤然之间,一个炮弹投掷到了桥上,只闻得“轰”的一声传来,桥面便立刻被炸为两截。 慕江吟还差一步遍抵达岸边的时候,那桥便立刻断裂了开来,他脚底一滑,整个人便顺着那坍塌的桥面滑了下来,“啊!”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江吟!” “慕老师!” “慕老师!” 在场的学生与老师们听到了她的呼声,立刻转回了头来,瞧见她从断裂的桥上滑落了下来,在场众人不由大惊失色。 电光火石之间,慕江吟只能够选择自救,在那一块又一块泥砖降落之时,她抓住了那破裂的桥上的一根绳索,整个人悬在了桥下,才没有使自己跌落至江底。 那绳索微弱的力量支撑着她的最为紧迫的一刻,可倘若她再有半点松懈,整个人便会掉落这深不见底的江底。 “江吟,你能够听到我说话吗?”岸上传来了姜悦滢那焦急的声音。 “姐,你在哪里,你没有事?”裴书雪在焦急带着颤抖的声音也被慕江吟听了到。 “我没事,我在这!”慕江吟极力发出了这声音,手紧紧抓着那绳索,试图着攀爬上去。 “江吟,江吟!”孟如锦也转回身来,在那残破的桥头,极力的向下呼唤着慕江吟的名字,整个身子向下悬了去,眼中含满了担忧。 “妈妈,你小心呀!”裴书雪连忙扶住了孟如锦生怕她一个不留神,自己也栽了下去。 “书雪,你拉住我!”孟如锦疾声对裴书雪道,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忧急,让自己的身子向下探了去。 “江吟,快啊,江吟!”她大声对慕江吟呼唤着,试图拉住她的手。 慕江吟的身子也是悬空着的,她一只脚的脚尖儿踩着那快要垂落下去的石块,用双手扯住那垂落下来的绳索,手心已经被磨出了血丝来。 她尝试着撤出一只手,试图着去拉住孟如锦,可脚下一个不稳,她整个人又差点跌了下去。 孟如锦的心当即一凛,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小心呐!” 还好,慕江吟的手抓住了那绳索,才没有使自己的身子坠下。 孟如锦眼中的忧色又深了几分,她又将自己的身子多向下探了一寸,尽最大的全力靠近慕江吟,“你小心,快,你快把手给我,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五) 慕江吟极为艰难地分出了一只手来,可她与孟如锦之间到底隔了些距离,便是用尽全力,与她之间也始终隔了一寸之距,怎生也无法抓得住慕江吟的手。 “砰砰砰!”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几声疾速而又尖锐的枪响,直直冲着这一众队伍打了来。 “大家小心!”慕江吟的心一紧,立刻朝着上面大声呼唤,犹恐学生与老师们背那枪弹所伤到。 “砰砰砰砰!”谁料那枪声竟又不绝如缕地响了起来,且越发靠近而猛烈。 “啊啊啊,不好不好!”有一些胆小的学生已然慌张地大叫了起来。 “大家快走,不要管我!”慕江吟只恐在场的人被那枪弹所伤到,已然将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眼下也只有叫他们快速离开方才能够躲避灾祸。 姜悦滢眼看着外族人朝着他们越发逼近,而慕江吟又悬在桥下无法攀得上岸,无措之中更是焦急,“江吟,你怎么办啊!” “悦滢,你快带他们走啊,不要管我,要不然大家都会出事的!”慕江吟已然顾不得自己,只能拼尽最大的全力对姜悦滢呼喊。 “啊,这……好!”在危机迫近时终是别无他法,为了顾全大局,姜悦滢也只能够听了慕江吟的话,带领着学生们从此处撤离。 “江吟,快,把……把手给我!”半个身子探在那桥底下,孟如锦的额头上已是大汗淋漓,仍然在坚持着将慕江吟拉起。便是那外族人的身影已然逼近,可她仍然没有就此放弃救上慕江吟的念头。 “别管我了,你们也快走!”慕江吟自知自己凶多吉少,不愿在危急时刻连累孟如锦与裴书雪,也只能够叫他们离开。 “不行,我不能放弃你!”孟如锦已然涨红了脸,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欲望,眼中是交集,也是殷切,仍然在拼着命的试图去拉住慕江吟,“快,我已经放弃你一次了,这一次我绝不能够再放弃你了!” 情急之中,从她口中所道出的,是埋藏在她心中压抑多年的心结,也是那积淀在她心中的深深愧疚。 这是她从不敢,也从未能够在慕江吟的面前所提起的,曾经的诀别是她的永恒之愧,这一次,不能够再将这份愧疚化作不可弥补的遗憾。 她的话音落下,却教慕江吟的心震了一下。 然就在这时,又一个炮弹朝着桥头投掷了过来,发出了“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剩余一半的桥梁也被炸得断裂了开。 电光火石之间,那一根单薄的绳索瞬间断成了两截,慕江吟的手握着那残缺的绳线,伴随着那横梁与碎石直直坠落了下去。 “啊!”她发出了一声惊呼,随之,他这细微的声音便被那桥梁坍塌的声音所淹没,再闻不得任何声息。 “江吟!”孟如锦大惊,身子向前一跃,似要从这岸边随着那残砖断瓦一同坠下。 “妈妈你小心!”幸而裴书雪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才没有致使她掉落下去。 “杀!” 那一群外族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声音之中充满了带着血腥的狠戾,那如雨点般细密的枪声也渐渐靠近。 “啊,妈妈!”裴书雪紧紧抓住了孟如锦的衣衫,不由惊慌,“那些外族人已经追来了,我们再不走就逃不出去了!” 孟如锦转过身来,将裴书雪向那边推了几步,她面色严峻,慎声且疾声对她叮嘱:“你自己一个人快躲开,江吟尚在危险之中,我不能不管她。” 说罢,她便立刻转回了身来,将所有的危机置之度外,“江吟!”她大声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一步踏到了那断裂的桥梁之处,顺着那崎岖不平的沙土跃了过去。 慕江吟再度有了意识之时,已经是天色昏暗的夜幕。 迷离之中,她只觉着头部传来了阵阵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之感,在半昏半醒之中睁开了双眼,所望见的皆是一片苍茫。 一阵夜风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回看自己的身侧,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小小的水洼之中,整个人也已经被这洼底的水浸透了身子,那一股股潮湿使得她身上的冷意更甚。 环顾四周,她不觉一阵茫然,一片苍茫之中,竟找寻不到一条路来。 不过好在自己还算幸运,从那断裂的桥畔坠落下之时,掉入了这并不算深的水洼之中,没能因落水而窒息,也没有使自己的身体受到强烈的撞击。 而头顶上刚好被两块木梁所支撑住,没有被任何掉落下来的残缺砖瓦所伤到,才能够使得她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 可就算她并无大碍,可到底也是受到了撞击,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双膝之处传来了阵阵疼痛。 她忍耐着疼痛,好容易才站起了身,扶着那木梁,才得以从这水洼之中走出。 她艰难的迈着步伐,每走一步,腿上都带着难耐的痛意,抬头所望见着的,是一片昏暗,连她自己也不知此刻究竟身在何处。 被这一片阴沉所笼罩着,再加上她的头脑本就昏沉,无法看得清脚下,一个不留神之间,脚下一踩空,她整个人都顺着滑坡栽倒了下去。 “啊!”她发出了一声呻吟,那原本就疼痛的双膝不由得更深地疼痛了起来。 “江吟,江吟……”朦胧之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这声音如真似幻,竟有些让人辨别不出究竟是为真实抑或幻听。 慕江吟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仔细地聆听着那声音,这才感知到那声音逐渐向自己靠近,所呼唤着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她用两只手扶着那残缺的木石才得以使自己站稳,并努力张开口回应着,“我在这里!” “江吟是你吗?江吟!”那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回应,声音更提高了些。 她听到了有脚步声踏着碎石,渐渐向自己靠近,并又尝试着扶着墙壁向前走了几步,再度回应,“是我,我在这……”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六) 奈何双膝上的疼痛越发猛烈,几乎抽光了她的力气,便是连开口说出一句话来,都是那样的吃力。 “江吟,你真的在这里啊?”昏暗之中,骤然降临了一抹光影,那声音在急促之中透着些震惊的喜悦。 慕江吟抬起头来,未曾想所见得的,竟然是孟如锦的身影。 她的头发一边蓬乱,一边散落了开,衣服上也已经有了好几处被磨得破损的痕迹,手臂上裸露出的肌肤上带着淡淡的血痕,好似在这废墟之中被乱石所擦伤。 终于寻觅到慕江吟,她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激动的喜色,不顾自己身上的多处擦伤,连忙踩着那碎石大步流星的迈到了她的身旁,将她拥入了怀中,声音之中泛着丝丝激动的哽咽,“太好了江吟,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你……”就这样突然被她拥入慕江吟,不觉有些发懵,她轻轻将她推开,颇有些疑惑的望着她,“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来找你的呀。”孟如锦松开了慕江吟,目光之中渗出了一丝心疼之色,用那一双布着老茧的手为她拂去了一上的灰尘,“我没能把你拉上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从那么高的桥上掉下去,我怎么能够就这样走了不管你?” 慕江吟看着孟如锦身上的那几处擦伤,她的眸子颤动了一下,那一颗心在酸楚之中融着一丝暖意,此时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 她轻呼了一口气,方才能够缓解腿部那剧烈的疼痛,声音中也带着些无力,“你这又是何必,这里已经被外族人炸得面目全非,你自己只身闯到这儿,要是遇到些什么危险怎么办?” 孟如锦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气,用手握住了慕江吟的肩膀,声音深深,“我还怕什么呀,你为了保护大家,自己一个人掉了下来,你若遇到了危险又该当如何?” “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能够安心的。你是生是死,我都必须要把你找到。” 慕江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腿部却因疼痛而变得无力,眉头一皱,整个人的身体向下滑落了去。 “江吟!”孟如锦一惊,一阵阵担忧从心底涌了上来,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声音之中,带着数不尽的紧张,“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 “我没事……”慕江吟几乎是咬着牙,方才从口中吐露出了三个字,“我的腿,我的腿……” “你的腿怎么了?”孟如锦低头望向慕江吟的双腿,但见她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着,似乎连久战片刻都不能够做得到。 “来,我来背你。”她俯下了身,将慕江吟背了起来。 “哎,我不用……”慕江吟本想拒绝,可自己的身子一悬空,却已经被她疾速背在了背上。 “别说话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孟如锦没有多言,背起她便踏着这崎岖不平的碎石,迈着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从这里踏出。 靠近河边的土地是一片泥泞,每迈出一步都是格外的艰难,又因为此地被外族人炸的面目全非,废墟之中已经不见得任何建筑,因而在这苍茫之中寻觅不到任何方向。 孟如锦背着慕江吟只能够在这没有道路的废墟上,慢慢探寻着出路,试图着从这断壁残垣中走出,找到育才中学师生的那一支大队伍。 可谁知,外族人这一次攻击的地盘比想象中的要壮大的多,已经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却始终没有走出废墟,遥望东西南北,尽是一望无垠的碎石。 在那乱石之上行走着,孟如锦已经踏破了一双鞋子,脚踝已经磨出了血渍。又因背着慕江吟,不觉体力有些透支,此时不觉已大汗淋漓。 她扶着一根老树的枝干,喘着粗气,用手背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腰部也传来了阵阵难耐的酸痛。 慕江吟看出了她的不适,亦不觉忧心,对她劝道:“你别坚持了,快放我下来,我能够行走的,再这样你的身子会支撑不住的。” 孟如锦喘息了一会儿,方才缓歇得过来,腰间那丝丝酸疼着实令她有些坚持不住,他深呼了一口气,也只得道:“我们先稍些片刻。” 她在老树旁轻轻将慕江吟放了下,并扶着她靠在了那粗壮的树干上,自己方才坐了下来,与她一并靠在了那一处。 “你的腿怎么样,伤的重吗?”她顾不得自己的腰痛,所在意的全然是慕江吟的伤情,他轻轻挽开慕江吟的裤腿,去查检她的伤势,但见她的腿上布满了青红色的伤痕,她不由又是一惊,“天呐,怎么伤成了这样?” 可眼下陷入这样的绝境,身上也没有带有任何能够化瘀去肿的药物,看着慕江吟这样的伤痕,她在无措之间却也泛起了阵阵心疼。 “没事的,小伤,很快就好了。”慕江吟不想让她因自己而过度担忧,只能够强装无恙的模样,风轻云淡地道了一句。 可她那苍白的面色和额头上的汗珠却终归掩盖不住她那强撑着的无谓,孟如锦又怎会从中看不出。 孟如锦低下了眼眸,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满是数不尽的心疼,终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声而道:“这里也没有什么药物,我给你按摩一下,先试着化化瘀。” “不用的,我……”慕江吟本想拒绝,却被孟如锦按住了肩膀。 她的眼眸之中透着一缕深切,也带着倔强的坚定,“什么都别说了,你这样会落下病根的,能够稍缓一点就是一点。” 说罢,她便将慕江吟的双腿放在了自己的双膝上,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在她泛起淤青的腿部,轻轻揉按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极致的小心与谨慎,生怕一个不慎弄痛了她。 “要是弄疼了你,一定要和我说。”她一边按摩着,一边对慕江吟叮嘱:“我的手法并不是很好,可眼下除了这样化瘀,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第二百三十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七) 她的声音之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也含着浓浓的心酸,眼眸之中交织着的那一缕心疼与挂怀,是压抑不住的。 夜幕四合,月明星稀,四下寂静之中,那稀薄的月光落在了孟如锦的脸上却格外明亮,那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清晰可见。 月光与她的眸光所交织着,或明或暗之中,凝聚着难以言说的深沉。 慕江吟再未开言,借着这一缕幽暗的月光,静静地凝望着孟如锦那枯瘦的侧颜。银灰的笼罩下,她的双鬓似乎有一丝淡淡的微白,在月光的凝聚下格外清晰。 殊不知,这华发是何时所滋生而来,慕江吟竟从未留意得到。甚至连她的脊背都有些佝偻,再也不如从前般挺直,这般看来,她整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苍老。 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典雅的贵夫人,始终都是雍容华贵的模样。可从裴家出事以来,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光里,他整个人都明显的衰老了许些。 望着她的白发,皱纹与佝偻着的脊背,慕江吟不由阵阵心酸,不知这心酸是来自于他那肉眼可见的衰老,还是这从神坛跌落到泥端的遭遇。 本以为自己一直是恨着她,怨着她的,从前只当自己看得她的如此惨痛的遭遇,会心生快意。可现如今见得她如此这般,非但心中没有半点快意,却反倒有一丝难过。 她腿上的伤还在疼痛着,可此刻她似乎忘却了身上的痛楚,就这样默默的望着孟如锦,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她这十几年来从未给予自己的关怀,如今得以安享,却不知这份关怀是否来自于母亲的身份。她对自己的这份关怀,又是否是出自于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怀,抑或是另有他由。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能如同寻常的女儿一般,能够被母亲关怀着,爱着,可如今这一刻来临之时,心情却是这样复杂。 任凭着冷风萧萧,一直吹打在自己那已经皮肤松懈的手背上,孟如锦始终没有停歇为慕江吟按着腿上的淤青,哪怕这一双手已经通红。 慕江吟实在于心不忍,再一次将她制止,“我没事了,你休息一会。” 孟如锦将自己的腰直起来,怎料腰部竟然生出了一阵剧烈的酸痛,“啊!”,他不由得呻吟出了声音,脸上也映出了一副带着痛苦的神色。 “你怎么了?”慕江吟被她这副神情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没事,没事。”孟如锦怕她会担忧,只得硬生生将自己的痛苦神色咽了下去,并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再度落在了慕江吟那没有消去淤青的双腿上,双目之中尽是深深的挂怀,“感觉好些了没有,还疼吗?” “不疼了。”慕江吟轻轻摇了摇头,与孟如锦的目光对视了上,她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在纠结着些什么,几秒过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听到了这一声道谢,孟如锦的眼中似有一丝失落从中划过,然而这一丝失落很快便被她隐了去,并没有太过于明显的表露出来。 她抬起了手来,为慕江吟整了整被风吹得微乱的发丝,又用袖口擦了擦她脸上那被风吹上的沙土,眼中的担忧仍然没有散去,“你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了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可绝不是个小事儿啊,还有没有被摔伤哪里?” “我再没受什么伤,都没事的。”慕江吟摇了摇头,同她说着:“我只是掉落到了一个水潭中,并没有摔伤,那横梁将我隔在了这一边,上面掉落的坠物砸不到我,只有腿上这一点伤都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确认慕江吟身上再没有其他的伤之后,孟如锦那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可她看向慕江吟的双目之中,仍然蓄着一层深深的愧疚,“都怪我无能,没能把你拉的上来,让你受了这样的苦,我真是无用。” 但见孟如锦自责,慕江吟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之绪,沉默了几秒之后,她方才开口,“怪你做什么,非常时期,有些事情终归是我们不能够避免的了的。” “倒是连累你,到了这寸草不生之地,跟我一块受这样的苦。” 孟如锦的唇瓣翕动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却将话语止了住,思忖了一下,再度将目光落到了慕江吟的脸上,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般时候就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找到学校的队伍再说。” 她又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这苍茫的夜色,又环顾了四周这一片不见天日的茫茫,也只能道:“这么黑的天,已经看不清路了,我们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晚上,明天再赶路。” “好。”慕江吟点了点头,终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也只能够应下她。 在这一片废墟之中流转了大半日未曾进食,两人都已是饥肠辘辘。 可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却没有任何觅食之处,无奈之下,孟如锦也只能够徒手在废墟之中翻找着,只期望能够从这断壁残垣之中寻觅到一点能够果腹的东西。 慕江吟的腿伤未愈,不能够如常人般行走,也只能够由孟如锦一个人在这废墟中翻翻找找,接着那幽暗的月光去寻找那一点希冀。 她那原本就带有伤痕的手在废墟上被乱石中摩梭着,又添了好几道伤痕,可终归也不能够放弃,那仅存着的一点点希望。 “江吟。”约莫着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后,她才捧着手中的一袋已经发霉的干粮走到了慕江吟靠着的树旁,并坐了下来。 她面庞之上的疲惫之色显而易见,可眼中却交融着一抹希冀,“我在那边的碎墙瓦里面找到了一点吃的,虽然有的地方已经发霉了,但好歹能够填饱肚子。” “我把发霉的地方已经刨去了,你赶快吃了,你身上还有伤,吃了才能够恢复体力。” 折腾了半晌,慕江吟自然已是饥肠辘辘,可但见这为数不多的干粮,又望见了孟如锦那憔悴不堪的面色,她踟蹰了一下,并没有接过,脸上却添了一抹顾虑,“你也没有吃东西,这些……” 第二百三十一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八) “你不用管我。”孟如锦截住了她的话,已然将那干粮送到了她的口边,神色中更添了一抹迫切,像是非要她吃不可,“刚刚找到的时候,我已经吃过一些了,这些都是给你的。” “可能味道会有些难以下咽,但非常时期能够找到填肚子的东西就已经很难得了。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吃一些。要是我们没有东西能够果腹,只怕咱们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走出去了。” 不知孟如锦说她吃过,究竟是事实还是扯出来的谎言来安抚她,但此刻,她脸上那强烈的态度,容不得慕江吟去拒绝。 她已疲惫至极,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再与孟如锦多攀,便也没有再多问什么,接过了孟如锦递来的干粮片,将其放入了口中。 那干粮虽然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至少有着实在的质感,将其咽入腹中,肺腑中便也不是那样的空虚而无力。 望着她将那一片片的干粮咽下,孟如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欣慰之色,眼眸之中也更融入了一缕慈爱之意。 许是那干粮太过于粗糙,以至于卡住了嗓子,慕江吟还没有将一片咽下去,便不由得猛烈的咳了起来。 “哎,小心些!”孟如锦不由得即刻紧张了起来,连忙拍着她的背部为她顺气。 一分钟过后,慕江吟才好容易将那一片干粮咽了下去,月光之下的脸色透着一丝微微的涨红,像是耗费了不少的力气。 但见慕江吟得到了些舒缓,孟如锦方才小心翼翼的对她问道:“怎么样,现在感觉好受些了吗?”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脸上仍然带着虚弱,此时此刻的状态便是连开口都要花费上几大的力气。 孟如锦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像是有几分淡淡的心疼,印在了瞳孔之中,望着慕江吟那刚刚褪去涨红印着憔悴的面庞,不由低低叹了口气,“这个地方连水都没有,就凑合着能吃下一些算一些。” “再坚持坚持,等我们走出了这个破地方,找到了大队伍,就都好了。” 慕江吟静坐着缓歇了片刻后,才渐渐恢复了一丝体力,缓缓将头转过,面向孟如锦,眉眼憔悴眸光却仍透着忧虑,用着那带着些无力的声音开口朝她问道:“老师和学生们都逃出去了吗,他们都还好吗,有没有人被外族人伤到?” “你大可放心,他们都好。”唯恐慕江吟会担心,孟如锦十分确切地同她说道:“在姜老师的带领下,他们都有秩序地过了桥,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没有人受伤,大家都很好,躲避看了外族人的追击,就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那就好。”慕江吟深深地舒缓了一口气,并轻闭了一下双眼,像是放下了自己的那一颗心着的心,“只要大家都安全了就好,就算学校不在了,每一位师生也必须要平安。” 瞧着慕江吟这般模样,孟如锦既心疼又心酸,她为慕江吟撂上了耳边那垂下的发丝,顺顺道:“你心里只有教育教学事业和那些师生们,怎么从来都不肯为自己着想着想呢。” “为了他们,你一直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煎熬着自己。你把所有的人都平安护送到桥对面,却唯独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险境之中。” “就算是性命无虞,可该受的苦你一样都没少受,你这又是何苦呢?” 慕江吟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目光对视上了天边那一轮悠悠的月光,纵使面容憔悴,可却仍掩盖不得眸中那深刻的坚定与执着,“为教育事业奉献是我毕生的梦想,育才学校这个团体是我用了好几年的心血方才建立起来的,绝不能够让它散掉。” “我的个人安危与教育事业,与这些师生们的平安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不管要我受到怎样的苦楚,在这个团体的师生们面临危机的时候,我都必须要将他们先保全的。” 她的话音落下后,方才将将眸光收了回来,做了一个微微的停顿,又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孟如锦,她的长睫带着些微微的颤动,“你又何必到这里来受这种苦,你大可跟着他们一起抵达安全的地方的,书雪不知道会有多担心。” “我们能不能走出去,能不能找到大队伍还犹未可知。因为我自己,又要白白连你也给拖累了。” 孟如锦深叹了一口气,有几分沧桑凝结在了她的眉目之间,“唉,要是我不来找你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默默将头低了下去,声音中添了些低沉,也融入了几分愧疚在其中,“我已经愧对你太多太多了,这是我永远无法弥补的了的,这一次就算是再凶险,我也绝对不能够对你置之不顾了。” “纵然弥补不了那多年形成的深深的空缺,但能够给你的安危多添一份保障,叫我做什么也都值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慕江吟的面前这样畅然的诉出了自己的万般心事,一字一句皆听到了慕江吟的耳里,印入了她的心中,不觉让她的心海之中翻腾起了一股浪潮。 这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叫她难以形容,那些没来由的心酸交织着一丝感动,明明是温存着的,可心中却好似还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让自己始终无法跨越得了这座沟壑。 一阵夜风刮过,吹打着那残枝烂叶沙沙作响,袭进了慕江吟那本就破烂的衣衫,冷意入骨,她的整个身子都不由得瑟瑟发起了抖来。 见状,孟如锦连忙紧张道:“你怎么了,可是冷吗?” 慕江吟下意识的用双手抱紧了肩膀,强忍着那份寒冷,连说话声音都带些着风寒的颤抖,“我……还……还好……” “哎呀,这……”孟如锦四周环顾了一番,不由得犯起了难来,四下里尽是残枝烂叶与断壁残垣,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抵御得了这夜里的寒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九) “来。”她也只能伸出了手臂,轻轻将慕江吟揽入了自己的怀中,企图着用自己的体温来降低她身上的寒冷。 这样没有设防的被她拥入了怀中,慕江吟的心一颤,身子不由向后偏移了一下,对这份亲昵竟有些难以适从。 孟如锦也瞧出了她的不适,对此也没有再产生什么敏感的情绪,依旧将他揽入了怀中,并用双手将她那瑟瑟发抖的身子环住,只对她而道:“在这个地方没什么能取暖的,只有咱们两个人在一块儿抱团取暖,才能够好受一点。” 怕慕江吟会因为心中的介怀而拒绝,她便又补充了一句:“现下我们身陷绝境,这个时候若是再感染了风寒无异于雪上加霜。我们一定要走出这个地方,与大队伍会面,谁都别在这个关头出意外!” 听她这样说着,慕江吟边也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之中便也是默默接受,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就这般与她相拥着,在这月色凄清的夜幕之中。 她身上的那一层带着温暖的温度裹挟着自己身上的冰冷,那一抹炽热是那样的清晰,好似可以融化这世间所有的寒凉。 可越是这般清晰,便越是叫她觉着带有一丝不真实的梦幻,未曾想,有生之年竟然还会有这样一天被她这般拥入怀中。 上一次,还是在幼年的二十几年前,还是在她尚未离开慕家的时候。那时自己躺在她的怀中,听她唱着那动人的摇篮曲入眠,是幼年的自己所拥有的最寻常的幸福。 当时只道是寻常,后来她狠心离开自己与父亲之后,这份拥抱便成了她此生都难能再得的一份奢求。 便是无数个午夜梦回,也只能够在苦苦思念中落下哀痛的泪水,却再也盼不得那一个拥抱。那些年,自己心中的这一份痛苦的挣扎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也是她未曾知晓的。 今时今日如幼年那般被她拥入怀中,这份温暖炽热仍然如从前,与记忆里一般无二,熟悉之中却也是那样的陌生。 这份温暖来自于自己的生身母亲,但却不知是否是来自于那自己曾无数次奢求,却从未得到过半点的母爱。 孟如锦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温暖着慕江吟,渐渐她的身上多了些温热,不再如初那般寒冷,瑟瑟发抖的身子也渐渐停止了战栗。 “怎么样了,还冷吗?”她轻轻靠近了慕江吟的耳侧,对她问道。 朦胧之中,慕江吟已然添了些惺松的睡意,在半梦半醒的混沌之中,只是从口中发出了一声呓语,“嗯啊……” 但见慕江吟那苍白渐去,并有了一丝红润的脸庞,孟如锦那颗担忧的心有了些缓和,便也知晓她此刻已然减缓了去些难受,便更紧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愿就这样守护着她,为她遮挡去一切风寒,护她安然入睡。 她细细端详着慕江吟的面颊,那容颜虽枯瘦但却仍不掩那与生俱来的清丽,眉眼之间与自己有四五分的相似,但气质与神韵却与自己截然不符。 自己生来便张扬艳丽,而她眉眼之间却更多了些那坚韧与倔强,更如她那坚贞不屈且刚烈的性情。也不知是何原因,明明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可性情却与自己大相径庭。 能够这样拥她入眠,属实不易,自己愧对她的太多太多,与她之间的那一层隔膜,孔是不轻易无法消除得了的。 若非是在绝境之中觅得这样的机会,恐怕自己在没有任何办法这样近距离地拥着她,望着她。 “江吟……”望着慕江吟这安详的睡颜,孟如锦情不自禁的唤出了一声她的名字。 慕江吟并没有应答,只是靠在她的怀中,带着那均匀的呼吸进入梦乡。 这一刻,她的心中不禁添了一份温暖,颊边也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丝带着慈爱的笑容,并用自己的面颊靠在了慕江吟的面颊之上。 或许也只有在她睡着了的时候,自己才能够与她这样亲昵。这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的亲生的女儿,可自己就连触碰她,都得那般小心翼翼。 这样的温纯也只能够在这如真似幻之中实现,待到梦醒时分,一切又都变回现实的模样了。自己终归不能够长久地以母亲的身份立于她身侧,给予她温暖。 这样想着,她那本是温润着的心中滋生出了几分酸涩,可本就是自己当初狠心将她抛弃,她对自己心怀怨恨也是情理之中。 她是个有感情的人,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物,自己又怎么敢再有更多的奢求?只要能够看着她平安喜乐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够了。 她轻轻拥着她的肩膀,缓缓抬起头,眸光与天边那清冷的月色交织着,流转着那一层层思绪,不禁喃喃自语,“江吟,你知道吗?在妈妈的心里,你一直都是妈妈最好,最值得骄傲的女儿。” 话音刚刚落下,却不由使得她生出了几分惊心,连忙去窥探怀中人儿的面容。唯恐哪一句话入了她的耳,将她唐突到,使得她骤生不悦。 好在慕江吟睡得安详,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语,只是轻轻地抖动着睫毛,也未有苏醒之意。如此,她方才松下了那一口气。 也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她方才敢在他的面前自称一声“妈妈”。 她又轻轻捋了捋慕江吟的鬓发,望着她那澄净的面庞,再度启齿,缓缓而道:“我的女儿啊,你长得很漂亮,又很出类拔萃,是个超凡脱俗之人。” “当妈妈看到你这样出众的时候,妈妈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骄傲,骄傲自己生下了这样一个女儿。哪怕妈妈与你之间并没有切实的母女名分,你仍然是妈妈心中最值得骄傲的女儿。” 回想起往事,那被积压在她心里的心酸翻涌了出来,在心中拍打着层层浪潮,她轻叹了一口气,口中继续喃喃着:“是妈妈对不住你,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弃你而去,这些年来,始终没有为你尽到一点母亲的责任。” “你恨妈妈也是应该的,你是这样好的一个孩子,而我却缺席了你那么多年的成长。是我这个没有良心的人,不配做你的生母。”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十) 她停顿了一下,在那月光的映衬下,眼底骤起了一层淡淡的泪花,嘴角却映衬着一丝笑意,然那淡淡的笑容之中,却也泛着难以言诉的心酸。 她轻轻抚摸着慕江吟的肩膀,与她的体温交融在一处,心田处是心酸间由带着的一点欣慰,“我做的错事太多太多,不过这辈子还能够这样拥着你,这样倾听着你的呼吸,就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我哪里还敢有什么不知足?” “我的孩子,只要你这辈子能够平安喜乐,无疾无忧,去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妈妈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哪怕是要我这一条命……” 慕江吟在半梦半醒之中,被那层层温暖所裹挟着,好似在幻梦之中被触动了那一根心弦,褪去了层层设防,打开了心扉。 意识朦胧之间,她竟朝着孟如锦更靠拢了些许,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她的胸膛上,口中发出了些似真似幻的呢喃,“妈……妈妈……” 听到这一声呼唤时,孟如锦的整颗心都好似被剧烈地震颤了一下,“江吟,你说什么?你是在叫我吗?” 能够从慕江吟的口中听到“妈妈”的这一声呼唤,是她怎生也无法料想得到的。 她的声音已经因为激动而含了丝丝的颤抖,更紧地揽住了慕江吟的肩膀,连眸中都散出了点点的光芒,“江吟,我没有听错,你是在叫我妈妈吗?” 慕江吟在幻梦之中,不知是否听得到孟如锦的话语,她紧缩着身子,像是在依赖那久别的怀抱,朦朦胧胧之间,竟然又唤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互换无比真切,清晰的映在了孟如锦的耳中。这一声“妈妈”不知呼唤着的此时此刻用她入怀的孟如锦,还是是小时候那个牵着自己的手与自己立黄昏粥可温的母亲。 是现在抑或儿时,这一声“妈妈”终归是属于她孟如锦。是她最盼望,也是最不敢去奢求的称呼。 她的眼眶一热,终于落下了泪来,唇角却是含着那一缕沧桑而又融合着欣慰的笑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慕江吟的额头上,“这一声妈妈我盼望得太久太久了,这辈子还能够再听你叫我一声妈妈,我再也没有什么不值得了。” 沉沉的暮夜笼罩在这一片杂乱而又荒凉的废墟之中,微薄的月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在那一片寂寂之中,落下了一丝淡淡的光亮,亦如同是绝望中的救赎。 孟如锦就这样拥着慕江吟一刻也未曾撒手,从暮夜深沉直至晨光熹微。 次日,暮夜渐渐褪去了那沉沉的漆色,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微白,散去了那夜的寒凉,那渐渐熹微的晨光,给这一片萧索之中添了一丝淡淡的温度。 孟如锦唯恐惊醒了慕江吟,便是手臂已经被她枕得发麻,却仍未移动分毫。 这寒凉的夜晚,于她而言,却是别样的温暖。这一夜,望着天际那屈指可数的晨星,他只希望时间能够终止。 拥着这个女儿入眠,像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也唯有在这幻梦之中,才能够与她相拥。待到天将明之时,只恐一切都会化作无形的梦幻泡影,再不复存在。 就让自己在这短暂的黑夜之中,真真切切的做一回她的母亲,待到梦醒时分,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 可就算她再珍惜这一夜里的分分秒秒,终究还是迎来了天明之时。 被那一缕淡淡的晨光落在了脸上,慕江吟感受到了那一缕微光,缓缓睁开了双眼,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暖意,哪怕自己衣衫单薄,却仍未感到一丝寒凉。 “你醒了,江吟。”但见慕江吟苏醒,孟如锦连忙凝起神来,为她整了整散落在鬓边的发丝,细细朝她问道:“感觉身子舒服些了吗?” “啊……”慕江吟朝着四周环顾了一番,但见天边这已经升起了朝阳,她不觉有些茫然,“我们这是……这是在这里过了一整夜……” 她无可相信,在这寒凉的废墟之中过了整整一夜,自己身上竟然没有半点阴冷之感。 “就这样将就了一夜,你睡得可还安详?”孟如锦望着她的面庞之上含满了关切,也带着一丝忧心,“这里实在是寒冷,真怕你现在这样子再感染了风寒。你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腿上的伤还疼吗?” 慕江吟的双腿还是有些酸软无力,但照比昨日里的疼痛难耐之感,却好受了许些,她轻轻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 依稀可记得,睡梦之中的自己,好似投身于一座温柔乡中。 梦中的记忆尚有模糊,但却好似回到了幼年之时,与那个美丽而又慈爱的母亲相依为伴,欢笑声中处处皆是温暖甜蜜,朦胧之中,却也依旧那样真实。 苏醒之时,又见得孟如锦这般情态,而在这般天气严寒的境况之中,自己身上却又未着半点寒冷,她大抵便也猜了明白。 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又对视上了孟如锦的双眸,方才启齿道出了一声,“谢谢你。” 听到了这一声道谢,孟如锦却是露出了一个颇有些复杂的淡笑,笑容之中又凝结着些许,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沧桑与心酸。 她未曾多言,自己先站起来身,又小心翼翼地扶着慕江吟也站了起来,“来小心些,别碰着你腿上的伤。” 她扶紧慕江吟江吟的手臂一刻也未肯撒手,望了一眼天边的日光,又对慕江吟道:“咱们别在这里耽搁过久了,快些去寻找大队伍。”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言其他,便扶着孟如锦踏在这崎岖不平的废墟之上,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走着。 慕江吟的双腿之上到底存有扭伤,这路又极为崎岖,没走出几步路,她的双膝便不由又泛起了一阵阵刺骨的酸痛,她的脸色也随着那渐渐变得更深疼痛之感,变得愈发苍白了起来。 “你怎么了,可是腿又疼了?”孟如锦瞧见慕江吟的神情,便立刻瞧出了异样,不由立刻紧张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十一) “没……没事儿。”慕江吟不想再叫孟如锦,为自己费心,便强咬着牙挺着。 可孟如锦,又怎么会瞧不出慕江吟的不适,她不觉蹙了一下眉心,脸上也添了一丝心疼,“你的腿在这种地方不能够走得太久,要是弄得伤势复发了,可就糟了。快,我背着你。” 她不容得慕江吟推辞,便立刻将她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可她的腰关节本就不是十分强健,又因为过度的劳累,在将慕江吟背到背上的那一刻,便触碰到了她的关节处,瞬间便传来了一阵诛心之痛。 她的整个身子都向下弯了一寸,并发出了一声刺痛的呻吟,“嘶……” “你怎么了?”慕江吟也不由惊了一下,瞧出了孟如锦的异样,她便欲要从孟如锦的背上下来,“你别逞强,快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的。” “不用,我没事。”孟如锦更新的将她背了住,并制止住了她,硬是挺直了腰板,并做出了一副强健之状,“什么都别说了我背着你就成,咱们一定要抓紧时间,尽快找到队伍。” 说着,她便用着那已经被磨破一半的鞋底,迈出脚下那艰难的步伐,负着身上的慕江吟,在这崎岖不平的道路上,一步步探寻的出路。 在这一片杂乱之中,不知走了几时,孟如锦强忍着腰背上的酸痛,硬是背着暮江吟,踩着脚下崎岖不平的道路,走了几个小时。 踏过了这一条又一条已经被炸成废墟的废弃街道,终于看到了前方那一点点的光明。 实在耐不住那近乎透支的体力,孟如锦倚靠在了墙壁上,喘息了几下,将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擦拭去,“我们……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了?” 她用两只手扶着墙壁向远方望去,依稀可见的几座完好的高楼与墙壁,“前头好像……好像是完好的街道,我们现在走到的是哪里呢?” 瞧着这地形,她只觉着有几分熟悉,可这边的街道早已被炸的面目全非,他却不能够确切的想起这究竟是什么地带。 循着那熟悉的路径望去,她在脑海之中琢磨了片刻后,忽然眼前一亮,整个人的精神也提高了几分,“啊呀,我们真的马上就要走出去了前面是公共租界呀。” “江吟!”她回身望向了自己背上的慕江吟,声音之中有带着几分激动,“你看到了吗,前面是通往公共租界的道路,我们穿过前面的那条街巷就能够去到公共租界那边了。” “这外族人就算再狂妄,也不可能有那个敢打到公共租界的胆子,只要我们能够进去公共租界我们就安全了。” “想必大队伍现在也在公共租界那边,我们坚持走到那边去,很快就能够同他们团聚了!” 激动之余,她不觉又触碰到了腰部,一阵疼痛之感袭来,她不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哎呀……” 幸而她双手紧紧扶着那墙壁,才没有致使自己跌倒去,凭着这一丝力量强撑着,才得以负着身上慕江吟的重量站稳。 “哎,你……”但见她这样强烈的反应,慕江吟也不由得被吓了一惊。 “你快先放我下来。”她实在不忍孟如锦为了自己承受这样的痛苦,“你这个样子,怕是不行的,我的脚可以走路的,你已经很累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没事,这才算什么?”孟如锦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深吸了一口气,硬是做出了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你可不能够累着,万一再旧伤复发,那可就糟了。” “我们再坚持坚持,很快……很快就能够从这边走出去了。” 说着,她便收紧了手臂,将慕江吟稳稳地背在了背上,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终于绕过了这一片废墟之中,到达了一条完好的街巷。孟如锦的两双鞋都已经被磨破,脚上已经起了大大小小的好几处水泡,甚至已经溢出了丝丝的血迹,可她却始终咬牙紧紧坚持着。 这街巷虽然完好,但却极为寂静萧条,长长的一条街上鲜有人往来,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闭户,一派冷清。 外族人袭击上海滩已经将整座城角的天翻地覆,便是还没有被其所洗劫的街道也埋伏着外族人,不定何时或许就会爆发一场极大的凶杀案。 许是恐惧外族人前来侵袭,便是白日里各个店铺也都关门闭户,再无昔日里的繁华盛状。 也只有公共租界那边外族人暂时还不敢侵犯,现如今也只有抵达那边,方才能够获得暂时的安全。可走到公共租界,还需要再绕过两条街巷,离此地着实还有些距离。 孟如锦强撑着腰部的疼痛背着慕江吟走到了这里,每走一步,腰部便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此时背部的酸痛已经更增了好几分,犹如要断裂掉了一般。 在弄堂转角的那一处,她终于无法坚持得住,一步还没有迈的出去,腿脚变一软,要不也犹如折断一般,背着背上的慕江吟便直直向前倾倒了去。 “啊!”她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连慕江吟也没能护住,将她整个人摔了出去。 “哎呀!”慕江吟的额头撞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呻吟。 “江吟,你没事儿,江吟!”孟如锦当即便紧张了起来,顾不得自己腰部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到了慕江吟的身边,将她护在了怀中。 “摔到哪里了,怎么样?”她的心悬了起来,迫切地检查着慕江吟的上身,生怕他再出一点意外。 她只是在额头上撞出了一点点的淤青,身体其他的部位都并无大碍,如此,孟如锦那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 而此时,她腰部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深处,在松懈下的那一刻,已经疼到了极致,憔悴的脸上更印下了一抹苍白,她紧紧咬住牙关,也无法掩盖得住脸上的那一丝痛苦的神色。 “你怎么了?”慕江吟也不由得担心,“你是不是腰不舒服,你又何必背我这么久,让自己受罪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十二) 看着孟如锦这般模样,她心中不觉更添了一丝愧疚,可此时也不是多生杂念时候,他只能够沉着下来,并肃声对孟如锦说道:“你都这个样子了,千万不能够再背着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先别急着赶什么路了,我们先去医馆找个郎中给你看一看,再拖下去,若不然落下病根就更不好了。” 她说着,便想要扶起孟如锦,怎奈她的双腿终究不能够支撑得住她站起来,她刚欲起身,膝关节便是一痛,整个人便又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哎,你不要动。”孟如锦的心一紧,连忙将她按耐了住,眸光之中映着深深的挂切,“你不要逞强了,你的腿现在这个样子能够到哪去啊?” “可是……”慕江吟摇着头,眼中已经布满了焦忧。 “别可是了。”孟如锦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并对她摇了摇头,喘息了几声,方才开口:“你看看这街上个个都关门闭户的,我们上哪去找什么医馆啊,就算找到了郎中,咱们身上也没带一分钱,又有哪个郎中能给咱们开药?” “非常时期,什么都是不可能的。我们只有尽快到了公共租界,找到了大队伍,咱们才能够去找郎中看病啊。” “我没事,不要担心我。”孟如锦停顿了一下,又呼了一口气,方才能够耐住疼痛,继续说下去,“不过是老毛病犯了,缓一会儿就好了。咱们先在这歇一会,等我缓一缓,咱们再继续赶路。” 慕江吟也并无他法,谁知已经走出了那一片废墟,却仍然处于一个荒无人烟的绝境。眼下也只能够陪着孟如锦在这里稍缓片刻,方才能够继续出发。 孟如锦的腰痛是老毛病,发作的时候只有服药才能够得到缓解。可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他身上并没有带任何能够服用的止疼药物,便是再痛,也只能够生生忍着。 慕江吟也束手无策,只能够学着孟如锦为自己按摩的方法,为她轻轻按摩着腰部,但愿用这样的方法能够让她的疼痛得到一点点的舒缓。 她并不熟悉这种按摩的技法,因而每一个动作都极为小心,只怕一个不慎适得其反,更为加深孟如锦的腰痛。 “这个力度可以吗,有没有弄疼你?”慕江吟一边问她按摩着,一边对她询问。 “没有的,刚刚好。”孟如锦的目光始终落在了慕江吟的脸上,慈爱之中带着些许的宠溺,哪怕腰部仍然泛着钻心刺骨的疼痛,可却仍然不可磨灭心中的那一份温热。 这一刻,好似解开了所有的心结,母女二人的心渐渐向彼此靠拢了来。这个与自己生份多年的亲生女儿肯这样与自己温柔相待,是她从前最宝贵的奢求。 “砰!” 可谁知就在这宁静的时刻,忽而闻得了一个锐利而又迅猛的枪声打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片安宁,瞬间给这一片无人的街道徒增了一抹无形的恐慌。 “不好,有枪声!”听得了这声音,慕江吟立刻挺直了脊背,并打起了警惕。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过几秒,又想起了接二连三猛烈的枪声,虽然不见人影,但那枪声好似已经逐渐向着两个人靠近了来。 “啊啊啊,不好,外族鬼子有外族鬼子来打人了,快逃快逃!” “外族鬼子来了,快跑快跑呀!” 不知从何处奔逃来了一大群人,妇孺皆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密布着惊惧与恐慌,踏着纷乱的步伐,朝着这弄堂口跑了来。 “有外族人来了,快走!”孟如锦也即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强忍着腰痛站起了身,并将慕江吟拉了起来。 可就在她刚刚站起身的时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逃窜的百姓正撞在了她的身上,压力度几大,差点将他整个人都撞击得飞跃了出去。 “哎,小心呐!”慕江吟一惊,连忙将她拉了住。 奈何她的腿上也并无太多的力气,连一步都还没有迈得出去,整个身子便跌落了下去。 “江吟!”孟如锦大为紧张,不得自己身上还未消除的疼痛,便移步上前去扶起了暮江吟,便带着她随着人流一起逃走。 “快,江吟,我们快走!”她紧紧握住了慕江吟的手臂,生怕在这人流的冲击之中,一个不慎再与她走散。 “快逃啊,快逃啊!” “外族人要追上来了,他们要追上来了!” 在这小小一条街巷上已经挤满了一众惊慌失措的人们,叫声与哭喊声比比皆是,伴随着这阵阵不绝如缕的枪声,无一人不是满心恐慌。 孟如锦扶着慕江吟被这人流推挤着上前,两个人的身上都各有伤处,无法挤得上这人流,不多时便被推到了边上。 在这拥挤之中,慕江吟的腿不知被磕碰到了何处,这一猛烈的撞击,使得她腿上原本的伤处更为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腿部开始发软,渐渐涣散了力气,只能够依靠在孟如锦的身侧,用尽那一丝强撑着的力气跑着。 可到底耐不住这几欲钻心的疼痛,她终归还是失去了那最后一丝支撑着的力气,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啊!”她发出了一声刺痛的呻吟,整张脸都已然胀得通红。 “江吟!”孟如锦也一惊,在她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也连忙俯下了身子。 紧接着,那蜂拥而至的,便是身后那一股又一股的人流,伴随着惊慌失措,没有人会注意脚下的避让,无数脚步朝着那停滞在角落里的两个人踏去。 “哎呀,这……”孟如锦的心一紧,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可两个人被挤在了这里,她是没有办法扶着慕江吟站起身的。 情急之中,她犹恐慕江吟会被践踏负伤,便也只能够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将她护住,让那脚步踩在自己的身上,方才能够使她免遭伤害。 身后那无数脚步如同雨点一般的纷至沓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腰上,每在她的身上落下一个踩踏的脚印,便使得她的身上更多了一阵如钻心刺骨的疼痛。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十三) 不知过了多久,那蜂拥的人群才穿过了巷子渐渐远去,两个人被甩在了那狭窄的街巷的一处角落里,成了唯二没有逃脱的人。 孟如锦的腰本就有伤,而今又被踩踏了数下,这样一来无异于雪上加霜。当那人群散去之时,她那疼痛之感已经从腰部袭遍了全身,整个脊骨都如同断裂了一般,再也无法站得起身。 幸而慕江吟被她呵护得完全,整个人都被她牢牢的护在了自己的臂弯里与背下,便是这蜂拥而至的人流再过于拥挤密集,也始终未有在她的身上落下一星半点的伤害。 “砰砰砰!”那外族人的枪声再度打响了起来,人流已经散去,在这空荡的街巷之中尤为叫人惊心动魄。 “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但见孟如锦那满面痛苦的神色,慕江吟地心紧紧提了起来,立刻挣扎着坐起了身,并用双手扶住了孟如锦的肩膀。 “砰!”就在此时,又是一声枪响打起。 “啊!”慕江吟一惊,立即扶着孟如锦向后躲闪了一下,幸而那子弹是向前直入,方才没有伤到二人。 “江吟,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快走啊!”孟如锦自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恐自己在拖累慕江吟,只能够不停地将她向外推。 “哎呀,不行啊!”慕江吟向后望了一眼,虽然没有见得外族人的身影,但也得以感受到,那渐渐逼近的危机。 她的心越发忧急了起来,在这险象环生之地,她总不能够抛下孟如锦不管。 “要走我们必须一起走!”她的声音极为坚决,忍着腿上的伤痛,吃力地将已经动弹不得的孟如锦扶了起来,迈着那艰难的步伐,试图着向前走去。 可是她的腿疼一经发作起来,终归是无法走的了路的,更何况再支撑住一人的力量,一步还没能迈得出去,两个人便一同在那墙角处摔倒了下来。 “啊!”慕江吟的左半边身子着地发出了一声刺痛的呻吟。 “你就别逞强了,江吟!”见得此状,孟如锦又忧心又焦急,一边喘息着一边吃力地说着:“我终归是不成的,你快逃,要不然还得连累你。” “八格牙路!” 此时此刻,那外族人的声音已经渐渐靠近,忽而又闻得了几声激烈地枪响传了来。 “砰砰砰!” 而这几发子弹恰恰是朝着慕江吟的方向所打去的,慕江吟的双腿因伤痛已然瘫软,一是没有能力再躲避得过去。 “江吟小心!”眼见着那几发子弹便要射入慕江吟的胸口,孟如锦的心猛然一凛。 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力气,竟使得她那已经近乎麻木的身子,忽而之间跃了起来,整个人扑在了慕江吟的身前,牢牢将她抱进怀中。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恰好挡在了她的身前,不过一瞬之间,那几枚子弹齐齐射入了她的背部。顿时之间,汩汩的鲜血从她的后背处流了出来。 那一行外族人从后方冲击了上来,但见此地几近无人,只有这衣衫褴褛的两个女子,其中一个也身负重伤,他们只是不屑地瞥了一眼,便就此离去,似乎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走过了这惊魂动魄的一遭,此一刻终于消散了那一份潜藏的危机。 可孟如锦却好似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元气,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目光一滞,整个人的身子倾倒了去,背部流出的血液已然滚滚成河,甚至连嘴角也在不停地漫延着鲜血。 “啊,你……”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慕江吟的头脑一阵轰然,不顾孟如锦身上那鲜血的杂乱,将她的上身抱了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把血止住,把血止住!” 