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重生之卫小娘逆天改命》 第1章 穿越 “阿娘,你快醒醒。这都正午了,你怎么还睡呢?” 宋婉凝迷迷糊糊,头隐隐作痛,全身好像撕裂了一般的疼,却只听得一个小姑娘在她身边不停地喊着。 哪里来的小姑娘啊?这次她带的队里并没有小孩子呀? 宋婉凝心里正默默想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只看见眼前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环顾四周,却见屋内一副古色古香的风格,镂空的雕花窗户,古朴的床,一张简单的桌子,屋内没有其它什么家具,倒是十分干净整洁。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那小姑娘又问。 “阿娘?” 宋婉凝朝着屋内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你在叫我?我可不是你阿娘!”宋婉凝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眼尽是迷茫之色。她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孩子为何会把自己错认成她的母亲。 “我一定是在做梦了,这可真是个奇怪至极的梦!”宋婉凝喃喃自语道,一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而,当她准备起身下床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异样。不止是身体的疼痛,她轻轻掀开被子,目光随即落在了自己的腹部。 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她发现被子下的自己小腹竟然高高隆起,就如同一个怀胎数月的孕妇一般!那圆鼓鼓的肚子看起来十分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宋婉凝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触手所及之处皆是真实的触感,绝非虚幻。 她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脑海中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肚子会变成这样?” 宋婉凝清楚的记得,自己只是被卷入了一道闪电之中,眼前有一道光将她吸了进去,之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便已经有孩子叫她阿娘,不止如此,她竟然还是个孕妇! “阿娘,你没事?是不是太冷了?”小姑娘贴心的帮宋婉凝掖了掖被子。 宋婉凝脑中闪过一些片段的记忆,多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声音和面容。 被人克扣炭火吃食,冤枉偷盗,难产,一尸两命…… 这些事情,在宋婉凝的脑中一件件的冒出来。 “原来是这样!” 半晌,宋婉凝总算搞清楚了,她这是穿越到了这个叫卫恕意的女人身上。 原主性子寡淡,心气高,遭人陷害,因胎大难产施救不及时,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许是不甘心,放心不下这孩子,因着机缘巧合,宋婉凝因时空错乱,才来到了这个世界,灵魂附在卫恕意身上。 “罢了,既然暂时回不去,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就是可惜,我宋婉凝还没结婚,这就成了个孕妇了……” 看着眼前的孩子,满脸的不解的疑惑,宋婉凝只好安慰她。 “小娘,你醒了?” 小蝶去厨房找那些人拿炭火回来了,看到宋婉凝起来了,忙问道。 从原主的记忆里,宋婉凝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她的丫鬟,对她忠心耿耿,却被人陷害偷盗赶出了府中。 “小蝶,辛苦你了。” 宋婉凝这时虽理不清很多事,但凭着记忆还是知道了个大概。 “小娘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娘快歇着,炭火我已经取回来了。” 宋婉凝没有再说什么,只乖乖的躺回了床上。她还不习惯,突然就成了一个孕妇,只站了一会,她便觉得十分疲累。 屋里没有炭火,冷的人瑟瑟发抖。 “这也太欺负人了,不给炭火,还克扣吃食,这个林小娘,真是太恶毒了!” “这个卫恕意也是,自己吃苦就算了,还连累孩子,这个不许说,那个不许要,白白让孩子受苦。” 果然,小蝶取回的炭火刚点着一会,顿时便浓烟四起,十分呛人。 “这炭也没湿,怎么会这么大的烟呢?”小蝶生气的说道。 “这是灶上的烟炭,自然是不能在屋里用的。小蝶,你去把炭灭了,别呛着明兰和小桃了。”宋婉凝强撑着身子,出来了。 “这帮小人,我找她们去!”小蝶气不过,便要去找厨房那些婆子理论。 宋婉凝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了小蝶,轻声说道:“别去,你即便去了,她们也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小蝶一脸愤愤不平,跺着脚急道:“可是小娘,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你应得的份例,如今却都被那些人给无端克扣了,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宋婉凝轻轻拍了拍小蝶的肩膀,安抚道:“无妨,你先别急。此事需从长计议,否则只会得不偿失。” 小蝶看着眼前的宋婉凝,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今日的小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小蝶心想着。 “明兰,你去和小桃先玩一会。”宋婉凝打发走了明兰。 “小蝶,你跟我进来。” 随后宋婉凝拿出一个手帕来,里头放的正是卫恕意的嫁妆,只剩这一个银手镯了,别的都已经当掉了。 “小娘,这可是你最后一件嫁妆了,别的都已经卖了。”小蝶有些不忍。 “这都是身外之物,留着并没有多大用处。你拿去当了,不如换些炭火来的实在些。” “可是小娘……”小蝶面露难色,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去!快去快回,我这里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嘱托你呢。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千万别让林栖阁的人察觉到异常之处。” 宋婉凝一边催促着小蝶,一边神色凝重地交代她。 “是,小娘放心,我一定速去速归!”小蝶见卫小娘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赶忙应下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只镯子揣进怀中,然后转身朝着盛府后的一个偏门快步走去。 她一路上都低着头,脚步匆匆,尽量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 偶尔有人与她擦肩而过时,她也会刻意侧过身子,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的面容。 就这样,小蝶顺利地出了偏门,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不多会,她便买回来两斤灰花炭来。 只是小蝶不解,为什么小娘只说要两斤,多一斤也不要。 “这个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担心。过两日,想必主君会过来的,到时候,你就将那灶上的烟炭点上。” “若是主君问起,你便说之前的炭用完了,刚去厨房领的炭火,别的也不要说。” “是,小娘。” 小蝶看着眼前的卫小娘,总觉得她跟以前好像判若两人一般了,明明什么都没变,却又像换了一个人。 第2章 拜见大娘子 “小蝶,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见见大娘子。”宋婉凝叫来小蝶。 “嗯?小娘怎么突然想去拜见大娘子了?平日小娘与大娘子并不来往的。” “我是大娘子买来的,素日本该与大娘子亲近些的。只怪我从前蠢笨,才一味的躲避,想着不被人注意才好。” “小娘说的是,那林小娘狐媚迷惑主君,大娘子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我们去见见大娘子,好歹多条路走。” 可惜翻遍了衣橱,也没找到一件能穿出去的衣服。 “就身上这件,大娘子不会介意的。” 宋婉凝在卫恕意的记忆里,已经理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眼下的她,不过是大娘子王若弗买来的良妾,用来分林栖阁那位林小娘宠爱的。 这通判盛府,与别家不同,宠妾灭妻,大娘子娘家出身虽好,却因脾气秉性不得主君喜爱,所以大娘子心里也窝着火。 如今更是由林小娘管家,想必大娘子如今一心只想着拿回管家对牌钥匙。若是宋婉凝能帮大娘子拿回管家权,日后的日子必会好过一些的。 就是因为卫恕意不争不抢,想着一味隐忍,最后却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宋婉凝最看不得不平之事了,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她必要为自己博出一条路来,才不受那气。 宋婉凝还细心嘱咐小蝶,这几日要小心些,别让人在屋里动了手脚,别少了什么东西,也别多了什么东西。 小蝶点了头,连连应下。 宋婉凝便由小蝶引路,一路去往大娘子所居的葳蕤轩。 葳蕤轩清新雅致,布局精巧,又宽敞明亮。 “烦请姐姐通报一声,卫小娘来向大娘子请安。”小蝶礼貌地向婢女问道。 “卫小娘等着,我这就去向大娘子通报。” 那婢女正是大娘子身边的彩环,是大娘子的陪嫁丫环,素日一直近身跟着大娘子伺候的。 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得到消息,便去告知了大娘子:“大娘子,清风院的卫小娘来了,说是要拜见大娘子。” “卫氏?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大娘子要见见吗?” “叫她进来。” 刘妈妈便亲自出来,带宋婉凝进了屋。 大娘子的住所在东厢房,进门正对面是一对四出头官帽椅,椅子后用帘子与里间卧室隔开。 因门开着,宋婉凝看见边上摆上香案,儒释道三家,大娘子竟都拜。 大娘子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屋里点着银骨炭,暖洋洋的。 “奴婢卫氏,给大娘子请安。”宋婉凝学着卫恕意的样子,给大娘子请安。 “卫妹妹来了,快起来。如今你有着身子,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大娘子,礼不可废,这都是应当的。本该日日来向大娘子请安的,是大娘子宽仁待下,体恤奴婢,奴婢感激不尽。” “卫妹妹客气了,快坐下。刘妈妈,快给卫妹妹倒茶。” “多谢大娘子,有劳刘妈妈了。” “小娘不必客气。” “卫妹妹如今月份大了,身子可还好,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才是,千万别客气。” “多谢大娘子关心,奴婢出身卑微,若不是有大娘子的关照,断不会有今日,奴婢对大娘子万分感激,只盼不能报答一二。” “妹妹,你为盛家开枝散叶,是功臣,应该我谢谢你才是。” 王若弗打量着眼前的卫恕意,样子虽无多大变化,却总觉得今日的她,好像不似从前那般怯弱了。那眼神之间的自信,是之前卫氏从没有的样子。 “奴婢有一事相求,还请大娘子允准。” “哦?是什么事情?” “奴婢生产之期将近,希望能见见奴婢的妹妹,从娘家带来接生嬷嬷以备不时之需。” “明兰与小桃年幼,小蝶行事虽细心稳妥,但以防意外,还请大娘子允许。这些小事,本不该劳烦大娘子的。还请大娘子见谅才是。” 宋婉凝清楚的知道,卫恕意生产那日,大娘子与主君都不在家,林小娘灌醉了大娘子身边会接生的嬷嬷,一时之间没有人接生。 年仅八岁的明兰,跑遍了盛府求救无门,盛府没有一个大人帮明兰去请郎中。最后明兰爬出偏门的一个狗洞,路上遇到顾家公子,才请来了郎中。 最后却因为产程拖了太久,胎大难产而去世。往事历历在目,这次,宋婉凝必须要早做打算。 “这个不难,卫妹妹不必担心,我自然应允的。有个娘家人在身边,自然安心些,这是人之常情。” “府中现在由那林噙霜管着家,这些小事我自然能做主,若是别的,只怕妹妹还得去找林噙霜。” “奴婢知道,后宅本应大娘子为尊的,那林氏仗着主君宠爱,便越发得意,竟越过了大娘子去。奴婢心中也是气愤不已,大娘子不平。” “你不平有什么用,官人宠爱那贱人,鬼迷了心窍一般。” “奴婢有今日,全是靠大娘子的恩德,奴婢愿为大娘子分忧,帮大娘子拿回管家对牌钥匙。” “你有办法?那贱人惯会狡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当真气人。”大娘子听完眼睛一亮。 “大娘子稍安勿躁,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可着急。” “嗯,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去你娘家送信,这事你就放心。” “是,多谢大娘子体恤,奴婢告退,就不叨扰大娘子了。” “妹妹路上小心些,如今冬日里该注意保暖才是,看你穿的如此单薄,可别着凉了。”王若弗随口一说。 “刘妈妈,你去送送卫妹妹。” “有劳刘妈妈了。” “小娘客气了,小娘与大娘子早该多亲近往来才是。” “从前是奴婢不懂事,白白浪费了大娘子的苦心,奴婢今后定尽心竭力,为大娘子分忧。” “刘妈妈,你说这卫氏今日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转了性子了?” “大娘子别急,容奴婢让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片刻,刘妈妈便得到了消息。 “大娘子,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自从林小娘管家,那清风院的分例,炭火和吃食一直都被厨房的人克扣着。” “想必那卫小娘也是没有法子了,才来向大娘子投诚,想大娘子庇佑一二。” “岂有此理,这贱人真是无法无天了,竟还敢克扣清风院的分例,我必得告诉官人去。” “大娘子糊涂了,林栖阁那位,惯会颠倒黑白的,娘子先别轻举妄动,静观其变才是。”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事卫氏怎么也不说呢?” “依奴婢看,那卫小娘心中已经有成算了,娘子只管看着。” “你说的是,我们先看看再说。” 第3章 盛纮看望 宋婉凝回到清风院,又吩咐小蝶去她们房里细细查看过,并没有什么不妥,才放心了些。 眼下宋婉凝得想办法让盛纮来一趟,不过明日东京忠勤伯爵府袁家便要来送聘,三哥长枫投壶差点输了袁家给华兰的聘雁,还好明兰出手,盛家才没有丢了颜面。 记忆里,第二日,盛纮便来了清风院看望她们母女。在此之前,盛纮根本不记得她们。 可惜卫小娘心气太高,一味的冷淡盛纮,只把盛纮往外赶,全然不顾她们的境地,一味让明兰那孩子忍。 “小蝶,你去打听一下,主君平日习的字和诗书都是哪些,别让人注意了。” “是,小娘。” “阿娘,厨房的那些妈妈总是克扣我们院里的分例,我跟爹爹说一声,斥责她们一声,以后她们就不敢了。” 宋婉凝拉过来明兰,温柔地告诉她:“明兰,你还小,这些事你不用管,以后有阿娘在,必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 “如今你华兰快要出嫁了,你祖母想在身边养一个孩子,若你能去老太太身边待着,那便是最好的打算了。” “可是阿娘,我不想离开你,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呢?” “傻孩子,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还怎么照顾阿娘?再说还要老太太愿意才行,你只管每日去请安行礼,才是对老太太的孝心。” “是,阿娘,女儿知道了。”明兰乖乖的应下。 因屋里有了炭火,这一夜,宋婉凝睡的格外安稳。 第二日,依例袁家便来送聘。盛府前院格外热闹,林噙霜的儿子盛长枫遭人撺掇,与人投壶比试,却屡屡失败。 眼看着袁家送来的聘雁,又要被袁家带来的一个公子赢走了,盛纮也急了。 便急忙找到袁家大郎袁文纯,试图让他劝止这场比试。谁知那袁文纯,竟推三阻四不肯出言。 气的盛纮拂袖而去,来到前厅却也不好喝止比试。 大娘子王若弗听说此事,气呼呼的便喊了过去林栖阁,发了一通脾气才来到前厅。 “你养的好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怎么对的起华兰?”大娘子张口便指责起盛纮来。 盛纮只得一味的陪笑脸,心下也没了主意,只好让人叫二哥盛长柏过来,小厮忙去书房找。 眼看着已经要输了,长枫害怕,已不敢再比。 年幼的明兰挺身而出,倒让袁家带来的这位白公子,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钦佩。 明兰依竿十筹,赢得了比试,保住了盛家的颜面。 此时,盛纮对眼前这个孩子,才多了几分好奇。 盛长枫犯错,林噙霜自知理亏,自请惩罚打三十板子,由盛纮身边的冬荣掌刑,此事才算暂时平息。 明日盛纮就该来她们这清风院了。宋婉凝早早吩咐小蝶准备好了一切。 不多会,盛纮果然来了。 刚进屋,盛纮便止不住的夸赞:“恕意啊,明兰可是投的一手好壶。你养的明兰,是个好孩子。” “主君谬赞了,这一切全是主君和主母的爱护,奴婢不敢居功,不过是闲来解闷玩的,不算什么。” 盛纮进屋来便觉得有些寒意,现下更觉得冷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屋里怎么也不放盆炭火,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奴婢怀着孕,倒不觉得多冷,让主君受累了。” 屋里正说着话,盛纮难得来一趟,明兰自然高兴,不希望让盛纮走。 外面的小蝶点起了烟炭,一时之间到处都是浓烟,就连屋里都闻到了。 盛纮被浓烟呛到了,大家都出了屋子。 “这是怎么回事?这炭怎么这么大的烟?”盛纮率先发问。 “回主君,这是奴婢前日从厨房刚领回来的,不知怎么这么大的烟,想是妈妈们事务繁忙,拿错了。” “这帮糊涂东西,这种小事也能出错。你们小娘如今怀着孕,还不事事仔细一些。还不快去换了来。” 盛纮有些生气。 “主君别生气,近日府中事务繁琐,这些都是小事,厨房的妈妈们兴许正忙着呢,一时也没有时间。” “那也不成体统,没的让袁家的人瞧见,倒来闲话。” “冬荣,你去,帮这丫头把炭换回来。告诉她们,下次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定不会轻饶。” “是,主君。” 冬荣便带着小蝶去了厨房换炭火,宋婉凝也带盛纮回了屋。 “爹爹快坐,好久都不见父亲了。”明兰拉着盛纮坐下。 盛纮看着眼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心里也是欢喜的。毕竟昨日,若不是明兰,只怕盛家的颜面早就丢光了。 “明儿乖,爹爹最近事多,才不得空来看你的。你不会怪爹爹?” “不会的,小娘说了爹爹每日事情多,十分辛苦,我怎么会怪爹爹呢。” “那就好,以后得了空,我经常来看你们好不好?” “爹爹真好!”明兰一下抱住了盛纮。 盛纮无意间打量着屋里,几乎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却不经意间瞧见墙上挂着的一幅李娘子镇守娘子关的图。 盛纮便起身去瞧,好奇的问道:“恕意,你喜欢这幅图啊?” “让主君见笑了! “怎会,平阳昭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乃是天下女子典范。” 说着,盛纮又瞧见桌角放着些诗集,出于好奇,便随手翻开了来看。 越看,盛纮的眉头便蹙的越很,表情愈加沉重起来。 “主君别生气,奴婢只是仰慕主君才华,因奴婢念过几年书,才识得几个字,便私下看看这些诗词,写的不好,主君别笑话。” “你聪慧好学,性子又沉稳,多读书总是好的。只是没有人教你,需得多走不少弯路呢。” “这样,往后我得空便来教你,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大有长进了。” 对着一个崇拜他的女人,盛纮如何能视若无睹呢? 宋婉凝早已让小蝶打听过了,盛纮平日的读书习惯和喜好,大娘子吃亏就是吃在不通文墨上,人总有好为人师的习惯。 如此一来,宋婉凝便多了接近盛纮的理由,有了盛纮常来常往,府中的人自然不敢再拜高踩低了。 厨房那帮婆子原本看见小蝶并不愿搭理,却见主君身边的冬荣也一起来了。 “妈妈们快些,主君还等着喝茶呢。”冬荣怕误了回去的时间,只好出声。 那婆子们只好不情愿的将烟炭都换了。 小蝶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第4章 林噙霜颠倒黑白 这日,盛纮在清风院待了许久,与宋婉凝品诗论词。 盛纮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前竟有些不了解这个女子。她的谈吐,认知,都让他十分的出乎意料。 眼前的女子,虽身怀六甲,衣着简朴,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自信,那眉眼之间,全无从前的那种怯弱,反而是一种落落大方的从容。 “主君,小娘,炭火取回来了。”冬荣来报盛纮。 “你先回去,告诉大娘子一声,我晚点过去陪大娘子用晚膳。” “是,主君。”冬荣便退下,去了葳蕤轩向大娘子回话。 这边厨房的婆子们,早就告知了林小娘方才的事。 “这个卫恕意,平日里悄无声息的,我真是小瞧了她去,竟然还敢和主君告我的状。” “小娘,现下主君已经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林小娘身边的周雪娘问道。 周娘子,是林噙霜的心腹,对林噙霜忠心耿耿。 “不急,纮郎的脾气我最清楚了。雪娘,听我的……” 林噙霜在周雪娘身边耳语了几句,周雪娘便匆匆的离开了。 待盛纮一走,宋婉凝便叫来小蝶,嘱咐她小心林小娘送来的茗烟和莺儿那两个丫头。 “林噙霜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若她蓄意陷害,我们防不胜防。所以小蝶,你定要小心盯着她们。” “小娘放心,我会好好盯着她们俩的。” 盛纮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清风院,直奔大娘子所居的葳蕤轩而去。 一进门,瞧见大娘子正坐在桌子前,算账理事,身边只有一个刘妈妈在身边伺候着。 大娘子抬头看了盛纮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拨弄着手里的算盘。 屋里十分暖和,看着大娘子专注的样子,又想到大娘子那急躁的脾气,盛纮始终没敢发脾气。 过了半晌,盛纮终是忍不住开口:“我才从那出来,那屋子里像个冰窖,连口炭都不给,那毕竟还大着肚子呢。” “卫恕意,她也敢来唆摆我的事,怎么,你们盛家真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我这大娘子不做也罢,干脆洗手与你家做妾。” 闻听此言,大娘子气急败坏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盛纮也很无奈。 还是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清醒,立刻就领会了盛纮的意思。主君这是把克扣炭火的事都怪到大娘子身上了,可现在管家的事,都是林小娘在主理的。 “主君,我们大娘子是个急脾气的。因为大姐儿议亲,又伺候老太太病了,便由主君说话,将家里对牌钥匙,全都交给了林小娘。” 盛纮后知后觉,才想起如今管家的是林噙霜。 “官人当真记性不好,如今管家的可是林栖阁那位,现在出了差错,又该着我什么事?”大娘子总算反应了过来。 “这……大娘子,怪我最近事务繁杂,倒忘了这事,大娘子别见怪。”盛纮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 这下,轮到大娘子不依不饶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应该查个清楚才是,别传出去,让别人以为我们盛家苛待妾室。” “大娘子说的是,是该问问。” “刘妈妈,你亲自去,请那位过来,我倒要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纮倒有些不情愿了,每次和林噙霜沾点什么关系,盛纮都十分不理智。 “小娘,奴婢刚刚看见了,那茗烟和莺儿将我支开,偷偷潜进了我屋里。不知将一包什么东西放了进去。”小蝶忙来告诉卫小娘。 思索片刻,宋婉凝决定支开那两个丫头。 “我去支开她们,你去瞧瞧,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按我原先说的做。” “是,小娘,我这就去。” 宋婉凝出了屋子,便叫来茗烟和莺儿。 “你们两个随我去瞧瞧明兰,也不知她和小桃跑去哪玩了?半天不见人了?” 茗烟推脱着道:“小娘不用担心,六姑娘肯定是跑去玩了,一会便该回来了。” “怎么,林小娘送你们过来,我以为是给我做帮手来的,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莺儿看着气氛不对,忙上来劝:“小娘别生气,你还怀着孕呢,不宜动气。奴婢和茗烟去找找六姑娘便是了。”莺儿便拉着茗烟出去了。 “今日这卫小娘怎么回事,竟还对我发脾气?若不是小娘让我们盯着她,谁愿意来这里伺候啊。”茗烟连连叫苦。 “好了,你少说两句,别坏了小娘的大事。我们只需听小娘的吩咐,盯着那卫小娘,没必要闹得不愉快。若是出了差错,小娘可不会留情的。”莺儿劝茗烟。 两人不紧不慢地逛着,哪里像是要找人的样子。 这边的小蝶才发现,那茗烟和莺儿竟将大量的银钱、炭火和吃食都放在了她的床底,这明显的是要将所有罪责都嫁祸给她。 “还好小娘聪明,不然被人发现,我真是百口莫辩了。”小蝶庆幸发现了她们的阴谋。 林噙霜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盛纮和王若弗,丝毫不慌。 “说,你是如何克扣了卫氏的炭火和分例。”大娘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林噙霜一听,立即委屈巴巴地回答:“大娘子明鉴,奴婢没有做过的事,大娘子不能空口白话,污人清白。” “我空口白话,污你清白?这可是官人自己去了清风院,亲眼看到的事,如何是污蔑呢?” 盛纮还没开口问,林噙霜柔柔弱弱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只说着冤枉。 一旁的周雪娘,立即站了出来,为林小娘分辩:“回主君,大娘子的话,分例都是奴婢亲自看着分发下去的,自有账册记录。另外,还有我们小娘自己出银钱给贴补的。” 说到这里林噙霜更加委屈了,只低低抽泣。盛纮看着,又有些心软了。 “你既没有做,那东西还能凭空丢了不成?”大娘子反问道。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奴婢有一蠢念头,莫不是让院里人克扣了?”周雪娘适时开口。 “这还了得,家中竟出了贼来。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大娘子气急败坏,当即便要搜查。 一行人一路来到了清风院,丫鬟婆子来了好几个。 看着眼前这架势,宋婉凝知道,这是要搜院了。 第5章 追查炭火 只见宋婉凝不慌不忙,淡定自若地向盛纮和王若弗行了礼:“主君安好,给大娘子请安,林姨娘有礼。” 这落落大方的样子,倒让盛纮看愣了神。 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一见他就躲的卫恕意,要么就是撵他走。 其实对于这个卫氏,盛纮心里还是喜欢的。她知书识礼,只是对他太冷淡了,缺少风情,慢慢地他便疏远了。 “不知主君和大娘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宋婉凝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加上有孕的缘故,有些站立不稳。 盛纮眼疾手快,忙去扶住了她。 “恕意,你怎么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盛纮关切的问。 “奴婢没事,只是有些头晕而已。” 宋婉凝是看清楚了,那个林噙霜素日就是装柔弱,扮可怜的绿茶,谁还不会装柔弱了。 “我扶你进去歇会。”盛纮担忧的道。 看着盛纮如此,大娘子十分不快,但看到林噙霜那难看的脸色,大娘子又高兴不少。 “你院里少炭火的事,大娘子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们特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盛纮解释道。 “主君的意思是?”宋婉凝一脸无辜的看着盛纮。 “有人怀疑,这炭火的事,是有人监守自盗,查查就知道了。我们盛家,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人在。”盛纮明显加重了语气。 大娘子也嫉恶如仇,万不能容的下如此的人留于盛家。 “主君,大娘子,不会的。小蝶是一贯服侍奴婢的,尽心尽力。茗烟和莺儿是林姨娘送来的人,自是不会有差错的。想必是个误会,还请主君,大娘子息怒。” 宋婉凝一改往日的沉默,说的言辞恳切,柔弱又可怜。 林噙霜看着,都吃了一惊,这不是自己惯用的方式吗?怎么这卫小娘竟如此做派? 宋婉凝越推脱,就说明此事越可疑。 林噙霜终是忍不住了,忙抢先开了口:“卫妹妹此言差矣,如今我管着家里的事,此事若不查个清楚,怎么好向主君,大娘子交代呢?” “都是奴婢辜负了主君和大娘子的嘱托……”林噙霜又开始委屈巴巴的了。 大娘子看的属实生气,这狐媚子,就会这一套,偏偏自己的夫君又吃这一套。 “让人查查也好,此事总要弄个清楚的。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贼人。官人,你说是不是啊?”大娘子故意提高了声音。 “哦……是,大娘子说的是,那便让人查查。我也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主君,大娘子,先请坐下。” “你这院里的丫头呢?怎么也没个人影?难道平日都是这样当差的吗?”大娘子发现了屋里没有丫鬟在,张口便问。 “大娘子息怒,明兰最近贪玩,我让小蝶去找了,应该快回来了。” “那还有别的丫头呢?怎么也不见人?”盛纮也有些好奇。 正说着,那两个丫头便回来了。 一进院子,瞧见屋里主君,大娘子,林姨娘都在,两人都有些惊讶和害怕。等反应过来,才忙行了礼。 “你们两个,快去给主君和大娘子倒杯茶来,坐了这会,想必主君和大娘子该渴了呢。”宋婉凝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娘,这……屋里没有热水了,奴婢即刻去烧水。”茗烟支支吾吾的答。 “什么?你这会才要去烧水?”大娘子听了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平日,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谁教你们如此行事的?”大娘子一拍桌子,便立时站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属实将盛纮吓了一跳。 “你低声些,那袁家送聘的人还在隔壁院子住着呢,让人听见,难道光彩吗?”盛纮脸上有些挂不住。 “哼,光彩,我还怕什么光彩不光彩。这盛家宠妾灭妻多少年了,我早就是整个扬州城的笑话了。” “你……你这……”盛纮无言以对。 “主君别生气。此事都是由奴婢而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这不关你的事,今日我倒要好好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纮一个脸色,边上的丫鬟婆子便进了屋,仔细翻找起来。不多会,便翻出了东西来。 “这包袱里放着大量的银钱,炭火及一些吃食,都是在那屋里床底下找到的。请主君,大娘子定夺。”那带头的嬷嬷回话。 茗烟和莺儿一看这东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这东西,她们明明放在了小蝶的床底下,怎么会出现在她们的床下? “主君,果然是刁奴所为,可怜卫家妹妹被蒙在鼓里,怀着孩子,还受这样的委屈。都是奴婢管家不力,才出了这样的事。” 林噙霜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虽有疑惑,眼下却顾不得其它,赶快把自己置身事外才是。 “都是奴婢没管教好,才让她们犯了这样的错。林姨娘好心送她们来伺候奴婢,谁知却发生这样的事。”宋婉凝伤心又痛心道。 “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是不说实话,刘妈妈,即刻拉去衙门报官。”大娘子气呼呼的。 两人一听这话,忙吓的跪了下来。 “大娘子饶命,奴婢是冤枉的。一定是小蝶,肯定是她做的,都是她陷害我们的。” 莺儿此时已经十分的害怕,却还在攀咬小蝶,试图脱罪。 “对对对,一定是小蝶干的,奴婢们不敢如此行事,肯定是她陷害我们的,请大娘子明察。” “你说小蝶陷害你们,她为什么要陷害你们?你们有什么证据吗?”大娘子接着问道。 二人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宋婉凝看着二人的反应,心里倒觉得好笑。 “爹爹,你怎么来了?”明兰一声呼喊,众人都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了。 明兰身后跟着小桃和小蝶,小蝶一看这架势也是惊着了,小桃更是吓得躲在了小蝶身后。 但宋婉凝早就告诉过小蝶计划,于是小蝶不卑不亢的向盛纮,大娘子行礼。 “小娘,六姑娘我已经找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在茗烟和莺儿房里搜出了这些东西来,她们却说是你陷害她们俩的。” “请主君,大娘子明鉴,自两位妹妹来了我们院里,便是一起住在那个房间里的,奴婢不敢欺瞒。” “平日她们做事就不上心,自由懒散惯了,我们小娘脾气好,从不与她们计较。奴婢看不过,有一次与她们起了争执,想必她们便怀恨在心了,今日才会如此行事。” “这明摆着的事,东西是从你们床底下搜出来的,你们还敢攀咬她人,当真是死性不改。为奴者,偷盗主人财物,污蔑他人,就应该拖出去打死了算数!”大娘子对于此事十分恼怒。 “证据确凿,容不得你们抵赖。即刻拖出去,杖责三十,赶出府去。” 沉默片刻,盛纮终于开了口。 第6章 搬离清风院 听到盛纮的命令,茗烟和莺儿也是害怕了,已然顾不得其它,忙爬向林噙霜所在的方向,不住的喊道:“小娘救命,小娘快救救我们,我们都是为你做事,听你的命令,如今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闻听此言,林噙霜脸色大变,当即呵斥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犯下如此大错,如今竟还敢胡乱攀咬,污我清白。当初我看你们做事伶俐些,卫妹妹最是和善不过,才叫你们过来伺候她,谁知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污蔑于我。” “纮郎,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林噙没想到,关键时刻茗烟与莺儿竟敢反水供出她来,此事她万不能认。 “你们两个心思歹毒,克扣卫小娘的炭火份例不说,如今竟还敢攀咬我们小娘,拖出去打死也不为过。” 眼看着对林噙霜不利,周雪娘挺身而出为林噙霜辩白。 “你个糊涂东西,主子说话,哪轮的到你插嘴。”大娘子呵斥了周雪娘,原本大娘子就对林噙霜恨的牙痒痒,如今更是生气。 周雪娘抬头看了一眼大娘子,又看了一眼林噙霜,只好又低下了头。 林噙霜眼看着情形对自己不利,若是被大娘子抓到什么证据就不好了。 “主君,此事都是奴婢疏忽了,没有及时发现才叫卫妹妹受如此委屈,真是对不住妹妹。”说着,那林噙霜便哭的梨花带雨,几乎晕厥。 盛纮看着,心中又十分不忍。即便知道此事是林噙霜的错,他也根本不愿意管这些事。 宋婉凝自是看出了盛纮的想法,盛纮本就是个凉薄之人,并不堪托付。 他在意的,只是盛家的前程与荣辱,别的事,无论后宅有多少人的血泪,他也是看不见的。 既如此,她宋婉凝又何必将此事闹的太难看,让盛纮失了面子。 “主君,看来此事是这两个丫头私下起了歹念,才做出如此混账之事,此事终究出在清风院,都是奴婢的错,管束不严,还请主君、大娘子恕罪。”宋婉凝微微福身,对着盛纮和王若弗道。 这话自然是盛纮想听的,家宅安宁最好不过。至于事实真相,他才不关心。如今听到宋婉凝如此说,他自然十分满意。 “恕意说的不错,此事都是这两个贱奴欺主,并不关霜儿的事。” 王若弗听到这话,当即一拍桌子,吼道:“谁说不关这贱人的事,如今府上是她在管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还能独善其身不是。” 盛纮看着他这耿直的大娘子,如此行事,头都是疼的。 “为免此事流传出去,惹出流言蜚语来,还请大娘子出面处理,奴婢绝无二话。” 盛纮看着眼前的情形,也只能如此了。 他这大娘子,别的都还好。就是脾气不好,读书不多,风花雪月之事,是一窍不通。 反观林噙霜,通晓诗书,又温柔体贴,懂事入微,他自然十分喜爱。 “那就辛苦大娘子,处理一下这事了。” “官人,这小贱人能管家理事,自然也该善后,怎么出了事反倒要我出面。” 林噙霜看着这架势,对自己十分不利,此事已让王若弗抓住了把柄,再不可节外生枝。 “卫妹妹说的是,大娘子管家理事是应当的。前些日子大姑娘纳征,大娘子诸事繁忙,主君才将这管家理事交给了奴婢,也是想让奴婢学着些,好帮大娘子分担一些。如今合该由大娘子管家的。” 王若弗听到林噙霜这样说,一时也很惊讶,心里却很是开心。 “霜儿说的对,往后府里的事,还是要大娘子打理才是,辛苦大娘子了。” “好,那我便做主了。这两个刁奴欺主,万不能留着了。每人打二十板子,赶出府去。” “刘妈妈,你去叫丫头们都来看着,以后谁若再犯,这就是下场。” “是,大娘子。”刘妈妈便下去了。 林噙霜看着盛纮,又柔弱的认错:“主君别气坏了身子,此事都是奴婢的不是。” 宋婉凝看的也很清楚,这林噙霜装柔弱可真是一把好手。 “林姨娘说的对,主君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天色也不早了,主君还是早点回去歇着。这里冷,奴婢就不留主君了。” 盛纮看着眼前的院子,本就偏僻,采光也并不好。 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你这院子……明日我让他们将梨花苑收拾出来,你带着明兰搬过去。那里清静远人,也适合你休养。” “主君,这……” 宋婉凝也是十分惊讶,她没想到这次盛纮竟主动提出要给她换院子。 “奴婢卑微,实在不敢劳烦主君,这清风院就挺好的。” “这好什么,偏僻远行,采光也不好,如今你怀着身孕,自然要好好将养着,让外人知晓,还以为我们盛家容不下你。此事就这么定了。” 王若弗此时心里只顾着高兴:“这次终于从那贱人手里拿回了管家之权,看她以后还怎么霸道。” “官人只管放心,此事我会交由刘妈妈去办的。” 林噙霜暗暗吃了亏,心中自然不喜,便又想着去向盛纮装柔弱。 宋婉凝早就看出来了,立即开口道:“奴婢多谢主君、大娘子抬爱,感激不尽。如今夜已深,还请主君、大娘子早点回去歇息才是。” “卫妹妹说的是,官人,我们回去。”大娘子才反应过来,欲带着盛纮离开。 “主君……”林噙霜欲言又止。 盛纮看了一眼林噙霜,心中有些不忍。转头看向大娘子的神情,大娘子只直直地盯着他。 盛纮又想着林噙霜毕竟才犯了错,现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霜儿,你先回去,墨儿和枫儿还在屋里,你回去好好照顾好孩子,我得空再来看你。” “是,多谢主君!”林噙霜只得应下。 大娘子一刻也不愿意待着,看着林噙霜那样,她就忍不住的恨,便一路拉着盛纮回了葳蕤轩。 林噙霜转过身来,直直看向宋婉凝,却没有言语。 宋婉凝只好假装看不懂,一副怯弱无辜的样子。 林噙霜轻蔑的一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一旁的周雪娘便快步追了上去。 宋婉凝看着眼前的周雪娘,内心暗想:“这个周雪娘是林噙霜的左膀右臂,若是没了她,想必林噙霜便会少了诸多助力。” “小娘,你在想什么呢?”一旁的小蝶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睡。” 第7章 梨花苑 一大早,宋婉凝正睡着,却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只好起身来。 “小娘,外面是大娘子派人来帮我们搬东西了。”小蝶兴冲冲地开门进来了,边走边说着。 “嗯?来的这么早吗?我都还没睡醒呢。”宋婉凝吃力的下了床,揉了揉眼睛。 小蝶忙上前扶宋婉凝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小娘,你快坐着,如今你月份大了,身子愈发沉重,该多休息的。” “无妨,孕妇应该多走动,这样有助于生产。你去叫明兰起来,想必她和小桃那个懒丫头还没睡醒呢。” “让明兰过来,我有话和她说。你去看着他们搬东西就行了,我们要紧的东西你亲自收拾妥当便好。”宋婉凝一一嘱咐着小蝶。 “是,小娘放心,我这就去喊六姑娘起来。” 小蝶出了房间,便去了旁边的房间喊明兰起身。 “六姑娘,快醒醒,别睡了。”小蝶看着眼前睡的正香的明兰,只好摇了摇她。 明兰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见是小蝶,便问道:“小蝶姐姐,你怎么来了?” “六姑娘忘了,今日我们要搬离这清风院的,姑娘早点起身,小娘还等着你呢,说和你有事情说。” 再看看一旁的小桃,还在做着美梦呢。小蝶无奈的又去叫醒了小桃,才离开房间,让人开始搬东西。 “小桃,走,我们去找阿娘。” 明兰心情愉悦,如今院里有了炭火,再也不用怕冷了,所以她也睡了个好觉。 “阿娘,小蝶姐姐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婉凝将明兰拉到身前,温柔地叮嘱她:“今日我们就要搬去梨花苑了,听说那里离老太太的暮苍斋不远,往后晨昏定省,你都要去向老太太请安问好才是。” “可是阿娘,女儿不想去,爹爹喜欢四姐姐,总让四姐姐去祖母那里,我不想和她抢。”明兰委屈巴巴的说道。 “好孩子,老太太是你的祖母,于情于理,你都该孝顺老太太的。这不是抢,如今你华兰大姐姐出阁,老太太膝下寂寞,必是要从你们三人中挑选一个养在身边的。”宋婉凝耐心的和明兰说着。 “可是阿娘,我去了祖母那里,你怎么办?” “傻孩子,不是还有小蝶在吗?她肯定能照顾好我的,你还不放心吗?你若能得到祖母的看重,母亲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更有指望。” “是,女儿听阿娘的,以后多去祖母那里就是了。” “这才是娘的好孩子。” 正说着,小蝶已经进来了。 “小娘,咱们东西不多,现下已经都搬过去了,我扶你走。” “嗯,走。” 宋婉凝看着这屋里的陈设,来到这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屋子。 “会好的,我既成了你,自会帮你守护好你在意的一切。在这盛府后宅,安身立命,绝不再让人欺负。”宋婉凝心中暗暗的想着。 之后便由小蝶扶着,明兰和小桃跟在身后,去了梨花苑。 这梨花苑,院中种着好些梨树,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园中各个角落,如今正是冬末春初的时节,若是梨花盛开之际,微风拂过,花瓣纷纷飘落,便宛如一场美丽的花雨而落。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往前走,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亭内摆放着石桌和石凳,可供人休憩赏景。 宋婉凝只觉梨花苑中的空气格外清新,让人感到安心。 “小蝶,你看,这里当真是一片清幽之地。” “确实和我们那院子不同,宽敞又明亮,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挤在那小房间里了。” 明兰和小桃已经等不及要去看新房间,宋婉凝便让小蝶带她们俩去了,自己则坐在那亭子里歇了一会。 半晌,小蝶将床铺收拾妥当,才出来寻宋婉凝。 “小娘,床已经铺好了,你去歇会。” “小蝶,你随我去,给大娘子请安。” “小娘,可是,大娘子平日是不要我们去请安的呀,就连林小娘也是,不去和大娘子请安的。”小蝶不解的问。 “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给大娘子请安的,我是大娘子买来的,自然该向着大娘子。” 宋婉凝知道,卫恕意是大娘子买来,为了分林噙霜的宠爱,从前原主不争不抢,没有任何价值,大娘子自然不会理她。 没了庇佑,自然在府中过的艰难。如今,她须得让大娘子知晓她的价值,有了庇佑,这日子才能好过一点。 随后宋婉凝便带着小蝶去了葳蕤轩,拜见大娘子。 “卫妹妹来了?快坐。你如今有着身子不方便,原不用常来向我请安的。” 一旁的刘妈妈听大娘子的话,便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宋婉凝旁边。 宋婉凝行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奴婢今日来,是特来感谢大娘子的照拂。” “卫妹妹客气了,这都是小事,你住哪都不要紧。你也是于我们盛家有功之人,给你好的照拂也是应当的。” “大娘子如此宅心仁厚,真是奴婢的福气。” “你那梨花苑,离我这葳蕤轩也不远,若是缺什么,你只管开口便是了。还有一事,上次你说希望能见见你娘家妹妹,再请个稳婆来照顾你,我已做主给她们捎了信,想必这两日也该来了。” “多谢大娘子体恤,奴婢感激不尽。” “你客气什么,如今我管家,院中吃食份例的事,自不会和那贱人一般,少了你的,毕竟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姓盛。” “行了,这大冷天的,你也回去,好好歇着。” “是,奴婢先告退了。” 刘妈妈看着宋婉凝起身有些困难,还去扶了一下。 宋婉凝抬头,眼里满是感激。 “多谢刘妈妈!” 送走了宋婉凝,刘妈妈走了进来,正看着大娘子在自言自语。 看到刘妈妈进来,大娘子的也并不藏着掖着了,开口道:“刘妈妈,你不知道,我今天看着林栖阁那贱人犯了错,得官人斥责,倒是高兴的很呢。” “大娘子,这话可不好乱说,小心被人听到。” “我是高兴,如今拿回了管家的权力,看那贱人还怎么作。” “大娘子……” 刘妈妈看着也有点无语。 第8章 妹妹探望 宋婉凝便径直回到了自己院里,随后大娘子便派人送来了一应吃食和炭火,日常用品。 “这大娘子倒是不错,就是性情过于耿直了一些,直来直去的,一点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宋婉凝心里想着。 “小蝶,你去将偏殿那屋子收拾出来,想必过几日我娘家妹妹就该来了,给她早些备着。最近你就带着明兰和小桃,睡在隔壁的房间好了,有事我会唤你的。” “可是小娘,这样可不行,奴婢得时刻守在你身边才是,不然能怎么放心。” 看小蝶争执不过,宋婉凝也只好同意了。 小蝶是个好姑娘,凡事一心为她考虑,若不是卫恕意没有能力保护好小蝶,小蝶也不会被赶出府去。 “小娘,奴婢已经去看过了,六姑娘和小桃已经睡着了,你也早些歇着,今日已经忙了一天了。” 夜里,小蝶催促着宋婉凝早些睡觉。她自己只在床边放一个垫子,靠在床边小憩。许是累了,小蝶很快便睡着了。 宋婉凝看着于心不忍,便去抱了一床被子来给小蝶盖上。小蝶突然被惊醒,看着身上的被子,心下十分感动。 “小娘,你这是……” “小心别着凉了,这院里的事都还要你事事操心,如今我有着身孕,全要你费心的。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再不会像从前一样了,快睡觉!” 小蝶看着眼前的卫恕意,总觉得小娘好像变了,变的如此坚定、果敢,有主见。 随后宋婉凝才上床躺下来,身体的疲累让她十分的不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沉沉的睡去。 小蝶很早便醒了,她悄悄地开门出去,生怕吵醒了宋婉凝睡觉。 看着明兰和小桃还在睡着,小蝶并没有叫她们起来,而是转身去了小厨房烧水,一会宋婉凝醒了正好可以洗漱。 过了许久,宋婉凝才醒。她起身来披上一件衣服,打开房门一看,明兰和小桃正在院子里玩闹。 小蝶听见动静,忙走了过来,服侍宋婉凝穿衣。 古代的衣服繁琐,宋婉凝又怀着身孕,穿起来实在有些累,便只好由着小蝶帮她穿好衣服,梳好发髻。 “小蝶,最近真是辛苦你了,这些小事还要你帮我做。” “小娘说哪里的话,这些本来就是奴婢份内的事。小娘待小蝶好,小蝶心中只有感激之情。” “傻姑娘,跟着我,你不知背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如今还肯忠心耿耿的跟着我,我得谢谢你才是。” “六姑娘好,不知小娘可起身了?小娘娘家妹妹来了。” 宋婉凝只听得像是大娘子身边刘妈妈的声音,忙叫上小蝶出去看。 “小娘娘家妹妹一大早便来了,大娘子吩咐我好好照应着的,另外,大娘子还将自己院中的两个丫鬟让奴婢送来,也好伺候小娘日常起居。” “多谢大娘子如此费心费力地周全安排,奴婢感激不尽,也辛苦刘妈妈为此事前后奔波操劳了。”宋婉凝表现的言辞恳切,脸上满是诚挚的谢意。 “既然事情都安排好了,那奴婢也就回去了。紫苏、南星,你们两个丫头听着,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卫小娘身边伺候的人了。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所在,凡事都需谨慎小心、沉稳妥当才好。切不可莽撞行事,给主子惹出什么麻烦来。可都记住了?”刘妈妈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是,奴婢记下了。”那两个丫头齐声回应,神色恭顺而又认真地点头。 待刘妈妈离开之后,卫恕意的妹妹先是小心翼翼地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确认周围再无旁人之后,这才放心大胆地迈步走上前去,来到宋婉凝跟前,轻声说道:“姐姐,外面天冷,我们还是进屋说话。” 宋婉凝递给一旁的小蝶一个眼神,小蝶立马心领神会,径直走向那两个丫鬟站的地方。 “你们两个跟我来,去厨房烧水待会给小娘泡茶。” 那两个丫鬟便跟着小蝶去了。 “自打大娘子差人送来了口信儿,告知姐姐即将临盆之事,我一刻都不敢耽搁!依着姐姐交代的意思,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是寻到了这位经验十分丰富的稳婆——李嬷嬷。” 说着,她轻轻转过头去,对着身后那位看起来面容和善、体态微胖的中年妇人招了招手,示意其上前一步。 待那李嬷嬷走到近前时,卫恕意的妹妹赶忙拉过宋婉凝的手,将其放到李嬷嬷的手中,然后满脸恳切地对李嬷嬷说道:“李嬷嬷,这位便是我的亲姐姐。您瞧瞧,已然足月,估摸用不了多久就要临盆了。接下来这段日子,可就得仰仗您多多费心了,还望您能尽心尽力地帮衬着,确保我姐姐能够平安顺利地产下孩子。” “若能平安生下孩子,我们卫家必有重谢的。” “你就放心,依我看,这位娘子身体强健,必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只是孩子看着胎大,须得时常走动才是,不然生产之时,娘子可要吃些苦头了。”那嬷嬷倒是十分的和善。 “妹妹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不妨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宋婉凝面带微笑地说道,看着眼前卫恕意的妹妹,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动。 “姐姐,家中如今得你的庇佑,如今咱们家也算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不仅置办下了一口水塘,还有了几亩薄田可以耕种。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倒也让人心安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眼中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姐姐,你就放心,你定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只是这偌大的盛府,我早就听闻通判大人后宅复杂,我总有些不放心。” “妹妹,你不用担心,主君近来待我挺好的,大娘子是个直脾气,没有坏心思,如今妹妹带来了李嬷嬷照顾我生产之事,自然更该放心了才是。” “姐姐说的是,想必是我关心则乱了。” “姐姐,你看我来了这半天,怎么不见明兰呢?” “明兰想必又和小桃玩去了,昨日刚搬来这院子,小孩子觉得新奇,由她们去,待会就回来了。” 第9章 晨起请安 晚间,宋婉凝便让卫恕意的妹妹和那李嬷嬷一同睡在了之前备好的房间。 宋婉凝早早地便叫小蝶让明兰起床,小蝶帮明兰简单的洗漱一番后,便被叫到了宋婉凝床前。 “明兰,从今日起,你便每日前往寿安堂,去向老太太请安问好。记住,要恭敬有礼,不可有丝毫怠慢之处。若是老太太问起,你便说向祖母请安是应当的,跟着祖母,也能多学些东西。”宋婉凝轻声嘱咐道。 明兰乖巧地点点头应道:“阿娘放心,女儿知道了。”说罢,她便带着小桃,转身朝着寿安堂走去。 不多时,明兰便已来到了寿安堂门前。她轻轻叩响门环,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将她迎了进去。 一进屋子,明兰就看到老太太正端坐在堂上,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 “小六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呀?”老太太满眼慈爱地望着明兰问道。 “祖母好,阿娘说,每日向祖母请安问好是应当的,孙女应当孝顺祖母。” 明兰向着老太太磕了一个头,乖巧的回答道。 “快起来,过来祖母这里坐。” 明兰乖乖的走了过去坐下。 “小六,用过早膳了吗?” “回祖母,还没有呢。”明兰怯怯的回答。 “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小酥饼,待会给这些孩子吃。”老太太转头对着身旁的房妈妈道。 “是,老太太,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 老太太面带微笑地看向明兰,关切地问道:“小六啊,其实你大可不必每天都这么早起来,特意跑到我这里,向我这个老婆子请安的!” 明兰听闻此言,连忙乖巧地回应道:“祖母,这可万万使不得!小娘常常教导我说,每日按时向祖母您请安,乃是身为孙女应尽的本分呢。” “而且能够常伴祖母左右,我觉得很好,可以从祖母身上学到好多知识和经验,增长不少见识呢。祖母也需要人陪着解闷的,孙女愿意每天都来。” “好孩子,祖母知道了。” 不多会,房妈妈便将小厨房做好的小酥饼端了进来。 “老太太,小酥饼做好了。”房妈妈将小酥肉放在桌子上。 “小六,快过来吃,喜欢吃的话,吃完回去带一点。” 明兰拿起一块,先是递给了祖母:“祖母,你先吃。” 老太太先是一惊,接着才反应了过来:“好孩子,你吃。祖母老了,吃不了这个。” 明兰才像听懂了一般,自己吃了起来。 吃完,老太太还吩咐房妈妈给明兰带了一些。 “这些,你都带回去。” “可是祖母,孙女已经吃过了,四姐姐和五姐姐还不曾尝过,这些祖母给两位姐姐吃。” “六姑娘,厨房里还有很多呢,这些姑娘只管放心带回去便是了。”房妈妈在一旁劝着明兰。 听到这话,明兰才放心的从房妈妈手里接过食盒。 小桃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看着明兰出来出来,也是高兴的很。 “小桃,你快看。”明兰兴奋地扬起手中用油纸包裹着的食物,献宝似的递到小桃眼前。 “这可是祖母特意给我的小酥饼,可香了,咱们赶紧回去,给阿娘还有姨妈尝尝。” 明兰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笑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 小桃则乖巧地点点头应道:“姑娘,那咱们快回去。” 说罢,二人便手挽着手,快步朝着梨花苑的方向走去。 “老太太,六姑娘已经回去了。”房妈妈对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微微颔首,表示知晓,随后轻笑着开口说道:“嗯,小六这孩子,性子倒是实在,人也沉稳,不像那两个。” 说完,老太太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看来老太太心里,还是最中意六姑娘。”房妈妈说道。 “老太太,四姑娘来了。”翠微进来通报。 “嗯,让她进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墨兰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起来,难为你这份孝心了。”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说道。 “祖母,墨儿新学了一首诗,我读给祖母听好不好?” 未等老太太开口,墨兰便打开一本诗词读了起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你读的是春江花月夜,好啊!张若虚,就是咱们扬州的大才子。” “祖母,这些都是我小娘教的。”墨兰怯生生的回答。 “你小娘,她是个有才气的,你是她的亲生女儿,自然像她。”老太太沉思了片刻,淡淡的说道。 “你六妹妹,先前已经来请过安了。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了小酥饼,你也出去吃一些。” “祖母,我学了好些天,才把这些字认全,我给祖母念完。” “你还没吃早饭呢,去。” “酥饼还热着呢,四姑娘,尝尝去。”房妈妈开口劝道。 墨兰只好起身,向老太太行了礼之后,便径直出了屋子,也并没有去在外屋吃小酥饼。 “你瞧,这又是一个心气高的,她小娘如此,墨兰由她教养,也是如此。”老太太无奈的开口。 “如儿来给祖母请安了,祖母万安。” 五姑娘如兰姗姗来迟,今日又是最后一个来向老太太请安的。 ”如儿今日可睡醒了?” “一不小心,就睡过了,祖母……”如兰担忧的说着,边说,边看老太太的脸色。 “祖母,你能不能别告诉母亲,不然她肯定会骂我的。”如兰战战兢兢地祈求道。 “放心,我不告诉你母亲,如儿不必担心。”老太太宽慰道。 “多谢祖母,我明日一定早起,不迟到了。” “五姑娘,今日小厨房做了小酥饼,姑娘可要尝尝吗?这会温度刚好。”房妈妈适时开口。 “好啊,房妈妈,祖母这里小厨房的东西可好吃了,我要多吃一点。”房妈妈看着如兰单纯坦率的性子,也是宠溺的笑了。 吃过早饭,如兰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老太太,你瞧五姑娘这单纯坦率的性子,可真好。” “如兰,倒是和大娘子一样的脾气秉性,只怕她日后,也要吃亏的。” 第10章 各怀心思 “阿娘,我回来了。”明兰还未进屋,便兴冲冲地喊道。 “阿娘,你看,这是祖母给我的小酥饼。” 明兰放下食盒,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酥饼来,递给宋婉凝,接着又拿出一个递给姨妈。 “姨妈,这个小酥饼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明兰,好孩子,姨妈不吃,你吃。”那卫姨妈看着明兰如此懂事,十分欣慰。 “母亲如今口味变了,吃不了这个,你拿去和小蝶姐姐她们分了。这不是我很多吗,让大家都尝尝。” “是,阿娘,我这就去。” 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如此贴心,宋婉凝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姐姐,如今来看过你,知道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今日我便回去了,家中事多,以后若有事,姐姐一定要派人知会我才是。” “妹妹放心,我一定记得,本想多留你住几日的,现下你便要走了。”宋婉凝也有些舍不得这个突然冒出的妹妹,那些关心是真的。 “这深宅大院,事多,我便早日回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和明兰才是。” 而后,那卫姨妈又去细细嘱咐了李嬷嬷宋婉凝生产之事,去拜谢了大娘子,才悄悄的离去,并未让别人知晓。 墨兰回到林栖阁,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碎了不少碗盏。 “我说不去不去,你偏要叫我去,她又不是爹爹亲娘,又一直这么讨厌你,怎么可能看的上我嘛?她就想把我赶走,她这么刻薄我,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墨儿,她是你的嫡祖母,便是你爹爹不让你去,你也应该去她跟前请安伺候的。” “眼下要你早些吃饭,原本是心疼你,你倒好,反而蛮横上了,看来我是教育不了你了。打明儿起,你就去大娘子那边,请安受教!” “阿娘,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听到林噙霜如此说,墨兰也是害怕了。 “大娘子脾气不好,总打骂人,我害怕,我不要去她那里……” 看着女儿如此模样,林噙霜也终是心软了下来。 “墨儿,如今你九岁了,也该懂事了,可就你刚刚摔的那些碗盏,以后够外面的人过一年的了,难道你想日后也受这样的苦楚吗?” “不,阿娘,我害怕,每次祖母看着我的时候,我都好害怕!” “墨儿,不怕。你祖母那个人,其实是外冷心热,她心肠软着呢。只要你好好的,顺着她的意思,把祖母哄得高高兴兴了,她对你肯定会更好的。” “嗯,女儿知道了。” “好孩子,那咱们去继续读诗,明日念给爹爹听,爹爹肯定会高兴的。” 盛纮下了早朝,便忙去了寿安堂拜见老太太。 “郎中说,母亲之前这场病,病得不轻,是郁结寡欢的缘故。这几日,这三个孩子在母亲跟前伺候着,母亲瞧着喜欢哪个孩子,便留下哪个陪着。” “也好让母亲,瞧着孩子笑两声,热热闹闹的才好。” “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如今就想图个清静。”老太太推辞道。 “母亲,这个不着急,您再想想。” 如兰一回到葳蕤轩,大娘子便上前来,询问如兰给老太太请安的事。 “母亲,你烦不烦啊,我就不想去祖母那里,那里太闷了,一点都不好玩。”如兰念叨着。 “如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太太是你的亲祖母,你去请安尽心也是应当的事,怎么能因为不好玩就不去了,以后不许再胡说了。若是让你父亲听到,他肯定要不高兴的。” “是,女儿知道了,这话你都说了几遍了,我都会背了。” “你这孩子,如今怎么如此不懂事,你看看你二哥哥,每日读书习字,功课从不让人操心……” “母亲,二哥哥聪慧,我怎么能和二哥哥比。” “怎么不能比,你们都是我亲生的孩子,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呢?” 如兰早就不想听大娘子唠叨,一溜烟的就跑出去玩了。 气的大娘子当即就要追上去,刘妈妈忙拦了下来。 “大娘子息怒,五姑娘还小呢,慢慢教便是了。如今大娘子管家理事,事务繁杂着呢。”刘妈妈忙劝道。 “对,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你也不早提醒一下我。” 大娘子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事来。 “官人呢?这几日他都歇在哪了?又是去了林栖阁吗?” “回大娘子,主君每日处理完日常公务后,不是前往老太太处请安问候,便是径直去往那林小娘的林栖阁。”刘妈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听到这话,大娘子果然气得柳眉倒竖,:“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林栖阁那个下贱的狐狸精,整日就知道卖弄风情、勾引官人。真真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他的心早就被这贱人给勾走了!” 说罢,大娘子猛地起身,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掉了下去。 “大娘子别生气,如今那林小娘没了管家权,也只有霸着主君。你是主君的嫡妻,正室大娘子,什么时候她也越不过你去的。” “刘妈妈,你说的对,为这贱人生气当真是不值得的。” “说起来,此次官人竟然这般轻易地便把管家之权交付于我手中,这着实令我感到有些意外。既然如今我已掌家,自然要好好行使这份权力,谁也别想钻了空子。” “你去那院子里,送一些补品以及日常所需之物,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终究是为我们盛家孕育子嗣,免得被他人诟病咱们盛家亏待妾室。” “大娘子所言极是!咱们就是要让那林栖阁的人好好看看,何为真正的当家主母,应有的气度和风范。像她那种出身小门小户之人,再怎么模仿学习,也是难以企及的!” 看着大娘子心情好了不少,刘妈妈才出去吩咐人去外面请大夫,又从库房挑了一些补品,吃食,衣物之类。 准备妥当之后,刘妈妈才带上小厮请来的大夫,一同去了梨花苑的方向。 第11章 与大娘子交好 “小娘,大娘子让我送来了一些补品、衣物、吃食之类的东西,小娘如今怀着身孕,自然不能缺衣少食的。”刘妈妈客气的对着宋婉凝说道。 “多谢大娘子费心了,奴婢感激不尽。” “大娘子还吩咐奴婢,请大夫来为小娘瞧瞧可有什么不妥。李大夫,劳您为小娘把个脉瞧瞧,我也好向大娘子回话。” “刘妈妈,那就请您一起进屋,喝杯水歇会。李大夫,这边请。” “小蝶,你去泡茶来。” 小蝶听了宋婉凝的安排,转身去倒了两杯茶来。 “小娘请坐下,平心静气,老夫把脉看看就知道了。” 过了片刻,那大夫便把完了脉。 “大夫,可有什么不妥吗?”宋婉凝也有些紧张,毕竟生孩子是大事,这医疗条件并不发达。 “小娘身体康健,一切都好,只是孩子健壮,不宜过多滋补,还得多多走动才是。” “如此,便多谢李大夫了。”宋婉凝感激的道。 “小娘一切都好,那奴婢也能去给大娘子回话了。”刘妈妈起身说道。 “有劳刘妈妈了,晚一些奴婢定去向大娘子请安致谢的。” 宋婉凝一路送刘妈妈出了门。 “娘子不必担心,你身体康健,孩子也一切都好。如今只需小心些,便一切无事。我受卫家妹妹所托,必帮你平安生下这孩子的。” 那李嬷嬷看出了宋婉凝的担心,温柔宽解她。 “是,有嬷嬷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宋婉凝叫来小蝶,问起大娘子送的那两个丫鬟:“小蝶,你瞧她们两个,平日里可有什么不妥吗?” “小娘,依你的吩咐,平日只让她们打扫一下庭院,烧水浣衣的事,要紧的事和东西,我都是避着她们的。” “如此就好,我也是以防万一,凡事多留个心眼,我们没有害人之心,也不能让人害了。” “小娘考虑的是,奴婢会小心些的。” “小蝶,不要这样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同我的妹妹一般,以后私下里,你就不要称呼自己奴婢了。” “是,小蝶知道了。” “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拜见一下大娘子。” “拜见大娘子?好好的,小娘为何要去拜见大娘子,你这都快生产了,连大娘子都说免了平日的请安问候的。”小蝶不解的问。 “此去,一是向大娘子表示感谢。二者,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请大娘子同意。” “小蝶明白了,小娘决定的事,小蝶虽不知是什么,但一定支持你的。” 简单的梳洗打扮后,宋婉凝便带着小蝶去了葳蕤轩。 丫鬟通报后,宋婉凝便进了屋去。 “奴婢给大娘子请安。” “卫妹妹,这可使不得,之前不是说了你的行礼免了吗?” “大娘子体恤,奴婢心中一直很感激,如今大娘子又让刘妈妈送了好些东西,还请了大夫来看诊,奴婢心中过意不去,特来向大娘子拜谢。” 宋婉凝说的情真意切,大娘子听的十分感动。 “卫妹妹就不要客气了,照应你,这也是应当的。” “还有一事,希望大娘子能够允许。” “还有什么事,你倒说说看。” “奴婢生产之期临近,日后生下孩子,奴婢希望这孩子,能够养在大娘子名下,由大娘子教导。”宋婉凝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主意。 大娘子本性并不坏,家中的庶子女,她也一贯善待,不曾苛待过谁。孩子若能养在她名下,大娘子也会放心些,宋婉凝并不屑于在后宅争宠。 现如今,宋婉凝心心念念的唯有腹中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生。 她深知只有如此,才能让大娘子逐渐放下对她的戒备之心,进而对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也多几分关爱和疼惜。 于情于理而言,她不过是一介卑微的妾室罢了,依照这个时代的规矩礼法,这孩子本就应当被养育在主母的名下。 当听到宋婉凝亲口说出,愿意将孩子交由自己抚养时,大娘子瞬间惊愕得目瞪口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语一般。 她磕磕绊绊、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这是……真的打算把孩子养在我的名下吗?你竟然也舍得?”言语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与诧异之情。 “大娘子身为一家主母,按照常理与规矩,孩子们原本就应当养在大娘子的名下才合礼法。正是因为大娘子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奴婢才有机会能够把明兰留在自己身旁照顾数年之久。” “大娘子,不仅持家有道,更是教子有方。您将大姐儿和二哥儿都教导得极为出色,二哥儿品行端正、精通诗书,大姐儿知书达理,在这偌大的扬州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这孩子有幸能够得到大娘子的庇护,那真是这孩子莫大的福分!” “你说的倒是,只不过这事,我得同官人商议一下才是。如今华兰出阁,如兰年纪还小,柏哥儿正启蒙,学业也繁重些,我哪里还有精力再照顾一个小的。此事,容我与官人商议后再决定。” 大娘子想到如兰那个脾气,不由得无奈。 “是,一切听大娘子吩咐。”宋婉凝也是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 “你先回去,路上小心些。” “多谢大娘子关心,奴婢告退。” 待宋婉凝离去之后,大娘子方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刘妈妈身上。 只见大娘子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不满,开口问道:“刘妈妈,你倒是说说看,这卫恕意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呢?居然想要将自己的孩子养在我的名下,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刘妈妈听闻此言,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垂首回答道:“回大娘子,依奴婢之见,这卫小娘或许是觉得您身份尊贵,若能让孩子养在您的名下,日后定能有更好的前程和出路。” 大娘子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之色,说道:“哼!就凭她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敢打这样的算盘?”说着,大娘子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卫恕意的想法感到可笑。 “大娘子,奴婢倒觉得,这卫氏瞧着倒是个安分的。往后有了孩子,若是个男孩,说不定还能得主君喜爱,这不就分走了林栖阁那位的宠爱吗?” “再者,若孩子养在大娘子名下,大娘子还怕那卫氏敢生出别的心思吗?” “刘妈妈,你说的对,这孩子要是养在我名下,对我是有利的,只要能让林栖阁那贱人不痛快,我就高兴……”大娘子兴冲冲的道。 “大娘子…………”刘妈妈顿时无语。 第12章 平安产子 待宋婉凝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院中,刚一进门,她就感到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阵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用力揉捏着她的肚子。这种疼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只能勉强扶着墙壁,艰难地走到床边坐下。 “难道……这是要生了吗?”宋婉凝心中暗自思忖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感愈发剧烈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衫。 她紧咬牙关,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试图抵御那一波波汹涌而来的剧痛。 此刻的宋婉凝面色苍白如纸,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宫缩都像是一场酷刑,无情地折磨着她。 小蝶正端着水进来,一看眼前这景象,便知道不好。 “小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小蝶面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小蝶,我应该要生了,你去叫李嬷嬷过来。再让紫苏和南星去找大娘子,请大夫和稳婆过来。让她们去就行,为防变故,你不要离开院里。” 小蝶赶忙应声道:“小娘,你等着,我这就去!”说罢,小蝶便匆匆忙忙地朝着隔壁房间跑去。 “李嬷嬷,小娘可能要生产了,请您快去看看!” 李嬷嬷闻言,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起身前往宋婉凝的房间。 与此同时,小蝶又吩咐紫苏和南星道:“你们两个快去将此事告知大娘子,请大夫和稳婆过来,若小娘能平安生下孩子,必会深谢你们的。” 紫苏与南星齐声应下后,也迅速向大娘子的住处奔去。 小蝶则按照宋婉凝的吩咐安排,叫明兰和小桃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才跑去宋婉凝房间。 “李嬷嬷,小娘她怎么样了?” “姑娘不用担心,娘子一切都好,生孩子本就是这样辛苦的。眼下你去厨房烧些热水来,我要用的,别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小蝶看着躺在床上,疲惫不堪的宋婉凝,十分心疼。 她忙跑去明兰房间,叫明兰和小桃在厨房烧水。 “明兰,现在你阿娘要生孩子了,李嬷嬷需要热水,你们在这看着火,不要乱跑知道吗?你小娘一定会没事的。” “是,小蝶姐姐,阿娘她一定会没事的。” “李嬷嬷,孩子怎么样了?”宋婉凝担心的问。 “娘子放心,孩子一切都好,娘子只需配合我,用力就是了。” 大娘子听到通报,也是有些惊讶。 “这就要生了吗?刘妈妈,你快让人去请大夫来,让厨房的张嬷嬷也去一趟,她有经验。女人生孩子,自古都是险之又险。” “是,大娘子最是心善不过了,奴婢这就去办。” 片刻,那厨房的张嬷嬷便由紫苏带着,赶去了宋婉凝院里。 “产妇如何了?”一进门,张嬷嬷便问起。 “这是厨房的张嬷嬷,有接生的经验,大娘子让过来的,大夫等会就来了。”紫苏忙回答。 “多谢妹妹跑这一趟,六姑娘和小桃还在厨房烧水呢,你也去看着。”小蝶悄悄告诉紫苏。 “小蝶姐姐,我这就去,有需要你再叫我。” 过了一刻钟,南星带着刘妈妈和大夫来了。 “劳烦大夫,快去给小娘瞧瞧,如何了?”刘妈妈说道。 那大夫把过脉之后,便又施了针。 “大家不必担心,产妇一切都好,施针有助于生产,剩下的就靠两位嬷嬷了。” “有劳大夫了,还请大夫移步歇息片刻,万一待会有事,我们不至于找不到您,六神无主。”小蝶忙开口。 “这个自然,都是小事。” “南星,你带大夫去隔壁房间歇息片刻。” “多谢刘妈妈跑这一趟,奴婢代我们小娘深谢您了。” “小蝶姑娘客气了,这都是大娘子的吩咐。好了,大娘子那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悄然无声地流逝着,没有人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终于,夕阳西下,当天边泛起一抹绚丽的晚霞,将整个世界染成了橙红色。 就在这时,产房内传来一阵清脆而响亮的啼哭声——宋婉凝历经艰辛,成功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家一直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尤其是小蝶,她激动得眼眶泛红,双手都微微颤抖着。 “好了,娘子已经无事了,只需多休养几天便会好的。”那大夫也是十分尽心。 小蝶送大夫出去时,将早就准备好的谢礼悄悄塞给了大夫,并送他出了盛府。 盛纮结束一天繁忙的公务后,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踏入家门。 刚一进门,还未来得及稍作歇息,就见冬荣急匆匆地迎上前,压低声音向他禀报着一个惊人的消息。 听闻此事,盛纮的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便迈步朝着宋婉凝所住的院子走去。 当他来到宋婉凝的院门处时,远远便瞧见大娘子正站在庭院里,身旁簇拥着几名丫鬟。 只见大娘子面色凝重,似乎正在与身边的人低声商议着什么。见到盛纮前来,大娘子连忙止住话语,快步走上前,向着盛纮行了个礼。 “大娘子早到了,方才我回来还听那冬荣讲呢,说是恕意已经顺利地诞下了一个男孩,真是天大的喜事!不知这会子恕意可还好?” 盛纮难得有了几分关切之色,语气中竟也透着几分急切与担忧。 “官人尽管放宽心便是,卫妹妹一切安好,并无大碍。官人还是快些去瞧瞧妹妹和孩子,想来他们也正盼着官人前去探望呢。” 大娘子微微一笑,轻声宽慰道。 “刘妈妈,现在无事了,我们回去。” “大娘子,您实在不必亲自来一趟,给卫氏这个脸面。” “说来不知怎的,近来我对卫氏竟觉得格外亲切,她既说要将孩子由我抚养,那便算我的孩子了,来看看她,也无妨。” “依我看,大娘子就是太心善了。”刘妈妈心疼的看着大娘子。 第13章 七哥儿长榆 “阿娘,你快看看弟弟,他长的好可爱!”明兰满脸欣喜地跑到床边,眼睛紧紧盯着小蝶怀中的婴儿兴奋地说道。 只见那婴儿小小的脸蛋十分娇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着。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不时还会吐出一个小泡泡来,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宋婉凝,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刚刚历经了生产之苦,可以说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此刻的她只觉得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无比疲累,但听到女儿欢快的声音,还是强打起精神,微微侧过头去看向那个新生命。 “小蝶,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小蝶忙将孩子靠近宋婉凝。 宋婉凝看了一眼,孩子的模样果真是可爱极了,可惜孩子并不像她。 “恕意,你怎么样了?这会可好了一点?”盛纮姗姗来迟。 “爹爹,你来了,快来看看弟弟。”明兰看见盛纮,十分高兴,便拉着盛纮过去了。 “好,我看看孩子如何。” 小蝶小心翼翼地走到盛纮面前,轻轻地将怀中的孩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或许是因为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了,已经许久没有抱过如此幼小婴孩的盛纮,此刻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笨手笨脚起来。 只见他先是微微弯下腰,伸出双臂想要去接住孩子,但又好像担心自己会不小心弄疼了这个小家伙儿似的,动作变得格外轻柔缓慢。 好不容易把孩子接过来之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调整姿势才能让孩子更舒服一些,于是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当他终于定下心神,开始认真端详起怀中的孩子时,突然间眼前一亮,原来在这几个孩子当中,唯有这个孩子的眉眼之间和他长得最为相像。 那弯弯的眉毛如同新月一般,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如水,还有那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嘴角,无一不带着他的影子。 看着这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盛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恕意啊,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辛苦你了,为了咱们这个孩子,你受了太多的罪、吃了太多的苦头,往后我定好好补偿你。” “这都是奴婢应尽的本分之事,实在是不敢妄自居功!对奴婢来说,能看到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往后健健康康地成长,那便是奴婢最大的心愿。” “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喜张扬,内敛沉静,往后孩子陪着你,也不会孤单了。” “主君,这孩子还没有取名字呢?”宋婉凝问起。 “嗯……名字嘛,待我想想。”盛纮思索起来。 “不如,就叫长榆,恕意,你觉得如何?” 长榆?榆,本为榆树,意为坚定不移、傲然挺立之意,这个名字很好,奴婢很喜欢呢。”宋婉凝回应道。 “你喜欢就好,以后这个孩子就叫长榆了。最近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好生调养自己的身体,安安心心地休养着。我得空会经常过来看望你的。” “要是缺少些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大娘子就行,她是孩子的嫡母,自会安排妥当的。” “多谢主君关心,奴婢记住了。时间不早了,主君早些回去歇着。” 待盛纮走后,小蝶开始不解的问道:“主君难得过来,小娘怎么又让主君回去了?” “小蝶,你看好孩子,我先睡一会,等精神好点再同你说缘由。” “好,小娘放心睡,我会看好孩子的,大娘子已经让人请了奶娘过来了。” 接着,宋婉凝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盛纮离开梨花苑后,本打算去林栖阁看看林噙霜的,想到刚出生的孩子,便又转道去了葳蕤轩。 “官人回来了,快坐下歇歇。” “我刚一回府,便听说卫氏平安生下孩子,便去瞧了卫氏,大娘子可知道了吗?” 大娘子看了盛纮一眼,并没有说话。 “回主君,卫小娘早起来拜见了大娘子,回去之后便腹痛难忍。大娘子吩咐奴婢去叫嬷嬷过去照应,请了大夫去瞧过的,傍晚生下孩子大夫才离去。大娘子还亲自去看了,送了不少东西。”刘妈妈向盛纮解释。 盛纮一听,也是很惊讶。他这大娘子,何时变得如此大方贤惠了? “官人,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大娘子不解的问。 “晨起,卫妹妹来请安,向我提了一个请求。” “请求?恕意向大娘子提了什么请求?”盛纮满脸惊讶地问道。 他实在没有料到,平日里一向低调行事、从不主动向自己提出任何要求的恕意,竟然会突然有所请求。 王若弗微微皱眉,轻声说道:“卫妹妹说,待她腹中胎儿平安降生之后,希望能将孩子养在我身旁不知官人对此有何看法?” 听到这话,盛纮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决断。 他深知王若弗作为正室夫人,虽脾气不好,但地位尊崇,且品行端正,若是由她来教养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另一方面,那毕竟也是恕意亲生的骨肉,如此安排是否会伤了恕意的心呢? 想到此处,盛纮迟疑着开口道:“这大娘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官人以为,我是不配养卫氏的孩子吗?” “大娘子何出此言?大娘子你可是将大姐儿和二哥儿教养得极好呢!那大姐儿端庄贤淑、知书达理,二哥儿更是聪慧机敏、勤奋好学。这可都是大娘子悉心教导的功劳!就连母亲也时常对旁人夸赞大娘子教导有方,说你把孩子们教得十分出色。” 大娘子听到盛纮如此说,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只不过,大娘子平日里操持着家中诸多事务,实在是繁忙。若是再多养一个孩子,恐怕你会太过劳累了些。但依我看,以大娘子的本事,就算再多几个孩子,你也是能够应付自如的。毕竟像你这样有能力又有耐心的当家主母,实在是我们府中的福气!” “官人说的也有道理,眼下卫妹妹刚生产完,此事便等她出了月子再说。” “大娘子说的有理,就依大娘子说的办。” 第14章 与老太太商议 看着如此明事理的大娘子,当晚,盛纮便歇在了葳蕤轩。 第二日早起,因是休沐之日,无需处理公务之事,盛纮早早地起了身。 他洗漱完毕后,整理好衣冠,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寿安堂走去。 一路上,府中的下人们见到盛纮纷纷行礼问安,盛纮微笑着点头示意。 不多时,盛纮便来到了寿安堂门前。门口的丫鬟见盛纮来了,赶忙进去禀报。 片刻之后,盛纮便走进了屋内,只见老太太正端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孟子静静地看着。 听到脚步声,老太太抬起头来,随即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盛纮快步上前,恭敬地向老太太行了一礼,说道:“母亲安好。” 闻言,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书,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盛纮坐下说话。 盛纮依言坐了下来,然后面带喜色地对老太太说道:“母亲,昨日恕意平安诞下了一个男孩,儿子已经前去探望过了。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倒是十分可爱呢!” 老太太听闻这个消息,也是喜笑颜开,忙问道:“哦?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盛纮连忙回答道:“回母亲,儿子给他取名为长榆。希望这孩子能够像榆树一样茁壮成长,坚韧不拔。”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长榆这个名字不错,寓意也好。想来咱们盛家又添丁进口,日后定能更加兴旺发达的。” 盛纮附和着笑道:“是啊,母亲说得极是。这都是托您老人家的福啊!” “我已经听说了,大娘子做的很好,又找稳婆,又请大夫,还亲自去看了卫小娘,大娘子是好的。” “是,母亲说的是。此事大娘子确实处理得很好,挑不出一点错。” “只是还有一事,儿子想请母亲定夺。” “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老太太也有些好奇。 “昨夜大娘子说起,恕意先前曾向大娘子请求,希望这个孩子能养在大娘子处,不知母亲觉得如何?”盛纮慢慢说道。 “哦?有这样的事?那么,对于这件事情,你又是如何看待的?” 老太太并没有直接回应盛纮的话语,反而饶有兴致地将问题抛给了盛纮,似乎想要听听他的想法。 只见盛纮微微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母亲,依儿子之见,如果让这个孩子养在大娘子的名下,从名分上来说,自然不会存在任何不妥之处。毕竟大娘子身为正妻,地位尊崇,由她来抚养孩子也是合乎情理的。” “只是,大娘子平日里,需要处理诸多繁杂事务,本就已经十分辛苦。再加上养育孩子并非易事,所以说,儿子觉得让大娘子承担这份责任着实有些难为她了。” “嗯,你说的是。” “那母亲的意思是?” “大娘子脾气是急了些,身为嫡妻,这些年她将府中事务打理得很好,也将大姐儿和二哥儿教养的很好,你也是知道的。” “母亲说的是,这是咱们家最好的两个孩子,自然与大娘子的悉心教导分不开。” “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老太太反问道。 “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往往全系于孩子们的身上。若能将孩子交由大娘子教养,说不定还会如长柏那般出色优秀。” 闻言,盛纮脸色也是一喜。 “母亲说的是,长柏这孩子,自幼便聪慧过人、勤奋好学。又饱读诗书,稳重端庄,孝顺恭敬。若是家中再多几个像他这般的孩子,我们盛家又何愁不能兴旺发达、源远流长呢?” “大娘子是原配,身份地位自是不同。将孩子养在她的名下,名正言顺。这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任谁也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那卫氏,能有这般眼界,为大局着想,像她这样识大体、顾全局之人,也是难能可贵。” “是,儿子听母亲的。” “好了,坐了这半天,我也乏了,该去歇会了。” “是,母亲累了,自然该多歇着才是,儿子告退。” 出了寿安堂,盛纮想着去梨花苑看看卫恕意,顺便看看孩子。 宋婉凝睡了一夜,精神已经好多了,此刻正醒来,却觉得十分的饿。 小蝶做了好些吃食,宋婉凝也正吃的津津有味。 “阿娘,你慢着点吃,又没人和你抢,你这样吃会噎着的。”明兰看着宋婉凝狼吞虎咽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没事,我就是太饿了。” 说着,宋婉凝抓起碗碟里的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大口大口的吃着。 大家看着都笑的合不拢嘴,宋婉凝才不管那些,都是自己院里人,看见了也无妨。 梨花苑本就没有多少人,现下全在屋里了,等盛纮进了院子,一个人也没有。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进屋去。然而,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得合不拢嘴。 只见宋婉凝正坐在床边,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着手中的食物。她吃得匆忙,以至于嘴角沾满了残渣也浑然不觉。 而一旁的明兰、小桃还有小蝶,站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婉凝,脸上不时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那笑声清脆,虽然宋婉凝此时的吃相稍显不雅,但整个场景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氛围。 盛纮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门口,目光直直地落在宋婉凝身上,一时间竟忘记了挪动脚步。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女子,平日里看起来端庄娴静,没想到此刻竟会有如此率真可爱的一面。这样的反差,倒是让她显得愈发迷人了起来……” 盛纮不自觉的进了屋子,众人都顾着看宋婉凝,并未发觉盛纮的到来。 宋婉凝抬头不经意的一瞥,却见盛纮就在眼前不远处站着,正看着她。 宋婉凝顿时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望着宋婉凝惊讶的方向,方才看见盛纮,便都忙着行礼。 “怎么了?我来的不对吗?”盛纮不解的问。 “主君安好,小娘刚醒,耗费不少体力,正用膳呢,主君请坐。” 小蝶反应过来,忙替宋婉凝回答。 第15章 送走长榆 “主君,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过来了?”宋婉凝又问了一句,连忙将手中拿着的食物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迅速去拿放在一旁的手帕,擦拭了自己那双还沾有食物残渣的手。 她的动作略显仓促和慌乱,盛纮看着却不由自主地笑了。 小蝶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带着明兰和小桃出去了。 “你怎么样?还好吗?孩子怎么样?”盛纮关心的问。 “没事,我挺好的。孩子在隔壁房间,由奶娘带着呢。”宋婉凝一一回答。 看出了宋婉凝那副略显拘谨的模样,盛纮心中不禁轻叹一声,随即便转移话题。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缓声道:“听大娘子提起,说是你有意要将长榆交由她来抚养。此事我已和大娘子仔细商议过了,觉得甚好,就连老太太都赞同,而且,老太太还对你赞不绝口,夸你懂事明理又识得大体。”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宋婉凝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温和与欣慰之色。 “主君和大娘子是同意这事了?” “自然,只是长榆还小,恕意,你可舍得吗?” “主君,奴婢身份卑微,蒙主君厚爱,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大娘子是心善之人,孩子在大娘子那里,定会受到更好的教养和照顾的。” “你能这么想,确实难得。” “奴婢应该多谢主君和大娘子的成全。” “恕意,你不必客气,这样反倒拘束了。今日正好我休沐,便想着来看看你和孩子,从前总是忽略了你。” “主君每日需要处理众多事务,实在辛苦,这一切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也能够体谅您的难处和不易。” 盛纮听后,不禁微微一笑:“往后啊,你就别再这般自称奴婢了,咱们之间何须如此见外?这样称呼反倒生疏了许多。” 盛纮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宋婉凝不必拘谨。 盛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进门的小蝶打断了。 “主君,林栖阁那边来人传话了!说是林小娘身子不太舒服,想请您过去瞧一瞧。”小蝶恭恭敬敬地向盛纮禀报。 盛纮听闻后,眉头微微一蹙,面露关切之色,忙问道:“霜儿病了?可有请大夫去看过了吗?” 他心中着实有些担忧起那位娇柔妩媚的林小娘来,平日里,林噙霜以其千般柔情,万般蜜意讨得盛纮欢心。 此刻得知她身体有恙,盛纮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姐姐身子不适,那主君快去瞧瞧。”宋婉凝轻声说道。 “可是……你这里……”盛纮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在宋婉凝的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心中有所顾虑。 宋婉凝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主君不必担心,我一切安好。倒是姐姐那边,想来情况怕是不太乐观,主君还是赶紧过去看看,莫要耽搁了时辰。” “也好,那我便去瞧瞧,得空再来看你。” 接着盛纮便去了林栖阁看望林噙霜。 “小娘,你怎么又让主君去了林栖阁呢?主君难得过来看看你。” “林噙霜一贯得主君宠爱,即便我拦着,他还是要去的,留着他又有什么意思?” 宋婉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于这盛府里的情况如今可谓是一清二楚。 那盛纮,向来都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他对那林噙霜简直是宠溺到了极点,将其视为心头肉一般,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 如此一来,大娘子可就受委屈了,不仅地位被那林噙霜压过一头,连夫君的宠爱也被抢得所剩无几。 正因如此,大娘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花钱买下了她,为的就是让她能去分一分林噙霜的那份宠爱。 毕竟,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若是没有足够的恩宠傍身,日子可不好过呢。 只要她宋婉凝能分得一些宠爱,大娘子自会觉得她这个人有用,如此便也不会为难于她了。 想到这里,宋婉凝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只见她转过身来,对着身边的丫鬟小蝶轻声说道:“小蝶,你现在立刻去收拾一下孩子的东西。记住,要把孩子日常所用之物都整理妥当,一件也不能落下。” “然后,你带着这些物品,将孩子抱去葳蕤轩,务必要亲手将孩子交到大娘子的手中,不得有任何差池,明白了吗?” “小娘放心,奴婢深知此事至关重要,定然会小心的。只不过……这孩子刚刚降生,你都还没有好好抱过他几次,就要被送往别处,小娘你怎么忍心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满眼心疼地看着宋婉凝。 只见宋婉凝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痛楚,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将孩子送去大娘子那里抚养,对他而言是最好的去处。毕竟我人微言轻、又势单力薄,如果让孩子留在我的身边,恐怕日后少不了要跟着我一同受苦,我不一定能护他周全。” “好了,小蝶,你不必再劝我了。” 小蝶看宋婉凝心意已决,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退了出去。 其实宋婉凝心中也是十分不舍,孩子虽不是她十月怀胎,可到底在她的肚子里待过一阵,生产的痛苦她也算经历过了,如同是她亲生的孩子。 如今情势所迫,若她留着孩子在身边,得盛纮宠爱,那林噙霜必不会坐以待毙,定会对孩子出手的。 眼下,她并没有能力与之抗衡,所以为长远计,也只得如此了。 “这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果然比电视剧里看的还要惊心动魄。”宋婉凝自言自语着。 “阿娘,为什么小蝶姐姐把弟弟抱走了?弟弟要去哪里?阿娘不要他了吗?”明兰伤心地跑了进来。 “明兰,不是这样的。阿娘没有不要弟弟,弟弟只是去了大娘子那里,往后你想见他的时候,还可以见到他的。”宋婉凝耐心地向明兰解释。 “阿娘为什么要把弟弟送走呢?” “因为大娘子会把弟弟照顾地更好,明兰不必担心。不管弟弟在哪里,他都是你的弟弟。往后,你要和阿娘一起保护弟弟好不好?” “嗯,女儿知道,阿娘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娘和弟弟的。” 看着眼前如此懂事的女儿,宋婉凝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她本孑然一身,如今来到这里,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虽不得丈夫喜爱,孩子却十分懂事,这也算上天,赐给她的一种幸福。 第16章 关系缓和 “你们小娘呢?听说她病了,可严重吗?” 盛纮来到林栖阁,却并未见到林噙霜来门口迎接他。 “主君,我们小娘身子不适,正在床上歇着。主君去瞧瞧小娘?” 林噙霜的心腹,周娘子对盛纮解释道。 “嗯,我去看看。” 周娘子意会,便识趣地带着丫鬟都出去了。 “霜儿,你可好些了?” 伴随着这声关切的询问,盛纮轻手轻脚地迈进了房间。 可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着。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屋内竟连一盏油灯都未曾点亮,四下里昏暗得让人有些心慌意乱。 “屋里怎么不点灯?定是这些奴才懈怠了。” 林噙霜原本躺在床上,听到盛纮如此说,也是心虚了起来。 “纮郎勿怪,是奴婢身子不适,屋里太亮休息不好,才让她们将蜡烛熄了。” “原来是这样,可叫大夫来瞧过了,有大碍吗?” “奴婢无事,歇会便好了,纮郎不必担心。” “那就好,听下人说你病了,我还担心。如今看到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不知怎的,盛纮自觉从前看着林噙霜柔弱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有怜惜之意,想护着她。 许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遭遇,怕林噙霜和孩子会过自己小时候的日子,才总愿意护着林噙霜。 可如今他越关注卫恕意,却觉得好像,明兰好像才是那个小时候的自己。 “纮郎好久都不过来看奴婢了,奴婢知道,如今卫妹妹生了孩子,纮郎多去看看妹妹也是应当的事,奴婢不会不高兴的。”林噙霜矫揉造作、柔弱可怜的低声说着。 “怎么会?哪里的话,她刚生产,我只是去看看她而已。” “奴婢知道,之前少炭火的事让卫妹妹受了委屈,这都是奴婢的错处。” “霜儿,你就别多想了,我不曾怪过你,这都不是你的错。” “如此,奴婢便放心了,不然每每想起,奴婢总觉得对不住妹妹。” “霜儿,你既不舒服,那便好好歇着,我得空再来看你。” 盛纮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盛纮走后,林噙霜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不少杯盏。 “那个女人真是好手段,生了一个丫头不够,还要生一个儿子,来和我墨儿、枫儿抢,如今还要霸着主君,我怎么能忍?” “小娘,别动气,为这些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的。”一旁的周雪娘忙来劝林噙霜。 “雪娘,你说说,我好不容易拿捏主君,如今因为那个女人,失去了管家权。身为妾室,还总被那个王若弗压着,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小娘别急,主君一贯宠爱小娘,即便那女人生了男孩,也说明不了什么的。”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雪娘,你去让人打听一下,主君最近的日常,还有卫恕意那个院子的事,都给我打听清楚了。” “是,奴婢这就去。” 大娘子听说盛纮去了卫恕意那院子里,虽有些不高兴,但一想到林噙霜那个样子,便高兴的很。 “大娘子,你瞧瞧你,刚刚还不高兴,这会儿又心情好了。” “刘妈妈,我一想到林噙霜那贱人,有人能让她不自在,我就高兴、快活。你快去,给我温一壶酒来,我吃了好松快松快。” 正和刘妈妈说着,彩环便进来通报:“回大娘子,卫小娘身边的小蝶来,抱着孩子,还带着奶娘,正在屋外等着呢。” “你说什么?带着孩子?外边这么冷的天,带着孩子做什么,让她们进来。” 小蝶进了屋,忙对着大娘子行礼请安。 “外边还这么冷,你怎么将孩子抱过来了?这是做什么?”大娘子好奇的问。 “回大娘子,小娘说了,大娘子愿意将孩子养在身边,都是这孩子的福气。便让奴婢将孩子抱来,还请大娘子见谅。” “这孩子才刚出生,虽说官人已经同意将孩子养在我这里,也不必如此着急,好歹出了月子再抱来也可呀。” “大娘子最是和善不过,奴婢代小娘多谢大娘子体恤。” “你起来,把孩子抱过来我瞧瞧。” “刘妈妈,你看,这孩子眉眼之间,与官人倒是极为相像呢。华兰出生的时候,便与官人最像了。” “大娘子说的是。”刘妈妈在一旁附和着。 “对了,刘妈妈,你去吩咐人将偏殿收拾出来,这孩子往后就和我一起住了。再找个奶妈来,一共照顾孩子。” 大娘子正和刘妈妈说着,盛纮便进来了。 盛纮从林栖阁出来,便一路过来了。 “怎么把孩子也抱过来了?难怪我在外边就听到大娘子屋里热闹的很。” “官人来了,快来抱抱这孩子。方才我与刘妈妈正说呢,卫妹妹这孩子眉眼之间与官人颇为相似。这几个孩子之中,华兰幼时最官人最像了。” “大娘子说的不错,华儿与我最是相似的。” “卫妹妹让人将孩子送了过来,原本我还想着等出了月子再说这事的。” “也好,她刚生产完,也需要休养,正好这段时间休养身子。只是,以后就要辛苦大娘子了,照顾孩子本就辛苦。” 听到盛纮如此说,大娘子心中也是安慰不少。 “官人若觉得我辛苦,日后也该多抽时间陪陪孩子才是”。 “是,大娘子说的不错。” 看着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刘妈妈也是打心底里为大娘子高兴。 “看来这个孩子,对大娘子是有所助益的。主君和大娘子,已经很久没有相处的如此愉快了。”刘妈妈心里这样想着。 心中不高兴的小蝶,垂头丧气的回了院里。 “小蝶,怎么样?孩子送过去了?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是,孩子已经交给大娘子了,都按小娘说的。后来主君也来了,奴婢瞧着,大娘子和主君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那就好,只要孩子送去,大娘子定会照顾好孩子的。往后你也轻松一些,不必那么辛苦,还要照顾孩子。” “奴婢不怕辛苦,只是替小娘不平不能将孩子养在身边。” “小蝶,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养在谁的身边都不重要,你明白吗?” “是,奴婢知道了。” 第17章 林噙霜往事 “听说,那卫小娘已经把刚出生的孩子送去大娘子那里了?” 寿安堂中,老太太语气中带着惊讶和好奇,问起一旁的房妈妈。 “回老太太,奴婢也有所耳闻呢,的确是这么回事儿。”站在一旁的房妈妈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听到这个消息后,老太太微微颔首,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嗯……这卫小娘倒还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她能想到将孩子寄养在大娘子的名下,足见其还是有些见识的。以前,我倒真是小瞧她了。” 说完,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之前的看法感到些许意外。 “老太太,您不知道,这府里都传遍了,说是那卫小娘,自打上次生了场大病之后,整个人就跟变了个样儿似的呢!以前,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像个闷葫芦一样,沉默寡言的。可现如今,她的脾气可是有了大大的改变,有时候在路上碰见,还能听到她哼着小曲儿呢,脸上也是笑盈盈的。这前后变化之大呀,真是让人称奇呢!” “哦?还有这样的事?如此说来,那卫小娘当真是改了脾气了。” “不过,听说孩子送去了大娘子那里后,主君和大娘子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呢。两人一起照顾孩子,也少了许多争吵。” “嗯,这倒是件好事。大娘子是个直脾气,总是因为脾气秉性吃了不少暗亏。那林栖阁的,是个会来事的,哄的主君一门心思的,我能如何呢?” “老太太,您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理,这家里,终究还是要您撑着的。” “我老了,撑不了多久了。这家里,终究还是要他们夫妻两个同心,方才是正理。” “老太太,这些年,主君只一心向着林栖阁的那位,大娘子也吃了不少亏。后来卫小娘进了门,多少也算分走了一些宠爱,可主君,还是一心顾着那位。”房妈妈无奈的说道。 “那一年,她做的丑事败露,大娘子气的要赶她出门,主君护着不让,说是不让进门就另立外室。” “大娘子不肯喝她敬的茶,她便跑到我这里来哭求,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整日整夜的哭着,求我成全她。若是不能嫁入盛家,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老太太……”房妈妈心疼的看着老太太。 “我被她闹的没了耐心,便单独留下她,问了一句话。” “老太太,当年,您究竟问了一句什么话呢?” 房妈妈也有些好奇,当年的事,老太太屏退了身边众人,就连她也不曾知晓。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给主君做妾?” “哼!她要是直说,因为小时候穷怕了,苦怕了,贪恋荣华富贵,想求一个安稳,那我倒也咽下这口气了。” “不是如此,那老太太,她又是如何说的?” “她当时一口咬死了,是仰慕主君的才华和人品,才甘愿为妾室。我知道,她不过是打量着我从前的名声,所以才处处拿真情二字来说理。哼!她知道什么是真情吗?若她知道,还能生出这样的事吗?”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气的不停地拍桌子。 “老太太,您别激动,别动气,对身子无碍呀。”房妈妈忙上前劝。 “她若肯坦诚一点,我便也罢了。可她每每拿真情二字说事,就是在时刻提醒我当年的错付真情,一次次在戳我的心窝子,让我如何不厌恶呢?” “她忘恩负义、贪得无厌,辜负了我多年来的悉心教养,我如何能忍的了?” “老太太,是那林氏贪图富贵,白白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老奴都为您生气。” “罢了,如今她得主君欢心,铺子、田产,要什么没有?已经比外头的正室大娘子过的还体面了。” “我养她一场,不曾想养成这个样子。如今她还想让我将墨兰养在身边,哼!简直做梦,我如何会称了她的心意。” “老太太,四姑娘是个好孩子,可惜从小养在林氏身边,已学的林氏的做派,可主君的意思,便是想让您将四姑娘养在身边的。” “哼!他做梦!墨兰原本该是个好孩子的,聪慧机敏,也好学,可偏偏让她林噙霜教的心口不一,见利忘义的样子,我怎么会将她养在身边。”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五姑娘?或者六姑娘?” “大娘子一向娇惯如兰,如今华兰已出阁,她所有的心思自然放在了如兰身上,长柏聪慧,也不用她再操心什么,只是养在我身边,大娘子定会舍不得的?” “老太太,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的话,那就只剩下六姑娘,能符合您的条件了!”房妈妈语气笃定地说道。 老太太想了想,才轻声说道:“明兰这孩子,心地善良、性格单纯又实在,我心里头还是挺喜欢她的。不过,还不知道她那个小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说罢,老太太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于此事也有些拿不准。 “老太太,不管是哪位姑娘,如果能够有幸被养在您的身边,绝对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哎,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就算那卫小娘愿意,把明兰送到我这儿来让我抚养,可其他那两位,大娘子和林噙霜,又怎么可能会乐意呢?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一番闹腾!这件事情,还早着呢,且让我慢慢琢磨琢磨才行。” “老太太,您瞧瞧,这日头都已经爬到正午了,老奴去给您传膳,让厨房准备一桌可口的菜肴来,也好补充补充体力和精力!” 说着,房妈妈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迈着轻快而又稳重的步伐,朝着一旁的厨房去了。 不多会,便吩咐其他下人将桌椅摆放整齐,铺上桌布,只等老太太来了。 看着眼前的一些清淡小菜,老太太不由得调侃房妈妈:“你不是说要给我备一桌可口的菜肴吗?怎么一点荤不见?难道都让你克扣去了吗?” “哎呀,老太太,您忘了大夫怎么说的,他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咱们,您这病,刚刚才有了些起色,还得好好调养一阵子呢。” “所以这段时间,您可得乖乖听话,一定要保持清淡的饮食习惯才行!那些个油腻辛辣、大鱼大肉的东西,暂时就先别碰了。” “这人老了,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让,我该被人管着了……” 房妈妈看着老太太调侃的话语,也是无奈的笑了。 第18章 抚养如兰 第二日,先是墨兰早早地来到了寿安堂,去向老太太请安,而后是明兰,如兰来的最迟。 开始老太太并未说什么,只让房妈妈悄悄去请了主君和大娘子过来,等在外间。 等三个姑娘都到齐了,老太太才开始一个个问话。 老太太先是张口问起墨兰:“墨儿,我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吗?” “祖母,孙女自是乐意的。且不说老太太是老祖宗,孙女理应尽孝,老太太见多识广又宽厚仁善,墨儿愿意在老太太跟前受些教诲。” “除了大姐姐,我是几个姐妹中最大的,合不该让妹妹们辛苦。” 只见墨兰说的头头是道,一眨眼的功夫,就说出了诸多的理由,当真回答的滴水不漏。 接下来就到了如兰,如兰一贯被大娘子娇惯,并无心思考老太太的问题,究竟有何深意。 只见她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四下瞧了一圈,却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老太太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笑着又问了一遍。 这时的如兰好像听懂了意思,但又小心翼翼的开口:“祖母……我……为什么要住过来?母亲也一起过来住吗?那我的屋子……也能全搬过来吗?” 外头的大娘子听见如兰的回答,气的顿时便没了主意。 “如兰这孩子,当真是缺心眼,怎么能如此回答母亲的话。”大娘子嘟嘟囔囔的说着。 最后问题同样到了明兰这里,明兰虽是几个孩子中最小的,但她知晓,墨兰的回答已经是最好的了。 只见明兰思考了一下,轻轻地小声开口:“父亲说,老太太生病是因为没人陪着太孤单,要是有人陪着,老太太就不会生病,也不用吃药了,生病了好难受,药好苦。” 屋内顿时一片安静,老太太有些动容,盛纮有些欣慰,大娘子也舒了口气。 “好了,你们三个先回去。你去叫主君和大娘子进来,我有事同他们说。”老太太吩咐一旁的房妈妈。 三个孩子被送了回去,盛纮与大娘子也进了里屋来。 “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两人恭恭敬敬地向老太太行礼。 “你们俩坐。” 两人小心翼翼的坐下,却不敢开口说话。 良久,老太太终于开了口:“刚刚,你们俩在外间也都听见了,有什么想法吗?” “母亲,方才儿子都听着了,墨兰的表现还是很好的,母亲倒是可以将墨兰养在身边教导着,这孩子聪明又孝顺,定能好好陪着母亲解闷的。” 听完盛纮的话,大娘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狠狠的瞪着盛纮,老太太自然看出来了大娘子的不快。 “此事不妥。”老太太摇了摇头。 “你心虽是好的,却是思虑不周了。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当初我抱华儿过来,不过才三天,你媳妇就足足瘦了一圈,她嘴里不敢对我说,心里却似油煎一般。” “我也是当过娘的人,如何能不知?所以当初,即使你已经记在我的名下了,我也还是让春姨娘养着你。虽说正室大娘子才是孩子们的嫡母,但血肉亲情,却是隔不开的。” “母亲……儿子幼时得母亲照拂,至今不敢忘。”盛纮多了些许动容。 “让墨兰小小年纪就离了林姨娘,我总于心不忍……当初你不就是以骨肉亲情为由,没叫大娘子养墨兰吗?怎么如今倒舍得了?” 盛纮被老太太的话堵的无话可说,只好扯出一丝笑意:“老太太说的是,可是明儿她……” 老太太淡淡的接过话来:“明兰年纪最小,如今长榆在大娘子那里养着,自然是好的,名正言顺。卫小娘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可大娘子既要管家,又要给华儿备嫁,还要照料如儿和长柏,未免有些操持太过了。” “母亲体恤儿媳,那母亲的意思是?”大娘子并未听懂老太太的意思。 “事情多了,行事难免束手束脚的,如儿正好到我这儿来,大娘子也能省些心。” 听完老太太的话,盛纮属实惊讶,大娘子也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母亲,难道不是明兰吗?母亲要养如兰?”大娘子又问了一遍。 “怎么?难道大娘子不愿意?是舍不得如儿吗?还是交给我不放心。” “母亲哪里的话,母亲将华儿养在身边,教的知书达理,扬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如儿这孩子顽劣,只怕是要劳累母亲了。”大娘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无妨,都是自家人,大娘子就不用客气了。如儿性子是活泼开朗些,孩子大了,也该磨磨性子才是。” “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只怕如儿无知,要累着您了,便是儿子的罪过了?” “先让如儿过来,在我这待一阵,也好叫她先习惯习惯。” “是,母亲。明儿我便让她早起,到母亲这里来听训。” “好了,大娘子,你先回去。” “是,母亲,儿媳告退。” 老太太瞅了一眼盛纮,带着嘲讽的意味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有一大半都给了林姨娘,可墨儿自己机灵,又有这么个亲娘在,你便是少操些心也不会掉块肉。” “倒是六丫头,孱弱懵懂,如今卫小娘又刚生了长榆,你也该多看顾她们些才是,她们没有田产、铺子,那才是个无依无靠的。” 盛纮顿时被说的哑口无言。 送走了盛纮后,房妈妈扶着老太太躺了下来,忍不住道:“可惜了四姑娘,且不说林姨娘如何,她是个好孩子。” 老太太轻轻笑了:“一朝被蛇咬,我是怕了那些机灵聪慧的姑娘了,她们脑子灵心思重,我一个念头还没想明白,她们肚子里早就转过十七八个弯了,还不如要个心思简单的省事。” “可是老太太,您先前不是更喜欢六姑娘吗?怎的今日又选了五姑娘?” “那一个一心只想将墨兰塞到我这寿安堂来,一个只想将如兰塞进来,我知道如兰的脾气,你瞧着,过不了几天,如兰哭闹大娘子就会心疼了。” “老太太,看来您喜欢的,还是六姑娘呢……” 第19章 小蝶暗查周雪娘 “母亲,我真的不要去老太太那里,祖母她那么严厉,每次见到我都要挑我的毛病,不是说我走路姿势不对,就是嫌我说话声音太大。” “如儿,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大娘子有些不悦。 “母亲,是真的,而且那寿安堂一点都不好玩,冷冷清清的,连个能一起玩耍的姐妹都没有。我才不想去呢……” 如兰满脸不情愿地嘟囔着,一边紧紧拉住大娘子的衣角,试图让自己的抗议更有说服力。 大娘子原本兴高采烈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如兰,以为女儿会和她一样开心。毕竟能够得到老太太的亲自教导,对于府中的姑娘们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 可没想到如兰反应如此之大,这倒是出乎了大娘子的意料。看着如兰可怜巴巴又倔强的模样,大娘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儿,你看看你大姐姐,从小养在你祖母身边,被教的知书达理,老太太也是一样疼你,才同意你去的,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母亲,我就是不想去,你去和爹爹说说,让我别去了好不好?” “你自己去和你父亲说,我可不去。反正我不管,明个早上,你便去老太太屋里,早晚听训,好好改改你那个毛毛躁躁的脾气。” “刘妈妈,你去,这会子便把如儿房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明儿个早上,将东西搬到老太太那里去。” 听到大娘子这样说,如兰更是害怕了。 “母亲,你别呀,别把我的东西搬去祖母那里……” “你就好好的,听老太太的教导,不许再胡闹了。” “喜鹊,怎么办呀?母亲这下是铁了心了,一定要我去祖母屋里了……” “姑娘,你别担心,老太太喜欢姑娘,必不会为难姑娘的。” “这下真的这下完了……” “小娘,听说老太太已经决定将五姑娘养在房里了。”小蝶忙将听来的消息告知宋婉凝。 “哦?老太太竟然选了五姑娘?这似乎不合常理。”宋婉凝想了想。 “五姑娘是嫡女,老太太选五姑娘也是应当的,再说大姑娘就是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的,有什么不合常理的?” 小蝶不明白宋婉凝的意思。 小蝶,你想啊,老太太不喜欢林噙霜,是在林噙霜身上吃过亏的,自然不会养四姑娘,至于五姑娘,出身嫡女,大娘子一贯宠爱,老太太自会先选五姑娘。” “可惜了咱俩姑娘,暗地里吃了多少亏,受过多少辛苦……” “别急,我瞧着,依老太太的意思,最后养谁在身边,还不好说呢。”宋婉凝若有所思道。 “小娘的意思是……老太太中意咱们六姑娘?” “你且看着,要不了几日,大娘子就会心疼五姑娘,将她接回去了。” 林噙霜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十分生气。 “这个老太太,居然选了那个蠢笨的五姑娘养在身边,我的墨儿聪明伶俐,她却不要?这是什么道理?当真是老糊涂了。” “小娘,这下倒是如了大娘子的心意。”一旁的周雪娘说道。 “雪娘,你打听了吗?主君他当时有没有为墨儿说话,劝劝老太太呢?” “小娘,主君倒是劝过老太太了,老太太体谅您,不舍四姑娘小小年纪便离了您的照顾。” “她倒是说的好听,不过就是记恨着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不肯放过我,如今还连累了墨儿。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活多久,把持着这盛家。” 刚说完,盛纮便从外头进来了。 林噙霜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弱柳扶风地迎了上去。 “纮郎,你来了?快过来坐,雪娘,去给主君倒茶来。” “霜儿,你身子不好,快别站着了,过来坐下。” “霜儿,今日老太太叫了三个孩子过去,已经选了如兰,养在身边了。咱们的墨儿,还是可以养在你身边的。” “老太太的意思,奴婢自然遵从,一切都听纮郎的。” 看着眼前如此善解人意的林噙霜,盛纮内心十分安慰。 躺在床上的宋婉凝来来去去想了很多,如今在这盛家,她最大的敌人就是林噙霜了,那林噙霜心机深重,能想出如此毒计害的前世的卫恕意难产、一尸两命,足见其歹毒。 如今她平安生下孩子,也不知她又盘算着怎么害她了,她如今力量微薄,却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于是,宋婉凝悄悄叫来小蝶,告诉她:“小蝶,你私下去打听一下林栖阁的事,还有林噙霜身边的周雪娘,定要事无巨细,但别被人发现了。” 接着,宋婉凝去床边妆台盒子底下,拿出一些碎银子交给了小蝶。 “小娘……这” “你带着,会用的上的,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记着,一定要小心些,别让林噙霜察觉到什么了。” “是,我记着了,一定会小心行事的,小娘如今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会为自己打算了。” “一味的隐忍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如今我懂了这个道理,再也不是从前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卫恕意了。” 因着宋婉凝生了男孩,如今颇得盛纮眷顾,和大娘子关系也不错,府中下人也都知道,自然不会再为难她们院里的人。 就连厨房里的那些嬷嬷,平日也对小蝶客气了不少。那些吃食炭火,厨房的人自然不敢再克扣了。 平日小蝶无事的时候,也会在不经意打听各个院子的事,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拿着银子出了院子的小蝶,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去找了一个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张嬷嬷,执意请她吃酒,为感谢她私下的照顾。 几杯酒下肚,那嬷嬷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都是关于林栖阁的,还有周雪娘的事情。 “那个周雪娘,平日里仗着林小娘管家,她就常克扣我们的东西,变本加厉吃回扣,我们虽是同乡,她却一点不照顾我。迟早有一天,我定要将这事捅出去,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那张嬷嬷恨的咬牙切齿的。 小蝶心下明了,将那嬷嬷悄悄扶回房间,便小心地回去了。 第20章 如兰学算账 “小娘,我从厨房张嬷嬷那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周雪娘平日仗着林小娘管家,常克扣她们的东西,还吃回扣,大家都心中不服。” “周雪娘是林噙霜的心腹,自然什么事都经过周雪娘的,只是,只这些错处,还不能动林噙霜的根基。” “这样,你没事多留意林栖阁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消息便来告诉我。” 宋婉凝知道,过不了多久,盛纮便要升官,举家去汴京了。若能在走之前,先揪出周雪娘的错处来,打发了她,也算少了一件心事。 不然,谁知道她们又想出什么主意来害她? 第二日,大娘子早早便起了床,一番精心梳洗装扮之后,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她转头看向一旁同样穿戴整齐、乖巧可爱的如兰,轻轻拉起女儿的小手说道:“如儿,走,咱们这就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穿过庭院中的小径,如兰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地。 不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寿安堂门口。大娘子轻叩门扉,得到应允后,缓缓推开门,领着如兰走进了屋子。 “给老太太请安!”大娘子走进房间,微微屈膝行礼道。 “快起来!大娘子不必多礼了!”坐在首位的老太太招着手说道。 “老太太好!”如兰乖巧地走到老太太身边,行了一礼。 “嗯……如儿来了。可用过早膳了吗?”老太太关切地问道。 “回祖母,今天起得太早了,所以还未曾用过呢。”如兰如实回答道。 然而她话音未落,一旁的大娘子却急忙出声制止:“如儿!” 这一声轻喝,让如兰不禁有些疑惑,但她还是乖乖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老太太见状,笑着对大娘子说:“无妨无妨,既然还没用早膳,那就赶紧去偏殿,先用些吃的垫垫肚子。” 说着,老太太便吩咐身旁的房妈妈带着如兰往偏殿去了。 “母亲,如儿这孩子,从小就被我给娇惯坏了,以后还得劳烦您多费些心思呢。要是她不听话、不好好接受教导,您尽管重重地惩罚她就是了,不用有任何顾虑的。” 大娘子人满脸堆笑,语气里既有着对自家女儿的宠溺,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和拜托之意。 “大娘子如此舍得,将如儿送到我这儿来,那如儿自己可也是心甘情愿的么?”老太太微微眯起眼睛,问起大娘子。 “母亲,如儿她自然是满心欢喜、乐意至极的呀。”大娘子连忙应道。 “嗯,既然这样,那就先让她在这里住下,好生待上几日,适应适应环境也好。若是她不适应,你便来接她回去。”老太太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安排。 “是,一切全凭母亲做主。”大娘子赶忙躬身行礼,脸上露出恭敬顺从之色。 紧接着,只见老太太转过头去,对着站在身侧的翠微,轻声吩咐起来:“翠微,你去把如兰带过来的那些物件,妥善安放在偏殿里头,这几日,她就跟我一起住在这寿安堂了。” “是,老太太。”翠微躬身应是。 “如此大娘子便先回去,有事我会让人去通知你的。如儿在我这,你就放心。” “是,儿媳明白。” 用过早膳,如兰便跟着房妈妈回了老太太这屋里来。 “祖母,如儿已经用过早膳了。”如兰微微垂首,双手交叠于身前,规规矩矩地轻声开口。 只见老太太坐在榻上,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嗯……最近这段日子,你就暂且跟着我,一同住在此处。想当年,你那大姐姐可比你如今还要年幼些许呢,那时也像你这般被送到了我的身边。” “那时的华儿,每日清晨总是天刚亮便已起身,片刻不得清闲。她不仅要学习各种各样繁杂的事务,还要遵守那些繁琐的礼仪规范,无论是待人接物、言谈举止,还是行走坐卧、梳妆打扮,她都做的很好。” 说到此处,老太太不禁轻轻叹息一声,似乎对华兰当时所承受的辛苦感同身受一般。 然后,她转过头来,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如兰,轻声问道:“孩子,面对如此繁重的任务,你可有足够的信心去学好这些吗?” “祖母,如儿自知愚钝,但是一定会认真学的。” “咱们女子和男子不同,可以毫无顾忌地抛头露面行商,求学读书,参加科举考试,凭借自身的才华博取功名利禄。” “如儿,你身为家中的嫡女,身份自是尊贵无比。待来日出嫁之后,更是需要学会操持家务、管理家事等诸多事务。只有将这些本领牢牢掌握在手中,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当家主母,你可明白吗?” 如兰听的一脸茫然,但还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翠微,你去府中的账房,就说是我的意思,把那先前留存下来的账本取来一些,送到这里先让如儿过目查看一番。” 老太太语气沉稳而坚定,似乎对这件事情极为重视。 “是,奴婢这就去取来。” 如兰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心中暗自嘟囔起来:这怎么还要看账本?平日里看到母亲坐在桌前埋头算账、翻阅那一本本厚厚的账本时,我只要多瞧那么一眼,就会困得眼皮直打架,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呼呼大睡一场。 这下可好啦,轮到我自己面对这些枯燥乏味的数字和账目了,这可如何是好?母亲也没说来祖母这还要学看账本嘛! 她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一边愁眉苦脸地望着眼前。 不多时,翠微便从账房那里带来厚厚一堆的账本。 “这些都是府里近几个月每月每日的花销,你且看看,有何不妥?每日银钱所耗费最多在哪里?又有什么是不必要的?” 老太太耐心地告诉如兰,开始要怎么看账本。 如兰心里已经在打鼓了,这可如何是好? “好了,你且慢慢看,有不懂的,可以问问翠微。” 说着,老太太便由房妈妈陪着回了房间。 如兰惴惴不安的在桌前坐了下来,拿起一本账本翻开来看,府上的每日开支、采购、所费银钱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如兰看的只一个头两个大。 过了还没一刻钟,如兰便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第21章 拜谢大娘子 等老太太回来时,便看见了这副景象。 “回老太太,五姑娘刚看了一会,就打起盹来,奴婢提醒了五姑娘,谁知没一会,五姑娘直接睡着了,奴婢也叫不醒呢。”翠微看了一眼老太太,为难的说着。 老太太好气又好笑,无奈的笑了笑,便走上前去,叫了如兰。 如兰睡的迷迷糊糊,睡眼朦胧之间,看见老太太,立马就清醒了,惊慌失措地回答:“祖母,我有认真看的,就是一看这些就犯困。平日母亲看账本,我也是一见就困了。” “怎么?是不是很难,看不懂?” “祖母,府里不是请的有账房先生吗?怎么还要自己学算账,交给他们不就好了?再者,会算账的丫鬟也有不少,就不用我学了?” 老太太一听如兰的话,便知道算账理事这一块,如兰是学不了的。 “好,算账理事我们先不学了,如儿要学什么呢?不然就学女红,从最简单的开始。” 老太太又吩咐翠微去准备刺绣用的东西。 如兰还没绣出一朵完整的花,十个手指已经到处都扎到了。 可怜如兰忍着疼,看老太太在,还不敢哭出声来。 老太太看着也是无奈,便让如兰去房间歇一会。 “你瞧瞧,咱们这个五姑娘,可真是和华兰不一样,同样是大娘子所出,华兰幼时懂事明理,不管什么,我说一遍她自己就懂了……” 房妈妈缓缓说道:“老太太,这五姑娘啊,年纪尚小呢!而且她向来活泼好动,天真烂漫,要她去学习那些个算账啦、理事啦、还有绣花之类的事情,怕是有些为难她了!” 老太太附和着点了点头,接着道:“你说得是,谁曾想,这孩子对这些事儿着实没什么兴趣,也不擅长。看来,还是由大娘子自己教导去!”说着,老太太不禁叹了口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再加上小蝶的悉心照料,宋婉凝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 不用照顾孩子,院里也不缺衣少食的,日子比从前倒是好过了不少。 “阿娘,祖母她老人家已经挑选了五姐姐留在自己身旁亲自教养呢。弟弟被送到大娘子那儿去养了,以后女儿便会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明兰,五姑娘去了老太太那里,只是暂时的,若以后你有了机会,还是可以养在祖母身边的,到那时你一定不要推脱知道吗?” “阿娘,你为什么总是要将我和弟弟推出去呢?为什么不把我们养在身边?你瞧,林小娘为什么可以将三哥哥和四姐姐都养在身边?”明兰始终想不明白。 “因为阿娘现在能力还不够,不能护着你们两个。你若得了老太太照拂,养在老太太身边,眼界见识都会有所助益,像你大姐姐那般知书达理,你不是很喜欢大姐姐的吗?” “阿娘,大姐姐对我好,我也喜欢她。天刚冷的时候,她就送了你一件披风,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给我吃给我玩。” “你瞧,大姐姐喜欢你,你也喜欢大姐姐,那日投壶你为大姐姐出头,夺回了聘雁,这自然是好的,你们是姐妹,自然该相互扶持的。” “是,阿娘说的话,我都记着。” “等会我们去给大娘子请安,看看你弟弟长榆。” “阿娘,我们可以去看弟弟吗?” “当然可以了,大娘子最是心善,往后,你也要对大娘子恭顺,多加亲近才是。” “小蝶,你来帮我梳洗一下,这发髻我实在是弄不来。” “小娘,这些事情,你就交给我,我保证将你打扮的美美的。” “小蝶,谦卑一些就好,不可过于张扬,以免惹人注意!” “是,小娘教诲,小蝶明白。” 没过多久,宋婉凝就已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只见她身着一袭素雅的衣裙,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却不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又不失端庄大方。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小蝶精心梳理成一个简单而优雅的发髻,更增添了几分柔美。 大娘子此时正在屋里,如兰刚去老太太那里,大娘子担心如兰出错,眼下正心慌呢。 “姑娘,你就别着急了。五姑娘在老太太那里,不会有事的。”刘妈妈耐心的安慰着。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去让彩环,到老太太那去打听一下,看如兰今日如何,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好,我这就让彩环去看看。”刘妈妈忙出去了。 大娘子才稍微放心了些,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大娘子,奴婢方才刚刚出去办事,回来时没想到,碰见卫姨娘正前来向你请安了。” 话音未落,只见宋婉凝身着素色衣裙款款步而入,她微微屈膝行礼道:“给大娘子请安!” 大娘子连忙起身,满脸惊讶,关切地说道:“卫妹妹来了呀,快快过来坐下歇息。” “哎呀,你这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呢,怎不多在院里好生调养?离出月子可还有好些日子呢!” 大娘子热心地拉着宋婉凝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坐到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软椅上。 “多谢大娘子关怀备至,承蒙大娘子这些日子以来的悉心照料,奴婢如今已无大碍,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不,今儿个特意前来拜谢大娘子您呢,若不是大娘子您不辞辛劳、尽心尽力,恐怕奴婢还不知要在床上躺多久才能下地行走呢。大娘子您的恩情,奴婢日后定当会报答的。” “你客气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你为盛家诞下子嗣,是大功一件,我为你高兴还不及的,就别说那些客气的话了。” “是,大娘子仁善,是奴婢的福气才是。” “瞧瞧你,读过书就是不一样,知恩图报,不像林噙霜的,从来都不敬主母,向来都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不像妹妹你,懂事又善解人意,我一见就喜欢的紧呢。” “大娘子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呢。” 第22章 告发周雪娘 宋婉凝微微俯身,对着王若弗行了一个礼,满脸微笑地说道:“大娘子心善,平日里对待众人皆是宽厚仁慈,令人奴婢心生敬意。如今这长榆这孩子能有幸被养在大娘子您的身旁,奴婢我心中自是万分感激的。这份恩情,奴婢没齿难忘。” 说罢,她抬起头来,用那双充满真诚与恳切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大娘子。 “卫妹妹,你快起来,长榆这孩子乖巧,又可爱,我也是很喜爱的。你就放心,你要想念孩子了,只管过来瞧瞧他便是了,这都不碍事的。” “奴婢今日过来,还有一事。” “哦?妹妹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不妨说说看。” “此事,与那林栖阁中的周娘子有着莫大的关联!奴婢深知其中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这才匆匆赶来,向大娘子您如实禀报。” “你是说林栖阁的周雪娘?周雪娘她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明显,大娘子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明显一怔。 “大娘子,您先别急,听卫姨娘慢慢说。”刘妈妈看大娘子有些失态,忙提醒她。 “是,刘妈妈说的对,你且说来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娘子慢慢恢复了神态。 “那日晚间,厨房的一位嬷嬷晃晃悠悠地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满脸通红,踉踉跄跄,显然是喝多了酒,边上也无旁人。” “奴婢院里的小蝶正巧路过此处,小蝶出于好心,便去扶了嬷嬷回房,在嬷嬷的醉话里,小蝶却听到了那位嬷嬷的惊人话语。” “那小蝶究竟听到了什么话?又和周雪娘有什么关系呢?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 “原来,这周娘子在林姨娘掌家理事的时候,竟然胆大包天,中饱私囊!不仅如此,她还偷偷克扣各处应得的分例,甚至从采购等事中大肆收取回扣。” “你说什么?周雪娘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来,定是那贱人授意的。刘妈妈,你去把周雪娘叫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说!” “大娘子稍安勿躁,这事还没有证据呢,你先听卫姨娘说完,再决定不迟。”刘妈妈劝起了大娘子。 “好,那你接着说。”大娘子又安静了下来。 “这嬷嬷本想着,与周雪娘是同乡的关系,多少也能分得一些好处,谁知周娘子竟一点也不念及同乡情分,这嬷嬷气不过,喝醉了酒,才将此事说了出来。” “小蝶心中暗自吃惊,但她并未声张,待回到院里,小蝶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应当告知奴婢才是。奴婢思前想后,觉得空穴不来风,若是真的,此事必有迹可循的。” 大娘子想了想,思索了片刻,才喃喃的道:“此事若是真的,这周雪娘这般行为,便与那贱人有着直接的关系,若真是如此,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大娘子,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当然是立刻叫周雪娘和那嬷嬷来对质了,还能怎么办?好不容易抓到那贱人的错处,我还能放过吗?”大娘子已经气呼呼的要动手了。 “大娘子,奴婢觉得此事不可如此!” “什么?不是你要举报周雪娘中饱私囊,现下你又反悔了吗?” “大娘子,请听奴婢一言。” “那周娘子是林姨娘的心腹,林栖阁所有的事周娘子必定都经了手,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必是有准备的。若大娘子贸然将人带了来,定会打草惊蛇,让她们有时间毁灭证据了。” “大娘子,卫姨娘说的有道理,此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才是。” “那你说?此事应该怎么办?难道要我白白咽下这口气吗?那贱人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是断断不能容她的。” 宋婉凝心中,此时已经有了主意。 “大娘子贵为当家主母,掌管家中一切事务,周雪娘即是中饱私囊,那必然是做了假账,若与之前的账目有大的出入,那必然是有问题的。” “再者,府中女使每月月俸按等级,都是有定数的,虽有主子赏赐,但也是可查的,若她私下多出不该她得的,那此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即便周娘子忠心护主,将这所有的事都自己认下,凭这些罪责自然由大娘子处置了。再不济,林姨娘少了周娘子这个心腹,自然行事诸多不便,对大娘子而言,绝无坏处。即便主君,也说不出大娘子半点错处的。” “你说的对,此事,便按你说的办。刘妈妈,这事你吩咐下去,我要亲自查。” “大娘子,此事不可张扬。应私下悄悄的进行,待查出证据来,才可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果真是卫姨娘想得周全,大娘子,咱们行事确实得小心谨慎些,悄悄地调查才好。刚好,五姑娘如今不正在学习如何算账吗?大娘子您不妨寻个由头,就说要找一下之前的账本情况,给五姑娘瞧瞧,如此一来,顺理成章地将那些旧账册给翻出来,暗地里仔细核查一番。” “这样定然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把事情办了,也不至于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防备。大娘子觉得此计可行吗?” “刘妈妈,你说的对,此事就这么办。等会你便去,将之前的账册找出来,再悄悄派人去打听周雪娘的事情。” “是,奴婢知道。” “这事,多亏你细心,早点来告诉我了。等查到那贱人的错处,必不能轻饶了她。” “为大娘子分忧,是奴婢份内的事。奴婢也是看不惯林姨娘矫揉造作,一味的蒙骗主君,对大娘子不敬,才来告知大娘子的。” “我知道妹妹的心思,你就放心,孩子在我这,吃的好睡的好。” “大娘子,这些个衣服是奴婢亲手做的,料子虽然不名贵,也算是一个母亲的心意,还请大娘子不要见笑。” “怎会?你是长榆的生母,这些自是应该的。你放心,待会我便让人给孩子换上。妹妹,不如你亲自去,给孩子穿上也好。” “承蒙大娘子厚爱,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奴婢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 “妹妹不再坐会了吗?”大娘子有些惊讶。 “奴婢改日再来给大娘子请安。”说完,宋婉凝便离开了葳蕤轩。 第23章 与老太太相见 “刘妈妈,你说这卫恕意,怎么病了几日,好像聪明了不少。从前整个人闷闷的,都说不出两句话来,如今侃侃而谈,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大娘子,奴婢也觉得,卫姨娘和从前是不一样了。不过,只要她对大娘子忠心,如今这样倒更好些。” “也是,难为她为孩子一片心意,你去将这衣服给孩子换上。我也是当娘的,华儿幼时送去老太太那里时,我也是整日的担心,我能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 宋婉凝回到了院里,只见明兰早已等在了门口。 看到宋婉凝回来,明兰高兴的跑上前来:“阿娘,你去大娘子那里,看到弟弟了吗?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我也想看看弟弟。” “明兰,阿娘去大娘子那里是向大娘子请安,有事和大娘子商量的。等下次,阿娘一定带你去好不好?”宋婉凝只好耐心安慰明兰。 “好,那阿娘下次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明兰,你们在玩什么呢?” “小娘回来了?奴婢们正和六姑娘玩投壶呢,六姑娘好厉害,我们都比不过。”年纪稍小一些的紫苏回答。 “那当然了,投壶可是我阿娘教我的,阿娘可厉害了。来,我教你们怎么投才能投中。” 小小的明兰,当即发号施令,当起了众人的老师来。 “那你们便一起好好的玩玩!” 宋婉凝转身进了屋,正准备躺着歇息一会,便听见外边来了人。 “小娘可在吗?我们老太太请小娘去一下寿安堂,想见见小娘。” 来的正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女使翠微,翠微恭敬恭敬,十分客气。 明兰正在院里投壶,听见翠微如此说,便跑了过来问:“翠微姐姐,祖母要见我阿娘?是不是找阿娘有事?” “六姑娘好,老太太吩咐让奴婢请小娘去一趟,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所以奴婢也不知道呢。不知小娘可在吗?” “翠微姐姐,我阿娘这会在屋里,你等着,我去叫她。” 明兰忙跑去找宋婉凝,宋婉凝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屋里,翠微的话,她早已经听到了。然而此刻,她心中却被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所占据——究竟老太太此番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呢? 要知道,这老太太向来对府中之事不闻不问,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而对于宋婉凝本人,更是漠不关心,视若无睹。 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已然持续多年。可就在今日,这一向与自己毫无交集的老太太,竟会破天荒地主动要求相见!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摸不着头脑。 宋婉凝不禁暗自思忖起来:难道是府中有了什么重大变故?亦或是老太太突然改变了心意,想要关注一下自己这个一直被冷落的晚辈?又或者……无数种可能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但始终无法确定真正的原因。 怀着满心的疑惑和忐忑,宋婉凝缓缓起身,整理好衣装,准备前往老太太所在之处,一探究竟。 “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奴婢应当早些前去拜见老太太才是。只是奴婢甚少出门,对这府中的路径尚不熟悉,还望翠微姑娘能够行个方便,在前头为我领路,以免误了时辰,冲撞了老太太,有劳翠微姑娘了,请您前头带路。” “小娘客气了,请小娘跟奴婢来。” 宋婉凝跟着翠微轻,很快便来到了寿安堂。 进屋后,她一眼便瞧见老太太正坐在案几前,神情专注地教导着五姑娘习字。 只见五姑娘手持毛笔,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着,只是不知何时,墨迹已经蹭到了脸上,而老太太则微微俯身,不时地指点一二。 宋婉凝见状,赶忙加快脚步向前走了一小步,然后稳稳地站定身子。紧接着,她面带微笑,双手交叠于身前,朝着老太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并轻声说道:“奴婢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身体康健,福寿双全!” 然而,老太太此刻似乎并未分心回应宋婉凝的问候,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轻轻摆了几下,示意宋婉凝起身。 于是,宋婉凝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垂首立于一旁,静静等待着老太太的指示。 整个寿安堂内一时之间显得格外安静,唯有五姑娘偶尔落笔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面对如此情况,宋婉凝此时心里也没底。不知这老太太找她,究竟是所为何事?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老太太不发话,也没人敢动。 又过了许久,老太太才让如兰停了下来。 “房妈妈,你带姑娘去偏殿先休息一会。” “先坐。”老太太面色平静地淡淡开口道。 宋婉凝悄悄抬头,瞧了一眼,那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波动。 宋婉凝只好缓缓坐下,心中却不禁暗自猜测。 正想着,只听老太太再次出声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好好的,我为何会找你来吗?”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但其中似乎又隐藏着一丝深意,让人难以捉摸。 “老太太找奴婢来,定有老太太的原因。奴婢是晚辈,本该早日来向老太太请安的,只怕扰了老太太安静,故而迟迟未来,这都是奴婢的不是。” “我知道,你向来都是一个明白事理、懂得顾全大局之人。长榆刚刚出生,尚在襁褓之中时,你便毅然决然地将他送到了大娘子那里。” “如此行事,不仅合乎情理,更是名正言顺之举。平日里,你谨守自己的本分,从未有过逾越规矩之处,将明兰也教得很懂事。” “多谢老太太谬赞,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的我应该做的分内之事罢了。” 老太太坐在堂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宋婉凝,缓缓开口道:“虽说这些皆是你份内之事,但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明白人心不足这个道理呢?有些人啊,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得了一点好处便想要更多,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她顿了顿,接着说:“可你却不同,一直本本分分做事,不骄不躁,实在难得。但也要时刻警醒自己,莫要被外界的诱惑所迷了心窍才好。” 第24章 明兰陪读 “老太太的教诲,奴婢一定会铭记在心,不敢有忘却,必定时刻以老太太的教诲作为指引!” “今日叫你过来,实则是还有另外一件事。”老太太缓缓开口说道,语气平稳而庄重。 “老太太但说无妨,奴婢定当洗耳恭听。”宋婉凝虽不知老太太说的是何事,此时也不敢拒绝。 只见老太太微微抬头,缓声道:“明兰这孩子当真颇为懂事乖巧,每每见着她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这心里就欢喜得紧。近日,我一直在思量着,要不要将她收留在我的膝下亲自教养,如此一来,也能让这孩子多受些疼惜和教导。只是不知你对此有何想法?可否愿意让明兰到我这儿来呢?” 说完,老太太便静静地凝视着宋婉凝,等待她的回答。 而宋婉凝听完老太太的话,心中自是一惊。 而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恢复如常。 “明兰这孩子,能够承蒙老太太如此宠爱,真是她的福分呢。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没有那个能力给予孩子们太多的庇佑和教导,如果老太太愿意亲自照拂明兰,奴婢定感激不尽。” “只是听人说,你以前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轻易不肯出门半步呢。可现如今呢,倒是乐意经常出来四处走动走动,而且和主君以及大娘子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好转了许多……” 老太太微微眯起眼睛,满含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宋婉凝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后,缓声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既然已经踏入了这盛府之门,自然就是盛家的一份子了。如今得上苍眷顾,让奴婢有幸拥有了这一双儿女,如此一来,奴婢便别无所求了。” “只愿尽心尽力地伺候好主君和大娘子,奴婢所求不过是能安安稳稳度日罢了,万万不敢对老太太您有所隐瞒。” “嗯……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如此,你便先回去。得空,便常来坐坐。” “蒙老太太不嫌弃,奴婢以后定常来拜见。” “嗯……去。” 出了寿安堂,宋婉凝才暗自松了口气。 “房妈妈,这习字好难好累,还很无聊,我以后能不学吗?” 委屈巴巴的如兰,试图向房妈妈求救。 “五姑娘,您要是累了,就歇会,等会再写好了,老太太肯定不会责罚姑娘的。”房妈妈无奈的说道。 “哎……学这些太无聊了,又累,我还是喜欢去打锤丸……” “老太太,您今日怎么想起要见卫姨娘了,平日您对她可是没有注意过的。” “我也是听说了她的事,觉得好奇,今日才叫她过来。” “奴婢瞧着,这卫氏倒是个安分的。说话行事,圆满周到,六姑娘也是个好孩子。” “你说的倒不错,只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的准?姑且再看看。” “那老太太,五姑娘和六姑娘,您到底要将哪个养在身边呢?” “如儿怎么样?” “老太太,五姑娘天真烂漫,每日学这些东西是觉得枯燥乏味了些。” “我知道,如儿的性子和华儿不同,倒是和大娘子一般无二。只是,这规矩礼仪还是要学的。” “你去,请大娘子过来一趟。” 大娘子正在屋里翻查之前的账册,越查越气愤,细查之下,林小娘管家期间账册竟有多处对不上。 “刘妈妈,看来果然不假了。周雪娘中饱私囊,暗中吃回扣的事,我看那个贱人这回还如何抵赖。” “姑娘,此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确保万无一失才是。若让她反了口,对姑娘可不好了。” “大娘子,房妈妈差人过来了。说是老太太这会请大娘子去一趟。”彩环进来通报。 “知道了,你先下去。”刘妈妈说道。 “这个时候,老太太怎么会叫我过去,是为什么呢?难道这事老太太也知道了?” 大娘子心下一慌,已经没了主意。 “大娘子,你别着急,老太太找你过去,指不定,是为着五姑娘的事呢。” “对,如儿,莫不是如儿又闯了什么祸了?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刘妈妈,你快随我去看看。” 大娘子急急忙忙赶去了寿安堂,不过,老太太并没有见大娘子,而是先让大娘子去看了如兰。 大娘子看过了如兰,先是心疼不已,转而看到如兰写的字,脾气立马就来了。 一旁的房妈妈只好上前劝慰大娘子:“大娘子不要动气,老太太请大娘子去厅上一叙。” 大娘子恨铁不成钢的瞧了一眼如兰,气呼呼的走了。 “母亲,如儿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大娘子有些不好意思。 “大娘子见过如儿了?可有什么想法吗?” “儿媳不敢,如儿的脾气,是给母亲添麻烦了。” “如儿性子急躁,每日最是坐不住,读书习字都不上心,反而对击球捶丸,倒是很有兴趣,这岂非本末倒置了?” “母亲说的是,如儿这孩子,从小让我骄纵惯了,让母亲受累了。” “我受点累不算,只怕教不好如儿,枉费大娘子一片心意。” “母亲将华儿教的知书达理,儿媳感激不已呢。只是如儿这孩子,不似华儿那般懂事,性子又急躁……” “这事倒不难,我有一个想法,不如大娘子听听看,可否可行?” “母亲请说。”大娘子饶有兴趣的问。 “如儿觉得无趣,无非是没有玩伴。若有人每日和她一起读书习字,想来她必会有所进益的。” “母亲的意思?是让墨兰还是明丫头过来呢?” “孩子们的教养之事,由大娘子拿主意就好了。我只是想着这法子,能帮到如儿,至于让谁过来,大娘子自己决定便好了。” “儿媳觉得,明丫头孝顺懂事,平日又与如儿常来往,只是官人那里……” 大娘子有些犹豫。 “墨兰那丫头,有她亲娘教养着,自不必由我来教的。” “是,多谢母亲。那就让明丫头过来,每日和如儿也好有个伴,母亲觉得如何?” “嗯,那就这么办。” 第25章 对质周雪娘 “如儿这孩子啊,可真不让人省心!”大娘子一边迈着步子往葳蕤轩走去,嘴里一边不停地念叨着。她眉头微皱,满脸都是忧虑。 “说起来,母亲对如儿也算疼爱有加。要是换成墨兰那丫头过去,哼,我心里头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不过,如果是明兰那个丫头倒也还好。” “虽说平日里我对明兰关注少些,但这孩子乖巧懂事,倒也不让人烦心。罢了罢了,只要能对如儿有益处,哪怕有些麻烦,我也就认了。” 顿了顿,大娘子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彩环吩咐道:“你呀,待会儿去告知卫小娘一声,就说明日开始,让明兰也一同到老太太那里去。记住了,态度要好一点。” “是,大娘子。” 宋婉凝回到院里,便将明兰叫到了身边来。 “明兰,今日听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是想让你和五姑娘一起去她那里。” “可是,阿娘,我不想去祖母那里。” “明儿,你不是答应阿娘了?会听阿娘的话。” “可是,弟弟去了大娘子那里,我不想离开阿娘……” 明兰说的委屈巴巴,宋婉凝也有些于心不忍。 “小娘,大娘子身边的彩环姑娘来了,说是大娘子有话让她带来。”小蝶进来告诉宋婉凝。 “那小蝶,你快让她进来!” “小娘安好,大娘子吩咐,从明日开始,六姑娘和五姑娘一同去老太太那里。” “有劳姑娘跑这一趟了,小蝶,你去帮我送送彩环姑娘。” “明兰,你听见了吗?想来老太太已经知会过大娘子了,明日你就和五姑娘一同去老太太那里,聆听老太太的教导。得空,我会常去看你的。” “是,阿娘,我知道了。” 宋婉凝心里想着,若明兰去了老太太那里,自是好的。 可是眼下,大娘子那里,也不知查出了什么没有,看来她还需要再做些什么才是。 周雪娘还在盛家一日,她对林噙霜总不放心。 宋婉凝喊来小蝶,悄悄吩咐她一些事情。 林噙霜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她原本就对老太太将如兰养在身边这件事心怀不满,觉得这就是剥夺了墨兰养在老太太身边的机会。 现在,竟然连那个一直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六丫头,也能够得到老太太的青睐,进入老太太的院子里生活,这让她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愈发旺盛。