时间紧迫之际,她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只能够用最快的速度从身上撕扯下布条,为梦如今裹上那背部的伤口。 可那几枚子弹已经穿过了她的背部射入了她的内脏,从体内流出的鲜血已然泛滥成河,这粗陋的布条,到底不能够将她那深入几寸的伤口包扎得住。 不多时,那猩红的鲜血边已经漫延到了地上一大片,汇聚成了一道叫人惊魂的血河。孟如锦的体温也渐渐由热转凉,目光逐渐涣散,像是已回光返照。 “怎么止不住血?”不想那鲜血竟从她的体内流出的越来越多,慕江吟越发焦心忧急,可身上并没有能够包扎伤口的纱布,她也只能够拼了命的企图用衣袖上的布料来为她止血。 “不必了,别浪费力气了。”孟如锦的双眸之中已是一片暗淡,可眸光却是出奇的平静,像是早已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生出了那颤抖着的手,并用着最后一丝能够使出的力气握住了慕江吟的手腕,绝望地摇了摇头,“我……我已经不成了,别再费心思了。” 望着她那憔悴的面庞和眸光渐渐涣散的眼睛,再见已经荫红了一大片地面的鲜血,暮江吟的心猛然一抽痛,两行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了出来,痛心悲泣而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子弹本是发射向我的,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傻孩子。”孟如锦第一次对慕江吟唤出了这样一声伴随着亲昵的称呼。 她的眼中并无悲伤与哀痛,就这样靠在慕江吟的双膝之上,对望着她那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眸,暗淡之中手写几分如慈母般的慈爱,“作为母亲,又怎么能够看得自己的孩子置身于险境中,而自己作壁上观?” “就算拼了我的这一条老命,也一定不能够让你出任何闪失的。” 她的眼角带着辛酸,却也含着欣慰,抬起了那一只颤抖着的手,轻轻抚摸上了慕江吟的脸庞,眼中闪烁着隐隐的泪光,“这一次,我终于护住你了,作为母亲,我终于可以拼命守护你一次了。” “我这辈子亏欠你太多太多,总算能够在我最后的时光里,为你尽上一份力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此情难诉长相诀(十四) 听着孟如锦这一番挚诚的话语,慕江吟的心如同被什么东西不停地穿梭过一般,不断起伏抽痛着。 她垂着头,默默无言,泪水不停的顺着眼角落下,浸透着那无声无息的痛。 “别哭,江吟,我的孩子,你不要哭。”慕江吟那干涸的眼眸之中带着怜爱,用尽力气抬起那带着颤抖的枯瘦的手,为慕江吟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心酸与欣慰在她的眼眸之中交织着,唇角始终嵌着那一丝笑容,“其实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是有在乎我的,我不知道这份在乎是来自于你的善心,还是那血浓于水的亲缘,总之我是开心的。” “我知道你对我长年累月,积攒在心中的怨恨不可能消除得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能够得到你这一点点的在意,我这辈子就算是值了。” 说着,一丝更深的沉重渐渐从她的眸底泛了起来,她眸中的那一缕淡淡的光闪动了一下,混杂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的声音之中也更凝结了些沉重,“是我有愧于你,从始至终都是我愧对于你这个女儿。当年你那么小,在你最需要母亲守护的时候,我却抛下你就这样走了,留下你一个人无助的哭泣,让你成为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人人都道我狠心,都说我抛夫弃女,始乱终弃,改嫁他人,殊不知,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你,我也是心如刀割。” “我一步错步步错,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书雪她本就不是慕家的骨肉,如果我不走,我在慕家也不会再有立足之地了。” “在那样两难的境地里,我做出了忍痛舍弃你的选择,再后来的无数个漫漫长夜里,我都被这一份愧疚与心痛所折磨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 “可成为了裴夫人的我,却再也不可能拥有任何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陪伴在你的身边了,甚至连都看上你一眼,都是奢求。” “不过后来啊,我听说你的父亲又娶了一位续弦妻子,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很贤惠,他对你一直视如己出,给了你足够的爱,并没有让你在缺失的母爱里面得到半分缺憾。” “有人能够代替我照顾着你的成长我本是欣慰的,可我的心里也是难受的。那时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可我却不能够陪在她的身旁,却要眼睁睁看着她依偎在另一个女子的身旁,将她视作母亲。” “我对你的爱始终没有办法落在你的身上,我也只能够把这份爱寄托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儿书雪的身上,我对她各种宠爱,纵容,可却始终没有办法弥补得了心里的亏欠。” “我好羡慕沈欣茹,能够有你朝夕日伴,可我也好嫉妒她,每次看到你和她在一起亲昵的时候,我的心就会止不住的疼痛。” “可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心痛,是我抛弃了你,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不论我再做什么,都不可能弥补得了你童年时候缺失的那一份爱。” “但我对你的思念却是一刻都不能够减少,那血浓于水的感情终归是不可能割得断的。我也曾无数次梦到你小的时候,在梦中听到你甜甜地叫我妈妈,但我知道,我不配去做你的母亲,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得到了……” 她越是说着,便越是心痛,话到最后泪水已经沾湿了她的整张面庞。 泪水与身上流淌的血水一同漫延着,那伤口还在剧烈的疼痛着,此时此刻,她已然奄奄一息,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只剩下喘息。 而此时,慕江吟的心中已是浪潮翻涌,她只知道自己对她是爱恨交织,却不像他的心中竟也是这样的痛苦纠结。 自己一直以来都到她当初是狠心决绝,方才将自己抛弃,却原来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有在乎着自己,一直都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关怀着自己,那份爱其实从未散去。 这些年,她的心中定比自己要痛苦的多,可自己却一直都在仇视着她,恨着她,从未留意到她那份藏在心中,不敢公诸于众的那一份细腻的爱。 惊涛骇浪涌起间,她的心中是说不出的心酸苦痛,只余泪水不停从眼角滑落。 望着孟如锦那枯瘦苍白的面庞,心又是猛然一痛,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强行平复下自己喉咙中的哽咽,念念从口中道出了一声:“妈妈!” “什么,江吟?江吟,你说什么?”听到了这一声“妈妈”,孟如锦的瞳孔骤然一亮,犹如死水复生,凝起了一丝希望,甚至连沙哑的声音中都泛起了一丝力量,“江吟,我没有听错,你是在叫我妈妈吗?” 慕江吟点头如捣蒜,应声着,却早已是泪如雨下,“你一直……一直都是我的妈妈。” 她的话音落入了孟如锦的耳中,好似伴随着清风坠入了她的心田之中。 又是一滴泪水顺着孟如锦的眼角滑落了下来,可唇角却缓缓上扬,脸上的笑容一如春花般绚烂,“你终于肯叫我妈妈了。你竟然还愿意叫我妈妈,不曾想,这辈子还能够再听得你叫我妈妈。” “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啊,临了了,还能够听到这一声妈妈。能够听到你叫我这一声妈妈,让我用我这一条命来换,也值得了。” 纵然欢喜,可她的身子到底支撑不住那太多的力量,她的气息已经逐渐变得微弱,目光所视之物也渐渐变得模糊,她已知自己为时不多。 “江吟,咳咳,江吟……”她拼尽自己最后那一丝力气开了口,她那颤抖着的手想要抬起,可到底还是没能支撑得住,垂落了下去。 慕江吟感知得到她的那份希冀,便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你想要说什么?” 孟如锦的眸子颤抖着,黯淡之中,却也凝结着那用生命所集中起来的希望,竭尽全力拼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开口,“江吟,你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几番悲痛忆成殇(一) “未来我再也不能够看着你,再也不能够陪伴着你了,你要……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书雪……我见不到她的第最后一面了,你帮我,帮我照顾她……” “我会在另一个世界守护着你的平安喜乐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如果有来世,希望我们的还能够……” 她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能落得下,便已经中断了气息,眼前所有的光影都化作了灰暗。她的头终于垂落了下去,闭上了双目,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再无任何声息。 那灵魂已经随着这缕缕清风飘往了天际的另一个国度,与这漫漫人生永远诀别。 空山寂寂,冷风徐徐,拂起了一树泛黄的秋叶,落在了这简陋的坟营之上。 慕江吟身着一件破布衣,那冷风已然灌进了她的衣襟,吹打着她那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刻刀,小心且用力地在一块木板上刻着字。 刻完了最后一个字,她徒手轻轻拂去了上面沾染着的泥沙,与裴书雪一同将其立在了那坟营前。 “母亲孟如锦之墓”几个字印在了那木板坐着的墓碑上,寂寂之中带着些淡淡的荒凉。私人的音容笑貌尚在,可此时却早已化作了一座冰凉的坟墓。 远近之间,只有这一座孤零零的坟墓,默默之中更添几许难以言说的荒凉。 将那墓碑立好之后,两个人齐齐跪在了墓碑前,深深做了三个叩首。 抬起头,望着那荒凉的墓碑,慕江吟的面色虽平静如水,可眼眸之中,却渗透着些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复杂。 裴书雪的眼角眉梢带着掩藏不住的哀色,越是望着那墓碑,心中却越是悲痛,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她一边啜泣着,一边低声呢喃着:“妈妈妈妈,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这么走了?” “你是不是怪我当初不听你的话,你是不是怪我一直任性,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你省心,你生我的气,所以你不管我了。妈妈,你就这样走了,以后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但见裴书雪这般伤情,慕江吟的心中也不甚是滋味,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手搭在了裴书雪的肩膀上,轻声对她安慰道:“书雪,她心里一直在惦念着你,临终之前还念念着你的名字。” “所以不论怎样,你都要带着她的那一份希望好好地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之中更带了些深切与坚定,“她临终前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就一定不会违背这份承诺的,日后我们姐妹就是彼此的依靠了。” “你放心,以后的路不管是怎样的,我始终都会如他当初那般照顾你,守护你的。” 裴书雪缓缓转过身,面向慕江吟,眼中闪烁着几许淡淡的泪光也容纳着些许的沧桑,喃喃唤了一声,“姐姐。”这一刻竟是无比的脆弱与无助。 慕江吟的心中也不觉阵阵发酸,她轻轻抬起了双手,将裴书雪那一双冰凉的手包裹住,用着坚定的声音,予以她得以依靠的力量,“姐姐在呢。” 望着慕江吟那坚定的眼神,裴书雪的心中添了些许的安慰,眼中的悲怆褪去了些许,与慕江吟双手紧握,只能凭借着彼此手掌交织着的温度来煨暖这战火纷飞里的沧桑。 两个人祭拜完了孟如锦后,一同离开了这陵墓,准备回到临时校区。 那日脱险之后,慕江吟在租界的这一带找到了学校那大部队的组织,绝大多数人都安然无恙。 经历了那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有少数人身上着有轻伤,但并无伤亡存在。这一场祸患下来,唯有孟如锦一人因此丧生。 由于此时的条件艰苦,并没有什么资源与资金,根本没有能力去置办丧葬用品,为孟如锦安葬,所以他们也只能自己手动打造了一副棺材,并草草地将孟如锦安葬在这空山上。 又经历了一场颠沛流离,又在生与死之间经历了一场无形的穿梭。在这满目疮痍的上海滩,他们也只能够再选一处暂且安定的场所办临时学校,不论条件怎生艰苦,教学终归是不能够中断的。 慕江吟与裴书雪一同走在这上海残漏破旧的小路上,望着这倒塌的房屋与地上那被炮火炸的崎岖不平的路径,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疮痍,不觉叫人心中苍凉。 慕江吟腿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这一次走了这样长的路径,不觉又牵动了腿上的伤,一个步子迈出去,不觉双膝一痛,竟然险些跌倒。 “哎呀!”她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呻吟。 “姐姐,你小心!”幸而裴书雪及时扶住了她。 但见慕江吟忍着疼痛那吃力的模样与不停颤抖着的双膝,裴书雪不由紧张,“姐姐,你没事?” 慕江吟强撑着方才站稳,扶着墙头缓解了片刻后那疼痛之感,方才散去了些许,那也只有扶着裴书雪的手臂,才得以如正常人一般走路,以防裴书雪担心,她也只能够故作无恙地摇了摇头,“我没事,走。” 看着慕江吟这一瘸一拐艰难地行走的模样,裴书雪的心中也不甚是滋味,一边望着慕江吟那艰难行走的身影,一边轻叹了口气,“姐姐你好好的一双腿被伤成了这样,现在连走路都这样困难,走散的那些天,你到底遭了多少罪啊?” “嗐,这算不得什么。”慕江吟却只是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并未将自己的腿伤放在心上,当做一回事,只是淡淡道:“只要大家都能够平安就好,我受点伤算不得什么,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只是……”话到这里,她微微低下了眼眸,瞳孔之中凝结了一份沉重。 回想着那些事情,她的心泛起了一阵抽痛,却也终究只能够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口中暗暗而道:“我这一点伤又能怎样呢?” “如果没有她不顾危险来寻我,恐怕我未必能够保住这一条命,回归队伍里。而我脱离了险境,她却就这样去了,为了守护我就这样去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几番悲痛忆成殇(二) 谈及离世的母亲,裴书雪的心中也不免更添了一抹心酸,环住了慕江吟的手臂,声音中拧了一抹深深的沉重,“是啊,妈妈她就这么走了,只留下了咱们姐妹两个人。”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无言的沉默,几秒过后,她方才将头抬了起来,望着那阴沉沉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要将所有的心绪压入到内心底部。 她转过了头来,面色之上更添了些正式,对慕江吟而道:“姐姐,或许有些事情你一直不知道,妈妈虽然未曾同你亲近过,但她的心里一直都是很在乎,很惦念你这个女儿的。” “她对你的爱并不比对我的少,只是她没有机会将这份爱倾注到你的身上。现在她走了,她是为了你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用她自己的生命守护住了你的平安,或许这是他尽他所能所能够为你做的最伟大的一件事情了。” “虽然妈妈走得匆忙,但我想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纵然他这一生愧对于你,但也算在生命的最后为你做了一件值得的事情。” “能够得到你的谅解,并在生命的最后时期里打开那一道心结,妈妈,三十个人,世上,应该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姐姐你说妈妈在临终前叮嘱你照顾好我,妈妈也一定对你说过,要让你照顾好你自己的。姐姐,我也想明白了,虽然妈妈不在了,但我一定要带着她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姐姐,你也是啊,我们都要带着妈妈留给我们的希望,不论未来有何种风雨,我们姐妹两个人都要一起携手好好活下去。” “对,你说的没有错。”听了裴书雪的话,慕江吟的心中也多了些振奋,她深深点头,并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够辜负她用生命为我换来的这一份平安,未来的路途还有很长,我们是一定要坚持着走下去,把我们要做的事情做好的。” 她抬头见所望见的是天边那无边无际的乌云,一片苍茫之中看不到半点光影,好似这在黑暗之中缥缈着的未来,倒不觉教她那本就起伏着的一颗心中更增了些许的茫然。 她的双目之中添了些许的深邃,一双幽深的眸子之中凝结着说不尽的惆怅,望着天际喃喃自语着:“已经三个月快过去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到底要等到何时呀……”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裴书雪未曾听明她那模棱两可的话语,茫茫然而问:“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啊,没什么。”慕江吟看了她一眼,却也只是将目光收了回来,并淡淡地摇了摇头,只落下了一句,“我们走。” 两个人说着,便一同回到了临时学校。 租界这一边的局势暂且还算稳定,外族人还未打到这里,因此,这边相对来说还算是较为安全的。 立足之处换了又换,现在也只能够把临时学校建立在这里。慕江吟与一众老师们照顾着这一群无家可归的学生,依然和从前一样,利用空闲的时间,坚持着对他们进行教学。 傍晚时分,与老师学生们一块儿吃完了晚饭,慕江吟又带领着学生们借着月光在沙土地上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文学课复习。待到将一切都完成之后,她方才将学生们送回帐篷中安睡。 随后,她便自己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帐篷之中。帐篷格外简陋,在这特殊时期里,甚至连台灯与蜡烛都没有,她也只能够借着帐篷外那幽暗的灯光来读书。 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深夜时分,帐篷外已是一片寂静,连栖于枝头的鸟雀都已然睡去,闻不得半点声响。 慕江吟合上了书本,可此时此刻却是连半点睡意都无。抬起头来,透过那一层缝隙,望着天边那一轮幽暗的弦月,不觉被一阵强烈的孤独感环绕了住。 目光与那凄清的月色交融着,她又暗暗将头低了下来,化作了一声沉沉的叹息,口中悠悠呢喃了一声,“函初。” 不知不觉,他已经随着那军队去应战三月有余了,这三个月里未曾知晓有关他的半点音讯,他们是否抵抗得过那些驻扎在外滩的外族人,是否为此负伤,甚至是生是死她都无从得知。 这三个月来,自己在临时学校的这一支队伍里也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夜以继日地忙碌着在战火纷飞里实行了教育,实在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 可尽管这三个月来自己从未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提及过他,但自己却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对他的思念与对他的担忧。 归期无期,不知重逢将在何时,甚至能否平安归来都是个未知数。未曾知晓音讯的那些日子里,又如何能够教她放得下心中挂念? “函初,你在外滩还好吗?”她再度抬起了头来,望着那一轮悠悠的月光,独自呢喃着,“这一别已经三个多月了,你究竟何时才能够归来啊?” “战场凶险,也不知你此刻是否安好,我们再见面,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江吟,江吟,江吟!”哪知,就在她自己一个人暗暗思忖之时,忽而闻得了一个急切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将她的思绪打了断。 她帐篷的帘子被掀了开,却见得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的姜悦滢披散着头发,挂着满脸的泪痕闯了进来。 “悦滢?”见得她这副模样,慕江吟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江吟,我……”她一开口,便好似流露出了满腹积攒着的心酸,泪水不由自主的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 “悦滢,你快穿上些衣服,别冻着。”慕江吟只恐她穿着这一身单薄的睡衣会着了风寒,连忙取下了自己那缝着补丁的大衣为她披了上。 “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她扶着姜悦滢进帐篷坐了下来,安抚着她那尚在激动之中的情绪。 第二百四十章 几番悲痛忆成殇(三) “江吟……”她转过头望着慕江吟,一双眸子之中蓄满了泪水,脸上凝结着悲伤与无助,一边抽噎着,一边说着:“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文博,梦到了文博在战场上中了外族人的好几发子弹,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我拼命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可奈何就是喊不出声音来,我眼睁睁看着他受着摧残于折磨,就这样牺牲在了战场上,就这样终止了生命……” 她越说着,便越是恐慌,越是悲痛,到了最后已经哽咽得泣不成声。 “悦滢,你别多想,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慕江吟轻轻揽住了姜悦滢的肩膀,温声安抚着她,“一定是你太思念文博了,才会做这样的梦的,你不要当真,梦与现实通常都是相反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是江吟,我梦得好真实啊。”姜悦滢抬起了头来,并摇了摇头,她的双目之中仍然含满了悲伤与无助,又是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的眉心之间交织了一份凝重,声音之中犹带着哽咽,“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做过那样真实的梦境,我记得特别清晰,那是外滩的渡口,就是他们那一支队伍所驻扎的地方。” “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那边的外族人就已经打过来了,他为了保护他的战友,一个人冲了上去,并替战友挡住了所有的子弹。” “那几个子弹只射他的胸膛之中,击中了他的要害,他当场就没有了气息,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那一幕特别清晰,也特别真实,就好像是真正发生的一样,这会不会预示着些什么?我真的好怕,我已经三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了,我好怕他真的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好怕……” “不许胡说,悦滢!”姜悦滢的话还没有说完,慕江吟便一声制止住了她,她将双手按压在了她的肩膀之上,禁止她在胡思乱想下去,“那就是一个梦,什么预兆不预兆的?你竟然还会信这些。”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绝对是你想的太多了,才会做这样的梦。你呀,不要去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那根本就是你在脑袋里面臆想出来的。” “你听我的,好好把心放下,在这里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见你的。” “可我怎么能够把心放得下呀?”姜悦滢深深地闭了一下双目,复又将其睁开,那泛红的双眸之中,所夹杂着的忧心与牵挂,是隐藏不住的。 “他们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在那边怎么样,外族人有没有对他们发起猛烈的进攻,他们能不能够抵挡得住。” “我们没有办法去看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怕的就是……怕的就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还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说着她又落下了泪水,声音也因抽噎变得颤抖了起来,“我怎么能够不担心,怎么能够不想他。江吟,函初在这几个月以来也是半点消息都无,你难道就不想函初,不担心他吗?” 姜悦滢的这一句问话,犹如一只犀利的箭矢,正着慕江吟的眉心,使得她的心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那些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面对着这么久不曾归来也不知音讯的爱人,他自己的心又怎么能够真正放得宽呢? 她用左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胸口,像是在安抚着心中那交织叠加的心绪,极力使自己的面色看上去平静如斯。 “如果说想念,那肯定是想念的,可我又能如何呢?”她的声音也如面色一般平静如水,用着沉着的语气对着姜悦滢说着:“他们守卫上海滩,那是属于他们军人的使命,也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们在这里守护学生,传递教育不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吗?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地去坚守着自己的使命,这不就是我们当初的心愿吗?” “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事情,终归是徒劳,白白耗费了自己的心神。我们只需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便好,我们的守候绝不会是徒劳的。” “在远方的他们也一样,像我们思念着他们一样,思念着我们。团聚之日,离我们越来越近,只要安心在这里等待着,很快会等到他们的归期的。” “真的可以吗,江吟?”听着慕江吟的这一番劝慰,姜悦滢那无助的目光之中好似燃起了一丝淡淡的希望,“我们真的很快就能够等到他们的归期,我真的很快就能够与文博见面吗?” “可是……”她说着,却不觉又蓦然低下了头来,脸上还是有些无措的茫然,“我们连一星半点有关他们的消息都不曾知晓,又如何能够确保他们的平安……” “悦滢,你要相信,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慕江吟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唇角扯出了一丝笑容,“不要去想那么多,我们总会等到他们归来的,说不定现在文博也正在远方想念着你呢。” “所以啊,在他还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你务必要照顾好自己,如果等他回来之后,看到你又变得憔悴了,又瘦了,怕是也免不得又叫他心疼担心了。” 姜悦滢沉默了半晌,最终也只是溜溜地从口中道出了一个,“噢”。 她没有再絮絮下去,可脸色至上的悲怆与沉重却仍然没有散去,也不知那杂乱着的心该如何才能够真正安定得下来。 “但愿是我多心了。”她用手按压了一下胸口,努力使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并转过了头,轻声对慕江吟道了一句,“江吟,这么晚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明天还有事情要做,我不再多打搅你了,我会听你的回去好好休息的,你也快些睡。” “嗯,你好好的就好。”听得姜悦滢如此说,慕江吟方才放得下心,“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要想了,快回去睡。”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几番悲痛忆成殇(四) 姜悦滢应了一声,同慕江吟道过别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姜悦滢离开之后,只剩下慕江吟独自一人在这残陋狭小的帐篷之中,一片漆漆之中,见不得任何一物。 默默之中,她的心间不觉添了几分杂乱的迷茫,在恍然之中,脑海里浮现的,是闻函初的音容笑貌。 刹那之间,那一份忧心与思念在心头又上涌了几分,在这黑夜之中达到了顶峰。 越是长时间没有消息,便越是教人的心中杂乱不堪,那些所谓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谁又能够骗得过自己的心呢? 自己在口上劝说着姜悦滢放宽心,可是自己有焉能能做到不担忧,不想念? 这样的时光又持续了十几天,慕江吟与这一众教育队伍仍然是在这偏安一隅之地艰苦的生活并持续教学,那边也仍然没有收到有关于闻函初与军队的一点消息,所有的相思也只能够化作着默默之中的苦苦等待。 这一天是一个风轻云淡的艳阳天,抬头仰望着的那一片天,难得散去了那一层茫茫的灰暗,显出了几分使人畅然的蔚蓝。 几缕浮云缥缈在天际,伴随着那和煦的风缓缓流动着。朝阳初升,悬在那光秃秃的树梢头,给这深秋添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在这战火纷飞的时间里,多数都是不见光明的阴云天,难得遇上这样叫人心旷神怡的天气。 得遇这样的好天气,学生们的学习兴致也格外高涨了起来,早早的便起了身,与慕江吟一同去到了那一片空旷的黄土地上,用树枝做笔,在练习着遣词造句。 “好消息,好消息,支援军队伍成功击退了外族人,得胜归来啦!”忽而之间,一声带着激昂的呼喊穿过了这一片安宁,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劈过长空。 “江吟,江吟,你知道没有,知道没有啊?”紧接着,便见得姜悦滢怀揣着满身的兴奋,朝着慕江吟跑来,并抓住了她的手,连眸子之中都带着兴奋的颤抖,“回来了回来了,他们都回,来了,文博和他们的队伍胜利归来了,我们马上就能够见到他们了!” “真的吗?”闻此言,慕江吟的心也骤然向上,一跃眼中闪烁出了闪亮的光芒,并抓住了姜悦滢的手,“这是真的吗,他们的队伍还有函初,真的已经回到城里了吗?” “是真的,是真的。”姜悦滢连连点着头,她的声音已然因为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他们的队伍已经入城了,大家都已经去迎接他们了,咱们也别在这等着了,快点去,马上就能够见到他们了。” 她说罢,便抓住了慕江吟的手,准备带着她一同冲去。 “哎,等一下。”慕江吟却没有立刻同她前往,虽然她也怀着满心的激动,但却始终保持着清晰稳定的头脑。 她对学生们仔细嘱咐着:“咱们今天的课就先上到这里了,你们先去休息。好好复习着,我们明天再继续。” “好的,老师。”学生们一一应答着。 “我们走,悦滢。”将学生们都安顿好了之后,慕江吟方才挽住了姜悦滢的手,跟随着他一同奔向了小巷之中。 “欢迎欢迎欢迎,我们上海的支援军得胜归来!” “恩人呐,恩人呐,真的是我们的大恩人呐,要是没有你们挺身而出的话,我们现在不知道被外族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嘛,这外族人在咱们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是外头那些外族人再打进来了,咱们这里恐怕真的就遭殃了。这些支援军呀,真的是咱们上海滩百姓的大人大救星啊!”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已经响起了一片激动的迎接声,慕江吟与姜悦滢被围堵在了其后,竟是无法清晰地瞧见那归来的队伍。 “哎呀,他们在哪里呢?”姜悦滢踮着脚巴望着,却始终瞧不到人影,她不由得焦急了起来。 “来,悦滢我们到这边来。”慕江吟拉着江月莹走到了另一侧,才从缝隙中跻身到人群里。 这小巷上已经挤满了迎接支援军归来的男女老少,可却始终没有等得到那归来的支援军,相逢咫尺间,却有如天涯远,此时此刻的每一秒等待,都不觉教人心急如焚。 约么着过了半个多小时后,才见得了那一支队伍缓缓从巷口走了进来,的的确确是他们所景仰着的那一支队伍。 归来时与离去时是一般模样,将士们昂首挺胸,哪怕在战场之中饱经沧桑,饱受辛苦,可却仍然不曾更改分毫,那满身的士气。 他们的眼眸之中所凝聚着的皆是不疑的坚定,仍然排着整齐的方队,踏着脚下每一步坚定的步伐,一步又一步朝着家乡的方向归来。 但很显然,归来的那一支队伍已经不再是当初离开的那一支队伍。显而易见,这支队伍已然不再如最初那般庞大。 已有多数人不在这支队伍之中,抑或说,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归于这支队伍。 战场之上枪弹如缕,既然要去应战,那边必然有人是要血染黄沙,魂归止兮。 “他们回来了,真的是他们回来了!”百姓们见到了他们的身影,纷纷发出了那激动的呼喊声。 “我的儿,你受苦了!” “孩他爹,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可知道我们母子几个想你想的有多苦啊。” 终于盼得那久别之人归来,乡邻百姓们在激动之余也浸透着心酸,志士们的家属蜂拥而至,纷纷去迎接那饱经沧桑后得胜归来之人。 “函初……函初你在哪里?”在望见那一支队伍之时,慕江吟的心也急剧地颤抖了起来,别激动之情所包裹住了整颗心。 环绕着那家属与志士,她只能在那一众队伍中,拼命去寻找闻函初的身影。 可在那一百多号人中,却始终没能望见她心中所念之人的身影,而看到那一个个与亲人所团聚的将士,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觉令她的心急剧颤抖了起来,被一份巨大的恐慌笼住了心。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几番悲痛忆成殇(五) 她不敢想象这一份希冀落空后会是何等模样,更不敢想象自己寻不到他后又会是怎生的情景。她不敢去做过多的想象,唯恐会有意想不到的噩耗降临。 “江吟。”可谁知,就在她满心惶惶然之时,忽然闻得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这声音在沙哑之中,凝结着如松柏一般的坚定,虽然没有响彻云霄,但却足以震颤了,他的整个山河。 这一刻,宛若一记雷霆劈开了她心中的屏障,她蓦然回身,与身后之人面面相对。 那轮廓棱角分明,消瘦的脸庞上沾染着尘沙,伴随着颊边两侧那淡青色的胡茬。眉眼之间虽然散着三分淡淡的憔悴,但却始终不改那如松一般的坚挺。 温柔的双眸之中,浸透着如秋水一般的暖意,笼在了慕江吟那瘦削的身形之上。颊边泛着和煦若春风的笑容,但悬挂在嘴角的却又夹杂着那一丝叫人难以言说的苦涩沧桑。 “函初……函初!”她连唤出他名字的声音都是带着颤抖的,唇角含着笑容,但泪水却早已蓄满了眼眶。 她一步上前,紧紧地将他拥了住,一步之间所跨越的,却宛若光年一般漫长的距离。 “函初是你,真的是你!” 在触碰到他身体上的温度的那一刻,他方才从亦真亦幻之中感受到了那份真实。那是他的温度无异,是熟悉之中所透着的那一丝陌生,也是在陌生之中所相拥的那一份至真的熟悉。 “江吟,是我来迟了。”拥着慕江吟那瘦弱的身躯,闻函初亦是满心的心酸与心痛所交织,紧紧将她拥入怀抱之中,将所有的相思与挂念皆化在了这深刻的相拥之中。 此时此刻,慕江吟再也忍不住眼眶之中的泪水,在那一刻汹涌落下,浸透了闻函初的衣襟。 这一刻的相逢,所凝结着的,是近百个日日夜夜的无尽相思与无限煎熬,与,乱世之中,那被摧折了千万般的灵魂。 “函初。”良久后平复了心情,慕江吟望着闻函初,那带着三分憔悴,布满了青色胡茬的面庞,恍然之间,竟觉着有些难以言说的陌生。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阵阵翻覆着的心疼,她轻轻抬起了手,抚摸着他鬓角那有些蓬乱的发丝,深沉的声音之中,包揽着心痛与心酸,“在外抵抗日寇的这些时日里,你没少受苦。” “我都还好。”闻函初摇了摇头,眼眸之中虽有沧桑,但却是如风轻云淡一般的淡然,唇角嵌着一缕笑意,并握住了慕江吟那一双还透着冰凉的手掌,声音温和如初,“这本就是我的使命和责任,谈什么受不受苦的。” “不管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至少我们守住了我们这一片土地,没有让外族人侵略进来,此战也算取胜。” “我答应过你,不管多久,一定会回来见你,一定会回归于你的身旁的。只要能够守住国家的疆土,去这一趟就算是再艰辛,也值得了。” “倒是你。”闻函初轻轻摩挲着慕江吟那已经起了一层老茧的手,眼眶之中,情不自禁的溢出了一抹淡淡的心疼,并轻轻叹了口气,“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我不能够陪在你的身旁。” “现下的生活本就艰难,你还要带着这么多学生风餐露宿,还要坚守着教育,你也受尽了辛苦。” 慕江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并反握住了闻函初的手,“坚守着教育,并在这里等候你的归来,从始至终,这都是我最大的动力呀。” “文博文博,你在哪里?” “为什么我没有瞧到文博文博?他去哪里了?” 姜悦滢那充满了慌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她的眼眸之中,含着惶恐与急切,奔到了慕江吟与闻函初的身旁,开口间几乎是叫嚷着,“文博,他在哪里?函初,文博,他没有和你一块回来吗,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他?” 提到了范文博的名字,闻函初的眉宇之间不觉泛起了一抹沉重,开口之间声音也多了些低沉,“文博,他……” 话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无人留意他此刻的唇角已经带了些微微的抽搐。 见他欲言又止,姜悦滢的心弦不绝又紧绷了起来,声音提高了几分,脸脸上的惶恐之色也更甚了些,“文博,他怎么了?函初,你说呀,文博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他到底怎么了?” 话到最后,姜悦滢的声音已经语不成句,甚至连手指都已经开始了控制不住的战栗。 闻函初的眼中有一丝深深的痛楚划过,将目光收拢了回去,似乎是不忍直视姜悦滢那惊恐的神色。 “他没事。”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可开口之间却还是免不得声音中的低沉,只是道:“他被组织那边派了别的任务,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够回来。” “啊……是真的吗?”听得此言,姜悦滢眼中的惶恐稍稍平和了一些,可却还是带着些半信半疑,紧提着的精神仍然没有松懈的下来,“他被派了别的任务……那他到底要多久才能够回来?” “这个……”闻函初开口之间有些踌躇,他回避开了姜悦滢的眼神,没有直视她,像是在闪烁其词,“过些时日……应该不会太久。” 他只落下了这一句话,便立刻回归到了队伍之中,再没有给予姜悦滢任何一个回应。 瞧这闻函初这般神色,慕江吟的心中隐隐环绕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已经觉得这一切并非是如他口中所言那般简单,范文博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哎哎哎……”姜悦滢还是迫切的追上了前去,似乎还想对闻函初询问些什么。 “悦滢。”慕江吟却将她拉了回来,对她摇了摇头,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道:“别再问了,函初已经说了,文博会过些日子回来,你安心等着他便是了。” 姜悦滢的脸上仍旧是惊魂未定的神色,但听着慕江吟如此说,便也只能讪讪收回了手。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几番悲痛忆成殇(六) 军营之中,并没有传出一点和范文博有关的消息,大家仿佛都在对一些事情守口如瓶。虽然闻函初口上说他被派了别的任务,但这个理由似乎有些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 姜悦滢对此始终半信半疑,但却又打探不到其他和范文博有关的消息,也只能够在诚惶诚恐之中继续等待待。 可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却又始终无法安得下心,甚至食不下咽寝难安。慕江吟为了安抚她,只能陪在她的身旁,劝说着他,叫她放下担忧。 直到凌晨,她安睡下了之后,她方才从他的房间之中离开。 回想着闻函初归来时候所说的那些话,慕江吟怎声想着都觉得事情有所怪异,心中的那一声不响的感觉,始终在环绕着,让她也无法安得下心。 为了求得一个真相让自己的内心平静,她也只能够在凌晨之时去往了闻函初的营帐之中,向他一探究竟。 “函初,是我。” 是夜时分,闻函初也没有入睡,听到了慕江吟的声音,闻函初起身,将帘子拉了开,并将她迎了进来。 “江吟,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呀,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慕江吟走了进来,环顾了一番,望着闻函初那桌子上点亮着微弱的烛火的灯,并走到了一侧那一张残破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她又望了一眼那灯火,在那灯火的映照下,闻函初眼角眉梢那一缕暗含几分悲痛的愁容显而易见。 她当即便瞧出了他的心事,便凝起了神,细细开口而道:“这么晚了,你不是也没有睡吗,自从回来了之后,你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可是军营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没……没什么。”听得慕江吟这样问,闻函初的脸上闪过了一缕惶然,然而,很快便被他掩盖了去,并努力做出了一副平和如斯的模样。 他方才的这副神色十分清晰的映在了慕江吟的眼里,自是逃不过慕江吟的那一份敏锐,如此,她便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的那一份疑问。 她的神色严峻了起来,并朝着闻函初靠近了几分,凝神且肃声开口而道:“不,函初,你别瞒我,瞧着你的神色,分明是你心里有事。”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眸之中又生出了几分严谨,“函初,今天上午悦滢问你文博在哪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一直在躲闪。” “你说文博被组织派给了其他的任务,才没有回来是真实的吗?就算是有再重要的任务,也不可能刚刚得胜归来,就立刻去执行其他的任务。” “你老实告诉我,文博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闻函初的眉梢颤动了一下,深深地闭了一下双眼,像是在极力的去掩盖着那一份忧伤,既然已经被慕江吟料到,他便也不愿再隐瞒。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份忧伤之色已然显露在了脸上,声音之中也带着深沉的痛,“江吟,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文博他……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话音到了末端,已经带了些无力而又含满了悲痛的颤抖。 “什么?”哪怕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慕江吟的心还是猛然一颤,她收拢了手指,声音中也添了些颤抖,“函初,你是说文博他,他已经……” 她没有再说下去,心中亦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不敢想象昔日里的好友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人世之间。 闻函初睁开了双眼,抬起了头来,望着帐篷的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按压着心中的悲痛。 他也只能够强行使自己正是那残酷的现实,对慕江吟一字一句地说道:“文博,他已经在外族人的刀枪下面目全非了,血染黄沙,为国捐躯了。” “那一天,外族人又加了好几支军队,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们的人手不够,只能够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将他们引开一部分方才能够取胜。” “是文博跟组织提出主动要去当诱饵诱敌,让其他的队友随后出击。他此番一去无疑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哪怕是我们再谨慎,可他终归还是落入了外族人的手中。” “他本是可以逃脱的,可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放弃了最后逃脱的机会,最后,我们取得了胜利,可他却被外族人用乱剑砍死。” “我们找到他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外族人割得四分五裂,再也无法恢复最初的外貌。” “怎么怎么会这样……”听着闻函初那一番沉重的叙述,慕江吟的心渗透着一股无力的凉意。 原来那一晚,姜悦滢所做的噩梦真的遇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也许在他入梦的时候,他心中所念着的一些人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 越是想着那一幕幕,她便越是心痛,他摇着头,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走的时候还承诺过悦滢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他怎么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前段时间悦滢还和我说呢,说等到文博一回来,他们就立刻举办婚礼,到时候还要我去当他们的伴娘。可是现悦滢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文博能够快些归来……” “悦滢这些天口里一直念叨着文博,她心中一直满怀期待,可是文博就这样走了,这叫悦滢她,她该怎么接受这事实……” “我真的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闻函初再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眼眸之中尽是悲怆,“文博在军营里也一直念叨着悦滢,他又何尝不是期盼着能够早日与悦滢团聚,早日与心爱之人终成眷属。” “在他临接受任务之前,他也曾同我们说过,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让悦滢好好活着。今生今世不能实现他的许诺,只能留给来世再去兑现。” “唉,是我这个做队长的不好,没有护得住他,让他就这样殉命在了外族人的刀剑下。看着悦滢的那个眼神,我也是说不出来的心痛,是我没能将文博还给他,是我对不起他。”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几番悲痛忆成殇(七) “我不敢告诉她,文博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个事实。我真的不敢想当他知道文博已经不在人世了,之后该会是怎样的崩溃与难过。” “她与文博之间的感情那样深,我真的不知道她能否接受得了这样的现实。虽然她早晚都会知道事实,可现在这样的时节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真的不忍心再叫她难过。” “唉,生逢乱世,人命当真如草芥。”慕江吟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纵然他做到了自己想做的,做到了保家卫国。可却再也不能够兑现承诺,再也不能够娶自己心爱的人为妻了。” “函初,你说的对。”慕江吟吸了一下鼻子,将头抬了起来,神色之中更多了些严谨,“我们现在的确不能够让悦滢知道这个事实。” “她那么爱文博,那么殷切着盼望着她能够回归,如果让她在这个时候知道文博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的精神世界一定会崩塌的。” “我真怕她承受不住这个事实,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虽然……虽然不能够瞒得了太久,但至少能够瞒得住一时,便是一时。” “让她觉着文博还在人世,至少心中还存有一个希望,有希望就还有动力,总比希望忽然之间破灭的要好。” 原本是只有两个人在的夜深人静的夜晚,可谁知,当慕江吟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得窗外传来了“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掉落。 “什么声音?” 听得了这一个声响,两个人都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啊啊……”顿时之间,便又传来了女子那轻微的哽咽声音,不觉叫人毛骨悚然。 慕江吟的心一紧,心中顿时一阵不妙,连忙转过身撩开了帘子到营帐外探去。 哪知刚刚撩开营帐的帘子,便见得那微弱的月光下所映着的姜悦滢发一张惨白的面颊,他整个人跪在了草地上,身子瑟瑟发着抖,眼角悬挂着泪痕,模样触目惊心。 “悦滢?”不料此刻,姜悦滢竟然在营帐外,慕江吟又惊又慌,只恐刚刚的对话被她听到,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江吟……”当姜悦滢叫出慕江吟的名字之时,她的声音已经因低弱而颤抖得连不成句,她用那颤抖的手抓住了慕江吟的手臂,泪水不停地从眼眶之中落下,“你……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文博……文博他是不是早就已经不在了,是不是……” 听得了这句话,慕江吟的心猛然一凛,不曾想,两个人刚刚的对话还是被她听了到。 她本就因为这些天的风餐露宿与劳累而身子发虚,在经受这样的打击,只怕她无法承受得住,慕江吟也只能够试图再度将她隐瞒。 “悦滢,你说什么傻话呢?”她轻轻拍着姜悦滢的肩膀,并努力从嘴角扯出一个看似无恙的笑容,轻声说道:“是你大晚上的做梦了,函初不是和你说了吗,文博被派去做其他的任务了。” “也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和你见面的。” “你就别瞒我了,江吟,我全都听到了,我全都听到了!”姜悦滢推开了慕江吟,疯狂的摇着头,几乎走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一边哭着,一边嘶喊着:“我早就感觉到不对了,我早就感觉到你们一直有事情瞒着我。” “原来那些话都是你们哄骗我的,原来文博他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这几天总是做梦,梦到他就在我的面前,但我却触碰不到他,但我总是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梦,他早晚会回来的。” “可是那一别真的成了永别这一别,我就再也不能够与他见面了。他走了,他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就这样离我而去了……” 姜悦滢终归还是知道了这残酷的事实,弹坐在那一片枯黄的草地上失声痛哭着,已然悲痛到了极致。 看见他这般悲痛欲绝的模样,慕江吟也是无尽心酸,可此时此刻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也只能够轻轻拥抱着她,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悦滢,别难过了,别难过了。” 姜悦滢颤抖着那一双肩膀,整个人瘫倒在了慕江吟的怀中,早已经哭泣到不能够自已,“他为什么就这样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走了。” “他说过他会回来娶我的,他说过会和我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他就这样把我抛下走了。我该怎么活,我究竟该怎么活下去……” 那一天,姜悦滢知晓范文博已不在人世,痛哭了一场过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由于资源短缺,便是生了病也没有办法配备太好的医疗条件,也只能够请郎中开几副药进行调理。 服用了几天的药后,她的身体有所好转,但整个人依旧是一副恹恹的模样。范文博的离世似乎将她的整个精神支柱都摧毁了掉,让她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慕江吟生怕她这副模样会出什么意外,这些天对她的担心,始终没能放下。又怕无意之间说中了什么话,再戳到她的心事,使她更加难过,因此去看望她的时候也得格外小心翼翼。 这一天,慕江吟忙完了教学的事情后,傍晚煮了一碗粥到姜悦滢的营帐中去看望她。 姜悦滢的身上围了一张草席,并靠在了那墙头,发丝散落在了两边,整个人都是形销骨立的模样。一双眼眸之中看不到任何神采,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一个方向。 望着她这副模样,慕江吟的心不觉一酸,但却又不能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来,也只能够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走到了她的旁边,“悦滢,来吃点东西。” 姜悦滢的双目之中的没有任何神采,整个人形如槁木,只是暗暗地摇了摇头,没有落下任何言语。 慕江吟的心中一阵酸意上涌,却也只能将其按压在心底,坐到了她的身旁,轻轻拍抚着她的肩膀,婉言劝道:“悦滢,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你再这个样子下去,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不管怎么样,生活总归是要继续的呀!” 第二百四十五章 碧落黄泉两不离(一) 姜悦滢那一双浑浊的眸子中似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烁了一下,一滴苦涩的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哽咽,“我吃不下,文博他已经不在了,你叫我怎么吃得下?” “他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光了,再也没有希望了……” 她无力地垂下了头来,声音越发低迷,纵然声音还算平静,可字里行间却无处不浸透着已然看破红尘的绝望。 慕江吟的心也跟随着一揪痛,她轻吸了一口气,用双手按压在了姜悦滢的肩膀上,耐住心酸对她安慰着,“悦滢,你别说这样的话。文博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是他对你的感情是不会消散的呀。” “他是为了保家卫国光荣牺牲,是军队的骄傲也是你的骄傲。我们活着的人,总归是要坚强地活着,好好地活下去的。” “如果他的在天之灵看到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得安息的。” “可是江吟,你教我如何能够好好活着?”姜悦滢转过了头来,已是泪如泉涌,越想着便越心痛,“我的父母已经被外族人的炮弹炸死了,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也是我仅存着的希望。” “我始终相信他不会违背对我的承诺,就算再艰辛再苦,他也没那么终究会回来娶我的。可是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我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什么?” “我真的好想他,可是我永远都不可能见到他了,永远都不会了。我为什么还要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真的撑不住了,我好想随他一起去了……” “悦滢,你说什么傻话呢!”听得她这样的话慕江吟被下了一跳,她的话还未毕慕江吟便立刻将她制止了住,苦口婆心地对她劝解而道:“悦滢啊,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文博的在天之灵若是能看到的话,他一定不希望这样自暴自弃下去,你难道想要让他为你担心吗?” 她停顿了一下,又吸了口气,将声音放得更为平缓了些,“悦滢,你还记得我们上大学时候的心愿吗?当初的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办好教育,让所有的适龄孩童都能够到学校里读书学习呀。”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坚守着这一份初心,哪怕途中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谁也没有放弃最初的理想,始终在坚持创办教育。” “现如今战火纷飞,你我处于这样的境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教学不让教育中断,不论眼前有再大的困难,我们都不应放弃这份理想。” “所以啊悦滢,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好好想想我们应该做的是什么。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要好好的办教育啊。” “这是我们不能够放弃的梦想,悦滢你也一定不会忘却的。所以啊,你应该振作起来,我们一起办教育,一起面对这战火纷飞的艰难岁月。” “战争结束后,我们还要继续扩大教育。还有那么多的学生在等着我们,我们就是属于这些孩子的期望,你难道不知道吗?” “只有看到你好好地活着,振作地活着,文博他的在天之灵方才能够安息,才会因你而骄傲呀。” 慕江吟的话音落下,姜悦滢仍然尚在沉默之中,几秒过后,她才微微将头抬了起来,那一双暗淡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丝丝淡淡的亮光,像是在绝望之中燃起的那一丝丝微弱的希望。 她缓缓转过头,面相了慕江吟,喃喃开了口,声音中也添了一丝力气,“对啊江吟,你说得对啊,我们……我们一直以来坚守的梦想,就是广办教育,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放弃的梦想。” 但见姜悦滢的眼中有了一丝希望,慕江吟也更添了一丝激动,连忙提高了声音,对姜悦滢相劝而道:“悦滢,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我们的理想的。” “还有那么多的孩子等着我们,我们还要继续讲课,继续将他们培养成人才,带领着他们一同前进的。” “来,悦滢。”说着她又把碗端到了姜悦滢的面前,“快把粥喝了,吃了东西有了力气,我们才能够继续教学啊。” 姜悦滢望了一眼那粥,坐着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落下了一声,“饭总是要吃的,生活再艰难,总归要继续下去。” 慕江吟用汤匙舀起来一勺粥,刚欲喂到姜悦滢的口边,姜悦滢便立刻将碗抢了过来,好似突然振奋起了精神,一口气将碗中的粥全部咽了下去。 许是一时之间吃得有些太急,咽下一碗粥之时,不由得竟又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 “悦滢,你慢些,慢些。”慕江吟连忙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 “我没事,江吟。”姜悦滢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方才将气息平稳下,抬起头来,他那原本苍白的面色有了些许的红润。 停顿了一下后,她那干涸的唇角牵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道了一句:“谢谢你,江吟,粥很好喝。” 是她燃起的这一生斗志,使得她那原本毫无生气的面孔上多了些活力,也从中看到了对生活的希望。 慕江吟看着她这个模样,既是欣慰,也是心酸,她点着头,并握住了姜悦滢的手,百感交集之间,连声音都带着些哽咽,“太好了,悦滢,你肯吃东西,我也就能够放下心了。” “对不起,江吟,让你担心了。”姜悦滢反握住了慕江吟的手,眼中包容着些许淡淡的愧意,“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也一直在殚精竭虑,却还要为我而担心。” “你说的没有错,我们应该为了我们的梦想而活,不论再艰难,都不能够放弃我们的教育理念与理想。” “你放心,我会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的,我会承载着文博的那一份希望,努力的活下去,为了他的在天之灵,也为了我最初的梦想。江吟,以后都不会再叫你担心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碧落黄泉两不离(二) “好,悦滢,好。”慕江吟点着头,终于得以将自己的心放下,可见得姜悦滢那悲壮的神色,却还是不由得心中酸涩翻涌。 当慕江吟出了姜悦滢的帐篷的时候,闻函初已经等候在了外面。 看见慕江吟端着碗走了出来,闻函初连忙迎了上去,他的眼中也含满了忧心,“怎么样?江吟,悦滢她肯吃饭了吗?” “嗯。”慕江吟点了点头:“我对她劝说了一番,她现在的状况好一点了,也肯吃东西了,他总算是肯振作起来了。” “太好了,她总算肯吃东西了。”得知这个消息,闻函初也为其高兴,“这几天悦滢这样的状况,当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她能够吃东西了,才叫咱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然的话,真怕她再出什么三长两短。文博殉国,如果悦滢再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无法对得起文博的在天之灵。” “唉!”话到这里,她却还是忍不住心酸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她肯振作,肯吃东西,但她心里的心伤却还是无可化解的。受了这样的打击,恐怕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够轻易化解。” “不过她肯振作就已经很好了,希望她能够熬过这一阶段,快些从悲痛中走出来。” “但愿如此。”闻函初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点了点头,“失去挚爱,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只要她肯想得开,就是一件好事,也希望她能够快点走出来,早日恢复如初。” 想着姜悦滢因范文博的离世那悲痛欲绝的模样,慕江吟的心也跟着阵阵犯痛,想当初他们四个人相识于校园时代,称得上是雷打不动的铁四角。 而如今,这四个人却再也不可能聚齐到一处了,这又如何能够让慕江吟没有半点伤情? 想着范文博却也不觉又让他想到了闻函初,他们同样都是以保卫家国为己任的中国军人。范文博因身殉职,闻函初这一次得以安平归来,却也是在战场上受了无数的苦痛折磨。 如今,外族人还在猛烈地在对中国发起进攻,战争仍未停歇,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无数个刀山火海,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实在难以想象,闻函初能否在每一次应战后,都能够像这一次这般平安归来。 慕江吟也不敢想,如果这一次出事的是闻函初,自己是否也会如姜悦滢这般痛不欲生?可是在这样凶险的战况下,她又如何能够保证的了,闻函初不会有任何意外? 想到这里,她不觉一阵汗毛炸立,她不敢去想象这样的结果,更不敢去预估这样的后果。 便是连想着都觉着自己的整个世界山崩地裂,几欲走向崩塌。 不知几何时,一股无形的泪水攀爬上了她的眼眶,并落了下来,她的眼中闪烁着惶恐与忧伤,甚至连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了,江吟?”看到她这个样子,闻函初不觉被吓了一跳,连忙用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忧心而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函初……”望着闻函初那一张带着憔悴却仍然英朗的脸庞,他的心中竟生出了一阵阵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害怕。 如今的神州大地,山河破碎,血流成河,她没有办法预估自己能够这样陪伴着闻函初到几时,两个人一别是否会化成永别都是犹未可知的事情,更不敢去谈什么之前所许下的山盟海誓和那白头偕老的承诺。 可就算自己再怕失去他,也总不能够阻止他去奔赴自己的理想,去为了他所追求的事业奋斗。 在这一场国难面前,原来如同寻常人一般的相守,竟然是这样的艰难,甚至如同天方夜谭。 慕江吟的泪水如同决堤之洪一般从眼眶中落下,扑到了闻函初的怀中,紧紧拥住了他。 不知这一份相守,能够拥有到几时,但至少此刻的他是实实在在在面前的,此刻还能够尽情地与他相拥。 “江吟……”闻函初只在被他这个模样吓了到,也只能够拥着她,眼中无不透着对她的担忧,“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悦滢出什么事情了,还是你遇到什么事情了?你说呀,别吓我。” 慕江吟总不能够把自己的这份心事说于闻函初,两个人相守的时刻本就不多,不能够让本就短暂的相处时光在平添些徒劳的忧伤。 战场凶险,他的身份又格外特殊,她必须提早做好一诀成永诀的心理准备。 面对着自己所深爱的这个他,他也只能够将所有的忧伤都压入心底,选择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下。 “没事,函初。”慕江吟轻轻地离开了闻函初的怀中,并用手被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强行从嘴角牵出了一丝笑容,“只不过是想到文博,想到那些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人,心中有些感伤罢了。”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将头抬起来,直视着闻函初那一双浑厚的眸子,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如五味杂陈。 踌躇了一下,她的那一双还沾着泪水的长睫,带着微微的抖动,还是将话问出了口,“你……你们这一次归来,是不是再过不了多久就又要准备下一次出征了?” “大概是。”闻函初对此也不能够做出一个准确的预估,“此次回来的时间并不会太长,现在外族人对上海滩的进攻也越发猛烈了起来,一经有需要,我们是一定要再次出征的。” 听到了闻函初的回答,慕江吟的双手止不住地又颤抖了起来,这种既恐慌又担忧的感觉,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心。 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才抑制住那眼眶之中含着的泪水,握住了闻函初那修长的手指,抬眸望着他,眸光之中聚集着那带着几分痛楚的深情,“你在的这些日子里,一刻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我不知再一别,我们再相逢又会是在何时?” 听得这般言语,闻函初心中也不免酸楚。与此同时,更滋生的是对慕江吟的心疼与愧疚,“好,江吟。” 第二百四十七章 碧落黄泉两不离(三) 他深深应下了这一声承诺,并伸出那宽厚的臂膀,将慕江吟整个人揽入了怀中,紧紧地将她拥住,声音坚定,“只要我在上海滩,就一定会牢牢的守在你的身旁,绝不离开你。” 这一声坚定的承诺入了慕江吟的耳,也嵌入了她的心中,却不觉又使得她的心一酸,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深深闭上了眼睛,拥住了闻函初那坚挺的腰脊,默默之间,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双有情人就这样在这苍凉的暮色之下倾情相拥着,交融在彼此肌肤之间的,是在这乱世之中,最隐忍也是最深沉的爱恋。 即使这一份相守,不能够化作年年岁岁,但此时此刻所化作的,便是这一刻不变的永恒。 在慕江吟那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姜悦滢的确振作了下来,不再如最初得知噩耗时那般一蹶不振。 范文博的头七过后,她便继续回归了教育工作。日后再也没有在旁人的面前落下一滴泪水,也没有在任何人的面前提及过范文博的名字,便是时下的条件再艰难,她也一直坚持着教书。 但见她恢复了从前那般斗志昂扬的状态,慕江吟也是欣慰在心中,怕她心里难过,便没有与闻函初一同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没有在他的面前提及过范文博与军队之中任何人的名字。 姜悦滢的一切也都如同从前一般模样,只是在她的身上,似乎缺少了一些什么,也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忧伤,却也再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笑容。 她那一双眼眸也犹如似水一般,从中再看不到任何期盼与希冀。纵然她始终平和,但她却好似被抽走了灵魂,一整个人都如同一台教书的机器。 她的这个样子,众人都看到了眼里,但却又不能多说些什么,只怕再触及到她的伤心之事。 这一天是一个寻常的一天,这些日子都没有外族人来作乱,因而在这一片空旷的场地中,每天都能够正常的进行着教学。 难得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朝阳落在了一片沙土上散出了一片灿灿的光芒,这缕缕光芒,也给人的心中增添了不少昂扬的斗志。 土地上,慕江吟带领着一众学生以土地做黑板与纸,以树枝做笔来读书学习。 慕江吟选中了一根最粗壮的树干,在土壤上写下了大大的这八个字,并朗声念了出来。他的声音虽然没有那响彻云霄的巨大,但却带有着足够的凝聚力与震撼力。 “来,同学们!”她转过身,并站起了身,他那瞳孔之中所透出的光如磐石般坚定,朗声而道:“我们一同来齐读这八个字!” “爱我中华,神州必胜!” “爱我中华,神州必胜!” 学生们跟随着她的节奏,铿锵有力地将这八个字从口中朗朗颂出,每一个字中所凝结着的,都是凝结着满心斗志的昂扬力量。 从这几十个少年口中所喷射而出的力量,足以教整个山河震颤。 “同学们!”慕江吟的双眸之中,汇聚成了一道比星河还要闪亮的光芒,望着在场的一众学生,声音清朗且有力,“我想大家一定都能够领略这八个字的含义。” “现如今,我们的国家饱受外族人的欺凌与涂炭,神州大地,山河破碎,百姓民不聊生。” “那些无恶不作的贼寇,在这样的时节下,还在不停的欺辱我们的百姓,妄想占据我们的土地,其心实在可诛。” “我们的国家绝对不能够成为他们的领土,我们中华儿女也绝对不可能在那些贼寇面前俯首称臣。” “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颗必胜的决心,和那永不言败的信念。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我们是中华儿女,我们要同他们战斗到底。” “我们是炎黄子孙我们永不言败,我们永远都是中国人,我们要誓死扞卫我们的国家与领土!” 慕江吟着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也使得在场的学生们心中燃起了那激烈的斗志,他们的眼中也凝结着悲愤的光芒纷纷挥起了右拳,高声呼道:“誓死扞卫国家领土,炎黄子孙永不言败!” 望着那少年们脸上坚定的决心,慕江吟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点头而道:“大家都拥有着一颗热烈而又热忱的爱国之心,这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必不可少的。” “正因如此,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学习认真学习,哪怕是条件再艰苦,我们都不能够中断对知识的索求。”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有能力来拯救山河日下的祖国,我们的国家才能够变得繁荣富强,你们都明白吗?” “明白!”学生们齐声答道,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 “好!”慕江吟在眼中闪烁着骄傲且自信的光芒,并继续道:“我们开始本节课的学习,今天学习的内容是……” “砰!”可谁知,她的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便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破了天际。 听到了这声音,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吓得身子一颤。 “啊,这是爆炸声!” “不好了,不好了,外族人又朝着我们这边逼近了!” 学生们听到了这声音,不由得立刻毛骨悚然了起来。 “大家小心,不要慌张!”慕江吟听到了这声音,也立刻提起了心神,但她却始终保持着淡定,并组织着学生们将队伍站好。 “砰砰砰砰砰!” 随之便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远处弥漫起了一阵硝烟,那直入天际的高楼大厦,霎时之间便化作了一片废墟。 “是外族人。”望着这倒塌的房屋,慕江吟的眼中泛起了一抹浓浓的憎恨,紧握住了双拳,转过身去,面向了一众学生,冷静且肃声而道:“外族人正在朝我们逼近,我们必须马上撤离,你们快去告诉其他的老师和同学们,三分钟后,大家在这里集合!” “好!”在慕江吟沉着冷静的指挥下,那些学生们也保持着冷静,并以最快的速度去相告其他的教师与学生。 第二百四十八章 碧落黄泉两不离(四) 所有的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集合地,大家带好了行囊,排着有序的队伍,迅速的撤离了此处。 “砰砰砰!” 枪声伴随着子弹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不远处的房屋也都倒塌了下去,四周弥漫着一片刺鼻的硝烟与火药的气息,哭喊声也比比皆是。 “咳咳咳,快,快走!”慕江吟带着硝烟的浓雾呛得喘不上气,却还是镇定地指挥着学生们撤离,在确保大家都跟上队伍时,自己才跟在了最后。 “江吟,你怎么样,没事?”闻函初见得慕江吟已经咳得通红的脸,扶住了她的肩膀,望着他的双眸之中含满了担忧。 “咳咳……我没事。”慕江吟强忍着才停下了疾咳,“我们快走!” 容不得分毫时间停歇,她立刻便拉住了闻函初,随着他一同以最快的步伐跟了上去。 “糟了,不好!”当她的目光望向了身侧的那一支队伍时,心不由得猛然一颤,顿时之间变了脸色。 “怎么了,江吟?”闻函初不知为何,但却也感知到了事情有所不妙。 “悦滢,悦滢她哪里去了?”整个队伍中都探寻不到姜悦滢的身影,甚至连他所带着的那几个学生都不见了踪迹。 闻函初也未曾知晓,“她难道不在队伍里吗?” 不料想不过一瞬间,他们便在自己未曾留意之际失踪了身影,慕江吟的心中顿感一阵阵不妙。 “哎呀。”慕江吟的眉心一蹙,紧紧地摇了摇头,“大事不妙,悦滢的身子本就虚弱,他和学生们竟然是被落在后头了!” “函初。”她抓住了闻函初的衣袖,疾声对他嘱咐而道:“我不能够丢下悦滢和学生们不管,你先跟着大队伍撤离,我一定要将悦滢他们找回来!” “不行,江吟,我必须要和你在一块儿。”闻函初将双眉凝聚到了一处,他的面色严谨,“你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倘若遇到了外族人,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让大队伍先撤离,我们随后再跟上,我必须时时刻刻守在你的身旁!” “好!”慕江吟也没有拒绝,对着那带队的老师们嘱咐了几句后,说罢,与闻函初一同去寻找姜悦滢及其队伍。 另一旁,姜悦滢带领着那四五十个不足十岁的学生,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踏步,在那崎岖的断壁残垣之上。 前些日子,因为范文博的离世,给她的精神上造成了极大的摧残,便是后些日子振作了起来,可却仍然没有恢复到如最初那般精力,因而这些天的体力也尚有不支。 又因为前些天受了一点小伤,使得她的腿脚不大便捷,如今,在这样的环境下奔逃,混乱之中,没能够跟得上大队伍的步伐,便与她所带着的那一支队伍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她所带领着的一支队伍平均年纪不到十岁的孩童,因为这些孩子的年龄尚小,所以带领着他们便也格外吃力一些。 路上尽是被炮弹炸毁的痕迹,到处充斥着那硝烟与火药的气味,脚下的路也满是泥泞。姜悦滢一只鞋子被磨了破,甚至连自己的脚趾甲都已然渗出了点点血渍。 迈过了那断壁残垣,她脚上的伤痛实在难忍,不觉扶住了那枯树,喘息了一下。 “老师,您怎么了?老师,您的脚受伤了,出血了!”见得她这痛苦不支的模样,孩子们纷纷将她围了住,一张又一张稚嫩的脸颊上不觉露出了恐慌与忧惧的神情。 “乖,老师没事。”为了安抚住那些孩子们的情绪,姜悦滢只能强忍着疼痛站直了身子,用袖口扶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强装作无恙的模样。 “大家快站好队伍!”她疾声对那些孩童们肃声嘱咐,在这弥漫着硝烟气味的荒野之中,他不敢有半分松懈,“我们快点走追上队伍,不要在路上耽搁!” 那些孩童们虽然年纪小,却也格外听话懂事。得了姜悦滢的吩咐,便立刻排好了队伍,并在她的带领下,一同朝着前方走去。 望着那灰黑的天际与那一片茫茫的乱石碎瓦,那些幼小的孩童们不觉心中迷茫,闪烁着一双刘源的眼睛望着姜悦滢,眼中有希望也有恐惧,“老师,我们被大队伍甩下了这么远,我们还能不能找到队伍呀?” “老师,我们能不能走的出去这个地方啊?这里会不会还有外族人呀?他们会不会把我们都给打死?我们该怎么办呀?” 面对孩子们心中所恐慌的问题,姜悦滢的心中不是没有一点忧虑,望着这四周一片不见天日的灰白,她也不觉阵阵茫然无措。 可是在孩子们的面前,她也只能够在作精神强装淡定,将所有的不然都收于了心底,并换作了一副振奋的神情,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用最坚定的声音对其鼓励道:“大家不要害怕,也不要多想,外族人一定伤害不到我们的。” “我们的大队伍就在我们的前方,离我们并不遥远。大家跟着老师,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合力,就一定能够尽快的走出这一片废墟,一定能够尽快的找到慕老师和我们的大队伍的。” 说罢她便举起手,握住了右拳,做出了一个振奋的动作,“大家加油!” “加油,加油!”孩童们也跟着她一同握住了右拳,并高声呐喊着,那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含满了不可动摇的士气,给这一支队伍之中更增添了几分永不言败的信心。 但见孩童们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姜悦滢的唇角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欣慰的笑容,霎时之间,便忘记了脚伤与身上的疼痛,带领着队伍继续朝着前方步步踏去。 “砰!”哪料想,还没能走的出去这一片废墟,隐隐约约之间,便好似听到了一个枪声传来,入耳便叫人毛骨悚然。 “啊,有枪声,有枪声,是不是外族人来了?”听到了这枪声,孩子们便立刻惊恐地变了脸色,不觉散乱了队伍。 第二百四十九章 碧落黄泉两不离(五) “大家小心!”姜悦滢精神也紧提了起来,听到了这枪声后,便立刻将所有的孩子们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杀!”果不其然,那枪声刚刚响起,没有多久便听到了一片外族人的厮杀声。 两三秒钟过后,不到一千米的后方便现身了数十外族人,他们穿着黄绿色的军服,朝着这一支队伍猛烈地冲击了过来。 “果然是外族人。”姜悦滢的心一颤,果然还是发生了最坏的事情,未能赶得上队伍,反倒被外族人追了上来。 “大家别怕,快跑好队伍,快跑!”幸而她沉着冷静,在危机来临之时,她以最快的速度组织着孩童们排好秩序井然的队伍。 “你先走,你跟上,你快,快!”她的精神一刻都不敢松懈,组织着孩童们在这废墟之中,朝着最平坦的方向,自己则护在他们的最后方。 眼见着那身后的外族人已然冲向了去这一支队伍不到500米的距离,她不觉心急如焚,凭着这数十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们的奔走速度,又如何能够比得过身后那一群身强体壮的外族军兵? 可就算他们的力量再强悍,又待如何?就算是没有太大的力量与其抗争,要竭尽自己最大的所能与其抗争。 只见得前方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在慌忙的奔逃之间踩到了一块较大的鹅卵石,她脚底一滑,整个人都顺着那崎岖的道路上跌了下来。 “二妞!”姜悦滢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由得一惊,顾不得自身的安危,便立刻跑向了下坡,将那女孩扶了起来。 “老师!”那女孩又惊又怕,已经浑身颤抖着说不出来话来。 “快走!”姜悦滢已然顾不得其他,立即将那女孩背到了自己的后背上,并紧随上了队伍奔逃。 后方的路已经被追来的外族人堵死,他们这一行队伍也几乎要被外族人所包围住。而前方却没有一条完好的路,根本无法使得这一众人顺利从此处逃脱开来。那枪声在身后不断的响了起来,朝着他们越来越近,姜悦滢的心也越发紧提了起来。 “走这边这边!”她迅速地辨别了一下前方的道路,只能够带领着孩童们从那相对而言较为平坦的小路上奔了去。 “悦滢,悦滢,你们在哪里啊?”另一旁,慕江吟与闻函初正在急速寻找着姜悦滢和这一众孩童队伍的身影,他们高声地呼唤着他的姓名,可在这一片荒凉之中,却寻不到半点人烟。 “怎么到处都寻不到他们?”望着面前的一片荒芜,慕江吟不由心焦又心忧,“该不会是碰上外族人的围攻了?” “不会的,别乱想。”闻函初安慰着她,“外族人离我们还远,不会那么快追击的上的,我们再朝另一旁探一探。” 慕江吟并无他法,也只能够跟着闻函初继续寻觅。 姜悦滢仍然带着学生在奋力地奔跑着,不知走了多远,那外族人却仍在后方穷追不舍的跟随着。 眼见的前方已经没有了路,他们已经被逼到了那杂草丛生的死角。到了那丛林边缘,便是那已经被炸毁了的河岸,隔着那一条几欲干涸了的河,已然再没有任何去路。 沟通两岸的桥梁已经被炸毁了掉,只留下了一缺的一半,是根本不能够渡人的。 另一旁还有一座吊桥,可那吊桥已经被炸毁了一半的绳索,木板也已经被炸坏了好几块,只剩下一根极细的绳索,将其连接着。 如若自己带着这一众孩童从那残破吊桥上行经而过,它的承重量是根本不可能经得起这么多人的,孩童们也非死即伤,这绝非是一个能够行得通的逃脱之法。 姜悦滢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得那凶神恶煞的嘴脸朝着他们越发逼近,眼下这样的境况,着实已经再找不到其他的去路。 而那枪声越发密集地响了起来,倘若外族人追了上来,那自己与这一众孩童唯有丧生于他们枪下的这一个结局。 望着那沟通两岸的吊桥,姜悦滢一咬牙,被逼到了这样的绝境,如此,也只能够赌上这一把了。 “大家不要慌,快到这边来。”她有序地带领着孩童们走到了那吊桥的一侧,慎重且急速地对孩子们嘱咐:“快,我们从吊桥上走到对岸。” “一次最多只能走四个人,千万不要多走。你,你,你们几个大的带着弟弟妹妹过去。注意脚下空了的石板,不要害怕,走过去我们就安全了!” 面对着这一座处处都存在着危险的吊桥,为了安全起见,她不能够亲自带领着孩子们一同走过。 也只能够指挥着那几个年纪稍大,胆子也能够稍稍大一点一点的孩子,带领着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一起走过去。 纵然还有一些孩子们胆子较小,不敢跨过这残缺的吊桥,可事到如此,眼下的分分秒秒都极为紧迫,她也只能够硬逼着他们走上。 望着那摇摇晃晃的吊桥,还有那一块又一块残缺着的石板,她无法做到不为其担心。她的目光紧盯着那几个孩子,紧握着双拳已然溢出了汗水,整颗心都已然提到了嗓眼之处。 “小心,千万小心呐!”她在岸边朝着那走到了吊桥上的孩子们高声叮嘱,看着那几个孩子安全地走了过去,她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许。 “你,你们快,一定要快!”她的心一刻都不得放松,那几个孩子刚刚到了岸边,他便即刻又指挥着下一组走过吊桥。 眼见着那外族人要朝着他们追击了上来,她的心更如同一捧被烧灼了的火焰,只能够默默祈祷着这几个孩子们都能够平安地抵达对岸。 “悦滢,悦滢……” 忙乱之中,似乎听到在那幽深之处,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这声音虽忽明忽灭,但却又格外清晰。 “江吟?”她似乎听出了是慕江吟的呼唤声,心不由一颤,她听出了那声音,是在桥的对岸传来的,便立刻高声回应,“江吟,是你吗?” 第二百五十章 碧落黄泉两不离(六) “悦滢,这是悦滢的声音!”另一侧的慕江吟也听到了姜悦滢的回应声,顿时一阵激动,立刻拉住了闻函初的手臂,“我听到悦滢的声音了,是她,他们在那边,我们快过去!” 两个人循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去,抵达了那荒草丛生的岸边,便立刻看到了那刚刚从吊桥上走过来,因惊魂未定,还在啼哭的孩童们。 “是他们是他们,这是咱们的孩子!”慕江吟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育才学校的小学生,新立刻跃动了起来,并疾步奔跑了过去。 “江吟,函初真的是你们!”姜悦滢在河的对岸终于清晰地瞧见了慕江吟与闻函初,他的眼睛立刻一亮。 “悦滢,总算找到你们了!”慕江吟在望见姜悦滢的那一刻,也分外激动,立刻迈出了一步,想踏上吊桥,将她迎到这边来。 “江吟,小心!”姜悦滢立刻制止住了她上吊桥,并慎声且大声对对岸的她道:“这桥是残缺着的,这边有外族人要追过来了,你们千万别过来!” 慕江吟听到了乔对岸响起来的枪声,再望着那一脸惊慌失措的孩童们,便也顿时瞧出了是怎生的状况,紧张与担忧之情顿时便充斥上了她的心头,“可是你们……你们快过来呀,要是让外族人追上了就糟了!” “不行,江吟,我不能过去!”姜悦滢望了一眼身侧的孩子们,紧锁着眉头,疾声道:“这桥根本承载不了那么多人的重量,要不然会塌掉的,只能让他们先过去。” “江吟,函初,你们快帮我。”听得那外族人的声音越发逼近,姜悦滢的声音也越发急促,“你们快些帮我们把这些孩子接过去,要小心这断了的石板,一次最多只能上四个人!” “好,悦滢!”慕江吟察觉到了情况的紧急,也未曾再与姜悦滢多说什么,与闻函初相互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便立刻会意了下来,接连走上了吊桥,将那迎面走来的孩子接了过来。 有了这一旁两个人的接应,孩子们的心中也多了些踏实,便是这吊桥再陡峭,他们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畏惧害怕。 面对着那摇摇晃晃聚合面具有十几米之高的吊桥,那样小的孩童们也能够从容地走上去,并等待着慕江吟与闻函初的接应。 姜悦滢在这一旁,将孩子们分好组,一一送到了吊桥上,而慕江吟与闻函初有序地将那几个孩子们接应了过来,都使得他们平安抵达了对岸,未曾有一人受伤。 “快,快走,快走啊!”身后那一群外族人的身影已经距他们不到100米的距离,可这边却还有几个孩子未来得及送过去,姜悦滢的心更紧了起来,迅速将那几个孩子送上去,等待着慕江吟与闻函初的接应。 “江吟,函初,外族人快来了,你们也小心!”她将最后那几个孩子送了上去。 “函初,带他过去!”慕江吟抱过了那个最小的孩子,并将她递给了闻函初,由闻函初将他抱到了对面。 终于将所有的孩童都平安接到了对岸,姜悦滢的那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得以安放的下来。 慕江吟在这一旁,已然看到了那一边杀过来的外族人的身影,但见他们已经朝着姜悦滢举起了枪,她的心不由猛然一惊,连忙高声道:“悦滢你快点过来,小心外族人!” 确保那些孩童们都平安抵达了对岸之后,姜悦滢这才顾及到自己。可谁人料想,就在她刚刚准备踏上桥的那一刻,确实一发子弹从她的后方射了过来,不偏不倚,刚刚好射进了她的肩膀之中。 “悦滢!”望见了这一幕,慕江吟的心猛然一惊,一步冲上了前,想要踏到那吊桥之上,将姜悦滢接回。 “别过来,江吟!”姜悦滢面色严峻,强忍着肩上的伤痛,对慕江吟高声呼了出来。 她本就体力不支,又受了伤,眼见着那外族人距自己越来越近,恐怕凭她现存着的这一点点力气,已经不能够平安地走过这吊桥了。 望着沟通两岸这摇摇欲坠的吊桥,还有对岸一群年纪尚小的孩童们,他的双眸之中闪过了一抹锐利的光。 她的唇瓣颤动了一下,启齿之间,交融着凛冽与决然,“保重,永别了!” 一字一句,皆重如千斤,她俯下了身躯,徒手将那本就连根不扎实的吊桥绳索解开,并重重将其朝着河岸下扔了去。 顿时之间,那吊桥便垂落下了河里,一块又一块的板木,在那剧烈的晃动中坠落了下去。那沟通两岸的媒介,霎时之间,化作了虚无。 “悦滢,你做什么?”见得她这般举动,慕江吟不由大惊失色,“你疯了吗?” 沟通两岸唯一的吊桥被她斩落了下去,便也意味着,她再也无法抵达对岸。她这般所作所为,已是隔断了自己最后的退路。 姜悦滢的脸上尽是凛然,即便面对着那蜂拥而至的外族人,她的眼中也不见得有丝毫畏惧,瞳孔之中所凝聚着的那一抹淡淡的光泽,只是在悲壮之中化合着一缕决然。 她并没有疯魔,此时此刻比任何时候还要清醒。只有她自己知晓,这是最万全的决策。 那外族人的数量这样之多,他们的手段又是何其的凶残,孩童们的年龄又这样又小,面对着那样穷追不舍的追击,即便是已经平安地过到了对岸,怕是也难能躲避得了外族人的围杀。 如若让着一群外族人冲过了吊桥追了上去,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凶多吉少,便是连慕江吟与闻函初,恐怕都难逃这一劫。 为今之计唯一的办法,便是斩断这桥梁,只有外族人无法横跨的过那边,才能够确保孩童们的安危。 而自己……倘若能够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全孩子们的平安,那自己的这一生变也算值得了。 “江吟,函初!”隔着那深邃的河沟,姜悦滢突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她目光如炬,对他们道出了最后的叮嘱:“请你们一定要护着这群孩子们平安归队,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危。” “不必再管我,大家安好我此生便也无憾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碧落黄泉两不离(七) “悦滢,你……”慕江吟明白了,她的举动意欲何在,望着一河之隔那形销骨立的人,她不由心如刀绞,“悦滢你糊涂啊,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保全大家?大家都平安了那你怎么办,难道要看着你受外族人的折磨吗?” 姜悦滢的脸上却不见得半点忧伤,落入她眼眸之中的是一缕那如同月色清幽一般的淡然,“当我知道文博不在了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副残躯罢了。” “想当初,我的心愿便是守住教育,推广教育。如今,我虽然没能为教育做出什么巨大的贡献,但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了学生们的安危,我便也算完成使命了。” “江吟,我不能够陪伴着你继续走下去了,记得我们当初的心愿,你一定要替我守住教育,替我去看未来桃李满天下的太平盛世。悦滢,别了!” 话音落下,凛然之中更带悲壮,伴随着她那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眼角的一滴泪。 她决绝的转过了身,此时身侧的外族人已经将她团团包围了住,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的双眸之中仍是淡然若水,看不到一点惶恐与畏惧之色,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分外坦然,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既定的结局。 “文博,你等着我。”她眸光下垂,将手按在了胸口,“我来找你了!” 说罢,她便立刻抬起了头,一抹凝满了憎恶的厉色从她的眼中划过,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抽出了一枚手榴弹,不加犹豫地将其拉响,并抛在了那外族人的身侧。 想当初,在范文博离开的时候,他亲手将这一枚手榴弹送给自己作为防身武器。他曾说,倘若在自己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或许这一枚手榴弹可以保全自己对抗敌人。 而如今,物仍在,人却已去。当初的自己又何曾会想到,那一枚手榴弹,最终化作了自己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工具,也化作了送自己去见他的船只。 “轰!”骤然之间,响起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响,一股白烟冲向了天际,将面前所有的一切化作了虚无。 这手榴弹的威力极大,足以将此地所有的外族人一招毙命,而那抛出手榴弹之人,却也终归难逃此劫。 姜悦滢带着满身的伤痕,瘫倒在了在泥泞的山湾间,那手榴弹炸伤了自己的整个身体,落下了累累的伤痕。 灰烟散尽,抬眸间所望见,是天边那缕缕浮云,便是灰暗,却也难抵其澄明。 朦胧明淡之中,在那天际的边缘似乎浮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笑容是那样的温柔,目光是那样的清澄,一如往昔般模样。 姜悦滢的唇角渗着血,脸上却浮现了一抹清和的笑容。 是他,他终于来了。 文博,请你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来见你了。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你,不会孤单。 这一世,我们为能够在人世间结为眷属,但原来世,你我再无离分。 空山陵墓。 一阵秋风袭来,卷起了那片片泛黄的落叶,将其拂在了那两座坟茔之上。 山上雾气弥漫,在那柳荫之下,两座坟茔相依而立,像是一双相互依偎着的有情人。坟茔前立着两方墓碑,一座墓碑上刻着“烈士范文博之墓”,另一座墓碑上则刻着“其妻姜悦滢之墓”几个字。 冷风萧瑟,拂打在衣肩上带着些瑟瑟的寒意,不觉聒碎了断肠人的心。慕江吟与闻函初一同将一捧蓝菊摆放在了墓碑前,默默地凝望着墓碑上的刻字。 慕江吟面容平静,可眼角眉梢却透着几许掩盖不住的哀伤,脸上也悬挂着那淡淡的泪痕。 昔日里旧友的音容笑貌尚在,而今却化作了两方冰冷的墓碑,天各一方的魂灵,此生再也无能相聚,这种生死离别的感觉,不禁叫她肝肠欲断。 她轻轻抬起了手,将落在墓碑上的那片片黄叶轻轻拂了去,鼻子一酸,又是一滴泪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她也只是默默吸了一口气,并用手被抹去了脸上的泪珠,轻轻抬起了头,面对着那墓碑缓缓开口,声音平和仍如昔日里与好友谈天一般,“悦滢,你在天之灵能够看到吗?” “我和函初已经把你和文博葬在同一处了,你的墓碑上落下了他妻子的头衔。没能够与他结为夫妻,大概是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不过没有关系,你现在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你取代。现在你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你们终于可以结为永生永世的夫妻,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把你们拆分的开了。” 抚摸着那一方冰冷的墓碑,那冰凉的温度永远也不可能渗透进人的体温的温热,就像已逝的斯人再无复生之可能。 悲痛之感逐渐涌上了慕江吟的心头,她垂下了头,深深闭上了眼睛,声音之中也融满了悲楚的哽咽,“悦滢,你能够看得到吗?你究竟能不能够看得到?” “那些孩子们都平安的被转移到了安全之处,唯有你一人没能躲得过这一劫,明明说好了,要一同为教育事业拼搏,可你就这样走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那天,姜悦滢将孩童们平安的送礼到了吊桥的另一头后,便在这一旁拉响了手榴弹,与这一众朝他们追击而来的外族人同归于尽。 她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除掉了那一群无恶不作的外族人,为那些饱受涂炭的百姓们还了这一笔血债。 事后,她这英勇无畏的事迹传遍了上海滩,她也称得上是这灾难岁月里的一位巾帼英雄。 在这一场动乱平息之后,众人们实在不忍她这样一位英雄,就那样暴尸荒野与外族人葬于一处,便在所有的一切安顿好之后,又回到了他们受难的那个地方,找到了姜悦滢的尸体。 彼时,她已面目全非,可凭借着她的穿着,还是将她认了出来。她这一生所钟情唯有范文博一人,范文博为国捐躯,先她一步走上了黄泉路,众人们便决定将他们两人葬在同一处,以范文博妻子的名义为她下葬。 第二百五十二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一) 她尚在人世的时候,没能够嫁给范文博为妻,离世后以妻子的名义葬在他的身旁,便也能够算作是圆了她生前的遗憾了。 慕江吟就这样失去了一位挚友,哪怕已经将这乱世之中的祸福看透,可却还是止不住心生悲痛。 再也无有与她对坐漫谈之可能,对着天呼唤,也无法得到其回应,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这阵阵如刀般拂面生痛的冷风,又怎能够不叫她心如刀绞? “悦滢,文博,你们能够听得到吗……”她无力地呢喃着他们的名字,泪水落在那土壤之中,终归化作一片苍凉。 “别难过了,江吟。”闻函初心中也是被阵阵悲楚所环绕,可他也只能够将慕江吟轻轻拥入怀中,安慰着:“他们都是为国家,为事业而奉献出自己生命的人,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相信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已经在一起了,我们为他们所做的事情,他们也会看到的。” “函初……”慕江吟缓缓转过头,一双泛满悲楚的眸子中凝着那点点泪珠。 望着闻函初那虽然带着憔悴,却依旧俊朗的面庞,她将自己的头埋在了他的颈窝之中,此时此刻,也只能够将他的肩膀视作自己得以依靠的力量。 开口之间,又是满齿数不尽的心酸,“文博和悦滢他们都走了,我们终究还是没能等得到他们的婚宴,当初的四个人,现在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 岁月静好时候里那如同寻常一般的温馨往事,现如今回想起来,却是再也回不到的曾经。便是如闻函初这般铁骨铮铮的男儿,又怎会心中没有一点悲楚? 可他终归不忍再让慕江吟为此事而悲痛,便只能够深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痛楚都一一压入心底,努力不叫自己悲伤。 他紧紧将慕江吟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他们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守望着我们。” “他们的一生虽然短暂,但却为家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他们的一生是值得的。” 他声音停顿了一下,扶住了慕江吟的肩膀,凝望着她的眼眸,声音虽然温和,但却更增了一抹力量,“江吟,不要忘了啊,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情。” “我们还要替他们将他们未能做完的事情完成,还要替他们继续坚守着我们的梦想,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够只沉浸于悲伤之中而不作为呢?” “是啊,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情。”慕江吟抬起了头来,望着那只能窥探见一丝光明的天空,静默了片刻,努力将悲伤压入心底。 两三秒钟过后,她才渐渐褪去了面庞上的悲伤,凝出了一抹执着的坚定,“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永远都不能够放弃的,不论未来的道路多艰多险,这条路我们都必须要走下去。” 她的目光缓缓下落,落在了范文博与姜悦滢的墓碑上,已然不见了那一缕哀伤,取而代之的是,那被坚强所包裹着的振奋,“文博,悦滢,你们放心,我和函初都会带着你们的梦想继续走下去的。” “终有一日,整个神州的适龄学子都能够得到教育的普及,终有一日,我泱泱中华会繁荣富强,不再受任何贼寇的侵袭。” “我们一定会坚守着这份梦想,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闻函初上前了一步,轻轻拢住了慕江吟那瘦削的肩膀,一样目光坚定且声音朗朗,“你们且放心,我们绝不会辜负当初的誓言,未来的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也绝不会辜负你们用生命的守卫!” 秋风瑟瑟,抚打着两人的衣襟,额角的发丝也随着这一缕秋风浮动了起来,肃杀之中更添了几分悲壮。任凭这秋风再寒凉,却始终不可摧毁二人那坚如磐石的心与信念。 良久,闻函初侧过身来,为慕江吟拢了拢胸前的衣襟,又替她整了整被那秋风拂得微微蓬乱的发丝,再望一眼那两座相依的墓碑,只轻声道:“江吟,我们走。” 慕江吟的目光也落在那两座墓碑之上,默默之间却也带着几分不舍的恋恋之意,可终究却还是暗暗点了点头。 那枯瘦手抚上了墓碑,低声呢喃着:“文博,悦滢,你们好好安息在这里,我们是时候也该走了,来日我们再来看你们。” 依依之间,她终究还是收回了手,眼角暗藏几分凄楚,默默转回了身,与闻函初的目光相互交融着,在那份不言而喻的默契之中,执起了彼此的手,伴随着那瑟瑟秋风,一同离开了这空山陵园。 外族人对中国国土的攻击越来越迅猛,眼下的战事越来越紧张,闻函初应战归来也不过不到月余的时间,便又要再一次出征抵抗贼寇。 这一次将要出征的队伍比上一次要宏大的多,因着这一次外族人来势汹汹,攻城的人数是上一次的十倍之余,倘若人手不够,或是有半点疏忽不慎,只怕会要全军覆没于这一场战役之中,整个上海也终将会失守。 可是军营之中的军人们的数量远远不够,因而便要从青壮年中征兵数百人,才能够形成一个得以抗战的强大团体。 闻函初作为队长,必然要鼓动青壮年踊跃征兵,可是在面对带着新兵应战的这件事情上,却也是分外棘手。 临时学校,帐篷内,闻函初正在与慕江吟商讨着此事。 “这一次攻打上海的外族军兵实在太多,如果不广泛征兵应战,就只有我们这些人是没法应对得了的。” “可是现在身体康健的青壮年人数本就不多,而近期上海接二连三受到侵袭,身体康健的青壮年实在不占多数,我们也不能够强迫那些本就有伤残的人去征兵,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扶住了额头,面上也尽是愁容,“除却那些青壮年之外,剩下的也只有学校里这些十几岁的青少年学生了,我也知道他们的年纪尚且幼小,着实不忍心让他们出入战场。” “但如果不从他们之中征人,只怕人数就真的没有办法凑够了,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第二百五十三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二) “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慕江吟听闻此事,心中也不觉犯起了难,左思右想,却也终究化作了一声叹息,言语之间也尽是无奈,“函初,我不是不明白现在的处境,可是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够草率行事。” “这些孩子们都是我一手带过来的,他们只接受过文化教育,却并未受过体能训练。他们年纪又小,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恐怕在战场上也做不得什么。” “而且他们尚未能够接受教育,如果就这样上了战场,恐怕又少了一批接受教育的人。倘若他们都去了,将来便没有人能够守住中华的文化,那我们这么多年所坚守的,岂非全都前功尽弃?” “江吟,我知道你的想法。”闻函初始终眉头紧锁,“你的想法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希望能够带着这些学生们守住我国的文化,希望他们将来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科技兴国。” “我也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上战场去征战,可眼下的状况,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若是到这个时候我们还顾虑那些,整个上海滩,甚至整个国家恐怕都会失守。” “我们终其所有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能够守住我们的国家吗?到那个时候,如果连国家都没有了,我们在做任何事情也都没有意义了。” 慕江吟面色颇为复杂,垂下了眼眸,陷入到了一阵良久的沉默之中。 千般思虑万般纠结后,她方才抬起了头,目光之中,带着些不忍,可却终归无可奈何,忍痛下了决定,“我知道现在的处境何其艰难,国难当头,我也不能够为了自己所要坚守的,而不顾全大局。” “这样,函初。”慕江吟轻呼了一口气,“与其咱们在这里纠结,不如去问问孩子们的想法,这个年纪的孩子,也该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了。” “我们不能够强行要求他们所有人上战场去应战,也不能够全部把他们都留下来读书学习,那就让他们自己去选择自己的去向。” “想上战场的,和你一同去所谓国家疆土,想留下的,与我在这里读书学习,守住文化为,科技兴国,做准备。” 闻函初思虑了一下,倒也觉得并无不可,便点了点头,“也好,那便如此。” 朝阳初升,洒下了漫天的金辉,笼罩在了这一片洋洋沙土上。 一桩又一桩的侵略惨案接连爆发,在这涂炭之中,难得遇上这样一个有阳光天气。 近千莘莘学子昂然屹立,沐浴着这淡淡的朝阳,便是山河破碎,却也遮不住少年人身上的意气风发。 慕江吟与闻函初两人并肩而立于最前方,望着光影下的莘莘学子,眸光之中都透着丝丝缕缕的悲壮。 这一场庄严且郑重的会议,便是以这样的形式在这破碎的山河之间召开了起来。 时辰已到,慕江吟与闻函初对视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定好了之后,慕江吟又面向了那全体学生,面容肃穆,郑重启齿,“各位同学,今天将大家都召集到这里来,是有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要同大家说。” “大家都知道,外族人对上海又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军中人数已不够抵御,所以必须要从青少年中征兵前往去守卫上海外滩。” “保家卫国是每一个中国人的责任,不论是从文化还是从武力,都是我们不能够推卸的掉的。大家都是怀有满腔热血的少年人,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更有守卫中国的责任。” “虽然我们曾立志要守卫文化,学习知识,将来科技兴国,但如果国家不在了,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所以在这一次国家面临内忧外患的时候,我想请大家自己做出选择。有意向征兵守卫国家的,便跟随着闻队长一块去征兵出战。到了那边,也会有人照顾好你们的。” “愿意留下来守护文化,读书学习的,便跟随我一同坚守在这里,继续为着我们的梦想做努力。” “何去何从,都是你们的决定,不论你们做出何种选择,我与闻队长都大力支持。” 慕江吟的话音刚落下,在场便响起了一片哗然,少年人们从未曾想,今时今日竟然让他们自身去做这样的选择。 他们的身影在慕江吟的眼中一览无余,就这般凝望着,她的眼中似有一抹浅淡的光影,闪过,交融着千万般复杂,却终是化作了满腹心酸隐入了心底深处。 她未曾在言语,闻函初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予以她一个带着信念的眼神,面向了莘莘学子,朗声开言道:“各位同学,你们现在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你们的未来,请务必慎重选择。” “大家尚有一天的考虑时间,决定好自己的去向后,便将名字报于慕老师与我,几日后,我们便将启程。” “好了,此次会议便到这里,大家散会。” 说罢,他便带着慕江吟一同离开了此处,余下的时间便留给学生们一同去思量斟酌。 将此事宣告后,慕江吟的心里始终忐忑难安,直到傍晚回到了帐篷中,心中也无法平静的下来。 “喝口茶,这是用山野里采来的药草泡的。”闻函初泡了一杯香茶,送到了慕江吟的面前,轻声而道:“这几天你一直在不停地讲课,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子,特殊时期,可千万别患了什么疾病。” 慕江吟并无太多的心思在这其中,只是淡淡地饮了一口茶便将其放了下来,抬眼望向闻函初,眼中容布满了忧忧之色,“函初,你说他们会怎样选择,他们都是尚未成年的孩子,真的能够承担得了自己抉择的代价吗?” “不论是什么样的选择,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闻函初眸光微凝,“他们虽然还是孩子,但也应该拥有属于自己选择的权利了,无论趋何种选择,都是在为家国奋斗,一切都由他们。” 第二百五十四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三) “你也把心放宽,不要去想那么多了。”说罢,他又轻轻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宽慰道:“你终究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们终有一天会放手的,让他们自己做选择,也是给他们成长的机会。” “他们会明白自己选择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不管是选择留下还是选择去征兵,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我怕真的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们也不会后悔的。” 忧也无果,忧有何用?