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愤恨和嫉妒,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道:“凭什么?那个老太婆怎么就如此偏爱她们?我的墨儿才情斐然,却不得她喜欢。” 林噙霜越想越是气不过,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小娘别生气,如今老太太已经将五姑娘和六姑娘都养在了寿安堂,那咱们姑娘怎么办呢?是不是要找主君说说?” “我必定得为墨儿讨一个公道,岂能由她们爬到墨儿头上。” “雪娘,你去准备一下,晚上主君会过来,我一定不能咽下这口气。” 且说小蝶得了宋婉凝的授意之后,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行动起来。 只见她趁着众人忙碌之时,巧妙地与几个相熟之人交头接耳一番,将那精心编造好的消,便悄无声息地传播开来。 这些消息一经传出,便迅速蔓延,不多时整个府里上下都已有所耳闻。 而那厨房中的众人,本就对周雪娘心怀不满,平日里虽碍于林小娘管家的身份,周雪娘又是林小娘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好发作,但如今大娘子管家,听闻这些传闻,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一时之间各种闲言碎语便纷至沓来,有人说周雪娘克扣食材、中饱私囊,也有人讲她仗着主子的宠爱作威作福,欺压下人。 总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周雪娘的名声在这府里算是彻底坏了去。 大娘子也将周雪娘的错处查的清清楚楚,证据确凿了。 “大娘子,如今这府里流言四起,都是围绕着那周雪娘。您想想看,这周雪娘可真是闹得府上不得安宁,众人都在议论纷纷,说的全是关于她的那些事儿。依我之见,大娘子您也是时候出手好好地收拾一下这个周雪娘了。只要把她给解决掉,那林栖阁的那位,恐怕就会失去一大助力。” “到那个时候,她再想兴风作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大娘子,咱们可得当机立断,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主君来了,也说不出大娘子半点不对来。” “刘妈妈,你说的不错。这样,你现在就去林栖阁,将那周雪娘带过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 “是,奴婢这就过去。” 刘妈妈便带了人,亲自去了林栖阁。 看到刘妈妈亲自过来,林噙霜心中已有些紧张。 刘妈妈又只说了让周雪娘过去一趟,大娘子有话要问,林噙霜还百般推脱,直到刘妈妈变了脸色,林噙霜才作罢。 “大娘子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府中后宅之事都是大娘子做主,怎么?如今大娘子叫一下周娘子过去问几句话,小娘也不愿意吗?” “刘妈妈哪里的话,自然是听大娘子的了,奴婢怎么会不愿意?雪娘,既是大娘子叫你过去问话,你定要认真回大娘子的话,知道吗?” 林噙霜意味深长的看着周雪娘,叮嘱她道。 周雪娘看这阵势,自然知道大娘子找她肯定不是好事。而林噙霜的话,也并非是关心之意,实则是威胁,让她不要在大娘子面前胡说罢了。 周雪娘自然清楚林噙霜的为人,她们主仆,也不过是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 平日里,林噙霜对待她还算不错。然而,私底下,这位看似温婉可人的女子究竟让她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亏心事呢?恐怕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此刻,站在一旁的周雪娘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已然如明镜一般清晰。 她深知林噙霜那不易被人察觉的心思以及隐藏在背后的种种盘算,想了片刻,轻声说道:“小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语气坚定而沉稳,仿佛早已将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了然于心了。 第26章 证据确凿 只见大娘子面色阴沉地盯着眼前的周雪娘,缓缓开口道:“说,平日里你所做下的那些事情,时至今日,早就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以为一直以来,你的所作所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吗?哼,真是太天真了!” “大娘子所言,奴婢听不懂。” “哦?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刘妈妈,去将人带进来。” 只见刘妈妈出去将人带了进来,是厨房的几个嬷嬷、丫头和小厮。 “你不说,那就她们来帮你说。你们几个谁先来?” 只见那大娘子端坐在堂前,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说道:“这事究竟如何,你们细细说。” 此时,底下跪着的一众奴婢们纷纷叩头,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哭诉起来:“大娘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那周雪娘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些权力,便肆意妄为。她常常贪墨府中的用度钱财,将本该用于采购物品和支付工钱的银子私自克扣下来,装进自己的腰包。” “不仅如此,她还勾结外面的人,收取高额回扣,让那些劣质的东西也能混进府里。更可恶的是,她还胆大包天地做起了假账,试图蒙骗主子们。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是苦不堪言,虽然对她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但因惧怕,只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向大娘子您告发,求大娘子一定要严惩这个恶奴,还我们一个公道!”说完,又是一阵磕头。 其余的人见状,也跟着齐声附和,表示所言句句属实,恳请大娘子为她们伸张正义。 大娘子越听越气,便让她们一个个说。 周雪娘越听越害怕,自知这次是逃不掉了。 林噙霜从周雪娘走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的,生怕周雪娘说错了话而牵连到她。 以至于盛纮来了,林噙霜都没有发觉。 只见林噙霜双手紧紧交握于身前,眼神游移不定,脸上的神色也显得有些慌张,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从容与淡定。 盛纮见状,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霜儿,你这是怎的了?为何我瞧着你,就是心神不宁的?你莫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听到盛纮的询问,林噙霜娇躯一颤,连忙抬起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但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纮郎,妾身并无大碍,只是” 她说到此处,却突然顿住了话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欲言又止起来。 见此情形,盛纮更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上前一步,握住林噙霜的手,柔声道:“到底怎么了?霜儿,咱们之间还有何事不能说的?你若有什么心事尽管告诉我便是,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不成?” 被盛纮这么一问,林噙霜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开口说道:“纮郎,方才大娘子派刘妈妈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妾身身边的雪娘给叫走了。妾身心里实在担忧得紧,不知道大娘子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故而才会如此失态,还望纮郎不要怪罪妾身。” 说着,她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着林噙霜如此模样,盛纮当即便失去了理智,认定又是大娘子在作怪了。 “霜儿,你先别担心,我们去瞧瞧就知道了。”盛纮提议道。 “可是,纮郎,大娘子要是不高兴了可如何是好?” “无妨,万事讲究一个理字,你又没做错事,怕她做什么?” 盛纮面色沉静地带着林噙霜去了葳蕤轩。 还未踏入门槛,远远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其中夹杂着大娘子愤怒的斥责声和下人们惊恐的辩解声。 待二人走进屋子,只见地上跪着好几个下人,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神色惶恐不安。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说着什么,声音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而坐在一旁的大娘子则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水。 就在这时,盛纮迈步走到众人面前,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他目光犀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跪在最前方的周雪娘身上。 那周雪娘感受到盛纮的注视,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大娘子见盛纮带着林噙霜一同前来,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噙霜,然后转向盛纮,强压着心中怒火说道:“官人,你怎么来了?这府里有些奴才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如此行事。若不严惩,日后还怎么管束?” 说罢,她又朝着那下边跪着的周雪娘冷哼一声。 盛纮看了一眼林噙霜,只见她满脸紧张地望着自己,心中虽有偏袒之意,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太过明显。 “官人,这周雪娘是林栖阁的人,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官人说说,这该如何处置才是呢?” 盛纮想了想,有些为难,清咳一声道:“此事既已查明真相,自然要按府里的规矩处置。大娘子管理府中事务,自然由大娘子做主便是了。” “既然官人也无异议,那么这事我就做主了。周雪娘平日里看着本分,竟是个贪得无厌、利欲熏心的,竟敢在账目之上动手脚,中饱私囊不说,还大肆收受回扣,甚至胆敢明目张胆地做假账来欺瞒主子。” “然而天理昭彰,疏而不漏,如今这些罪行已然被查得水落石出,可谓是人赃俱获,铁证如山,任她如何巧舌如簧,也是抵赖不得了。” “对这种行径恶劣之人绝不能姑息纵容,必须严惩不贷以正家风。来人,将这周雪娘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完之后,立刻逐出府去,不得再踏入盛府!” “刘妈妈,将府中下人都叫去看着,让所有人都瞧瞧,但凡敢在府上作奸犯科者,皆是此等下场,绝不轻饶!” 林噙霜一听,赶忙跪下哭求:“大娘子,雪娘虽有错,但念在她多年伺候妾身尽心尽力的份上,可否从轻发落?而且妾身管教不力也是有罪的,还请主君一并罚妾身好了。” 第27章 周雪娘下线 大娘子冷笑一声,淡淡的开口:“你倒是大度,可这府里若是个个都像周雪娘这般中饱私囊,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今日若轻易饶过,日后必有人效仿。到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周雪娘,你可还有什么话说?你一介女使,想必也没有那么大胆子,若是这背后还有内情,你若一五一十说了,我便从轻发落,你可想好了?” 周雪娘闻言有些心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噙霜,还未来的及开口,便被林噙霜抢先了一步。 “主君,大娘子,雪娘是奴婢身边的人,她做出这样的事,奴婢也有责任,没有及时发现阻止她一错再错,还请主君、大娘子息怒!” 听到林噙霜的话,周雪娘心里也是凉了一半,心中默默思考:“我任劳任怨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竟换不来你一点真心?既然这样,也别怪我,不顾主仆情分了!” 这时,周雪娘突然大声喊道:“主君,大娘子,其实这一切都是林姨娘指使奴婢做的,她说府里油水多,不捞白不捞,钱财留在身边才是真的,奴婢不敢不听啊!”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林噙霜脸色煞白,指着周雪娘大骂:“雪娘,平日我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盛纮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噙霜。 林噙霜心中一慌,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度昏厥过去。 盛纮心中虽有怀疑,却也不想再细究,便由大娘子做主了。 “即刻拉下去,杖责,再将周雪娘逐出府,林噙霜管教不严,生出这许多事端来,罚禁足一个月思过,不得出林栖阁。官人觉得,如此处理可好?” “如此甚好,一切都由大娘子做主便是了。这府中的事情妥妥当当,我也就放心了。” “主君、大娘子,林姨娘她……她因为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刘妈妈说道。 “既然林姨娘不适,那便快让人送回去,让她好好休息,官人可要去看看吗?” “既然她身体不适,也该回去好好歇着才是,我得空再去看她,这会我正要去向母亲请安。” “那官人快去,正好瞧瞧如兰在老太太那里如何了?” 大娘子看着盛纮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哼!这下我看那贱人还怎么得意。”大娘子自顾自说着。 待转身回到房里,对着心腹刘妈妈道:“今天总算是出了口气,看那贱人吃瘪的样子,我就高兴。” 刘妈妈忙应道:“大娘子放宽心,如今她失了势,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来的。” 而另一边,被抬回林栖阁的林噙霜,眼神中满是怨毒。 “周雪娘那个贱人,竟敢出卖我。王若弗,这笔账我记下了。等着瞧,来日方长呢。”她咬着牙恨恨地说。 盛纮来到老太太房里拜见,只见老太太正端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册,神色严肃。 待盛纮行过礼后,老太太缓缓放下手中书卷,抬眼看向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听闻,近日府中到处都在传周雪娘的事,这周雪娘是林栖阁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盛纮心中一紧,知道此事定然瞒不过老太太,思考了片刻,便垂首答道:“回母亲,这周雪娘乃是霜儿院里的人。前些日子,她竟背着主子在外头勾结他人,做下了不少腌臜之事,证据确凿,如今已被大娘子发落了出去。” 说完,他偷瞄了一眼老太太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老太太听后微微抬头,说道:“此事大娘子处理得倒是颇为妥当。当家主母就该如此,管家之事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这偌大的府邸岂不是要乱了套!” “你那林小娘也着实不像话,自己身边的人居然能做出这般丑事来,足见她平日里对下人的管教何其松散。” 说到这里,老太太目光如炬地盯着盛纮,语重心长地道:“虽说你宠爱林小娘,但凡事都要有个度,总不能由着她胡作非为。若再不好好管束,恐怕日后还会生出更多事端来。” 盛纮听了这话,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母亲所言极是!这事,的确是霜儿的不对,儿子心中也是有数的,实在不好再替她辩解什么。” “你不日就要升官前往汴京,深知这后宅之事看似琐碎细微,但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却是错综复杂。若是处理不当,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轩然大波。你即将高升,不知有多少人正红着眼盯着呢,巴不得能抓到你一点错处好借机发难。”老太太又细说道。 想到这些,盛纮只觉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他暗自思索着,日后定要对这后宅之事多加留意,切不可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有机可乘。 “我仔细瞧过了,这大娘子啊,虽说脾气稍微急躁了那么一点儿,可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处理事情也能分得清主次轻重。而且,论起管理家事、操持内外,那可是一把好手,完全不在话下。” “只不过呢,如今咱们要迁往汴京,这府中的大小事务必然会陡然增多,千头万绪的,她就算再有能耐,单凭她一人之力想要应付过来恐怕也有些困难。”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到这里,盛纮不禁心头一紧,他略带几分不安地问道:“那……那依母亲的意思?” “依我之见,这卫姨娘说不定能够协助大娘子去处置一部分事呢。卫氏为人小心谨慎,做事情更是面面俱到、十分周全。她平日里皆有礼有节,从不轻易得罪人。能做到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如此一来,若让卫姨娘帮忙打理大娘子手头的部分事宜,想必定能事半功倍,令诸事进展得更为顺利呢!” “母亲说的是,恕意确实不错,这个儿子没有想到,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往后,就让恕意帮着大娘子一起管家,也好帮大娘子分担一些。” “嗯,如此甚好。对了,如儿和明儿正一起习字呢,不如你去瞧瞧她们。” 第28章 盛纮送铺子 “是,两个孩子在母亲这里,儿子自是放心的,只是孩子年幼,怕影响了母亲修养。” “你也别怪我偏心,大娘子读书不多,如儿在她身边教养,想必你也不放心。如兰是个急性子,静不下心来,我让六丫头一起过来,她们俩有个伴,便也能安心些学习。” “母亲考虑的是,儿子自然没有意见。” “我知道,墨兰这孩子聪明伶俐。而那林小娘自幼便熟读诗书,她亲自教养墨兰,无疑是最为妥当不过的了。有这样一位母亲悉心教导,想必墨兰日后定能成为大家闺秀中的佼佼者。” 盛纮一脸恭敬地说道:“母亲睿智,您的一片苦心,儿子又怎会不明白呢?这些年来,多亏了有您在背后默默支持和教导,儿子才能够有所成就。” 说罢,他抬起头来,满眼诚恳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柔声说道:“好了,你也别在这里尽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了。快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平日里你事务繁忙,难得能抽出时间过来一趟。他们俩可都一直念叨着你呢!” “是,儿子这就去瞧瞧这两个孩子。” 说完,他便转身跟着房妈妈去了偏殿。 如兰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毛笔在宣纸上随意涂抹着,眼神飘忽不定,显得颇为漫不经心。 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正迈步走进房间的盛纮。 瞬间,如兰原本那百无聊赖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 只见她兴奋地将手中握着的毛笔随手一扔,也顾不得那笔尖上尚未干涸的墨汁溅到桌上、地上,甚至连自己身上都沾上了几点墨渍,便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盛纮飞奔而去。 边跑边喊:“爹爹,你怎么来了?你一定是来看如儿的是吗?” 盛纮一下搂住了飞奔而来的如兰,瞧着她衣服上的墨渍,盛纮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而另一边,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认真练字的明兰听到响动后,缓缓抬起头来。 当她看清楚来人正是父亲盛纮时,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动作轻柔且优雅地站起身来。 然后,她微微屈膝,双手交叠放在身侧,恭恭敬敬地向着盛纮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 ”父亲安好!” 盛纮面带微笑看着眼前两个女儿的不同反应,目光最终落在了举止端庄、乖巧懂事的明兰身上。 他心中不禁一动,对于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却十分懂规矩的小女儿多了几分疼惜和赞赏。 “明儿,快起来。” 盛纮上前几步,将明兰一起搂在怀里。 对于父亲难得的关心,小小的明兰,心中自是十分高兴。 “好孩子,等过几日,咱们家就要迁去汴京了。到时候,父亲给你们请个老师来教你们读书好不好?” “真的吗?我们也可以在家里上学,每日听老师上课了。”明兰高兴的问。 只有如兰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显得那么高兴。 “所以最近,你们两个便跟着祖母,好好学习才是,到时候,父亲可要考你们俩的,知道吗?” “是,女儿知道了。”明兰乖乖的回答。 看过两个孩子,盛纮便离开了寿安堂,径直去了梨花苑。 对于盛纮的突然到来,宋婉凝也有些惊讶。 看着眼前懂事明理、温婉可人的宋婉凝,盛纮有些失神。 宋婉凝发觉了盛纮的失神,轻轻唤醒了盛纮。 回过神来的盛纮,才慢慢开口:“刚刚我去了老太太那里,刚看过两个孩子,明兰这孩子懂事又乖巧,难怪母亲喜欢。” “主君真是谬赞了。” “有一事,我特来告诉你一声。” “哦?不知是什么事?有劳主君亲自来一趟。” “老太太适才与我提起,说是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迁往汴京,大娘子事务繁多,恐怕忙不过来。所以老太太特意交代,等去到那边之后,希望能由你来协助大娘子一同管理家中事务。”盛纮面色平静地说道。 站在一旁的宋婉凝听到这话,不禁大吃了一惊,脸上瞬间露出惊愕之色。她完全没有想到老太太会有这样的安排,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只见她连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道:“主君,奴婢实在惶恐。奴婢从未有过管家的经验,怕到时候非但帮不上大娘子什么忙,反倒因为自己的愚笨而给大娘子增添许多麻烦和困扰,那可真是奴婢的罪过了。”说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安和担忧。 盛纮自然瞧见了,便耐心安慰她:“这个不妨事,你如此聪慧,看看也就会了。老太太可是难得夸赞谁,想来也是你懂事明理,老太太对你可是真不错的,你就不要推辞了。” 听到盛纮如此说,宋婉凝只好点头答应。 盛纮目光缓缓地落在宋婉凝那身着的朴素衣衫之上,上面甚至还有几处细微的补丁,显得有些寒酸。 宋婉凝衣服本就没两件,平日出门,穿的都是之前送的一件斗篷,大娘子派人送来的几件衣服,在屋里,她便只穿着之前的旧衣服。 盛纮环视屋内,只见这屋子中的陈设亦是极为简单,仅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床铺上的被褥也已洗得发白。 此情此景,让盛纮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情。他好似,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盛纮微微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恕意,这些年,让你和明儿受苦了。” “这样,我名下有两间私人铺子,以后就交由你了,打理经营所得收益皆归你所有。此外,再给你一百两银子,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此一来,往后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我也安心些。” “这……主君,奴婢不能接受。”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你就安心收着。靠每个月的份例,那怎么够呢?” “缺衣少食的日子,我试过,便不要再让你和明兰再过那样的日子了……”盛纮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29章 拥有私产 盛纮离开院子没多久,他身边的冬荣便来了。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步履稳健地朝着这边行来。 待到走近,冬荣恭敬地向着屋内之人施了一礼,然后轻声说道:“这是主君吩咐小的送来的东西,请您过目。”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木盒。 宋婉凝定睛看去,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张纸和几张银票。 宋婉凝伸手去拿了出来,其中最上面的便是那两家铺子的地契,而下面压着的则是一百两的银票。 “多谢主君了,冬荣小哥,劳烦你专程跑这一趟了。” 宋婉凝满脸的感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从自己衣袖之中缓缓地掏出了一小把碎银子。 她大大方方地将这些碎银子递到了冬荣面前,然后微笑着说道:“这一点点心意,就当是请冬荣小哥喝杯茶了,辛苦你跑这一趟,可千万不要推辞。” 起初,冬荣看到宋婉凝递过来的碎银子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和拒绝的神情。 他连忙摆手说道:“小娘,这怎么好意思呢?奴才只是听主君吩咐,做了分内之事而已,怎敢收您的银子呀!” 然而,宋婉凝却不肯罢休,她轻声细语地劝说道:“冬荣小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点碎银子实在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往后麻烦你的地方,肯定还多呢。” 听了宋婉凝这番诚恳的话语,冬荣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那些碎银子,并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小娘放心,只要是奴才力所能及之事,一定不会推辞的!”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冬荣便告辞离开了。 待冬荣走后,宋婉凝静静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两张薄薄的地契,仔细端详起来。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第一张地契上,上面清晰地写着“云华客栈”四个字。 听小蝶说起过,这家客栈位于城中繁华地段,每日人来人往,生意想必十分兴隆,利益可观。 接着,宋婉凝又看向另一张地契,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香粉阁”三个大字。 这竟是一家胭脂铺,胭脂铺向来受女子青睐,其中的利润自然也颇为可观了。若是能好好经营,以后也算自食其力了。 宋婉凝心中不禁暗暗思索,这盛纮平日里对自己可谓是不闻不问,如今竟然如此大方地将这两个赚钱的铺子都给了她? 难道他当真是转了性子不成?想到此处,宋婉凝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呢?还是说只是他一时兴起之举……” 然而不管怎样,这两份厚礼对于一直以来生活拮据的宋婉凝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呢。 想到这里,宋婉凝轻蹙眉头,略微思索片刻后,便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小蝶。 她神色凝重地看着小蝶说道:“小蝶,我心中有些担忧那两家铺子的状况,所以想让你前去打探一番。记住,此事要做得隐秘些,切不可大张旗鼓,以免引起他人的警觉和关注。” 小蝶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小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说罢,小蝶转身朝着门外去了。 一路上,小蝶都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好不容易,小蝶总算是抵达了第一家铺子跟前。 抬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高悬于门头之上的一块门匾,其上龙飞凤舞般书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云华客栈”。 这客栈从外表看上去稍显陈旧,此刻,门口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有什么客人进进出出。只有偶尔一两个行色匆匆之人路过时,会向里面投去好奇而又短暂的一瞥。 小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她轻轻抬起脚步,像个普通路人一般,若无其事地迈进了铺子里。 踏入店中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霉味便扑鼻而来。小蝶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开始仔细观察起店内的摆设来。 大堂内摆放着几张桌椅,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明显的磨损痕迹。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再看那些伙计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靠在柜台上,有的打着哈欠,有的则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物件儿,全然没有一点热情服务的模样。 小蝶将这些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了这家客栈。 紧接着,她又悄悄地朝着第二家铺子走去。没走多远,就瞧见前方不远处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走近一看,原来正是她要找的第二家铺子——香粉阁。 与刚才那家相比,显然要热闹许多。门口人来人往,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 然而,当小蝶定睛细看之后,却发现这里面其实存在着不少问题。虽然店里的客人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些匆匆过客,真正停留下来消费的并不多。 而且,店铺里的布置也显得颇为混乱,货物摆放得毫无章法可言,让人感觉眼花缭乱。 此外,伙计们虽然看似忙碌,可实际上却是手忙脚乱,服务质量着实不敢恭维。 小蝶将这些情况一一记在心里,然后迅速离开了。 回去之后,小蝶便将这些情况一一告诉宋婉凝。 宋婉凝听后,心中便有了主意。 “再过几日,我们便要迁去汴京了,这两个铺子,我们也不能亲自照看。不过,铺子里的问题,我定会想方设法解决的。” 紧接着,宋婉凝便给卫恕意的妹妹,明兰的姨娘写了一封信,希望她能抽空来帮她照看这两个铺子。 毕竟,盛纮既将这铺子给了她,那便是她的私人财产了,自然要托付给让她放心之人照看。 宋婉凝交代小蝶,让她明日出府一趟,带着铺子的地契,铺子里的问题,她已针对性的做出了改善。 小蝶很惊讶:“小娘,你什么时候竟也懂得这些了?” 宋婉凝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第30章 盛家开私塾 大娘子差人过来,请宋婉凝过去一趟。 宋婉凝虽不知为什么,也只得去了。 宋婉凝进了大娘子的院子,只见大娘子正坐在堂屋中央的椅子上喝茶。 见到宋婉凝进来,大娘子抬了下眼皮,淡淡道:“妹妹坐。” 宋婉凝恭敬地行了礼后才缓缓坐下。 大娘子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官人已经同我说了,过几日迁去汴京,我事情多忙不过来,往后要辛苦妹妹帮着我一起打理了。” 宋婉凝赶忙起身说道:“蒙主君、大娘子信任,奴婢虽蠢笨,但自当尽心竭力帮大娘子分忧,绝无半分僭越之心。” 大娘子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今日叫妹妹过来,就是通知妹妹一声,好让妹妹有个准备才好。” “能为大娘子分忧,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大娘子一向厚待,奴婢定铭记于心,日后一心一意为大娘子分忧。” 大娘子满意地笑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宋婉凝才告退离开。 此后,宋婉凝尽心尽力地协助大娘子管理家中事务。 她细心周到,处事得当,将家中大小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大娘子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对她也越发信任和倚重。 “大娘子,你如此信任卫小娘,就不怕她恃宠生娇吗?” “怎么会?卫氏一贯温顺,再说她的孩子养在我这里,她也不敢做什么的。不像林栖阁那贱人,整日的狐媚样子,就会勾搭官人。” 仅仅过去两天时间,宋婉凝就收到了来自家中的书信。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信中的字里行间透露出妹妹对她的关怀和牵挂,同时也提到由于家中突发一些事需要处理,所以要再过两日才能前来探望她。 虽然等待的时间又延长了些许,但宋婉凝的心情还是十分高兴。 而在这几日里,宋婉凝一直忙碌于搬家事宜,大娘子也给她安排了一些事,为了不出差错,她都亲自看着打点,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在这期间,她也不忘让小蝶去看了几趟铺子,及时整改不合适的地方。 待卫家妹妹来了之后,宋婉凝便让她去管理两间铺子,才安心了不少。 经过漫长而又精心的多日筹备,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 由于两地之间相隔较远,所以选择了相对较为便捷的水路作为出行方式。 然而即便如此,这一路行来也并非一帆风顺,了耗费足足日的时间才抵达汴京。 船只缓缓靠岸,下人们开始忙碌地搬运着各种行李和物品。 这些东西都是从扬州带来的,如今要一并搬到汴京的新宅子里去。 “大娘子,这段时日你可真是忙坏了,整日里都在为这搬家之事操劳奔波,好在如今咱们总算是搬进这新宅子里了,也终于是可以好好地歇歇了!”刘妈妈一脸心疼的说道。 大娘子轻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些个日子里要处理的事儿着实太多了。从收拾行囊到搬运家具,再到安排府中的各项事务,桩桩件件都得亲力亲为,可把我给累得不轻。” “不过还好,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将一切都安顿妥当了。老太太倒是想的周到,让卫氏帮我分担了不少。瞧她做事,也算稳妥。” 说罢,她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 夜幕悄然降临,盛纮去向老太太请安。 只见老太太正端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神态安详而专注。 盛纮恭敬地向老太太行礼问安,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母亲,儿子今日过来,是想与母亲商议一件关乎孩子们学业的大事。” 听完,老太太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盛纮身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盛纮接着道:“如今孩子们逐渐长大,学业也日益繁重,我寻思着是该为他们聘请一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先生来教导课业。如此一来,既能让孩子们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来也能有一番作为。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老太太听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表示赞同:“你这想法甚好,孩子们的学业乃是重中之重,若能得良师指点,必能受益匪浅。只是这先生人选需仔细斟酌,不可轻率行事。” 盛纮连忙应道:“母亲所言极是,儿子自当谨慎挑选,儿子之前曾在冤狱中救过一位老安人,他的儿子庄学究是位大儒,是一位真正能传道授业解惑之人。母亲觉得如何?” 老太太略作思索,而后缓缓说道:“这位庄学究,确实位大儒,学识渊博,我也曾听过,若你能请他来,这自然是好事。” “只是,家中的姑娘们也渐渐地大了,为人父母者,自该为孩子多打算些。是该让这些姑娘们好好学习一些做人处世的道理的时候了。” “正是如此,我也是这般想法,若不趁早教导她们知书达理,日后如何能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立足呢?” “孩子们在一起多多读书、明辨事理,定能受益匪浅的。” “此事,你便自己看着办。” 盛纮忙点头应是。 “小娘,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主君竟然将庄学究给请来了,而且就在咱们家中开设了私塾呢,以后哥儿姐儿都要去学堂上课了,可真好。” “嗯,此事我确实有所耳闻,盛家是清流人家,向来极为看重家中孩子们的学识培养以及个人修养的塑造。明儿如今既然在老太太跟前,依着老太太对她的疼惜,想必她定然也是能够有机会,去到学堂里听课学习的。” 小蝶轻声说道:“小娘所言极是,咱们家姑娘不仅聪慧过人,而且还特别地孝顺懂事。平日里对老太太更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姑娘她肯定能够得到老太太的青睐与宠爱的。” “这样最好了,明儿得老太太喜欢,日后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就是可惜,七哥儿从出生起,就一直养在大娘子身边,我们只能过一段时间才能去看看他。” “无妨,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我便什么也不求了。” 第31章 分宠 “这次,连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都要到咱们府上来念书,真是天大的造化。日后,咱们哥儿和小公爷,那就是同窗了。”刘妈妈一脸兴奋。 “说着念书,长柏说要顾家二哥儿来念书,我就担心着呢。那孩子虽然门第好,可瞧着不像样,别把咱们家长柏给带坏了,幸而又说不来了,要去白鹿洞书院念书,我这才放心。” “大娘子说的是,那顾家二哥儿名声是不太好,不来也好呢。”刘妈妈附和着。 “官人说了,待学究到了,叫孩子们先去拜见才是,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奴婢会让人去通知二哥儿的,大娘子放心。” “小娘,如今学究来了,府里哥儿姐儿也都该去上学了呢。” 今日的宋婉凝身着一袭淡青色罗裙,身姿婀娜,她轻抬美眸,朱唇微启:“是啊,孩子们也到了该读书明理的时候了。这学究听闻是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之人,定能将他们教导成才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理了理发髻,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之态。 紧接着,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温柔的望向了身旁的小蝶,轻轻开口道:“今日倒是清闲,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我打算前去探望一下老太太。”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蝶连忙应声道:“小娘,你说得极是。只是说来也是奇怪,这阵子老太太对你可是格外关照,隔三岔五便差人过来让你过去陪着她说话、解闷儿。想必,老太太定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呢!” 说完,小蝶还俏皮地眨了眨眼,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宋婉凝秀眉微蹙,心中满是疑惑。 这段日子以来,老太太待她的确颇为亲厚,不仅时常嘘寒问暖,还会赏赐一些珍贵的物件给她。 这让之前一直备受冷落的宋婉凝受宠若惊之余,心底也不禁暗暗思考着:“老太太这般反常地对我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毕竟在此之前,自己与老太太之间并无太多交集,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特别出众之事,引起了老太太的关注和喜爱? 老太太是家里的老祖宗,不需要拉拢她来巩固地位的,无数个念头在宋婉凝脑海中闪过,但却始终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宋婉凝带着满心的疑惑又来到了老太太的住处。 行了礼后,老太太笑着让她坐下。 “怎么?几日不见,怎么在我这也小心翼翼了?” “老太太言重了,奴婢不敢。” “我知道你好奇什么?心中也有疑虑?可知我为何近日如此厚待于你?”老太太缓缓开口。 宋婉凝摇了摇头,“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妾身不知,还请老太太明示。” 老太太叹了口气,才慢慢开口:“后宅之中,需得平衡。林噙霜整日缠着纮儿,被宠得没边儿,这些年来,纮儿和他父亲一样宠妾灭妻,大娘子沦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我看你性子温婉,人品又端正,若是你得了纮几分青眼,也能分走些她的宠爱,莫要让她一人独大,让整个盛府被外人笑话。” 宋婉凝一惊,忙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开口:“老太太,这……妾身惶恐,无意卷入争斗,妾身只想安安静静的。” 老太太给了房妈妈一个眼神,房妈妈立即意会,忙上前将宋婉凝扶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也需为自己考虑。你在这府里本就无依无靠,若不得宠爱,往后的日子怕是更艰难。况且只要你本分守己,我自会保你周全的。” “明兰那孩子,我也是真心喜欢,如今去了书塾,学些道理,便更好了。” 宋婉凝低头沉思片刻才开口:“多谢老太太提点,妾身明白了。” 从老太太处离开后,宋婉凝深知自己从此刻起,已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后宅纷争,但为了能在这大宅院里生存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前世的卫恕意,以为自己隐忍,不争不抢就可以,殊不知身在其中,争还有一条出路,不争便无路可走了。 既要争,如今最大的敌人便是林噙霜。 宋婉凝早已让小蝶打听过了林噙霜和盛纮的事情。 大娘子性子急躁,不通诗书,林噙霜性子柔弱,却富有才情,这才得了盛纮的青睐。 宋婉凝很清楚,林噙霜手里最大的筹码,就是盛纮的真心了。 “林噙霜,莫急,这日子,还长得很呢,咱们就慢慢地来。难道我的见识还能比不过你么?” 宋婉凝一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一边嘴角含笑地说道。 “卫恕意,真真是哪一样都不比旁人差,论样貌,不说花容月貌,亦是楚楚动人。谈才情,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就是你这心高气傲的性子,始终不肯轻易低头,才落得如此下场。”宋婉凝自言自语的说着。 不远处的小蝶听着宋婉凝的自言自语,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今连老太太都把话给挑明了,宋婉凝心知肚明,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宋婉凝知道,盛纮的字写的极好。正因如此,曾经的她为了能够吸引到盛纮的关注,也曾煞费苦心地苦练过一段时间的书法。 然而那时,练字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种试图引起对方注意的手段而已。 可现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了,宋婉凝深知若想要真正地提升自己,就必须要在这方面狠下一番苦功才行。 值得庆幸的是,卫恕意原本就是个读过不少诗书、识文断字之人,而且其字迹虽说不上出类拔萃,但也绝对不差。 只要她能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定会取得显着的进步。 “有了共同的爱好,自然就有更多的话题了。” 除了日常要紧的事,宋婉凝便在院子里待着习字,闭门不出,也算是一种修身养性了。 小蝶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支持宋婉凝,只安静的待在一旁帮她磨墨。 “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宋婉凝一边习字,一边问小蝶。 第32章 拉拢丫鬟 “最近大娘子只忙着家里书塾的事,也没有别的。”小蝶如实回答。 “那林噙霜那边呢?” “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自从周雪娘被赶出府去之后,林小娘身边便没了得力之人了,行事自然束手束脚。” “小蝶,这周雪娘跟在那林噙霜身边如此之久,想必对其所知甚多。这样,你速速派人传个口信回扬州去,让我的妹妹帮忙打探一番这周雪娘的近况。说不准哪一日,她便能帮我们一个大忙。” 一旁的小蝶连连点头应是,旋即便转身出去安排人去传消息。 宋婉凝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铺开了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 她微微眯起双眸,凝视着眼前那幅临摹范本——王右军的《平安帖》,心中涌起一股宁静。 只见她轻提毛笔,蘸满墨汁,轻盈地落下第一笔。那一撇一捺之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诗意。 每一个笔都被她书写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灵动之美,又展现出沉稳大气之风。 就在这时,一旁伺候的丫鬟紫苏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娘,您的刺绣功夫可是这府里最好的,只是别人不知而已。怎么如今却这般刻苦地习起字来了呢?” 紫苏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认真习字的宋婉凝。 “练字最能静心了,浮躁不安、思绪纷乱时,才最适合练字。一笔一划之间,心无旁骛,可以磨练心性。” “紫苏啊,你来我这里已经一月有余了,不知道你在这里可还习惯吗?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一定要告诉我才是。” “小娘,奴婢本是大娘子屋中的一个下人罢了,平日里也不过就只是负责洒扫庭院之类的粗活而已。平日里能够见到大娘子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承蒙刘妈妈她老人家看得起,特意指派奴婢前来伺候小娘您。” “自从来了这之后,奴婢可是一直全心全意地侍奉着您,不敢有别的心思。小娘待人和善,从不轻易责罚,奴婢感激不尽的。” “我知道,你不必多心。你既来了我院里,便是我院里的人,和我的妹妹一般,只要你尽心做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是,奴婢多谢小娘。” “来,紫苏。” 语罢,宋婉凝站起身来,拉着紫苏到妆台前。 伸出手轻轻打开妆台上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支素雅的银簪子,然后转身走向紫苏,面带微笑地把这支精美的簪子递到了紫苏面前。 “小娘,这这怎么使得,奴婢万万不敢。”那紫苏一脸惶恐地说道,双手下意识地往后缩着,似乎生怕碰到眼前递过来的东西。 宋婉凝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拿着,我也是刚刚才听小蝶说,你家中近日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罢了,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你又何必跟我这般见外?快别再推辞了。”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手中之物塞到了紫苏的怀里。 “小娘……”紫苏眼眶微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傻丫头,让你拿着你便安心收着。左右今日没什么事,你家中既有事那便回去看看,这样也放心些。” “小娘,可是这不合规矩……” “要什么规矩,咱们院子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只管放心回去。如今你是我院里的人,我说可以就可以的。” “多谢小娘,奴婢一定尽快回来。” “去。” 紫苏转身回了房间去收拾东西,而小蝶也回来了。 “小蝶,你去拿些点心吃食给紫苏,让她带着,今日她要回家中一趟,我已经准了。” 小蝶有些懵,但还是立马去了。 待紫苏离开了之后,小蝶这才疑惑不解地问道:“小娘,你为何要对她这样好?虽说这个丫头平日里看上去倒也还算安分守己,可她们俩毕竟都是大娘子那边的人呢!” 说完这话,小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我当然知道,这两个丫头皆是大娘子身旁的人。大娘子特意派她二人来我这里,无非就是想要安插眼睛,以便能够随时洞悉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但若她能为我们所用,自然会省去很多麻烦。” “小娘说的是,紫苏那丫头倒还算乖巧懂事,做事也勤勤恳恳的,没什么大毛病。可那个南星,就不太让人放心了。不知怎的,我老是觉着她办起事来毛毛躁躁、慌慌张张的,一点儿都不稳重。” “有时候交代给她一件小事儿,她都能弄得乱七八糟的,不是这里出点儿岔子就是那里有点儿疏漏。” “这个不急,若是她真有别的心思,自然有迹可循,往后你多留心她些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只听得大娘子那边来了人。 “小娘,不好了!七哥儿不知怎地突然就得了急症,发高热,这可把奴婢们都给吓坏了。大娘子今日出了门还没回来,嬷嬷们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诊治,你还是赶紧过去瞧瞧!”一个丫鬟着急忙慌地说着。 “什么?你说长榆病了?怎么会这样呢?大娘子还不在家,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瞧瞧。”宋婉凝听完这个消息后,心中瞬间被焦虑和担忧所填满,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小娘别担心,七哥儿一定会没事的,大娘子不在,小娘快过去瞧瞧。” 说着,宋婉凝便带着小蝶出了门,只是走了不远,宋婉凝便小声吩咐小蝶,让她回去悄悄看看南星。她们都不在,看那丫头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记着,小心行事,别让她发觉了。”宋婉凝还不忘吩咐小蝶。 “是,我这就回去瞧瞧。” 宋婉凝心急如焚地,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大娘子的住处。她来不及停歇片刻,便匆匆忙忙地冲进了房间里。 一进屋子,只见两个嬷嬷神色紧张地抱着孩子,孩子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看起来状况十分不妙。 而一旁的大夫则正全神贯注地给孩子诊治着,他时而轻触孩子的额头,时而听听孩子的心跳,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看到大夫的模样,宋婉凝十分担心。 第33章 中毒 “大夫,这孩子怎么样了?严重吗?”宋婉凝满脸焦虑地问道。 只见那位大夫一脸镇定地说道:“大娘子莫要焦急,这孩子只是略微发些高热罢了。待老夫先行开一副药,煎好之后让孩子速速服下,想来应无甚大碍的。”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婉凝站在一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她总觉得这位大夫的话语之中似乎有所隐瞒,但又不好当场质问。 于是,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便吩咐让她们快去煎药。 轻声向大夫道谢后,顺势提出送送大夫,众人都忙着孩子,并无人注意到宋婉凝。 走到一旁无人处,宋婉凝才开口问大夫:“大夫,这孩子究竟怎么了?您刚才避重就轻,定是有什么不妥之处的,烦请您明言。” 那大夫面露难色,犹犹豫豫不肯开口。 “大夫,我是这孩子的母亲,这孩子出生便送到了大娘子那里养育,请大夫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 那大夫瞧着,终是有些不忍,片刻后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这孩子并非简单发热,而是中毒迹象。不过幸得毒性还浅,发现也算及时,要是再晚些,恐怕这孩子就要变痴呆了。” 宋婉凝听闻,只觉一阵晕眩,忙扶住旁边的柱子。她努力稳住身形,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大夫,你可知是何毒?”宋婉凝咬牙切齿地问道。 大夫摇摇头,称未曾分辨得出。 宋婉凝深吸一口气,谢过大夫后才转身回屋。 她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孩子,小手烫人,小脸通红。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她想到府中的宅斗纷争,那些各怀鬼胎之人。 此事她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决定先不动声色,悄悄调查近日何人接触过孩子的饮食起居。从丫鬟婆子入手,一个个排查,定要将毒害孩子之人找出来严惩。 宋婉凝将贴身照顾孩子的一个嬷嬷、一个奶娘和一个丫鬟叫过来,一一给了赏赐。 “你们平日照顾长榆辛苦了,这孩子打小不在我身边,得大娘子厚爱能养在身边,那都是他的福气。平日大娘子事多,总有顾及不上的时候,就要你们多费心了。” “小娘放心,哥儿奴婢们必会尽心照顾的。只是说来也怪,平日哥儿身体很好,又乖巧,近日不知为何,时常哭闹不止。”一个嬷嬷说道。 “奴婢也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是为什么?日常饮食,奴婢也十分在意的。”一旁的奶娘也开了口。 “哥儿还小,有些不适也是常事,小娘不必担心,日后奴婢们定会更小心的。”一个丫鬟忙开口。 眼前的生面孔,让宋婉凝有些怀疑,便问道:“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奴婢是新来的,名叫紫娟,因奴婢年长些,又有养过孩子的经验,所以便来了哥儿这儿伺候。” 回答的滴水不漏,没有一点慌张,这让宋婉凝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 大娘子外出也回来了,进门便来看了孩子。 看见宋婉凝也在,便忙问道:“孩子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大碍?这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了?大夫怎么说的?” 宋婉凝对着大娘子行了礼,才开口道:“大娘子不必担心,孩子只是感染风寒才发了高热,不碍事的。因大娘子不在府中,奴婢才过来看看,还请大娘子见谅。” “无妨,你是孩子的生母,看看孩子又怎么了?你若是想长榆,只管来看他便是了。” “奴婢多谢大娘子体谅。” 刘妈妈一个眼神,众人便都下去了,只留下宋婉凝和大娘子在屋里。 宋婉凝一下便跪在了大娘子面前,开始装起了柔弱。 大娘子一下就懵了,忙开口问:“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好好说,这是做什么?” “大娘子,奴婢已经私下问过大夫了,长榆此次并非是生病,求大娘子可怜,救救长榆!” “不是生病?那是怎么了?” “大娘子,大夫说了,长榆是中毒了,幸好毒性尚浅,可若是假以时日,孩子定会形同痴呆的。” “你说什么?这还了得,居然有人敢在家里给孩子下毒,真是反了天了,那刚刚你怎么不说呢?” “奴婢知道大娘子对长榆视如己出,才出了这样的事,定是背后有人嫉妒怨恨,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没有证据,奴婢也不好说什么。”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来?说出去我们盛家还怎么在汴京立足呢?” “大娘子不必担心,此事有端倪,必有迹可循的,还请大娘子允许,能让奴婢私下查探。” “行,你既然有信心,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回去之后宋婉凝叫来小蝶,低声吩咐她暗中调查每个人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日,宋婉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常处理府中的事务,偶尔也去看看孩子。 孩子服了几剂药后,高热稍有减退,已经好多了。 一日,小蝶匆匆跑来告诉宋婉凝,说是看到那日神色慌张的丫鬟,偷偷摸摸进了林小娘的院子。 宋婉凝冷笑一声,看来事情有眉目了。 “先不要声张,悄悄看着人。” 那丫鬟从林小娘那院子里出去,回到大娘子那里,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娘,那紫娟悄悄溜进奶娘的房间去了。” “那我们过去看看。” 紫娟悄悄溜进奶娘房间,正欲毁灭证据。 原来,林噙霜让紫娟在奶娘食用的琉璃糕里下了毒。 这琉璃糕颜色好看,内含水果和坚果等食材,口感清新爽口,外人自不会发觉。 宋婉凝也不废话,便直接让人把那丫鬟押了过来。 那丫鬟一见这阵仗,吓得瘫软在地,当即全招了。 原来是林小娘嫉妒宋婉凝的孩子,所以指使她下毒。 宋婉凝面色冰冷地看向紫娟,淡淡开口:“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证据的话,到了大娘子那里,我也保不了你。” “小娘让人给了奴婢银子,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请小娘饶命啊!” 紫娟还欲狡辩,宋婉凝却不想再听,直接命小蝶将此事上报给了大娘子。 第34章 禁足 大娘子收到消息,当即高兴的不行。 “还真抓到这小贱人的错处了,若这事查出来是真的,这次官人也保不了她了。” 随后,大娘子便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就往林噙霜院子赶去。 进屋之后,林噙霜正悠闲的喝着茶。 “大娘子怎么有空过来了?也不叫人通知奴婢一声呢。” 宋婉凝此时也将紫娟带了过来。 “卫妹妹怎么也来了?” “林姨娘,今日过来,特有一事,不知这个丫鬟,林姨娘可认识吗?” 宋婉凝命小蝶将紫娟丢到林噙霜面前,待紫娟一抬头,林噙霜顿时也吓到了。 ”这……卫妹妹,这丫头是谁,怎的带到我屋里来了?”林噙霜还在试图狡辩。 大娘子冷笑一声:“哼,你莫要以为嘴硬就能躲过,今日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自己做了什么,最好清清楚楚的交代了。” “大娘子,你让奴婢交代什么,奴婢听不懂大娘子的意思。” 大娘子朝着宋婉凝使了个眼色,宋婉凝立即意会。 “小蝶,去把东西拿上来。” 小蝶便将那琉璃糕拿了上来,摆在了桌上。 林噙霜顿时脸色煞白,却仍强装镇定道:“卫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定是有人陷害我的。” 宋婉凝这时缓缓开口:“林姨娘,我都还没说这是什么东西,姐姐就一口咬定是陷害了?” “这……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紫娟,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奴婢都是听小娘的吩咐,在这琉璃糕里加入虞美人的果实,再拿给奶娘食用,奴婢不知道这是有毒的,请大娘子息怒。” “大娘子,这都是这丫头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都是奴婢没有做过的事。” “小娘,是你说让奴婢将那些糕点扔掉的,奴婢都是听你的吩咐做事,你不能不管奴婢的死活呀。” “这都是没有的事,你不要冤枉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看来,你是不承认做这些事了?”大娘子挑眉一问。 “这府上,只有林姨娘你这有虞美人,别处可是没有的。”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做的,外面哪里没有这些个东西,若这算证据,奴婢不服。” “你莫要再狡辩了,你当盛府上下都是傻子不成?” “大娘子是要随便给奴婢安上一个罪名吗?奴婢知道大娘子一直不喜奴婢,但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冤枉人的清白。” “紫娟,林姨娘都这样说了,你难道还要替她隐瞒吗?” 紫娟咬了咬牙,眼中满是决然:“奴婢本不想说出真相,但小娘如此绝情,奴婢也不必再维护了。” “大娘子,确实是林姨娘指使奴婢做的一切,她嫉妒大娘子得主君宠爱,更想害七哥儿,所以才想出此毒计,让奴婢帮她做事。” 林噙霜瞪大了眼睛,指着紫娟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贱婢,竟敢诬陷于我。” “小娘,每次你将那虞美人的果实给我,我都留了一些,只放了一点,如今我那里还有。大娘子可以与小娘房里的对比一下,若是一样,便知奴婢所言不虚了。” “刘妈妈,你亲自去拿来,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颠倒黑白。” 刘妈妈依大娘子所言,去将东西取了过来,经过对比,确实是一样的。 大娘子冷哼一声:“林噙霜,如今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噙霜瘫坐在地上,眼神怨毒:“大娘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定我的罪了吗?奴婢没有做过,我要见主君。” 大娘子愤怒地说道:“你心思歹毒,谋害官人子嗣,官人不会饶了你的。” 就在众人僵持之时,主君匆匆赶来。看到眼前景象,心中已然明了。 “纮郎,你来了?奴婢没有做过这些事,奴婢对纮郎一片真心,是断不会做这些的事的。” 只见盛纮面色阴沉地看着众人,慢慢开口:“此事到此为止,今日的事,谁都不许再提,若让我知道有人出去乱嚼舌根,休怪我无情。” “官人,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将林姨娘带下去,禁足一个月,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间一步。” “纮郎,奴婢是冤枉的,纮郎……” 大娘子得意地看了林噙霜一眼,转身带着众人离开了。 宋婉凝知道盛纮此时心里并不好受,只好默默站在一旁。 宋婉凝走上前去安慰盛纮:“主君,今日的事,都是奴婢不对。虽然林姨娘所做之事令人痛心,但七哥儿如今已无大碍,往后只要多加注意便是。还请主君,不要迁怒于林姨娘。” 盛纮微微点头,深深看了宋婉凝一眼,“这事多亏了你细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是长榆的生母,我也是长榆的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的。” “霜儿,是个柔弱可怜的女子,最是善解人意了,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主君,奴婢相信林姨娘一定不是存心的,只是怕长榆得主君疼爱,才做了这样的事,主君别生气才是。” 夜里,盛纮独自来到书房,坐在书桌前沉思良久。 他深知林噙霜的性子,虽此次证据确凿,但心中仍不愿意相信。 而宋婉凝却并未放松警惕,她暗中派人盯着林噙霜的院子。 果不其然,禁足期间,林噙霜竟偷偷派人送出去了信件。 宋婉凝截获信件后发现,林噙霜背后似有更大的阴谋,而且还牵扯到府外之人。 “林噙霜这个贱人,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官人还真是偏心,竟只禁足一个月就算作为惩戒了。” “大娘子,这事主君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再惹主君不痛快了。左右对大娘子也没有太多影响。那林姨娘被主君禁足一个月呢,这一个月,她都得待在自己院里了。” “你说的是,想想我就高兴,看那贱人吃鳖可真是不容易,这下我看她怎么办?” “大娘子何须与她较真呢?如今她被禁足,短时间里是不能出来的,省得碍了大娘子的眼。” 第35章 姐妹较劲 “从前也不知在她那吃了多少亏?每每她哭一场,官人便不忍心,纵的她无法无天,这次可真顺利,多亏卫恕意及时找到了证据,这也算出了我一口恶气了。” “对了,那孩子如何了?没什么事?” “大娘子放心,奴婢亲自去看过了,七哥儿无碍,近身伺候的奴婢也都盘查过了,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吩咐咱们院子底下人,此事不许外泄出去。” “是,奴婢知道的。”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得让人笑话我管家不力了。” “对了,如兰这几日怎么样?庄学究的课上,她可有认真听?” “大娘子,咱们姑娘和六姑娘每日一同上学,一同下学,咱们姑娘自然认真听课的……”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大娘子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这又是怎么回事?整日不得安宁。” 说着就往外走去。只见如兰站在院子里,小脸涨得通红,对面是墨兰带着几个丫鬟婆子。 “墨兰,你这是做什么?这都下学了,你无端端跑来我们院子里闹事吗?”如兰气愤地说道。 “五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庄学究夸我字写的好,让我下了学多教教妹妹。我才想着,来妹妹这里,还可以指点一下妹妹呢,妹妹这是不欢迎我了?”墨兰得意洋洋地说。 大娘子听了,脸色一沉,看向如兰。 如兰着急地辩解道:“母亲,女儿只是字写的不好,学究让我下学了多练而已。这不刚下学,女儿来看看母亲。” “字写的不好,那便回去好好练。” “是,母亲。” 看到这里,墨兰觉得无趣,便也回去了。 “阿娘,爹爹他竟然要您禁足一个月,难道说……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吗?……女儿好害怕……” 小小的墨兰,满脸惊恐,紧紧地抓住林噙霜的衣角不肯松手。 只见林噙霜轻拍着墨兰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孩子,别怕,你爹爹他呀,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现在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我了解他,他那个人最是心软不过了。” “等过上一阵子,待他气消得差不多了,娘就去好好哄一哄他,到时候再跟他撒撒娇、哭闹一场,保管他的心立马就软下来,然后乖乖地回到咱们身边了。” “阿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娘,家里有消息了,这是给你的信。” 宋婉凝忙从小蝶手中接过信来,打开来看。 半晌,宋婉凝看完了信,随手便将信放在了火盆里。 “小娘,这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呀?”小蝶一脸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原来那周雪娘自被盛家逐出府之后,还断掉了一条腿,这下子更是声名狼藉,再也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接纳这样一个身有残疾且名声败坏之人了。如今的她,只能靠着给旁人浆洗衣服、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来勉强度日,生活过得异常艰辛。” “昔日那个在盛家呼风唤雨的周雪娘,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 “那都是她活该,平日她就仗势欺人,从前老欺负我们,做了多少坏事,如今真是罪有应得。” 宋婉凝当即写了一封信,交给小蝶,让她找人送去扬州。 “另外,我前段时间让你去看的那些商铺,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如果有的话,那咱们可得抓紧时机早点把它给买下来,而且尽早买下铺子也能早点开始营业。” “小娘,你先别急,如今咱们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这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比从前宽裕?”小蝶轻声劝慰道。 宋婉凝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小蝶,你还年轻,不懂得这世间的艰难。咱们身为女子,本就在这世上立足不易,若是手中再没有些钱财作为依靠,那可真是举步维艰。” “想想以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处处受人欺凌。现如今虽说情况有所改善,但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只有攒下足够多的银钱,才能给自己谋得一份安稳的生活,不至于再受他人摆布。” 小蝶乖巧地点点头,应声道:“小娘,你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以后我定会努力存钱的。” 宋婉凝看的透彻,对于她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来说,钱财确实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已看了几间铺子,只是还需再四处打听一下,等打听好了,小娘再决定就是。” “嗯,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最近林噙霜那里,可有什么动静吗?” “林小娘院里,并无什么不妥。四姑娘每日和姑娘们一起上下学,时不时和五姑娘较劲吵吵嘴,别的也没什么了。” “继续让人盯着,有什么不妥及时来告诉我。” 两人正在屋里商议,却听得外头盛纮的声音。 宋婉凝立即起身,待走到门前时,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发髻,然后微笑着伸手将房门缓缓推开。 此时,门外站着的正是盛纮。他身着一袭华服,倒有些憔悴。 宋婉凝见到盛纮之后,微微屈膝行礼,柔声说道:“妾身见过主君,不知主君今日怎么有时间到妾身这里来了?” “我正准备前往老太太那儿,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你这儿来了,不如进来瞧瞧你。” “多谢主君挂念,奴婢一切都好。” 宋婉凝福身行礼,娇柔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 她抬起头,一双美眸含情脉脉地望向盛纮,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 “那就好,我也放心多了。听大娘子提及,近日你一直帮衬着管家,诸事皆处理得妥当,方方面面周到细致,竟是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当真是辛苦你了。” 盛纮面带欣慰之色,目光温柔地落在宋婉凝身上,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主君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能为大娘子分忧,都是奴婢的福气了。” 第36章 示弱 “恕意啊,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长榆那孩子的事情唉,霜儿她” 盛纮面色凝重,眉头紧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心中有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只见宋婉凝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主君不必为此事太过烦忧,长榆的事,主君已然责罚过林姨娘了。想来林姨娘也是一时疏忽,并非有意为之。毕竟这府里人多事杂,难免会有些疏漏之处。况且,林姨娘向来对主君情深义重,还请主君不要责怪于她。” 说完,宋婉凝抬起眼眸,温柔地看着盛纮,眼中满是理解。 “时至今日,我方才惊觉,你不仅仅通情达理、乖巧懂事,更能够顾全大局、明辨是非。得此佳人常伴身侧,乃我今生莫大之福。” “想这一路走来,主君你心系咱们盛家,数载光阴,埋头苦读,只为能让家族兴旺发达。而今,你更是不辞辛劳,对家中之事无一不尽心尽力。奴婢又怎能不加倍体谅主君呢?” “恕意,你不知道,盛家能有今日,也实属不易。父亲去的早,家中的事,都是母亲辛苦操持着。” “奴婢知道,主君的生母早逝,未曾享过一日福,主君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说着,宋婉凝低头拭泪。 盛纮拉着宋婉凝坐了下来。 “那个时候,盛家被那个贼妇人把持着,我和我阿娘只能在夹缝里做人。七岁前,我身上没一寸皮是好的,亏得老太太一直偷偷护着我。不然,我未必有命活到今日,更不用说还能考取功名。” “主君,你受苦了……” “如今都好了,再也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也不会让你和孩子,再过我和阿娘当初的日子了。”盛纮目光坚定的看着宋婉凝。 “奴婢有一事,想请主君指点。” 听到这话,坐在案几边的盛纮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宋婉凝身上,嘴角微扬道:“哦?是何事?说来听听。” “奴婢闲来无事,近来正练习王右军的临安帖,但写的不好,想请主君指点一下。” “真是如此,那我可得看看了,王右军的临安贴一般人可是不敢练的。” 盛纮好奇地走近了几步,定睛一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宋婉凝的字迹竟然已经进步如此之大,原本略显稚嫩生疏的笔法,此刻已然变得娴熟流畅,而且还隐隐透露出一股大家风范。 “这……这真是令人惊叹,不过短短数日时间,你竟进步如此之大,这实在是难得。” “主君夸奖,倒让奴婢无地自容了。” “王右军的平安帖,字字相隔,侧锋下拱,粗细合宜,一般人可写不了你这样的字。哪怕我研习多年,也不敢与之相较。” “主君说的是。” “世上万难,唯坚持二字,假以时日,必能自成一系。往后我得空,多教教你便好了。”盛纮满意的说着。 “主君,老太太那边来人问,主君可是有事耽搁了,老太太正等主君说话呢。”小蝶问道。 “光顾着与你说话,连去向母亲请安的事都忘记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盛纮急忙去了老太太那里。 宋婉凝站在屋外,待盛纮一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小蝶凑近小声说:“小娘,你为何还要替林噙霜说好话?她从前那般对你,如今更是连下毒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宋婉凝冷笑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扳倒她,需得一击即中。主君对林噙霜很是上心,不会真的生气,这只是暂时的。” “母亲,儿子刚才去了恕意那里,这就来晚了,还请母亲谅解。” “这个无妨,你去看看卫氏很是应该。家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也须得上点心。” “母亲说的是,此事是霜儿不对,儿子已经罚过她了,日后她定会改过的。” 老太太听完,一巴掌拍向了桌子。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她可改了?如今竟敢如此歹毒,对一个孩子也能下的了手去,你打量我不知道吗?” “母亲恕罪,都是儿子的错。” “自然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宠着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儿子错了,还请母亲不要生气,对您的身体无益。” “长榆不过是个孩子,若不是及时发现,你可知有什么后果吗?” “是,儿子知道。”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你哥哥是怎么夭折的吗?我就一个儿子,就断送在了那个贱人的手里。如今你的儿子,差一点,也和你的哥哥一般了。” 老太太想起当年的孩子,痛心疾首。 “我知道,你心里头定然是怪我的,但你要明白,那时即便我身为嫡妻,也是自身难保。那时候,你的父亲完全被那小妾迷得昏天黑地、是非不分,可怜我的孩儿,就这么被断送掉了……如今,难道说你竟也要步你父亲的后尘,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来吗?” 听到这里,盛纮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颤抖地说道:“儿子万万不敢,当年,如果不是母亲您暗地里护着儿子,只怕儿子早就已经不在这人世了,又哪里还能有命能活到今天呢?” “母亲这份恩情,儿子没齿难忘,今生今世都无以为报,只求母亲宽心,儿子定会谨遵母亲教诲的!” “你呀,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其他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可千万不能像之前那样,每次那林氏稍稍耍点手段,又是哭又是闹的,你就立马心软下来,毫无原则地退让妥协。要知道,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呀,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如今,孩子们都已经去庄学究那上课了,听说,就连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也来了咱们家里上学,那咱们就更是要处处小心、事事谨慎才行,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被人家看了笑话。” “母亲说的是,这些大娘子都已安排妥当,还有恕意,她也能帮大娘子理事,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 第37章 暗生情愫 林噙霜这次自从禁足,便也悄悄的没了什么异常举动,宋婉凝也乐的清闲,有了更多时间打理自己的事情。 凭借着最近一段时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物品以及银钱,宋婉凝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城东买下了一间铺子。 这间铺子面积虽说不上特别大,但要知道这里可是汴京,天子脚下,其繁荣程度自是非同一般。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铺子,宋婉凝可谓是格外上心。 她亲力亲为地设计,从布局规划到装饰细节,尽心尽力。不仅如此,为了能够制作出新的东西,她还让小蝶去买了各种各样的脂粉,进行反复的对比与试验。 这得益于她所掌握现代知识,宋婉凝推陈出新,研制开发出了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新品。 这些新品一经推出,便迅速吸引了众多官眷贵妇的关注,使得她的铺子声名远扬,生意也日益兴隆起来。 日子渐渐过去,孩子们也慢慢都长大了。 这一天,小公爷来找盛纮,俩人在大厅里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诗词。 而后堂里,老太太正和太师府的余老夫人坐着聊天,大娘子在一旁陪着笑脸。 要说这余老夫人,那可是老太太年轻时的闺中蜜友。 因为这层关系,余老夫人的孙女余嫣然,因为和明兰性格相似,都特别文静,便能玩到一块儿去,所以两人关系也很好。 难得来一趟,两个小姑娘早已经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墨兰去了前厅奉茶,如兰坐在大娘子身边,只有明兰和嫣然在一处说话。 小公爷齐衡起身离席去换衣服,半道却发现自己贴身的帕子找不到了,只好带着贴身的小厮不为,沿路寻找。 寻找无果,只好告知盛纮,大娘子便让众人一起帮着寻找,最后在一个女使身上找到了。 明兰带着嫣然去了外面,说是刚才的事情,觉得那女使并没有动机,想来这拿帕子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一通分析,明兰便要带着嫣然去找大娘子分说,却被不远处的齐衡听了个清清楚楚。 齐衡心中暗叹,这盛家六姑娘竟这般伶俐。 他走上前去,向明兰和嫣然行礼。明兰福身回礼,嫣然也微微屈膝行礼。 齐衡笑道:“盛六姑娘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明兰浅笑回应:“小公爷谬赞了,我只是不愿冤枉了好人。” 此时盛纮和大娘子等人也过来了。 齐衡将明兰的推断说了一遍,盛纮捋须点头,大娘子也看向明兰露出些许赞许之色。 那被冤枉的女使感激涕零,连连向明兰道谢。 至于是谁拿的帕子,厅里就那么几个人,大家自是不言而喻。 过后,齐衡总是不自觉想起明兰那聪慧文静的模样。 而明兰照旧每日读书写字,偶尔会与嫣然在一处玩会。 一日,齐衡得了一本孤本诗集,心中第一个念头竟是想与明兰分享。 于是借着拜访盛纮之名来到盛家,寻得机会将诗集赠予明兰。 明兰一脸窘迫,连连摆手推辞着,眼神闪烁不定,嘴里还不停地嘟囔道:“小公爷,不行不行,我不能收下这个……” 然而,齐衡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拒绝之意,不由分说地就把那本精致的诗集硬塞进了明兰手中。 只见他动作迅速而坚决,仿佛生怕明兰会再次拒绝一般。 塞完之后,齐衡甚至都来不及等明兰反应过来,便转身急匆匆地离去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一旁的小桃见状,满脸疑惑地凑到明兰身边,轻声问道:“姑娘,小公爷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怎么突然给姑娘送来了诗集呢?这诗集有什么用,还不如送些吃的。” 说着,还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那本被塞得有些变形的诗集。 “小公爷啊,定然是觉得我这个小小的庶女可怜,从未见过,更是没有多少见识,才会对我如此关怀。不过,小桃,这件事情你可得千万守口如瓶,切不可让我的那两位姐姐知晓此事,否则恐怕又得生出许多事端来了。” “姑娘就是太心善了,四姑娘和五姑娘时常欺负姑娘,什么好东西都要抢去……” “小桃,别说了,你不知道隔墙有耳吗?咱们现在在外面,一言一行可得谨慎。阿娘可是再三叮嘱过我们,在外面切不可胡言乱语,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难道这么重要的话,你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桃连忙摇着头说道:“姑娘,您可千万别责怪奴婢,奴婢心里一直记着小娘的教诲呢,绝对不敢忘记。刚刚是奴婢一时嘴快,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冒失了,姑娘放心好了。” “小桃,今天下学时间尚早,要不咱们一起去探望一下阿娘如何?算起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看望她了呢。” 小桃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拍手应和道:“好哇好哇!姑娘说得极是,小娘平日里最疼爱姑娘你了,每次咱们过去,她总会准备好多美味可口的吃食等着咱们呢。光是想想那些香喷喷的点心和水果,奴婢就忍不住要流口水啦!” “好呀,那咱们动作可得快点儿了,不能耽搁太久,毕竟还要回祖母那里去呢。只要我们快去快回,祖母她老人家肯定不会生气的。” “老太太,那可是打心眼里姑娘的,平日里对姑娘呵护有加。即便姑娘偶尔犯了些小错,老太太也绝对不会真的跟姑娘生气的。” 对于明兰和小桃的突然出现,宋婉凝也是又惊又喜。 宋婉凝忙拉着明兰的手,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关切,“明兰,今日你怎么有空来看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明兰笑着摇摇头,“阿娘,许久不见,女儿甚是想念你,今日下学早,便想着和小桃来看看你。” 小桃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宋婉凝开心地笑了,招呼她们坐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点心。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是墨兰得知明兰来了此处,故意找茬。 宋婉凝皱起眉头,正要呵斥,明兰却拉住她的衣袖,轻声道:“阿娘莫生气,女儿自有办法应对。” 明兰站起身来,对着墨兰不卑不亢地说道:“四姐姐,我今日前来是为探望阿娘,并无他意,若是姐姐也念着阿娘,大可进来一同坐坐。” 墨兰没想到明兰如此镇定,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宋婉凝看着明兰,眼中满是欣慰。 “明儿真是长大了。” 明兰靠在宋婉凝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小桃也在一旁嘻嘻直笑。 第38章 吴大娘子上门 正是暮春的午后,空气里已经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吴大娘子正打完马球,路过盛府,便带着梁家六郎一块来拜访盛家,命人递了帖子来。 吴大娘子要携梁六郎前来拜访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盛府,阖府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 吴大娘子,是永昌伯爵府的当家主母,永昌伯爵府又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富户。 吴大娘子为人热心肠,心直口快,精明能干,时常组织马球、雅集、诗会等活动,遍邀王公贵戚,为各家适龄姑娘、公子提供互相相看的机会。 此番前来,也是有意相看盛家的三位姑娘。 大娘子收到拜帖,忙吩咐下人们准备,亲自出去接待吴大娘子,传话让如兰好好打扮一下,等着前厅传唤。 刘妈妈亲自去了如兰房里,如兰倒是好奇的打听起来。 “刘妈妈,这吴大娘子来我们家做什么,她和我们家又不熟。” “哎呀,姑娘,大娘子在前厅待客,姑娘赶快梳妆才是,一会儿要出去会客,可不能失了礼数。” 如兰不紧不慢,慢慢地坐下,开口道:“这吴大娘子,平日和我们家又不熟,她来我们家做什么?难道是叫我们打马球啊,那累死人了,我可不要去。” “什么马球啊,我的姑娘,吴大娘子带了梁家六郎,亲自上门相看,姑娘好好妆扮,一会出门见客才是。” “我不要去……”如兰正欲偷偷溜走,却被刘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喜鹊,快给五姑娘梳妆,换衣服。” 如兰只得乖乖坐下,由着丫鬟们为她梳妆。 刘妈妈看着如兰妆扮好,才满意的离开,临走还不忘叮嘱喜鹊看好如兰。 刘妈妈走后,如兰在房里不停地在妆台前踱步,嘴里嘟囔着:“这吴大娘子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说,让人好好准备准备。” 喜鹊小心翼翼地劝道:“姑娘莫急,您天生丽质,怎样打扮都好看的,比四姑娘美。” 如兰瞪了她一眼,开心的笑了。 “就你会哄我,墨兰那个丫头,就是一个庶女,她怎么和我比。” 说罢,又在首饰盒里翻找起来,挑出一支翠玉簪子,狠狠插在头上。 墨兰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慵懒地倚在榻上,由丫鬟伺候着熏香。 “露种,你慢些,这香可不能浓了,要的就是淡雅清幽的味儿。”墨兰轻声吩咐,眼神却始终没离开手中的书卷。她打算在吴大娘子和梁六郎面前,好好展现自己的才情。 一旁的云栽将精心挑选的衣裳捧来,墨兰瞥了一眼,皱眉道:“这颜色太过艳丽了,俗不可耐,去换那件月白绫子的,再配上那对珍珠耳环。” 穿戴整齐后,她又轻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低声吟诵起诗词。 “还是我的墨儿冰雪聪明,才比谢道韫,这么一妆扮,说是嫡女也不为过。可惜了,这辈子摊上我这么一个娘。” “阿娘,你别这么说,我们不是过的挺好吃的,一点不比如兰差。” “是,墨儿说的对,阿娘放心。” 两人便坐了下来,只等着大娘子派人来叫。 相比之下,明兰显得格外淡定。她坐在窗前,静静地修剪着瓶中的花枝。 小桃在一旁着急地催促:“姑娘,大娘子怕是快派人来叫了,您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吗?” 明兰微微一笑,“急什么,咱们就按平常来,打扮的太出挑,家里还怎么安稳。吴大娘子见多识广,什么不知道,什么没见过。” 话虽如此,她还是起身,选了一件素净却不失雅致的衣裳,略施粉黛。 这边前厅的吴大娘子,问起老太太来,大娘子礼貌回复着,众人说说笑笑。 盛府与梁家六郎一处闲话着,女使们站在一边,随时等候吩咐。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叫。 墨兰有些心慌,心里没了主意。 “阿娘,大娘子不会不来叫了?” “不会的,她身为大娘子,就该有容人的气度。” 林噙霜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也没底。 “墨儿,这样,你去看看,没的让如兰和明兰抢了先。” “阿娘,这样不好?”墨兰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你听阿娘的,你爹爹最疼你了,肯定不会怪你的。” “阿娘说的对,女儿也不管那么多了。”说着,墨兰便独自一人去了前厅。 如兰在屋里已经待不住了,便悄悄去找明兰。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你到我这儿来,一会儿大娘子该找不到你了,那可怎么好?” “六妹妹,我听说墨兰已经去了前厅,不如我们俩也去看看?” “五姐姐,这怎么行?不经传召去前厅,若吓到了客人,父亲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还会责罚我们。” “你怕什么?胆小鬼!”如兰有些不高兴。 “五姐姐,大娘子待会肯定会让人来叫的,若失了礼数,丢的可是大娘子和祖母的脸面,五姐姐你说是不是?”明兰又劝慰道。 宋婉凝早就嘱咐过了明兰,不可失礼,明兰也一直记着。 “好,那我们再等一会。” 墨兰轻手轻脚地从前厅一侧的走廊溜进了前厅之中。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周并无旁人,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到了那座屏风后面。 站定身子后,墨兰微微探出半个脑袋,透过屏风上镂空的花纹缝隙,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正堂旁边坐着一名年轻男子,他身着一袭蓝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非凡。 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薄而红润,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束起,更显得他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这便是梁家六郎梁晗?”墨兰心中暗自思忖道。 不得不说,单从外表来看,这位梁家公子确实称得上是英俊不凡,令人心动不已。 然而,关于他的那些传闻也同样不绝于耳。据说此人性情风流不羁,常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声名狼藉。 想到此处,墨兰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和担忧。 “这梁晗家世是不错,可传闻如此不好,我还是得留个心眼才好。”墨兰喃喃自语道。 只见那吴大娘子环视一周,目光流转之间,轻声问道:“大娘子,我可是听闻盛家有三位姑娘皆是聪明伶俐、秀外慧中,怎地今日我来了,却是未能得见她们的身影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喝了一口茶,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疑惑之色。 “不瞒娘子说,我们家这几个丫头啊,平日里可真是顽皮得很,整天就只知道玩,完全收不住心,怕让娘子见笑了呢。”大娘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第39章 墨兰跪祠堂 “娘子切莫如此说,孩子们正值天真烂漫、活泼好动之时,爱玩本就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天性使然。瞧着他们整日里嬉笑打闹,那充满活力与生机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生欢喜呢!” “说的是,刘妈妈,去让姑娘们出来见客。” 墨兰心下正好奇,轻手轻脚地躲在屏风之后,继续偷偷瞧着梁晗。 她屏气凝神,双眼紧紧盯着梁晗的一举一动。 谁料,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竟整个人直直地从屏风后摔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平静,众人皆被吓得不轻。 梁晗面露惊愕,其余人等也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盛纮只觉颜面扫地,一股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面色阴沉,怒目圆睁,看向墨兰的眼神中满是愠怒。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干什么?” “父亲,女儿失礼了……”墨兰便踉踉跄跄的起来了。 这时,刘妈妈正带着如兰和明兰进来了。 两人向着吴大娘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吴大娘子十分赞赏。 “真是让娘子见笑了,还不快下去。”大娘子尴尬不已。 “盛大人,无妨,这不碍事。”梁晗客气的说。 “母亲,四姐姐这是怎么了?”如兰明知故问。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 众人围坐在一起,又闲谈了一会,吴大娘子时不时还夸赞几句如兰和明兰,看的出来,她对这两位姑娘印象极好。 吴大娘子和梁晗离开,众人纷纷起身相送,一直将她送到府门口,看着她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方才转身回屋。 只见盛纮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瞪着站在一旁的墨兰,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 “墨儿,平日里我见你最为稳重懂事,你比如兰和明兰都大,可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失了如此礼数?” 盛纮大声呵斥道,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心头一颤。 墨兰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怯生生地回答道:“爹爹,墨儿真的只是一时好奇,想要凑近看看,结果不小心脚下一滑,就这么摔了出来……女儿并非有意如此,请爹爹息怒。” 墨兰声泪俱下地解释着,矫揉造作,看的大娘子十分气愤。 “官人,这吴大娘子带梁六公子头一次来,咱们家就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官人以为如何?” “墨儿,你这次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竟然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失态出丑,丢了家族的颜面。” “爹爹,女儿知错了……”墨兰只一个劲的哭。 大娘子看着墨兰那个样子,和林噙霜一模一样,越看越气。 盛纮今日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心情本就沉重,那股郁闷之气堵在心口,让他怎么都顺不过气来。 这般难堪的局面,若不责罚墨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就在这当口,林噙霜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听闻自己墨兰要受罚,她顿时心急如焚。 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前厅,见盛纮满脸怒容,而墨兰则低垂着头站在一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噙霜来不及喘口气,连忙快步上前,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开始为墨兰求情起来。 “还请主君、主母恕罪,墨儿她今日实在是失了礼数,犯下如此过错,理应受罚。但求主君和主母能够开恩,饶恕墨儿这一回。若是要责罚,就请让妾身代墨儿受过。” 林噙霜诚惶诚恐地跪地磕头,声音颤抖着说道。 然而,大娘子却满脸怒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住口!你不过是个区区妾室罢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如今尚处于禁足期间,是谁准许你擅自跑出来的?瞧瞧你这副模样,连自己都管不好,又怎能教导好子女?哼,这便是你身为一个妾室所应有的规矩吗?” 说罢,只见那大娘子狠狠地朝着林噙霜瞪去,目光之中仿佛有熊熊怒火燃烧一般。 “你且先起来,此事与你并无关联。”盛纮忍不住开了口。 大娘子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对着跪在地上的林噙霜冷冷地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谁以后犯了错,只需哭哭便好了,那谁还把规矩礼仪放在眼里,我们盛家今日,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接着,她转头看向一旁垂着头、满脸惶恐的墨兰,厉声道:“墨兰,你身为大家闺秀,却如此不知礼数,犯下这等错事,实在是不该!今日定要对你严加惩处,好让你长长记性!” 言罢,大娘子毫不迟疑地命令道:“来人,即刻将墨兰带去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让她起身!就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所犯的错,以作惩戒!” “官人以为如何?”大娘子转身问盛纮。 “一切听大娘子的,大娘子做主便好了。”说完盛纮便离开了。 “还有这个贱人,拉回去,禁足时间还未到,派人看着,不准她出来。” 随着大娘子一声令下,早已有几个仆妇应声而出,快步走到墨兰身边,将她拉往祠堂而去。 林噙霜眼睁睁看着墨兰被带走,心中暗暗恨起了大娘子。 待众人散去,她也被送了回去,思考了半天,咬咬牙,又心生一计。 林噙霜悄悄拿出银钱来,贿赂外面守门的嬷嬷。 那嬷嬷找到墨兰的贴身丫鬟,塞给她一包银子,低语吩咐。 丫鬟来到祠堂,将一只染血的帕子悄悄放到墨兰身旁。随后,丫鬟慌张跑到大娘子跟前,称看到墨兰在祠堂似是身体不适吐血了。 大娘子大惊,赶忙前去查看。到了祠堂,墨兰虚弱地靠在一边,旁边那带血的帕子触目惊心。 大娘子虽不喜墨兰,但也怕真出人命。 此时林噙霜赶了过来,假意哭诉:“大娘子,此事都是妾身管教无方,可墨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想活了。” 大娘子皱起眉头,犹豫起来。 正在这时,盛纮也得了消息前来,见状便责怪大娘子处罚过重。 大娘子是有苦难言,只能暂时松口让林噙霜扶墨兰回去休息,再做打算。 林噙霜暗自得意,扶着墨兰缓缓离去了。 第40章 装病被揭穿 “哼!这个小贱人,不过就是刚刚跪了没多久而已,怎么可能就突然吐血了呢?”大娘子满心疑惑。 “大娘子,依我看啊,她定然是故意装作这般模样来博取主君同情的。” “真是不知廉耻,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可不会轻易被她这种手段拿捏。” “大娘子,眼前的情形,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好呢?您看主君那副模样,显然又是被那狐媚的林噙霜给哄骗过去了。”刘妈妈焦急地说道。 大娘子皱起眉头,面色凝重地思索片刻后,果断下令道:“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动作要快!我倒要亲自去会一会那林噙霜,看看她这葫芦里头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哼,这次我定要揭开她的真面目,让官人看清她的阴险狡诈。” 说罢,大娘子一甩衣袖,便朝着林噙霜那里去了。 刘妈妈正欲差人去请大夫,出门便撞到到宋婉凝来了。 “小娘,今日大娘子没有空与你闲聊,奴婢还有事呢,小娘先回去。” “刘妈妈,我听说四姑娘晕倒了,事发突然,我已让人请来了大夫,正往四姑娘那里去,奴婢自作主张,特来向大娘子请罪的。” “大夫?你请来了大夫?”刘妈妈十分惊讶。 “不错,是城中有名的李大夫,医术高明,奴婢想着主君一向疼爱四姑娘,定是担心不已,这才自作主张。” “正好,大娘子吩咐我去请大夫来的,小娘来的正好,正解决了大娘子的疑惑。” “事不宜迟,那我们也去看看四姑娘,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两人匆匆赶到墨兰住处,只见林噙霜守在门口,满脸紧张。 看到大娘子来了,便又哭闹不止。 “大娘子,墨儿虽说有错,可罪不至此咋呀,墨儿犯的错,就让我这个当娘的来代替她受罚,求大娘子饶了墨儿。” “你怎么来了?人都成这样了,难道你还要责罚她不成?”盛纮语气冷冷的道。 “官人,我来瞧瞧,这墨儿究竟是怎么了?此事跟我有关,我还不能来看看了吗?” 林噙霜看着大娘子,担心被发现墨兰装晕的事,只想赶快赶走大娘子。 “大娘子,墨儿身子不适,刚歇下,待她好一点,我一定带着她向大娘子磕头认错。”林噙霜赔笑着。 “跪了一会,便这么严重,是该请个大夫好好瞧瞧才是。大夫已经请来了,定要瞧瞧墨兰的病症,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林噙霜却挡在前面,“大娘子,墨儿她只是一时虚弱,休息休息就好了,何必劳烦大夫呢。” 宋婉凝和刘妈妈正赶来,便看到林噙霜百般推脱的样子。 宋婉凝笑盈盈地开口:“姐姐,这大夫都来了,还是让大夫为四姑娘瞧瞧才是,万一真有个好歹,主君可要心疼的,你说是不是?” 大娘子听了这话,便让大夫进去。 林噙霜挡在前面,可怜巴巴的开口:“大娘子,真的不用了,墨儿她休息一会便好了,不必如此劳师动众的。” “霜儿,快让大夫瞧瞧,墨兰到底是怎么了,这样我们也好放心。” 宋婉凝上前一步,将林噙霜扶了起来。 “姐姐不用担心,这是城里医术最好的李大夫,他一定能治好四姑娘的。” 刘妈妈看懂了宋婉凝的意思,忙将大夫请了进去。 盛纮也客客气气的回应:“有劳李大夫,为小女瞧瞧。” “盛大人客气了,老夫定竭尽全力。” 盛纮忙将人请了进去。 墨兰看着大夫来了,心虚的很,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爹爹……女儿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实在不用劳烦大夫的。” “墨儿,听话,方才你都晕倒了,还吐了血,快让大夫瞧瞧,这样我们也好放心。” 墨兰推脱不过,才不情不愿伸出手去,给大夫把脉。 大夫一番诊治后,摇头道:“盛大人,四姑娘并无大碍。” 盛纮听闻,脸色铁青。 “李大夫,墨儿没有大碍,怎会吐血晕倒?劳烦大夫再好好瞧瞧。” “盛大人,这是信不过老夫了?还是请别的大夫来为姑娘诊治。”对于盛纮的质疑,李大夫有些生气。 “不……李大夫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关心则乱,还请见谅,请借一步说话。” 盛纮也看出了情况不对,悄悄将大夫拉到一旁询问。 一阵交谈后,盛纮才满意地将大夫送走。 “墨儿,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还敢装病!”盛纮大怒。 林噙霜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不断认错。 “爹爹,女儿知错了,求爹爹谅解。” 墨兰也知道事情败露,哭哭啼啼地认错求饶。 大娘子得意地看着她们,而宋婉凝则默默站在一旁。 “主君不要动气,四姑娘无事便好,请主君看在四姑娘还年幼的份上,不要怪罪于她才是。”宋婉凝忙说好话。 “你胡说,在那胡说八道什么?这都没有的事。” “墨儿,你还不知道悔过自新吗?我对你可谓是百般宠溺、千般疼惜,谁知道我的纵容与溺爱,致使如今的你变得如此无法无天,简直不成体统。” “好了,从今天开始,这几天你就别去上学了,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个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认真地反思自己犯下的过错。” “”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之后,才能够踏出这个房间。” “爹爹……” 盛纮满脸怒容,他用力一甩衣袖,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大娘子却是喜笑颜开,她那双原本因愤怒而瞪大的眼睛此刻弯成了月牙状,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 “哼!林噙霜啊林噙霜,你还真当自己手段高明呢,以为人人都会被你那狐媚子样儿给迷住不成?如今可算是让官人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从今天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过错,带着你这装晕的女儿,好好思过。” 随后,她转过头来对身旁的刘妈妈吩咐道:“刘妈妈,去我院子里挑几个得力的人过来,给我牢牢守住这间屋子,连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我倒要看看,没了那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刘妈妈连忙应诺一声,匆匆忙忙地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第41章 请孔嬷嬷 出了林栖阁后,大娘子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只见她脚步轻快地走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哼!这回那小贱人居然敢装病来糊弄众人,如今识破了她的诡计,还将其抓了个正着,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大娘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想到林噙霜的窘态,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 “”不过多亏你及时请来了大夫,当着官人的面,她不敢再阻拦,官人才能亲眼看见这贱人做的事。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还及时请来了大夫?” “四姑娘平日身体很好,这才跪了没一会,按理说是不会出事的,奴婢让人留意着林小娘那院子,她果然让丫鬟去了祠堂,不多会,便传出四姑娘晕倒的消息。” “奴婢觉得不妥,便让小蝶去请了大夫过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林姨娘竟真的敢让四姑娘装病,来逃避惩罚。” “那个贱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不过这次,官人也是生了大气,我看她还怎么蹦跶?” “此事你处理得甚佳,幸亏有你从旁协助,使得我省心省力不少呢,我都记着呢。”大娘子面带微笑地说道。 宋婉凝赶忙欠身行礼,恭声回应道:“能为大娘子排忧解难,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当大娘子夸赞。只要大娘子有所差遣,奴婢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是,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放心。” 刘妈妈脚步匆匆地过来了,她面色凝重,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传达。 只见她微微躬身行礼后,便用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道:“大娘子,老太太那边派人传话过来,请主君和您一同过去一趟呢。看这情形,似乎是有要紧之事。” 说罢,刘妈妈抬头看向大娘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老太太这会让我过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大娘子快去,主君已经过去了,可别让老太太等久了。” “你们都来了?过来坐。” 老太太坐在主位之上,她微微抬手,示意两人落座。 听到老太太的话语后,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缓缓走到椅子旁,然后轻轻地坐了下去。 这时,盛纮率先开口问道:“不知母亲此番叫我们前来,是为何事?” 盛纮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 老太太面色凝重地说道:“今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咱们盛家在吴大娘子那里,可是大大地失了礼数,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于咱家的名声怕是极为不利。” 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所言极是,今日的事,是墨兰那丫头的过错,她不顾礼节,实在令人失望。反观如儿与明儿,她们二人表现得极为得体大方,进退有度,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您一直以来将她们养育在身边的缘故。” “正是因为有母亲悉心照料和言传身教,才使得如儿和明儿能够成长为这般知书达理之人。” “这也是两个孩子懂事,我老了,教不了她们多少东西了。” “母亲,华儿在袁家过的不好,我这心里跟油煎的似的,还请母亲多疼疼华儿。”大娘子无奈的说道。 “这个事,我已经有打算了。今日叫你们过来,便是为孩子们的事。” “哦?母亲快说。”大娘子迫不及待的问。 “华儿是咱们盛家的嫡长女,她稳重又能盘算,尚且还要受苦,更何况如儿。” “也是华儿跟不上伯爵府的见识,那些个插花、品茶、点香之类的小玩意儿,弄起来不成体统。她那个刻薄的嫂嫂,也是多从这些方面笑她。” “他们袁家勋爵人家,还好意思嫌弃我华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用媳妇的嫁妆。”大娘子当即就急的跳了起来。 盛纮一把拉住了大娘子,忙劝道:“大娘子稍安勿躁,想必母亲已经有主意了。” “白石潭贺家的庄老太太要来京暂住一阵,他家老太太,是我闺中结识的朋友。” “母亲说的是御医院正贺家的?”大娘子不相信的问。 “不错,他家老太太最擅妇人内症,叫华儿回来一趟,悄悄的就把了脉了。仔细养着,早早丢了管家的差事,生个孩子才是正理。” “是,母亲说的是,还是母亲疼华儿。”大娘子有些感动。 “再者,姑娘们都大了,是该学学规矩礼仪的。我在宫中住着的时候,有个姓孔的小宫女,也算是我闺中的朋友,我想着请她来给姑娘们教教规矩礼仪的,总能长点见识。” “母亲说的是宫里的孔嬷嬷?那孔嬷嬷可是教导过许多贵人的。” “不错,你们觉得如何?”老太太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短暂沉默之后,盛纮开口说道:“母亲,这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能够得到孔嬷嬷的亲自教导,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母亲您真是考虑周全,想得如此长远。” 老太太听到盛纮如此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孩子的教育,乃是家族未来发展的关键所在,如今有了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怎能不让人欣喜呢?”盛纮喜笑颜开。 “既然你们都赞同,那我会派人去送信。想必过两天,孔嬷嬷便能来了。到时候,还要大娘子多多操心孩子们的事情。” “是,母亲放心,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当大娘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院子里时,她脸上那原本笼罩着的阴霾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愉悦笑容。 只见她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哎呀,华儿的事情总算是有着落了,这下我可放心了。还得多亏了老太太,想出这么个好法子来,就连如儿也跟着沾光,可以去上孔嬷嬷的课。” “这孔嬷嬷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教养嬷嬷,经她教导出来的姑娘们个个都是知书达理、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想来如儿经过这番学习之后,必定也会变得越发优秀出色的。如此一来,我的两个女儿都能够得到好的教导,将来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大娘子越想越是高兴,最后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42章 墨兰如愿 林噙霜知道了老太太要请孔嬷嬷来教规矩的事,心中十分慌乱。 “阿娘,爹爹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不会让我去上孔嬷嬷的课了?” 林噙霜轻轻拍了拍墨兰的手安抚道:“墨儿莫急,你爹爹最是疼你了,只要咱们使些法子,定能成的。” 墨兰咬着唇,眼睛转了转说道:“阿娘,女儿前几天听闻,爹爹近日总念叨着幼时在祖母身边读书识字的事,咱们可否从这方面入手?” 林噙霜听后眼睛一亮,高兴的说道:“还是墨儿聪慧,今天你多抄些经文,明日你便带着亲手抄写的经文去给你爹看,就说是抄录来送给祖母祈福的,再在你爹面前提起想去跟孔嬷嬷学些东西,日后也好议亲。” 墨兰乖巧地点点头,第二日,墨兰便依计行事,悄悄去找了盛纮。 盛纮看到墨兰抄写得工工整整的经文,果然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又忘了墨兰昨日还装病的事。 墨兰趁机说出想法,想多学些规矩,为盛纮争光,眼中还泛起泪花,楚楚可怜。 盛纮沉吟片刻,想到大娘子的反应,有些左右为难。 墨兰见状,又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爹爹若是不应,便是嫌弃女儿不懂事,女儿只能回房继续抄经为祖母祈福,绝不再提此事。” 消息传到大娘子耳中,大娘子气得直跺脚。 “这个林噙霜,惯会耍心眼子。自己犯了多少错,还不好好反省,将墨兰教的同她一般,满口谎言。” “大娘子,主君若是心软,应下了可怎么好?”刘妈妈担心的问。 “这孔嬷嬷是母亲做主请来的,就算官人同意,还得经过母亲的同意。走,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墨兰,你不在房里待着好好反思自己的错,出来做什么?” “墨儿她也想跟着嬷嬷学些规矩礼仪,也好为我们盛家长些脸面。”盛纮有些底气不足。 “长脸面?咱们盛家是没人了吗?要她一个庶女来长脸?” “墨儿她只是一时糊涂而已,现下已经知道错了。” 盛纮给墨兰使眼色,墨兰立即意会。 “大娘子,墨儿知道错了,还请大娘子原谅。” “原谅?咱们盛家的脸面,早已经让你丢尽了。” “家里嫡庶颠倒几十年了,孔嬷嬷来教规矩,本就只有如兰有资格去听,那明兰是沾母亲的光,那墨兰是沾谁的光,林噙霜那贱婢的光吗?” “够了,何必说的那么难听。”盛纮有些听不过去。 “嫌我说的难听,我还没嫌林噙霜事做的难看呢。” “想跟着我如儿一起学规矩,她想都别想。” 大娘子扔下一句话,气呼呼的走了。 盛纮无可奈何,这大娘子的脾气如此,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墨兰又开始装可怜,哭的梨花带雨。 盛纮看着墨兰哭得凄惨,心中又不忍。 他深知若直接去找老太太,老太太未必应允,毕竟大娘子态度坚决。 于是他心生一计,打算先找老太太身边的房妈妈通融通融,盛纮带上几盒珍贵的糕点去寻房妈妈,满脸堆笑地说明来意。 房妈妈面露难色,但耐不住盛纮的软磨硬泡,只好说会帮忙转达。 老太太听了房妈妈的话后,微微皱眉。 她心里明白盛纮的心思,也清楚墨兰母女的心机。但想着都是一家人,闹得太僵也不好。 “去叫主君进来,我同他讲。”老太太吩咐房妈妈。 “母亲,墨儿那孩子是极聪慧的,又通诗书,儿子想着让她一起去听孔嬷嬷的课,也好多学些规矩。” “这事不归我管,都是大娘子的事情,你该去找大娘子商议才是,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盛纮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大娘子那个脾气,哪里肯听他的话。 墨兰回去一通抱怨,林噙霜也没了主意。 林噙霜思来想去,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她故意减少饮食,又用冷水浸湿帕子敷在额头,让自己面色苍白如雪。 墨兰来看她时,都吓了一跳。 “阿娘,你这是做什么?” “墨儿,唯有此招才能让你爹爹彻底心软。”林噙霜虚弱地说。 随后,林噙霜便给看守的嬷嬷又塞了大量银钱,差人告知盛纮自己病重。 盛纮听闻林噙霜病重,心疼不已,忙赶了过来。 看到林噙霜这般虚弱模样,更是自责不已。 林噙霜拉着盛纮的手,泪水涟涟:“主君,妾身自知墨儿有错,但她一心向学,只想学好规矩为盛家增光。如今妾身命不久矣,只希望主君能圆了墨儿这个心愿。” 盛纮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心乱了。 这边大娘子听到风声,冷笑一声:“哼,又来这招苦肉计,她倒是不嫌烦,也不换换花样。” 但她也知道盛纮吃这一套,心里暗暗着急。 “纮郎,墨儿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她托生在了我肚子里,若她出身好点,何愁这些。” “如今就连女孩学规矩的教训都听不得,妾身心里真是恨,恨与纮郎相见恨晚……” 而盛纮看着林噙霜如此模样,终是心软了。 “霜儿,你放心,此事我会同大娘子说的,墨儿一定能去上孔嬷嬷的课的,你好好歇着。” 盛纮只好又去找大娘子,希望大娘子能同意。 大娘子心中本就不愿意,盛纮一来,她便冷着脸。 “官人,你莫要再提那墨兰上课之事,我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盛纮陪着笑脸,慢慢地开口:“你看霜儿如今病成那样,墨兰也是真心悔过,想学规矩。咱们盛家一向以宽厚待人,这次就允了。” “官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宽厚待人也要看是对谁呢,那墨兰平日里就仗着你的宠爱,没少欺负如兰她们,这次我决不能同意。” 盛纮无奈,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老太太却派人传话来了,说既然墨兰如此好学,那就让她去,不过需得先去祠堂跪足三天,当作之前犯错的惩罚。 大娘子一听,虽仍有些不满,但老太太都发话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盛纮便回头去告诉墨兰这个消息,墨兰虽不想受罚,但为了能上孔嬷嬷的课,只得咬牙答应。 就这样,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众人都等着孔嬷嬷到来开课,只是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罢了。 第43章 课上生事 墨兰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扶着墙慢慢往回走。每走一步,膝盖处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但她心中满是对孔嬷嬷课程的期待。 回到房间,丫鬟露种心疼地为她擦拭伤口。 墨兰咬着牙道:“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学到东西,日后定能出人头地。如兰和明兰那两个丫头,天资愚钝,若我去了,定叫她两个没脸。” 三日后,墨兰终于受完了罚,能够前去上课了。 她早早地来到课堂,虽走路还有些跛,但眼神十分坚定。 孔嬷嬷看到她的模样,暗暗点了点头。 课堂之上,墨兰全神贯注,不管是礼仪还是女红方面的知识,她都努力学习。 身后的如兰偶尔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也浑然不觉。 “盛家这三个姑娘,一个心比天高,一个心浮气躁,一个心不在焉,当真是有趣。”孔嬷嬷自言自语道。 “嬷嬷,这是墨儿平日所作诗书,还请嬷嬷过目。”墨兰将自己的诗作小心翼翼递给孔嬷嬷。 孔嬷嬷看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四姑娘才思敏捷,此诗倒颇具韵味。” 墨兰听了,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微微欠身。 “多谢嬷嬷夸奖,墨儿定会更加勤勉学习的。” 这时,一旁的如兰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过是几首酸诗,有何值得夸赞的。” 墨兰也不气恼,只是轻轻说道:“五妹妹若是不服,也可拿出佳作让嬷嬷品鉴一下。” 如兰顿时涨红了脸,她平日里只顾玩乐,哪有什么诗作。 ”孔嬷嬷见状,轻咳一声。 “莫要争口舌之利,且看今日的女红针法。” 众人便都安静下来,各自认真听孔嬷嬷讲话。 待孔嬷嬷讲完,便让姑娘们各自开始练习。 墨兰拿起针线,手法熟练,绣出的花样精致细腻。 而如兰却手忙脚乱,频频出错,还不小心扎破了手。 只有明兰安安静静的,虽做的不出挑,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课后,如兰便气冲冲地先走了。 墨兰则留下来向孔嬷嬷请教不懂之处,孔嬷嬷耐心解答后,语重心长地对墨兰说:“四姑娘聪慧,但须知锋芒太露并非好事。” 墨兰恭敬应下,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在各方面压过如兰和明兰,成为盛府最出众的女儿。 “喜鹊,你瞧墨兰那个做作样子,和她娘简直一模一样……”如兰忍不住吐槽墨兰。 “姑娘别生气,四姑娘一贯如此,咱们不必理会她。” “哼!本来她就没有资格来上孔嬷嬷的课,还不是她那个娘,使了狐媚手段,才把她塞到了孔嬷嬷的课上。不然凭她一个庶女,哪里有资格?” 墨兰正路过,便听到了如兰这番话,顿时气不过就上去和如兰理论了起来。 “五妹妹就是嫉妒嬷嬷今日夸了我,才如此说,爹爹早就说了,家里以后不许再拿嫡庶说事。” “四姐姐,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殊不知,这人的命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我是嫡女,自然只管学主母掌家理事,不像你家做小妾的,每日就会吟风弄月。” 如兰对墨兰嗤之以鼻。 墨兰心中暗恼,却也不好发作。 这时林噙霜身边的丫鬟过来悄悄跟她说了几句,墨兰脸色微变,就匆匆离去了。 原来林噙霜听闻课堂上的事,怕墨兰得罪孔嬷嬷,便叫她回去小心行事才是。 墨兰回房后越想越气,觉得如兰故意刁难她。 第二日上课时,墨兰便处处针对如兰。根本不给如兰提问的机会,独自霸着孔嬷嬷问东问西。 孔嬷嬷却不慌不忙,一一为她解答,全然没有顾如兰的感受。 孔嬷嬷早已看出墨兰心思不正,如兰心浮气躁,明兰沉稳藏拙。 课后,盛纮知晓了此事,狠狠斥责了墨兰一顿,警告她不可再如此行事。 墨兰满心委屈,跑到林噙霜那里哭诉。 林噙霜虽心疼女儿,但也知盛纮的脾性,只能劝墨兰暂且忍耐,日后寻机会再出风头。 墨兰咬着嘴唇,暗暗发誓定要找机会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一日,墨兰和如兰在课上又吵了起来,嬷嬷呵斥了几声,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由着她们两个人吵闹。 墨兰见孔嬷嬷走了,便更是得理不饶人。 “五妹妹,你这般粗俗无礼,如何配得上盛家嫡女的身份。你瞧瞧大姐姐,是如何的知书达理,怎么你竟没学到一点吗?” 如兰气得眼眶泛红,拳头都攥紧了。 “你这个小娼妇生的,竟敢教训起我来了。还敢随意议论我和大姐姐,这又是谁教你的规矩?” 就在两人争吵愈发激烈之时,明兰站了出来。 “四姐姐,五姐姐,两位姐姐莫要再吵了,嬷嬷一会回来要是看到,又要责罚我们了。” 可此时的墨兰和如兰谁也听不进去,只顾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 突然,墨兰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她假装脚下一滑,朝着如兰撞了过去,如兰躲避不及,两人便一起摔倒在地。 墨兰趁机大哭了起来,楚楚可怜,如兰顿时一脸惊慌失措。 这时孔嬷嬷回来了,看到眼前一幕眉头紧皱。 墨兰哭着告状,说是如兰推的她,如兰此时百口莫辩。 孔嬷嬷心中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也不想再生事端。 “你们三人各罚抄女德二十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墨兰一听,暗自窃喜,虽然被孔嬷嬷罚了但让如兰吃了瘪,她就很得意。 而如兰只能恨恨地瞪着墨兰,却毫无办法。 明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位姐姐何时才能不连累她呢? “六姑娘,你两个姐姐吵架生事,我却也罚你一起抄,你可有怨?”孔嬷嬷问起明兰。 “嬷嬷,两位姐姐发生口角之争,也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有劝住两位姐姐,是该受罚的,不敢有怨言。” “你们须得明白,一家子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才是。” “是,多谢嬷嬷教诲。” 第44章 大打出手 夜里,墨兰在房中抄女德,一边抄一边想着白日里如兰吃瘪的模样,不禁偷笑出声。 如兰平日本就不喜诗书,如今让她抄二十遍女德,还不要了她的命一般。 可是孔嬷嬷的吩咐,她也不敢不从,只好委屈巴巴的抄了一夜。 明兰早已习惯了这些,只乖乖的抄书,不曾有一句怨言。 第二天如兰精神萎靡,上课时分神被孔嬷嬷批评。 墨兰瞧着如兰受了批评,心中十分高兴。 这时,明兰却开口道:“嬷嬷,五姐姐昨夜抄书太晚,没有睡好,今日才会如此,还请嬷嬷莫要责怪于她。” 孔嬷嬷看了眼明兰,微微点头。 如兰瞧着明兰为她说话。心里安慰不少,对她微笑示意。 墨兰见状,心中不悦,暗道明兰就是多管闲事。 下课后,墨兰故意走到如兰面前嘲讽:“有些人呀,就是蠢笨,连女德都抄不好,什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怕是一句也不会?” 如兰心里本就憋着火,如今听到墨兰这样说,当下便回怼起来:“我是读书不多,那也总好过某些人,只会巴结讨好嬷嬷,学的一些下作手段。” 两人又开始争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最后直接上前扭打了起来,明兰上前都拉不开。 越骂越难听,盛怒之下,墨兰随手摸到桌上的砚台就朝如兰的头上砸了上去,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待孔嬷嬷来时,屋里已经乱糟糟的,五姑娘额头流了血,一个劲的哭,六姑娘忙着照顾五姑娘,四姑娘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孔嬷嬷看这情形,已经大概预料到了是怎么回事。 赶忙命人去请大夫,请盛纮和大娘子过来。 两人得知此事后,匆忙的赶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情形,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儿?你这是怎么了?这头上怎么会有伤呢?快去请大夫来。”大娘子焦急的问。 “盛大人,今日之事,皆是我的不对,没有教好姑娘们,才出了这样的事。” “嬷嬷言重了,定是这些孽障不思进取,又顽劣,不听嬷嬷教导,这与嬷嬷无关。”盛纮解释道。 “盛大人既将三个姑娘都交给了我,我便算半个师傅才是,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 “不敢,嬷嬷有话,只管说便是了。” “盛大人,儿女众多的人家,父母最要一碗水端平,方能家宅宁静。虽说姊妹之间 应该互相谦让,可也得是这个让,或者是那个让,总不能让一头让的,这日子久了, 父女、姊妹之间难免生出嫌隙来的。” “是,嬷嬷说的是。” “今日的事,我看了,四姑娘与五姑娘发生口角,一怒之下便动了手,可知平日里,私下是如何拌嘴争吵的。” “此事虽是往小了说,虽是闺阁小事,但姑娘们都大了,有些是非,非得辩一辩。小错不罚,终将酿成大错。” 墨兰听了孔嬷嬷这话,心中一惊,知道孔嬷嬷是在说她,心里却仍不服软。 “都跪下,几个孽障,做出如此丢脸之事!”盛纮大怒。 “地上凉,别把姑娘们的膝盖冻着了,给姑娘们垫上蒲团。”孔嬷嬷吩咐道。 “你们两个,不知礼数,胡言乱语,还在嬷嬷面前大打出手,与那些粗俗的村姑何异?还有什么脸面,称是我们盛家的后人。不动家法,不足以惩戒。” “大人不必动气,一味处罚也不好。非的让姑娘们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儿了?不如让我来问问她们?” “嬷嬷,您但问无妨。” “你们几个可知错了?” “知错了。”跪着的三人回答。 “都说知错了,我瞧着却未必。这世上之事,大都逃不过个理字。我这个人,素来最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四姑娘,我先说说你,你为人聪明伶俐,事事出色,不过今日,我还要劝你一句,莫要仗着几分聪明,便把别人都当傻子了,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我知道你素来拔尖,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今日之事,看似是五姑娘挑的事,实则与你大有干系。稍不如意,你便撒泼哭闹,哭天抹泪怨怪自己是庶出,这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吗?” “如今你竟还动手打起了自己的妹妹?长此以往,可如何了得?” “五姑娘,你说话思虑不周,动不动拿嫡庶来说事,专捅人的心窝子。以后若还不改,迟早是要吃亏的。” “六姑娘,今日你什么也没有做,两个姐姐争吵打闹,你两边劝和,说尽了好话。原本你是没有错的,可你的两个姐姐都错了,你自然也就错了。” “是,明兰记得了,谢嬷嬷教导。” “适才大人说,我与老太太是故交,今儿我才厚着脸皮,多说了几句,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嬷嬷说哪里的话,都是这几个孩子顽劣,让嬷嬷烦心了。嬷嬷说的对,该罚便罚,这都是为她们好。” “既如此,每人便十下戒尺。”孔嬷嬷吩咐道。 只见三人紧咬牙关,面部肌肉因为强忍疼痛而微微颤抖着,但却始终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打完戒尺后,孔嬷嬷挥挥手,示意身旁的下人去取来冰帕子。 不一会儿,几个下人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叠冰凉的帕子。 孔嬷嬷接过其中一条,轻轻地敷在了明兰红肿发烫的手上,动作熟练而又轻柔,又给墨兰和如兰也敷上了冰帕子。 站在一旁的盛纮和大娘子眼睁睁地看着,心中也是难受。 然而,他们也深知此时开口求情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于是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痛,默默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夜色越来越深,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整个庭院。 孔嬷嬷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缓缓说道:“夜深了,姑娘们今天也受够教训了,都各自回房歇息去。” 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三个可怜巴巴的人儿以及满心忧虑的盛纮和大娘子。 待孔嬷嬷前脚刚踏出房门,大娘子便心急火燎地直奔如兰而去,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我的如儿,你可还好?快让娘瞧瞧!” 大娘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如兰的脸颊,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着她。 只见如兰缓缓抬起头来,原本娇俏可爱的面庞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和憔悴。而最为显眼的,则是那高高肿起的额头,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第45章 墨兰道歉 只见大娘子瞪大了双眼,满脸怒容地吼道:“官人,你瞧瞧,看看咱们家如兰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这个小贱蹄子,下手竟然如此之狠辣,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倘若我家如儿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出了任何差错,哼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说着,大娘子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找墨兰算账一般。 “大娘子,消消气,刘妈妈,快找大夫来,给如兰看看。” “大家都各自回去,有事明天再说。”盛开了口,丫鬟婆子们都将自己家姑娘带了回去。 大娘子这边心急火燎地等着大夫诊治,一边还不忘小声咒骂墨兰。 大夫瞧过后,开了方子,说是并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几日。 大娘子这才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墨兰回了院子也是满心的不服气。 “都是那个如兰先挑衅我的,凭什么只怪我。” 林噙霜轻抚着墨兰的背安慰道:“墨儿莫急,如今你爹爹还是最疼你姐姐华兰,大娘子因为娘家的关系,你爹爹也不能太宠爱我们,咱们只能暂避锋芒。不过今日之事也不算全无好处,起码让众人知道如兰是个跋扈之人。” 第二日,盛老爷叫来了大娘子和林噙霜,就连宋婉凝也被盛纮叫了来。 只见大娘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房门,尚未站稳脚跟,便声泪俱下地哭诉起如兰所遭受的不公待遇,言辞激烈,情绪激动异常,强烈要求一定要对墨兰严惩不贷。 而一旁的林噙霜却是泪眼汪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柔地替墨兰百般辩解道:“姐姐莫要如此冲动,明明是五姑娘先动手打人的,我们家墨儿向来乖巧懂事,又怎会无缘无故去招惹是非呢?” 此时,坐在主位之上的人气得脸色发青,怒拍桌子呵斥道:“你们这两个糊涂东西!昨日里嬷嬷已然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你们竟然还是不知悔改!难道非要让我再次动用那戒尺狠狠抽打你们一顿,方能知晓自己究竟犯下何等过错吗?” 说到此处,那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凌厉地扫过眼前二人,继续怒斥道:“你们俩这般肆意胡闹也就算了,可那明兰年纪最小,最为无辜,她到底做错了何事?竟也要陪着你们一同遭受责罚不成?”娘子一进门就哭诉如兰的遭遇,要求严惩墨兰。 林噙霜则楚楚可怜地替墨兰辩解说是如兰先动的手。 “你们两个糊涂东西,昨日嬷嬷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们还不知错,是不是要我再打你们一顿戒尺,才知道错是吗?” “你们这两个人,如此肆意妄为地瞎胡闹,不说别的,单说明兰,她年纪最小,却要因为你们的胡作非为而一同遭受惩罚,这公平吗?”盛纮满脸怒容地质问着面前的如兰和墨兰。 “今天之所以将你们叫来,就是告诫你们一番,日后行事切不可再这般冲动鲁莽、意气用事,无论遇到何事,都应当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再做决定。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犯下不必要的错误,也不会连累他人无辜受苦。希望你们能够牢牢记住我的这番话,不要再重蹈覆辙!” “是,女儿谨遵爹爹教训,再也不敢胡闹了。”如兰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模样看起来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她微微嘟着嘴,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地说道:“爹爹,我知道错了,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此时,一旁的墨兰一脸不情愿地站在那里,听到父亲让自己向妹妹道歉,更是皱起了眉头。 但面对盛纮严厉的目光,她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口:“五妹妹,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还请五妹妹原谅。” 说完,便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如兰。 盛纮一脸严肃地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它的只言片语,谁也不许再提起了,都各自散了。” 大娘子不情不愿的带着如兰便走了,林噙霜带着墨兰也离开了。 宋婉凝正欲带着明兰离开,却被盛纮叫住了。 盛纮看着宋婉凝和明兰,缓声道:“恕意,这次的事,让明兰受委屈了,这孩子心思细腻,又孝顺懂事,往后你要好生教导。” 宋婉凝恭敬地福身。 “主君放心,奴婢定会用心的。”待盛纮点头后,她们才转身离去。 回院途中,明兰小声说:“阿娘,今日爹爹还记得我,我以为他只顾着四姐姐和五姐姐呢。” 宋婉凝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明儿,你莫要多想,你爹爹他还是很疼爱你的,只是在这宅子里,我们须得谨慎小心些才是。” “是,阿娘教的,女儿都记着呢。” 夜里,明兰入睡后,宋婉凝却辗转难眠。 她本是穿越而来,深知这宅斗的残酷。 望着窗外明月,宋婉凝暗自思忖,不能任由明兰被卷入无妄之灾。往后,她得更小心些才是了。 “小娘,咱们姑娘这次可是受了委屈,那四姑娘和五姑娘向来都是争强好胜的主儿,不管什么事儿都要一较高下。可怜咱们姑娘生性善良,从不与人争抢,却总是被她们俩给牵连进去。” “小蝶,不可胡言,两位姑娘都错了,明兰自然也是错了。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是,奴婢知道了。” “对了,不知道长榆那孩子最近如何?细细想来,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了。”宋婉凝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帕子,眼神也显得有些游离不定,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娘,如果想念七哥儿,为何不去看看呢?大娘子一定不会拒绝的。” 然而,宋婉凝却轻轻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道:“此时怕是不妥,大娘子正因着两位姑娘的事情气恼着呢,我若这会儿去打扰她,岂不是自讨没趣?再说了,也不好让大娘子分心,还是等过上一阵子,待大娘子心情平复些,我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去。” 说着,宋婉凝不禁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第46章 长柏高中 时光荏苒,转瞬间便临近春闱之期,这可是决定众多学子命运的重要时刻——科考。 盛家一片繁忙景象,人人皆为家中两位公子,长柏与长枫的科考事宜而忙碌奔波。 大娘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应对这诸多事务。 她一会儿指挥下人整理书房,将各类书籍典籍摆放整齐,一会儿又亲自检查文房四宝是否齐备,唯恐有所疏漏影响了长柏的考试发挥。 不仅如此,大娘子还得操心膳食安排,事无巨细。 林噙霜这几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只为了长枫即将到来的科考,准备一切所需之物。 她四处奔走,精心挑选着笔墨纸砚、书籍典籍等各类物品。 然而,与林噙霜的紧张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枫,长枫显得悠然自得,丝毫没有感受到考试临近所带来的压力。 他整日里不是闲逛于花楼,便是与友人相聚饮酒作乐,对于科考之事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这天,林噙霜又一次拿着刚购置回来的文房四宝来到长枫面前,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枫儿,这次科考至关重要,你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最好的笔墨,你定要好好发挥。” 长枫却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大言不惭地回应道:“阿娘,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凭我的才华和学识,这次科考定然能够高中。您就等着看儿子金榜题名时的风光!”说罢,还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林噙霜闻言,心中虽有不满,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责备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只能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枫儿,话虽是这么说,但佼佼者众多,你千万不可轻敌。一定要全力以赴,给阿娘争口气才行,只有考中了才能光宗耀祖,让咱们母子三个扬眉吐气呢!” “阿娘,我知道了。”长枫不耐烦的敷衍着。 长枫嘴上应着,心里却只想着花楼里的美娇娘。 待林噙霜转身,他瞅准机会又悄悄溜出府去,直奔那常去的花楼,与狐朋狗友推杯换盏,很快就喝得烂醉如泥,一直到深夜才晃晃悠悠往回走。 刚进家门,正好撞上了盛纮。 盛纮本就在为科考之事心烦意乱,看到长枫这副醉醺醺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 “孽障!科考将近,你不在家好好温习功课,竟还有心思出去喝酒玩乐!” 说着就吩咐下人取来了家法。 长枫此时酒也醒了几分,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父亲,孩儿知错了,求父亲饶过孩儿这一回。” 林噙霜听到了动静忙忙赶了来,见状也急忙求情:“郎纮,枫儿他只是一时糊涂,他知道错了,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备考的。” 盛纮冷哼一声:“慈母多败儿,今日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必成祸患。” 说罢,不顾林噙霜的哀求,重重地打了长枫几下。 长枫痛得连连惨叫,发誓再也不敢贪玩误事了。 盛纮这才停手,甩袖离去,只留下长枫瘫坐在地上。 林噙霜恨铁不成钢,又生气又心疼。 宋婉凝和明兰赶着做了两副护膝,送给了长柏和长枫。 两人去参加科考,家里可是冷清了不少。 转眼考完到了放榜的日子,大娘子起了个大早,准备亲自去看榜,却在出门时不小心摔倒扭伤了脚。 待去看了榜,长柏果然高中了,而长枫却没有。 大娘子站在门口,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喜极而泣。 “柏儿啊,你可算是为盛家增光了!”盛纮也忍不住夸赞。 两人决定开谢师宴,好好庆祝一下。 老太太却将他们两人叫了过去。 “怎的?府里闹哄哄的,这是要做什么呢?” “母亲,长柏这孩子不负众望,有幸高中,我们想着好好庆祝一番。” 同在我们盛家书塾念书,齐小公爷没中,顾家二郎也没中,你们这是要打齐国公夫妇和顾候爷的脸吗?” “这……”盛纮一时语塞。 “这堂堂汴京,竟这般憋屈,还不如在扬州时候了。” “如今柏儿高中,议亲的事,官人可有打算了?” “这事急不得,需从长计议才是。” “我这辈子,进中枢是无望了,最多得个银青光禄大夫,三品荣修,已经很体面了。柏儿才高中,越无岳家提携,他能走多远?他的亲事,得慢慢商议。” “说的不错,这事先不急。”老太太也应道。 “阿娘,二哥哥他中了。”明兰高兴的跑去告诉了宋婉凝这个消息。 “二哥儿那可是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积极进取,这次能够高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可惜,三哥哥他这次没能考中……”明兰轻轻叹了口气。 “你三哥哥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可能考得中?想来此刻那林栖阁里,恐怕正热闹呢。” 宋婉凝摇着头说道。 “阿娘,二哥哥他真的中了,女儿心里是真的为他高兴。” 宋婉凝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明兰,轻轻拉过她的手说道:“阿娘当然知道,你二哥哥平日里对你疼爱有加,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向来深厚。如今他能高中,这确实是件天大的喜事。” “二哥哥打小就聪慧过人,他开蒙极早,别的孩子懵懂无知时,他便已经能够识文断字了。而且,二哥哥对学习极其上心,每日勤勤恳恳,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他还非常耐心地教我读书,每次当我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难以理解的句子时,二哥哥总是会轻声细语地给我讲解,直到我完全明白为止。总之,二哥哥真的对我特别好!” 明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兴奋地讲述着关于长柏的事情。 一旁的宋婉凝看着明兰如此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瞧瞧你这孩子,一提起你二哥哥就高兴得不得了。” “阿娘,你不知道,二哥哥对长榆可好了。有一次,我无意间瞧见了,二哥哥亲自教长榆读书认字,就在他书房里。” “二哥哥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卷,一字一句地念给长榆听。而长榆则乖乖地站在一旁,盯着书上的字……” “长榆在大娘子那里,我很放心。” 第47章 长枫犯错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考前少出去鬼混胡闹,你就是不听,如今那王若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林噙霜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长枫。 “哥哥一人落榜,害得我跟小娘都要一起受罪,真是一人无用,累死三军。”墨兰也开始数落起长枫来。 “人家妹妹科考前为哥哥准备这个,准备那个,我的妹妹呢?只想着攀高枝,嫁入高门?”长枫回怼道。 墨兰一听这话,脸涨得通红,刚要发作却被林噙霜拉住。 “你妹妹才比谢道韫,她想嫁高门有什么错。倒是你,若以后考不上功名,那说不定还得靠你妹夫来扶持呢。” “阿娘……” 长枫说罢,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林噙霜喊道。 “不用你们管!”长枫一边走一边大声回道。 “阿娘,你看哥哥……” “墨儿,算了,枫儿他心里也不好受,没就别和他置气了。” “哼!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墨兰气的转身回房了。 长枫心烦意乱地来到街上,便碰到了平日里常喝花酒的猪朋狗友,硬是拉着他去了酒楼。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皆已有了几分醉意,长枫失去了理智和自控力。 只见他开始面色通红,眼神迷离,嘴里开始滔滔不绝地胡言乱语起来。 一开始,旁人只当他是酒后失态,也并未太在意。 然而,慢慢地,长枫的言辞愈发离谱,甚至开始大放厥词,毫不顾忌地,议论起朝中立储之事。 他口无遮拦地评说,还肆意猜测官家的想法和朝廷中的势力格局。 言语之间不仅毫无忌惮,更是充满了主观臆断和无端揣测。 长枫哪里知道,就在他高谈阔论之时,那些话语早已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这些人处心积虑,一直伺机寻找机会制造麻烦。 如今听闻长枫如此大胆的妄言,更是合了他们的心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把柄。 于是,没过多久,长枫的这番言论就传入了官家的耳朵里。 第二天,朝堂之上群臣毕至。 一番激烈的争论和商议之后,早朝终于结束了。大臣们纷纷向官家行礼告退,准备离开皇宫返回家中。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也打算随着众人一同离去的盛纮,却突然被一名内官拦住了去路。 只见那名内官快步走到盛纮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盛大人,请留步,陛下有要事相商,还请您随下官前往御书房等候召见。” 听到这话,盛纮心中不禁一惊,但他面上并未露出丝毫异样,只是微微点头应道:“既是官家旨意,下官自当遵从。” 于是,在众多同僚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盛纮转身跟着那名内官,朝着御书房走去。 盛纮不断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官家将自己留下来? 可盛纮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他不停地回忆着近期自己的所作所为,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端倪,但想了半天,还是无法理清头绪。 难道是因为自己无意间得罪了某位权贵?但想想也不可能,最近并没有得罪谁。 盛纮在宫殿里苦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官家的影子。 盛纮只好坐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等着。 因为早朝之后,盛纮并没有回来,家中大娘子也慌了。 “平日这个时间,官人早该回来了,这都要用午膳了,官人怎么还没回来?” “刘妈妈,我这心里慌的很,你快去让人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妈妈忙忙的去了。 听到盛纮被官家留在宫里的消息,大娘子吓的不轻,顿时六神无主。 “大娘子,不如咱们去问问老太太,老太太见多识广,定有办法的。” “对,找老太太,快走!” “母亲,不好了,官人有难,盛家有难了……” 还没进门,大娘子便开始喊道。 老太太一听,立刻呵斥道:“休要胡言,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说。” “母亲,听说官家发脾气了,关了好几人在宫里,这可怎么办?官人可怎么办呀?” “你先别急,官家是宽厚和善之人,且我朝从未有杀文官的先例,你先稍安勿躁。” “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媳怎么能不担心?” “糊涂,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家里越不能乱,你是正室,此时就该拿出你大娘子的款儿,把家管好了,别再出什么乱子才是。” “是,母亲。”大娘子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刘妈妈,你说这可怎么办?” “大娘子莫急,老太太说的对,如今大娘子该管好家里,别乱了阵脚才是。” “我这担心的很,哪还有心思管家呀?你去,叫卫恕意过来,我嘱咐她一些事。” 刘妈妈听从吩咐,去让人给宋婉凝传话了。 宋婉凝听说了此事,自是有些惊讶。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有个万一,那必得全家获罪。 “可是如今,只怕担心主君的另有其人,林噙霜必是已经乱了,依她的脾气,自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小蝶,你去找人盯紧了林噙霜。” 小蝶虽不明白宋婉凝的意思,但立马去做了。 等了一天,盛纮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 晚上,盛纮摇摇欲坠,半梦半醒之间,好像看到了官家的身影。 吓得他立马站了起来,此时官家正一脸威严,眼神冰冷地看着盛纮。 盛纮赶忙下跪请安。 官家冷哼一声:“盛纮,你可知罪?” 盛纮大惊失色,忙回道:“臣惶恐,不知何罪之有。” 官家怒道:“你家小儿郎,昨日在酒楼大放厥词,妄议立储之事,这等大不敬之举,你身为其父难辞其咎。” 盛纮顿时感觉五雷轰顶,浑身颤抖着辩解:“小儿无知,定是酒后失言,还请官家恕罪。” “无知?不见得,科考都参加了,还能算无知吗?” “官家恕罪,都是臣疏于管教,还请管家饶恕。”盛纮吓得面如土色。 