便是心绪再杂乱,慕江吟也只能够努力使自己放宽心,轻呼了一口气,并点了点头,拾起了茶杯,再度饮了一口那清茶。 “慕老师,您休息了吗?慕老师!” 还未放得下茶杯,便听到帐篷外似有呼唤自己的声音,这声音稀稀疏疏,且音色各有不同,绝不止几个人。 此刻,夜色已深,慕江吟放下茶杯,不觉心生紧张,“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慕老师,你若没有休息的话,可以允许我们进来吗?”只听到其中的一个较为成熟的声音,在帐篷外说道。 慕江吟与闻函初对视了一眼,面露疑惑,却也还是点了点头,“嗯,请进。” “谢谢慕老师。”带头的那个轻轻掀开了帘子,并带着后面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由于这队伍太长,而帐篷的空间又太狭小,还有大多数人都被挤在了外面。 慕江吟望着这一行浩浩荡荡队伍,不觉更生疑惑,颇为不解的看着他们,“你们这是?” “没什么,慕老师。”带头的那个孩子的年纪,看似稍稍长些,身高八尺有余,面容也更为成熟。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爽朗且真诚的笑容,“我们几个都是来找慕老师您来报名征兵的,大家商量了好,便一致决定要随着闻队长一同到外滩去抵抗外族人保卫家国。” “以防拖的时间久了,再会生出一些其他的什么的琐碎的事,所以我们连夜到这里来找穆老师您想着先把名报上。打扰慕老师您休息,还希望慕老师您见谅。” “什么?”闻此言,慕江吟不觉吃了一惊。 未曾想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竟然就这么快的做好了选择,这些孩子们的身高高矮不一,年龄且参差不齐,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更是有一些年纪稍小的,甚至不足十三岁。 面对着这一众学生们蜂拥而至同自己说报名,慕江吟又怎能不讶然? “征兵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慕江吟面露严肃,望着这一众学生,慎重道:“你们在选择征兵的时候,可是要考虑到前去抵御外敌的后果的。” “那边的环境艰苦,风吹日晒,食不果腹且不说,倘若自身的素质不过硬,怕是一个不慎就会成为外族人的刀下亡灵。” “老师知道你们爱国心切,可是此事必然要经慎重考虑,绝不能因一时间头脑发热,就随便做出选择。到时候要付出的沉重代价,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到的。” “老师,您放心,我们绝不是因为一时头脑发热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带头的那个面色从容且镇定,清晰且有条理地同慕江吟叙述着:“大家都有爱国之心,但我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选择征兵的。” “老师,您同我们说过,在战乱时期,一定要守护住祖国的文化,不能使其遭受外来贼寇的侵略。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将来成为对国家有用之人,以科技兴国方才能够使国家繁荣富强。” “但我们也明白,如果我们只一味的守护文化,而不守卫家国,如果连国家都被外来贼寇攻略了,那我们也就无处可去,又怎么谈守护文化科技兴国?” “所以我们决定暂时放下学业,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先抵抗贼寇,将家国守护住,待一切稍将安稳后,再继续我们的学业。”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中更增了一抹振奋,继续朗朗而道:“我知道自己的天资平庸,没有睿智的头脑也没有过人的天赋,在学习成绩上始终不出彩。” “但是我身强力壮,是有能力扛得起枪支,打得了外来贼寇的。所以我决定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去守卫家国,就算这一点力量如同九牛一毛,至少能够为国家尽一份力,也不算不值。” “我们再来找您,之前也是先讨论过了,没有人是因为一时冲动才做了这样的选择。来找您报名的这些学生们也都是身体强健之人,都能够应对的了恶劣的环境也都不怕吃苦,自身的素质是足够过得了关的。” “那些没有来报名的同学,我们也一起讨论过了,他们并不是不想为祖国尽一份心力,而是自己的能力有限。” “有一些体弱多病的同学是上不了战场的,所以他们选择留下来,随着慕老师您一同读书学习,依旧为了守护文化,科技兴国做努力。” “做出这些选择,我们都是考虑过的,大家选择留下,还是去征兵,也都是根据自己的自身素质与能力决定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一时冲动。” “至于征兵应战的后果,我们也都考虑过了,战场上枪弹不长眼,但我们不会畏惧,既然要打仗,便免不了要流血受伤甚至牺牲。” “不过我们不害怕,为了祖国哪怕是遍体鳞伤也值得,就算要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是为国家鞠躬尽瘁。” “这一次能够得到一个为祖国奔命的机会,我们都不会错过,希望老师也能够给我们这一次机会,让我们凭借自身的力量去守护祖国!” 他的这一番慷慨陈词,使得在场的每一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身后的那些学生们同他一同纷纷呼喝了起来,“对,老师,我们要征兵,我们不怕困难,我们要守卫祖国!” 那响亮的声音此起彼伏地穿梭于帐篷内外,月华似炼,撒下一派银辉,给这豪情壮志之中更添了一丝果断。 第二百五十五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四) 望着那一张张尚未成熟的脸颊上凝结着那如山石般坚挺的坚定,慕江吟的心中也不觉颇受震撼。 她的目光循着那一个个学子望去,眼中有震撼与感动,却也同样含着忧心与牵挂,良久后,她方才开言,“好,不愧是我们育才学校出来的学生,都是理智且有志气之人,你们能够做到如此,老师也很欣慰。” 话到此处,她的声音稍稍做了一下留顿,眸子颤动了一下,“此行一路艰苦,既然做出了选择,便再也容不得半点后悔了。” “大虎,阿牛,长松……特别是你们,连十四岁都不到,这一去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你们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决定,离开学校去征兵?” “老师,我们已经决定好了,绝对不会后悔的。”那几个孩子虽然面容稚嫩,但眼神却格外坚定,不见得有丝毫纠结,映在面上的是一种别样的爽朗,“我们的学习成绩虽然不出彩,但我们身体强壮呀,为国家打敌人我们开心,就算吃苦也开心!” “老师老师,您看。”其中有一个学生撸起了袖子,并露出了自己手臂上那强健的肌肉,颇为自豪地仰起了头,“我都已经长出肌肉了,到了战场上,能把那些小鬼子摔好几个跟头呢。” 瞧着他那天真的模样,慕江吟不由得被他逗得笑了出来,可却也不觉多含了几分心酸,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走上了前,并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眸光之中泛着自豪,“好,既然你们要去,老师也支持你们,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尽自己所能,为保家卫国做出贡献的。” “好样的,不愧是育才学校教出来的学生,都是出类拔萃之辈。”闻函初朝着那一众学生望去,眼中也同样充满了佩服,“你们想要来征兵的,把名字全部报给我,不日后我便带你们一同前去应战。” “既然入了队,那就都是祖国的好儿女,是育才中学和你们慕老师的骄傲,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自豪!” 说罢,闻函初便取出了纸笔,准备一一为这些学生们登记姓名。 “好好好,我要报名,我报名!” “我叫程二虎,我要报名!” “叫高子松,我也要报名,闻队长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写上去!” 学生们争先恐后的涌了上去,生怕自己被遗漏。 “大家别急,大家别急!”闻函初为他们登记的名字同样满心振奋,“放心,你们来报名的,我一个名字都不会遗漏的!” 慕江吟坐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着,唇角缓缓上扬了起来,眼中是骄傲与欣慰,心中却也不免生出不舍与心酸,千万般心绪交织着,如五味杂陈。 闻函初登记好了名单,与慕江吟的眸光对视了上。彼此的目光相互交织,千言万语,尽在心间,交映下了心照不宣的一笑。 七日后,便是闻函初要带兵出战的这一天。 这一日是一个没有太阳的阴天,寒风呼啸,带着丝丝冷意,深秋已过初冬将至,萧瑟之中也带着些寒凉的肃杀。 育才中学有将近一半的学子选择征兵出战,剩下一半则选择留在临时学校读书学习。 临出发前,慕江吟与其他几位老师们带领着留下的学生们一同送即将远行的战士。 这些天,她与其他几位老师连夜为他们赶制了许多防寒保暖的棉衣棉裤,塞入了他们的行囊之中,为他们抵御风寒。 “这些你们收好。”慕江吟一边为他们整装着行囊,一边叮嘱着他们:“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也越来越凉了,到那边一定要注意保暖,就算是去征兵,也不能忽略自己的身子。” “谢谢老师。”那学生接过了她递来的行囊,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目光分外真切,“老师,您对我们的用心,我们都记在心里,在战场上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们绝不会辜负您的教导,您等着我们回来。” 望着那稚嫩的面容与坚定的目光,慕江吟的心不觉一刺痛,酸意上涌,不觉湿润了眼眶。 她不愿将这本就沉重的离别再渲染上忧伤,也只能够转过头,轻轻擦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装作无恙的模样。 “慕老师。”那个年纪最长的学生走到了她的身侧,深深地呼唤了一声她。 慕江吟转过身,望着那长身玉立且俊朗的容颜,心中不觉生出无限感慨。这个学生的名字叫做陈长柏,是自己从师范大学毕业后所带的第一批学生的其中之一。 自己看着他从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等到十八岁成熟的模样,他虽然天资平平,成绩并不是十分优异,但却万般努力上进,同时却也善解人意,总好为旁人着想。 如今,他到了这个年纪本应该去读大学,去接受更好的教育,可奈何此时正值兵荒马乱之际,他无法走得出去,也只能够随着慕江吟一同留在育才中学这边,继续跟着她学习科学文化知识。 “长柏……”慕江吟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并走上了前,对着他的容颜轻轻打量了一番,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慨叹,“不知不觉间,你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是啊,慕老师。”陈长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刚开始跟着您一块儿读书学习的时候我才十三岁,那个时候家里贫穷,没钱读书,是您资助我,我才有机会到学堂读书的。” “您对我的这一份恩情大过山,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个时候我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不能够辜负慕老师。” 说着,他不觉有些惭愧地垂下了眼眸,颇为苦涩地笑了笑,“只可惜我脑子笨,和其他同学们比不了,不能够在学术上有什么精进的造诣,只能够凭着一身腱子肉去保家卫国。” “唉,到底是这时节耽误了你。”慕江吟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中犹带着些遗憾,“你这个年纪本应该到大学的最高学府去读书学习的,只可惜偏偏赶上了这个时候,把你困在了这边,无法遂得了心愿。” “到底是我没能对得住你,没能为你争取到一个文化兴国的机会。” 第二百五十六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五) “老师,您不要这样说。”陈长柏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如斯,“要怪也只能怪时节,怪不了老师您,您已经为我们付出的够多了。” “我始终记着您对我们的教诲,从始至终也没有想过放弃学业,等到战争结束后,我还要继续努力学习,继续坚守着文化兴国的梦想的。” “慕老师,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您帮忙。”他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认真,将手中的一摞书本双手呈给了慕江吟,诚挚道:“在我去征兵的这些时日里,这些东西,还请您代我保管。” 慕江吟怔怔地接过了那一摞书本,但见那书的页面已经泛了淡淡的黄色,甚至边角都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想必是年头久远之物,“这是……” 陈长柏清浅一笑,继而说道:“这是当初我读书的时候,老师您送给我的古籍呀,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有在认真钻研。” “现在我去征兵了,这些东西也不能够带在身边了,这兵荒马乱的,其他的东西丢失了,倒也罢了,但是这些最珍贵的书籍是绝对不能够丢失的,也只能够请慕老师您代我保管着。” 他的话语稍停,将额头抬了起来,双眸之中闪出了一抹清辉,并渐渐凝聚到了一处,更添一抹坚毅,“慕老师,我选择征兵,并不是要放弃学业,大家也都不会放弃学业。” “请您在这里等待着我回来找您取回这几本书,到时候我还要继续跟随着您读书学习,继续为着我的梦想而努力,只要我还在人世间,就一定不会放弃当初许下的誓愿!” 他的声音激昂,更带了几分壮怀激烈,慕江吟在心酸之余,却也更增了些感动,将那几本书如至宝一般地握了住,并深深点头承诺道:“好,老师答应你,会好好替你保管着这几本古籍,老师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继续学业。” 其他的学生们也都整装好了,准备出发,并一一同慕江吟告别。 “老师,我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您在这边也好好保重,千万不要太累了。” “老师,等我们回来还要继续跟着您学习的,我们落下的这些课程,到时候您可一定要帮我们补上啊!” “老师,您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几个都身强体壮,在战场上会把鬼子们杀的片甲不留的!” 望着那一个个少年已经有了顶天立地的模样,慕江吟心中如五味杂陈,一个又一个亲自为他们整理好衣襟,便是心酸,也始终报以微笑面对他们,“好老师,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回来继续学习。” “战场上一定要好好保重,老师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一一与那些学生们道别后,也快到了即将出发的时刻,望着那早已等候在了队头的闻函初,即便已经习惯了离别,可心却还是免不得一抽痛。 “函初。”她缓缓走上前去,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平静如水,面容也平静如斯,但却还是藏不住眼中那一缕淡淡的忧伤。 “江吟。”闻函初转过身,握住了慕江吟那一双温度冰凉的纤纤素手,眸中倒映着他那枯瘦的容颜。 心中早已做好了离别的打算,可此时此刻却也还是添了些难舍难分。无益再去多言一些缠绵不舍的话语,纵然心中千般难舍,慕江吟也只能够将其化作了一句叮嘱,“此行凶险,你切记保重,我等你归来。” “我会的,你也是。”闻函初握住了慕江吟那单薄的肩膀,并抚摸着她那随着冷风拂动的发丝,声音深深,“教书之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待我归来。” 便是简简几句话,道尽的却是千万数不尽的情深义重。 彼此双手紧握,目光交织,此时无声胜却有声。 终归还是到了出发的时刻,慕江吟恋恋难舍地撒开了闻函初的手,望了一眼身后的那一群少年学子们,转过头来,郑重地又对闻函初叮嘱了一句,“这些孩子们,我就将他们托付给你了。” “请你替我照顾好他们,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务必……” 话音尚未落下,她便止了住,纵然心中所念着的是诸人皆能平安归来,可他毕竟明白战场凶险,所求终归不能如愿。 闻函初本就责任重大,自己又何以再去给他增更重的负担? 她那起伏的心不由得抽痛了起来,泪水已然攀爬上了眼眶,却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努力克制好了自己的心绪,方才续上那一句未完的话,“你务必让他们小心慎重,还有你也是。” “我会的。”闻函初点头,同样郑重的答应下了慕江吟,“我会替你好好看护他们的,一切就交给我。” 他停顿了一下,又深呼了一口气,将苦涩咽入心里,“好了,是时候该走了,你们也不要再远送了。” 说罢,他便对着身后的一众队伍挥了下手,朗声道:“准备出发!” 身后之人应了他的命令,排好了整齐的队伍,在他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朝着外滩出发了去。 学生们踏上了征途,并朝着慕江吟挥手道别,纵然此行凶险,可他们的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未曾有一分一毫的惶恐和畏惧。 小小少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再也不需要有人为他们遮风挡雨,已经可以张开臂膀去护卫家国护卫百姓。 慕江吟也同样微笑着同他们挥着手,纵然有担忧,有不舍,可心中终归是为他们的壮举而深感自豪与欣慰。 就这样凝望着,直到他们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那一片苍茫之中,他却始终屹立于原地未曾移动分毫。 良久,两行泪水悄然从他那泛红的眼角落了下来,无声亦无息,可他的唇角却始终悬着那一缕笑容。 此时已至傍晚,却终归不见半点阳光。她抬起了头,望着那不见夕阳的天空,动手失去了眼角的泪水,将眸光化作了一抹铿锵的刚毅,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同那已踏上征程的人儿而言:“我等你们。” 第二百五十七章 魂归止兮血染沙(一)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着,战争接连不断,慕江吟带领着剩下的学生在硝烟与战火之中继续读书学习,这日复一日已经成了习惯。 这破碎的山河和遍地的哀鸿已经把一切悲伤渲染的麻木,便是每日里都有大大小小的灾祸不断发生,却也成了那无关痛痒的寻常。 转眼之间又是两个月的时光,闻函初带领着那一行队伍离开后,便再无任何音讯。坚守在外滩是生是死犹未可知,慕江吟一边教学,一边静默地等待着,但是再忧心也终归无他策。 夜幕时分,天边闪烁着点点星子,幽暗之中,散着那淡淡微弱的光,始终无法在这一片寸草不生之地点起一片光明。 夜风袭来,带着一点淡淡的凉意,拂在了慕江吟的耳畔。 她任由着那凉风吹拂着自己的发丝,一个人默默踱步走出了那崎岖的石子路,坐在那荒草中央的荒地上,抬起头来,默默仰望着天边那淡淡繁星。 “函初……”她的目光浅浅流转,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眼中带着些许的惆怅失意,像是于浑然之中迷失了方向。 可这一生呢喃却得不到半点回应,远在天涯海角的人儿听不到这呼唤,能够回应她的,也只有这风拂落叶的沙沙之声。 她眼中的惆怅之意更深了几分,几秒过后又暗暗将头低了下来,用那枯瘦的手指间拾起一片碎石,在地上浅浅摩挲,描摹了一遍心中所思念之人的名字。 “你在那边还好吗,这两个月以来,是不是又吃了无数苦,有没有负伤?” 话音落下,她又轻吸了一口气,继续浅浅呢喃,“那些孩子们还好吗,年纪小小就要受这样的苦,也不知道他们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归来还要待得多久……” “姐姐。”寂静之中忽然而来的一声呼唤,打破了这一份沉寂。 慕江吟回过头去,却见得裴书雪缓步向她走来,并坐到了她的身旁,轻声对她询问:“夜已经这么深了,你怎么还不休息,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啊?” “没什么,书雪。”慕江吟怕她担心,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抛开了手中的石子,“就是睡不着,出来坐一会儿罢了。” 她停了一下,又侧过头,面对裴书雪,“你这么晚了,怎么也不睡?” “我睡不着。”裴书雪将自己的下颌顶在双膝上,眼中流转着层层难以言说的伤感,声音中也添了丝丝的哽咽,“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好多,已经不在了的人。” “想到他们心里实在难受,可是也没有办法,他们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将头抬了起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战争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每天看着那么多的人在枪林弹雨之中受伤或是失掉性命,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闻大哥带着那些战士们出征也快两个多月了,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够平安归来,万一出了些什么事,那……” 裴书雪的心还未曾落下,慕江吟的心便重重一颤,她的话如同一把利刃一般,刺入了她的心中,所戳中的正是她的心中之事。 那内心抽痛的感觉渗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深知自己不能够慌张,亦不能悲伤,这个时候,唯有自己是这一方天地的顶梁之柱。 她也只能够将所有的忧伤都吞入心底,努力使自己的面色看上去从容,转身用左手挡在了裴书雪的口前,声音坚定地将她制止,“不要胡思乱想,他们只是在做他们该做的事情而已,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平安归来的。” 裴书雪缓缓转过了头,面庞上却尽是六神无主,“真的吗?姐姐,可是他们去了已经那么长的时间了,还是……” “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要多想。”慕江吟打断了她的话语,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声音坚定如斯,“眼下这样的境况,我们很难得知他们的消息,不过没有消息的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远在那边的他们也一样牵挂着我们,只要我们在这里守着,就一定能够等到他们回来的。” “好了,书雪。”慕江吟也没有再多言,站起了身来,拍打了下自己身上的灰尘,又将裴书雪拉了起来,“多想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用白白消耗了精神,快些回去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教学呢。” 说罢,她又转过了头,并轻轻抬起了头,目光与天边那散发着点点微弱光芒的星光交织上,那光芒虽然微弱,但却足以照亮她的眼眸。 那一缕微光将她眼中的惆怅转化为了信念,她声音虔诚且坚定,“但愿这长星耀我中华早日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话音落下,性子依然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始终也无法照亮整片大地。 “走。”慕江吟轻吸了一口气,并抚住了裴书雪的脊背,与她一道离开。 临别前,她又回眸望了一眼那星子,眸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眸光意味深长,却也终究回过了头,与裴书雪一道离去在了这微弱的光芒之中。 回到了帐篷中歇息了下,慕江吟却也始终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之中,似乎看到了闻函初归来后的模样,但他却似乎如同烟雾一般,在渺茫的云烟之中,怎生抓都抓不住。 “志愿军回来啦,志愿军回来啦!” 半梦半醒中听到帐篷外传来了一声声嘈杂的呼唤,慕江吟恍然惊醒。 志愿军回来了? 望着窗外,她却是阵阵发愣,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姐姐,姐姐是他们回来了,是志愿军们回来了,我们快去迎接呀!”裴书雪冲进了她的房门,脸上买是欢喜与激动,并扯住了她的手腕。 恍然之中,慕江吟却还有些不敢置信,并没有立刻随裴书雪前去,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眉心微凝,“真的是志愿军回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魂归止兮血染沙(二) “是真的,是真的。”裴书雪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大家都跑去迎接了,是闻大哥带着他们回来了!” 慕江吟滞了两秒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听着窗外那一片又一片喜悦的叫喊声,顿时之间,一阵阵激动之情环绕在她的心头,“是真的,这是真的,盼了这么久,终于把他们盼回来了,快,快带我去!” 说罢,她便跟着裴书雪一同走出了帐篷,随着流民们一同去迎接志愿军的归来。 “儿呀,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妈妈想死你了!” “其他的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我家儿子呢,怎么不见我家儿子?我家那小子哪里去了?” 当慕江吟抵达之时,志愿军们已经回归到了百姓之中,与久别重逢的家人们嘘寒问暖。 她心跳的节奏如同鼓点,在茫茫之中寻觅着闻函初身影,纵然笃信,可此刻却还是免不得心慌。 “江吟,我回来了!”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个宽大的怀抱向他敞开,将他那纤瘦的身子紧紧拥了住。 扑面而来的是,那叫人沉醉的温厚气息,抬起头来,所望见的正是那朝思暮想悬在心上的面庞。 他的面容未改,只是皮肤变得黝黑,眉目间多了些憔悴,双眼深深凹陷在了眼窝之中,颧骨凸显了出来,风采却始终不减当初。 在望见他的容颜的那一刻,慕江吟的心跃起了一个弧度,泪水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并紧紧的拥住了他,唇角含笑,声音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函初,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我曾多次与无数个难眠的寒夜中惊醒,望不见你的身影,却始终坚信你会归来。 我曾于入骨的相思之中难思茶饭,遥想远在天边的你是否安康,还是没有任何理由的笃定你会归来。 在那无数个杳无音讯的分分秒秒,我无从得知你的安平与否,却始终坚信那不知时日的归期终会到来。 如今终于盼得了你的回归,我就知道,我的坚信不会有错。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慕江吟方才抚平了自己的心绪,用袖口抹去了自己的泪水,凝望着闻函初,眼中还带着些许的激动。 她抚摸着闻函初的脸庞,却也难掩心中的心疼,“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这两个月也没少受伤。” “没事,我都还好。”闻函初握住了慕江吟的手,只是淡然的笑了笑,故作轻松而道:“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算不得什么,我说过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见你的。” “我们这一次把潜伏在外滩那边的外族贼寇打退了,他们在短期之内不敢在回来作践范科了,总之,我们守住了上海这一座城,就算再苦也值了。” “那便好,那便好。”慕江吟点着头,唇畔带着笑容,可泪水却还是止不住潸然而下,“成功了就好,你们能够平安归来就好。” “哦,对了。”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眼中泛起了一抹焦急的期待,并扯住了闻函初的手腕,“长柏呢,长柏他去哪里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这一次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可是给他的那些学弟学妹们树立了好榜样呢,还有他让我暂替他保管的书本,我都好好替他保存着,这会儿他回来了,该交到他自己手里了。” 望着慕江吟眼中的殷殷期待,闻函初的瞳孔之中,闪出了一抹沉重的痛楚,唇瓣翕动了一下,却是没有落下半句话,只是默默垂下了头去,躲避开了慕江吟的眼神。 看见闻函初的神色,慕江吟的心猛然一颤,顿时之间,一股不祥的预感环绕在了他的心头,他好似在这一瞬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面色急剧一变,紧紧握住了袖口,连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度,“函初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长柏他在哪里?莫不是……莫不是长柏他出了什么事?” 闻函初抬起了头来,只见他的眉心一凝,眼中的痛楚更沉了几分,抬起了双手,放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之上,试图将她安抚住,“江吟,你……” “函初!”江吟的声音之中,已经带了惊恐的嘶喊,抖动了一下肩膀,挣脱开了闻函初的安抚,“到底怎么了,函初你说话,长柏他到底在哪里?” 闻函初对望着慕江吟那忧急的目光,踟蹰了一下,终归还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同慕江吟道出那沉重的事实,“江吟,实话告诉你,你可一定要撑住。” “长柏,他,他不可能再回来了……” “什么?”慕江吟的眸光顿时一暗,哪怕已经料想到了,结果可听得文涵出道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函初,你说什么?长柏他,他……” “江吟。”闻函初上前一步,紧紧地扶住了慕江吟,生怕他因情绪的波动而跌倒,忍痛同她说道:“长柏他已经不在了,他死在了外族人的枪下,不会再回来了。”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慕江吟摇着头,不愿接受那残酷的事实,转过身来,自顾自的遐思着,“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他说过他一定会回来的,他说他打胜了这场仗,就回到我的身边,还要继续读书学习的。” “他是我最早交的那一批学生,也是最成熟懂事的,他说过要给学弟学妹们树立一个好榜样,他也说过要等到国泰民安之后继续攻读,要考上大学的。” “临走前,他把他所有的课本交给我,让我替他保管着,他说他回来之后找我要。这两个月我们迁移了好多个地方,他的那些书本我一直替他好好留存着,我还等着他回来找我要呢,他怎么可能会不在了。” “江吟,我知道事实的真相很残酷,可是我们必然是要面对他已经不在的事实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魂归止兮血染沙(三) 闻函初走上前了一步,声音沉重的如同灌了铅,“长柏他的确是一个沉稳有担当的好孩子,就算是战场上再凶险,他也敢于冲锋陷阵,从来都没有一点畏惧。” “因为他们从前没有接受过训练,好几次在战场上受伤,他都没有想过退缩。那一次我们面临一场外族人十分声势浩大的进攻,当时他已经负了伤,但他还是选择了应战。” “那一次外族人的攻击实在是猛烈,已经有好几位战友被包围了进去,没有任何退路。最后是他选择了与外族人同归于尽,才解救出了那几位战友,守住了外滩。那一次的胜利是他用生命换回来的。” “长柏,长柏……”慕江吟听着闻函初那沉重的诉说,眼眶渐渐泛起了红,哽咽的声音带着雨,不成调的颤抖,“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信守诺言,怎么丢下老师就这样走了?你的书本我都替你好好保存着,等着你回来交换给你呢。” “你怎么能够就这样走了?我们都在等着你呢。你一直是一个诚实守信的孩子,怎么偏偏这一次就食言了呢,你这个坏孩子,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你的……” 望着慕江吟着悲痛欲绝的模样,闻函初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将她拥入了怀中,用着那沙哑而又沉重的声音而道:“江吟,你别这样,你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不好,我没能够保护好他们,没能将他们平安带回到你的身旁,都是我的错……” “函初。”慕江吟转回了头,那双忧伤的眼眸之中尚且还带着一抹希冀,像是想拼命抓住什么,“长柏他已经不在了,那小韩和子龙他们呢,还有大虎二牛,启子和阿山,他们呢,不要说,不要说他们也出事了……” 话音到了最后,那颤抖的语调已经吞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她的瞳孔也已然失了焦。 “江吟……”闻函初凝望着她那一双忧伤的眼眸,此时此刻已如万箭穿心,他终归还是躲避开了他的目光,将残酷的事实道给了她,“他们都回不来了,为了守住外滩,他们全部都以身殉国……” “啊……”霎时之间,慕江吟那整个世界都如同被颠覆,“他们……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你是说我的那些孩子们,他们都被外族人杀死,都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可是他们都还那么小,他们都还未成年,他们的学业还没完成呢,怎么会就这样走了,他们怎么都这样走了。” “江吟,对不起。”闻函初紧紧将慕江吟拥入了怀中,压制不住声音的哽咽,“你怪我好了,我没能保护好他们,没能将他们带回来,让他们年纪小小就牺牲在了战场上。” 慕江吟的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这一刻终于忍不住,扑在了闻函初的怀里大哭了起来,“他们是我从小到大的学生,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怎么能这样先我而走。” “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没有用,连自己的学生都守护不住,让这些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这么去了。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使命?怎么对得起这些孩子们的父母?” “我真的想用我的命换他们的性命,宁可那个被外族人杀死的是我自己,我也不要是我的孩子们……” “江吟,不要再伤心了。”尽管闻函初心如刀割,可也只能够拍着慕江吟的肩膀安慰着她,“虽然他们不在了,但他们始终没有辜负自己的志愿,他们是为国家而牺牲,守护住了这一方国土,他们牺牲的值得,也是整个上海和所有中国人的骄傲。” 慕江吟吸了一下鼻子,努力使自己的情绪稍稍平稳,离开了闻函初的怀抱,用着那一双盈盈泪眼望着他,“他们不在了,但他们的尸骨总能够回归故土,函初,你带我去见一见他们。” “让我最后看看那些孩子们,为他们最后尽一份心,送他们最后一程。” 然慕江吟的话音落下,闻函初却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未曾落下只字片语。 “怎么了,函初?”慕江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用着颤抖的声音开口,“难不成……” 闻函初沉沉地呼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他们在战场上被外族人分尸,回来的只有尸骨,已经不再是全尸了……” 听着闻函初的话,慕江吟竟没有动任何深色,还是那样怔怔的睁着眼睛,好像整个世界都凝固了住。 看她这模样,闻函初不由得心惊胆战,握住了她的肩膀,急剧道:“你怎么了,江吟,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别这个样子啊……” 慕江吟的眸子缓缓转动了一下,眼底如同一潭枯水,看不到半点光泽,“被分尸?那些孩子们竟连一个全尸都没有留下,连一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都是那些外族人辣手无情,连孩子都不肯放过。”闻函初沉沉的闭了一下双眼,睁开眼时,眼眸之中凝结了一抹深重的愤恨。 “不过江吟,他们并非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握住了慕江吟的手,极力的安抚着她,“长柏在那次上战场之前,将一个包袱交给了我,他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叫我一定要将这个包袱转交到你的手中。” 闻此言,慕江吟那枯涸的眼眸之中终于泛起了一抹光亮,立即抬起了头,“包袱?什么包袱?” 闻函初默默将自己身后的行囊放了下来,并从中取出了一个带着补丁的包袱,将其交给了慕江吟。那包袱是用破旧的衣服缝制而成的,上面沾染着灰尘,也有着鲜血的痕迹。 慕江吟一望见那包袱,泪水便即刻涌上了眼眶,“这是长柏的衣服,是他临行前,我为他缝补的衣服,这的确是长柏的。” 她用着那颤抖的双手接过了包袱,将其打开,但见里面装饰着一块又一块整齐的布料。他将其张了开,只见上面是用鲜血书写着的一副又一副潦草的字迹。 第二百六十章 魂归止兮血染沙(四) “慕老师,如若不能够平安归来,请您将我的书本留给下一代学生,您定要珍重自身,切勿伤心。——陈长柏。” 战场上无纸笔,他只能够以鲜血作笔,衣衫作纸,将最后的挂念寄托给最敬爱的老师。纵然潦草,却依然清晰。 “长柏,是长柏,真的是长柏……”慕江吟我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将这一块留有陈长白痕迹的布料紧紧握在胸口,霎时之间泪如雨下。 “慕老师,对不起,我不能回来听您讲课了,望您不要伤心。” “慕老师,希望您平安喜乐无忧,若有来世,我还愿做您的学生。” “慕老师,愿您将来桃李满天下,实现教育理想。” “慕老师,我的灵魂会化作天上的云朵,保佑着您。” …… “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们,傻孩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念着老师……”慕江吟唇角挂着笑容,却已泣涕如雨。 每一块布料上都凝结着那最真诚的寄托,那是用鲜血浇灌的真诚,是比磐石坚固的师生之情。 那神采飞扬的面庞,那稚嫩的笑脸尚在眼前,可如今那一个个灵动的身影,已然化作了一捧黄土,再无归处。 望着那鲜血染成的字迹,慕江吟的心如同从空中被抛下一般狠狠摔裂,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贯穿了她的全身,是比窒息还要猛烈上千百倍的疼痛。 天地之间一片茫茫,唯有她捧着怕被鲜血染成,却比黄金珍贵的布料,跪在那荒野之上,痛哭到失声。 空山陵园。 凉风拂过,伴随着阵阵鸦雀的啼鸣,寂寥之中,带着一片萧然。 慕江吟的双目泛起了一片红肿,带着满面的憔悴说一身缟素,将一捧山菊花放在了那墓碑前。 墓碑后,是数十座坟茔,墓碑上所刻着的是“育才中学烈士之墓”几个大字,每一个字上都印着悲壮的痕迹。 那些与战场上牺牲的学生们尸骨不全,已分不清究属于谁,只能够将其一同合葬在一处,刻上烈士坟营的墓碑,望其能够魂魄安息。 望着那数十座坟茔,慕江吟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昔日课堂上的欢声笑语,而如今人走茶凉,也只能化作这一方又一方冰冷的坟墓。 她轻轻抚摸着墓碑,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喃喃自语而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是老师的骄傲,是中国人的骄傲。” “你们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住了国家这一方领土,值得被所有中华儿女敬仰。纵然你们的人生短暂,但值得万古流芳。” 说罢,她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之中充斥着无奈的沉痛,“是老师没有守护好你们,让你们陨落在花样年岁里,让你们在本该自由如风的年纪里受这样的苦,是老师的不好,甚至都不能够留得你们一副完整的尸骨。” 说到这里,她愈发难耐,心中悲痛,吸了一下鼻子,方才能够继续说下去,“老师,最后能为你们尽的一份力,只能够将你们的尸骨安葬在此处,望求你们的灵魂得以安息。” “但愿你们来世能够生于太平盛世之中国,那个时候再也没有民不聊生,再也没有山河破碎,希望在那样的时代里,你们可以坐在课堂上认真学习,再也不用受这样的苦楚。” 静默了片刻后,她缓缓抬起了头,望着那浮云悠悠的苍空,喃喃而道:“如若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中原大地早日得以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但愿神州大地上能够少些饿殍遍野,少些民不聊生,少些百姓受不堪忍受之苦楚。也请你们放心,老师会好好保重自己,教育兴国的理念,老师永远都不会放弃。会带着你们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话音落下,她扶着墓碑缓缓站起身,许是因为过度忧伤,又许是因为过于操劳,他头脑一阵眩晕,起身之时不觉腿脚一软,竟险些跌倒。 “江吟!”幸而闻函初及时将她扶住,她才没有跌倒在那冰凉的地面上。 望着慕江吟眼中那清晰可见的红血丝与浮于眼皮上的红肿,闻函初不由泛起阵阵心疼,他轻轻抚摸着慕江吟,那被微风拂起的发鬓,“江吟,你不要太过于忧伤了,他们被安葬在了这里,灵魂终归是得以安息的。” “这些日子你为着他们的事情,已经好几日没能安稳入眠,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还有很多孩子们在等着你,你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我都知道的,函初。”慕江吟转过了身来,将眼底的悲伤隐了去,化作了一丝平和,在那略显憔悴的容颜上,声音淡淡如清风,“将他们的灵魂安顿好后,一切也该回归正轨了。” “就算是再艰苦,生活总归是要继续的,我不会忘记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教育兴国的理想,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我还要带着我身边的孩子们继续读书学习,直到将他们培养成人才。” “这就对了。”闻函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慕江吟的肩膀,“这才是你慕江吟,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下心了。” “哦,对了,函初。”慕江吟忽而想起了什么,对闻函初问道:“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军队那一边,还有什么新的计划吗?” “这个……”提及此事,闻函初的眉头却不觉又是一所更映出了几分沉重。 慕江吟却是淡然的许多,面上的神情未见得有怎样的变化,声音也平淡如斯,“有什么计划,你就如实告诉我好了,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还怕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 闻函初放着慕江吟那瘦削的面庞,心中万般复杂,几秒后,方才沉沉开口:“这一次,恐怕不是短暂的分离,而是要长久的分别了。” 闻言,慕江吟的眸光一凝,抬起了头,慎重而问:“长久的分别,你的意思是?”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与子携手共此生(一) “江吟。”闻函初转身面向慕江吟,目光深邃,深深而道:“上海这边的战争情势暂且趋于稳定,可还有很多地方正在受着外族人的涂炭。” “现如今的战争这样猛烈,整个中国上下都在受着外族人的侵略,甚至已经有好多地方沦陷了。” “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要去那些腹背受敌的地方抵抗外族人的攻击,才能够守住我们的国土,护住百姓的安平。” 说着,他的声音变得越发沉重了起来,暗暗低下了头,声音之中透着那无可奈何的不忍,“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到北方那一边去协助那边的军队来抵抗外敌,哪怕胜利,恐怕也不能够及时归来团聚,将要去往的则是下一个腹背受敌之地。” “恐怕也只有整个中国国泰民安,再也没有外敌入侵,再也没有百姓受苦之时,我们才能够归来故园。” 听罢闻函初的所言,慕江吟的神色仍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眸子轻轻动了一下,眼中带着些淡淡的怅惘,声音轻轻,“所以你是说,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是归期了,是吗?” 闻函初与慕江吟对视了一眼,却还是将眸子垂了下去,不得不道出那不愿启齿的残酷事实,“我也不知这一去何时才是归期,短则一两年,长则,长则我也不能预估……” 他的声音变得低迷,便是一向坚强如山石,眼眶却也不得不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红,涌入心中的是难以言说的愧疚,“江吟,我对不住你,在这样艰难的时候,我还是不能够在你的身旁守护着你。” “可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不得不离开,我不得不用自己毕生的力量去守护这一片天地。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再不挺身而出,那整个中原大地就真的要沦陷了。” “江吟,对不起,这是我身为军人的职责,也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没关系的,函初。”本以为面对离别会格外沉重,可慕江吟的声音,却是无比清透淡然,脸上也不见得有什么忧伤。 她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清浅的笑容,并轻轻握住了闻函初的手,“不是一开始我们就已经预知到的吗?” “你是军人,你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本就该将家国重任放在儿女情长之前。倘若你为了一己私情而放弃守护国家的职责,那便不是你闻函初了。” “你尽管放下心去做你想做你该做的事情,不必忧心我在这边的处境,我自会振作好好生活的。” “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我们终有再见之日!” 交织着慕江吟手掌的温度,闻函初渐渐抬起了头,与她的眸光对视上,这一瞬间,四目相对之间似乎从彼此的眸中都透着一股凝结着天地浩荡的力量,淹没了忧伤的离愁。 此时此刻,闻函初在眼中也不见了那一抹伤感,取而代之的是壮怀激烈,他反手就握住了慕江吟的双手,声音中也更凝了一抹力量,“神州终有恢宏之时,你我终有再见之日!” 一双有情人执手相握,所有的亲情尽在不言之间。囊括于天地之间的身影是那般渺小,却又是那般高大,在这错落的山河间,是最为耀眼的风景。 一缕日光穿过柳荫笼在窗前,枝条抽出新的嫩芽,将初春的气息融入一幅画卷,给整座城中都添了一抹焕然一新之意。 新建的育才学校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落在这上海滩中,高耸入云的教学楼与宽大的操场与这春风相和,处处皆是盎然之意。 教学楼一角的办公室,只见慕江吟梳着一头黑色卷发,身着一件西装,独自一人在梳理着文件。时光已经不知不觉在这峥嵘岁月中浅浅划过,落在她那面容之上的是凝结着岁月的浅淡沧桑。 光阴到底还是带走了少女的灵动,而今已三十二岁的她更多了一丝知性的韵味,在岁月的沉淀之中已不复昔日光华。 在文件上落下了一笔签名后,她轻轻将其合上,并放在了书橱中。起身走到窗前,放着那洒满朝阳的篮球场与青春健儿们意气风发的身影,她的唇角沁起了一丝欣慰微笑。 可目光与那浮云渐渐相接,眼帘之中却又似乎带着一抹浅淡的惆怅,仿佛触及到了什么,使得她陷入到了一阵茫然的沉思。 “慕校长。” 只闻的一阵敲门声,一个呼唤将她的沉思打破,转过身来,只见得一位年轻的女教师向他来传话,“各个教师所负责的项目都已经安排好了,学生们的学籍也都统计好了,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吗?” “不用了。”慕江吟摇了摇头,淡淡道:“一切安顿好了就好,忙了半晌,你们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准备好开学典礼。” “好的,慕校长。”那女老师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轻轻将门合上,空荡的办公室中,只余下慕江吟一人。 如今的她终于得偿所愿兴办学校,也终于迎来了梦寐以求的太平盛世,少年时立志许下的宏图新愿终于在这一日得以实现。 从慕同学到慕老师再到慕校长,几乎耗尽了他的整个青春,从风云乱世到太平盛世,又焉知在这途中历经了多少沧桑。 “姐。”又闻得门吱呀一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只见裴书雪左手扶着那隆起的小腹,缓步从门中走了进来。 “书雪,你怎么来了?”但见裴书雪,慕江吟连忙走过去,扶住了她,并小心翼翼扶着她坐了下来,“你挺着个大肚子到这里来做什么,这个时候你可是要好好小心着。” “没事的,姐。”裴书雪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小腹,脸上扬起了一抹慈爱的笑容,“已经六个月了,胎像都稳定了,医生也说过了,多出来走动走动,没什么的。” 说罢,她又转过头,面向了慕江吟,脸上带着些欣喜,“今天是你的育才学校建校的大日子,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过来庆贺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与子携手共此生(二) “嗐,庆贺什么呀?”慕江吟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眼底带着些沧桑,“这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不过现在终于好了,再也不用躲避战乱,一切都能够回归正轨,学生们也终于能够安稳的读书学习了。” “这多好啊。”裴书雪欣欣然道:“抗战胜利后,姐姐你在全国各地兴办了好多所学校,让许多孩子都能够在适龄的时候接受到学校的教育,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啊。你多年的梦想,现在也总算得以实现了。” 说罢,她的眼中又露出了一抹钦佩之意,“我也是真的佩服你姐,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的苦,对于这么难以实现的理想,你也始终没有想过放弃。” 慕江吟的嘴角轻轻一抿,从他那淡然的面色之中窥探不到喜怒,“这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放弃的。” “好了,不说我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望向了裴书雪的小腹,“你现在的胎相怎么样,可曾有胎动,还会害喜吗?” 裴书雪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胎动了,开始的时候已经过了,现下感觉好多了。现在呀,就等着这个小家伙出世了。” “真好。”慕江吟也为其而欣慰,“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做母亲了。噢,对了,他最近待你怎么样啊?” 裴书雪含笑道:“连成带我一直极好,自从我怀孕以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不让我干一点重活。” “他那边的杂货店也马上就要开业了,等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们两个就能够一起做小生意糊口了。” “这是极好的。”慕江吟笑着点了点头,“能够遇上连城这样真心待你的人,你也确实幸运。现在看到你有了这样好的归宿,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就能够放下心了。” “是啊。”裴书雪的笑容之中透着一缕甜蜜,摩挲着自己的小腹,“能够在战火纷飞的时候遇上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姐。”片刻后,她抬起头,望慕江吟的目光之中带着些深邃复杂,犹豫了几秒后,方才开口,“你呢,你对你自己的将来……难道一直都没有什么打算吗?” 裴淑雪的话音落下后,慕江吟的呼吸一窒,好像被触碰到了压在心底的那一点心事,然而,很快便抚平了面容,仍作往昔般淡然的模样,声音亦平平,“坚守在教育岗位上兴办学校,不就是我将来一直要做的事情吗?” 裴书雪摇了摇头,“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是说……你的终身之事。” 再三犹豫,她还是直言说了出来,“这些年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育才学校那些比你年岁小的老师们也都各自成了家,你却始终没有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现在这世道已经平稳了下来,不再会有什么战争和纷扰,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姐,你自己一个人难免孤苦,你现在的年岁也还不算大,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慕江吟那一双长鞋轻轻地颤动着,却未见得在脸上映出什么波澜,只是摇了摇头,简单的面容上却写满了坚决,“书雪,你知道我的。我这一生只许诺给了一个人,除他之外,不再会有旁人。” 裴书雪颇为心酸地叹了口气,对慕江吟相劝而道:“姐,我知道有些话或许我不该说,但是这些话我不得不说。” “他自从八年前出征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这么多年,那支队伍也没有被任何人提起过。或许……或许他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姐,我知道你对他痴心,可是你这样的等待,恐怕未必能够等得到一个结果啊。你这样白白消耗了自己的青春,又何苦呢?” “不,不会。”慕江吟的声音坚定如斯,微微抬起了头,面庞上也写满决然,“他既然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不论多久,我都会等。” “若十年后他归来,我便等他十年。若二十年后他会归来,我便等他二十年。如若他……如若他没有归期,那我便等他一生,直至我的生命到尽头。” 裴书雪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试图再度对她相劝,“你又何苦啊,姐。你这样孤身一人,终归是要吃苦的,我……” “好了,书雪。”慕江吟将裴书雪为出口的话制止了住,面庞上已经有了一丝淡淡的疲惫,“不要再说这些了,除他之外,我是绝不可能再另寻归宿的。”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你挺着个大肚子,倘若回去晚了,只怕连城会担心。我休息一下,也该去打点一下开学典礼的事情了。” “那……那好。”但见慕江吟劝说不动,裴书雪也只能够无奈应下,“那我先回去了,姐,你注意作息。” 与慕江吟道过别后,裴书雪便离了开。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天边那一轮淡黄的斜阳与浮云交织着,勾勒下了一片缱绻,映在这一片翠绿的草地之上。 慕江吟踱步到了窗边,目光与斜阳交织,不觉触动了一缕遐思。 而今阳光终于得以普照整片中原大地,可那入骨相思的人儿,你又究竟身在何处? 无人知晓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这八年来,自己一直在狼烟与炮火中带着学生们躲避战乱,一边迁徙,一边教书,即便是再艰难困苦,也从未放弃过教学这一信念。 这八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父亲和茹姨在狼烟炮火中相继去世,也有太多太多的亲朋丧生在那无情的硝烟之中,尸骨无存。 到如今,战乱结束终于迎来安平之世,自己的身边所能依靠的亲人,也唯独剩下裴书雪一个。这八年来饱经的辛酸,受过的苦与累,也唯有自己一人知晓。 外族投降之后,她便集结了所有的力量重新建立育才学校,招募教职工与学生,在不到一年之内便将学校建设了好。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与子携手共此生(三) 从前的那个青涩的小姑娘,现如今已经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女校长,当年的心愿,如今终于得以实现。 可是那牵挂着的一心人,却始终不得半点音讯。 这些年来,她虽然从来没有同任何人提及过他,可那刻骨铭心的爱人却在她的心底深处始终不能抹去。每到深夜之时,那相思袭来,入骨便是窒息的痛。 自从那一日在上海滩诀别之后,就已然不知道他的去处,不知他是随着军队去往了更加凶险的刀山火海应战,抑或是去了什么其他的地方,还是……早已不在这人世间。 这一切他都无从得知,更无法得知,自己无法去寻得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在这里默默等待。 哪怕不知音讯,她也始终坚信,如若他还在这人世间,便终有一日会归来,与自己相聚。 自己只愿一边坚守着教育理想,一边在故土等候着他归来,哪怕是要耗尽一生的年华,自己也无怨无悔。 而今望着这夕阳,思绪飘飞不觉勾起了那尘封在心底的往事,忆起少年时候,却恍如隔世。 “函初,你还在吗?”她抚摸着窗棂,默默发出了一声呢喃,声音之中有一丝微微的沙哑。 “如若你还在这世间,为何迟迟不肯归来?究竟何年何月,才能够等到你的归期?” 她的话音落下,却闻不到半点响应,望着那冥蒙欲颓的夕阳,所留下的,只有一片怅惘。 七日后。 清晨,朝阳初升,草长莺飞的初春时节自是晴空万里。育才学校的主席台前摆满了捧捧鲜花,将这开学典礼渲染上了一片洋洋喜气。 “慕校长,这是一些公司集团给咱们学校送来的建校贺礼,都给您送到这边来了。”年轻的老师们手中捧着一个个礼盒,并将其送到了慕江吟的办公室,“您要看一下吗?” “先放在这里。”慕江吟刚换好西装,正准备参与开学典礼,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寥寥道了一句,“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快去准备。” “好。”女老师应了慕江吟的话,便将那礼盒放到了桌角。 却未曾想一个不留意,搁置在最上方的那个礼袋竟然滑落了下来,刚刚好掉落在了慕江吟的脚下。 慕江吟也未曾多留意,只是如寻常般将其拾起。那纸袋极为普通,放在所有的礼盒之中,是最为不起眼的一个,可是不料,当他看到礼袋中所装置之物之时,却不觉心一颤。 那纸袋之中所放置的,是《新时代教育学》一书,当她望见这几个字时,那如同潮水般的思绪,不由得被散了开。 《新时代教育学》,这是被尘封在太久太久之前的回忆。一本书,定下了两个人的情缘。不曾想,走过了那沧桑岁月,途经千万般荆棘,竟还会在此时见得此物。 她的手指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将此书从纸袋中取出,并缓缓将其打开。 “《新时代教育学》……”当她呢喃出这本书的名字的时候,声音也带了止不住的颤抖。 “什么《新时代教育学》?”当听到这本书名的时候,那两个女老师也不觉好奇了起来。 这本《新时代教育学》并不是新书,书的皮表已经有了淡淡的磨损痕迹,显然是被翻阅过多次,甚至连书页都已经有了些微微泛黄,显然是年头久远之物。 那年轻的女教师见得此书后,不觉奇异,“这《新时代教育学》是民国那个时候的东西了,现在早已经不兴这个了,怎么还会有人有这本书?” “就是啊,而且这书一看就已经很破旧了,怎么会有人把它当成贺礼送到咱们育才学校?该不会是送错了?” 望着这书上用着旧式印刷所印上的一个个白纸黑字,慕江吟的心里已经泛起了狂澜。这树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印证了一个时代,是当初刻印在自己脑海里的,是自己始终都无法忘却的。 记忆中的那本自己少年时最心爱之书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战火纷飞中不知去向,却不想再辗转了数轮,春秋后竟然有朝一日再度拾起这书。 他用着那颤抖的手将书平展开来,翻到了扉页,未曾想,竟在扉页上看到了几行醒目的字迹。 “恭贺育才建校之喜。” 这字迹虽算不得行云流水,但却极为雄健有力,像是被渗透了无数雄浑的力量。 这八个字映入眼帘,慕江吟的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颠覆了个模样,这熟悉的字迹,这雄浑的笔法,分明是…… 她的心已颤抖如筛糠,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而熟悉,莫非是他,莫非真的是他归来? 望着慕江吟那奇异的神色,那两个女老师不由得诧异,“慕校长,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慕江吟使得极力将自己的情绪平稳下,将那书合了上,对那两个女老师说道:“你们快去准备开学典礼,我随后就到。” “好的,慕校长。”那两个女老师应了她的话并走出了办公室。 两人走后,她又打开了那本新时代教育学,将其翻到扉页,仔细的端详着那几个字。 透过那雄浑的字迹,她似乎望见了什么,心里的波纹再度涌动了起来。难不成,真的会是……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学生,各位家长以及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我宣布,育才学校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在鲜花环绕下,主席台前的宾客已是人山人海,伴随着掌声与喝彩声,开学典礼在此刻宣告开始,声声礼炮冲天而响,冲破云霄的声音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来。 “第一项,升校旗。” 扩音器中,主持人那庄严的声音响了起来,贯穿了整片天地。学生们身着整齐的校服,迈着正步,将校旗送到主席台前。 那升旗手用双手接过校旗,伴随着那交响曲将校旗缓缓升上云端,任由其随风飘扬。庄严之中,更带着热血沸腾与激昂澎湃。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与子携手共此生(四) 交响乐缓缓落下,主持人接过扩音器继续宣布,“第二项,有请育才学校创始人慕校长发言。” 花叶落下,只见慕江吟身着一件庄重的西装,头上挽了一个发髻,踩着脚下的高跟鞋,缓缓走上了主席台。 在朝阳的辉映下,她的整个身影熠熠生辉,从容不迫的步伐,给她的气质之中,更添一丝知性。 纵然已过而立之年,但岁月似乎未曾在他的脸上落下太多风霜,只是比起少女时候,更多了一丝浅淡的沧桑。 站在主席台中央,面对着台下千千万万之人,她也始终从容不迫,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缓缓开口,“各位来宾,大家下午好,我是育才中学的创始人慕江吟。”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掷地有声,一字一句中皆渗透着沉淀的力量,与她这昂然而立之态如出一辙。 “……教育兴国,是我从山河破碎的乱世,到如今安平的盛世,始终坚持的理想。但愿有朝一日,神州大地上所有学子都能够坐于明亮的教室之内,学习科学文化,将来以科技兴国,方才能够使国家壮大,不再受外族欺凌。” “我愿在此立誓,将用一生传递教育之火炬,使神州上下所有儿童都得以接受教育,使教育薪火生生不息绵延神州!” 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完毕,在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好啊好啊,不愧是慕校长,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够一手将整个育才学校撑起,当真是个巾帼英雄!” “中国有慕校长这样的精英在,教育绝对可以兴起,我们的下一代呀,就终于不用再做文盲了!” 望着台下的万千看客,慕江吟的目光始终平静如斯,像是镜湖之水无波无澜。 “慕校长,此言差矣!”熟知在这一片喧嚷之中,忽而闻得了一个雄厚却也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从人群之中赫然响起。 那声音虽然透着沙哑,可在沙哑之中却渗透着一股顶天立地的雄浑力量。 声音一经响起,慕江吟的心跳便漏了一拍,循着那声音望见了那容颜,霎时之间,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然凝固了住。 原来,所有一切早有预兆。 历经了风尘的洗礼,那容颜虽已在风霜之中留下了岁月的波澜,可却仍然光风霁月。便是穿梭了千万般的尘埃,却也是茫茫人海之中的一眼万年。 “喂,你是什么人啊?你有什么资格说慕校长啊?” “就是嘛,你是什么人,慕校长耗费了这么多年的青春,才将教育事业办起来,你这么说话什么意思啊?” 人群之中响起了一片反对的声音,而慕江吟却早已将其屏息在了听觉之外,跨越万千尘埃,对视上了那沧桑的眼眸之中汇聚的眸光,这一瞬间,仿佛跨越了光年的距离。 她的眼眶之中蓄上了一层盈盈雾气,唇角那一缕缓缓扬起的笑容,化合了上千个日日夜夜的沧桑。 “大家不要吵。”她平声制止住了那嘈杂的人群,与赫然立于人群之中的那长身之人对视,目光未曾有一刻偏移,“先生,您请讲。” 从他口中吐出的这五个字,每一个字都凝结着千钧的力量,却也还是压制不住尾端,那丝丝哽咽。 那人眉眼之间的轩昂如旧,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从喉咙之中发出的那声音有如穿梭了时间与空间,“慕校长愿以教育兴国固然无错,倘若所有人都专心研制科技文化,那将来守卫家国之人,又待为何人?” “纵然今日已驱除贼寇神州大地国泰民安,可若无身姿矫健,愿挺身而出,用自己臂膀保家卫国之人,又怎能守住神州净土,佑得河清海晏?” 他那声音浑厚而有力,像是辗转了万千尘土,归来后的洗尽铅华。 慕江吟心中涌动的波澜已经化作了海啸,心中早已升腾起了别样的温度,深深点头,眼眶之中已漾起层层水花,“先生所言无错,是我思虑欠周。” “您说的对,倘若没有少年健儿挺身而出,我卫家国又何来如今的河清海晏,太平盛世?教育兴国固然重要,守卫家国亦是重中之重。” “我无能守卫神州净土,只得守在故土神州以教育兴国,却无限钦佩那些敢于在危难之中挺身而出的中华健儿。” 她的声音缓缓一停,眉目之中又漾起了几分柔情,宛若三月春风,对视着台下之人的眸光,唇角缓缓扬起了一抹笑容,“因为,我挚爱之人亦是守卫神州国土的英雄。” “他以武力守国,我以文化兴国。便是这狼烟烽火将我们吹散,我也愿留在故国,将他等候,直到他凯旋归来,与我共谋兴国之业。” 那人的眉心一颤,却也依旧是波澜不惊,“你耗尽毕生青春只为等一不知归期之人,可曾值得?” 慕江吟笑容粲然,“值得,哪怕耗尽一生,也终要等到他归来之日。” 那人的眸子之中蓄起了一缕华光,继续道:“他与你相别数年,未曾留下半点音讯,在山河动荡之时,未曾守在你身旁,你可曾怪他薄情?” 她停顿了一下,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将所有的沧桑释怀,“从不曾怪,家国面前,不论儿女情长。我所爱之人,定是以天下为己任之人。从无薄情,只有深情。” 那人的眼中也渐渐笼起了一抹温柔,缓步向其行来,“倘若他一别数年后归来,愿与你一生携手,从医生去弥补在那峥嵘岁月中未曾陪伴在你身侧的亏欠。” “许诺你在河清海晏的时代里不负岁月,不负初心,亦再无别离,你可愿?” 慕江吟亦缓步向其走去,在那朝阳洒落之处,与其相对望,“我愿,只此一生,惟愿与一人携手,直至白头。” 眸光交映,与那朝阳散漫处汇聚成了一道闪烁光辉,点燃了两颗灼灼之心,足以照亮整个人世间,在山河璀璨处化作世间绝唱。 只此一刻,便作永恒,与子携手,此生无憾。 第二百六十五章 百年风雪踏归途(一) 一缕初春的朝阳落在屋檐上,融化了那屋檐上的积雪,落在地洼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已是满头斑白的闻函初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又一步走到院中的长椅旁,轻轻将一件皮衣披在了那正在赏柳枝抽芽的慕江吟的肩膀上。 慕江吟也已是满头银丝,岁月的风霜终归侵蚀了昔日里少女的娇容,脸上也有了些许褶皱的痕迹,可不变的,始终都是贯穿在眼角眉梢的那一缕恬然与温柔。 “函初,你来了。”望着那与自己已携手一生的伴侣,已是老妇人的慕江吟唇角露出了一缕欣然的笑容,拉着他的手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你仔细些,别着凉。”闻函初揽住了他的肩膀,将其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声音还是一如往昔的温柔,“这乍暖还寒的时候,是最容易受寒受冻的,咱们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如从前了,可一定要仔细些。” “我知道的,没事儿。”慕江吟笑了笑,轻轻依偎进了闻函初的怀中。 一对耄耋之年的有情人,就这样与日下相互依偎着,宛若天地中最绚丽的一道风景线,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便是跨越了时代的更迭,亦未曾改。 如今已是二十一世纪元年,两人从民国乱世到建国初年,再到改革开放,又到新世纪的到来,已经相携走过了大半个世纪的时光。 便是后来迎来了安平盛世,闻函初也始终未曾卸去军人的职责,仍然以这最傲然的身份镇守在国土之上。 慕江吟也一直坚守着自己由衷热爱的教育事业,用了半生的光阴,在整个中国创办了数百座学校,开启了庞大的教育工程,为教育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而后两个人年岁渐长,便是有再多的热情也终归力不从心,慕江吟在古稀之年时卸去了校长一职,但却始终未曾真正退隐江湖,仍然在关心着关于育才学校的各项事业,协助后辈们创办各种项目。 闻函初退伍之后,便随慕江吟一同投身于教育事业之中,与其一同培养莘莘学子,为祖国的教育事业默默奉献。 两人相携一路而来,不觉便是百年光阴,这半生经历过从乱世到太平的各种风霜雨雪,力经过长达数载的分离,可这份感情,却也从未有过半点更改。 “爷爷奶奶,你们在这里啊。”但见得一青年身着西装走到了庭院里。 这青年约莫着二十几岁的年纪,眉目间棱角分明且丰神俊朗,与少年时的闻函初颇有几分相似。 他便是慕江吟与闻函初的孙辈闻明启,他继承了慕江吟的事业,于师范大学毕业后,也成为了一名教师,如今也是这项教育工程的创办者之一。 “爷爷奶奶,有一件事情要同你们商量一下。”只见闻明启正色道:“三天之后就是咱们育才中学的五十年校庆了,这些年,咱们育才在全国各地开办了各大连锁学校,教育事业也有了巨大的发展。” “央视那边了解到了咱们育才学校的建校史,所以打算派记者在校庆会那天前来咱们主校区做一下采访。” “他们说希望奶奶这个创始人能够前来参与一下,可是毕竟奶奶年岁渐长,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这件事情我没有立刻答应他们,想要回来和奶奶商量一下。” “记者采访……”慕江吟沉吟了一下,并没有答应,“育才已经有了新的校长,我早已经退出多年,我这一把年纪也没有必要再去抛头露面的。” “你跟校长说,让他们好好准备记者采访将校庆会布置的郑重一点,其余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他们处理。” “先别急着拒绝,江吟。”闻函初沉思了一下,仔细分析着说道:“有记者前来采访,这是一件好事情啊,江吟,这种时候我们是应该出席的。” “咱们育才中学建校已经有了那么多年的历史了,如果能够通过央视将育才中学的事迹发扬出去,也会让咱们的教育事业更加精进。” “无论怎生说,都是一件好事情,所以我觉着咱们应该出席,你说呢,明启?”他又征询着孙子的看法。 闻明启想了想,也同样说道:“我也觉着奶奶应该出席,既然是要了解咱们育才中学跨越了世纪的现象是,那么学校的创始人还是要出席,才能够有更大的聚焦力。” “只是顾虑爷爷奶奶的年岁大了,怕身子吃不消所以才有些犹豫。不过如果爷爷奶奶愿意出席这些事情,这边都会找人照顾好爷爷奶奶,不会让你们过于疲惫的。” “电台那边也说了,只是想让创始人露个面而已,不需要你们多说什么做什么,其余的事情自会交给他们处理。” “这……”慕江吟想了一下,见他祖孙二人所言皆有理,便也答应了下来,“好,既然你们都认为我应该去,那我便去这一程。” “好。”闻函初点了点头,脸上漾起了一抹微笑,并紧握住了慕江吟的手,“我陪你一道前去。” 育才学校的校庆会举办在上海滩的主校区,由于有央视记者前来采访,所以这一次的校庆会举办的格外隆重。 校庆会开始后,便是升旗仪式,而后,便是由校长发言,优秀教师发言以及优秀学生发言,随后,又是学生们的朗诵与文艺展示。 慕江吟与闻函初被专车接送到了主校区,坐在操场,最前方的座椅上望着面前的一幕又一幕。 但见这高楼林立的教学楼与那师资力量雄厚的教师团体,还有那意气风发的青春健儿,慕江吟的眼中尽是泛着慈祥的欣慰。 在演出结束后,便到了记者发布会的环节。记者一一采访了学校的校长,教师以及优秀学员,随后所迎来的便是这重头环节。 只见那记者举起扩音器,高声而道:“今天我们在此刻要采访的,是两位极为资深之人。我们都知道育才学校的前身在民国时期便已有。” 第二百六十六章 百年风雪踏归途(二) “在那个风云激荡、山河破碎的乱世,炮火连天,生灵涂炭。然而,在一片混沌之中,一位二十几岁的少女,以柔弱之躯,毅然扛起了教育的大旗。 她就是慕江吟,一个心怀教育兴国理想的热血青年。 当时,战火纷飞,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孩子们流离失所,失去了读书的机会。慕江吟看着那些在街头流浪、眼神中充满渴望与迷茫的幼年学生,内心被深深刺痛。 她下定决心,要为这些孩子建立一个可以继续学习的地方。于是,她四处奔走,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和非凡的勇气,召集了数百名幼年学生,在战乱的夹缝中,艰难地建立起了一所临时学校。 学校的条件异常艰苦,没有宽敞明亮的教室,就借用破旧的祠堂、废弃的仓库。没有桌椅板凳,就用石头和木板简单拼凑。 但这些困难都没有磨灭慕江吟的决心。在隆隆的炮火声中,她依然站在简陋的“讲台”前,为学生们传授知识。 每一次空袭警报响起,她就带着学生们躲进防空洞,等危险过去,又立刻继续上课。她用自己的行动,向学生们传递着知识的力量和生活的希望。 在那山河破碎的狼烟乱世,慕江吟不仅要面对办学的重重困难,还要承受与所爱之人离散的痛苦。她与丈夫闻函初因战乱分隔两地,只能通过一封封饱含思念与牵挂的书信维系着感情。 无数个漫漫长夜,她独自面对黑暗与恐惧,却始终没有放弃心中的梦想。她凭借着顽强的毅力,一人之力撑起了整项教育事业。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她经历了物资短缺、疾病困扰、敌人威胁等诸多磨难,但她的信念从未动摇。 终于,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到来了,祖国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她没有停下脚步,她将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和积累,化作了创办育才学校的动力。她深知,教育是国家发展的根本,是培养人才的基石。为了创办育才学校,她四处筹集资金,聘请优秀教师,精心设计课程。 她将自己毕生的力量都凝结在了这所学校上,将毕生的精力都投注于教育事业之中。 闻函初在局势稳定后,也迅速回到慕江吟的身边,与她并肩作战。夫妻二人携手同行,共同为教育事业努力奋斗。 他们致力于让无数贫困之家的儿女有书可读,为祖国大地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人才。在他们的努力下,育才学校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了培养人才的摇篮,为国家的建设和发展输送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多年过去,慕江吟和闻函初渐渐老去,他们选择退隐,将学校交给了新一代的教育工作者。” 当主持人讲述完他们的传奇故事,念出他们的名字时,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天呐,这次新闻发布会真的把两位老前辈请来了。” “慕女士已经退隐多年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能见到他们二位!” 在众人的期待中,两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扶着慕江吟与闻函初走到了台上。他们手牵着手,面带微笑,虽然因为年迈,步履有些蹒跚,但满头的银丝却掩盖不住他们容光焕发的气质。 看到两位老前辈走上台,台下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随后响起了如潮水般的掌声,在场所有的观众无一不肃然起敬,纷纷站起身,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到来。 “他们为教育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哪怕历经再多的艰难险阻也从不曾悔。”主持人感慨地说道,“他们携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年头,用一生去继承一份事业。让我们再一次把掌声送给二位前辈!”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久久不息。 台上的慕江吟与闻函初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少年时,两人热血沸腾地在校园里打辩论的模样。 那时的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教育的热爱,许下了为教育事业奋斗终生的誓言。再回首,已然是百年身,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但却是他们用一生去践行的梦想。 记者缓步走到二人身边,语气中充满敬意地说道:“两位前辈,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是功德无量之人。如今,面对着一众被二位所栽培出来的莘莘学子,二位有什么话想要对诸位说吗?” 闻函初紧紧握着慕江吟的手,深情地望了一眼自己满面风霜的妻子,缓缓开口道:“我的夫人一生所坚守的便只有这一份事业,从年轻的时候起,她就立志要让这天下所有学子都能够坐在教室内读书学习。这么多年过去,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她都没有放弃。我只希望,孩子们能够珍惜学习的机会,不负青春,不负家国。” 慕江吟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流转的光芒仿佛能化解所有的沧桑。“创办学校、弘扬教育事业是我自始至终所坚持的理想,为此,我愿付出所有的青春与热血。”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却坚定有力,“我只希望能够通过教育培养更多的人才,让每一个人都能够站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为祖国做出贡献,提升我国综合国力。” 说到这里,她缓缓转过头,望向台下那一群朝气蓬勃、满身义气的少年学子,目光中充满了期许,“也愿当今少年人能够珍惜在屋檐下得以读书学习的机会。你们生长在和平年代,有着比我们当年更好的条件,更应该努力学习,将来成为国之栋梁,在神州大地上顶天立地!” “好的,我们感谢二位前辈。”记者无限感慨地说,“何其有幸能请到两位老前辈,如今,乱世已去,再无狼烟炮火,再无民不聊生。” “但愿在二十一世纪,广大学子能够如两位老前辈所言,不负韶华,不负青春,拼尽毕生全力将来成为国之栋梁!” 霎时间,台下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望着台上年近九旬、历经无数坎坷的暮年夫妇执手相依的身影,许多人眼中都泛起了感动的泪花。 他们的爱情令人羡慕,他们为教育事业奉献一生的精神更是令人敬仰。 台上,慕江吟和闻函初互相深情地望着彼此,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的身影在聚光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从风雨飘零的民国末年,到和平发展的二十一世纪,这一生,他们无怨无悔。慕江吟做到了,闻函初也做到了,昔年浮城旧忆,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为梦想搏了一生,此生亦无憾。 他们的故事,将永远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在教育的道路上不断前行,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自己的力量。 第二百六十七章 岁月成笺银杏青(一) 深秋的育才学校,百年银杏树抖落满身金黄。慕江吟戴着老花镜,在档案室整理旧物。泛黄的教案本里突然滑落一张褪色的银杏叶,叶脉间依稀可见用蓝墨水写的小字:“待山河无恙,共赏金秋。” 墨迹边缘带着细密的褶皱,却依然倔强地泛着幽蓝。叶片边缘还留着几个小小的洞,像是时光特意留下的印记。 “又在翻老东西了?”闻函初推门而入,口沾着些许粉笔灰。自从退休后,他仍保持着每天去教室旁听的习惯,偶尔兴起,还会接过年轻教师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示范苍劲的板书。 慕江吟将银杏叶贴在心口,往事如潮水漫过记忆的堤岸。那年深秋,城里被战火炙烤得奄奄一息。她和学生们在临时学校的防空洞里躲避空袭,洞外炮弹的轰鸣震落头顶的碎石,洞内二十几个孩子挤在一盏摇曳的煤油灯下读书。 闻函初从军装口袋里掏出这片银杏叶,借着昏黄的灯光,用钢笔在背面写下这句承诺。那时他们已有半年没见面,他为了保护重要情报,在雨中狂奔了整整一夜,淋病的高烧持续了三天三夜,却仍惦记着给慕江吟写信报平安。 \"记得你回来那天,浑身都是硝烟味。\"慕江吟摩挲着银杏叶,声音里浸着七十年的光阴,“临时学校的屋顶都被炸穿了,你却从怀里掏出半封没写完的家书给我,还有一块沾了灰的桃花糕。” 她轻笑,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温柔,“那时候真傻,分着吃块糕点都觉得是天大的幸福。”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却红了,因为她记得,那块桃花糕其实是闻函初从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那时的他们,常常饿着肚子给孩子们上课。 闻函初在她身旁坐下,手指轻轻抚过她鬓角的白发。“当时想着,只要能活着回来,就算学校只剩一堵墙,也要把它重新砌起来。” 他想起那天,废墟中几个孩子举着沾满尘土的课本,用稚嫩的声音背诵《少年中国说》,声音在断壁残垣间回荡,比任何枪炮声都更震撼人心。 那一刻,他更加坚定了要和慕江吟一起守护教育火种的决心。有个孩子子,在战争中失去了双亲,却始终带着课本不离身,后来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教师,继续传递着知识的力量。 档案室的窗户漏进几缕阳光,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撒下细碎的金斑。慕江吟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多封信件。信封边角已经磨损得毛糙,却依然完好地保存着当年的温度。 每一封信的背后,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有的信件被雨水泡得发皱,有的信纸被撕开过又仔细粘好,那是躲过了敌军的搜查。 “这些信,你每次搬家都要清点三遍。”闻函初笑着摇头,手指划过信封上被雨水晕开的字迹。 慕江吟还记得,有一次收到闻函初的信,里面只夹着一片干枯的枫叶,却让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因为她知道,那是他在生死边缘寄出的思念。 窗外传来学生们的嬉闹声,一群少年追逐着飘落的银杏叶跑过走廊。慕江吟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孩子们将金黄的叶子做成书签,用彩笔在上面写着“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五十年前,自己带着学生们在弹坑边种下小树苗,那时的他们也是这样天真烂漫,眼里闪着对未来的憧憬。 有个小女孩,曾经在战火中吓得不敢说话,却在慕江吟的鼓励下,在临时学校的讲台上朗诵了一首诗,从此找到了生活的勇气。 “下个月校庆,听说当年从防空洞走出去的孩子们要回来看我们。”闻函初站在她身后,将大衣轻轻披在她肩上,“王发现在是工程师,参与过好几个科技项目。李月成了医生,在山区建了五所希意愿” 他的声音渐渐哽咽,那些在战火中捧着书本的孩子,那些在烛光下抄写课文的身影,终于长成了能撑起祖国天空的栋梁。还有个叫小虎的孩子,曾经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王,如今却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消防员,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一方平安。 暮色渐浓,银杏叶在风中打着旋儿,落在学校大门的匾额上。“育才”二字被夕阳镀上金边,慕江吟转身时,闻函初正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新鲜的银杏叶,用钢笔在背面写下:“盛世如你愿,岁岁共金秋”。字迹刚劲有力,与五十年前那个年轻战士的笔迹重叠,仿佛时光从未走远。 他写完后,又小心翼翼地在叶片边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那是他们年轻时的暗号,代表着无论多难,都要笑着面对。 夜深了,慕江吟将新旧两片银杏叶夹进最珍爱的《教育学》课本。月光透过档案室的窗户,洒在满墙的老照片上。 穿着粗布衣裳的孩子们在防空洞里读书,青年时期的她和闻函初站在新落成的校舍前微笑,白发苍苍的他们在颁奖典礼上接过荣誉勋章这些碎片拼凑成的,不仅是两个人的人生,更是一个民族在苦难中倔强生长的教育史诗。 照片中的每张笑脸,每个坚定的眼神,都在诉说着那段永不磨灭的岁月。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校园,慕江吟和闻函初又像往常一样,手挽手走过铺满银杏叶的小径。退休后的他们依然保持着给学生们写寄语的习惯,今天要准备的,是给山区支教学生的回信。 信纸上,墨香与银杏叶的清香交织,诉说着跨越世纪的教育情怀。在信的末尾,慕江吟特意画了一片银杏叶,就像当年闻函初给她的承诺,而闻函初则在旁边补上了一个笑脸,这对历经沧桑的夫妇,用最质朴的方式,将希望与爱传递给下一代。 岁月长河奔涌不息,而育才学校的银杏,年复一年见证着那些用生命守护的教育火种,终将汇聚成照亮民族未来的璀璨星河。 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都是时光的信笺,写满了坚守与传承的故事,等待着后人去阅读,去铭记,去续写。 第二百六十八章 浮城烟锁旧忆寒(一) 暮春,上海城南的慕公馆浸在烟柳画桥的朦胧里。慕公馆的后院,青石板上爬满了经年累月的青苔。 在这方幽静的天地间,四岁的慕江吟穿着淡粉色的小袄,正蹲在长满青苔的石凳边,专注地数着蚂蚁。 她稚嫩的手指跟着蚂蚁挪动,嘴里小声嘟囔着数字,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母亲孟如锦身着月白旗袍,莲步轻移,旗袍角扫过慕江吟的发顶,发间银质发簪上的碎玉坠子随着步伐晃动,晃出细碎的光,宛如星辰坠落人间。 “江吟,看娘给你带了什么。”孟如锦的声音温柔似水,充满了爱意。她在慕江吟身旁蹲下,轻轻展开手心,半枚淡青色的玉锁静静地躺在那里。 玉锁锁面刻着莲纹,繁复精美,只是断裂处露出粗糙的内里,像是一段被岁月割裂的故事。 慕江吟好奇地睁大眼睛,伸出小手想要触碰玉锁:“娘,这是什么呀?滑溜溜的,还有好看的花纹!” “这是你外婆给我的长命锁,”孟如锦拿起玉锁,小心翼翼地系在女儿颈间,碎玉坠子蹭过慕江吟耳垂,带来一丝微凉,“等你长大,娘再找匠人把它续上。戴上这个,我的江吟就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说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期许与疼爱,轻轻刮了刮女儿的鼻尖。 慕江吟伸手摸了摸颈间的玉锁,仰头笑道:“那等我长大,也要送娘一个大大的、完整的玉锁!” 孟如锦闻言,眼眶微微泛红,将女儿搂入怀中:“好,娘等着我的江吟。” 那时的孟如锦,是慕靖慈明媒正娶的妻,是这慕公馆里温柔贤淑的主母。她常带着江吟在书房临帖,檀香袅袅升起,混着墨香弥漫在整个房间。 在这样宁静的时光里,总能听见父亲翻动账本的沙沙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好。 “江吟,握笔要稳,就像做人要端端正正。”孟如锦握着女儿的小手,轻轻调整毛笔的角度。 慕江吟歪着头:“为什么一定要写得像爹那样方方正正呀?我觉得弯弯扭扭的也好看!” 孟如锦被逗笑,指着宣纸上的字说:“汉字里藏着道理,等江吟长大了就明白,横平竖直里,都是为人的学问。”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直到某个雷雨夜,闪电划破漆黑的天空,雷声轰隆作响。 慕江吟被惊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循着微弱的光,走到祠堂门口。透过虚掩的门缝,她看见母亲跪在祠堂蒲团上,珍珠耳坠滚落在青砖地缝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黯淡的光。 父亲背对着母亲,脊梁挺得像祠堂前的石狮子,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你以为裴家的聘礼是那么好收的?”慕靖慈的声音低沉而愤怒,“当年你执意收下,现在又想瞒天过海?” 孟如锦的声音带着哭腔:“靖慈,我只是只是想给江吟留条退路。裴家在商界势力庞大,万一” “住口!”慕靖慈猛地转身,烛火摇曳中,他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你是慕家的人,江吟是慕家的血脉,何须仰人鼻息!” “娘,你哭什么?”小江吟扒着门缝,声音里带着恐惧与不安。 孟如锦回头时,脸上还挂着泪,泪痕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但她强笑着招手:“来看,娘给你绣了对银杏荷包。你瞧,这叶子上的纹路,和后院的银杏树一模一样。” 她拿起身旁的绣架,指尖的银针在青缎上游走,“等绣好了,江吟挂在书包上,肯定好看极了。” 慕江吟怯生生地走进祠堂,伸手摸了摸绣布:“娘的手真巧。可是爹平常那么温和,今天为什么那么凶?” 孟如锦的手顿了顿,随即又加快了绣的速度:“大人之间有些小争执,不碍事的。江吟乖乖去睡觉,明天一早,娘带你去买糖果。”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间到了深秋。那天,慕江吟跟着奶妈去厨房取点心,刚走到前厅附近,就听见父亲愤怒的怒吼:“孟如锦!你还要瞒到何时?小女儿的身世,今日必须说清楚!” 她吓得躲在廊柱后,心跳加速。只见母亲扶着腰,月白旗袍早已换成了华贵的牡丹袄,鬓边的碎玉簪也换成了赤金点翠,整个人透着一种陌生的贵气。 一个乳母抱着襁褓站在一旁,里面的婴儿正咿呀啼哭。孟如锦伸手去碰孩子的脸,腕上的翡翠镯子撞在襁褓边缘,发出清泠的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前厅里格外刺耳。 “靖慈,我从未想过欺瞒你。”孟如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当年收下裴家聘礼,也是为了慕家渡过难关。小女儿虽是裴家血脉,但她也是江吟的妹妹” “住口!”慕靖慈一把拍在桌上,“慕家岂会靠女人攀附,你自己好自为之!”说罢,他甩袖离去,只留下孟如锦呆立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孟如锦在银杏树下找到了躲起来的江吟。此时的银杏叶已经泛黄,在秋风中簌簌飘落。孟如锦试图牵她的手,声音轻柔:“江吟,这是你妹妹。她还那么小,以后要好好照顾她,就像娘照顾你一样。” 慕江吟猛地甩开手,颈间的半枚玉锁硌得锁骨生疼。她红着眼眶大喊:“你骗人!外婆说过,那翡翠镯子是裴家聘礼!你现在穿着裴家的绸缎,戴着裴家的首饰,你根本不是以前的娘了!” 孟如锦后退半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江吟,你不懂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我不要听!”慕江吟转身跑开,泪水模糊了双眼。孟如锦站在原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一滴泪悄然落在泛黄的银杏叶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而那半枚玉锁,承载着往昔的温暖与如今的裂痕,在浮城的岁月里,诉说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二百六十九章 浮城烟锁旧忆寒(二) 深秋,慕公馆的铜环门扣在风中轻晃。裴书雪三岁生辰那日,孟如锦的朱漆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帘缝隙里露出一抹熟悉的颜色,她还穿着当年系玉锁的旗袍,只是领口滚了金边。 八岁的慕江吟攥着门廊的雕花栏杆,看母亲的发簪碎玉在车帘后若隐若现,突然想起四年前那个雷雨夜,珍珠耳坠滚落青砖的脆响。 “大小姐,夫人留下这个。”老奶妈颤巍巍递来一个锦盒,深紫色缎面上还留着淡淡的清香。慕江吟打开时,半枚银杏玉佩在暮色中泛着柔光,与颈间的玉锁恰好能拼合成完整的银杏叶。 玉佩背面刻着极小的“锦”字,边缘磨得光滑,像是被无数次摩挲过。 “她为何不亲自给我?”慕江吟的指甲掐进掌心。老奶妈叹着气将褪色的襁褓塞进她怀里:“当年夫人收下裴家聘礼,与老爷和离。如今裴家步步紧逼,老爷宁愿变卖家产也不愿……” 话音未落,前厅传来瓷器碎裂声,慕靖慈压抑的怒吼穿透木门:“裴望远欺人太甚!当我慕家是砧板鱼肉?” “靖慈,你冷静些!”是沈欣茹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裴家这次卡着棉花商的喉咙,就是想逼你低头。” 慕靖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当年他设计让仓库失火,如今让我背负骂名,又要断我生路!” 往后的日子,慕江吟常把玉佩和玉锁放在掌心对拼。继母沈欣茹发现后,只是轻轻叹气:“你母亲……心里是有你的。”这个总爱穿藏青棉布衫的妇人,会在深夜为她披衣,教她辨认账本上的蝇头小字。 但每当看见沈欣茹为弟弟慕天成缝补衣袜时,慕江吟总会想起孟如锦那双绣银杏的手,那双后来为裴书雪梳起双丫髻、戴上嵌珠发箍的手。 “江吟,来试试这道算术。”沈欣茹指着账本上的数字,“布匹进出都要算得清楚,这是做生意的根本。” 慕江吟握着毛笔,目光却落在窗外:“沈姨,我娘在裴家……过得好吗?” 沈欣茹手中的针线顿了顿:“她托人给布行送过订单,每次都叮嘱要给工人多发些工钱。她……一直记挂着慕家。” 十二岁那年暮春,城南书院的紫藤花架下,慕江吟抱着线装书与裴书雪迎面撞上。 穿着水红洋布公主裙的女孩被丫鬟们簇拥着,脚边的波斯猫正用爪子拨弄她缀满珍珠的鞋尖。“你是谁?怎么穿得像个书呆子?”裴书雪歪着头,额前的卷发随着动作轻颤。 慕江吟攥紧了袖中的半枚玉佩,裴书雪脖子上戴着整枚的翡翠长命锁,在阳光下晃得她眼疼:“我是慕江吟。”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你母亲……曾是我母亲。” 裴书雪的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紫藤架上的麻雀:“胡说!我娘是裴夫人,才不会认识你。” 她故意晃动脖子,翡翠锁碰撞出清脆的响,“爹说,有些人就该待在泥里,别妄想攀高枝。” 慕江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娘曾经是慕夫人,你脖子上的翡翠,是用我父亲的绸缎庄换来的!” 裴书雪尖声道:“你骗人!我爹说慕家早就败落了,是我娘心善才接济你们!” 话音未落,裴书雪扬起的巴掌被人稳稳截住。沈欣茹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藏青裙摆沾着巷口的槐花:“裴小姐,令尊在商会放话要挤垮慕家商行,这会儿您还有闲心欺负孩子?” 裴书雪脸色骤变:“我要告诉我爹,你们污蔑他!” 沈欣茹冷笑:“污蔑?当年仓库失火,为何只有慕家的货化为灰烬?裴老爷算盘打得精,却忘了纸包不住火。” 裴书雪跺着脚转身:“我要告诉爹爹,慕家的人都欺负我!” 她的公主裙扫过满地紫藤花瓣,丫鬟们慌乱追去的脚步声里,沈欣茹轻轻拭去慕江吟脸颊的泪痕:“别和她一般见识,你父亲正为了保住老字号……” 深夜的慕公馆书房,慕靖慈正在仔细核对账本,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慕江吟抱着樟木箱站在门口,听见父亲对着账房先生苦笑:“裴望远以低价收购棉花为由,断了我们的货源。他明知我宁可亏本也要给工人发工钱……” “爹,把玉佩和玉锁卖了。”慕江吟将锦盒推过去,“能换些银钱周转。” 慕靖慈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发红,他摸着女儿头顶:“这是你娘的心意。当年裴望远设局让绸缎庄失火,你娘为了保住慕家名声,才……” 他声音哽咽,“那天在祠堂,她求我接受裴家条件,说只要你安好,她怎样都无所谓。” 次日清晨,慕江吟在祠堂撞见沈欣茹对着孟如锦的旧画像上香。“你母亲嫁入裴家后,偷偷给商行介绍过不少生意。”沈欣茹指着画像上月白旗袍的暗纹,“这些缠枝莲花样,和裴家新出的绸缎一模一样。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 三个月后的雨夜,裴书雪突然出现在慕公馆后。 她浑身湿透,翡翠锁不知去向,怀里紧紧抱着个油纸包:“我听见爹和娘吵架,说当年故意烧了慕家仓库……” 她的声音被雷声吞没,展开油纸,竟是半块发霉的糖果,“这是小时候母亲给我买的,她说她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 慕江吟看着对方冻得发紫的嘴唇,鬼使神差地取出樟木箱里的玉佩。当两枚银杏终于完整拼合时,裴书雪突然放声大哭:“你们都是坏人,我爹说慕家是绊脚石,要把你们赶出上海!” “傻丫头。”沈欣茹不知何时撑着伞出现,将姜汤递给裴书雪,“你母亲托人送过口信,说等事情了结,要带你们去栖霞山看枫叶。她书房的抽屉里,还留着给江吟绣到一半的嫁衣。”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沈欣茹送来姜汤时,正看见两个女孩蜷缩在祠堂蒲团上,怀里抱着拼好的银杏玉佩,像极了多年前那个雷雨夜。 孟如锦跪着绣银杏荷包的模样。远处传来裴家马车疾驰而过的声响,车轮碾碎积水的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孟如锦温柔的叹息。 第二百六十章 浮城烟锁旧忆寒(三) 女子中学的校庆礼堂外,飘着细密的雨丝,银杏叶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慕江吟站在廊下,望着礼堂里闪烁的灯光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知道,今天或许会遇见那个人,那个在她生命里刻下深深印记,却又突然消失的人——孟如锦。 十六岁的慕江吟,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穿着素雅的校服裙,虽然比不上那些富家小姐的华丽衣裳,但自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突然,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裴书雪挽着孟如锦的手臂,娇笑着从礼堂门口走来。裴书雪穿着一身粉色的洋装,卷发上别着精致的蝴蝶结,脚上踩着一双锃亮的小皮鞋,整个人透着富家千金的骄纵与任性。 而孟如锦,身着一袭淡青色的香云纱旗袍,旗袍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她的眉眼依旧温柔,只是比当年在慕公馆时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脸色也更加白皙,却隐隐透着一丝苍白。 “这位是……”孟如锦的目光落在慕江吟身上时,瞳孔微微收缩,手中的西洋折扇顿了顿。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书雪抢先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娇蛮和不屑:“妈妈,别理她,就是那个说您坏话的慕家丫头。” 她扬起下巴,眼神里满是敌意,紧紧地拽着孟如锦的手臂,仿佛生怕对方会被抢走。 慕江吟攥紧了校服裙角,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部被唤醒。 她想起小时候,孟如锦总是温柔地抱着她,给她讲故事,教她认字。想起孟如锦突然离开慕公馆的那个雨夜,她躲在被子里哭得撕心裂肺。想起裴书雪曾经在她面前炫耀孟如锦给她买的新衣服、新玩具,还恶语相向。 “书雪,不得无礼。”孟如锦轻声呵斥,声音里却没有多少威严。她挣脱开裴书雪的手,向前迈出一步,目光直直地盯着慕江吟,仿佛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看回来。 慕江吟抬起头,与孟如锦对视。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她看见孟如锦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被裴书雪拽着胳膊往人群里走。 “娘,快走啦,张太太还等着我们呢!”裴书雪不耐烦地说道。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孟如锦的珍珠耳坠扫过慕江吟手背,那凉意与当年碎玉簪的触感重叠,让慕江吟猛地想起幼时母亲给她系玉锁的场景。那时候,孟如锦总是一边系着玉锁,一边温柔地说:“我的小吟儿,要平平安安长大。” “娘,您看什么呢?”裴书雪顺着孟如锦的目光回头,正对上慕江吟泛红的眼眶,“哼,装可怜给谁看!” 孟如锦突然停下脚步,从手包里取出一方素色手帕,递到慕江吟面前。那手帕边缘绣着细密的银杏纹,是她年少时最爱的样式,也是孟如锦曾经最擅长的刺绣图案。“擦擦。” 她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天凉了,早些回去。” 裴书雪一把夺过手帕,揉成团塞进自己包里:“娘,跟不相干的人浪费什么时间!” 她挽着孟如锦的手臂,翡翠长命锁在旗袍领口晃荡,“晚上张太太请我们吃西餐,您不是说要给我买新的丝袜吗?” 慕江吟站在原地,看着她们母女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孟如锦的步伐有些迟疑,好几次想回头,都被裴书雪笑着打断。裴书雪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而孟如锦只是机械地点头,眼神却一直有意无意地往慕江吟的方向瞟。 暮色里,银杏叶扑簌簌落下,覆在慕江吟脚边,像一层无声的叹息。她弯腰捡起一片银杏叶,轻轻抚摸着叶片上的纹路,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小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慕江吟慌忙擦去眼泪,回头一看,是慕家的管家陈妈。陈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可算找到你了,外面凉,快披上。” 慕江吟穿上外套,声音哽咽:“陈妈,您怎么来了?” 陈妈心疼地看着她:“老爷听说裴家太太带着小姐来参加校庆,怕你……唉,让我来看看。” 她轻轻叹了口气,“小吟啊,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慕江吟摇摇头:“陈妈,我真的好想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要……” “小姐,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陈妈拉着慕江吟的手,“裴家有权有势,夫人离开或许也是为了保护你和老爷。” “保护?”慕江吟苦笑,“可她走了之后,我和爹的日子……” 陈妈望着孟如锦消失的方向,“裴家老爷对夫人未必如表面那样,裴书雪又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夫人在裴家,或许也只是表面风光。” “陈妈,那……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她吗?”慕江吟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妈拍了拍她的手:“缘分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小姐,你要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校庆结束后,慕江吟回到家中。她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银杏树,思绪万千。 她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下:“母亲,我很想你。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答案,也一直在等你。我知道,您或许有您的难处,但我真的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好好地坐下来,像从前一样说说话……” 写完信,慕江吟却不知道该寄往何处。她将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抽屉里。或许,这封信永远都无法寄出,但她心中的思念,却如同那银杏叶,在岁月的长河中,永远不会凋零。 此后的日子里,慕江吟依旧会在路过女子中学时,驻足望着那满树的银杏。 她期待着,在某一个转角,能再次遇见孟如锦,期待着,能解开心中多年的结,期待着,那份遗失已久的母爱,能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第二百六十一章 浮城烟锁旧忆寒(四) 暴雨在慕江吟跌出破庙的刹那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层层水花,宛如老天爷打翻了水盆。 她抱紧怀中的红木匣子,朝着巷子深处狂奔,泥水顺着裤脚不断往上渗,浸透了半截裙摆。 耳边呼啸的风声里,孟如锦最后的叮嘱与压抑的哭泣声反复回响,母亲颤抖着说“带着证据活下去”的模样,和腕间那只裂痕累累的玉镯,在她眼前交替闪现。 跑过三条巷子,慕江吟终于回到那间破旧的屋子。木门被雨水泡得发胀,她费了好大劲才将其推开,随后颤抖着关上门,把后背抵在门板上大口喘息。 她将匣子放在桌上时,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小心翼翼地打开,除了一摞信纸和金条,最底下还压着一本泛黄的账簿,扉页上“裴记商行”四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信纸上。 母亲的字迹依旧娟秀:“小吟,这些年,娘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当年离开你,后悔没能保护好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咚咚咚!”声音又急又重,惊得慕江吟浑身一僵,她屏住呼吸贴在门边,大气都不敢出。 “慕老师!慕老师您在吗?”是隔壁王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快开门!外族的兵在挨家挨户搜查!说是要抓通敌的人!” 慕江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慌乱间将金条和账簿塞进床底的暗格,又把信纸紧紧揣进怀里。 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王婶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慌张得不成样子,皱纹里都写满了恐惧:“姑娘,那些人说要找什么通敌的证据,已经查到这条街了,你快躲躲!” 老人的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声音哽咽,“上个月张医生就是这么被带走的,到现在都没消息他们还砸了他家的屋子,说是找什么罪证” 话音未落,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扫了过来,伴随着皮靴踏在积水里“啪嗒啪嗒”的声响。慕江吟脸色一白,下意识往后退。 一个头戴铁盔的士兵踹开隔壁的木门,里面传来孩子惊恐的哭声:“妈妈!我怕!”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慕江吟的心揪成一团。 “什么人?”士兵端着枪冲了过来,盔甲上的金属装饰在雨夜泛着冷光,眼神凶狠,“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在藏违禁品?说!是不是和城外的反抗军有勾结!” 王婶立刻挡在慕江吟身前,挤出笑脸,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军爷,这是个教书的老师,正经人家的闺女,良民,大大的良民!您看她文文弱弱的,哪能干那些事啊!” 她边说边从围裙里掏出几个温热的红薯,“您看,这是刚烤的,填填肚子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您高抬贵手” 士兵不耐烦地一把挥开红薯,红薯滚落在地,沾满了泥水。他狐疑地打量着慕江吟,突然伸手去抢她手中的教案。 慕江吟死死攥着,却被士兵一巴掌打翻在地,教案散落一地。泛黄的信纸上“小吟亲启”几个字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士兵弯腰捡起信纸,粗糙的手指搓开褶皱,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哼,果然有问题!