官家来回踱步,思考片刻后道:“朕念你平日为官还算勤勉,盛家长子才华斐然,你家小儿郎,可就不是了,你教子不善。此次暂不治罪于你,但罚俸一年以作惩戒,回去好好管教孩子。” 盛纮如获大赦,连连磕头谢恩。 第48章 变卖铺面 盛纮回到家中,已经是怒不可遏,立刻命人把长枫找了来。 长枫一来看到父亲脸色铁青,已知大事不妙。 盛纮呵斥道:“逆子,你险些毁了全家,还敢妄议朝政,你有几个脑袋?从今往后不准踏出家门半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盛纮气极了,一脚踹在了长枫身上,长枫只低着头不敢言语。 宋婉凝和大娘子商量好了,早让人盯着林噙霜。 果然发现林噙霜私下让人找了买家,要将盛纮名下的铺面卖了,若出了事,只等跑路了。 宋婉凝特地让大娘子吩咐了府中下人,封锁了盛纮回府的消息。 林噙霜乔装改扮之后,去了外面客栈。和城里的徐员外商议卖铺面的事。 里面在商讨价钱,外面的人守株待兔。 林噙霜在心中暗自谋划已久,将那些珍贵稀有的古玩字画等值钱物件统统搜罗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包装入箱笼之中。 趁着府中大乱,偷偷运出去已经当了。 经过几番周旋与商谈,林噙霜终于敲定了铺面出售的事。 尽管最终所得比预期要少许多,但此时的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在生死攸关之际,所谓的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虽说少了不少,但在人命面前,钱财都不值一提。”林噙霜一边低声呢喃着,一边全然没有察觉到屋外正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宋婉凝呢?其实她早就发现了林噙霜的异常举动,但并未急于下令让手下之人立刻将其捉拿归案。 相反,她选择按兵不动,静静地等待时机成熟。 当看到林噙霜若无其事地返回院子里,并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细软,准备趁着夜色悄悄溜走时,宋婉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然后,她果断地下了命令:“动手!” 瞬间,外面早已准备好的丫鬟婆子冲入院内,将还未反应过来的林噙霜牢牢擒住。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放开我,不知道我是谁吗?” “大娘子吩咐了,请小娘暂且忍耐。”一个婆子说道。 盛纮正在大娘子屋里生着气,宋婉凝便去了屋里看望盛纮。 刚进去还没说上几句话,刘妈妈便进来告诉了大娘子。 “什么?她居然敢如此行事?她人呢?”大娘子大怒。 “大娘子,人已经被拿住了,正派人看着。” “官人,你没回来的这一日,你那心尖上的林小娘,可忙的很呢,她差点就要挟款私逃了!” “你这是什么话?霜儿她怎么会如此?”盛纮满脸不相信。 刘妈妈将一叠铺面契纸递了上去。 盛纮拿过来一瞧,果然,都是他给林噙霜的铺面。 “主君,不止这些,还有古玩字画那些,都被林小娘拿去当了。”刘妈妈告诉盛纮。 “这……这不可能,霜儿她不会的……”盛纮难以置信的说道。 “主君,奴婢们去时,那林小娘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细软,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被人抓了个正着。”一个婆子说道。 “官人,你若再回来晚些,只怕她就要跑了呀!”大娘子气急败坏。 盛纮面色阴沉得可怕,他还是不愿相信林噙霜会如此对待自己。 但证据确凿,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盛纮缓缓站起身来,问道:“她人呢?” “主君,正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盛纮朝着林噙霜的院子慢慢走去,林噙霜看到盛纮前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哭诉着自己的无奈,说是受人胁迫才做出此事。 盛纮怒目圆睁,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仿佛从鼻腔深处喷薄而出,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失望。 “霜儿啊霜儿,事已至此,你竟然还要如此巧言令色、百般抵赖吗?那些契纸和当铺的铁证就明晃晃地摆在这里,有你的亲笔,你还能说是受人挟迫吗?” 林噙霜眼见自己的计谋已然败露,顿时泪如雨下,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抱住盛纮的大腿,苦苦哀求道:“纮郎,你念及我们往日的情分,就饶过妾身这一回!妾身日后一定痛改前非,妾身是真的害怕……” 然而,此时的盛纮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 昔日,他对林噙霜宠爱有加,将她视作心头肉般呵护备至。 但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令他心寒齿冷,他如何能够轻易原谅? 尤其是当他瞥见林噙霜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时,心中更是一阵刺痛。 那个包袱鼓鼓囊囊的,显然已经装满了行李细软。 “看来你早就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 想到这里,盛纮只觉得气血上涌,指着那包袱颤声问道:“原来,你早有预谋要离开我?在你心里,我竟如此不值得依靠?” 林噙霜闻言,哭得愈发凄惨起来。 她泣不成声地说道:“纮郎,妾身一时糊涂才铸下大错,但妾身对您的心始终未曾改变过的,咱们的墨儿和枫儿年纪尚幼,他们怎能离得开我这个亲娘呢?” 盛纮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眼中的怒火依旧未消。 他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孩子们离不开你,可你做出这样的丑事来,可有想过他们将来会如何看待你这个母亲?你这般不顾后果,究竟有没有将墨儿和枫儿放在心上?” “你都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子了?咱们盛家出了祸事,全是因为你教子不善的缘故!” 最后,盛纮闭上眼睛,狠下心肠。 “来人,将林小娘送去庄子上,往后不得再回府。” 林噙霜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面上,她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嘴里却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不,纮郎,这不是真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而此时,门外站着的宋婉凝和大娘子正静静地倾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喊。 两人对视一眼后,彼此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无需言语,她们心中便已然明了。 大娘子微微眯起双眼,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慢慢开口:“林噙霜,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宋婉凝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第49章 林噙霜的报应 之后,盛纮面色阴沉地回到了屋内,重重关上了房门,还吩咐谁也不见。 大娘子虽高兴弄走了林噙霜这个眼中钉,但看着盛纮一蹶不振的样子,还是十分担心。 大娘子便让宋婉凝去劝劝盛纮。 宋婉凝虽不想去,但碍于大娘子的面子,还是去了。 宋婉凝来到盛纮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说道:“主君,奴婢前来探望,不知主君可愿相见?” 许久,才听得房内才有动静,盛纮出来打开了门,一脸疲惫地让她进去。 宋婉凝看着盛纮,缓缓开口:“主君,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如今事已至此,你还有整个盛府要顾念,万不可为此伤了身子才是。” 盛纮长叹一声:“我原以为她心里有我,却不曾想她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宋婉凝接着道:“主君,人总有犯错之时,或许林小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且大娘子一心向着主君,到处奔走去打探主君的消息,大家都很担心主君。” 盛纮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盛纮整了整衣裳,对宋婉凝说:“多亏你这番话,让我清醒了不少。” 宋婉凝微微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完成了大娘子交代的事情,随后便告辞离开了。 自从林噙霜被送去了偏远荒凉的庄子上之后,墨兰和长枫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哥哥,你快去爹爹那里为阿娘说说好话,阿娘被送走了,往后咱们可如何是好啊?”墨兰满脸泪痕,声音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与恐慌。 长枫眉头紧皱,一脸的不情愿,他别过头去,闷声闷气地回答道:“说情?我才不去呢。父亲已经下了命令,要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反省过错,根本就不准我迈出这大门一步。而且……而且阿娘这次确实犯下了大错,她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叫我又有什么脸面再去替她向父亲求情呢?” 墨兰一听这话,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她快步走到长枫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摇晃着。 哭喊道:“哥哥,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娘受苦吗?不管怎么样,阿娘始终都是生养我们的亲娘啊,如果连我们都不为她说话,那还有谁会帮她呢?平日阿娘最疼你,什么好东西不是给你留着的,你怎么能不管她呢?” 长枫被墨兰这般哭闹弄得心烦意乱,他用力甩开墨兰的手,不耐烦地吼道:“够了!不要再闹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我真的去求了父亲,也未必能改变什么结果,你还是省省心!” 说完,长枫转身朝着房间走去,留下墨兰一个人。 墨兰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 “阿娘,墨儿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救你啊?爹爹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 一旁的露种和云栽只好劝起了墨兰。 林噙霜自从被送去了偏僻荒凉的庄子上之后,她原本锦衣玉食生活就瞬间被彻底打破。 这庄子上的婆子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一个比一个难以相与。 她们个个面容冷峻、神色严厉,对林噙霜这个新来的“囚犯”毫无怜悯之心。 这些婆子们平日里在庄子里作威作福惯了,对待林噙霜自然也不会有丝毫客气。 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上,都充满了冷漠和轻视,仿佛林噙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可以随意欺凌摆布。 林噙霜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从前在盛府可谓是只手遮天,如今在庄子上,就连那些婆子们都能随意的欺辱她。 林噙霜暗暗发誓,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宋婉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以她对林噙霜的了解,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待在庄子里度过余生。 毕竟,林噙霜向来野心勃勃、不甘寂寞。 于是,宋婉凝将小蝶唤到跟前,压低声音嘱咐道:“小蝶,我有件要紧事要交给你去办。你派人去庄子那边,给我好好‘关照’一下林噙霜,但记住一点,切不可伤了她的性命!万一日后主君突然又想起她来了,咱们可不好交差。” 小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应声道:“小娘放心,奴婢明白你的意思,一定把事情办妥,不会让那林噙霜好过的。” 说罢,小蝶便转身离去,安排人前往庄子上去执行宋婉凝交代的任务。 小蝶让人去给林噙霜送东西进去,林噙霜却趁乱打了守门的婆子,打算翻墙逃出去,却不小心失了足,掉了下去,因此摔断了双腿。 庄子上的婆子发现林噙霜摔断腿后,赶忙派人告知了盛纮。 盛纮听闻此事,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吩咐道:“让人好生照料,找个大夫给她看看便是。” 墨兰得知此事心急如焚,不顾长枫阻拦,偷偷跑去庄子看林噙霜。 看到母亲躺在简陋的床上,形容憔悴且双腿缠着绷带,墨兰泣不成声。 林噙霜抓着墨兰的手说:“墨儿,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我出去呀。枫儿呢?他怎么没有来?” 墨兰点头称是,说自己一定会救她出去的。 “阿娘,爹爹最近不让哥哥出门,让他在屋里待着思过。下次,我再悄悄带他来看你。” “墨儿,你真是阿娘的好女儿,如今阿娘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林噙霜哭的泣不成声。 宋婉凝知晓墨兰去看林噙霜后,心中暗觉不妙。 她知晓以墨兰的手段,必定会绞尽脑汁去营救被囚禁于庄子里的林噙霜。 而一旦墨兰得手,林噙霜再入盛府,那就难了。 只见她唤来小蝶,低声嘱咐道:“小蝶,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寻到庄子上负责看守林噙霜的婆子。” 那婆子是个精明之人,一见白花花的银子,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自那日起,这婆子对待林噙霜的看管更加严密。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她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林噙霜几次三番想要寻找机会逃脱,但每次都被这婆子识破并及时制止。 庄子上医疗条件差,林噙霜的腿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已经再没有治好的希望。 渐渐地,林噙霜逃跑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昔日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仿佛都已成为遥远的回忆,如今留给她的唯有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宋婉凝得知后,只喃喃的说着:“林噙霜,你欠她两条命,如今只是一双腿,还是有些便宜你了……” 第50章 康王氏上门 “大娘子,那康家的又来了!”刘妈妈急匆匆地跑来传话,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听到这话,大娘子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姐姐来了?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快快快,还不快让人进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满心欢喜地准备迎康王氏。 然而就在这时,刘妈妈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大娘子,恕奴婢多一句嘴。大娘子向来心地善良,但那康家娘子却是个心思细腻、八面玲珑的主儿。所以啊,待会儿大娘子您说话的时候,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别什么都说……” 刘妈妈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娘子,好心提醒。 “刘妈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可是我嫡亲的姐姐,又不是外人,这话你以后可不要再说了。当心让我姐姐知道,她又该说我了。”大娘子有些不高兴。 康王氏笑意盈盈地走进屋来,看到大娘子便热情地拉着手。 “妹妹呀,好久不见了,最近你可好吗?” “托母亲和姐姐的福,我一切都好。” 看着自己的妹妹日子过的安稳,康王氏若有所思。 “妹妹,你最近手头可宽裕吗?”康王氏试探性的问。 “嗯?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姐姐你手里缺钱吗?” “自然没有,我怎么会缺钱呢!”康王氏矢口否认。 “那姐姐的意思是?” “今日我来可是给你带来了天大的好事。” 大娘子好奇地睁大眼,忙不迭问道:“姐姐,是何事呀?” 康王氏左右看看,却不打算说下去。 “刘妈妈,劳你去帮我泡杯茶,还是你泡的茶,最合我的胃口。”康王氏有意支开刘妈妈。 “刘妈妈,姐姐想喝,那你快去。”刘妈妈只好识趣地退下。 “妹妹,你我可是亲姐妹,因我们是自家姐妹,我才与你说的。”康王氏故意吊着大娘子的口味。 “姐姐,你就直说,到底是什么好事?” “妹妹,你把钱财放在家里,用一点便少一点。若是有别的用途可以让钱生财,那不是更好吗?好歹还能补贴家用是不是?” “姐姐说的是,只是是什么办法能让钱生财呢?我也不懂这些啊!” “妹妹,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可是你嫡亲的姐姐,你说我还能害你吗?” 康王氏贴近大娘子耳边低语起来,将那赚钱的法子说得天花乱坠。大娘子听得心中直痒痒,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起初的时候,大娘子心中确实还存有一些疑虑,不敢轻易相信。 然而,那康王氏却有着一张能说会道、巧舌如簧的嘴,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理由和好处,让大娘子原本坚定的心开始渐渐动摇起来。 而且一想到昔日与康王氏之间深厚的姐妹情谊,大娘子不禁心生感慨。 最终,大娘子还是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答应了康王氏的请求。 只见大娘子缓缓转过身去,回到自己房中。 她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取出一部分银子用布包好。 当她再次出现在康王氏面前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裹。 大娘子将这包裹递到康王氏手中,语气略带歉意地说道:“姐姐勿怪,我这家里人口众多,每日的开销实在太大,一时间也不好拿出太多的银子来。” 而此时的康王氏,迅速伸手接过大娘子手中的包裹,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被人察觉到的得意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康王氏微笑着对大娘子说道:“妹妹哪里的话,这些就足够了,妹妹信的过姐姐,姐姐一定不会蒙骗你的。放心,十日之内,我保证让这些银子翻上一翻!” 大娘子将信将疑的送走了康王氏。 随后而来的刘妈妈,看着康王氏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明所以。 “大娘子,那康王氏与大娘子可说了什么要紧的话,连奴婢也不能听。” “没,没什么……姐姐就是与我说了会闲话罢了。” “大娘子,你可得留着点心,别让人利用了。”刘妈妈又劝道。 “不会的,刘妈妈,她可是我嫡亲的姐姐,怎会害我?你就放心!” 过了几日,大娘子左等右等也不见康王氏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便派人去了康家打探消息,派出去的下人回来说康王氏一家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 第九日,康王氏又来登门拜访。 大娘子早已等不及,急忙将康王氏迎了进来。 “姐姐,你可来了?事情怎么样了?让我好生担心。” “瞧你那个样子,怎的如此胆小,我这不是来了嘛,还能骗你不成?” “给,看看!” 只见康王氏微微侧头,眼神示意站在身侧不远处的一名侍女。 这名侍女生得一副乖巧模样,身着淡绿色的衣裙,正是芙蓉。 芙蓉心领神会,快步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大娘子面前。 大娘子面露疑惑之色,但还是伸手接过了盒子。 她轻轻揭开盒盖,当看清里面所装之物时,眼睛瞬间瞪大,满脸惊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这姐姐,果真是如此啊” 大娘子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被眼前所见震惊得不轻。 康王氏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我又怎会欺骗于你呢?你可是我的嫡亲妹妹呀!如何?如今见到实物,总该相信姐姐所言非虚了?” 大娘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惊诧,缓缓点头道:“信,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姐姐啊。” 说着,她再次低头看向盒中之物,眼中仍难掩惊叹之意。 “怎么样?你这下可对我放心了?这次,妹妹可要多投一些本钱,才能得到更多!” “姐姐说的是,只是家里开销太大,实在没有多余的银钱,不然,我拿些嫁妆出来交给姐姐?” “好妹妹,你这样想就对了,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51章 暗查康王氏 大娘子想了一会,还是决定相信康王氏的话,转身去了房间。 刘妈妈看着这情况,虽不知详情,却也知道康王氏为人歹毒,定不会这样的好事,忙去劝大娘子。 “大娘子,你可要三思啊!” “刘妈妈,你也不是外人,姐姐是为我好,这银子不是好好的拿回来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嘘——轻声点儿!可千万别让姐姐听到了,不然又该被她取笑了!” 大娘子一脸紧张地压低声音,再三叮嘱着身旁的刘妈妈。 刘妈妈深知自家姑娘的脾气秉性,知道就算自己苦口婆心地规劝也无济于事,眼下也只能由着她去。 大娘子连忙将手中拿出来的一包银子递上前去,满脸堆笑地说道:“姐姐,这里面有五百两银子呢,再加上先前给你的这些,加起来一共足足有八百两银子!全都交给姐姐,还要麻烦姐姐了。” “好,给我一个月,到时候给你一千两,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康王氏满意的笑了。 大娘子高高兴兴地送走了康王氏,心情很好的样子。 刘妈妈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眼下,她也不能告诉主君,更不能去找老太太。一时急坏了刘妈妈。 突然,刘妈妈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去找卫恕意。 刘妈妈特意寻了个借口,让人喊宋婉凝去一趟,说是看看七哥儿。 宋婉凝得到消息,并不知出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长榆有什么事发生,忙赶了过去。 谁知,待她赶到时,只有刘妈妈陪着长榆在房里玩闹,并没有见大娘子在。 看到宋婉凝来了,刘妈妈让嬷嬷将长榆带出去玩一会。 “刘妈妈,不知你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小娘,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事请你帮忙。”刘妈妈向宋婉凝重重的行了一个礼。 宋婉凝见状,便知事情不简单,她连忙将刘妈妈扶了起来。 “刘妈妈,有事你就直说,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七哥儿出生便被养在了大娘子这里,我们大娘子是个脾气急的,但是对孩子十分有耐心,亲自抱着哄,时常关注孩子……” “刘妈妈?您的意思是?” “小娘,我们大娘子对七哥儿尽心尽力,对你也是没的说。” “我知道小娘聪慧,大娘子在林噙霜那里吃了多少亏,若不是小娘,林噙霜哪有那么容易被送到庄子上去。” “请小娘看在七哥儿的面子上,帮帮大娘子!” “刘妈妈,你详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妈妈便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宋婉凝。 宋婉凝想了想,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但眼下没有证据,她也不好说什么。 “刘妈妈,你说今日那康王氏又来了,还带走了大娘子给的八百两银子,一个月能拿到一千两,若我猜的没错,她必是拿这钱去放印子钱了!” “这,这可是大罪!”刘妈妈有些害怕。 “刘妈妈,你先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们得暗中调查才是。若是有了证据,人证物证都有,事情就好办些。” “既然大娘子和康王氏是嫡亲姐妹,那刘妈妈,康王氏身边的丫鬟女使,你可有认识的吗?” “这,奴婢确实不认识,那康王氏可不是个善茬儿,她平日里对下人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而且,隔不了多长时间,她身边的丫鬟就得换一批新的。” 顿了顿,刘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哦!不过,奴婢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大娘子房里的彩环,她和今天康王氏带过来的那个叫芙蓉的丫鬟,以前关系很密切。” “这就好办了?刘妈妈,你去找找彩环,让她和芙蓉好好打听一下,那康王氏拿了钱到底在做什么?” 宋婉凝悄悄在刘妈妈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替大娘子,谢谢小娘了。” “刘妈妈,你不要客气,大娘子对我有恩,若没有大娘子我哪里能有今日,我一定为大娘子尽心尽力的。” 刘妈妈听了大娘子的嘱咐,忙去找了彩环。 “彩环,今日康王氏身边的那个芙蓉,你还记得吗?”刘妈妈旁敲侧击地打听。 “刘妈妈,你说芙蓉啊,我当然记得了,从前我和她关系很好的,今日我还和她悄悄说了一会子话。” “我瞧着康王氏打扮贵气,想必平日对下人也不错?” “刘妈妈,这你可就说错了,那康家大娘子脾气不好,对丫鬟女使动辙打骂,哪里像我们大娘子这般好脾气。” “是,咱们大娘子最是心善了!” “刘妈妈,今日芙蓉给我看了,她那身上都是康大娘子打的,青一块红一块的,就因前日她不小心打翻了茶,便被打了个半死。”彩环环顾左右,悄悄告诉刘妈妈。 刘妈妈一听这话,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很快便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只见她略微凑近彩环,压低声音说道:“彩环啊,我跟你讲,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明白了吗?” 彩环一脸认真地听着刘妈妈讲述,不时地点点头,待刘妈妈说完之后,她赶忙回应道:“我记住了,刘妈妈,你放心,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刘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这事千万要保密,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 彩环连忙应声道:“是,刘妈妈,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彩环私下悄悄去找了芙蓉,还贴心地为她送去了活血化瘀的药,芙蓉感激不已。 “芙蓉,那康大娘子对你如此,不如你跟着我来盛府当差?我们大娘子人很好的,从不打骂下人,还经常有赏钱可以拿。”彩环故意这么说。 芙蓉听了,有些心动,但片刻之后,还是婉拒了。 “多谢姐姐为我着想,可我的身契还在大娘子那里,我逃不了……” “芙蓉,你听我说,若你真有心来盛家,我一定会帮你的,不然你先好好想想!” 第52章 芙蓉生异心 早起,康王氏坐在梳妆台前,正悉心妆扮自己。 站在一旁伺候的芙蓉,思绪却早已飘到了昨日与彩环的对话之中。 她回想着彩环说过的那些话语,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失神落魄。 就在这时,康王氏的声音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地呼唤着芙蓉。 然而,陷入沉思中的芙蓉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直到康王氏连叫了两遍之后,芙蓉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可谁曾想,康王氏见芙蓉如此怠慢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只见她瞪大了双眼,满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起来:“好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我叫你,你竟然装作没听见,不理不睬,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娘子恕罪,奴婢只是一时失神,才没有听到,大娘子别生气。 ”芙蓉忙跪下认错。 芙蓉话音还未落,康王氏便扬起手来,狠狠地朝着芙蓉那娇嫩白皙的脸颊扇去。 只听得“啪啪啪”几声脆响,芙蓉的脸上瞬间就多出了几道鲜红的掌印,原本清秀的面庞,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殴打,而变得又红又肿,看上去十分可怜。 “滚,看着你我就来气!”康王氏不依不饶。 芙蓉闻言,忙退了下去。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芙蓉原本坚定的心产生了动摇。 彩环那一番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她的心,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和命运。 要知道,那康王氏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生性暴戾之人! 对待身边的丫鬟和女使们更是毫不留情,只要稍微有点不顺心或者犯了一点小错误,便会毫不顾忌地张口大骂甚至动手打人。 而且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据说因为康王氏失手打死而被悄悄抬出去处理掉的下人都已经有好几个了! 一想到这里,芙蓉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如果继续这样待在康王氏身边,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些不幸者中的一员。 到时候别说回家看望父母了,恐怕连小命都难保。如此一来,芙蓉越发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得想个办法为自己好好谋划一下才行。 经过芙蓉深思熟虑,便去找了彩环,将康王氏拿大娘子的银钱去放印子钱的事,都告诉了彩环。 彩环也听刘妈妈的话,耐心安慰芙蓉,让她继续探听消息,并保证会让大娘子想办法,取回她的身契,护她周全。 得到彩环如此的承诺,芙蓉也是放心了些。 彩环回去将这消息告诉了刘妈妈,刘妈妈直呼不好,便悄悄去找宋婉凝商议。 宋婉凝得知,并没有十分惊讶。 “小娘,你说的不错,这康王氏果然是拿银钱去放印子钱了,放印子钱这可是大罪,若出了事会害了整个盛家的。” “她怎么如此歹毒,我们姑娘可是她的亲妹妹啊!”刘妈妈气愤不已。 “刘妈妈,她既上门来找大娘子,便已经不将大娘子当做嫡亲妹妹了,再说康王氏的脾气,刘妈妈你最清楚了。” “是,我们姑娘虽与康王氏是嫡亲姐妹,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康王氏精于算计,若大娘子能懂一二,便不会被林噙霜压了那么多年了!” “眼下,我们并没有证据,那康王氏若抵赖不认,我们也拿她没法。”宋婉凝冷静的分析。 “那可怎么办?大娘子如今一门心思相信那康王氏,连我的建议都不听……” “刘妈妈,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你让彩环安抚好芙蓉,到时我们……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好,我这就去嘱咐彩环。” “小娘,依奴婢之见,这刘妈妈对大娘子当真是忠心耿耿!”小蝶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嗯,这是自然。” 宋婉凝微微抬头,手中轻摇着团扇,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缓声道:“刘妈妈可是大娘子的陪嫁之人,打从大娘子幼时起,便一直跟随她左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之间的主仆情谊深厚无比,刘妈妈事事都为大娘子考虑周全,也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小蝶却似乎并不认同宋婉凝的说法,她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娘,咱们为何还要去帮助刘妈妈呢?若能让大娘子因此受到责罚,说不定小娘你就能得到主君更多的看重了。” 宋婉凝闻言,轻轻合上手中的团扇,转头看向小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她缓缓说道:“小蝶,你呀,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些许利益,且不说这样做是否真能如你所愿,即便成功了,也不过是一时之计罢了。我若如此行事,传扬出去,定会落得个心胸狭隘、不择手段之名,日后又如何能在这府中立足呢?” “再者说,刘妈妈虽为大娘子的人,但平日里待人和善,并未与我有过什么冲突。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还有,若真的出了事,抄家流放,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以为你我,能逃的了吗?此事,也不只为大娘子,更是为保全我们自己,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了!”小蝶这下也明白宋婉凝的意思了。 回到住处后,刘妈妈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唤来了彩环,仔细地叮嘱她一定要好生安抚芙蓉,切不可让此事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不能让大娘子知晓。 安排好这一切后,刘妈妈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想着:“只要这次能够成功抓住那康王氏的把柄和错处,大娘子便可安然无恙,咱们盛家也能躲过这场风波了。” “只是可怜了我家姑娘啊,她的心性向来单纯善良,又如何能料到自己嫡亲的姐姐竟然心怀不轨,暗中打着算计她的主意呢?唉……” 想着想着,刘妈妈眼眶微红,心疼自家姑娘所遭受的不公与委屈。 那王老太太原本就偏心康王氏,对大娘子虽说明面上过的去,但到底,康王氏是从小养在王老太太膝下的。 第53章 私放印子钱 一个月之后,那康王氏果然依约上门来。 大娘子高兴不已,忙将康王氏迎入府里,在自家院里款待起来。 宋婉凝接到刘妈妈的消息,忙让大家依计划行事,准备起来。 果不其然,只见那康王氏慢悠悠地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来,轻轻一甩便扔到了大娘子面前的桌子上。 随着荷包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大娘子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荷包拾起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厚厚的一叠银票,粗略一数竟有整整一千两! 大娘子顿时喜笑颜开,那张原本还有些紧绷着的脸,此刻犹如一朵盛开的鲜花一般娇艳欲滴。 她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银票,一边抬起头看向康王氏说道:“哎呀,还是姐姐有办法!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轻轻松松赚到了如此惊人的数目。妹妹我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这有什么,我你还不信,只要你信我,我保你稳赚不赔。”康王氏得意的笑了。 两人正说着话,刘妈妈抬头给了彩环一个眼色,彩环立刻意会,按照宋婉凝的计划,将芙蓉悄悄带了出去。 “怎么样啊?芙蓉,这事儿你究竟想清楚了没有?要不要来我们盛家做事呢?至于身契方面,你大可不必担心,自有我们盛家替你周全处理妥当。”彩环面带微笑,言语间透露出一股自信。 只见芙蓉面露难色地回应道:“彩环,我自然是想到盛家效力,只是心中着实有些惶恐不安只怕那大娘子她,绝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我”她的声音略微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惧怕。 听闻此言,彩环连忙安慰道:“芙蓉,你别怕,主君主君都是善心人,你一会只需当着主君之面,将那康王氏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道出,如此一来,便算是立下一件大功,届时咱们盛家必定会接纳你的。” 说罢,彩环还轻轻地拍了拍芙蓉的肩膀。 “好,那我也豁出去了。”芙蓉此刻也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康家,离开康王氏。 自从康王氏进了大娘子的院里,宋婉凝便吩咐小蝶去将盛纮请了回来。 眼下,彩环已经带芙蓉去见盛纮了。 屋里,大娘子与康王氏正聊的高兴,康王氏便怂恿大娘子再拿出更多的银钱,以便得到更多利钱。 大娘子经过前两次,如今已经完全相信了康王氏。 “姐姐,这银钱交给你,我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的。以后,还要多依仗姐姐照拂了。” “那妹妹,这次你打算再拿多少银钱出来呢?” “既然姐姐有门道,那妹妹这次便多投一些,我打算再投个一千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就是两千两银子,还请姐姐多多费心。” “这就对了,妹妹,跟着我,保管你赚翻了,不出一年,只怕你家官人都要依仗你了。” 康王氏立刻命人收下了大娘子递来的银票,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刘妈妈看着彩环还未回来,可不能让这康王氏离开了。 “大娘子再喝杯茶水,用过午膳再回去,难得来一趟,我们大娘子时常念叨娘子呢。”刘妈妈开始挽留康王氏。 康王氏警惕的看了一眼刘妈妈,又看了一眼大娘子,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来,才放心的坐了下来。 “也罢,那我便用过午膳了再回去。”康王氏放下了戒心。 这时,彩环神色匆匆的进来,告诉大娘子:“大娘子,康家娘子身边的丫鬟刚刚出去,半天不见回来,不小心冲撞了主君,主君才知道康家娘子来了,请娘子过去一叙。” “什么?这死丫头,没事乱跑什么呢?妹妹,我就不去了。”康王氏推辞道。 彩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妈妈,刘妈妈立即就明白了。 “大娘子,今日主君既然在家,见见也无妨,都是亲戚,也不是什么外人。” “是,刘妈妈说的对,官人既在家,姐姐便随我去见见,姐姐那丫鬟不是还在官人那吗?” “那好!” “姨姐来了?快坐!听说姨姐近来时常找我家大娘子叙旧呢?”盛纮问道。 “妹夫,最近我没什么事,便来找妹妹闲聊一会。”康王氏不紧不慢的说道。 “若是平日闲聊,那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姨姐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盛家头上,更不该打到你嫡亲妹妹头上。”盛纮开门见山说道。 闻言,康王氏心中一怔,有些震惊。 “妹夫,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官人,你在说什么呢?姐姐有什么做的不对吗?” “你自己问问她!” 看到盛纮如此反应,康王氏已经猜到,盛纮可能知道这事了。 “盛大人,这事可是你大娘子要我帮忙的,银钱我也一分不少地还回来了,你说算计,我可不认!” “官人,这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要姐姐帮忙,以钱生利,是姐姐为我好,才帮了我这个忙的。” “你糊涂,天下哪有如此的好事?你可知,她拿你那些银钱去做了什么吗?” “官人,姐姐是拿去投资的,是做生意。” “康王氏,你打量着蒙骗我这个糊涂的大娘子,可蒙骗不了别人。” 彩环带着芙蓉从帐子后走了出来,芙蓉立刻跪在了盛纮面前。 “盛大人,我家娘子拿盛大娘子那些银钱,其实是去放印子钱的!”芙蓉说出了事实。 “什么?放印子钱……这……,姐姐,你不是说,是拿去投资做生意的吗?”大娘震惊不已,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这么说你也信,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想要吃利钱,还不想担风险,简直是做梦呢!” 被拆穿了谎言,康王氏索性也不瞒了。 “姐姐,我如此相信你,你怎么能蒙骗我?”大娘子有些不相信。 “这怎么能是蒙骗呢,那利钱你不是都收了吗?我可是一分不少都给你了!”康王氏依旧在狡辩。 “官眷放印子钱可是大罪,你怎么能如此害我?你可是我的亲姐姐呀!”大娘子带着哭腔问康王氏。 第54章 康王氏吃亏 “这不是没事吗?哪那么容易就出事了?”康王氏反驳道。 “盛大人,大娘子,我家娘子私下放印子钱,先前已经闹出过几条人命了,还是我家老太太出面,才将此事平息了下来的……”芙蓉说出了康王氏的所做所为。 康王氏怒气冲冲,冲上去便将芙蓉打倒在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胡说,你这个贱人,在这胡说什么?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你瞧见了,这就是你嫡亲的姐姐,拿着你的钱去放印子钱,出了事,还要我们盛家来扛,犯了罪也要盛家来顶,你可看清楚了吗?”盛纮质问大娘子。 “不,官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大娘子满脸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盛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 “她是有心要蒙骗你,还能让你知道吗?你真是糊涂啊!”盛纮怒目圆睁,对着大娘子大声呵斥道,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是气急败坏。 “盛大人,看来今日这是一场鸿门宴了!”康王氏冷冷地开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不敢,大姨姐,只是事已至此,姨姐恐怕要多在我盛府待一阵了。”盛纮微微躬身,脸上露出暗藏深意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是想把我扣在盛家?我怎么说也是官眷,你们谁敢?” 康王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盛纮,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姨姐多虑了,这个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盛纮缓缓直起身来,语气平静而缓慢,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道:“既然现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那么很明显,你就是存心要欺骗我家大娘子,这件事情无论放到哪里去评理,你都绝对不可能站得住脚的。” 说到这里,他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康王氏,语气严肃而又坚定地接着道:“眼下有三个条件,其一,关于你放印子钱这事,必须得跟我们盛家彻底撇清关系,从今往后,不准你再打着我盛家的旗号行事,所有的责任和后果都由你们康家一力承担。” “其二,明日把这个丫头的身契送来,便不要无辜断送了她的一条性命。其三,除了年关,你再也不许踏进我盛家的大门半步!” “盛大人,你难道真的要把事情做得如此绝吗?”康王氏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盛纮。 “并非是我要将事情做绝,而是你先行了不义之事。若不是看在王老太太和康大人的情分之上,我又岂会善罢甘休!” 说到此处,盛纮的语气愈发严厉起来。 “还请大姨姐将银钱悉数留下,来人,送客!”盛纮下了逐客令。 康王氏扔下荷包,气呼呼的走了。 待康王氏一走,大娘子瘫软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官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要是我知道这钱是这样来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把钱给她的!” 盛纮正在气头上,不想搭理大娘子,生气的走了。 宋婉凝忙上前去,帮刘妈妈扶起了大娘子。 “大娘子也是受人蒙骗,主君自然是相信大娘子的。只是事发突然,主君他需要一点时间想。” “大娘子,小娘说的对,主君若是怪大娘子,刚才就该发脾气骂人了。”刘妈妈也劝慰大娘子。 “我怎么会如此蠢笨,竟上了我亲姐姐的当!”大娘子此时后悔不已。 “恕意,这丫头就交给你了,今日的事她算有功,咱们盛家应当善待她,自比不得那康家,罔顾人命,剩下的你就自己看着办。” “大娘子身子不适,让她好好休息,这家中的事,最近你就多费费心,我公中还有事,就先走了。”盛纮交代完宋婉凝,便丢下大娘子走了。 宋婉凝走向芙蓉,温柔的说道:“芙蓉姑娘,你放心,你的身契我们盛家一定会帮你拿回来的,你若是愿意,以后便留在盛家当差,若是不愿,我们会给你一笔银钱,你可以自行选择去处。” 芙蓉听到宋婉凝如此说,感动不已。 “奴婢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留在盛家,从今往后,奴婢定当竭尽所能,全心全意侍奉大娘子与小娘。”芙蓉神情恳切。 “彩环,你先领着芙蓉姑娘下去,让她好好歇息两日,再去找个大夫来,替她好好诊治。所需的银钱,就从我的私账里支取便是。”宋婉凝对彩环说道。 此时的大娘子,面容憔悴,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彩环偷瞄了一眼大娘子,只见她双目无神,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全然沉浸在了无尽的悲痛之中。 而一旁的刘妈妈见彩环有些迟疑,当即厉声道:“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按照小娘的吩咐去做呀!” 听到这话,彩环如梦初醒般,急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带芙蓉走。” 说罢,便匆匆忙忙地引着芙蓉离去了。 大娘子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自己嫡亲的姐姐竟然一直在暗中算计于她。 想到此处,大娘子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如决堤之水般顺着脸颊滑落…… “大娘子,你可千万别这样想,那康王氏心怀叵测,是蓄意蒙骗,任谁都难以防备。往后大娘子只要避开她,不再来往,主君不会真的生大娘子的气的。” “可是……官人他这次确实是大发雷霆,不仅责令我好生歇息,就连家中的事也不再让我插手过问了……官人他莫不是真的厌恶嫌弃我了?都怪我,竟犯下如此严重的过错……” 说着,大娘子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 只见宋婉凝秀眉微蹙,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最终,她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对身旁的刘妈妈说道:“刘妈妈,你看大娘子这情形,我也是没有办法。还得劳烦你好好劝劝大娘子。” “小娘放心,我们姑娘的脾气我知道,我会好好劝她的,只是最近府中的事就要小娘多费心了,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第55章 王老太太的偏心 康王氏怒气冲冲地回了家,原本气就没处撒,心里正窝着火,此时康海丰正回了家。 看到康王氏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子,康海丰就气不打一处来,瞧了一眼,便不愿再看。 康王氏明显看到了康海丰眼里的嫌弃之意,当即就发了火,破口大骂:“康海丰,你什么意思?你瞧我的那个眼神,是要作何?” “王若与,你少和我叫嚣,平日里就知道败家刻薄,你何曾有一点贤妻良母的样子?”康海丰也是火了。 “康海丰,你还有点良心吗?家里什么事不是我摆平的,你们康家的账早就烂透了,要不是我,哪有你的今日。我要去告诉母亲,你们康家是如何待我的。”康王氏哭诉道。 “你去,你去啊!看谁有那个闲功夫管你,满京城的官眷,谁不知道你心思歹毒,尖酸刻薄的嘴脸,看谁愿意相信你的话。” “康海丰,你个杀千刀的,我跟你没完。你忘恩负义、刻薄寡恩,不思进取,为官不好好做官,风流成性,这些年你纳了多少房小妾,这一屋子的小妾庶子女,都要我拿嫁妆去周全……你还有心吗?”康王氏越说越委屈。 “男人,谁还没个三妻四妾,你是正室大娘子,就得有容人的气度,再说你嫁到了我们康家,就是我们康家的人,用点你的嫁妆怎么了?”康海丰说的理直气壮。 “我身为一家之主,如何安排家中财物难道还需经过你的同意不成?再说了,那小妾和庶子女也是我康家之人,我自当要照顾周全。而你身为我的妻子,为我在官场上周旋打点本就是分内之事,如今反倒在此抱怨不休,简直是不知所谓!” 康海丰越说越是气愤,扬起手便朝着康王氏狠狠地扇去。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康王氏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红的掌印。 康王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好啊,你个康海丰,你竟然动手打我,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年我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你们康家,一心一意为这个家操持付出。可你呢?整日里游手好闲,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个一大家子全靠我在背后苦苦支撑。” “如今倒好,你不仅不知感恩,还用我的嫁妆去养活那些狐媚子、小贱人,甚至还对我动手,你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吗?”康王氏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康海丰见康王氏哭闹不止,心中更是烦躁不堪,他大声呵斥道:“住嘴!你这个疯妇,在这里胡言乱语成何体统?来人呐,快将这疯婆子给我关到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随着康海丰的命令下达,几个家丁立刻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架起康王氏,强行将她拖往柴房方向而去。 康王氏一边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家丁们的力气,最终被关进了黑暗阴冷的柴房中。 被关进柴房的康王氏,依然在破口大骂康海丰。直到骂累了,她才停了下来。 “王若弗,凭什么?都是母亲的女儿,你才不如我,貌也逊色,如今日子居然过的蒸蒸日上,没有长辈刁难,手中宽裕,丈夫和儿子仕途有成,女儿高嫁,你凭什么比我过的好?”康王氏恶狠狠地盘算着。 “我才是母亲的女儿,你不过是个乡下养大的丫头,凭什么和我争?你等着瞧……” 很快,康王氏被关起来的消息就传回了王家,王老太太便知道了。 王老太太对于王若与这个大女儿,是宠爱至极。 “听说你妹妹受了委屈,你差人去看看她。”王老太太便吩咐儿子。 “母亲,妹妹如今已嫁入康家,若我们总是插手康家的事,反而对妹妹不好。”王家儿媳忙劝老太太。 “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妹妹再不好,也是我王家的长女,怎能由得她被欺负,我不心疼她,难道你们夫妻心疼她吗?”王老太太有些生气。 被老太太这么一怼,那王家儿媳也不敢再说话。 “母亲,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让人去,不会叫妹妹受委屈的。” “你妹妹自小,便是被捧着长大的,哪里受过委屈。我生她的时候难产,所以她生下来便体弱多病,身子一直不好,我才多疼她一些。” “母亲说的是,儿子知道。”王世平只一味答应。 “行了,我也累了,你们回去!” “那母亲好好歇着,儿子告退,儿媳告退。” 夫妻两人离开了王老太太房间。 “官人,你瞧瞧母亲,老是这般袒护若与妹妹,这往后可如何是好呀?难道就任由她这般任性胡来吗?每次出了什么事,母亲都只顾着维护她!” 王氏娇嗔地抱怨道,柳眉微蹙,满脸的委屈。 “娘子莫要生气,母亲向来最为疼爱我这个妹妹,自然会对她多些呵护。若与妹妹就是脾气不好了些,有时行事难免有些鲁莽冲动,咱们做兄长嫂嫂的,应当多多包容才是。” 见夫君如此说,王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言。 她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就算自己再怎么坚持也是徒劳无功。 然而,一想到那个让她头疼不已的小姑子,王氏心中的怒火就难以抑制地燃烧起来。 自从她刚嫁进王家那一天起,还未出阁,待字闺中的王若与就开始不断地搬弄是非,试图在她和丈夫之间制造隔阂,挑拨他们夫妻之间本应和睦的关系。 尤其是当王氏历经艰辛,终于生下长女之后,身体尚且虚弱的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初为人母的喜悦,王若与竟然又不安分地在一旁煽风点火,撺掇着王老太太要给自己的哥哥纳妾。 这无疑是在往王氏的心口上狠狠地扎了一刀,让她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愤怒。 第56章 康王氏被关 “主君,王家那边派人过来传话了。” 康家的下人匆匆忙忙地跑到康海丰面前,恭恭敬敬地禀报。 “传什么话?”康海丰有些惊讶。 “说是王家老太太身体有些不大舒服,请大娘子过去瞧一瞧呢。” 听到下人的话,康海丰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恼怒:“你说什么?王老太太居然让那个疯妇去一趟?究竟是谁这么多嘴,把这事儿传到王家去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眼神凌厉地扫过眼前的下人。 那名下人被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或许真是老太太病了,也不一定,主君息怒……” “哼!哪有那么巧的事!” 康海丰冷哼一声,打断了下人的话。 “你吩咐下去,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乱嚼舌根,要是还有下次,消息再传到王家去,别怪我心狠手辣,绝不轻饶!” 话说完之后,只听得“砰”的一声,康海丰的手掌便狠狠地拍在了面前那张坚硬的木桌上。 “去,把那个疯妇给我放出来!” 站在一旁的下人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低头应道:“是,主君!小的这就去办。” 说罢,便慌慌张张地朝着柴房的方向奔去。 不一会儿功夫,下人便来到了柴房门前。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推开了柴房的门。 门内,康王氏正蜷缩在角落里,头发凌乱不堪,脸上也沾满了灰尘和污垢。 下人走上前去,解开了绑在康王氏身上的绳索,并轻声说道:“夫人,主君让小的来放您出去。” 听到这话,康王氏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呸!” 只见康王氏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满脸鄙夷地骂道:“康海丰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平日里对我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把我关起来。快给老娘从实招来,这次到底又是因为什么破事儿?莫不是他又想纳妾了?” “大娘子,自然不是!” “这个老东西,都已经有那么多房妾室了,还不知足!或者是他庶出的哪个赔钱货又要出嫁了?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就知道腆着脸来找我,真当我是开善堂的不成?” “大娘子,王家来人了,说是老太太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看看!” 那名下人垂首而立,态度恭敬至极。 康王氏闻听此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母亲病了?哼!我当是为何,原来还是那姓康的害怕我王家的势力,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着呢!待我回来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叫他知晓我的厉害!” 说罢,她猛地站起身来,宽大的衣袖一甩,带起一阵劲风,然后怒气冲冲地便朝着门口走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地摔在了身后,那震动仿佛连整座府邸都跟着颤了一颤。 康王氏脚步匆匆,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一路上,丫鬟和仆人们皆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主子。 “都看什么呢?滚!” 下人们十分害怕,忙都各自跑了。 待康王氏回到房里时,只见丫鬟杜鹃早已恭恭敬敬地站在房中候着了。 她那娇小的身影微微颤抖着,十分紧张不安。 \"大娘子,奴婢为您梳妆换衣服!\" 杜鹃怯生生地开口道,声音细若蚊蝇,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康王氏听闻此言,停下脚步,目光如炬般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丫头来。 她的眼神犀利而又充满审视意味,这让杜鹃不由得心中一紧。 \"你是谁?竟敢擅自闯入我的房间!在这里做甚?又是谁派你来的?\" 康王氏突然提高音量,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面对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题,杜鹃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差点就跪伏在地。 但她还是强忍着恐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回……回大娘子,奴婢是新……新来的。从今往后,奴婢将专职伺候大娘子的日常起居。” 说罢,杜鹃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康王氏对视一眼。 只见康王氏端坐在椅子上,眼神犀利地盯着面前的杜鹃,冷冷开口道:“在我身边伺候,首要一条便是忠心耿耿,绝对不可存有二心!我说东,你便不能往西。我说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照做,切不可多嘴询问半句,可都听明白了?” 站在下方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点头应道:“是,大娘子。李妈妈早就已经详细吩咐过奴婢了,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好大娘子您的日常起居,不敢有半分懈怠。” 杜鹃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额头上也隐隐冒出了一层细汗。 “李妈妈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杜鹃赶忙低头回答道:“回大娘子,李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她知道大娘子您这会儿可能饿了,正精心地为您准备膳食呢。” “嗯……那你先来帮我梳妆。等会儿我还要回母亲那里去一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这话时,康王氏板起脸来。 杜鹃连忙应声道:“是,大娘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绝不会让您有半分不满意的。” 说完之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水盆前,浸湿毛巾,拧干后轻柔地擦拭着康王氏的面庞。 而后又仔细地梳理起康王氏凌乱的头发,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康王氏。 又取出胭脂水粉,精心地为康王氏妆扮起来,换上一身华丽的衣服,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康王氏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李妈妈领着几个丫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大娘子,想必您也饿了,快来用些膳食!”说着,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康王氏闻着饭菜的香气,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忙应道:“嗯,正好我也饿了。” 用完膳之后,康王氏才起身,带着李妈妈和杜鹃回了王家。 第57章 老太太的怀疑 宋婉凝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裙,正埋首于桌案前,仔细地核对着账本和各项事务的清单。 自那大娘子被盛纮夺去了管家之权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宜便全都压到了她身上,宋婉凝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娘,老太太那边派人来传话,请你这会过去一趟。” 宋婉凝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 这些日子,虽说府中的事务繁杂,但也还算井井有条,并未出现什么大乱子。 可此刻老太太突然传唤,难道是出了什么自己未曾察觉的问题? 想到此处,宋婉凝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又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带着小蝶朝老太太所住的院子走去。 宋婉凝进了屋子,恭敬地向老太太行了礼。 老太太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宋婉凝。 “恕意啊,你可知我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宋婉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妾身不知,还请老太太明示。” 老太太冷哼一声,“自从你病了一阵,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那林噙霜得纮儿盛宠多年,大娘子这多年来都拿她没办法,如今才过了多久,林噙霜便被送去了庄子上,还断了一条腿,你敢说和你全无干系吗?” 宋婉凝一听,便知不好,老太太是怀疑什么了。 赶忙跪了下来,诚恳的说道:“老太太明鉴,妾身一心只想将家中事务打理妥当,绝无加害他人之意。” “至于妾身性情变化,确是因为明兰,那时我们院里的炭火份例总被克扣,妾身可以忍,不争不抢,可明兰年幼,腹中还有长榆,妾身是一个母亲,不能不为孩子想。” 老太太审视着她,慢慢开口:“那你为何如此殷勤地揽下管家大权?你不想取代大娘子吗?” “老太太明鉴,妾身并无此心,只是大娘子身子不适,主君心里又不快,妾身并无觊觎盛家之心。” “妾身深知,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主君和大娘子给的,若大娘子与主君离了心,对妾身自然是好的,大娘子心善,又对妾身有恩,妾身不会忘恩负义的。” 老太太听闻此言后,原本紧绷着的面容也稍稍舒缓了一些,那如霜般冷峻的神色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宋婉凝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对这番话的认可。 就这样,刚才还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的场面,终于得到了一丝缓和。 紧接着,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有这般见识,倒也实属难得。能够如此通透,明白事理,深知盛家的兴衰荣辱,并不仅仅取决于某一个人的得失成败,而是需要家中每一个人共同努力维系方可长久。” “尤其是作为盛家的一份子,更要明白只有当主君和大娘子相安无事,和睦相处时,整个家族方能繁荣昌盛,而你自己也才能够真正过上安稳顺遂的日子!” “只要你能够谨守自己的本份,踏踏实实地做好该做之事,我们盛家绝对不会亏待你。我不管你是改了性子,还是如传言那般借尸还魂而来,这些都不重要!” “是,老太太的教诲,妾身不敢忘。”宋婉凝听着老太太的话,还是有些惊讶的,老太太居然察觉出了异常。 “你起来,坐下说话!” “是,谢老太太。”宋婉凝起身坐下。 “近来你管家理事,都做的不错,我听说,你对做生意也很有兴趣,纮儿给你的两个铺子,你经营的都不错。不仅如此,你还在汴京新开了铺面,这很好。”老太太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宋婉凝欠身回应,“多谢老太太夸奖,妾身不过是运用些从前学来的法子罢了。” “哦?从前学来的?”老太太挑眉。 “是的,妾身以前偶然结识一位行商之人,从他那里知晓了许多经商之道。得主君眷顾,给了妾身铺面,妾身自当好好经营。”宋婉凝镇定作答。 “不管怎样,你这本事倒是不错,是块经商的好料子,只是你的身份,不宜抛头露面,还得谨慎些。如今家中人口渐多,开销也大,你若能继续操持下去,自是极好的。但你也要注意,莫要太过锋芒毕露。” “妾身明白,以后定会小心行事的。”宋婉凝应道。 “我京郊外还有几个铺子和良田,近来,这些铺子的收益着实不太乐观,我想着干脆把它们交由你来帮忙打理一阵子。如此一来,于你而言,也能趁机积攒一些经营的经验。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乐意接下这份差事呀?”老太太试探性的问道。 宋婉凝心中一喜,忙答道:“得老太太信任,妾身自是愿意为老太太分忧的。”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这几个铺子虽地处京郊,却也有不少潜力。只是因为之前的掌柜经营不善,你接手之后,切不可心急。” “妾身明白,妾身定了解清楚,先查看账目,了解货品,再做打算。只是想请老太太同意,妾身可否实地去看看?如此也好发现不足。” “自然可以,只是你低调些,别让人注意到才是。” “是,谢老太太信任,妾身一定尽力而为。” 回到房间,宋婉凝兴奋不已。 她叫来小蝶,吩咐道:“明日你随我去京郊铺子看看,咱们得早做准备。还有那个芙蓉,你觉着她怎么样?” “那个芙蓉,倒是个好相处的,人也老实勤快,如今在厨房帮忙呢。” “你去把她叫来,以后就留在我院里了,先做些洒扫的活,想必大娘子看见,心里不会舒服。” 没过多久,老太太便派人送来了铺子和良田的账本。 宋婉凝看着眼前的账本,心里不禁有些期待。 她缓缓坐下来,开始认真地查看起来。不知不觉间,屋里渐渐暗了下来。 小蝶赶忙点起油灯,好让宋婉凝能继续看清账本上的字。 直到夜深时分,宋婉凝终于把所有的账本都看完了。此时的她感到双眼酸涩,头脑发胀,心中对这些产业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原来,这几家铺子都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而且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但由于经营不善等原因,时间久了,这些铺子不仅没有盈利,反而逐年亏损,收益状况可谓是一年不如一年。 宋婉凝下定决心要亲自去这些铺子实地考察一番,以便找出问题所在,并制定出相应的改进措施。 想到这里,她揉了揉太阳穴,老太太这是在考验她…… 第58章 再露锋芒 宋婉凝很快就行动起来,房妈妈亲自带着她去一一查看各个店铺。 为避免引人注意,宋婉凝特地乔装改扮了下,还换上了男装,几乎没人认的出来。 几人先来到茶楼,宋婉凝发现这里的茶叶品种虽多,但冲泡方式单一。 于是她按照现代茶艺设计添加了新的冲泡流程,再绘出了精致的茶杯图案,四时之景不同,图案不一,还推出了一套特色茶饮套餐,就连房妈妈都赞叹不已。 宋代的点茶文化盛行,只是新奇的东西,人们自然更有兴趣。 “房妈妈,这些暂时就这样,按我的绘的图案去制作茶具,之后先看看市场反应,后面我再适当改动。” “去吩咐下去,就这样办!” 接着又到了酒肆,宋代的酒文化已经十分醇熟,宋婉凝便改良酿酒配方,借鉴现代鸡尾酒的创意,将几种酒混合在一起,调配出了独特口味的美酒。 众人一一尝过,就连掌柜的都惊叹,赞叹不已:“这个办法我们竟没有想到,原来将不同的酒放在一起,竟会有不同的味道,那这酒叫什么呢?” “这个叫鸡尾酒,让酿酒的师傅多尝试不同的味道,就可以有不同的种类,颜色还不相同,取些应景的名字,最重要的是,这个酒,要配以不同的容器,最好是透明的杯子,才更相得益彰。” 只见宋婉凝抬手之间,便勾勒出各种形态各异的图案。 有的酒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有的则如红宝石般晶莹剔透。 不仅如此,盛装这些美酒的容器也是各不相同,令人眼花缭乱。 有青花瓷瓶,上面绘制着山水画卷,还有造型别致的琉璃盏,更有古朴典雅的青铜爵杯,而那一个个酒杯造型更是别具一格,或小巧玲珑,或高大华丽。 一旁围观的人早已看得瞠目结舌,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独特的物品。 这些精美的画作以及构思巧妙的酒具,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若想要让咱们这酒肆声名远扬,不妨举办一场品酒大会,广邀饮酒之士前来品鉴!” 于是掌柜的便决定近期暂且关闭酒肆,停业休整。 趁着这段时间,对店内那些不够完善的地方改造和提升,同时精心筹备各类物品,以确保品酒大会能够顺利举行, 在脂粉铺,她引入现代美妆概念,设计出新颖的妆容样式,并制作了精美的试用装赠送顾客。 当铺则被她调整经营策略,除了传统的典当外,还增加了以物换物的有趣活动。 至于小吃饮食店,她又做出新的东西,简单好做,又采用明档厨房的形式,让客人看到美食的制作过程。 宋婉凝又去看了那五百亩良田,才知老太太究竟多有底气。 那良田五百亩,土壤肥沃,地理位置优越,又依山傍水。 宋婉凝又让人找来了经验丰富的老农一同商量规划,请教经验。 她划出一部分田地打算用来种植稀有药材,毕竟药材价值极高,但在古代尚未被大规模开发利用。 又划出一片区域打算试验新型水稻,这种水稻产量高且抗病虫害能力强,若能试验成功,便能造福一方。 剩下的土地她则计划建造温室大棚,在里面培育反季节蔬菜。 汴京达官贵人满地,日常饮食尤其在意。 为了实现这些想法,宋婉凝画出了简易的温室构造图给工匠们看,又让人四处寻找合适的种子。 老农们一开始半信半疑,但随着宋婉凝的不断解释说明,他们也逐渐燃起了热情。这新奇的做法,从未听过。 这只是初步计划,具体的她还得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毕竟建造这样大一个工程,也要花费不少。 她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才能说服老太太。 因为她工作的原因,经常全世界景点到处跑,也算见多识广,心中窃喜,没成想如今还能用的上。 就在这时,府上传来消息,说家中有贵客到访,要宋婉凝回去。 宋婉凝只得暂时放下这边的事,匆匆赶回家中。 一路上她心里还盘算着那五百亩良田的规划,想着一定要好好规划,好让这片土地发挥最大的效益。 当宋婉凝回到家中时,已经有些疲惫不堪了,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原来是娘家妹妹来了。 这个消息让她瞬间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她连忙吩咐身边的小蝶,说道:“小蝶,你先带着我妹妹去我院里歇着,不可怠慢。我先去见老太太,等会便回来了。” 安排好妹妹后,宋婉凝不敢有丝毫耽搁,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裳,便匆匆朝着老太太所在的院子走去。 这一路上,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究竟该怎样去跟老太太回话才最为妥当。 然而,她刚踏进房门的时候,就发现房妈妈早已站在了那里,并且已经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老太太。 因宋婉凝回来的匆忙,衣服都还没来的及换,便过来见老太太了。 老太太抬眼看到一身男装的宋婉凝时,眼神中有那么一刹那的迟疑。 但这种迟疑转瞬即逝,紧接着老太太那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回来了?怎么这副模样?衣服都未曾更换便赶过来了?”老太太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 “老太太恕罪,妾身心中急切,一时匆忙竟将更衣之事给忘了,还望老太太莫要怪罪于。” 说罢,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老太太。 “过来坐,房妈妈已经将今日之事告知于我了。不得不说,今日你的表现着实出色,处理事务果断坚决,与人商谈机敏应对,没想到你竟有经商才能。” “若你生为男子之身,定能凭借此等天赋与能力在外闯荡,博取一番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只可惜,如此才华却被深锁在这闺阁之中,实在令人惋惜。” 说完,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之意。 第59章 卫姨妈来京 “多谢老太太夸赞,妾身实在惶恐,妾身不过是略懂皮毛,纸上谈兵罢了。”宋代婉凝轻声说道。 “从前竟不知道,你懂的如此多!管家理事,做的井井有条,如今对于经商之道,竟也精通。” 老太太又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你呀,就是太过谦逊了。咱们盛家这一脉三房,大房的长子盛维可是出了名的经商奇才,这些年来,他在宥阳那地界也是颇有名望。” “我和大房的老太太从前关系要好,她时常跟我提起他们大房的事情。这些年里,大房对咱们二房可没少帮衬照顾,各种贴补从未断过,这份情谊我心里都清楚着呢。” “只有三房一脉,子女都平庸,日子过的紧巴巴,总还去大房那里打秋风,找茬。同为盛家一脉,商贾人家多有不义之名,但大房却是满县城夸的,博个美名,也算是为后代积福了。” “多谢老太太的悉心教导,妾身明白了!” “人不可只看一时之长短,而应当着眼于全局,顾全整体面貌。无论是管理家事还是处理其他事务,皆是如此道理。若仅关注眼前利益或局部细节,往往容易陷入短视之境,难以做出明智且长远的决定。”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听说你娘家妹妹来了,你快回去看看,也代我问个好。” 宋婉凝起身告别了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从宋婉凝接手管家理事一职之后,她便搬入了暮苍斋居住。此地距离老太太所居的院子非常近,往来极为方便。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妹妹舟车劳顿了几日,想必一定累了,这次可要多歇息几日才好。”宋婉凝拉过妹妹的手,便寒暄起来。3,不知是否会打扰到姐姐?” 说着,那卫家姨妈略带不安地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和文书。 “妹妹,你千万别这么讲,你来探望我,我开心得很,又怎会打扰?这管家的事,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卫姨妈好奇地凑近宋婉凝,严肃问道:“姐姐,你快跟我讲讲,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经商之道的?你性子沉静又不善交际,如何学的这些?老家的铺子如今生意很好,都是听你的安排。” 她那充满疑惑和期待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婉凝。 “妹妹,说起来这事,其实我也是偶然间从书中瞧见罢了。如今有幸能够跟随在大娘子身边学习管理家中事务,多多少少算是学到了一点儿皮毛。” 宋婉凝只好找了个说的过去的借口,那卫姨妈自然是不信的。 “姐姐,你少打量着蒙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什么事你能瞒的了我。你如今性情大变,完全变了一个人。” “妹妹……”宋婉凝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该作何解释。 “姐姐,你放心,不管因为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咱们家穷,若不是姐姐卖身到了盛府,一家人早就饿死了。” “靠着姐姐庇佑,如今日子才好过了,看着你如今过的好,我便也放心了。在这宅子里讨生活不易,姐姐万事可得小心些。”卫姨妈担忧的叮嘱道。 “妹妹,这个你就放心,我明白的。” “姐姐,你可不知道,自从按照你教我的法子来经营铺子后,这生意真可谓是蒸蒸日上,现在每天前来光顾的客人络绎不绝,把整个铺子挤得满满当当,好不热闹呢!” 卫姨妈满脸笑容地向宋婉凝汇报着店铺的近况,眼中满是兴奋。 宋婉凝听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就好,看到铺子能有如此起色,我也感到十分欣慰。不过,这还不够,最近我又琢磨出了一些新的点子,还制作了一批样品出来。你回去的时候带上,按照我说的方法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姐姐!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出来的法子肯定错不了。说实在的,姐姐你的那些经营之道简直太厉害了,如今在咱们那儿都已经声名远扬了!好多人纷纷效仿,但他们大多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结果弄巧成拙,就像那东施效颦一般可笑。” “经商,最重要的是诚信二字,交给你我放心。往后,事情会很多,妹妹多培养些可信之人作帮手,日后也好帮衬你。”宋婉凝细细想过,一一嘱咐道。 “姐姐,之前书信里你提到的周雪娘,我已仔细打过了,如今她给人浆洗衣服,勉强度日。一个被赶出去的婆子,还断了一条腿,姐姐让我注意她做什么呢?”卫姨妈好奇的问。 “妹妹,你有所不知,这个周雪娘,原本是林噙霜身边的人,因犯了错才被赶了出去。如今林噙霜虽被送去了庄子上,但她还有孩子,周雪娘知道林噙霜所有的事,来日或许有用。”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知道了,往后我定让人留意着,姐姐放心便是了。” 两人便坐在一起聊起了家常,明兰听说姨妈来了,也高兴的来作陪。 自从林噙霜被送去了偏远的庄子上之后,墨兰整个人就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每日里都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她脚步虚浮地走到长枫面前,声音颤抖着说道:“哥哥,你说阿娘被送去了庄子上,至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瞧着爹爹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样子,恐怕是根本没打算将阿娘再接回来,这……这可让我们怎么办?” 说着,墨兰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哎呀,行了!别哭啦,哭得我头都大了。这事儿,父亲早就拿主意了,咱们也没办法。阿娘她确实做得不对,惹得父亲大发雷霆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你瞧瞧你,一直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接受现实,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里?而且,父亲向来都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的决定肯定不会有错的。说不定等过段时间,父亲气消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呢。”长枫不以为意。 “哥哥,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阿娘呢,上次我去看阿娘,她那么可怜,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吗?” “这我管不了,我劝你也别管了,免得惹恼了父亲。” 第60章 林噙霜失踪 墨兰听到长枫如此说,更是生气又难过。 “我就知道,我这个哥哥靠不住,平日阿娘那么疼他,如今他只顾自己,一点不顾阿娘的安危,看来阿娘如今能靠的只有我这个女儿了……” “姑娘,主君已经说过,不许让人去探望小娘,姑娘还是小心些,别让主君生气才好。”一旁的露种提醒墨兰道。 “不会的,爹爹只是生气,我去求求他就好了,他一定会同意让我去看阿娘的。”墨兰笃定道。 墨兰理了理衣裳,匆匆朝着盛纮所在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外,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盛纮见是墨兰,眉头微微一蹙,有些不高兴。 墨兰不等盛纮开口,便扑通一声跪下,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爹爹,女儿知晓从前许多事都做错了,可是阿娘待女儿恩重如山,女儿日夜思念阿娘,求爹爹开恩,让阿娘回来!” 听了这话,盛纮有些不满。 “你阿娘犯了错,所以爹爹才将她送去庄子上的,让她安心待着,好好反思才是,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爹爹,让女儿去庄子上看阿娘一眼,哪怕只看一眼,女儿保证回来后定规规矩矩,绝不再给爹爹添乱。” 盛纮心中本就有几分松动,见墨兰这般模样,想起往昔林噙霜的温柔,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既然你如此恳切,那爹爹便允了你这一回,但你切记不可多生事端才是。” 墨兰大喜过望,而后赶忙回房收拾东西备车,准备前往庄子。 因为林噙霜在庄子上过得并不如意,还因为逃跑摔断了腿,整个人便憔悴不堪。 得知墨兰去看望,心下大喜。 “墨儿,我的乖女儿,你终于来看阿娘了!阿娘就知道这么多年没有白白疼爱你,呜呜呜” 林噙霜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她紧紧地抓着墨兰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个贴心的女儿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只见林噙霜满脸泪痕,原先精致的妆容早已没有,头发更是凌乱不堪。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墨儿,阿娘真的把你盼来了,这里暗无天日,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墨兰看着林噙霜如此伤心难过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她轻声安慰道:“阿娘,您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女儿已经去求过爹爹了,希望他能网开一面,放您回去。但是爹爹不肯答应……。” 说着,墨兰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知道林噙霜的腿不能再走路时,更是心疼不已。 “墨儿,你快带阿娘出去,去哪里都可以,我一天也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了……”林噙霜心下有了主意。 “阿娘,可是爹爹不许带你回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墨兰满脸焦急地望着林噙霜,眼中满是忧虑。 “墨儿,阿娘自有办法,你只需乖乖听我的话便是……” 不多会,一名仆人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不好了嬷嬷,庄子上不知怎的失了火,火势凶猛,已经无法控制了。而且而且那林噙霜也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个消息,那管事嬷嬷一惊,声音颤抖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何突然失了火呢?还有林噙霜她怎么会失踪呢?她不是双腿都断了吗?又是如何逃脱的?” 那仆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此刻,庄子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下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跑、呼喊着救火。 “那四姑娘呢?她可有碍?四姑娘颇得主君宠爱,若她出了事,我们就完了……” “嬷嬷放心,奴婢们已送四姑娘平安离开了。只是那林噙霜不知所踪,我们要如何向主君禀告呢?” “这个,我自有主张……吩咐下去,不许他们多嘴。” 管事嬷嬷咬咬牙,决定隐瞒林噙霜失踪之事,只称其因病去世。 盛纮听闻此消息,只沉默了良久。 数日后,有人偶然间发现林噙霜竟偷偷藏身于郊外的一处小院之中。 原来之前她是佯装断腿,趁失火便逃离了庄子。 宋婉凝一直对林噙霜不放心,才让人暗中盯着。 “果然,这才是林噙霜,看来她还没死心,是想要重新获得盛纮的宠爱,不过,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一日,庄子上突发大火,林噙霜在墨兰的帮助之下,成功地逃离了庄子,最后寻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小院子安顿下来。 墨兰也不敢多久留,急忙赶回了府中。 林噙霜疲惫不堪地瘫坐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然而,她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因为她深知,自己之所以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完全是拜那个曾经毫不起眼的卫恕意所赐。 “想当初,卫恕意不过是个唯唯诺诺,任人欺凌的小妾罢了,可如今这个女人竟变得如此厉害,不仅深得主君宠爱,还一步步设计陷害我,该死的卫恕意……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林噙霜咬牙切齿地说道,眼底闪过一抹狠毒。 宋婉凝深知林噙霜不会轻易罢手,如今老太太让她管理铺子,正好她就能将管家理事的权力交还给大娘子了。 于是宋婉凝便去找了盛纮,提出交还管家权,还为大娘子说好话,盛纮也欣然同意了。 自从宋婉凝将管家大权交回到大娘子手中以后,大娘子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脸上还是难掩喜悦之情。 对于大娘子来说,能够重新执掌家中事务,这是一件好事。 而另一边,宋婉凝则带着芙蓉前往了郊外。 如今卸下了管家的重担,她终于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片良田的规划之中。 从那天开始,宋婉凝每日都居住在庄子里,凡事亲力亲为。 田间地头,仔细观察着土壤状况、以及周边环境的影响,整理一天的数据资料,并乐此不疲。 “小娘,你这真是太辛苦了,这些原不用你亲自动手的。”一旁的芙蓉忍不住开口劝道。 “就是要亲力亲为,才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些不足之处。” “奴婢可真是从未见过像您这般与众不同之人,别人家的主子,哪个不是高高在上,摆足了架子。而您却全然不同,一点儿主子的派头都没有,从不拿身份压人。能伺候在您身边,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第61章 初见贺弘文 “祖母,请说您病了,怎么样?可好些了吗?”华兰一听说老太太病了,急忙赶了回来。 “无妨,我要不这么说,你能轻易出来吗?”老太太微微一笑。 “祖母,你这是……”华兰心中疑惑不已。 “这是贺家祖母,这是她的孙儿贺弘文,华儿快来见过!” “给贺老太太请安,弘文弟弟好!”华兰恭恭敬敬地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 “我这孙女最是孝顺了,一听说我病了,便是跑马也要回来看我的。”老太太一脸慈爱。 “快去看看我带的料子,看好哪一匹便拿来做衣裳。” “祖母,这……”华兰有些迟疑。 “去,贺祖母又不是外人,我们都去瞧瞧。明兰,你和弘文在这等着。” 老太太发了话,明兰也只好坐了下来。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明兰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贺弘文也是有些局促不安,但他还是先开了口:“六姑娘瞧着似有些紧张?” 明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小声道:“许是屋子里有些热。” 贺弘文轻笑一声,“六姑娘若是觉着热,我将窗户打开些可好?” 说着便站起身来。 “不必麻烦弘文哥哥了。”明兰忙说道。 这时,一只小猫从门外窜了进来,直奔到了明兰脚边。 明兰吓了一跳,整个人往旁边躲去,一不小心,差点就要摔倒了。 贺弘文见状,伸手稳稳扶住了明兰。 两人目光交汇,皆是一愣。 贺弘文赶忙松开手,脸微微泛红。 “实在对不住,六姑娘,是我唐突了。” 明兰也红了脸,轻声道:“无事,还要多谢弘文哥哥呢,不然我就摔了。” 恰在此时,华兰她们回来了,看到明兰和贺弘文之间气氛略显怪异,华兰便打趣道:“你们俩在这儿聊什么有趣的事儿呢,这般害羞模样。” 明兰嗔怪地看了华兰一眼,众人又是一阵欢笑,贺家祖孙才告辞离去。 “贺家祖母金口玉言,回去只要调养一阵,便能早日怀上子嗣了。”老太太满意的说道。 “多谢祖母为孙女费心了。”华兰感激道。 “傻孩子,谢什么,你是我跟前长大的孩子,我不心疼你心疼谁。你头胎是个女儿,我知道你那婆婆对你诸多不满,便是有这个原因在。” “回去之后,你便把这管家的事丢了,哭也好,闹也好,都丢出去才是。” “母亲,你糊涂了吗?华儿好不容易,周全这几年才博了个会管家的好名声,如今怎么能丢出去呢?”大娘子十分不解。 “母亲,你是不知道,忠勤伯府一向开支含糊不清,我只好用自己的嫁妆钱,填了又填,才勉强铺平了账,管家这事,何苦来哉呢。”华兰有些无奈的说道。 “华儿,你说什么?袁家堂堂伯爵府,居然有脸用媳妇的嫁妆,他们是怎么好意思的?我要去问问。” 说着,大娘子就急急忙忙的要出门。 “你回来!”老太太开口了。 华兰也急忙拉住了大娘子,劝她坐下不要动气。 “不过几个闲钱的嫌弃,都不要提了。你姑娘身子不好,你还不知道吗?将管家这事丢出去,让你姑娘只安心养好身子才是。” “母亲,我就是气不过,那袁家怎么能如此欺负我华儿……”说着,大娘子便又难过起来。 “华儿,往后受了委屈,就该回来说才是。别把书读迂腐了,自己畅快才是真。咱们盛家虽然不及忠勤伯府门第高,但也不是怕事的。” “是,孙女知道了,多谢祖母为孙女筹谋费心。”华兰对老太太十分感激。 “今日,你就别回去了。就在家里安安心心地住上一宿,陪陪你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可是整日都惦念着你。尤其是你母亲,老是对你放心不下。” 大娘子一听老太太这般言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她满脸笑意地点头应道:“多谢母亲关怀,儿媳遵命便是。华儿自嫁入袁家,便没有什么机会回来,我确实不放心她。” “好了,你们母女回去好好说会话,别在我这里待着了。” 大娘子兴高采烈地拉着华兰回了自家院子。 华兰看着大娘子的神情,有些不解,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母亲,看您今日如此开心,莫不是咱们家里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不成?女儿我都快好奇死了。” 听到华兰的询问,大娘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她轻拍了一下华兰的手,说道:“乖女儿,这算不得什么大喜之事。林噙霜那个狐媚子贱人不知好歹,几次犯下了大错,惹得你父亲大怒。” “这不,你父亲已然下令,将她送去庄子上了。一想到她以后要在庄子上过一辈子,我这心里就别提有多痛快了!” 说罢,大娘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亲,你与林噙霜计较了这么多年,都一直占不得便宜,总让她算计,这如今怎么会抓住她的错处呢?” “这事说起来,可真得好好夸赞一番卫恕意。好几回关键时候,都是她挺身而出帮衬着我,如此看来,我当初买下她真是明智之举,总算是没有白费这笔银子。” “如今可好,那个令人厌恶至极的贱人,终于被赶出去了。” “母亲,您这话听得我愈发迷糊了,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快给女儿讲讲!” 见华兰满脸疑惑,大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开始仔仔细细地把这段时间家里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她讲述了一遍。 华兰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最初的迷茫转变为震惊。 待大娘子讲完之后,华兰不禁感叹道:“原来如此,这卫姨娘是个明理懂事、识得大体之人,而且她知分寸,懂进退,与那林噙霜完全就是两类人!以后有她在府里,我也会安心些。” 自从那次见过明兰之后,贺弘文的内心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般,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的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出那张娇俏可爱的面容,以及那双灵动如水的眼眸。 每每想到此处,贺弘文的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第62章 吴大娘子的算计 吴大娘子精心筹备,举办了一场规模宏大的马球会,此次盛会几乎邀请了整个京城中的名门贵女,以及富家公子前来参与。 吴大娘子向来有着红娘之名,过往凭借着自身出色的眼力和巧妙的安排,成功地撮合了许多对美满姻缘。 然而这一次,这场马球会却并非单纯只为他人牵线搭桥那么简单,实际上乃是她特意为自家的梁六郎寻觅佳偶而筹办的。 盛家也在邀请之列,大娘子带了三个姑娘去参加。 阳光洒落在宽阔的球场上,那片碧绿的草地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明兰在场上看见了自己的好姐妹嫣然,经过大娘子同意后,赶忙去找了嫣然。 马球会即将开始,吴大娘子坐在上头,心情很好的样子。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侍女,双手稳稳地托着一个精致托盘缓缓走来。 那托盘之上,摆放着一支精致的九转累丝金簪。 当这名侍女从明兰和嫣然身边走过的时候,原本正在和明兰低声交谈的嫣然,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紧紧锁定在了那件物品之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这……这不是我母亲的遗物吗?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说罢,嫣然急忙伸出手去,想要拦住那名渐行渐远的侍女。 然而由于事发突然,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无措,甚至险些碰倒了一旁的侍女。 好在旁边的明兰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那侍女。 而嫣然此时心思全在那簪子上,那像是她亡母的遗物。 “这位姐姐,我能看看这支簪子吗?” “余大姑娘请便!”那侍女双手奉上。 嫣然便拿起来仔细一瞧,果真刻着她的名字! “明兰,你瞧,这簪子上刻着我的名字,果真是母亲的东西。”嫣然激动的说道。 明兰接过来一看,确实如此。 明兰将簪子还给了那侍女,并低声道了谢。 “前些年跟着父亲外放时,我屋里时常少东西,问问不到,查查不到,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越来越少,这簪子如今竟会出现在这里。”嫣然难掩悲伤。 明兰环顾四周,发现邕王家的嘉成县主,荣妃的妹妹荣飞燕都来了。 嫣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头去,只见她的妹妹余嫣红身着一袭鲜艳的骑装,英姿飒爽地骑着马,手中紧握着一根精致的马球杆,正在场上尽情驰骋着。 “嫣然,没想到你三妹妹今天也来打马球了!”明兰惊讶地说道。 嫣然微微一笑,轻声回答道:“是啊,连嘉成县主都亲自来了,我那三妹妹又怎么会错过。” 她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似乎对于这个妹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明兰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你那三妹妹,向来都是最爱为难你的,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嫣然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道:“罢了,随她去,只要她不来找我的事,我不与她计较便是。” “可是明兰,那簪子是我母亲的遗物,我一定要拿回来,别的我都可以让给她,只这件不行。”嫣然坚定的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你就安心上场。” 嫣然和长枫便上场了,而另一边,则是余嫣红和她的兄长并肩而立。 比赛一开始,双方就展开了激烈的角逐。然而没过多久,嫣然所在的队伍就逐渐显露出劣势,对手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们有些应接不暇。 眼看着比分差距越来越大,局势对嫣然这一队愈发不利,嫣然心急如焚,眼眶都开始泛红,泪水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马球杆,拼命想要扭转局面,但无奈对方实力强劲,她的努力似乎只是杯水车薪。 此刻的嫣然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她真的不想就这样输掉比赛。 “明兰,这簪子怕是拿不回来了。” “嫣然,你别急,我想办法,一定帮你拿回来。” “拿什么拿呀,不就一个簪子,这眼看就输了,我不打了……”长枫不乐意了。 “本来这簪子,我并不想要,如今你要,那我非的抢过来不可!”余三姑娘盛气凌人的说道。 明兰环顾四周,看见顾廷烨正坐在那里,心下便有了主意。 “三哥哥,你别急,我们去找顾二叔,请他帮忙,一定可以的。” “顾二哥从不轻易出场的,他出场就没有输的机会。” 明兰带着长枫,去找顾廷烨,希望他能帮忙把簪子拿回来。 顾廷烨看了看明兰,便应下了这比赛,准备下场。 就在不远处看着的吴大娘子,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 只见她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轻摇着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和判断。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身边的侍女问。 “要说这余大姑娘啊,模样倒是生得极为俊俏端庄,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只可惜呀……” 吴大娘子轻声呢喃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之意。 “大娘子,是觉得这余大姑娘不好吗?” “这余大姑娘的性子实在是太过柔弱了些,如此性情之人,又怎能镇得住六郎的后院呢?” 比赛继续,四周彩旗飘飘,随风舞动,赛场四周围满了人,高谈阔论,衣袂飘飘。 贵女们手持团扇,掩不住眼中的好奇与期待,公子哥们则神色飞扬,或品评马匹,或讨论战术,一片热闹非凡之景。 随着时间结束,这场激烈的比赛终于落下帷幕。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赛场上,只见嫣然那支队伍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顾廷烨。 若不是顾廷烨挺身而出,为嫣然所在的队伍创造出得分机会,嫣然只怕就输了,更拿不回那金簪了。 嫣然以为这一局赢了,便可拿回彩头,可谁知余家三姑娘却并不服输。 第63章 与吴大娘子打马球 只见那余三姑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呼呼地指着嫣然和明兰说道:“你们请了顾二叔下场,哼,你们自己说说看,这场比赛还能算得上公平吗?这偌大的汴京城内,谁人不知晓,顾二叔他不论是投壶还是马球,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就算今日你们赢了,又有何光彩可言?”她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只见余三姑娘双手抱胸,下巴微微上扬,眼神挑衅地看着明兰说道:“我啊,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不过嘛,既然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那就索性再来比试一场!” “再比一场?余三姑娘的意思,想必不会这么简单?”明兰又问。 “很简单,这次呢,让顾二叔与我组队,倘若你们能赢得这场比赛,这簪子本姑娘二话不说,直接就拱手相让。可若是输了……” 意思不言而喻,说罢,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对自己胜券在握充满了信心。 “六妹妹,这金簪我不要了,咱们不比了。”嫣然已经失去了信心。 “为什么不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簪子被她拿走。” “六妹妹,有顾二叔在,我们赢不了的。” “若不是顾二哥,刚才我们哪能赢?现在顾二哥去了她那里,这球还怎么打?我不打了!我还要给盛家留点颜面呢,要打你自己去!”长枫一看顾廷烨要上场,便直接不打了。 “三哥哥,你等会,三哥哥……”明兰试图挽留,可长枫早已走远了。 “明兰,算了,把这簪子给她得了。”嫣然看着明兰劝道。 明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 要知道,如兰和墨兰根本就不会打马球,而长枫此刻居然临阵脱逃。 就在这时,对面的余嫣红骑着高头大马缓缓靠近,一脸挑衅地问道:“怎么样?你们到底考虑好没有啊?还敢不敢跟我比这一场了?” 那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与傲慢。 “我们比!”明兰坚定的说道。 “明兰,你一个人怎么打?”嫣然不可置信的说道。 “没关系,一个人我也能打!”此时的明兰心中慌乱不已,可为了嫣然,她一定要试试。 吴大娘子在观球台上看的清楚,当即便坐不住了。立即起身,走了下来。 “六姑娘,我来组队和你打!”吴大娘子突然开口,众人都惊了。 “吴大娘子,还是我来和六姑娘打,你是长辈,观战便好了!”齐衡突然出场。 明兰赶忙上前阻止齐衡,不让他上场。 “你,你不能打。”明兰坚决的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打?”齐衡一脸疑惑。 “你,你是外男,怎么能打?” “那顾二叔也是外男,为什么他能?”齐衡反问道。 “我同余三姑娘不一样,她是得宠的嫡女,怎么着都有人撑腰。” “那我为你撑着,在我心里,你可比她高多了。” 齐衡的一番话,说的明兰不知所措。 “齐小公爷,还是由我这个东道主来与六姑娘组队,如此一来,任谁也无法说出半个不字了。”吴大娘子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明兰心中顿时如蒙大赦一般,暗自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对齐小公爷虽有好感,但这般被众人瞩目着组队,实在让她感到有些窘迫和不安。 然而,与此同时,她又不禁面露难色,有些为难起来。 “这……吴大娘子,您这般好意,明兰感激不尽。” 只见那吴大娘子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哼!我就是看不得余三姑娘那个轻狂样子,不过就是个继室所生的庶女,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正室嫡出的女儿。” “何况这次的彩头是我们吴家准备的,于情于理,我亲自上场都是应当的。” “六姑娘,不瞒你说,我已经好多年都不曾下场了,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这双手是不是生疏了呢?” “大娘子谦虚了,满汴京谁不知道你打的一手好马球,今日能跟大娘子组队,明兰真是高兴。” 众人都下场,在马球场上肆意的奔跑着。明兰和余嫣红两队实力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只见那顾廷烨头戴束发金冠,眼神锐利如鹰,紧握着球杆,仿佛蓄势待发的猎豹。 而吴大娘子亦有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明兰虽身形娇小,却目光坚定,骑在马上自有一股英气。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球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瞬间成为众人争夺的焦点。 顾廷烨快马加鞭,率先赶到球下,手中球杆一挥,球便朝着对方球门飞去。 然而,明兰反应迅速,巧妙地用球杆将球拦下,旋即反向进攻,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马球在场上飞速滚动,马蹄声、击球声、交织在一起。 明兰在赛场上灵动自如,巧妙地避开对手的阻拦,瞅准时机,猛然发力击球。 球如闪电般直逼对方球门,对方却未能阻挡这凌厉一击。 这一球进后,余嫣红那边开始着急起来。 接下来的比赛更加激烈,余嫣红这边开始使用一些小心机,故意干扰明兰她们。 但明兰和吴大娘子也非等闲之辈,自然应对自如。 “余三姑娘,这比赛本就是图个乐子,何必如此较真,余三姑娘说是不是?”吴大娘子意有所指。 明兰和吴大娘子配合越发紧密,最终成功进球获胜,赢得了比赛。 余嫣红则气得满脸通红,摔了马球杆走了。 吴大娘子拿来金簪,亲手交给明兰。 “盛六姑娘,这金簪是你的了。” “今日多谢吴大娘子相助,明兰感激不尽。” “今日这马球打的不尽意,下次,盛六姑娘可一定要来,到时候咱们痛快地打一场可好?” “是,一切都听大娘子的。”明兰开心地答应了。 之后明兰拿着簪子递给了嫣然,高兴的说道:“这是你母亲的东西,以后可要保存好了。下一次,我可不一定能帮你拿回来。” 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第64章 马球会上的心思 一旁的大娘子面带微笑地瞧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上众人,最终落在了自家女儿身上,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起来。 然而,当她不经意间回过头时,却发现身旁的如兰正笑得比自己还要开心灿烂,大娘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不悦之色。 “如儿!” 大娘子微微皱眉,轻声嗔怪道:“你瞧瞧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和六丫头一同被养在老太太身边,怎人家六丫头马球打得如此之好,偏偏你却一窍不通呢?” 听到母亲的责备,如兰却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嘟囔着说道:“母亲,你莫要责怪女儿。祖母的确教过我们姐妹俩如何打马球,可女儿实在对那玩意儿提不起兴趣来。” “打马球又脏又累的,女儿才不愿意去学。相比之下,女儿更喜欢打捶丸,而且女儿的捶丸技术可是相当厉害!” 说着,如兰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下巴,一脸骄傲的模样。 “你这孩子,一点也不收敛你那脾气,你看明兰,多得吴大娘子喜欢。” “母亲,那是余三姑娘太跋扈了,那个小妖精,仗着自己母亲得宠,把嫡长女压得全无地位。” “一个继室后母所生,有什么资格踩正妻原配的嫡女啊,就得狠狠教训她,六妹妹做的好,我是不会打马球,不然我也去!”如兰忿忿不平道。 “你这傻孩子……”大娘子又好气又好笑。 墨兰瞧着明兰在吴大娘子跟前得脸,小公爷又出面为明兰解围,十分生气,气的将手中的扇子都丢了。 露种忙去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告诉墨兰:“姑娘,奴婢瞧着,梁六公子正往这边看呢。” “你这死丫头,浑说什么!” 墨兰听到露种这样说,拿扇子假装遮太阳,悄悄看了过去,正对上梁晗看过来的眼神。 吓得她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只见吴大娘子面带喜色地走下场来,心中可谓是欢喜异常。 今日这场上站着众多来自汴京的贵族女子,然而在吴大娘子眼中,却只有一个人最为出众——那便是明兰。 其他那些出身名门望族的姑娘们,要么举止忸怩、故作姿态,要么娇柔无力、楚楚可怜。这般模样又怎能管好梁晗的后院呢? 而明兰就不同了,她虽是庶女,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吴大娘子是越看越喜欢,尤其今日和明兰一起打过马球之后,心中已然认定明兰才是能够成为自家儿媳的最佳人选。 吴大娘子正想让梁晗看明兰,转过头却发现,梁晗正看着一边。 于是立马问起一旁的侍女,那是谁家的姑娘。 侍女回答:“是积英巷盛大人家的,盛四姑娘。” “我让他瞧盛六姑娘,他倒好,先瞧了盛四姑娘。就是那日我去盛家拜访,摔出来的盛四姑娘?” “是,大娘子!” “我就瞧不惯那种吊着眉梢,吟诗作赋的狐媚样子。” “让你看球呢,你在看什么?别瞎看。”吴大娘子出声提醒。 梁晗立刻收回了眼神。 等回了盛家,墨兰便在房中生起了闷气。 她回想着今日马球会上的情景,心中满是嫉妒。 “凭什么明兰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还有小公爷的袒护,连吴大娘子也一心都向着她。”墨兰咬牙切齿地说道。 露种在旁劝道:“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您也不差,梁六公子还朝您看了呢。” “哼,那又怎样,梁公子不过是随意一看罢了,哪比得上明兰如今的风光。”墨兰恨恨地说。 “姑娘,那梁公子可是对您十分上心,奴婢瞧了,满场贵女,他就对您另眼相看。” “你这丫头,就会胡说,要是阿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给我出主意的。阿娘……” 另一边,如兰回到院子里,兴奋地讲着马球会上发生的事,尤其是说到余三姑娘吃瘪的时候,笑得更厉害了。 大娘子看着如兰这般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盛纮则单独叫了明兰到书房,语重心长地说:“明儿,今日你在马球会出了风头,虽说为盛家争了些脸面,但日后行事还是要低调些,莫要招惹太多是非。” 明兰乖巧地点头应下,表示明白父亲的苦心。 “你一直都是最为懂事乖巧的孩子,相比之下,如儿这丫头,向来行事莽撞,很多时候都欠缺考虑。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可一定要多多提点着她一些,千万别让她闯出什么大祸来。还有墨儿,唉……可怜见的,她如今生母不在身旁,便多让让她。” “你母亲呀,近日一直都在忙活着替老太太操办那些庄子铺面的事,想必一时半会儿是难以脱身回来了。” “父亲,今日一早,小娘那边就派人传来了口信儿。说是再过个半个月,她就能回来了。”明兰开心地说着。 “你母亲从前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今管家理事样样精通,也真是难为她了。” 盛纮恍然惊觉,从前自己竟如同被猪油蒙了心一般,满心满眼都只有林噙霜一人。 彼时的他,心思全扑在了林噙霜身上,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卫恕意。 大娘子性格过于刚强,有时甚至有些跋扈,这让盛纮倍感压力。 故而,偶尔他也会去探望一下卫恕意。 然而,每一次面对他时,卫恕意总是面若寒霜,冷言冷语,仿佛对他充满了无尽的怨念与不满。 相比之下,那林噙霜则是温婉可人、柔情似水,不仅知书达理,还善察人心。 每当盛纮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林噙霜总能恰到好处地送上关怀与安慰,遇到烦心事时,林噙霜亦能耐心倾听,并给出贴心的建议。 久而久之,让盛纮越发坚定地认为林噙霜对待自己绝对是真心诚意、毫无半点虚假情意可言。 正因如此,他对林噙霜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就如同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一般,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到最后已经无法脱身、难以自拔。 可是林噙霜太过贪心,做了那么多错事,他始终不能狠心惩罚她,只将她送去了庄子上。如今林噙霜虽不知所踪,他却突然没了担心之意。 第65章 上门示好 自那次马球会之后,吴大娘子对明兰可谓是青睐有加,心中欢喜不已,一心想要将其纳入自家门庭,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这一日,吴大娘子便亲自带着厚礼来到了盛府。 门房见来者气度不凡,赶忙一路小跑着前去通报大娘子。 没过多久,大娘子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领着三位姑娘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只见大娘子身着一袭锦衣,上面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头上戴着珠翠发饰,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 而三位姑娘也是各有千秋,如兰娇俏可爱,墨兰温柔婉约,明兰明艳动人。 “大娘子,我今日可是又来叨扰你了呢!”吴大娘子远远地,就满脸笑容地喊了起来,她一边朝着大娘子快步走来,一边挥动着手帕示意。 待走到近前,吴大娘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 “哎呀,吴大娘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谈得上什么叨扰啊!快快快,快里面请!” 大娘子也热情地回应道,赶忙上前拉住吴大娘子的手,将她往府里迎去。 进府落座后,吴大娘子满脸的笑容,便夸赞起盛家的三位姑娘来。 “大娘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呢,你们家这三个姑娘皆是端庄秀美、知书达理的,瞧着就惹人怜爱,可真是让人羡慕。” 一番称赞下来,听得大娘子心里都乐开了花。 接着,吴大娘子话锋一转,热情地邀请大娘子参加下次的马球会,并着重强调一定要让大娘子带姑娘们去。 她笑盈盈地说道:“上次马球会上,明兰这孩子身手矫健,打起马球来英姿飒爽,与她一同打马球,可真是爽快。” “还有五姑娘,我瞧着那捶丸打的也十分的好,四姑娘又才华横溢,吟诗作对,自是不在话下。大娘子家的这三个姑娘,可是要羡煞旁人了呢。” “大娘子真是夸奖了,我们家这三个丫头,粗陋少礼的很。”大娘子客套着。 “这次的马球会,肯定要比上次更精彩,还望大娘子莫要推辞呀,一定得来。”吴大娘子又强调了一遍,说着,还轻轻拍了拍大娘子的手,表示亲近之意。 吴大娘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说道:“大娘子,我瞧着这六姑娘最是合眼缘了,性子也是温顺乖巧,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那就好了。” 大娘子这才回过味来,敢情这吴大娘子是看上了六丫头,心里虽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发作,只道:“吴大娘子说的是,六丫头确实乖巧懂事,只可惜了是个庶女。” 吴大娘子摆了摆手。 “大娘子这话差矣,我这个人,看人可不看嫡庶,只看性情。” 一旁的墨兰听了,心中已经嫉妒不已,脸上却还带着得体的笑容,轻声道:“吴大娘子真是慧眼,只是六妹妹年纪尚小,怕担不起大娘子这么多夸赞呢。” 吴大娘子转头看向墨兰,笑而不语。 这时明兰也正乖乖坐在边上,她只好起身对着吴大娘子行礼。 “明兰多谢大娘子夸赞,实在愧不敢当。” 吴大娘子上前拉过明兰的手,亲切地问道:“明兰,你可还记得那日马球会上的事?” 明兰抿嘴笑道:“自然记得,当日真是多亏大娘子照顾呢。” “客气什么,你马球打的那么好,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下次,你一定得来呢。” “是,多谢吴大娘子厚爱。” 吴大娘子满意地点点头,又与大娘子说了些场面话,才告辞离去,众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各怀心思。 大娘子现下才明白,吴大娘子上门来送了那么多厚礼,原来是看上六丫头了。 “如儿,你瞧瞧你,那明兰如今多得吴大娘子喜欢,我看怎么你一点也不着急呢?” “母亲,我为何要着急?实话跟你讲,我对那梁六公子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凭什么要去巴结那吴大娘子呢?再说了,那吴大娘子刚刚可还夸我捶丸打得好呢,母亲你难道就没听到吗?” 如兰娇嗔着说道,小嘴微微撅起,一脸的不情愿。 “哼,还提捶丸!一个姑娘家,整日里就知道打什么捶丸,成何体统!这像话吗?从今日起,你不许再碰那玩意儿了,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学绣花,真是一点儿都不让我省心!” 大娘子气得不行,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回到屋里的墨兰,再也装不出笑脸来了,她将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 “明兰,明兰,为什么总是明兰,这吴大娘子怎么会看上了明兰那个丫头,她呆呆傻傻的,有什么好的。” 墨兰恨的咬牙切齿。 身旁的露种瞧着墨兰心情不好,只好开口劝说:“姑娘别生气,吴大娘子是因着上次与六姑娘打马球的事,才多瞧见了她两眼而已。” “露种说的是,那梁六公子,可是一眼都没有瞧六姑娘,他一心只瞧着姑娘你呢。”云栽也开口劝墨兰。 忽然,墨兰眼珠一转,便心生一计。 第二日,墨兰故意约明兰到花园去赏花。 “六妹妹,姐姐近日得了一些好茶,想请妹妹一起尝尝。” 明兰笑着应下。 谁知刚坐下不久,墨兰便假装不小心推倒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向自己的裙摆。 墨兰尖叫一声,引得众人都前来查看。 墨兰哭哭啼啼地指着明兰:“六妹妹,我好心邀你品茶,你为何如此对我?” 明兰一脸惊愕,正想要辩解。 此时大娘子正好路过,看到这般场景,十分生气,就想问问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旁的如兰站了出来:“母亲,我分明看见是墨兰悄悄准备的热水,怕是早有预谋,要陷害六妹妹呢。” 众人听了皆惊。 墨兰脸色一白,没想到如兰竟看到了。 大娘子恼怒异常,开口便要罚墨兰禁足一个月,让她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 墨兰偷鸡不成蚀把米,便只能在屋子里暗自悔恨。 自此,墨兰对明兰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第66章 偶遇梁晗 自从墨兰被大娘子下令禁足之后,她每日都在自己屋子里发脾气。 从前,有林噙霜在身边为她出谋划策,她还能心存一丝希望,觉得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手段,一定能够成功地嫁入齐国公府,成为令人羡慕的贵妇人。 然而现在,失去了母亲的支持与帮助,她心中清楚,光靠自己,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虽然齐国公府这条路走不通了,但还有永昌伯爵府可以作为后路。 想到这里,墨兰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重新思考如何利用自己现有的条件,吸引永昌伯爵府的注意。 “哼!那明兰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丫头罢了,又是庶出,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地方,竟然能让吴大娘子如此看重!这吴大娘子也真是奇怪得很,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不选,偏偏就瞧得上这个明兰,还眼巴巴地亲自跑到门上来给她送礼物。” “不行,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若这样等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明兰捷足先登了。” 就在这时,墨兰眼珠一转,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妙计来。 只见她的目光落在身旁与自己身形颇为相似的云栽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墨兰快步走到云栽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云栽,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你且换上我的衣裳,假扮成我在屋内受罚,我要出去一趟。” 云栽顿时大惊失色,脸色变得煞白如纸。 她浑身颤抖不已,结结巴巴地回道:“姑……姑娘,这可使不得呀,若是被主君和大娘子察觉,那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然而,墨兰却一脸镇定自若,轻轻拍了拍云栽的肩膀,安抚道:“不要怕,云栽,你是我屋里的女使,只要你乖乖待在屋里,不要出门,便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就放心,一切有我呢。” 尽管墨兰嘴上说得轻松,但她的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很快,墨兰打扮成了云栽的样子,和露种一起出门,称是出门去买东西,实则是去见林噙霜。 见到林噙霜后,墨兰忍不住哭诉起来:“阿娘,如今女儿在家里的处境艰难,那个六丫头处处占上风,父亲对女儿也不如从前,吴大娘子眼看就要定下她了。” 林噙霜轻轻拍着墨兰的手安慰道:“我的儿,莫要慌。你且让人悄悄打听下那永昌伯爵府最近的情况,还有那个梁公子的喜好,只要投其所好便是。” 墨兰眼睛一亮。 “还是阿娘聪慧,可是女儿如今被禁足,暂时不能出去,连梁公子的面都见不到,可怎么是好?” “你慌什么,如今你被王若弗禁足在院里,她自然不会注意你。今日,你还不是出来了?” “阿娘,你的意思是……?阿娘,这样不行的,女儿若这样去了,那盛家的脸面就丢尽了。”墨兰听懂了林噙霜的意思,却觉得不妥。 “墨儿,盛家的脸面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你我的脸面,如今我不在家里,凡事都要靠你自己,你爹爹那么清高,定是不会为你的事费心的。” “我瞧着,最多给你找一个禀生秀才,嫁过去,你还得再苦苦熬上二十年。若碰到个不成器的,你这辈子就完了……” “没错,阿娘说得对,我怎么能听从爹爹的安排,往后嫁给一个一贫如洗的穷秀才,这简直就是自毁前程,我绝不会!” “墨儿,你可要仔细思量阿娘的话,要是能够获得梁六郎的垂青,成功嫁进伯爵府成为大娘子,那日后还有谁敢小瞧咱们母女俩?到时候,无论是如兰还是明兰,都得被我们狠狠地踩在脚下。” “只要你能抓住这个机会,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自然不在话下,而且还能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统统都闭嘴,乖乖地对我们毕恭毕敬!” “是,阿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嫁入永昌伯爵府的,成为伯爵娘子,到时候就来接你回去,那王若弗自然不敢欺负你的。” “墨儿,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回去,万不可被人抓住了把柄,一定要记着阿娘的话。” 墨兰与露种急忙往回赶,可谁知路上马匹却受了惊,直直冲向对面的一辆马车。 两匹马嘶鸣,两边的车夫赶忙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只是眼下,两辆马车靠的太近,若有一方不让路,两方便都走不了了。 就在墨兰惊魂未定之时,听到外面小厮说是永昌伯爵府梁六公子的马车。 墨兰心里一喜,她还正愁见不到梁晗的面,这不正好,便忙让露种看一下对方是不是梁六郎。 露种掀开帘子张望,而此时梁六郎也正好看向了这边。 墨兰装作不经意地抬头,四目相对间,仿佛有电流穿过两人。 梁六郎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眉如远黛,眼似秋水。 虽说她身着一袭素衣,瞧上去应该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女使,然而这般天生丽质却是怎样都遮掩不住,反而更衬得她娇俏动人、楚楚可怜。 而此时的墨兰,早已羞红了双颊,微微低下头去,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 她心中暗自窃喜不已,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与梁六郎相遇,而且从他方才那炽热的目光来看,想必对自己也是颇有好感。 梁六郎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如此失态实在有失体统,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随后彬彬有礼地开口问道:“姑娘,不知方才可曾撞伤了你?” 墨兰闻声抬起头来,娇羞地回应道:“梁公子,小女子并无大碍,不必挂怀。” 说罢,又迅速垂下眼帘,不敢再直视梁六郎的眼睛,生怕被他看穿自己内心的欢喜和慌乱。 梁六郎只觉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却说不上是谁。 “那日马球会上瑶瑶一见,却未曾和梁公子说上话。”墨兰害羞的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梁六郎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满脸惊愕地开口问道:“哎呀,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呢?原来是盛家四姑娘,真是惭愧,都怪在下有眼无珠,竟然未能一眼将姑娘给认出来。” “不过……四姑娘今日这一身装扮倒是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知其中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吗?” “梁公子,今日出门是有些私事,所以才如此打扮,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怎么会?四姑娘才华横溢,会如此装扮自是有原因,是在下唐突了,才有此一问,还请四姑娘别介意。” “家中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墨兰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也是担心云栽被人发现。 梁晗忙让车夫让路,墨兰吩咐车夫快走。 车子缓缓驶离,梁六郎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涟漪。 墨兰坐在车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感觉自己离嫁入永昌伯爵府又近了一步,想着一定要好好计划下一步如何再见梁六郎,彻底俘获他的心。 第67章 拒绝齐衡 马球会那日,齐衡主动提出要帮盛家六姑娘上场打马球的事,平宁郡主自然也是知道了。 “我的这个儿子啊,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一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但这盛家……哼,他们如何能与我们齐家攀得上亲呢?真是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平宁郡主门楣高贵,身份显赫,乃是柴皇后的人,从小便养在宫中,受封郡主,齐国公位居正一品,授勋公爵,乃是京城中的名门望族。 盛家虽说也是官宦之家,但与齐家相比,相差太远。 平宁郡主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宝贝儿子去迎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哪怕这女子有几分才情和姿色也不行。 在平宁郡主看来,婚姻大事必须讲究门第相当,如此方能保证家族的荣耀。 “娘子,那盛家的庶女,虽说身份是低微了些,但如果咱们衡儿真心喜欢,给他抬作个妾室也就算了,何必惹得衡儿心中不快呢?”齐国公劝说道。 齐国公眉头微皱,一脸忧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似乎对她坚持不让齐衡娶那盛家庶女进门的做法很不理解。 只见那平宁郡主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与不屑,轻启朱唇说道:“衡儿的娘子,定要能与我国公府门当户对才行,如此方能对衡儿的前程有所助益。哼,那盛家,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小门小户。” 说完,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觉得提及盛家都是一种掉价之事。 “娘子,好歹咱们家衡儿那也是在盛家书塾里念过书的,盛家长子也是中了的,盛家是清流人家,与咱们家结亲虽不相配,纳个妾室还是可以的。” “过几日,盛家长子盛长柏要成婚了,说起来,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定要断了衡儿的念想,让那丫头知道,她和我们齐家,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别再痴心妄想。” 齐衡一直对明兰格外不同,自从上次马球会上,他想帮她打马球,却被她拒绝。 别的姑娘对他都是热情,恨不能靠近,可盛家这个姑娘,却总避着他,让他觉得格外不同。 这次盛家的喜宴,他定要找到机会与她说上话。 盛家举办婚宴的大喜日子,整个府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平宁郡主带着儿子齐衡一同前来赴宴。 刚一进门,老太太与当家主母大娘子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去,将平宁郡主母子二人引入堂内上座。 宾主落座之后,老太太与大娘子更是热情地同平宁郡主寒暄起来,话语间对小公爷赞不绝口。 “郡主,瞧瞧小公爷,生得那是一表人才,又孝顺懂事,你这可要羡煞旁人了。”老太太夸奖道。 大娘子也赶忙附和道:“可不是嘛,这模样儿,这气质,当真是举世无双呢,将来不知哪家姑娘有这般福气能嫁入国公府呢!” 听着众人对齐衡如此夸赞,平宁郡主自然是心花怒放,脸上洋溢着自豪而又欣慰的笑容。 好不容易,齐衡让身边的小厮不为,找到明兰身边的小桃,想找机会跟明兰说说话。 明兰心中清楚得很,她与齐衡,就如同两条永远无法交汇的平行线一般,属于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宋婉凝的话,还言犹在耳。 “明兰,阿娘只告诉你一句,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讲究个门当户对,若是强行跨越阶级去联姻,是很难有真正的幸福可言的! 明兰让小桃去给齐衡带了口信,果断而坚决地回绝了他的情意。 老太太对于齐家并不看好,或许在外人看来,齐家是个富贵荣华、令人艳羡的名门望族,然而身处其中,才知高门显贵,也只是表面风光罢了。 宋婉凝忙完了事情,在婚宴那日才赶了回来。 因是妾室身份,并不能出面见客。 “明儿,阿娘有话要问你。你跟阿娘说实话,你对齐小公爷到底有没有心思呢?阿娘知道,咱们家明儿也是个心灵手巧,又是个聪慧过人的好孩子。阿娘想听听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阿娘,小公爷出身高贵,我和他从来就不在一条路上,齐家龙潭虎穴,嫁过去为妾,便要困在后宅,蹉跎一世,和阿娘一般。” “大姐姐还是盛家嫡女,如今还是一样无奈,更何况我,阿娘放心,女儿很清醒的。” 宋婉凝听了明兰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可她心底还是隐隐有些担忧,毕竟齐衡那边并未彻底死心。 此时在宴席上,齐衡收到明兰的回绝后,脸色变得苍白。 平宁郡主看在眼里,暗暗得意,心想这下儿子总能断了念头。 婚宴过后,老太太叫了盛纮去用早饭。 “宥阳老家长房嫡子下了草帖,不日即将成婚,我与长房老太太一向亲厚,年纪大了,便想着回去瞧瞧。” “母亲说的是,咱们与长房盛维大哥哥一向常有来往,回去看看自然是好的,还是儿子陪母亲回去。” “不妥,近日宫中事多,你回去不合适,我也就是回去看看,就让明兰母女陪我去好了,也好陪我解闷。” “母亲考虑的是,明丫头懂事,恕意细心,行事稳妥,儿子自然放心。” “那就好,你不怪我最近给恕意分派许多事情吗?”老太太微笑着试探盛纮。 “怎么会?她能帮到母亲,自然是好事,儿子怎么会有意见呢。” “长柏刚成婚,与海家的亲事,我心里是实打实的满意了。最近家中的事,都是大大娘子一人悉心操持的,她也是辛苦了,我都看在眼里。” “林小娘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也不必过于伤心,如今墨兰和长枫已经大了,就算没有她这个生母,大娘子也亏待不了他们。” “是,儿子知道母亲的意思。” “老太太,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回宥阳去了?”房妈妈不解的问。 “年纪大了,近来总想起从前的事,便想着回去,看看我那老姐姐,见一面,少一面……”老太太感慨的道。 第68章 船上遇险 自从老太太决定回宥阳老家之后,整个府里都忙碌了起来。 老太太近来愈加欣赏宋婉凝,便决定带着明兰母女同去。 “恕意,我瞧得明白,这小小的内宅根本束缚不住你的心。你如此聪慧,却被困在了这后院之中,实在是令人惋惜。不过这次回宥阳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你权且当作是随我出去散散心。” “再说长榆那孩子,如今都已经十二岁了,他这个年纪正是应该多多出门闯荡,增长见识的时候。让他跟着一起去宥阳,磨练一下心性和能力,定能成长许多,将来也必成大器!” “多谢老太太眷顾,明兰和长榆那孩子得老太太疼爱,妾身感激不尽,必定尽心侍奉在老太太身边。” “从前,我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头,瞧着你不过就是个性子沉稳的孩子,谁能想到短短一段时间,你竟然便能够将庄子上和铺子里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这可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老太太不禁喜笑颜开地夸赞道。 “房妈妈将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的时候,我真是难以置信,这些所谓的经商之道,可绝非一般人能够轻易掌握的,更别说是像你这样久居深闺的女子了。” 一向沉稳淡定的老太太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疑惑,忍不住开口发问。 “回老太太,因是偶然发现了一本古书,书中所记载的内容新奇独特,有许多奇思妙想和超乎寻常的观念。如此匪夷所思的东西,并非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如今我也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已。”宋婉凝怕让人起疑心,便找了个借口。 “也是你聪慧又伶俐,也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学。这次回宥阳老家,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交给你来处理最为妥当!” “这一次咱们是去参加大房的婚宴,不会在那里逗留太长时间,家里毕竟事情也多。” “是,一切都按老太太的意思办。”宋婉凝恭敬应下。 回去之后,宋婉凝首先列出了一份详细的清单,上面记录着各种可能用到的东西,衣物、被褥、日常用品、药材等。 考虑到此次回程要走水路,路途遥远不说,途中还可能遭遇各种突发状况,宋婉凝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毕竟水路上可不比陆路安全,万一遇到风浪或者水贼流寇可如何是好? 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深思熟虑后决定再动用自己的私账,悄悄去购置了一批用来防身自卫的武器。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便去向老太太禀报。 老太太听了她的想法,爽快地应允了,答应从庄子上调来一部分得力的看守。 宋婉凝深知这些人手的重要性,因此在挑选时格外用心。 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她最终选了一些武艺高强、身强体壮的习武之人。 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有的擅长拳法,有的精通剑术,还有的对暗器运用自如。 宋婉凝亲自指挥着,将他们妥善安排到随行的家丁队伍当中,让他们与其他家丁相互配合。 如此一来,即便遇到危险,也足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三日之后,宋婉凝一行人便出发了。 一艘巨大的船只,在海面上破浪前行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洒下一片金黄,微风轻拂着海面,泛起粼粼的波光。 站在船头的宋婉凝,微微仰起头,感受着这轻柔的微风拂过面庞,带来丝丝凉意。 她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水天相接之处,心中满是感慨。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未曾像此刻这般,放松身心地去欣赏周围的美景了。 自来到这个时代,每日便活的战战兢兢,后院宅斗,竟是一刻也不能停。 好在如今那林噙霜不在盛府,她于暗处观望,也是有好处的。 而此时,船舱内,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只见老太太正坐在软榻之上,与明兰和长榆相谈甚欢。 她们时而低声细语,时而又因为某句话而忍不住笑出声来,那阵阵欢快的笑声仿佛能够穿透舱壁一般。 前后都有行船,缓缓地行驶在江面上,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明兰带着长榆站在船头,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转头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您看这前后皆有船只同行,孙女觉得,咱们不妨以父亲和哥哥的名义给他们送去拜帖,如此一来,若有什么事,一路上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老太太听了明兰的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一旁年幼的长榆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钦佩地看着明兰说道:“还是姐姐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法子呢!” 说完,还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 明兰笑着摸了摸长榆的头,温柔地说:“好弟弟,莫要着急,你年纪还尚小,很多事情自然想不到那么周全。不过没关系,等你再长大些,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会像姐姐这般聪慧啦。” 长榆乖巧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长榆眼神坚定地望着面前的明兰,诚恳地说道:“姐姐说的对,我日后定当发奋图强,刻苦读书,以父亲和二哥哥为榜样,金榜题名,考取功名,为咱们盛家增光添彩,也让阿娘能以我为荣。” “明儿,长榆,你们都是阿娘的好孩子。”宋婉凝心里很是高兴。 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可是明兰和长榆,两个孩子都乖巧懂事,便是她的精神寄托。 第三日夜里,宋婉凝服侍老太太喝下安神药后,看老太太已经睡熟了,才慢慢起身,吩咐房妈妈看着老太太。 今夜,宋婉凝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没有一点困意。 便与小蝶站在船上吹风,不多会,突然听到附近的船只发出嘈杂声。 宋婉凝心下好奇,待定睛一看,后边那艘船好似遇上了水贼,船已被迫停下来,边上都是拿着刀剑往船上爬的人。 个个面目凶狠,杀人如麻,上去便抢夺珠宝。 “小娘,这可如何是好?你看那边,那些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好像是传说中的水贼呀!” 小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 宋婉凝眉头微皱,目光顺着小蝶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几艘小船正快速朝着她们所在的大船逼近。 船上的人个个手持利刃,面露狰狞之色。 第69章 自救 “咱们竟然真的碰上水贼了!”宋婉凝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小蝶,别慌!咱们先赶紧回到船舱里去。你快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拿上武器,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伏好。记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宋婉凝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蝶往船舱跑去。 收到消息的明兰,立刻吹灭了自己屋里的蜡烛,拉着小桃跑去了长榆屋里,将长榆叫了起来,一起去了老太太屋里。 此时老太太因刚喝下安神药,睡的迷迷糊糊的,神情恍惚。 房妈妈叫了半天,还是无用。 明兰忙为老太太披上外衣,问起一边的小蝶:“小蝶姐姐,我阿娘呢?她去哪里了?” “姑娘,小娘去叫人了,让我来通知姑娘和老太太,先准备着,万一有什么意外。” 房妈妈认为只是些小毛贼,叫下人堵住房门便相安无事了,明兰却认为不妥。 “不行,那些水贼杀人如麻,这样太冒险了。房妈妈,小蝶姐姐,你们看着祖母和长榆,我去和阿娘商量一下。” “不行,姐姐,我要和你一起去。”长榆突然开口。 明兰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 明兰小心翼翼地朝着宋婉凝那边走去,路上遇到几个慌张乱跑的小厮丫鬟,她低声喝止。 而后终于找到了宋婉凝,此时宋婉凝正指挥着家丁调整防御位置。 “阿娘,房妈妈打算只堵住房门,女儿觉得此举太过危险。”明兰急切说道。 宋婉凝欣慰地看了眼明兰,“好孩子,你想得对,那些水贼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主动出击才是。” 就在这时,一边靠近的几个水贼开始用挠钩钩住船舷试图攀爬,怎奈船沿竟涂了桐油,太滑难以着力。 宋婉凝见状大喊一声:“放箭!” 预先安排好的人射出利箭,不少水贼受伤落水。 但水贼头子不甘心失败,竟驱使手下用人墙战术,前面的人不顾桐油强行攀爬,后面的人推着。 宋婉凝眉头紧皱,吩咐身边身手最好的家丁,拿着长刀守在最易突破之处。 当第一个水贼冒出头时,家丁手起刀落,鲜血溅出。 宋婉凝站在甲板上,目光如炬,凝视着远处逐渐逼近的几艘小船。 那些船只悄无声息地靠近,船头隐约可见几道黑影,手中寒光闪烁。 宋婉凝迅速指挥众人,分散隐蔽,她自己手中也紧握着一把短刀。 她又从身上拿出几把短刀来,交给了明兰。 “明兰,你快带着老太太和长榆坐小船离开,再晚,就来不及了。”宋婉凝当机立断。 “不,阿娘,我不要走,我不要丢下你。”明兰担忧又害怕。 宋婉凝心里也怕,但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她知道,此刻唯有冷静才能带领大家脱险。 “明儿,老太太年迈,长榆还年幼,阿娘只能把她们交给你了,快走。” 说着,宋婉凝已经取出了两艘舢舨来,让房妈妈扶老太太她们上去。 “可是阿娘你怎么办呢?”明兰急的都哭了。 “不行,阿娘,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长榆也是被吓到了。 “去上岸求援,岸上的指挥所离这里并不远,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房妈妈,老太太就拜托你了。” “小蝶,明兰和长榆,我就交给你了。趁着他们还没发现,快走!” 水贼的船只很快靠近,几声低沉的吆喝后,几名水贼便跃上了甲板。 他们手持利刃,目光凶狠,显然是有备而来。 宋婉凝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时机。 突然,一名水贼朝船舱走来,脚步轻缓,似乎在搜寻什么。 宋婉凝眼中寒光一闪,趁其不备,猛然出手,短刀精准地刺向对方的手腕。 水贼吃痛,手中的武器便应声落地。 宋婉凝顺势一脚将他踢翻,迅速夺过他的武器。 与此同时,船上其他人也纷纷行动起来。 有人敲响了船上的铜锣,刺耳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打破了这夜空中的寂静。 水贼们显然没料到船上的人会如此迅速的反击,一时间竟有些慌乱。 宋婉凝抓住机会,高声喊道:“大家合力,把他们赶下船!” 她的声音如同利剑,刺破了夜空,激励着船上的每一个人。 早有准备的那些家丁站在最外边,与水贼打了起来。 船上余下的众人也纷纷拿起棍棒、绳索,与水贼展开了搏斗。 水贼虽然凶狠,但在众人的合力反击下,却渐渐落了下风。 最终,水贼们见情势不妙,并未占的上风,便纷纷跳回自己的小船,仓皇逃离。 宋婉凝站在船头,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长舒了一口气。 “水贼跑了!”船上的众人欢呼起来,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宋婉凝此时才松了一口气,直直的坐了下来。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原来是长榆去报了信,官府的指挥营来了。 霎时,水贼们大惊失色,纷纷四处逃窜开来。 众人松了口气,宋婉凝脸上露出疲惫而庆幸的笑容。 随后,明兰和长榆都赶来了。 宋婉凝看到她们安然无恙,心中满是欣慰。 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走向前来接应的官兵将领。 “多谢将军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宋婉凝感激地说道。 那领头将领拱手行礼道:“夫人英勇果敢,率众抵御水贼,实乃女中豪杰!” 宋婉凝谦逊几句后,送走了指挥营的人,众人开始整理船只。 经历了这场风波,虽有惊无险,但众人还是后怕,只是对宋婉凝临危不惧的行为,纷纷崇拜。 宋婉凝回到舱内,叮嘱众人都好好休息,等情况稳定之后,再出发。 然而,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感。此次水贼来袭看似偶然,会不会背后却另有隐情? 近来并未有水贼作乱的事发生,怎么她们刚出来,就碰到了这样的事? 宋婉凝决定等回到汴京后暗中再调查此事。 第二天清晨,船顺利靠岸。 指挥营的人经过一夜搜查,水贼们四处逃窜,林林散散。 宋婉凝带着人去接了老太太回来,决定继续赶路,再有半日,便到了。 第70章 回到宥阳 经过一夜安睡,听房妈妈讲起昨夜的事来,老太太还有些后怕。 老太太拉着宋婉凝的手说道:“昨夜真是多亏了你,不然咱们这一船人可就危险了。” 宋婉凝浅笑道:“老太太,这都是我应当做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水贼伤害大家。” 房妈妈在一旁附和:“咱们小娘真是女中豪杰,听说当时那气势,吓得那群水贼都乱了阵脚。”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船因还未走,原来是官府的人上船来查看昨夜水贼之事。 为首的官差看到宋婉凝,心中暗自诧异,这女子这般柔弱的模样竟能击退水贼?当真有些不可置信。 宋婉凝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官差记录下来后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那官差突然转身道:“这位夫人看着柔弱,竟如此厉害击退水贼,当真令人佩服,” 宋婉凝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道:“官爷说笑了,不过是家中护院会些拳脚功夫罢了,大家齐心协力,这才让水贼知难而退。” 官差看了她一会儿,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而后带着手下离去了。 “阿娘,你太厉害了!真的把那些可恶的水贼给打跑了。” 年幼的长榆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宋婉凝,眼中满是崇拜。 只见宋婉凝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摸了摸长榆的头,柔声说道:“我的好孩子,这可不光是阿娘一个人的功劳。我都听明儿说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你跑得飞快,上岸去指挥所报官,要不是有你及时搬来救兵,恐怕不一定能顺利地赶走这些水贼。” “长榆长大了,能保护祖母,姐姐和阿娘家了。” 说着,宋婉凝再次看向长榆,眼神之中尽是欣慰。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竟有这未雨绸缪的本事,早早地就调来了那些身怀武艺之人。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为何能料到这一路上咱们会遭遇水贼呢?” 宋婉凝看了一眼老太太,接着缓缓说道:“其实,咱们未出发之前我就让人打听过了,听闻这片水域时常有水贼出没,他们专挑过往船只下手,抢夺财物不说,有时还会伤人性命。” “再加上近日来天气炎热,河水水位下降不少,行船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这无疑给了水贼更多可乘之机。所以,我便多留了个心眼儿,提前做了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真就让我们给碰上了!” “阿娘!这样危险的事情,下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守在你的身旁,一想到当时的场景,我的心到现在还狂跳不止呢,真是吓死我了!你如果真有个万一,叫女儿可怎么活呀?” 明兰紧紧攥着帕子,眼眶泛红,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明儿,都是阿娘不好,情况危急,阿娘也没有办法,阿娘怎么能只想着咱们自己呢?毕竟这船上还有那么多人,他们也都有家人、有牵挂,大家的性命同样重要。希望明儿你能够理解阿娘的苦衷,不要怪阿娘好不好?” “女儿不怪阿娘,就是担心你而已。” “好孩子,咱们就快到宥阳了,经此一事,路上暂时不会再有危险了。” 自此之后,整个盛府传遍了关于宋婉凝的事迹,无论是家丁,还是女使,无一不对她钦佩不已。 在他们眼中,宋婉凝虽然身为女子,但却有着非凡的智慧和勇气。 对于女使们来说,宋婉凝不仅聪明能干,还心地善良、待人亲切。她从不摆架子,对待每一个人都如同姐妹一般。 游船缓缓靠向了宥阳码头,船头站着一位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便是宋婉凝。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摆随风飘动。 码头上早已人头攒动,人们都好奇地张望着从远方而来的亲人。 而此时,盛家大房老太太也收到了消息,她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众仆人前来迎接。 当宋婉凝一行人踏上岸时,盛家大房老太太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哎呀,弟妹,可把你们给盼来了,一路上辛苦了?” “坐了这几日船,如今双脚踏踏实实踩在土地上,才觉得安稳和踏实了。” 宋婉凝连忙欠身行礼道:“多谢老太太挂念,一路还算顺利。” “明兰,长榆,快来见过祖母。” “孙儿、孙女给祖母请安!” “真是好孩子,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 聊了好一会儿,盛老太太才想起还未让客人上车回家。 