跟我们走一趟!我看你就是反抗军的眼线!” 千钧一发之际,巷子另一头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轰!”整座房子都跟着震动,窗棂上的玻璃哗啦碎裂,飞溅的玻璃碴擦过慕江吟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所有士兵都被惊动,领头的军官用异族语言大喊:“那边有情况,全体集合!快!别让反抗军跑了!” 趁着混乱,王婶赶紧扶起慕江吟,急得直跺脚:“快走!从后门!我听码头的老李说,今晚有艘商船要去渝州!再晚就来不及了!他们要是反应过来,你就完了!” 慕江吟咬了咬牙,转身抓起墙角的油纸伞冲进雨幕。暴雨中,她朝着码头的方向拼命奔跑,怀中母亲写的信被雨水浸透,墨迹晕染开来,可她顾不上这些,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带着证据活下去。 那些信里,有母亲对过往的悔恨,有对她的思念,还有密密麻麻记录着裴家暗中勾结外族的线索:“裴家每月十五都会在城西仓库与外族交易军火” 码头一片混乱,难民们挤作一团,哭喊声、叫骂声混着风雨声。慕江吟的发辫早已散了,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好不容易找到那艘商船,船老大却看着她手中少得可怜的盘缠直摇头,嗒着旱烟袋:“姑娘,这钱不够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跑这一趟风险多大您知道吗?” 外族的军舰在江面上巡逻,动不动就开炮,我这船要是被盯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还有这个。”慕江吟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只断裂又被金丝修补的玉锁,冰凉的玉质贴着心口这么多年,此刻却冷得刺骨,“这是羊脂玉的,当年能换半条街的铺子,您行行好,带我走。这玉锁对我很重要,是我娘留给我的” 说着,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船老大接过玉锁仔细端详,他叹了口气,敲了敲烟袋锅:“上来,外族的人随时可能封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了渝州,您可得自己想办法,我可没办法一直护着你。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 “谢谢!谢谢!”慕江吟连声道谢,踉跄着爬上船。 船缓缓驶出港口,慕江吟站在甲板上,闪电划破夜空,照亮城墙上斑驳的弹痕,也照亮了她决绝的面容。 泪水混着雨水滑落,她知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母亲,而那道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裂痕,或许真的永远无法彻底愈合。但她更明白,在这乱世之中,活着,带着真相活着,才是最好的回应。 怀里湿透的信纸上,母亲最后的字迹在她心中反复回响:“活下去,替看看太平的那一天” 第二百六十二章 浮城烟锁旧忆寒(五) 霉斑遍布的破庙漏着雨,瓦片缝隙间垂落的雨帘将烛光切割成细碎的金箔。 慕江吟望着供桌上摇曳的烛火,映得孟如锦鬓角的白发像结了层霜,明明不到四十岁的人儿,却是如此苍老。 数年未见,母亲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故事。 孟如锦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刻着的纹早已磨损成模糊的痕迹。打开时,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扑面而来,盒底还压着半块风干的糕点,边缘泛着褐色。 十年前的裴家佛堂。年幼的裴书雪踮着脚想触碰香炉,孟如锦慌乱中打翻供果盘。 裴望远闻声赶来,孟如锦强装镇定擦拭地面,余光却死死盯着香炉里微微隆起的香灰,掌心的汗浸湿了帕子。 “这是这些年我偷偷记下的。”孟如锦声音沙哑,摩挲着盒盖上的裂痕,“原以为再没机会交给你,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是有意抛下你,不管你。那年你六岁生辰,我做了这块桂花糕,结果”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眼眶泛起红意。 慕江吟轻轻翻开最上面那本,墨迹在岁月的侵蚀下有些晕染。“江吟今天会喊娘了!她攥着我的食指,牙牙学语的模样让我红了眼眶。” 字迹工整娟秀,“夜深人静时,我把她肉乎乎的小脚印拓在宣纸扉页,想着等她长大,就能看见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来到这世上。那时她总爱把脸埋在我颈窝,奶声奶气地说‘妈妈香香’” 孟如锦轻笑,又迅速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 其中一页边角被泪水浸得发皱,字迹也有些模糊:“今日靖慈提及裴家婚事,江吟攥着我的衣角不放,那枚碎玉锁硌得她锁骨泛红。我若走了,这半枚玉锁该如何续全?她哭着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我只能将她搂在怀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崩溃。” 慕江吟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些文字,脖颈间的碎玉锁突然变得滚烫,记忆中那个雨夜的哭声似乎又在耳边回荡。 “裴望远逼我烧掉这些。”孟如锦的指尖划过信纸焦痕,那些被火舌舔舐过的地方,纸张已经变得脆薄,“他说这些都是我和慕家藕断丝连的证据。那天他举着煤油灯,火苗差点烧到我的脸,威胁说要把你送进孤儿院。” 她苦笑一声,“我把铁盒埋在香炉灰里,每次上香都心惊肉跳,生怕被他发现。有次书雪好奇去碰香炉,我吓得打了她一巴掌” 庙外突然传来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声响。“你带走,就当”孟如锦突然攥住慕江的手腕,就当是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给念想城西当铺的陈掌柜。 “这破庙被踹开,裴书雪举着煤油在门口,锁随着剧烈的呼吸晃出狰狞的。她身上的墨缎面旗袍沾着点,精心打理的也有些凌乱口红晕染。 “好啊妈妈!我说你怎么突然要买安神香,原来是偷偷来见这个人!” 她一脚踢翻油灯,火苗瞬间窜上孟如锦的布衫,“爸爸说的没错,你心里从来只有这个拖油瓶。” “书雪!别闹!孟如扑火,火焰燎过她布满老茧的手背。慕江吟立刻扯下外套母亲身上的火苗,被燎通红。 裴书雪抓起铁盒狠狠砸向墙角,信件散落一地。 “装什么?当年你头也不回地进裴时,怎么不想想自己还有个女儿!我生病发烧说胡话你都没回来看!” 孟如锦突然跪在女儿面前,抓住裴书手腕:“别!那是亲姐姐。你出生那年冬天,她把自己的棉袄了,说要给小被子” “谁要认这种穷酸姐姐。”裴书用力甩开,翡翠锁狠狠砸孟如额角,渗出血“爹说了,只要你跟慕家断,就给买最新的留声!上个月同学聚会,她们都我用的还是老式片机!你知道被人看不起的吗?” “留声机你眼里就这些?”孟如锦抹了把脸上的血泪发颤,“当年要不是为了你们姐妹,我会你以为裴望远真的疼你?” “少拿这种骗我裴书雪从手包里掏出一把“你们母女倒是情深,把我当什么?从小就偏心,好吃的先给她留着,连我的钢琴老师都被她!那天我亲眼看见你偷偷钱给她!” 裴书雪怎么会不记得当年慕江吟站在琴房外,听见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月光曲》。 孟如锦悄悄塞给她一包桂花糕,压低声音说:“书雪这孩子倔,等她练完你再进去。” 而琴房内,裴书雪摔着琴谱哭喊:“妈只喜欢她!” 慕江吟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半片银杏叶,叶脉间隐约透出一行小字。城西当铺,戌时三刻。“这地址” “别问!”孟如锦突然用力将慕江吟推向庙门,“带着日记快走!去当铺找陈掌柜,说‘银杏落尽’!记住,裴家祠堂的”话未说完,裴书雪已经将香炉砸。 孟如侧身一闷哼一声在地。“你敢!” 慕江吟转身护住母亲,被裴书揪住头发“装什么孝女当年要不是你,妈怎么会离开我们现在又抢走一切?” 她怒声道,“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妈妈原本就是要嫁给我爸爸的,是你那个父亲从中横刀夺爱……” “住口!”孟如锦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指向得裴后退半步:还不快走裴望远已经带着人!”她转头对吟大喊,“记住城西当铺!找到陈掌柜……” 慕吟咬将散落的日记塞进怀里从后窗了出去丝混着泪水糊住双眼,在巷奔跑,身后传来裴雪的尖叫如锦。 脖颈间的碎玉锁随着撞击胸口,着她这场迟到十年的母女是以血泪收场。越下,慕江进一处屋檐下。翻开怀中湿透的日记最后一页银杏叶在冲刷下着微光。 握紧拳头几乎掐进,不管母亲藏着什么秘密,她都要去当铺弄个。 这座城藏着谎言,而,一定要撕开这层的面纱。 第二百六十二章 浮城烟锁旧忆寒(五) 霉斑遍布的破庙漏着雨,瓦片缝隙间垂落的雨帘将烛光切割成细碎的金箔。 慕江吟望着供桌上摇曳的烛火,映得孟如锦鬓角的白发像结了层霜,明明不到四十岁的人儿,却是如此苍老。 数年未见,母亲眼角的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故事。 孟如锦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刻着的纹早已磨损成模糊的痕迹。打开时,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扑面而来,盒底还压着半块风干的糕点,边缘泛着褐色。 十年前的裴家佛堂。年幼的裴书雪踮着脚想触碰香炉,孟如锦慌乱中打翻供果盘。 裴望远闻声赶来,孟如锦强装镇定擦拭地面,余光却死死盯着香炉里微微隆起的香灰,掌心的汗浸湿了帕子。 “这是这些年我偷偷记下的。”孟如锦声音沙哑,摩挲着盒盖上的裂痕,“原以为再没机会交给你,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是有意抛下你,不管你。那年你六岁生辰,我做了这块桂花糕,结果”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眼眶泛起红意。 慕江吟轻轻翻开最上面那本,墨迹在岁月的侵蚀下有些晕染。“江吟今天会喊娘了!她攥着我的食指,牙牙学语的模样让我红了眼眶。” 字迹工整娟秀,“夜深人静时,我把她肉乎乎的小脚印拓在宣纸扉页,想着等她长大,就能看见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来到这世上。那时她总爱把脸埋在我颈窝,奶声奶气地说‘妈妈香香’” 孟如锦轻笑,又迅速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 其中一页边角被泪水浸得发皱,字迹也有些模糊:“今日靖慈提及裴家婚事,江吟攥着我的衣角不放,那枚碎玉锁硌得她锁骨泛红。我若走了,这半枚玉锁该如何续全?她哭着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我只能将她搂在怀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崩溃。” 慕江吟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些文字,脖颈间的碎玉锁突然变得滚烫,记忆中那个雨夜的哭声似乎又在耳边回荡。 “裴望远逼我烧掉这些。”孟如锦的指尖划过信纸焦痕,那些被火舌舔舐过的地方,纸张已经变得脆薄,“他说这些都是我和慕家藕断丝连的证据。那天他举着煤油灯,火苗差点烧到我的脸,威胁说要把你送进孤儿院。” 她苦笑一声,“我把铁盒埋在香炉灰里,每次上香都心惊肉跳,生怕被他发现。有次书雪好奇去碰香炉,我吓得打了她一巴掌” 庙外突然传来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声响。“你带走,就当”孟如锦突然攥住慕江的手腕,就当是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给念想城西当铺的陈掌柜。 “这破庙被踹开,裴书雪举着煤油在门口,锁随着剧烈的呼吸晃出狰狞的。她身上的墨缎面旗袍沾着点,精心打理的也有些凌乱口红晕染。 “好啊妈妈!我说你怎么突然要买安神香,原来是偷偷来见这个人!” 她一脚踢翻油灯,火苗瞬间窜上孟如锦的布衫,“爸爸说的没错,你心里从来只有这个拖油瓶。” “书雪!别闹!孟如扑火,火焰燎过她布满老茧的手背。慕江吟立刻扯下外套母亲身上的火苗,被燎通红。 裴书雪抓起铁盒狠狠砸向墙角,信件散落一地。 “装什么?当年你头也不回地进裴时,怎么不想想自己还有个女儿!我生病发烧说胡话你都没回来看!” 孟如锦突然跪在女儿面前,抓住裴书手腕:“别!那是亲姐姐。你出生那年冬天,她把自己的棉袄了,说要给小被子” “谁要认这种穷酸姐姐。”裴书用力甩开,翡翠锁狠狠砸孟如额角,渗出血“爹说了,只要你跟慕家断,就给买最新的留声!上个月同学聚会,她们都我用的还是老式片机!你知道被人看不起的吗?” “留声机你眼里就这些?”孟如锦抹了把脸上的血泪发颤,“当年要不是为了你们姐妹,我会你以为裴望远真的疼你?” “少拿这种骗我裴书雪从手包里掏出一把“你们母女倒是情深,把我当什么?从小就偏心,好吃的先给她留着,连我的钢琴老师都被她!那天我亲眼看见你偷偷钱给她!” 裴书雪怎么会不记得当年慕江吟站在琴房外,听见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月光曲》。 孟如锦悄悄塞给她一包桂花糕,压低声音说:“书雪这孩子倔,等她练完你再进去。” 而琴房内,裴书雪摔着琴谱哭喊:“妈只喜欢她!” 慕江吟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半片银杏叶,叶脉间隐约透出一行小字。城西当铺,戌时三刻。“这地址” “别问!”孟如锦突然用力将慕江吟推向庙门,“带着日记快走!去当铺找陈掌柜,说‘银杏落尽’!记住,裴家祠堂的”话未说完,裴书雪已经将香炉砸。 孟如侧身一闷哼一声在地。“你敢!” 慕江吟转身护住母亲,被裴书揪住头发“装什么孝女当年要不是你,妈怎么会离开我们现在又抢走一切?” 她怒声道,“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妈妈原本就是要嫁给我爸爸的,是你那个父亲从中横刀夺爱……” “住口!”孟如锦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指向得裴后退半步:还不快走裴望远已经带着人!”她转头对吟大喊,“记住城西当铺!找到陈掌柜……” 慕吟咬将散落的日记塞进怀里从后窗了出去丝混着泪水糊住双眼,在巷奔跑,身后传来裴雪的尖叫如锦。 脖颈间的碎玉锁随着撞击胸口,着她这场迟到十年的母女是以血泪收场。越下,慕江进一处屋檐下。翻开怀中湿透的日记最后一页银杏叶在冲刷下着微光。 握紧拳头几乎掐进,不管母亲藏着什么秘密,她都要去当铺弄个。 这座城藏着谎言,而,一定要撕开这层的面纱。 第二百六十三章 浮城烟锁旧忆寒(六) 慕江吟在雨幕中狂奔,湿透的旗袍下摆拍打着小腿,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 她踉跄着拐进一条逼仄的弄堂,后背紧贴着爬满青苔的砖墙,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怀中浸透雨水的日记硌着肋骨,孟如锦最后的嘶吼仍在耳畔回响:“去找陈掌柜,他会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巷口突然传来皮鞋踩碎水洼的声响,三个举着油纸伞的黑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慕江吟屏住呼吸,看着铜烟杆在黑影腰间泛着冷光。 那是裴家护院独有的标记。她攥紧口袋里的银杏叶,突然摸到日记夹层里半张泛黄的戏票,边角印着“城西戏院”的烫金字样。 “分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首的护院恶狠狠地踹开路边的木箱,惊起一群老鼠。 慕江吟贴着墙根挪动,后背被墙皮刮得生疼,终于在雨幕中望见戏院霓虹灯牌的微光。 推开戏院门时,《碧玉簪》的唱腔正婉转响起。“谯楼打罢二更鼓”旦角水袖翻飞,台下茶客们嗑着瓜子,无人注意这个浑身湿透的不速之客。 慕江吟缩在后排角落,借着舞台灯光翻开日记,夹缝里一行小字在水渍中若隐若现:“每月初三,当铺后门第三块青石板下。” “这位小姐,要添茶吗?”跑堂的伙计拎着铜壶靠近,目光却直勾勾盯着她怀中的日记。慕江吟猛地合上本子,从手包里摸出一块银元拍在桌上:“不用,算账。” 子时的城西当铺笼罩在雾气中,门环上的铜铃结满绿锈。慕江吟抬手叩门,“咚、咚、咚”三声后,门扉吱呀裂开缝隙。 煤油灯下,白发苍苍的陈掌柜扶了扶老花镜,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姑娘想听评书,明日请早。” “银杏落尽。”慕江吟压低声音。 陈掌柜的烟斗“当啷”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声音发颤:“十年了终于等到这句话。” 老人颤巍巍打开暗格,取出紫檀木盒,“你母亲托我保管了十年,说若有个梳着月牙发饰的姑娘来,就把这个给她。” 盒中躺着泛黄的婚约书,落款日期正是孟如锦改嫁前一个月。慕江吟手指发抖:“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当年裴望远用了三条毒计,”陈掌柜往烟斗里塞烟丝,火苗照亮他脸上深深的皱纹,“第一,伪造你父亲出轨的照片;第二,买通账房做假账,让慕家濒临破产;第三”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他绑架了你,威胁你母亲:‘若不嫁进裴家,就把孩子卖到南洋。’” “哐当!”玻璃炸裂声骤然响起。裴书雪举着霰弹枪踹开大门,身后跟着七八个壮汉。她的旗袍沾满泥浆,翡翠锁在胸前晃荡:“老东西,把我妈的秘密交出来!还有你!” 裴书雪枪口转向慕江吟,“那明明是我妈妈,凭什么她的心里一直有你这个姓慕的?连她枕头底下藏的都是和你爹的老照片!” 裴书雪的尖叫让慕江吟心头一颤。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她因为好奇和思念,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潜入裴家后院。 月光下,裴书雪哭着扯住母亲的衣袖:“妈妈,你为什么总给她送东西?我才是你女儿啊!” 孟如锦抬手想替她擦泪,却被狠狠甩开。“啪”的一声,裴书雪脸上浮现五道红痕,而母亲悬在半空的手,颤抖得比秋风中的落叶还厉害。 此刻裴书雪额角的翡翠锁晃得刺眼,与当年母亲被甩开时,腕间玉镯碎裂的声响,在慕江吟脑海中重叠。 慕江吟抓起婚约书砸向油灯,黑暗瞬间吞没整个当铺。“从暗道走!” 陈掌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记住,慕家老宅地窖第三块砖”话音未落,枪声响起。慕江吟在浓烟中摸到暗道入口,却被裴书雪揪住头发。 “想跑?”裴书雪的指甲掐进她的皮肉,“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我爹喝醉了就骂我妈是慕家不要的女人,我求她离开,她却总说再等等!原来就是为了等你这个拖油瓶!” “啪!”陈掌柜突然举起烛台砸向壮汉,火光中,慕江吟看见他后颈的月牙形胎记,和日记里母亲反复描画的符号一模一样!“快走!你母亲当年用自己的自由,换了你的平安!” 子弹擦着耳畔飞过,慕江吟跌跌撞撞冲进暗道。腐臭的潮气扑面而来,通道尽头的铁门锁孔,竟与银杏叶的纹路严丝合缝。“咔嗒”一声,门开了。 地窖里蛛网密布,最角落的木箱贴着褪色的“裴家机密”封条。 慕江吟撬开箱子,里面除了账本,还有十多张老式唱片。她颤抖着将唱片放上留声机,沙哑的男声从喇叭里传出:“孟小姐,考虑清楚,慕氏船厂的大火,不过是个警告。令爱今年该上小学了?南洋的人贩子最喜欢” “够了!我嫁!但你要保证不动江吟!”孟如锦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慕江吟捂住嘴,泪水汹涌而下。 “慕江吟!看你往哪逃!”裴书雪的声音在头顶炸响。慕江吟迅速将证据塞进怀里,抓起煤油灯砸向木箱。 火苗瞬间窜起,照亮墙上母亲留下的字迹:“江吟,妈妈对不起你。若有来生” 浓烟中,慕江吟摸到暗门。冰凉的江水漫过脚踝时,她听见裴书雪在岸上尖叫:“别让她跑了!那些证据会毁了裴家!” 黎明前的薄雾笼罩上海,慕江吟站在《民声报》编辑部,将唱片放在主编桌上。留声机转动,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这些证据,足以让裴望远身败名裂。”主编推了推眼镜,“但你要想好,这会彻底改变你的人生。” 慕江吟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到胸口的压抑消散。她轻声说:“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浮城烟锁旧忆寒(六) 慕江吟在雨幕中狂奔,湿透的旗袍下摆拍打着小腿,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 她踉跄着拐进一条逼仄的弄堂,后背紧贴着爬满青苔的砖墙,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怀中浸透雨水的日记硌着肋骨,孟如锦最后的嘶吼仍在耳畔回响:“去找陈掌柜,他会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巷口突然传来皮鞋踩碎水洼的声响,三个举着油纸伞的黑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慕江吟屏住呼吸,看着铜烟杆在黑影腰间泛着冷光。 那是裴家护院独有的标记。她攥紧口袋里的银杏叶,突然摸到日记夹层里半张泛黄的戏票,边角印着“城西戏院”的烫金字样。 “分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首的护院恶狠狠地踹开路边的木箱,惊起一群老鼠。 慕江吟贴着墙根挪动,后背被墙皮刮得生疼,终于在雨幕中望见戏院霓虹灯牌的微光。 推开戏院门时,《碧玉簪》的唱腔正婉转响起。“谯楼打罢二更鼓”旦角水袖翻飞,台下茶客们嗑着瓜子,无人注意这个浑身湿透的不速之客。 慕江吟缩在后排角落,借着舞台灯光翻开日记,夹缝里一行小字在水渍中若隐若现:“每月初三,当铺后门第三块青石板下。” “这位小姐,要添茶吗?”跑堂的伙计拎着铜壶靠近,目光却直勾勾盯着她怀中的日记。慕江吟猛地合上本子,从手包里摸出一块银元拍在桌上:“不用,算账。” 子时的城西当铺笼罩在雾气中,门环上的铜铃结满绿锈。慕江吟抬手叩门,“咚、咚、咚”三声后,门扉吱呀裂开缝隙。 煤油灯下,白发苍苍的陈掌柜扶了扶老花镜,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姑娘想听评书,明日请早。” “银杏落尽。”慕江吟压低声音。 陈掌柜的烟斗“当啷”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声音发颤:“十年了终于等到这句话。” 老人颤巍巍打开暗格,取出紫檀木盒,“你母亲托我保管了十年,说若有个梳着月牙发饰的姑娘来,就把这个给她。” 盒中躺着泛黄的婚约书,落款日期正是孟如锦改嫁前一个月。慕江吟手指发抖:“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当年裴望远用了三条毒计,”陈掌柜往烟斗里塞烟丝,火苗照亮他脸上深深的皱纹,“第一,伪造你父亲出轨的照片;第二,买通账房做假账,让慕家濒临破产;第三” 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他绑架了你,威胁你母亲:‘若不嫁进裴家,就把孩子卖到南洋。’” “哐当!”玻璃炸裂声骤然响起。裴书雪举着霰弹枪踹开大门,身后跟着七八个壮汉。她的旗袍沾满泥浆,翡翠锁在胸前晃荡:“老东西,把我妈的秘密交出来!还有你!” 裴书雪枪口转向慕江吟,“那明明是我妈妈,凭什么她的心里一直有你这个姓慕的?连她枕头底下藏的都是和你爹的老照片!” 裴书雪的尖叫让慕江吟心头一颤。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她因为好奇和思念,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潜入裴家后院。 月光下,裴书雪哭着扯住母亲的衣袖:“妈妈,你为什么总给她送东西?我才是你女儿啊!” 孟如锦抬手想替她擦泪,却被狠狠甩开。“啪”的一声,裴书雪脸上浮现五道红痕,而母亲悬在半空的手,颤抖得比秋风中的落叶还厉害。 此刻裴书雪额角的翡翠锁晃得刺眼,与当年母亲被甩开时,腕间玉镯碎裂的声响,在慕江吟脑海中重叠。 慕江吟抓起婚约书砸向油灯,黑暗瞬间吞没整个当铺。“从暗道走!” 陈掌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记住,慕家老宅地窖第三块砖”话音未落,枪声响起。慕江吟在浓烟中摸到暗道入口,却被裴书雪揪住头发。 “想跑?”裴书雪的指甲掐进她的皮肉,“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我爹喝醉了就骂我妈是慕家不要的女人,我求她离开,她却总说再等等!原来就是为了等你这个拖油瓶!” “啪!”陈掌柜突然举起烛台砸向壮汉,火光中,慕江吟看见他后颈的月牙形胎记,和日记里母亲反复描画的符号一模一样!“快走!你母亲当年用自己的自由,换了你的平安!” 子弹擦着耳畔飞过,慕江吟跌跌撞撞冲进暗道。腐臭的潮气扑面而来,通道尽头的铁门锁孔,竟与银杏叶的纹路严丝合缝。“咔嗒”一声,门开了。 地窖里蛛网密布,最角落的木箱贴着褪色的“裴家机密”封条。 慕江吟撬开箱子,里面除了账本,还有十多张老式唱片。她颤抖着将唱片放上留声机,沙哑的男声从喇叭里传出:“孟小姐,考虑清楚,慕氏船厂的大火,不过是个警告。令爱今年该上小学了?南洋的人贩子最喜欢” “够了!我嫁!但你要保证不动江吟!”孟如锦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慕江吟捂住嘴,泪水汹涌而下。 “慕江吟!看你往哪逃!”裴书雪的声音在头顶炸响。慕江吟迅速将证据塞进怀里,抓起煤油灯砸向木箱。 火苗瞬间窜起,照亮墙上母亲留下的字迹:“江吟,妈妈对不起你。若有来生” 浓烟中,慕江吟摸到暗门。冰凉的江水漫过脚踝时,她听见裴书雪在岸上尖叫:“别让她跑了!那些证据会毁了裴家!” 黎明前的薄雾笼罩上海,慕江吟站在《民声报》编辑部,将唱片放在主编桌上。留声机转动,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这些证据,足以让裴望远身败名裂。”主编推了推眼镜,“但你要想好,这会彻底改变你的人生。” 慕江吟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到胸口的压抑消散。她轻声说:“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一) 暮春的上海,霞飞路的梧桐叶刚染上新绿,阳光透过叶隙落下碎金,给沿街的西洋建筑镀上暖边。 孟如锦提着裙摆跨出绸缎庄时,发尾的红绸带被穿堂风拂起,像一只欲飞的蝶。她刚替母亲取了新到的杭罗,那几匹素白的料子叠在提篮里,透着江南水乡的柔润光泽,指尖划过布料边缘,能触到经纬间细密的凉。 “小姐,这杭罗的水波纹织得真细,太太见了定然喜欢。”丫鬟春桃捧着香粉匣子跟在身后,目光落在孟如锦鞋面上缀着的东珠上,“您瞧这珍珠,走一步晃三晃,仔细别掉了。” 孟如锦低头去看鞋尖,那两颗浑圆的东珠是去年生辰时父亲送的,此刻正随着她的步伐在缎面上轻颤。她心里惦记着母亲交代的务必检查料子,又被鞋上的珍珠分了神,没留意转角处突然转出的人影。 “咚”的一声轻响,杭罗提篮脱手而出,素白的绸缎如流云般散落,几片梧桐叶恰好飘落在布料上,沾了灰的边角顿时显出几星斑驳。 孟如锦惊呼着后退半步,腰间的软缎腰带被撞得微松,发间的珊瑚珠钗也晃了晃。 “抱歉抱歉!” 清冽的男声带着歉意撞入耳膜,孟如锦抬头,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里。男人穿着藏青色西装,衣料裹着颀长身形,鼻梁高挺,额前碎发被风揉得微乱,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未经打磨的英气。 他左手还攥着一卷牛皮纸文件,边缘印着洋行的烫金标志,右手已慌忙蹲下身去捡绸缎。 “先生……”孟如锦想说“不碍事”,却见他指尖触到自己刚缩回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温度却意外温热。 两人皆是一怔,孟如锦脸颊“腾”地红了,像霞飞路街角新开的月季,连忙将手藏到袖底,声音细若蚊蚋:“是我自己不小心。” 裴望远将沾了灰的杭罗叠好,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那耳垂圆润如玉,被午后阳光照着,透着淡淡的粉。 “这料子脏了,”他将杭罗递过去,指节蹭过布料时,留意到上面绣着极细的缠枝莲暗纹,“在下赔给小姐。” 孟如锦这才看清他西装胸前口袋露出的银质怀表链,链身刻着繁复的蔷薇花纹,末端坠着的椭圆表盘隐约映出她微窘的模样。 她摇摇头,接过提篮时指尖触到他的手腕,隔着衬衫料子仍能感到脉搏的轻跳:“先生言重了,不过是几块布料,何足挂齿。” 春桃早已在一旁福了福身:“先生客气,我家小姐说不碍事的。” 裴望远望着孟如锦匆匆转身的背影,月白色旗袍下摆扫过青石板路,他站在原地,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街角的邮筒后,才发现掌心里还留着杭罗的微凉触感,以及她发间飘来的一缕栀子香。 孟如锦回到孟公馆时,杭罗上的灰已被春桃用软毛刷仔细掸去,只是边角仍留着浅淡的痕迹。母亲孟太太展开料子看了半晌,忽然笑道:“这料子倒像是被什么蹭过,不过倒也不打紧。今日在绸缎庄可遇见什么人了?” 孟如锦正对着镜台拆珠钗,闻言指尖一顿,珊瑚珠在掌心滚了滚:“不过是寻常客人罢了。” 她想起那人西装上的洋行标志,又想起他弯腰捡绸缎时,阳光落在他后颈的样子,耳根又有些发烫。 案头的西洋座钟走了一格,窗外的梧桐叶影晃了晃,将她颊边的绯红切成光斑。 “寻常客人能让你这半天魂不守舍?”孟太太放下杭罗,走到女儿身后,替她解开发辫。乌黑的发丝如瀑布垂落,发尾的红绸带散了开,像一朵凋谢的石榴花。“我瞧那料子蹭的印子,倒像是男人的袖口磨的,莫不是哪家的少爷?” “娘!”孟如锦嗔怪地扭过身,她想起想起他怀表链上的蔷薇花纹,忽然觉得霞飞路上的风都带着某种隐秘的牵连。 与此同时,霞飞路另一端的商行里,裴望远将文件往桌上一放,引得同事老王探过头来:“望远,今儿个怎么魂不守舍的?谈成了订单还不高兴?” 裴望远从口袋里摸出怀表,打开表盘,他想起她低头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忽然笑了笑:“方才在路上,遇见个有意思的小姐。” “什么样的小姐?”老王来了兴致,凑得更近了些。 “提着杭罗,鞋上缀着东珠,”裴望远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怀表链上的蔷薇纹路,“像……像年画里走出来的人。” 老王哈哈大笑:“哟,咱们裴大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年画里的人可不会走在霞飞路上。” 裴望远没接话,只是将怀表合上,金属表盖碰撞的轻响里,似乎还残留着杭罗布料的凉。 他望着窗外法商总会的尖顶,忽然想起方才在绸缎庄门口,她发间那缕若有似无的栀子香。 那是孟公馆特有的熏香,他曾在一位法国商人的宴会上闻过,据说只有南京路“闻香阁”才有售。 暮色漫上霞飞路时,孟如锦坐在窗边绣帕子。丝线在指间穿梭,绣出的缠枝莲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气,不像杭罗上的暗纹那般浑然天成。春桃端来银耳羹,见她对着帕子发呆,忍不住笑道:“小姐,这都绣坏三朵花了,可是在想那位裴先生?” “胡说什么!”孟如锦将绣花针往绷子上一插,针尖刺破指尖,渗出一点血珠。她连忙含住手指,却在唇齿间尝到一丝铁锈味,像极了裴望远掌心的温度。 恰在此时,门房传来通报:“小姐,外头有位裴先生送了东西来,说是赔您的杭罗。” 孟如锦猛地站起身,绣绷“啪”地掉在地上。她跑到前厅时,裴望远正站在玄关处,手里提着一个描金礼盒,见她出来,便将盒子递过去:“前日之事实在抱歉,听闻孟小姐喜欢杭罗,特寻送来。” 礼盒打开,里面是两匹月白色杭罗,比她前日取的更显柔滑,边缘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水波纹。 孟如锦指尖触到布料,忽然想起他在绸缎庄弯腰时,西装袖口磨到杭罗的模样。“先生太破费了……” “应当的。”裴望远目光落在她指尖的血珠上,眉心微蹙,“小姐手怎么破了?” 孟如锦慌忙将手藏到身后,春桃已机灵地递上药膏:“先生放心,不过是绣花时不小心。” 裴望远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素白的细棉布,角上绣着极小的“裴”字。 第二百六十四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一) 暮春的上海,霞飞路的梧桐叶刚染上新绿,阳光透过叶隙落下碎金,给沿街的西洋建筑镀上暖边。 孟如锦提着裙摆跨出绸缎庄时,发尾的红绸带被穿堂风拂起,像一只欲飞的蝶。她刚替母亲取了新到的杭罗,那几匹素白的料子叠在提篮里,透着江南水乡的柔润光泽,指尖划过布料边缘,能触到经纬间细密的凉。 “小姐,这杭罗的水波纹织得真细,太太见了定然喜欢。”丫鬟春桃捧着香粉匣子跟在身后,目光落在孟如锦鞋面上缀着的东珠上,“您瞧这珍珠,走一步晃三晃,仔细别掉了。” 孟如锦低头去看鞋尖,那两颗浑圆的东珠是去年生辰时父亲送的,此刻正随着她的步伐在缎面上轻颤。她心里惦记着母亲交代的务必检查料子,又被鞋上的珍珠分了神,没留意转角处突然转出的人影。 “咚”的一声轻响,杭罗提篮脱手而出,素白的绸缎如流云般散落,几片梧桐叶恰好飘落在布料上,沾了灰的边角顿时显出几星斑驳。 孟如锦惊呼着后退半步,腰间的软缎腰带被撞得微松,发间的珊瑚珠钗也晃了晃。 “抱歉抱歉!” 清冽的男声带着歉意撞入耳膜,孟如锦抬头,撞进一双深褐色的眼眸里。男人穿着藏青色西装,衣料裹着颀长身形,鼻梁高挺,额前碎发被风揉得微乱,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未经打磨的英气。 他左手还攥着一卷牛皮纸文件,边缘印着洋行的烫金标志,右手已慌忙蹲下身去捡绸缎。 “先生……”孟如锦想说“不碍事”,却见他指尖触到自己刚缩回的手背上,他的掌心温度却意外温热。 两人皆是一怔,孟如锦脸颊“腾”地红了,像霞飞路街角新开的月季,连忙将手藏到袖底,声音细若蚊蚋:“是我自己不小心。” 裴望远将沾了灰的杭罗叠好,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那耳垂圆润如玉,被午后阳光照着,透着淡淡的粉。 “这料子脏了,”他将杭罗递过去,指节蹭过布料时,留意到上面绣着极细的缠枝莲暗纹,“在下赔给小姐。” 孟如锦这才看清他西装胸前口袋露出的银质怀表链,链身刻着繁复的蔷薇花纹,末端坠着的椭圆表盘隐约映出她微窘的模样。 她摇摇头,接过提篮时指尖触到他的手腕,隔着衬衫料子仍能感到脉搏的轻跳:“先生言重了,不过是几块布料,何足挂齿。” 春桃早已在一旁福了福身:“先生客气,我家小姐说不碍事的。” 裴望远望着孟如锦匆匆转身的背影,月白色旗袍下摆扫过青石板路,他站在原地,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街角的邮筒后,才发现掌心里还留着杭罗的微凉触感,以及她发间飘来的一缕栀子香。 孟如锦回到孟公馆时,杭罗上的灰已被春桃用软毛刷仔细掸去,只是边角仍留着浅淡的痕迹。母亲孟太太展开料子看了半晌,忽然笑道:“这料子倒像是被什么蹭过,不过倒也不打紧。今日在绸缎庄可遇见什么人了?” 孟如锦正对着镜台拆珠钗,闻言指尖一顿,珊瑚珠在掌心滚了滚:“不过是寻常客人罢了。” 她想起那人西装上的洋行标志,又想起他弯腰捡绸缎时,阳光落在他后颈的样子,耳根又有些发烫。 案头的西洋座钟走了一格,窗外的梧桐叶影晃了晃,将她颊边的绯红切成光斑。 “寻常客人能让你这半天魂不守舍?”孟太太放下杭罗,走到女儿身后,替她解开发辫。乌黑的发丝如瀑布垂落,发尾的红绸带散了开,像一朵凋谢的石榴花。“我瞧那料子蹭的印子,倒像是男人的袖口磨的,莫不是哪家的少爷?” “娘!”孟如锦嗔怪地扭过身,她想起想起他怀表链上的蔷薇花纹,忽然觉得霞飞路上的风都带着某种隐秘的牵连。 与此同时,霞飞路另一端的商行里,裴望远将文件往桌上一放,引得同事老王探过头来:“望远,今儿个怎么魂不守舍的?谈成了订单还不高兴?” 裴望远从口袋里摸出怀表,打开表盘,他想起她低头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阴影,忽然笑了笑:“方才在路上,遇见个有意思的小姐。” “什么样的小姐?”老王来了兴致,凑得更近了些。 “提着杭罗,鞋上缀着东珠,”裴望远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怀表链上的蔷薇纹路,“像……像年画里走出来的人。” 老王哈哈大笑:“哟,咱们裴大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年画里的人可不会走在霞飞路上。” 裴望远没接话,只是将怀表合上,金属表盖碰撞的轻响里,似乎还残留着杭罗布料的凉。 他望着窗外法商总会的尖顶,忽然想起方才在绸缎庄门口,她发间那缕若有似无的栀子香。 那是孟公馆特有的熏香,他曾在一位法国商人的宴会上闻过,据说只有南京路“闻香阁”才有售。 暮色漫上霞飞路时,孟如锦坐在窗边绣帕子。丝线在指间穿梭,绣出的缠枝莲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气,不像杭罗上的暗纹那般浑然天成。春桃端来银耳羹,见她对着帕子发呆,忍不住笑道:“小姐,这都绣坏三朵花了,可是在想那位裴先生?” “胡说什么!”孟如锦将绣花针往绷子上一插,针尖刺破指尖,渗出一点血珠。她连忙含住手指,却在唇齿间尝到一丝铁锈味,像极了裴望远掌心的温度。 恰在此时,门房传来通报:“小姐,外头有位裴先生送了东西来,说是赔您的杭罗。” 孟如锦猛地站起身,绣绷“啪”地掉在地上。她跑到前厅时,裴望远正站在玄关处,手里提着一个描金礼盒,见她出来,便将盒子递过去:“前日之事实在抱歉,听闻孟小姐喜欢杭罗,特寻送来。” 礼盒打开,里面是两匹月白色杭罗,比她前日取的更显柔滑,边缘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水波纹。 孟如锦指尖触到布料,忽然想起他在绸缎庄弯腰时,西装袖口磨到杭罗的模样。“先生太破费了……” “应当的。”裴望远目光落在她指尖的血珠上,眉心微蹙,“小姐手怎么破了?” 孟如锦慌忙将手藏到身后,春桃已机灵地递上药膏:“先生放心,不过是绣花时不小心。” 裴望远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素白的细棉布,角上绣着极小的“裴”字。 第二百六十五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二) 法商总会的水晶吊灯将舞厅映得如同白昼,孟如锦挽着父亲孟世绅的手臂踏入宴会厅时,藕荷色的晚礼服曳地而行,裙裾上缀着的米珠在灯光下碎成流动的银河。 她的长发被梳成法式髻,仅留几缕碎发垂在颈侧,珍珠耳坠随着步伐轻颤。 “锦儿今日这身打扮,倒有几分留洋小姐的气派了。”孟世绅笑着替女儿理了理披肩,目光扫过厅内。 西装革履的洋人、穿着旗袍的名媛、鬓角插着茉莉的舞女,衣香鬓影间尽是十里洋场的浮华。 孟如锦攥紧了手包里的蕾丝帕子,指尖触到前日裴望远送的那方素帕边角。自霞飞路初逢后,这方帕子便被她收在妆匣最底层,棉布上的皂角香早已淡去,唯有“裴”字的绣线还带着隐约的温感。 她正走神,忽听身旁的李太太笑道:“孟小姐今日真是明艳照人,怕是要成全场焦点了。” 话音未落,几道目光已齐刷刷投来。孟如锦微微颔首致意,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角落。那里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身影,正侧对着她与人交谈。他的后颈线条利落,发梢被灯光镀上金边,竟与那日绸缎庄的裴望远有几分相似。 裴望远此刻正与法商银行的经理碰杯,他今日换了件戗驳领燕尾服,胸前口袋里露出雪白的手帕角,袖口的蔷薇纹袖扣在光线下闪了闪,正是那日遗落在教堂石阶上的款式。 当他偶然侧头,目光穿过旋转的舞伴与香槟塔,骤然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 孟如锦也看到了他。与那日的藏青西装不同,黑色燕尾服更衬得他肩宽腰窄,领结系得一丝不苟,唯有额前碎发被舞厅的暖风吹得微乱。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端着香槟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冰凉的触感让她脸颊泛起薄红。 “那位是……”裴望远身旁的同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孟家的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裴望远没应声,只是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一首《蓝色多瑙河》的序曲响起,舞池中央的人群开始移动。裴望远将空杯递给侍者,整理了一下领结,径直穿过人群朝孟如锦走来。 他的步伐稳健,黑色燕尾服的后摆随着动作划出流畅的弧,引得周围几位小姐窃窃私语。 “孟小姐,”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躬身,胸前的银链怀表随着动作轻晃,“可否有幸共舞一曲?” 孟如锦能闻到他身上更浓郁的雪松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比那日在绸缎庄时更显成熟。她注意到他袖口的蔷薇袖扣,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裴先生,”她屈膝行礼,声音比平日低了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在下也深感意外。”裴望远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诚意,“孟小姐的舞伴可有着落?” 孟世绅在一旁笑道:“锦儿,既然裴先生相邀,便去跳一支。” 踏入舞池时,孟如锦的手轻轻搭在裴望远的肩上。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际,隔着三层纱裙仍能感到掌心的温度,那力度恰到好处,既不松垮也不紧绷。 “上次在绸缎庄,还未请教小姐芳名。”裴望远的声音贴着她耳畔落下,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碎发,引得她耳垂微微发颤。舞厅里的乐声正浓,他的话语却像穿过了喧嚣,清晰地落进她心里。 “孟如锦。”她抬眸,撞进他含笑的眼。那双眼眸在水晶灯下泛着深褐的光,像盛着夜色下的黄浦江,“裴先生呢?” “裴望远。”他顿了顿,指尖在她腰侧轻颤了一下,似是犹豫,又似是无意,“在怡和洋行做事。” 旋转中,孟如锦的裙摆扫过地面,“裴先生常来这种场合?”她轻声问,想打破莫名的局促。 “应酬罢了。”裴望远带着她躲过一对舞步凌乱的男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倒是孟小姐,今日这身打扮,让人眼前一亮。” “家父让我学着见见世面。”孟如锦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与她细腻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 一曲过半,裴望远忽然放缓了舞步,带着她滑向舞池边缘的阴影处。水晶灯的光芒被巨大的科林斯柱挡住,此处光线稍暗,却能更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 “孟小姐似乎对西洋舞很熟稔。”他的目光落在她随节奏起伏的肩线,“是留过洋?” “曾跟着法籍家庭教师学过一段时间。”孟如锦想起那些在钢琴房里踩坏的舞鞋,“比起华尔兹,我更喜欢昆曲里的水袖。” 裴望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小姐还懂昆曲?” “略知一二罢了。”她想起自家后花园的戏台,“倒是裴先生,舞步如此标准,不像只是‘应酬’。” 他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早年在法国留过几年,学过些皮毛。” 孟如锦抬眸看他,忽然想问他在法国的见闻,想问他怀表链上的蔷薇是否与巴黎有关,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法国的梧桐,也像霞飞路这样吗?” “巴黎的梧桐更粗壮些,”裴望远的目光飘向远处的落地窗,仿佛透过玻璃看到了另一片大陆,“秋天落叶时,整条街都是金黄的。” 两人一时无话,唯有乐声在空气中流淌。孟如锦能闻到他领结上沾染的雪松香,那味道像极了霞飞路那家俄式咖啡馆里的壁炉,温暖而安定。 《蓝色多瑙河》的尾声渐弱,裴望远带着她完成最后一个旋转,恰到好处地停在灯光边缘。他的手掌从她腰际移开,指尖却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裙摆,留下一阵微麻的痒。 “多谢孟小姐赏光。”他微微躬身,胸前的怀表链在光线下闪了闪。 孟如锦屈膝行礼,脸颊的热度还未退去:“裴先生客气了。” 她想说“你的袖扣很别致”,想说“下次再见。”可话未说出口,却都吞咽了回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二) 法商总会的水晶吊灯将舞厅映得如同白昼,孟如锦挽着父亲孟世绅的手臂踏入宴会厅时,藕荷色的晚礼服曳地而行,裙裾上缀着的米珠在灯光下碎成流动的银河。 她的长发被梳成法式髻,仅留几缕碎发垂在颈侧,珍珠耳坠随着步伐轻颤。 “锦儿今日这身打扮,倒有几分留洋小姐的气派了。”孟世绅笑着替女儿理了理披肩,目光扫过厅内。 西装革履的洋人、穿着旗袍的名媛、鬓角插着茉莉的舞女,衣香鬓影间尽是十里洋场的浮华。 孟如锦攥紧了手包里的蕾丝帕子,指尖触到前日裴望远送的那方素帕边角。自霞飞路初逢后,这方帕子便被她收在妆匣最底层,棉布上的皂角香早已淡去,唯有“裴”字的绣线还带着隐约的温感。 她正走神,忽听身旁的李太太笑道:“孟小姐今日真是明艳照人,怕是要成全场焦点了。” 话音未落,几道目光已齐刷刷投来。孟如锦微微颔首致意,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角落。那里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身影,正侧对着她与人交谈。他的后颈线条利落,发梢被灯光镀上金边,竟与那日绸缎庄的裴望远有几分相似。 裴望远此刻正与法商银行的经理碰杯,他今日换了件戗驳领燕尾服,胸前口袋里露出雪白的手帕角,袖口的蔷薇纹袖扣在光线下闪了闪,正是那日遗落在教堂石阶上的款式。 当他偶然侧头,目光穿过旋转的舞伴与香槟塔,骤然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 孟如锦也看到了他。与那日的藏青西装不同,黑色燕尾服更衬得他肩宽腰窄,领结系得一丝不苟,唯有额前碎发被舞厅的暖风吹得微乱。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端着香槟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冰凉的触感让她脸颊泛起薄红。 “那位是……”裴望远身旁的同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孟家的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裴望远没应声,只是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一首《蓝色多瑙河》的序曲响起,舞池中央的人群开始移动。裴望远将空杯递给侍者,整理了一下领结,径直穿过人群朝孟如锦走来。 他的步伐稳健,黑色燕尾服的后摆随着动作划出流畅的弧,引得周围几位小姐窃窃私语。 “孟小姐,”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躬身,胸前的银链怀表随着动作轻晃,“可否有幸共舞一曲?” 孟如锦能闻到他身上更浓郁的雪松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比那日在绸缎庄时更显成熟。她注意到他袖口的蔷薇袖扣,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裴先生,”她屈膝行礼,声音比平日低了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在下也深感意外。”裴望远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诚意,“孟小姐的舞伴可有着落?” 孟世绅在一旁笑道:“锦儿,既然裴先生相邀,便去跳一支。” 踏入舞池时,孟如锦的手轻轻搭在裴望远的肩上。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腰际,隔着三层纱裙仍能感到掌心的温度,那力度恰到好处,既不松垮也不紧绷。 “上次在绸缎庄,还未请教小姐芳名。”裴望远的声音贴着她耳畔落下,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碎发,引得她耳垂微微发颤。舞厅里的乐声正浓,他的话语却像穿过了喧嚣,清晰地落进她心里。 “孟如锦。”她抬眸,撞进他含笑的眼。那双眼眸在水晶灯下泛着深褐的光,像盛着夜色下的黄浦江,“裴先生呢?” “裴望远。”他顿了顿,指尖在她腰侧轻颤了一下,似是犹豫,又似是无意,“在怡和洋行做事。” 旋转中,孟如锦的裙摆扫过地面,“裴先生常来这种场合?”她轻声问,想打破莫名的局促。 “应酬罢了。”裴望远带着她躲过一对舞步凌乱的男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倒是孟小姐,今日这身打扮,让人眼前一亮。” “家父让我学着见见世面。”孟如锦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与她细腻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 一曲过半,裴望远忽然放缓了舞步,带着她滑向舞池边缘的阴影处。水晶灯的光芒被巨大的科林斯柱挡住,此处光线稍暗,却能更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 “孟小姐似乎对西洋舞很熟稔。”他的目光落在她随节奏起伏的肩线,“是留过洋?” “曾跟着法籍家庭教师学过一段时间。”孟如锦想起那些在钢琴房里踩坏的舞鞋,“比起华尔兹,我更喜欢昆曲里的水袖。” 裴望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小姐还懂昆曲?” “略知一二罢了。”她想起自家后花园的戏台,“倒是裴先生,舞步如此标准,不像只是‘应酬’。” 他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早年在法国留过几年,学过些皮毛。” 孟如锦抬眸看他,忽然想问他在法国的见闻,想问他怀表链上的蔷薇是否与巴黎有关,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法国的梧桐,也像霞飞路这样吗?” “巴黎的梧桐更粗壮些,”裴望远的目光飘向远处的落地窗,仿佛透过玻璃看到了另一片大陆,“秋天落叶时,整条街都是金黄的。” 两人一时无话,唯有乐声在空气中流淌。孟如锦能闻到他领结上沾染的雪松香,那味道像极了霞飞路那家俄式咖啡馆里的壁炉,温暖而安定。 《蓝色多瑙河》的尾声渐弱,裴望远带着她完成最后一个旋转,恰到好处地停在灯光边缘。他的手掌从她腰际移开,指尖却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裙摆,留下一阵微麻的痒。 “多谢孟小姐赏光。”他微微躬身,胸前的怀表链在光线下闪了闪。 孟如锦屈膝行礼,脸颊的热度还未退去:“裴先生客气了。” 她想说“你的袖扣很别致”,想说“下次再见。”可话未说出口,却都吞咽了回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三) 自那场浪漫的舞会之后,裴望远便如同春日里缠绵的细雨,悄无声息却又频繁地闯入孟如锦的生活。 他总能寻得巧妙的由头与她相见,有时是专程送回她遗落在宴会上的一方精致手帕,有时则是恰巧路过孟家附近的咖啡馆,两人隔着玻璃窗偶然相遇,目光交汇的瞬间,空气中都弥漫着微妙的情愫。 孟如锦虽深知少女应有的矜持,可每当夜幕降临,她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美好的偶遇,心中暗暗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逢。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裴望远带着温和的笑意,眸光中闪烁着期待,向孟如锦发出邀约,邀请她一同去乘坐刚开通不久的电车。 孟如锦微微低垂着眼眸,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心中既紧张又欣喜,犹豫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份邀约。 两人并肩而行,来到电车站台。站台上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可在孟如锦眼中,仿佛只剩下身旁这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子。电车缓缓驶来,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在演奏一首独特的乐曲。 他们登上电车,寻得靠窗的位置坐下。电车启动,缓缓驶过外白渡桥,黄浦江的风裹挟着江水特有的气息,顺着车窗灌了进来,轻柔地吹起孟如锦的发梢,几缕发丝随风飘动,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孟如锦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心中满是新奇与欢喜。裴望远静静地注视着她,见她这般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说孟小姐喜欢画画?” 孟如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转过头看向裴望远,好奇地问道:“裴先生如何得知?” 裴望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目光中带着几分宠溺,说道:“上次在你家宴会上,我见你对着花园写生,那专注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速写本,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我也喜欢随手画些东西。”他补充道。 孟如锦眼中满是好奇,微微凑近,目光落在那本速写本上。裴望远将本子递给她,孟如锦小心翼翼地接过,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外滩那些宏伟壮观的建筑,线条简洁流畅,却再往后翻,是充满生活气息的弄堂,袅袅升起的炊烟,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一处细节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当她翻到其中一页时,呼吸陡然一滞,那上面赫然画着那日在绸缎庄初见时,自己低头捡布料的侧影。 画中的自己,发丝自然垂下,专注地看着地上的杭罗,连发尾的红绸带都被描绘得细腻入微,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飘动起来。 孟如锦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轻轻触到纸页,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裴望远作画时的专注与温柔。 