于是她赶忙吩咐仆人们准备好马车,其余人也纷纷跟随着上了各自的马车,车队缓缓启动,朝着盛府驶去。 一路上,街道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行人川流不息。 宋婉凝透过车窗细细观察着沿途风景,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楣上方高悬着一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着“盛府”两个大字。 众人下了车,走进府内。 庭院之中,绿树葱茏,枝叶繁茂,洒下一片片清凉的绿荫。 亭台楼阁精巧别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盛老太太面带微笑,仪态端庄地领着众人前行,边走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府中的各处景致以及巧妙的布局设计。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穿过曲径通幽的小径,便来到了气势恢宏的正厅。 踏入正厅,只见里面早已精心布置好一桌丰盛的宴席。 众人按照长幼尊卑,依次落座,两位老太太正坐在上头,大厅内顿时热闹非凡。 仆人们穿梭于席间,为客人们斟酒布菜。 只见那盛家大伯母面带微笑,目光不停地落在宋婉凝身上,嘴里更是滔滔不绝地夸赞起来:“老太太,这恕意可真是能干,瞧瞧她把明兰和长榆两个孩子教导得多好!” 面对如此赞誉,宋婉凝心中虽有几分欢喜,但更多的还是谦逊与不好意思。 她微微欠身,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大伯母过奖了,我不过是尽了些为人母的本分罢了。孩子们能有所长进,也是老太太平日悉心教导着。” 第71章 淑兰被打 盛家大伯母眉头微微一皱,突然开口:“今日怎地不见品兰那丫头?真是奇了怪了,那丫头平素就爱往人堆里扎,今儿个却不知跑哪儿去了。快派人去瞧瞧,看看她又在捣鼓些什么。” 话声未落,不多会儿功夫,众人便瞧见品兰风风火火地奔了过来。 再仔细一瞧,她这副模样,可不像是刚刚从别处回来的,倒更像是才从球场上下来的一般。 品兰乖乖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我说不见你的影子,你这小妮子竟是跑去打捶丸了,连身上的衣裳都未曾来得及更换,就这么跑来见客人了?” “母亲,祖母说了,我可以在午后玩一会捶丸的。” “那也要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呀,瞧你一天,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姐姐倒是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还不是被孙秀才那一家子欺负,我才不要做什么大家闺秀,谁敢欺负我,我就要打回去!” 盛家大伯母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种事也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的?” 品兰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本来就是,咱们盛家在宥阳也算是名门望族了,姐姐为何要受那样的气?” 老太太轻咳一声,制止品兰:“好了好了,莫要再说了。品兰啊,虽说你姐姐之事确有不平之处,但我们行事还是要讲究礼数。” 品兰嘟着嘴应了一声,却不情愿。 这时,一旁一直未作声的盛老爷开了口:“品兰这孩子性子直爽,说话比较莽撞,大家不要介意才是。” “说起来,我正有两个孙女,大的叫淑兰,出嫁几年了,过两个月,中秋拜月吃酒的时候才回来。这个是品兰,与明兰年纪相近,确是个没心眼的皮猴子。” “你们可以一起出去玩玩,到了这里,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大房老太太说道。 众人正说着,只见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进来了,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不成规矩,没看见有客人在吗?”盛维问起家丁来。 “老爷,是大姑娘回来,她……”家丁吞吞吐吐的。 “是淑兰回来了?她怎么了?可是又和姑爷置气了不是?”大房老太太急切的问。 “老太太,是大姑娘让那孙秀才给打了……” 大房老太太一听,气得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那个畜生,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如此对待我的淑兰。” 盛老爷也是满脸怒容,嘴里喃喃的道:“这还了得!” 品兰更是气的握紧了拳头。 “我早就说那孙秀才不是好人,姐姐性情温和,定是被他百般刁难和欺负。如今他竟还敢动手打姐姐,我非让他知道,我们盛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说完就冲出去找淑兰了。 众人一听,便知道事情十分严重,都跟着出来了。 刚到门口,只见淑兰头发略显凌乱,脸上还有泪痕,一边脸红肿了起来,衣服也被扯破了一角。 看到家人,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大房老太太心疼地抱住淑兰,“乖孩子,告诉祖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成了这样?” 淑兰抽泣着说:“祖母,那孙秀才一贯眠花宿柳,我都忍了,如今他竟想纳青楼女子进门,我不同意,他就动手打人,还说我善妒,不配做他的妻子,要休了我。” 品兰听了,在一旁怒道:“姐姐,这种男人你还要他做甚,干脆和他和离算了。” 众人皆是一惊,在这时候和离可不是小事。 而淑兰听到和离二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品兰,休要胡言,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女孩子家知道什么?” “母亲,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日日受那孙家的气,如今他竟敢对姐姐动手,不和离,难道还要姐姐去受他们的气吗?”品兰越说越气愤。 “好了,你姐姐刚回来,先让她休息,在家住几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再说。”大房老太太发了话。 “今日的事,真是让大家见笑了。” “品兰,你去带明兰她们下去休息,我和你二祖母,还有话要说。” “是,祖母。”品兰乖乖应是。 “明兰妹妹,长榆弟弟,你们跟我走。” 宋婉凝便带着她们二人下去了,众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老太太两人。 “弟妹,都怪我,老想着你来,没想到路上不太平,还让你受了惊吓……”大房老太太有些自责。 “你别这么说,老嫂嫂,我也早就想过来看你了,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好不容易才见着你,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可怎么向纮儿交代?呢” “话说回来,这次能平安脱险,全靠恕意那孩子,机智聪慧,不然,我怕是来不了。”老太太夸赞道。 “我也好奇呢,弟妹这次回来,却不曾带着纮儿的大娘子,怎么带着她来了?” “我知道,你对妾室不喜,是深受其害,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恕意这孩子,与普通人不一样,她志不在此,你可别小瞧她,这孩子经商之才天赋异禀,我也是考量了好久,才将她留在身边的。” “原来是这样,弟妹说的是。” “只是,老嫂嫂,容我多问一句,淑兰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这一辈子,最恨青楼女子,我发过誓,绝不允许家族子女与娼妓来往。如今那孙家,居然如此欺负我淑兰,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品兰将明兰等人送去房间之后,便忙去看淑兰。 品兰进了屋子,看到淑兰正在默默垂泪。 她坐到床边,拉着淑兰的手说:“姐姐,你别怕,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那孙家不知好歹,我们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淑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品说道:“好妹妹,我没事,你年纪还小,就别操心这些事了。” 品兰心中暗想,她一定要找到办法惩治一下那个孙秀才,为自己的姐姐报仇。 可是眼下她却想不到办法,急的在自己院子里乱转。 宋婉凝带着明兰和长榆去找品兰,她还在愁眉苦脸。 第72章 淑兰的婚姻真相 “品兰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忧?”明兰问道。 “是为我姐姐的事,明兰妹妹,你有所不知,那孙秀才一家就是个无赖,看我姐姐好脾气,总是欺负她。” “每每发生口角,母亲便送两个铺子给他们,长此以往,便惯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品兰姐姐,你也别生气了,此事,祖母和大伯、大伯母她们肯定有办法的。”明兰劝品兰。 “好妹妹,等我姐姐这事处理好了,我带你和长榆好好出去玩几天。”品兰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听母亲说,你马球打的可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打马球,打捶丸,钓鱼,平日都是我一个人玩的。” “好,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晚上,老太太让人去叫宋婉凝和明兰去她屋里一趟。 “你们两个先坐下,对于淑兰的事,你们大概都听了一耳朵,明儿,你觉得可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祖母,这……”明兰有些为难。 “无妨,明儿,你是怎么想的,不妨说说看,以后你也要嫁人,也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若是你,又该如何?” 明兰思考了一会,才慢慢开口:“祖母,听品兰姐姐说,那孙家对淑兰姐姐并不好,时常有口角发生,但每每都是大伯母陪送两个铺子,才得以平息。” “人心不足,长此以往,那孙家知道有利,盛家为了面子肯定会妥协,哪里还会真的好好对待淑兰姐姐。只要撒泼耍赖,便能得铺子银钱,何乐而不为?” “这一段姻缘,也是你大伯和大伯母看走了眼,才害了淑兰那孩子……”老太太沉思道。 “祖母,看样子,你是知道,当年为什么淑兰姐姐会嫁给孙家那样的人家了?” “此事,我也是知道一些,孙家当年那么穷,我们盛家是商贾之家,门面、商铺、田产,不计其数,却将嫡长女嫁给这样一个人家,是图什么呢?” “这么说,孙家当年是有过人之处的?” “大房在宥阳是靠着经商发家的,但是说白了,就算再有钱,也处于最末流的商贾层,这些年,大房的生意能做的如此顺利,除了靠着你大伯的经商头脑,还有你父亲的多有照应。” “寡母洗衣,童子中士,这样的家庭在谁眼里,都是一门绝好的亲事。”宋婉凝突然想到。 “祖母,我明白了,大伯父是希望自家也能出个文官,才与那十二岁就考中秀才的孙家结亲。” “你说的不错,可你大伯母看中那孙秀才,全是因为‘一口气’。” “您说这个,孙女就不懂了。” “依老太太的意思,莫不是妯娌之间的计较?就为着争那一口气?”宋婉凝有些意外。 “你是如何猜到的?”老太太突然来了兴趣。 “听说,那李氏原是庶出,嫁入盛家做了正头娘子,遇到咱们出身官宦之家的大娘子,也会觉得自卑不自信?所以才为淑兰寻了这样一门亲事。” “你说的不错,她确是与我那个媳妇不合,总觉得轻视了她,才极力促成这门婚事,将孙秀才当成救命稻草。” “可是祖母,淑兰姐姐可是低嫁,还带了十分丰厚的嫁妆过去,又有不少店铺和银钱,可淑兰姐姐还是过的不好。” “明儿,那是孙家母子泼皮无赖,又毫无下限,才会如此苛待你淑兰姐姐,这是你大伯母始料未及的事,且你淑兰姐姐性格柔弱,娘家又不好干预太多,才会成今日这般。”宋婉凝感慨道。 “女子未出嫁时,居于家中,尚有一方独立而自由的小天地,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之事,可以任性撒娇,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父母的疼爱与呵护。然而,一旦嫁人之后,这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有幸所嫁良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是一段佳。倘若不幸看走眼,选错了伴侣,待那时,即便心中懊悔万分,却也是为时已晚,必然酿成苦果。” “淑兰姐姐,她就这么一步踏错”明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和不忍。 “祖母,阿娘,咱们想想办法,帮帮淑兰姐姐!”明兰满脸焦急地提议道。 坐在一旁的祖母微微皱起眉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这还得要看你大伯他们是怎么个想法,毕竟这事儿关系到家族名声和利益,咱们虽是一家人,但有些话确实也不好轻易开口。” 老太太显然也是为此事感到烦恼。 而宋婉凝则面带愁容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老太太的看法。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明兰,轻声安慰道:“明儿莫急,咱们再从长计议,总会想到一个妥善的法子来帮助你淑兰姐姐的。” 待回到房间之后,宋婉凝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走到明兰身边,然后压低声音悄悄地对她说:“此事,倒也并非没有解决之法。” 听到这话,明兰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望着宋婉凝,急切地问道:“阿娘,这么说,你有办法可以帮助淑兰姐姐?” “听你品兰姐姐说起,那孙秀才,品行是恶劣至极,若咱们能够寻到他犯下的过错,这和离一事,咱们可就增添了几分把握。毕竟有凭有据,谅他也难以抵赖,届时定要让他乖乖就范,还你淑兰姐姐自由!” “我明白了,阿娘,我这就去告诉品兰姐姐这个消息,让她找人去查。”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一只手轻轻拉住了衣角。 “不可,此事不可由你亲自去说。” 宋婉凝面色凝重,语气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还是我去安排人手处理比较妥当。而且,我需要找几个陌生的面孔来办事,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于是,心思缜密的宋婉凝当机立断地派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当夜便去打探有关孙秀才的事。 转眼间便到了第二天,只见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赶来禀报。 “已经查到了!”下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宋婉凝心中一喜,连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原来,这孙秀才当年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竟然胆大包天地作弊,却被人看见了,如今那人时常向孙秀才勒索钱财。” 下人压低声音,仿佛生怕旁人听到一般。 “我知道了,那人可愿意出来作证?” “若有好处,那自然是愿意的。孙秀才那样的品性,哪有真心的朋友。” “你将那人先好好安置,可能需要他出来作证。” 第73章 请知府做主 此刻,盛家大房内气氛凝重,一众人围坐在桌旁,面色各异,正商讨着淑兰与孙秀才和离之事。 众人各抒己见,意见纷纷,却难以达成一致。 盛家老太太坐在首位,脸上满是忧虑。 盛维夫妇着实不想让女儿走上和离这条路,但看着淑兰在孙家所受的种种苦楚,又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受苦受难,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盛维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握着茶杯,沉默不语。 他深知和离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仅会遭受外界的非议和指责,更可能影响到家族的声誉。 况且品兰还未议亲,若因此而被影响,为人父母者,又如何能忍心? 然而,每当想到孙秀才母子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嘴脸,以及对淑兰的百般欺凌,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盛母则不停地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若不和离,我可怜的淑儿,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呀?” 品兰站在一旁,气愤不已:“父亲母亲,那孙家母子对姐姐百般欺凌,我们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若姐姐再回去,还不知又要在那虎狼窝里受多少罪?” “可是孩子啊,你如今尚未议亲呢!那孙家坚决不肯和离,非要将你姐姐休弃出门。你姐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而且,一旦她被休回娘家,你的婚事恐怕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母亲,女儿明白你的担忧,但如果姐姐还要继续留在孙家受苦受难,即便将来我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这一辈子我心里都会觉得不安宁的。女儿实在不忍心看到姐姐遭受这般苦楚,与其让她痛苦一生,不如我们想办法帮她脱离苦海。” “至于我的婚事,就顺其自然。只要能救姐姐于水火之中,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品兰紧紧握着李氏的手,眼神坚定而决绝。 “淑儿啊,祖母现在就想问问你,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呀?你可还愿意继续留在这孙家,去抚养那个娼妇所生的孩子吗?” 大老太太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淑兰。 淑兰听了祖母的话,不禁悲从中来,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后说道:“祖母,孙女实在不愿意再留在孙家了!自从我嫁给那孙志高之后,他便无心向学,一心只知道吃喝玩乐。家里的事务也从不操心,全靠我一人操持。如今竟然还与那不知廉耻的娼妇有了孩子,让我们整个家族蒙羞。孙女真的无法忍受与这样一个人同处一室,更别提还要去抚养那娼妇的孩子了!” 说到这里,淑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嘤嘤哭泣起来。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你既然心里想明白了,别怕,祖母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定要让你和那孙家和离。祖母绝对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在那孙家继续受苦受难下去了。” “派人去孙家,将此事告知于他们。就跟他们直说,咱们盛家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家和离了!明日,我将会邀请两家宗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前来,让他们作个见证。如此一来,也算是给彼此一个交代,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和纠葛来。” 盛维夫妇想了想,也同意了老太太的决定,当即就派了家丁去孙家报信。 岂料,那孙家婆母闻听前来传递消息之人所言后,当即怒不可遏地动起了手来,打了家丁,还扯开嗓子骂道:“哼!谁要跟你们盛家解除婚约?你们那个宝贝女儿整日里心胸狭隘、嫉妒成性不说,成婚至今更是连一儿半女都未能诞下。咱们孙家可是要延续香火、传承血脉的,岂能容忍她如此无能!” “如今倒好,你们盛家居然还有脸提及和离之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们想都别想!我看,只有给她一纸休书,让她老老实实去当那被人唾弃的下堂妇才最妥当!” “母亲,切莫再与他们言语了,这般行径实在是有失体统、有辱斯文呐!” 那孙秀才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焦急地朝着孙母喊道,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无奈。 “你们回去告诉盛淑兰,我不可能和离,只有一纸休书!除非她现在乖乖回来,给我赔礼道歉,将花娘风风光光娶进门来,我孙家便还有她一口饭吃。” 那孙秀才趾高气昂,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几个家丁们狼狈地跑回盛家,将孙家的行为一一禀明。 “老爷,那孙秀才不愿和离,一定要休妻,还将我们给打了。杨言要大姑娘回去认错,迎娶那青楼女子花娘入府,才肯将此事平息。” 盛维一听,气得浑身发抖。 “这孙家实在欺人太甚!还真以为我们盛家怕了他们吗?” 品兰更是双眼冒火,恨不得生吞了孙秀才母子。 “他们竟然如此蛮不讲理,我们绝不能饶了那孙家母子。” 盛老太太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既然他们如此张狂,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维儿,明日就按计划去请来族老,另外,再去请知府大人到场。那孙家虽有几分薄名,但在知府大人面前也不过尔尔。” “大家都散了,明日,就将这事做个了断才是!” 第二日,众人齐聚在了盛家。 盛家和孙家两家宗族长老,德高望重的人都来了,知府大人也赏面依约而来了。 只有那孙家母子姗姗来迟,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看到首座没有人,两人便直直地过去坐了下来,一脸的得意忘形。 孙秀才看到知府大人也在场,脸色微变。 “知府大人今日也在呢?孙某有礼了。”孙志高一下变了脸色,眼里都是讨好。 那知府大人并没有搭理孙秀才。 盛老太太先诉说了淑兰在孙家的遭遇,又言及孙家强占盛家陪嫁等事。 知府大人本就听闻孙家秀才品行不佳,此时便微微皱眉。 孙秀才见状忙狡辩,却是漏洞百出。 知府大人慢慢开口:“孙家既无善待妻子之意,盛家提出和离乃是合情合理,今日便定下和离之事。” 孙家母子却极尽争辩,撒泼无赖。 “知府大人,你这不公平,莫不是收了盛家的好处了?才如此偏私他们盛家?我们并没有错!” 孙婆母还是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 第74章 惩治孙秀才 看着孙家这副嘴脸,众人都觉得孙秀才实在无赖。 那知府心头一紧,双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那犀利的目光犹如两道火炬一般,直直地射向了孙秀才母子二人。 “孙秀才啊孙秀才,你说话可得要有点凭据才行!若是信口雌黄,肆意诽谤堂堂朝廷命官,本宫会上报给学政,定让你尝尝被扣押的滋味!” 知府李大人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孙秀才母子见状忙不迭地狡辩:“李大人,都是媳妇不孝不敬,我孙家至今无后,不能为家族考虑,还请大人明鉴。” 知府冷笑一声,叫来了邻居们问询,邻居们纷纷道出真相,原来平日里孙秀才母子就经常苛待媳妇,稍有不顺心就打骂。 今日更是觊觎媳妇的丰厚嫁妆才这般张狂,还将青楼女子迎回家中。 知府大怒,呵斥道:“孙秀才,本官念你曾有功名在身,不愿与你为难,盛家有家训,不与青楼女子同一屋檐,你何苦为难人家姑娘?” “大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这盛淑兰自从嫁到我们孙家之后,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年头,可她却一直未能为我们孙家诞下一儿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大人!” “再者说了,这盛淑兰平日里对待我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婆母大人,那可是毫无尊敬之意,如此忤逆不孝、不贤不善之妇,草民实在是无法再与她继续过下去了,所以今日斗胆恳请大人准许草民将其休弃。至于她当初带来的那些嫁妆嘛,既然她已被休出门去,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该归我们孙家所有!还望大人明察秋毫,判个公道!” “哎呀!这……这孙秀才怎会如此无赖啊?竟然还胆敢贪图人家盛家的嫁妆!简直就是不知羞耻、贪得无厌呐!” 有人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和鄙夷之色。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这般无赖之人,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另一人随声附和道,同样对孙秀才的行为感到不耻。 此时,站在一旁的宗族长辈们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个面色阴沉地纷纷开口指责起来。 “哼!孙志高,你居然做出此等行径,亏你还是个读圣贤书的秀才呢!”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声呵斥道。 “就是就是!咱们家族可不能容下这等无耻之徒,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死!” 另一位长辈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愤怒与不屑。 孙秀才看着眼前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场景,心里头不由得打起了鼓,原本还高昂着的头颅也慢慢地低了下去,眼神开始飘忽不定,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心虚。 但他强装镇定地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人都知道些什么呀?那盛淑兰能够嫁入我们孙家,可是她祖上积德修来的福分呢,要不然,就凭她不过是个区区商贾之女的身份,又有哪家正经人家会看得上她啊?哼!” 说完这番话后,孙秀才似乎觉得自己找回了一些面子,但实际上他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真实的慌乱。 老太太的目光紧盯着孙秀才,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她心里清楚得很,眼下这孙家显然是铁了心要闹事了。 “大人,请看看这个!”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老太太望去。只见她缓缓地伸出手来,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文书。 那份文书被她紧紧握在手中6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一般。 随后,她将这份文书递给身旁的人,并示意其转交给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见状,连忙伸手接过来。他展开文书仔细观瞧,待看清楚。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心中也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片刻之后,知府大人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孙秀才,厉声道:“孙秀才啊孙秀才,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身上更是有着秀才的头衔,没想到竟然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简直有辱斯文!我劝你速速与盛家和离,免得自己被人耻笑。” “大人何出此言啊?” 孙秀才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疑惑和不解。 “你既然要赎那青楼女子,为何不将她的籍契一同赎了,如今盛家便可以拿着这份籍契去汴京学政,再递一份状子,你这秀才的名号也别要了。” 只见孙秀才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大人,您说什么籍契……我、我不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有些窘迫。 “哼!好一个孙秀才,身契你有了,这一份籍契你又如何说?你赎那娼妇用的居然还是我淑兰的嫁妆!”老太太因愤怒而颤抖起来,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这份身契,可是我们盛家花了大价钱才赎出来的!本想着我们两家若能和离,便不拿出来的,可你欺人太甚!” 盛维越说越是气愤,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接着,孙秀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但他还是继续道:“花娘虽出身青楼,但出淤泥而不染,如今她有了身孕,我定不会弃她于不顾。” “你嫌我孙女无所出,淑兰进门不足半年,便给你张罗了三个通房,一年后又外头买了两个,第二年聘了一个良家姨娘,另三个通房,第三年又是四五个。为婆家这样张罗妻妾的,你问问宥阳有几个?” “淑兰进门三年,一个月中有二十多天是睡在她婆婆屋里,端茶递水,伺候饮食,下灶上房,三更睡,五更起,打骂从来不还口。” “陪嫁单子上少了几千两银子和许多首饰,她可曾闹过一回?这一桩桩、一件件,还请大家说句公道话。” “那又如何,房里那么多人,还不是没个一儿半女,花娘如今有了我的孩子,我自是要好好待她的。” “她既然进了我孙家的门,还算什么嫁妆,那都是我孙家的!”那孙秀才的母亲又叫嚷起来。 明兰和品兰两人在门外一直听着,品兰越听越气。 “我真想进去撕了他那张嘴!” 明兰悄悄在品兰耳边低语几句,品兰眼睛都亮了。 “明兰,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 “我这就去告诉祖母和父亲母亲!”品兰急匆匆的进去了。 第75章 淑兰和离 “知府大人,在座的各位长辈宗亲们,请听我一言。” “品兰,你有什么话要说?还不快退下!”品兰的母亲李氏阻止道。 “母亲,事关姐姐,我不能不说,让她继续待在那虎狼窝里受罪!” “好孩子,你说事关你姐姐,到底是为什么事?”老太太问。 “孙秀才行为不端,道德败坏!当初科举考试,这孙秀才竟然胆大包天在考场上作弊,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了秀才这个名号。如此卑劣行径,还望知府大人和诸位长辈宗亲能够明察秋毫!” “你你你,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孙秀才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被人当众揭开了隐藏许久的秘密一般,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一旁的孙婆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她高昂着头颅,双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大声叫嚷道:“哼!我儿子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当时那算命先生都说了,我儿子乃是宰相根苗!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家伙,可晓得什么是宰相吗?” 说到此处,孙婆子脸上满是得意,似乎已经看到自家儿子身着华服、身居高位的场景了。 然而,品兰却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呵呵,您老倒是会吹嘘啊!您口口声声说您儿子十二岁中秀才,可如今呢?他都三十二岁了,整整过去了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他还只是个区区秀才而已,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紧接着,品兰更是向前一步,目光犀利地盯着孙婆子说道:“而且,我可是有人证的!证人此刻就在门外候着呢,您若是不信,大可以与他们当面对质一番!看看我说的到底有没有半句假话!” “你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孙婆子气急败坏。 “姓孙的,你刻薄寡恩,待我姐姐不好,即便是闹上公堂,堂上对质,也是使得的,我们盛家可不怕你。” 众人皆附和。 “这盛家确实占理,看来这秀才确实是名不符实……” “可惜了我们孙家,难得出了一个秀才,确是这样一个私德败坏的人……”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孙秀才顿时慌了神,他母亲在旁狠狠掐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 盛家老太太趁热打铁:“那嫁妆本就是给我孙女傍身之物,如今被你孙家几乎挥霍一空,已不足一半了,好歹一桩姻缘,我们好聚好散,这其中一半给你孙家,就当是全了这几年情谊了。” 孙秀才刚要反对,知府威严地说:“盛家已经做出了如此让步,孙志高,你若还不同意,那就只有闹上公堂审理了。” “有一半也不错了,好歹有不少呢,家里那个动辄要吃人参燕窝,家里哪有那么多银钱?”孙婆子开始劝起孙秀才来。 “母亲,你这是有辱斯文!” “罢了,和离便和离。盛淑兰啊盛淑兰,你瞧瞧你,要才情没才情,要容貌也没几分姿色,这般平庸无奇、寡淡无味之人,怎配得上我堂堂秀才呢?日后你若能寻得一个杀猪卖菜之人为夫婿,可一定要学着贤惠一些,莫再像如今这般惹人嫌恶!” 孙秀才一脸不屑地说道,边说还边摇着头,仿佛对眼前的盛淑兰充满了鄙夷与厌弃。 话毕,只见他动作熟练地迈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在那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名后,孙秀才便将笔随手扔了,然后双手抱胸,斜睨着盛淑兰,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似乎在等待着看她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反应。 淑兰死死地盯着孙志高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胃里不禁一阵翻涌,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迈着坚定而决绝的步伐直直地朝着前方走去,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终于来到桌案前,淑兰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咬。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鲜血从指尖涌出,如同一朵盛开的红梅绽放在苍白的纸张之上。 然而,淑兰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她紧紧握着流血的手指,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在那份象征着解脱与新生的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她仿佛将过去所有的屈辱与痛苦都留在了这张纸上,从此与眼前这个可恶之人再无瓜葛。 随后,只见淑兰猛地转过身来,那张娇美的面庞此刻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她怒目圆睁,直直地面对着孙志高。 “呸!孙志高,你这个毫无德行、行为卑劣的无耻小人,哪怕只是再多看你一眼,我都会觉得恶心!” 被淑兰这般呵斥,孙志高气急败坏,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淑兰,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这悍妇,竟然如此口出狂言!我堂堂一个读书人,怎能与你在此争执吵闹?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说罢,他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似乎对淑兰的言行深感不屑。 然而,淑兰岂会轻易放过他?只听她冷哼一声,嘲讽道:“哼!有辱斯文?你也配谈斯文二字?就凭你这薄情寡义、始乱终弃之人,又算得上是什么好东西?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真让人作呕!” “你这个悍妇,我不同你吵,太有辱我的身份,还不把嫁妆单子拿来?再晚一些,我可不依了。” 只见老太太眼神微微一动,瞥向一旁站着的长梧,轻轻点了点头,长梧心领神会,赶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接过老太太手里的嫁妆单子。 孙家母子俩见状,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直勾勾地盯着长梧手中的单子,生怕长梧会故意亏待了他们。 然而,面对着孙家母子那急切且贪婪的目光,长梧却是连正眼都未曾瞧上一眼。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单子,毫不犹豫地将其从中一分为二,然后手一挥,就这么直直地扔了出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半张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孙家母子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急忙俯身冲过去想要捡起单子查看。 由于太过心急,两人竟在半途中猛地撞在了一起! 随着“哎哟”两声惊呼响起,孙家母子双双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品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心中别提有多解气、多高兴了。 第76章 大婚准备 “祖母,咱们好不容易抓住了孙志高如此大的错处,按道理说,这种人就应该受到严惩,让他一无所有、声名狼藉才对。可为何到头来,我们却还要分给他一半的嫁妆啊?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明明是他对不起姐姐,凭什么还能得到这么多好处?我真想去揍他一顿,好为姐姐出出气。”品兰气呼呼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品兰,你还小,不知道这个道理。看似我们赔了一半嫁妆给孙家,是吃了些亏,可若你姐姐能得自由,那就不算亏。”老太太娓娓道来。 “这点嫁妆对我们盛家来说,不算什么,反而是你姐姐和离的事,不宜再拖下去。时间越久,对你姐姐越不利。女子和离,本就不是容易的事。” “虽说邻里街坊知道,淑兰嫁入孙家,孙家的日子才好过起来,她也体贴丈夫孝顺婆婆,可别人不知道。若是他们出去到处说盛家姑娘的不好,自然会影响你的亲事的。”李氏耐心分析给品兰听。 “母亲,您就别担心了,我才不怕那个孙秀才呢,不过是空有虚名而已。就算他再有能耐又能如何?真要是把我给惹急了,哼,我非得找几个人好好地收拾他一顿不可,一定要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才行!” 品兰气鼓鼓地说道,一双大眼睛瞪得浑圆,脸上满是愤怒。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这都说的是什么胡话呀?你可是女孩子家,哪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呢?传出去可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李氏听了品兰的这番言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伸手捂住了品兰的嘴巴,压低声音急切地呵斥道:“快别乱说了,小心被旁人听到了!” 然而,一旁老太太却笑着说道:“虽说这话听起来不太好听,但仔细想想,倒也有几分道理。日后啊,咱们倒是不用担心品兰会受人欺负了!瞧瞧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敢轻易招惹她呀?哈哈……” “话说,今日之事,那孙秀才考试作弊的事,你这丫头是如何知晓的?”老太太突然问起。 “那个……孙女也是听说来的,是听说的,还不是那孙秀才做贼心虚。” 老太太微微眯眼,似是不信。 “只是听闻吗?品兰,你可莫要骗祖母。” 品兰心中一惊,眼神有些闪躲。 “祖母,真的只是听闻,孙女因气不过那孙秀才欺负姐姐,便让人暗中跟踪他。偶然间听到几个学子谈论孙秀才,话语间很是不屑,便猜到他定是做了坏事,后来打听后才知道的。” 老太太轻轻摇头。 “品兰啊,你可知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你用了什么方法知晓这作弊之事,切不可再用第二次。科举乃是国之大事,不容许他人随意插手干预。” 品兰赶忙点头。 “祖母,孙女明白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盛维开口道:“不管怎样,如今淑兰能够顺利和离便是好事。那孙秀才没了盛家的帮扶,看他以后还如何嚣张。” 品兰悄悄松了口气,因为她答应了明兰,不能将她和她小娘说出去。 随着长梧婚期的将近,盛府上下张灯结彩。 品兰兴高采烈地拉着明兰,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疯跑了整整两日。 去爬树,从鸟巢里掏鸟蛋,下河捕鱼。两个小姑娘忘了所有烦恼,沉浸在欢乐之中。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她们便被长辈们唤去帮忙做事。 品兰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撅得老高的小嘴,满脸都是委屈和不情愿。 她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向身旁的明兰小声抱怨道:“从前,母亲也曾让我学着管家理事,但我就是不喜欢!那些个下人呀,一个个都不听话,总是不好好干活儿。可到最后呢?母亲不仅不责怪他们,反而还怪罪我!” 明兰时常跟着宋婉凝,所以多少也学了一些管家的经验。 她开口便问:“那姐姐管事前,可要问过管事嬷嬷们以前是如何办的?” “那倒不曾,我既然决定了,还问她们做什么呢?”品兰一口否认。 “姐姐,这就是了。那些仆人都是有身契在主人家手中的,肯定不敢和主人家的姑娘叫板。只要按照惯例便不会有什么大错。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也不要多问,便和大伯母祖母商议一下再看。” “可是母亲她老挑我的错,我才不想去问。” “品兰姐姐,你想想看,府里行事自有一套章法,皆有定例。你的法子不一定就是最好的?若和大祖母大伯母商议过,下面的人自然要给你几分面子。” “嗯,明兰妹妹,你说的有道理。” 回去之后,品兰细细想了想,觉得明兰说的不无道理,便跟着李氏学习管事理事。 每天见着李氏指挥人手收妆匣、打赏仆妇、安床备席,每日十好几个婆子围着,问东问西,问这问那,一刻也不得闲。 品兰忽然发现母亲每日是如此辛苦,便乖乖的跟在一旁看着,也不胡闹了,连着老实了好几日。 李氏瞧着品兰跟明兰待了几日,性子收敛了不少,心中便安慰了不少。 有一次,李氏瞧着明兰带人清点东西,十分干脆利索的样子,再看她点起数来竟连算盘都不用,在纸上几笔便算清了。 李氏十分诧异道:“明兰这丫头才多大呀,就会这么多东西了!看来这卫氏当真是能干,不怪老太太看重她。” 再看身后的品兰,一直嚷嚷着问明兰好了没有,能不能去玩了。 看的李氏心里真是发愁。 此时此刻,李氏望着眼前的品兰,只觉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变得懂事了起来。 “品丫头啊,你那明妹妹向来在屋中恪守规矩,平日里总是拘谨,你呢,多带着她一起玩玩。”如今看着品兰一下懂事了不少,觉得欣慰了不少。 “品丫头,你明妹妹素日在屋里规矩多,总是拘束着,你就带她多玩玩。只要别出格,玩什么都行!” “是,母亲,我知道了。”品兰高兴的答应了。 第77章 盛家三房 接亲那一天,整个盛家焕然一新,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从庭院到厅堂,每一处角落都被精心布置过,红绸高挂,大红喜字高挂。 不仅如此,就连府中的仆妇和丫鬟们也都纷纷换上了新的外衫。 品兰显得格外兴奋,她紧紧拉住明兰的手,带着她四处去瞧热闹。 有的宾客正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有的则好奇地张望着迎亲队伍来的方向,还有几个小孩子在一旁嬉戏玩耍,笑声不断传来…… 只见长梧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迎着喜轿而来。 “长梧哥哥也太没出息了,你瞧他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品兰调侃道。 “品兰姐姐,今日长梧哥哥确实笑的开心,我也是为他高兴。” 因大老太太不许纳妾,为避免家中少年犯错误,男子都较早娶妻。 长梧从十五岁开始说亲事,也没有一个说成的。大老太太和李氏眼光颇高,不肯将就。 如今好不容易说成了一门亲,长梧自然是高兴。 迎进大堂,开始行礼。 宾客们纷纷涌入,品兰拉着明兰躲在角落里偷偷看。 “你瞧那些人的模样,好似这喜宴是他们自家的一般。”品兰小声打趣。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来是孙志高喝醉了酒,跑来闹事了。 “盛家无情无义,抛弃我这女婿,今日我定要讨个说法!”孙志高大喊道。众人皆惊,品兰气不打一处来。 “孙志高,你还有脸来?当初你如何对待我姐姐,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品兰站出来大声斥责。 孙志高看到是品兰,竟有点害怕,但仍然嘴硬道:“我乃秀才,你们盛家如此待我,天理难容。” 就在此时,长梧面色凝重地从内堂缓缓走出,他目光锐利且神情严肃,直直地看向站在庭院门口的孙志高,沉声道:“孙兄,你我两家已然和离,至此之后,咱们两家便再无瓜葛。当初那嫁妆,也已赔付给你们一半之数,我盛家已做到了仁至义尽!” 说到此处,长梧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厉声道:“倘若孙兄今日前来乃是诚心道贺,那自然是欢迎至极,可要是妄图在此生事捣乱,哼……今日恰好宾朋满座、众目睽睽之下,倒不如就让在场诸位一同评评这个道理,看看究竟是谁对谁错!” 孙志高一听这话,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模样,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尴尬。 而周围的人们见状,则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对着孙志高指指点点,议论声不绝于耳。 有的摇头叹息,感叹这孙家真是不知好歹,有的则面露鄙夷之色,指责孙志高行为不端。 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孙志高终于承受不住众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的压力,只得低下头,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转身逃离了现场。 看着孙志高落荒而逃的背影,品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转头望向身旁的明兰,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未出阁的姑娘要谨守闺训,轻易不可抛头露面。 明兰和品兰就因为这样的规矩,既不能前往大厅观礼,也无法到外间去冒个头、凑个热闹。 然而,品兰那丫头生性活泼好动,好几次都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偷偷地溜出去瞧瞧外头的热闹景象。 可每次她刚有点动作,心思细腻又稳重的明兰,便会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拉回来,并轻声劝道:“好姐姐,咱们还是莫要违背礼数,万一被人瞧见了,可是要惹麻烦,让人笑话的。” 品兰虽心有不甘,但终究还是听从了明兰的劝告。 李氏其实心中早有预感,她深知品兰这丫头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 于是,她赶忙唤来身边的丫鬟,轻声吩咐道:“快去传话给姑娘们,就说请她们移步至后院,陪着老太太还有各位女眷一同聊聊天儿。” 品兰一听这话,心下顿时一喜,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地向那丫鬟追问道:“那三房的几位表小姐可都来了?” 只见那丫鬟笑着应道:“回姑娘的话,三房的表小姐们都来了,就连秀兰和月兰二位小姐也都赶过来了!” “那我可不去!”品兰立马回绝了。 “这……姑娘,太太可吩咐过了,一定要我请你过去的。”丫鬟有些为难道。 明兰看着这丫鬟为难,开口说道:“没事,你先去,待会我同你们姑娘就来了。” “明兰妹妹,你答应什么?我可是铁了心不去的,要去你去。” “品兰姐姐,我自然是没有关系,好歹进门是客,也不至于太为难我。你就不同了?还要大伯母亲自来请你过去吗?”明兰向品兰分析道。 “明兰妹妹,你是不知道,我是真不想见三房那几个,秀兰姐姐还好相处一些,那个慧兰,还有那个庶出的月兰姐姐,真是一言难尽。”品兰提起三房的人,眉头紧皱。 看着品兰如此反应,明兰也有些好奇,便问道:“品兰姐姐,那三房的人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让你如此介意。” “你们一直在外地住着,是不知道三房的人,那些个讨厌的样子!我记着小时候,三婶婶说家里过的艰难,想把几个姐姐养在我们家里,我和姐姐总被她们欺负。” “哦?那三婶婶也不管吗?” “管什么呀?那八成就是三婶婶撺掇教她们的,只有秀兰姐姐好一些,平日我们还能玩到一起。那个月兰,看见我们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来抢,抢我的衣服,偷姐姐的首饰,最后还要跟母亲告状!” 品兰越说越气,明兰听的都愣住了。 “这怎么能这样呢?我家四姐姐和五姐姐也时常争抢东西,但你说又抢又偷首饰,我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就是明抢,姐姐脾气好,也不与她争吵。后来,她竟慢慢摸到母亲房里去翻去拿,母亲也忍了。最后竟还偷拿了家里的几份地契……” 第78章 月兰抢发簪 “那后来怎么样?那契书要回来了吗?”明兰满脸好奇地追问道,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品兰,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嘿嘿,说起这件事情啊,我心里头就高兴!” 品兰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接着说道:“当时,她都已经许配给人家了,再过两个月就要成婚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如此嚣张跋扈,觉得我们拿她没办法呢。毕竟她家里那边怕影响这桩婚事,根本不敢过多插手此事。哼,真是让人气愤,不过好在最后……” 说到这里,品兰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明兰的胃口。 “那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我的好姐姐,你就赶紧告诉我!”明兰双手抓着品兰的衣袖,不住地摇晃着。 品兰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卖起关子道:“妹妹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当时,母亲便做主将她留在了家中,随后呢,又赶忙派了人去到她的夫家,告知他们说月兰姐姐不幸染上了风寒,身子骨十分虚弱,需要好生调养一番。因此,这婚期就往后推迟了半年之久。” 说到此处,品兰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那三房听闻此事后,哪里肯干?当即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要很跟我们讨个说法出来。可任凭他们如何吵闹,母亲皆是不为所动,一概置之不理。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三房那边也没闹出个什么结果来。” “其实他们也不敢闹的太很,怕被人知道了不好看来退亲。她足足被关了一个月,最后看实在没办法,才将藏在贴身里衣里的契书交出来,原来竟还想当自己嫁妆带去夫家呢!” “这……这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啊,常听父亲和祖母说起三房,不想竟如此……” “你是不知道,这三房的人一贯如此!” “不过大伯母平日看着和蔼可亲,也是个有办法的!” “对付那种人,就不能跟他们客气。还有那个慧兰,小时候总和我打架,欺负我,我现在看见都讨厌!” “好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我听说秀兰姐姐倒是个乖巧的,也不枉大伯母悉心养育她一场。” “那也是母亲做了好事,那年半夜,大雨倾盆,秀兰姐姐哭着跑来我家,求母亲救她,我三婶要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财主作填房,她不愿意便来求母亲。母亲不忍心让她毁了一辈子,给了三婶一笔钱,便一直将她养在了身边。” “后来母亲又做主将她许了一户好人家,只可惜姐夫考上了秀才,一直没有中举。后来,还是父亲花钱疏通关系,才让姐夫在邻县有个小小官职。” “大伯父大伯母真是心善,如此为侄女出头。” 待品兰说完,两人已走到正房门口。 那丫鬟忙忙跑了过来,开口便说道:“两位姑娘,你们可算来了,里头老太太都问了好几遍了,若再不来,可又要找人去寻了?” “寻什么寻,我们这不是来了吗?还催什么催?”品兰没好气的说道。 品兰一步便迈了进去,明兰跟在后面进去。 屋子里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明兰也不认识,坐在边上的三太太见明兰来了,拍腿笑道:“我们正说着呢,正主儿就来了。” 明兰跟着品兰一一见完礼,便站在自己祖母身边去了。 长辈们正低声交谈着,而明兰和品兰则静静地站立在一旁,不敢再随意乱动了。 淑兰正与秀兰相谈甚欢。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三太太身旁的月兰,突然站起身来,径直朝着明兰走了过去。 她来到明兰身边后,二话不说,伸手就摸起明兰身上的衣裳和头发,同时口中还不停地笑着说道:“哎呀,这可真是一个标致的妹妹呢!我一见啊,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 明兰虽说也曾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宴会,但像这般刚一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上手摸人家衣服和头发的行为,却还是头一次遇到。 一时间,她不禁有些反感,只好将身子微微侧了侧。 品兰对着月兰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话都没说,自顾自拿起糕点吃了起来,还不忘递给明兰一块,明兰笑着接过。 月兰见两人都不搭理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着话。 月兰一边说话,一边直勾勾地看着明兰发髻上用珍珠金丝制成的发簪,金丝挽成的花精致好看,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看起来十分贵重。 月兰心里十分羡慕,不由得伸手去摸。 明兰被月兰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立刻往后退了退。 “妹妹这发簪当真是十分精致,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珠子呢!二伯父是做官的,想必妹妹在家里也见的多、戴惯了,不如借姐姐戴几天可好?也好让我在婆家风光风光,这也是给咱们盛家长脸不是!” 明兰心里想着,这是在跟她要东西吗? 家里的墨兰虽然时常欺负她,但也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月兰居然死乞白赖的跟人要东西? 这边,明兰正想着,另一边,月兰却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出手,轻轻巧巧地取下了明兰头上那支精致的发簪。 她将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左看看右瞧瞧,脸上露出一副颇为满意的神情。 只听得月兰咯咯轻笑一声,说道:“多谢妹妹啦!这支发簪真是漂亮得紧呢,待我戴上几日,好好过过瘾,回头一定还你。” 明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月兰和那支原本属于自己的发簪,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品兰见此情景,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而起。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趁着月兰尚未察觉之时,猛地一把夺过发簪。 随后,她满脸怒容,没好气地质问道:“月姐姐,你这到底算是借呢?还是算抢啊?明兰妹妹压根都没说话,你怎的就这般自作主张、自行上手抢夺了呢?难道别人家的东西就这么好,让你连起码的礼数都不顾及了吗?” “从前你抢我和姐姐的东西也罢了,如今竟还抢明兰妹妹的东西。不是都说姐夫有钱吗?怎么,难道姐夫不给姐姐买首饰的吗?” 第79章 品兰怼月兰 月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就这样被品兰抢走了,心中顿时怒火中烧,脸上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胸脯也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只见她怒目圆睁,没好气儿地冲着品兰大声骂道:“我正和明兰妹妹好好说着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非要横插一杠子进来,你们大房的人难道都是这般不知礼数、毫无家教可言的吗?我呸!当心你以后嫁不出去!谁会要你这样的!” 听到月兰这番辱骂,品兰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冷哼一声后回击道:“哎呀!盛月兰啊盛月兰,你怕是得了失忆症不成?怎么把从前的事情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啦?想当年,你还没来我们家的时候,那日子过得可真是,整日里穿着那些破破烂烂的衣裳,连一件完整的都找不着!要不是我们家心善收留了你,又靠着这良好的声誉在外头撑着场面,你以为就凭你这样的出身条件,你还能攀上那么好的一门亲事吗?” “哼!就算是养条狗,它还懂得见到主人时摇摇尾巴表示亲近讨好,可你倒好,不仅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还在这里跟我耍起威风来了!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在品兰那里讨不到便宜,月兰转头又对着明兰谄媚笑道:“明兰妹妹,咱们这是乡下地方,就算有钱,那也买不到好东西的。姐姐是看这首饰做工精细,所以想着借来戴几天玩玩而已,妹妹是不会介意的?” “月兰姐姐这泼皮无赖的本事,比起从前,倒是见长了不少呢。你打量着明兰妹妹小,还想抢她的东西,那不能够。” “你……这里有你什么事?横竖又不是你的东西。”众人都看着,月兰有些尴尬。 “我就是看不得你如此欺负人,要抢滚回你家里去,你抢谁的都碍不着我,可是明兰妹妹的东西,你想都不要想!”品兰恶狠狠地对月兰道。 明兰拒绝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便被品兰一把拉到旁边去了,只剩月兰满脸的尴尬。 品兰帮明兰戴好簪子,又回到大老太太身边坐下,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月兰。 月兰这回没讨到便宜,心中正气不过。 “都怪那个品兰那个贱丫头,瞧着那个明兰话少,想是个老实的,我还想着拿了东西回去坐着,她脸皮薄也不敢声张,左右她待几天就走了,到时候就是我的了。都怪那个丫头坏了我的好事!”月兰小声嘀咕着。 月兰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三太太身边坐下。 只见李氏落落大方的进来,告诉大家外面戏台子都搭好了,准备开戏了,请大家一道去看戏。 屋内女眷大多都随着李氏出去了,月兰忙跟着三太太一起走了,明兰和品兰各自扶着两位老太太一道去了。 出了大门没多远,明兰正挽着祖母往前去,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前来盛家喝喜酒的贺家老太太。 她今日身穿一件宝蓝色锦缎长袍,满头银丝梳的整整齐齐,上面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发簪,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贺家老太太身旁,跟着眉清目秀的贺弘文。 只见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腰带,身姿挺拔如松,面容白净如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见到明兰和盛老太太后,贺家老太太加快脚步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说道:“哎呀,这不是老姐姐吗?可见着你了,早就听说你要来,我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些日子,今日才来。” 说着,她亲热地拉起盛老太太的手,上下打量着明兰,夸赞道:“瞧瞧咱们明丫头,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盛老太太笑着回应道:“早就叫你来喝喜酒呢,就你来的最晚,待会不得罚你多喝两杯。” 接着老太太又转头看向贺弘文,说道:“弘文这孩子也是一表人才呢!” 贺弘文连忙向盛老太太行礼问好,然后微笑着对明兰点了点头。 大家一番寒暄之后,便一同朝着戏园子走去。一路上,贺家老太太和盛老太太有说有笑,谈论着家长里短,而贺弘文则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旁边的明兰,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进了戏园子,众人纷纷落座。 三位老太太正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贺弘文却悄悄地寻了个距离明兰较近的位置坐下。 只见那戏台上,演员们身着华丽的戏服唱着古老的曲调,然而这精彩的表演似乎无法吸引贺弘文的注意力。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那戏台之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总是不受控制,时不时瞥向身旁的明兰。 明兰自然也察觉到了贺弘文的目光,但她只能佯装出一副专心致志看戏的模样,不敢与之对视。 一旁的品兰,虽然性子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此刻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贺弘文对明兰的这份特殊情意。 只见她的嘴角缓缓地上扬起来,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 她在心中暗自想着:“看这情形,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不简单,想必其中定有故事!” 品兰悄悄地凑近明兰,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明兰妹妹,你难道没有留意到那个贺弘文吗?他的目光恨不得一刻也不从你身上移开呢!嘿嘿,快说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故事瞒着我啊?” 明兰听到品兰这般言语,那原本就微微泛红的脸颊,瞬间变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 她急忙垂下头去,双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轻声说道:“品兰姐姐,你可千万别再乱说了呀!我与弘文哥哥并不熟,总共就见过那么一次罢了,都没有说几句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岂不是又要闹笑话了?” 说这话时,明兰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生怕被周围的人给听到似的。 第80章 贺家老太太 “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们专心看戏好了。”品兰看明兰的反应,也不好再打趣她了。 好不容易等到看完戏,众人都散了。 老太太和贺老太太许久不见,便回了老太太房里继续聊天,品兰和淑兰一道走了,明兰和贺弘文又一起回了屋里。 回到屋里,贺老太太便拉着明兰看个不停,又补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做见面礼,明兰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 “老姐姐,上次来你们家来的匆忙,都没准备见面礼给明兰,这回补上。好孩子,你就收下,还有你弟弟长榆的那份,你也帮他收着。” “明儿啊,你来好好瞅瞅,这老太太是不是在故意点我呀?咱们上次没有给她的宝贝孙子,你弘文哥哥准备见面礼,瞧这架势,分明就是变着法子向我讨要呢!”老太太满脸笑容地打趣道。 一旁的明兰听了,捂嘴轻笑起来:“祖母您就别逗啦,哪能呢!” 这时,对面的贺老太太也跟着笑出了声:“哈哈,你这老姐姐可真会说笑!我怎么敢有那个意思!不过说实在的,今儿个怎么一直都没瞧见明兰的弟弟长榆呢?” 说着,贺老太太还四处张望了一下。 听到这话,老太太解释道:“哎呀,贺妹妹,你有所不知,长榆那孩子呀,这会儿正在前头帮着长梧一起招呼宾客们呢!别看他年纪小,做起事来倒是挺热心肠的,一点儿也不输给大人。” 说到这儿,老太太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哎呀,我说怎么一直没瞧见那孩子呢!原来如此,你瞧瞧你们家这些孙儿孙女,一个个出类拔萃,都是人中龙凤,真让人羡慕呀!哪像我们家弘文,孤孤单单的,连个能一起玩耍打闹、相互扶持照应的兄弟姐妹都没有。” “弘文这孩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往那儿一站,便让人眼前一亮。他还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对人彬彬有礼,谦逊温和,他的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妙手回春。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你居然还不知足?我都要为这孩子委屈了。” “晚辈多谢老太太夸赞!”贺弘文礼貌的回应。 “弘文,听见没有?我这老姐姐夸你呢?她可不轻易夸人的。” 屋内众人皆大笑起来,老太太狠狠拍了贺老太太两下,笑骂道:“瞧瞧你,都做祖母的人了,还这般不正经,可别让我孙女学了你这老货的淘气不正经。” 明兰乖乖挨在老太太身边站着,静静的听着,听贺老太太这么玩笑,也是开心的笑了。 “祖母,我倒是觉得,贺家祖母她老人家性格可真是爽朗,这样的日子过得多舒心、多自在呀!””明兰一脸欣喜地对着自己的祖母说道。 此时的贺老太太听到明兰这番话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心中对明兰喜爱之情愈发浓厚起来。 只见她满脸笑容地伸出双臂,热情无比地将明兰拉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夸赞着:“哎呀,老姐姐呀,你这孙女实在是太好了,就像是我嫡亲的孙女一样贴心!哪像我们家那个傻小子,整天板着个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副假正经。” 明兰听了贺老太太的话,赶忙替弘文哥哥辩解道:“祖母,您可别这么说弘文哥哥,他只不过是平时话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其实弘文哥哥心地善良,为人正直,还是很优秀的呢!” 正说着话,盛家一个女使进来禀告:“老太太,七哥儿来了。” 老太太忙道:“快让他进来,见过贺家祖母和他弘文哥哥。” 只见帘子一掀,长榆便缓步而来,见了两位老太太便下跪而拜:“孙儿给祖母请安,贺家祖母安好,弘文哥哥好。” 贺老太太忙起身扶了长榆起来。 长榆长的秀气,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和盛纮眉眼之间最是相似,举止沉稳大方。 仅着一身素净的缎子,腰间一条青色的腰带,系着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 “这是我盛家七哥儿,盛长榆,乃卫氏所出。” “哎呀,果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啊!一直都听你祖母念叨着你呢,只可惜上次来的时候未能见到你。瞧瞧你这小小的年纪,竟然已经这般能干了,不像我家这小子,比你年老好几岁,人多的时候,属他最拘谨。” 贺老太太满脸笑容地看着眼前的长榆,眼中满是赞赏。 长榆谦逊地笑了笑,拱手作揖道:“承蒙祖母夸赞,孙儿愧不敢当。今日乃是长梧哥哥大喜之日,身为弟弟的我,自然应当尽心尽力地帮忙照应着才是。” “听说弘文哥哥医术精湛,今日一见,真是有幸,希望以后能和弘文哥哥多多学习才是。” “长榆弟弟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江湖郎中,不敢说请教。”贺弘文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一旁的明兰走上前来,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微笑着对长榆说道:“长榆,这可是贺家祖母刚刚特意给你的见面礼呢,现下你可收好了。” 说罢,便将那荷包递到了长榆面前。 长榆见状,赶忙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并连连道谢:“多谢姐姐帮我收下这份厚礼,待我回去之后定会好好珍藏。若是其中有什么好东西,定也会分给姐姐一些的。” 说完,他还调皮地冲明兰眨了眨眼。 紧接着,长榆再次转身面向贺家祖母,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涕零地道:“孙儿在此多谢贺祖母的厚爱!” “客气什么,我跟你祖母多少年的关系了,她的孙子孙女,可不就和我的一样吗?” 众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好不松快。 明兰觉得有些饿了,长辈们一起说话,又不好说,便拿起一旁的梅子吃了起来。 谁知没吃两口,便被贺弘文瞧见了。 “六妹妹瞧着体气不足,颇为病弱,这梅子你莫要多吃,小心伤了脾胃。”贺弘文脱口而出。 明兰吃的正好,被贺弘文这一说,一下楞了,结结巴巴的道:“额……这,那我……不吃了。” 第81章 贺弘文心动 “六妹妹你这身子骨向来柔弱,平日里定要多加调养才是。改日,我亲自为妹妹挑选一些上好的花材,调配成适合妹妹体质的花茶送来。此外,我再专门寻些滋补养生的药材,开出几道药膳方子让厨房给妹妹做着吃。” “只要妹妹能够在日常饮食方面多多留意,用心调理一番,相信过上一段时日,妹妹的身体定会康健许多,那些个小毛病自然也就消失无踪了!” 听到贺弘文如此关怀备至地为自己打算,明兰不禁红了脸颊,心中满是感激与羞涩:“多谢弘文哥哥这般费心了,妹妹实在过意不去……” 她微微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对方那充满关切的目光。 “六妹妹不必如此客气啦,我呀,不过只是一个行走于江湖之间的小小郎中罢了。除了这治病救人的本事之外,其他方面我可真是一窍不通啊!”男子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弘文哥哥,您快别这么说自己啦!所谓医者仁心,像您这样拥有高明医术、能够悬壶济世、拯救他人性命之人,那才真正令人钦佩不已呢!”一旁的长榆突然插话进来,她那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对男子由衷的敬佩之情。“六妹妹不必客气,我就是个江湖郎中。别的什么我也不会。” “弘文哥哥,你就别谦虚了,医者仁心,你悬壶济世才,救人性命,那才叫人佩服呢。”长榆突然开口。 “说起来真是惭愧,我这还虚长你几岁呢,却远远比不上你这般优秀出色。听闻你已经考中了举人,而我呢?到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罢了。” “长榆这孩子可真争气啊,真是前途无量。老姐姐,你们盛家的孩子果真个个出色,就拿你们家二哥儿来说,那可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第一次就考中了一甲第十三名,听说现在已经在翰林院任职,将来必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长榆去年考中了秀才,这本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年的春闱大考,得了解元之位。只是他年纪小,家里也没有张扬,故而没有人知道。太多人知晓,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老太太慢慢开口,丝毫没有得意的意思。 “瞧我这老姐姐,就是想的多,这要换了别人家,不得放鞭炮庆祝,人人知晓才好。你倒好,偷偷藏着只顾自己人乐。” 两个老太太楞是唠到了天色渐晚,盛纭亲自来喊大家用晚膳,众人才停了下来,一起去用膳。 饭桌上,气氛热烈而融洽,众人欢声笑语不断。 只见盛纭满脸笑容地看着明兰和长榆,嘴里不停地夸赞着她们俩。 这些日子以来,宋婉凝一直忙于生意上的琐事,整日奔波劳累,好容易才将那些事务处理完毕,又帮忙操办喜事。 “老太太,您瞧瞧,这几日真是多亏了卫姨娘,婚宴上那么多繁杂的事情,全靠她帮着大嫂打理,才能安排得井井有条,让咱们省了不少心!” “还有明兰,别看她年纪不大,却十分机灵懂事,帮忙理事的时候条理清晰、面面俱到的。再看看长榆,热情好客,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帮着招呼客人也是有条不紊的。这两个孩子啊,不过都是小小年纪,做起事来竟然能这般稳重成熟,连我这个大人都要自愧不如了,真不知道老太太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她们的,竟能培养出这么优秀出色的孩子来!” 盛纭一边说着,一边还忍不住感叹。 “这孩子们啊,都是一样教着的。在家里的时候呀,那也是你二嫂嫂亲自教导的。你也知道,你二嫂嫂她呀,是个十足的急性子,做事情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这不,这些孩子天天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学了她那一套了!” “哎呀,姑姑,您可千万不要再这么夸了,哪里有您说的那么好呀?我不过就是尽自己所能,做些小事而已。能得到姑姑夸奖,实在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呢!” “好好好,不说了,那咱们快吃饭,饭菜都凉了!”盛纭忙开口。 众人吃过饭,才都散了。 明兰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中,然后满心欢喜地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将贺老太太送予她的荷包轻轻打开。 只见荷包口一松开,里面的东西便迫不及待地露了出来——竟是满满当当、金光闪闪的一大把小金猪! 这些小金猪小巧玲珑,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成色极佳的平安扣,温润的玉质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喜爱。 “阿娘,难怪我方才拿着这荷包时总觉得沉甸甸的,原来是装了这么多宝贝呀!这贺家祖母出手可真是大方!” 明兰惊叹不已,一边摆弄着那些可爱的小金猪,一边兴奋地向宋婉凝说道。 此时,宋婉凝也走到了明兰身边,微笑着看着女儿手中的荷包和其中的礼物,眼中满是慈爱:“听闻这贺家老太太与你祖母乃是手帕之交,二人之间的情谊深厚非常。如今看来,这贺老太太对你也是真心疼爱。只是不知,对于那贺家哥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说着,宋婉凝轻轻地拉起明兰的手,目光温柔而又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阿娘,弘文哥哥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心地善良,对待任何人都是那么的和善,而且还宅心仁厚。性格更是温润如玉,让人觉得舒适自在。” “嗯……至于齐小公爷,他自然也是极好的,生得俊美非凡,身份尊贵,才华横溢。只是……他身份高贵,与我们家差距太大,女儿从没有妄想过什么,也没想高攀。” “齐国公府门槛太高,郡主娘娘那样厉害,我怎么会那么自不量力呢。女儿只想好好陪着阿娘和祖母。” “明儿,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阿娘不会勉强你,你和长榆都是阿娘的好孩子,不管你做什么,阿娘都支持你。” 第82章 贺弘文送花茶 贺家系属名门,贺家曾老太爷开创了白石潭书院,为天下读书人之先。虽然如今后人没有先祖时那样繁荣, 但也是不缺富贵的。 贺老太太所嫁之人乃是贺家的旁系分支,虽说并非主脉,但也算是门当户对。 然而命运弄人,她的第三个儿子不幸英年早逝,仅留下贺弘文这一根独苗。贺老太太对这个孙子百般呵护、关爱有加,始终将其带在身旁悉心教导。 贺弘文自幼便展现出对医学的浓厚兴趣和天赋异禀,他研读各类医书经典,日夜不辍,刻苦钻研医道之理。 凭借着过人的勤奋努力以及聪慧天资,年纪轻轻的贺弘文已然在当地小有名气了。 第二日一早,贺弘文早早便出门去了,在外头药房之中,精心挑选,为明兰调配出了一款独特的花茶。 又挑了各种珍稀药材,依照自己多年所学及经验积累,为明兰配了药膳。 明兰起来刚用过早膳,打算出门去看看祖母,一开门便瞧见了贺弘文。 “弘文哥哥?你这是?”明兰有些惊讶的问道。 “明兰妹妹,我……我是来送花茶的……还有这个……是药……药膳……”贺弘文结结巴巴的。 明兰见到贺弘文这么快便送来花茶和药膳时,不禁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万万没有想到,以为他昨日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今日便能收到,这番用心,实在令她感到受宠若惊。 看着眼前满脸笑意、风尘仆仆却难掩兴奋的贺弘文,明兰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感觉。 “明兰妹妹,这个花茶你每日泡了来喝,不宜多饮。药膳我也写了怎么做,你让厨房的人照着做就好了,那我就先走了。”贺弘文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个贺家少爷,对姑娘倒是用心。昨日不过一提,今日就送来了东西。”小桃夸赞起了贺弘文。 “小桃,你可别胡说了,一会让人听见了。”明兰提醒小桃。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去给姑娘泡茶,免得白白浪费了贺家少爷的心。”小桃也调侃起了明兰。 明兰作势便要去打她,小桃大呼不敢了。 一番嬉戏打闹之后,明兰满脸笑意地来到了老太太的房间。 一见到老太太,明兰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她身边坐下,亲昵地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孙女,眼中满是慈爱,轻声问道:“怎么样啊?回来这好些日子了,你这小妮子玩得开心?” 明兰兴奋地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回答道:“祖母,在这里真是无拘无束,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和规矩束缚着,我感觉好自在、好快乐!” 说着,还调皮地晃了晃脑袋。 “这里是乡下地方,自然没那么多规矩束缚。带你们出来,就是让你们好好玩玩的。这几日你整日里都与品兰腻在一起,我瞧着你的性子也变得愈发活泼开朗起来,不再似以往那般沉静。” “祖母,品兰姐姐天真开朗,活泼率真,我喜欢和她待在一处。” “昨日我看你和她悄悄在说什么呢?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老太太有些好奇。 “嗯……这个嘛……我让品兰姐姐以后对泰生表哥温柔一些,不要再对他呼来喝去了。”明兰想了一下,还是对老太太说了自己的想法。 “哦?这又是为什么?” “女孩子,多少还是文静稳重一些,不然,姑姑会不喜的。” 老太太恍然大悟,看了一眼明兰,对她说道:“怎么会?纭儿她最喜欢女孩子开朗活泼了,怎么会不喜呢?” “祖母,姑姑的脾气,做侄女,那当然是好了,泼辣爽朗是好的,不会被人欺负。可若是做媳妇,就不好说了。哪有一个婆婆会喜欢这样性子的媳妇。” “你还是个姑娘家,浑说什么?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休要胡言。”老太太有些生气了。 “哎呀,祖母,这话我又不去外面说,你就放心好了。其实啊,我瞧着品兰姐姐和泰生表哥是极般配的,品兰姐姐性子活泼,泰生表哥得一表人才。” “居然连你也看出来了?果真是聪明了!” “祖母,泰生表哥得空就找品兰姐姐玩,给她送吃食,送首饰的,这谁瞧不出来呀!” “其实说起来,这个泰哥儿我也是知道的,是个好孩子。家里有银钱又有铺子田产,你姑姑就这一个儿子,自没有兄弟相争那些闲事。若品兰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只是,就怕大伯母不愿意。” “你大伯母是庶出的这个身份,她一直很介意,这也是为什么你嫡母和大伯母一直不对付的原因。出身低一些,想的便多一些,偏我那个媳妇,又是个性子大大咧咧的人。” “原来,大娘子和大伯母是因为这样,关系才一直不好的。”明兰恍然大悟道。 “当年你大伯父娶妻时,盛大老爷几乎将家产已经败光了,好在李老太公是个厚道人,他一直记着当初和盛老太公一起发家的情分,便做主打算将自己的嫡孙女嫁过来……” “那后来呢?怎么又不愿了?” “因为李老太公的儿子儿媳不愿意,心疼自己女儿,怕嫁来受苦。中途便又换了个庶出的女儿嫁过来了,便是你大伯母。” “大伯父上进,又是做生意的好手,如今在宥阳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如此说来,大伯母也算因祸得福了。” “现在李家一门,就属你大伯母嫁的最好了,反而那个当初被换掉的嫡女,却嫁的不怎么样,如今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这些年,大房逐渐地越来越富贵,日子过得是风生水起、红红火火的。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李氏的出身问题,可偏偏就是你那个嫡母呀,只要一发起脾气来,就会把这事儿给抖搂出来。你说说看,就凭这样的情况,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会好? “嗯……要说起来,这种行事作风还真挺像咱们家里那位大娘子的……”明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第83章 盛纭看中明兰 自从淑兰与孙秀才和离之后,长梧紧接着迎来了大喜之日,完成了一场隆重而热闹的大婚。 如此一来,老太太心中一直悬着的两件大事总算得以圆满解决,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她整个人像是被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心情格外舒畅,精神头儿也比以往好了许多。 这一日,老太太如同往常一样,前往佛堂虔诚地诵经念佛。待她念完经后,便吩咐身旁的下人去将李氏唤来。 不多时,李氏脚步匆匆地来到了佛堂前,恭敬地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老太太,您找儿媳,可是有事?”李氏摸不准老太太的心思。 “淑兰这几日怎么样了?” “淑儿她还好,离了那虎狼窝,家里自是怎么都好的,我瞧着好多了呢。” “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无非是三个依靠,父兄、夫婿、儿子。那孙家母子的德行,你我都瞧的清楚,那样的婆婆和夫婿,你让她如何熬一辈子?若有个孩子也罢了,偏没有。若不和离,以后你我和她爹都不在了,谁还能护着她呢?” “如今只是损失些嫁妆银钱,好歹还能换回淑儿的后半生自由,这划算!” 李氏一直听着,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来:“这都怪我这个娘,当初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瞧上他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家境又贫寒,总不至于苛待了淑儿,那知那孙家竟没一点良心,竟让淑儿受了那么多罪……” “你呀,也无需过度地责备自己,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事发生。往后,你叮嘱淑儿一定要放宽心些,切莫想得过多、过重了。倘若她心情烦闷,不妨就让她去郊外庄子里小住一阵子。那里环境清幽,没有喧嚣纷扰,待到这阵风头过去之后,再回来就好了。” “是,儿媳会好好劝劝淑儿的。” “你不知道我那会,家里上下都让那贱人把持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那苦命的红儿,不过是得了一场风寒,一剂药的事,生生让那贱人拖着不请大夫,就那么去了……” “我也是死了心,带着纭儿和维儿躲去了乡下,那个没心肝的东西,竟还想要休妻,幸好你二婶婶拦着,才没让他写休书。我们母子三人躲在乡下,什么苦都吃尽了,亏了你二婶婶私下帮衬着,才勉强度日。” 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哽咽了半天。 “我怎么能让淑儿,再去走我走过的老路啊……” “母亲,儿媳知道,您当初受苦了。您是心疼淑儿,才为她处处筹谋……”李氏也明白老太太的苦心。 “你知道就好,有这一次,往后行事便可谨慎些,别再害了孩子们……罢了,你且去忙。” 李氏行礼退了出去。 不多会,盛纭也来了。 “母亲,我瞧着刚刚嫂子来过了?是为淑儿的事?”盛纭开口便问。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母亲,照我说,也是当初嫂子想错了,不愿老是依靠堂哥家里,就是因为二堂嫂嫂给她看过几次脸色。二堂嫂嫂那个脾气,连自己婆婆都不留情面,何况我们呢?她就是那样直脾气的一个人!” “嫂子就想自己家也出一个官老爷,日后不用再靠堂哥家,这才叫那孙家得了便宜……纵得他们家不知好歹的……”盛纭是越说越激动。 “纭儿,你休要胡说了,没的让人听见了,反让你嫂子不高兴!” 看老太太有些生气了,盛纭当即住了口。 “母亲,淑兰这事,想必堂哥和二婶也是知晓的?” “那是自然,好歹是一家子,自从那孙家养了外室,我就有了这个心思,来时你二婶带了你堂哥的亲笔书信给了县太爷,金陵更是故旧遍地,若有万一,我们盛家还治不了他一个小小的秀才吗?” “这样说起来,二婶婶一家对我们也是没说的。”盛纭感慨道。 “亲戚就是如此,大家互相帮忙,一来二去,才好时常有来往的。你嫂子她就是想不明白这个,心里一直不舒服。你二婶婶这次来,可不单只是为明丫头和长榆入籍的,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小心让你嫂子知道了又恼你。” “母亲,我知道您的打算,如今长梧已经成婚,几日后便将他打发走了,就剩下品兰,淑兰已经和离了,我们家泰生和品兰的事,可以慢慢再说……”盛纭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听你的意思,似乎是不愿意?难道你还看不上品兰那孩子吗?”老太太有些意外。 “母亲,哪会,再说我也不敢啊,我只怕,是嫂子瞧不上我们泰生,委屈了品兰。”盛纭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说起来,品兰这孩子是性子野些,算不上好,但到底是你侄女,亲上加亲,又知根知底的不好吗?” “母亲,品兰是我的侄女,虽然平日对泰生呼来喝去的,我也是愿意让品兰进门的。可我那嫂子,眼光高着呢,压根看不上我们泰生。”说到这里,盛纭心里是有气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这样的事?” “母亲,你还不信,嫂子她瞧上邻县富商李家了,可惜李家哥儿对品兰爱搭不理的,李家也瞧不上品兰,嫂子这才回过去,又看着我们泰生顺眼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最近你跟你嫂子怪怪的,也不大说话,自从你二婶婶来,你嫂子对你又不一样了。” “哼!嫂子也太欺负我们泰生了,当我泰生是什么了?她想要便要,不想要就不要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盛纭越说越气,索性茶也不喝了,将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连地上掉根针的声音都听的见。 “所以,你就给你二婶写了信,把泰生好生夸了一顿是吗?” “不错,信是我写的。堂哥家里也有几个丫头,除了王氏嫂嫂亲生的华兰和如兰,我是不敢想的,可还有两个,我总能想想的,再不然,气气嫂子也是可以的。”盛纭得意起来。 “你这个脾气,真是一点亏你都不吃。为这个,还和你嫂子较上劲了。如今你二婶来了,你嫂子天天和你赔笑脸,你可高兴了?” “母亲,我也不是真和嫂子计较,我就是为我们泰生鸣不平而已。不过,你别说,二婶婶带来的这个丫头,我瞧着是真喜欢……”盛纭毫不掩饰对明兰的喜欢。 第84章 长梧新妇康允儿 “哦?瞧着你是看中明丫头了?” “母亲,不瞒你说,我是真喜欢明丫头,你瞧那通身的气派,不愧是二婶婶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丫头。一举一动,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大家闺秀扭扭捏捏的样子。又会管家理事,算账盘算,当真挑不出一点错来……”盛纭越说越兴奋。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虽说明丫头是你二婶婶养在身边的,但明丫头的生母卫氏可还在呢,这事少不得要她点头的。但这样一来,那品兰可怎么办?” “母亲,说起明丫头的生母卫氏,虽只是个姨娘,瞧着倒十分能干。不卑不亢,做事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听说二婶婶在汴京的铺子、田产、庄子,如今都是她在管着的。”盛纭悄悄说起宋婉凝的事。 “哦?竟还有这事?那依你二嫂嫂的脾气,怎么会容许呢?” “这事我正想和母亲说呢,堂哥从前不是还娶了一房小妾吗?就那个林氏,颇得堂哥喜欢,仗着堂哥喜欢总给二嫂嫂气受,偏偏二嫂嫂没办法,后来才又纳了卫氏进门,谁知时间不久,那林氏便失了宠……” “可见那卫氏是个能干的,不然,如何能得你二婶婶喜欢,将铺子田产都交给她照看?如今七哥儿中了举人,往后必是前途无量,我瞧着,你也别费那个心了!”老太太心下已了然。 “母亲,我自然知道,我喜欢明兰是真,但也要二婶婶喜欢泰生,还要看明兰和她阿娘的意思,我就是心里这么想就这么说了!”盛纭倒是坦然,将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全说了。 “我瞧着二婶婶的朋友,那贺家老太太,似乎对明兰也有意思?” “贺家哥儿一表人才,他祖母又和你二婶婶是多年的手帕交了。” “看来我们泰生是没那个福气了,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品兰吗?”盛纭也不遮掩。 “你倒是看的开,现在又不气了?” “缘分这事,怎么说的准?再说品兰和泰生从小一块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又有什么不好的?” “那这事,就看你嫂子乐不乐意了?也罢,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也用不着操心你。” 老太太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性子泼辣,主意又正,没什么可为她筹谋的。 闲不住的品兰又去找明兰玩了。 “明兰妹妹,你不知道,长梧哥哥的新妇,我的新嫂子,大婚第二日给父亲母亲敬茶时,我在旁边仔细看了,谦和有礼,温柔婉转,娇羞可人,就是太矜持了,动不动害羞脸红。” “还有我那在一旁傻笑的二哥,就没见他笑的那么高兴过……” “品兰姐姐,那允儿姐姐本来性子就内敛文静,你没事就不要打趣她了。” “我哪能啊,长梧哥哥护着嫂子跟护什么似的,我便是想也没机会啊!” “我这二嫂带来的嫁妆虽然不多,但她懂事又勤勉,待人客气有礼,父亲母亲给了她厚礼,还夸她有福气呢。” “那长梧哥哥往后可有福了呢,遇到这么一个贤惠的妻子……” 大婚后过了七日,盛家上下一起去祠堂拜祖先。 家里男丁上完供后,便都退了出来,女眷再进去敬拜,明兰跟着品兰在后头,李氏在前头给允儿介绍盛家的牌位,以及宗族长辈,入籍之后,允儿就是盛家人了。 因为盛家发迹的晚,所以可考的祖先并不多,明兰昏头昏脑的跟着拜了好几回,一会儿上香一会儿磕头,她不懂,也不敢多问。 适才允儿被写入家谱后,大老太太和自己的祖母又与几位族老女眷说了几句,然后族长盛维又添了几笔,之后盛维便叫来了长榆,让她和长榆一起对着祖先叩拜。 明兰一时懵懂,又不好问,只好乖乖拜了。 在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上,明兰就忍不住问盛老太太:“祖母,刚才我和长榆为什么要单独拜呢?品兰姐姐也没有啊?” 明兰等着老太太回答,谁知老太太轻飘飘的丢了一句:“刚刚是将你和长榆记入了你母亲名下,以后你们就与如兰一样了。” 明兰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问道:“这……祖母……这个事,大娘子她知道吗?阿娘也知道?” 老太太看了明兰一眼,依旧神色不动的道:“我知会过她了,你阿娘也知道的。” 明兰顿时一脑袋浆糊,整个人更懵了,呆呆坐在马车里。 “祖母,这事我……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 老太太行事一向干净利落,事先没有透出半点风声来,事后依旧轻描淡写。 明兰满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好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来回的摇晃,把脑袋埋在祖母身上,小声说道:“孙女谢谢祖母,祖母又为我和长榆费心了。” 盛老太太半闭着眼睛,只吐出一句:“让你知道做什么?这事你母亲已经同意了,你阿娘也没有意见,长榆如今中了举,总得为他多考虑,你母亲如何会有意见?” “你以为,这次带你出来,纯纯只是为了玩玩吗?还要办正事的!” “是,孙女知道了,谢谢祖母为我想了这么多。” 马车在道上走着,车顶微微摇晃,明兰撩起帘子静静看着窗外,全无心思欣赏风景。 她知道只有写在原配名下的儿女才算是嫡出的,其实不过是名头好听些罢了,亲朋好友,谁又不知道她本来就是庶出的,不过婚嫁时总算是能体面点儿的。 明兰想着想着,突然忍不住笑了出声,以后墨兰再想骂她“你个小娘养的”,怕是再也不能了… “怎么?这就高兴了?这不像你的脾气,我知道,你不在乎嫡庶,可是别人在意,多少对你和长榆有好处的,不然我何至于费这么大劲来。” 明兰拉着祖母的袖子,轻轻开口:“祖母,那四姐姐呢,她也记入母亲名下了吗?” 老太太没睁眼睛,只淡淡道:“你是从来都不和如兰争的,如兰都知道,你母亲也看的出来,墨兰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如今她小娘不知道怎么样了,若她安分一点,也便罢了,但她那个脾气,早被她小娘养差了……横竖我是管不了……” 明兰似懂非懂的想着,看来就算记入了大娘子名下,也并不表示她真的能和如兰平起平坐,她依旧比如兰差了一截的。 原来还是个山寨版的,不过也好,总比没有这个名头好一点的。 第85章 回金陵老宅 又过了十日,长梧要回京任中威卫镇抚,李氏虽然舍不得儿子,可她也知道,这次的官职是多少人抢破了头都想要的。 多亏了盛纮多方打点这事才能成,大家都为长梧高兴,只康允儿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李氏开口叫她留下来。 那京城花花世界,她最知道,长梧孤身一人去,她怎么放的下心? 只怕夫妻再见时,突然多出几个小妾通房什么的。 想起自己母亲王若与的委屈,允儿心头一阵一阵的发寒。 康允儿的母亲便是大娘子的姐姐王若与,康家大娘子。 王若与虽跋扈狠毒,苛待下人,但她这个女儿康允儿脾气却不随她,这也是为什么什么盛老太太愿意做媒,将她介绍给盛家大房的原因。 允儿只好愈加恭敬周到的服侍公婆,早起晚睡,事事谦卑,盛府上下愈加喜欢这个新媳妇。 一日,去给盛老太太请安,李氏说起这事来,不由得叹气道:“如今二哥儿要奔前程去,我这做娘的也不能拦着她,诸多的不放心,待回了京还要请婶娘多看顾一二的。” 允儿此时立在一旁,紧张不已。 李氏回头瞧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梧哥儿媳妇,你才进门没有几天,我也不舍得你这么好的儿媳妇,便想留你在家多住些日子,允儿,你觉得如何呢?” 允儿听完之后,心里一片冰凉,眼眶有些发热,但依旧强笑着:“有母亲教导,媳妇高兴还来不及的。” 明兰本来坐在旁边没有说话,这会儿便想为允儿说两句,便忍不住插嘴道:“大伯母,还是让二嫂嫂随长梧哥哥一同上京去。” 李氏问道:“明丫头,这是为何呢?” “大伯母,我舍不得新嫂嫂,长梧哥哥……怕是也舍不得呢……” 允儿顿时脸红了,明兰虽说是玩笑话,也是实话,她心中感激,偷偷以目光示谢。 又过了几日,大儿媳文氏被大夫瞧出有了身孕,盛维和李氏都乐坏了,直道是允儿带来的好福气。 李氏并非是一个刻薄婆婆,只是她也担心,因为允儿毕竟是官家小姐出身,入京之后,没了公婆在上,怕她恃宠生娇。 在京城里有王氏撑腰,怕会轻慢自己儿子,如今想想明兰说的也对,两个孩子感情好了,她才能放心。 允儿依旧乖巧的听从李氏吩咐,一一应下,三日后便随长梧入京了。 他们二人一走,盛府好似冷清了不少。 这日,外头不似那么炎热了,早饭之后,宋婉凝便来叫明兰。 “阿娘,我们这是要出去吗?还有哪里,是我没去过的地方吗?” “明儿,老太太说了,今日我们进城去逛逛。” 明兰必此时正坐在桌前看些闲书,听到宋婉凝这么说,顿时便来了兴趣。 这几日品兰被李氏叫去看账本,一日也不得闲,明兰空下来便只有和长榆玩了。 “阿娘,我们这不是在城里吗?还去哪个城里?” 宋婉凝拉过明兰,悄悄告诉她:“我听房妈妈说,是盛老太公当年为你祖母在金陵置的宅子,老太太想在回去前再看看。” 盛老太太带着明兰、宋婉凝两人,身后跟了不少的丫鬟婆子。 马车刚进了金陵城,明兰就觉着城里热闹非凡,可她又不好掀起帘子看,宋婉凝不管那些,直直掀起来大方的瞧。 “阿娘?你这……怕不合适?” “我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是你瞧不合适。” 老太太瞧着,只在一边笑。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才停下。房妈妈喊了一声:“老太太,我们到了。” 宋婉凝起身下了车,房妈妈扶着她下来,明兰由小桃扶了下来,宋婉凝去扶老太太下来。 一旁早已等了十几个婆子,为首的一个年长些的老头站在前面,瞧着是管事的。 “恭迎老太太、六姑娘、卫姨娘回府!”那老头过来向老太太行礼又磕了头,后面一排婆子杂役都跪了下来磕头。 老太太点点头,似乎还算满意,挥挥手让大家都站了起来。 由宋婉凝和明兰扶着,一行人进了府。 那管事看见老太太便十分激动,一路上磕磕巴巴的说个没停:“当真是许多年没见着主子了,老奴心里高兴,这宅子一直空着也没个样子,老太太要不要在府里走一圈瞧瞧。” “这就是六姑娘,老奴一直听说,就是没见过,就跟画里画的仙女一样呢!” “这就是卫姨娘了,听说姨娘能干,瞧瞧哪里有不对的,我们也好改改才是。” 老太太听了也没生气,只微笑道:“这屋子多年来没人住,冷清了也是有的,也不用到处瞧了,你做事我是信得过的,你家小子在柏哥儿身边当差,也是极好的。” 那管事老头听闻自家孙子受老太太赏识,面上更是高兴,乐呵呵的迎着众人到正堂坐下。 又叫府中下人逐一来给盛老太太磕头,都是一些恭维话,忙活了半天,总算消停了一会。 来到内堂,拐过几个梢间,又绕过库房,最后来到一处冷清的屋子前。 房妈妈早已等在那里,老太太看见她,便问道:“东西都起出来了吗?” 房妈妈答:“依老太太吩咐,已经都起出来了。” 然后便带着翠微,丹橘等一干丫鬟婆子出去了。 明兰被老太太这举动弄糊涂了,看祖母神神秘秘的架势,似乎是要交代什么。 宋婉凝扶着老太太坐在当中的一把陈旧木椅上,老太太指着地上摆放的七八口箱子,对明兰道:“这些都是我当初的陪嫁。” 说着嘴角轻轻挑了挑,似有讽刺之色。 “就只剩下这些了。” 明兰愣愣的看着这些箱子,老太太示意她去打开,明兰便走过去逐一把已经开了锁的箱子掀开,然后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 明兰一阵咳嗽,少说也有三十年没开了,勉强睁眼看去,黑漆漆的积满了灰尘,有些还挂了蜘蛛网,依稀看出是些瓷器青铜古玩之类的。 只有最后两个小箱子裹的严实,红木箱子里头似乎还有一层铁箱子。 老太太眼神幽深,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只静静道:“原来还有好几十箱子上等的料子,什么绸缎锦绒皮子的,都叫我一把火烧了。” “还有些被我变做了银钱,打点疏通,都是要银子的,总不好让你父亲两手空空的去行走官场,当初从侯府陪来的东西,只剩下这些了……就给你们母女了罢。” “祖母……这?这怎么行?”明兰有些吓到了。 第86章 老太太的嫁妆 “老太太的陪嫁,自然是要传给主君和柏哥儿的,这些,给我和明儿不合适。”宋婉凝开口拒绝。 这要是被大娘子知道,还不得闹翻了天去,就算盛纮知道,心里也是极不愿意的,岂不是厚此薄彼,惹得家宅不宁吗? 可老太太似乎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说道“你们几个姐妹,除了你们父亲给的嫁妆,我照例每人给一千两银子,哥儿们是嫡庶有别,你大姐姐出嫁我给一千五百两,你大哥哥娶媳妇我给一千五百两,两个小的我每人给八百两就是了。” “我在这盛家待了一辈子,你祖父待我的那点情分也算是结清了,可这些箱子,便与盛家无干系了。” 语气平淡,倒更像是在交代后事,听到这些宋婉凝心里也有些难过,老太太,是真的把明兰当自己的亲孙女疼的。 明兰走过去扯着老太太的袖子,轻轻劝道:“祖母,这些还是给哥哥,他才是咱们家的长子嫡孙,名正言顺的。” 老太太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宋婉凝和明兰,缓缓道:“这些箱子虽不敢说价值连城,也够你们一世无忧的了,恕意?你们真不要吗?” 宋婉凝叹了口气,索性说开了:“老太太,说实话,恕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可是我明白一个道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我与明兰,又如何受得起?只能多谢老太太的厚爱……” “明儿还年轻,若是有造化,日后自有好日子过的。” “阿娘说的是,祖母,这些我们不能要。” 盛老太太好笑的看着两人:“谁说这七八口箱子都给你们俩了?” 老太太指着最后那两口箱子道:“那才是给你们的,是些个玉器首饰。” “你们能不贪图银钱,我很高兴,这些物件给了你们,也算是不枉了。” “今日也让你们见见世面,这些可是前朝的古物。” 听到是前朝的古物,宋婉凝一下来了兴趣。 宋婉凝之前走南闯北,到过世界各地,也算见过不少古物。 “老太太,那不如,让恕意长长见识好了。” “你对这些东西还有兴趣?若你认识哪个,哪个就给你好了。”老太太开起了玩笑。 宋婉凝走上前,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来。 “这支马头鹿角金步摇,乃是北朝的,它是鲜卑民族的文化特色,头部有马头特征,竖耳,头顶连接枝状鹿角,枝梢以圆环穿连着可以自由摆动的桃形叶片。马的双眼、双耳及鹿角等部位都镶嵌有红、白石料,边缘处还饰有鱼子纹。” “这个,我在中国博物馆可是见过的,不想今日,竟见到了真品。”宋婉凝在心里暗想。 “这些瓷器是三国时的青瓷,比东汉时期的窑址猛增四五倍,浙江绍兴出土的“铭青釉谷仓”便是属于这时期的着名青瓷。” “西晋青瓷装饰方法有:印花、刻花、划花、捏塑、镂等多种技法。多用方格纹、散点纹、花蕊纹,有的还印贴“铺首”衔环或龙纹、狐首、骑士、佛像等贴花纹饰。“ “而这个,青玉凤蝠如意。青玉质,如意头灵芝形,上饰蝙蝠衔符节,配以灵芝纹。柄部修长弯曲,拱面上浮雕凤纹和万年青图案。” “你竟果真都识得?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你何时对这些古物感兴趣了?”老太太属实惊讶。 “阿娘,这你怎么都识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些?” “我不过是见多了,所以多少认得些。”宋婉凝脱口而出。 见多了?这说出去谁能信? “我是从书上见的多,多少认得些,也不知说的对不对?错了,老太太别笑话才是。”宋婉凝连忙找补。 老太太这次是真惊奇了。 “我知道你懂的多,难怪你在外面还开起了当铺来,先前房妈妈与我说了,我还以为你是胡闹呢?” “老太太,你已经知道了?”宋婉凝有些心虚。 “你有什么瞒得了我的,做些小生意,我自然是不拦着的,毕竟,你是让下面的人做,又不抛头露面的。只是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弱女子,在外做生意如何安稳的?” “老太太……原来都是你在暗中帮我的……多谢老太太……” 宋婉凝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感谢。。 “这些东西,祖母还是自己留着,总得留些体己银子才是……”明兰劝道。 老太太心中一动,柔声道:“好孩子,你放心,我的棺材本厚着呢,这些,你和你阿娘安心收着便是了。” 府里留着的仆妇里有不少是老太太原来的陪房,老太太要和他们说说话,怕两人闷,便打发她们到园子里去逛逛。 “我不爱逛园子。”明兰嘟嘴道。 老太太板着脸塞给明兰一把小算盘:“那就练练这个,连百子都打不下来,当心以后嫁了人,把家给败了。” 明兰幽怨的瞅着祖母,又权衡了一下。“祖母,那我还是去逛园子。” 算盘的基本功就是心算! 宋婉凝这个擅长,偏明兰不乐意学,宋婉凝便只好作罢。 两人沿着半片湖走了一圈,然后坐在一棵柳树下的石头上,对着湖水发起呆来。 明兰忽然使起小孩子气来,捡起一把石子,一颗一颗的往湖里乱丢。 “怎么了?明儿不高兴了?” “阿娘,你说祖母是不是要为我选夫婿了呀?每次我问她,她总不告诉我!” “明儿,祖母是真心疼你,我听说当年她的婚事就是自己拿的主意,在簪花宴上看见探花郎,听人吟诗,生了情,违抗父母下嫁了盛家,新婚几年后爱淡情驰,夫妻反目。” “听起来很像话本故事,祖母是不想你头脑一热,选错了路而已,她不会害你的……” “那阿娘,你呢?你和父亲之间……”明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望向宋婉凝。 只见宋婉凝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明儿,你要知道,我与你父亲最多也只能算是相敬如宾罢了。当年,我不过是卖身入盛府。” 宋婉凝温柔地抚摸着明兰的头发,继续说道:“成婚是人生大事,定要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人品、家世、家里长辈为人,这些都是要考量的,你不必担心,一切都有阿娘在。” 第87章 谈心 宋婉凝转头之间,却不经意看见了贺弘文。 “明儿,我去瞧瞧你祖母,待会我让小桃来接你回去。” “阿娘,你去,我自己待一会就回来。”明兰乖乖应答。 明兰继续抓石子,一颗一颗往河里丢。 “明兰妹妹。”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 明兰呆呆的抬起头,胡乱张望一圈,才看见湖边站的是贺弘文,他正朝这边走来。 看明兰呆呆的样子,贺弘文边走边笑道:“六妹妹这是不认识我了么?” 明兰站起来行了礼:“弘文哥哥好!” 贺弘文走到明兰不远处站住,拱手而鞠:“今日祖母携我贸然来访,有些失礼了。” 明兰瞧见贺弘文身上的素衣孝巾,便有些动容:“你外曾祖父出殡,我和祖母阿娘本想去的,可是……” 贺弘文连忙摆手,温和的笑道:“你们原就是来宥阳吃喜酒的,又住在大伯父家里,红白事相冲总是不好的。” “贺老太太一定很伤心。” “祖母是个豁达之人,她常说人皆有生死,此乃天道。外曾祖父已是高寿,睡梦中过世,也算是喜丧了。再说死又有何惧?” 明兰愣了一下,点头道:“贺老太太说的不错,我也不怕死的,可我只怕活的不痛快。” 贺弘文听了一动,突然笑道:“我也不怕死,只怕活不长而已。” 明兰终于笑了出声来,贺弘文见她笑了,才问:“六妹妹瞧着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什么不高兴?” 明兰摇头,苦着脸道:“我不会打算盘,祖母说我学不会以后会败家的。” “这有什么的,我小时候拿上好的人参膏去喂金鱼,用掉了不知多少,金鱼也翻了白眼,父亲追在后头骂我是败家的。” 想起亡父,弘文脸上一黯。 “那伯父可是训错了,这不是败家,是庸医!” 贺弘文扑哧一声笑了,指着明兰连连摇头,温柔从容,笑的和煦爽朗。 “我前几日送来的花茶,不知六妹妹是否已经品尝过呢?另外还有药膳,厨房那边可有按照我的嘱咐,每日按时为六妹妹制作?” “多谢弘文哥哥挂心,你送来的花茶味道清甜,令人回味无穷,我很是喜欢。至于那药膳,厨房一直都有按时做好送过来,我也是按时服用,感觉身子的确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了!” 贺弘文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纸包,递到明兰面前,轻声说道:“这是我方才在金陵城中闲逛时,发现的蜜饯果子,六妹妹在汴京可是尝不到这家常风味的,便想着买回来送给六妹妹尝尝。”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包打开,顿时一股诱人的甜香飘散而出,里面装着的是一颗颗色泽鲜艳、晶莹剔透的蜜饯果子。 “弘文哥哥真是贴心,不知以后哪家姑娘有如此福气,能嫁与弘文哥哥为妻,定是让人羡慕。” “母亲一直想我科举出仕,无奈我不争气,只喜欢摆弄药草针典。” “弘文哥哥何须妄自菲薄,男子读圣贤书,为辅佐明君匡扶社稷,光宗耀祖泽及子孙。行医济世一样可以惠及百姓,光耀门楣。弘文哥哥祖母的父亲,当年何等医术医德,世人又是何等景仰!” 贺弘文笑的温柔,静静看着对面的明兰。 “父亲早逝,母亲一向病弱,缠绵病榻,我却不能依着母亲的心意读书进学,实是不孝。”贺弘文的忧郁不止。 “我也不喜欢刺绣,祖母请了好多师傅教我,阿娘也教我,可到现在我还绣不出来一个完整的荷包,这样想想也是不孝。” 贺弘文微笑道:“六妹妹年纪还小,慢慢练总会好的,我有一个表妹锦儿最擅刺绣了,那也是日日练出来的。” 明兰随口问道:“哦?弘文哥哥的表妹,也在金陵吗?” 贺弘文神色黯淡了下来:“没有……几年前她父亲因‘小梁山矿案’获罪,全家被流放到凉州了。” 明兰不说话了,几年前小梁山矿井坍塌,死了百余矿工,这事明兰也是听说了一些的。 “既然是流放,估计罪也不重,遇到大赦,便可以发还原籍,弘文哥哥不必过于忧心。”明兰安慰道。 “当年姨夫也是有过错的,有过当罚,也不算冤枉,不过若能赦免自是好事。” 贺弘文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重新泛起了一丝光亮。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是一支制作精致的发钗,递向明兰。 “六妹妹,这支发钗甚是好看,我觉着配六妹妹正合适,便买了下来,还望六妹妹不要嫌弃。” 明兰一下便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贺弘文笑着解释:“只是些小物件,我觉得适合六妹妹,还望妹妹不要觉得我唐突了才是。” 这时,贺弘文壮着胆子朝着明兰靠近一步,认真地说:“六妹妹,你聪慧善良,温柔懂事,我希望你以后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明兰微微仰起头,目光如水般静静地凝视着贺弘文。 她那双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动。 “那便多谢弘文哥哥了。” 弘文微微一笑,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明兰,缓声道:“六妹妹可定了回去的日期了?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同行呢。” 明兰轻轻摇了摇头,如墨的发丝随之轻轻飘动。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这个,还没有定下来,祖母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完,不过想来应该也快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朝着这边奔来。 明兰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桃。 只见她一路小跑着,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 跑到近前,小桃来不及平复一下自己的气息,便赶忙开口说道:“姑娘,小娘让我过来传话,说是趁着这会儿天色尚早,咱们得赶紧动身回去了,老太太那边都已经在等着了!” 说罢,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贺弘文,于是连忙向他行了个礼。 “老太太在等着,六妹妹快去!” “弘文哥哥,那我先回去了。”明兰对着贺弘文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 留下贺弘文呆呆的愣在原地,许久,等看不见明兰的身影了,贺弘文才转身离开。 第88章 途中遇袭 待小桃和明兰归来,众人早已忙碌起来,手脚麻利地将各种物品整理、打包,并稳稳当当地放置在了马车上。 只见一辆辆马车整齐地排列着,车辕上系着缰绳,车厢内已铺好柔软的垫子。而那些被收拾好的箱子,则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马车后面,用绳索牢牢系着。 “明儿,你可算回来了,瞧,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这就启程回去。想来,你大伯母应该已经在等我们回去了呢。”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到中途时,突然,道路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之声。 紧接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贼人猛地窜了出来,大约有十几人,他们迅速将马车团团围住,截断了前进的路。 只见这些贼人们一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刀刃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他们面目狰狞,眼神中透露出贪婪和凶残,仿佛饥饿已久的野兽看到了美味的猎物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马车逼近过来。 宋婉凝心里一惊,但面上仍保持镇定。 同行的丫鬟婆子早已吓得半死,正想四处逃窜,明兰听着紧紧拽着宋婉凝的衣袖。 宋婉凝将明兰护在身后,让她和老太太在车上待着,自己则独自下了马车。 宋婉凝紧盯着为首的贼人,背挺得笔直,她朱唇轻启,声音冰冷地说道:“你们可知道拦着的人是谁?倘若还有几分眼色,就速速离去,莫要自讨苦吃!” 那一群贼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只见为首的那个大汉满脸横肉,狰狞可怖,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恶狠狠地回应道:“哼!少在这里吓唬我们,我才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今日乖乖将身上的银钱全部交出来,爷爷我还能饶你们一命,如若不然,可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宋婉凝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的目光迅速扫过眼前这群人,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只见对面竟然有着十来个彪形大汉,个个身材魁梧、面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此时的局势对她们极为不利,以一敌十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然而,宋婉凝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尽管内心慌乱,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从前什么样的歹人没见过,这些人不过是求财而已,眼下不能惹恼他们。 深吸一口气后,她尽量用平静而沉稳的声音说道:“诸位好汉,大家不过是求财罢了。正所谓‘和气生财’,只要你们不伤害无辜之人,咱们凡事都可以好好商量!” 就在宋婉凝说出这话时,她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果不其然,那些人听完宋婉凝的话之后,原本紧绷的面容似乎出现了些许松动,眼神中的凌厉之色也渐渐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迟疑与思索。 只见其中一人微微皱起眉头,嘴唇轻动,对领头之人悄悄说道:“大哥,咱们只为求财,银钱到手就行了,可别生事了,瞧着这些像是官眷呢。” 闻言,那人的目光开始在周围游移不定,还有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显然是对宋婉凝的话语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动摇。 此时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双方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僵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正朝这边狂奔而来。 马背上,坐着一名一袭黑衣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 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那男子已迅速抽出腰间所佩的一柄长剑,身形一闪,穿梭于人群之中。 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嚣张跋扈的几个贼人便已被其轻易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这些贼人一个个惊恐万分,面色煞白,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男子竟然拥有如此高超的武艺,眼见形势不妙,纷纷狼狈不堪地四散逃走了。 那男子潇洒利落地一个翻身,稳稳地下了马背,然后迈开大步,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宋婉凝走去。 宋婉凝定睛一看,眼前之人竟是那位曾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苏云深。 只见苏云深微笑着拱手说道:“卫娘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说来也巧,今日我恰好路过此处,看到几位无赖正在滋扰娘子的马车,若不是我及时出手制止,只怕娘子可要损失不少家当了。” 宋婉凝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缓缓说道:“今日之事,苏公子挺身而出,仗义相助,妾身感激不尽。倘若今后苏公子有任何需要,还望公子直言相告便是,妾身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公子。” 苏云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娘子客气了,在下只是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呢?只是今日这局势,似乎并不太安稳。依我看,倒不如咱们一同结伴而行如何?这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不知娘子意下如何,会不会觉得有些不便?” 宋婉凝陷入沉思之中,她在心中思索:“苏云深所言不无道理,待到了金陵城,便安全了。毕竟城中治安良好,又有官差巡守,况且我们这车中大多都是柔弱女子,若真遇到危险,怕是难以应对,的确不可轻易涉险。” 想到此处,宋婉凝不禁抬起头,望向苏云深,缓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苏公子一路上多加照拂了,在此先谢过公子。” 言罢,宋婉凝微微欠身施了一礼,而后便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随着车帘慢慢落下,马车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车轮在地面上滚动着,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声。 “阿娘,刚刚我们是不是又遇上劫匪了?” “明儿,别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等咱们回到城里就安全了。最近这世道不太安稳,到处都有流寇出没。都怪我,出门的时候没有想到带上些家丁,是我的疏忽大意。” “老太太,你还好?有没有被惊到?” 老太太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活到我这个岁数,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又岂会被这点小事吓到?不过就是些小场面罢了,不足挂齿。”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从容与淡定。 “眼看着天色渐晚,等下到了城里,咱们找个客栈住下,老太太好好歇歇脚,吃顿饱饭,压压惊才是。明个一早,咱们再回去。” 第89章 惊险一战 “那阿娘,咱们是不是应该跟大伯母讲一下,告诉她我们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这样也好让她们安心一些。” “放心,阿娘会安排人去给你大伯母传话的,定会让她们知晓。” 快进城时,宋婉凝便打发人回去传话,又让一旁的婆子叫来了小蝶,她低声吩咐:“小蝶,你和房妈妈先行一步,去城中客栈打点,就去明月居,记得低调些行事,我们随后就到。房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老太太的生活起居习惯她最知道,听她的就对了。” “是,小娘,我这就去。”小蝶忙应了下来,和房妈妈乘了一辆马车先走了。 马车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才缓缓驶入金陵城。 金陵城热闹非凡,此时已到傍晚,大街小巷也都是熙熙攘攘的人。 宋婉凝先下了马车,问起一旁骑马的苏云深:“苏公子,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打算在城中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走,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苏云深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然后转头看向宋婉凝,轻声说道:“今日这天色的确不早了,看来只有等到明日了,我此番来到金陵城,乃是有一些重要事去处理的。” “若是苏公子不嫌弃,便一同前去。”宋婉凝邀请苏云深一起投栈。 苏云深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迟疑地说道:“这恐有诸多不便苏某还是不去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心中有所顾虑。 然而,宋婉凝却并不在意,连忙劝道:“无妨,我们这一行人本就人数众多,再加上这客栈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实在让人难以安心。若有苏公子同行,也能让大家都踏实不少呢!” 看着眼前的一众女眷,苏云深有些迟疑了。 犹豫了半天,终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小蝶和房妈妈早已等在了客栈门口,一旁早已等了几个伙计。 宋婉凝下车后便让小蝶再去安排一个房间给苏云深,小蝶带着苏云深先去了,一旁的伙计便去牵马去了后院。 宋婉凝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房妈妈迎了上来。 “小娘,都已经安排妥当,房间也收拾干净了,就等老太太了。” 宋婉凝满意地点点头,老太太虽舟车劳顿,但精神还算不错。 进入客栈房间后,宋婉凝便吩咐厨房,将准备好的清淡可口的饭菜送来。 饭菜上桌,三人围坐在一起用膳,老太太胃口还算不错。只是今日坐了许久的马车,也有些累了。 房妈妈服侍老太太早早便歇着了,明兰却不打算睡觉。 “阿娘,我瞧着,这客栈的掌柜伙计对咱们十分客气,尤其是对阿娘你,完全不似对客人该有的待遇,这是为什么呢?”明兰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个……有没有可能,这客栈是你阿娘的呢?”宋婉凝回答明兰。 明兰顿时张大了嘴巴,十分惊讶,将信将疑的问道:“阿娘,你说的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还开起客栈来了?还是在这金陵城中。” “自然是真的,能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呢?平日我都是交给底下人打理的,没跟你提过,你自然不知道。好了,你快去睡觉,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宋婉凝叫来小桃,送明兰回房间睡了。 宋婉凝却没有睡意,走出房门,向着客栈的花园走去。 夜晚的花园静谧而美好,月光洒在花丛间,宛如银纱。 她心里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正走着,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剑鸣声。 宋婉凝心中一惊,顺着声音寻去,发现苏云深正在花园的角落里,擦拭着他的佩剑。 苏云深抬眼看到宋婉凝,并未惊慌,反而微微一笑。 “苏公子这么晚还不睡,可是这剑有什么特别吗?”宋婉凝好奇问道。 苏云深轻轻抚摸着剑身,慢慢开口:“此剑伴我多年,每次大事之前,我都会仔细打理它。” 宋婉凝眼睛一亮,随即开口:“那苏公子此次来金陵城所为何事?莫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宋婉凝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 “我就是随口一问,公子不必多心。” 苏云深看了看她,似是在斟酌着用词。 “卫娘子不必担心,想来,是我多虑了。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记得关好门窗,万事小心。” 说完,苏云深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真是好奇怪,问又不说,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算了,不管他了!” 宋婉凝自言自语地说着,并没有人听见。 半夜时分,宋婉凝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了。 她匆忙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去查看。 只见客栈大堂里已经一片慌乱,原来是流寇来袭,已经到客栈附近了。 苏云深早已手持佩剑站在了大堂中央,他看到宋婉凝,喊道:“卫娘子,你快带着众人躲起来,这里由我抵挡。” 宋婉凝心中担忧,但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去添乱。 她忙去叫醒了众人,让老太太和明兰等人躲到了后院,又叫来客栈掌柜顾辞。 “顾掌柜,你去让店里身强力壮的伙计都守在前院,别让人闯进去,有些身手的都去前面大堂帮忙,大家注意安全,都小心些。” “是,娘子,我这就去。”那掌柜忙去招呼伙计行动了起来。 就在流寇即将冲进客栈之时,苏云深冲上前去,他剑法凌厉,每一剑都能击退数名流寇。 宋婉凝躲在角落里紧张地观望,暗暗祈祷今夜不要有事。 开始,苏云深对付流寇还游刃有余,只是时间久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众多,他也渐渐落了下风。 突然,苏云深的剑不慎被一名流寇打落在了地上。 眼看危险逼近,苏云深有危险,宋婉凝也顾不上考虑,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掏出袖中的暗箭,直直地从背后向那流寇射去,接着那流寇便应声倒地。 苏云深趁机捡起剑,重新投入战斗,而后,官府的援军赶到,终于击退了这批流寇,乘胜追击。 只是,苏云深也受了些轻伤,他转身看着宋婉凝,眼中满是敬佩:“没想到,卫娘子竟如此英勇。” 宋婉凝红着脸说:“是苏公子英勇,救了大家,我不过是略尽了绵薄之力。” 第90章 苏云深病重救治 “苏公子,你受伤了?”看着苏云深衣袖上滴下来的血迹,宋婉凝才发觉苏云深伤的不轻。 只见那苏云深面色略显苍白,但他却微微一笑,宽慰道:“多谢娘子关心,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并无大碍。” 说罢,他还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那微微颤抖的衣袖,衣服上的血迹,还是出卖了他此刻身体所承受的痛。 宋婉凝眉头紧皱,立即回房将医药箱拿来,细心为苏云深上药,包扎。 上完药后,她抬起头看着苏云深说道:“苏公子,这可不是皮外伤这么简单,莫要逞强,最近不能再舞刀弄剑的了。” 苏云深看着眼前女子认真担忧的模样,心中一阵暖流涌过,轻声道:“有娘子照顾,便是重伤也能即刻痊愈。” 宋婉凝脸微微一红,嗔怪道:“苏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趣我。”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嘈杂之声,那声音由远及近。 坐在屋内的苏云深瞬间警觉起来,他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他还是强撑着想站起身来一探究竟。 然而,一旁的宋婉凝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现在伤得这么重,实在不宜再有过多动作,万一伤口裂开就麻烦了。放心,我出去看看情况。” 说罢,宋婉凝轻轻起身向大堂门口走去。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留下苏云深独自一人在屋内。 宋婉凝踏出大堂,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帮身着军装、气势汹汹的人。他们个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手中还握着明晃晃的兵器,瞧这副架势,显然是来自军中。 为首那人看到宋婉凝便抱拳行礼:“这位娘子,我们前来听候将军吩咐,不知将军伤势如何了?” “将军?你们是说苏公子?”宋婉凝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这群人,心中暗想,在这整个客栈之中,若论身份地位以及那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恐怕也只有那位苏云深苏公子能与之匹配得上了。 她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道:“真的是他?” 只见为首那人神色焦急地点点头,拱手施礼后接着问道:“还望娘子能够如实相告,将军现在是否安好?有无大碍?” 宋婉凝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赶忙回应道:“诸位莫着急,苏公子正在屋内治疗伤势,请大家进来稍等片刻便是。” 为首那人招呼身后众人进了客栈,宋婉凝则匆匆转身返回屋子。 只见苏云深凝视着宋婉凝略带疑惑的面容,仅仅只是这么一眼,苏云深心中已然明了事情的大概。 此时,苏云深连忙起身向前一步,语气诚恳而又急切地说道:“还请娘子千万不要见怪,实在是事出有因,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这件事,也为了不给娘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苏云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平复一下内心的紧张情绪。 “苏公子,这没什么,今日两次得你相救,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你呢?” “那就好,多谢娘子理解。” 苏云深整了整衣衫,起身走向大堂,众将士一见他来,纷纷站了起来。 苏云深坐定后,开口沉稳有力:“此次剿灭流寇,诸位皆功不可没,待回京之后,本将军定会向官家请旨,论功行赏。至于那些俘虏,收押回京,不得严刑逼供。” 众将士齐声领命。 处理完事情,苏云深已是疲惫不堪,宋婉凝赶紧找人来,扶着他回房去休息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这才匆匆忙忙地去探望老太太。 到了房间里一看,发现老太太的状况倒还算不错,折腾了半夜,现下已经睡着了,明兰一直静静地陪伴在老太太身旁,房妈妈也寸步不离的守在老太太身边。 只是府中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可被吓得够呛,一个个都面色苍白如纸,有的甚至双腿发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或是目光游离不定,时不时地向四周张望一番,仿佛生怕那些流寇再回来。 宋婉凝将她们叫在一块,悉心安慰:“今日的事纯属是意外,那些流寇已经被官府的人擒获,现下已经安全,大家不用再担心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去了,大家早些休息。” 众人才都各自散去,宋婉凝又安排人轮流在后院守着,以防意外发生。 忙完这一切,宋婉凝正准备回房休息,掌柜顾辞却急急忙忙的来了。 “娘子,不好了,那苏公子……不……是苏将军……他半夜突然发起了高热,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苏将军有个闪失,咱们客栈可就摊上事了!”那掌柜的慌里慌张的,十分害怕。 “怎么回事?刚才不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发起高热了?可有去请大夫来诊治?” “我们发现苏将军不适,已经立刻让人去请大夫来看了,也服了药,可还是不见好转。这苏将军要是在咱们客栈有个闪失,明日可怎么办呀?”掌柜的担忧不已。 “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大夫仔细诊治过,说苏将军乃是旧疾复发所致,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四处奔波,不辞辛劳,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如此一来,终是支撑不住而病倒了。” “顾掌柜,您先别着急上火,我先去看看苏将军。” 片刻,宋婉凝便来了苏云深房间,她的目光转向了床榻之上。 只见苏云深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将他的头发都浸湿了一大片。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蹙在一起,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不时发出的呻吟声可以判断出,此刻他的状况着实不容乐观,看上去十分难受。 宋婉凝此时也有些担心,若这苏云深有个什么好歹,客栈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顾掌柜,我知道一个偏方,或可退高热,苏将军这个样子也顾不得其它了,你马上去按偏方煎一服药来。” “取陈皮、竹菇、蚕沙两钱,冷水煎煮,一个时辰一次。” “是,娘子,我这就让人去煎药。”掌柜的忙出去了。 宋婉凝一直守在床边,用湿帕子给他降温。 苏云深迷糊之中紧紧抓住宋婉凝的手喃喃道:“阿娘,不要离开我……不要……” 宋婉凝眼眶泛红,轻声安抚:“不会的,你阿娘不会离开你的,她一直在。” 次日清晨,苏云深醒来,看到趴在桌边睡着的宋婉凝,满心感动。 “看样子,定是卫娘子照顾了我一夜……”苏云深有些动容。 第91章 平安回府 苏云深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动作轻缓,生怕吵醒了宋婉凝。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桌旁熟睡中的宋婉凝身上,心中满是不安与怜惜。 尽管苏云深已经十分小心,宋婉凝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动静。她猛地睁开双眼,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清醒。 \"卫娘子,可是我吵醒你了?\" 看到宋婉凝醒来,苏云深不禁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 听到苏云深的问话,宋婉凝先是一怔,随后微微一笑,柔声回答道:\"苏将军,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说起来真是奇怪,很久没有睡得像昨晚那么安稳踏实了。不过,还是要感谢卫娘子,昨晚可真是辛苦你了!”苏云深一脸感激地说道。 “苏将军客气了,昨天若不是承蒙苏将军出手相助,两次将我们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恐怕此刻我们早已遭遇不测。所以,真正应该道谢的人是我,而非将军你。” 听到这话,苏云深不禁笑了起来:“卫娘子过谦了,这本就是苏某身为军人应尽之责罢了,只是没想到,卫娘子看上去如此娇柔温婉,昨夜却能表现得这般英勇无畏,甚至还救了苏某一命。” 想到这里,他看向宋婉凝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和欣赏。 就在这时,只见掌柜的笑容满面地端着丰盛的早膳走了进来。 当他瞧见一旁站着的苏云深时,脸上的喜悦之情更甚,连忙开口询问道:“哎哟,苏将军……您……您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昨晚可真把小老儿给吓坏了,这可真是多亏我们娘子的偏方了……” “有劳掌柜费心了,昨夜多亏您的悉心照料,苏某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苏云深微笑着回应道。 “只是,掌柜的说什么偏方?到底是什么?”苏云深满脸疑惑地追问道,他那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强烈的好奇。 这时,掌柜的刚要开口回答,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旁的宋婉凝给硬生生地打断了。 只见宋婉凝微微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苏将军,你有所不知,昨夜你突发高热,一直都退不下来!这可把我们大家都急坏了,后来请来了大夫诊治,大夫说必须得用一个偏方才能治。”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所以掌柜的也就听从了大夫的建议,按照那个方子去抓药熬制。没想到这偏方还真管用,这不,你现在已经没事了,说到底,还是多亏了那位大夫医术高明!” 说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向苏云深,眼神中流露出关切之意。“只是,掌柜的说什么偏方?是什么?”苏云深有些好奇的问。 掌柜的正准备说,却被宋婉凝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苏将军,昨夜你高热不退,大夫诊治说是要用偏方才可,事态紧急,掌柜的便听大夫的方法,幸好苏将军已经没事了,说起来还是这大夫医术高明。” 只见宋婉凝向掌柜的递去一个眼神,掌柜的瞬间心领神会,赶忙点头称是。 接着,宋婉凝转过身来,对着顾掌柜说道:“顾掌柜,苏将军就交给你了,还望您能多多关照。” 随后,宋婉凝向着苏云深盈盈一拜,行了一个标准而优雅的礼。 “苏将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宋婉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离去。她的脚步轻盈而坚定,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苏将军,要不我差人给您送些早膳过来可好?”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云深,只见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宋婉凝离去的方向,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于是便只能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听到掌柜的话语,苏云深缓缓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桌上摆放着的食物,嘴角微微上扬,回答说:“无需如此麻烦了,这里不就有现成的早膳么?我吃这些就好了。” 掌柜的连忙点头应道:“好嘞,既然苏将军觉得这样可以,那小的就不再多事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声,小的就在门外候着。” 言罢,他恭敬地朝着苏云深行了个礼,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并顺手将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待掌柜的离开之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苏云深咀嚼食物的轻微声响。 然而此刻,他的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从前,一想到宋婉凝那灵动的眼神、完全不同于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个女子,倒真是有趣得很!” 苏云深不禁喃喃自语道,心中对宋婉凝充满了更多的好奇。 宋婉凝来到老太太房中,老太太已经由房妈妈服侍着起来了。 “老太太,一会我们便要准备出发回去了,今日路上安全的很,老太太不必担心了。昨夜的事,又让老太太受惊了。”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拉着宋婉凝的手说道:“恕意,这次出行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这一行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呢?对了,听说昨夜那个苏将军受了伤,可有大碍?” “老太太,你别担心,苏将军只是受了点轻伤,现在已经没事了,今日我们便回去,也好安心些。” “近日瞧着你行事果断稳妥,可惜了,若你是个男儿,定能建功立业……”老太太忍不住夸赞起宋婉凝。 宋婉凝谦虚几句后,便开始指挥下人们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另一边,苏云深用完早膳后,便也准备离开了。 正好他的下属带着人赶了过来,他便吩咐属下留下了四个人,让他们一路护送宋婉凝回府。 宋婉凝得知后,心中十分感激。 宋婉凝去谢过苏云深的好意后,便带着众人踏上归程。 一路上,那四名护卫尽职尽责,宋婉凝心中暗暗赞许苏云深治军有方。 而苏云深这边,他骑在马上,时不时想起宋婉凝。他觉得这个女子像是一团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宋婉凝一行顺利回到盛府,老太太先回房休息去了。 那四名护卫见任务已完成,便告辞离开了。 第92章 历经坎坷终回京 “近来局势可谓是动荡不安,当初咱们离开汴京时,一片繁荣昌盛之景,可如今到处都是纷争。算起来,咱们离家外出的日子也不短了,也是时候该返回汴京去了。” 老太太思量了一下,决定早日回汴京去。 “那依老太太看,咱们回程是要继续走水路,还是改走陆路更为妥当呢?” 老太太轻轻抬眼,目光落在宋婉凝身上,缓声道:“嗯……不如,先说说你的想法,就数你平日里最为机灵,也是最有主见的!” 宋婉凝得到老太太的回应后,略作思索后,便开口应道:“老太太,依我看,如今这京中局势怕也是不太安稳,说不定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若是我们依旧选择走水路,慢慢悠悠地回去,只怕这一路上变数太多,难免会夜长梦多!” “所以,我觉得倒不如咱们直接改走陆路,这样速度能快上不少,也能够早些回到汴京。当然,关于这一路上的安全,我再多费些心思好好安排一番,应该不会有事。” “那回去的事,就交给你安排了,需要什么你尽管让人去置办就是了。” 准备了两三日,总算是能启程了。来时两艘船带了不少东西,除了给大房的,还有些日常所用之用。回去时光箱子里的衣物绸缎就有几十箱子,还有老太太那些东西,实在太引人注目。 和老太太商议之后,宋婉凝建议只带走一半,剩下的东西都放在大房那里,待局势安稳些,再派人回来取就是。 “老太太,京城中来信了。”房妈妈拿着来信忙告诉老太太。 “快拿来我瞧瞧,纮儿都说了些什么?” 待老太太看完来信,顿时眉开眼笑。 “祖母,瞧着你如此高兴,莫不是父亲升官了?”长榆似乎已经猜到了。 “哦?你这个小精豆子,是如何猜中了?”老太太忍不住好奇的问。 “自然是父亲告诉我的。”长榆老实回答。 “你说的不错,纮儿考绩优秀,已补任工部郎中,虽然品级未变,但好歹也算是京官了。” “祖母,这可真是个好消息,父亲平日最是谨慎了,如今任工部郎中,虽不是最要紧的,也少担了好些干系,父亲睿智。”明兰说道。 告别了大房老太太,盛维夫妇,最舍不得明兰的还是品兰,两人约好以后时常来往书信。 一行人便从陆路回了汴京,原本以为陆路平坦好走些,小心谨慎些总能平安抵达。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们的旅程远比预想中更坎坷。 出发的头两日还算顺利,天气晴朗,道路平坦。宋婉凝和明兰轮流照顾老太太,生怕她年事已高,经不起颠簸。 然而,到了第三日,天色突变,乌云密布,狂风骤起,转眼间大雨便倾盆而下。 一行人只得匆忙寻找避雨之处,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破旧的庙宇,暂时安顿了下来。 庙宇年久失修,屋顶也漏雨,地上又湿滑,老太太便受了些风寒,开始咳嗽不止。 宋婉凝心急如焚,只好让人冒雨去附近的村庄寻了些草药,熬了汤药给老太太服下。 雨停后,她们继续赶路,但道路泥泞难行,因为箱子重,马车几次陷入泥坑,众人费尽力气才将马车推出来。 宋婉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这一路不会太平。 果然,到了第七日,她们经过一片山林时,突然从林中窜出一伙流寇,手持刀剑,拦住了去路。 宋婉凝心中一惊,但面上仍保持镇定,试图与流寇周旋。之前与流寇交手了两次,宋婉凝已有了些经验。 就在流寇步步逼近之际,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几名身着盔甲的将士冲了出来,与流寇交战。 流寇见状,便都仓皇逃窜,那些将士很快便离去,宋婉凝都来不及道谢。 接下来的几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 一次是夜宿客栈时,竟遇到了一家黑店,瞧着她们像是官眷,便准备下药抢劫财物。 却有人及早给宋婉凝通风报信,她们才能安然无恙的躲过一劫。 宋婉凝渐渐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们,但她并未声张,只是心中暗自感激。 终于,在历经十天的长途跋涉后,她们终于抵达了汴京城外。 就在她们准备进城时,苏云深突然现身。 他一身便装,面带微笑,向宋婉凝拱手道:“卫娘子,一路辛苦,竟然在此处遇到了。” 这时,宋婉凝才恍然大悟,原来一路上暗中保护她们的,正是苏云深。 苏云深解释道,他得知她们要回汴京,便安排了人手沿途保护,但因她们皆是女眷,自己不便露面,只能远远跟随。 宋婉凝听后,心中既感动又愧疚,连忙向他道谢。 苏云深却摆摆手,笑道:“这本是我应尽之责,娘子不必客气,再说,娘子还曾救过苏某不止一次,这不算什么。” “苏将军大义,往后若有相求,妾身必义不容辞。” “这里已经安全了,娘子保重!”说完,苏云深看了宋婉凝一眼,便告辞进城了。 “这个苏云深,真是我们盛家的大恩人,要不是他,咱们这次不知道还会遭遇多少麻烦。”老太太有些感慨道。 明兰和长榆听完老太太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这一路上走来,可以说是充满了艰辛与磨难,不过还好,还是平平安安地抵达了目的地。 宋婉凝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苏云深远去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她深知,如果没有苏云深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地保护,她们或许根本就无法顺利地回到汴京。 想到这里,宋婉凝对于苏云深的感激之情愈发深厚起来,希望将来有一个合适的时机,自己可以报答苏云深。 盛纮前两日就收到了老太太要回来的消息,早早便命人准备好,就等老太太到了亲自来接。 果然,刚到城外不久,盛纮便带着王若弗,乘马车亲自来接老太太回府。 第93章 暗流涌动 只见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被掀开一角,正是盛纮和王若弗。 盛纮赶忙下了马车,迎上前来,满脸关切地说道:“母亲,您可算回来了,这一路上真是辛苦您了,儿子心中一直牵挂着您的安危,最近局势不稳,儿子十分担忧。” “是啊,母亲,官人时常念叨母亲,如今您平安到家,官人总算能放下心来了。母亲一路辛苦了,咱们赶紧回府,母亲您也能好好歇息歇息,调养调养身子。”王若弗也十分关切的说道。 “总算是回来了,这一路上多亏了恕意周全,咱们才能平安回来,孩子们也受了不少惊吓,咱们快回去,别停留在这惹人注意才是。”老太太发了话,盛纮忙点头称是。 马车行了不久,终于回来了。 盛纮下了马车,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将老太太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关切的问:“母亲,您可还安好?” “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总算是回来了,还是家里好。”老太太感慨道。 “数日的奔波劳累,母亲已然是累了,房间已经收拾妥当,官人,还是赶紧让母亲回到房中歇息才是。” 听到这话,盛纮连忙点头应道:“娘子所言极是,母亲,路途遥远您受累了,咱们先回房去休息。” 说着,盛纮亲自搀扶着老太太,缓缓朝着寿安堂走去。 这边,王若弗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开始卸载行李物品,只见她神情专注,动作利落,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宋婉凝走到近前,她微微躬身,双手交叠于身前,态度恭谦有礼,轻声说道:“大娘子安好,多日不见,大娘子精神更好了。” 王若弗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宋婉凝,缓声道:“好妹妹,此次回宥阳,多亏你照顾老太太,一路上舟车劳顿,还碰上了流寇作乱,实在让人担心,依我看,你也该回去好生歇息几日,调养调养身子才是。” 宋婉凝闻言,连忙摇头应道:“大娘子言重了,妾身身为晚辈,照顾长辈本就是分内之事,岂敢言苦?能为老太太尽一份孝心,妾身深感荣幸。” 说话间,她始终低垂着眉眼,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王若弗瞧着,十分满意。 歇息了一日,墨兰、如兰都来给老太太请安,长柏因在翰林院忙着,并没有空来,长枫来向老太太请安之后,便回房去读书了,如今没了林小娘在身边,长枫倒是收心不少。 众人便都聚在一块说闲话,盛纮说起让老太太讲讲在宥阳的经历。 一旁的王若弗也十分好奇的附和道:“是啊,母亲,我们都好奇得紧呢,你快给我们讲讲。” 老太太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众人,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这次宥阳之行啊,倒是颇为有趣……” 接着,她便将在宥阳发生的事情一一娓娓道来,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期间,盛纮不时插话询问一些细节,而王若弗则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气氛热烈而融洽。 如兰脸上洋溢着渴望和好奇,觉得惊险而有趣。 而一旁的墨兰却轻轻地撇了撇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轻蔑。她不以为然地小声嘟囔道:“哼,宥阳?不过就是个乡下地方罢了,能有什么新奇有趣之事?”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清高孤傲的背影。 待到众人纷纷散去之后,如兰迫不及待地拉住明兰的手,撒娇似的摇晃着说道:“六妹妹,快跟我到我的房间里来!把你在宥阳经历过的那些好玩的事情,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你不知道,你不在这些日子,我有多无聊。” 明兰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如兰这般软磨硬泡,最终还是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姐妹俩手牵着手一同朝着如兰的闺房走去。 一路上,如兰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而明兰则微笑着耐心回答着如兰的每一个问题。 与此同时,墨兰却是一脸的不快,她慢吞吞地迈着步子,往自己所住的林栖阁方向走去。 当墨兰拖着沉重的脚步踏入冷清的林栖阁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孤寂感便扑面而来。 平日里热闹非凡、充满欢声笑语的庭院此刻显得格外静谧,仿佛连鸟儿都不愿在此停留。 墨兰的心情愈发地郁闷与烦躁起来。她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手中紧握着丝帕,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满与怨恨。 \"哼!平日那明兰和如兰就像穿了一条裤子似的,总是形影不离,处处与我作对!如今就连她那个小娘也掺和进来了,简直就是王若弗的走狗!专挑机会来作践我!\" 墨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丝帕狠狠地甩在了地上,连同桌子上的茶杯,也一起摔了个粉碎。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凭什么她们俩如此得意?我哪点比不上她们?这府中的好处难道都该被她们占尽了不成?她们如今都来欺负我了?\" 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墨兰只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打人。 “姑娘别动气,五姑娘和六姑娘一贯形影不离,大娘子和卫小娘如今走的近些也是常事,姑娘何苦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一旁的露种看墨兰情绪不好,立即劝慰道。 “她们两个笨丫头,自然样样比不过我,不然,前几天的马球会,梁公子就不会只同我说话了。”墨兰一脸的得意。 “姑娘说的是,梁公子对姑娘十分上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是送给姑娘的。”云栽也依着墨兰的话附和。 “我让你打探梁公子的事,你可打听清楚了吗?”墨兰突然开口问起露种。 “姑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梁公子家中并未娶妻,只是……”露种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只是,听说梁公子房里有个叫春珂的姨娘,十分得梁公子喜欢……”露种忐忑的开口。 “你说什么?梁公子已有妾室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并未告诉我?”得知这个消息,墨兰有些崩溃。 第1章 穿越 “阿娘,你快醒醒。这都正午了,你怎么还睡呢?” 宋婉凝迷迷糊糊,头隐隐作痛,全身好像撕裂了一般的疼,却只听得一个小姑娘在她身边不停地喊着。 哪里来的小姑娘啊?这次她带的队里并没有小孩子呀? 宋婉凝心里正默默想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只看见眼前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环顾四周,却见屋内一副古色古香的风格,镂空的雕花窗户,古朴的床,一张简单的桌子,屋内没有其它什么家具,倒是十分干净整洁。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那小姑娘又问。 “阿娘?” 宋婉凝朝着屋内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你在叫我?我可不是你阿娘!”宋婉凝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眼尽是迷茫之色。她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孩子为何会把自己错认成她的母亲。 “我一定是在做梦了,这可真是个奇怪至极的梦!”宋婉凝喃喃自语道,一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而,当她准备起身下床时,却突然感到一阵异样。不止是身体的疼痛,她轻轻掀开被子,目光随即落在了自己的腹部。 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她发现被子下的自己小腹竟然高高隆起,就如同一个怀胎数月的孕妇一般!那圆鼓鼓的肚子看起来十分明显,让人无法忽视。 宋婉凝惊愕得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触手所及之处皆是真实的触感,绝非虚幻。 她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脑海中一片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肚子会变成这样?” 宋婉凝清楚的记得,自己只是被卷入了一道闪电之中,眼前有一道光将她吸了进去,之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便已经有孩子叫她阿娘,不止如此,她竟然还是个孕妇! “阿娘,你没事?是不是太冷了?”小姑娘贴心的帮宋婉凝掖了掖被子。 宋婉凝脑中闪过一些片段的记忆,多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声音和面容。 被人克扣炭火吃食,冤枉偷盗,难产,一尸两命…… 这些事情,在宋婉凝的脑中一件件的冒出来。 “原来是这样!” 半晌,宋婉凝总算搞清楚了,她这是穿越到了这个叫卫恕意的女人身上。 原主性子寡淡,心气高,遭人陷害,因胎大难产施救不及时,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许是不甘心,放心不下这孩子,因着机缘巧合,宋婉凝因时空错乱,才来到了这个世界,灵魂附在卫恕意身上。 “罢了,既然暂时回不去,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了。” “就是可惜,我宋婉凝还没结婚,这就成了个孕妇了……” 看着眼前的孩子,满脸的不解的疑惑,宋婉凝只好安慰她。 “小娘,你醒了?” 小蝶去厨房找那些人拿炭火回来了,看到宋婉凝起来了,忙问道。 从原主的记忆里,宋婉凝知道眼前这个姑娘是她的丫鬟,对她忠心耿耿,却被人陷害偷盗赶出了府中。 “小蝶,辛苦你了。” 宋婉凝这时虽理不清很多事,但凭着记忆还是知道了个大概。 “小娘哪里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娘快歇着,炭火我已经取回来了。” 宋婉凝没有再说什么,只乖乖的躺回了床上。她还不习惯,突然就成了一个孕妇,只站了一会,她便觉得十分疲累。 屋里没有炭火,冷的人瑟瑟发抖。 “这也太欺负人了,不给炭火,还克扣吃食,这个林小娘,真是太恶毒了!” “这个卫恕意也是,自己吃苦就算了,还连累孩子,这个不许说,那个不许要,白白让孩子受苦。” 果然,小蝶取回的炭火刚点着一会,顿时便浓烟四起,十分呛人。 “这炭也没湿,怎么会这么大的烟呢?”小蝶生气的说道。 “这是灶上的烟炭,自然是不能在屋里用的。小蝶,你去把炭灭了,别呛着明兰和小桃了。”宋婉凝强撑着身子,出来了。 “这帮小人,我找她们去!”小蝶气不过,便要去找厨房那些婆子理论。 宋婉凝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了小蝶,轻声说道:“别去,你即便去了,她们也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小蝶一脸愤愤不平,跺着脚急道:“可是小娘,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你应得的份例,如今却都被那些人给无端克扣了,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宋婉凝轻轻拍了拍小蝶的肩膀,安抚道:“无妨,你先别急。此事需从长计议,否则只会得不偿失。” 小蝶看着眼前的宋婉凝,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今日的小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小蝶心想着。 “明兰,你去和小桃先玩一会。”宋婉凝打发走了明兰。 “小蝶,你跟我进来。” 随后宋婉凝拿出一个手帕来,里头放的正是卫恕意的嫁妆,只剩这一个银手镯了,别的都已经当掉了。 “小娘,这可是你最后一件嫁妆了,别的都已经卖了。”小蝶有些不忍。 “这都是身外之物,留着并没有多大用处。你拿去当了,不如换些炭火来的实在些。” “可是小娘……”小蝶面露难色,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去!快去快回,我这里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嘱托你呢。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千万别让林栖阁的人察觉到异常之处。” 宋婉凝一边催促着小蝶,一边神色凝重地交代她。 “是,小娘放心,我一定速去速归!”小蝶见卫小娘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赶忙应下后,小心翼翼地将那只镯子揣进怀中,然后转身朝着盛府后的一个偏门快步走去。 她一路上都低着头,脚步匆匆,尽量避开人多眼杂的地方。 偶尔有人与她擦肩而过时,她也会刻意侧过身子,不让对方看清自己的面容。 就这样,小蝶顺利地出了偏门,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不多会,她便买回来两斤灰花炭来。 只是小蝶不解,为什么小娘只说要两斤,多一斤也不要。 “这个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担心。过两日,想必主君会过来的,到时候,你就将那灶上的烟炭点上。” “若是主君问起,你便说之前的炭用完了,刚去厨房领的炭火,别的也不要说。” “是,小娘。” 小蝶看着眼前的卫小娘,总觉得她跟以前好像判若两人一般了,明明什么都没变,却又像换了一个人。 第2章 拜见大娘子 “小蝶,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见见大娘子。”宋婉凝叫来小蝶。 “嗯?小娘怎么突然想去拜见大娘子了?平日小娘与大娘子并不来往的。” “我是大娘子买来的,素日本该与大娘子亲近些的。只怪我从前蠢笨,才一味的躲避,想着不被人注意才好。” “小娘说的是,那林小娘狐媚迷惑主君,大娘子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我们去见见大娘子,好歹多条路走。” 可惜翻遍了衣橱,也没找到一件能穿出去的衣服。 “就身上这件,大娘子不会介意的。” 宋婉凝在卫恕意的记忆里,已经理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眼下的她,不过是大娘子王若弗买来的良妾,用来分林栖阁那位林小娘宠爱的。 这通判盛府,与别家不同,宠妾灭妻,大娘子娘家出身虽好,却因脾气秉性不得主君喜爱,所以大娘子心里也窝着火。 如今更是由林小娘管家,想必大娘子如今一心只想着拿回管家对牌钥匙。若是宋婉凝能帮大娘子拿回管家权,日后的日子必会好过一些的。 就是因为卫恕意不争不抢,想着一味隐忍,最后却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宋婉凝最看不得不平之事了,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她必要为自己博出一条路来,才不受那气。 宋婉凝还细心嘱咐小蝶,这几日要小心些,别让人在屋里动了手脚,别少了什么东西,也别多了什么东西。 小蝶点了头,连连应下。 宋婉凝便由小蝶引路,一路去往大娘子所居的葳蕤轩。 葳蕤轩清新雅致,布局精巧,又宽敞明亮。 “烦请姐姐通报一声,卫小娘来向大娘子请安。”小蝶礼貌地向婢女问道。 “卫小娘等着,我这就去向大娘子通报。” 那婢女正是大娘子身边的彩环,是大娘子的陪嫁丫环,素日一直近身跟着大娘子伺候的。 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得到消息,便去告知了大娘子:“大娘子,清风院的卫小娘来了,说是要拜见大娘子。” “卫氏?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大娘子要见见吗?” “叫她进来。” 刘妈妈便亲自出来,带宋婉凝进了屋。 大娘子的住所在东厢房,进门正对面是一对四出头官帽椅,椅子后用帘子与里间卧室隔开。 因门开着,宋婉凝看见边上摆上香案,儒释道三家,大娘子竟都拜。 大娘子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屋里点着银骨炭,暖洋洋的。 “奴婢卫氏,给大娘子请安。”宋婉凝学着卫恕意的样子,给大娘子请安。 “卫妹妹来了,快起来。如今你有着身子,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大娘子,礼不可废,这都是应当的。本该日日来向大娘子请安的,是大娘子宽仁待下,体恤奴婢,奴婢感激不尽。” “卫妹妹客气了,快坐下。刘妈妈,快给卫妹妹倒茶。” “多谢大娘子,有劳刘妈妈了。” “小娘不必客气。” “卫妹妹如今月份大了,身子可还好,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开口才是,千万别客气。” “多谢大娘子关心,奴婢出身卑微,若不是有大娘子的关照,断不会有今日,奴婢对大娘子万分感激,只盼不能报答一二。” “妹妹,你为盛家开枝散叶,是功臣,应该我谢谢你才是。” 王若弗打量着眼前的卫恕意,样子虽无多大变化,却总觉得今日的她,好像不似从前那般怯弱了。那眼神之间的自信,是之前卫氏从没有的样子。 “奴婢有一事相求,还请大娘子允准。” “哦?是什么事情?” “奴婢生产之期将近,希望能见见奴婢的妹妹,从娘家带来接生嬷嬷以备不时之需。” “明兰与小桃年幼,小蝶行事虽细心稳妥,但以防意外,还请大娘子允许。这些小事,本不该劳烦大娘子的。还请大娘子见谅才是。” 宋婉凝清楚的知道,卫恕意生产那日,大娘子与主君都不在家,林小娘灌醉了大娘子身边会接生的嬷嬷,一时之间没有人接生。 年仅八岁的明兰,跑遍了盛府求救无门,盛府没有一个大人帮明兰去请郎中。最后明兰爬出偏门的一个狗洞,路上遇到顾家公子,才请来了郎中。 最后却因为产程拖了太久,胎大难产而去世。往事历历在目,这次,宋婉凝必须要早做打算。 “这个不难,卫妹妹不必担心,我自然应允的。有个娘家人在身边,自然安心些,这是人之常情。” “府中现在由那林噙霜管着家,这些小事我自然能做主,若是别的,只怕妹妹还得去找林噙霜。” “奴婢知道,后宅本应大娘子为尊的,那林氏仗着主君宠爱,便越发得意,竟越过了大娘子去。奴婢心中也是气愤不已,大娘子不平。” “你不平有什么用,官人宠爱那贱人,鬼迷了心窍一般。” “奴婢有今日,全是靠大娘子的恩德,奴婢愿为大娘子分忧,帮大娘子拿回管家对牌钥匙。” “你有办法?那贱人惯会狡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当真气人。”大娘子听完眼睛一亮。 “大娘子稍安勿躁,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可着急。” “嗯,我知道了。我会找人去你娘家送信,这事你就放心。” “是,多谢大娘子体恤,奴婢告退,就不叨扰大娘子了。” “妹妹路上小心些,如今冬日里该注意保暖才是,看你穿的如此单薄,可别着凉了。”王若弗随口一说。 “刘妈妈,你去送送卫妹妹。” “有劳刘妈妈了。” “小娘客气了,小娘与大娘子早该多亲近往来才是。” “从前是奴婢不懂事,白白浪费了大娘子的苦心,奴婢今后定尽心竭力,为大娘子分忧。” “刘妈妈,你说这卫氏今日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转了性子了?” “大娘子别急,容奴婢让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片刻,刘妈妈便得到了消息。 “大娘子,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自从林小娘管家,那清风院的分例,炭火和吃食一直都被厨房的人克扣着。” “想必那卫小娘也是没有法子了,才来向大娘子投诚,想大娘子庇佑一二。” “岂有此理,这贱人真是无法无天了,竟还敢克扣清风院的分例,我必得告诉官人去。” “大娘子糊涂了,林栖阁那位,惯会颠倒黑白的,娘子先别轻举妄动,静观其变才是。” “你说的也是,不过这事卫氏怎么也不说呢?” “依奴婢看,那卫小娘心中已经有成算了,娘子只管看着。” “你说的是,我们先看看再说。” 第3章 盛纮看望 宋婉凝回到清风院,又吩咐小蝶去她们房里细细查看过,并没有什么不妥,才放心了些。 眼下宋婉凝得想办法让盛纮来一趟,不过明日东京忠勤伯爵府袁家便要来送聘,三哥长枫投壶差点输了袁家给华兰的聘雁,还好明兰出手,盛家才没有丢了颜面。 记忆里,第二日,盛纮便来了清风院看望她们母女。在此之前,盛纮根本不记得她们。 可惜卫小娘心气太高,一味的冷淡盛纮,只把盛纮往外赶,全然不顾她们的境地,一味让明兰那孩子忍。 “小蝶,你去打听一下,主君平日习的字和诗书都是哪些,别让人注意了。” “是,小娘。” “阿娘,厨房的那些妈妈总是克扣我们院里的分例,我跟爹爹说一声,斥责她们一声,以后她们就不敢了。” 宋婉凝拉过来明兰,温柔地告诉她:“明兰,你还小,这些事你不用管,以后有阿娘在,必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 “如今你华兰快要出嫁了,你祖母想在身边养一个孩子,若你能去老太太身边待着,那便是最好的打算了。” “可是阿娘,我不想离开你,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呢?” “傻孩子,你自己都是个孩子,还怎么照顾阿娘?再说还要老太太愿意才行,你只管每日去请安行礼,才是对老太太的孝心。” “是,阿娘,女儿知道了。”明兰乖乖的应下。 因屋里有了炭火,这一夜,宋婉凝睡的格外安稳。 第二日,依例袁家便来送聘。盛府前院格外热闹,林噙霜的儿子盛长枫遭人撺掇,与人投壶比试,却屡屡失败。 眼看着袁家送来的聘雁,又要被袁家带来的一个公子赢走了,盛纮也急了。 便急忙找到袁家大郎袁文纯,试图让他劝止这场比试。谁知那袁文纯,竟推三阻四不肯出言。 气的盛纮拂袖而去,来到前厅却也不好喝止比试。 大娘子王若弗听说此事,气呼呼的便喊了过去林栖阁,发了一通脾气才来到前厅。 “你养的好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怎么对的起华兰?”大娘子张口便指责起盛纮来。 盛纮只得一味的陪笑脸,心下也没了主意,只好让人叫二哥盛长柏过来,小厮忙去书房找。 眼看着已经要输了,长枫害怕,已不敢再比。 年幼的明兰挺身而出,倒让袁家带来的这位白公子,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多了几分钦佩。 明兰依竿十筹,赢得了比试,保住了盛家的颜面。 此时,盛纮对眼前这个孩子,才多了几分好奇。 盛长枫犯错,林噙霜自知理亏,自请惩罚打三十板子,由盛纮身边的冬荣掌刑,此事才算暂时平息。 明日盛纮就该来她们这清风院了。宋婉凝早早吩咐小蝶准备好了一切。 不多会,盛纮果然来了。 刚进屋,盛纮便止不住的夸赞:“恕意啊,明兰可是投的一手好壶。你养的明兰,是个好孩子。” “主君谬赞了,这一切全是主君和主母的爱护,奴婢不敢居功,不过是闲来解闷玩的,不算什么。” 盛纮进屋来便觉得有些寒意,现下更觉得冷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屋里怎么也不放盆炭火,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奴婢怀着孕,倒不觉得多冷,让主君受累了。” 屋里正说着话,盛纮难得来一趟,明兰自然高兴,不希望让盛纮走。 外面的小蝶点起了烟炭,一时之间到处都是浓烟,就连屋里都闻到了。 盛纮被浓烟呛到了,大家都出了屋子。 “这是怎么回事?这炭怎么这么大的烟?”盛纮率先发问。 “回主君,这是奴婢前日从厨房刚领回来的,不知怎么这么大的烟,想是妈妈们事务繁忙,拿错了。” “这帮糊涂东西,这种小事也能出错。你们小娘如今怀着孕,还不事事仔细一些。还不快去换了来。” 盛纮有些生气。 “主君别生气,近日府中事务繁琐,这些都是小事,厨房的妈妈们兴许正忙着呢,一时也没有时间。” “那也不成体统,没的让袁家的人瞧见,倒来闲话。” “冬荣,你去,帮这丫头把炭换回来。告诉她们,下次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定不会轻饶。” “是,主君。” 冬荣便带着小蝶去了厨房换炭火,宋婉凝也带盛纮回了屋。 “爹爹快坐,好久都不见父亲了。”明兰拉着盛纮坐下。 盛纮看着眼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心里也是欢喜的。毕竟昨日,若不是明兰,只怕盛家的颜面早就丢光了。 “明儿乖,爹爹最近事多,才不得空来看你的。你不会怪爹爹?” “不会的,小娘说了爹爹每日事情多,十分辛苦,我怎么会怪爹爹呢。” “那就好,以后得了空,我经常来看你们好不好?” “爹爹真好!”明兰一下抱住了盛纮。 盛纮无意间打量着屋里,几乎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却不经意间瞧见墙上挂着的一幅李娘子镇守娘子关的图。 盛纮便起身去瞧,好奇的问道:“恕意,你喜欢这幅图啊?” “让主君见笑了! “怎会,平阳昭公主巾帼不让须眉,乃是天下女子典范。” 说着,盛纮又瞧见桌角放着些诗集,出于好奇,便随手翻开了来看。 越看,盛纮的眉头便蹙的越很,表情愈加沉重起来。 “主君别生气,奴婢只是仰慕主君才华,因奴婢念过几年书,才识得几个字,便私下看看这些诗词,写的不好,主君别笑话。” “你聪慧好学,性子又沉稳,多读书总是好的。只是没有人教你,需得多走不少弯路呢。” “这样,往后我得空便来教你,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大有长进了。” 对着一个崇拜他的女人,盛纮如何能视若无睹呢? 宋婉凝早已让小蝶打听过了,盛纮平日的读书习惯和喜好,大娘子吃亏就是吃在不通文墨上,人总有好为人师的习惯。 如此一来,宋婉凝便多了接近盛纮的理由,有了盛纮常来常往,府中的人自然不敢再拜高踩低了。 厨房那帮婆子原本看见小蝶并不愿搭理,却见主君身边的冬荣也一起来了。 “妈妈们快些,主君还等着喝茶呢。”冬荣怕误了回去的时间,只好出声。 那婆子们只好不情愿的将烟炭都换了。 小蝶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第4章 林噙霜颠倒黑白 这日,盛纮在清风院待了许久,与宋婉凝品诗论词。 盛纮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前竟有些不了解这个女子。她的谈吐,认知,都让他十分的出乎意料。 眼前的女子,虽身怀六甲,衣着简朴,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自信,那眉眼之间,全无从前的那种怯弱,反而是一种落落大方的从容。 “主君,小娘,炭火取回来了。”冬荣来报盛纮。 “你先回去,告诉大娘子一声,我晚点过去陪大娘子用晚膳。” “是,主君。”冬荣便退下,去了葳蕤轩向大娘子回话。 这边厨房的婆子们,早就告知了林小娘方才的事。 “这个卫恕意,平日里悄无声息的,我真是小瞧了她去,竟然还敢和主君告我的状。” “小娘,现下主君已经知道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林小娘身边的周雪娘问道。 周娘子,是林噙霜的心腹,对林噙霜忠心耿耿。 “不急,纮郎的脾气我最清楚了。雪娘,听我的……” 林噙霜在周雪娘身边耳语了几句,周雪娘便匆匆的离开了。 待盛纮一走,宋婉凝便叫来小蝶,嘱咐她小心林小娘送来的茗烟和莺儿那两个丫头。 “林噙霜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若她蓄意陷害,我们防不胜防。所以小蝶,你定要小心盯着她们。” “小娘放心,我会好好盯着她们俩的。” 盛纮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清风院,直奔大娘子所居的葳蕤轩而去。 一进门,瞧见大娘子正坐在桌子前,算账理事,身边只有一个刘妈妈在身边伺候着。 大娘子抬头看了盛纮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拨弄着手里的算盘。 屋里十分暖和,看着大娘子专注的样子,又想到大娘子那急躁的脾气,盛纮始终没敢发脾气。 过了半晌,盛纮终是忍不住开口:“我才从那出来,那屋子里像个冰窖,连口炭都不给,那毕竟还大着肚子呢。” “卫恕意,她也敢来唆摆我的事,怎么,你们盛家真是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我这大娘子不做也罢,干脆洗手与你家做妾。” 闻听此言,大娘子气急败坏的,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盛纮也很无奈。 还是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清醒,立刻就领会了盛纮的意思。主君这是把克扣炭火的事都怪到大娘子身上了,可现在管家的事,都是林小娘在主理的。 “主君,我们大娘子是个急脾气的。因为大姐儿议亲,又伺候老太太病了,便由主君说话,将家里对牌钥匙,全都交给了林小娘。” 盛纮后知后觉,才想起如今管家的是林噙霜。 “官人当真记性不好,如今管家的可是林栖阁那位,现在出了差错,又该着我什么事?”大娘子总算反应了过来。 “这……大娘子,怪我最近事务繁杂,倒忘了这事,大娘子别见怪。”盛纮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 这下,轮到大娘子不依不饶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应该查个清楚才是,别传出去,让别人以为我们盛家苛待妾室。” “大娘子说的是,是该问问。” “刘妈妈,你亲自去,请那位过来,我倒要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纮倒有些不情愿了,每次和林噙霜沾点什么关系,盛纮都十分不理智。 “小娘,奴婢刚刚看见了,那茗烟和莺儿将我支开,偷偷潜进了我屋里。不知将一包什么东西放了进去。”小蝶忙来告诉卫小娘。 思索片刻,宋婉凝决定支开那两个丫头。 “我去支开她们,你去瞧瞧,到底放了什么东西,按我原先说的做。” “是,小娘,我这就去。” 宋婉凝出了屋子,便叫来茗烟和莺儿。 “你们两个随我去瞧瞧明兰,也不知她和小桃跑去哪玩了?半天不见人了?” 茗烟推脱着道:“小娘不用担心,六姑娘肯定是跑去玩了,一会便该回来了。” “怎么,林小娘送你们过来,我以为是给我做帮手来的,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莺儿看着气氛不对,忙上来劝:“小娘别生气,你还怀着孕呢,不宜动气。奴婢和茗烟去找找六姑娘便是了。”莺儿便拉着茗烟出去了。 “今日这卫小娘怎么回事,竟还对我发脾气?若不是小娘让我们盯着她,谁愿意来这里伺候啊。”茗烟连连叫苦。 “好了,你少说两句,别坏了小娘的大事。我们只需听小娘的吩咐,盯着那卫小娘,没必要闹得不愉快。若是出了差错,小娘可不会留情的。”莺儿劝茗烟。 两人不紧不慢地逛着,哪里像是要找人的样子。 这边的小蝶才发现,那茗烟和莺儿竟将大量的银钱、炭火和吃食都放在了她的床底,这明显的是要将所有罪责都嫁祸给她。 “还好小娘聪明,不然被人发现,我真是百口莫辩了。”小蝶庆幸发现了她们的阴谋。 林噙霜早就做好了准备,面对盛纮和王若弗,丝毫不慌。 “说,你是如何克扣了卫氏的炭火和分例。”大娘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林噙霜一听,立即委屈巴巴地回答:“大娘子明鉴,奴婢没有做过的事,大娘子不能空口白话,污人清白。” “我空口白话,污你清白?这可是官人自己去了清风院,亲眼看到的事,如何是污蔑呢?” 盛纮还没开口问,林噙霜柔柔弱弱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只说着冤枉。 一旁的周雪娘,立即站了出来,为林小娘分辩:“回主君,大娘子的话,分例都是奴婢亲自看着分发下去的,自有账册记录。另外,还有我们小娘自己出银钱给贴补的。” 说到这里林噙霜更加委屈了,只低低抽泣。盛纮看着,又有些心软了。 “你既没有做,那东西还能凭空丢了不成?”大娘子反问道。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奴婢有一蠢念头,莫不是让院里人克扣了?”周雪娘适时开口。 “这还了得,家中竟出了贼来。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大娘子气急败坏,当即便要搜查。 一行人一路来到了清风院,丫鬟婆子来了好几个。 看着眼前这架势,宋婉凝知道,这是要搜院了。 第5章 追查炭火 只见宋婉凝不慌不忙,淡定自若地向盛纮和王若弗行了礼:“主君安好,给大娘子请安,林姨娘有礼。” 这落落大方的样子,倒让盛纮看愣了神。 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一见他就躲的卫恕意,要么就是撵他走。 其实对于这个卫氏,盛纮心里还是喜欢的。她知书识礼,只是对他太冷淡了,缺少风情,慢慢地他便疏远了。 “不知主君和大娘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宋婉凝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加上有孕的缘故,有些站立不稳。 盛纮眼疾手快,忙去扶住了她。 “恕意,你怎么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盛纮关切的问。 “奴婢没事,只是有些头晕而已。” 宋婉凝是看清楚了,那个林噙霜素日就是装柔弱,扮可怜的绿茶,谁还不会装柔弱了。 “我扶你进去歇会。”盛纮担忧的道。 看着盛纮如此,大娘子十分不快,但看到林噙霜那难看的脸色,大娘子又高兴不少。 “你院里少炭火的事,大娘子已经知道了,所以我们特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盛纮解释道。 “主君的意思是?”宋婉凝一脸无辜的看着盛纮。 “有人怀疑,这炭火的事,是有人监守自盗,查查就知道了。我们盛家,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人在。”盛纮明显加重了语气。 大娘子也嫉恶如仇,万不能容的下如此的人留于盛家。 “主君,大娘子,不会的。小蝶是一贯服侍奴婢的,尽心尽力。茗烟和莺儿是林姨娘送来的人,自是不会有差错的。想必是个误会,还请主君,大娘子息怒。” 宋婉凝一改往日的沉默,说的言辞恳切,柔弱又可怜。 林噙霜看着,都吃了一惊,这不是自己惯用的方式吗?怎么这卫小娘竟如此做派? 宋婉凝越推脱,就说明此事越可疑。 林噙霜终是忍不住了,忙抢先开了口:“卫妹妹此言差矣,如今我管着家里的事,此事若不查个清楚,怎么好向主君,大娘子交代呢?” “都是奴婢辜负了主君和大娘子的嘱托……”林噙霜又开始委屈巴巴的了。 大娘子看的属实生气,这狐媚子,就会这一套,偏偏自己的夫君又吃这一套。 “让人查查也好,此事总要弄个清楚的。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贼人。官人,你说是不是啊?”大娘子故意提高了声音。 “哦……是,大娘子说的是,那便让人查查。我也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主君,大娘子,先请坐下。” “你这院里的丫头呢?怎么也没个人影?难道平日都是这样当差的吗?”大娘子发现了屋里没有丫鬟在,张口便问。 “大娘子息怒,明兰最近贪玩,我让小蝶去找了,应该快回来了。” “那还有别的丫头呢?怎么也不见人?”盛纮也有些好奇。 正说着,那两个丫头便回来了。 一进院子,瞧见屋里主君,大娘子,林姨娘都在,两人都有些惊讶和害怕。等反应过来,才忙行了礼。 “你们两个,快去给主君和大娘子倒杯茶来,坐了这会,想必主君和大娘子该渴了呢。”宋婉凝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娘,这……屋里没有热水了,奴婢即刻去烧水。”茗烟支支吾吾的答。 “什么?你这会才要去烧水?”大娘子听了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 “平日,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谁教你们如此行事的?”大娘子一拍桌子,便立时站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属实将盛纮吓了一跳。 “你低声些,那袁家送聘的人还在隔壁院子住着呢,让人听见,难道光彩吗?”盛纮脸上有些挂不住。 “哼,光彩,我还怕什么光彩不光彩。这盛家宠妾灭妻多少年了,我早就是整个扬州城的笑话了。” “你……你这……”盛纮无言以对。 “主君别生气。此事都是由奴婢而起,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这不关你的事,今日我倒要好好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纮一个脸色,边上的丫鬟婆子便进了屋,仔细翻找起来。不多会,便翻出了东西来。 “这包袱里放着大量的银钱,炭火及一些吃食,都是在那屋里床底下找到的。请主君,大娘子定夺。”那带头的嬷嬷回话。 茗烟和莺儿一看这东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这东西,她们明明放在了小蝶的床底下,怎么会出现在她们的床下? “主君,果然是刁奴所为,可怜卫家妹妹被蒙在鼓里,怀着孩子,还受这样的委屈。都是奴婢管家不力,才出了这样的事。” 林噙霜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虽有疑惑,眼下却顾不得其它,赶快把自己置身事外才是。 “都是奴婢没管教好,才让她们犯了这样的错。林姨娘好心送她们来伺候奴婢,谁知却发生这样的事。”宋婉凝伤心又痛心道。 “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是不说实话,刘妈妈,即刻拉去衙门报官。”大娘子气呼呼的。 两人一听这话,忙吓的跪了下来。 “大娘子饶命,奴婢是冤枉的。一定是小蝶,肯定是她做的,都是她陷害我们的。” 莺儿此时已经十分的害怕,却还在攀咬小蝶,试图脱罪。 “对对对,一定是小蝶干的,奴婢们不敢如此行事,肯定是她陷害我们的,请大娘子明察。” “你说小蝶陷害你们,她为什么要陷害你们?你们有什么证据吗?”大娘子接着问道。 二人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宋婉凝看着二人的反应,心里倒觉得好笑。 “爹爹,你怎么来了?”明兰一声呼喊,众人都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了。 明兰身后跟着小桃和小蝶,小蝶一看这架势也是惊着了,小桃更是吓得躲在了小蝶身后。 但宋婉凝早就告诉过小蝶计划,于是小蝶不卑不亢的向盛纮,大娘子行礼。 “小娘,六姑娘我已经找回来了。这是怎么了?” “在茗烟和莺儿房里搜出了这些东西来,她们却说是你陷害她们俩的。” “请主君,大娘子明鉴,自两位妹妹来了我们院里,便是一起住在那个房间里的,奴婢不敢欺瞒。” “平日她们做事就不上心,自由懒散惯了,我们小娘脾气好,从不与她们计较。奴婢看不过,有一次与她们起了争执,想必她们便怀恨在心了,今日才会如此行事。” “这明摆着的事,东西是从你们床底下搜出来的,你们还敢攀咬她人,当真是死性不改。为奴者,偷盗主人财物,污蔑他人,就应该拖出去打死了算数!”大娘子对于此事十分恼怒。 “证据确凿,容不得你们抵赖。即刻拖出去,杖责三十,赶出府去。” 沉默片刻,盛纮终于开了口。 第6章 搬离清风院 听到盛纮的命令,茗烟和莺儿也是害怕了,已然顾不得其它,忙爬向林噙霜所在的方向,不住的喊道:“小娘救命,小娘快救救我们,我们都是为你做事,听你的命令,如今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闻听此言,林噙霜脸色大变,当即呵斥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犯下如此大错,如今竟还敢胡乱攀咬,污我清白。当初我看你们做事伶俐些,卫妹妹最是和善不过,才叫你们过来伺候她,谁知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污蔑于我。” “纮郎,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林噙没想到,关键时刻茗烟与莺儿竟敢反水供出她来,此事她万不能认。 “你们两个心思歹毒,克扣卫小娘的炭火份例不说,如今竟还敢攀咬我们小娘,拖出去打死也不为过。” 眼看着对林噙霜不利,周雪娘挺身而出为林噙霜辩白。 “你个糊涂东西,主子说话,哪轮的到你插嘴。”大娘子呵斥了周雪娘,原本大娘子就对林噙霜恨的牙痒痒,如今更是生气。 周雪娘抬头看了一眼大娘子,又看了一眼林噙霜,只好又低下了头。 林噙霜眼看着情形对自己不利,若是被大娘子抓到什么证据就不好了。 “主君,此事都是奴婢疏忽了,没有及时发现才叫卫妹妹受如此委屈,真是对不住妹妹。”说着,那林噙霜便哭的梨花带雨,几乎晕厥。 盛纮看着,心中又十分不忍。即便知道此事是林噙霜的错,他也根本不愿意管这些事。 宋婉凝自是看出了盛纮的想法,盛纮本就是个凉薄之人,并不堪托付。 他在意的,只是盛家的前程与荣辱,别的事,无论后宅有多少人的血泪,他也是看不见的。 既如此,她宋婉凝又何必将此事闹的太难看,让盛纮失了面子。 “主君,看来此事是这两个丫头私下起了歹念,才做出如此混账之事,此事终究出在清风院,都是奴婢的错,管束不严,还请主君、大娘子恕罪。”宋婉凝微微福身,对着盛纮和王若弗道。 这话自然是盛纮想听的,家宅安宁最好不过。至于事实真相,他才不关心。如今听到宋婉凝如此说,他自然十分满意。 “恕意说的不错,此事都是这两个贱奴欺主,并不关霜儿的事。” 王若弗听到这话,当即一拍桌子,吼道:“谁说不关这贱人的事,如今府上是她在管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还能独善其身不是。” 盛纮看着他这耿直的大娘子,如此行事,头都是疼的。 “为免此事流传出去,惹出流言蜚语来,还请大娘子出面处理,奴婢绝无二话。” 盛纮看着眼前的情形,也只能如此了。 他这大娘子,别的都还好。就是脾气不好,读书不多,风花雪月之事,是一窍不通。 反观林噙霜,通晓诗书,又温柔体贴,懂事入微,他自然十分喜爱。 “那就辛苦大娘子,处理一下这事了。” “官人,这小贱人能管家理事,自然也该善后,怎么出了事反倒要我出面。” 林噙霜看着这架势,对自己十分不利,此事已让王若弗抓住了把柄,再不可节外生枝。 “卫妹妹说的是,大娘子管家理事是应当的。前些日子大姑娘纳征,大娘子诸事繁忙,主君才将这管家理事交给了奴婢,也是想让奴婢学着些,好帮大娘子分担一些。如今合该由大娘子管家的。” 王若弗听到林噙霜这样说,一时也很惊讶,心里却很是开心。 “霜儿说的对,往后府里的事,还是要大娘子打理才是,辛苦大娘子了。” “好,那我便做主了。这两个刁奴欺主,万不能留着了。每人打二十板子,赶出府去。” “刘妈妈,你去叫丫头们都来看着,以后谁若再犯,这就是下场。” “是,大娘子。”刘妈妈便下去了。 林噙霜看着盛纮,又柔弱的认错:“主君别气坏了身子,此事都是奴婢的不是。” 宋婉凝看的也很清楚,这林噙霜装柔弱可真是一把好手。 “林姨娘说的对,主君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天色也不早了,主君还是早点回去歇着。这里冷,奴婢就不留主君了。” 盛纮看着眼前的院子,本就偏僻,采光也并不好。 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你这院子……明日我让他们将梨花苑收拾出来,你带着明兰搬过去。那里清静远人,也适合你休养。” “主君,这……” 宋婉凝也是十分惊讶,她没想到这次盛纮竟主动提出要给她换院子。 “奴婢卑微,实在不敢劳烦主君,这清风院就挺好的。” “这好什么,偏僻远行,采光也不好,如今你怀着身孕,自然要好好将养着,让外人知晓,还以为我们盛家容不下你。此事就这么定了。” 王若弗此时心里只顾着高兴:“这次终于从那贱人手里拿回了管家之权,看她以后还怎么霸道。” “官人只管放心,此事我会交由刘妈妈去办的。” 林噙霜暗暗吃了亏,心中自然不喜,便又想着去向盛纮装柔弱。 宋婉凝早就看出来了,立即开口道:“奴婢多谢主君、大娘子抬爱,感激不尽。如今夜已深,还请主君、大娘子早点回去歇息才是。” “卫妹妹说的是,官人,我们回去。”大娘子才反应过来,欲带着盛纮离开。 “主君……”林噙霜欲言又止。 盛纮看了一眼林噙霜,心中有些不忍。转头看向大娘子的神情,大娘子只直直地盯着他。 盛纮又想着林噙霜毕竟才犯了错,现下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霜儿,你先回去,墨儿和枫儿还在屋里,你回去好好照顾好孩子,我得空再来看你。” “是,多谢主君!”林噙霜只得应下。 大娘子一刻也不愿意待着,看着林噙霜那样,她就忍不住的恨,便一路拉着盛纮回了葳蕤轩。 林噙霜转过身来,直直看向宋婉凝,却没有言语。 宋婉凝只好假装看不懂,一副怯弱无辜的样子。 林噙霜轻蔑的一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一旁的周雪娘便快步追了上去。 宋婉凝看着眼前的周雪娘,内心暗想:“这个周雪娘是林噙霜的左膀右臂,若是没了她,想必林噙霜便会少了诸多助力。” “小娘,你在想什么呢?”一旁的小蝶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睡。” 第7章 梨花苑 一大早,宋婉凝正睡着,却听得外面吵吵嚷嚷的,只好起身来。 “小娘,外面是大娘子派人来帮我们搬东西了。”小蝶兴冲冲地开门进来了,边走边说着。 “嗯?来的这么早吗?我都还没睡醒呢。”宋婉凝吃力的下了床,揉了揉眼睛。 小蝶忙上前扶宋婉凝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小娘,你快坐着,如今你月份大了,身子愈发沉重,该多休息的。” “无妨,孕妇应该多走动,这样有助于生产。你去叫明兰起来,想必她和小桃那个懒丫头还没睡醒呢。” “让明兰过来,我有话和她说。你去看着他们搬东西就行了,我们要紧的东西你亲自收拾妥当便好。”宋婉凝一一嘱咐着小蝶。 “是,小娘放心,我这就去喊六姑娘起来。” 小蝶出了房间,便去了旁边的房间喊明兰起身。 “六姑娘,快醒醒,别睡了。”小蝶看着眼前睡的正香的明兰,只好摇了摇她。 明兰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看见是小蝶,便问道:“小蝶姐姐,你怎么来了?” “六姑娘忘了,今日我们要搬离这清风院的,姑娘早点起身,小娘还等着你呢,说和你有事情说。” 再看看一旁的小桃,还在做着美梦呢。小蝶无奈的又去叫醒了小桃,才离开房间,让人开始搬东西。 “小桃,走,我们去找阿娘。” 明兰心情愉悦,如今院里有了炭火,再也不用怕冷了,所以她也睡了个好觉。 “阿娘,小蝶姐姐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婉凝将明兰拉到身前,温柔地叮嘱她:“今日我们就要搬去梨花苑了,听说那里离老太太的暮苍斋不远,往后晨昏定省,你都要去向老太太请安问好才是。” “可是阿娘,女儿不想去,爹爹喜欢四姐姐,总让四姐姐去祖母那里,我不想和她抢。”明兰委屈巴巴的说道。 “好孩子,老太太是你的祖母,于情于理,你都该孝顺老太太的。这不是抢,如今你华兰大姐姐出阁,老太太膝下寂寞,必是要从你们三人中挑选一个养在身边的。”宋婉凝耐心的和明兰说着。 “可是阿娘,我去了祖母那里,你怎么办?” “傻孩子,不是还有小蝶在吗?她肯定能照顾好我的,你还不放心吗?你若能得到祖母的看重,母亲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更有指望。” “是,女儿听阿娘的,以后多去祖母那里就是了。” “这才是娘的好孩子。” 正说着,小蝶已经进来了。 “小娘,咱们东西不多,现下已经都搬过去了,我扶你走。” “嗯,走。” 宋婉凝看着这屋里的陈设,来到这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屋子。 “会好的,我既成了你,自会帮你守护好你在意的一切。在这盛府后宅,安身立命,绝不再让人欺负。”宋婉凝心中暗暗的想着。 之后便由小蝶扶着,明兰和小桃跟在身后,去了梨花苑。 这梨花苑,院中种着好些梨树,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园中各个角落,如今正是冬末春初的时节,若是梨花盛开之际,微风拂过,花瓣纷纷飘落,便宛如一场美丽的花雨而落。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往前走,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亭内摆放着石桌和石凳,可供人休憩赏景。 宋婉凝只觉梨花苑中的空气格外清新,让人感到安心。 “小蝶,你看,这里当真是一片清幽之地。” “确实和我们那院子不同,宽敞又明亮,这下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挤在那小房间里了。” 明兰和小桃已经等不及要去看新房间,宋婉凝便让小蝶带她们俩去了,自己则坐在那亭子里歇了一会。 半晌,小蝶将床铺收拾妥当,才出来寻宋婉凝。 “小娘,床已经铺好了,你去歇会。” “小蝶,你随我去,给大娘子请安。” “小娘,可是,大娘子平日是不要我们去请安的呀,就连林小娘也是,不去和大娘子请安的。”小蝶不解的问。 “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给大娘子请安的,我是大娘子买来的,自然该向着大娘子。” 宋婉凝知道,卫恕意是大娘子买来,为了分林噙霜的宠爱,从前原主不争不抢,没有任何价值,大娘子自然不会理她。 没了庇佑,自然在府中过的艰难。如今,她须得让大娘子知晓她的价值,有了庇佑,这日子才能好过一点。 随后宋婉凝便带着小蝶去了葳蕤轩,拜见大娘子。 “卫妹妹来了?快坐。你如今有着身子不方便,原不用常来向我请安的。” 一旁的刘妈妈听大娘子的话,便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宋婉凝旁边。 宋婉凝行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奴婢今日来,是特来感谢大娘子的照拂。” “卫妹妹客气了,这都是小事,你住哪都不要紧。你也是于我们盛家有功之人,给你好的照拂也是应当的。” “大娘子如此宅心仁厚,真是奴婢的福气。” “你那梨花苑,离我这葳蕤轩也不远,若是缺什么,你只管开口便是了。还有一事,上次你说希望能见见你娘家妹妹,再请个稳婆来照顾你,我已做主给她们捎了信,想必这两日也该来了。” “多谢大娘子体恤,奴婢感激不尽。” “你客气什么,如今我管家,院中吃食份例的事,自不会和那贱人一般,少了你的,毕竟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可姓盛。” “行了,这大冷天的,你也回去,好好歇着。” “是,奴婢先告退了。” 刘妈妈看着宋婉凝起身有些困难,还去扶了一下。 宋婉凝抬头,眼里满是感激。 “多谢刘妈妈!” 送走了宋婉凝,刘妈妈走了进来,正看着大娘子在自言自语。 看到刘妈妈进来,大娘子的也并不藏着掖着了,开口道:“刘妈妈,你不知道,我今天看着林栖阁那贱人犯了错,得官人斥责,倒是高兴的很呢。” “大娘子,这话可不好乱说,小心被人听到。” “我是高兴,如今拿回了管家的权力,看那贱人还怎么作。” “大娘子……” 刘妈妈看着也有点无语。 第8章 妹妹探望 宋婉凝便径直回到了自己院里,随后大娘子便派人送来了一应吃食和炭火,日常用品。 “这大娘子倒是不错,就是性情过于耿直了一些,直来直去的,一点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宋婉凝心里想着。 “小蝶,你去将偏殿那屋子收拾出来,想必过几日我娘家妹妹就该来了,给她早些备着。最近你就带着明兰和小桃,睡在隔壁的房间好了,有事我会唤你的。” “可是小娘,这样可不行,奴婢得时刻守在你身边才是,不然能怎么放心。” 看小蝶争执不过,宋婉凝也只好同意了。 小蝶是个好姑娘,凡事一心为她考虑,若不是卫恕意没有能力保护好小蝶,小蝶也不会被赶出府去。 “小娘,奴婢已经去看过了,六姑娘和小桃已经睡着了,你也早些歇着,今日已经忙了一天了。” 夜里,小蝶催促着宋婉凝早些睡觉。她自己只在床边放一个垫子,靠在床边小憩。许是累了,小蝶很快便睡着了。 宋婉凝看着于心不忍,便去抱了一床被子来给小蝶盖上。小蝶突然被惊醒,看着身上的被子,心下十分感动。 “小娘,你这是……” “小心别着凉了,这院里的事都还要你事事操心,如今我有着身孕,全要你费心的。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再不会像从前一样了,快睡觉!” 小蝶看着眼前的卫恕意,总觉得小娘好像变了,变的如此坚定、果敢,有主见。 随后宋婉凝才上床躺下来,身体的疲累让她十分的不适。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沉沉的睡去。 小蝶很早便醒了,她悄悄地开门出去,生怕吵醒了宋婉凝睡觉。 看着明兰和小桃还在睡着,小蝶并没有叫她们起来,而是转身去了小厨房烧水,一会宋婉凝醒了正好可以洗漱。 过了许久,宋婉凝才醒。她起身来披上一件衣服,打开房门一看,明兰和小桃正在院子里玩闹。 小蝶听见动静,忙走了过来,服侍宋婉凝穿衣。 古代的衣服繁琐,宋婉凝又怀着身孕,穿起来实在有些累,便只好由着小蝶帮她穿好衣服,梳好发髻。 “小蝶,最近真是辛苦你了,这些小事还要你帮我做。” “小娘说哪里的话,这些本来就是奴婢份内的事。小娘待小蝶好,小蝶心中只有感激之情。” “傻姑娘,跟着我,你不知背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如今还肯忠心耿耿的跟着我,我得谢谢你才是。” “六姑娘好,不知小娘可起身了?小娘娘家妹妹来了。” 宋婉凝只听得像是大娘子身边刘妈妈的声音,忙叫上小蝶出去看。 “小娘娘家妹妹一大早便来了,大娘子吩咐我好好照应着的,另外,大娘子还将自己院中的两个丫鬟让奴婢送来,也好伺候小娘日常起居。” “多谢大娘子如此费心费力地周全安排,奴婢感激不尽,也辛苦刘妈妈为此事前后奔波操劳了。”宋婉凝表现的言辞恳切,脸上满是诚挚的谢意。 “既然事情都安排好了,那奴婢也就回去了。紫苏、南星,你们两个丫头听着,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卫小娘身边伺候的人了。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所在,凡事都需谨慎小心、沉稳妥当才好。切不可莽撞行事,给主子惹出什么麻烦来。可都记住了?”刘妈妈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是,奴婢记下了。”那两个丫头齐声回应,神色恭顺而又认真地点头。 待刘妈妈离开之后,卫恕意的妹妹先是小心翼翼地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确认周围再无旁人之后,这才放心大胆地迈步走上前去,来到宋婉凝跟前,轻声说道:“姐姐,外面天冷,我们还是进屋说话。” 宋婉凝递给一旁的小蝶一个眼神,小蝶立马心领神会,径直走向那两个丫鬟站的地方。 “你们两个跟我来,去厨房烧水待会给小娘泡茶。” 那两个丫鬟便跟着小蝶去了。 “自打大娘子差人送来了口信儿,告知姐姐即将临盆之事,我一刻都不敢耽搁!依着姐姐交代的意思,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是寻到了这位经验十分丰富的稳婆——李嬷嬷。” 说着,她轻轻转过头去,对着身后那位看起来面容和善、体态微胖的中年妇人招了招手,示意其上前一步。 待那李嬷嬷走到近前时,卫恕意的妹妹赶忙拉过宋婉凝的手,将其放到李嬷嬷的手中,然后满脸恳切地对李嬷嬷说道:“李嬷嬷,这位便是我的亲姐姐。您瞧瞧,已然足月,估摸用不了多久就要临盆了。接下来这段日子,可就得仰仗您多多费心了,还望您能尽心尽力地帮衬着,确保我姐姐能够平安顺利地产下孩子。” “若能平安生下孩子,我们卫家必有重谢的。” “你就放心,依我看,这位娘子身体强健,必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只是孩子看着胎大,须得时常走动才是,不然生产之时,娘子可要吃些苦头了。”那嬷嬷倒是十分的和善。 “妹妹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不妨在这里多住些时日!”宋婉凝面带微笑地说道,看着眼前卫恕意的妹妹,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动。 “姐姐,家中如今得你的庇佑,如今咱们家也算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不仅置办下了一口水塘,还有了几亩薄田可以耕种。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倒也让人心安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眼中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姐姐,你就放心,你定能平安生下孩子的。只是这偌大的盛府,我早就听闻通判大人后宅复杂,我总有些不放心。” “妹妹,你不用担心,主君近来待我挺好的,大娘子是个直脾气,没有坏心思,如今妹妹带来了李嬷嬷照顾我生产之事,自然更该放心了才是。” “姐姐说的是,想必是我关心则乱了。” “姐姐,你看我来了这半天,怎么不见明兰呢?” “明兰想必又和小桃玩去了,昨日刚搬来这院子,小孩子觉得新奇,由她们去,待会就回来了。” 第9章 晨起请安 晚间,宋婉凝便让卫恕意的妹妹和那李嬷嬷一同睡在了之前备好的房间。 宋婉凝早早地便叫小蝶让明兰起床,小蝶帮明兰简单的洗漱一番后,便被叫到了宋婉凝床前。 “明兰,从今日起,你便每日前往寿安堂,去向老太太请安问好。记住,要恭敬有礼,不可有丝毫怠慢之处。若是老太太问起,你便说向祖母请安是应当的,跟着祖母,也能多学些东西。”宋婉凝轻声嘱咐道。 明兰乖巧地点点头应道:“阿娘放心,女儿知道了。”说罢,她便带着小桃,转身朝着寿安堂走去。 不多时,明兰便已来到了寿安堂门前。她轻轻叩响门环,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将她迎了进去。 一进屋子,明兰就看到老太太正端坐在堂上,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 “小六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呀?”老太太满眼慈爱地望着明兰问道。 “祖母好,阿娘说,每日向祖母请安问好是应当的,孙女应当孝顺祖母。” 明兰向着老太太磕了一个头,乖巧的回答道。 “快起来,过来祖母这里坐。” 明兰乖乖的走了过去坐下。 “小六,用过早膳了吗?” “回祖母,还没有呢。”明兰怯怯的回答。 “你去吩咐厨房,做些小酥饼,待会给这些孩子吃。”老太太转头对着身旁的房妈妈道。 “是,老太太,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 老太太面带微笑地看向明兰,关切地问道:“小六啊,其实你大可不必每天都这么早起来,特意跑到我这里,向我这个老婆子请安的!” 明兰听闻此言,连忙乖巧地回应道:“祖母,这可万万使不得!小娘常常教导我说,每日按时向祖母您请安,乃是身为孙女应尽的本分呢。” “而且能够常伴祖母左右,我觉得很好,可以从祖母身上学到好多知识和经验,增长不少见识呢。祖母也需要人陪着解闷的,孙女愿意每天都来。” “好孩子,祖母知道了。” 不多会,房妈妈便将小厨房做好的小酥饼端了进来。 “老太太,小酥饼做好了。”房妈妈将小酥肉放在桌子上。 “小六,快过来吃,喜欢吃的话,吃完回去带一点。” 明兰拿起一块,先是递给了祖母:“祖母,你先吃。” 老太太先是一惊,接着才反应了过来:“好孩子,你吃。祖母老了,吃不了这个。” 明兰才像听懂了一般,自己吃了起来。 吃完,老太太还吩咐房妈妈给明兰带了一些。 “这些,你都带回去。” “可是祖母,孙女已经吃过了,四姐姐和五姐姐还不曾尝过,这些祖母给两位姐姐吃。” “六姑娘,厨房里还有很多呢,这些姑娘只管放心带回去便是了。”房妈妈在一旁劝着明兰。 听到这话,明兰才放心的从房妈妈手里接过食盒。 小桃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看着明兰出来出来,也是高兴的很。 “小桃,你快看。”明兰兴奋地扬起手中用油纸包裹着的食物,献宝似的递到小桃眼前。 “这可是祖母特意给我的小酥饼,可香了,咱们赶紧回去,给阿娘还有姨妈尝尝。” 明兰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的笑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 小桃则乖巧地点点头应道:“姑娘,那咱们快回去。” 说罢,二人便手挽着手,快步朝着梨花苑的方向走去。 “老太太,六姑娘已经回去了。”房妈妈对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微微颔首,表示知晓,随后轻笑着开口说道:“嗯,小六这孩子,性子倒是实在,人也沉稳,不像那两个。” 说完,老太太端起一旁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看来老太太心里,还是最中意六姑娘。”房妈妈说道。 “老太太,四姑娘来了。”翠微进来通报。 “嗯,让她进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福。”墨兰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起来,难为你这份孝心了。”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说道。 “祖母,墨儿新学了一首诗,我读给祖母听好不好?” 未等老太太开口,墨兰便打开一本诗词读了起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你读的是春江花月夜,好啊!张若虚,就是咱们扬州的大才子。” “祖母,这些都是我小娘教的。”墨兰怯生生的回答。 “你小娘,她是个有才气的,你是她的亲生女儿,自然像她。”老太太沉思了片刻,淡淡的说道。 “你六妹妹,先前已经来请过安了。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了小酥饼,你也出去吃一些。” “祖母,我学了好些天,才把这些字认全,我给祖母念完。” “你还没吃早饭呢,去。” “酥饼还热着呢,四姑娘,尝尝去。”房妈妈开口劝道。 墨兰只好起身,向老太太行了礼之后,便径直出了屋子,也并没有去在外屋吃小酥饼。 “你瞧,这又是一个心气高的,她小娘如此,墨兰由她教养,也是如此。”老太太无奈的开口。 “如儿来给祖母请安了,祖母万安。” 五姑娘如兰姗姗来迟,今日又是最后一个来向老太太请安的。 ”如儿今日可睡醒了?” “一不小心,就睡过了,祖母……”如兰担忧的说着,边说,边看老太太的脸色。 “祖母,你能不能别告诉母亲,不然她肯定会骂我的。”如兰战战兢兢地祈求道。 “放心,我不告诉你母亲,如儿不必担心。”老太太宽慰道。 “多谢祖母,我明日一定早起,不迟到了。” “五姑娘,今日小厨房做了小酥饼,姑娘可要尝尝吗?这会温度刚好。”房妈妈适时开口。 “好啊,房妈妈,祖母这里小厨房的东西可好吃了,我要多吃一点。”房妈妈看着如兰单纯坦率的性子,也是宠溺的笑了。 吃过早饭,如兰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老太太,你瞧五姑娘这单纯坦率的性子,可真好。” “如兰,倒是和大娘子一样的脾气秉性,只怕她日后,也要吃亏的。” 第10章 各怀心思 “阿娘,我回来了。”明兰还未进屋,便兴冲冲地喊道。 “阿娘,你看,这是祖母给我的小酥饼。” 明兰放下食盒,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酥饼来,递给宋婉凝,接着又拿出一个递给姨妈。 “姨妈,这个小酥饼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明兰,好孩子,姨妈不吃,你吃。”那卫姨妈看着明兰如此懂事,十分欣慰。 “母亲如今口味变了,吃不了这个,你拿去和小蝶姐姐她们分了。这不是我很多吗,让大家都尝尝。” “是,阿娘,我这就去。” 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如此贴心,宋婉凝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姐姐,如今来看过你,知道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今日我便回去了,家中事多,以后若有事,姐姐一定要派人知会我才是。” “妹妹放心,我一定记得,本想多留你住几日的,现下你便要走了。”宋婉凝也有些舍不得这个突然冒出的妹妹,那些关心是真的。 “这深宅大院,事多,我便早日回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和明兰才是。” 而后,那卫姨妈又去细细嘱咐了李嬷嬷宋婉凝生产之事,去拜谢了大娘子,才悄悄的离去,并未让别人知晓。 墨兰回到林栖阁,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摔碎了不少碗盏。 “我说不去不去,你偏要叫我去,她又不是爹爹亲娘,又一直这么讨厌你,怎么可能看的上我嘛?她就想把我赶走,她这么刻薄我,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墨儿,她是你的嫡祖母,便是你爹爹不让你去,你也应该去她跟前请安伺候的。” “眼下要你早些吃饭,原本是心疼你,你倒好,反而蛮横上了,看来我是教育不了你了。打明儿起,你就去大娘子那边,请安受教!” “阿娘,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听到林噙霜如此说,墨兰也是害怕了。 “大娘子脾气不好,总打骂人,我害怕,我不要去她那里……” 看着女儿如此模样,林噙霜也终是心软了下来。 “墨儿,如今你九岁了,也该懂事了,可就你刚刚摔的那些碗盏,以后够外面的人过一年的了,难道你想日后也受这样的苦楚吗?” “不,阿娘,我害怕,每次祖母看着我的时候,我都好害怕!” “墨儿,不怕。你祖母那个人,其实是外冷心热,她心肠软着呢。只要你好好的,顺着她的意思,把祖母哄得高高兴兴了,她对你肯定会更好的。” “嗯,女儿知道了。” “好孩子,那咱们去继续读诗,明日念给爹爹听,爹爹肯定会高兴的。” 盛纮下了早朝,便忙去了寿安堂拜见老太太。 “郎中说,母亲之前这场病,病得不轻,是郁结寡欢的缘故。这几日,这三个孩子在母亲跟前伺候着,母亲瞧着喜欢哪个孩子,便留下哪个陪着。” “也好让母亲,瞧着孩子笑两声,热热闹闹的才好。” “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如今就想图个清静。”老太太推辞道。 “母亲,这个不着急,您再想想。” 如兰一回到葳蕤轩,大娘子便上前来,询问如兰给老太太请安的事。 “母亲,你烦不烦啊,我就不想去祖母那里,那里太闷了,一点都不好玩。”如兰念叨着。 “如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太太是你的亲祖母,你去请安尽心也是应当的事,怎么能因为不好玩就不去了,以后不许再胡说了。若是让你父亲听到,他肯定要不高兴的。” “是,女儿知道了,这话你都说了几遍了,我都会背了。” “你这孩子,如今怎么如此不懂事,你看看你二哥哥,每日读书习字,功课从不让人操心……” “母亲,二哥哥聪慧,我怎么能和二哥哥比。” “怎么不能比,你们都是我亲生的孩子,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呢?” 如兰早就不想听大娘子唠叨,一溜烟的就跑出去玩了。 气的大娘子当即就要追上去,刘妈妈忙拦了下来。 “大娘子息怒,五姑娘还小呢,慢慢教便是了。如今大娘子管家理事,事务繁杂着呢。”刘妈妈忙劝道。 “对,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你也不早提醒一下我。” 大娘子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事来。 “官人呢?这几日他都歇在哪了?又是去了林栖阁吗?” “回大娘子,主君每日处理完日常公务后,不是前往老太太处请安问候,便是径直去往那林小娘的林栖阁。”刘妈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禀报着。 听到这话,大娘子果然气得柳眉倒竖,:“哼,果然不出我所料,林栖阁那个下贱的狐狸精,整日就知道卖弄风情、勾引官人。真真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他的心早就被这贱人给勾走了!” 说罢,大娘子猛地起身,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掉了下去。 “大娘子别生气,如今那林小娘没了管家权,也只有霸着主君。你是主君的嫡妻,正室大娘子,什么时候她也越不过你去的。” “刘妈妈,你说的对,为这贱人生气当真是不值得的。” “说起来,此次官人竟然这般轻易地便把管家之权交付于我手中,这着实令我感到有些意外。既然如今我已掌家,自然要好好行使这份权力,谁也别想钻了空子。” “你去那院子里,送一些补品以及日常所需之物,再去请个大夫来瞧瞧,终究是为我们盛家孕育子嗣,免得被他人诟病咱们盛家亏待妾室。” “大娘子所言极是!咱们就是要让那林栖阁的人好好看看,何为真正的当家主母,应有的气度和风范。像她那种出身小门小户之人,再怎么模仿学习,也是难以企及的!” 看着大娘子心情好了不少,刘妈妈才出去吩咐人去外面请大夫,又从库房挑了一些补品,吃食,衣物之类。 准备妥当之后,刘妈妈才带上小厮请来的大夫,一同去了梨花苑的方向。 第11章 与大娘子交好 “小娘,大娘子让我送来了一些补品、衣物、吃食之类的东西,小娘如今怀着身孕,自然不能缺衣少食的。”刘妈妈客气的对着宋婉凝说道。 “多谢大娘子费心了,奴婢感激不尽。” “大娘子还吩咐奴婢,请大夫来为小娘瞧瞧可有什么不妥。李大夫,劳您为小娘把个脉瞧瞧,我也好向大娘子回话。” “刘妈妈,那就请您一起进屋,喝杯水歇会。李大夫,这边请。” “小蝶,你去泡茶来。” 小蝶听了宋婉凝的安排,转身去倒了两杯茶来。 “小娘请坐下,平心静气,老夫把脉看看就知道了。” 过了片刻,那大夫便把完了脉。 “大夫,可有什么不妥吗?”宋婉凝也有些紧张,毕竟生孩子是大事,这医疗条件并不发达。 “小娘身体康健,一切都好,只是孩子健壮,不宜过多滋补,还得多多走动才是。” “如此,便多谢李大夫了。”宋婉凝感激的道。 “小娘一切都好,那奴婢也能去给大娘子回话了。”刘妈妈起身说道。 “有劳刘妈妈了,晚一些奴婢定去向大娘子请安致谢的。” 宋婉凝一路送刘妈妈出了门。 “娘子不必担心,你身体康健,孩子也一切都好。如今只需小心些,便一切无事。我受卫家妹妹所托,必帮你平安生下这孩子的。” 那李嬷嬷看出了宋婉凝的担心,温柔宽解她。 “是,有嬷嬷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宋婉凝叫来小蝶,问起大娘子送的那两个丫鬟:“小蝶,你瞧她们两个,平日里可有什么不妥吗?” “小娘,依你的吩咐,平日只让她们打扫一下庭院,烧水浣衣的事,要紧的事和东西,我都是避着她们的。” “如此就好,我也是以防万一,凡事多留个心眼,我们没有害人之心,也不能让人害了。” “小娘考虑的是,奴婢会小心些的。” “小蝶,不要这样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如同我的妹妹一般,以后私下里,你就不要称呼自己奴婢了。” “是,小蝶知道了。” “你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拜见一下大娘子。” “拜见大娘子?好好的,小娘为何要去拜见大娘子,你这都快生产了,连大娘子都说免了平日的请安问候的。”小蝶不解的问。 “此去,一是向大娘子表示感谢。二者,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请大娘子同意。” “小蝶明白了,小娘决定的事,小蝶虽不知是什么,但一定支持你的。” 简单的梳洗打扮后,宋婉凝便带着小蝶去了葳蕤轩。 丫鬟通报后,宋婉凝便进了屋去。 “奴婢给大娘子请安。” “卫妹妹,这可使不得,之前不是说了你的行礼免了吗?” “大娘子体恤,奴婢心中一直很感激,如今大娘子又让刘妈妈送了好些东西,还请了大夫来看诊,奴婢心中过意不去,特来向大娘子拜谢。” 宋婉凝说的情真意切,大娘子听的十分感动。 “卫妹妹就不要客气了,照应你,这也是应当的。” “还有一事,希望大娘子能够允许。” “还有什么事,你倒说说看。” “奴婢生产之期临近,日后生下孩子,奴婢希望这孩子,能够养在大娘子名下,由大娘子教导。”宋婉凝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主意。 大娘子本性并不坏,家中的庶子女,她也一贯善待,不曾苛待过谁。孩子若能养在她名下,大娘子也会放心些,宋婉凝并不屑于在后宅争宠。 现如今,宋婉凝心心念念的唯有腹中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生。 她深知只有如此,才能让大娘子逐渐放下对她的戒备之心,进而对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也多几分关爱和疼惜。 于情于理而言,她不过是一介卑微的妾室罢了,依照这个时代的规矩礼法,这孩子本就应当被养育在主母的名下。 当听到宋婉凝亲口说出,愿意将孩子交由自己抚养时,大娘子瞬间惊愕得目瞪口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语一般。 她磕磕绊绊、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这是……真的打算把孩子养在我的名下吗?你竟然也舍得?”言语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与诧异之情。 “大娘子身为一家主母,按照常理与规矩,孩子们原本就应当养在大娘子的名下才合礼法。正是因为大娘子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奴婢才有机会能够把明兰留在自己身旁照顾数年之久。” “大娘子,不仅持家有道,更是教子有方。您将大姐儿和二哥儿都教导得极为出色,二哥儿品行端正、精通诗书,大姐儿知书达理,在这偌大的扬州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是这孩子有幸能够得到大娘子的庇护,那真是这孩子莫大的福分!” “你说的倒是,只不过这事,我得同官人商议一下才是。如今华兰出阁,如兰年纪还小,柏哥儿正启蒙,学业也繁重些,我哪里还有精力再照顾一个小的。此事,容我与官人商议后再决定。” 大娘子想到如兰那个脾气,不由得无奈。 “是,一切听大娘子吩咐。”宋婉凝也是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 “你先回去,路上小心些。” “多谢大娘子关心,奴婢告退。” 待宋婉凝离去之后,大娘子方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刘妈妈身上。 只见大娘子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不满,开口问道:“刘妈妈,你倒是说说看,这卫恕意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呢?居然想要将自己的孩子养在我的名下,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刘妈妈听闻此言,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垂首回答道:“回大娘子,依奴婢之见,这卫小娘或许是觉得您身份尊贵,若能让孩子养在您的名下,日后定能有更好的前程和出路。” 大娘子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之色,说道:“哼!就凭她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敢打这样的算盘?”说着,大娘子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卫恕意的想法感到可笑。 “大娘子,奴婢倒觉得,这卫氏瞧着倒是个安分的。往后有了孩子,若是个男孩,说不定还能得主君喜爱,这不就分走了林栖阁那位的宠爱吗?” “再者,若孩子养在大娘子名下,大娘子还怕那卫氏敢生出别的心思吗?” “刘妈妈,你说的对,这孩子要是养在我名下,对我是有利的,只要能让林栖阁那贱人不痛快,我就高兴……”大娘子兴冲冲的道。 “大娘子…………”刘妈妈顿时无语。 第12章 平安产子 待宋婉凝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院中,刚一进门,她就感到一股强烈的不适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阵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用力揉捏着她的肚子。这种疼痛让她几乎无法站立,只能勉强扶着墙壁,艰难地走到床边坐下。 “难道……这是要生了吗?”宋婉凝心中暗自思忖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感愈发剧烈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衫。 她紧咬牙关,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试图抵御那一波波汹涌而来的剧痛。 此刻的宋婉凝面色苍白如纸,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宫缩都像是一场酷刑,无情地折磨着她。 小蝶正端着水进来,一看眼前这景象,便知道不好。 “小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小蝶面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小蝶,我应该要生了,你去叫李嬷嬷过来。再让紫苏和南星去找大娘子,请大夫和稳婆过来。让她们去就行,为防变故,你不要离开院里。” 小蝶赶忙应声道:“小娘,你等着,我这就去!”说罢,小蝶便匆匆忙忙地朝着隔壁房间跑去。 “李嬷嬷,小娘可能要生产了,请您快去看看!” 李嬷嬷闻言,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起身前往宋婉凝的房间。 与此同时,小蝶又吩咐紫苏和南星道:“你们两个快去将此事告知大娘子,请大夫和稳婆过来,若小娘能平安生下孩子,必会深谢你们的。” 紫苏与南星齐声应下后,也迅速向大娘子的住处奔去。 小蝶则按照宋婉凝的吩咐安排,叫明兰和小桃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跑,才跑去宋婉凝房间。 “李嬷嬷,小娘她怎么样了?” “姑娘不用担心,娘子一切都好,生孩子本就是这样辛苦的。眼下你去厨房烧些热水来,我要用的,别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小蝶看着躺在床上,疲惫不堪的宋婉凝,十分心疼。 她忙跑去明兰房间,叫明兰和小桃在厨房烧水。 “明兰,现在你阿娘要生孩子了,李嬷嬷需要热水,你们在这看着火,不要乱跑知道吗?你小娘一定会没事的。” “是,小蝶姐姐,阿娘她一定会没事的。” “李嬷嬷,孩子怎么样了?”宋婉凝担心的问。 “娘子放心,孩子一切都好,娘子只需配合我,用力就是了。” 大娘子听到通报,也是有些惊讶。 “这就要生了吗?刘妈妈,你快让人去请大夫来,让厨房的张嬷嬷也去一趟,她有经验。女人生孩子,自古都是险之又险。” “是,大娘子最是心善不过了,奴婢这就去办。” 片刻,那厨房的张嬷嬷便由紫苏带着,赶去了宋婉凝院里。 “产妇如何了?”一进门,张嬷嬷便问起。 “这是厨房的张嬷嬷,有接生的经验,大娘子让过来的,大夫等会就来了。”紫苏忙回答。 “多谢妹妹跑这一趟,六姑娘和小桃还在厨房烧水呢,你也去看着。”小蝶悄悄告诉紫苏。 “小蝶姐姐,我这就去,有需要你再叫我。” 过了一刻钟,南星带着刘妈妈和大夫来了。 “劳烦大夫,快去给小娘瞧瞧,如何了?”刘妈妈说道。 那大夫把过脉之后,便又施了针。 “大家不必担心,产妇一切都好,施针有助于生产,剩下的就靠两位嬷嬷了。” “有劳大夫了,还请大夫移步歇息片刻,万一待会有事,我们不至于找不到您,六神无主。”小蝶忙开口。 “这个自然,都是小事。” “南星,你带大夫去隔壁房间歇息片刻。” “多谢刘妈妈跑这一趟,奴婢代我们小娘深谢您了。” “小蝶姑娘客气了,这都是大娘子的吩咐。好了,大娘子那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悄然无声地流逝着,没有人知道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 终于,夕阳西下,当天边泛起一抹绚丽的晚霞,将整个世界染成了橙红色。 就在这时,产房内传来一阵清脆而响亮的啼哭声——宋婉凝历经艰辛,成功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家一直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尤其是小蝶,她激动得眼眶泛红,双手都微微颤抖着。 “好了,娘子已经无事了,只需多休养几天便会好的。”那大夫也是十分尽心。 小蝶送大夫出去时,将早就准备好的谢礼悄悄塞给了大夫,并送他出了盛府。 盛纮结束一天繁忙的公务后,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缓缓踏入家门。 刚一进门,还未来得及稍作歇息,就见冬荣急匆匆地迎上前,压低声音向他禀报着一个惊人的消息。 听闻此事,盛纮的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便迈步朝着宋婉凝所住的院子走去。 当他来到宋婉凝的院门处时,远远便瞧见大娘子正站在庭院里,身旁簇拥着几名丫鬟。 只见大娘子面色凝重,似乎正在与身边的人低声商议着什么。见到盛纮前来,大娘子连忙止住话语,快步走上前,向着盛纮行了个礼。 “大娘子早到了,方才我回来还听那冬荣讲呢,说是恕意已经顺利地诞下了一个男孩,真是天大的喜事!不知这会子恕意可还好?” 盛纮难得有了几分关切之色,语气中竟也透着几分急切与担忧。 “官人尽管放宽心便是,卫妹妹一切安好,并无大碍。官人还是快些去瞧瞧妹妹和孩子,想来他们也正盼着官人前去探望呢。” 大娘子微微一笑,轻声宽慰道。 “刘妈妈,现在无事了,我们回去。” “大娘子,您实在不必亲自来一趟,给卫氏这个脸面。” “说来不知怎的,近来我对卫氏竟觉得格外亲切,她既说要将孩子由我抚养,那便算我的孩子了,来看看她,也无妨。” “依我看,大娘子就是太心善了。”刘妈妈心疼的看着大娘子。 第13章 七哥儿长榆 “阿娘,你快看看弟弟,他长的好可爱!”明兰满脸欣喜地跑到床边,眼睛紧紧盯着小蝶怀中的婴儿兴奋地说道。 只见那婴儿小小的脸蛋十分娇嫩,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着。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不时还会吐出一个小泡泡来,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宋婉凝,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刚刚历经了生产之苦,可以说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此刻的她只觉得身体像被抽空了一般,无比疲累,但听到女儿欢快的声音,还是强打起精神,微微侧过头去看向那个新生命。 “小蝶,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小蝶忙将孩子靠近宋婉凝。 宋婉凝看了一眼,孩子的模样果真是可爱极了,可惜孩子并不像她。 “恕意,你怎么样了?这会可好了一点?”盛纮姗姗来迟。 “爹爹,你来了,快来看看弟弟。”明兰看见盛纮,十分高兴,便拉着盛纮过去了。 “好,我看看孩子如何。” 小蝶小心翼翼地走到盛纮面前,轻轻地将怀中的孩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或许是因为孩子们都渐渐长大了,已经许久没有抱过如此幼小婴孩的盛纮,此刻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笨手笨脚起来。 只见他先是微微弯下腰,伸出双臂想要去接住孩子,但又好像担心自己会不小心弄疼了这个小家伙儿似的,动作变得格外轻柔缓慢。 好不容易把孩子接过来之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调整姿势才能让孩子更舒服一些,于是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当他终于定下心神,开始认真端详起怀中的孩子时,突然间眼前一亮,原来在这几个孩子当中,唯有这个孩子的眉眼之间和他长得最为相像。 那弯弯的眉毛如同新月一般,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如水,还有那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上扬的嘴角,无一不带着他的影子。 看着这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盛纮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恕意啊,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辛苦你了,为了咱们这个孩子,你受了太多的罪、吃了太多的苦头,往后我定好好补偿你。” “这都是奴婢应尽的本分之事,实在是不敢妄自居功!对奴婢来说,能看到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往后健健康康地成长,那便是奴婢最大的心愿。” “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喜张扬,内敛沉静,往后孩子陪着你,也不会孤单了。” “主君,这孩子还没有取名字呢?”宋婉凝问起。 “嗯……名字嘛,待我想想。”盛纮思索起来。 “不如,就叫长榆,恕意,你觉得如何?” 长榆?榆,本为榆树,意为坚定不移、傲然挺立之意,这个名字很好,奴婢很喜欢呢。”宋婉凝回应道。 “你喜欢就好,以后这个孩子就叫长榆了。最近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好生调养自己的身体,安安心心地休养着。我得空会经常过来看望你的。” “要是缺少些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需求,直接告诉大娘子就行,她是孩子的嫡母,自会安排妥当的。” “多谢主君关心,奴婢记住了。时间不早了,主君早些回去歇着。” 待盛纮走后,小蝶开始不解的问道:“主君难得过来,小娘怎么又让主君回去了?” “小蝶,你看好孩子,我先睡一会,等精神好点再同你说缘由。” “好,小娘放心睡,我会看好孩子的,大娘子已经让人请了奶娘过来了。” 接着,宋婉凝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盛纮离开梨花苑后,本打算去林栖阁看看林噙霜的,想到刚出生的孩子,便又转道去了葳蕤轩。 “官人回来了,快坐下歇歇。” “我刚一回府,便听说卫氏平安生下孩子,便去瞧了卫氏,大娘子可知道了吗?” 大娘子看了盛纮一眼,并没有说话。 “回主君,卫小娘早起来拜见了大娘子,回去之后便腹痛难忍。大娘子吩咐奴婢去叫嬷嬷过去照应,请了大夫去瞧过的,傍晚生下孩子大夫才离去。大娘子还亲自去看了,送了不少东西。”刘妈妈向盛纮解释。 盛纮一听,也是很惊讶。他这大娘子,何时变得如此大方贤惠了? “官人,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大娘子不解的问。 “晨起,卫妹妹来请安,向我提了一个请求。” “请求?恕意向大娘子提了什么请求?”盛纮满脸惊讶地问道。 他实在没有料到,平日里一向低调行事、从不主动向自己提出任何要求的恕意,竟然会突然有所请求。 王若弗微微皱眉,轻声说道:“卫妹妹说,待她腹中胎儿平安降生之后,希望能将孩子养在我身旁不知官人对此有何看法?” 听到这话,盛纮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决断。 他深知王若弗作为正室夫人,虽脾气不好,但地位尊崇,且品行端正,若是由她来教养孩子,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另一方面,那毕竟也是恕意亲生的骨肉,如此安排是否会伤了恕意的心呢? 想到此处,盛纮迟疑着开口道:“这大娘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官人以为,我是不配养卫氏的孩子吗?” “大娘子何出此言?大娘子你可是将大姐儿和二哥儿教养得极好呢!那大姐儿端庄贤淑、知书达理,二哥儿更是聪慧机敏、勤奋好学。这可都是大娘子悉心教导的功劳!就连母亲也时常对旁人夸赞大娘子教导有方,说你把孩子们教得十分出色。” 大娘子听到盛纮如此说,心里也是十分欢喜。 “只不过,大娘子平日里操持着家中诸多事务,实在是繁忙。若是再多养一个孩子,恐怕你会太过劳累了些。但依我看,以大娘子的本事,就算再多几个孩子,你也是能够应付自如的。毕竟像你这样有能力又有耐心的当家主母,实在是我们府中的福气!” “官人说的也有道理,眼下卫妹妹刚生产完,此事便等她出了月子再说。” “大娘子说的有理,就依大娘子说的办。” 第14章 与老太太商议 看着如此明事理的大娘子,当晚,盛纮便歇在了葳蕤轩。 第二日早起,因是休沐之日,无需处理公务之事,盛纮早早地起了身。 他洗漱完毕后,整理好衣冠,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寿安堂走去。 一路上,府中的下人们见到盛纮纷纷行礼问安,盛纮微笑着点头示意。 不多时,盛纮便来到了寿安堂门前。门口的丫鬟见盛纮来了,赶忙进去禀报。 片刻之后,盛纮便走进了屋内,只见老太太正端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孟子静静地看着。 听到脚步声,老太太抬起头来,随即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盛纮快步上前,恭敬地向老太太行了一礼,说道:“母亲安好。” 闻言,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书,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盛纮坐下说话。 盛纮依言坐了下来,然后面带喜色地对老太太说道:“母亲,昨日恕意平安诞下了一个男孩,儿子已经前去探望过了。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倒是十分可爱呢!” 老太太听闻这个消息,也是喜笑颜开,忙问道:“哦?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盛纮连忙回答道:“回母亲,儿子给他取名为长榆。希望这孩子能够像榆树一样茁壮成长,坚韧不拔。”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长榆这个名字不错,寓意也好。想来咱们盛家又添丁进口,日后定能更加兴旺发达的。” 盛纮附和着笑道:“是啊,母亲说得极是。这都是托您老人家的福啊!” “我已经听说了,大娘子做的很好,又找稳婆,又请大夫,还亲自去看了卫小娘,大娘子是好的。” “是,母亲说的是。此事大娘子确实处理得很好,挑不出一点错。” “只是还有一事,儿子想请母亲定夺。” “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老太太也有些好奇。 “昨夜大娘子说起,恕意先前曾向大娘子请求,希望这个孩子能养在大娘子处,不知母亲觉得如何?”盛纮慢慢说道。 “哦?有这样的事?那么,对于这件事情,你又是如何看待的?” 老太太并没有直接回应盛纮的话语,反而饶有兴致地将问题抛给了盛纮,似乎想要听听他的想法。 只见盛纮微微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说道:“母亲,依儿子之见,如果让这个孩子养在大娘子的名下,从名分上来说,自然不会存在任何不妥之处。毕竟大娘子身为正妻,地位尊崇,由她来抚养孩子也是合乎情理的。” “只是,大娘子平日里,需要处理诸多繁杂事务,本就已经十分辛苦。再加上养育孩子并非易事,所以说,儿子觉得让大娘子承担这份责任着实有些难为她了。” “嗯,你说的是。” “那母亲的意思是?” “大娘子脾气是急了些,身为嫡妻,这些年她将府中事务打理得很好,也将大姐儿和二哥儿教养的很好,你也是知道的。” “母亲说的是,这是咱们家最好的两个孩子,自然与大娘子的悉心教导分不开。” “既然如此,你还担心什么?”老太太反问道。 “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往往全系于孩子们的身上。若能将孩子交由大娘子教养,说不定还会如长柏那般出色优秀。” 闻言,盛纮脸色也是一喜。 “母亲说的是,长柏这孩子,自幼便聪慧过人、勤奋好学。又饱读诗书,稳重端庄,孝顺恭敬。若是家中再多几个像他这般的孩子,我们盛家又何愁不能兴旺发达、源远流长呢?” “大娘子是原配,身份地位自是不同。将孩子养在她的名下,名正言顺。这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任谁也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那卫氏,能有这般眼界,为大局着想,像她这样识大体、顾全局之人,也是难能可贵。” “是,儿子听母亲的。” “好了,坐了这半天,我也乏了,该去歇会了。” “是,母亲累了,自然该多歇着才是,儿子告退。” 出了寿安堂,盛纮想着去梨花苑看看卫恕意,顺便看看孩子。 宋婉凝睡了一夜,精神已经好多了,此刻正醒来,却觉得十分的饿。 小蝶做了好些吃食,宋婉凝也正吃的津津有味。 “阿娘,你慢着点吃,又没人和你抢,你这样吃会噎着的。”明兰看着宋婉凝狼吞虎咽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没事,我就是太饿了。” 说着,宋婉凝抓起碗碟里的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大口大口的吃着。 大家看着都笑的合不拢嘴,宋婉凝才不管那些,都是自己院里人,看见了也无妨。 梨花苑本就没有多少人,现下全在屋里了,等盛纮进了院子,一个人也没有。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进屋去。然而,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得合不拢嘴。 只见宋婉凝正坐在床边,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着手中的食物。她吃得匆忙,以至于嘴角沾满了残渣也浑然不觉。 而一旁的明兰、小桃还有小蝶,站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婉凝,脸上不时露出忍俊不禁的笑容。 那笑声清脆,虽然宋婉凝此时的吃相稍显不雅,但整个场景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氛围。 盛纮就这样呆呆地站在门口,目光直直地落在宋婉凝身上,一时间竟忘记了挪动脚步。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女子,平日里看起来端庄娴静,没想到此刻竟会有如此率真可爱的一面。这样的反差,倒是让她显得愈发迷人了起来……” 盛纮不自觉的进了屋子,众人都顾着看宋婉凝,并未发觉盛纮的到来。 宋婉凝抬头不经意的一瞥,却见盛纮就在眼前不远处站着,正看着她。 宋婉凝顿时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望着宋婉凝惊讶的方向,方才看见盛纮,便都忙着行礼。 “怎么了?我来的不对吗?”盛纮不解的问。 “主君安好,小娘刚醒,耗费不少体力,正用膳呢,主君请坐。” 小蝶反应过来,忙替宋婉凝回答。 第15章 送走长榆 “主君,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过来了?”宋婉凝又问了一句,连忙将手中拿着的食物轻轻放在桌上,然后迅速去拿放在一旁的手帕,擦拭了自己那双还沾有食物残渣的手。 她的动作略显仓促和慌乱,盛纮看着却不由自主地笑了。 小蝶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带着明兰和小桃出去了。 “你怎么样?还好吗?孩子怎么样?”盛纮关心的问。 “没事,我挺好的。孩子在隔壁房间,由奶娘带着呢。”宋婉凝一一回答。 看出了宋婉凝那副略显拘谨的模样,盛纮心中不禁轻叹一声,随即便转移话题。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缓声道:“听大娘子提起,说是你有意要将长榆交由她来抚养。此事我已和大娘子仔细商议过了,觉得甚好,就连老太太都赞同,而且,老太太还对你赞不绝口,夸你懂事明理又识得大体。”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宋婉凝身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温和与欣慰之色。 “主君和大娘子是同意这事了?” “自然,只是长榆还小,恕意,你可舍得吗?” “主君,奴婢身份卑微,蒙主君厚爱,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大娘子是心善之人,孩子在大娘子那里,定会受到更好的教养和照顾的。” “你能这么想,确实难得。” “奴婢应该多谢主君和大娘子的成全。” “恕意,你不必客气,这样反倒拘束了。今日正好我休沐,便想着来看看你和孩子,从前总是忽略了你。” “主君每日需要处理众多事务,实在辛苦,这一切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也能够体谅您的难处和不易。” 盛纮听后,不禁微微一笑:“往后啊,你就别再这般自称奴婢了,咱们之间何须如此见外?这样称呼反倒生疏了许多。” 盛纮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宋婉凝不必拘谨。 盛纮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进门的小蝶打断了。 “主君,林栖阁那边来人传话了!说是林小娘身子不太舒服,想请您过去瞧一瞧。”小蝶恭恭敬敬地向盛纮禀报。 盛纮听闻后,眉头微微一蹙,面露关切之色,忙问道:“霜儿病了?可有请大夫去看过了吗?” 他心中着实有些担忧起那位娇柔妩媚的林小娘来,平日里,林噙霜以其千般柔情,万般蜜意讨得盛纮欢心。 此刻得知她身体有恙,盛纮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姐姐身子不适,那主君快去瞧瞧。”宋婉凝轻声说道。 “可是……你这里……”盛纮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在宋婉凝的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心中有所顾虑。 宋婉凝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主君不必担心,我一切安好。倒是姐姐那边,想来情况怕是不太乐观,主君还是赶紧过去看看,莫要耽搁了时辰。” “也好,那我便去瞧瞧,得空再来看你。” 接着盛纮便去了林栖阁看望林噙霜。 “小娘,你怎么又让主君去了林栖阁呢?主君难得过来看看你。” “林噙霜一贯得主君宠爱,即便我拦着,他还是要去的,留着他又有什么意思?” 宋婉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于这盛府里的情况如今可谓是一清二楚。 那盛纮,向来都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他对那林噙霜简直是宠溺到了极点,将其视为心头肉一般,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 如此一来,大娘子可就受委屈了,不仅地位被那林噙霜压过一头,连夫君的宠爱也被抢得所剩无几。 正因如此,大娘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花钱买下了她,为的就是让她能去分一分林噙霜的那份宠爱。 毕竟,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若是没有足够的恩宠傍身,日子可不好过呢。 只要她宋婉凝能分得一些宠爱,大娘子自会觉得她这个人有用,如此便也不会为难于她了。 想到这里,宋婉凝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只见她转过身来,对着身边的丫鬟小蝶轻声说道:“小蝶,你现在立刻去收拾一下孩子的东西。记住,要把孩子日常所用之物都整理妥当,一件也不能落下。” “然后,你带着这些物品,将孩子抱去葳蕤轩,务必要亲手将孩子交到大娘子的手中,不得有任何差池,明白了吗?” “小娘放心,奴婢深知此事至关重要,定然会小心的。只不过……这孩子刚刚降生,你都还没有好好抱过他几次,就要被送往别处,小娘你怎么忍心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满眼心疼地看着宋婉凝。 只见宋婉凝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痛楚,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将孩子送去大娘子那里抚养,对他而言是最好的去处。毕竟我人微言轻、又势单力薄,如果让孩子留在我的身边,恐怕日后少不了要跟着我一同受苦,我不一定能护他周全。” “好了,小蝶,你不必再劝我了。” 小蝶看宋婉凝心意已决,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退了出去。 其实宋婉凝心中也是十分不舍,孩子虽不是她十月怀胎,可到底在她的肚子里待过一阵,生产的痛苦她也算经历过了,如同是她亲生的孩子。 如今情势所迫,若她留着孩子在身边,得盛纮宠爱,那林噙霜必不会坐以待毙,定会对孩子出手的。 眼下,她并没有能力与之抗衡,所以为长远计,也只得如此了。 “这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果然比电视剧里看的还要惊心动魄。”宋婉凝自言自语着。 “阿娘,为什么小蝶姐姐把弟弟抱走了?弟弟要去哪里?阿娘不要他了吗?”明兰伤心地跑了进来。 “明兰,不是这样的。阿娘没有不要弟弟,弟弟只是去了大娘子那里,往后你想见他的时候,还可以见到他的。”宋婉凝耐心地向明兰解释。 “阿娘为什么要把弟弟送走呢?” “因为大娘子会把弟弟照顾地更好,明兰不必担心。不管弟弟在哪里,他都是你的弟弟。往后,你要和阿娘一起保护弟弟好不好?” “嗯,女儿知道,阿娘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娘和弟弟的。” 看着眼前如此懂事的女儿,宋婉凝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她本孑然一身,如今来到这里,有了丈夫,有了孩子,虽不得丈夫喜爱,孩子却十分懂事,这也算上天,赐给她的一种幸福。 第16章 关系缓和 “你们小娘呢?听说她病了,可严重吗?” 盛纮来到林栖阁,却并未见到林噙霜来门口迎接他。 “主君,我们小娘身子不适,正在床上歇着。主君去瞧瞧小娘?” 林噙霜的心腹,周娘子对盛纮解释道。 “嗯,我去看看。” 周娘子意会,便识趣地带着丫鬟都出去了。 “霜儿,你可好些了?” 伴随着这声关切的询问,盛纮轻手轻脚地迈进了房间。 可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着。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才发现屋内竟连一盏油灯都未曾点亮,四下里昏暗得让人有些心慌意乱。 “屋里怎么不点灯?定是这些奴才懈怠了。” 林噙霜原本躺在床上,听到盛纮如此说,也是心虚了起来。 “纮郎勿怪,是奴婢身子不适,屋里太亮休息不好,才让她们将蜡烛熄了。” “原来是这样,可叫大夫来瞧过了,有大碍吗?” “奴婢无事,歇会便好了,纮郎不必担心。” “那就好,听下人说你病了,我还担心。如今看到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不知怎的,盛纮自觉从前看着林噙霜柔弱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有怜惜之意,想护着她。 许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遭遇,怕林噙霜和孩子会过自己小时候的日子,才总愿意护着林噙霜。 可如今他越关注卫恕意,却觉得好像,明兰好像才是那个小时候的自己。 “纮郎好久都不过来看奴婢了,奴婢知道,如今卫妹妹生了孩子,纮郎多去看看妹妹也是应当的事,奴婢不会不高兴的。”林噙霜矫揉造作、柔弱可怜的低声说着。 “怎么会?哪里的话,她刚生产,我只是去看看她而已。” “奴婢知道,之前少炭火的事让卫妹妹受了委屈,这都是奴婢的错处。” “霜儿,你就别多想了,我不曾怪过你,这都不是你的错。” “如此,奴婢便放心了,不然每每想起,奴婢总觉得对不住妹妹。” “霜儿,你既不舒服,那便好好歇着,我得空再来看你。” 盛纮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盛纮走后,林噙霜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不少杯盏。 “那个女人真是好手段,生了一个丫头不够,还要生一个儿子,来和我墨儿、枫儿抢,如今还要霸着主君,我怎么能忍?” “小娘,别动气,为这些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的。”一旁的周雪娘忙来劝林噙霜。 “雪娘,你说说,我好不容易拿捏主君,如今因为那个女人,失去了管家权。身为妾室,还总被那个王若弗压着,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小娘别急,主君一贯宠爱小娘,即便那女人生了男孩,也说明不了什么的。”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雪娘,你去让人打听一下,主君最近的日常,还有卫恕意那个院子的事,都给我打听清楚了。” “是,奴婢这就去。” 大娘子听说盛纮去了卫恕意那院子里,虽有些不高兴,但一想到林噙霜那个样子,便高兴的很。 “大娘子,你瞧瞧你,刚刚还不高兴,这会儿又心情好了。” “刘妈妈,我一想到林噙霜那贱人,有人能让她不自在,我就高兴、快活。你快去,给我温一壶酒来,我吃了好松快松快。” 正和刘妈妈说着,彩环便进来通报:“回大娘子,卫小娘身边的小蝶来,抱着孩子,还带着奶娘,正在屋外等着呢。” “你说什么?带着孩子?外边这么冷的天,带着孩子做什么,让她们进来。” 小蝶进了屋,忙对着大娘子行礼请安。 “外边还这么冷,你怎么将孩子抱过来了?这是做什么?”大娘子好奇的问。 “回大娘子,小娘说了,大娘子愿意将孩子养在身边,都是这孩子的福气。便让奴婢将孩子抱来,还请大娘子见谅。” “这孩子才刚出生,虽说官人已经同意将孩子养在我这里,也不必如此着急,好歹出了月子再抱来也可呀。” “大娘子最是和善不过,奴婢代小娘多谢大娘子体恤。” “你起来,把孩子抱过来我瞧瞧。” “刘妈妈,你看,这孩子眉眼之间,与官人倒是极为相像呢。华兰出生的时候,便与官人最像了。” “大娘子说的是。”刘妈妈在一旁附和着。 “对了,刘妈妈,你去吩咐人将偏殿收拾出来,这孩子往后就和我一起住了。再找个奶妈来,一共照顾孩子。” 大娘子正和刘妈妈说着,盛纮便进来了。 盛纮从林栖阁出来,便一路过来了。 “怎么把孩子也抱过来了?难怪我在外边就听到大娘子屋里热闹的很。” “官人来了,快来抱抱这孩子。方才我与刘妈妈正说呢,卫妹妹这孩子眉眼之间与官人颇为相似。这几个孩子之中,华兰幼时最官人最像了。” “大娘子说的不错,华儿与我最是相似的。” “卫妹妹让人将孩子送了过来,原本我还想着等出了月子再说这事的。” “也好,她刚生产完,也需要休养,正好这段时间休养身子。只是,以后就要辛苦大娘子了,照顾孩子本就辛苦。” 听到盛纮如此说,大娘子心中也是安慰不少。 “官人若觉得我辛苦,日后也该多抽时间陪陪孩子才是”。 “是,大娘子说的不错。” 看着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刘妈妈也是打心底里为大娘子高兴。 “看来这个孩子,对大娘子是有所助益的。主君和大娘子,已经很久没有相处的如此愉快了。”刘妈妈心里这样想着。 心中不高兴的小蝶,垂头丧气的回了院里。 “小蝶,怎么样?孩子送过去了?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是,孩子已经交给大娘子了,都按小娘说的。后来主君也来了,奴婢瞧着,大娘子和主君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那就好,只要孩子送去,大娘子定会照顾好孩子的。往后你也轻松一些,不必那么辛苦,还要照顾孩子。” “奴婢不怕辛苦,只是替小娘不平不能将孩子养在身边。” “小蝶,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养在谁的身边都不重要,你明白吗?” “是,奴婢知道了。” 第17章 林噙霜往事 “听说,那卫小娘已经把刚出生的孩子送去大娘子那里了?” 寿安堂中,老太太语气中带着惊讶和好奇,问起一旁的房妈妈。 “回老太太,奴婢也有所耳闻呢,的确是这么回事儿。”站在一旁的房妈妈恭恭敬敬地回应道。 听到这个消息后,老太太微微颔首,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嗯……这卫小娘倒还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她能想到将孩子寄养在大娘子的名下,足见其还是有些见识的。以前,我倒真是小瞧她了。” 说完,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之前的看法感到些许意外。 “老太太,您不知道,这府里都传遍了,说是那卫小娘,自打上次生了场大病之后,整个人就跟变了个样儿似的呢!以前,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像个闷葫芦一样,沉默寡言的。可现如今,她的脾气可是有了大大的改变,有时候在路上碰见,还能听到她哼着小曲儿呢,脸上也是笑盈盈的。这前后变化之大呀,真是让人称奇呢!” “哦?还有这样的事?如此说来,那卫小娘当真是改了脾气了。” “不过,听说孩子送去了大娘子那里后,主君和大娘子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呢。两人一起照顾孩子,也少了许多争吵。” “嗯,这倒是件好事。大娘子是个直脾气,总是因为脾气秉性吃了不少暗亏。那林栖阁的,是个会来事的,哄的主君一门心思的,我能如何呢?” “老太太,您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理,这家里,终究还是要您撑着的。” “我老了,撑不了多久了。这家里,终究还是要他们夫妻两个同心,方才是正理。” “老太太,这些年,主君只一心向着林栖阁的那位,大娘子也吃了不少亏。后来卫小娘进了门,多少也算分走了一些宠爱,可主君,还是一心顾着那位。”房妈妈无奈的说道。 “那一年,她做的丑事败露,大娘子气的要赶她出门,主君护着不让,说是不让进门就另立外室。” “大娘子不肯喝她敬的茶,她便跑到我这里来哭求,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整日整夜的哭着,求我成全她。若是不能嫁入盛家,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老太太……”房妈妈心疼的看着老太太。 “我被她闹的没了耐心,便单独留下她,问了一句话。” “老太太,当年,您究竟问了一句什么话呢?” 房妈妈也有些好奇,当年的事,老太太屏退了身边众人,就连她也不曾知晓。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给主君做妾?” “哼!她要是直说,因为小时候穷怕了,苦怕了,贪恋荣华富贵,想求一个安稳,那我倒也咽下这口气了。” “不是如此,那老太太,她又是如何说的?” “她当时一口咬死了,是仰慕主君的才华和人品,才甘愿为妾室。我知道,她不过是打量着我从前的名声,所以才处处拿真情二字来说理。哼!她知道什么是真情吗?若她知道,还能生出这样的事吗?”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气的不停地拍桌子。 “老太太,您别激动,别动气,对身子无碍呀。”房妈妈忙上前劝。 “她若肯坦诚一点,我便也罢了。可她每每拿真情二字说事,就是在时刻提醒我当年的错付真情,一次次在戳我的心窝子,让我如何不厌恶呢?” “她忘恩负义、贪得无厌,辜负了我多年来的悉心教养,我如何能忍的了?” “老太太,是那林氏贪图富贵,白白辜负了您的一片心意,老奴都为您生气。” “罢了,如今她得主君欢心,铺子、田产,要什么没有?已经比外头的正室大娘子过的还体面了。” “我养她一场,不曾想养成这个样子。如今她还想让我将墨兰养在身边,哼!简直做梦,我如何会称了她的心意。” “老太太,四姑娘是个好孩子,可惜从小养在林氏身边,已学的林氏的做派,可主君的意思,便是想让您将四姑娘养在身边的。” “哼!他做梦!墨兰原本该是个好孩子的,聪慧机敏,也好学,可偏偏让她林噙霜教的心口不一,见利忘义的样子,我怎么会将她养在身边。”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五姑娘?或者六姑娘?” “大娘子一向娇惯如兰,如今华兰已出阁,她所有的心思自然放在了如兰身上,长柏聪慧,也不用她再操心什么,只是养在我身边,大娘子定会舍不得的?” “老太太,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的话,那就只剩下六姑娘,能符合您的条件了!”房妈妈语气笃定地说道。 老太太想了想,才轻声说道:“明兰这孩子,心地善良、性格单纯又实在,我心里头还是挺喜欢她的。不过,还不知道她那个小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说罢,老太太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于此事也有些拿不准。 “老太太,不管是哪位姑娘,如果能够有幸被养在您的身边,绝对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哎,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就算那卫小娘愿意,把明兰送到我这儿来让我抚养,可其他那两位,大娘子和林噙霜,又怎么可能会乐意呢?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一番闹腾!这件事情,还早着呢,且让我慢慢琢磨琢磨才行。” “老太太,您瞧瞧,这日头都已经爬到正午了,老奴去给您传膳,让厨房准备一桌可口的菜肴来,也好补充补充体力和精力!” 说着,房妈妈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迈着轻快而又稳重的步伐,朝着一旁的厨房去了。 不多会,便吩咐其他下人将桌椅摆放整齐,铺上桌布,只等老太太来了。 看着眼前的一些清淡小菜,老太太不由得调侃房妈妈:“你不是说要给我备一桌可口的菜肴吗?怎么一点荤不见?难道都让你克扣去了吗?” “哎呀,老太太,您忘了大夫怎么说的,他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咱们,您这病,刚刚才有了些起色,还得好好调养一阵子呢。” “所以这段时间,您可得乖乖听话,一定要保持清淡的饮食习惯才行!那些个油腻辛辣、大鱼大肉的东西,暂时就先别碰了。” “这人老了,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让,我该被人管着了……” 房妈妈看着老太太调侃的话语,也是无奈的笑了。 第18章 抚养如兰 第二日,先是墨兰早早地来到了寿安堂,去向老太太请安,而后是明兰,如兰来的最迟。 开始老太太并未说什么,只让房妈妈悄悄去请了主君和大娘子过来,等在外间。 等三个姑娘都到齐了,老太太才开始一个个问话。 老太太先是张口问起墨兰:“墨儿,我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吗?” “祖母,孙女自是乐意的。且不说老太太是老祖宗,孙女理应尽孝,老太太见多识广又宽厚仁善,墨儿愿意在老太太跟前受些教诲。” “除了大姐姐,我是几个姐妹中最大的,合不该让妹妹们辛苦。” 只见墨兰说的头头是道,一眨眼的功夫,就说出了诸多的理由,当真回答的滴水不漏。 接下来就到了如兰,如兰一贯被大娘子娇惯,并无心思考老太太的问题,究竟有何深意。 只见她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四下瞧了一圈,却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老太太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笑着又问了一遍。 这时的如兰好像听懂了意思,但又小心翼翼的开口:“祖母……我……为什么要住过来?母亲也一起过来住吗?那我的屋子……也能全搬过来吗?” 外头的大娘子听见如兰的回答,气的顿时便没了主意。 “如兰这孩子,当真是缺心眼,怎么能如此回答母亲的话。”大娘子嘟嘟囔囔的说着。 最后问题同样到了明兰这里,明兰虽是几个孩子中最小的,但她知晓,墨兰的回答已经是最好的了。 只见明兰思考了一下,轻轻地小声开口:“父亲说,老太太生病是因为没人陪着太孤单,要是有人陪着,老太太就不会生病,也不用吃药了,生病了好难受,药好苦。” 屋内顿时一片安静,老太太有些动容,盛纮有些欣慰,大娘子也舒了口气。 “好了,你们三个先回去。你去叫主君和大娘子进来,我有事同他们说。”老太太吩咐一旁的房妈妈。 三个孩子被送了回去,盛纮与大娘子也进了里屋来。 “给母亲请安,母亲安好。”两人恭恭敬敬地向老太太行礼。 “你们俩坐。” 两人小心翼翼的坐下,却不敢开口说话。 良久,老太太终于开了口:“刚刚,你们俩在外间也都听见了,有什么想法吗?” “母亲,方才儿子都听着了,墨兰的表现还是很好的,母亲倒是可以将墨兰养在身边教导着,这孩子聪明又孝顺,定能好好陪着母亲解闷的。” 听完盛纮的话,大娘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狠狠的瞪着盛纮,老太太自然看出来了大娘子的不快。 “此事不妥。”老太太摇了摇头。 “你心虽是好的,却是思虑不周了。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当初我抱华儿过来,不过才三天,你媳妇就足足瘦了一圈,她嘴里不敢对我说,心里却似油煎一般。” “我也是当过娘的人,如何能不知?所以当初,即使你已经记在我的名下了,我也还是让春姨娘养着你。虽说正室大娘子才是孩子们的嫡母,但血肉亲情,却是隔不开的。” “母亲……儿子幼时得母亲照拂,至今不敢忘。”盛纮多了些许动容。 “让墨兰小小年纪就离了林姨娘,我总于心不忍……当初你不就是以骨肉亲情为由,没叫大娘子养墨兰吗?怎么如今倒舍得了?” 盛纮被老太太的话堵的无话可说,只好扯出一丝笑意:“老太太说的是,可是明儿她……” 老太太淡淡的接过话来:“明兰年纪最小,如今长榆在大娘子那里养着,自然是好的,名正言顺。卫小娘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可大娘子既要管家,又要给华儿备嫁,还要照料如儿和长柏,未免有些操持太过了。” “母亲体恤儿媳,那母亲的意思是?”大娘子并未听懂老太太的意思。 “事情多了,行事难免束手束脚的,如儿正好到我这儿来,大娘子也能省些心。” 听完老太太的话,盛纮属实惊讶,大娘子也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母亲,难道不是明兰吗?母亲要养如兰?”大娘子又问了一遍。 “怎么?难道大娘子不愿意?是舍不得如儿吗?还是交给我不放心。” “母亲哪里的话,母亲将华儿养在身边,教的知书达理,扬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如儿这孩子顽劣,只怕是要劳累母亲了。”大娘子战战兢兢的回答。 “无妨,都是自家人,大娘子就不用客气了。如儿性子是活泼开朗些,孩子大了,也该磨磨性子才是。” “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只怕如儿无知,要累着您了,便是儿子的罪过了?” “先让如儿过来,在我这待一阵,也好叫她先习惯习惯。” “是,母亲。明儿我便让她早起,到母亲这里来听训。” “好了,大娘子,你先回去。” “是,母亲,儿媳告退。” 老太太瞅了一眼盛纮,带着嘲讽的意味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有一大半都给了林姨娘,可墨儿自己机灵,又有这么个亲娘在,你便是少操些心也不会掉块肉。” “倒是六丫头,孱弱懵懂,如今卫小娘又刚生了长榆,你也该多看顾她们些才是,她们没有田产、铺子,那才是个无依无靠的。” 盛纮顿时被说的哑口无言。 送走了盛纮后,房妈妈扶着老太太躺了下来,忍不住道:“可惜了四姑娘,且不说林姨娘如何,她是个好孩子。” 老太太轻轻笑了:“一朝被蛇咬,我是怕了那些机灵聪慧的姑娘了,她们脑子灵心思重,我一个念头还没想明白,她们肚子里早就转过十七八个弯了,还不如要个心思简单的省事。” “可是老太太,您先前不是更喜欢六姑娘吗?怎的今日又选了五姑娘?” “那一个一心只想将墨兰塞到我这寿安堂来,一个只想将如兰塞进来,我知道如兰的脾气,你瞧着,过不了几天,如兰哭闹大娘子就会心疼了。” “老太太,看来您喜欢的,还是六姑娘呢……” 第19章 小蝶暗查周雪娘 “母亲,我真的不要去老太太那里,祖母她那么严厉,每次见到我都要挑我的毛病,不是说我走路姿势不对,就是嫌我说话声音太大。” “如儿,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大娘子有些不悦。 “母亲,是真的,而且那寿安堂一点都不好玩,冷冷清清的,连个能一起玩耍的姐妹都没有。我才不想去呢……” 如兰满脸不情愿地嘟囔着,一边紧紧拉住大娘子的衣角,试图让自己的抗议更有说服力。 大娘子原本兴高采烈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如兰,以为女儿会和她一样开心。毕竟能够得到老太太的亲自教导,对于府中的姑娘们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 可没想到如兰反应如此之大,这倒是出乎了大娘子的意料。看着如兰可怜巴巴又倔强的模样,大娘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如儿,你看看你大姐姐,从小养在你祖母身边,被教的知书达理,老太太也是一样疼你,才同意你去的,你怎么还不愿意了。” “母亲,我就是不想去,你去和爹爹说说,让我别去了好不好?” “你自己去和你父亲说,我可不去。反正我不管,明个早上,你便去老太太屋里,早晚听训,好好改改你那个毛毛躁躁的脾气。” “刘妈妈,你去,这会子便把如儿房里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明儿个早上,将东西搬到老太太那里去。” 听到大娘子这样说,如兰更是害怕了。 “母亲,你别呀,别把我的东西搬去祖母那里……” “你就好好的,听老太太的教导,不许再胡闹了。” “喜鹊,怎么办呀?母亲这下是铁了心了,一定要我去祖母屋里了……” “姑娘,你别担心,老太太喜欢姑娘,必不会为难姑娘的。” “这下真的这下完了……” “小娘,听说老太太已经决定将五姑娘养在房里了。”小蝶忙将听来的消息告知宋婉凝。 “哦?老太太竟然选了五姑娘?这似乎不合常理。”宋婉凝想了想。 “五姑娘是嫡女,老太太选五姑娘也是应当的,再说大姑娘就是从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的,有什么不合常理的?” 小蝶不明白宋婉凝的意思。 小蝶,你想啊,老太太不喜欢林噙霜,是在林噙霜身上吃过亏的,自然不会养四姑娘,至于五姑娘,出身嫡女,大娘子一贯宠爱,老太太自会先选五姑娘。” “可惜了咱俩姑娘,暗地里吃了多少亏,受过多少辛苦……” “别急,我瞧着,依老太太的意思,最后养谁在身边,还不好说呢。”宋婉凝若有所思道。 “小娘的意思是……老太太中意咱们六姑娘?” “你且看着,要不了几日,大娘子就会心疼五姑娘,将她接回去了。” 林噙霜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十分生气。 “这个老太太,居然选了那个蠢笨的五姑娘养在身边,我的墨儿聪明伶俐,她却不要?这是什么道理?当真是老糊涂了。” “小娘,这下倒是如了大娘子的心意。”一旁的周雪娘说道。 “雪娘,你打听了吗?主君他当时有没有为墨儿说话,劝劝老太太呢?” “小娘,主君倒是劝过老太太了,老太太体谅您,不舍四姑娘小小年纪便离了您的照顾。” “她倒是说的好听,不过就是记恨着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不肯放过我,如今还连累了墨儿。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活多久,把持着这盛家。” 刚说完,盛纮便从外头进来了。 林噙霜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弱柳扶风地迎了上去。 “纮郎,你来了?快过来坐,雪娘,去给主君倒茶来。” “霜儿,你身子不好,快别站着了,过来坐下。” “霜儿,今日老太太叫了三个孩子过去,已经选了如兰,养在身边了。咱们的墨儿,还是可以养在你身边的。” “老太太的意思,奴婢自然遵从,一切都听纮郎的。” 看着眼前如此善解人意的林噙霜,盛纮内心十分安慰。 躺在床上的宋婉凝来来去去想了很多,如今在这盛家,她最大的敌人就是林噙霜了,那林噙霜心机深重,能想出如此毒计害的前世的卫恕意难产、一尸两命,足见其歹毒。 如今她平安生下孩子,也不知她又盘算着怎么害她了,她如今力量微薄,却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于是,宋婉凝悄悄叫来小蝶,告诉她:“小蝶,你私下去打听一下林栖阁的事,还有林噙霜身边的周雪娘,定要事无巨细,但别被人发现了。” 接着,宋婉凝去床边妆台盒子底下,拿出一些碎银子交给了小蝶。 “小娘……这” “你带着,会用的上的,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记着,一定要小心些,别让林噙霜察觉到什么了。” “是,我记着了,一定会小心行事的,小娘如今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会为自己打算了。” “一味的隐忍只会让人觉得好欺负,如今我懂了这个道理,再也不是从前谁都能来踩一脚的卫恕意了。” 因着宋婉凝生了男孩,如今颇得盛纮眷顾,和大娘子关系也不错,府中下人也都知道,自然不会再为难她们院里的人。 就连厨房里的那些嬷嬷,平日也对小蝶客气了不少。那些吃食炭火,厨房的人自然不敢再克扣了。 平日小蝶无事的时候,也会在不经意打听各个院子的事,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拿着银子出了院子的小蝶,心中已有了主意。 她去找了一个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张嬷嬷,执意请她吃酒,为感谢她私下的照顾。 几杯酒下肚,那嬷嬷说了不少有用的东西。都是关于林栖阁的,还有周雪娘的事情。 “那个周雪娘,平日里仗着林小娘管家,她就常克扣我们的东西,变本加厉吃回扣,我们虽是同乡,她却一点不照顾我。迟早有一天,我定要将这事捅出去,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那张嬷嬷恨的咬牙切齿的。 小蝶心下明了,将那嬷嬷悄悄扶回房间,便小心地回去了。 第20章 如兰学算账 “小娘,我从厨房张嬷嬷那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周雪娘平日仗着林小娘管家,常克扣她们的东西,还吃回扣,大家都心中不服。” “周雪娘是林噙霜的心腹,自然什么事都经过周雪娘的,只是,只这些错处,还不能动林噙霜的根基。” “这样,你没事多留意林栖阁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消息便来告诉我。” 宋婉凝知道,过不了多久,盛纮便要升官,举家去汴京了。若能在走之前,先揪出周雪娘的错处来,打发了她,也算少了一件心事。 不然,谁知道她们又想出什么主意来害她? 第二日,大娘子早早便起了床,一番精心梳洗装扮之后,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她转头看向一旁同样穿戴整齐、乖巧可爱的如兰,轻轻拉起女儿的小手说道:“如儿,走,咱们这就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穿过庭院中的小径,如兰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跳跳地。 不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寿安堂门口。大娘子轻叩门扉,得到应允后,缓缓推开门,领着如兰走进了屋子。 “给老太太请安!”大娘子走进房间,微微屈膝行礼道。 “快起来!大娘子不必多礼了!”坐在首位的老太太招着手说道。 “老太太好!”如兰乖巧地走到老太太身边,行了一礼。 “嗯……如儿来了。可用过早膳了吗?”老太太关切地问道。 “回祖母,今天起得太早了,所以还未曾用过呢。”如兰如实回答道。 然而她话音未落,一旁的大娘子却急忙出声制止:“如儿!” 这一声轻喝,让如兰不禁有些疑惑,但她还是乖乖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老太太见状,笑着对大娘子说:“无妨无妨,既然还没用早膳,那就赶紧去偏殿,先用些吃的垫垫肚子。” 说着,老太太便吩咐身旁的房妈妈带着如兰往偏殿去了。 “母亲,如儿这孩子,从小就被我给娇惯坏了,以后还得劳烦您多费些心思呢。要是她不听话、不好好接受教导,您尽管重重地惩罚她就是了,不用有任何顾虑的。” 大娘子人满脸堆笑,语气里既有着对自家女儿的宠溺,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和拜托之意。 “大娘子如此舍得,将如儿送到我这儿来,那如儿自己可也是心甘情愿的么?”老太太微微眯起眼睛,问起大娘子。 “母亲,如儿她自然是满心欢喜、乐意至极的呀。”大娘子连忙应道。 “嗯,既然这样,那就先让她在这里住下,好生待上几日,适应适应环境也好。若是她不适应,你便来接她回去。”老太太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安排。 “是,一切全凭母亲做主。”大娘子赶忙躬身行礼,脸上露出恭敬顺从之色。 紧接着,只见老太太转过头去,对着站在身侧的翠微,轻声吩咐起来:“翠微,你去把如兰带过来的那些物件,妥善安放在偏殿里头,这几日,她就跟我一起住在这寿安堂了。” “是,老太太。”翠微躬身应是。 “如此大娘子便先回去,有事我会让人去通知你的。如儿在我这,你就放心。” “是,儿媳明白。” 用过早膳,如兰便跟着房妈妈回了老太太这屋里来。 “祖母,如儿已经用过早膳了。”如兰微微垂首,双手交叠于身前,规规矩矩地轻声开口。 只见老太太坐在榻上,缓缓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嗯……最近这段日子,你就暂且跟着我,一同住在此处。想当年,你那大姐姐可比你如今还要年幼些许呢,那时也像你这般被送到了我的身边。” “那时的华儿,每日清晨总是天刚亮便已起身,片刻不得清闲。她不仅要学习各种各样繁杂的事务,还要遵守那些繁琐的礼仪规范,无论是待人接物、言谈举止,还是行走坐卧、梳妆打扮,她都做的很好。” 说到此处,老太太不禁轻轻叹息一声,似乎对华兰当时所承受的辛苦感同身受一般。 然后,她转过头来,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如兰,轻声问道:“孩子,面对如此繁重的任务,你可有足够的信心去学好这些吗?” “祖母,如儿自知愚钝,但是一定会认真学的。” “咱们女子和男子不同,可以毫无顾忌地抛头露面行商,求学读书,参加科举考试,凭借自身的才华博取功名利禄。” “如儿,你身为家中的嫡女,身份自是尊贵无比。待来日出嫁之后,更是需要学会操持家务、管理家事等诸多事务。只有将这些本领牢牢掌握在手中,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当家主母,你可明白吗?” 如兰听的一脸茫然,但还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翠微,你去府中的账房,就说是我的意思,把那先前留存下来的账本取来一些,送到这里先让如儿过目查看一番。” 老太太语气沉稳而坚定,似乎对这件事情极为重视。 “是,奴婢这就去取来。” 如兰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心中暗自嘟囔起来:这怎么还要看账本?平日里看到母亲坐在桌前埋头算账、翻阅那一本本厚厚的账本时,我只要多瞧那么一眼,就会困得眼皮直打架,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呼呼大睡一场。 这下可好啦,轮到我自己面对这些枯燥乏味的数字和账目了,这可如何是好?母亲也没说来祖母这还要学看账本嘛! 她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一边愁眉苦脸地望着眼前。 不多时,翠微便从账房那里带来厚厚一堆的账本。 “这些都是府里近几个月每月每日的花销,你且看看,有何不妥?每日银钱所耗费最多在哪里?又有什么是不必要的?” 老太太耐心地告诉如兰,开始要怎么看账本。 如兰心里已经在打鼓了,这可如何是好? “好了,你且慢慢看,有不懂的,可以问问翠微。” 说着,老太太便由房妈妈陪着回了房间。 如兰惴惴不安的在桌前坐了下来,拿起一本账本翻开来看,府上的每日开支、采购、所费银钱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如兰看的只一个头两个大。 过了还没一刻钟,如兰便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第21章 拜谢大娘子 等老太太回来时,便看见了这副景象。 “回老太太,五姑娘刚看了一会,就打起盹来,奴婢提醒了五姑娘,谁知没一会,五姑娘直接睡着了,奴婢也叫不醒呢。”翠微看了一眼老太太,为难的说着。 老太太好气又好笑,无奈的笑了笑,便走上前去,叫了如兰。 如兰睡的迷迷糊糊,睡眼朦胧之间,看见老太太,立马就清醒了,惊慌失措地回答:“祖母,我有认真看的,就是一看这些就犯困。平日母亲看账本,我也是一见就困了。” “怎么?是不是很难,看不懂?” “祖母,府里不是请的有账房先生吗?怎么还要自己学算账,交给他们不就好了?再者,会算账的丫鬟也有不少,就不用我学了?” 老太太一听如兰的话,便知道算账理事这一块,如兰是学不了的。 “好,算账理事我们先不学了,如儿要学什么呢?不然就学女红,从最简单的开始。” 老太太又吩咐翠微去准备刺绣用的东西。 如兰还没绣出一朵完整的花,十个手指已经到处都扎到了。 可怜如兰忍着疼,看老太太在,还不敢哭出声来。 老太太看着也是无奈,便让如兰去房间歇一会。 “你瞧瞧,咱们这个五姑娘,可真是和华兰不一样,同样是大娘子所出,华兰幼时懂事明理,不管什么,我说一遍她自己就懂了……” 房妈妈缓缓说道:“老太太,这五姑娘啊,年纪尚小呢!而且她向来活泼好动,天真烂漫,要她去学习那些个算账啦、理事啦、还有绣花之类的事情,怕是有些为难她了!” 老太太附和着点了点头,接着道:“你说得是,谁曾想,这孩子对这些事儿着实没什么兴趣,也不擅长。看来,还是由大娘子自己教导去!”说着,老太太不禁叹了口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再加上小蝶的悉心照料,宋婉凝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 不用照顾孩子,院里也不缺衣少食的,日子比从前倒是好过了不少。 “阿娘,祖母她老人家已经挑选了五姐姐留在自己身旁亲自教养呢。弟弟被送到大娘子那儿去养了,以后女儿便会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明兰,五姑娘去了老太太那里,只是暂时的,若以后你有了机会,还是可以养在祖母身边的,到那时你一定不要推脱知道吗?” “阿娘,你为什么总是要将我和弟弟推出去呢?为什么不把我们养在身边?你瞧,林小娘为什么可以将三哥哥和四姐姐都养在身边?”明兰始终想不明白。 “因为阿娘现在能力还不够,不能护着你们两个。你若得了老太太照拂,养在老太太身边,眼界见识都会有所助益,像你大姐姐那般知书达理,你不是很喜欢大姐姐的吗?” “阿娘,大姐姐对我好,我也喜欢她。天刚冷的时候,她就送了你一件披风,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给我吃给我玩。” “你瞧,大姐姐喜欢你,你也喜欢大姐姐,那日投壶你为大姐姐出头,夺回了聘雁,这自然是好的,你们是姐妹,自然该相互扶持的。” “是,阿娘说的话,我都记着。” “等会我们去给大娘子请安,看看你弟弟长榆。” “阿娘,我们可以去看弟弟吗?” “当然可以了,大娘子最是心善,往后,你也要对大娘子恭顺,多加亲近才是。” “小蝶,你来帮我梳洗一下,这发髻我实在是弄不来。” “小娘,这些事情,你就交给我,我保证将你打扮的美美的。” “小蝶,谦卑一些就好,不可过于张扬,以免惹人注意!” “是,小娘教诲,小蝶明白。” 没过多久,宋婉凝就已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只见她身着一袭素雅的衣裙,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却不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又不失端庄大方。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小蝶精心梳理成一个简单而优雅的发髻,更增添了几分柔美。 大娘子此时正在屋里,如兰刚去老太太那里,大娘子担心如兰出错,眼下正心慌呢。 “姑娘,你就别着急了。五姑娘在老太太那里,不会有事的。”刘妈妈耐心的安慰着。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去让彩环,到老太太那去打听一下,看如兰今日如何,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好,我这就让彩环去看看。”刘妈妈忙出去了。 大娘子才稍微放心了些,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大娘子,奴婢方才刚刚出去办事,回来时没想到,碰见卫姨娘正前来向你请安了。” 话音未落,只见宋婉凝身着素色衣裙款款步而入,她微微屈膝行礼道:“给大娘子请安!” 大娘子连忙起身,满脸惊讶,关切地说道:“卫妹妹来了呀,快快过来坐下歇息。” “哎呀,你这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呢,怎不多在院里好生调养?离出月子可还有好些日子呢!” 大娘子热心地拉着宋婉凝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坐到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软椅上。 “多谢大娘子关怀备至,承蒙大娘子这些日子以来的悉心照料,奴婢如今已无大碍,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不,今儿个特意前来拜谢大娘子您呢,若不是大娘子您不辞辛劳、尽心尽力,恐怕奴婢还不知要在床上躺多久才能下地行走呢。大娘子您的恩情,奴婢日后定当会报答的。” “你客气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你为盛家诞下子嗣,是大功一件,我为你高兴还不及的,就别说那些客气的话了。” “是,大娘子仁善,是奴婢的福气才是。” “瞧瞧你,读过书就是不一样,知恩图报,不像林噙霜的,从来都不敬主母,向来都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不像妹妹你,懂事又善解人意,我一见就喜欢的紧呢。” “大娘子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呢。” 第22章 告发周雪娘 宋婉凝微微俯身,对着王若弗行了一个礼,满脸微笑地说道:“大娘子心善,平日里对待众人皆是宽厚仁慈,令人奴婢心生敬意。如今这长榆这孩子能有幸被养在大娘子您的身旁,奴婢我心中自是万分感激的。这份恩情,奴婢没齿难忘。” 说罢,她抬起头来,用那双充满真诚与恳切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大娘子。 “卫妹妹,你快起来,长榆这孩子乖巧,又可爱,我也是很喜爱的。你就放心,你要想念孩子了,只管过来瞧瞧他便是了,这都不碍事的。” “奴婢今日过来,还有一事。” “哦?妹妹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不妨说说看。” “此事,与那林栖阁中的周娘子有着莫大的关联!奴婢深知其中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这才匆匆赶来,向大娘子您如实禀报。” “你是说林栖阁的周雪娘?周雪娘她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明显,大娘子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明显一怔。 “大娘子,您先别急,听卫姨娘慢慢说。”刘妈妈看大娘子有些失态,忙提醒她。 “是,刘妈妈说的对,你且说来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娘子慢慢恢复了神态。 “那日晚间,厨房的一位嬷嬷晃晃悠悠地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满脸通红,踉踉跄跄,显然是喝多了酒,边上也无旁人。” “奴婢院里的小蝶正巧路过此处,小蝶出于好心,便去扶了嬷嬷回房,在嬷嬷的醉话里,小蝶却听到了那位嬷嬷的惊人话语。” “那小蝶究竟听到了什么话?又和周雪娘有什么关系呢?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 “原来,这周娘子在林姨娘掌家理事的时候,竟然胆大包天,中饱私囊!不仅如此,她还偷偷克扣各处应得的分例,甚至从采购等事中大肆收取回扣。” “你说什么?周雪娘竟然敢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来,定是那贱人授意的。刘妈妈,你去把周雪娘叫来,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说!” “大娘子稍安勿躁,这事还没有证据呢,你先听卫姨娘说完,再决定不迟。”刘妈妈劝起了大娘子。 “好,那你接着说。”大娘子又安静了下来。 “这嬷嬷本想着,与周雪娘是同乡的关系,多少也能分得一些好处,谁知周娘子竟一点也不念及同乡情分,这嬷嬷气不过,喝醉了酒,才将此事说了出来。” “小蝶心中暗自吃惊,但她并未声张,待回到院里,小蝶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应当告知奴婢才是。奴婢思前想后,觉得空穴不来风,若是真的,此事必有迹可循的。” 大娘子想了想,思索了片刻,才喃喃的道:“此事若是真的,这周雪娘这般行为,便与那贱人有着直接的关系,若真是如此,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大娘子,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当然是立刻叫周雪娘和那嬷嬷来对质了,还能怎么办?好不容易抓到那贱人的错处,我还能放过吗?”大娘子已经气呼呼的要动手了。 “大娘子,奴婢觉得此事不可如此!” “什么?不是你要举报周雪娘中饱私囊,现下你又反悔了吗?” “大娘子,请听奴婢一言。” “那周娘子是林姨娘的心腹,林栖阁所有的事周娘子必定都经了手,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必是有准备的。若大娘子贸然将人带了来,定会打草惊蛇,让她们有时间毁灭证据了。” “大娘子,卫姨娘说的有道理,此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才是。” “那你说?此事应该怎么办?难道要我白白咽下这口气吗?那贱人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是断断不能容她的。” 宋婉凝心中,此时已经有了主意。 “大娘子贵为当家主母,掌管家中一切事务,周雪娘即是中饱私囊,那必然是做了假账,若与之前的账目有大的出入,那必然是有问题的。” “再者,府中女使每月月俸按等级,都是有定数的,虽有主子赏赐,但也是可查的,若她私下多出不该她得的,那此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即便周娘子忠心护主,将这所有的事都自己认下,凭这些罪责自然由大娘子处置了。再不济,林姨娘少了周娘子这个心腹,自然行事诸多不便,对大娘子而言,绝无坏处。即便主君,也说不出大娘子半点错处的。” “你说的对,此事,便按你说的办。刘妈妈,这事你吩咐下去,我要亲自查。” “大娘子,此事不可张扬。应私下悄悄的进行,待查出证据来,才可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果真是卫姨娘想得周全,大娘子,咱们行事确实得小心谨慎些,悄悄地调查才好。刚好,五姑娘如今不正在学习如何算账吗?大娘子您不妨寻个由头,就说要找一下之前的账本情况,给五姑娘瞧瞧,如此一来,顺理成章地将那些旧账册给翻出来,暗地里仔细核查一番。” “这样定然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把事情办了,也不至于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防备。大娘子觉得此计可行吗?” “刘妈妈,你说的对,此事就这么办。等会你便去,将之前的账册找出来,再悄悄派人去打听周雪娘的事情。” “是,奴婢知道。” “这事,多亏你细心,早点来告诉我了。等查到那贱人的错处,必不能轻饶了她。” “为大娘子分忧,是奴婢份内的事。奴婢也是看不惯林姨娘矫揉造作,一味的蒙骗主君,对大娘子不敬,才来告知大娘子的。” “我知道妹妹的心思,你就放心,孩子在我这,吃的好睡的好。” “大娘子,这些个衣服是奴婢亲手做的,料子虽然不名贵,也算是一个母亲的心意,还请大娘子不要见笑。” “怎会?你是长榆的生母,这些自是应该的。你放心,待会我便让人给孩子换上。妹妹,不如你亲自去,给孩子穿上也好。” “承蒙大娘子厚爱,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奴婢出来久了,也该回去了。” “妹妹不再坐会了吗?”大娘子有些惊讶。 “奴婢改日再来给大娘子请安。”说完,宋婉凝便离开了葳蕤轩。 第23章 与老太太相见 “刘妈妈,你说这卫恕意,怎么病了几日,好像聪明了不少。从前整个人闷闷的,都说不出两句话来,如今侃侃而谈,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大娘子,奴婢也觉得,卫姨娘和从前是不一样了。不过,只要她对大娘子忠心,如今这样倒更好些。” “也是,难为她为孩子一片心意,你去将这衣服给孩子换上。我也是当娘的,华儿幼时送去老太太那里时,我也是整日的担心,我能理解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心。” 宋婉凝回到了院里,只见明兰早已等在了门口。 看到宋婉凝回来,明兰高兴的跑上前来:“阿娘,你去大娘子那里,看到弟弟了吗?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呢?我也想看看弟弟。” “明兰,阿娘去大娘子那里是向大娘子请安,有事和大娘子商量的。等下次,阿娘一定带你去好不好?”宋婉凝只好耐心安慰明兰。 “好,那阿娘下次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 “明兰,你们在玩什么呢?” “小娘回来了?奴婢们正和六姑娘玩投壶呢,六姑娘好厉害,我们都比不过。”年纪稍小一些的紫苏回答。 “那当然了,投壶可是我阿娘教我的,阿娘可厉害了。来,我教你们怎么投才能投中。” 小小的明兰,当即发号施令,当起了众人的老师来。 “那你们便一起好好的玩玩!” 宋婉凝转身进了屋,正准备躺着歇息一会,便听见外边来了人。 “小娘可在吗?我们老太太请小娘去一下寿安堂,想见见小娘。” 来的正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女使翠微,翠微恭敬恭敬,十分客气。 明兰正在院里投壶,听见翠微如此说,便跑了过来问:“翠微姐姐,祖母要见我阿娘?是不是找阿娘有事?” “六姑娘好,老太太吩咐让奴婢请小娘去一趟,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所以奴婢也不知道呢。不知小娘可在吗?” “翠微姐姐,我阿娘这会在屋里,你等着,我去叫她。” 明兰忙跑去找宋婉凝,宋婉凝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屋里,翠微的话,她早已经听到了。然而此刻,她心中却被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所占据——究竟老太太此番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呢? 要知道,这老太太向来对府中之事不闻不问,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而对于宋婉凝本人,更是漠不关心,视若无睹。 如此冷漠疏离的态度,已然持续多年。可就在今日,这一向与自己毫无交集的老太太,竟会破天荒地主动要求相见!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摸不着头脑。 宋婉凝不禁暗自思忖起来:难道是府中有了什么重大变故?亦或是老太太突然改变了心意,想要关注一下自己这个一直被冷落的晚辈?又或者……无数种可能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但始终无法确定真正的原因。 怀着满心的疑惑和忐忑,宋婉凝缓缓起身,整理好衣装,准备前往老太太所在之处,一探究竟。 “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奴婢应当早些前去拜见老太太才是。只是奴婢甚少出门,对这府中的路径尚不熟悉,还望翠微姑娘能够行个方便,在前头为我领路,以免误了时辰,冲撞了老太太,有劳翠微姑娘了,请您前头带路。” “小娘客气了,请小娘跟奴婢来。” 宋婉凝跟着翠微轻,很快便来到了寿安堂。 进屋后,她一眼便瞧见老太太正坐在案几前,神情专注地教导着五姑娘习字。 只见五姑娘手持毛笔,一笔一划认真书写着,只是不知何时,墨迹已经蹭到了脸上,而老太太则微微俯身,不时地指点一二。 宋婉凝见状,赶忙加快脚步向前走了一小步,然后稳稳地站定身子。紧接着,她面带微笑,双手交叠于身前,朝着老太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并轻声说道:“奴婢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身体康健,福寿双全!” 然而,老太太此刻似乎并未分心回应宋婉凝的问候,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轻轻摆了几下,示意宋婉凝起身。 于是,宋婉凝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垂首立于一旁,静静等待着老太太的指示。 整个寿安堂内一时之间显得格外安静,唯有五姑娘偶尔落笔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面对如此情况,宋婉凝此时心里也没底。不知这老太太找她,究竟是所为何事?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老太太不发话,也没人敢动。 又过了许久,老太太才让如兰停了下来。 “房妈妈,你带姑娘去偏殿先休息一会。” “先坐。”老太太面色平静地淡淡开口道。 宋婉凝悄悄抬头,瞧了一眼,那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波动。 宋婉凝只好缓缓坐下,心中却不禁暗自猜测。 正想着,只听老太太再次出声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好好的,我为何会找你来吗?”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但其中似乎又隐藏着一丝深意,让人难以捉摸。 “老太太找奴婢来,定有老太太的原因。奴婢是晚辈,本该早日来向老太太请安的,只怕扰了老太太安静,故而迟迟未来,这都是奴婢的不是。” “我知道,你向来都是一个明白事理、懂得顾全大局之人。长榆刚刚出生,尚在襁褓之中时,你便毅然决然地将他送到了大娘子那里。” “如此行事,不仅合乎情理,更是名正言顺之举。平日里,你谨守自己的本分,从未有过逾越规矩之处,将明兰也教得很懂事。” “多谢老太太谬赞,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的我应该做的分内之事罢了。” 老太太坐在堂上,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宋婉凝,缓缓开口道:“虽说这些皆是你份内之事,但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明白人心不足这个道理呢?有些人啊,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得了一点好处便想要更多,全然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能力。” 她顿了顿,接着说:“可你却不同,一直本本分分做事,不骄不躁,实在难得。但也要时刻警醒自己,莫要被外界的诱惑所迷了心窍才好。” 第24章 明兰陪读 “老太太的教诲,奴婢一定会铭记在心,不敢有忘却,必定时刻以老太太的教诲作为指引!” “今日叫你过来,实则是还有另外一件事。”老太太缓缓开口说道,语气平稳而庄重。 “老太太但说无妨,奴婢定当洗耳恭听。”宋婉凝虽不知老太太说的是何事,此时也不敢拒绝。 只见老太太微微抬头,缓声道:“明兰这孩子当真颇为懂事乖巧,每每见着她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我这心里就欢喜得紧。近日,我一直在思量着,要不要将她收留在我的膝下亲自教养,如此一来,也能让这孩子多受些疼惜和教导。只是不知你对此有何想法?可否愿意让明兰到我这儿来呢?” 说完,老太太便静静地凝视着宋婉凝,等待她的回答。 而宋婉凝听完老太太的话,心中自是一惊。 而后,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恢复如常。 “明兰这孩子,能够承蒙老太太如此宠爱,真是她的福分呢。奴婢自知身份卑微,没有那个能力给予孩子们太多的庇佑和教导,如果老太太愿意亲自照拂明兰,奴婢定感激不尽。” “只是听人说,你以前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轻易不肯出门半步呢。可现如今呢,倒是乐意经常出来四处走动走动,而且和主君以及大娘子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好转了许多……” 老太太微微眯起眼睛,满含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宋婉凝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后,缓声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既然已经踏入了这盛府之门,自然就是盛家的一份子了。如今得上苍眷顾,让奴婢有幸拥有了这一双儿女,如此一来,奴婢便别无所求了。” “只愿尽心尽力地伺候好主君和大娘子,奴婢所求不过是能安安稳稳度日罢了,万万不敢对老太太您有所隐瞒。” “嗯……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如此,你便先回去。得空,便常来坐坐。” “蒙老太太不嫌弃,奴婢以后定常来拜见。” “嗯……去。” 出了寿安堂,宋婉凝才暗自松了口气。 “房妈妈,这习字好难好累,还很无聊,我以后能不学吗?” 委屈巴巴的如兰,试图向房妈妈求救。 “五姑娘,您要是累了,就歇会,等会再写好了,老太太肯定不会责罚姑娘的。”房妈妈无奈的说道。 “哎……学这些太无聊了,又累,我还是喜欢去打锤丸……” “老太太,您今日怎么想起要见卫姨娘了,平日您对她可是没有注意过的。” “我也是听说了她的事,觉得好奇,今日才叫她过来。” “奴婢瞧着,这卫氏倒是个安分的。说话行事,圆满周到,六姑娘也是个好孩子。” “你说的倒不错,只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说的准?姑且再看看。” “那老太太,五姑娘和六姑娘,您到底要将哪个养在身边呢?” “如儿怎么样?” “老太太,五姑娘天真烂漫,每日学这些东西是觉得枯燥乏味了些。” “我知道,如儿的性子和华儿不同,倒是和大娘子一般无二。只是,这规矩礼仪还是要学的。” “你去,请大娘子过来一趟。” 大娘子正在屋里翻查之前的账册,越查越气愤,细查之下,林小娘管家期间账册竟有多处对不上。 “刘妈妈,看来果然不假了。周雪娘中饱私囊,暗中吃回扣的事,我看那个贱人这回还如何抵赖。” “姑娘,此事咱们还需从长计议,确保万无一失才是。若让她反了口,对姑娘可不好了。” “大娘子,房妈妈差人过来了。说是老太太这会请大娘子去一趟。”彩环进来通报。 “知道了,你先下去。”刘妈妈说道。 “这个时候,老太太怎么会叫我过去,是为什么呢?难道这事老太太也知道了?” 大娘子心下一慌,已经没了主意。 “大娘子,你别着急,老太太找你过去,指不定,是为着五姑娘的事呢。” “对,如儿,莫不是如儿又闯了什么祸了?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刘妈妈,你快随我去看看。” 大娘子急急忙忙赶去了寿安堂,不过,老太太并没有见大娘子,而是先让大娘子去看了如兰。 大娘子看过了如兰,先是心疼不已,转而看到如兰写的字,脾气立马就来了。 一旁的房妈妈只好上前劝慰大娘子:“大娘子不要动气,老太太请大娘子去厅上一叙。” 大娘子恨铁不成钢的瞧了一眼如兰,气呼呼的走了。 “母亲,如儿这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大娘子有些不好意思。 “大娘子见过如儿了?可有什么想法吗?” “儿媳不敢,如儿的脾气,是给母亲添麻烦了。” “如儿性子急躁,每日最是坐不住,读书习字都不上心,反而对击球捶丸,倒是很有兴趣,这岂非本末倒置了?” “母亲说的是,如儿这孩子,从小让我骄纵惯了,让母亲受累了。” “我受点累不算,只怕教不好如儿,枉费大娘子一片心意。” “母亲将华儿教的知书达理,儿媳感激不已呢。只是如儿这孩子,不似华儿那般懂事,性子又急躁……” “这事倒不难,我有一个想法,不如大娘子听听看,可否可行?” “母亲请说。”大娘子饶有兴趣的问。 “如儿觉得无趣,无非是没有玩伴。若有人每日和她一起读书习字,想来她必会有所进益的。” “母亲的意思?是让墨兰还是明丫头过来呢?” “孩子们的教养之事,由大娘子拿主意就好了。我只是想着这法子,能帮到如儿,至于让谁过来,大娘子自己决定便好了。” “儿媳觉得,明丫头孝顺懂事,平日又与如儿常来往,只是官人那里……” 大娘子有些犹豫。 “墨兰那丫头,有她亲娘教养着,自不必由我来教的。” “是,多谢母亲。那就让明丫头过来,每日和如儿也好有个伴,母亲觉得如何?” “嗯,那就这么办。” 第25章 对质周雪娘 “如儿这孩子啊,可真不让人省心!”大娘子一边迈着步子往葳蕤轩走去,嘴里一边不停地念叨着。她眉头微皱,满脸都是忧虑。 “说起来,母亲对如儿也算疼爱有加。要是换成墨兰那丫头过去,哼,我心里头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不过,如果是明兰那个丫头倒也还好。” “虽说平日里我对明兰关注少些,但这孩子乖巧懂事,倒也不让人烦心。罢了罢了,只要能对如儿有益处,哪怕有些麻烦,我也就认了。” 顿了顿,大娘子转头看向身边的丫鬟彩环吩咐道:“你呀,待会儿去告知卫小娘一声,就说明日开始,让明兰也一同到老太太那里去。记住了,态度要好一点。” “是,大娘子。” 宋婉凝回到院里,便将明兰叫到了身边来。 “明兰,今日听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是想让你和五姑娘一起去她那里。” “可是,阿娘,我不想去祖母那里。” “明儿,你不是答应阿娘了?会听阿娘的话。” “可是,弟弟去了大娘子那里,我不想离开阿娘……” 明兰说的委屈巴巴,宋婉凝也有些于心不忍。 “小娘,大娘子身边的彩环姑娘来了,说是大娘子有话让她带来。”小蝶进来告诉宋婉凝。 “那小蝶,你快让她进来!” “小娘安好,大娘子吩咐,从明日开始,六姑娘和五姑娘一同去老太太那里。” “有劳姑娘跑这一趟了,小蝶,你去帮我送送彩环姑娘。” “明兰,你听见了吗?想来老太太已经知会过大娘子了,明日你就和五姑娘一同去老太太那里,聆听老太太的教导。得空,我会常去看你的。” “是,阿娘,我知道了。” 宋婉凝心里想着,若明兰去了老太太那里,自是好的。 可是眼下,大娘子那里,也不知查出了什么没有,看来她还需要再做些什么才是。 周雪娘还在盛家一日,她对林噙霜总不放心。 宋婉凝喊来小蝶,悄悄吩咐她一些事情。 林噙霜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她原本就对老太太将如兰养在身边这件事心怀不满,觉得这就是剥夺了墨兰养在老太太身边的机会。 现在,竟然连那个一直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六丫头,也能够得到老太太的青睐,进入老太太的院子里生活,这让她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愈发旺盛。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无法掩饰的愤恨和嫉妒,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道:“凭什么?那个老太婆怎么就如此偏爱她们?我的墨儿才情斐然,却不得她喜欢。” 林噙霜越想越是气不过,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小娘别生气,如今老太太已经将五姑娘和六姑娘都养在了寿安堂,那咱们姑娘怎么办呢?是不是要找主君说说?” “我必定得为墨儿讨一个公道,岂能由她们爬到墨儿头上。” “雪娘,你去准备一下,晚上主君会过来,我一定不能咽下这口气。” 且说小蝶得了宋婉凝的授意之后,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行动起来。 只见她趁着众人忙碌之时,巧妙地与几个相熟之人交头接耳一番,将那精心编造好的消,便悄无声息地传播开来。 这些消息一经传出,便迅速蔓延,不多时整个府里上下都已有所耳闻。 而那厨房中的众人,本就对周雪娘心怀不满,平日里虽碍于林小娘管家的身份,周雪娘又是林小娘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好发作,但如今大娘子管家,听闻这些传闻,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一时之间各种闲言碎语便纷至沓来,有人说周雪娘克扣食材、中饱私囊,也有人讲她仗着主子的宠爱作威作福,欺压下人。 总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周雪娘的名声在这府里算是彻底坏了去。 大娘子也将周雪娘的错处查的清清楚楚,证据确凿了。 “大娘子,如今这府里流言四起,都是围绕着那周雪娘。您想想看,这周雪娘可真是闹得府上不得安宁,众人都在议论纷纷,说的全是关于她的那些事儿。依我之见,大娘子您也是时候出手好好地收拾一下这个周雪娘了。只要把她给解决掉,那林栖阁的那位,恐怕就会失去一大助力。” “到那个时候,她再想兴风作浪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大娘子,咱们可得当机立断,如今证据确凿,就算是主君来了,也说不出大娘子半点不对来。” “刘妈妈,你说的不错。这样,你现在就去林栖阁,将那周雪娘带过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 “是,奴婢这就过去。” 刘妈妈便带了人,亲自去了林栖阁。 看到刘妈妈亲自过来,林噙霜心中已有些紧张。 刘妈妈又只说了让周雪娘过去一趟,大娘子有话要问,林噙霜还百般推脱,直到刘妈妈变了脸色,林噙霜才作罢。 “大娘子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府中后宅之事都是大娘子做主,怎么?如今大娘子叫一下周娘子过去问几句话,小娘也不愿意吗?” “刘妈妈哪里的话,自然是听大娘子的了,奴婢怎么会不愿意?雪娘,既是大娘子叫你过去问话,你定要认真回大娘子的话,知道吗?” 林噙霜意味深长的看着周雪娘,叮嘱她道。 周雪娘看这阵势,自然知道大娘子找她肯定不是好事。而林噙霜的话,也并非是关心之意,实则是威胁,让她不要在大娘子面前胡说罢了。 周雪娘自然清楚林噙霜的为人,她们主仆,也不过是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 平日里,林噙霜对待她还算不错。然而,私底下,这位看似温婉可人的女子究竟让她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亏心事呢?恐怕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没有人能够知道了。 此刻,站在一旁的周雪娘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中已然如明镜一般清晰。 她深知林噙霜那不易被人察觉的心思以及隐藏在背后的种种盘算,想了片刻,轻声说道:“小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语气坚定而沉稳,仿佛早已将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了然于心了。 第26章 证据确凿 只见大娘子面色阴沉地盯着眼前的周雪娘,缓缓开口道:“说,平日里你所做下的那些事情,时至今日,早就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以为一直以来,你的所作所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吗?哼,真是太天真了!” “大娘子所言,奴婢听不懂。” “哦?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刘妈妈,去将人带进来。” 只见刘妈妈出去将人带了进来,是厨房的几个嬷嬷、丫头和小厮。 “你不说,那就她们来帮你说。你们几个谁先来?” 只见那大娘子端坐在堂前,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缓缓开口说道:“这事究竟如何,你们细细说。” 此时,底下跪着的一众奴婢们纷纷叩头,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哭诉起来:“大娘子,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那周雪娘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些权力,便肆意妄为。她常常贪墨府中的用度钱财,将本该用于采购物品和支付工钱的银子私自克扣下来,装进自己的腰包。” “不仅如此,她还勾结外面的人,收取高额回扣,让那些劣质的东西也能混进府里。更可恶的是,她还胆大包天地做起了假账,试图蒙骗主子们。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是苦不堪言,虽然对她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但因惧怕,只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向大娘子您告发,求大娘子一定要严惩这个恶奴,还我们一个公道!”说完,又是一阵磕头。 其余的人见状,也跟着齐声附和,表示所言句句属实,恳请大娘子为她们伸张正义。 大娘子越听越气,便让她们一个个说。 周雪娘越听越害怕,自知这次是逃不掉了。 林噙霜从周雪娘走后,便一直心神不宁的,生怕周雪娘说错了话而牵连到她。 以至于盛纮来了,林噙霜都没有发觉。 只见林噙霜双手紧紧交握于身前,眼神游移不定,脸上的神色也显得有些慌张,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从容与淡定。 盛纮见状,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关切地问道:“霜儿,你这是怎的了?为何我瞧着你,就是心神不宁的?你莫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听到盛纮的询问,林噙霜娇躯一颤,连忙抬起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但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纮郎,妾身并无大碍,只是” 她说到此处,却突然顿住了话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欲言又止起来。 见此情形,盛纮更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上前一步,握住林噙霜的手,柔声道:“到底怎么了?霜儿,咱们之间还有何事不能说的?你若有什么心事尽管告诉我便是,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不成?” 被盛纮这么一问,林噙霜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开口说道:“纮郎,方才大娘子派刘妈妈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妾身身边的雪娘给叫走了。妾身心里实在担忧得紧,不知道大娘子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故而才会如此失态,还望纮郎不要怪罪妾身。” 说着,她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着林噙霜如此模样,盛纮当即便失去了理智,认定又是大娘子在作怪了。 “霜儿,你先别担心,我们去瞧瞧就知道了。”盛纮提议道。 “可是,纮郎,大娘子要是不高兴了可如何是好?” “无妨,万事讲究一个理字,你又没做错事,怕她做什么?” 盛纮面色沉静地带着林噙霜去了葳蕤轩。 还未踏入门槛,远远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其中夹杂着大娘子愤怒的斥责声和下人们惊恐的辩解声。 待二人走进屋子,只见地上跪着好几个下人,他们一个个低垂着头,神色惶恐不安。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说着什么,声音此起彼伏,乱成一团。 而坐在一旁的大娘子则气定神闲的喝着茶水。 就在这时,盛纮迈步走到众人面前,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他目光犀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跪在最前方的周雪娘身上。 那周雪娘感受到盛纮的注视,身体不禁颤抖起来。 大娘子见盛纮带着林噙霜一同前来,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噙霜,然后转向盛纮,强压着心中怒火说道:“官人,你怎么来了?这府里有些奴才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如此行事。若不严惩,日后还怎么管束?” 说罢,她又朝着那下边跪着的周雪娘冷哼一声。 盛纮看了一眼林噙霜,只见她满脸紧张地望着自己,心中虽有偏袒之意,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太过明显。 “官人,这周雪娘是林栖阁的人,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来,官人说说,这该如何处置才是呢?” 盛纮想了想,有些为难,清咳一声道:“此事既已查明真相,自然要按府里的规矩处置。大娘子管理府中事务,自然由大娘子做主便是了。” “既然官人也无异议,那么这事我就做主了。周雪娘平日里看着本分,竟是个贪得无厌、利欲熏心的,竟敢在账目之上动手脚,中饱私囊不说,还大肆收受回扣,甚至胆敢明目张胆地做假账来欺瞒主子。” “然而天理昭彰,疏而不漏,如今这些罪行已然被查得水落石出,可谓是人赃俱获,铁证如山,任她如何巧舌如簧,也是抵赖不得了。” “对这种行径恶劣之人绝不能姑息纵容,必须严惩不贷以正家风。来人,将这周雪娘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打完之后,立刻逐出府去,不得再踏入盛府!” “刘妈妈,将府中下人都叫去看着,让所有人都瞧瞧,但凡敢在府上作奸犯科者,皆是此等下场,绝不轻饶!” 林噙霜一听,赶忙跪下哭求:“大娘子,雪娘虽有错,但念在她多年伺候妾身尽心尽力的份上,可否从轻发落?而且妾身管教不力也是有罪的,还请主君一并罚妾身好了。” 第27章 周雪娘下线 大娘子冷笑一声,淡淡的开口:“你倒是大度,可这府里若是个个都像周雪娘这般中饱私囊,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今日若轻易饶过,日后必有人效仿。到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周雪娘,你可还有什么话说?你一介女使,想必也没有那么大胆子,若是这背后还有内情,你若一五一十说了,我便从轻发落,你可想好了?” 周雪娘闻言有些心动,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林噙霜,还未来的及开口,便被林噙霜抢先了一步。 “主君,大娘子,雪娘是奴婢身边的人,她做出这样的事,奴婢也有责任,没有及时发现阻止她一错再错,还请主君、大娘子息怒!” 听到林噙霜的话,周雪娘心里也是凉了一半,心中默默思考:“我任劳任怨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竟换不来你一点真心?既然这样,也别怪我,不顾主仆情分了!” 这时,周雪娘突然大声喊道:“主君,大娘子,其实这一切都是林姨娘指使奴婢做的,她说府里油水多,不捞白不捞,钱财留在身边才是真的,奴婢不敢不听啊!”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林噙霜脸色煞白,指着周雪娘大骂:“雪娘,平日我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盛纮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噙霜。 林噙霜心中一慌,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几度昏厥过去。 盛纮心中虽有怀疑,却也不想再细究,便由大娘子做主了。 “即刻拉下去,杖责,再将周雪娘逐出府,林噙霜管教不严,生出这许多事端来,罚禁足一个月思过,不得出林栖阁。官人觉得,如此处理可好?” “如此甚好,一切都由大娘子做主便是了。这府中的事情妥妥当当,我也就放心了。” “主君、大娘子,林姨娘她……她因为伤心过度,晕过去了。”刘妈妈说道。 “既然林姨娘不适,那便快让人送回去,让她好好休息,官人可要去看看吗?” “既然她身体不适,也该回去好好歇着才是,我得空再去看她,这会我正要去向母亲请安。” “那官人快去,正好瞧瞧如兰在老太太那里如何了?” 大娘子看着盛纮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哼!这下我看那贱人还怎么得意。”大娘子自顾自说着。 待转身回到房里,对着心腹刘妈妈道:“今天总算是出了口气,看那贱人吃瘪的样子,我就高兴。” 刘妈妈忙应道:“大娘子放宽心,如今她失了势,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来的。” 而另一边,被抬回林栖阁的林噙霜,眼神中满是怨毒。 “周雪娘那个贱人,竟敢出卖我。王若弗,这笔账我记下了。等着瞧,来日方长呢。”她咬着牙恨恨地说。 盛纮来到老太太房里拜见,只见老太太正端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册,神色严肃。 待盛纮行过礼后,老太太缓缓放下手中书卷,抬眼看向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听闻,近日府中到处都在传周雪娘的事,这周雪娘是林栖阁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盛纮心中一紧,知道此事定然瞒不过老太太,思考了片刻,便垂首答道:“回母亲,这周雪娘乃是霜儿院里的人。前些日子,她竟背着主子在外头勾结他人,做下了不少腌臜之事,证据确凿,如今已被大娘子发落了出去。” 说完,他偷瞄了一眼老太太的脸色,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老太太听后微微抬头,说道:“此事大娘子处理得倒是颇为妥当。当家主母就该如此,管家之事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这偌大的府邸岂不是要乱了套!” “你那林小娘也着实不像话,自己身边的人居然能做出这般丑事来,足见她平日里对下人的管教何其松散。” 说到这里,老太太目光如炬地盯着盛纮,语重心长地道:“虽说你宠爱林小娘,但凡事都要有个度,总不能由着她胡作非为。若再不好好管束,恐怕日后还会生出更多事端来。” 盛纮听了这话,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母亲所言极是!这事,的确是霜儿的不对,儿子心中也是有数的,实在不好再替她辩解什么。” “你不日就要升官前往汴京,深知这后宅之事看似琐碎细微,但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却是错综复杂。若是处理不当,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轩然大波。你即将高升,不知有多少人正红着眼盯着呢,巴不得能抓到你一点错处好借机发难。”老太太又细说道。 想到这些,盛纮只觉得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他暗自思索着,日后定要对这后宅之事多加留意,切不可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有机可乘。 “我仔细瞧过了,这大娘子啊,虽说脾气稍微急躁了那么一点儿,可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处理事情也能分得清主次轻重。而且,论起管理家事、操持内外,那可是一把好手,完全不在话下。” “只不过呢,如今咱们要迁往汴京,这府中的大小事务必然会陡然增多,千头万绪的,她就算再有能耐,单凭她一人之力想要应付过来恐怕也有些困难。”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到这里,盛纮不禁心头一紧,他略带几分不安地问道:“那……那依母亲的意思?” “依我之见,这卫姨娘说不定能够协助大娘子去处置一部分事呢。卫氏为人小心谨慎,做事情更是面面俱到、十分周全。她平日里皆有礼有节,从不轻易得罪人。能做到游刃有余,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如此一来,若让卫姨娘帮忙打理大娘子手头的部分事宜,想必定能事半功倍,令诸事进展得更为顺利呢!” “母亲说的是,恕意确实不错,这个儿子没有想到,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往后,就让恕意帮着大娘子一起管家,也好帮大娘子分担一些。” “嗯,如此甚好。对了,如儿和明儿正一起习字呢,不如你去瞧瞧她们。” 第28章 盛纮送铺子 “是,两个孩子在母亲这里,儿子自是放心的,只是孩子年幼,怕影响了母亲修养。” “你也别怪我偏心,大娘子读书不多,如儿在她身边教养,想必你也不放心。如兰是个急性子,静不下心来,我让六丫头一起过来,她们俩有个伴,便也能安心些学习。” “母亲考虑的是,儿子自然没有意见。” “我知道,墨兰这孩子聪明伶俐。而那林小娘自幼便熟读诗书,她亲自教养墨兰,无疑是最为妥当不过的了。有这样一位母亲悉心教导,想必墨兰日后定能成为大家闺秀中的佼佼者。” 盛纮一脸恭敬地说道:“母亲睿智,您的一片苦心,儿子又怎会不明白呢?这些年来,多亏了有您在背后默默支持和教导,儿子才能够有所成就。” 说罢,他抬起头来,满眼诚恳的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柔声说道:“好了,你也别在这里尽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了。快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平日里你事务繁忙,难得能抽出时间过来一趟。他们俩可都一直念叨着你呢!” “是,儿子这就去瞧瞧这两个孩子。” 说完,他便转身跟着房妈妈去了偏殿。 如兰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毛笔在宣纸上随意涂抹着,眼神飘忽不定,显得颇为漫不经心。 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正迈步走进房间的盛纮。 瞬间,如兰原本那百无聊赖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 只见她兴奋地将手中握着的毛笔随手一扔,也顾不得那笔尖上尚未干涸的墨汁溅到桌上、地上,甚至连自己身上都沾上了几点墨渍,便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着盛纮飞奔而去。 边跑边喊:“爹爹,你怎么来了?你一定是来看如儿的是吗?” 盛纮一下搂住了飞奔而来的如兰,瞧着她衣服上的墨渍,盛纮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而另一边,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认真练字的明兰听到响动后,缓缓抬起头来。 当她看清楚来人正是父亲盛纮时,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动作轻柔且优雅地站起身来。 然后,她微微屈膝,双手交叠放在身侧,恭恭敬敬地向着盛纮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 ”父亲安好!” 盛纮面带微笑看着眼前两个女儿的不同反应,目光最终落在了举止端庄、乖巧懂事的明兰身上。 他心中不禁一动,对于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却十分懂规矩的小女儿多了几分疼惜和赞赏。 “明儿,快起来。” 盛纮上前几步,将明兰一起搂在怀里。 对于父亲难得的关心,小小的明兰,心中自是十分高兴。 “好孩子,等过几日,咱们家就要迁去汴京了。到时候,父亲给你们请个老师来教你们读书好不好?” “真的吗?我们也可以在家里上学,每日听老师上课了。”明兰高兴的问。 只有如兰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显得那么高兴。 “所以最近,你们两个便跟着祖母,好好学习才是,到时候,父亲可要考你们俩的,知道吗?” “是,女儿知道了。”明兰乖乖的回答。 看过两个孩子,盛纮便离开了寿安堂,径直去了梨花苑。 对于盛纮的突然到来,宋婉凝也有些惊讶。 看着眼前懂事明理、温婉可人的宋婉凝,盛纮有些失神。 宋婉凝发觉了盛纮的失神,轻轻唤醒了盛纮。 回过神来的盛纮,才慢慢开口:“刚刚我去了老太太那里,刚看过两个孩子,明兰这孩子懂事又乖巧,难怪母亲喜欢。” “主君真是谬赞了。” “有一事,我特来告诉你一声。” “哦?不知是什么事?有劳主君亲自来一趟。” “老太太适才与我提起,说是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迁往汴京,大娘子事务繁多,恐怕忙不过来。所以老太太特意交代,等去到那边之后,希望能由你来协助大娘子一同管理家中事务。”盛纮面色平静地说道。 站在一旁的宋婉凝听到这话,不禁大吃了一惊,脸上瞬间露出惊愕之色。她完全没有想到老太太会有这样的安排,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只见她连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礼道:“主君,奴婢实在惶恐。奴婢从未有过管家的经验,怕到时候非但帮不上大娘子什么忙,反倒因为自己的愚笨而给大娘子增添许多麻烦和困扰,那可真是奴婢的罪过了。”说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安和担忧。 盛纮自然瞧见了,便耐心安慰她:“这个不妨事,你如此聪慧,看看也就会了。老太太可是难得夸赞谁,想来也是你懂事明理,老太太对你可是真不错的,你就不要推辞了。” 听到盛纮如此说,宋婉凝只好点头答应。 盛纮目光缓缓地落在宋婉凝那身着的朴素衣衫之上,上面甚至还有几处细微的补丁,显得有些寒酸。 宋婉凝衣服本就没两件,平日出门,穿的都是之前送的一件斗篷,大娘子派人送来的几件衣服,在屋里,她便只穿着之前的旧衣服。 盛纮环视屋内,只见这屋子中的陈设亦是极为简单,仅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床铺上的被褥也已洗得发白。 此情此景,让盛纮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情。他好似,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盛纮微微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说道:“恕意,这些年,让你和明儿受苦了。” “这样,我名下有两间私人铺子,以后就交由你了,打理经营所得收益皆归你所有。此外,再给你一百两银子,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此一来,往后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我也安心些。” “这……主君,奴婢不能接受。” “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你就安心收着。靠每个月的份例,那怎么够呢?” “缺衣少食的日子,我试过,便不要再让你和明兰再过那样的日子了……”盛纮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29章 拥有私产 盛纮离开院子没多久,他身边的冬荣便来了。 只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步履稳健地朝着这边行来。 待到走近,冬荣恭敬地向着屋内之人施了一礼,然后轻声说道:“这是主君吩咐小的送来的东西,请您过目。”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木盒。 宋婉凝定睛看去,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张纸和几张银票。 宋婉凝伸手去拿了出来,其中最上面的便是那两家铺子的地契,而下面压着的则是一百两的银票。 “多谢主君了,冬荣小哥,劳烦你专程跑这一趟了。” 宋婉凝满脸的感激,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从自己衣袖之中缓缓地掏出了一小把碎银子。 她大大方方地将这些碎银子递到了冬荣面前,然后微笑着说道:“这一点点心意,就当是请冬荣小哥喝杯茶了,辛苦你跑这一趟,可千万不要推辞。” 起初,冬荣看到宋婉凝递过来的碎银子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和拒绝的神情。 他连忙摆手说道:“小娘,这怎么好意思呢?奴才只是听主君吩咐,做了分内之事而已,怎敢收您的银子呀!” 然而,宋婉凝却不肯罢休,她轻声细语地劝说道:“冬荣小哥,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点碎银子实在不算什么,你就收下。往后麻烦你的地方,肯定还多呢。” 听了宋婉凝这番诚恳的话语,冬荣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那些碎银子,并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小娘放心,只要是奴才力所能及之事,一定不会推辞的!”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冬荣便告辞离开了。 待冬荣走后,宋婉凝静静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两张薄薄的地契,仔细端详起来。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第一张地契上,上面清晰地写着“云华客栈”四个字。 听小蝶说起过,这家客栈位于城中繁华地段,每日人来人往,生意想必十分兴隆,利益可观。 接着,宋婉凝又看向另一张地契,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香粉阁”三个大字。 这竟是一家胭脂铺,胭脂铺向来受女子青睐,其中的利润自然也颇为可观了。若是能好好经营,以后也算自食其力了。 宋婉凝心中不禁暗暗思索,这盛纮平日里对自己可谓是不闻不问,如今竟然如此大方地将这两个赚钱的铺子都给了她? 难道他当真是转了性子不成?想到此处,宋婉凝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呢?还是说只是他一时兴起之举……” 然而不管怎样,这两份厚礼对于一直以来生活拮据的宋婉凝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呢。 想到这里,宋婉凝轻蹙眉头,略微思索片刻后,便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小蝶。 她神色凝重地看着小蝶说道:“小蝶,我心中有些担忧那两家铺子的状况,所以想让你前去打探一番。记住,此事要做得隐秘些,切不可大张旗鼓,以免引起他人的警觉和关注。” 小蝶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小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说罢,小蝶转身朝着门外去了。 一路上,小蝶都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好不容易,小蝶总算是抵达了第一家铺子跟前。 抬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高悬于门头之上的一块门匾,其上龙飞凤舞般书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云华客栈”。 这客栈从外表看上去稍显陈旧,此刻,门口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有什么客人进进出出。只有偶尔一两个行色匆匆之人路过时,会向里面投去好奇而又短暂的一瞥。 小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她轻轻抬起脚步,像个普通路人一般,若无其事地迈进了铺子里。 踏入店中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霉味便扑鼻而来。小蝶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开始仔细观察起店内的摆设来。 大堂内摆放着几张桌椅,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明显的磨损痕迹。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杂物,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再看那些伙计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靠在柜台上,有的打着哈欠,有的则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物件儿,全然没有一点热情服务的模样。 小蝶将这些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然后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了这家客栈。 紧接着,她又悄悄地朝着第二家铺子走去。没走多远,就瞧见前方不远处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走近一看,原来正是她要找的第二家铺子——香粉阁。 与刚才那家相比,显然要热闹许多。门口人来人往,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 然而,当小蝶定睛细看之后,却发现这里面其实存在着不少问题。虽然店里的客人不少,但大多数都是些匆匆过客,真正停留下来消费的并不多。 而且,店铺里的布置也显得颇为混乱,货物摆放得毫无章法可言,让人感觉眼花缭乱。 此外,伙计们虽然看似忙碌,可实际上却是手忙脚乱,服务质量着实不敢恭维。 小蝶将这些情况一一记在心里,然后迅速离开了。 回去之后,小蝶便将这些情况一一告诉宋婉凝。 宋婉凝听后,心中便有了主意。 “再过几日,我们便要迁去汴京了,这两个铺子,我们也不能亲自照看。不过,铺子里的问题,我定会想方设法解决的。” 紧接着,宋婉凝便给卫恕意的妹妹,明兰的姨娘写了一封信,希望她能抽空来帮她照看这两个铺子。 毕竟,盛纮既将这铺子给了她,那便是她的私人财产了,自然要托付给让她放心之人照看。 宋婉凝交代小蝶,让她明日出府一趟,带着铺子的地契,铺子里的问题,她已针对性的做出了改善。 小蝶很惊讶:“小娘,你什么时候竟也懂得这些了?” 宋婉凝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第30章 盛家开私塾 大娘子差人过来,请宋婉凝过去一趟。 宋婉凝虽不知为什么,也只得去了。 宋婉凝进了大娘子的院子,只见大娘子正坐在堂屋中央的椅子上喝茶。 见到宋婉凝进来,大娘子抬了下眼皮,淡淡道:“妹妹坐。” 宋婉凝恭敬地行了礼后才缓缓坐下。 大娘子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官人已经同我说了,过几日迁去汴京,我事情多忙不过来,往后要辛苦妹妹帮着我一起打理了。” 宋婉凝赶忙起身说道:“蒙主君、大娘子信任,奴婢虽蠢笨,但自当尽心竭力帮大娘子分忧,绝无半分僭越之心。” 大娘子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今日叫妹妹过来,就是通知妹妹一声,好让妹妹有个准备才好。” “能为大娘子分忧,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大娘子一向厚待,奴婢定铭记于心,日后一心一意为大娘子分忧。” 大娘子满意地笑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宋婉凝才告退离开。 此后,宋婉凝尽心尽力地协助大娘子管理家中事务。 她细心周到,处事得当,将家中大小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大娘子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对她也越发信任和倚重。 “大娘子,你如此信任卫小娘,就不怕她恃宠生娇吗?” “怎么会?卫氏一贯温顺,再说她的孩子养在我这里,她也不敢做什么的。不像林栖阁那贱人,整日的狐媚样子,就会勾搭官人。” 仅仅过去两天时间,宋婉凝就收到了来自家中的书信。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信中的字里行间透露出妹妹对她的关怀和牵挂,同时也提到由于家中突发一些事需要处理,所以要再过两日才能前来探望她。 虽然等待的时间又延长了些许,但宋婉凝的心情还是十分高兴。 而在这几日里,宋婉凝一直忙碌于搬家事宜,大娘子也给她安排了一些事,为了不出差错,她都亲自看着打点,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在这期间,她也不忘让小蝶去看了几趟铺子,及时整改不合适的地方。 待卫家妹妹来了之后,宋婉凝便让她去管理两间铺子,才安心了不少。 经过漫长而又精心的多日筹备,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 由于两地之间相隔较远,所以选择了相对较为便捷的水路作为出行方式。 然而即便如此,这一路行来也并非一帆风顺,了耗费足足日的时间才抵达汴京。 船只缓缓靠岸,下人们开始忙碌地搬运着各种行李和物品。 这些东西都是从扬州带来的,如今要一并搬到汴京的新宅子里去。 “大娘子,这段时日你可真是忙坏了,整日里都在为这搬家之事操劳奔波,好在如今咱们总算是搬进这新宅子里了,也终于是可以好好地歇歇了!”刘妈妈一脸心疼的说道。 大娘子轻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这些个日子里要处理的事儿着实太多了。从收拾行囊到搬运家具,再到安排府中的各项事务,桩桩件件都得亲力亲为,可把我给累得不轻。” “不过还好,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将一切都安顿妥当了。老太太倒是想的周到,让卫氏帮我分担了不少。瞧她做事,也算稳妥。” 说罢,她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 夜幕悄然降临,盛纮去向老太太请安。 只见老太太正端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神态安详而专注。 盛纮恭敬地向老太太行礼问安,然后缓缓开口说道:“母亲,儿子今日过来,是想与母亲商议一件关乎孩子们学业的大事。” 听完,老太太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盛纮身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盛纮接着道:“如今孩子们逐渐长大,学业也日益繁重,我寻思着是该为他们聘请一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先生来教导课业。如此一来,既能让孩子们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来也能有一番作为。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老太太听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点头表示赞同:“你这想法甚好,孩子们的学业乃是重中之重,若能得良师指点,必能受益匪浅。只是这先生人选需仔细斟酌,不可轻率行事。” 盛纮连忙应道:“母亲所言极是,儿子自当谨慎挑选,儿子之前曾在冤狱中救过一位老安人,他的儿子庄学究是位大儒,是一位真正能传道授业解惑之人。母亲觉得如何?” 老太太略作思索,而后缓缓说道:“这位庄学究,确实位大儒,学识渊博,我也曾听过,若你能请他来,这自然是好事。” “只是,家中的姑娘们也渐渐地大了,为人父母者,自该为孩子多打算些。是该让这些姑娘们好好学习一些做人处世的道理的时候了。” “正是如此,我也是这般想法,若不趁早教导她们知书达理,日后如何能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立足呢?” “孩子们在一起多多读书、明辨事理,定能受益匪浅的。” “此事,你便自己看着办。” 盛纮忙点头应是。 “小娘,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主君竟然将庄学究给请来了,而且就在咱们家中开设了私塾呢,以后哥儿姐儿都要去学堂上课了,可真好。” “嗯,此事我确实有所耳闻,盛家是清流人家,向来极为看重家中孩子们的学识培养以及个人修养的塑造。明儿如今既然在老太太跟前,依着老太太对她的疼惜,想必她定然也是能够有机会,去到学堂里听课学习的。” 小蝶轻声说道:“小娘所言极是,咱们家姑娘不仅聪慧过人,而且还特别地孝顺懂事。平日里对老太太更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姑娘她肯定能够得到老太太的青睐与宠爱的。” “这样最好了,明儿得老太太喜欢,日后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就是可惜,七哥儿从出生起,就一直养在大娘子身边,我们只能过一段时间才能去看看他。” “无妨,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我便什么也不求了。” 第31章 分宠 “这次,连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都要到咱们府上来念书,真是天大的造化。日后,咱们哥儿和小公爷,那就是同窗了。”刘妈妈一脸兴奋。 “说着念书,长柏说要顾家二哥儿来念书,我就担心着呢。那孩子虽然门第好,可瞧着不像样,别把咱们家长柏给带坏了,幸而又说不来了,要去白鹿洞书院念书,我这才放心。” “大娘子说的是,那顾家二哥儿名声是不太好,不来也好呢。”刘妈妈附和着。 “官人说了,待学究到了,叫孩子们先去拜见才是,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奴婢会让人去通知二哥儿的,大娘子放心。” “小娘,如今学究来了,府里哥儿姐儿也都该去上学了呢。” 今日的宋婉凝身着一袭淡青色罗裙,身姿婀娜,她轻抬美眸,朱唇微启:“是啊,孩子们也到了该读书明理的时候了。这学究听闻是位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之人,定能将他们教导成才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理了理发髻,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之态。 紧接着,她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温柔的望向了身旁的小蝶,轻轻开口道:“今日倒是清闲,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我打算前去探望一下老太太。” 这时,站在一旁的小蝶连忙应声道:“小娘,你说得极是。只是说来也是奇怪,这阵子老太太对你可是格外关照,隔三岔五便差人过来让你过去陪着她说话、解闷儿。想必,老太太定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呢!” 说完,小蝶还俏皮地眨了眨眼,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宋婉凝秀眉微蹙,心中满是疑惑。 这段日子以来,老太太待她的确颇为亲厚,不仅时常嘘寒问暖,还会赏赐一些珍贵的物件给她。 这让之前一直备受冷落的宋婉凝受宠若惊之余,心底也不禁暗暗思考着:“老太太这般反常地对我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她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毕竟在此之前,自己与老太太之间并无太多交集,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做了什么特别出众之事,引起了老太太的关注和喜爱? 老太太是家里的老祖宗,不需要拉拢她来巩固地位的,无数个念头在宋婉凝脑海中闪过,但却始终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宋婉凝带着满心的疑惑又来到了老太太的住处。 行了礼后,老太太笑着让她坐下。 “怎么?几日不见,怎么在我这也小心翼翼了?” “老太太言重了,奴婢不敢。” “我知道你好奇什么?心中也有疑虑?可知我为何近日如此厚待于你?”老太太缓缓开口。 宋婉凝摇了摇头,“什么都瞒不过老太太,妾身不知,还请老太太明示。” 老太太叹了口气,才慢慢开口:“后宅之中,需得平衡。林噙霜整日缠着纮儿,被宠得没边儿,这些年来,纮儿和他父亲一样宠妾灭妻,大娘子沦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我看你性子温婉,人品又端正,若是你得了纮几分青眼,也能分走些她的宠爱,莫要让她一人独大,让整个盛府被外人笑话。” 宋婉凝一惊,忙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开口:“老太太,这……妾身惶恐,无意卷入争斗,妾身只想安安静静的。” 老太太给了房妈妈一个眼神,房妈妈立即意会,忙上前将宋婉凝扶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也需为自己考虑。你在这府里本就无依无靠,若不得宠爱,往后的日子怕是更艰难。况且只要你本分守己,我自会保你周全的。” “明兰那孩子,我也是真心喜欢,如今去了书塾,学些道理,便更好了。” 宋婉凝低头沉思片刻才开口:“多谢老太太提点,妾身明白了。” 从老太太处离开后,宋婉凝深知自己从此刻起,已身不由己地卷入了后宅纷争,但为了能在这大宅院里生存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前世的卫恕意,以为自己隐忍,不争不抢就可以,殊不知身在其中,争还有一条出路,不争便无路可走了。 既要争,如今最大的敌人便是林噙霜。 宋婉凝早已让小蝶打听过了林噙霜和盛纮的事情。 大娘子性子急躁,不通诗书,林噙霜性子柔弱,却富有才情,这才得了盛纮的青睐。 宋婉凝很清楚,林噙霜手里最大的筹码,就是盛纮的真心了。 “林噙霜,莫急,这日子,还长得很呢,咱们就慢慢地来。难道我的见识还能比不过你么?” 宋婉凝一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一边嘴角含笑地说道。 “卫恕意,真真是哪一样都不比旁人差,论样貌,不说花容月貌,亦是楚楚动人。谈才情,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就是你这心高气傲的性子,始终不肯轻易低头,才落得如此下场。”宋婉凝自言自语的说着。 不远处的小蝶听着宋婉凝的自言自语,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今连老太太都把话给挑明了,宋婉凝心知肚明,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宋婉凝知道,盛纮的字写的极好。正因如此,曾经的她为了能够吸引到盛纮的关注,也曾煞费苦心地苦练过一段时间的书法。 然而那时,练字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种试图引起对方注意的手段而已。 可现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了,宋婉凝深知若想要真正地提升自己,就必须要在这方面狠下一番苦功才行。 值得庆幸的是,卫恕意原本就是个读过不少诗书、识文断字之人,而且其字迹虽说不上出类拔萃,但也绝对不差。 只要她能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定会取得显着的进步。 “有了共同的爱好,自然就有更多的话题了。” 除了日常要紧的事,宋婉凝便在院子里待着习字,闭门不出,也算是一种修身养性了。 小蝶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支持宋婉凝,只安静的待在一旁帮她磨墨。 “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宋婉凝一边习字,一边问小蝶。 第32章 拉拢丫鬟 “最近大娘子只忙着家里书塾的事,也没有别的。”小蝶如实回答。 “那林噙霜那边呢?” “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动静,自从周雪娘被赶出府去之后,林小娘身边便没了得力之人了,行事自然束手束脚。” “小蝶,这周雪娘跟在那林噙霜身边如此之久,想必对其所知甚多。这样,你速速派人传个口信回扬州去,让我的妹妹帮忙打探一番这周雪娘的近况。说不准哪一日,她便能帮我们一个大忙。” 一旁的小蝶连连点头应是,旋即便转身出去安排人去传消息。 宋婉凝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地铺开了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 她微微眯起双眸,凝视着眼前那幅临摹范本——王右军的《平安帖》,心中涌起一股宁静。 只见她轻提毛笔,蘸满墨汁,轻盈地落下第一笔。那一撇一捺之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诗意。 每一个笔都被她书写得恰到好处,既不失灵动之美,又展现出沉稳大气之风。 就在这时,一旁伺候的丫鬟紫苏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娘,您的刺绣功夫可是这府里最好的,只是别人不知而已。怎么如今却这般刻苦地习起字来了呢?” 紫苏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认真习字的宋婉凝。 “练字最能静心了,浮躁不安、思绪纷乱时,才最适合练字。一笔一划之间,心无旁骛,可以磨练心性。” “紫苏啊,你来我这里已经一月有余了,不知道你在这里可还习惯吗?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可一定要告诉我才是。” “小娘,奴婢本是大娘子屋中的一个下人罢了,平日里也不过就只是负责洒扫庭院之类的粗活而已。平日里能够见到大娘子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承蒙刘妈妈她老人家看得起,特意指派奴婢前来伺候小娘您。” “自从来了这之后,奴婢可是一直全心全意地侍奉着您,不敢有别的心思。小娘待人和善,从不轻易责罚,奴婢感激不尽的。” “我知道,你不必多心。你既来了我院里,便是我院里的人,和我的妹妹一般,只要你尽心做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是,奴婢多谢小娘。” “来,紫苏。” 语罢,宋婉凝站起身来,拉着紫苏到妆台前。 伸出手轻轻打开妆台上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支素雅的银簪子,然后转身走向紫苏,面带微笑地把这支精美的簪子递到了紫苏面前。 “小娘,这这怎么使得,奴婢万万不敢。”那紫苏一脸惶恐地说道,双手下意识地往后缩着,似乎生怕碰到眼前递过来的东西。 宋婉凝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拿着,我也是刚刚才听小蝶说,你家中近日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罢了,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你又何必跟我这般见外?快别再推辞了。” 说罢,她不由分说地将手中之物塞到了紫苏的怀里。 “小娘……”紫苏眼眶微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傻丫头,让你拿着你便安心收着。左右今日没什么事,你家中既有事那便回去看看,这样也放心些。” “小娘,可是这不合规矩……” “要什么规矩,咱们院子里没那么多规矩,你只管放心回去。如今你是我院里的人,我说可以就可以的。” “多谢小娘,奴婢一定尽快回来。” “去。” 紫苏转身回了房间去收拾东西,而小蝶也回来了。 “小蝶,你去拿些点心吃食给紫苏,让她带着,今日她要回家中一趟,我已经准了。” 小蝶有些懵,但还是立马去了。 待紫苏离开了之后,小蝶这才疑惑不解地问道:“小娘,你为何要对她这样好?虽说这个丫头平日里看上去倒也还算安分守己,可她们俩毕竟都是大娘子那边的人呢!” 说完这话,小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我当然知道,这两个丫头皆是大娘子身旁的人。大娘子特意派她二人来我这里,无非就是想要安插眼睛,以便能够随时洞悉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但若她能为我们所用,自然会省去很多麻烦。” “小娘说的是,紫苏那丫头倒还算乖巧懂事,做事也勤勤恳恳的,没什么大毛病。可那个南星,就不太让人放心了。不知怎的,我老是觉着她办起事来毛毛躁躁、慌慌张张的,一点儿都不稳重。” “有时候交代给她一件小事儿,她都能弄得乱七八糟的,不是这里出点儿岔子就是那里有点儿疏漏。” “这个不急,若是她真有别的心思,自然有迹可循,往后你多留心她些就是了。” 两人正说着,只听得大娘子那边来了人。 “小娘,不好了!七哥儿不知怎地突然就得了急症,发高热,这可把奴婢们都给吓坏了。大娘子今日出了门还没回来,嬷嬷们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诊治,你还是赶紧过去瞧瞧!”一个丫鬟着急忙慌地说着。 “什么?你说长榆病了?怎么会这样呢?大娘子还不在家,不行,我得赶紧过去瞧瞧。”宋婉凝听完这个消息后,心中瞬间被焦虑和担忧所填满,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小娘别担心,七哥儿一定会没事的,大娘子不在,小娘快过去瞧瞧。” 说着,宋婉凝便带着小蝶出了门,只是走了不远,宋婉凝便小声吩咐小蝶,让她回去悄悄看看南星。她们都不在,看那丫头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记着,小心行事,别让她发觉了。”宋婉凝还不忘吩咐小蝶。 “是,我这就回去瞧瞧。” 宋婉凝心急如焚地,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大娘子的住处。她来不及停歇片刻,便匆匆忙忙地冲进了房间里。 一进屋子,只见两个嬷嬷神色紧张地抱着孩子,孩子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看起来状况十分不妙。 而一旁的大夫则正全神贯注地给孩子诊治着,他时而轻触孩子的额头,时而听听孩子的心跳,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看到大夫的模样,宋婉凝十分担心。 第33章 中毒 “大夫,这孩子怎么样了?严重吗?”宋婉凝满脸焦虑地问道。 只见那位大夫一脸镇定地说道:“大娘子莫要焦急,这孩子只是略微发些高热罢了。待老夫先行开一副药,煎好之后让孩子速速服下,想来应无甚大碍的。”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婉凝站在一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她总觉得这位大夫的话语之中似乎有所隐瞒,但又不好当场质问。 于是,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便吩咐让她们快去煎药。 轻声向大夫道谢后,顺势提出送送大夫,众人都忙着孩子,并无人注意到宋婉凝。 走到一旁无人处,宋婉凝才开口问大夫:“大夫,这孩子究竟怎么了?您刚才避重就轻,定是有什么不妥之处的,烦请您明言。” 那大夫面露难色,犹犹豫豫不肯开口。 “大夫,我是这孩子的母亲,这孩子出生便送到了大娘子那里养育,请大夫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 那大夫瞧着,终是有些不忍,片刻后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这孩子并非简单发热,而是中毒迹象。不过幸得毒性还浅,发现也算及时,要是再晚些,恐怕这孩子就要变痴呆了。” 宋婉凝听闻,只觉一阵晕眩,忙扶住旁边的柱子。她努力稳住身形,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大夫,你可知是何毒?”宋婉凝咬牙切齿地问道。 大夫摇摇头,称未曾分辨得出。 宋婉凝深吸一口气,谢过大夫后才转身回屋。 她坐在床边看着病床上的孩子,小手烫人,小脸通红。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她想到府中的宅斗纷争,那些各怀鬼胎之人。 此事她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决定先不动声色,悄悄调查近日何人接触过孩子的饮食起居。从丫鬟婆子入手,一个个排查,定要将毒害孩子之人找出来严惩。 宋婉凝将贴身照顾孩子的一个嬷嬷、一个奶娘和一个丫鬟叫过来,一一给了赏赐。 “你们平日照顾长榆辛苦了,这孩子打小不在我身边,得大娘子厚爱能养在身边,那都是他的福气。平日大娘子事多,总有顾及不上的时候,就要你们多费心了。” “小娘放心,哥儿奴婢们必会尽心照顾的。只是说来也怪,平日哥儿身体很好,又乖巧,近日不知为何,时常哭闹不止。”一个嬷嬷说道。 “奴婢也觉得有些奇怪,又不知是为什么?日常饮食,奴婢也十分在意的。”一旁的奶娘也开了口。 “哥儿还小,有些不适也是常事,小娘不必担心,日后奴婢们定会更小心的。”一个丫鬟忙开口。 眼前的生面孔,让宋婉凝有些怀疑,便问道:“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奴婢是新来的,名叫紫娟,因奴婢年长些,又有养过孩子的经验,所以便来了哥儿这儿伺候。” 回答的滴水不漏,没有一点慌张,这让宋婉凝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怀疑。 大娘子外出也回来了,进门便来看了孩子。 看见宋婉凝也在,便忙问道:“孩子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大碍?这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了?大夫怎么说的?” 宋婉凝对着大娘子行了礼,才开口道:“大娘子不必担心,孩子只是感染风寒才发了高热,不碍事的。因大娘子不在府中,奴婢才过来看看,还请大娘子见谅。” “无妨,你是孩子的生母,看看孩子又怎么了?你若是想长榆,只管来看他便是了。” “奴婢多谢大娘子体谅。” 刘妈妈一个眼神,众人便都下去了,只留下宋婉凝和大娘子在屋里。 宋婉凝一下便跪在了大娘子面前,开始装起了柔弱。 大娘子一下就懵了,忙开口问:“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好好说,这是做什么?” “大娘子,奴婢已经私下问过大夫了,长榆此次并非是生病,求大娘子可怜,救救长榆!” “不是生病?那是怎么了?” “大娘子,大夫说了,长榆是中毒了,幸好毒性尚浅,可若是假以时日,孩子定会形同痴呆的。” “你说什么?这还了得,居然有人敢在家里给孩子下毒,真是反了天了,那刚刚你怎么不说呢?” “奴婢知道大娘子对长榆视如己出,才出了这样的事,定是背后有人嫉妒怨恨,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没有证据,奴婢也不好说什么。”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来?说出去我们盛家还怎么在汴京立足呢?” “大娘子不必担心,此事有端倪,必有迹可循的,还请大娘子允许,能让奴婢私下查探。” “行,你既然有信心,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回去之后宋婉凝叫来小蝶,低声吩咐她暗中调查每个人的情况。 接下来的几日,宋婉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照常处理府中的事务,偶尔也去看看孩子。 孩子服了几剂药后,高热稍有减退,已经好多了。 一日,小蝶匆匆跑来告诉宋婉凝,说是看到那日神色慌张的丫鬟,偷偷摸摸进了林小娘的院子。 宋婉凝冷笑一声,看来事情有眉目了。 “先不要声张,悄悄看着人。” 那丫鬟从林小娘那院子里出去,回到大娘子那里,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娘,那紫娟悄悄溜进奶娘的房间去了。” “那我们过去看看。” 紫娟悄悄溜进奶娘房间,正欲毁灭证据。 原来,林噙霜让紫娟在奶娘食用的琉璃糕里下了毒。 这琉璃糕颜色好看,内含水果和坚果等食材,口感清新爽口,外人自不会发觉。 宋婉凝也不废话,便直接让人把那丫鬟押了过来。 那丫鬟一见这阵仗,吓得瘫软在地,当即全招了。 原来是林小娘嫉妒宋婉凝的孩子,所以指使她下毒。 宋婉凝面色冰冷地看向紫娟,淡淡开口:“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证据的话,到了大娘子那里,我也保不了你。” “小娘让人给了奴婢银子,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来,还请小娘饶命啊!” 紫娟还欲狡辩,宋婉凝却不想再听,直接命小蝶将此事上报给了大娘子。 第34章 禁足 大娘子收到消息,当即高兴的不行。 “还真抓到这小贱人的错处了,若这事查出来是真的,这次官人也保不了她了。” 随后,大娘子便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就往林噙霜院子赶去。 进屋之后,林噙霜正悠闲的喝着茶。 “大娘子怎么有空过来了?也不叫人通知奴婢一声呢。” 宋婉凝此时也将紫娟带了过来。 “卫妹妹怎么也来了?” “林姨娘,今日过来,特有一事,不知这个丫鬟,林姨娘可认识吗?” 宋婉凝命小蝶将紫娟丢到林噙霜面前,待紫娟一抬头,林噙霜顿时也吓到了。 ”这……卫妹妹,这丫头是谁,怎的带到我屋里来了?”林噙霜还在试图狡辩。 大娘子冷笑一声:“哼,你莫要以为嘴硬就能躲过,今日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自己做了什么,最好清清楚楚的交代了。” “大娘子,你让奴婢交代什么,奴婢听不懂大娘子的意思。” 大娘子朝着宋婉凝使了个眼色,宋婉凝立即意会。 “小蝶,去把东西拿上来。” 小蝶便将那琉璃糕拿了上来,摆在了桌上。 林噙霜顿时脸色煞白,却仍强装镇定道:“卫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定是有人陷害我的。” 宋婉凝这时缓缓开口:“林姨娘,我都还没说这是什么东西,姐姐就一口咬定是陷害了?” “这……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紫娟,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奴婢都是听小娘的吩咐,在这琉璃糕里加入虞美人的果实,再拿给奶娘食用,奴婢不知道这是有毒的,请大娘子息怒。” “大娘子,这都是这丫头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都是奴婢没有做过的事。” “小娘,是你说让奴婢将那些糕点扔掉的,奴婢都是听你的吩咐做事,你不能不管奴婢的死活呀。” “这都是没有的事,你不要冤枉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看来,你是不承认做这些事了?”大娘子挑眉一问。 “这府上,只有林姨娘你这有虞美人,别处可是没有的。” “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做的,外面哪里没有这些个东西,若这算证据,奴婢不服。” “你莫要再狡辩了,你当盛府上下都是傻子不成?” “大娘子是要随便给奴婢安上一个罪名吗?奴婢知道大娘子一直不喜奴婢,但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冤枉人的清白。” “紫娟,林姨娘都这样说了,你难道还要替她隐瞒吗?” 紫娟咬了咬牙,眼中满是决然:“奴婢本不想说出真相,但小娘如此绝情,奴婢也不必再维护了。” “大娘子,确实是林姨娘指使奴婢做的一切,她嫉妒大娘子得主君宠爱,更想害七哥儿,所以才想出此毒计,让奴婢帮她做事。” 林噙霜瞪大了眼睛,指着紫娟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贱婢,竟敢诬陷于我。” “小娘,每次你将那虞美人的果实给我,我都留了一些,只放了一点,如今我那里还有。大娘子可以与小娘房里的对比一下,若是一样,便知奴婢所言不虚了。” “刘妈妈,你亲自去拿来,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颠倒黑白。” 刘妈妈依大娘子所言,去将东西取了过来,经过对比,确实是一样的。 大娘子冷哼一声:“林噙霜,如今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林噙霜瘫坐在地上,眼神怨毒:“大娘子,你以为这样就能定我的罪了吗?奴婢没有做过,我要见主君。” 大娘子愤怒地说道:“你心思歹毒,谋害官人子嗣,官人不会饶了你的。” 就在众人僵持之时,主君匆匆赶来。看到眼前景象,心中已然明了。 “纮郎,你来了?奴婢没有做过这些事,奴婢对纮郎一片真心,是断不会做这些的事的。” 只见盛纮面色阴沉地看着众人,慢慢开口:“此事到此为止,今日的事,谁都不许再提,若让我知道有人出去乱嚼舌根,休怪我无情。” “官人,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将林姨娘带下去,禁足一个月,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间一步。” “纮郎,奴婢是冤枉的,纮郎……” 大娘子得意地看了林噙霜一眼,转身带着众人离开了。 宋婉凝知道盛纮此时心里并不好受,只好默默站在一旁。 宋婉凝走上前去安慰盛纮:“主君,今日的事,都是奴婢不对。虽然林姨娘所做之事令人痛心,但七哥儿如今已无大碍,往后只要多加注意便是。还请主君,不要迁怒于林姨娘。” 盛纮微微点头,深深看了宋婉凝一眼,“这事多亏了你细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是长榆的生母,我也是长榆的父亲,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有责任的。” “霜儿,是个柔弱可怜的女子,最是善解人意了,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主君,奴婢相信林姨娘一定不是存心的,只是怕长榆得主君疼爱,才做了这样的事,主君别生气才是。” 夜里,盛纮独自来到书房,坐在书桌前沉思良久。 他深知林噙霜的性子,虽此次证据确凿,但心中仍不愿意相信。 而宋婉凝却并未放松警惕,她暗中派人盯着林噙霜的院子。 果不其然,禁足期间,林噙霜竟偷偷派人送出去了信件。 宋婉凝截获信件后发现,林噙霜背后似有更大的阴谋,而且还牵扯到府外之人。 “林噙霜这个贱人,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官人还真是偏心,竟只禁足一个月就算作为惩戒了。” “大娘子,这事主君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再惹主君不痛快了。左右对大娘子也没有太多影响。那林姨娘被主君禁足一个月呢,这一个月,她都得待在自己院里了。” “你说的是,想想我就高兴,看那贱人吃鳖可真是不容易,这下我看她怎么办?” “大娘子何须与她较真呢?如今她被禁足,短时间里是不能出来的,省得碍了大娘子的眼。” 第35章 姐妹较劲 “从前也不知在她那吃了多少亏?每每她哭一场,官人便不忍心,纵的她无法无天,这次可真顺利,多亏卫恕意及时找到了证据,这也算出了我一口恶气了。” “对了,那孩子如何了?没什么事?” “大娘子放心,奴婢亲自去看过了,七哥儿无碍,近身伺候的奴婢也都盘查过了,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吩咐咱们院子底下人,此事不许外泄出去。” “是,奴婢知道的。”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得让人笑话我管家不力了。” “对了,如兰这几日怎么样?庄学究的课上,她可有认真听?” “大娘子,咱们姑娘和六姑娘每日一同上学,一同下学,咱们姑娘自然认真听课的……”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大娘子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这又是怎么回事?整日不得安宁。” 说着就往外走去。只见如兰站在院子里,小脸涨得通红,对面是墨兰带着几个丫鬟婆子。 “墨兰,你这是做什么?这都下学了,你无端端跑来我们院子里闹事吗?”如兰气愤地说道。 “五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庄学究夸我字写的好,让我下了学多教教妹妹。我才想着,来妹妹这里,还可以指点一下妹妹呢,妹妹这是不欢迎我了?”墨兰得意洋洋地说。 大娘子听了,脸色一沉,看向如兰。 如兰着急地辩解道:“母亲,女儿只是字写的不好,学究让我下学了多练而已。这不刚下学,女儿来看看母亲。” “字写的不好,那便回去好好练。” “是,母亲。” 看到这里,墨兰觉得无趣,便也回去了。 “阿娘,爹爹他竟然要您禁足一个月,难道说……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吗?……女儿好害怕……” 小小的墨兰,满脸惊恐,紧紧地抓住林噙霜的衣角不肯松手。 只见林噙霜轻拍着墨兰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孩子,别怕,你爹爹他呀,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现在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我了解他,他那个人最是心软不过了。” “等过上一阵子,待他气消得差不多了,娘就去好好哄一哄他,到时候再跟他撒撒娇、哭闹一场,保管他的心立马就软下来,然后乖乖地回到咱们身边了。” “阿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娘,家里有消息了,这是给你的信。” 宋婉凝忙从小蝶手中接过信来,打开来看。 半晌,宋婉凝看完了信,随手便将信放在了火盆里。 “小娘,这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呀?”小蝶一脸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原来那周雪娘自被盛家逐出府之后,还断掉了一条腿,这下子更是声名狼藉,再也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愿意接纳这样一个身有残疾且名声败坏之人了。如今的她,只能靠着给旁人浆洗衣服、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来勉强度日,生活过得异常艰辛。” “昔日那个在盛家呼风唤雨的周雪娘,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 “那都是她活该,平日她就仗势欺人,从前老欺负我们,做了多少坏事,如今真是罪有应得。” 宋婉凝当即写了一封信,交给小蝶,让她找人送去扬州。 “另外,我前段时间让你去看的那些商铺,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如果有的话,那咱们可得抓紧时机早点把它给买下来,而且尽早买下铺子也能早点开始营业。” “小娘,你先别急,如今咱们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这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比从前宽裕?”小蝶轻声劝慰道。 宋婉凝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小蝶,你还年轻,不懂得这世间的艰难。咱们身为女子,本就在这世上立足不易,若是手中再没有些钱财作为依靠,那可真是举步维艰。” “想想以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处处受人欺凌。现如今虽说情况有所改善,但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只有攒下足够多的银钱,才能给自己谋得一份安稳的生活,不至于再受他人摆布。” 小蝶乖巧地点点头,应声道:“小娘,你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以后我定会努力存钱的。” 宋婉凝看的透彻,对于她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女子来说,钱财确实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已看了几间铺子,只是还需再四处打听一下,等打听好了,小娘再决定就是。” “嗯,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最近林噙霜那里,可有什么动静吗?” “林小娘院里,并无什么不妥。四姑娘每日和姑娘们一起上下学,时不时和五姑娘较劲吵吵嘴,别的也没什么了。” “继续让人盯着,有什么不妥及时来告诉我。” 两人正在屋里商议,却听得外头盛纮的声音。 宋婉凝立即起身,待走到门前时,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发髻,然后微笑着伸手将房门缓缓推开。 此时,门外站着的正是盛纮。他身着一袭华服,倒有些憔悴。 宋婉凝见到盛纮之后,微微屈膝行礼,柔声说道:“妾身见过主君,不知主君今日怎么有时间到妾身这里来了?” “我正准备前往老太太那儿,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你这儿来了,不如进来瞧瞧你。” “多谢主君挂念,奴婢一切都好。” 宋婉凝福身行礼,娇柔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 她抬起头,一双美眸含情脉脉地望向盛纮,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微笑,宛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一般娇艳动人。 “那就好,我也放心多了。听大娘子提及,近日你一直帮衬着管家,诸事皆处理得妥当,方方面面周到细致,竟是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当真是辛苦你了。” 盛纮面带欣慰之色,目光温柔地落在宋婉凝身上,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主君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能为大娘子分忧,都是奴婢的福气了。” 第36章 示弱 “恕意啊,你总是这般善解人意,长榆那孩子的事情唉,霜儿她” 盛纮面色凝重,眉头紧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心中有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只见宋婉凝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主君不必为此事太过烦忧,长榆的事,主君已然责罚过林姨娘了。想来林姨娘也是一时疏忽,并非有意为之。毕竟这府里人多事杂,难免会有些疏漏之处。况且,林姨娘向来对主君情深义重,还请主君不要责怪于她。” 说完,宋婉凝抬起眼眸,温柔地看着盛纮,眼中满是理解。 “时至今日,我方才惊觉,你不仅仅通情达理、乖巧懂事,更能够顾全大局、明辨是非。得此佳人常伴身侧,乃我今生莫大之福。” “想这一路走来,主君你心系咱们盛家,数载光阴,埋头苦读,只为能让家族兴旺发达。而今,你更是不辞辛劳,对家中之事无一不尽心尽力。奴婢又怎能不加倍体谅主君呢?” “恕意,你不知道,盛家能有今日,也实属不易。父亲去的早,家中的事,都是母亲辛苦操持着。” “奴婢知道,主君的生母早逝,未曾享过一日福,主君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说着,宋婉凝低头拭泪。 盛纮拉着宋婉凝坐了下来。 “那个时候,盛家被那个贼妇人把持着,我和我阿娘只能在夹缝里做人。七岁前,我身上没一寸皮是好的,亏得老太太一直偷偷护着我。不然,我未必有命活到今日,更不用说还能考取功名。” “主君,你受苦了……” “如今都好了,再也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了。我也不会让你和孩子,再过我和阿娘当初的日子了。”盛纮目光坚定的看着宋婉凝。 “奴婢有一事,想请主君指点。” 听到这话,坐在案几边的盛纮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了宋婉凝身上,嘴角微扬道:“哦?是何事?说来听听。” “奴婢闲来无事,近来正练习王右军的临安帖,但写的不好,想请主君指点一下。” “真是如此,那我可得看看了,王右军的临安贴一般人可是不敢练的。” 盛纮好奇地走近了几步,定睛一看,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宋婉凝的字迹竟然已经进步如此之大,原本略显稚嫩生疏的笔法,此刻已然变得娴熟流畅,而且还隐隐透露出一股大家风范。 “这……这真是令人惊叹,不过短短数日时间,你竟进步如此之大,这实在是难得。” “主君夸奖,倒让奴婢无地自容了。” “王右军的平安帖,字字相隔,侧锋下拱,粗细合宜,一般人可写不了你这样的字。哪怕我研习多年,也不敢与之相较。” “主君说的是。” “世上万难,唯坚持二字,假以时日,必能自成一系。往后我得空,多教教你便好了。”盛纮满意的说着。 “主君,老太太那边来人问,主君可是有事耽搁了,老太太正等主君说话呢。”小蝶问道。 “光顾着与你说话,连去向母亲请安的事都忘记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盛纮急忙去了老太太那里。 宋婉凝站在屋外,待盛纮一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小蝶凑近小声说:“小娘,你为何还要替林噙霜说好话?她从前那般对你,如今更是连下毒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宋婉凝冷笑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扳倒她,需得一击即中。主君对林噙霜很是上心,不会真的生气,这只是暂时的。” “母亲,儿子刚才去了恕意那里,这就来晚了,还请母亲谅解。” “这个无妨,你去看看卫氏很是应该。家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也须得上点心。” “母亲说的是,此事是霜儿不对,儿子已经罚过她了,日后她定会改过的。” 老太太听完,一巴掌拍向了桌子。 “上一次,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她可改了?如今竟敢如此歹毒,对一个孩子也能下的了手去,你打量我不知道吗?” “母亲恕罪,都是儿子的错。” “自然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宠着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儿子错了,还请母亲不要生气,对您的身体无益。” “长榆不过是个孩子,若不是及时发现,你可知有什么后果吗?” “是,儿子知道。”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你哥哥是怎么夭折的吗?我就一个儿子,就断送在了那个贱人的手里。如今你的儿子,差一点,也和你的哥哥一般了。” 老太太想起当年的孩子,痛心疾首。 “我知道,你心里头定然是怪我的,但你要明白,那时即便我身为嫡妻,也是自身难保。那时候,你的父亲完全被那小妾迷得昏天黑地、是非不分,可怜我的孩儿,就这么被断送掉了……如今,难道说你竟也要步你父亲的后尘,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来吗?” 听到这里,盛纮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颤抖地说道:“儿子万万不敢,当年,如果不是母亲您暗地里护着儿子,只怕儿子早就已经不在这人世了,又哪里还能有命能活到今天呢?” “母亲这份恩情,儿子没齿难忘,今生今世都无以为报,只求母亲宽心,儿子定会谨遵母亲教诲的!” “你呀,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其他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可千万不能像之前那样,每次那林氏稍稍耍点手段,又是哭又是闹的,你就立马心软下来,毫无原则地退让妥协。要知道,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呀,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如今,孩子们都已经去庄学究那上课了,听说,就连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也来了咱们家里上学,那咱们就更是要处处小心、事事谨慎才行,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被人家看了笑话。” “母亲说的是,这些大娘子都已安排妥当,还有恕意,她也能帮大娘子理事,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 第37章 暗生情愫 林噙霜这次自从禁足,便也悄悄的没了什么异常举动,宋婉凝也乐的清闲,有了更多时间打理自己的事情。 凭借着最近一段时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物品以及银钱,宋婉凝终于如愿以偿地在城东买下了一间铺子。 这间铺子面积虽说不上特别大,但要知道这里可是汴京,天子脚下,其繁荣程度自是非同一般。 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铺子,宋婉凝可谓是格外上心。 她亲力亲为地设计,从布局规划到装饰细节,尽心尽力。不仅如此,为了能够制作出新的东西,她还让小蝶去买了各种各样的脂粉,进行反复的对比与试验。 这得益于她所掌握现代知识,宋婉凝推陈出新,研制开发出了许多令人眼前一亮的新品。 这些新品一经推出,便迅速吸引了众多官眷贵妇的关注,使得她的铺子声名远扬,生意也日益兴隆起来。 日子渐渐过去,孩子们也慢慢都长大了。 这一天,小公爷来找盛纮,俩人在大厅里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诗词。 而后堂里,老太太正和太师府的余老夫人坐着聊天,大娘子在一旁陪着笑脸。 要说这余老夫人,那可是老太太年轻时的闺中蜜友。 因为这层关系,余老夫人的孙女余嫣然,因为和明兰性格相似,都特别文静,便能玩到一块儿去,所以两人关系也很好。 难得来一趟,两个小姑娘早已经在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墨兰去了前厅奉茶,如兰坐在大娘子身边,只有明兰和嫣然在一处说话。 小公爷齐衡起身离席去换衣服,半道却发现自己贴身的帕子找不到了,只好带着贴身的小厮不为,沿路寻找。 寻找无果,只好告知盛纮,大娘子便让众人一起帮着寻找,最后在一个女使身上找到了。 明兰带着嫣然去了外面,说是刚才的事情,觉得那女使并没有动机,想来这拿帕子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一通分析,明兰便要带着嫣然去找大娘子分说,却被不远处的齐衡听了个清清楚楚。 齐衡心中暗叹,这盛家六姑娘竟这般伶俐。 他走上前去,向明兰和嫣然行礼。明兰福身回礼,嫣然也微微屈膝行礼。 齐衡笑道:“盛六姑娘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明兰浅笑回应:“小公爷谬赞了,我只是不愿冤枉了好人。” 此时盛纮和大娘子等人也过来了。 齐衡将明兰的推断说了一遍,盛纮捋须点头,大娘子也看向明兰露出些许赞许之色。 那被冤枉的女使感激涕零,连连向明兰道谢。 至于是谁拿的帕子,厅里就那么几个人,大家自是不言而喻。 过后,齐衡总是不自觉想起明兰那聪慧文静的模样。 而明兰照旧每日读书写字,偶尔会与嫣然在一处玩会。 一日,齐衡得了一本孤本诗集,心中第一个念头竟是想与明兰分享。 于是借着拜访盛纮之名来到盛家,寻得机会将诗集赠予明兰。 明兰一脸窘迫,连连摆手推辞着,眼神闪烁不定,嘴里还不停地嘟囔道:“小公爷,不行不行,我不能收下这个……” 然而,齐衡却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拒绝之意,不由分说地就把那本精致的诗集硬塞进了明兰手中。 只见他动作迅速而坚决,仿佛生怕明兰会再次拒绝一般。 塞完之后,齐衡甚至都来不及等明兰反应过来,便转身急匆匆地离去了,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一旁的小桃见状,满脸疑惑地凑到明兰身边,轻声问道:“姑娘,小公爷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怎么突然给姑娘送来了诗集呢?这诗集有什么用,还不如送些吃的。” 说着,还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那本被塞得有些变形的诗集。 “小公爷啊,定然是觉得我这个小小的庶女可怜,从未见过,更是没有多少见识,才会对我如此关怀。不过,小桃,这件事情你可得千万守口如瓶,切不可让我的那两位姐姐知晓此事,否则恐怕又得生出许多事端来了。” “姑娘就是太心善了,四姑娘和五姑娘时常欺负姑娘,什么好东西都要抢去……” “小桃,别说了,你不知道隔墙有耳吗?咱们现在在外面,一言一行可得谨慎。阿娘可是再三叮嘱过我们,在外面切不可胡言乱语,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难道这么重要的话,你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桃连忙摇着头说道:“姑娘,您可千万别责怪奴婢,奴婢心里一直记着小娘的教诲呢,绝对不敢忘记。刚刚是奴婢一时嘴快,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冒失了,姑娘放心好了。” “小桃,今天下学时间尚早,要不咱们一起去探望一下阿娘如何?算起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看望她了呢。” 小桃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拍手应和道:“好哇好哇!姑娘说得极是,小娘平日里最疼爱姑娘你了,每次咱们过去,她总会准备好多美味可口的吃食等着咱们呢。光是想想那些香喷喷的点心和水果,奴婢就忍不住要流口水啦!” “好呀,那咱们动作可得快点儿了,不能耽搁太久,毕竟还要回祖母那里去呢。只要我们快去快回,祖母她老人家肯定不会生气的。” “老太太,那可是打心眼里姑娘的,平日里对姑娘呵护有加。即便姑娘偶尔犯了些小错,老太太也绝对不会真的跟姑娘生气的。” 对于明兰和小桃的突然出现,宋婉凝也是又惊又喜。 宋婉凝忙拉着明兰的手,上下打量着,眼中满是关切,“明兰,今日你怎么有空来看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明兰笑着摇摇头,“阿娘,许久不见,女儿甚是想念你,今日下学早,便想着和小桃来看看你。” 小桃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宋婉凝开心地笑了,招呼她们坐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点心。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原来是墨兰得知明兰来了此处,故意找茬。 宋婉凝皱起眉头,正要呵斥,明兰却拉住她的衣袖,轻声道:“阿娘莫生气,女儿自有办法应对。” 明兰站起身来,对着墨兰不卑不亢地说道:“四姐姐,我今日前来是为探望阿娘,并无他意,若是姐姐也念着阿娘,大可进来一同坐坐。” 墨兰没想到明兰如此镇定,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宋婉凝看着明兰,眼中满是欣慰。 “明儿真是长大了。” 明兰靠在宋婉凝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小桃也在一旁嘻嘻直笑。 第38章 吴大娘子上门 正是暮春的午后,空气里已经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吴大娘子正打完马球,路过盛府,便带着梁家六郎一块来拜访盛家,命人递了帖子来。 吴大娘子要携梁六郎前来拜访的消息,一时间传遍了盛府,阖府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 吴大娘子,是永昌伯爵府的当家主母,永昌伯爵府又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富户。 吴大娘子为人热心肠,心直口快,精明能干,时常组织马球、雅集、诗会等活动,遍邀王公贵戚,为各家适龄姑娘、公子提供互相相看的机会。 此番前来,也是有意相看盛家的三位姑娘。 大娘子收到拜帖,忙吩咐下人们准备,亲自出去接待吴大娘子,传话让如兰好好打扮一下,等着前厅传唤。 刘妈妈亲自去了如兰房里,如兰倒是好奇的打听起来。 “刘妈妈,这吴大娘子来我们家做什么,她和我们家又不熟。” “哎呀,姑娘,大娘子在前厅待客,姑娘赶快梳妆才是,一会儿要出去会客,可不能失了礼数。” 如兰不紧不慢,慢慢地坐下,开口道:“这吴大娘子,平日和我们家又不熟,她来我们家做什么?难道是叫我们打马球啊,那累死人了,我可不要去。” “什么马球啊,我的姑娘,吴大娘子带了梁家六郎,亲自上门相看,姑娘好好妆扮,一会出门见客才是。” “我不要去……”如兰正欲偷偷溜走,却被刘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喜鹊,快给五姑娘梳妆,换衣服。” 如兰只得乖乖坐下,由着丫鬟们为她梳妆。 刘妈妈看着如兰妆扮好,才满意的离开,临走还不忘叮嘱喜鹊看好如兰。 刘妈妈走后,如兰在房里不停地在妆台前踱步,嘴里嘟囔着:“这吴大娘子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提前说,让人好好准备准备。” 喜鹊小心翼翼地劝道:“姑娘莫急,您天生丽质,怎样打扮都好看的,比四姑娘美。” 如兰瞪了她一眼,开心的笑了。 “就你会哄我,墨兰那个丫头,就是一个庶女,她怎么和我比。” 说罢,又在首饰盒里翻找起来,挑出一支翠玉簪子,狠狠插在头上。 墨兰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慵懒地倚在榻上,由丫鬟伺候着熏香。 “露种,你慢些,这香可不能浓了,要的就是淡雅清幽的味儿。”墨兰轻声吩咐,眼神却始终没离开手中的书卷。她打算在吴大娘子和梁六郎面前,好好展现自己的才情。 一旁的云栽将精心挑选的衣裳捧来,墨兰瞥了一眼,皱眉道:“这颜色太过艳丽了,俗不可耐,去换那件月白绫子的,再配上那对珍珠耳环。” 穿戴整齐后,她又轻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低声吟诵起诗词。 “还是我的墨儿冰雪聪明,才比谢道韫,这么一妆扮,说是嫡女也不为过。可惜了,这辈子摊上我这么一个娘。” “阿娘,你别这么说,我们不是过的挺好吃的,一点不比如兰差。” “是,墨儿说的对,阿娘放心。” 两人便坐了下来,只等着大娘子派人来叫。 相比之下,明兰显得格外淡定。她坐在窗前,静静地修剪着瓶中的花枝。 小桃在一旁着急地催促:“姑娘,大娘子怕是快派人来叫了,您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吗?” 明兰微微一笑,“急什么,咱们就按平常来,打扮的太出挑,家里还怎么安稳。吴大娘子见多识广,什么不知道,什么没见过。” 话虽如此,她还是起身,选了一件素净却不失雅致的衣裳,略施粉黛。 这边前厅的吴大娘子,问起老太太来,大娘子礼貌回复着,众人说说笑笑。 盛府与梁家六郎一处闲话着,女使们站在一边,随时等候吩咐。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叫。 墨兰有些心慌,心里没了主意。 “阿娘,大娘子不会不来叫了?” “不会的,她身为大娘子,就该有容人的气度。” 林噙霜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也没底。 “墨儿,这样,你去看看,没的让如兰和明兰抢了先。” “阿娘,这样不好?”墨兰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你听阿娘的,你爹爹最疼你了,肯定不会怪你的。” “阿娘说的对,女儿也不管那么多了。”说着,墨兰便独自一人去了前厅。 如兰在屋里已经待不住了,便悄悄去找明兰。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你到我这儿来,一会儿大娘子该找不到你了,那可怎么好?” “六妹妹,我听说墨兰已经去了前厅,不如我们俩也去看看?” “五姐姐,这怎么行?不经传召去前厅,若吓到了客人,父亲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还会责罚我们。” “你怕什么?胆小鬼!”如兰有些不高兴。 “五姐姐,大娘子待会肯定会让人来叫的,若失了礼数,丢的可是大娘子和祖母的脸面,五姐姐你说是不是?”明兰又劝慰道。 宋婉凝早就嘱咐过了明兰,不可失礼,明兰也一直记着。 “好,那我们再等一会。” 墨兰轻手轻脚地从前厅一侧的走廊溜进了前厅之中。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周并无旁人,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到了那座屏风后面。 站定身子后,墨兰微微探出半个脑袋,透过屏风上镂空的花纹缝隙,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正堂旁边坐着一名年轻男子,他身着一袭蓝色长衫,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非凡。 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薄而红润,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束起,更显得他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这便是梁家六郎梁晗?”墨兰心中暗自思忖道。 不得不说,单从外表来看,这位梁家公子确实称得上是英俊不凡,令人心动不已。 然而,关于他的那些传闻也同样不绝于耳。据说此人性情风流不羁,常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声名狼藉。 想到此处,墨兰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和担忧。 “这梁晗家世是不错,可传闻如此不好,我还是得留个心眼才好。”墨兰喃喃自语道。 只见那吴大娘子环视一周,目光流转之间,轻声问道:“大娘子,我可是听闻盛家有三位姑娘皆是聪明伶俐、秀外慧中,怎地今日我来了,却是未能得见她们的身影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喝了一口茶,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疑惑之色。 “不瞒娘子说,我们家这几个丫头啊,平日里可真是顽皮得很,整天就只知道玩,完全收不住心,怕让娘子见笑了呢。”大娘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第39章 墨兰跪祠堂 “娘子切莫如此说,孩子们正值天真烂漫、活泼好动之时,爱玩本就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天性使然。瞧着他们整日里嬉笑打闹,那充满活力与生机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生欢喜呢!” “说的是,刘妈妈,去让姑娘们出来见客。” 墨兰心下正好奇,轻手轻脚地躲在屏风之后,继续偷偷瞧着梁晗。 她屏气凝神,双眼紧紧盯着梁晗的一举一动。 谁料,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竟整个人直直地从屏风后摔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平静,众人皆被吓得不轻。 梁晗面露惊愕,其余人等也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盛纮只觉颜面扫地,一股怒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面色阴沉,怒目圆睁,看向墨兰的眼神中满是愠怒。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在干什么?” “父亲,女儿失礼了……”墨兰便踉踉跄跄的起来了。 这时,刘妈妈正带着如兰和明兰进来了。 两人向着吴大娘子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吴大娘子十分赞赏。 “真是让娘子见笑了,还不快下去。”大娘子尴尬不已。 “盛大人,无妨,这不碍事。”梁晗客气的说。 “母亲,四姐姐这是怎么了?”如兰明知故问。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 众人围坐在一起,又闲谈了一会,吴大娘子时不时还夸赞几句如兰和明兰,看的出来,她对这两位姑娘印象极好。 吴大娘子和梁晗离开,众人纷纷起身相送,一直将她送到府门口,看着她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方才转身回屋。 只见盛纮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瞪着站在一旁的墨兰,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 “墨儿,平日里我见你最为稳重懂事,你比如兰和明兰都大,可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会失了如此礼数?” 盛纮大声呵斥道,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心头一颤。 墨兰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怯生生地回答道:“爹爹,墨儿真的只是一时好奇,想要凑近看看,结果不小心脚下一滑,就这么摔了出来……女儿并非有意如此,请爹爹息怒。” 墨兰声泪俱下地解释着,矫揉造作,看的大娘子十分气愤。 “官人,这吴大娘子带梁六公子头一次来,咱们家就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官人以为如何?” “墨儿,你这次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竟然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失态出丑,丢了家族的颜面。” “爹爹,女儿知错了……”墨兰只一个劲的哭。 大娘子看着墨兰那个样子,和林噙霜一模一样,越看越气。 盛纮今日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心情本就沉重,那股郁闷之气堵在心口,让他怎么都顺不过气来。 这般难堪的局面,若不责罚墨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就在这当口,林噙霜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听闻自己墨兰要受罚,她顿时心急如焚。 便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前厅,见盛纮满脸怒容,而墨兰则低垂着头站在一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噙霜来不及喘口气,连忙快步上前,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开始为墨兰求情起来。 “还请主君、主母恕罪,墨儿她今日实在是失了礼数,犯下如此过错,理应受罚。但求主君和主母能够开恩,饶恕墨儿这一回。若是要责罚,就请让妾身代墨儿受过。” 林噙霜诚惶诚恐地跪地磕头,声音颤抖着说道。 然而,大娘子却满脸怒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住口!你不过是个区区妾室罢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你如今尚处于禁足期间,是谁准许你擅自跑出来的?瞧瞧你这副模样,连自己都管不好,又怎能教导好子女?哼,这便是你身为一个妾室所应有的规矩吗?” 说罢,只见那大娘子狠狠地朝着林噙霜瞪去,目光之中仿佛有熊熊怒火燃烧一般。 “你且先起来,此事与你并无关联。”盛纮忍不住开了口。 大娘子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对着跪在地上的林噙霜冷冷地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谁以后犯了错,只需哭哭便好了,那谁还把规矩礼仪放在眼里,我们盛家今日,丢人丢的还不够吗?” 接着,她转头看向一旁垂着头、满脸惶恐的墨兰,厉声道:“墨兰,你身为大家闺秀,却如此不知礼数,犯下这等错事,实在是不该!今日定要对你严加惩处,好让你长长记性!” 言罢,大娘子毫不迟疑地命令道:“来人,即刻将墨兰带去祠堂罚跪,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让她起身!就让她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所犯的错,以作惩戒!” “官人以为如何?”大娘子转身问盛纮。 “一切听大娘子的,大娘子做主便好了。”说完盛纮便离开了。 “还有这个贱人,拉回去,禁足时间还未到,派人看着,不准她出来。” 随着大娘子一声令下,早已有几个仆妇应声而出,快步走到墨兰身边,将她拉往祠堂而去。 林噙霜眼睁睁看着墨兰被带走,心中暗暗恨起了大娘子。 待众人散去,她也被送了回去,思考了半天,咬咬牙,又心生一计。 林噙霜悄悄拿出银钱来,贿赂外面守门的嬷嬷。 那嬷嬷找到墨兰的贴身丫鬟,塞给她一包银子,低语吩咐。 丫鬟来到祠堂,将一只染血的帕子悄悄放到墨兰身旁。随后,丫鬟慌张跑到大娘子跟前,称看到墨兰在祠堂似是身体不适吐血了。 大娘子大惊,赶忙前去查看。到了祠堂,墨兰虚弱地靠在一边,旁边那带血的帕子触目惊心。 大娘子虽不喜墨兰,但也怕真出人命。 此时林噙霜赶了过来,假意哭诉:“大娘子,此事都是妾身管教无方,可墨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不想活了。” 大娘子皱起眉头,犹豫起来。 正在这时,盛纮也得了消息前来,见状便责怪大娘子处罚过重。 大娘子是有苦难言,只能暂时松口让林噙霜扶墨兰回去休息,再做打算。 林噙霜暗自得意,扶着墨兰缓缓离去了。 第40章 装病被揭穿 “哼!这个小贱人,不过就是刚刚跪了没多久而已,怎么可能就突然吐血了呢?”大娘子满心疑惑。 “大娘子,依我看啊,她定然是故意装作这般模样来博取主君同情的。” “真是不知廉耻,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可不会轻易被她这种手段拿捏。” “大娘子,眼前的情形,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好呢?您看主君那副模样,显然又是被那狐媚的林噙霜给哄骗过去了。”刘妈妈焦急地说道。 大娘子皱起眉头,面色凝重地思索片刻后,果断下令道:“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动作要快!我倒要亲自去会一会那林噙霜,看看她这葫芦里头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哼,这次我定要揭开她的真面目,让官人看清她的阴险狡诈。” 说罢,大娘子一甩衣袖,便朝着林噙霜那里去了。 刘妈妈正欲差人去请大夫,出门便撞到到宋婉凝来了。 “小娘,今日大娘子没有空与你闲聊,奴婢还有事呢,小娘先回去。” “刘妈妈,我听说四姑娘晕倒了,事发突然,我已让人请来了大夫,正往四姑娘那里去,奴婢自作主张,特来向大娘子请罪的。” “大夫?你请来了大夫?”刘妈妈十分惊讶。 “不错,是城中有名的李大夫,医术高明,奴婢想着主君一向疼爱四姑娘,定是担心不已,这才自作主张。” “正好,大娘子吩咐我去请大夫来的,小娘来的正好,正解决了大娘子的疑惑。” “事不宜迟,那我们也去看看四姑娘,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两人匆匆赶到墨兰住处,只见林噙霜守在门口,满脸紧张。 看到大娘子来了,便又哭闹不止。 “大娘子,墨儿虽说有错,可罪不至此咋呀,墨儿犯的错,就让我这个当娘的来代替她受罚,求大娘子饶了墨儿。” “你怎么来了?人都成这样了,难道你还要责罚她不成?”盛纮语气冷冷的道。 “官人,我来瞧瞧,这墨儿究竟是怎么了?此事跟我有关,我还不能来看看了吗?” 林噙霜看着大娘子,担心被发现墨兰装晕的事,只想赶快赶走大娘子。 “大娘子,墨儿身子不适,刚歇下,待她好一点,我一定带着她向大娘子磕头认错。”林噙霜赔笑着。 “跪了一会,便这么严重,是该请个大夫好好瞧瞧才是。大夫已经请来了,定要瞧瞧墨兰的病症,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林噙霜却挡在前面,“大娘子,墨儿她只是一时虚弱,休息休息就好了,何必劳烦大夫呢。” 宋婉凝和刘妈妈正赶来,便看到林噙霜百般推脱的样子。 宋婉凝笑盈盈地开口:“姐姐,这大夫都来了,还是让大夫为四姑娘瞧瞧才是,万一真有个好歹,主君可要心疼的,你说是不是?” 大娘子听了这话,便让大夫进去。 林噙霜挡在前面,可怜巴巴的开口:“大娘子,真的不用了,墨儿她休息一会便好了,不必如此劳师动众的。” “霜儿,快让大夫瞧瞧,墨兰到底是怎么了,这样我们也好放心。” 宋婉凝上前一步,将林噙霜扶了起来。 “姐姐不用担心,这是城里医术最好的李大夫,他一定能治好四姑娘的。” 刘妈妈看懂了宋婉凝的意思,忙将大夫请了进去。 盛纮也客客气气的回应:“有劳李大夫,为小女瞧瞧。” “盛大人客气了,老夫定竭尽全力。” 盛纮忙将人请了进去。 墨兰看着大夫来了,心虚的很,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爹爹……女儿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实在不用劳烦大夫的。” “墨儿,听话,方才你都晕倒了,还吐了血,快让大夫瞧瞧,这样我们也好放心。” 墨兰推脱不过,才不情不愿伸出手去,给大夫把脉。 大夫一番诊治后,摇头道:“盛大人,四姑娘并无大碍。” 盛纮听闻,脸色铁青。 “李大夫,墨儿没有大碍,怎会吐血晕倒?劳烦大夫再好好瞧瞧。” “盛大人,这是信不过老夫了?还是请别的大夫来为姑娘诊治。”对于盛纮的质疑,李大夫有些生气。 “不……李大夫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关心则乱,还请见谅,请借一步说话。” 盛纮也看出了情况不对,悄悄将大夫拉到一旁询问。 一阵交谈后,盛纮才满意地将大夫送走。 “墨儿,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还敢装病!”盛纮大怒。 林噙霜顿时吓得瘫软在地,不断认错。 “爹爹,女儿知错了,求爹爹谅解。” 墨兰也知道事情败露,哭哭啼啼地认错求饶。 大娘子得意地看着她们,而宋婉凝则默默站在一旁。 “主君不要动气,四姑娘无事便好,请主君看在四姑娘还年幼的份上,不要怪罪于她才是。”宋婉凝忙说好话。 “你胡说,在那胡说八道什么?这都没有的事。” “墨儿,你还不知道悔过自新吗?我对你可谓是百般宠溺、千般疼惜,谁知道我的纵容与溺爱,致使如今的你变得如此无法无天,简直不成体统。” “好了,从今天开始,这几天你就别去上学了,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个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认真地反思自己犯下的过错。” “”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之后,才能够踏出这个房间。” “爹爹……” 盛纮满脸怒容,他用力一甩衣袖,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大娘子却是喜笑颜开,她那双原本因愤怒而瞪大的眼睛此刻弯成了月牙状,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 “哼!林噙霜啊林噙霜,你还真当自己手段高明呢,以为人人都会被你那狐媚子样儿给迷住不成?如今可算是让官人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从今天起,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过错,带着你这装晕的女儿,好好思过。” 随后,她转过头来对身旁的刘妈妈吩咐道:“刘妈妈,去我院子里挑几个得力的人过来,给我牢牢守住这间屋子,连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我倒要看看,没了那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刘妈妈连忙应诺一声,匆匆忙忙地下去安排人手去了。 第41章 请孔嬷嬷 出了林栖阁后,大娘子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只见她脚步轻快地走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哼!这回那小贱人居然敢装病来糊弄众人,如今识破了她的诡计,还将其抓了个正着,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大娘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忍不住笑出声来。想到林噙霜的窘态,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 “”不过多亏你及时请来了大夫,当着官人的面,她不敢再阻拦,官人才能亲眼看见这贱人做的事。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还及时请来了大夫?” “四姑娘平日身体很好,这才跪了没一会,按理说是不会出事的,奴婢让人留意着林小娘那院子,她果然让丫鬟去了祠堂,不多会,便传出四姑娘晕倒的消息。” “奴婢觉得不妥,便让小蝶去请了大夫过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林姨娘竟真的敢让四姑娘装病,来逃避惩罚。” “那个贱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不过这次,官人也是生了大气,我看她还怎么蹦跶?” “此事你处理得甚佳,幸亏有你从旁协助,使得我省心省力不少呢,我都记着呢。”大娘子面带微笑地说道。 宋婉凝赶忙欠身行礼,恭声回应道:“能为大娘子排忧解难,是奴婢分内之事,不敢当大娘子夸赞。只要大娘子有所差遣,奴婢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是,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放心。” 刘妈妈脚步匆匆地过来了,她面色凝重,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传达。 只见她微微躬身行礼后,便用低沉而严肃的声音说道:“大娘子,老太太那边派人传话过来,请主君和您一同过去一趟呢。看这情形,似乎是有要紧之事。” 说罢,刘妈妈抬头看向大娘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老太太这会让我过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大娘子快去,主君已经过去了,可别让老太太等久了。” “你们都来了?过来坐。” 老太太坐在主位之上,她微微抬手,示意两人落座。 听到老太太的话语后,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缓缓走到椅子旁,然后轻轻地坐了下去。 这时,盛纮率先开口问道:“不知母亲此番叫我们前来,是为何事?” 盛纮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 老太太面色凝重地说道:“今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咱们盛家在吴大娘子那里,可是大大地失了礼数,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于咱家的名声怕是极为不利。” 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 “母亲所言极是,今日的事,是墨兰那丫头的过错,她不顾礼节,实在令人失望。反观如儿与明儿,她们二人表现得极为得体大方,进退有度,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您一直以来将她们养育在身边的缘故。” “正是因为有母亲悉心照料和言传身教,才使得如儿和明儿能够成长为这般知书达理之人。” “这也是两个孩子懂事,我老了,教不了她们多少东西了。” “母亲,华儿在袁家过的不好,我这心里跟油煎的似的,还请母亲多疼疼华儿。”大娘子无奈的说道。 “这个事,我已经有打算了。今日叫你们过来,便是为孩子们的事。” “哦?母亲快说。”大娘子迫不及待的问。 “华儿是咱们盛家的嫡长女,她稳重又能盘算,尚且还要受苦,更何况如儿。” “也是华儿跟不上伯爵府的见识,那些个插花、品茶、点香之类的小玩意儿,弄起来不成体统。她那个刻薄的嫂嫂,也是多从这些方面笑她。” “他们袁家勋爵人家,还好意思嫌弃我华儿,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用媳妇的嫁妆。”大娘子当即就急的跳了起来。 盛纮一把拉住了大娘子,忙劝道:“大娘子稍安勿躁,想必母亲已经有主意了。” “白石潭贺家的庄老太太要来京暂住一阵,他家老太太,是我闺中结识的朋友。” “母亲说的是御医院正贺家的?”大娘子不相信的问。 “不错,他家老太太最擅妇人内症,叫华儿回来一趟,悄悄的就把了脉了。仔细养着,早早丢了管家的差事,生个孩子才是正理。” “是,母亲说的是,还是母亲疼华儿。”大娘子有些感动。 “再者,姑娘们都大了,是该学学规矩礼仪的。我在宫中住着的时候,有个姓孔的小宫女,也算是我闺中的朋友,我想着请她来给姑娘们教教规矩礼仪的,总能长点见识。” “母亲说的是宫里的孔嬷嬷?那孔嬷嬷可是教导过许多贵人的。” “不错,你们觉得如何?”老太太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短暂沉默之后,盛纮开口说道:“母亲,这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能够得到孔嬷嬷的亲自教导,对于这些孩子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母亲您真是考虑周全,想得如此长远。” 老太太听到盛纮如此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孩子的教育,乃是家族未来发展的关键所在,如今有了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怎能不让人欣喜呢?”盛纮喜笑颜开。 “既然你们都赞同,那我会派人去送信。想必过两天,孔嬷嬷便能来了。到时候,还要大娘子多多操心孩子们的事情。” “是,母亲放心,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当大娘子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院子里时,她脸上那原本笼罩着的阴霾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愉悦笑容。 只见她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哎呀,华儿的事情总算是有着落了,这下我可放心了。还得多亏了老太太,想出这么个好法子来,就连如儿也跟着沾光,可以去上孔嬷嬷的课。” “这孔嬷嬷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教养嬷嬷,经她教导出来的姑娘们个个都是知书达理、仪态端庄的大家闺秀。想来如儿经过这番学习之后,必定也会变得越发优秀出色的。如此一来,我的两个女儿都能够得到好的教导,将来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大娘子越想越是高兴,最后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42章 墨兰如愿 林噙霜知道了老太太要请孔嬷嬷来教规矩的事,心中十分慌乱。 “阿娘,爹爹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不会让我去上孔嬷嬷的课了?” 林噙霜轻轻拍了拍墨兰的手安抚道:“墨儿莫急,你爹爹最是疼你了,只要咱们使些法子,定能成的。” 墨兰咬着唇,眼睛转了转说道:“阿娘,女儿前几天听闻,爹爹近日总念叨着幼时在祖母身边读书识字的事,咱们可否从这方面入手?” 林噙霜听后眼睛一亮,高兴的说道:“还是墨儿聪慧,今天你多抄些经文,明日你便带着亲手抄写的经文去给你爹看,就说是抄录来送给祖母祈福的,再在你爹面前提起想去跟孔嬷嬷学些东西,日后也好议亲。” 墨兰乖巧地点点头,第二日,墨兰便依计行事,悄悄去找了盛纮。 盛纮看到墨兰抄写得工工整整的经文,果然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又忘了墨兰昨日还装病的事。 墨兰趁机说出想法,想多学些规矩,为盛纮争光,眼中还泛起泪花,楚楚可怜。 盛纮沉吟片刻,想到大娘子的反应,有些左右为难。 墨兰见状,又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爹爹若是不应,便是嫌弃女儿不懂事,女儿只能回房继续抄经为祖母祈福,绝不再提此事。” 消息传到大娘子耳中,大娘子气得直跺脚。 “这个林噙霜,惯会耍心眼子。自己犯了多少错,还不好好反省,将墨兰教的同她一般,满口谎言。” “大娘子,主君若是心软,应下了可怎么好?”刘妈妈担心的问。 “这孔嬷嬷是母亲做主请来的,就算官人同意,还得经过母亲的同意。走,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墨兰,你不在房里待着好好反思自己的错,出来做什么?” “墨儿她也想跟着嬷嬷学些规矩礼仪,也好为我们盛家长些脸面。”盛纮有些底气不足。 “长脸面?咱们盛家是没人了吗?要她一个庶女来长脸?” “墨儿她只是一时糊涂而已,现下已经知道错了。” 盛纮给墨兰使眼色,墨兰立即意会。 “大娘子,墨儿知道错了,还请大娘子原谅。” “原谅?咱们盛家的脸面,早已经让你丢尽了。” “家里嫡庶颠倒几十年了,孔嬷嬷来教规矩,本就只有如兰有资格去听,那明兰是沾母亲的光,那墨兰是沾谁的光,林噙霜那贱婢的光吗?” “够了,何必说的那么难听。”盛纮有些听不过去。 “嫌我说的难听,我还没嫌林噙霜事做的难看呢。” “想跟着我如儿一起学规矩,她想都别想。” 大娘子扔下一句话,气呼呼的走了。 盛纮无可奈何,这大娘子的脾气如此,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墨兰又开始装可怜,哭的梨花带雨。 盛纮看着墨兰哭得凄惨,心中又不忍。 他深知若直接去找老太太,老太太未必应允,毕竟大娘子态度坚决。 于是他心生一计,打算先找老太太身边的房妈妈通融通融,盛纮带上几盒珍贵的糕点去寻房妈妈,满脸堆笑地说明来意。 房妈妈面露难色,但耐不住盛纮的软磨硬泡,只好说会帮忙转达。 老太太听了房妈妈的话后,微微皱眉。 她心里明白盛纮的心思,也清楚墨兰母女的心机。但想着都是一家人,闹得太僵也不好。 “去叫主君进来,我同他讲。”老太太吩咐房妈妈。 “母亲,墨儿那孩子是极聪慧的,又通诗书,儿子想着让她一起去听孔嬷嬷的课,也好多学些规矩。” “这事不归我管,都是大娘子的事情,你该去找大娘子商议才是,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盛纮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大娘子那个脾气,哪里肯听他的话。 墨兰回去一通抱怨,林噙霜也没了主意。 林噙霜思来想去,决定使出最后一招。 她故意减少饮食,又用冷水浸湿帕子敷在额头,让自己面色苍白如雪。 墨兰来看她时,都吓了一跳。 “阿娘,你这是做什么?” “墨儿,唯有此招才能让你爹爹彻底心软。”林噙霜虚弱地说。 随后,林噙霜便给看守的嬷嬷又塞了大量银钱,差人告知盛纮自己病重。 盛纮听闻林噙霜病重,心疼不已,忙赶了过来。 看到林噙霜这般虚弱模样,更是自责不已。 林噙霜拉着盛纮的手,泪水涟涟:“主君,妾身自知墨儿有错,但她一心向学,只想学好规矩为盛家增光。如今妾身命不久矣,只希望主君能圆了墨儿这个心愿。” 盛纮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心乱了。 这边大娘子听到风声,冷笑一声:“哼,又来这招苦肉计,她倒是不嫌烦,也不换换花样。” 但她也知道盛纮吃这一套,心里暗暗着急。 “纮郎,墨儿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她托生在了我肚子里,若她出身好点,何愁这些。” “如今就连女孩学规矩的教训都听不得,妾身心里真是恨,恨与纮郎相见恨晚……” 而盛纮看着林噙霜如此模样,终是心软了。 “霜儿,你放心,此事我会同大娘子说的,墨儿一定能去上孔嬷嬷的课的,你好好歇着。” 盛纮只好又去找大娘子,希望大娘子能同意。 大娘子心中本就不愿意,盛纮一来,她便冷着脸。 “官人,你莫要再提那墨兰上课之事,我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盛纮陪着笑脸,慢慢地开口:“你看霜儿如今病成那样,墨兰也是真心悔过,想学规矩。咱们盛家一向以宽厚待人,这次就允了。” “官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宽厚待人也要看是对谁呢,那墨兰平日里就仗着你的宠爱,没少欺负如兰她们,这次我决不能同意。” 盛纮无奈,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老太太却派人传话来了,说既然墨兰如此好学,那就让她去,不过需得先去祠堂跪足三天,当作之前犯错的惩罚。 大娘子一听,虽仍有些不满,但老太太都发话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盛纮便回头去告诉墨兰这个消息,墨兰虽不想受罚,但为了能上孔嬷嬷的课,只得咬牙答应。 就这样,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众人都等着孔嬷嬷到来开课,只是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罢了。 第43章 课上生事 墨兰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扶着墙慢慢往回走。每走一步,膝盖处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但她心中满是对孔嬷嬷课程的期待。 回到房间,丫鬟露种心疼地为她擦拭伤口。 墨兰咬着牙道:“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学到东西,日后定能出人头地。如兰和明兰那两个丫头,天资愚钝,若我去了,定叫她两个没脸。” 三日后,墨兰终于受完了罚,能够前去上课了。 她早早地来到课堂,虽走路还有些跛,但眼神十分坚定。 孔嬷嬷看到她的模样,暗暗点了点头。 课堂之上,墨兰全神贯注,不管是礼仪还是女红方面的知识,她都努力学习。 身后的如兰偶尔投来异样的目光,她也浑然不觉。 “盛家这三个姑娘,一个心比天高,一个心浮气躁,一个心不在焉,当真是有趣。”孔嬷嬷自言自语道。 “嬷嬷,这是墨儿平日所作诗书,还请嬷嬷过目。”墨兰将自己的诗作小心翼翼递给孔嬷嬷。 孔嬷嬷看罢,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四姑娘才思敏捷,此诗倒颇具韵味。” 墨兰听了,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微微欠身。 “多谢嬷嬷夸奖,墨儿定会更加勤勉学习的。” 这时,一旁的如兰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过是几首酸诗,有何值得夸赞的。” 墨兰也不气恼,只是轻轻说道:“五妹妹若是不服,也可拿出佳作让嬷嬷品鉴一下。” 如兰顿时涨红了脸,她平日里只顾玩乐,哪有什么诗作。 ”孔嬷嬷见状,轻咳一声。 “莫要争口舌之利,且看今日的女红针法。” 众人便都安静下来,各自认真听孔嬷嬷讲话。 待孔嬷嬷讲完,便让姑娘们各自开始练习。 墨兰拿起针线,手法熟练,绣出的花样精致细腻。 而如兰却手忙脚乱,频频出错,还不小心扎破了手。 只有明兰安安静静的,虽做的不出挑,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课后,如兰便气冲冲地先走了。 墨兰则留下来向孔嬷嬷请教不懂之处,孔嬷嬷耐心解答后,语重心长地对墨兰说:“四姑娘聪慧,但须知锋芒太露并非好事。” 墨兰恭敬应下,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在各方面压过如兰和明兰,成为盛府最出众的女儿。 “喜鹊,你瞧墨兰那个做作样子,和她娘简直一模一样……”如兰忍不住吐槽墨兰。 “姑娘别生气,四姑娘一贯如此,咱们不必理会她。” “哼!本来她就没有资格来上孔嬷嬷的课,还不是她那个娘,使了狐媚手段,才把她塞到了孔嬷嬷的课上。不然凭她一个庶女,哪里有资格?” 墨兰正路过,便听到了如兰这番话,顿时气不过就上去和如兰理论了起来。 “五妹妹就是嫉妒嬷嬷今日夸了我,才如此说,爹爹早就说了,家里以后不许再拿嫡庶说事。” “四姐姐,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殊不知,这人的命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我是嫡女,自然只管学主母掌家理事,不像你家做小妾的,每日就会吟风弄月。” 如兰对墨兰嗤之以鼻。 墨兰心中暗恼,却也不好发作。 这时林噙霜身边的丫鬟过来悄悄跟她说了几句,墨兰脸色微变,就匆匆离去了。 原来林噙霜听闻课堂上的事,怕墨兰得罪孔嬷嬷,便叫她回去小心行事才是。 墨兰回房后越想越气,觉得如兰故意刁难她。 第二日上课时,墨兰便处处针对如兰。根本不给如兰提问的机会,独自霸着孔嬷嬷问东问西。 孔嬷嬷却不慌不忙,一一为她解答,全然没有顾如兰的感受。 孔嬷嬷早已看出墨兰心思不正,如兰心浮气躁,明兰沉稳藏拙。 课后,盛纮知晓了此事,狠狠斥责了墨兰一顿,警告她不可再如此行事。 墨兰满心委屈,跑到林噙霜那里哭诉。 林噙霜虽心疼女儿,但也知盛纮的脾性,只能劝墨兰暂且忍耐,日后寻机会再出风头。 墨兰咬着嘴唇,暗暗发誓定要找机会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一日,墨兰和如兰在课上又吵了起来,嬷嬷呵斥了几声,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由着她们两个人吵闹。 墨兰见孔嬷嬷走了,便更是得理不饶人。 “五妹妹,你这般粗俗无礼,如何配得上盛家嫡女的身份。你瞧瞧大姐姐,是如何的知书达理,怎么你竟没学到一点吗?” 如兰气得眼眶泛红,拳头都攥紧了。 “你这个小娼妇生的,竟敢教训起我来了。还敢随意议论我和大姐姐,这又是谁教你的规矩?” 就在两人争吵愈发激烈之时,明兰站了出来。 “四姐姐,五姐姐,两位姐姐莫要再吵了,嬷嬷一会回来要是看到,又要责罚我们了。” 可此时的墨兰和如兰谁也听不进去,只顾发泄自己内心的怒火。 突然,墨兰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她假装脚下一滑,朝着如兰撞了过去,如兰躲避不及,两人便一起摔倒在地。 墨兰趁机大哭了起来,楚楚可怜,如兰顿时一脸惊慌失措。 这时孔嬷嬷回来了,看到眼前一幕眉头紧皱。 墨兰哭着告状,说是如兰推的她,如兰此时百口莫辩。 孔嬷嬷心中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也不想再生事端。 “你们三人各罚抄女德二十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墨兰一听,暗自窃喜,虽然被孔嬷嬷罚了但让如兰吃了瘪,她就很得意。 而如兰只能恨恨地瞪着墨兰,却毫无办法。 明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位姐姐何时才能不连累她呢? “六姑娘,你两个姐姐吵架生事,我却也罚你一起抄,你可有怨?”孔嬷嬷问起明兰。 “嬷嬷,两位姐姐发生口角之争,也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没有劝住两位姐姐,是该受罚的,不敢有怨言。” “你们须得明白,一家子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才是。” “是,多谢嬷嬷教诲。” 第44章 大打出手 夜里,墨兰在房中抄女德,一边抄一边想着白日里如兰吃瘪的模样,不禁偷笑出声。 如兰平日本就不喜诗书,如今让她抄二十遍女德,还不要了她的命一般。 可是孔嬷嬷的吩咐,她也不敢不从,只好委屈巴巴的抄了一夜。 明兰早已习惯了这些,只乖乖的抄书,不曾有一句怨言。 第二天如兰精神萎靡,上课时分神被孔嬷嬷批评。 墨兰瞧着如兰受了批评,心中十分高兴。 这时,明兰却开口道:“嬷嬷,五姐姐昨夜抄书太晚,没有睡好,今日才会如此,还请嬷嬷莫要责怪于她。” 孔嬷嬷看了眼明兰,微微点头。 如兰瞧着明兰为她说话。心里安慰不少,对她微笑示意。 墨兰见状,心中不悦,暗道明兰就是多管闲事。 下课后,墨兰故意走到如兰面前嘲讽:“有些人呀,就是蠢笨,连女德都抄不好,什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怕是一句也不会?” 如兰心里本就憋着火,如今听到墨兰这样说,当下便回怼起来:“我是读书不多,那也总好过某些人,只会巴结讨好嬷嬷,学的一些下作手段。” 两人又开始争吵了起来,越吵越凶,最后直接上前扭打了起来,明兰上前都拉不开。 越骂越难听,盛怒之下,墨兰随手摸到桌上的砚台就朝如兰的头上砸了上去,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待孔嬷嬷来时,屋里已经乱糟糟的,五姑娘额头流了血,一个劲的哭,六姑娘忙着照顾五姑娘,四姑娘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孔嬷嬷看这情形,已经大概预料到了是怎么回事。 赶忙命人去请大夫,请盛纮和大娘子过来。 两人得知此事后,匆忙的赶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情形,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儿?你这是怎么了?这头上怎么会有伤呢?快去请大夫来。”大娘子焦急的问。 “盛大人,今日之事,皆是我的不对,没有教好姑娘们,才出了这样的事。” “嬷嬷言重了,定是这些孽障不思进取,又顽劣,不听嬷嬷教导,这与嬷嬷无关。”盛纮解释道。 “盛大人既将三个姑娘都交给了我,我便算半个师傅才是,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 “不敢,嬷嬷有话,只管说便是了。” “盛大人,儿女众多的人家,父母最要一碗水端平,方能家宅宁静。虽说姊妹之间 应该互相谦让,可也得是这个让,或者是那个让,总不能让一头让的,这日子久了, 父女、姊妹之间难免生出嫌隙来的。” “是,嬷嬷说的是。” “今日的事,我看了,四姑娘与五姑娘发生口角,一怒之下便动了手,可知平日里,私下是如何拌嘴争吵的。” “此事虽是往小了说,虽是闺阁小事,但姑娘们都大了,有些是非,非得辩一辩。小错不罚,终将酿成大错。” 墨兰听了孔嬷嬷这话,心中一惊,知道孔嬷嬷是在说她,心里却仍不服软。 “都跪下,几个孽障,做出如此丢脸之事!”盛纮大怒。 “地上凉,别把姑娘们的膝盖冻着了,给姑娘们垫上蒲团。”孔嬷嬷吩咐道。 “你们两个,不知礼数,胡言乱语,还在嬷嬷面前大打出手,与那些粗俗的村姑何异?还有什么脸面,称是我们盛家的后人。不动家法,不足以惩戒。” “大人不必动气,一味处罚也不好。非的让姑娘们明白,自己到底是错在哪儿了?不如让我来问问她们?” “嬷嬷,您但问无妨。” “你们几个可知错了?” “知错了。”跪着的三人回答。 “都说知错了,我瞧着却未必。这世上之事,大都逃不过个理字。我这个人,素来最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四姑娘,我先说说你,你为人聪明伶俐,事事出色,不过今日,我还要劝你一句,莫要仗着几分聪明,便把别人都当傻子了,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我知道你素来拔尖,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今日之事,看似是五姑娘挑的事,实则与你大有干系。稍不如意,你便撒泼哭闹,哭天抹泪怨怪自己是庶出,这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吗?” “如今你竟还动手打起了自己的妹妹?长此以往,可如何了得?” “五姑娘,你说话思虑不周,动不动拿嫡庶来说事,专捅人的心窝子。以后若还不改,迟早是要吃亏的。” “六姑娘,今日你什么也没有做,两个姐姐争吵打闹,你两边劝和,说尽了好话。原本你是没有错的,可你的两个姐姐都错了,你自然也就错了。” “是,明兰记得了,谢嬷嬷教导。” “适才大人说,我与老太太是故交,今儿我才厚着脸皮,多说了几句,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嬷嬷说哪里的话,都是这几个孩子顽劣,让嬷嬷烦心了。嬷嬷说的对,该罚便罚,这都是为她们好。” “既如此,每人便十下戒尺。”孔嬷嬷吩咐道。 只见三人紧咬牙关,面部肌肉因为强忍疼痛而微微颤抖着,但却始终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打完戒尺后,孔嬷嬷挥挥手,示意身旁的下人去取来冰帕子。 不一会儿,几个下人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叠冰凉的帕子。 孔嬷嬷接过其中一条,轻轻地敷在了明兰红肿发烫的手上,动作熟练而又轻柔,又给墨兰和如兰也敷上了冰帕子。 站在一旁的盛纮和大娘子眼睁睁地看着,心中也是难受。 然而,他们也深知此时开口求情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于是只能强忍着内心的痛,默默地站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夜色越来越深,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整个庭院。 孔嬷嬷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缓缓说道:“夜深了,姑娘们今天也受够教训了,都各自回房歇息去。” 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三个可怜巴巴的人儿以及满心忧虑的盛纮和大娘子。 待孔嬷嬷前脚刚踏出房门,大娘子便心急火燎地直奔如兰而去,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我的如儿,你可还好?快让娘瞧瞧!” 大娘子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如兰的脸颊,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着她。 只见如兰缓缓抬起头来,原本娇俏可爱的面庞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和憔悴。而最为显眼的,则是那高高肿起的额头,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第45章 墨兰道歉 只见大娘子瞪大了双眼,满脸怒容地吼道:“官人,你瞧瞧,看看咱们家如兰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这个小贱蹄子,下手竟然如此之狠辣,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倘若我家如儿因此有个三长两短、出了任何差错,哼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说着,大娘子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找墨兰算账一般。 “大娘子,消消气,刘妈妈,快找大夫来,给如兰看看。” “大家都各自回去,有事明天再说。”盛开了口,丫鬟婆子们都将自己家姑娘带了回去。 大娘子这边心急火燎地等着大夫诊治,一边还不忘小声咒骂墨兰。 大夫瞧过后,开了方子,说是并无大碍,只需好好调养几日。 大娘子这才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墨兰回了院子也是满心的不服气。 “都是那个如兰先挑衅我的,凭什么只怪我。” 林噙霜轻抚着墨兰的背安慰道:“墨儿莫急,如今你爹爹还是最疼你姐姐华兰,大娘子因为娘家的关系,你爹爹也不能太宠爱我们,咱们只能暂避锋芒。不过今日之事也不算全无好处,起码让众人知道如兰是个跋扈之人。” 第二日,盛老爷叫来了大娘子和林噙霜,就连宋婉凝也被盛纮叫了来。 只见大娘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房门,尚未站稳脚跟,便声泪俱下地哭诉起如兰所遭受的不公待遇,言辞激烈,情绪激动异常,强烈要求一定要对墨兰严惩不贷。 而一旁的林噙霜却是泪眼汪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娇柔地替墨兰百般辩解道:“姐姐莫要如此冲动,明明是五姑娘先动手打人的,我们家墨儿向来乖巧懂事,又怎会无缘无故去招惹是非呢?” 此时,坐在主位之上的人气得脸色发青,怒拍桌子呵斥道:“你们这两个糊涂东西!昨日里嬷嬷已然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你们竟然还是不知悔改!难道非要让我再次动用那戒尺狠狠抽打你们一顿,方能知晓自己究竟犯下何等过错吗?” 说到此处,那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凌厉地扫过眼前二人,继续怒斥道:“你们俩这般肆意胡闹也就算了,可那明兰年纪最小,最为无辜,她到底做错了何事?竟也要陪着你们一同遭受责罚不成?”娘子一进门就哭诉如兰的遭遇,要求严惩墨兰。 林噙霜则楚楚可怜地替墨兰辩解说是如兰先动的手。 “你们两个糊涂东西,昨日嬷嬷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你们还不知错,是不是要我再打你们一顿戒尺,才知道错是吗?” “你们这两个人,如此肆意妄为地瞎胡闹,不说别的,单说明兰,她年纪最小,却要因为你们的胡作非为而一同遭受惩罚,这公平吗?”盛纮满脸怒容地质问着面前的如兰和墨兰。 “今天之所以将你们叫来,就是告诫你们一番,日后行事切不可再这般冲动鲁莽、意气用事,无论遇到何事,都应当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再做决定。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犯下不必要的错误,也不会连累他人无辜受苦。希望你们能够牢牢记住我的这番话,不要再重蹈覆辙!” “是,女儿谨遵爹爹教训,再也不敢胡闹了。”如兰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模样看起来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她微微嘟着嘴,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地说道:“爹爹,我知道错了,真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此时,一旁的墨兰一脸不情愿地站在那里,听到父亲让自己向妹妹道歉,更是皱起了眉头。 但面对盛纮严厉的目光,她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口:“五妹妹,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还请五妹妹原谅。” 说完,便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如兰。 盛纮一脸严肃地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它的只言片语,谁也不许再提起了,都各自散了。” 大娘子不情不愿的带着如兰便走了,林噙霜带着墨兰也离开了。 宋婉凝正欲带着明兰离开,却被盛纮叫住了。 盛纮看着宋婉凝和明兰,缓声道:“恕意,这次的事,让明兰受委屈了,这孩子心思细腻,又孝顺懂事,往后你要好生教导。” 宋婉凝恭敬地福身。 “主君放心,奴婢定会用心的。”待盛纮点头后,她们才转身离去。 回院途中,明兰小声说:“阿娘,今日爹爹还记得我,我以为他只顾着四姐姐和五姐姐呢。” 宋婉凝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明儿,你莫要多想,你爹爹他还是很疼爱你的,只是在这宅子里,我们须得谨慎小心些才是。” “是,阿娘教的,女儿都记着呢。” 夜里,明兰入睡后,宋婉凝却辗转难眠。 她本是穿越而来,深知这宅斗的残酷。 望着窗外明月,宋婉凝暗自思忖,不能任由明兰被卷入无妄之灾。往后,她得更小心些才是了。 “小娘,咱们姑娘这次可是受了委屈,那四姑娘和五姑娘向来都是争强好胜的主儿,不管什么事儿都要一较高下。可怜咱们姑娘生性善良,从不与人争抢,却总是被她们俩给牵连进去。” “小蝶,不可胡言,两位姑娘都错了,明兰自然也是错了。往后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是,奴婢知道了。” “对了,不知道长榆那孩子最近如何?细细想来,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了。”宋婉凝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地摆弄着手中的帕子,眼神也显得有些游离不定,整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娘,如果想念七哥儿,为何不去看看呢?大娘子一定不会拒绝的。” 然而,宋婉凝却轻轻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道:“此时怕是不妥,大娘子正因着两位姑娘的事情气恼着呢,我若这会儿去打扰她,岂不是自讨没趣?再说了,也不好让大娘子分心,还是等过上一阵子,待大娘子心情平复些,我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去。” 说着,宋婉凝不禁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第46章 长柏高中 时光荏苒,转瞬间便临近春闱之期,这可是决定众多学子命运的重要时刻——科考。 盛家一片繁忙景象,人人皆为家中两位公子,长柏与长枫的科考事宜而忙碌奔波。 大娘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应对这诸多事务。 她一会儿指挥下人整理书房,将各类书籍典籍摆放整齐,一会儿又亲自检查文房四宝是否齐备,唯恐有所疏漏影响了长柏的考试发挥。 不仅如此,大娘子还得操心膳食安排,事无巨细。 林噙霜这几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只为了长枫即将到来的科考,准备一切所需之物。 她四处奔走,精心挑选着笔墨纸砚、书籍典籍等各类物品。 然而,与林噙霜的紧张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枫,长枫显得悠然自得,丝毫没有感受到考试临近所带来的压力。 他整日里不是闲逛于花楼,便是与友人相聚饮酒作乐,对于科考之事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这天,林噙霜又一次拿着刚购置回来的文房四宝来到长枫面前,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枫儿,这次科考至关重要,你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最好的笔墨,你定要好好发挥。” 长枫却是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大言不惭地回应道:“阿娘,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凭我的才华和学识,这次科考定然能够高中。您就等着看儿子金榜题名时的风光!”说罢,还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林噙霜闻言,心中虽有不满,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责备自己这个宝贝儿子,只能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枫儿,话虽是这么说,但佼佼者众多,你千万不可轻敌。一定要全力以赴,给阿娘争口气才行,只有考中了才能光宗耀祖,让咱们母子三个扬眉吐气呢!” “阿娘,我知道了。”长枫不耐烦的敷衍着。 长枫嘴上应着,心里却只想着花楼里的美娇娘。 待林噙霜转身,他瞅准机会又悄悄溜出府去,直奔那常去的花楼,与狐朋狗友推杯换盏,很快就喝得烂醉如泥,一直到深夜才晃晃悠悠往回走。 刚进家门,正好撞上了盛纮。 盛纮本就在为科考之事心烦意乱,看到长枫这副醉醺醺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 “孽障!科考将近,你不在家好好温习功课,竟还有心思出去喝酒玩乐!” 说着就吩咐下人取来了家法。 长枫此时酒也醒了几分,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父亲,孩儿知错了,求父亲饶过孩儿这一回。” 林噙霜听到了动静忙忙赶了来,见状也急忙求情:“郎纮,枫儿他只是一时糊涂,他知道错了,定会改过自新好好备考的。” 盛纮冷哼一声:“慈母多败儿,今日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必成祸患。” 说罢,不顾林噙霜的哀求,重重地打了长枫几下。 长枫痛得连连惨叫,发誓再也不敢贪玩误事了。 盛纮这才停手,甩袖离去,只留下长枫瘫坐在地上。 林噙霜恨铁不成钢,又生气又心疼。 宋婉凝和明兰赶着做了两副护膝,送给了长柏和长枫。 两人去参加科考,家里可是冷清了不少。 转眼考完到了放榜的日子,大娘子起了个大早,准备亲自去看榜,却在出门时不小心摔倒扭伤了脚。 待去看了榜,长柏果然高中了,而长枫却没有。 大娘子站在门口,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喜极而泣。 “柏儿啊,你可算是为盛家增光了!”盛纮也忍不住夸赞。 两人决定开谢师宴,好好庆祝一下。 老太太却将他们两人叫了过去。 “怎的?府里闹哄哄的,这是要做什么呢?” “母亲,长柏这孩子不负众望,有幸高中,我们想着好好庆祝一番。” 同在我们盛家书塾念书,齐小公爷没中,顾家二郎也没中,你们这是要打齐国公夫妇和顾候爷的脸吗?” “这……”盛纮一时语塞。 “这堂堂汴京,竟这般憋屈,还不如在扬州时候了。” “如今柏儿高中,议亲的事,官人可有打算了?” “这事急不得,需从长计议才是。” “我这辈子,进中枢是无望了,最多得个银青光禄大夫,三品荣修,已经很体面了。柏儿才高中,越无岳家提携,他能走多远?他的亲事,得慢慢商议。” “说的不错,这事先不急。”老太太也应道。 “阿娘,二哥哥他中了。”明兰高兴的跑去告诉了宋婉凝这个消息。 “二哥儿那可是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积极进取,这次能够高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只可惜,三哥哥他这次没能考中……”明兰轻轻叹了口气。 “你三哥哥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可能考得中?想来此刻那林栖阁里,恐怕正热闹呢。” 宋婉凝摇着头说道。 “阿娘,二哥哥他真的中了,女儿心里是真的为他高兴。” 宋婉凝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明兰,轻轻拉过她的手说道:“阿娘当然知道,你二哥哥平日里对你疼爱有加,你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向来深厚。如今他能高中,这确实是件天大的喜事。” “二哥哥打小就聪慧过人,他开蒙极早,别的孩子懵懂无知时,他便已经能够识文断字了。而且,二哥哥对学习极其上心,每日勤勤恳恳,从未有过一丝懈怠。” “他还非常耐心地教我读书,每次当我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难以理解的句子时,二哥哥总是会轻声细语地给我讲解,直到我完全明白为止。总之,二哥哥真的对我特别好!” 明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兴奋地讲述着关于长柏的事情。 一旁的宋婉凝看着明兰如此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道:“瞧瞧你这孩子,一提起你二哥哥就高兴得不得了。” “阿娘,你不知道,二哥哥对长榆可好了。有一次,我无意间瞧见了,二哥哥亲自教长榆读书认字,就在他书房里。” “二哥哥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卷,一字一句地念给长榆听。而长榆则乖乖地站在一旁,盯着书上的字……” “长榆在大娘子那里,我很放心。” 第47章 长枫犯错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考前少出去鬼混胡闹,你就是不听,如今那王若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林噙霜恨铁不成钢的数落着长枫。 “哥哥一人落榜,害得我跟小娘都要一起受罪,真是一人无用,累死三军。”墨兰也开始数落起长枫来。 “人家妹妹科考前为哥哥准备这个,准备那个,我的妹妹呢?只想着攀高枝,嫁入高门?”长枫回怼道。 墨兰一听这话,脸涨得通红,刚要发作却被林噙霜拉住。 “你妹妹才比谢道韫,她想嫁高门有什么错。倒是你,若以后考不上功名,那说不定还得靠你妹夫来扶持呢。” “阿娘……” 长枫说罢,一甩袖子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林噙霜喊道。 “不用你们管!”长枫一边走一边大声回道。 “阿娘,你看哥哥……” “墨儿,算了,枫儿他心里也不好受,没就别和他置气了。” “哼!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墨兰气的转身回房了。 长枫心烦意乱地来到街上,便碰到了平日里常喝花酒的猪朋狗友,硬是拉着他去了酒楼。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皆已有了几分醉意,长枫失去了理智和自控力。 只见他开始面色通红,眼神迷离,嘴里开始滔滔不绝地胡言乱语起来。 一开始,旁人只当他是酒后失态,也并未太在意。 然而,慢慢地,长枫的言辞愈发离谱,甚至开始大放厥词,毫不顾忌地,议论起朝中立储之事。 他口无遮拦地评说,还肆意猜测官家的想法和朝廷中的势力格局。 言语之间不仅毫无忌惮,更是充满了主观臆断和无端揣测。 长枫哪里知道,就在他高谈阔论之时,那些话语早已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有心人的耳中。 这些人处心积虑,一直伺机寻找机会制造麻烦。 如今听闻长枫如此大胆的妄言,更是合了他们的心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把柄。 于是,没过多久,长枫的这番言论就传入了官家的耳朵里。 第二天,朝堂之上群臣毕至。 一番激烈的争论和商议之后,早朝终于结束了。大臣们纷纷向官家行礼告退,准备离开皇宫返回家中。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也打算随着众人一同离去的盛纮,却突然被一名内官拦住了去路。 只见那名内官快步走到盛纮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盛大人,请留步,陛下有要事相商,还请您随下官前往御书房等候召见。” 听到这话,盛纮心中不禁一惊,但他面上并未露出丝毫异样,只是微微点头应道:“既是官家旨意,下官自当遵从。” 于是,在众多同僚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盛纮转身跟着那名内官,朝着御书房走去。 盛纮不断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官家将自己留下来? 可盛纮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他不停地回忆着近期自己的所作所为,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端倪,但想了半天,还是无法理清头绪。 难道是因为自己无意间得罪了某位权贵?但想想也不可能,最近并没有得罪谁。 盛纮在宫殿里苦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官家的影子。 盛纮只好坐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等着。 因为早朝之后,盛纮并没有回来,家中大娘子也慌了。 “平日这个时间,官人早该回来了,这都要用午膳了,官人怎么还没回来?” “刘妈妈,我这心里慌的很,你快去让人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妈妈忙忙的去了。 听到盛纮被官家留在宫里的消息,大娘子吓的不轻,顿时六神无主。 “大娘子,不如咱们去问问老太太,老太太见多识广,定有办法的。” “对,找老太太,快走!” “母亲,不好了,官人有难,盛家有难了……” 还没进门,大娘子便开始喊道。 老太太一听,立刻呵斥道:“休要胡言,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说。” “母亲,听说官家发脾气了,关了好几人在宫里,这可怎么办?官人可怎么办呀?” “你先别急,官家是宽厚和善之人,且我朝从未有杀文官的先例,你先稍安勿躁。” “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媳怎么能不担心?” “糊涂,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家里越不能乱,你是正室,此时就该拿出你大娘子的款儿,把家管好了,别再出什么乱子才是。” “是,母亲。”大娘子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刘妈妈,你说这可怎么办?” “大娘子莫急,老太太说的对,如今大娘子该管好家里,别乱了阵脚才是。” “我这担心的很,哪还有心思管家呀?你去,叫卫恕意过来,我嘱咐她一些事。” 刘妈妈听从吩咐,去让人给宋婉凝传话了。 宋婉凝听说了此事,自是有些惊讶。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有个万一,那必得全家获罪。 “可是如今,只怕担心主君的另有其人,林噙霜必是已经乱了,依她的脾气,自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小蝶,你去找人盯紧了林噙霜。” 小蝶虽不明白宋婉凝的意思,但立马去做了。 等了一天,盛纮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 晚上,盛纮摇摇欲坠,半梦半醒之间,好像看到了官家的身影。 吓得他立马站了起来,此时官家正一脸威严,眼神冰冷地看着盛纮。 盛纮赶忙下跪请安。 官家冷哼一声:“盛纮,你可知罪?” 盛纮大惊失色,忙回道:“臣惶恐,不知何罪之有。” 官家怒道:“你家小儿郎,昨日在酒楼大放厥词,妄议立储之事,这等大不敬之举,你身为其父难辞其咎。” 盛纮顿时感觉五雷轰顶,浑身颤抖着辩解:“小儿无知,定是酒后失言,还请官家恕罪。” “无知?不见得,科考都参加了,还能算无知吗?” “官家恕罪,都是臣疏于管教,还请管家饶恕。”盛纮吓得面如土色。 官家来回踱步,思考片刻后道:“朕念你平日为官还算勤勉,盛家长子才华斐然,你家小儿郎,可就不是了,你教子不善。此次暂不治罪于你,但罚俸一年以作惩戒,回去好好管教孩子。” 盛纮如获大赦,连连磕头谢恩。 第48章 变卖铺面 盛纮回到家中,已经是怒不可遏,立刻命人把长枫找了来。 长枫一来看到父亲脸色铁青,已知大事不妙。 盛纮呵斥道:“逆子,你险些毁了全家,还敢妄议朝政,你有几个脑袋?从今往后不准踏出家门半步,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盛纮气极了,一脚踹在了长枫身上,长枫只低着头不敢言语。 宋婉凝和大娘子商量好了,早让人盯着林噙霜。 果然发现林噙霜私下让人找了买家,要将盛纮名下的铺面卖了,若出了事,只等跑路了。 宋婉凝特地让大娘子吩咐了府中下人,封锁了盛纮回府的消息。 林噙霜乔装改扮之后,去了外面客栈。和城里的徐员外商议卖铺面的事。 里面在商讨价钱,外面的人守株待兔。 林噙霜在心中暗自谋划已久,将那些珍贵稀有的古玩字画等值钱物件统统搜罗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包装入箱笼之中。 趁着府中大乱,偷偷运出去已经当了。 经过几番周旋与商谈,林噙霜终于敲定了铺面出售的事。 尽管最终所得比预期要少许多,但此时的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毕竟,在生死攸关之际,所谓的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虽说少了不少,但在人命面前,钱财都不值一提。”林噙霜一边低声呢喃着,一边全然没有察觉到屋外正有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宋婉凝呢?其实她早就发现了林噙霜的异常举动,但并未急于下令让手下之人立刻将其捉拿归案。 相反,她选择按兵不动,静静地等待时机成熟。 当看到林噙霜若无其事地返回院子里,并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行李细软,准备趁着夜色悄悄溜走时,宋婉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然后,她果断地下了命令:“动手!” 瞬间,外面早已准备好的丫鬟婆子冲入院内,将还未反应过来的林噙霜牢牢擒住。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放开我,不知道我是谁吗?” “大娘子吩咐了,请小娘暂且忍耐。”一个婆子说道。 盛纮正在大娘子屋里生着气,宋婉凝便去了屋里看望盛纮。 刚进去还没说上几句话,刘妈妈便进来告诉了大娘子。 “什么?她居然敢如此行事?她人呢?”大娘子大怒。 “大娘子,人已经被拿住了,正派人看着。” “官人,你没回来的这一日,你那心尖上的林小娘,可忙的很呢,她差点就要挟款私逃了!” “你这是什么话?霜儿她怎么会如此?”盛纮满脸不相信。 刘妈妈将一叠铺面契纸递了上去。 盛纮拿过来一瞧,果然,都是他给林噙霜的铺面。 “主君,不止这些,还有古玩字画那些,都被林小娘拿去当了。”刘妈妈告诉盛纮。 “这……这不可能,霜儿她不会的……”盛纮难以置信的说道。 “主君,奴婢们去时,那林小娘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细软,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被人抓了个正着。”一个婆子说道。 “官人,你若再回来晚些,只怕她就要跑了呀!”大娘子气急败坏。 盛纮面色阴沉得可怕,他还是不愿相信林噙霜会如此对待自己。 但证据确凿,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盛纮缓缓站起身来,问道:“她人呢?” “主君,正在她自己的院子里。” 盛纮朝着林噙霜的院子慢慢走去,林噙霜看到盛纮前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哭诉着自己的无奈,说是受人胁迫才做出此事。 盛纮怒目圆睁,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仿佛从鼻腔深处喷薄而出,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失望。 “霜儿啊霜儿,事已至此,你竟然还要如此巧言令色、百般抵赖吗?那些契纸和当铺的铁证就明晃晃地摆在这里,有你的亲笔,你还能说是受人挟迫吗?” 林噙霜眼见自己的计谋已然败露,顿时泪如雨下,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抱住盛纮的大腿,苦苦哀求道:“纮郎,你念及我们往日的情分,就饶过妾身这一回!妾身日后一定痛改前非,妾身是真的害怕……” 然而,此时的盛纮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 昔日,他对林噙霜宠爱有加,将她视作心头肉般呵护备至。 但如今,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是令他心寒齿冷,他如何能够轻易原谅? 