她抬起头,目光与裴望远交汇,只见他的目光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暖阳,又像是揉碎了满天的星光,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如锦,”裴望远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我可否……常来拜访你?” 电车继续行驶,驶过繁华热闹的南京路,窗外的霓虹灯光闪烁,五彩斑斓的光芒映在孟如锦眼底,也为她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她的心中如同小鹿乱撞,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微微低下头,“嗯。” 裴望远听到这轻柔的回应,心中满是欢喜,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如绽放的花朵般灿烂。他轻轻握住孟如锦的手,那一瞬间,孟如锦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 “如锦,与你相处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无比珍贵。”裴望远深情地说道,“从第一次在绸缎庄与你相撞,到后来的舞会重逢,再到如今,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 孟如锦抬起头,望着裴望远真诚的眼眸,心中的感动与喜悦交织在一起。“我……我也很开心能与裴先生相遇、相识。” 她羞涩地说道,“每次与裴先生在一起,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度过。”裴望远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道,“我想带你去更多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孟如锦轻轻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电车在城市的街道上穿行,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 他们开始分享各自的生活趣事,从儿时的顽皮捣蛋,到如今的梦想与追求,话题不断,笑声也不断。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特别调皮,经常偷偷跑出去玩耍,让家里人担心不已。”裴望远笑着回忆,眼中满是对过往的怀念。 孟如锦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没想到,如今这般沉稳的裴先生,小时候竟是个调皮鬼。我小时候就不一样了,父母管教得严,每天除了读书习字,就是学习各种礼仪,很少有机会出去玩。” “那以后,我带你去玩,把你小时候错过的快乐都补回来。”裴望远认真地说道。 孟如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动地看着裴望远。此时,电车缓缓停下,他们已经到达了一个不知名的站点。 透过车窗,他们看到街边有一个卖糖画的小摊,五颜六色的糖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吸引着许多孩子驻足观看。 “想去看看吗?”裴望远问道。 孟如锦眼睛一亮,兴奋地点点头。两人下了电车,朝着小摊走去。摊主是一位和蔼的老爷爷,见有人来,热情地招呼着。 “小姑娘,小伙子,想要个什么样的糖画?”老爷爷笑着问道。 孟如锦看着摊上各式各样的糖画,一时有些难以抉择。裴望远见状,说道:“给我们来两只凤凰。” 老爷爷点点头,拿起勺子,在熬好的糖锅里舀起一勺金黄的糖汁,在石板上快速地勾勒起来。 不一会儿,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便出现在眼前,孟如锦接过糖画,开心得像个孩子,轻轻舔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真好吃!” 裴望远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心中满是幸福。“只要你喜欢就好。”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们手拿着糖画,漫步在街头,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时光。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两颗渐渐靠近的心。 第二百六十六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三) 自那场浪漫的舞会之后,裴望远便如同春日里缠绵的细雨,悄无声息却又频繁地闯入孟如锦的生活。 他总能寻得巧妙的由头与她相见,有时是专程送回她遗落在宴会上的一方精致手帕,有时则是恰巧路过孟家附近的咖啡馆,两人隔着玻璃窗偶然相遇,目光交汇的瞬间,空气中都弥漫着微妙的情愫。 孟如锦虽深知少女应有的矜持,可每当夜幕降临,她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美好的偶遇,心中暗暗期待着下一次的相逢。 这一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裴望远带着温和的笑意,眸光中闪烁着期待,向孟如锦发出邀约,邀请她一同去乘坐刚开通不久的电车。 孟如锦微微低垂着眼眸,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心中既紧张又欣喜,犹豫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份邀约。 两人并肩而行,来到电车站台。站台上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可在孟如锦眼中,仿佛只剩下身旁这个身着笔挺西装的男子。电车缓缓驶来,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在演奏一首独特的乐曲。 他们登上电车,寻得靠窗的位置坐下。电车启动,缓缓驶过外白渡桥,黄浦江的风裹挟着江水特有的气息,顺着车窗灌了进来,轻柔地吹起孟如锦的发梢,几缕发丝随风飘动,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孟如锦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心中满是新奇与欢喜。裴望远静静地注视着她,见她这般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说孟小姐喜欢画画?” 孟如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转过头看向裴望远,好奇地问道:“裴先生如何得知?” 裴望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目光中带着几分宠溺,说道:“上次在你家宴会上,我见你对着花园写生,那专注的模样,让人印象深刻。”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速写本,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我也喜欢随手画些东西。”他补充道。 孟如锦眼中满是好奇,微微凑近,目光落在那本速写本上。裴望远将本子递给她,孟如锦小心翼翼地接过,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外滩那些宏伟壮观的建筑,线条简洁流畅,却再往后翻,是充满生活气息的弄堂,袅袅升起的炊烟,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一处细节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当她翻到其中一页时,呼吸陡然一滞,那上面赫然画着那日在绸缎庄初见时,自己低头捡布料的侧影。 画中的自己,发丝自然垂下,专注地看着地上的杭罗,连发尾的红绸带都被描绘得细腻入微,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飘动起来。 孟如锦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轻轻触到纸页,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裴望远作画时的专注与温柔。 她抬起头,目光与裴望远交汇,只见他的目光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暖阳,又像是揉碎了满天的星光,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如锦,”裴望远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我可否……常来拜访你?” 电车继续行驶,驶过繁华热闹的南京路,窗外的霓虹灯光闪烁,五彩斑斓的光芒映在孟如锦眼底,也为她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她的心中如同小鹿乱撞,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微微低下头,“嗯。” 裴望远听到这轻柔的回应,心中满是欢喜,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如绽放的花朵般灿烂。他轻轻握住孟如锦的手,那一瞬间,孟如锦只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 “如锦,与你相处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无比珍贵。”裴望远深情地说道,“从第一次在绸缎庄与你相撞,到后来的舞会重逢,再到如今,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 孟如锦抬起头,望着裴望远真诚的眼眸,心中的感动与喜悦交织在一起。“我……我也很开心能与裴先生相遇、相识。” 她羞涩地说道,“每次与裴先生在一起,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度过。”裴望远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道,“我想带你去更多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孟如锦轻轻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电车在城市的街道上穿行,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 他们开始分享各自的生活趣事,从儿时的顽皮捣蛋,到如今的梦想与追求,话题不断,笑声也不断。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特别调皮,经常偷偷跑出去玩耍,让家里人担心不已。”裴望远笑着回忆,眼中满是对过往的怀念。 孟如锦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没想到,如今这般沉稳的裴先生,小时候竟是个调皮鬼。我小时候就不一样了,父母管教得严,每天除了读书习字,就是学习各种礼仪,很少有机会出去玩。” “那以后,我带你去玩,把你小时候错过的快乐都补回来。”裴望远认真地说道。 孟如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动地看着裴望远。此时,电车缓缓停下,他们已经到达了一个不知名的站点。 透过车窗,他们看到街边有一个卖糖画的小摊,五颜六色的糖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吸引着许多孩子驻足观看。 “想去看看吗?”裴望远问道。 孟如锦眼睛一亮,兴奋地点点头。两人下了电车,朝着小摊走去。摊主是一位和蔼的老爷爷,见有人来,热情地招呼着。 “小姑娘,小伙子,想要个什么样的糖画?”老爷爷笑着问道。 孟如锦看着摊上各式各样的糖画,一时有些难以抉择。裴望远见状,说道:“给我们来两只凤凰。” 老爷爷点点头,拿起勺子,在熬好的糖锅里舀起一勺金黄的糖汁,在石板上快速地勾勒起来。 不一会儿,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便出现在眼前,孟如锦接过糖画,开心得像个孩子,轻轻舔了一口,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真好吃!” 裴望远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心中满是幸福。“只要你喜欢就好。”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他们手拿着糖画,漫步在街头,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时光。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两颗渐渐靠近的心。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四) 裴望远登门拜访的频率愈发频繁,从最初的刻意“偶遇”,他不再满足于舞会的觥筹交错和咖啡馆的静谧氛围,开始带着孟如锦穿梭于上海的大街小巷。 城隍庙庙会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十六铺码头商船汽笛的轰鸣、豫园九曲桥上飘落的海棠花瓣,都见证着两人愈发亲密的足迹。而这一次,他将她引入一条未曾涉足的幽深石库门弄堂。 刚踏入弄堂,孟如锦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五颜六色的床单随风轻摆,如同飘扬的彩旗,将天空切割成不规则的小块。 弄堂两侧的石库门里不断飘出阵阵欢声笑语,炖肉的香气裹挟着糖醋排骨的酸甜,与晾晒的茉莉花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 “这里和霞飞路完全不一样。”孟如锦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避开石板路上的水洼,西式高跟鞋在青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望着墙根处晾晒的梅干菜,又瞥向二楼窗台悬挂的咸鱼,眼中满是新奇,“我从来不知道,上海还有这样的地方。” 裴望远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铺在墙沿:“坐一会儿?”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孟如锦依言坐下,裙摆扫过墙角的青苔。 “这条弄堂叫同福里,我在这儿长大。”裴望远倚着斑驳的砖墙,目光变得柔和而悠远,“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在这些石板路上滚铁环,夏天就趴在井沿边喝冰镇酸梅汤……” 他的话音未落,二楼突然探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冲着下面喊道:“裴哥哥!带漂亮姐姐来啦?” 孟如锦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裴望远却爽朗地大笑起来:“囡囡,帮哥哥买两串糖葫芦!” 说罢,掏出一把铜板抛上去。小女孩灵巧地接住,转身跑开时,木楼梯发出“咚咚”的声响。 “你在这里人缘真好。”孟如锦低头把玩着裙摆上的珍珠,耳畔还回荡着小女孩清脆的笑声。 裴望远望着弄堂深处升起的袅袅炊烟,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小时候家里穷,多亏了邻居们帮衬。王阿婆会在我放学时塞个热乎的粢饭团,李师傅教我修自行车……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扇窗,都藏着故事。” 他顿了顿,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如锦,我知道你住的是带花园的洋房,从小用的是进口的胭脂水粉,而我不过是从弄堂里走出来的穷小子。我现在或许给不了你最好的,但我会努力。” 弄堂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煤炉上的铁锅仍在欢快地咕嘟作响。孟如锦咬着刚递来的糖葫芦,糖衣在舌尖化开,酸甜的滋味却不及心中泛起的涟漪。 她抬头望向裴望远,阳光落在他肩头,将西装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而他眼底的真诚,比任何珠宝都要璀璨。 “裴先生,”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你带我看庙会的糖画摊,在十六铺给我讲商船的故事,刚刚又让囡囡给我买糖葫芦……这些快乐,是洋房里的钢琴课和下午茶给不了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坚定,“我从不在意那些。” 话音未落,弄堂深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几个小男孩追逐着跑过,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孟如锦的裙摆。 裴望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另一只手稳稳接住差点掉落的糖葫芦。“当心!”他嗔怪地朝孩子们喊了一句,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裴哥哥还是这么护着漂亮姐姐!”孩子们笑着跑远,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孟如锦的脸更红了,裴望远却若无其事地伸手,替她拂去头发上飘落的梧桐叶。动作自然而亲昵,仿佛他们早已是相伴多年的恋人。 “小心着凉。”他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孟如锦闻着弄堂里的烟火气,只觉得这一刻比任何舞会都要浪漫。 远处传来收废品的梆子声,与二楼飘来的沪剧唱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动人的乐章。 “要不要去看看我小时候住的亭子间?”裴望远突然提议,眼中带着几分期待,“顶楼的老虎窗能看到整个弄堂” 孟如锦毫不犹豫地点头。两人沿着狭窄陡峭的木楼梯往上走,二楼的阿婆正坐在门口择菜,见他们上来,热情地招呼道:“小裴带女朋友来啦?快上来坐!我刚蒸了桂花糕!” “张阿姨,别打趣我们了。”裴望远笑着应道,耳尖却微微发红。孟如锦跟在他身后,低声唤了句“阿姨好”。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出现在眼前。褪色的墙面上贴着泛黄的海报,孟如锦走到窗边,推开老虎窗,弄堂的全貌尽收眼底。 衣绳上的床单随风起舞,青烟袅袅升起,孩子们追逐嬉戏的身影穿梭其中,宛如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你看。”裴望远走到她身边,手指向远处,“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黄浦江的船帆。” 夕阳渐渐西沉,余晖透过老虎窗洒进房间,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裴望远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旧相册,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照片里,小小的他站在弄堂口,身后是挂着灯笼的石库门;还有他和小伙伴们在井边打水仗,每个人脸上都沾满了水珠……孟如锦一页页翻看。 “小时候总想着离开这里,去更大的世界。”裴望远合上相册,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现在却觉得,这些烟火气才是最珍贵的。” 他转头看向孟如锦,眼中满是温柔,“就像遇见你,才知道平淡的日子也能开出花来。” 弄堂里的灯火渐渐亮起,远处传来收摊小贩的吆喝声。孟如锦靠在裴望远肩头,听着楼下飘来的欢声笑语,忽然明白,幸福原来可以如此简单,不是华服珠宝,不是舞会盛宴,而是与知心人一起,在充满烟火气的弄堂里,共度每一个平凡又温暖的日子。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四) 裴望远登门拜访的频率愈发频繁,从最初的刻意“偶遇”,他不再满足于舞会的觥筹交错和咖啡馆的静谧氛围,开始带着孟如锦穿梭于上海的大街小巷。 城隍庙庙会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十六铺码头商船汽笛的轰鸣、豫园九曲桥上飘落的海棠花瓣,都见证着两人愈发亲密的足迹。而这一次,他将她引入一条未曾涉足的幽深石库门弄堂。 刚踏入弄堂,孟如锦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五颜六色的床单随风轻摆,如同飘扬的彩旗,将天空切割成不规则的小块。 弄堂两侧的石库门里不断飘出阵阵欢声笑语,炖肉的香气裹挟着糖醋排骨的酸甜,与晾晒的茉莉花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 “这里和霞飞路完全不一样。”孟如锦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避开石板路上的水洼,西式高跟鞋在青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望着墙根处晾晒的梅干菜,又瞥向二楼窗台悬挂的咸鱼,眼中满是新奇,“我从来不知道,上海还有这样的地方。” 裴望远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轻轻铺在墙沿:“坐一会儿?”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孟如锦依言坐下,裙摆扫过墙角的青苔。 “这条弄堂叫同福里,我在这儿长大。”裴望远倚着斑驳的砖墙,目光变得柔和而悠远,“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在这些石板路上滚铁环,夏天就趴在井沿边喝冰镇酸梅汤……” 他的话音未落,二楼突然探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冲着下面喊道:“裴哥哥!带漂亮姐姐来啦?” 孟如锦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裴望远却爽朗地大笑起来:“囡囡,帮哥哥买两串糖葫芦!” 说罢,掏出一把铜板抛上去。小女孩灵巧地接住,转身跑开时,木楼梯发出“咚咚”的声响。 “你在这里人缘真好。”孟如锦低头把玩着裙摆上的珍珠,耳畔还回荡着小女孩清脆的笑声。 裴望远望着弄堂深处升起的袅袅炊烟,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小时候家里穷,多亏了邻居们帮衬。王阿婆会在我放学时塞个热乎的粢饭团,李师傅教我修自行车……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扇窗,都藏着故事。” 他顿了顿,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如锦,我知道你住的是带花园的洋房,从小用的是进口的胭脂水粉,而我不过是从弄堂里走出来的穷小子。我现在或许给不了你最好的,但我会努力。” 弄堂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煤炉上的铁锅仍在欢快地咕嘟作响。孟如锦咬着刚递来的糖葫芦,糖衣在舌尖化开,酸甜的滋味却不及心中泛起的涟漪。 她抬头望向裴望远,阳光落在他肩头,将西装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而他眼底的真诚,比任何珠宝都要璀璨。 “裴先生,”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你带我看庙会的糖画摊,在十六铺给我讲商船的故事,刚刚又让囡囡给我买糖葫芦……这些快乐,是洋房里的钢琴课和下午茶给不了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坚定,“我从不在意那些。” 话音未落,弄堂深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几个小男孩追逐着跑过,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到孟如锦的裙摆。 裴望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另一只手稳稳接住差点掉落的糖葫芦。“当心!”他嗔怪地朝孩子们喊了一句,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裴哥哥还是这么护着漂亮姐姐!”孩子们笑着跑远,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孟如锦的脸更红了,裴望远却若无其事地伸手,替她拂去头发上飘落的梧桐叶。动作自然而亲昵,仿佛他们早已是相伴多年的恋人。 “小心着凉。”他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孟如锦闻着弄堂里的烟火气,只觉得这一刻比任何舞会都要浪漫。 远处传来收废品的梆子声,与二楼飘来的沪剧唱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动人的乐章。 “要不要去看看我小时候住的亭子间?”裴望远突然提议,眼中带着几分期待,“顶楼的老虎窗能看到整个弄堂” 孟如锦毫不犹豫地点头。两人沿着狭窄陡峭的木楼梯往上走,二楼的阿婆正坐在门口择菜,见他们上来,热情地招呼道:“小裴带女朋友来啦?快上来坐!我刚蒸了桂花糕!” “张阿姨,别打趣我们了。”裴望远笑着应道,耳尖却微微发红。孟如锦跟在他身后,低声唤了句“阿姨好”。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出现在眼前。褪色的墙面上贴着泛黄的海报,孟如锦走到窗边,推开老虎窗,弄堂的全貌尽收眼底。 衣绳上的床单随风起舞,青烟袅袅升起,孩子们追逐嬉戏的身影穿梭其中,宛如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你看。”裴望远走到她身边,手指向远处,“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黄浦江的船帆。” 夕阳渐渐西沉,余晖透过老虎窗洒进房间,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裴望远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旧相册,小心翼翼地翻开。泛黄的照片里,小小的他站在弄堂口,身后是挂着灯笼的石库门;还有他和小伙伴们在井边打水仗,每个人脸上都沾满了水珠……孟如锦一页页翻看。 “小时候总想着离开这里,去更大的世界。”裴望远合上相册,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现在却觉得,这些烟火气才是最珍贵的。” 他转头看向孟如锦,眼中满是温柔,“就像遇见你,才知道平淡的日子也能开出花来。” 弄堂里的灯火渐渐亮起,远处传来收摊小贩的吆喝声。孟如锦靠在裴望远肩头,听着楼下飘来的欢声笑语,忽然明白,幸福原来可以如此简单,不是华服珠宝,不是舞会盛宴,而是与知心人一起,在充满烟火气的弄堂里,共度每一个平凡又温暖的日子。 第二百六十八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五) 入夏的上海,像个情绪多变的姑娘,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便乌云密布,雨水说来就来,毫无征兆。 这天,孟如锦如往常一样在画院专心学画,窗外突然滚过闷雷。她握着画笔的手腕轻轻一颤,看着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梧桐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叶片背面翻出苍白的脉络。 果然六月的雨,比戏台子上的变脸还快。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正在收拾画具的同窗周小姐轻叹一声,将牛皮纸小心覆在未完成的画作上,“如锦,你没带伞可怎么好?春桃又不在” 孟如锦望着画院门口渐渐形成的水洼,“或许等雨小些,我找个黄包车” 话没说完,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转眼间雨幕如帘,将整个街道笼罩在朦胧水雾中。 “这雨下得邪乎!上个月王老板家的窗棂都被风掀跑了。”角落里收拾画架的老画师摇摇头,“姑娘家可别冒雨走。” 孟如锦攥紧了手帕,正犹豫要不要给家里打电话,听见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顶着风雨,艰难地朝着画院跑来。雨水打在伞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那人的脚步却坚定而急切。待身影渐渐清晰,孟如锦的眼眸瞬间亮起,是裴望远!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画院门口,西装外套已有大半被雨水淋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他的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关切:“我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又怎么知道我没带伞?”孟如锦望着他肩头的水渍,指尖揪着裙摆。 裴望远笑着晃了晃手中的一把小巧的油纸伞,伞面上还留着她上次遗落时沾上的雏菊水彩痕迹,“上次你落下的伞,我想着今日给你送来。到孟公馆时张妈说你去了画院,我抬头看这天色” 他忽然狡黠地眨眨眼,“就猜到我的孟小姐要被困住了。对了,我还给你带了这个。”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红宝石蛋糕房的栗子蛋糕,你上次说喜欢的。” 两人共撑一把伞,踏入雨幕之中。裴望远自然地将伞倾向孟如锦这边,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肩头。孟如锦见状,想要将伞往他那边推一推,却被裴望远轻轻按住手腕:“别动,别淋湿了,我没关系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瞧这雨斜得厉害,伞歪些才挡得住。上次我同事小李冒雨回家,到家就发起了高烧,可把我吓坏了。你可千万不能感冒。” 孟如锦只好作罢,心中却满是感动与心疼,小声嘟囔着:“你这样会着凉的。我看前面有家咖啡馆,我们先去躲躲雨?”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伞沿如珠帘般垂下,街道上积水越来越深,行人匆匆,踩着水花,行色匆匆。“听说霞飞路的梧桐树根最是吸水。” 裴望远忽然开口,指着街边在雨中摇曳的梧桐树,“去年梅雨季,有棵老梧桐倒了,正巧砸在” 他突然噤声,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袋,“瞧我,这时候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住在弄堂里,一到下雨天,屋檐下就会形成小瀑布,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在里面嬉笑打闹。” 孟如锦被他的模样逗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嗔怪:“裴先生什么时候学来的这般迷信?不过听起来,你的童年很有趣呢。” 走着走着,前方道路因积水严重,难以通行,他们只好躲进一处古老的屋檐下避雨。这是一栋颇具年代感的石库门建筑,门楣上的砖雕虽已斑驳,仍可见“竹苞松茂”的字样。 雨水顺着马头墙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水洼。裴望远收起伞,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仔细擦拭伞骨,忽然轻笑出声:“记得第一次见你,也是这般手忙脚乱。当时我手里的文件都撒了,还是你帮我一起捡的。” 孟如锦想起绸缎庄那一幕,脸颊微微发烫:“明明是裴先生走路不看路。那天回家后,春桃还笑我说,怎么衣服上沾了灰,像是摔了一跤。” “那日若非莽撞,又怎会遇见孟小姐?”裴望远将伞靠在墙边,转身时带起一阵着雨水的气息。 “后来每次去洋行,我都忍不住往绸缎庄方向多走两步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你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纯净和坚韧。”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却愈发炽热,“如锦,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绸缎庄见到你,你低头捡布料,那一刻,我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移开了。” 孟如锦的心跳陡然加快,耳尖泛起红晕:“裴先生其实,我也” “我知道,你家境优渥,从小养尊处优,见过无数的世面。”裴望远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握紧,“而我现在不过是个在洋行打拼的职员,或许还不够好,也不能立刻给你最好的生活。但你看这电车轨道,” 他突然指向远处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的电车,“去年才开始铺设,现在不也跑得稳稳当当?就像我们,只要方向对了,慢些又何妨?对了,我最近在研究进出口贸易,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不久就能做出成绩。” 孟如锦被他突如其来的比喻逗得破涕为笑:“裴先生这是拿电车作比?你总是这么有意思。其实,我从未在意过那些。我喜欢的,是真实的你。” “正是!”裴望远眼中闪着光亮,“只要方向对了,慢些又何妨?我会拼命努力,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他忽然单膝跪地,在积水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孟如锦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保证,会用一生来守护你。” 雨声似乎都停了,孟如锦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看着他俊朗的脸庞上那紧张又期待的神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愿意。其实,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话音刚落,裴望远猛地起身,动作太急险些撞翻一旁的伞。他小心翼翼地将孟如锦揽入怀中,喃喃道:“我竟忘了问,你可愿意让我叫你‘如锦’?以后,我每天都想这样叫你。” “笨!”孟如锦埋在他肩头,“现在才问。不过,我很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雨还在下,敲打着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这对有情人送上最美好的祝福,又像是最温柔的伴奏,为他们的爱情之歌增添动人的旋律。 第二百六十八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五) 入夏的上海,像个情绪多变的姑娘,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便乌云密布,雨水说来就来,毫无征兆。 这天,孟如锦如往常一样在画院专心学画,窗外突然滚过闷雷。她握着画笔的手腕轻轻一颤,看着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梧桐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叶片背面翻出苍白的脉络。 果然六月的雨,比戏台子上的变脸还快。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正在收拾画具的同窗周小姐轻叹一声,将牛皮纸小心覆在未完成的画作上,“如锦,你没带伞可怎么好?春桃又不在” 孟如锦望着画院门口渐渐形成的水洼,“或许等雨小些,我找个黄包车” 话没说完,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转眼间雨幕如帘,将整个街道笼罩在朦胧水雾中。 “这雨下得邪乎!上个月王老板家的窗棂都被风掀跑了。”角落里收拾画架的老画师摇摇头,“姑娘家可别冒雨走。” 孟如锦攥紧了手帕,正犹豫要不要给家里打电话,听见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顶着风雨,艰难地朝着画院跑来。雨水打在伞面上,溅起细密的水花,那人的脚步却坚定而急切。待身影渐渐清晰,孟如锦的眼眸瞬间亮起,是裴望远!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画院门口,西装外套已有大半被雨水淋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他的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关切:“我来接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又怎么知道我没带伞?”孟如锦望着他肩头的水渍,指尖揪着裙摆。 裴望远笑着晃了晃手中的一把小巧的油纸伞,伞面上还留着她上次遗落时沾上的雏菊水彩痕迹,“上次你落下的伞,我想着今日给你送来。到孟公馆时张妈说你去了画院,我抬头看这天色” 他忽然狡黠地眨眨眼,“就猜到我的孟小姐要被困住了。对了,我还给你带了这个。”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红宝石蛋糕房的栗子蛋糕,你上次说喜欢的。” 两人共撑一把伞,踏入雨幕之中。裴望远自然地将伞倾向孟如锦这边,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肩头。孟如锦见状,想要将伞往他那边推一推,却被裴望远轻轻按住手腕:“别动,别淋湿了,我没关系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瞧这雨斜得厉害,伞歪些才挡得住。上次我同事小李冒雨回家,到家就发起了高烧,可把我吓坏了。你可千万不能感冒。” 孟如锦只好作罢,心中却满是感动与心疼,小声嘟囔着:“你这样会着凉的。我看前面有家咖啡馆,我们先去躲躲雨?”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伞沿如珠帘般垂下,街道上积水越来越深,行人匆匆,踩着水花,行色匆匆。“听说霞飞路的梧桐树根最是吸水。” 裴望远忽然开口,指着街边在雨中摇曳的梧桐树,“去年梅雨季,有棵老梧桐倒了,正巧砸在” 他突然噤声,懊恼地拍了下自己脑袋,“瞧我,这时候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住在弄堂里,一到下雨天,屋檐下就会形成小瀑布,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在里面嬉笑打闹。” 孟如锦被他的模样逗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嗔怪:“裴先生什么时候学来的这般迷信?不过听起来,你的童年很有趣呢。” 走着走着,前方道路因积水严重,难以通行,他们只好躲进一处古老的屋檐下避雨。这是一栋颇具年代感的石库门建筑,门楣上的砖雕虽已斑驳,仍可见“竹苞松茂”的字样。 雨水顺着马头墙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水洼。裴望远收起伞,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仔细擦拭伞骨,忽然轻笑出声:“记得第一次见你,也是这般手忙脚乱。当时我手里的文件都撒了,还是你帮我一起捡的。” 孟如锦想起绸缎庄那一幕,脸颊微微发烫:“明明是裴先生走路不看路。那天回家后,春桃还笑我说,怎么衣服上沾了灰,像是摔了一跤。” “那日若非莽撞,又怎会遇见孟小姐?”裴望远将伞靠在墙边,转身时带起一阵着雨水的气息。 “后来每次去洋行,我都忍不住往绸缎庄方向多走两步其实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你的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纯净和坚韧。”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神却愈发炽热,“如锦,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绸缎庄见到你,你低头捡布料,那一刻,我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移开了。” 孟如锦的心跳陡然加快,耳尖泛起红晕:“裴先生其实,我也” “我知道,你家境优渥,从小养尊处优,见过无数的世面。”裴望远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握紧,“而我现在不过是个在洋行打拼的职员,或许还不够好,也不能立刻给你最好的生活。但你看这电车轨道,” 他突然指向远处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的电车,“去年才开始铺设,现在不也跑得稳稳当当?就像我们,只要方向对了,慢些又何妨?对了,我最近在研究进出口贸易,已经有了些眉目,相信不久就能做出成绩。” 孟如锦被他突如其来的比喻逗得破涕为笑:“裴先生这是拿电车作比?你总是这么有意思。其实,我从未在意过那些。我喜欢的,是真实的你。” “正是!”裴望远眼中闪着光亮,“只要方向对了,慢些又何妨?我会拼命努力,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他忽然单膝跪地,在积水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孟如锦小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保证,会用一生来守护你。” 雨声似乎都停了,孟如锦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看着他俊朗的脸庞上那紧张又期待的神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愿意。其实,我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话音刚落,裴望远猛地起身,动作太急险些撞翻一旁的伞。他小心翼翼地将孟如锦揽入怀中,喃喃道:“我竟忘了问,你可愿意让我叫你‘如锦’?以后,我每天都想这样叫你。” “笨!”孟如锦埋在他肩头,“现在才问。不过,我很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雨还在下,敲打着伞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这对有情人送上最美好的祝福,又像是最温柔的伴奏,为他们的爱情之歌增添动人的旋律。 第二百六十九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六) 确认关系后的上海,连树的影子都浸着蜜意。裴望远总能把寻常日子过出诗意。 工作日午后,他抱着竹篮出现在画院门口,竹篮里垫着冰镇过的棉帕,裹着刚从十六铺码头运来的荔枝,笑说“岭南的荔枝姑娘给沪上的荔枝姑娘送甜”。 周末清晨,他带着自制的火腿三明治和手冲红茶,陪她坐在静安寺老茶馆,听着评弹,轻声将吴语唱词翻译成白话。 孟如锦则把情思绣进帕子,在素白缎面上绣出并蒂莲,或是跟着厨房师傅学做蟹壳黄,用桂花蜜在酥皮上画出小小的“裴”字。 “上次你做的蟹壳黄,被洋行的陈经理抢去两个。”裴望远用竹签挑起糖藕上的桂花蜜,“他还拍着我肩膀说,小裴啊,是不是家里藏了个苏州厨娘?” 孟如锦被逗得轻笑,用帕子轻点嘴角:“那下次让春桃多做些,你带去分给同事。对了,王会计家的孩子不是爱吃枣泥馅?我再做些枣泥酥。” “那敢情好!王会计总念叨他家小囡挑食,这下可有口福了。” 裴望远眼睛一亮,“说起来,陈经理还让我问问,能不能讨教下做法?他家太太最近也迷上做点心了。” 两人坐在霞飞路的露天咖啡馆,梧桐叶筛下的月光落在咖啡杯里,泛起细碎的金斑。裴望远忽然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几支进口颜料:“跑了三家洋行才凑齐你说的普鲁士蓝。店员还说,这颜料难调,让我提醒你……” 他突然压低声音,学着店员的腔调,“说小姐若是调不好,只管去店里,他们老师傅亲自指点。” 孟如锦“扑哧”笑出声:“倒劳烦他们费心了。下次我画幅外滩夜景,就用这普鲁士蓝打底,保管让他们瞧瞧我的手艺。”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满城桂花香混着糖芋苗的甜腻,在弄堂里飘来荡去。 裴望远特意提前一周订了外滩的观景位,当孟如锦穿着旗袍出现在约定地点时,他望着她被月光镀上银边的轮廓,忽然想起初次相遇时那个系着红绸带的娇俏身影。 “当心风大。”裴望远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垂,“记得你说过,母亲教你在旗袍里衬羊毛坎肩?” 孟如锦倚着栏杆,望着月亮在水波里碎成万千银鳞,笑道:“是啊,可今天为了戴你送的珍珠发卡,特意换了低髻,坎肩就穿不得了。你看,发卡上的珍珠和旗袍盘扣还能呼应呢。” “这一搭配,倒比百乐门的明星还要耀眼几分。”裴望远由衷赞叹,“若不是怕你说我油嘴滑舌,我定要说,这月色都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美。” 黄浦江的浪拍打着堤岸,远处海关钟楼传来悠扬的报时声。江上往来的汽船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江面拖出长长的光带。 孟如锦忽然指着一艘挂着彩灯的画舫:“看!像不像《牡丹亭》里杜丽娘游湖的船?说不定船上也有个小姐,在对月许愿。” 裴望远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泛着珍珠光泽的侧脸上:“比戏文里的场景还美。要是有画笔,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 “又打趣我。”孟如锦脸颊微红,忽然想起什么,从手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对了,张记的鲜肉月饼,特意留了最后两个。老板说,今天的肉馅加了蟹粉呢。” 两人分食着月饼,听着江水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上次和父亲来外滩,我还说这里的月亮比老宅天井里的大多了。”孟如锦望着圆月,语气带着怀念,“那时总觉得,月亮离得好远。” 裴望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绒布因反复摩挲泛起柔和的光泽:“如锦,其实有些话,我想了很久。你看这外滩的月亮,虽然看着遥不可及,但只要愿意等,总会有更圆满的时刻。” 孟如锦的呼吸陡然停滞。她看着裴望远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素银戒指,我跟着陈经理谈成了三笔茶叶出口生意。” 裴望远的声音混着江风,微微发颤,“虽然还不能给你盛大的婚礼,但这枚戒指它是我每天提早半小时到洋行,帮会计整理账本换来的。” “是你省下烟钱买的对不对?”孟如锦忽然开口,“上个月整理你的速写本,看到工资单上“戒指储蓄”的标记还有你衬衫袖口磨破的线头” 她哽咽着,伸手覆上裴望远握着戒指的手,“我不要十里红妆,不要翡翠镯子,只要你。就像你说的,电车轨道也是慢慢铺就的。” 裴望远喉头发紧,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等我在洋行升了职,就去孟府提亲。用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还要请百乐门的乐队奏《婚礼进行曲》。” “现在这样就很好。”孟如锦打断他,举起戴着戒指的手,“你看,缠枝莲纹和我绣在帕子上的一模一样,这就是最好的聘礼。而且你刻的“ry”,别人都以为是英文,其实是“如远”对不对?” 江面上突然炸开一朵烟花,映得孟如锦的侧脸比月色更动人。 裴望远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明年中秋,我们去和平饭店吃西餐,再去百乐门跳通宵的舞。还要去杭州看三潭印月……” “还要去城隍庙还愿。”孟如锦笑着抬头,“你忘了?上次在姻缘树下,你说要和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当时我还在心里想,这人许的愿怎么像老学究念诗。” “那我这老学究的诗,可算念到你的心坎里了?”裴望远低头轻吻她的发顶。 远处弄堂里飘来吴侬软语的童谣,混着江面的汽笛声。裴望远轻声道:“如锦,你知道《浮生六记》里怎么写的吗?‘布衣菜饭,可乐终身’。” 孟如锦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声:“那我们就做上海滩最自在的沈复与芸娘。不过说好了,以后你画图,我题字。” “一言为定。”裴望远紧紧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往后的每一幅画、每一首诗,都要写满我们的故事。” 风从黄浦江面掠过,掀起孟如锦旗袍的下摆,却吹不散缠绕在两人指间的红线。 第二百六十九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六) 确认关系后的上海,连树的影子都浸着蜜意。裴望远总能把寻常日子过出诗意。 工作日午后,他抱着竹篮出现在画院门口,竹篮里垫着冰镇过的棉帕,裹着刚从十六铺码头运来的荔枝,笑说“岭南的荔枝姑娘给沪上的荔枝姑娘送甜”。 周末清晨,他带着自制的火腿三明治和手冲红茶,陪她坐在静安寺老茶馆,听着评弹,轻声将吴语唱词翻译成白话。 孟如锦则把情思绣进帕子,在素白缎面上绣出并蒂莲,或是跟着厨房师傅学做蟹壳黄,用桂花蜜在酥皮上画出小小的“裴”字。 “上次你做的蟹壳黄,被洋行的陈经理抢去两个。”裴望远用竹签挑起糖藕上的桂花蜜,“他还拍着我肩膀说,小裴啊,是不是家里藏了个苏州厨娘?” 孟如锦被逗得轻笑,用帕子轻点嘴角:“那下次让春桃多做些,你带去分给同事。对了,王会计家的孩子不是爱吃枣泥馅?我再做些枣泥酥。” “那敢情好!王会计总念叨他家小囡挑食,这下可有口福了。” 裴望远眼睛一亮,“说起来,陈经理还让我问问,能不能讨教下做法?他家太太最近也迷上做点心了。” 两人坐在霞飞路的露天咖啡馆,梧桐叶筛下的月光落在咖啡杯里,泛起细碎的金斑。裴望远忽然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几支进口颜料:“跑了三家洋行才凑齐你说的普鲁士蓝。店员还说,这颜料难调,让我提醒你……” 他突然压低声音,学着店员的腔调,“说小姐若是调不好,只管去店里,他们老师傅亲自指点。” 孟如锦“扑哧”笑出声:“倒劳烦他们费心了。下次我画幅外滩夜景,就用这普鲁士蓝打底,保管让他们瞧瞧我的手艺。” 转眼到了中秋佳节,满城桂花香混着糖芋苗的甜腻,在弄堂里飘来荡去。 裴望远特意提前一周订了外滩的观景位,当孟如锦穿着旗袍出现在约定地点时,他望着她被月光镀上银边的轮廓,忽然想起初次相遇时那个系着红绸带的娇俏身影。 “当心风大。”裴望远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垂,“记得你说过,母亲教你在旗袍里衬羊毛坎肩?” 孟如锦倚着栏杆,望着月亮在水波里碎成万千银鳞,笑道:“是啊,可今天为了戴你送的珍珠发卡,特意换了低髻,坎肩就穿不得了。你看,发卡上的珍珠和旗袍盘扣还能呼应呢。” “这一搭配,倒比百乐门的明星还要耀眼几分。”裴望远由衷赞叹,“若不是怕你说我油嘴滑舌,我定要说,这月色都不及你万分之一的美。” 黄浦江的浪拍打着堤岸,远处海关钟楼传来悠扬的报时声。江上往来的汽船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江面拖出长长的光带。 孟如锦忽然指着一艘挂着彩灯的画舫:“看!像不像《牡丹亭》里杜丽娘游湖的船?说不定船上也有个小姐,在对月许愿。” 裴望远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泛着珍珠光泽的侧脸上:“比戏文里的场景还美。要是有画笔,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 “又打趣我。”孟如锦脸颊微红,忽然想起什么,从手包里掏出个油纸包,“对了,张记的鲜肉月饼,特意留了最后两个。老板说,今天的肉馅加了蟹粉呢。” 两人分食着月饼,听着江水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上次和父亲来外滩,我还说这里的月亮比老宅天井里的大多了。”孟如锦望着圆月,语气带着怀念,“那时总觉得,月亮离得好远。” 裴望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绒布因反复摩挲泛起柔和的光泽:“如锦,其实有些话,我想了很久。你看这外滩的月亮,虽然看着遥不可及,但只要愿意等,总会有更圆满的时刻。” 孟如锦的呼吸陡然停滞。她看着裴望远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枚素银戒指,我跟着陈经理谈成了三笔茶叶出口生意。” 裴望远的声音混着江风,微微发颤,“虽然还不能给你盛大的婚礼,但这枚戒指它是我每天提早半小时到洋行,帮会计整理账本换来的。” “是你省下烟钱买的对不对?”孟如锦忽然开口,“上个月整理你的速写本,看到工资单上“戒指储蓄”的标记还有你衬衫袖口磨破的线头” 她哽咽着,伸手覆上裴望远握着戒指的手,“我不要十里红妆,不要翡翠镯子,只要你。就像你说的,电车轨道也是慢慢铺就的。” 裴望远喉头发紧,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等我在洋行升了职,就去孟府提亲。用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还要请百乐门的乐队奏《婚礼进行曲》。” “现在这样就很好。”孟如锦打断他,举起戴着戒指的手,“你看,缠枝莲纹和我绣在帕子上的一模一样,这就是最好的聘礼。而且你刻的“ry”,别人都以为是英文,其实是“如远”对不对?” 江面上突然炸开一朵烟花,映得孟如锦的侧脸比月色更动人。 裴望远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明年中秋,我们去和平饭店吃西餐,再去百乐门跳通宵的舞。还要去杭州看三潭印月……” “还要去城隍庙还愿。”孟如锦笑着抬头,“你忘了?上次在姻缘树下,你说要和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当时我还在心里想,这人许的愿怎么像老学究念诗。” “那我这老学究的诗,可算念到你的心坎里了?”裴望远低头轻吻她的发顶。 远处弄堂里飘来吴侬软语的童谣,混着江面的汽笛声。裴望远轻声道:“如锦,你知道《浮生六记》里怎么写的吗?‘布衣菜饭,可乐终身’。” 孟如锦将头靠在他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声:“那我们就做上海滩最自在的沈复与芸娘。不过说好了,以后你画图,我题字。” “一言为定。”裴望远紧紧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往后的每一幅画、每一首诗,都要写满我们的故事。” 风从黄浦江面掠过,掀起孟如锦旗袍的下摆,却吹不散缠绕在两人指间的红线。 第二百七十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七) 黄浦江的浪头拍打着码头的木桩,裴望远站在仓库顶层,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手中的钢笔在订单上悬停许久,最终重重划下一道墨痕。 自辞去洋行工作创业以来,这样焦灼的夜晚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 “裴总,这批丝绸的色差问题客户咬死了要退货,这违约金……”助理小陈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而入,话未说完便被裴望远抬手打断。 “联系苏州那边的工坊,看看能不能加急重染。”裴望远揉着眉心,西装领口的纽扣已经解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还有,通知财务,把账上能动用的资金都梳理一遍。”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台灯昏黄的光晕,裴望远翻开账本,数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忽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孟如锦提着食盒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细雨。 “这么晚还在忙?”孟如锦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露出精致的四菜一汤,“我炖了莲子百合粥,降降心火。” 裴望远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不是让你别等我了吗?最近公司事情多……” “我知道。”孟如锦在他对面坐下,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但再忙也要吃饭。如远,你跟我说实话,这次的订单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裴望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最终叹了口气:“比想象中棘手。货物受损,客户要求三倍赔偿,现在账面上的资金根本不够周转。” 孟如锦沉默片刻,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些钱,你先拿去用。” “如锦,这是……”裴望远打开油纸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钞票,“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别管,先拿去应急。”孟如锦避开他的目光,“公司要紧。” 裴望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不是把首饰当了?如锦,你怎么能……” “裴望远!”孟如锦打断他的话,眼眶微微发红,“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支玉镯放在我这儿也是压箱底,不如拿出来救急。你若觉得亏欠,等以后发达了,再给我买更好的。” 裴望远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说什么傻话。”孟如锦回抱住他,“我既然选择了你,就做好了同甘共苦的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裴望远像陀螺一样连轴转。他白天在工厂监督返工,晚上穿梭于各个商会寻求帮助。 孟如锦也没闲着,她凭借着在社交圈的人脉,悄悄拜托父亲生意上的朋友,为裴望远牵线搭桥。 这天,裴望远刚从苏州回来,就看到孟如锦坐在办公室里,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交谈。 “裴总,您可算回来了。”孟如锦起身介绍,“这位是荣记丝绸的林老板,我父亲的故交,听说我们遇到困难,特意来帮忙。” “裴老弟,久仰大名。”林老板伸出手,“如锦小姐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我愿意以成本价提供一批丝绸,解你们的燃眉之急。不过……” 他顿了顿,“我有个条件。” “林老板请讲。”裴望远握紧拳头,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我想入股你们公司。”林老板靠在椅背上,目光如炬,“当然,我不会白占股份,除了提供货源,我还可以帮你们打通南洋的销路。” 裴望远看向孟如锦,她微微点头,眼神里满是鼓励。“好,我答应您。”裴望远伸出手,与林老板握在一起。 有了林老板的支持,公司渐渐走上正轨。一个月后的庆功宴上,裴望远拉着孟如锦的手,向所有员工和合作伙伴介绍:“没有如锦,就没有今天的裴氏贸易。她不仅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贵人。” 孟如锦的脸颊泛起红晕,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说什么呢,还不赶紧敬林老板一杯。” “应该的,林老板,我敬您!”裴望远举起酒杯,“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林老板一饮而尽,“不过裴老弟,我可得提醒你,商海浮沉,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就像这黄浦江的水,看似平静,底下暗潮汹涌。你要时刻保持清醒,切莫被一时的成功迷了眼。” 裴望远认真地点头:“林老板教诲,我铭记于心。” 夜深了,庆功宴散去,裴望远和孟如锦并肩走在外滩。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如锦,等公司再稳定些,我们就结婚。”裴望远停下脚步,将她搂入怀中。 孟如锦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等这天很久了。” “以前总觉得给不了你好的生活,现在终于有底气说这句话了。”裴望远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以后,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孟如锦是这上海滩最幸福的女人。” “贫嘴。”孟如锦笑着捶了他一下,“不过,我相信你。” 江风拂面,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暖意。 三日后,孟如锦坐在画院窗前,画笔在宣纸上晕开团不成形的墨色。春桃匆匆跑来:“小姐!裴先生在楼下,说有急事!” 街道积水未退,裴望远的皮鞋沾满泥泞,怀中却紧紧护着个檀木匣子。“如锦,快戴上!” 他打开匣子,那支玉镯赫然躺在红丝绒上,“我去找了当铺老板,用新订单做抵押,提前赎回了” 话音未落,孟如锦已扑进他怀里,泪水浸透他肩头。远处传来货轮汽笛声,裴望远轻抚她的发顶:“伦敦的买家看过样品,又追加了两倍订单。如锦,等这批货出海,我就去孟府提亲。” 暮色渐浓,两人并肩走在霞飞路上。橱窗里的留声机流淌出《彩云追月》,裴望远忽然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路过银楼,见这对银镯” 他将镯子套在孟如锦腕间,“等我风光娶你那日,再换更好的。” 孟如锦望着交叠的镯影,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好姻缘,是要共患难的。” 雨滴落在两人共撑的油纸伞上,晕开一片朦胧的光,恰似他们在商海浮沉中愈发坚定的未来。 第二百七十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七) 黄浦江的浪头拍打着码头的木桩,裴望远站在仓库顶层,望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手中的钢笔在订单上悬停许久,最终重重划下一道墨痕。 自辞去洋行工作创业以来,这样焦灼的夜晚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 “裴总,这批丝绸的色差问题客户咬死了要退货,这违约金……”助理小陈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而入,话未说完便被裴望远抬手打断。 “联系苏州那边的工坊,看看能不能加急重染。”裴望远揉着眉心,西装领口的纽扣已经解开,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还有,通知财务,把账上能动用的资金都梳理一遍。”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台灯昏黄的光晕,裴望远翻开账本,数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忽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孟如锦提着食盒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细雨。 “这么晚还在忙?”孟如锦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后露出精致的四菜一汤,“我炖了莲子百合粥,降降心火。” 裴望远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不是让你别等我了吗?最近公司事情多……” “我知道。”孟如锦在他对面坐下,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他碗里,“但再忙也要吃饭。如远,你跟我说实话,这次的订单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裴望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最终叹了口气:“比想象中棘手。货物受损,客户要求三倍赔偿,现在账面上的资金根本不够周转。” 孟如锦沉默片刻,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些钱,你先拿去用。” “如锦,这是……”裴望远打开油纸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钞票,“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别管,先拿去应急。”孟如锦避开他的目光,“公司要紧。” 裴望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不是把首饰当了?如锦,你怎么能……” “裴望远!”孟如锦打断他的话,眼眶微微发红,“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支玉镯放在我这儿也是压箱底,不如拿出来救急。你若觉得亏欠,等以后发达了,再给我买更好的。” 裴望远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说什么傻话。”孟如锦回抱住他,“我既然选择了你,就做好了同甘共苦的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裴望远像陀螺一样连轴转。他白天在工厂监督返工,晚上穿梭于各个商会寻求帮助。 孟如锦也没闲着,她凭借着在社交圈的人脉,悄悄拜托父亲生意上的朋友,为裴望远牵线搭桥。 这天,裴望远刚从苏州回来,就看到孟如锦坐在办公室里,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交谈。 “裴总,您可算回来了。”孟如锦起身介绍,“这位是荣记丝绸的林老板,我父亲的故交,听说我们遇到困难,特意来帮忙。” “裴老弟,久仰大名。”林老板伸出手,“如锦小姐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我愿意以成本价提供一批丝绸,解你们的燃眉之急。不过……” 他顿了顿,“我有个条件。” “林老板请讲。”裴望远握紧拳头,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我想入股你们公司。”林老板靠在椅背上,目光如炬,“当然,我不会白占股份,除了提供货源,我还可以帮你们打通南洋的销路。” 裴望远看向孟如锦,她微微点头,眼神里满是鼓励。“好,我答应您。”裴望远伸出手,与林老板握在一起。 有了林老板的支持,公司渐渐走上正轨。一个月后的庆功宴上,裴望远拉着孟如锦的手,向所有员工和合作伙伴介绍:“没有如锦,就没有今天的裴氏贸易。她不仅是我的爱人,更是我的贵人。” 孟如锦的脸颊泛起红晕,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说什么呢,还不赶紧敬林老板一杯。” “应该的,林老板,我敬您!”裴望远举起酒杯,“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林老板一饮而尽,“不过裴老弟,我可得提醒你,商海浮沉,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就像这黄浦江的水,看似平静,底下暗潮汹涌。你要时刻保持清醒,切莫被一时的成功迷了眼。” 裴望远认真地点头:“林老板教诲,我铭记于心。” 夜深了,庆功宴散去,裴望远和孟如锦并肩走在外滩。月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 “如锦,等公司再稳定些,我们就结婚。”裴望远停下脚步,将她搂入怀中。 孟如锦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等这天很久了。” “以前总觉得给不了你好的生活,现在终于有底气说这句话了。”裴望远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以后,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孟如锦是这上海滩最幸福的女人。” “贫嘴。”孟如锦笑着捶了他一下,“不过,我相信你。” 江风拂面,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暖意。 三日后,孟如锦坐在画院窗前,画笔在宣纸上晕开团不成形的墨色。春桃匆匆跑来:“小姐!裴先生在楼下,说有急事!” 街道积水未退,裴望远的皮鞋沾满泥泞,怀中却紧紧护着个檀木匣子。“如锦,快戴上!” 他打开匣子,那支玉镯赫然躺在红丝绒上,“我去找了当铺老板,用新订单做抵押,提前赎回了” 话音未落,孟如锦已扑进他怀里,泪水浸透他肩头。远处传来货轮汽笛声,裴望远轻抚她的发顶:“伦敦的买家看过样品,又追加了两倍订单。如锦,等这批货出海,我就去孟府提亲。” 暮色渐浓,两人并肩走在霞飞路上。橱窗里的留声机流淌出《彩云追月》,裴望远忽然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路过银楼,见这对银镯” 他将镯子套在孟如锦腕间,“等我风光娶你那日,再换更好的。” 孟如锦望着交叠的镯影,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好姻缘,是要共患难的。” 雨滴落在两人共撑的油纸伞上,晕开一片朦胧的光,恰似他们在商海浮沉中愈发坚定的未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八) 深秋,法国梧桐的枯叶在霞飞路的柏油路上打着旋儿。孟如锦攥着裴望远新送的羊毛披肩,踩着细跟皮鞋匆匆穿过雕花铁门。 还未踏入正厅,便听见父亲拍桌的声响:“胡闹!那裴望远不过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如何配得上我们孟家?” 她屏息推开半掩的门,只见檀木圆桌上摊着烫金请柬,“慕氏航运三十周年晚宴”几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疼。 母亲正用绢帕擦拭眼角:“靖慈是慕家独子,留洋归来又接管家族生意,与我们如锦才是门当户对……” “我不同意!”孟如锦突然出声,震得八仙桌上的青瓷茶盏叮咚作响。 父亲向来和蔼的面容此刻布满寒霜,花白胡须随着喘息微微颤动:“你整日与裴望远厮混,当外面的闲言碎语是假的?都说孟家小姐倒贴穷小子,丢尽了脸面!” “望远不是穷小子!”孟如锦攥紧披肩,玉镯在腕间撞出清响,“他的永盛贸易行刚拿下南洋的订单,那些说闲话的人,不过是见不得……” “见不得什么?见不得你放着金龟婿不要,偏往火坑里跳?”父亲猛地起身“慕家有意联姻,靖慈那孩子今日还托人送来英国带回的蓝宝石胸针!你看看裴望远,除了几句甜言蜜语,能给你什么?” 母亲见状忙拉住女儿的手:“如锦,你自幼娇生惯养,跟着裴望远吃苦……娘舍不得啊。” 她从袖中掏出张照片,西装革履的慕靖慈站在泰晤士河畔,眉眼含笑,“靖慈对字画颇有造诣,与你也算志趣相投……” 孟如锦猛地抽回手,照片飘落在地:“志趣相投又如何?我心里只有望远!” 话音未落,前厅传来门铃声。春桃慌慌张张跑来:“小姐!裴先生来了!” 裴望远提着两盒苏州稻香村糕点,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秋雨。他刚要开口,便见孟鸿儒冷着脸将慕家的请柬甩在桌上:“裴先生来得正好,今日便把话说明白。我孟家世代经商,最看重门当户对,你拿什么娶我的女儿?” 空气瞬间凝固。裴望远望着孟如锦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伯父,伯母,我知道自己出身普通,但永盛贸易行……” “不过是个刚起步的小商行,随时可能倒闭!”孟鸿儒打断他,“靖慈掌管的慕氏航运,光是货轮就有二十艘!你拿什么比?” 裴望远沉默良久,忽然解开大衣纽扣。贴身口袋里露出半截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夹着张泛黄的船票,那是他初到上海时,从老家带来的单程票。 “伯父,我八岁丧父,十三岁跟着货船跑码头。”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这世上没有天生的金汤匙,但我有双手,有脑子,还有……” 他看向孟如锦,“有愿意与我共患难的人。” 孟如锦眼眶发热,正要开口,却被父亲一声怒吼截断:“住口!春桃,把小姐送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半步!” 三日后,慕靖慈登门拜访。他身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西装,捧着一束红玫瑰,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温和而疏离:“孟小姐,听闻你喜爱西洋油画?我从巴黎带回几幅莫奈的画册,或许你愿意……” “慕先生,”孟如锦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轻声打断,“我们都清楚这场联姻意味着什么。” 慕靖慈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笑出声,将玫瑰放在茶几上:“果然是聪明人。不瞒你说,家父与令尊的合作案需要这场联姻稳固根基。”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孟如锦面前,“但我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 孟如锦翻开文件,竟是永盛贸易行南洋订单的幕后货主信息,慕氏航运的印章鲜红刺目。她猛地抬头:“是你在背后支持裴望远?” “准确来说,是看好他的能力。”慕靖慈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坦诚,“我与令尊不同,从不觉得出身能决定一切。裴先生若能抓住机会,三个月后的航运商会,或许能为孟伯父呈上一份意想不到的合作提案。” 他重新戴上眼镜,起身整理袖口:“孟小姐,若你决意等他,我愿以兄长的身份护你周全。即便……” 他望向窗外飘落的枯叶,“即便最后不得不履行婚约,慕家也会是你的后盾。” 孟如锦攥紧裙摆,忽然想起裴望远说“等我”时的眼神。面前的男人虽温润如玉,却始终带着礼貌的距离,倒比那些虚伪的讨好更让人安心。 “谢谢你,慕先生。”她轻声道,“但我相信,望远不会让我失望。” 慕靖慈微微颔首,从口袋里取出蓝宝石胸针放在桌上:“这就当是我送未来弟妹的见面礼。” 他走到门边又回头补充,“对了,裴先生近日在码头遇了些刁难,或许……你该提醒他,慕氏在十六铺还有间空置的仓库。” 夜幕降临,孟如锦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腕间的银镯。窗外的雨愈发滂沱,敲打在玻璃上的声响混着远处码头的汽笛声,像极了裴望远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攥着慕靖慈留下的文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慕氏航运”的印章,原来这场看似悬殊的较量背后,竟藏着另一重转机。 “小姐,裴先生送了信来!”春桃推门而入,油纸包着的信笺还带着湿气。 孟如锦急切展开,裴望远刚劲的字迹在灯下晕染:“如锦,码头之事我已查明,有人恶意压价抢货。但别担心,我已联系新的货主……等我。” “轰隆!”一道惊雷炸响,孟如锦望着信纸上晕开的墨点,忽然想起慕靖慈的提醒。 她咬了咬唇,转头对春桃道:“备纸墨,我要给裴先生回信。还有……” 她犹豫片刻,“把慕先生留下的仓库地址也附上。” 雨声渐歇时,孟如锦终于搁下笔。窗外,月光穿透云层洒在霞飞路上,她将信笺仔细折好,心中暗暗发誓:这场关乎爱情与尊严的博弈,她与裴望远绝不会输。 而慕靖慈这个意外的“同盟”,或许会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一步。 第二百七十一章 沪上情缘绘情长(八) 深秋,法国梧桐的枯叶在霞飞路的柏油路上打着旋儿。孟如锦攥着裴望远新送的羊毛披肩,踩着细跟皮鞋匆匆穿过雕花铁门。 还未踏入正厅,便听见父亲拍桌的声响:“胡闹!那裴望远不过是个白手起家的商人,如何配得上我们孟家?” 她屏息推开半掩的门,只见檀木圆桌上摊着烫金请柬,“慕氏航运三十周年晚宴”几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疼。 母亲正用绢帕擦拭眼角:“靖慈是慕家独子,留洋归来又接管家族生意,与我们如锦才是门当户对……” “我不同意!”孟如锦突然出声,震得八仙桌上的青瓷茶盏叮咚作响。 父亲向来和蔼的面容此刻布满寒霜,花白胡须随着喘息微微颤动:“你整日与裴望远厮混,当外面的闲言碎语是假的?都说孟家小姐倒贴穷小子,丢尽了脸面!” “望远不是穷小子!”孟如锦攥紧披肩,玉镯在腕间撞出清响,“他的永盛贸易行刚拿下南洋的订单,那些说闲话的人,不过是见不得……” “见不得什么?见不得你放着金龟婿不要,偏往火坑里跳?”父亲猛地起身“慕家有意联姻,靖慈那孩子今日还托人送来英国带回的蓝宝石胸针!你看看裴望远,除了几句甜言蜜语,能给你什么?” 母亲见状忙拉住女儿的手:“如锦,你自幼娇生惯养,跟着裴望远吃苦……娘舍不得啊。” 她从袖中掏出张照片,西装革履的慕靖慈站在泰晤士河畔,眉眼含笑,“靖慈对字画颇有造诣,与你也算志趣相投……” 孟如锦猛地抽回手,照片飘落在地:“志趣相投又如何?我心里只有望远!” 话音未落,前厅传来门铃声。春桃慌慌张张跑来:“小姐!裴先生来了!” 裴望远提着两盒苏州稻香村糕点,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秋雨。他刚要开口,便见孟鸿儒冷着脸将慕家的请柬甩在桌上:“裴先生来得正好,今日便把话说明白。我孟家世代经商,最看重门当户对,你拿什么娶我的女儿?” 空气瞬间凝固。裴望远望着孟如锦泛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伯父,伯母,我知道自己出身普通,但永盛贸易行……” “不过是个刚起步的小商行,随时可能倒闭!”孟鸿儒打断他,“靖慈掌管的慕氏航运,光是货轮就有二十艘!你拿什么比?” 裴望远沉默良久,忽然解开大衣纽扣。贴身口袋里露出半截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夹着张泛黄的船票,那是他初到上海时,从老家带来的单程票。 “伯父,我八岁丧父,十三岁跟着货船跑码头。”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这世上没有天生的金汤匙,但我有双手,有脑子,还有……” 他看向孟如锦,“有愿意与我共患难的人。” 孟如锦眼眶发热,正要开口,却被父亲一声怒吼截断:“住口!春桃,把小姐送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半步!” 三日后,慕靖慈登门拜访。他身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西装,捧着一束红玫瑰,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温和而疏离:“孟小姐,听闻你喜爱西洋油画?我从巴黎带回几幅莫奈的画册,或许你愿意……” “慕先生,”孟如锦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轻声打断,“我们都清楚这场联姻意味着什么。” 慕靖慈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轻笑出声,将玫瑰放在茶几上:“果然是聪明人。不瞒你说,家父与令尊的合作案需要这场联姻稳固根基。”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孟如锦面前,“但我想我们可以开诚布公。” 孟如锦翻开文件,竟是永盛贸易行南洋订单的幕后货主信息,慕氏航运的印章鲜红刺目。她猛地抬头:“是你在背后支持裴望远?” “准确来说,是看好他的能力。”慕靖慈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坦诚,“我与令尊不同,从不觉得出身能决定一切。裴先生若能抓住机会,三个月后的航运商会,或许能为孟伯父呈上一份意想不到的合作提案。” 他重新戴上眼镜,起身整理袖口:“孟小姐,若你决意等他,我愿以兄长的身份护你周全。即便……” 他望向窗外飘落的枯叶,“即便最后不得不履行婚约,慕家也会是你的后盾。” 孟如锦攥紧裙摆,忽然想起裴望远说“等我”时的眼神。面前的男人虽温润如玉,却始终带着礼貌的距离,倒比那些虚伪的讨好更让人安心。 “谢谢你,慕先生。”她轻声道,“但我相信,望远不会让我失望。” 慕靖慈微微颔首,从口袋里取出蓝宝石胸针放在桌上:“这就当是我送未来弟妹的见面礼。” 他走到门边又回头补充,“对了,裴先生近日在码头遇了些刁难,或许……你该提醒他,慕氏在十六铺还有间空置的仓库。” 夜幕降临,孟如锦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腕间的银镯。窗外的雨愈发滂沱,敲打在玻璃上的声响混着远处码头的汽笛声,像极了裴望远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攥着慕靖慈留下的文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慕氏航运”的印章,原来这场看似悬殊的较量背后,竟藏着另一重转机。 “小姐,裴先生送了信来!”春桃推门而入,油纸包着的信笺还带着湿气。 孟如锦急切展开,裴望远刚劲的字迹在灯下晕染:“如锦,码头之事我已查明,有人恶意压价抢货。但别担心,我已联系新的货主……等我。” “轰隆!”一道惊雷炸响,孟如锦望着信纸上晕开的墨点,忽然想起慕靖慈的提醒。 她咬了咬唇,转头对春桃道:“备纸墨,我要给裴先生回信。还有……” 她犹豫片刻,“把慕先生留下的仓库地址也附上。” 雨声渐歇时,孟如锦终于搁下笔。窗外,月光穿透云层洒在霞飞路上,她将信笺仔细折好,心中暗暗发誓:这场关乎爱情与尊严的博弈,她与裴望远绝不会输。 而慕靖慈这个意外的“同盟”,或许会成为打破僵局的关键一步。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几番魂梦寄苍凉(一) 上海的雪下得缠绵如絮,将霞飞路的梧桐枝桠裹成素白。孟如锦坐在慕公馆二楼的飘窗边,指尖划过结着薄冰的玻璃,留下一道短暂的痕迹。 窗外,裴望远的黑色马车碾过新雪,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刻出两道深色车辙,像两道未愈合的伤口,延伸至铁艺大门外的苍茫里。 三天前,永盛贸易行的船队在南洋海域遭遇风暴,七艘货船沉没五艘,报关单上的丝绸瓷器此刻正沉睡在马六甲海峡的海底,连同裴望远半生的心血一同葬身深蓝。 “如锦!” 厅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孟如锦一颤,裴望远带着一身风雪闯进来他攥着一封电报,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上面“货船失事”的字样透过纸背,像渗开的血痕。 “码头的陈管事说,慕靖慈答应借十六铺的仓库周转剩余货物——” “不必了。”孟如锦打断他,将一张素白信笺推到桌前。信笺顶端没有抬头,只在中央用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字:“诀别书”。 空气瞬间冻成冰棱。裴望远的目光钉在那三个字上,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将碎裂的声音咽回胸腔。“这是什么?” 他的指尖触到纸页,发现墨迹未干,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水光,“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春天船队返航就……” “等?”孟如锦忽然笑了,笑声撞在水晶灯上,碎成颤抖的回音,“等永盛被债主拆了招牌?等你被关进巡捕房?裴望远,慕家愿意替永盛偿还所有债务,条件是我从此不再与你相见。” “所以你就答应了?”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旗袍料子灼得她发疼,“月下说过的话,弄堂里磕破的糖葫芦,电车轨上画过的速写……你都忘了?” 孟如锦望着他充血的眼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在电车“哐当”声里说“等我”。 可此刻他掌心的茧子磨着她腕间的银镯,那是她偷偷赎回来的母亲遗物,却在三天前被慕靖慈的管家悄悄送回,附了张纸条:“慕太太的首饰,不该沾着霉运。” “誓言能当饭吃吗?”她猛地抽回手,银镯撞在桌角发出清响,“你以为慕靖慈为什么帮你?他昨天送来的蓝宝石胸针,够永盛付半年码头租金!而你呢?除了让我跟着你喝西北风,还能给什么?” 裴望远盯着她腕间的银镯,他弯腰拾起地上的诀别书,指腹碾过“诀”字的最后一笔,墨迹在皮肤上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孟如锦,”他的声音低得像雪落,“你会后悔的。” “也许。”孟如锦转回身,望着窗外慕靖慈新栽的腊梅。花骨朵裹着雪,像一粒粒冻僵的泪珠,“但至少,慕家的暖炉不会让我半夜冻醒。” 裴望远忽然笑了,笑声里掺着雪沫般的苦涩。他从内袋里摸出个锦盒,打开来是枚细巧的银戒指,那是他用第一笔订单利润买的,原想在她生日时套上她的无名指。此刻他将戒指放在诀别书旁,金属碰撞声轻得像一声叹息。“也好,”他说,“省得耽误了你做慕家少奶奶。” 厅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慕靖慈的黑色轿车停在台阶下。司机撑着伞下车,伞面是昂贵的墨绿呢子,与裴望远肩上落满雪的旧大衣形成刺眼对比。 孟如锦看着裴望远转身的背影,他的肩膀在风雪中微微颤抖,像棵被狂风折断的梧桐。 “望远……”她忽然开口却见裴望远已走到厅门处,手搭在雕花门把上,停顿的背影像一尊被雪冻住的雕像。 窗外的雪光映在他发梢,那里不知何时已落了层薄霜,如同他们之间骤然冷却的时光。 “当年在电车轨旁,你说想画遍上海的弄堂。”孟如锦的声音忽然发颤,指尖掐进掌心,“现在永盛账上还有多少钱?够不够你去法国学画?” 裴望远的肩背猛地一僵。他想起七年前初到上海,在十六铺码头扛麻包,夜里蜷缩在货栈画速写,梦想着有天能像那些留洋学生一样,用画笔换面包。可如今画笔早被账本磨秃,画纸也换成了报关单据。 “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孟如锦,你记住——”他转过身,雪光从门缝灌进来,照亮他眼中翻涌的痛楚与不甘,“今日你弃我而去,他日我裴望远若东山再起,定让你看看,究竟是慕家的钻石值钱,还是我这双手挣来的风光耀眼。” 话音未落,厅外传来慕靖慈温和的嗓音:“如锦,车子备好了,裴先生这是要告辞吗?” 裴望远没再看孟如锦,只将那枚银戒指狠狠攥进掌心,金属棱角硌得生疼。他拉开门,风雪瞬间卷进来,刮得孟如锦一阵瑟缩。 “裴先生的马车滑到巷口了。”慕靖慈走进来,脱下染雪的大衣,侍从立刻上前接过。他走到桌前,看到那封诀别书和旁边的银戒指,目光在“诀”字上停留片刻,随即拿起暖炉上的青瓷茶壶,“刚沏的碧螺春,压压惊。” 孟如锦没接茶杯,只是望着裴望远留下的车辙,那里已被新雪覆盖,只剩模糊的痕迹。慕靖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轻声道:“码头的仓库我已吩咐下去,永盛剩下的货物能卖多少是多少。至于裴先生……”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张船票,“下月初五去马赛的邮轮,我替他订了三等舱。” 孟如锦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震惊。慕靖慈将船票放在她手边,指尖擦过诀别书的纸边:“人各有命,强求不得。你选了慕家,他该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雪还在下,落在慕公馆的琉璃瓦上,无声无息。孟如锦拿起那张船票,她想起裴望远画本里夹着的巴黎铁塔速写,那是他藏了多年的梦。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慕靖慈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雪风卷着腊梅香进来。“因为你我都清楚,”他望着远处永盛贸易行的灯还亮着,像颗将熄的星,“有些债,用钱还不清,得用余生去还。而他若困在上海,只会把这债越欠越深。” 厅钟敲响九下,悠远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孟如锦将船票折好放进袖中,触到内里暗藏的夹层——那里还缝着裴望远当年画的电车速写,铅笔痕迹已淡得几乎看不见。 “明日我去趟永盛。”她忽然说,“把他的画具找出来,随船寄过去。” 慕靖慈点点头,替她拢了拢披肩:“好。时候不早了,楼上备了热水,泡个脚去去寒气。” 他转身离开时,孟如锦忽然叫住他:“靖慈……” “嗯?” “谢谢你。” 慕靖慈的背影在门框处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带上门。厅内重归寂静,只剩炉火噼啪作响。 孟如锦走到桌前,拿起那枚被裴望远攥暖的银戒指,指环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像一句未说完的告别,在寒夜里渐渐冷却成冰。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几番魂梦寄苍凉(一) 上海的雪下得缠绵如絮,将霞飞路的梧桐枝桠裹成素白。孟如锦坐在慕公馆二楼的飘窗边,指尖划过结着薄冰的玻璃,留下一道短暂的痕迹。 窗外,裴望远的黑色马车碾过新雪,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刻出两道深色车辙,像两道未愈合的伤口,延伸至铁艺大门外的苍茫里。 三天前,永盛贸易行的船队在南洋海域遭遇风暴,七艘货船沉没五艘,报关单上的丝绸瓷器此刻正沉睡在马六甲海峡的海底,连同裴望远半生的心血一同葬身深蓝。 “如锦!” 厅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孟如锦一颤,裴望远带着一身风雪闯进来他攥着一封电报,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上面“货船失事”的字样透过纸背,像渗开的血痕。 “码头的陈管事说,慕靖慈答应借十六铺的仓库周转剩余货物——” “不必了。”孟如锦打断他,将一张素白信笺推到桌前。信笺顶端没有抬头,只在中央用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字:“诀别书”。 空气瞬间冻成冰棱。裴望远的目光钉在那三个字上,喉结剧烈滚动,仿佛要将碎裂的声音咽回胸腔。“这是什么?” 他的指尖触到纸页,发现墨迹未干,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水光,“我们不是说好了,等春天船队返航就……” “等?”孟如锦忽然笑了,笑声撞在水晶灯上,碎成颤抖的回音,“等永盛被债主拆了招牌?等你被关进巡捕房?裴望远,慕家愿意替永盛偿还所有债务,条件是我从此不再与你相见。” “所以你就答应了?”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旗袍料子灼得她发疼,“月下说过的话,弄堂里磕破的糖葫芦,电车轨上画过的速写……你都忘了?” 孟如锦望着他充血的眼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在电车“哐当”声里说“等我”。 可此刻他掌心的茧子磨着她腕间的银镯,那是她偷偷赎回来的母亲遗物,却在三天前被慕靖慈的管家悄悄送回,附了张纸条:“慕太太的首饰,不该沾着霉运。” “誓言能当饭吃吗?”她猛地抽回手,银镯撞在桌角发出清响,“你以为慕靖慈为什么帮你?他昨天送来的蓝宝石胸针,够永盛付半年码头租金!而你呢?除了让我跟着你喝西北风,还能给什么?” 裴望远盯着她腕间的银镯,他弯腰拾起地上的诀别书,指腹碾过“诀”字的最后一笔,墨迹在皮肤上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孟如锦,”他的声音低得像雪落,“你会后悔的。” “也许。”孟如锦转回身,望着窗外慕靖慈新栽的腊梅。花骨朵裹着雪,像一粒粒冻僵的泪珠,“但至少,慕家的暖炉不会让我半夜冻醒。” 裴望远忽然笑了,笑声里掺着雪沫般的苦涩。他从内袋里摸出个锦盒,打开来是枚细巧的银戒指,那是他用第一笔订单利润买的,原想在她生日时套上她的无名指。此刻他将戒指放在诀别书旁,金属碰撞声轻得像一声叹息。“也好,”他说,“省得耽误了你做慕家少奶奶。” 厅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慕靖慈的黑色轿车停在台阶下。司机撑着伞下车,伞面是昂贵的墨绿呢子,与裴望远肩上落满雪的旧大衣形成刺眼对比。 孟如锦看着裴望远转身的背影,他的肩膀在风雪中微微颤抖,像棵被狂风折断的梧桐。 “望远……”她忽然开口却见裴望远已走到厅门处,手搭在雕花门把上,停顿的背影像一尊被雪冻住的雕像。 窗外的雪光映在他发梢,那里不知何时已落了层薄霜,如同他们之间骤然冷却的时光。 “当年在电车轨旁,你说想画遍上海的弄堂。”孟如锦的声音忽然发颤,指尖掐进掌心,“现在永盛账上还有多少钱?够不够你去法国学画?” 裴望远的肩背猛地一僵。他想起七年前初到上海,在十六铺码头扛麻包,夜里蜷缩在货栈画速写,梦想着有天能像那些留洋学生一样,用画笔换面包。可如今画笔早被账本磨秃,画纸也换成了报关单据。 “够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孟如锦,你记住——”他转过身,雪光从门缝灌进来,照亮他眼中翻涌的痛楚与不甘,“今日你弃我而去,他日我裴望远若东山再起,定让你看看,究竟是慕家的钻石值钱,还是我这双手挣来的风光耀眼。” 话音未落,厅外传来慕靖慈温和的嗓音:“如锦,车子备好了,裴先生这是要告辞吗?” 裴望远没再看孟如锦,只将那枚银戒指狠狠攥进掌心,金属棱角硌得生疼。他拉开门,风雪瞬间卷进来,刮得孟如锦一阵瑟缩。 “裴先生的马车滑到巷口了。”慕靖慈走进来,脱下染雪的大衣,侍从立刻上前接过。他走到桌前,看到那封诀别书和旁边的银戒指,目光在“诀”字上停留片刻,随即拿起暖炉上的青瓷茶壶,“刚沏的碧螺春,压压惊。” 孟如锦没接茶杯,只是望着裴望远留下的车辙,那里已被新雪覆盖,只剩模糊的痕迹。慕靖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轻声道:“码头的仓库我已吩咐下去,永盛剩下的货物能卖多少是多少。至于裴先生……”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张船票,“下月初五去马赛的邮轮,我替他订了三等舱。” 孟如锦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震惊。慕靖慈将船票放在她手边,指尖擦过诀别书的纸边:“人各有命,强求不得。你选了慕家,他该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雪还在下,落在慕公馆的琉璃瓦上,无声无息。孟如锦拿起那张船票,她想起裴望远画本里夹着的巴黎铁塔速写,那是他藏了多年的梦。 “为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慕靖慈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雪风卷着腊梅香进来。“因为你我都清楚,”他望着远处永盛贸易行的灯还亮着,像颗将熄的星,“有些债,用钱还不清,得用余生去还。而他若困在上海,只会把这债越欠越深。” 厅钟敲响九下,悠远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孟如锦将船票折好放进袖中,触到内里暗藏的夹层——那里还缝着裴望远当年画的电车速写,铅笔痕迹已淡得几乎看不见。 “明日我去趟永盛。”她忽然说,“把他的画具找出来,随船寄过去。” 慕靖慈点点头,替她拢了拢披肩:“好。时候不早了,楼上备了热水,泡个脚去去寒气。” 他转身离开时,孟如锦忽然叫住他:“靖慈……” “嗯?” “谢谢你。” 慕靖慈的背影在门框处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带上门。厅内重归寂静,只剩炉火噼啪作响。 孟如锦走到桌前,拿起那枚被裴望远攥暖的银戒指,指环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像一句未说完的告别,在寒夜里渐渐冷却成冰。 第二百七十三章 几番魂梦寄苍凉(二) 订婚宴的水晶灯碎成满厅星子,孟如锦抬手抚过额间的钻石王冠,冰凉的触感透过发丝渗进头皮。 慕靖慈正替她整理曳地的藕荷色礼服裙摆,“香槟塔的灯光晃眼吗?”他抬头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平静。 孟如锦摇摇头,目光却越过他肩膀,投向宴会厅雕花大门。门廊下的铜盆里栽着应季的蜡梅,雪色花瓣上凝着水珠,像极了裴望远离开那日,她窗台上冻僵的花骨朵。 三天前,永盛贸易行的伙计送来最后一箱货物时,悄悄塞给她一张字条:“裴先生去了马赛,船票是慕先生买的。” “如锦?”慕靖慈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大门,忽然轻笑一声,“在等谁吗?” 她猛地回神,耳垂发烫:“没什么,只是觉得厅内有些闷。” “那去露台透透气?”慕靖慈自然地伸出手臂,“今晚的月亮很圆。” 露台栏杆上结着薄冰,黄浦江的风卷着汽笛声扑来,吹得孟如锦打了个寒噤。慕靖慈立刻脱下礼服外套披在她肩上,羊毛料子还带着他身上的雪松香。“裴先生临走前托人送了东西给你。” 他忽然开口,望着远处永盛贸易行楼顶的霓虹灯,“在你梳妆台下的樟木箱里。” 孟如锦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昨夜整理嫁妆时,确实发现箱底压着个油纸包。 “他……说了什么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慕靖慈沉默片刻,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雪茄,却没点燃:“他说,谢慕先生的船票,也谢孟小姐的诀别书。” 他顿了顿,侧过脸看她,“如锦,有些事该放下了。” 月光落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看不清神情。孟如锦攥紧礼服裙摆,指尖掐进掌心:“靖慈,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你值得更好的。”他将雪茄放回盒中,语气平淡,“裴先生若留在上海,只会困在债务里,对你我都不是好事。” 三天后的婚礼,孟如锦穿着英国定制的婚纱,头纱长及脚踝。 父亲挽着她的手臂走过红毯时,她听见后排宾客的窃窃私语:“孟家小姐到底是嫁了慕家,比跟着那个破产的裴望远强多了……” 牧师问“是否愿意”时,她看见慕靖慈眼中映着自己的倒影,却忽然想起裴望远在雨中撑伞的模样,那时他衬衫半湿,却笑得灿烂,说“如锦,等我娶你”。 “我愿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慕靖慈替她戴上戒指时,钻石的光芒刺得她眼眶发酸,恍惚间,竟觉得那枚戒指重如千钧。 婚后的慕公馆像座精致的琉璃塔。慕靖慈待她无可挑剔,记得她喝咖啡要加两勺糖,知道她作画时喜欢开着朝东的窗,甚至在她染了风寒时,亲自守在床边彻夜未眠。 可他从未碰过她,连睡前道晚安,也只是在她额头虚虚一触。 “先生,太太的药煎好了。”张妈端着药碗进来时,孟如锦正跪在书房地板上,用发簪撬开那个上锁的抽屉。 抽屉里整齐码着十几份文件,最上面一份是裴望远在马赛的画展报道,配着他西装革履的照片,眉眼间多了几分异国的锐利。 “你在看什么?”慕靖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从码头回来,大衣上还沾着海盐的气息。 孟如锦慌忙合上抽屉,发簪掉在地板上发出脆响。“没什么,只是……” 慕靖慈走过来,弯腰拾起发簪,那是支嵌着碎钻的白玉簪,是他送的新婚礼物。“裴先生上个月在巴黎开了个小型画展,” 他将发簪插进她发髻,动作自然,“画的都是上海的弄堂,听说卖得不错。” 孟如锦的心猛地孟如锦的心猛地一抽,她望着慕靖慈映在落地窗上的侧影,他正用裁纸刀拆着刚收到的远洋信件,刀刃划过牛皮纸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他……画里有我吗?”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看见慕靖慈握刀的手顿了顿,裁纸刀在信封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口子。 “有一幅画叫《霞飞路的雨天》,”慕靖慈将信纸展开,目光扫过法文注释,“画了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站在绸缎庄门口。” 他忽然转过身,将信纸递给她,“画廊的朋友说,那姑娘的袖口绣着半朵玉兰。” 信纸边缘还带着巴黎画廊的火漆印,孟如锦的指尖触到纸面,画里的姑娘背影纤细,油纸伞的流苏垂落,正是她初遇裴望远那天的模样。 “靖慈,你为什么要收集这些?”她抬起头,撞进他平静无波的眼眸。 慕靖慈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冰块在水晶杯里碰撞出清响。“你嫁进慕家时,我答应过给你最好的生活,”他呷了口酒,喉结滚动,“而最好的生活,是让你不再被过去纠缠。” 窗外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像极了那年裴望远离开时的雪。孟如锦想起梳妆台最后一页画着慕公馆的露台,角落里用铅笔写着:“如锦,愿你夜夜好眠。” “先生,太太,晚餐备好了。”张妈的声音打断思绪。慕靖慈将信纸收进抽屉,顺手锁上,钥匙在掌心转了两圈,才放进西装内袋。 晚餐时,慕靖慈说起下周要去伦敦洽谈航运业务,问她是否愿意同去。孟如锦正用银叉拨弄着盘里的法式鹅肝,闻言抬眸:“我留在上海就好,画展的事还没忙完。” “也好。”慕靖慈替她切着牛排,刀叉碰撞声轻缓规律,“巴黎的画廊来信,说裴先生想把《霞飞路的雨天》赠予你,问我是否同意。” “不必了。”她放下刀叉,推开餐盘,“既然诀别,就该断得干净。” 慕靖慈没再说话,只是将她面前的罗宋汤推得更近,汤汁还在瓷碗里微微晃动。 雨声渐渐变大,顺着屋檐滴落,在庭院里汇成细流,如同她心底悄悄蔓延的悔意,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将诀别书的墨迹泡得发胀。 三日后,慕靖慈启程去伦敦。孟如锦站在码头送行,看着他的邮轮消失在晨雾中,忽然转身叫住车夫:“去十六铺。” “小姐要找什么人?”门房递来把油纸伞。 她接过伞,指尖触到伞骨上刻的“望远”二字,是当年他在城隍庙买的,说“如锦撑着,就像我在身边”。如今伞面蒙着灰,字迹却依旧清晰。 “不找了。”她将伞还给门房,转身走进雨幕。路过电车轨时,一辆铛铛车驶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 回到慕公馆,梳妆台上放着个海外邮包,寄件人地址是巴黎的画廊。孟如锦拆开包裹,里面没有画,只有个丝绒盒子,打开来是枚银戒指,正是她诀别那天还给他的那枚。 第二百七十三章 几番魂梦寄苍凉(二) 订婚宴的水晶灯碎成满厅星子,孟如锦抬手抚过额间的钻石王冠,冰凉的触感透过发丝渗进头皮。 慕靖慈正替她整理曳地的藕荷色礼服裙摆,“香槟塔的灯光晃眼吗?”他抬头问,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平静。 孟如锦摇摇头,目光却越过他肩膀,投向宴会厅雕花大门。门廊下的铜盆里栽着应季的蜡梅,雪色花瓣上凝着水珠,像极了裴望远离开那日,她窗台上冻僵的花骨朵。 三天前,永盛贸易行的伙计送来最后一箱货物时,悄悄塞给她一张字条:“裴先生去了马赛,船票是慕先生买的。” “如锦?”慕靖慈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大门,忽然轻笑一声,“在等谁吗?” 她猛地回神,耳垂发烫:“没什么,只是觉得厅内有些闷。” “那去露台透透气?”慕靖慈自然地伸出手臂,“今晚的月亮很圆。” 露台栏杆上结着薄冰,黄浦江的风卷着汽笛声扑来,吹得孟如锦打了个寒噤。慕靖慈立刻脱下礼服外套披在她肩上,羊毛料子还带着他身上的雪松香。“裴先生临走前托人送了东西给你。” 他忽然开口,望着远处永盛贸易行楼顶的霓虹灯,“在你梳妆台下的樟木箱里。” 孟如锦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昨夜整理嫁妆时,确实发现箱底压着个油纸包。 “他……说了什么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慕靖慈沉默片刻,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雪茄,却没点燃:“他说,谢慕先生的船票,也谢孟小姐的诀别书。” 他顿了顿,侧过脸看她,“如锦,有些事该放下了。” 月光落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看不清神情。孟如锦攥紧礼服裙摆,指尖掐进掌心:“靖慈,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你值得更好的。”他将雪茄放回盒中,语气平淡,“裴先生若留在上海,只会困在债务里,对你我都不是好事。” 三天后的婚礼,孟如锦穿着英国定制的婚纱,头纱长及脚踝。 父亲挽着她的手臂走过红毯时,她听见后排宾客的窃窃私语:“孟家小姐到底是嫁了慕家,比跟着那个破产的裴望远强多了……” 牧师问“是否愿意”时,她看见慕靖慈眼中映着自己的倒影,却忽然想起裴望远在雨中撑伞的模样,那时他衬衫半湿,却笑得灿烂,说“如锦,等我娶你”。 “我愿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慕靖慈替她戴上戒指时,钻石的光芒刺得她眼眶发酸,恍惚间,竟觉得那枚戒指重如千钧。 婚后的慕公馆像座精致的琉璃塔。慕靖慈待她无可挑剔,记得她喝咖啡要加两勺糖,知道她作画时喜欢开着朝东的窗,甚至在她染了风寒时,亲自守在床边彻夜未眠。 可他从未碰过她,连睡前道晚安,也只是在她额头虚虚一触。 “先生,太太的药煎好了。”张妈端着药碗进来时,孟如锦正跪在书房地板上,用发簪撬开那个上锁的抽屉。 抽屉里整齐码着十几份文件,最上面一份是裴望远在马赛的画展报道,配着他西装革履的照片,眉眼间多了几分异国的锐利。 “你在看什么?”慕靖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从码头回来,大衣上还沾着海盐的气息。 孟如锦慌忙合上抽屉,发簪掉在地板上发出脆响。“没什么,只是……” 慕靖慈走过来,弯腰拾起发簪,那是支嵌着碎钻的白玉簪,是他送的新婚礼物。“裴先生上个月在巴黎开了个小型画展,” 他将发簪插进她发髻,动作自然,“画的都是上海的弄堂,听说卖得不错。” 孟如锦的心猛地孟如锦的心猛地一抽,她望着慕靖慈映在落地窗上的侧影,他正用裁纸刀拆着刚收到的远洋信件,刀刃划过牛皮纸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他……画里有我吗?”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看见慕靖慈握刀的手顿了顿,裁纸刀在信封上划出一道歪斜的口子。 “有一幅画叫《霞飞路的雨天》,”慕靖慈将信纸展开,目光扫过法文注释,“画了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站在绸缎庄门口。” 他忽然转过身,将信纸递给她,“画廊的朋友说,那姑娘的袖口绣着半朵玉兰。” 信纸边缘还带着巴黎画廊的火漆印,孟如锦的指尖触到纸面,画里的姑娘背影纤细,油纸伞的流苏垂落,正是她初遇裴望远那天的模样。 “靖慈,你为什么要收集这些?”她抬起头,撞进他平静无波的眼眸。 慕靖慈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冰块在水晶杯里碰撞出清响。“你嫁进慕家时,我答应过给你最好的生活,”他呷了口酒,喉结滚动,“而最好的生活,是让你不再被过去纠缠。” 窗外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像极了那年裴望远离开时的雪。孟如锦想起梳妆台最后一页画着慕公馆的露台,角落里用铅笔写着:“如锦,愿你夜夜好眠。” “先生,太太,晚餐备好了。”张妈的声音打断思绪。慕靖慈将信纸收进抽屉,顺手锁上,钥匙在掌心转了两圈,才放进西装内袋。 晚餐时,慕靖慈说起下周要去伦敦洽谈航运业务,问她是否愿意同去。孟如锦正用银叉拨弄着盘里的法式鹅肝,闻言抬眸:“我留在上海就好,画展的事还没忙完。” “也好。”慕靖慈替她切着牛排,刀叉碰撞声轻缓规律,“巴黎的画廊来信,说裴先生想把《霞飞路的雨天》赠予你,问我是否同意。” “不必了。”她放下刀叉,推开餐盘,“既然诀别,就该断得干净。” 慕靖慈没再说话,只是将她面前的罗宋汤推得更近,汤汁还在瓷碗里微微晃动。 雨声渐渐变大,顺着屋檐滴落,在庭院里汇成细流,如同她心底悄悄蔓延的悔意,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将诀别书的墨迹泡得发胀。 三日后,慕靖慈启程去伦敦。孟如锦站在码头送行,看着他的邮轮消失在晨雾中,忽然转身叫住车夫:“去十六铺。” “小姐要找什么人?”门房递来把油纸伞。 她接过伞,指尖触到伞骨上刻的“望远”二字,是当年他在城隍庙买的,说“如锦撑着,就像我在身边”。如今伞面蒙着灰,字迹却依旧清晰。 “不找了。”她将伞还给门房,转身走进雨幕。路过电车轨时,一辆铛铛车驶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 回到慕公馆,梳妆台上放着个海外邮包,寄件人地址是巴黎的画廊。孟如锦拆开包裹,里面没有画,只有个丝绒盒子,打开来是枚银戒指,正是她诀别那天还给他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