尤其是当他瞥见林噙霜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时,心中更是一阵刺痛。 那个包袱鼓鼓囊囊的,显然已经装满了行李细软。 “看来你早就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 想到这里,盛纮只觉得气血上涌,指着那包袱颤声问道:“原来,你早有预谋要离开我?在你心里,我竟如此不值得依靠?” 林噙霜闻言,哭得愈发凄惨起来。 她泣不成声地说道:“纮郎,妾身一时糊涂才铸下大错,但妾身对您的心始终未曾改变过的,咱们的墨儿和枫儿年纪尚幼,他们怎能离得开我这个亲娘呢?” 盛纮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眼中的怒火依旧未消。 他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孩子们离不开你,可你做出这样的丑事来,可有想过他们将来会如何看待你这个母亲?你这般不顾后果,究竟有没有将墨儿和枫儿放在心上?” “你都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子了?咱们盛家出了祸事,全是因为你教子不善的缘故!” 最后,盛纮闭上眼睛,狠下心肠。 “来人,将林小娘送去庄子上,往后不得再回府。” 林噙霜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面上,她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嘴里却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不,纮郎,这不是真的,你不能这样对我!” 而此时,门外站着的宋婉凝和大娘子正静静地倾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喊。 两人对视一眼后,彼此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无需言语,她们心中便已然明了。 大娘子微微眯起双眼,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慢慢开口:“林噙霜,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宋婉凝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第49章 林噙霜的报应 之后,盛纮面色阴沉地回到了屋内,重重关上了房门,还吩咐谁也不见。 大娘子虽高兴弄走了林噙霜这个眼中钉,但看着盛纮一蹶不振的样子,还是十分担心。 大娘子便让宋婉凝去劝劝盛纮。 宋婉凝虽不想去,但碍于大娘子的面子,还是去了。 宋婉凝来到盛纮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说道:“主君,奴婢前来探望,不知主君可愿相见?” 许久,才听得房内才有动静,盛纮出来打开了门,一脸疲惫地让她进去。 宋婉凝看着盛纮,缓缓开口:“主君,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如今事已至此,你还有整个盛府要顾念,万不可为此伤了身子才是。” 盛纮长叹一声:“我原以为她心里有我,却不曾想她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宋婉凝接着道:“主君,人总有犯错之时,或许林小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且大娘子一心向着主君,到处奔走去打探主君的消息,大家都很担心主君。” 盛纮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盛纮整了整衣裳,对宋婉凝说:“多亏你这番话,让我清醒了不少。” 宋婉凝微微松了口气,心想总算完成了大娘子交代的事情,随后便告辞离开了。 自从林噙霜被送去了偏远荒凉的庄子上之后,墨兰和长枫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哥哥,你快去爹爹那里为阿娘说说好话,阿娘被送走了,往后咱们可如何是好啊?”墨兰满脸泪痕,声音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无助与恐慌。 长枫眉头紧皱,一脸的不情愿,他别过头去,闷声闷气地回答道:“说情?我才不去呢。父亲已经下了命令,要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反省过错,根本就不准我迈出这大门一步。而且……而且阿娘这次确实犯下了大错,她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叫我又有什么脸面再去替她向父亲求情呢?” 墨兰一听这话,心中更是焦急万分,她快步走到长枫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摇晃着。 哭喊道:“哥哥,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娘受苦吗?不管怎么样,阿娘始终都是生养我们的亲娘啊,如果连我们都不为她说话,那还有谁会帮她呢?平日阿娘最疼你,什么好东西不是给你留着的,你怎么能不管她呢?” 长枫被墨兰这般哭闹弄得心烦意乱,他用力甩开墨兰的手,不耐烦地吼道:“够了!不要再闹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就算我真的去求了父亲,也未必能改变什么结果,你还是省省心!” 说完,长枫转身朝着房间走去,留下墨兰一个人。 墨兰呆呆地站在原地,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 “阿娘,墨儿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救你啊?爹爹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 一旁的露种和云栽只好劝起了墨兰。 林噙霜自从被送去了偏僻荒凉的庄子上之后,她原本锦衣玉食生活就瞬间被彻底打破。 这庄子上的婆子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一个比一个难以相与。 她们个个面容冷峻、神色严厉,对林噙霜这个新来的“囚犯”毫无怜悯之心。 这些婆子们平日里在庄子里作威作福惯了,对待林噙霜自然也不会有丝毫客气。 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上,都充满了冷漠和轻视,仿佛林噙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可以随意欺凌摆布。 林噙霜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从前在盛府可谓是只手遮天,如今在庄子上,就连那些婆子们都能随意的欺辱她。 林噙霜暗暗发誓,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她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宋婉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以她对林噙霜的了解,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待在庄子里度过余生。 毕竟,林噙霜向来野心勃勃、不甘寂寞。 于是,宋婉凝将小蝶唤到跟前,压低声音嘱咐道:“小蝶,我有件要紧事要交给你去办。你派人去庄子那边,给我好好‘关照’一下林噙霜,但记住一点,切不可伤了她的性命!万一日后主君突然又想起她来了,咱们可不好交差。” 小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应声道:“小娘放心,奴婢明白你的意思,一定把事情办妥,不会让那林噙霜好过的。” 说罢,小蝶便转身离去,安排人前往庄子上去执行宋婉凝交代的任务。 小蝶让人去给林噙霜送东西进去,林噙霜却趁乱打了守门的婆子,打算翻墙逃出去,却不小心失了足,掉了下去,因此摔断了双腿。 庄子上的婆子发现林噙霜摔断腿后,赶忙派人告知了盛纮。 盛纮听闻此事,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吩咐道:“让人好生照料,找个大夫给她看看便是。” 墨兰得知此事心急如焚,不顾长枫阻拦,偷偷跑去庄子看林噙霜。 看到母亲躺在简陋的床上,形容憔悴且双腿缠着绷带,墨兰泣不成声。 林噙霜抓着墨兰的手说:“墨儿,你一定要想法子救我出去呀。枫儿呢?他怎么没有来?” 墨兰点头称是,说自己一定会救她出去的。 “阿娘,爹爹最近不让哥哥出门,让他在屋里待着思过。下次,我再悄悄带他来看你。” “墨儿,你真是阿娘的好女儿,如今阿娘能依靠的只有你了……”林噙霜哭的泣不成声。 宋婉凝知晓墨兰去看林噙霜后,心中暗觉不妙。 她知晓以墨兰的手段,必定会绞尽脑汁去营救被囚禁于庄子里的林噙霜。 而一旦墨兰得手,林噙霜再入盛府,那就难了。 只见她唤来小蝶,低声嘱咐道:“小蝶,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寻到庄子上负责看守林噙霜的婆子。” 那婆子是个精明之人,一见白花花的银子,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自那日起,这婆子对待林噙霜的看管更加严密。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她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林噙霜几次三番想要寻找机会逃脱,但每次都被这婆子识破并及时制止。 庄子上医疗条件差,林噙霜的腿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已经再没有治好的希望。 渐渐地,林噙霜逃跑的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昔日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仿佛都已成为遥远的回忆,如今留给她的唯有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宋婉凝得知后,只喃喃的说着:“林噙霜,你欠她两条命,如今只是一双腿,还是有些便宜你了……” 第50章 康王氏上门 “大娘子,那康家的又来了!”刘妈妈急匆匆地跑来传话,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之色。 听到这话,大娘子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姐姐来了?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快快快,还不快让人进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和头发,满心欢喜地准备迎康王氏。 然而就在这时,刘妈妈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大娘子,恕奴婢多一句嘴。大娘子向来心地善良,但那康家娘子却是个心思细腻、八面玲珑的主儿。所以啊,待会儿大娘子您说话的时候,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别什么都说……” 刘妈妈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娘子,好心提醒。 “刘妈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她可是我嫡亲的姐姐,又不是外人,这话你以后可不要再说了。当心让我姐姐知道,她又该说我了。”大娘子有些不高兴。 康王氏笑意盈盈地走进屋来,看到大娘子便热情地拉着手。 “妹妹呀,好久不见了,最近你可好吗?” “托母亲和姐姐的福,我一切都好。” 看着自己的妹妹日子过的安稳,康王氏若有所思。 “妹妹,你最近手头可宽裕吗?”康王氏试探性的问。 “嗯?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姐姐你手里缺钱吗?” “自然没有,我怎么会缺钱呢!”康王氏矢口否认。 “那姐姐的意思是?” “今日我来可是给你带来了天大的好事。” 大娘子好奇地睁大眼,忙不迭问道:“姐姐,是何事呀?” 康王氏左右看看,却不打算说下去。 “刘妈妈,劳你去帮我泡杯茶,还是你泡的茶,最合我的胃口。”康王氏有意支开刘妈妈。 “刘妈妈,姐姐想喝,那你快去。”刘妈妈只好识趣地退下。 “妹妹,你我可是亲姐妹,因我们是自家姐妹,我才与你说的。”康王氏故意吊着大娘子的口味。 “姐姐,你就直说,到底是什么好事?” “妹妹,你把钱财放在家里,用一点便少一点。若是有别的用途可以让钱生财,那不是更好吗?好歹还能补贴家用是不是?” “姐姐说的是,只是是什么办法能让钱生财呢?我也不懂这些啊!” “妹妹,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可是你嫡亲的姐姐,你说我还能害你吗?” 康王氏贴近大娘子耳边低语起来,将那赚钱的法子说得天花乱坠。大娘子听得心中直痒痒,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起初的时候,大娘子心中确实还存有一些疑虑,不敢轻易相信。 然而,那康王氏却有着一张能说会道、巧舌如簧的嘴,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理由和好处,让大娘子原本坚定的心开始渐渐动摇起来。 而且一想到昔日与康王氏之间深厚的姐妹情谊,大娘子不禁心生感慨。 最终,大娘子还是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答应了康王氏的请求。 只见大娘子缓缓转过身去,回到自己房中。 她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然后取出一部分银子用布包好。 当她再次出现在康王氏面前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裹。 大娘子将这包裹递到康王氏手中,语气略带歉意地说道:“姐姐勿怪,我这家里人口众多,每日的开销实在太大,一时间也不好拿出太多的银子来。” 而此时的康王氏,迅速伸手接过大娘子手中的包裹,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被人察觉到的得意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康王氏微笑着对大娘子说道:“妹妹哪里的话,这些就足够了,妹妹信的过姐姐,姐姐一定不会蒙骗你的。放心,十日之内,我保证让这些银子翻上一翻!” 大娘子将信将疑的送走了康王氏。 随后而来的刘妈妈,看着康王氏喜笑颜开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明所以。 “大娘子,那康王氏与大娘子可说了什么要紧的话,连奴婢也不能听。” “没,没什么……姐姐就是与我说了会闲话罢了。” “大娘子,你可得留着点心,别让人利用了。”刘妈妈又劝道。 “不会的,刘妈妈,她可是我嫡亲的姐姐,怎会害我?你就放心!” 过了几日,大娘子左等右等也不见康王氏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便派人去了康家打探消息,派出去的下人回来说康王氏一家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妥。 第九日,康王氏又来登门拜访。 大娘子早已等不及,急忙将康王氏迎了进来。 “姐姐,你可来了?事情怎么样了?让我好生担心。” “瞧你那个样子,怎的如此胆小,我这不是来了嘛,还能骗你不成?” “给,看看!” 只见康王氏微微侧头,眼神示意站在身侧不远处的一名侍女。 这名侍女生得一副乖巧模样,身着淡绿色的衣裙,正是芙蓉。 芙蓉心领神会,快步走上前来,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大娘子面前。 大娘子面露疑惑之色,但还是伸手接过了盒子。 她轻轻揭开盒盖,当看清里面所装之物时,眼睛瞬间瞪大,满脸惊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 “这姐姐,果真是如此啊” 大娘子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被眼前所见震惊得不轻。 康王氏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我又怎会欺骗于你呢?你可是我的嫡亲妹妹呀!如何?如今见到实物,总该相信姐姐所言非虚了?” 大娘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惊诧,缓缓点头道:“信,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姐姐啊。” 说着,她再次低头看向盒中之物,眼中仍难掩惊叹之意。 “怎么样?你这下可对我放心了?这次,妹妹可要多投一些本钱,才能得到更多!” “姐姐说的是,只是家里开销太大,实在没有多余的银钱,不然,我拿些嫁妆出来交给姐姐?” “好妹妹,你这样想就对了,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51章 暗查康王氏 大娘子想了一会,还是决定相信康王氏的话,转身去了房间。 刘妈妈看着这情况,虽不知详情,却也知道康王氏为人歹毒,定不会这样的好事,忙去劝大娘子。 “大娘子,你可要三思啊!” “刘妈妈,你也不是外人,姐姐是为我好,这银子不是好好的拿回来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嘘——轻声点儿!可千万别让姐姐听到了,不然又该被她取笑了!” 大娘子一脸紧张地压低声音,再三叮嘱着身旁的刘妈妈。 刘妈妈深知自家姑娘的脾气秉性,知道就算自己苦口婆心地规劝也无济于事,眼下也只能由着她去。 大娘子连忙将手中拿出来的一包银子递上前去,满脸堆笑地说道:“姐姐,这里面有五百两银子呢,再加上先前给你的这些,加起来一共足足有八百两银子!全都交给姐姐,还要麻烦姐姐了。” “好,给我一个月,到时候给你一千两,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康王氏满意的笑了。 大娘子高高兴兴地送走了康王氏,心情很好的样子。 刘妈妈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眼下,她也不能告诉主君,更不能去找老太太。一时急坏了刘妈妈。 突然,刘妈妈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可以去找卫恕意。 刘妈妈特意寻了个借口,让人喊宋婉凝去一趟,说是看看七哥儿。 宋婉凝得到消息,并不知出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长榆有什么事发生,忙赶了过去。 谁知,待她赶到时,只有刘妈妈陪着长榆在房里玩闹,并没有见大娘子在。 看到宋婉凝来了,刘妈妈让嬷嬷将长榆带出去玩一会。 “刘妈妈,不知你找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小娘,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事请你帮忙。”刘妈妈向宋婉凝重重的行了一个礼。 宋婉凝见状,便知事情不简单,她连忙将刘妈妈扶了起来。 “刘妈妈,有事你就直说,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七哥儿出生便被养在了大娘子这里,我们大娘子是个脾气急的,但是对孩子十分有耐心,亲自抱着哄,时常关注孩子……” “刘妈妈?您的意思是?” “小娘,我们大娘子对七哥儿尽心尽力,对你也是没的说。” “我知道小娘聪慧,大娘子在林噙霜那里吃了多少亏,若不是小娘,林噙霜哪有那么容易被送到庄子上去。” “请小娘看在七哥儿的面子上,帮帮大娘子!” “刘妈妈,你详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妈妈便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宋婉凝。 宋婉凝想了想,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但眼下没有证据,她也不好说什么。 “刘妈妈,你说今日那康王氏又来了,还带走了大娘子给的八百两银子,一个月能拿到一千两,若我猜的没错,她必是拿这钱去放印子钱了!” “这,这可是大罪!”刘妈妈有些害怕。 “刘妈妈,你先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们得暗中调查才是。若是有了证据,人证物证都有,事情就好办些。” “既然大娘子和康王氏是嫡亲姐妹,那刘妈妈,康王氏身边的丫鬟女使,你可有认识的吗?” “这,奴婢确实不认识,那康王氏可不是个善茬儿,她平日里对下人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而且,隔不了多长时间,她身边的丫鬟就得换一批新的。” 顿了顿,刘妈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哦!不过,奴婢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大娘子房里的彩环,她和今天康王氏带过来的那个叫芙蓉的丫鬟,以前关系很密切。” “这就好办了?刘妈妈,你去找找彩环,让她和芙蓉好好打听一下,那康王氏拿了钱到底在做什么?” 宋婉凝悄悄在刘妈妈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替大娘子,谢谢小娘了。” “刘妈妈,你不要客气,大娘子对我有恩,若没有大娘子我哪里能有今日,我一定为大娘子尽心尽力的。” 刘妈妈听了大娘子的嘱咐,忙去找了彩环。 “彩环,今日康王氏身边的那个芙蓉,你还记得吗?”刘妈妈旁敲侧击地打听。 “刘妈妈,你说芙蓉啊,我当然记得了,从前我和她关系很好的,今日我还和她悄悄说了一会子话。” “我瞧着康王氏打扮贵气,想必平日对下人也不错?” “刘妈妈,这你可就说错了,那康家大娘子脾气不好,对丫鬟女使动辙打骂,哪里像我们大娘子这般好脾气。” “是,咱们大娘子最是心善了!” “刘妈妈,今日芙蓉给我看了,她那身上都是康大娘子打的,青一块红一块的,就因前日她不小心打翻了茶,便被打了个半死。”彩环环顾左右,悄悄告诉刘妈妈。 刘妈妈一听这话,心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很快便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只见她略微凑近彩环,压低声音说道:“彩环啊,我跟你讲,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明白了吗?” 彩环一脸认真地听着刘妈妈讲述,不时地点点头,待刘妈妈说完之后,她赶忙回应道:“我记住了,刘妈妈,你放心,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刘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这事千万要保密,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 彩环连忙应声道:“是,刘妈妈,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彩环私下悄悄去找了芙蓉,还贴心地为她送去了活血化瘀的药,芙蓉感激不已。 “芙蓉,那康大娘子对你如此,不如你跟着我来盛府当差?我们大娘子人很好的,从不打骂下人,还经常有赏钱可以拿。”彩环故意这么说。 芙蓉听了,有些心动,但片刻之后,还是婉拒了。 “多谢姐姐为我着想,可我的身契还在大娘子那里,我逃不了……” “芙蓉,你听我说,若你真有心来盛家,我一定会帮你的,不然你先好好想想!” 第52章 芙蓉生异心 早起,康王氏坐在梳妆台前,正悉心妆扮自己。 站在一旁伺候的芙蓉,思绪却早已飘到了昨日与彩环的对话之中。 她回想着彩环说过的那些话语,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失神落魄。 就在这时,康王氏的声音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地呼唤着芙蓉。 然而,陷入沉思中的芙蓉对此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直到康王氏连叫了两遍之后,芙蓉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可谁曾想,康王氏见芙蓉如此怠慢自己,顿时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只见她瞪大了双眼,满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起来:“好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我叫你,你竟然装作没听见,不理不睬,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娘子恕罪,奴婢只是一时失神,才没有听到,大娘子别生气。 ”芙蓉忙跪下认错。 芙蓉话音还未落,康王氏便扬起手来,狠狠地朝着芙蓉那娇嫩白皙的脸颊扇去。 只听得“啪啪啪”几声脆响,芙蓉的脸上瞬间就多出了几道鲜红的掌印,原本清秀的面庞,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殴打,而变得又红又肿,看上去十分可怜。 “滚,看着你我就来气!”康王氏不依不饶。 芙蓉闻言,忙退了下去。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芙蓉原本坚定的心产生了动摇。 彩环那一番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她的心,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和命运。 要知道,那康王氏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生性暴戾之人! 对待身边的丫鬟和女使们更是毫不留情,只要稍微有点不顺心或者犯了一点小错误,便会毫不顾忌地张口大骂甚至动手打人。 而且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据说因为康王氏失手打死而被悄悄抬出去处理掉的下人都已经有好几个了! 一想到这里,芙蓉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如果继续这样待在康王氏身边,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些不幸者中的一员。 到时候别说回家看望父母了,恐怕连小命都难保。如此一来,芙蓉越发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得想个办法为自己好好谋划一下才行。 经过芙蓉深思熟虑,便去找了彩环,将康王氏拿大娘子的银钱去放印子钱的事,都告诉了彩环。 彩环也听刘妈妈的话,耐心安慰芙蓉,让她继续探听消息,并保证会让大娘子想办法,取回她的身契,护她周全。 得到彩环如此的承诺,芙蓉也是放心了些。 彩环回去将这消息告诉了刘妈妈,刘妈妈直呼不好,便悄悄去找宋婉凝商议。 宋婉凝得知,并没有十分惊讶。 “小娘,你说的不错,这康王氏果然是拿银钱去放印子钱了,放印子钱这可是大罪,若出了事会害了整个盛家的。” “她怎么如此歹毒,我们姑娘可是她的亲妹妹啊!”刘妈妈气愤不已。 “刘妈妈,她既上门来找大娘子,便已经不将大娘子当做嫡亲妹妹了,再说康王氏的脾气,刘妈妈你最清楚了。” “是,我们姑娘虽与康王氏是嫡亲姐妹,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康王氏精于算计,若大娘子能懂一二,便不会被林噙霜压了那么多年了!” “眼下,我们并没有证据,那康王氏若抵赖不认,我们也拿她没法。”宋婉凝冷静的分析。 “那可怎么办?大娘子如今一门心思相信那康王氏,连我的建议都不听……” “刘妈妈,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你让彩环安抚好芙蓉,到时我们……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好,我这就去嘱咐彩环。” “小娘,依奴婢之见,这刘妈妈对大娘子当真是忠心耿耿!”小蝶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嗯,这是自然。” 宋婉凝微微抬头,手中轻摇着团扇,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缓声道:“刘妈妈可是大娘子的陪嫁之人,打从大娘子幼时起,便一直跟随她左右。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之间的主仆情谊深厚无比,刘妈妈事事都为大娘子考虑周全,也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小蝶却似乎并不认同宋婉凝的说法,她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娘,咱们为何还要去帮助刘妈妈呢?若能让大娘子因此受到责罚,说不定小娘你就能得到主君更多的看重了。” 宋婉凝闻言,轻轻合上手中的团扇,转头看向小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她缓缓说道:“小蝶,你呀,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些许利益,且不说这样做是否真能如你所愿,即便成功了,也不过是一时之计罢了。我若如此行事,传扬出去,定会落得个心胸狭隘、不择手段之名,日后又如何能在这府中立足呢?” “再者说,刘妈妈虽为大娘子的人,但平日里待人和善,并未与我有过什么冲突。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还有,若真的出了事,抄家流放,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以为你我,能逃的了吗?此事,也不只为大娘子,更是为保全我们自己,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了!”小蝶这下也明白宋婉凝的意思了。 回到住处后,刘妈妈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唤来了彩环,仔细地叮嘱她一定要好生安抚芙蓉,切不可让此事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不能让大娘子知晓。 安排好这一切后,刘妈妈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想着:“只要这次能够成功抓住那康王氏的把柄和错处,大娘子便可安然无恙,咱们盛家也能躲过这场风波了。” “只是可怜了我家姑娘啊,她的心性向来单纯善良,又如何能料到自己嫡亲的姐姐竟然心怀不轨,暗中打着算计她的主意呢?唉……” 想着想着,刘妈妈眼眶微红,心疼自家姑娘所遭受的不公与委屈。 那王老太太原本就偏心康王氏,对大娘子虽说明面上过的去,但到底,康王氏是从小养在王老太太膝下的。 第53章 私放印子钱 一个月之后,那康王氏果然依约上门来。 大娘子高兴不已,忙将康王氏迎入府里,在自家院里款待起来。 宋婉凝接到刘妈妈的消息,忙让大家依计划行事,准备起来。 果不其然,只见那康王氏慢悠悠地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来,轻轻一甩便扔到了大娘子面前的桌子上。 随着荷包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大娘子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将荷包拾起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厚厚的一叠银票,粗略一数竟有整整一千两! 大娘子顿时喜笑颜开,那张原本还有些紧绷着的脸,此刻犹如一朵盛开的鲜花一般娇艳欲滴。 她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银票,一边抬起头看向康王氏说道:“哎呀,还是姐姐有办法!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轻轻松松赚到了如此惊人的数目。妹妹我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这有什么,我你还不信,只要你信我,我保你稳赚不赔。”康王氏得意的笑了。 两人正说着话,刘妈妈抬头给了彩环一个眼色,彩环立刻意会,按照宋婉凝的计划,将芙蓉悄悄带了出去。 “怎么样啊?芙蓉,这事儿你究竟想清楚了没有?要不要来我们盛家做事呢?至于身契方面,你大可不必担心,自有我们盛家替你周全处理妥当。”彩环面带微笑,言语间透露出一股自信。 只见芙蓉面露难色地回应道:“彩环,我自然是想到盛家效力,只是心中着实有些惶恐不安只怕那大娘子她,绝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我”她的声音略微颤抖着,眼神中满是惧怕。 听闻此言,彩环连忙安慰道:“芙蓉,你别怕,主君主君都是善心人,你一会只需当着主君之面,将那康王氏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道出,如此一来,便算是立下一件大功,届时咱们盛家必定会接纳你的。” 说罢,彩环还轻轻地拍了拍芙蓉的肩膀。 “好,那我也豁出去了。”芙蓉此刻也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康家,离开康王氏。 自从康王氏进了大娘子的院里,宋婉凝便吩咐小蝶去将盛纮请了回来。 眼下,彩环已经带芙蓉去见盛纮了。 屋里,大娘子与康王氏正聊的高兴,康王氏便怂恿大娘子再拿出更多的银钱,以便得到更多利钱。 大娘子经过前两次,如今已经完全相信了康王氏。 “姐姐,这银钱交给你,我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的。以后,还要多依仗姐姐照拂了。” “那妹妹,这次你打算再拿多少银钱出来呢?” “既然姐姐有门道,那妹妹这次便多投一些,我打算再投个一千两银子,再加上之前的,就是两千两银子,还请姐姐多多费心。” “这就对了,妹妹,跟着我,保管你赚翻了,不出一年,只怕你家官人都要依仗你了。” 康王氏立刻命人收下了大娘子递来的银票,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刘妈妈看着彩环还未回来,可不能让这康王氏离开了。 “大娘子再喝杯茶水,用过午膳再回去,难得来一趟,我们大娘子时常念叨娘子呢。”刘妈妈开始挽留康王氏。 康王氏警惕的看了一眼刘妈妈,又看了一眼大娘子,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来,才放心的坐了下来。 “也罢,那我便用过午膳了再回去。”康王氏放下了戒心。 这时,彩环神色匆匆的进来,告诉大娘子:“大娘子,康家娘子身边的丫鬟刚刚出去,半天不见回来,不小心冲撞了主君,主君才知道康家娘子来了,请娘子过去一叙。” “什么?这死丫头,没事乱跑什么呢?妹妹,我就不去了。”康王氏推辞道。 彩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妈妈,刘妈妈立即就明白了。 “大娘子,今日主君既然在家,见见也无妨,都是亲戚,也不是什么外人。” “是,刘妈妈说的对,官人既在家,姐姐便随我去见见,姐姐那丫鬟不是还在官人那吗?” “那好!” “姨姐来了?快坐!听说姨姐近来时常找我家大娘子叙旧呢?”盛纮问道。 “妹夫,最近我没什么事,便来找妹妹闲聊一会。”康王氏不紧不慢的说道。 “若是平日闲聊,那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姨姐不该把主意打到我盛家头上,更不该打到你嫡亲妹妹头上。”盛纮开门见山说道。 闻言,康王氏心中一怔,有些震惊。 “妹夫,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官人,你在说什么呢?姐姐有什么做的不对吗?” “你自己问问她!” 看到盛纮如此反应,康王氏已经猜到,盛纮可能知道这事了。 “盛大人,这事可是你大娘子要我帮忙的,银钱我也一分不少地还回来了,你说算计,我可不认!” “官人,这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要姐姐帮忙,以钱生利,是姐姐为我好,才帮了我这个忙的。” “你糊涂,天下哪有如此的好事?你可知,她拿你那些银钱去做了什么吗?” “官人,姐姐是拿去投资的,是做生意。” “康王氏,你打量着蒙骗我这个糊涂的大娘子,可蒙骗不了别人。” 彩环带着芙蓉从帐子后走了出来,芙蓉立刻跪在了盛纮面前。 “盛大人,我家娘子拿盛大娘子那些银钱,其实是去放印子钱的!”芙蓉说出了事实。 “什么?放印子钱……这……,姐姐,你不是说,是拿去投资做生意的吗?”大娘震惊不已,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这么说你也信,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想要吃利钱,还不想担风险,简直是做梦呢!” 被拆穿了谎言,康王氏索性也不瞒了。 “姐姐,我如此相信你,你怎么能蒙骗我?”大娘子有些不相信。 “这怎么能是蒙骗呢,那利钱你不是都收了吗?我可是一分不少都给你了!”康王氏依旧在狡辩。 “官眷放印子钱可是大罪,你怎么能如此害我?你可是我的亲姐姐呀!”大娘子带着哭腔问康王氏。 第54章 康王氏吃亏 “这不是没事吗?哪那么容易就出事了?”康王氏反驳道。 “盛大人,大娘子,我家娘子私下放印子钱,先前已经闹出过几条人命了,还是我家老太太出面,才将此事平息了下来的……”芙蓉说出了康王氏的所做所为。 康王氏怒气冲冲,冲上去便将芙蓉打倒在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胡说,你这个贱人,在这胡说什么?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你瞧见了,这就是你嫡亲的姐姐,拿着你的钱去放印子钱,出了事,还要我们盛家来扛,犯了罪也要盛家来顶,你可看清楚了吗?”盛纮质问大娘子。 “不,官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大娘子满脸惊恐地望着眼前的盛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 “她是有心要蒙骗你,还能让你知道吗?你真是糊涂啊!”盛纮怒目圆睁,对着大娘子大声呵斥道,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已是气急败坏。 “盛大人,看来今日这是一场鸿门宴了!”康王氏冷冷地开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 “不敢,大姨姐,只是事已至此,姨姐恐怕要多在我盛府待一阵了。”盛纮微微躬身,脸上露出暗藏深意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是想把我扣在盛家?我怎么说也是官眷,你们谁敢?” 康王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盛纮,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姨姐多虑了,这个事情,总还是要解决的!”盛纮缓缓直起身来,语气平静而缓慢,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道:“既然现如今事情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那么很明显,你就是存心要欺骗我家大娘子,这件事情无论放到哪里去评理,你都绝对不可能站得住脚的。” 说到这里,他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康王氏,语气严肃而又坚定地接着道:“眼下有三个条件,其一,关于你放印子钱这事,必须得跟我们盛家彻底撇清关系,从今往后,不准你再打着我盛家的旗号行事,所有的责任和后果都由你们康家一力承担。” “其二,明日把这个丫头的身契送来,便不要无辜断送了她的一条性命。其三,除了年关,你再也不许踏进我盛家的大门半步!” “盛大人,你难道真的要把事情做得如此绝吗?”康王氏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盛纮。 “并非是我要将事情做绝,而是你先行了不义之事。若不是看在王老太太和康大人的情分之上,我又岂会善罢甘休!” 说到此处,盛纮的语气愈发严厉起来。 “还请大姨姐将银钱悉数留下,来人,送客!”盛纮下了逐客令。 康王氏扔下荷包,气呼呼的走了。 待康王氏一走,大娘子瘫软在了地上,嘴里喃喃道:“官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要是我知道这钱是这样来的,我说什么也不会把钱给她的!” 盛纮正在气头上,不想搭理大娘子,生气的走了。 宋婉凝忙上前去,帮刘妈妈扶起了大娘子。 “大娘子也是受人蒙骗,主君自然是相信大娘子的。只是事发突然,主君他需要一点时间想。” “大娘子,小娘说的对,主君若是怪大娘子,刚才就该发脾气骂人了。”刘妈妈也劝慰大娘子。 “我怎么会如此蠢笨,竟上了我亲姐姐的当!”大娘子此时后悔不已。 “恕意,这丫头就交给你了,今日的事她算有功,咱们盛家应当善待她,自比不得那康家,罔顾人命,剩下的你就自己看着办。” “大娘子身子不适,让她好好休息,这家中的事,最近你就多费费心,我公中还有事,就先走了。”盛纮交代完宋婉凝,便丢下大娘子走了。 宋婉凝走向芙蓉,温柔的说道:“芙蓉姑娘,你放心,你的身契我们盛家一定会帮你拿回来的,你若是愿意,以后便留在盛家当差,若是不愿,我们会给你一笔银钱,你可以自行选择去处。” 芙蓉听到宋婉凝如此说,感动不已。 “奴婢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留在盛家,从今往后,奴婢定当竭尽所能,全心全意侍奉大娘子与小娘。”芙蓉神情恳切。 “彩环,你先领着芙蓉姑娘下去,让她好好歇息两日,再去找个大夫来,替她好好诊治。所需的银钱,就从我的私账里支取便是。”宋婉凝对彩环说道。 此时的大娘子,面容憔悴,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彩环偷瞄了一眼大娘子,只见她双目无神,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全然沉浸在了无尽的悲痛之中。 而一旁的刘妈妈见彩环有些迟疑,当即厉声道:“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按照小娘的吩咐去做呀!” 听到这话,彩环如梦初醒般,急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带芙蓉走。” 说罢,便匆匆忙忙地引着芙蓉离去了。 大娘子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自己嫡亲的姐姐竟然一直在暗中算计于她。 想到此处,大娘子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如决堤之水般顺着脸颊滑落…… “大娘子,你可千万别这样想,那康王氏心怀叵测,是蓄意蒙骗,任谁都难以防备。往后大娘子只要避开她,不再来往,主君不会真的生大娘子的气的。” “可是……官人他这次确实是大发雷霆,不仅责令我好生歇息,就连家中的事也不再让我插手过问了……官人他莫不是真的厌恶嫌弃我了?都怪我,竟犯下如此严重的过错……” 说着,大娘子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 只见宋婉凝秀眉微蹙,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最终,她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对身旁的刘妈妈说道:“刘妈妈,你看大娘子这情形,我也是没有办法。还得劳烦你好好劝劝大娘子。” “小娘放心,我们姑娘的脾气我知道,我会好好劝她的,只是最近府中的事就要小娘多费心了,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第55章 王老太太的偏心 康王氏怒气冲冲地回了家,原本气就没处撒,心里正窝着火,此时康海丰正回了家。 看到康王氏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子,康海丰就气不打一处来,瞧了一眼,便不愿再看。 康王氏明显看到了康海丰眼里的嫌弃之意,当即就发了火,破口大骂:“康海丰,你什么意思?你瞧我的那个眼神,是要作何?” “王若与,你少和我叫嚣,平日里就知道败家刻薄,你何曾有一点贤妻良母的样子?”康海丰也是火了。 “康海丰,你还有点良心吗?家里什么事不是我摆平的,你们康家的账早就烂透了,要不是我,哪有你的今日。我要去告诉母亲,你们康家是如何待我的。”康王氏哭诉道。 “你去,你去啊!看谁有那个闲功夫管你,满京城的官眷,谁不知道你心思歹毒,尖酸刻薄的嘴脸,看谁愿意相信你的话。” “康海丰,你个杀千刀的,我跟你没完。你忘恩负义、刻薄寡恩,不思进取,为官不好好做官,风流成性,这些年你纳了多少房小妾,这一屋子的小妾庶子女,都要我拿嫁妆去周全……你还有心吗?”康王氏越说越委屈。 “男人,谁还没个三妻四妾,你是正室大娘子,就得有容人的气度,再说你嫁到了我们康家,就是我们康家的人,用点你的嫁妆怎么了?”康海丰说的理直气壮。 “我身为一家之主,如何安排家中财物难道还需经过你的同意不成?再说了,那小妾和庶子女也是我康家之人,我自当要照顾周全。而你身为我的妻子,为我在官场上周旋打点本就是分内之事,如今反倒在此抱怨不休,简直是不知所谓!” 康海丰越说越是气愤,扬起手便朝着康王氏狠狠地扇去。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康王氏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红的掌印。 康王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与自己山盟海誓的男人,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好啊,你个康海丰,你竟然动手打我,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年我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你们康家,一心一意为这个家操持付出。可你呢?整日里游手好闲,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个一大家子全靠我在背后苦苦支撑。” “如今倒好,你不仅不知感恩,还用我的嫁妆去养活那些狐媚子、小贱人,甚至还对我动手,你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吗?”康王氏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康海丰见康王氏哭闹不止,心中更是烦躁不堪,他大声呵斥道:“住嘴!你这个疯妇,在这里胡言乱语成何体统?来人呐,快将这疯婆子给我关到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随着康海丰的命令下达,几个家丁立刻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架起康王氏,强行将她拖往柴房方向而去。 康王氏一边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家丁们的力气,最终被关进了黑暗阴冷的柴房中。 被关进柴房的康王氏,依然在破口大骂康海丰。直到骂累了,她才停了下来。 “王若弗,凭什么?都是母亲的女儿,你才不如我,貌也逊色,如今日子居然过的蒸蒸日上,没有长辈刁难,手中宽裕,丈夫和儿子仕途有成,女儿高嫁,你凭什么比我过的好?”康王氏恶狠狠地盘算着。 “我才是母亲的女儿,你不过是个乡下养大的丫头,凭什么和我争?你等着瞧……” 很快,康王氏被关起来的消息就传回了王家,王老太太便知道了。 王老太太对于王若与这个大女儿,是宠爱至极。 “听说你妹妹受了委屈,你差人去看看她。”王老太太便吩咐儿子。 “母亲,妹妹如今已嫁入康家,若我们总是插手康家的事,反而对妹妹不好。”王家儿媳忙劝老太太。 “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妹妹再不好,也是我王家的长女,怎能由得她被欺负,我不心疼她,难道你们夫妻心疼她吗?”王老太太有些生气。 被老太太这么一怼,那王家儿媳也不敢再说话。 “母亲,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让人去,不会叫妹妹受委屈的。” “你妹妹自小,便是被捧着长大的,哪里受过委屈。我生她的时候难产,所以她生下来便体弱多病,身子一直不好,我才多疼她一些。” “母亲说的是,儿子知道。”王世平只一味答应。 “行了,我也累了,你们回去!” “那母亲好好歇着,儿子告退,儿媳告退。” 夫妻两人离开了王老太太房间。 “官人,你瞧瞧母亲,老是这般袒护若与妹妹,这往后可如何是好呀?难道就任由她这般任性胡来吗?每次出了什么事,母亲都只顾着维护她!” 王氏娇嗔地抱怨道,柳眉微蹙,满脸的委屈。 “娘子莫要生气,母亲向来最为疼爱我这个妹妹,自然会对她多些呵护。若与妹妹就是脾气不好了些,有时行事难免有些鲁莽冲动,咱们做兄长嫂嫂的,应当多多包容才是。” 见夫君如此说,王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言。 她心里很清楚,有些事情就算自己再怎么坚持也是徒劳无功。 然而,一想到那个让她头疼不已的小姑子,王氏心中的怒火就难以抑制地燃烧起来。 自从她刚嫁进王家那一天起,还未出阁,待字闺中的王若与就开始不断地搬弄是非,试图在她和丈夫之间制造隔阂,挑拨他们夫妻之间本应和睦的关系。 尤其是当王氏历经艰辛,终于生下长女之后,身体尚且虚弱的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初为人母的喜悦,王若与竟然又不安分地在一旁煽风点火,撺掇着王老太太要给自己的哥哥纳妾。 这无疑是在往王氏的心口上狠狠地扎了一刀,让她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愤怒。 第56章 康王氏被关 “主君,王家那边派人过来传话了。” 康家的下人匆匆忙忙地跑到康海丰面前,恭恭敬敬地禀报。 “传什么话?”康海丰有些惊讶。 “说是王家老太太身体有些不大舒服,请大娘子过去瞧一瞧呢。” 听到下人的话,康海丰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恼怒:“你说什么?王老太太居然让那个疯妇去一趟?究竟是谁这么多嘴,把这事儿传到王家去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眼神凌厉地扫过眼前的下人。 那名下人被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或许真是老太太病了,也不一定,主君息怒……” “哼!哪有那么巧的事!” 康海丰冷哼一声,打断了下人的话。 “你吩咐下去,从今往后,谁都不许再乱嚼舌根,要是还有下次,消息再传到王家去,别怪我心狠手辣,绝不轻饶!” 话说完之后,只听得“砰”的一声,康海丰的手掌便狠狠地拍在了面前那张坚硬的木桌上。 “去,把那个疯妇给我放出来!” 站在一旁的下人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低头应道:“是,主君!小的这就去办。” 说罢,便慌慌张张地朝着柴房的方向奔去。 不一会儿功夫,下人便来到了柴房门前。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推开了柴房的门。 门内,康王氏正蜷缩在角落里,头发凌乱不堪,脸上也沾满了灰尘和污垢。 下人走上前去,解开了绑在康王氏身上的绳索,并轻声说道:“夫人,主君让小的来放您出去。” 听到这话,康王氏抬起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呸!” 只见康王氏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满脸鄙夷地骂道:“康海丰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平日里对我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把我关起来。快给老娘从实招来,这次到底又是因为什么破事儿?莫不是他又想纳妾了?” “大娘子,自然不是!” “这个老东西,都已经有那么多房妾室了,还不知足!或者是他庶出的哪个赔钱货又要出嫁了?连个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就知道腆着脸来找我,真当我是开善堂的不成?” “大娘子,王家来人了,说是老太太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看看!” 那名下人垂首而立,态度恭敬至极。 康王氏闻听此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母亲病了?哼!我当是为何,原来还是那姓康的害怕我王家的势力,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着呢!待我回来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叫他知晓我的厉害!” 说罢,她猛地站起身来,宽大的衣袖一甩,带起一阵劲风,然后怒气冲冲地便朝着门口走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地摔在了身后,那震动仿佛连整座府邸都跟着颤了一颤。 康王氏脚步匆匆,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一路上,丫鬟和仆人们皆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主子。 “都看什么呢?滚!” 下人们十分害怕,忙都各自跑了。 待康王氏回到房里时,只见丫鬟杜鹃早已恭恭敬敬地站在房中候着了。 她那娇小的身影微微颤抖着,十分紧张不安。 \"大娘子,奴婢为您梳妆换衣服!\" 杜鹃怯生生地开口道,声音细若蚊蝇,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康王氏听闻此言,停下脚步,目光如炬般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小丫头来。 她的眼神犀利而又充满审视意味,这让杜鹃不由得心中一紧。 \"你是谁?竟敢擅自闯入我的房间!在这里做甚?又是谁派你来的?\" 康王氏突然提高音量,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面对这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题,杜鹃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差点就跪伏在地。 但她还是强忍着恐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回……回大娘子,奴婢是新……新来的。从今往后,奴婢将专职伺候大娘子的日常起居。” 说罢,杜鹃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康王氏对视一眼。 只见康王氏端坐在椅子上,眼神犀利地盯着面前的杜鹃,冷冷开口道:“在我身边伺候,首要一条便是忠心耿耿,绝对不可存有二心!我说东,你便不能往西。我说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照做,切不可多嘴询问半句,可都听明白了?” 站在下方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点头应道:“是,大娘子。李妈妈早就已经详细吩咐过奴婢了,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好大娘子您的日常起居,不敢有半分懈怠。” 杜鹃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额头上也隐隐冒出了一层细汗。 “李妈妈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杜鹃赶忙低头回答道:“回大娘子,李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着,她知道大娘子您这会儿可能饿了,正精心地为您准备膳食呢。” “嗯……那你先来帮我梳妆。等会儿我还要回母亲那里去一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这话时,康王氏板起脸来。 杜鹃连忙应声道:“是,大娘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绝不会让您有半分不满意的。” 说完之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水盆前,浸湿毛巾,拧干后轻柔地擦拭着康王氏的面庞。 而后又仔细地梳理起康王氏凌乱的头发,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康王氏。 又取出胭脂水粉,精心地为康王氏妆扮起来,换上一身华丽的衣服,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康王氏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李妈妈领着几个丫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大娘子,想必您也饿了,快来用些膳食!”说着,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康王氏闻着饭菜的香气,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忙应道:“嗯,正好我也饿了。” 用完膳之后,康王氏才起身,带着李妈妈和杜鹃回了王家。 第57章 老太太的怀疑 宋婉凝身着一袭淡蓝色的衣裙,正埋首于桌案前,仔细地核对着账本和各项事务的清单。 自那大娘子被盛纮夺去了管家之权后,这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大小事宜便全都压到了她身上,宋婉凝不敢有丝毫懈怠。 “小娘,老太太那边派人来传话,请你这会过去一趟。” 宋婉凝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 这些日子,虽说府中的事务繁杂,但也还算井井有条,并未出现什么大乱子。 可此刻老太太突然传唤,难道是出了什么自己未曾察觉的问题? 想到此处,宋婉凝轻轻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又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带着小蝶朝老太太所住的院子走去。 宋婉凝进了屋子,恭敬地向老太太行了礼。 老太太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宋婉凝。 “恕意啊,你可知我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宋婉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妾身不知,还请老太太明示。” 老太太冷哼一声,“自从你病了一阵,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那林噙霜得纮儿盛宠多年,大娘子这多年来都拿她没办法,如今才过了多久,林噙霜便被送去了庄子上,还断了一条腿,你敢说和你全无干系吗?” 宋婉凝一听,便知不好,老太太是怀疑什么了。 赶忙跪了下来,诚恳的说道:“老太太明鉴,妾身一心只想将家中事务打理妥当,绝无加害他人之意。” “至于妾身性情变化,确是因为明兰,那时我们院里的炭火份例总被克扣,妾身可以忍,不争不抢,可明兰年幼,腹中还有长榆,妾身是一个母亲,不能不为孩子想。” 老太太审视着她,慢慢开口:“那你为何如此殷勤地揽下管家大权?你不想取代大娘子吗?” “老太太明鉴,妾身并无此心,只是大娘子身子不适,主君心里又不快,妾身并无觊觎盛家之心。” “妾身深知,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主君和大娘子给的,若大娘子与主君离了心,对妾身自然是好的,大娘子心善,又对妾身有恩,妾身不会忘恩负义的。” 老太太听闻此言后,原本紧绷着的面容也稍稍舒缓了一些,那如霜般冷峻的神色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 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宋婉凝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对这番话的认可。 就这样,刚才还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的场面,终于得到了一丝缓和。 紧接着,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有这般见识,倒也实属难得。能够如此通透,明白事理,深知盛家的兴衰荣辱,并不仅仅取决于某一个人的得失成败,而是需要家中每一个人共同努力维系方可长久。” “尤其是作为盛家的一份子,更要明白只有当主君和大娘子相安无事,和睦相处时,整个家族方能繁荣昌盛,而你自己也才能够真正过上安稳顺遂的日子!” “只要你能够谨守自己的本份,踏踏实实地做好该做之事,我们盛家绝对不会亏待你。我不管你是改了性子,还是如传言那般借尸还魂而来,这些都不重要!” “是,老太太的教诲,妾身不敢忘。”宋婉凝听着老太太的话,还是有些惊讶的,老太太居然察觉出了异常。 “你起来,坐下说话!” “是,谢老太太。”宋婉凝起身坐下。 “近来你管家理事,都做的不错,我听说,你对做生意也很有兴趣,纮儿给你的两个铺子,你经营的都不错。不仅如此,你还在汴京新开了铺面,这很好。”老太太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宋婉凝欠身回应,“多谢老太太夸奖,妾身不过是运用些从前学来的法子罢了。” “哦?从前学来的?”老太太挑眉。 “是的,妾身以前偶然结识一位行商之人,从他那里知晓了许多经商之道。得主君眷顾,给了妾身铺面,妾身自当好好经营。”宋婉凝镇定作答。 “不管怎样,你这本事倒是不错,是块经商的好料子,只是你的身份,不宜抛头露面,还得谨慎些。如今家中人口渐多,开销也大,你若能继续操持下去,自是极好的。但你也要注意,莫要太过锋芒毕露。” “妾身明白,以后定会小心行事的。”宋婉凝应道。 “我京郊外还有几个铺子和良田,近来,这些铺子的收益着实不太乐观,我想着干脆把它们交由你来帮忙打理一阵子。如此一来,于你而言,也能趁机积攒一些经营的经验。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乐意接下这份差事呀?”老太太试探性的问道。 宋婉凝心中一喜,忙答道:“得老太太信任,妾身自是愿意为老太太分忧的。”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这几个铺子虽地处京郊,却也有不少潜力。只是因为之前的掌柜经营不善,你接手之后,切不可心急。” “妾身明白,妾身定了解清楚,先查看账目,了解货品,再做打算。只是想请老太太同意,妾身可否实地去看看?如此也好发现不足。” “自然可以,只是你低调些,别让人注意到才是。” “是,谢老太太信任,妾身一定尽力而为。” 回到房间,宋婉凝兴奋不已。 她叫来小蝶,吩咐道:“明日你随我去京郊铺子看看,咱们得早做准备。还有那个芙蓉,你觉着她怎么样?” “那个芙蓉,倒是个好相处的,人也老实勤快,如今在厨房帮忙呢。” “你去把她叫来,以后就留在我院里了,先做些洒扫的活,想必大娘子看见,心里不会舒服。” 没过多久,老太太便派人送来了铺子和良田的账本。 宋婉凝看着眼前的账本,心里不禁有些期待。 她缓缓坐下来,开始认真地查看起来。不知不觉间,屋里渐渐暗了下来。 小蝶赶忙点起油灯,好让宋婉凝能继续看清账本上的字。 直到夜深时分,宋婉凝终于把所有的账本都看完了。此时的她感到双眼酸涩,头脑发胀,心中对这些产业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原来,这几家铺子都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而且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但由于经营不善等原因,时间久了,这些铺子不仅没有盈利,反而逐年亏损,收益状况可谓是一年不如一年。 宋婉凝下定决心要亲自去这些铺子实地考察一番,以便找出问题所在,并制定出相应的改进措施。 想到这里,她揉了揉太阳穴,老太太这是在考验她…… 第58章 再露锋芒 宋婉凝很快就行动起来,房妈妈亲自带着她去一一查看各个店铺。 为避免引人注意,宋婉凝特地乔装改扮了下,还换上了男装,几乎没人认的出来。 几人先来到茶楼,宋婉凝发现这里的茶叶品种虽多,但冲泡方式单一。 于是她按照现代茶艺设计添加了新的冲泡流程,再绘出了精致的茶杯图案,四时之景不同,图案不一,还推出了一套特色茶饮套餐,就连房妈妈都赞叹不已。 宋代的点茶文化盛行,只是新奇的东西,人们自然更有兴趣。 “房妈妈,这些暂时就这样,按我的绘的图案去制作茶具,之后先看看市场反应,后面我再适当改动。” “去吩咐下去,就这样办!” 接着又到了酒肆,宋代的酒文化已经十分醇熟,宋婉凝便改良酿酒配方,借鉴现代鸡尾酒的创意,将几种酒混合在一起,调配出了独特口味的美酒。 众人一一尝过,就连掌柜的都惊叹,赞叹不已:“这个办法我们竟没有想到,原来将不同的酒放在一起,竟会有不同的味道,那这酒叫什么呢?” “这个叫鸡尾酒,让酿酒的师傅多尝试不同的味道,就可以有不同的种类,颜色还不相同,取些应景的名字,最重要的是,这个酒,要配以不同的容器,最好是透明的杯子,才更相得益彰。” 只见宋婉凝抬手之间,便勾勒出各种形态各异的图案。 有的酒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有的则如红宝石般晶莹剔透。 不仅如此,盛装这些美酒的容器也是各不相同,令人眼花缭乱。 有青花瓷瓶,上面绘制着山水画卷,还有造型别致的琉璃盏,更有古朴典雅的青铜爵杯,而那一个个酒杯造型更是别具一格,或小巧玲珑,或高大华丽。 一旁围观的人早已看得瞠目结舌,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独特的物品。 这些精美的画作以及构思巧妙的酒具,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若想要让咱们这酒肆声名远扬,不妨举办一场品酒大会,广邀饮酒之士前来品鉴!” 于是掌柜的便决定近期暂且关闭酒肆,停业休整。 趁着这段时间,对店内那些不够完善的地方改造和提升,同时精心筹备各类物品,以确保品酒大会能够顺利举行, 在脂粉铺,她引入现代美妆概念,设计出新颖的妆容样式,并制作了精美的试用装赠送顾客。 当铺则被她调整经营策略,除了传统的典当外,还增加了以物换物的有趣活动。 至于小吃饮食店,她又做出新的东西,简单好做,又采用明档厨房的形式,让客人看到美食的制作过程。 宋婉凝又去看了那五百亩良田,才知老太太究竟多有底气。 那良田五百亩,土壤肥沃,地理位置优越,又依山傍水。 宋婉凝又让人找来了经验丰富的老农一同商量规划,请教经验。 她划出一部分田地打算用来种植稀有药材,毕竟药材价值极高,但在古代尚未被大规模开发利用。 又划出一片区域打算试验新型水稻,这种水稻产量高且抗病虫害能力强,若能试验成功,便能造福一方。 剩下的土地她则计划建造温室大棚,在里面培育反季节蔬菜。 汴京达官贵人满地,日常饮食尤其在意。 为了实现这些想法,宋婉凝画出了简易的温室构造图给工匠们看,又让人四处寻找合适的种子。 老农们一开始半信半疑,但随着宋婉凝的不断解释说明,他们也逐渐燃起了热情。这新奇的做法,从未听过。 这只是初步计划,具体的她还得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毕竟建造这样大一个工程,也要花费不少。 她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才能说服老太太。 因为她工作的原因,经常全世界景点到处跑,也算见多识广,心中窃喜,没成想如今还能用的上。 就在这时,府上传来消息,说家中有贵客到访,要宋婉凝回去。 宋婉凝只得暂时放下这边的事,匆匆赶回家中。 一路上她心里还盘算着那五百亩良田的规划,想着一定要好好规划,好让这片土地发挥最大的效益。 当宋婉凝回到家中时,已经有些疲惫不堪了,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原来是娘家妹妹来了。 这个消息让她瞬间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她连忙吩咐身边的小蝶,说道:“小蝶,你先带着我妹妹去我院里歇着,不可怠慢。我先去见老太太,等会便回来了。” 安排好妹妹后,宋婉凝不敢有丝毫耽搁,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裳,便匆匆朝着老太太所在的院子走去。 这一路上,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究竟该怎样去跟老太太回话才最为妥当。 然而,她刚踏进房门的时候,就发现房妈妈早已站在了那里,并且已经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老太太。 因宋婉凝回来的匆忙,衣服都还没来的及换,便过来见老太太了。 老太太抬眼看到一身男装的宋婉凝时,眼神中有那么一刹那的迟疑。 但这种迟疑转瞬即逝,紧接着老太太那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回来了?怎么这副模样?衣服都未曾更换便赶过来了?”老太太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 “老太太恕罪,妾身心中急切,一时匆忙竟将更衣之事给忘了,还望老太太莫要怪罪于。” 说罢,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老太太。 “过来坐,房妈妈已经将今日之事告知于我了。不得不说,今日你的表现着实出色,处理事务果断坚决,与人商谈机敏应对,没想到你竟有经商才能。” “若你生为男子之身,定能凭借此等天赋与能力在外闯荡,博取一番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只可惜,如此才华却被深锁在这闺阁之中,实在令人惋惜。” 说完,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之意。 第59章 卫姨妈来京 “多谢老太太夸赞,妾身实在惶恐,妾身不过是略懂皮毛,纸上谈兵罢了。”宋代婉凝轻声说道。 “从前竟不知道,你懂的如此多!管家理事,做的井井有条,如今对于经商之道,竟也精通。” 老太太又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你呀,就是太过谦逊了。咱们盛家这一脉三房,大房的长子盛维可是出了名的经商奇才,这些年来,他在宥阳那地界也是颇有名望。” “我和大房的老太太从前关系要好,她时常跟我提起他们大房的事情。这些年里,大房对咱们二房可没少帮衬照顾,各种贴补从未断过,这份情谊我心里都清楚着呢。” “只有三房一脉,子女都平庸,日子过的紧巴巴,总还去大房那里打秋风,找茬。同为盛家一脉,商贾人家多有不义之名,但大房却是满县城夸的,博个美名,也算是为后代积福了。” “多谢老太太的悉心教导,妾身明白了!” “人不可只看一时之长短,而应当着眼于全局,顾全整体面貌。无论是管理家事还是处理其他事务,皆是如此道理。若仅关注眼前利益或局部细节,往往容易陷入短视之境,难以做出明智且长远的决定。”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听说你娘家妹妹来了,你快回去看看,也代我问个好。” 宋婉凝起身告别了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子。 自从宋婉凝接手管家理事一职之后,她便搬入了暮苍斋居住。此地距离老太太所居的院子非常近,往来极为方便。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妹妹舟车劳顿了几日,想必一定累了,这次可要多歇息几日才好。”宋婉凝拉过妹妹的手,便寒暄起来。3,不知是否会打扰到姐姐?” 说着,那卫家姨妈略带不安地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账本和文书。 “妹妹,你千万别这么讲,你来探望我,我开心得很,又怎会打扰?这管家的事,不过只是权宜之计而已。” 卫姨妈好奇地凑近宋婉凝,严肃问道:“姐姐,你快跟我讲讲,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经商之道的?你性子沉静又不善交际,如何学的这些?老家的铺子如今生意很好,都是听你的安排。” 她那充满疑惑和期待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宋婉凝。 “妹妹,说起来这事,其实我也是偶然间从书中瞧见罢了。如今有幸能够跟随在大娘子身边学习管理家中事务,多多少少算是学到了一点儿皮毛。” 宋婉凝只好找了个说的过去的借口,那卫姨妈自然是不信的。 “姐姐,你少打量着蒙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什么事你能瞒的了我。你如今性情大变,完全变了一个人。” “妹妹……”宋婉凝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该作何解释。 “姐姐,你放心,不管因为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咱们家穷,若不是姐姐卖身到了盛府,一家人早就饿死了。” “靠着姐姐庇佑,如今日子才好过了,看着你如今过的好,我便也放心了。在这宅子里讨生活不易,姐姐万事可得小心些。”卫姨妈担忧的叮嘱道。 “妹妹,这个你就放心,我明白的。” “姐姐,你可不知道,自从按照你教我的法子来经营铺子后,这生意真可谓是蒸蒸日上,现在每天前来光顾的客人络绎不绝,把整个铺子挤得满满当当,好不热闹呢!” 卫姨妈满脸笑容地向宋婉凝汇报着店铺的近况,眼中满是兴奋。 宋婉凝听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那就好,看到铺子能有如此起色,我也感到十分欣慰。不过,这还不够,最近我又琢磨出了一些新的点子,还制作了一批样品出来。你回去的时候带上,按照我说的方法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姐姐!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想出来的法子肯定错不了。说实在的,姐姐你的那些经营之道简直太厉害了,如今在咱们那儿都已经声名远扬了!好多人纷纷效仿,但他们大多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结果弄巧成拙,就像那东施效颦一般可笑。” “经商,最重要的是诚信二字,交给你我放心。往后,事情会很多,妹妹多培养些可信之人作帮手,日后也好帮衬你。”宋婉凝细细想过,一一嘱咐道。 “姐姐,之前书信里你提到的周雪娘,我已仔细打过了,如今她给人浆洗衣服,勉强度日。一个被赶出去的婆子,还断了一条腿,姐姐让我注意她做什么呢?”卫姨妈好奇的问。 “妹妹,你有所不知,这个周雪娘,原本是林噙霜身边的人,因犯了错才被赶了出去。如今林噙霜虽被送去了庄子上,但她还有孩子,周雪娘知道林噙霜所有的事,来日或许有用。”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知道了,往后我定让人留意着,姐姐放心便是了。” 两人便坐在一起聊起了家常,明兰听说姨妈来了,也高兴的来作陪。 自从林噙霜被送去了偏远的庄子上之后,墨兰整个人就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每日里都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她脚步虚浮地走到长枫面前,声音颤抖着说道:“哥哥,你说阿娘被送去了庄子上,至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瞧着爹爹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样子,恐怕是根本没打算将阿娘再接回来,这……这可让我们怎么办?” 说着,墨兰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哎呀,行了!别哭啦,哭得我头都大了。这事儿,父亲早就拿主意了,咱们也没办法。阿娘她确实做得不对,惹得父亲大发雷霆那也是在所难免的。” “你瞧瞧你,一直这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接受现实,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里?而且,父亲向来都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的决定肯定不会有错的。说不定等过段时间,父亲气消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呢。”长枫不以为意。 “哥哥,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阿娘呢,上次我去看阿娘,她那么可怜,你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吗?” “这我管不了,我劝你也别管了,免得惹恼了父亲。” 第60章 林噙霜失踪 墨兰听到长枫如此说,更是生气又难过。 “我就知道,我这个哥哥靠不住,平日阿娘那么疼他,如今他只顾自己,一点不顾阿娘的安危,看来阿娘如今能靠的只有我这个女儿了……” “姑娘,主君已经说过,不许让人去探望小娘,姑娘还是小心些,别让主君生气才好。”一旁的露种提醒墨兰道。 “不会的,爹爹只是生气,我去求求他就好了,他一定会同意让我去看阿娘的。”墨兰笃定道。 墨兰理了理衣裳,匆匆朝着盛纮所在的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外,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盛纮见是墨兰,眉头微微一蹙,有些不高兴。 墨兰不等盛纮开口,便扑通一声跪下,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爹爹,女儿知晓从前许多事都做错了,可是阿娘待女儿恩重如山,女儿日夜思念阿娘,求爹爹开恩,让阿娘回来!” 听了这话,盛纮有些不满。 “你阿娘犯了错,所以爹爹才将她送去庄子上的,让她安心待着,好好反思才是,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爹爹,让女儿去庄子上看阿娘一眼,哪怕只看一眼,女儿保证回来后定规规矩矩,绝不再给爹爹添乱。” 盛纮心中本就有几分松动,见墨兰这般模样,想起往昔林噙霜的温柔,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既然你如此恳切,那爹爹便允了你这一回,但你切记不可多生事端才是。” 墨兰大喜过望,而后赶忙回房收拾东西备车,准备前往庄子。 因为林噙霜在庄子上过得并不如意,还因为逃跑摔断了腿,整个人便憔悴不堪。 得知墨兰去看望,心下大喜。 “墨儿,我的乖女儿,你终于来看阿娘了!阿娘就知道这么多年没有白白疼爱你,呜呜呜” 林噙霜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她紧紧地抓着墨兰的手,仿佛生怕一松手,眼前这个贴心的女儿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只见林噙霜满脸泪痕,原先精致的妆容早已没有,头发更是凌乱不堪。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墨儿,阿娘真的把你盼来了,这里暗无天日,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墨兰看着林噙霜如此伤心难过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她轻声安慰道:“阿娘,您别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女儿已经去求过爹爹了,希望他能网开一面,放您回去。但是爹爹不肯答应……。” 说着,墨兰的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 知道林噙霜的腿不能再走路时,更是心疼不已。 “墨儿,你快带阿娘出去,去哪里都可以,我一天也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了……”林噙霜心下有了主意。 “阿娘,可是爹爹不许带你回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墨兰满脸焦急地望着林噙霜,眼中满是忧虑。 “墨儿,阿娘自有办法,你只需乖乖听我的话便是……” 不多会,一名仆人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禀报:“不好了嬷嬷,庄子上不知怎的失了火,火势凶猛,已经无法控制了。而且而且那林噙霜也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个消息,那管事嬷嬷一惊,声音颤抖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何突然失了火呢?还有林噙霜她怎么会失踪呢?她不是双腿都断了吗?又是如何逃脱的?” 那仆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此刻,庄子上空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下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跑、呼喊着救火。 “那四姑娘呢?她可有碍?四姑娘颇得主君宠爱,若她出了事,我们就完了……” “嬷嬷放心,奴婢们已送四姑娘平安离开了。只是那林噙霜不知所踪,我们要如何向主君禀告呢?” “这个,我自有主张……吩咐下去,不许他们多嘴。” 管事嬷嬷咬咬牙,决定隐瞒林噙霜失踪之事,只称其因病去世。 盛纮听闻此消息,只沉默了良久。 数日后,有人偶然间发现林噙霜竟偷偷藏身于郊外的一处小院之中。 原来之前她是佯装断腿,趁失火便逃离了庄子。 宋婉凝一直对林噙霜不放心,才让人暗中盯着。 “果然,这才是林噙霜,看来她还没死心,是想要重新获得盛纮的宠爱,不过,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一日,庄子上突发大火,林噙霜在墨兰的帮助之下,成功地逃离了庄子,最后寻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小院子安顿下来。 墨兰也不敢多久留,急忙赶回了府中。 林噙霜疲惫不堪地瘫坐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然而,她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因为她深知,自己之所以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完全是拜那个曾经毫不起眼的卫恕意所赐。 “想当初,卫恕意不过是个唯唯诺诺,任人欺凌的小妾罢了,可如今这个女人竟变得如此厉害,不仅深得主君宠爱,还一步步设计陷害我,该死的卫恕意……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林噙霜咬牙切齿地说道,眼底闪过一抹狠毒。 宋婉凝深知林噙霜不会轻易罢手,如今老太太让她管理铺子,正好她就能将管家理事的权力交还给大娘子了。 于是宋婉凝便去找了盛纮,提出交还管家权,还为大娘子说好话,盛纮也欣然同意了。 自从宋婉凝将管家大权交回到大娘子手中以后,大娘子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脸上还是难掩喜悦之情。 对于大娘子来说,能够重新执掌家中事务,这是一件好事。 而另一边,宋婉凝则带着芙蓉前往了郊外。 如今卸下了管家的重担,她终于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片良田的规划之中。 从那天开始,宋婉凝每日都居住在庄子里,凡事亲力亲为。 田间地头,仔细观察着土壤状况、以及周边环境的影响,整理一天的数据资料,并乐此不疲。 “小娘,你这真是太辛苦了,这些原不用你亲自动手的。”一旁的芙蓉忍不住开口劝道。 “就是要亲力亲为,才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些不足之处。” “奴婢可真是从未见过像您这般与众不同之人,别人家的主子,哪个不是高高在上,摆足了架子。而您却全然不同,一点儿主子的派头都没有,从不拿身份压人。能伺候在您身边,真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第61章 初见贺弘文 “祖母,请说您病了,怎么样?可好些了吗?”华兰一听说老太太病了,急忙赶了回来。 “无妨,我要不这么说,你能轻易出来吗?”老太太微微一笑。 “祖母,你这是……”华兰心中疑惑不已。 “这是贺家祖母,这是她的孙儿贺弘文,华儿快来见过!” “给贺老太太请安,弘文弟弟好!”华兰恭恭敬敬地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 “我这孙女最是孝顺了,一听说我病了,便是跑马也要回来看我的。”老太太一脸慈爱。 “快去看看我带的料子,看好哪一匹便拿来做衣裳。” “祖母,这……”华兰有些迟疑。 “去,贺祖母又不是外人,我们都去瞧瞧。明兰,你和弘文在这等着。” 老太太发了话,明兰也只好坐了下来。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明兰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贺弘文也是有些局促不安,但他还是先开了口:“六姑娘瞧着似有些紧张?” 明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小声道:“许是屋子里有些热。” 贺弘文轻笑一声,“六姑娘若是觉着热,我将窗户打开些可好?” 说着便站起身来。 “不必麻烦弘文哥哥了。”明兰忙说道。 这时,一只小猫从门外窜了进来,直奔到了明兰脚边。 明兰吓了一跳,整个人往旁边躲去,一不小心,差点就要摔倒了。 贺弘文见状,伸手稳稳扶住了明兰。 两人目光交汇,皆是一愣。 贺弘文赶忙松开手,脸微微泛红。 “实在对不住,六姑娘,是我唐突了。” 明兰也红了脸,轻声道:“无事,还要多谢弘文哥哥呢,不然我就摔了。” 恰在此时,华兰她们回来了,看到明兰和贺弘文之间气氛略显怪异,华兰便打趣道:“你们俩在这儿聊什么有趣的事儿呢,这般害羞模样。” 明兰嗔怪地看了华兰一眼,众人又是一阵欢笑,贺家祖孙才告辞离去。 “贺家祖母金口玉言,回去只要调养一阵,便能早日怀上子嗣了。”老太太满意的说道。 “多谢祖母为孙女费心了。”华兰感激道。 “傻孩子,谢什么,你是我跟前长大的孩子,我不心疼你心疼谁。你头胎是个女儿,我知道你那婆婆对你诸多不满,便是有这个原因在。” “回去之后,你便把这管家的事丢了,哭也好,闹也好,都丢出去才是。” “母亲,你糊涂了吗?华儿好不容易,周全这几年才博了个会管家的好名声,如今怎么能丢出去呢?”大娘子十分不解。 “母亲,你是不知道,忠勤伯府一向开支含糊不清,我只好用自己的嫁妆钱,填了又填,才勉强铺平了账,管家这事,何苦来哉呢。”华兰有些无奈的说道。 “华儿,你说什么?袁家堂堂伯爵府,居然有脸用媳妇的嫁妆,他们是怎么好意思的?我要去问问。” 说着,大娘子就急急忙忙的要出门。 “你回来!”老太太开口了。 华兰也急忙拉住了大娘子,劝她坐下不要动气。 “不过几个闲钱的嫌弃,都不要提了。你姑娘身子不好,你还不知道吗?将管家这事丢出去,让你姑娘只安心养好身子才是。” “母亲,我就是气不过,那袁家怎么能如此欺负我华儿……”说着,大娘子便又难过起来。 “华儿,往后受了委屈,就该回来说才是。别把书读迂腐了,自己畅快才是真。咱们盛家虽然不及忠勤伯府门第高,但也不是怕事的。” “是,孙女知道了,多谢祖母为孙女筹谋费心。”华兰对老太太十分感激。 “今日,你就别回去了。就在家里安安心心地住上一宿,陪陪你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可是整日都惦念着你。尤其是你母亲,老是对你放心不下。” 大娘子一听老太太这般言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她满脸笑意地点头应道:“多谢母亲关怀,儿媳遵命便是。华儿自嫁入袁家,便没有什么机会回来,我确实不放心她。” “好了,你们母女回去好好说会话,别在我这里待着了。” 大娘子兴高采烈地拉着华兰回了自家院子。 华兰看着大娘子的神情,有些不解,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母亲,看您今日如此开心,莫不是咱们家里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不成?女儿我都快好奇死了。” 听到华兰的询问,大娘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她轻拍了一下华兰的手,说道:“乖女儿,这算不得什么大喜之事。林噙霜那个狐媚子贱人不知好歹,几次犯下了大错,惹得你父亲大怒。” “这不,你父亲已然下令,将她送去庄子上了。一想到她以后要在庄子上过一辈子,我这心里就别提有多痛快了!” 说罢,大娘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亲,你与林噙霜计较了这么多年,都一直占不得便宜,总让她算计,这如今怎么会抓住她的错处呢?” “这事说起来,可真得好好夸赞一番卫恕意。好几回关键时候,都是她挺身而出帮衬着我,如此看来,我当初买下她真是明智之举,总算是没有白费这笔银子。” “如今可好,那个令人厌恶至极的贱人,终于被赶出去了。” “母亲,您这话听得我愈发迷糊了,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快给女儿讲讲!” 见华兰满脸疑惑,大娘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便开始仔仔细细地把这段时间家里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她讲述了一遍。 华兰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最初的迷茫转变为震惊。 待大娘子讲完之后,华兰不禁感叹道:“原来如此,这卫姨娘是个明理懂事、识得大体之人,而且她知分寸,懂进退,与那林噙霜完全就是两类人!以后有她在府里,我也会安心些。” 自从那次见过明兰之后,贺弘文的内心就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一般,泛起了层层涟漪。 他的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出那张娇俏可爱的面容,以及那双灵动如水的眼眸。 每每想到此处,贺弘文的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第62章 吴大娘子的算计 吴大娘子精心筹备,举办了一场规模宏大的马球会,此次盛会几乎邀请了整个京城中的名门贵女,以及富家公子前来参与。 吴大娘子向来有着红娘之名,过往凭借着自身出色的眼力和巧妙的安排,成功地撮合了许多对美满姻缘。 然而这一次,这场马球会却并非单纯只为他人牵线搭桥那么简单,实际上乃是她特意为自家的梁六郎寻觅佳偶而筹办的。 盛家也在邀请之列,大娘子带了三个姑娘去参加。 阳光洒落在宽阔的球场上,那片碧绿的草地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明兰在场上看见了自己的好姐妹嫣然,经过大娘子同意后,赶忙去找了嫣然。 马球会即将开始,吴大娘子坐在上头,心情很好的样子。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的侍女,双手稳稳地托着一个精致托盘缓缓走来。 那托盘之上,摆放着一支精致的九转累丝金簪。 当这名侍女从明兰和嫣然身边走过的时候,原本正在和明兰低声交谈的嫣然,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紧紧锁定在了那件物品之上。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这……这不是我母亲的遗物吗?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说罢,嫣然急忙伸出手去,想要拦住那名渐行渐远的侍女。 然而由于事发突然,她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无措,甚至险些碰倒了一旁的侍女。 好在旁边的明兰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那侍女。 而嫣然此时心思全在那簪子上,那像是她亡母的遗物。 “这位姐姐,我能看看这支簪子吗?” “余大姑娘请便!”那侍女双手奉上。 嫣然便拿起来仔细一瞧,果真刻着她的名字! “明兰,你瞧,这簪子上刻着我的名字,果真是母亲的东西。”嫣然激动的说道。 明兰接过来一看,确实如此。 明兰将簪子还给了那侍女,并低声道了谢。 “前些年跟着父亲外放时,我屋里时常少东西,问问不到,查查不到,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越来越少,这簪子如今竟会出现在这里。”嫣然难掩悲伤。 明兰环顾四周,发现邕王家的嘉成县主,荣妃的妹妹荣飞燕都来了。 嫣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转过头去,只见她的妹妹余嫣红身着一袭鲜艳的骑装,英姿飒爽地骑着马,手中紧握着一根精致的马球杆,正在场上尽情驰骋着。 “嫣然,没想到你三妹妹今天也来打马球了!”明兰惊讶地说道。 嫣然微微一笑,轻声回答道:“是啊,连嘉成县主都亲自来了,我那三妹妹又怎么会错过。” 她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似乎对于这个妹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明兰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你那三妹妹,向来都是最爱为难你的,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嫣然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道:“罢了,随她去,只要她不来找我的事,我不与她计较便是。” “可是明兰,那簪子是我母亲的遗物,我一定要拿回来,别的我都可以让给她,只这件不行。”嫣然坚定的说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你就安心上场。” 嫣然和长枫便上场了,而另一边,则是余嫣红和她的兄长并肩而立。 比赛一开始,双方就展开了激烈的角逐。然而没过多久,嫣然所在的队伍就逐渐显露出劣势,对手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们有些应接不暇。 眼看着比分差距越来越大,局势对嫣然这一队愈发不利,嫣然心急如焚,眼眶都开始泛红,泪水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马球杆,拼命想要扭转局面,但无奈对方实力强劲,她的努力似乎只是杯水车薪。 此刻的嫣然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助,她真的不想就这样输掉比赛。 “明兰,这簪子怕是拿不回来了。” “嫣然,你别急,我想办法,一定帮你拿回来。” “拿什么拿呀,不就一个簪子,这眼看就输了,我不打了……”长枫不乐意了。 “本来这簪子,我并不想要,如今你要,那我非的抢过来不可!”余三姑娘盛气凌人的说道。 明兰环顾四周,看见顾廷烨正坐在那里,心下便有了主意。 “三哥哥,你别急,我们去找顾二叔,请他帮忙,一定可以的。” “顾二哥从不轻易出场的,他出场就没有输的机会。” 明兰带着长枫,去找顾廷烨,希望他能帮忙把簪子拿回来。 顾廷烨看了看明兰,便应下了这比赛,准备下场。 就在不远处看着的吴大娘子,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 只见她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轻摇着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和判断。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身边的侍女问。 “要说这余大姑娘啊,模样倒是生得极为俊俏端庄,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只可惜呀……” 吴大娘子轻声呢喃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之意。 “大娘子,是觉得这余大姑娘不好吗?” “这余大姑娘的性子实在是太过柔弱了些,如此性情之人,又怎能镇得住六郎的后院呢?” 比赛继续,四周彩旗飘飘,随风舞动,赛场四周围满了人,高谈阔论,衣袂飘飘。 贵女们手持团扇,掩不住眼中的好奇与期待,公子哥们则神色飞扬,或品评马匹,或讨论战术,一片热闹非凡之景。 随着时间结束,这场激烈的比赛终于落下帷幕。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赛场上,只见嫣然那支队伍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顾廷烨。 若不是顾廷烨挺身而出,为嫣然所在的队伍创造出得分机会,嫣然只怕就输了,更拿不回那金簪了。 嫣然以为这一局赢了,便可拿回彩头,可谁知余家三姑娘却并不服输。 第63章 与吴大娘子打马球 只见那余三姑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呼呼地指着嫣然和明兰说道:“你们请了顾二叔下场,哼,你们自己说说看,这场比赛还能算得上公平吗?这偌大的汴京城内,谁人不知晓,顾二叔他不论是投壶还是马球,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就算今日你们赢了,又有何光彩可言?”她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只见余三姑娘双手抱胸,下巴微微上扬,眼神挑衅地看着明兰说道:“我啊,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不过嘛,既然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那就索性再来比试一场!” “再比一场?余三姑娘的意思,想必不会这么简单?”明兰又问。 “很简单,这次呢,让顾二叔与我组队,倘若你们能赢得这场比赛,这簪子本姑娘二话不说,直接就拱手相让。可若是输了……” 意思不言而喻,说罢,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对自己胜券在握充满了信心。 “六妹妹,这金簪我不要了,咱们不比了。”嫣然已经失去了信心。 “为什么不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簪子被她拿走。” “六妹妹,有顾二叔在,我们赢不了的。” “若不是顾二哥,刚才我们哪能赢?现在顾二哥去了她那里,这球还怎么打?我不打了!我还要给盛家留点颜面呢,要打你自己去!”长枫一看顾廷烨要上场,便直接不打了。 “三哥哥,你等会,三哥哥……”明兰试图挽留,可长枫早已走远了。 “明兰,算了,把这簪子给她得了。”嫣然看着明兰劝道。 明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 要知道,如兰和墨兰根本就不会打马球,而长枫此刻居然临阵脱逃。 就在这时,对面的余嫣红骑着高头大马缓缓靠近,一脸挑衅地问道:“怎么样?你们到底考虑好没有啊?还敢不敢跟我比这一场了?” 那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与傲慢。 “我们比!”明兰坚定的说道。 “明兰,你一个人怎么打?”嫣然不可置信的说道。 “没关系,一个人我也能打!”此时的明兰心中慌乱不已,可为了嫣然,她一定要试试。 吴大娘子在观球台上看的清楚,当即便坐不住了。立即起身,走了下来。 “六姑娘,我来组队和你打!”吴大娘子突然开口,众人都惊了。 “吴大娘子,还是我来和六姑娘打,你是长辈,观战便好了!”齐衡突然出场。 明兰赶忙上前阻止齐衡,不让他上场。 “你,你不能打。”明兰坚决的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打?”齐衡一脸疑惑。 “你,你是外男,怎么能打?” “那顾二叔也是外男,为什么他能?”齐衡反问道。 “我同余三姑娘不一样,她是得宠的嫡女,怎么着都有人撑腰。” “那我为你撑着,在我心里,你可比她高多了。” 齐衡的一番话,说的明兰不知所措。 “齐小公爷,还是由我这个东道主来与六姑娘组队,如此一来,任谁也无法说出半个不字了。”吴大娘子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 听到这话,明兰心中顿时如蒙大赦一般,暗自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对齐小公爷虽有好感,但这般被众人瞩目着组队,实在让她感到有些窘迫和不安。 然而,与此同时,她又不禁面露难色,有些为难起来。 “这……吴大娘子,您这般好意,明兰感激不尽。” 只见那吴大娘子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哼!我就是看不得余三姑娘那个轻狂样子,不过就是个继室所生的庶女,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正室嫡出的女儿。” “何况这次的彩头是我们吴家准备的,于情于理,我亲自上场都是应当的。” “六姑娘,不瞒你说,我已经好多年都不曾下场了,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这双手是不是生疏了呢?” “大娘子谦虚了,满汴京谁不知道你打的一手好马球,今日能跟大娘子组队,明兰真是高兴。” 众人都下场,在马球场上肆意的奔跑着。明兰和余嫣红两队实力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只见那顾廷烨头戴束发金冠,眼神锐利如鹰,紧握着球杆,仿佛蓄势待发的猎豹。 而吴大娘子亦有不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明兰虽身形娇小,却目光坚定,骑在马上自有一股英气。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球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瞬间成为众人争夺的焦点。 顾廷烨快马加鞭,率先赶到球下,手中球杆一挥,球便朝着对方球门飞去。 然而,明兰反应迅速,巧妙地用球杆将球拦下,旋即反向进攻,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马球在场上飞速滚动,马蹄声、击球声、交织在一起。 明兰在赛场上灵动自如,巧妙地避开对手的阻拦,瞅准时机,猛然发力击球。 球如闪电般直逼对方球门,对方却未能阻挡这凌厉一击。 这一球进后,余嫣红那边开始着急起来。 接下来的比赛更加激烈,余嫣红这边开始使用一些小心机,故意干扰明兰她们。 但明兰和吴大娘子也非等闲之辈,自然应对自如。 “余三姑娘,这比赛本就是图个乐子,何必如此较真,余三姑娘说是不是?”吴大娘子意有所指。 明兰和吴大娘子配合越发紧密,最终成功进球获胜,赢得了比赛。 余嫣红则气得满脸通红,摔了马球杆走了。 吴大娘子拿来金簪,亲手交给明兰。 “盛六姑娘,这金簪是你的了。” “今日多谢吴大娘子相助,明兰感激不尽。” “今日这马球打的不尽意,下次,盛六姑娘可一定要来,到时候咱们痛快地打一场可好?” “是,一切都听大娘子的。”明兰开心地答应了。 之后明兰拿着簪子递给了嫣然,高兴的说道:“这是你母亲的东西,以后可要保存好了。下一次,我可不一定能帮你拿回来。” 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第64章 马球会上的心思 一旁的大娘子面带微笑地瞧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上众人,最终落在了自家女儿身上,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起来。 然而,当她不经意间回过头时,却发现身旁的如兰正笑得比自己还要开心灿烂,大娘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掩饰的不悦之色。 “如儿!” 大娘子微微皱眉,轻声嗔怪道:“你瞧瞧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和六丫头一同被养在老太太身边,怎人家六丫头马球打得如此之好,偏偏你却一窍不通呢?” 听到母亲的责备,如兰却是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嘟囔着说道:“母亲,你莫要责怪女儿。祖母的确教过我们姐妹俩如何打马球,可女儿实在对那玩意儿提不起兴趣来。” “打马球又脏又累的,女儿才不愿意去学。相比之下,女儿更喜欢打捶丸,而且女儿的捶丸技术可是相当厉害!” 说着,如兰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下巴,一脸骄傲的模样。 “你这孩子,一点也不收敛你那脾气,你看明兰,多得吴大娘子喜欢。” “母亲,那是余三姑娘太跋扈了,那个小妖精,仗着自己母亲得宠,把嫡长女压得全无地位。” “一个继室后母所生,有什么资格踩正妻原配的嫡女啊,就得狠狠教训她,六妹妹做的好,我是不会打马球,不然我也去!”如兰忿忿不平道。 “你这傻孩子……”大娘子又好气又好笑。 墨兰瞧着明兰在吴大娘子跟前得脸,小公爷又出面为明兰解围,十分生气,气的将手中的扇子都丢了。 露种忙去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告诉墨兰:“姑娘,奴婢瞧着,梁六公子正往这边看呢。” “你这死丫头,浑说什么!” 墨兰听到露种这样说,拿扇子假装遮太阳,悄悄看了过去,正对上梁晗看过来的眼神。 吓得她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只见吴大娘子面带喜色地走下场来,心中可谓是欢喜异常。 今日这场上站着众多来自汴京的贵族女子,然而在吴大娘子眼中,却只有一个人最为出众——那便是明兰。 其他那些出身名门望族的姑娘们,要么举止忸怩、故作姿态,要么娇柔无力、楚楚可怜。这般模样又怎能管好梁晗的后院呢? 而明兰就不同了,她虽是庶女,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吴大娘子是越看越喜欢,尤其今日和明兰一起打过马球之后,心中已然认定明兰才是能够成为自家儿媳的最佳人选。 吴大娘子正想让梁晗看明兰,转过头却发现,梁晗正看着一边。 于是立马问起一旁的侍女,那是谁家的姑娘。 侍女回答:“是积英巷盛大人家的,盛四姑娘。” “我让他瞧盛六姑娘,他倒好,先瞧了盛四姑娘。就是那日我去盛家拜访,摔出来的盛四姑娘?” “是,大娘子!” “我就瞧不惯那种吊着眉梢,吟诗作赋的狐媚样子。” “让你看球呢,你在看什么?别瞎看。”吴大娘子出声提醒。 梁晗立刻收回了眼神。 等回了盛家,墨兰便在房中生起了闷气。 她回想着今日马球会上的情景,心中满是嫉妒。 “凭什么明兰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还有小公爷的袒护,连吴大娘子也一心都向着她。”墨兰咬牙切齿地说道。 露种在旁劝道:“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您也不差,梁六公子还朝您看了呢。” “哼,那又怎样,梁公子不过是随意一看罢了,哪比得上明兰如今的风光。”墨兰恨恨地说。 “姑娘,那梁公子可是对您十分上心,奴婢瞧了,满场贵女,他就对您另眼相看。” “你这丫头,就会胡说,要是阿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给我出主意的。阿娘……” 另一边,如兰回到院子里,兴奋地讲着马球会上发生的事,尤其是说到余三姑娘吃瘪的时候,笑得更厉害了。 大娘子看着如兰这般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盛纮则单独叫了明兰到书房,语重心长地说:“明儿,今日你在马球会出了风头,虽说为盛家争了些脸面,但日后行事还是要低调些,莫要招惹太多是非。” 明兰乖巧地点头应下,表示明白父亲的苦心。 “你一直都是最为懂事乖巧的孩子,相比之下,如儿这丫头,向来行事莽撞,很多时候都欠缺考虑。所以,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可一定要多多提点着她一些,千万别让她闯出什么大祸来。还有墨儿,唉……可怜见的,她如今生母不在身旁,便多让让她。” “你母亲呀,近日一直都在忙活着替老太太操办那些庄子铺面的事,想必一时半会儿是难以脱身回来了。” “父亲,今日一早,小娘那边就派人传来了口信儿。说是再过个半个月,她就能回来了。”明兰开心地说着。 “你母亲从前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今管家理事样样精通,也真是难为她了。” 盛纮恍然惊觉,从前自己竟如同被猪油蒙了心一般,满心满眼都只有林噙霜一人。 彼时的他,心思全扑在了林噙霜身上,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卫恕意。 大娘子性格过于刚强,有时甚至有些跋扈,这让盛纮倍感压力。 故而,偶尔他也会去探望一下卫恕意。 然而,每一次面对他时,卫恕意总是面若寒霜,冷言冷语,仿佛对他充满了无尽的怨念与不满。 相比之下,那林噙霜则是温婉可人、柔情似水,不仅知书达理,还善察人心。 每当盛纮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林噙霜总能恰到好处地送上关怀与安慰,遇到烦心事时,林噙霜亦能耐心倾听,并给出贴心的建议。 久而久之,让盛纮越发坚定地认为林噙霜对待自己绝对是真心诚意、毫无半点虚假情意可言。 正因如此,他对林噙霜的感情也是与日俱增,就如同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一般,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到最后已经无法脱身、难以自拔。 可是林噙霜太过贪心,做了那么多错事,他始终不能狠心惩罚她,只将她送去了庄子上。如今林噙霜虽不知所踪,他却突然没了担心之意。 第65章 上门示好 自那次马球会之后,吴大娘子对明兰可谓是青睐有加,心中欢喜不已,一心想要将其纳入自家门庭,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这一日,吴大娘子便亲自带着厚礼来到了盛府。 门房见来者气度不凡,赶忙一路小跑着前去通报大娘子。 没过多久,大娘子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领着三位姑娘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只见大娘子身着一袭锦衣,上面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头上戴着珠翠发饰,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 而三位姑娘也是各有千秋,如兰娇俏可爱,墨兰温柔婉约,明兰明艳动人。 “大娘子,我今日可是又来叨扰你了呢!”吴大娘子远远地,就满脸笑容地喊了起来,她一边朝着大娘子快步走来,一边挥动着手帕示意。 待走到近前,吴大娘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 “哎呀,吴大娘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谈得上什么叨扰啊!快快快,快里面请!” 大娘子也热情地回应道,赶忙上前拉住吴大娘子的手,将她往府里迎去。 进府落座后,吴大娘子满脸的笑容,便夸赞起盛家的三位姑娘来。 “大娘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呢,你们家这三个姑娘皆是端庄秀美、知书达理的,瞧着就惹人怜爱,可真是让人羡慕。” 一番称赞下来,听得大娘子心里都乐开了花。 接着,吴大娘子话锋一转,热情地邀请大娘子参加下次的马球会,并着重强调一定要让大娘子带姑娘们去。 她笑盈盈地说道:“上次马球会上,明兰这孩子身手矫健,打起马球来英姿飒爽,与她一同打马球,可真是爽快。” “还有五姑娘,我瞧着那捶丸打的也十分的好,四姑娘又才华横溢,吟诗作对,自是不在话下。大娘子家的这三个姑娘,可是要羡煞旁人了呢。” “大娘子真是夸奖了,我们家这三个丫头,粗陋少礼的很。”大娘子客套着。 “这次的马球会,肯定要比上次更精彩,还望大娘子莫要推辞呀,一定得来。”吴大娘子又强调了一遍,说着,还轻轻拍了拍大娘子的手,表示亲近之意。 吴大娘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说道:“大娘子,我瞧着这六姑娘最是合眼缘了,性子也是温顺乖巧,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那就好了。” 大娘子这才回过味来,敢情这吴大娘子是看上了六丫头,心里虽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发作,只道:“吴大娘子说的是,六丫头确实乖巧懂事,只可惜了是个庶女。” 吴大娘子摆了摆手。 “大娘子这话差矣,我这个人,看人可不看嫡庶,只看性情。” 一旁的墨兰听了,心中已经嫉妒不已,脸上却还带着得体的笑容,轻声道:“吴大娘子真是慧眼,只是六妹妹年纪尚小,怕担不起大娘子这么多夸赞呢。” 吴大娘子转头看向墨兰,笑而不语。 这时明兰也正乖乖坐在边上,她只好起身对着吴大娘子行礼。 “明兰多谢大娘子夸赞,实在愧不敢当。” 吴大娘子上前拉过明兰的手,亲切地问道:“明兰,你可还记得那日马球会上的事?” 明兰抿嘴笑道:“自然记得,当日真是多亏大娘子照顾呢。” “客气什么,你马球打的那么好,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下次,你一定得来呢。” “是,多谢吴大娘子厚爱。” 吴大娘子满意地点点头,又与大娘子说了些场面话,才告辞离去,众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各怀心思。 大娘子现下才明白,吴大娘子上门来送了那么多厚礼,原来是看上六丫头了。 “如儿,你瞧瞧你,那明兰如今多得吴大娘子喜欢,我看怎么你一点也不着急呢?” “母亲,我为何要着急?实话跟你讲,我对那梁六公子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凭什么要去巴结那吴大娘子呢?再说了,那吴大娘子刚刚可还夸我捶丸打得好呢,母亲你难道就没听到吗?” 如兰娇嗔着说道,小嘴微微撅起,一脸的不情愿。 “哼,还提捶丸!一个姑娘家,整日里就知道打什么捶丸,成何体统!这像话吗?从今日起,你不许再碰那玩意儿了,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学绣花,真是一点儿都不让我省心!” 大娘子气得不行,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回到屋里的墨兰,再也装不出笑脸来了,她将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 “明兰,明兰,为什么总是明兰,这吴大娘子怎么会看上了明兰那个丫头,她呆呆傻傻的,有什么好的。” 墨兰恨的咬牙切齿。 身旁的露种瞧着墨兰心情不好,只好开口劝说:“姑娘别生气,吴大娘子是因着上次与六姑娘打马球的事,才多瞧见了她两眼而已。” “露种说的是,那梁六公子,可是一眼都没有瞧六姑娘,他一心只瞧着姑娘你呢。”云栽也开口劝墨兰。 忽然,墨兰眼珠一转,便心生一计。 第二日,墨兰故意约明兰到花园去赏花。 “六妹妹,姐姐近日得了一些好茶,想请妹妹一起尝尝。” 明兰笑着应下。 谁知刚坐下不久,墨兰便假装不小心推倒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向自己的裙摆。 墨兰尖叫一声,引得众人都前来查看。 墨兰哭哭啼啼地指着明兰:“六妹妹,我好心邀你品茶,你为何如此对我?” 明兰一脸惊愕,正想要辩解。 此时大娘子正好路过,看到这般场景,十分生气,就想问问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旁的如兰站了出来:“母亲,我分明看见是墨兰悄悄准备的热水,怕是早有预谋,要陷害六妹妹呢。” 众人听了皆惊。 墨兰脸色一白,没想到如兰竟看到了。 大娘子恼怒异常,开口便要罚墨兰禁足一个月,让她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 墨兰偷鸡不成蚀把米,便只能在屋子里暗自悔恨。 自此,墨兰对明兰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第66章 偶遇梁晗 自从墨兰被大娘子下令禁足之后,她每日都在自己屋子里发脾气。 从前,有林噙霜在身边为她出谋划策,她还能心存一丝希望,觉得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手段,一定能够成功地嫁入齐国公府,成为令人羡慕的贵妇人。 然而现在,失去了母亲的支持与帮助,她心中清楚,光靠自己,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虽然齐国公府这条路走不通了,但还有永昌伯爵府可以作为后路。 想到这里,墨兰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重新思考如何利用自己现有的条件,吸引永昌伯爵府的注意。 “哼!那明兰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丫头罢了,又是庶出,真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地方,竟然能让吴大娘子如此看重!这吴大娘子也真是奇怪得很,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不选,偏偏就瞧得上这个明兰,还眼巴巴地亲自跑到门上来给她送礼物。” “不行,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若这样等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被明兰捷足先登了。” 就在这时,墨兰眼珠一转,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妙计来。 只见她的目光落在身旁与自己身形颇为相似的云栽身上,嘴角微微上扬。 墨兰快步走到云栽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云栽,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你且换上我的衣裳,假扮成我在屋内受罚,我要出去一趟。” 云栽顿时大惊失色,脸色变得煞白如纸。 她浑身颤抖不已,结结巴巴地回道:“姑……姑娘,这可使不得呀,若是被主君和大娘子察觉,那奴婢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然而,墨兰却一脸镇定自若,轻轻拍了拍云栽的肩膀,安抚道:“不要怕,云栽,你是我屋里的女使,只要你乖乖待在屋里,不要出门,便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就放心,一切有我呢。” 尽管墨兰嘴上说得轻松,但她的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很快,墨兰打扮成了云栽的样子,和露种一起出门,称是出门去买东西,实则是去见林噙霜。 见到林噙霜后,墨兰忍不住哭诉起来:“阿娘,如今女儿在家里的处境艰难,那个六丫头处处占上风,父亲对女儿也不如从前,吴大娘子眼看就要定下她了。” 林噙霜轻轻拍着墨兰的手安慰道:“我的儿,莫要慌。你且让人悄悄打听下那永昌伯爵府最近的情况,还有那个梁公子的喜好,只要投其所好便是。” 墨兰眼睛一亮。 “还是阿娘聪慧,可是女儿如今被禁足,暂时不能出去,连梁公子的面都见不到,可怎么是好?” “你慌什么,如今你被王若弗禁足在院里,她自然不会注意你。今日,你还不是出来了?” “阿娘,你的意思是……?阿娘,这样不行的,女儿若这样去了,那盛家的脸面就丢尽了。”墨兰听懂了林噙霜的意思,却觉得不妥。 “墨儿,盛家的脸面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你我的脸面,如今我不在家里,凡事都要靠你自己,你爹爹那么清高,定是不会为你的事费心的。” “我瞧着,最多给你找一个禀生秀才,嫁过去,你还得再苦苦熬上二十年。若碰到个不成器的,你这辈子就完了……” “没错,阿娘说得对,我怎么能听从爹爹的安排,往后嫁给一个一贫如洗的穷秀才,这简直就是自毁前程,我绝不会!” “墨儿,你可要仔细思量阿娘的话,要是能够获得梁六郎的垂青,成功嫁进伯爵府成为大娘子,那日后还有谁敢小瞧咱们母女俩?到时候,无论是如兰还是明兰,都得被我们狠狠地踩在脚下。” “只要你能抓住这个机会,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自然不在话下,而且还能让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的人统统都闭嘴,乖乖地对我们毕恭毕敬!” “是,阿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嫁入永昌伯爵府的,成为伯爵娘子,到时候就来接你回去,那王若弗自然不敢欺负你的。” “墨儿,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回去,万不可被人抓住了把柄,一定要记着阿娘的话。” 墨兰与露种急忙往回赶,可谁知路上马匹却受了惊,直直冲向对面的一辆马车。 两匹马嘶鸣,两边的车夫赶忙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只是眼下,两辆马车靠的太近,若有一方不让路,两方便都走不了了。 就在墨兰惊魂未定之时,听到外面小厮说是永昌伯爵府梁六公子的马车。 墨兰心里一喜,她还正愁见不到梁晗的面,这不正好,便忙让露种看一下对方是不是梁六郎。 露种掀开帘子张望,而此时梁六郎也正好看向了这边。 墨兰装作不经意地抬头,四目相对间,仿佛有电流穿过两人。 梁六郎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眉如远黛,眼似秋水。 虽说她身着一袭素衣,瞧上去应该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女使,然而这般天生丽质却是怎样都遮掩不住,反而更衬得她娇俏动人、楚楚可怜。 而此时的墨兰,早已羞红了双颊,微微低下头去,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 她心中暗自窃喜不已,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与梁六郎相遇,而且从他方才那炽热的目光来看,想必对自己也是颇有好感。 梁六郎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如此失态实在有失体统,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随后彬彬有礼地开口问道:“姑娘,不知方才可曾撞伤了你?” 墨兰闻声抬起头来,娇羞地回应道:“梁公子,小女子并无大碍,不必挂怀。” 说罢,又迅速垂下眼帘,不敢再直视梁六郎的眼睛,生怕被他看穿自己内心的欢喜和慌乱。 梁六郎只觉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却说不上是谁。 “那日马球会上瑶瑶一见,却未曾和梁公子说上话。”墨兰害羞的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梁六郎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满脸惊愕地开口问道:“哎呀,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呢?原来是盛家四姑娘,真是惭愧,都怪在下有眼无珠,竟然未能一眼将姑娘给认出来。” “不过……四姑娘今日这一身装扮倒是与往日大不相同,不知其中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吗?” “梁公子,今日出门是有些私事,所以才如此打扮,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怎么会?四姑娘才华横溢,会如此装扮自是有原因,是在下唐突了,才有此一问,还请四姑娘别介意。” “家中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墨兰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准备回去,也是担心云栽被人发现。 梁晗忙让车夫让路,墨兰吩咐车夫快走。 车子缓缓驶离,梁六郎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涟漪。 墨兰坐在车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感觉自己离嫁入永昌伯爵府又近了一步,想着一定要好好计划下一步如何再见梁六郎,彻底俘获他的心。 第67章 拒绝齐衡 马球会那日,齐衡主动提出要帮盛家六姑娘上场打马球的事,平宁郡主自然也是知道了。 “我的这个儿子啊,我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一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但这盛家……哼,他们如何能与我们齐家攀得上亲呢?真是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平宁郡主门楣高贵,身份显赫,乃是柴皇后的人,从小便养在宫中,受封郡主,齐国公位居正一品,授勋公爵,乃是京城中的名门望族。 盛家虽说也是官宦之家,但与齐家相比,相差太远。 平宁郡主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宝贝儿子去迎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哪怕这女子有几分才情和姿色也不行。 在平宁郡主看来,婚姻大事必须讲究门第相当,如此方能保证家族的荣耀。 “娘子,那盛家的庶女,虽说身份是低微了些,但如果咱们衡儿真心喜欢,给他抬作个妾室也就算了,何必惹得衡儿心中不快呢?”齐国公劝说道。 齐国公眉头微皱,一脸忧虑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似乎对她坚持不让齐衡娶那盛家庶女进门的做法很不理解。 只见那平宁郡主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轻蔑与不屑,轻启朱唇说道:“衡儿的娘子,定要能与我国公府门当户对才行,如此方能对衡儿的前程有所助益。哼,那盛家,算得了什么?不过就是小门小户。” 说完,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觉得提及盛家都是一种掉价之事。 “娘子,好歹咱们家衡儿那也是在盛家书塾里念过书的,盛家长子也是中了的,盛家是清流人家,与咱们家结亲虽不相配,纳个妾室还是可以的。” “过几日,盛家长子盛长柏要成婚了,说起来,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定要断了衡儿的念想,让那丫头知道,她和我们齐家,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别再痴心妄想。” 齐衡一直对明兰格外不同,自从上次马球会上,他想帮她打马球,却被她拒绝。 别的姑娘对他都是热情,恨不能靠近,可盛家这个姑娘,却总避着他,让他觉得格外不同。 这次盛家的喜宴,他定要找到机会与她说上话。 盛家举办婚宴的大喜日子,整个府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平宁郡主带着儿子齐衡一同前来赴宴。 刚一进门,老太太与当家主母大娘子满脸笑容地迎上前去,将平宁郡主母子二人引入堂内上座。 宾主落座之后,老太太与大娘子更是热情地同平宁郡主寒暄起来,话语间对小公爷赞不绝口。 “郡主,瞧瞧小公爷,生得那是一表人才,又孝顺懂事,你这可要羡煞旁人了。”老太太夸奖道。 大娘子也赶忙附和道:“可不是嘛,这模样儿,这气质,当真是举世无双呢,将来不知哪家姑娘有这般福气能嫁入国公府呢!” 听着众人对齐衡如此夸赞,平宁郡主自然是心花怒放,脸上洋溢着自豪而又欣慰的笑容。 好不容易,齐衡让身边的小厮不为,找到明兰身边的小桃,想找机会跟明兰说说话。 明兰心中清楚得很,她与齐衡,就如同两条永远无法交汇的平行线一般,属于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宋婉凝的话,还言犹在耳。 “明兰,阿娘只告诉你一句,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讲究个门当户对,若是强行跨越阶级去联姻,是很难有真正的幸福可言的! 明兰让小桃去给齐衡带了口信,果断而坚决地回绝了他的情意。 老太太对于齐家并不看好,或许在外人看来,齐家是个富贵荣华、令人艳羡的名门望族,然而身处其中,才知高门显贵,也只是表面风光罢了。 宋婉凝忙完了事情,在婚宴那日才赶了回来。 因是妾室身份,并不能出面见客。 “明儿,阿娘有话要问你。你跟阿娘说实话,你对齐小公爷到底有没有心思呢?阿娘知道,咱们家明儿也是个心灵手巧,又是个聪慧过人的好孩子。阿娘想听听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阿娘,小公爷出身高贵,我和他从来就不在一条路上,齐家龙潭虎穴,嫁过去为妾,便要困在后宅,蹉跎一世,和阿娘一般。” “大姐姐还是盛家嫡女,如今还是一样无奈,更何况我,阿娘放心,女儿很清醒的。” 宋婉凝听了明兰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可她心底还是隐隐有些担忧,毕竟齐衡那边并未彻底死心。 此时在宴席上,齐衡收到明兰的回绝后,脸色变得苍白。 平宁郡主看在眼里,暗暗得意,心想这下儿子总能断了念头。 婚宴过后,老太太叫了盛纮去用早饭。 “宥阳老家长房嫡子下了草帖,不日即将成婚,我与长房老太太一向亲厚,年纪大了,便想着回去瞧瞧。” “母亲说的是,咱们与长房盛维大哥哥一向常有来往,回去看看自然是好的,还是儿子陪母亲回去。” “不妥,近日宫中事多,你回去不合适,我也就是回去看看,就让明兰母女陪我去好了,也好陪我解闷。” “母亲考虑的是,明丫头懂事,恕意细心,行事稳妥,儿子自然放心。” “那就好,你不怪我最近给恕意分派许多事情吗?”老太太微笑着试探盛纮。 “怎么会?她能帮到母亲,自然是好事,儿子怎么会有意见呢。” “长柏刚成婚,与海家的亲事,我心里是实打实的满意了。最近家中的事,都是大大娘子一人悉心操持的,她也是辛苦了,我都看在眼里。” “林小娘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也不必过于伤心,如今墨兰和长枫已经大了,就算没有她这个生母,大娘子也亏待不了他们。” “是,儿子知道母亲的意思。” “老太太,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回宥阳去了?”房妈妈不解的问。 “年纪大了,近来总想起从前的事,便想着回去,看看我那老姐姐,见一面,少一面……”老太太感慨的道。 第68章 船上遇险 自从老太太决定回宥阳老家之后,整个府里都忙碌了起来。 老太太近来愈加欣赏宋婉凝,便决定带着明兰母女同去。 “恕意,我瞧得明白,这小小的内宅根本束缚不住你的心。你如此聪慧,却被困在了这后院之中,实在是令人惋惜。不过这次回宥阳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你权且当作是随我出去散散心。” “再说长榆那孩子,如今都已经十二岁了,他这个年纪正是应该多多出门闯荡,增长见识的时候。让他跟着一起去宥阳,磨练一下心性和能力,定能成长许多,将来也必成大器!” “多谢老太太眷顾,明兰和长榆那孩子得老太太疼爱,妾身感激不尽,必定尽心侍奉在老太太身边。” “从前,我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头,瞧着你不过就是个性子沉稳的孩子,谁能想到短短一段时间,你竟然便能够将庄子上和铺子里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这可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老太太不禁喜笑颜开地夸赞道。 “房妈妈将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的时候,我真是难以置信,这些所谓的经商之道,可绝非一般人能够轻易掌握的,更别说是像你这样久居深闺的女子了。” 一向沉稳淡定的老太太也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疑惑,忍不住开口发问。 “回老太太,因是偶然发现了一本古书,书中所记载的内容新奇独特,有许多奇思妙想和超乎寻常的观念。如此匪夷所思的东西,并非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如今我也只是学了一点皮毛而已。”宋婉凝怕让人起疑心,便找了个借口。 “也是你聪慧又伶俐,也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学。这次回宥阳老家,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交给你来处理最为妥当!” “这一次咱们是去参加大房的婚宴,不会在那里逗留太长时间,家里毕竟事情也多。” “是,一切都按老太太的意思办。”宋婉凝恭敬应下。 回去之后,宋婉凝首先列出了一份详细的清单,上面记录着各种可能用到的东西,衣物、被褥、日常用品、药材等。 考虑到此次回程要走水路,路途遥远不说,途中还可能遭遇各种突发状况,宋婉凝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毕竟水路上可不比陆路安全,万一遇到风浪或者水贼流寇可如何是好? 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深思熟虑后决定再动用自己的私账,悄悄去购置了一批用来防身自卫的武器。 待一切准备就绪,她便去向老太太禀报。 老太太听了她的想法,爽快地应允了,答应从庄子上调来一部分得力的看守。 宋婉凝深知这些人手的重要性,因此在挑选时格外用心。 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她最终选了一些武艺高强、身强体壮的习武之人。 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有的擅长拳法,有的精通剑术,还有的对暗器运用自如。 宋婉凝亲自指挥着,将他们妥善安排到随行的家丁队伍当中,让他们与其他家丁相互配合。 如此一来,即便遇到危险,也足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三日之后,宋婉凝一行人便出发了。 一艘巨大的船只,在海面上破浪前行着,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洒下一片金黄,微风轻拂着海面,泛起粼粼的波光。 站在船头的宋婉凝,微微仰起头,感受着这轻柔的微风拂过面庞,带来丝丝凉意。 她眯起眼睛,望着远处水天相接之处,心中满是感慨。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未曾像此刻这般,放松身心地去欣赏周围的美景了。 自来到这个时代,每日便活的战战兢兢,后院宅斗,竟是一刻也不能停。 好在如今那林噙霜不在盛府,她于暗处观望,也是有好处的。 而此时,船舱内,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只见老太太正坐在软榻之上,与明兰和长榆相谈甚欢。 她们时而低声细语,时而又因为某句话而忍不住笑出声来,那阵阵欢快的笑声仿佛能够穿透舱壁一般。 前后都有行船,缓缓地行驶在江面上,激起一片片白色的浪花。 明兰带着长榆站在船头,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转头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您看这前后皆有船只同行,孙女觉得,咱们不妨以父亲和哥哥的名义给他们送去拜帖,如此一来,若有什么事,一路上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老太太听了明兰的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一旁年幼的长榆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钦佩地看着明兰说道:“还是姐姐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法子呢!” 说完,还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 明兰笑着摸了摸长榆的头,温柔地说:“好弟弟,莫要着急,你年纪还尚小,很多事情自然想不到那么周全。不过没关系,等你再长大些,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会像姐姐这般聪慧啦。” 长榆乖巧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长榆眼神坚定地望着面前的明兰,诚恳地说道:“姐姐说的对,我日后定当发奋图强,刻苦读书,以父亲和二哥哥为榜样,金榜题名,考取功名,为咱们盛家增光添彩,也让阿娘能以我为荣。” “明儿,长榆,你们都是阿娘的好孩子。”宋婉凝心里很是高兴。 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可是明兰和长榆,两个孩子都乖巧懂事,便是她的精神寄托。 第三日夜里,宋婉凝服侍老太太喝下安神药后,看老太太已经睡熟了,才慢慢起身,吩咐房妈妈看着老太太。 今夜,宋婉凝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没有一点困意。 便与小蝶站在船上吹风,不多会,突然听到附近的船只发出嘈杂声。 宋婉凝心下好奇,待定睛一看,后边那艘船好似遇上了水贼,船已被迫停下来,边上都是拿着刀剑往船上爬的人。 个个面目凶狠,杀人如麻,上去便抢夺珠宝。 “小娘,这可如何是好?你看那边,那些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好像是传说中的水贼呀!” 小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慌乱。 宋婉凝眉头微皱,目光顺着小蝶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几艘小船正快速朝着她们所在的大船逼近。 船上的人个个手持利刃,面露狰狞之色。 第69章 自救 “咱们竟然真的碰上水贼了!”宋婉凝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小蝶,别慌!咱们先赶紧回到船舱里去。你快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拿上武器,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伏好。记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宋婉凝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蝶往船舱跑去。 收到消息的明兰,立刻吹灭了自己屋里的蜡烛,拉着小桃跑去了长榆屋里,将长榆叫了起来,一起去了老太太屋里。 此时老太太因刚喝下安神药,睡的迷迷糊糊的,神情恍惚。 房妈妈叫了半天,还是无用。 明兰忙为老太太披上外衣,问起一边的小蝶:“小蝶姐姐,我阿娘呢?她去哪里了?” “姑娘,小娘去叫人了,让我来通知姑娘和老太太,先准备着,万一有什么意外。” 房妈妈认为只是些小毛贼,叫下人堵住房门便相安无事了,明兰却认为不妥。 “不行,那些水贼杀人如麻,这样太冒险了。房妈妈,小蝶姐姐,你们看着祖母和长榆,我去和阿娘商量一下。” “不行,姐姐,我要和你一起去。”长榆突然开口。 明兰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 明兰小心翼翼地朝着宋婉凝那边走去,路上遇到几个慌张乱跑的小厮丫鬟,她低声喝止。 而后终于找到了宋婉凝,此时宋婉凝正指挥着家丁调整防御位置。 “阿娘,房妈妈打算只堵住房门,女儿觉得此举太过危险。”明兰急切说道。 宋婉凝欣慰地看了眼明兰,“好孩子,你想得对,那些水贼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主动出击才是。” 就在这时,一边靠近的几个水贼开始用挠钩钩住船舷试图攀爬,怎奈船沿竟涂了桐油,太滑难以着力。 宋婉凝见状大喊一声:“放箭!” 预先安排好的人射出利箭,不少水贼受伤落水。 但水贼头子不甘心失败,竟驱使手下用人墙战术,前面的人不顾桐油强行攀爬,后面的人推着。 宋婉凝眉头紧皱,吩咐身边身手最好的家丁,拿着长刀守在最易突破之处。 当第一个水贼冒出头时,家丁手起刀落,鲜血溅出。 宋婉凝站在甲板上,目光如炬,凝视着远处逐渐逼近的几艘小船。 那些船只悄无声息地靠近,船头隐约可见几道黑影,手中寒光闪烁。 宋婉凝迅速指挥众人,分散隐蔽,她自己手中也紧握着一把短刀。 她又从身上拿出几把短刀来,交给了明兰。 “明兰,你快带着老太太和长榆坐小船离开,再晚,就来不及了。”宋婉凝当机立断。 “不,阿娘,我不要走,我不要丢下你。”明兰担忧又害怕。 宋婉凝心里也怕,但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她知道,此刻唯有冷静才能带领大家脱险。 “明儿,老太太年迈,长榆还年幼,阿娘只能把她们交给你了,快走。” 说着,宋婉凝已经取出了两艘舢舨来,让房妈妈扶老太太她们上去。 “可是阿娘你怎么办呢?”明兰急的都哭了。 “不行,阿娘,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长榆也是被吓到了。 “去上岸求援,岸上的指挥所离这里并不远,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房妈妈,老太太就拜托你了。” “小蝶,明兰和长榆,我就交给你了。趁着他们还没发现,快走!” 水贼的船只很快靠近,几声低沉的吆喝后,几名水贼便跃上了甲板。 他们手持利刃,目光凶狠,显然是有备而来。 宋婉凝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时机。 突然,一名水贼朝船舱走来,脚步轻缓,似乎在搜寻什么。 宋婉凝眼中寒光一闪,趁其不备,猛然出手,短刀精准地刺向对方的手腕。 水贼吃痛,手中的武器便应声落地。 宋婉凝顺势一脚将他踢翻,迅速夺过他的武器。 与此同时,船上其他人也纷纷行动起来。 有人敲响了船上的铜锣,刺耳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打破了这夜空中的寂静。 水贼们显然没料到船上的人会如此迅速的反击,一时间竟有些慌乱。 宋婉凝抓住机会,高声喊道:“大家合力,把他们赶下船!” 她的声音如同利剑,刺破了夜空,激励着船上的每一个人。 早有准备的那些家丁站在最外边,与水贼打了起来。 船上余下的众人也纷纷拿起棍棒、绳索,与水贼展开了搏斗。 水贼虽然凶狠,但在众人的合力反击下,却渐渐落了下风。 最终,水贼们见情势不妙,并未占的上风,便纷纷跳回自己的小船,仓皇逃离。 宋婉凝站在船头,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长舒了一口气。 “水贼跑了!”船上的众人欢呼起来,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宋婉凝此时才松了一口气,直直的坐了下来。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原来是长榆去报了信,官府的指挥营来了。 霎时,水贼们大惊失色,纷纷四处逃窜开来。 众人松了口气,宋婉凝脸上露出疲惫而庆幸的笑容。 随后,明兰和长榆都赶来了。 宋婉凝看到她们安然无恙,心中满是欣慰。 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走向前来接应的官兵将领。 “多谢将军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宋婉凝感激地说道。 那领头将领拱手行礼道:“夫人英勇果敢,率众抵御水贼,实乃女中豪杰!” 宋婉凝谦逊几句后,送走了指挥营的人,众人开始整理船只。 经历了这场风波,虽有惊无险,但众人还是后怕,只是对宋婉凝临危不惧的行为,纷纷崇拜。 宋婉凝回到舱内,叮嘱众人都好好休息,等情况稳定之后,再出发。 然而,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安感。此次水贼来袭看似偶然,会不会背后却另有隐情? 近来并未有水贼作乱的事发生,怎么她们刚出来,就碰到了这样的事? 宋婉凝决定等回到汴京后暗中再调查此事。 第二天清晨,船顺利靠岸。 指挥营的人经过一夜搜查,水贼们四处逃窜,林林散散。 宋婉凝带着人去接了老太太回来,决定继续赶路,再有半日,便到了。 第70章 回到宥阳 经过一夜安睡,听房妈妈讲起昨夜的事来,老太太还有些后怕。 老太太拉着宋婉凝的手说道:“昨夜真是多亏了你,不然咱们这一船人可就危险了。” 宋婉凝浅笑道:“老太太,这都是我应当做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水贼伤害大家。” 房妈妈在一旁附和:“咱们小娘真是女中豪杰,听说当时那气势,吓得那群水贼都乱了阵脚。”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船因还未走,原来是官府的人上船来查看昨夜水贼之事。 为首的官差看到宋婉凝,心中暗自诧异,这女子这般柔弱的模样竟能击退水贼?当真有些不可置信。 宋婉凝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官差记录下来后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那官差突然转身道:“这位夫人看着柔弱,竟如此厉害击退水贼,当真令人佩服,” 宋婉凝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答道:“官爷说笑了,不过是家中护院会些拳脚功夫罢了,大家齐心协力,这才让水贼知难而退。” 官差看了她一会儿,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而后带着手下离去了。 “阿娘,你太厉害了!真的把那些可恶的水贼给打跑了。” 年幼的长榆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宋婉凝,眼中满是崇拜。 只见宋婉凝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摸了摸长榆的头,柔声说道:“我的好孩子,这可不光是阿娘一个人的功劳。我都听明儿说了,当时情况那么危急,你跑得飞快,上岸去指挥所报官,要不是有你及时搬来救兵,恐怕不一定能顺利地赶走这些水贼。” “长榆长大了,能保护祖母,姐姐和阿娘家了。” 说着,宋婉凝再次看向长榆,眼神之中尽是欣慰。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竟有这未雨绸缪的本事,早早地就调来了那些身怀武艺之人。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为何能料到这一路上咱们会遭遇水贼呢?” 宋婉凝看了一眼老太太,接着缓缓说道:“其实,咱们未出发之前我就让人打听过了,听闻这片水域时常有水贼出没,他们专挑过往船只下手,抢夺财物不说,有时还会伤人性命。” “再加上近日来天气炎热,河水水位下降不少,行船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这无疑给了水贼更多可乘之机。所以,我便多留了个心眼儿,提前做了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真就让我们给碰上了!” “阿娘!这样危险的事情,下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守在你的身旁,一想到当时的场景,我的心到现在还狂跳不止呢,真是吓死我了!你如果真有个万一,叫女儿可怎么活呀?” 明兰紧紧攥着帕子,眼眶泛红,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明儿,都是阿娘不好,情况危急,阿娘也没有办法,阿娘怎么能只想着咱们自己呢?毕竟这船上还有那么多人,他们也都有家人、有牵挂,大家的性命同样重要。希望明儿你能够理解阿娘的苦衷,不要怪阿娘好不好?” “女儿不怪阿娘,就是担心你而已。” “好孩子,咱们就快到宥阳了,经此一事,路上暂时不会再有危险了。” 自此之后,整个盛府传遍了关于宋婉凝的事迹,无论是家丁,还是女使,无一不对她钦佩不已。 在他们眼中,宋婉凝虽然身为女子,但却有着非凡的智慧和勇气。 对于女使们来说,宋婉凝不仅聪明能干,还心地善良、待人亲切。她从不摆架子,对待每一个人都如同姐妹一般。 游船缓缓靠向了宥阳码头,船头站着一位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便是宋婉凝。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摆随风飘动。 码头上早已人头攒动,人们都好奇地张望着从远方而来的亲人。 而此时,盛家大房老太太也收到了消息,她迫不及待地带着一众仆人前来迎接。 当宋婉凝一行人踏上岸时,盛家大房老太太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哎呀,弟妹,可把你们给盼来了,一路上辛苦了?” “坐了这几日船,如今双脚踏踏实实踩在土地上,才觉得安稳和踏实了。” 宋婉凝连忙欠身行礼道:“多谢老太太挂念,一路还算顺利。” “明兰,长榆,快来见过祖母。” “孙儿、孙女给祖母请安!” “真是好孩子,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 聊了好一会儿,盛老太太才想起还未让客人上车回家。 于是她赶忙吩咐仆人们准备好马车,其余人也纷纷跟随着上了各自的马车,车队缓缓启动,朝着盛府驶去。 一路上,街道两旁的商铺琳琅满目,行人川流不息。 宋婉凝透过车窗细细观察着沿途风景,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楣上方高悬着一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着“盛府”两个大字。 众人下了车,走进府内。 庭院之中,绿树葱茏,枝叶繁茂,洒下一片片清凉的绿荫。 亭台楼阁精巧别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 盛老太太面带微笑,仪态端庄地领着众人前行,边走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府中的各处景致以及巧妙的布局设计。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穿过曲径通幽的小径,便来到了气势恢宏的正厅。 踏入正厅,只见里面早已精心布置好一桌丰盛的宴席。 众人按照长幼尊卑,依次落座,两位老太太正坐在上头,大厅内顿时热闹非凡。 仆人们穿梭于席间,为客人们斟酒布菜。 只见那盛家大伯母面带微笑,目光不停地落在宋婉凝身上,嘴里更是滔滔不绝地夸赞起来:“老太太,这恕意可真是能干,瞧瞧她把明兰和长榆两个孩子教导得多好!” 面对如此赞誉,宋婉凝心中虽有几分欢喜,但更多的还是谦逊与不好意思。 她微微欠身,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大伯母过奖了,我不过是尽了些为人母的本分罢了。孩子们能有所长进,也是老太太平日悉心教导着。” 第71章 淑兰被打 盛家大伯母眉头微微一皱,突然开口:“今日怎地不见品兰那丫头?真是奇了怪了,那丫头平素就爱往人堆里扎,今儿个却不知跑哪儿去了。快派人去瞧瞧,看看她又在捣鼓些什么。” 话声未落,不多会儿功夫,众人便瞧见品兰风风火火地奔了过来。 再仔细一瞧,她这副模样,可不像是刚刚从别处回来的,倒更像是才从球场上下来的一般。 品兰乖乖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我说不见你的影子,你这小妮子竟是跑去打捶丸了,连身上的衣裳都未曾来得及更换,就这么跑来见客人了?” “母亲,祖母说了,我可以在午后玩一会捶丸的。” “那也要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呀,瞧你一天,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姐姐倒是知书达理,是个大家闺秀,还不是被孙秀才那一家子欺负,我才不要做什么大家闺秀,谁敢欺负我,我就要打回去!” 盛家大伯母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种事也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的?” 品兰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本来就是,咱们盛家在宥阳也算是名门望族了,姐姐为何要受那样的气?” 老太太轻咳一声,制止品兰:“好了好了,莫要再说了。品兰啊,虽说你姐姐之事确有不平之处,但我们行事还是要讲究礼数。” 品兰嘟着嘴应了一声,却不情愿。 这时,一旁一直未作声的盛老爷开了口:“品兰这孩子性子直爽,说话比较莽撞,大家不要介意才是。” “说起来,我正有两个孙女,大的叫淑兰,出嫁几年了,过两个月,中秋拜月吃酒的时候才回来。这个是品兰,与明兰年纪相近,确是个没心眼的皮猴子。” “你们可以一起出去玩玩,到了这里,就没那么多规矩了。”大房老太太说道。 众人正说着,只见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进来了,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不成规矩,没看见有客人在吗?”盛维问起家丁来。 “老爷,是大姑娘回来,她……”家丁吞吞吐吐的。 “是淑兰回来了?她怎么了?可是又和姑爷置气了不是?”大房老太太急切的问。 “老太太,是大姑娘让那孙秀才给打了……” 大房老太太一听,气得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那个畜生,居然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如此对待我的淑兰。” 盛老爷也是满脸怒容,嘴里喃喃的道:“这还了得!” 品兰更是气的握紧了拳头。 “我早就说那孙秀才不是好人,姐姐性情温和,定是被他百般刁难和欺负。如今他竟还敢动手打姐姐,我非让他知道,我们盛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说完就冲出去找淑兰了。 众人一听,便知道事情十分严重,都跟着出来了。 刚到门口,只见淑兰头发略显凌乱,脸上还有泪痕,一边脸红肿了起来,衣服也被扯破了一角。 看到家人,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大房老太太心疼地抱住淑兰,“乖孩子,告诉祖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成了这样?” 淑兰抽泣着说:“祖母,那孙秀才一贯眠花宿柳,我都忍了,如今他竟想纳青楼女子进门,我不同意,他就动手打人,还说我善妒,不配做他的妻子,要休了我。” 品兰听了,在一旁怒道:“姐姐,这种男人你还要他做甚,干脆和他和离算了。” 众人皆是一惊,在这时候和离可不是小事。 而淑兰听到和离二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品兰,休要胡言,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女孩子家知道什么?” “母亲,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日日受那孙家的气,如今他竟敢对姐姐动手,不和离,难道还要姐姐去受他们的气吗?”品兰越说越气愤。 “好了,你姐姐刚回来,先让她休息,在家住几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再说。”大房老太太发了话。 “今日的事,真是让大家见笑了。” “品兰,你去带明兰她们下去休息,我和你二祖母,还有话要说。” “是,祖母。”品兰乖乖应是。 “明兰妹妹,长榆弟弟,你们跟我走。” 宋婉凝便带着她们二人下去了,众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老太太两人。 “弟妹,都怪我,老想着你来,没想到路上不太平,还让你受了惊吓……”大房老太太有些自责。 “你别这么说,老嫂嫂,我也早就想过来看你了,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好不容易才见着你,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可怎么向纮儿交代?呢” “话说回来,这次能平安脱险,全靠恕意那孩子,机智聪慧,不然,我怕是来不了。”老太太夸赞道。 “我也好奇呢,弟妹这次回来,却不曾带着纮儿的大娘子,怎么带着她来了?” “我知道,你对妾室不喜,是深受其害,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恕意这孩子,与普通人不一样,她志不在此,你可别小瞧她,这孩子经商之才天赋异禀,我也是考量了好久,才将她留在身边的。” “原来是这样,弟妹说的是。” “只是,老嫂嫂,容我多问一句,淑兰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这一辈子,最恨青楼女子,我发过誓,绝不允许家族子女与娼妓来往。如今那孙家,居然如此欺负我淑兰,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品兰将明兰等人送去房间之后,便忙去看淑兰。 品兰进了屋子,看到淑兰正在默默垂泪。 她坐到床边,拉着淑兰的手说:“姐姐,你别怕,不管怎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那孙家不知好歹,我们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淑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品说道:“好妹妹,我没事,你年纪还小,就别操心这些事了。” 品兰心中暗想,她一定要找到办法惩治一下那个孙秀才,为自己的姐姐报仇。 可是眼下她却想不到办法,急的在自己院子里乱转。 宋婉凝带着明兰和长榆去找品兰,她还在愁眉苦脸。 第72章 淑兰的婚姻真相 “品兰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担忧?”明兰问道。 “是为我姐姐的事,明兰妹妹,你有所不知,那孙秀才一家就是个无赖,看我姐姐好脾气,总是欺负她。” “每每发生口角,母亲便送两个铺子给他们,长此以往,便惯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品兰姐姐,你也别生气了,此事,祖母和大伯、大伯母她们肯定有办法的。”明兰劝品兰。 “好妹妹,等我姐姐这事处理好了,我带你和长榆好好出去玩几天。”品兰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听母亲说,你马球打的可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打马球,打捶丸,钓鱼,平日都是我一个人玩的。” “好,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晚上,老太太让人去叫宋婉凝和明兰去她屋里一趟。 “你们两个先坐下,对于淑兰的事,你们大概都听了一耳朵,明儿,你觉得可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祖母,这……”明兰有些为难。 “无妨,明儿,你是怎么想的,不妨说说看,以后你也要嫁人,也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事,若是你,又该如何?” 明兰思考了一会,才慢慢开口:“祖母,听品兰姐姐说,那孙家对淑兰姐姐并不好,时常有口角发生,但每每都是大伯母陪送两个铺子,才得以平息。” “人心不足,长此以往,那孙家知道有利,盛家为了面子肯定会妥协,哪里还会真的好好对待淑兰姐姐。只要撒泼耍赖,便能得铺子银钱,何乐而不为?” “这一段姻缘,也是你大伯和大伯母看走了眼,才害了淑兰那孩子……”老太太沉思道。 “祖母,看样子,你是知道,当年为什么淑兰姐姐会嫁给孙家那样的人家了?” “此事,我也是知道一些,孙家当年那么穷,我们盛家是商贾之家,门面、商铺、田产,不计其数,却将嫡长女嫁给这样一个人家,是图什么呢?” “这么说,孙家当年是有过人之处的?” “大房在宥阳是靠着经商发家的,但是说白了,就算再有钱,也处于最末流的商贾层,这些年,大房的生意能做的如此顺利,除了靠着你大伯的经商头脑,还有你父亲的多有照应。” “寡母洗衣,童子中士,这样的家庭在谁眼里,都是一门绝好的亲事。”宋婉凝突然想到。 “祖母,我明白了,大伯父是希望自家也能出个文官,才与那十二岁就考中秀才的孙家结亲。” “你说的不错,可你大伯母看中那孙秀才,全是因为‘一口气’。” “您说这个,孙女就不懂了。” “依老太太的意思,莫不是妯娌之间的计较?就为着争那一口气?”宋婉凝有些意外。 “你是如何猜到的?”老太太突然来了兴趣。 “听说,那李氏原是庶出,嫁入盛家做了正头娘子,遇到咱们出身官宦之家的大娘子,也会觉得自卑不自信?所以才为淑兰寻了这样一门亲事。” “你说的不错,她确是与我那个媳妇不合,总觉得轻视了她,才极力促成这门婚事,将孙秀才当成救命稻草。” “可是祖母,淑兰姐姐可是低嫁,还带了十分丰厚的嫁妆过去,又有不少店铺和银钱,可淑兰姐姐还是过的不好。” “明儿,那是孙家母子泼皮无赖,又毫无下限,才会如此苛待你淑兰姐姐,这是你大伯母始料未及的事,且你淑兰姐姐性格柔弱,娘家又不好干预太多,才会成今日这般。”宋婉凝感慨道。 “女子未出嫁时,居于家中,尚有一方独立而自由的小天地,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之事,可以任性撒娇,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父母的疼爱与呵护。然而,一旦嫁人之后,这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有幸所嫁良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也是一段佳。倘若不幸看走眼,选错了伴侣,待那时,即便心中懊悔万分,却也是为时已晚,必然酿成苦果。” “淑兰姐姐,她就这么一步踏错”明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惋惜和不忍。 “祖母,阿娘,咱们想想办法,帮帮淑兰姐姐!”明兰满脸焦急地提议道。 坐在一旁的祖母微微皱起眉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这还得要看你大伯他们是怎么个想法,毕竟这事儿关系到家族名声和利益,咱们虽是一家人,但有些话确实也不好轻易开口。” 老太太显然也是为此事感到烦恼。 而宋婉凝则面带愁容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老太太的看法。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明兰,轻声安慰道:“明儿莫急,咱们再从长计议,总会想到一个妥善的法子来帮助你淑兰姐姐的。” 待回到房间之后,宋婉凝轻轻地关上了房门,走到明兰身边,然后压低声音悄悄地对她说:“此事,倒也并非没有解决之法。” 听到这话,明兰眼睛一亮,满脸期待地望着宋婉凝,急切地问道:“阿娘,这么说,你有办法可以帮助淑兰姐姐?” “听你品兰姐姐说起,那孙秀才,品行是恶劣至极,若咱们能够寻到他犯下的过错,这和离一事,咱们可就增添了几分把握。毕竟有凭有据,谅他也难以抵赖,届时定要让他乖乖就范,还你淑兰姐姐自由!” “我明白了,阿娘,我这就去告诉品兰姐姐这个消息,让她找人去查。”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却被一只手轻轻拉住了衣角。 “不可,此事不可由你亲自去说。” 宋婉凝面色凝重,语气严肃地说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还是我去安排人手处理比较妥当。而且,我需要找几个陌生的面孔来办事,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于是,心思缜密的宋婉凝当机立断地派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当夜便去打探有关孙秀才的事。 转眼间便到了第二天,只见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赶来禀报。 “已经查到了!”下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宋婉凝心中一喜,连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原来,这孙秀才当年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竟然胆大包天地作弊,却被人看见了,如今那人时常向孙秀才勒索钱财。” 下人压低声音,仿佛生怕旁人听到一般。 “我知道了,那人可愿意出来作证?” “若有好处,那自然是愿意的。孙秀才那样的品性,哪有真心的朋友。” “你将那人先好好安置,可能需要他出来作证。” 第73章 请知府做主 此刻,盛家大房内气氛凝重,一众人围坐在桌旁,面色各异,正商讨着淑兰与孙秀才和离之事。 众人各抒己见,意见纷纷,却难以达成一致。 盛家老太太坐在首位,脸上满是忧虑。 盛维夫妇着实不想让女儿走上和离这条路,但看着淑兰在孙家所受的种种苦楚,又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受苦受难,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盛维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握着茶杯,沉默不语。 他深知和离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仅会遭受外界的非议和指责,更可能影响到家族的声誉。 况且品兰还未议亲,若因此而被影响,为人父母者,又如何能忍心? 然而,每当想到孙秀才母子那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嘴脸,以及对淑兰的百般欺凌,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盛母则不停地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若不和离,我可怜的淑儿,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呀?” 品兰站在一旁,气愤不已:“父亲母亲,那孙家母子对姐姐百般欺凌,我们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若姐姐再回去,还不知又要在那虎狼窝里受多少罪?” “可是孩子啊,你如今尚未议亲呢!那孙家坚决不肯和离,非要将你姐姐休弃出门。你姐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而且,一旦她被休回娘家,你的婚事恐怕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母亲,女儿明白你的担忧,但如果姐姐还要继续留在孙家受苦受难,即便将来我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这一辈子我心里都会觉得不安宁的。女儿实在不忍心看到姐姐遭受这般苦楚,与其让她痛苦一生,不如我们想办法帮她脱离苦海。” “至于我的婚事,就顺其自然。只要能救姐姐于水火之中,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品兰紧紧握着李氏的手,眼神坚定而决绝。 “淑儿啊,祖母现在就想问问你,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呀?你可还愿意继续留在这孙家,去抚养那个娼妇所生的孩子吗?” 大老太太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淑兰。 淑兰听了祖母的话,不禁悲从中来,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后说道:“祖母,孙女实在不愿意再留在孙家了!自从我嫁给那孙志高之后,他便无心向学,一心只知道吃喝玩乐。家里的事务也从不操心,全靠我一人操持。如今竟然还与那不知廉耻的娼妇有了孩子,让我们整个家族蒙羞。孙女真的无法忍受与这样一个人同处一室,更别提还要去抚养那娼妇的孩子了!” 说到这里,淑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嘤嘤哭泣起来。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你既然心里想明白了,别怕,祖母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定要让你和那孙家和离。祖母绝对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在那孙家继续受苦受难下去了。” “派人去孙家,将此事告知于他们。就跟他们直说,咱们盛家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家和离了!明日,我将会邀请两家宗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们前来,让他们作个见证。如此一来,也算是给彼此一个交代,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和纠葛来。” 盛维夫妇想了想,也同意了老太太的决定,当即就派了家丁去孙家报信。 岂料,那孙家婆母闻听前来传递消息之人所言后,当即怒不可遏地动起了手来,打了家丁,还扯开嗓子骂道:“哼!谁要跟你们盛家解除婚约?你们那个宝贝女儿整日里心胸狭隘、嫉妒成性不说,成婚至今更是连一儿半女都未能诞下。咱们孙家可是要延续香火、传承血脉的,岂能容忍她如此无能!” “如今倒好,你们盛家居然还有脸提及和离之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们想都别想!我看,只有给她一纸休书,让她老老实实去当那被人唾弃的下堂妇才最妥当!” “母亲,切莫再与他们言语了,这般行径实在是有失体统、有辱斯文呐!” 那孙秀才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焦急地朝着孙母喊道,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无奈。 “你们回去告诉盛淑兰,我不可能和离,只有一纸休书!除非她现在乖乖回来,给我赔礼道歉,将花娘风风光光娶进门来,我孙家便还有她一口饭吃。” 那孙秀才趾高气昂,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几个家丁们狼狈地跑回盛家,将孙家的行为一一禀明。 “老爷,那孙秀才不愿和离,一定要休妻,还将我们给打了。杨言要大姑娘回去认错,迎娶那青楼女子花娘入府,才肯将此事平息。” 盛维一听,气得浑身发抖。 “这孙家实在欺人太甚!还真以为我们盛家怕了他们吗?” 品兰更是双眼冒火,恨不得生吞了孙秀才母子。 “他们竟然如此蛮不讲理,我们绝不能饶了那孙家母子。” 盛老太太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既然他们如此张狂,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了。维儿,明日就按计划去请来族老,另外,再去请知府大人到场。那孙家虽有几分薄名,但在知府大人面前也不过尔尔。” “大家都散了,明日,就将这事做个了断才是!” 第二日,众人齐聚在了盛家。 盛家和孙家两家宗族长老,德高望重的人都来了,知府大人也赏面依约而来了。 只有那孙家母子姗姗来迟,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看到首座没有人,两人便直直地过去坐了下来,一脸的得意忘形。 孙秀才看到知府大人也在场,脸色微变。 “知府大人今日也在呢?孙某有礼了。”孙志高一下变了脸色,眼里都是讨好。 那知府大人并没有搭理孙秀才。 盛老太太先诉说了淑兰在孙家的遭遇,又言及孙家强占盛家陪嫁等事。 知府大人本就听闻孙家秀才品行不佳,此时便微微皱眉。 孙秀才见状忙狡辩,却是漏洞百出。 知府大人慢慢开口:“孙家既无善待妻子之意,盛家提出和离乃是合情合理,今日便定下和离之事。” 孙家母子却极尽争辩,撒泼无赖。 “知府大人,你这不公平,莫不是收了盛家的好处了?才如此偏私他们盛家?我们并没有错!” 孙婆母还是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 第74章 惩治孙秀才 看着孙家这副嘴脸,众人都觉得孙秀才实在无赖。 那知府心头一紧,双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那犀利的目光犹如两道火炬一般,直直地射向了孙秀才母子二人。 “孙秀才啊孙秀才,你说话可得要有点凭据才行!若是信口雌黄,肆意诽谤堂堂朝廷命官,本宫会上报给学政,定让你尝尝被扣押的滋味!” 知府李大人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孙秀才母子见状忙不迭地狡辩:“李大人,都是媳妇不孝不敬,我孙家至今无后,不能为家族考虑,还请大人明鉴。” 知府冷笑一声,叫来了邻居们问询,邻居们纷纷道出真相,原来平日里孙秀才母子就经常苛待媳妇,稍有不顺心就打骂。 今日更是觊觎媳妇的丰厚嫁妆才这般张狂,还将青楼女子迎回家中。 知府大怒,呵斥道:“孙秀才,本官念你曾有功名在身,不愿与你为难,盛家有家训,不与青楼女子同一屋檐,你何苦为难人家姑娘?” “大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这盛淑兰自从嫁到我们孙家之后,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年头,可她却一直未能为我们孙家诞下一儿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大人!” “再者说了,这盛淑兰平日里对待我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婆母大人,那可是毫无尊敬之意,如此忤逆不孝、不贤不善之妇,草民实在是无法再与她继续过下去了,所以今日斗胆恳请大人准许草民将其休弃。至于她当初带来的那些嫁妆嘛,既然她已被休出门去,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该归我们孙家所有!还望大人明察秋毫,判个公道!” “哎呀!这……这孙秀才怎会如此无赖啊?竟然还胆敢贪图人家盛家的嫁妆!简直就是不知羞耻、贪得无厌呐!” 有人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和鄙夷之色。 “可不是嘛!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这般无赖之人,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了!” 另一人随声附和道,同样对孙秀才的行为感到不耻。 此时,站在一旁的宗族长辈们也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个面色阴沉地纷纷开口指责起来。 “哼!孙志高,你居然做出此等行径,亏你还是个读圣贤书的秀才呢!”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声呵斥道。 “就是就是!咱们家族可不能容下这等无耻之徒,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死!” 另一位长辈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愤怒与不屑。 孙秀才看着眼前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场景,心里头不由得打起了鼓,原本还高昂着的头颅也慢慢地低了下去,眼神开始飘忽不定,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心虚。 但他强装镇定地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人都知道些什么呀?那盛淑兰能够嫁入我们孙家,可是她祖上积德修来的福分呢,要不然,就凭她不过是个区区商贾之女的身份,又有哪家正经人家会看得上她啊?哼!” 说完这番话后,孙秀才似乎觉得自己找回了一些面子,但实际上他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真实的慌乱。 老太太的目光紧盯着孙秀才,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她心里清楚得很,眼下这孙家显然是铁了心要闹事了。 “大人,请看看这个!”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老太太望去。只见她缓缓地伸出手来,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文书。 那份文书被她紧紧握在手中6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一般。 随后,她将这份文书递给身旁的人,并示意其转交给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见状,连忙伸手接过来。他展开文书仔细观瞧,待看清楚。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心中也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片刻之后,知府大人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孙秀才,厉声道:“孙秀才啊孙秀才,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身上更是有着秀才的头衔,没想到竟然能做出如此糊涂之事,简直有辱斯文!我劝你速速与盛家和离,免得自己被人耻笑。” “大人何出此言啊?” 孙秀才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疑惑和不解。 “你既然要赎那青楼女子,为何不将她的籍契一同赎了,如今盛家便可以拿着这份籍契去汴京学政,再递一份状子,你这秀才的名号也别要了。” 只见孙秀才眉头紧皱,嘴唇微微颤抖着说道:“大人,您说什么籍契……我、我不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有些窘迫。 “哼!好一个孙秀才,身契你有了,这一份籍契你又如何说?你赎那娼妇用的居然还是我淑兰的嫁妆!”老太太因愤怒而颤抖起来,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这份身契,可是我们盛家花了大价钱才赎出来的!本想着我们两家若能和离,便不拿出来的,可你欺人太甚!” 盛维越说越是气愤,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接着,孙秀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但他还是继续道:“花娘虽出身青楼,但出淤泥而不染,如今她有了身孕,我定不会弃她于不顾。” “你嫌我孙女无所出,淑兰进门不足半年,便给你张罗了三个通房,一年后又外头买了两个,第二年聘了一个良家姨娘,另三个通房,第三年又是四五个。为婆家这样张罗妻妾的,你问问宥阳有几个?” “淑兰进门三年,一个月中有二十多天是睡在她婆婆屋里,端茶递水,伺候饮食,下灶上房,三更睡,五更起,打骂从来不还口。” “陪嫁单子上少了几千两银子和许多首饰,她可曾闹过一回?这一桩桩、一件件,还请大家说句公道话。” “那又如何,房里那么多人,还不是没个一儿半女,花娘如今有了我的孩子,我自是要好好待她的。” “她既然进了我孙家的门,还算什么嫁妆,那都是我孙家的!”那孙秀才的母亲又叫嚷起来。 明兰和品兰两人在门外一直听着,品兰越听越气。 “我真想进去撕了他那张嘴!” 明兰悄悄在品兰耳边低语几句,品兰眼睛都亮了。 “明兰,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 “我这就去告诉祖母和父亲母亲!”品兰急匆匆的进去了。 第75章 淑兰和离 “知府大人,在座的各位长辈宗亲们,请听我一言。” “品兰,你有什么话要说?还不快退下!”品兰的母亲李氏阻止道。 “母亲,事关姐姐,我不能不说,让她继续待在那虎狼窝里受罪!” “好孩子,你说事关你姐姐,到底是为什么事?”老太太问。 “孙秀才行为不端,道德败坏!当初科举考试,这孙秀才竟然胆大包天在考场上作弊,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了秀才这个名号。如此卑劣行径,还望知府大人和诸位长辈宗亲能够明察秋毫!” “你你你,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孙秀才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被人当众揭开了隐藏许久的秘密一般,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一旁的孙婆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她高昂着头颅,双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大声叫嚷道:“哼!我儿子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当时那算命先生都说了,我儿子乃是宰相根苗!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家伙,可晓得什么是宰相吗?” 说到此处,孙婆子脸上满是得意,似乎已经看到自家儿子身着华服、身居高位的场景了。 然而,品兰却是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反驳道:“呵呵,您老倒是会吹嘘啊!您口口声声说您儿子十二岁中秀才,可如今呢?他都三十二岁了,整整过去了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他还只是个区区秀才而已,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紧接着,品兰更是向前一步,目光犀利地盯着孙婆子说道:“而且,我可是有人证的!证人此刻就在门外候着呢,您若是不信,大可以与他们当面对质一番!看看我说的到底有没有半句假话!” “你你你,你在胡说什么……”孙婆子气急败坏。 “姓孙的,你刻薄寡恩,待我姐姐不好,即便是闹上公堂,堂上对质,也是使得的,我们盛家可不怕你。” 众人皆附和。 “这盛家确实占理,看来这秀才确实是名不符实……” “可惜了我们孙家,难得出了一个秀才,确是这样一个私德败坏的人……” 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孙秀才顿时慌了神,他母亲在旁狠狠掐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 盛家老太太趁热打铁:“那嫁妆本就是给我孙女傍身之物,如今被你孙家几乎挥霍一空,已不足一半了,好歹一桩姻缘,我们好聚好散,这其中一半给你孙家,就当是全了这几年情谊了。” 孙秀才刚要反对,知府威严地说:“盛家已经做出了如此让步,孙志高,你若还不同意,那就只有闹上公堂审理了。” “有一半也不错了,好歹有不少呢,家里那个动辄要吃人参燕窝,家里哪有那么多银钱?”孙婆子开始劝起孙秀才来。 “母亲,你这是有辱斯文!” “罢了,和离便和离。盛淑兰啊盛淑兰,你瞧瞧你,要才情没才情,要容貌也没几分姿色,这般平庸无奇、寡淡无味之人,怎配得上我堂堂秀才呢?日后你若能寻得一个杀猪卖菜之人为夫婿,可一定要学着贤惠一些,莫再像如今这般惹人嫌恶!” 孙秀才一脸不屑地说道,边说还边摇着头,仿佛对眼前的盛淑兰充满了鄙夷与厌弃。 话毕,只见他动作熟练地迈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毛笔,龙飞凤舞地在那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签完名后,孙秀才便将笔随手扔了,然后双手抱胸,斜睨着盛淑兰,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容,似乎在等待着看她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反应。 淑兰死死地盯着孙志高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胃里不禁一阵翻涌,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迈着坚定而决绝的步伐直直地朝着前方走去,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终于来到桌案前,淑兰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食指,放入口中用力一咬。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鲜血从指尖涌出,如同一朵盛开的红梅绽放在苍白的纸张之上。 然而,淑兰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她紧紧握着流血的手指,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在那份象征着解脱与新生的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她仿佛将过去所有的屈辱与痛苦都留在了这张纸上,从此与眼前这个可恶之人再无瓜葛。 随后,只见淑兰猛地转过身来,那张娇美的面庞此刻因愤怒而涨得通红,她怒目圆睁,直直地面对着孙志高。 “呸!孙志高,你这个毫无德行、行为卑劣的无耻小人,哪怕只是再多看你一眼,我都会觉得恶心!” 被淑兰这般呵斥,孙志高气急败坏,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淑兰,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这悍妇,竟然如此口出狂言!我堂堂一个读书人,怎能与你在此争执吵闹?实在是有辱斯文啊!” 说罢,他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似乎对淑兰的言行深感不屑。 然而,淑兰岂会轻易放过他?只听她冷哼一声,嘲讽道:“哼!有辱斯文?你也配谈斯文二字?就凭你这薄情寡义、始乱终弃之人,又算得上是什么好东西?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真让人作呕!” “你这个悍妇,我不同你吵,太有辱我的身份,还不把嫁妆单子拿来?再晚一些,我可不依了。” 只见老太太眼神微微一动,瞥向一旁站着的长梧,轻轻点了点头,长梧心领神会,赶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接过老太太手里的嫁妆单子。 孙家母子俩见状,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大,直勾勾地盯着长梧手中的单子,生怕长梧会故意亏待了他们。 然而,面对着孙家母子那急切且贪婪的目光,长梧却是连正眼都未曾瞧上一眼。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单子,毫不犹豫地将其从中一分为二,然后手一挥,就这么直直地扔了出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半张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孙家母子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急忙俯身冲过去想要捡起单子查看。 由于太过心急,两人竟在半途中猛地撞在了一起! 随着“哎哟”两声惊呼响起,孙家母子双双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品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心中别提有多解气、多高兴了。 第76章 大婚准备 “祖母,咱们好不容易抓住了孙志高如此大的错处,按道理说,这种人就应该受到严惩,让他一无所有、声名狼藉才对。可为何到头来,我们却还要分给他一半的嫁妆啊?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明明是他对不起姐姐,凭什么还能得到这么多好处?我真想去揍他一顿,好为姐姐出出气。”品兰气呼呼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品兰,你还小,不知道这个道理。看似我们赔了一半嫁妆给孙家,是吃了些亏,可若你姐姐能得自由,那就不算亏。”老太太娓娓道来。 “这点嫁妆对我们盛家来说,不算什么,反而是你姐姐和离的事,不宜再拖下去。时间越久,对你姐姐越不利。女子和离,本就不是容易的事。” “虽说邻里街坊知道,淑兰嫁入孙家,孙家的日子才好过起来,她也体贴丈夫孝顺婆婆,可别人不知道。若是他们出去到处说盛家姑娘的不好,自然会影响你的亲事的。”李氏耐心分析给品兰听。 “母亲,您就别担心了,我才不怕那个孙秀才呢,不过是空有虚名而已。就算他再有能耐又能如何?真要是把我给惹急了,哼,我非得找几个人好好地收拾他一顿不可,一定要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才行!” 品兰气鼓鼓地说道,一双大眼睛瞪得浑圆,脸上满是愤怒。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这都说的是什么胡话呀?你可是女孩子家,哪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呢?传出去可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 李氏听了品兰的这番言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伸手捂住了品兰的嘴巴,压低声音急切地呵斥道:“快别乱说了,小心被旁人听到了!” 然而,一旁老太太却笑着说道:“虽说这话听起来不太好听,但仔细想想,倒也有几分道理。日后啊,咱们倒是不用担心品兰会受人欺负了!瞧瞧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敢轻易招惹她呀?哈哈……” “话说,今日之事,那孙秀才考试作弊的事,你这丫头是如何知晓的?”老太太突然问起。 “那个……孙女也是听说来的,是听说的,还不是那孙秀才做贼心虚。” 老太太微微眯眼,似是不信。 “只是听闻吗?品兰,你可莫要骗祖母。” 品兰心中一惊,眼神有些闪躲。 “祖母,真的只是听闻,孙女因气不过那孙秀才欺负姐姐,便让人暗中跟踪他。偶然间听到几个学子谈论孙秀才,话语间很是不屑,便猜到他定是做了坏事,后来打听后才知道的。” 老太太轻轻摇头。 “品兰啊,你可知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你用了什么方法知晓这作弊之事,切不可再用第二次。科举乃是国之大事,不容许他人随意插手干预。” 品兰赶忙点头。 “祖母,孙女明白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盛维开口道:“不管怎样,如今淑兰能够顺利和离便是好事。那孙秀才没了盛家的帮扶,看他以后还如何嚣张。” 品兰悄悄松了口气,因为她答应了明兰,不能将她和她小娘说出去。 随着长梧婚期的将近,盛府上下张灯结彩。 品兰兴高采烈地拉着明兰,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疯跑了整整两日。 去爬树,从鸟巢里掏鸟蛋,下河捕鱼。两个小姑娘忘了所有烦恼,沉浸在欢乐之中。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她们便被长辈们唤去帮忙做事。 品兰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撅得老高的小嘴,满脸都是委屈和不情愿。 她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向身旁的明兰小声抱怨道:“从前,母亲也曾让我学着管家理事,但我就是不喜欢!那些个下人呀,一个个都不听话,总是不好好干活儿。可到最后呢?母亲不仅不责怪他们,反而还怪罪我!” 明兰时常跟着宋婉凝,所以多少也学了一些管家的经验。 她开口便问:“那姐姐管事前,可要问过管事嬷嬷们以前是如何办的?” “那倒不曾,我既然决定了,还问她们做什么呢?”品兰一口否认。 “姐姐,这就是了。那些仆人都是有身契在主人家手中的,肯定不敢和主人家的姑娘叫板。只要按照惯例便不会有什么大错。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也不要多问,便和大伯母祖母商议一下再看。” “可是母亲她老挑我的错,我才不想去问。” “品兰姐姐,你想想看,府里行事自有一套章法,皆有定例。你的法子不一定就是最好的?若和大祖母大伯母商议过,下面的人自然要给你几分面子。” “嗯,明兰妹妹,你说的有道理。” 回去之后,品兰细细想了想,觉得明兰说的不无道理,便跟着李氏学习管事理事。 每天见着李氏指挥人手收妆匣、打赏仆妇、安床备席,每日十好几个婆子围着,问东问西,问这问那,一刻也不得闲。 品兰忽然发现母亲每日是如此辛苦,便乖乖的跟在一旁看着,也不胡闹了,连着老实了好几日。 李氏瞧着品兰跟明兰待了几日,性子收敛了不少,心中便安慰了不少。 有一次,李氏瞧着明兰带人清点东西,十分干脆利索的样子,再看她点起数来竟连算盘都不用,在纸上几笔便算清了。 李氏十分诧异道:“明兰这丫头才多大呀,就会这么多东西了!看来这卫氏当真是能干,不怪老太太看重她。” 再看身后的品兰,一直嚷嚷着问明兰好了没有,能不能去玩了。 看的李氏心里真是发愁。 此时此刻,李氏望着眼前的品兰,只觉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变得懂事了起来。 “品丫头啊,你那明妹妹向来在屋中恪守规矩,平日里总是拘谨,你呢,多带着她一起玩玩。”如今看着品兰一下懂事了不少,觉得欣慰了不少。 “品丫头,你明妹妹素日在屋里规矩多,总是拘束着,你就带她多玩玩。只要别出格,玩什么都行!” “是,母亲,我知道了。”品兰高兴的答应了。 第77章 盛家三房 接亲那一天,整个盛家焕然一新,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从庭院到厅堂,每一处角落都被精心布置过,红绸高挂,大红喜字高挂。 不仅如此,就连府中的仆妇和丫鬟们也都纷纷换上了新的外衫。 品兰显得格外兴奋,她紧紧拉住明兰的手,带着她四处去瞧热闹。 有的宾客正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有的则好奇地张望着迎亲队伍来的方向,还有几个小孩子在一旁嬉戏玩耍,笑声不断传来…… 只见长梧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迎着喜轿而来。 “长梧哥哥也太没出息了,你瞧他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品兰调侃道。 “品兰姐姐,今日长梧哥哥确实笑的开心,我也是为他高兴。” 因大老太太不许纳妾,为避免家中少年犯错误,男子都较早娶妻。 长梧从十五岁开始说亲事,也没有一个说成的。大老太太和李氏眼光颇高,不肯将就。 如今好不容易说成了一门亲,长梧自然是高兴。 迎进大堂,开始行礼。 宾客们纷纷涌入,品兰拉着明兰躲在角落里偷偷看。 “你瞧那些人的模样,好似这喜宴是他们自家的一般。”品兰小声打趣。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来是孙志高喝醉了酒,跑来闹事了。 “盛家无情无义,抛弃我这女婿,今日我定要讨个说法!”孙志高大喊道。众人皆惊,品兰气不打一处来。 “孙志高,你还有脸来?当初你如何对待我姐姐,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品兰站出来大声斥责。 孙志高看到是品兰,竟有点害怕,但仍然嘴硬道:“我乃秀才,你们盛家如此待我,天理难容。” 就在此时,长梧面色凝重地从内堂缓缓走出,他目光锐利且神情严肃,直直地看向站在庭院门口的孙志高,沉声道:“孙兄,你我两家已然和离,至此之后,咱们两家便再无瓜葛。当初那嫁妆,也已赔付给你们一半之数,我盛家已做到了仁至义尽!” 说到此处,长梧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厉声道:“倘若孙兄今日前来乃是诚心道贺,那自然是欢迎至极,可要是妄图在此生事捣乱,哼……今日恰好宾朋满座、众目睽睽之下,倒不如就让在场诸位一同评评这个道理,看看究竟是谁对谁错!” 孙志高一听这话,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模样,瞬间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尴尬。 而周围的人们见状,则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对着孙志高指指点点,议论声不绝于耳。 有的摇头叹息,感叹这孙家真是不知好歹,有的则面露鄙夷之色,指责孙志高行为不端。 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孙志高终于承受不住众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的压力,只得低下头,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转身逃离了现场。 看着孙志高落荒而逃的背影,品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转头望向身旁的明兰,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未出阁的姑娘要谨守闺训,轻易不可抛头露面。 明兰和品兰就因为这样的规矩,既不能前往大厅观礼,也无法到外间去冒个头、凑个热闹。 然而,品兰那丫头生性活泼好动,好几次都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偷偷地溜出去瞧瞧外头的热闹景象。 可每次她刚有点动作,心思细腻又稳重的明兰,便会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拉回来,并轻声劝道:“好姐姐,咱们还是莫要违背礼数,万一被人瞧见了,可是要惹麻烦,让人笑话的。” 品兰虽心有不甘,但终究还是听从了明兰的劝告。 李氏其实心中早有预感,她深知品兰这丫头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 于是,她赶忙唤来身边的丫鬟,轻声吩咐道:“快去传话给姑娘们,就说请她们移步至后院,陪着老太太还有各位女眷一同聊聊天儿。” 品兰一听这话,心下顿时一喜,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地向那丫鬟追问道:“那三房的几位表小姐可都来了?” 只见那丫鬟笑着应道:“回姑娘的话,三房的表小姐们都来了,就连秀兰和月兰二位小姐也都赶过来了!” “那我可不去!”品兰立马回绝了。 “这……姑娘,太太可吩咐过了,一定要我请你过去的。”丫鬟有些为难道。 明兰看着这丫鬟为难,开口说道:“没事,你先去,待会我同你们姑娘就来了。” “明兰妹妹,你答应什么?我可是铁了心不去的,要去你去。” “品兰姐姐,我自然是没有关系,好歹进门是客,也不至于太为难我。你就不同了?还要大伯母亲自来请你过去吗?”明兰向品兰分析道。 “明兰妹妹,你是不知道,我是真不想见三房那几个,秀兰姐姐还好相处一些,那个慧兰,还有那个庶出的月兰姐姐,真是一言难尽。”品兰提起三房的人,眉头紧皱。 看着品兰如此反应,明兰也有些好奇,便问道:“品兰姐姐,那三房的人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让你如此介意。” “你们一直在外地住着,是不知道三房的人,那些个讨厌的样子!我记着小时候,三婶婶说家里过的艰难,想把几个姐姐养在我们家里,我和姐姐总被她们欺负。” “哦?那三婶婶也不管吗?” “管什么呀?那八成就是三婶婶撺掇教她们的,只有秀兰姐姐好一些,平日我们还能玩到一起。那个月兰,看见我们有什么好东西,都要来抢,抢我的衣服,偷姐姐的首饰,最后还要跟母亲告状!” 品兰越说越气,明兰听的都愣住了。 “这怎么能这样呢?我家四姐姐和五姐姐也时常争抢东西,但你说又抢又偷首饰,我真是第一次听说。” “那就是明抢,姐姐脾气好,也不与她争吵。后来,她竟慢慢摸到母亲房里去翻去拿,母亲也忍了。最后竟还偷拿了家里的几份地契……” 第78章 月兰抢发簪 “那后来怎么样?那契书要回来了吗?”明兰满脸好奇地追问道,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品兰,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嘿嘿,说起这件事情啊,我心里头就高兴!” 品兰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接着说道:“当时,她都已经许配给人家了,再过两个月就要成婚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敢如此嚣张跋扈,觉得我们拿她没办法呢。毕竟她家里那边怕影响这桩婚事,根本不敢过多插手此事。哼,真是让人气愤,不过好在最后……” 说到这里,品兰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明兰的胃口。 “那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我的好姐姐,你就赶紧告诉我!”明兰双手抓着品兰的衣袖,不住地摇晃着。 品兰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卖起关子道:“妹妹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当时,母亲便做主将她留在了家中,随后呢,又赶忙派了人去到她的夫家,告知他们说月兰姐姐不幸染上了风寒,身子骨十分虚弱,需要好生调养一番。因此,这婚期就往后推迟了半年之久。” 说到此处,品兰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那三房听闻此事后,哪里肯干?当即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要很跟我们讨个说法出来。可任凭他们如何吵闹,母亲皆是不为所动,一概置之不理。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三房那边也没闹出个什么结果来。” “其实他们也不敢闹的太很,怕被人知道了不好看来退亲。她足足被关了一个月,最后看实在没办法,才将藏在贴身里衣里的契书交出来,原来竟还想当自己嫁妆带去夫家呢!” “这……这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啊,常听父亲和祖母说起三房,不想竟如此……” “你是不知道,这三房的人一贯如此!” “不过大伯母平日看着和蔼可亲,也是个有办法的!” “对付那种人,就不能跟他们客气。还有那个慧兰,小时候总和我打架,欺负我,我现在看见都讨厌!” “好姐姐,你就不要生气了。我听说秀兰姐姐倒是个乖巧的,也不枉大伯母悉心养育她一场。” “那也是母亲做了好事,那年半夜,大雨倾盆,秀兰姐姐哭着跑来我家,求母亲救她,我三婶要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财主作填房,她不愿意便来求母亲。母亲不忍心让她毁了一辈子,给了三婶一笔钱,便一直将她养在了身边。” “后来母亲又做主将她许了一户好人家,只可惜姐夫考上了秀才,一直没有中举。后来,还是父亲花钱疏通关系,才让姐夫在邻县有个小小官职。” “大伯父大伯母真是心善,如此为侄女出头。” 待品兰说完,两人已走到正房门口。 那丫鬟忙忙跑了过来,开口便说道:“两位姑娘,你们可算来了,里头老太太都问了好几遍了,若再不来,可又要找人去寻了?” “寻什么寻,我们这不是来了吗?还催什么催?”品兰没好气的说道。 品兰一步便迈了进去,明兰跟在后面进去。 屋子里熙熙攘攘的坐满了人,明兰也不认识,坐在边上的三太太见明兰来了,拍腿笑道:“我们正说着呢,正主儿就来了。” 明兰跟着品兰一一见完礼,便站在自己祖母身边去了。 长辈们正低声交谈着,而明兰和品兰则静静地站立在一旁,不敢再随意乱动了。 淑兰正与秀兰相谈甚欢。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三太太身旁的月兰,突然站起身来,径直朝着明兰走了过去。 她来到明兰身边后,二话不说,伸手就摸起明兰身上的衣裳和头发,同时口中还不停地笑着说道:“哎呀,这可真是一个标致的妹妹呢!我一见啊,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 明兰虽说也曾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宴会,但像这般刚一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上手摸人家衣服和头发的行为,却还是头一次遇到。 一时间,她不禁有些反感,只好将身子微微侧了侧。 品兰对着月兰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话都没说,自顾自拿起糕点吃了起来,还不忘递给明兰一块,明兰笑着接过。 月兰见两人都不搭理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着话。 月兰一边说话,一边直勾勾地看着明兰发髻上用珍珠金丝制成的发簪,金丝挽成的花精致好看,珍珠颗颗圆润饱满,看起来十分贵重。 月兰心里十分羡慕,不由得伸手去摸。 明兰被月兰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立刻往后退了退。 “妹妹这发簪当真是十分精致,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珠子呢!二伯父是做官的,想必妹妹在家里也见的多、戴惯了,不如借姐姐戴几天可好?也好让我在婆家风光风光,这也是给咱们盛家长脸不是!” 明兰心里想着,这是在跟她要东西吗? 家里的墨兰虽然时常欺负她,但也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月兰居然死乞白赖的跟人要东西? 这边,明兰正想着,另一边,月兰却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出手,轻轻巧巧地取下了明兰头上那支精致的发簪。 她将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左看看右瞧瞧,脸上露出一副颇为满意的神情。 只听得月兰咯咯轻笑一声,说道:“多谢妹妹啦!这支发簪真是漂亮得紧呢,待我戴上几日,好好过过瘾,回头一定还你。” 明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月兰和那支原本属于自己的发簪,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品兰见此情景,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而起。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趁着月兰尚未察觉之时,猛地一把夺过发簪。 随后,她满脸怒容,没好气地质问道:“月姐姐,你这到底算是借呢?还是算抢啊?明兰妹妹压根都没说话,你怎的就这般自作主张、自行上手抢夺了呢?难道别人家的东西就这么好,让你连起码的礼数都不顾及了吗?” “从前你抢我和姐姐的东西也罢了,如今竟还抢明兰妹妹的东西。不是都说姐夫有钱吗?怎么,难道姐夫不给姐姐买首饰的吗?” 第79章 品兰怼月兰 月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就这样被品兰抢走了,心中顿时怒火中烧,脸上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胸脯也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只见她怒目圆睁,没好气儿地冲着品兰大声骂道:“我正和明兰妹妹好好说着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非要横插一杠子进来,你们大房的人难道都是这般不知礼数、毫无家教可言的吗?我呸!当心你以后嫁不出去!谁会要你这样的!” 听到月兰这番辱骂,品兰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冷哼一声后回击道:“哎呀!盛月兰啊盛月兰,你怕是得了失忆症不成?怎么把从前的事情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啦?想当年,你还没来我们家的时候,那日子过得可真是,整日里穿着那些破破烂烂的衣裳,连一件完整的都找不着!要不是我们家心善收留了你,又靠着这良好的声誉在外头撑着场面,你以为就凭你这样的出身条件,你还能攀上那么好的一门亲事吗?” “哼!就算是养条狗,它还懂得见到主人时摇摇尾巴表示亲近讨好,可你倒好,不仅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还在这里跟我耍起威风来了!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在品兰那里讨不到便宜,月兰转头又对着明兰谄媚笑道:“明兰妹妹,咱们这是乡下地方,就算有钱,那也买不到好东西的。姐姐是看这首饰做工精细,所以想着借来戴几天玩玩而已,妹妹是不会介意的?” “月兰姐姐这泼皮无赖的本事,比起从前,倒是见长了不少呢。你打量着明兰妹妹小,还想抢她的东西,那不能够。” “你……这里有你什么事?横竖又不是你的东西。”众人都看着,月兰有些尴尬。 “我就是看不得你如此欺负人,要抢滚回你家里去,你抢谁的都碍不着我,可是明兰妹妹的东西,你想都不要想!”品兰恶狠狠地对月兰道。 明兰拒绝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便被品兰一把拉到旁边去了,只剩月兰满脸的尴尬。 品兰帮明兰戴好簪子,又回到大老太太身边坐下,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月兰。 月兰这回没讨到便宜,心中正气不过。 “都怪那个品兰那个贱丫头,瞧着那个明兰话少,想是个老实的,我还想着拿了东西回去坐着,她脸皮薄也不敢声张,左右她待几天就走了,到时候就是我的了。都怪那个丫头坏了我的好事!”月兰小声嘀咕着。 月兰只好垂头丧气的回了三太太身边坐下。 只见李氏落落大方的进来,告诉大家外面戏台子都搭好了,准备开戏了,请大家一道去看戏。 屋内女眷大多都随着李氏出去了,月兰忙跟着三太太一起走了,明兰和品兰各自扶着两位老太太一道去了。 出了大门没多远,明兰正挽着祖母往前去,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前来盛家喝喜酒的贺家老太太。 她今日身穿一件宝蓝色锦缎长袍,满头银丝梳的整整齐齐,上面插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发簪,脸上洋溢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贺家老太太身旁,跟着眉清目秀的贺弘文。 只见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淡青色腰带,身姿挺拔如松,面容白净如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见到明兰和盛老太太后,贺家老太太加快脚步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说道:“哎呀,这不是老姐姐吗?可见着你了,早就听说你要来,我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些日子,今日才来。” 说着,她亲热地拉起盛老太太的手,上下打量着明兰,夸赞道:“瞧瞧咱们明丫头,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盛老太太笑着回应道:“早就叫你来喝喜酒呢,就你来的最晚,待会不得罚你多喝两杯。” 接着老太太又转头看向贺弘文,说道:“弘文这孩子也是一表人才呢!” 贺弘文连忙向盛老太太行礼问好,然后微笑着对明兰点了点头。 大家一番寒暄之后,便一同朝着戏园子走去。一路上,贺家老太太和盛老太太有说有笑,谈论着家长里短,而贺弘文则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旁边的明兰,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进了戏园子,众人纷纷落座。 三位老太太正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贺弘文却悄悄地寻了个距离明兰较近的位置坐下。 只见那戏台上,演员们身着华丽的戏服唱着古老的曲调,然而这精彩的表演似乎无法吸引贺弘文的注意力。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那戏台之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总是不受控制,时不时瞥向身旁的明兰。 明兰自然也察觉到了贺弘文的目光,但她只能佯装出一副专心致志看戏的模样,不敢与之对视。 一旁的品兰,虽然性子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此刻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贺弘文对明兰的这份特殊情意。 只见她的嘴角缓缓地上扬起来,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 她在心中暗自想着:“看这情形,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不简单,想必其中定有故事!” 品兰悄悄地凑近明兰,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明兰妹妹,你难道没有留意到那个贺弘文吗?他的目光恨不得一刻也不从你身上移开呢!嘿嘿,快说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故事瞒着我啊?” 明兰听到品兰这般言语,那原本就微微泛红的脸颊,瞬间变得如熟透的苹果一般。 她急忙垂下头去,双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轻声说道:“品兰姐姐,你可千万别再乱说了呀!我与弘文哥哥并不熟,总共就见过那么一次罢了,都没有说几句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岂不是又要闹笑话了?” 说这话时,明兰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生怕被周围的人给听到似的。 第80章 贺家老太太 “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们专心看戏好了。”品兰看明兰的反应,也不好再打趣她了。 好不容易等到看完戏,众人都散了。 老太太和贺老太太许久不见,便回了老太太房里继续聊天,品兰和淑兰一道走了,明兰和贺弘文又一起回了屋里。 回到屋里,贺老太太便拉着明兰看个不停,又补了两个沉甸甸的荷包做见面礼,明兰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 “老姐姐,上次来你们家来的匆忙,都没准备见面礼给明兰,这回补上。好孩子,你就收下,还有你弟弟长榆的那份,你也帮他收着。” “明儿啊,你来好好瞅瞅,这老太太是不是在故意点我呀?咱们上次没有给她的宝贝孙子,你弘文哥哥准备见面礼,瞧这架势,分明就是变着法子向我讨要呢!”老太太满脸笑容地打趣道。 一旁的明兰听了,捂嘴轻笑起来:“祖母您就别逗啦,哪能呢!” 这时,对面的贺老太太也跟着笑出了声:“哈哈,你这老姐姐可真会说笑!我怎么敢有那个意思!不过说实在的,今儿个怎么一直都没瞧见明兰的弟弟长榆呢?” 说着,贺老太太还四处张望了一下。 听到这话,老太太解释道:“哎呀,贺妹妹,你有所不知,长榆那孩子呀,这会儿正在前头帮着长梧一起招呼宾客们呢!别看他年纪小,做起事来倒是挺热心肠的,一点儿也不输给大人。” 说到这儿,老太太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哎呀,我说怎么一直没瞧见那孩子呢!原来如此,你瞧瞧你们家这些孙儿孙女,一个个出类拔萃,都是人中龙凤,真让人羡慕呀!哪像我们家弘文,孤孤单单的,连个能一起玩耍打闹、相互扶持照应的兄弟姐妹都没有。” “弘文这孩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往那儿一站,便让人眼前一亮。他还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对人彬彬有礼,谦逊温和,他的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妙手回春。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你居然还不知足?我都要为这孩子委屈了。” “晚辈多谢老太太夸赞!”贺弘文礼貌的回应。 “弘文,听见没有?我这老姐姐夸你呢?她可不轻易夸人的。” 屋内众人皆大笑起来,老太太狠狠拍了贺老太太两下,笑骂道:“瞧瞧你,都做祖母的人了,还这般不正经,可别让我孙女学了你这老货的淘气不正经。” 明兰乖乖挨在老太太身边站着,静静的听着,听贺老太太这么玩笑,也是开心的笑了。 “祖母,我倒是觉得,贺家祖母她老人家性格可真是爽朗,这样的日子过得多舒心、多自在呀!””明兰一脸欣喜地对着自己的祖母说道。 此时的贺老太太听到明兰这番话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心中对明兰喜爱之情愈发浓厚起来。 只见她满脸笑容地伸出双臂,热情无比地将明兰拉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夸赞着:“哎呀,老姐姐呀,你这孙女实在是太好了,就像是我嫡亲的孙女一样贴心!哪像我们家那个傻小子,整天板着个脸,不苟言笑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副假正经。” 明兰听了贺老太太的话,赶忙替弘文哥哥辩解道:“祖母,您可别这么说弘文哥哥,他只不过是平时话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其实弘文哥哥心地善良,为人正直,还是很优秀的呢!” 正说着话,盛家一个女使进来禀告:“老太太,七哥儿来了。” 老太太忙道:“快让他进来,见过贺家祖母和他弘文哥哥。” 只见帘子一掀,长榆便缓步而来,见了两位老太太便下跪而拜:“孙儿给祖母请安,贺家祖母安好,弘文哥哥好。” 贺老太太忙起身扶了长榆起来。 长榆长的秀气,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和盛纮眉眼之间最是相似,举止沉稳大方。 仅着一身素净的缎子,腰间一条青色的腰带,系着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 “这是我盛家七哥儿,盛长榆,乃卫氏所出。” “哎呀,果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啊!一直都听你祖母念叨着你呢,只可惜上次来的时候未能见到你。瞧瞧你这小小的年纪,竟然已经这般能干了,不像我家这小子,比你年老好几岁,人多的时候,属他最拘谨。” 贺老太太满脸笑容地看着眼前的长榆,眼中满是赞赏。 长榆谦逊地笑了笑,拱手作揖道:“承蒙祖母夸赞,孙儿愧不敢当。今日乃是长梧哥哥大喜之日,身为弟弟的我,自然应当尽心尽力地帮忙照应着才是。” “听说弘文哥哥医术精湛,今日一见,真是有幸,希望以后能和弘文哥哥多多学习才是。” “长榆弟弟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江湖郎中,不敢说请教。”贺弘文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一旁的明兰走上前来,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微笑着对长榆说道:“长榆,这可是贺家祖母刚刚特意给你的见面礼呢,现下你可收好了。” 说罢,便将那荷包递到了长榆面前。 长榆见状,赶忙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并连连道谢:“多谢姐姐帮我收下这份厚礼,待我回去之后定会好好珍藏。若是其中有什么好东西,定也会分给姐姐一些的。” 说完,他还调皮地冲明兰眨了眨眼。 紧接着,长榆再次转身面向贺家祖母,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涕零地道:“孙儿在此多谢贺祖母的厚爱!” “客气什么,我跟你祖母多少年的关系了,她的孙子孙女,可不就和我的一样吗?” 众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好不松快。 明兰觉得有些饿了,长辈们一起说话,又不好说,便拿起一旁的梅子吃了起来。 谁知没吃两口,便被贺弘文瞧见了。 “六妹妹瞧着体气不足,颇为病弱,这梅子你莫要多吃,小心伤了脾胃。”贺弘文脱口而出。 明兰吃的正好,被贺弘文这一说,一下楞了,结结巴巴的道:“额……这,那我……不吃了。” 第81章 贺弘文心动 “六妹妹你这身子骨向来柔弱,平日里定要多加调养才是。改日,我亲自为妹妹挑选一些上好的花材,调配成适合妹妹体质的花茶送来。此外,我再专门寻些滋补养生的药材,开出几道药膳方子让厨房给妹妹做着吃。” “只要妹妹能够在日常饮食方面多多留意,用心调理一番,相信过上一段时日,妹妹的身体定会康健许多,那些个小毛病自然也就消失无踪了!” 听到贺弘文如此关怀备至地为自己打算,明兰不禁红了脸颊,心中满是感激与羞涩:“多谢弘文哥哥这般费心了,妹妹实在过意不去……” 她微微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对方那充满关切的目光。 “六妹妹不必如此客气啦,我呀,不过只是一个行走于江湖之间的小小郎中罢了。除了这治病救人的本事之外,其他方面我可真是一窍不通啊!”男子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弘文哥哥,您快别这么说自己啦!所谓医者仁心,像您这样拥有高明医术、能够悬壶济世、拯救他人性命之人,那才真正令人钦佩不已呢!”一旁的长榆突然插话进来,她那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对男子由衷的敬佩之情。“六妹妹不必客气,我就是个江湖郎中。别的什么我也不会。” “弘文哥哥,你就别谦虚了,医者仁心,你悬壶济世才,救人性命,那才叫人佩服呢。”长榆突然开口。 “说起来真是惭愧,我这还虚长你几岁呢,却远远比不上你这般优秀出色。听闻你已经考中了举人,而我呢?到如今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罢了。” “长榆这孩子可真争气啊,真是前途无量。老姐姐,你们盛家的孩子果真个个出色,就拿你们家二哥儿来说,那可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第一次就考中了一甲第十三名,听说现在已经在翰林院任职,将来必定会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长榆去年考中了秀才,这本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今年的春闱大考,得了解元之位。只是他年纪小,家里也没有张扬,故而没有人知道。太多人知晓,对他来说也不是好事。” 老太太慢慢开口,丝毫没有得意的意思。 “瞧我这老姐姐,就是想的多,这要换了别人家,不得放鞭炮庆祝,人人知晓才好。你倒好,偷偷藏着只顾自己人乐。” 两个老太太楞是唠到了天色渐晚,盛纭亲自来喊大家用晚膳,众人才停了下来,一起去用膳。 饭桌上,气氛热烈而融洽,众人欢声笑语不断。 只见盛纭满脸笑容地看着明兰和长榆,嘴里不停地夸赞着她们俩。 这些日子以来,宋婉凝一直忙于生意上的琐事,整日奔波劳累,好容易才将那些事务处理完毕,又帮忙操办喜事。 “老太太,您瞧瞧,这几日真是多亏了卫姨娘,婚宴上那么多繁杂的事情,全靠她帮着大嫂打理,才能安排得井井有条,让咱们省了不少心!” “还有明兰,别看她年纪不大,却十分机灵懂事,帮忙理事的时候条理清晰、面面俱到的。再看看长榆,热情好客,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帮着招呼客人也是有条不紊的。这两个孩子啊,不过都是小小年纪,做起事来竟然能这般稳重成熟,连我这个大人都要自愧不如了,真不知道老太太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她们的,竟能培养出这么优秀出色的孩子来!” 盛纭一边说着,一边还忍不住感叹。 “这孩子们啊,都是一样教着的。在家里的时候呀,那也是你二嫂嫂亲自教导的。你也知道,你二嫂嫂她呀,是个十足的急性子,做事情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这不,这些孩子天天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学了她那一套了!” “哎呀,姑姑,您可千万不要再这么夸了,哪里有您说的那么好呀?我不过就是尽自己所能,做些小事而已。能得到姑姑夸奖,实在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呢!” “好好好,不说了,那咱们快吃饭,饭菜都凉了!”盛纭忙开口。 众人吃过饭,才都散了。 明兰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中,然后满心欢喜地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将贺老太太送予她的荷包轻轻打开。 只见荷包口一松开,里面的东西便迫不及待地露了出来——竟是满满当当、金光闪闪的一大把小金猪! 这些小金猪小巧玲珑,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成色极佳的平安扣,温润的玉质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喜爱。 “阿娘,难怪我方才拿着这荷包时总觉得沉甸甸的,原来是装了这么多宝贝呀!这贺家祖母出手可真是大方!” 明兰惊叹不已,一边摆弄着那些可爱的小金猪,一边兴奋地向宋婉凝说道。 此时,宋婉凝也走到了明兰身边,微笑着看着女儿手中的荷包和其中的礼物,眼中满是慈爱:“听闻这贺家老太太与你祖母乃是手帕之交,二人之间的情谊深厚非常。如今看来,这贺老太太对你也是真心疼爱。只是不知,对于那贺家哥儿,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说着,宋婉凝轻轻地拉起明兰的手,目光温柔而又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阿娘,弘文哥哥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心地善良,对待任何人都是那么的和善,而且还宅心仁厚。性格更是温润如玉,让人觉得舒适自在。” “嗯……至于齐小公爷,他自然也是极好的,生得俊美非凡,身份尊贵,才华横溢。只是……他身份高贵,与我们家差距太大,女儿从没有妄想过什么,也没想高攀。” “齐国公府门槛太高,郡主娘娘那样厉害,我怎么会那么自不量力呢。女儿只想好好陪着阿娘和祖母。” “明儿,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阿娘不会勉强你,你和长榆都是阿娘的好孩子,不管你做什么,阿娘都支持你。” 第82章 贺弘文送花茶 贺家系属名门,贺家曾老太爷开创了白石潭书院,为天下读书人之先。虽然如今后人没有先祖时那样繁荣, 但也是不缺富贵的。 贺老太太所嫁之人乃是贺家的旁系分支,虽说并非主脉,但也算是门当户对。 然而命运弄人,她的第三个儿子不幸英年早逝,仅留下贺弘文这一根独苗。贺老太太对这个孙子百般呵护、关爱有加,始终将其带在身旁悉心教导。 贺弘文自幼便展现出对医学的浓厚兴趣和天赋异禀,他研读各类医书经典,日夜不辍,刻苦钻研医道之理。 凭借着过人的勤奋努力以及聪慧天资,年纪轻轻的贺弘文已然在当地小有名气了。 第二日一早,贺弘文早早便出门去了,在外头药房之中,精心挑选,为明兰调配出了一款独特的花茶。 又挑了各种珍稀药材,依照自己多年所学及经验积累,为明兰配了药膳。 明兰起来刚用过早膳,打算出门去看看祖母,一开门便瞧见了贺弘文。 “弘文哥哥?你这是?”明兰有些惊讶的问道。 “明兰妹妹,我……我是来送花茶的……还有这个……是药……药膳……”贺弘文结结巴巴的。 明兰见到贺弘文这么快便送来花茶和药膳时,不禁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万万没有想到,以为他昨日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今日便能收到,这番用心,实在令她感到受宠若惊。 看着眼前满脸笑意、风尘仆仆却难掩兴奋的贺弘文,明兰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感觉。 “明兰妹妹,这个花茶你每日泡了来喝,不宜多饮。药膳我也写了怎么做,你让厨房的人照着做就好了,那我就先走了。”贺弘文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个贺家少爷,对姑娘倒是用心。昨日不过一提,今日就送来了东西。”小桃夸赞起了贺弘文。 “小桃,你可别胡说了,一会让人听见了。”明兰提醒小桃。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去给姑娘泡茶,免得白白浪费了贺家少爷的心。”小桃也调侃起了明兰。 明兰作势便要去打她,小桃大呼不敢了。 一番嬉戏打闹之后,明兰满脸笑意地来到了老太太的房间。 一见到老太太,明兰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她身边坐下,亲昵地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孙女,眼中满是慈爱,轻声问道:“怎么样啊?回来这好些日子了,你这小妮子玩得开心?” 明兰兴奋地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回答道:“祖母,在这里真是无拘无束,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和规矩束缚着,我感觉好自在、好快乐!” 说着,还调皮地晃了晃脑袋。 “这里是乡下地方,自然没那么多规矩束缚。带你们出来,就是让你们好好玩玩的。这几日你整日里都与品兰腻在一起,我瞧着你的性子也变得愈发活泼开朗起来,不再似以往那般沉静。” “祖母,品兰姐姐天真开朗,活泼率真,我喜欢和她待在一处。” “昨日我看你和她悄悄在说什么呢?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老太太有些好奇。 “嗯……这个嘛……我让品兰姐姐以后对泰生表哥温柔一些,不要再对他呼来喝去了。”明兰想了一下,还是对老太太说了自己的想法。 “哦?这又是为什么?” “女孩子,多少还是文静稳重一些,不然,姑姑会不喜的。” 老太太恍然大悟,看了一眼明兰,对她说道:“怎么会?纭儿她最喜欢女孩子开朗活泼了,怎么会不喜呢?” “祖母,姑姑的脾气,做侄女,那当然是好了,泼辣爽朗是好的,不会被人欺负。可若是做媳妇,就不好说了。哪有一个婆婆会喜欢这样性子的媳妇。” “你还是个姑娘家,浑说什么?什么媳妇不媳妇的?休要胡言。”老太太有些生气了。 “哎呀,祖母,这话我又不去外面说,你就放心好了。其实啊,我瞧着品兰姐姐和泰生表哥是极般配的,品兰姐姐性子活泼,泰生表哥得一表人才。” “居然连你也看出来了?果真是聪明了!” “祖母,泰生表哥得空就找品兰姐姐玩,给她送吃食,送首饰的,这谁瞧不出来呀!” “其实说起来,这个泰哥儿我也是知道的,是个好孩子。家里有银钱又有铺子田产,你姑姑就这一个儿子,自没有兄弟相争那些闲事。若品兰嫁过去,也不会受苦。” “只是,就怕大伯母不愿意。” “你大伯母是庶出的这个身份,她一直很介意,这也是为什么你嫡母和大伯母一直不对付的原因。出身低一些,想的便多一些,偏我那个媳妇,又是个性子大大咧咧的人。” “原来,大娘子和大伯母是因为这样,关系才一直不好的。”明兰恍然大悟道。 “当年你大伯父娶妻时,盛大老爷几乎将家产已经败光了,好在李老太公是个厚道人,他一直记着当初和盛老太公一起发家的情分,便做主打算将自己的嫡孙女嫁过来……” “那后来呢?怎么又不愿了?” “因为李老太公的儿子儿媳不愿意,心疼自己女儿,怕嫁来受苦。中途便又换了个庶出的女儿嫁过来了,便是你大伯母。” “大伯父上进,又是做生意的好手,如今在宥阳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如此说来,大伯母也算因祸得福了。” “现在李家一门,就属你大伯母嫁的最好了,反而那个当初被换掉的嫡女,却嫁的不怎么样,如今不知道怎么后悔呢?” “这些年,大房逐渐地越来越富贵,日子过得是风生水起、红红火火的。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李氏的出身问题,可偏偏就是你那个嫡母呀,只要一发起脾气来,就会把这事儿给抖搂出来。你说说看,就凭这样的情况,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会好? “嗯……要说起来,这种行事作风还真挺像咱们家里那位大娘子的……”明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第83章 盛纭看中明兰 自从淑兰与孙秀才和离之后,长梧紧接着迎来了大喜之日,完成了一场隆重而热闹的大婚。 如此一来,老太太心中一直悬着的两件大事总算得以圆满解决,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她整个人像是被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心情格外舒畅,精神头儿也比以往好了许多。 这一日,老太太如同往常一样,前往佛堂虔诚地诵经念佛。待她念完经后,便吩咐身旁的下人去将李氏唤来。 不多时,李氏脚步匆匆地来到了佛堂前,恭敬地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老太太,您找儿媳,可是有事?”李氏摸不准老太太的心思。 “淑兰这几日怎么样了?” “淑儿她还好,离了那虎狼窝,家里自是怎么都好的,我瞧着好多了呢。” “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无非是三个依靠,父兄、夫婿、儿子。那孙家母子的德行,你我都瞧的清楚,那样的婆婆和夫婿,你让她如何熬一辈子?若有个孩子也罢了,偏没有。若不和离,以后你我和她爹都不在了,谁还能护着她呢?” “如今只是损失些嫁妆银钱,好歹还能换回淑儿的后半生自由,这划算!” 李氏一直听着,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来:“这都怪我这个娘,当初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瞧上他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家境又贫寒,总不至于苛待了淑儿,那知那孙家竟没一点良心,竟让淑儿受了那么多罪……” “你呀,也无需过度地责备自己,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事发生。往后,你叮嘱淑儿一定要放宽心些,切莫想得过多、过重了。倘若她心情烦闷,不妨就让她去郊外庄子里小住一阵子。那里环境清幽,没有喧嚣纷扰,待到这阵风头过去之后,再回来就好了。” “是,儿媳会好好劝劝淑儿的。” “你不知道我那会,家里上下都让那贱人把持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那苦命的红儿,不过是得了一场风寒,一剂药的事,生生让那贱人拖着不请大夫,就那么去了……” “我也是死了心,带着纭儿和维儿躲去了乡下,那个没心肝的东西,竟还想要休妻,幸好你二婶婶拦着,才没让他写休书。我们母子三人躲在乡下,什么苦都吃尽了,亏了你二婶婶私下帮衬着,才勉强度日。” 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哽咽了半天。 “我怎么能让淑儿,再去走我走过的老路啊……” “母亲,儿媳知道,您当初受苦了。您是心疼淑儿,才为她处处筹谋……”李氏也明白老太太的苦心。 “你知道就好,有这一次,往后行事便可谨慎些,别再害了孩子们……罢了,你且去忙。” 李氏行礼退了出去。 不多会,盛纭也来了。 “母亲,我瞧着刚刚嫂子来过了?是为淑儿的事?”盛纭开口便问。 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母亲,照我说,也是当初嫂子想错了,不愿老是依靠堂哥家里,就是因为二堂嫂嫂给她看过几次脸色。二堂嫂嫂那个脾气,连自己婆婆都不留情面,何况我们呢?她就是那样直脾气的一个人!” “嫂子就想自己家也出一个官老爷,日后不用再靠堂哥家,这才叫那孙家得了便宜……纵得他们家不知好歹的……”盛纭是越说越激动。 “纭儿,你休要胡说了,没的让人听见了,反让你嫂子不高兴!” 看老太太有些生气了,盛纭当即住了口。 “母亲,淑兰这事,想必堂哥和二婶也是知晓的?” “那是自然,好歹是一家子,自从那孙家养了外室,我就有了这个心思,来时你二婶带了你堂哥的亲笔书信给了县太爷,金陵更是故旧遍地,若有万一,我们盛家还治不了他一个小小的秀才吗?” “这样说起来,二婶婶一家对我们也是没说的。”盛纭感慨道。 “亲戚就是如此,大家互相帮忙,一来二去,才好时常有来往的。你嫂子她就是想不明白这个,心里一直不舒服。你二婶婶这次来,可不单只是为明丫头和长榆入籍的,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小心让你嫂子知道了又恼你。” “母亲,我知道您的打算,如今长梧已经成婚,几日后便将他打发走了,就剩下品兰,淑兰已经和离了,我们家泰生和品兰的事,可以慢慢再说……”盛纭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听你的意思,似乎是不愿意?难道你还看不上品兰那孩子吗?”老太太有些意外。 “母亲,哪会,再说我也不敢啊,我只怕,是嫂子瞧不上我们泰生,委屈了品兰。”盛纭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说起来,品兰这孩子是性子野些,算不上好,但到底是你侄女,亲上加亲,又知根知底的不好吗?” “母亲,品兰是我的侄女,虽然平日对泰生呼来喝去的,我也是愿意让品兰进门的。可我那嫂子,眼光高着呢,压根看不上我们泰生。”说到这里,盛纭心里是有气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这样的事?” “母亲,你还不信,嫂子她瞧上邻县富商李家了,可惜李家哥儿对品兰爱搭不理的,李家也瞧不上品兰,嫂子这才回过去,又看着我们泰生顺眼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最近你跟你嫂子怪怪的,也不大说话,自从你二婶婶来,你嫂子对你又不一样了。” “哼!嫂子也太欺负我们泰生了,当我泰生是什么了?她想要便要,不想要就不要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盛纭越说越气,索性茶也不喝了,将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连地上掉根针的声音都听的见。 “所以,你就给你二婶写了信,把泰生好生夸了一顿是吗?” “不错,信是我写的。堂哥家里也有几个丫头,除了王氏嫂嫂亲生的华兰和如兰,我是不敢想的,可还有两个,我总能想想的,再不然,气气嫂子也是可以的。”盛纭得意起来。 “你这个脾气,真是一点亏你都不吃。为这个,还和你嫂子较上劲了。如今你二婶来了,你嫂子天天和你赔笑脸,你可高兴了?” “母亲,我也不是真和嫂子计较,我就是为我们泰生鸣不平而已。不过,你别说,二婶婶带来的这个丫头,我瞧着是真喜欢……”盛纭毫不掩饰对明兰的喜欢。 第84章 长梧新妇康允儿 “哦?瞧着你是看中明丫头了?” “母亲,不瞒你说,我是真喜欢明丫头,你瞧那通身的气派,不愧是二婶婶亲自带在身边养大的丫头。一举一动,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大家闺秀扭扭捏捏的样子。又会管家理事,算账盘算,当真挑不出一点错来……”盛纭越说越兴奋。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虽说明丫头是你二婶婶养在身边的,但明丫头的生母卫氏可还在呢,这事少不得要她点头的。但这样一来,那品兰可怎么办?” “母亲,说起明丫头的生母卫氏,虽只是个姨娘,瞧着倒十分能干。不卑不亢,做事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听说二婶婶在汴京的铺子、田产、庄子,如今都是她在管着的。”盛纭悄悄说起宋婉凝的事。 “哦?竟还有这事?那依你二嫂嫂的脾气,怎么会容许呢?” “这事我正想和母亲说呢,堂哥从前不是还娶了一房小妾吗?就那个林氏,颇得堂哥喜欢,仗着堂哥喜欢总给二嫂嫂气受,偏偏二嫂嫂没办法,后来才又纳了卫氏进门,谁知时间不久,那林氏便失了宠……” “可见那卫氏是个能干的,不然,如何能得你二婶婶喜欢,将铺子田产都交给她照看?如今七哥儿中了举人,往后必是前途无量,我瞧着,你也别费那个心了!”老太太心下已了然。 “母亲,我自然知道,我喜欢明兰是真,但也要二婶婶喜欢泰生,还要看明兰和她阿娘的意思,我就是心里这么想就这么说了!”盛纭倒是坦然,将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全说了。 “我瞧着二婶婶的朋友,那贺家老太太,似乎对明兰也有意思?” “贺家哥儿一表人才,他祖母又和你二婶婶是多年的手帕交了。” “看来我们泰生是没那个福气了,不过没关系,这不是还有品兰吗?”盛纭也不遮掩。 “你倒是看的开,现在又不气了?” “缘分这事,怎么说的准?再说品兰和泰生从小一块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又有什么不好的?” “那这事,就看你嫂子乐不乐意了?也罢,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也用不着操心你。” 老太太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性子泼辣,主意又正,没什么可为她筹谋的。 闲不住的品兰又去找明兰玩了。 “明兰妹妹,你不知道,长梧哥哥的新妇,我的新嫂子,大婚第二日给父亲母亲敬茶时,我在旁边仔细看了,谦和有礼,温柔婉转,娇羞可人,就是太矜持了,动不动害羞脸红。” “还有我那在一旁傻笑的二哥,就没见他笑的那么高兴过……” “品兰姐姐,那允儿姐姐本来性子就内敛文静,你没事就不要打趣她了。” “我哪能啊,长梧哥哥护着嫂子跟护什么似的,我便是想也没机会啊!” “我这二嫂带来的嫁妆虽然不多,但她懂事又勤勉,待人客气有礼,父亲母亲给了她厚礼,还夸她有福气呢。” “那长梧哥哥往后可有福了呢,遇到这么一个贤惠的妻子……” 大婚后过了七日,盛家上下一起去祠堂拜祖先。 家里男丁上完供后,便都退了出来,女眷再进去敬拜,明兰跟着品兰在后头,李氏在前头给允儿介绍盛家的牌位,以及宗族长辈,入籍之后,允儿就是盛家人了。 因为盛家发迹的晚,所以可考的祖先并不多,明兰昏头昏脑的跟着拜了好几回,一会儿上香一会儿磕头,她不懂,也不敢多问。 适才允儿被写入家谱后,大老太太和自己的祖母又与几位族老女眷说了几句,然后族长盛维又添了几笔,之后盛维便叫来了长榆,让她和长榆一起对着祖先叩拜。 明兰一时懵懂,又不好问,只好乖乖拜了。 在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上,明兰就忍不住问盛老太太:“祖母,刚才我和长榆为什么要单独拜呢?品兰姐姐也没有啊?” 明兰等着老太太回答,谁知老太太轻飘飘的丢了一句:“刚刚是将你和长榆记入了你母亲名下,以后你们就与如兰一样了。” 明兰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问道:“这……祖母……这个事,大娘子她知道吗?阿娘也知道?” 老太太看了明兰一眼,依旧神色不动的道:“我知会过她了,你阿娘也知道的。” 明兰顿时一脑袋浆糊,整个人更懵了,呆呆坐在马车里。 “祖母,这事我……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啊……” 老太太行事一向干净利落,事先没有透出半点风声来,事后依旧轻描淡写。 明兰满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问起,最后只好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来回的摇晃,把脑袋埋在祖母身上,小声说道:“孙女谢谢祖母,祖母又为我和长榆费心了。” 盛老太太半闭着眼睛,只吐出一句:“让你知道做什么?这事你母亲已经同意了,你阿娘也没有意见,长榆如今中了举,总得为他多考虑,你母亲如何会有意见?” “你以为,这次带你出来,纯纯只是为了玩玩吗?还要办正事的!” “是,孙女知道了,谢谢祖母为我想了这么多。” 马车在道上走着,车顶微微摇晃,明兰撩起帘子静静看着窗外,全无心思欣赏风景。 她知道只有写在原配名下的儿女才算是嫡出的,其实不过是名头好听些罢了,亲朋好友,谁又不知道她本来就是庶出的,不过婚嫁时总算是能体面点儿的。 明兰想着想着,突然忍不住笑了出声,以后墨兰再想骂她“你个小娘养的”,怕是再也不能了… “怎么?这就高兴了?这不像你的脾气,我知道,你不在乎嫡庶,可是别人在意,多少对你和长榆有好处的,不然我何至于费这么大劲来。” 明兰拉着祖母的袖子,轻轻开口:“祖母,那四姐姐呢,她也记入母亲名下了吗?” 老太太没睁眼睛,只淡淡道:“你是从来都不和如兰争的,如兰都知道,你母亲也看的出来,墨兰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如今她小娘不知道怎么样了,若她安分一点,也便罢了,但她那个脾气,早被她小娘养差了……横竖我是管不了……” 明兰似懂非懂的想着,看来就算记入了大娘子名下,也并不表示她真的能和如兰平起平坐,她依旧比如兰差了一截的。 原来还是个山寨版的,不过也好,总比没有这个名头好一点的。 第85章 回金陵老宅 又过了十日,长梧要回京任中威卫镇抚,李氏虽然舍不得儿子,可她也知道,这次的官职是多少人抢破了头都想要的。 多亏了盛纮多方打点这事才能成,大家都为长梧高兴,只康允儿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李氏开口叫她留下来。 那京城花花世界,她最知道,长梧孤身一人去,她怎么放的下心? 只怕夫妻再见时,突然多出几个小妾通房什么的。 想起自己母亲王若与的委屈,允儿心头一阵一阵的发寒。 康允儿的母亲便是大娘子的姐姐王若与,康家大娘子。 王若与虽跋扈狠毒,苛待下人,但她这个女儿康允儿脾气却不随她,这也是为什么什么盛老太太愿意做媒,将她介绍给盛家大房的原因。 允儿只好愈加恭敬周到的服侍公婆,早起晚睡,事事谦卑,盛府上下愈加喜欢这个新媳妇。 一日,去给盛老太太请安,李氏说起这事来,不由得叹气道:“如今二哥儿要奔前程去,我这做娘的也不能拦着她,诸多的不放心,待回了京还要请婶娘多看顾一二的。” 允儿此时立在一旁,紧张不已。 李氏回头瞧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梧哥儿媳妇,你才进门没有几天,我也不舍得你这么好的儿媳妇,便想留你在家多住些日子,允儿,你觉得如何呢?” 允儿听完之后,心里一片冰凉,眼眶有些发热,但依旧强笑着:“有母亲教导,媳妇高兴还来不及的。” 明兰本来坐在旁边没有说话,这会儿便想为允儿说两句,便忍不住插嘴道:“大伯母,还是让二嫂嫂随长梧哥哥一同上京去。” 李氏问道:“明丫头,这是为何呢?” “大伯母,我舍不得新嫂嫂,长梧哥哥……怕是也舍不得呢……” 允儿顿时脸红了,明兰虽说是玩笑话,也是实话,她心中感激,偷偷以目光示谢。 又过了几日,大儿媳文氏被大夫瞧出有了身孕,盛维和李氏都乐坏了,直道是允儿带来的好福气。 李氏并非是一个刻薄婆婆,只是她也担心,因为允儿毕竟是官家小姐出身,入京之后,没了公婆在上,怕她恃宠生娇。 在京城里有王氏撑腰,怕会轻慢自己儿子,如今想想明兰说的也对,两个孩子感情好了,她才能放心。 允儿依旧乖巧的听从李氏吩咐,一一应下,三日后便随长梧入京了。 他们二人一走,盛府好似冷清了不少。 这日,外头不似那么炎热了,早饭之后,宋婉凝便来叫明兰。 “阿娘,我们这是要出去吗?还有哪里,是我没去过的地方吗?” “明儿,老太太说了,今日我们进城去逛逛。” 明兰必此时正坐在桌前看些闲书,听到宋婉凝这么说,顿时便来了兴趣。 这几日品兰被李氏叫去看账本,一日也不得闲,明兰空下来便只有和长榆玩了。 “阿娘,我们这不是在城里吗?还去哪个城里?” 宋婉凝拉过明兰,悄悄告诉她:“我听房妈妈说,是盛老太公当年为你祖母在金陵置的宅子,老太太想在回去前再看看。” 盛老太太带着明兰、宋婉凝两人,身后跟了不少的丫鬟婆子。 马车刚进了金陵城,明兰就觉着城里热闹非凡,可她又不好掀起帘子看,宋婉凝不管那些,直直掀起来大方的瞧。 “阿娘?你这……怕不合适?” “我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是你瞧不合适。” 老太太瞧着,只在一边笑。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才停下。房妈妈喊了一声:“老太太,我们到了。” 宋婉凝起身下了车,房妈妈扶着她下来,明兰由小桃扶了下来,宋婉凝去扶老太太下来。 一旁早已等了十几个婆子,为首的一个年长些的老头站在前面,瞧着是管事的。 “恭迎老太太、六姑娘、卫姨娘回府!”那老头过来向老太太行礼又磕了头,后面一排婆子杂役都跪了下来磕头。 老太太点点头,似乎还算满意,挥挥手让大家都站了起来。 由宋婉凝和明兰扶着,一行人进了府。 那管事看见老太太便十分激动,一路上磕磕巴巴的说个没停:“当真是许多年没见着主子了,老奴心里高兴,这宅子一直空着也没个样子,老太太要不要在府里走一圈瞧瞧。” “这就是六姑娘,老奴一直听说,就是没见过,就跟画里画的仙女一样呢!” “这就是卫姨娘了,听说姨娘能干,瞧瞧哪里有不对的,我们也好改改才是。” 老太太听了也没生气,只微笑道:“这屋子多年来没人住,冷清了也是有的,也不用到处瞧了,你做事我是信得过的,你家小子在柏哥儿身边当差,也是极好的。” 那管事老头听闻自家孙子受老太太赏识,面上更是高兴,乐呵呵的迎着众人到正堂坐下。 又叫府中下人逐一来给盛老太太磕头,都是一些恭维话,忙活了半天,总算消停了一会。 来到内堂,拐过几个梢间,又绕过库房,最后来到一处冷清的屋子前。 房妈妈早已等在那里,老太太看见她,便问道:“东西都起出来了吗?” 房妈妈答:“依老太太吩咐,已经都起出来了。” 然后便带着翠微,丹橘等一干丫鬟婆子出去了。 明兰被老太太这举动弄糊涂了,看祖母神神秘秘的架势,似乎是要交代什么。 宋婉凝扶着老太太坐在当中的一把陈旧木椅上,老太太指着地上摆放的七八口箱子,对明兰道:“这些都是我当初的陪嫁。” 说着嘴角轻轻挑了挑,似有讽刺之色。 “就只剩下这些了。” 明兰愣愣的看着这些箱子,老太太示意她去打开,明兰便走过去逐一把已经开了锁的箱子掀开,然后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 明兰一阵咳嗽,少说也有三十年没开了,勉强睁眼看去,黑漆漆的积满了灰尘,有些还挂了蜘蛛网,依稀看出是些瓷器青铜古玩之类的。 只有最后两个小箱子裹的严实,红木箱子里头似乎还有一层铁箱子。 老太太眼神幽深,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只静静道:“原来还有好几十箱子上等的料子,什么绸缎锦绒皮子的,都叫我一把火烧了。” “还有些被我变做了银钱,打点疏通,都是要银子的,总不好让你父亲两手空空的去行走官场,当初从侯府陪来的东西,只剩下这些了……就给你们母女了罢。” “祖母……这?这怎么行?”明兰有些吓到了。 第86章 老太太的嫁妆 “老太太的陪嫁,自然是要传给主君和柏哥儿的,这些,给我和明儿不合适。”宋婉凝开口拒绝。 这要是被大娘子知道,还不得闹翻了天去,就算盛纮知道,心里也是极不愿意的,岂不是厚此薄彼,惹得家宅不宁吗? 可老太太似乎没有听见似的,继续说道“你们几个姐妹,除了你们父亲给的嫁妆,我照例每人给一千两银子,哥儿们是嫡庶有别,你大姐姐出嫁我给一千五百两,你大哥哥娶媳妇我给一千五百两,两个小的我每人给八百两就是了。” “我在这盛家待了一辈子,你祖父待我的那点情分也算是结清了,可这些箱子,便与盛家无干系了。” 语气平淡,倒更像是在交代后事,听到这些宋婉凝心里也有些难过,老太太,是真的把明兰当自己的亲孙女疼的。 明兰走过去扯着老太太的袖子,轻轻劝道:“祖母,这些还是给哥哥,他才是咱们家的长子嫡孙,名正言顺的。” 老太太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宋婉凝和明兰,缓缓道:“这些箱子虽不敢说价值连城,也够你们一世无忧的了,恕意?你们真不要吗?” 宋婉凝叹了口气,索性说开了:“老太太,说实话,恕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可是我明白一个道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我与明兰,又如何受得起?只能多谢老太太的厚爱……” “明儿还年轻,若是有造化,日后自有好日子过的。” “阿娘说的是,祖母,这些我们不能要。” 盛老太太好笑的看着两人:“谁说这七八口箱子都给你们俩了?” 老太太指着最后那两口箱子道:“那才是给你们的,是些个玉器首饰。” “你们能不贪图银钱,我很高兴,这些物件给了你们,也算是不枉了。” “今日也让你们见见世面,这些可是前朝的古物。” 听到是前朝的古物,宋婉凝一下来了兴趣。 宋婉凝之前走南闯北,到过世界各地,也算见过不少古物。 “老太太,那不如,让恕意长长见识好了。” “你对这些东西还有兴趣?若你认识哪个,哪个就给你好了。”老太太开起了玩笑。 宋婉凝走上前,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来。 “这支马头鹿角金步摇,乃是北朝的,它是鲜卑民族的文化特色,头部有马头特征,竖耳,头顶连接枝状鹿角,枝梢以圆环穿连着可以自由摆动的桃形叶片。马的双眼、双耳及鹿角等部位都镶嵌有红、白石料,边缘处还饰有鱼子纹。” “这个,我在中国博物馆可是见过的,不想今日,竟见到了真品。”宋婉凝在心里暗想。 “这些瓷器是三国时的青瓷,比东汉时期的窑址猛增四五倍,浙江绍兴出土的“铭青釉谷仓”便是属于这时期的着名青瓷。” “西晋青瓷装饰方法有:印花、刻花、划花、捏塑、镂等多种技法。多用方格纹、散点纹、花蕊纹,有的还印贴“铺首”衔环或龙纹、狐首、骑士、佛像等贴花纹饰。“ “而这个,青玉凤蝠如意。青玉质,如意头灵芝形,上饰蝙蝠衔符节,配以灵芝纹。柄部修长弯曲,拱面上浮雕凤纹和万年青图案。” “你竟果真都识得?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你何时对这些古物感兴趣了?”老太太属实惊讶。 “阿娘,这你怎么都识得,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些?” “我不过是见多了,所以多少认得些。”宋婉凝脱口而出。 见多了?这说出去谁能信? “我是从书上见的多,多少认得些,也不知说的对不对?错了,老太太别笑话才是。”宋婉凝连忙找补。 老太太这次是真惊奇了。 “我知道你懂的多,难怪你在外面还开起了当铺来,先前房妈妈与我说了,我还以为你是胡闹呢?” “老太太,你已经知道了?”宋婉凝有些心虚。 “你有什么瞒得了我的,做些小生意,我自然是不拦着的,毕竟,你是让下面的人做,又不抛头露面的。只是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弱女子,在外做生意如何安稳的?” “老太太……原来都是你在暗中帮我的……多谢老太太……” 宋婉凝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感谢。。 “这些东西,祖母还是自己留着,总得留些体己银子才是……”明兰劝道。 老太太心中一动,柔声道:“好孩子,你放心,我的棺材本厚着呢,这些,你和你阿娘安心收着便是了。” 府里留着的仆妇里有不少是老太太原来的陪房,老太太要和他们说说话,怕两人闷,便打发她们到园子里去逛逛。 “我不爱逛园子。”明兰嘟嘴道。 老太太板着脸塞给明兰一把小算盘:“那就练练这个,连百子都打不下来,当心以后嫁了人,把家给败了。” 明兰幽怨的瞅着祖母,又权衡了一下。“祖母,那我还是去逛园子。” 算盘的基本功就是心算! 宋婉凝这个擅长,偏明兰不乐意学,宋婉凝便只好作罢。 两人沿着半片湖走了一圈,然后坐在一棵柳树下的石头上,对着湖水发起呆来。 明兰忽然使起小孩子气来,捡起一把石子,一颗一颗的往湖里乱丢。 “怎么了?明儿不高兴了?” “阿娘,你说祖母是不是要为我选夫婿了呀?每次我问她,她总不告诉我!” “明儿,祖母是真心疼你,我听说当年她的婚事就是自己拿的主意,在簪花宴上看见探花郎,听人吟诗,生了情,违抗父母下嫁了盛家,新婚几年后爱淡情驰,夫妻反目。” “听起来很像话本故事,祖母是不想你头脑一热,选错了路而已,她不会害你的……” “那阿娘,你呢?你和父亲之间……”明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望向宋婉凝。 只见宋婉凝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明儿,你要知道,我与你父亲最多也只能算是相敬如宾罢了。当年,我不过是卖身入盛府。” 宋婉凝温柔地抚摸着明兰的头发,继续说道:“成婚是人生大事,定要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人品、家世、家里长辈为人,这些都是要考量的,你不必担心,一切都有阿娘在。” 第87章 谈心 宋婉凝转头之间,却不经意看见了贺弘文。 “明儿,我去瞧瞧你祖母,待会我让小桃来接你回去。” “阿娘,你去,我自己待一会就回来。”明兰乖乖应答。 明兰继续抓石子,一颗一颗往河里丢。 “明兰妹妹。”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 明兰呆呆的抬起头,胡乱张望一圈,才看见湖边站的是贺弘文,他正朝这边走来。 看明兰呆呆的样子,贺弘文边走边笑道:“六妹妹这是不认识我了么?” 明兰站起来行了礼:“弘文哥哥好!” 贺弘文走到明兰不远处站住,拱手而鞠:“今日祖母携我贸然来访,有些失礼了。” 明兰瞧见贺弘文身上的素衣孝巾,便有些动容:“你外曾祖父出殡,我和祖母阿娘本想去的,可是……” 贺弘文连忙摆手,温和的笑道:“你们原就是来宥阳吃喜酒的,又住在大伯父家里,红白事相冲总是不好的。” “贺老太太一定很伤心。” “祖母是个豁达之人,她常说人皆有生死,此乃天道。外曾祖父已是高寿,睡梦中过世,也算是喜丧了。再说死又有何惧?” 明兰愣了一下,点头道:“贺老太太说的不错,我也不怕死的,可我只怕活的不痛快。” 贺弘文听了一动,突然笑道:“我也不怕死,只怕活不长而已。” 明兰终于笑了出声来,贺弘文见她笑了,才问:“六妹妹瞧着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什么不高兴?” 明兰摇头,苦着脸道:“我不会打算盘,祖母说我学不会以后会败家的。” “这有什么的,我小时候拿上好的人参膏去喂金鱼,用掉了不知多少,金鱼也翻了白眼,父亲追在后头骂我是败家的。” 想起亡父,弘文脸上一黯。 “那伯父可是训错了,这不是败家,是庸医!” 贺弘文扑哧一声笑了,指着明兰连连摇头,温柔从容,笑的和煦爽朗。 “我前几日送来的花茶,不知六妹妹是否已经品尝过呢?另外还有药膳,厨房那边可有按照我的嘱咐,每日按时为六妹妹制作?” “多谢弘文哥哥挂心,你送来的花茶味道清甜,令人回味无穷,我很是喜欢。至于那药膳,厨房一直都有按时做好送过来,我也是按时服用,感觉身子的确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了!” 贺弘文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纸包,递到明兰面前,轻声说道:“这是我方才在金陵城中闲逛时,发现的蜜饯果子,六妹妹在汴京可是尝不到这家常风味的,便想着买回来送给六妹妹尝尝。”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包打开,顿时一股诱人的甜香飘散而出,里面装着的是一颗颗色泽鲜艳、晶莹剔透的蜜饯果子。 “弘文哥哥真是贴心,不知以后哪家姑娘有如此福气,能嫁与弘文哥哥为妻,定是让人羡慕。” “母亲一直想我科举出仕,无奈我不争气,只喜欢摆弄药草针典。” “弘文哥哥何须妄自菲薄,男子读圣贤书,为辅佐明君匡扶社稷,光宗耀祖泽及子孙。行医济世一样可以惠及百姓,光耀门楣。弘文哥哥祖母的父亲,当年何等医术医德,世人又是何等景仰!” 贺弘文笑的温柔,静静看着对面的明兰。 “父亲早逝,母亲一向病弱,缠绵病榻,我却不能依着母亲的心意读书进学,实是不孝。”贺弘文的忧郁不止。 “我也不喜欢刺绣,祖母请了好多师傅教我,阿娘也教我,可到现在我还绣不出来一个完整的荷包,这样想想也是不孝。” 贺弘文微笑道:“六妹妹年纪还小,慢慢练总会好的,我有一个表妹锦儿最擅刺绣了,那也是日日练出来的。” 明兰随口问道:“哦?弘文哥哥的表妹,也在金陵吗?” 贺弘文神色黯淡了下来:“没有……几年前她父亲因‘小梁山矿案’获罪,全家被流放到凉州了。” 明兰不说话了,几年前小梁山矿井坍塌,死了百余矿工,这事明兰也是听说了一些的。 “既然是流放,估计罪也不重,遇到大赦,便可以发还原籍,弘文哥哥不必过于忧心。”明兰安慰道。 “当年姨夫也是有过错的,有过当罚,也不算冤枉,不过若能赦免自是好事。” 贺弘文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重新泛起了一丝光亮。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是一支制作精致的发钗,递向明兰。 “六妹妹,这支发钗甚是好看,我觉着配六妹妹正合适,便买了下来,还望六妹妹不要嫌弃。” 明兰一下便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贺弘文笑着解释:“只是些小物件,我觉得适合六妹妹,还望妹妹不要觉得我唐突了才是。” 这时,贺弘文壮着胆子朝着明兰靠近一步,认真地说:“六妹妹,你聪慧善良,温柔懂事,我希望你以后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明兰微微仰起头,目光如水般静静地凝视着贺弘文。 她那双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动。 “那便多谢弘文哥哥了。” 弘文微微一笑,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明兰,缓声道:“六妹妹可定了回去的日期了?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同行呢。” 明兰轻轻摇了摇头,如墨的发丝随之轻轻飘动。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这个,还没有定下来,祖母还有些事情未曾处理完,不过想来应该也快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朝着这边奔来。 明兰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桃。 只见她一路小跑着,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 跑到近前,小桃来不及平复一下自己的气息,便赶忙开口说道:“姑娘,小娘让我过来传话,说是趁着这会儿天色尚早,咱们得赶紧动身回去了,老太太那边都已经在等着了!” 说罢,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贺弘文,于是连忙向他行了个礼。 “老太太在等着,六妹妹快去!” “弘文哥哥,那我先回去了。”明兰对着贺弘文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去。 留下贺弘文呆呆的愣在原地,许久,等看不见明兰的身影了,贺弘文才转身离开。 第88章 途中遇袭 待小桃和明兰归来,众人早已忙碌起来,手脚麻利地将各种物品整理、打包,并稳稳当当地放置在了马车上。 只见一辆辆马车整齐地排列着,车辕上系着缰绳,车厢内已铺好柔软的垫子。而那些被收拾好的箱子,则整整齐齐地堆放在马车后面,用绳索牢牢系着。 “明儿,你可算回来了,瞧,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这就启程回去。想来,你大伯母应该已经在等我们回去了呢。”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到中途时,突然,道路旁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之声。 紧接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贼人猛地窜了出来,大约有十几人,他们迅速将马车团团围住,截断了前进的路。 只见这些贼人们一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刀刃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他们面目狰狞,眼神中透露出贪婪和凶残,仿佛饥饿已久的野兽看到了美味的猎物一般,气势汹汹地朝着马车逼近过来。 宋婉凝心里一惊,但面上仍保持镇定。 同行的丫鬟婆子早已吓得半死,正想四处逃窜,明兰听着紧紧拽着宋婉凝的衣袖。 宋婉凝将明兰护在身后,让她和老太太在车上待着,自己则独自下了马车。 宋婉凝紧盯着为首的贼人,背挺得笔直,她朱唇轻启,声音冰冷地说道:“你们可知道拦着的人是谁?倘若还有几分眼色,就速速离去,莫要自讨苦吃!” 那一群贼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只见为首的那个大汉满脸横肉,狰狞可怖,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恶狠狠地回应道:“哼!少在这里吓唬我们,我才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今日乖乖将身上的银钱全部交出来,爷爷我还能饶你们一命,如若不然,可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宋婉凝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的目光迅速扫过眼前这群人,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只见对面竟然有着十来个彪形大汉,个个身材魁梧、面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茬儿。 此时的局势对她们极为不利,以一敌十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然而,宋婉凝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尽管内心慌乱,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从前什么样的歹人没见过,这些人不过是求财而已,眼下不能惹恼他们。 深吸一口气后,她尽量用平静而沉稳的声音说道:“诸位好汉,大家不过是求财罢了。正所谓‘和气生财’,只要你们不伤害无辜之人,咱们凡事都可以好好商量!” 就在宋婉凝说出这话时,她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人,果不其然,那些人听完宋婉凝的话之后,原本紧绷的面容似乎出现了些许松动,眼神中的凌厉之色也渐渐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迟疑与思索。 只见其中一人微微皱起眉头,嘴唇轻动,对领头之人悄悄说道:“大哥,咱们只为求财,银钱到手就行了,可别生事了,瞧着这些像是官眷呢。” 闻言,那人的目光开始在周围游移不定,还有几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显然是对宋婉凝的话语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动摇。 此时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双方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这僵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正朝这边狂奔而来。 马背上,坐着一名一袭黑衣的男子,约莫三十来岁。 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那男子已迅速抽出腰间所佩的一柄长剑,身形一闪,穿梭于人群之中。 伴随着几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嚣张跋扈的几个贼人便已被其轻易制服在地,动弹不得。 这些贼人一个个惊恐万分,面色煞白,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男子竟然拥有如此高超的武艺,眼见形势不妙,纷纷狼狈不堪地四散逃走了。 那男子潇洒利落地一个翻身,稳稳地下了马背,然后迈开大步,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宋婉凝走去。 宋婉凝定睛一看,眼前之人竟是那位曾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苏云深。 只见苏云深微笑着拱手说道:“卫娘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说来也巧,今日我恰好路过此处,看到几位无赖正在滋扰娘子的马车,若不是我及时出手制止,只怕娘子可要损失不少家当了。” 宋婉凝优雅地行了一个礼,缓缓说道:“今日之事,苏公子挺身而出,仗义相助,妾身感激不尽。倘若今后苏公子有任何需要,还望公子直言相告便是,妾身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公子。” 苏云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娘子客气了,在下只是举手之劳,又何足挂齿呢?只是今日这局势,似乎并不太安稳。依我看,倒不如咱们一同结伴而行如何?这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不知娘子意下如何,会不会觉得有些不便?” 宋婉凝陷入沉思之中,她在心中思索:“苏云深所言不无道理,待到了金陵城,便安全了。毕竟城中治安良好,又有官差巡守,况且我们这车中大多都是柔弱女子,若真遇到危险,怕是难以应对,的确不可轻易涉险。” 想到此处,宋婉凝不禁抬起头,望向苏云深,缓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苏公子一路上多加照拂了,在此先谢过公子。” 言罢,宋婉凝微微欠身施了一礼,而后便吩咐车夫继续赶路。 随着车帘慢慢落下,马车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车轮在地面上滚动着,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声。 “阿娘,刚刚我们是不是又遇上劫匪了?” “明儿,别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等咱们回到城里就安全了。最近这世道不太安稳,到处都有流寇出没。都怪我,出门的时候没有想到带上些家丁,是我的疏忽大意。” “老太太,你还好?有没有被惊到?” 老太太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活到我这个岁数,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又岂会被这点小事吓到?不过就是些小场面罢了,不足挂齿。”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从容与淡定。 “眼看着天色渐晚,等下到了城里,咱们找个客栈住下,老太太好好歇歇脚,吃顿饱饭,压压惊才是。明个一早,咱们再回去。” 第89章 惊险一战 “那阿娘,咱们是不是应该跟大伯母讲一下,告诉她我们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这样也好让她们安心一些。” “放心,阿娘会安排人去给你大伯母传话的,定会让她们知晓。” 快进城时,宋婉凝便打发人回去传话,又让一旁的婆子叫来了小蝶,她低声吩咐:“小蝶,你和房妈妈先行一步,去城中客栈打点,就去明月居,记得低调些行事,我们随后就到。房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老太太的生活起居习惯她最知道,听她的就对了。” “是,小娘,我这就去。”小蝶忙应了下来,和房妈妈乘了一辆马车先走了。 马车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才缓缓驶入金陵城。 金陵城热闹非凡,此时已到傍晚,大街小巷也都是熙熙攘攘的人。 宋婉凝先下了马车,问起一旁骑马的苏云深:“苏公子,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打算在城中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走,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苏云深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然后转头看向宋婉凝,轻声说道:“今日这天色的确不早了,看来只有等到明日了,我此番来到金陵城,乃是有一些重要事去处理的。” “若是苏公子不嫌弃,便一同前去。”宋婉凝邀请苏云深一起投栈。 苏云深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迟疑地说道:“这恐有诸多不便苏某还是不去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心中有所顾虑。 然而,宋婉凝却并不在意,连忙劝道:“无妨,我们这一行人本就人数众多,再加上这客栈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的,实在让人难以安心。若有苏公子同行,也能让大家都踏实不少呢!” 看着眼前的一众女眷,苏云深有些迟疑了。 犹豫了半天,终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小蝶和房妈妈早已等在了客栈门口,一旁早已等了几个伙计。 宋婉凝下车后便让小蝶再去安排一个房间给苏云深,小蝶带着苏云深先去了,一旁的伙计便去牵马去了后院。 宋婉凝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房妈妈迎了上来。 “小娘,都已经安排妥当,房间也收拾干净了,就等老太太了。” 宋婉凝满意地点点头,老太太虽舟车劳顿,但精神还算不错。 进入客栈房间后,宋婉凝便吩咐厨房,将准备好的清淡可口的饭菜送来。 饭菜上桌,三人围坐在一起用膳,老太太胃口还算不错。只是今日坐了许久的马车,也有些累了。 房妈妈服侍老太太早早便歇着了,明兰却不打算睡觉。 “阿娘,我瞧着,这客栈的掌柜伙计对咱们十分客气,尤其是对阿娘你,完全不似对客人该有的待遇,这是为什么呢?”明兰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这个……有没有可能,这客栈是你阿娘的呢?”宋婉凝回答明兰。 明兰顿时张大了嘴巴,十分惊讶,将信将疑的问道:“阿娘,你说的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还开起客栈来了?还是在这金陵城中。” “自然是真的,能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呢?平日我都是交给底下人打理的,没跟你提过,你自然不知道。好了,你快去睡觉,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宋婉凝叫来小桃,送明兰回房间睡了。 宋婉凝却没有睡意,走出房门,向着客栈的花园走去。 夜晚的花园静谧而美好,月光洒在花丛间,宛如银纱。 她心里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正走着,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剑鸣声。 宋婉凝心中一惊,顺着声音寻去,发现苏云深正在花园的角落里,擦拭着他的佩剑。 苏云深抬眼看到宋婉凝,并未惊慌,反而微微一笑。 “苏公子这么晚还不睡,可是这剑有什么特别吗?”宋婉凝好奇问道。 苏云深轻轻抚摸着剑身,慢慢开口:“此剑伴我多年,每次大事之前,我都会仔细打理它。” 宋婉凝眼睛一亮,随即开口:“那苏公子此次来金陵城所为何事?莫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宋婉凝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 “我就是随口一问,公子不必多心。” 苏云深看了看她,似是在斟酌着用词。 “卫娘子不必担心,想来,是我多虑了。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记得关好门窗,万事小心。” 说完,苏云深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真是好奇怪,问又不说,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知道有什么秘密?算了,不管他了!” 宋婉凝自言自语地说着,并没有人听见。 半夜时分,宋婉凝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了。 她匆忙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去查看。 只见客栈大堂里已经一片慌乱,原来是流寇来袭,已经到客栈附近了。 苏云深早已手持佩剑站在了大堂中央,他看到宋婉凝,喊道:“卫娘子,你快带着众人躲起来,这里由我抵挡。” 宋婉凝心中担忧,但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去添乱。 她忙去叫醒了众人,让老太太和明兰等人躲到了后院,又叫来客栈掌柜顾辞。 “顾掌柜,你去让店里身强力壮的伙计都守在前院,别让人闯进去,有些身手的都去前面大堂帮忙,大家注意安全,都小心些。” “是,娘子,我这就去。”那掌柜忙去招呼伙计行动了起来。 就在流寇即将冲进客栈之时,苏云深冲上前去,他剑法凌厉,每一剑都能击退数名流寇。 宋婉凝躲在角落里紧张地观望,暗暗祈祷今夜不要有事。 开始,苏云深对付流寇还游刃有余,只是时间久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众多,他也渐渐落了下风。 突然,苏云深的剑不慎被一名流寇打落在了地上。 眼看危险逼近,苏云深有危险,宋婉凝也顾不上考虑,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掏出袖中的暗箭,直直地从背后向那流寇射去,接着那流寇便应声倒地。 苏云深趁机捡起剑,重新投入战斗,而后,官府的援军赶到,终于击退了这批流寇,乘胜追击。 只是,苏云深也受了些轻伤,他转身看着宋婉凝,眼中满是敬佩:“没想到,卫娘子竟如此英勇。” 宋婉凝红着脸说:“是苏公子英勇,救了大家,我不过是略尽了绵薄之力。” 第90章 苏云深病重救治 “苏公子,你受伤了?”看着苏云深衣袖上滴下来的血迹,宋婉凝才发觉苏云深伤的不轻。 只见那苏云深面色略显苍白,但他却微微一笑,宽慰道:“多谢娘子关心,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并无大碍。” 说罢,他还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那微微颤抖的衣袖,衣服上的血迹,还是出卖了他此刻身体所承受的痛。 宋婉凝眉头紧皱,立即回房将医药箱拿来,细心为苏云深上药,包扎。 上完药后,她抬起头看着苏云深说道:“苏公子,这可不是皮外伤这么简单,莫要逞强,最近不能再舞刀弄剑的了。” 苏云深看着眼前女子认真担忧的模样,心中一阵暖流涌过,轻声道:“有娘子照顾,便是重伤也能即刻痊愈。” 宋婉凝脸微微一红,嗔怪道:“苏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趣我。”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嘈杂之声,那声音由远及近。 坐在屋内的苏云深瞬间警觉起来,他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他还是强撑着想站起身来一探究竟。 然而,一旁的宋婉凝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现在伤得这么重,实在不宜再有过多动作,万一伤口裂开就麻烦了。放心,我出去看看情况。” 说罢,宋婉凝轻轻起身向大堂门口走去。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留下苏云深独自一人在屋内。 宋婉凝踏出大堂,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帮身着军装、气势汹汹的人。他们个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手中还握着明晃晃的兵器,瞧这副架势,显然是来自军中。 为首那人看到宋婉凝便抱拳行礼:“这位娘子,我们前来听候将军吩咐,不知将军伤势如何了?” “将军?你们是说苏公子?”宋婉凝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这群人,心中暗想,在这整个客栈之中,若论身份地位以及那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恐怕也只有那位苏云深苏公子能与之匹配得上了。 她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道:“真的是他?” 只见为首那人神色焦急地点点头,拱手施礼后接着问道:“还望娘子能够如实相告,将军现在是否安好?有无大碍?” 宋婉凝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赶忙回应道:“诸位莫着急,苏公子正在屋内治疗伤势,请大家进来稍等片刻便是。” 为首那人招呼身后众人进了客栈,宋婉凝则匆匆转身返回屋子。 只见苏云深凝视着宋婉凝略带疑惑的面容,仅仅只是这么一眼,苏云深心中已然明了事情的大概。 此时,苏云深连忙起身向前一步,语气诚恳而又急切地说道:“还请娘子千万不要见怪,实在是事出有因,为了能够顺利完成这件事,也为了不给娘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苏云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平复一下内心的紧张情绪。 “苏公子,这没什么,今日两次得你相救,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你呢?” “那就好,多谢娘子理解。” 苏云深整了整衣衫,起身走向大堂,众将士一见他来,纷纷站了起来。 苏云深坐定后,开口沉稳有力:“此次剿灭流寇,诸位皆功不可没,待回京之后,本将军定会向官家请旨,论功行赏。至于那些俘虏,收押回京,不得严刑逼供。” 众将士齐声领命。 处理完事情,苏云深已是疲惫不堪,宋婉凝赶紧找人来,扶着他回房去休息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这才匆匆忙忙地去探望老太太。 到了房间里一看,发现老太太的状况倒还算不错,折腾了半夜,现下已经睡着了,明兰一直静静地陪伴在老太太身旁,房妈妈也寸步不离的守在老太太身边。 只是府中的那些丫鬟,婆子们可被吓得够呛,一个个都面色苍白如纸,有的甚至双腿发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或是目光游离不定,时不时地向四周张望一番,仿佛生怕那些流寇再回来。 宋婉凝将她们叫在一块,悉心安慰:“今日的事纯属是意外,那些流寇已经被官府的人擒获,现下已经安全,大家不用再担心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去了,大家早些休息。” 众人才都各自散去,宋婉凝又安排人轮流在后院守着,以防意外发生。 忙完这一切,宋婉凝正准备回房休息,掌柜顾辞却急急忙忙的来了。 “娘子,不好了,那苏公子……不……是苏将军……他半夜突然发起了高热,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苏将军有个闪失,咱们客栈可就摊上事了!”那掌柜的慌里慌张的,十分害怕。 “怎么回事?刚才不都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发起高热了?可有去请大夫来诊治?” “我们发现苏将军不适,已经立刻让人去请大夫来看了,也服了药,可还是不见好转。这苏将军要是在咱们客栈有个闪失,明日可怎么办呀?”掌柜的担忧不已。 “那大夫是怎么说的?” “大夫仔细诊治过,说苏将军乃是旧疾复发所致,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四处奔波,不辞辛劳,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如此一来,终是支撑不住而病倒了。” “顾掌柜,您先别着急上火,我先去看看苏将军。” 片刻,宋婉凝便来了苏云深房间,她的目光转向了床榻之上。 只见苏云深正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将他的头发都浸湿了一大片。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蹙在一起,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不时发出的呻吟声可以判断出,此刻他的状况着实不容乐观,看上去十分难受。 宋婉凝此时也有些担心,若这苏云深有个什么好歹,客栈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顾掌柜,我知道一个偏方,或可退高热,苏将军这个样子也顾不得其它了,你马上去按偏方煎一服药来。” “取陈皮、竹菇、蚕沙两钱,冷水煎煮,一个时辰一次。” “是,娘子,我这就让人去煎药。”掌柜的忙出去了。 宋婉凝一直守在床边,用湿帕子给他降温。 苏云深迷糊之中紧紧抓住宋婉凝的手喃喃道:“阿娘,不要离开我……不要……” 宋婉凝眼眶泛红,轻声安抚:“不会的,你阿娘不会离开你的,她一直在。” 次日清晨,苏云深醒来,看到趴在桌边睡着的宋婉凝,满心感动。 “看样子,定是卫娘子照顾了我一夜……”苏云深有些动容。 第91章 平安回府 苏云深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动作轻缓,生怕吵醒了宋婉凝。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在桌旁熟睡中的宋婉凝身上,心中满是不安与怜惜。 尽管苏云深已经十分小心,宋婉凝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动静。她猛地睁开双眼,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清醒。 \"卫娘子,可是我吵醒你了?\" 看到宋婉凝醒来,苏云深不禁有些局促不安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 听到苏云深的问话,宋婉凝先是一怔,随后微微一笑,柔声回答道:\"苏将军,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说起来真是奇怪,很久没有睡得像昨晚那么安稳踏实了。不过,还是要感谢卫娘子,昨晚可真是辛苦你了!”苏云深一脸感激地说道。 “苏将军客气了,昨天若不是承蒙苏将军出手相助,两次将我们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恐怕此刻我们早已遭遇不测。所以,真正应该道谢的人是我,而非将军你。” 听到这话,苏云深不禁笑了起来:“卫娘子过谦了,这本就是苏某身为军人应尽之责罢了,只是没想到,卫娘子看上去如此娇柔温婉,昨夜却能表现得这般英勇无畏,甚至还救了苏某一命。” 想到这里,他看向宋婉凝的眼神中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和欣赏。 就在这时,只见掌柜的笑容满面地端着丰盛的早膳走了进来。 当他瞧见一旁站着的苏云深时,脸上的喜悦之情更甚,连忙开口询问道:“哎哟,苏将军……您……您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昨晚可真把小老儿给吓坏了,这可真是多亏我们娘子的偏方了……” “有劳掌柜费心了,昨夜多亏您的悉心照料,苏某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苏云深微笑着回应道。 “只是,掌柜的说什么偏方?到底是什么?”苏云深满脸疑惑地追问道,他那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强烈的好奇。 这时,掌柜的刚要开口回答,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旁的宋婉凝给硬生生地打断了。 只见宋婉凝微微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苏将军,你有所不知,昨夜你突发高热,一直都退不下来!这可把我们大家都急坏了,后来请来了大夫诊治,大夫说必须得用一个偏方才能治。”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所以掌柜的也就听从了大夫的建议,按照那个方子去抓药熬制。没想到这偏方还真管用,这不,你现在已经没事了,说到底,还是多亏了那位大夫医术高明!” 说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看向苏云深,眼神中流露出关切之意。“只是,掌柜的说什么偏方?是什么?”苏云深有些好奇的问。 掌柜的正准备说,却被宋婉凝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苏将军,昨夜你高热不退,大夫诊治说是要用偏方才可,事态紧急,掌柜的便听大夫的方法,幸好苏将军已经没事了,说起来还是这大夫医术高明。” 只见宋婉凝向掌柜的递去一个眼神,掌柜的瞬间心领神会,赶忙点头称是。 接着,宋婉凝转过身来,对着顾掌柜说道:“顾掌柜,苏将军就交给你了,还望您能多多关照。” 随后,宋婉凝向着苏云深盈盈一拜,行了一个标准而优雅的礼。 “苏将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宋婉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离去。她的脚步轻盈而坚定,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苏将军,要不我差人给您送些早膳过来可好?” 掌柜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云深,只见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宋婉凝离去的方向,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于是便只能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听到掌柜的话语,苏云深缓缓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桌上摆放着的食物,嘴角微微上扬,回答说:“无需如此麻烦了,这里不就有现成的早膳么?我吃这些就好了。” 掌柜的连忙点头应道:“好嘞,既然苏将军觉得这样可以,那小的就不再多事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一声,小的就在门外候着。” 言罢,他恭敬地朝着苏云深行了个礼,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并顺手将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待掌柜的离开之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苏云深咀嚼食物的轻微声响。 然而此刻,他的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从前,一想到宋婉凝那灵动的眼神、完全不同于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个女子,倒真是有趣得很!” 苏云深不禁喃喃自语道,心中对宋婉凝充满了更多的好奇。 宋婉凝来到老太太房中,老太太已经由房妈妈服侍着起来了。 “老太太,一会我们便要准备出发回去了,今日路上安全的很,老太太不必担心了。昨夜的事,又让老太太受惊了。”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拉着宋婉凝的手说道:“恕意,这次出行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这一行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呢?对了,听说昨夜那个苏将军受了伤,可有大碍?” “老太太,你别担心,苏将军只是受了点轻伤,现在已经没事了,今日我们便回去,也好安心些。” “近日瞧着你行事果断稳妥,可惜了,若你是个男儿,定能建功立业……”老太太忍不住夸赞起宋婉凝。 宋婉凝谦虚几句后,便开始指挥下人们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另一边,苏云深用完早膳后,便也准备离开了。 正好他的下属带着人赶了过来,他便吩咐属下留下了四个人,让他们一路护送宋婉凝回府。 宋婉凝得知后,心中十分感激。 宋婉凝去谢过苏云深的好意后,便带着众人踏上归程。 一路上,那四名护卫尽职尽责,宋婉凝心中暗暗赞许苏云深治军有方。 而苏云深这边,他骑在马上,时不时想起宋婉凝。他觉得这个女子像是一团迷雾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宋婉凝一行顺利回到盛府,老太太先回房休息去了。 那四名护卫见任务已完成,便告辞离开了。 第92章 历经坎坷终回京 “近来局势可谓是动荡不安,当初咱们离开汴京时,一片繁荣昌盛之景,可如今到处都是纷争。算起来,咱们离家外出的日子也不短了,也是时候该返回汴京去了。” 老太太思量了一下,决定早日回汴京去。 “那依老太太看,咱们回程是要继续走水路,还是改走陆路更为妥当呢?” 老太太轻轻抬眼,目光落在宋婉凝身上,缓声道:“嗯……不如,先说说你的想法,就数你平日里最为机灵,也是最有主见的!” 宋婉凝得到老太太的回应后,略作思索后,便开口应道:“老太太,依我看,如今这京中局势怕也是不太安稳,说不定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若是我们依旧选择走水路,慢慢悠悠地回去,只怕这一路上变数太多,难免会夜长梦多!” “所以,我觉得倒不如咱们直接改走陆路,这样速度能快上不少,也能够早些回到汴京。当然,关于这一路上的安全,我再多费些心思好好安排一番,应该不会有事。” “那回去的事,就交给你安排了,需要什么你尽管让人去置办就是了。” 准备了两三日,总算是能启程了。来时两艘船带了不少东西,除了给大房的,还有些日常所用之用。回去时光箱子里的衣物绸缎就有几十箱子,还有老太太那些东西,实在太引人注目。 和老太太商议之后,宋婉凝建议只带走一半,剩下的东西都放在大房那里,待局势安稳些,再派人回来取就是。 “老太太,京城中来信了。”房妈妈拿着来信忙告诉老太太。 “快拿来我瞧瞧,纮儿都说了些什么?” 待老太太看完来信,顿时眉开眼笑。 “祖母,瞧着你如此高兴,莫不是父亲升官了?”长榆似乎已经猜到了。 “哦?你这个小精豆子,是如何猜中了?”老太太忍不住好奇的问。 “自然是父亲告诉我的。”长榆老实回答。 “你说的不错,纮儿考绩优秀,已补任工部郎中,虽然品级未变,但好歹也算是京官了。” “祖母,这可真是个好消息,父亲平日最是谨慎了,如今任工部郎中,虽不是最要紧的,也少担了好些干系,父亲睿智。”明兰说道。 告别了大房老太太,盛维夫妇,最舍不得明兰的还是品兰,两人约好以后时常来往书信。 一行人便从陆路回了汴京,原本以为陆路平坦好走些,小心谨慎些总能平安抵达。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她们的旅程远比预想中更坎坷。 出发的头两日还算顺利,天气晴朗,道路平坦。宋婉凝和明兰轮流照顾老太太,生怕她年事已高,经不起颠簸。 然而,到了第三日,天色突变,乌云密布,狂风骤起,转眼间大雨便倾盆而下。 一行人只得匆忙寻找避雨之处,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破旧的庙宇,暂时安顿了下来。 庙宇年久失修,屋顶也漏雨,地上又湿滑,老太太便受了些风寒,开始咳嗽不止。 宋婉凝心急如焚,只好让人冒雨去附近的村庄寻了些草药,熬了汤药给老太太服下。 雨停后,她们继续赶路,但道路泥泞难行,因为箱子重,马车几次陷入泥坑,众人费尽力气才将马车推出来。 宋婉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这一路不会太平。 果然,到了第七日,她们经过一片山林时,突然从林中窜出一伙流寇,手持刀剑,拦住了去路。 宋婉凝心中一惊,但面上仍保持镇定,试图与流寇周旋。之前与流寇交手了两次,宋婉凝已有了些经验。 就在流寇步步逼近之际,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几名身着盔甲的将士冲了出来,与流寇交战。 流寇见状,便都仓皇逃窜,那些将士很快便离去,宋婉凝都来不及道谢。 接下来的几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 一次是夜宿客栈时,竟遇到了一家黑店,瞧着她们像是官眷,便准备下药抢劫财物。 却有人及早给宋婉凝通风报信,她们才能安然无恙的躲过一劫。 宋婉凝渐渐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暗中保护她们,但她并未声张,只是心中暗自感激。 终于,在历经十天的长途跋涉后,她们终于抵达了汴京城外。 就在她们准备进城时,苏云深突然现身。 他一身便装,面带微笑,向宋婉凝拱手道:“卫娘子,一路辛苦,竟然在此处遇到了。” 这时,宋婉凝才恍然大悟,原来一路上暗中保护她们的,正是苏云深。 苏云深解释道,他得知她们要回汴京,便安排了人手沿途保护,但因她们皆是女眷,自己不便露面,只能远远跟随。 宋婉凝听后,心中既感动又愧疚,连忙向他道谢。 苏云深却摆摆手,笑道:“这本是我应尽之责,娘子不必客气,再说,娘子还曾救过苏某不止一次,这不算什么。” “苏将军大义,往后若有相求,妾身必义不容辞。” “这里已经安全了,娘子保重!”说完,苏云深看了宋婉凝一眼,便告辞进城了。 “这个苏云深,真是我们盛家的大恩人,要不是他,咱们这次不知道还会遭遇多少麻烦。”老太太有些感慨道。 明兰和长榆听完老太太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这一路上走来,可以说是充满了艰辛与磨难,不过还好,还是平平安安地抵达了目的地。 宋婉凝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苏云深远去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她深知,如果没有苏云深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地保护,她们或许根本就无法顺利地回到汴京。 想到这里,宋婉凝对于苏云深的感激之情愈发深厚起来,希望将来有一个合适的时机,自己可以报答苏云深。 盛纮前两日就收到了老太太要回来的消息,早早便命人准备好,就等老太太到了亲自来接。 果然,刚到城外不久,盛纮便带着王若弗,乘马车亲自来接老太太回府。 第93章 暗流涌动 只见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被掀开一角,正是盛纮和王若弗。 盛纮赶忙下了马车,迎上前来,满脸关切地说道:“母亲,您可算回来了,这一路上真是辛苦您了,儿子心中一直牵挂着您的安危,最近局势不稳,儿子十分担忧。” “是啊,母亲,官人时常念叨母亲,如今您平安到家,官人总算能放下心来了。母亲一路辛苦了,咱们赶紧回府,母亲您也能好好歇息歇息,调养调养身子。”王若弗也十分关切的说道。 “总算是回来了,这一路上多亏了恕意周全,咱们才能平安回来,孩子们也受了不少惊吓,咱们快回去,别停留在这惹人注意才是。”老太太发了话,盛纮忙点头称是。 马车行了不久,终于回来了。 盛纮下了马车,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去,将老太太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关切的问:“母亲,您可还安好?” “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总算是回来了,还是家里好。”老太太感慨道。 “数日的奔波劳累,母亲已然是累了,房间已经收拾妥当,官人,还是赶紧让母亲回到房中歇息才是。” 听到这话,盛纮连忙点头应道:“娘子所言极是,母亲,路途遥远您受累了,咱们先回房去休息。” 说着,盛纮亲自搀扶着老太太,缓缓朝着寿安堂走去。 这边,王若弗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开始卸载行李物品,只见她神情专注,动作利落,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宋婉凝走到近前,她微微躬身,双手交叠于身前,态度恭谦有礼,轻声说道:“大娘子安好,多日不见,大娘子精神更好了。” 王若弗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宋婉凝,缓声道:“好妹妹,此次回宥阳,多亏你照顾老太太,一路上舟车劳顿,还碰上了流寇作乱,实在让人担心,依我看,你也该回去好生歇息几日,调养调养身子才是。” 宋婉凝闻言,连忙摇头应道:“大娘子言重了,妾身身为晚辈,照顾长辈本就是分内之事,岂敢言苦?能为老太太尽一份孝心,妾身深感荣幸。” 说话间,她始终低垂着眉眼,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王若弗瞧着,十分满意。 歇息了一日,墨兰、如兰都来给老太太请安,长柏因在翰林院忙着,并没有空来,长枫来向老太太请安之后,便回房去读书了,如今没了林小娘在身边,长枫倒是收心不少。 众人便都聚在一块说闲话,盛纮说起让老太太讲讲在宥阳的经历。 一旁的王若弗也十分好奇的附和道:“是啊,母亲,我们都好奇得紧呢,你快给我们讲讲。” 老太太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众人,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这次宥阳之行啊,倒是颇为有趣……” 接着,她便将在宥阳发生的事情一一娓娓道来,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期间,盛纮不时插话询问一些细节,而王若弗则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气氛热烈而融洽。 如兰脸上洋溢着渴望和好奇,觉得惊险而有趣。 而一旁的墨兰却轻轻地撇了撇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轻蔑。她不以为然地小声嘟囔道:“哼,宥阳?不过就是个乡下地方罢了,能有什么新奇有趣之事?”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清高孤傲的背影。 待到众人纷纷散去之后,如兰迫不及待地拉住明兰的手,撒娇似的摇晃着说道:“六妹妹,快跟我到我的房间里来!把你在宥阳经历过的那些好玩的事情,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讲给我听,你不知道,你不在这些日子,我有多无聊。” 明兰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如兰这般软磨硬泡,最终还是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姐妹俩手牵着手一同朝着如兰的闺房走去。 一路上,如兰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而明兰则微笑着耐心回答着如兰的每一个问题。 与此同时,墨兰却是一脸的不快,她慢吞吞地迈着步子,往自己所住的林栖阁方向走去。 当墨兰拖着沉重的脚步踏入冷清的林栖阁时,一股无法言喻的孤寂感便扑面而来。 平日里热闹非凡、充满欢声笑语的庭院此刻显得格外静谧,仿佛连鸟儿都不愿在此停留。 墨兰的心情愈发地郁闷与烦躁起来。她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手中紧握着丝帕,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满与怨恨。 \"哼!平日那明兰和如兰就像穿了一条裤子似的,总是形影不离,处处与我作对!如今就连她那个小娘也掺和进来了,简直就是王若弗的走狗!专挑机会来作践我!\" 墨兰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丝帕狠狠地甩在了地上,连同桌子上的茶杯,也一起摔了个粉碎。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凭什么她们俩如此得意?我哪点比不上她们?这府中的好处难道都该被她们占尽了不成?她们如今都来欺负我了?\" 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墨兰只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打人。 “姑娘别动气,五姑娘和六姑娘一贯形影不离,大娘子和卫小娘如今走的近些也是常事,姑娘何苦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一旁的露种看墨兰情绪不好,立即劝慰道。 “她们两个笨丫头,自然样样比不过我,不然,前几天的马球会,梁公子就不会只同我说话了。”墨兰一脸的得意。 “姑娘说的是,梁公子对姑娘十分上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是送给姑娘的。”云栽也依着墨兰的话附和。 “我让你打探梁公子的事,你可打听清楚了吗?”墨兰突然开口问起露种。 “姑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梁公子家中并未娶妻,只是……”露种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只是,听说梁公子房里有个叫春珂的姨娘,十分得梁公子喜欢……”露种忐忑的开口。 “你说什么?梁公子已有妾室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并未告诉我?”得知这个消息,墨兰有些崩溃。 第94章 私见梁晗 只见墨兰气得满脸通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梁晗那个负心汉,他明明已经有了妾室,居然还有脸来招惹我,难道真以为我是那般好欺负的吗?” 说着,墨兰就要出门去找梁晗。 露种顿时吓坏了,忙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小心些,老太太如今已经回来了,咱们行事可要小心了。” 墨兰想想,觉得露种的话有道理,扮成云栽悄悄出门是使不得了,便去求了盛纮,说要去玉清观为林噙霜祈福,盛纮同意了。 第二日,墨兰便带着露种去了玉清观,梁晗早已接到墨兰的消息,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才避开吴大娘子出了门。 然而,当墨兰终于见到梁晗时,梁晗的反应却让她失望了。 墨兰的突然出现,梁晗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容,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墨兰姑娘,怎么突然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墨兰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更甚,直截了当地质问道:“梁晗,你明明已经有了妾室,为何还要来招惹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可以随意戏弄的女子吗?” 梁晗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摇头否认道:“墨兰姑娘,你这是从何处听来的?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你可莫要听信他人挑拨,误会了我的心意。” 墨兰见他矢口否认,心中更加气愤,冷笑道:“梁晗,你何必再这样装模作样?我既然敢来找你,自然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你若是敢作敢当,便该承认,若是连这点担当都没有,那才真是让我瞧不起!” 梁晗见墨兰态度坚决,知道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便叹了口气,语气又软了几分:“墨兰姑娘,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但我对你并无恶意,只是……只是情难自禁。” 墨兰听他这般说,心中既失望又悲凉。她本以为梁晗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可能会向她道歉,却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她冷冷地看着梁晗问:“梁晗,你说对我情难自禁,可当真吗?” “自然当真,我对姑娘的心意,自然天地可鉴。” 墨兰心中满是自嘲,她缓缓开口:“天地可鉴?你的真心便是一边哄着我,一边家中还纳着妾室吗?她都有身孕了快临盆了,你还要瞒着我。” 梁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墨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神色决然:“梁晗,我虽是庶出,却从不自轻自贱,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你这样欺骗我,叫我如何再信你?” 梁晗慌了神,想去拉墨兰的衣袖,却被她侧身躲开。 墨兰转身欲走,梁晗在身后喊道:“墨兰姑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梁公子,不必再解释了,我盛家是官职低微,却也是有风骨的,我更不会与你做妾,你我便算了。” 说完,墨兰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身后的梁晗一脸惊讶,墨兰竟没有因此想与他攀上关系,反而是与他划清界线,这倒出乎他的出乎意料。 “姑娘,梁公子是伯爵府嫡子,却在国丧期间和通房春珂姨娘有了孩子,如果这件事被闹大,他的仕途就没了。” “而且听说那春珂姨娘,还是庶长嫂的远亲表妹,是梁家的亲戚,还不能私下处置了。”露种在一旁说道。 出了这样的一桩丑事,吴大娘子才不得不降低要求,找门户低有能力的儿媳妇,这才瞧上了明兰。 随后,墨兰带着露种离开了玉清观,去见了林噙霜。 只见林噙霜正坐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书,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心情并不太好。 看到墨兰进来,林噙霜放下手中的书卷,一脸懊恼地说道:“墨儿啊,你怎么才来?阿娘许久不见你了,怕你将阿娘都忘了!” “阿娘,怎么会?最近寿安堂那个老婆子从宥阳回来了,我出来得小心谨慎些,女儿特去求了父亲,说去玉清观为阿娘祈福,才能出来的。” 接着,墨兰又将梁晗的事说了一遍。 “墨儿,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呢?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梁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当时就应该果断一些,直接跟他讨要名分才对。依我看,那梁晗对你确实是真心喜欢的,只要你稍稍主动一点,这门亲事说不定就能成了。” 说着,林噙霜不禁摇了摇头,似乎对墨兰错失良机感到非常惋惜。 “阿娘,梁晗虽说对女儿有意,可这又能如何呢?你想想看,他都尚未正式娶妻成亲呢,居然就已经纳妾了,而且还对那个小妾宠爱有加、关怀备至。这般作为,怎么让人接受?” “再者说了,女儿我无论怎样都是绝对不愿意去给他人做妾室的,自古以来,正妻与妾室之间的地位悬殊极大,待遇更是天差地别。身为正妻,可以光明正大地操持家中事务,管理内宅上下。” “而妾室呢,则只能唯唯诺诺、低三下四地伺候着主母,稍有不慎,恐怕就要遭受责罚打骂,就和阿娘一样活着,我才不要!”墨兰越说越委屈。 “墨儿,你放心,你爹爹好面子,肯定不会让你进梁府做妾的,那以后对他的名声可不好。” “女儿自小也是被您和爹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怎能够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呢?所以说,即便那梁晗对女儿再有心思,女儿也决计不会答应嫁给他去做什么妾室的!” “墨儿,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阿娘向你保证,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阿娘都会帮你达成心愿。我一定要让你成为堂堂正正的梁家正头娘子,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嫁入梁府之中。” “到时候,定要叫那如兰眼巴巴地瞧着你高高在上,还有那可恶的王若弗,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嚣张跋扈。” “”阿娘,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帮女儿……” “好孩子,阿娘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啊?”林噙霜温柔的看着墨兰。 第95章 散播谣言 “墨儿,你快跟阿娘说说,长枫近日来如何呀?不知他可曾时常念叨起阿娘我了吗?还有啊,他有没有认真读书呢?” “阿娘,近些日子以来,父亲对待三哥哥可真是严厉得很,对他寄予了厚望,只要功课还没有完成,绝对不允许二哥哥踏出家门半步呢!” “要是二哥哥能够再勤奋好学那么一点儿,日后能够顺顺利利地考取一个功名回来,那阿娘你的心,可就算是彻底踏实了!” “到时候,咱们都会跟着沾光呢!” “阿娘整日里都记挂着你们,生怕你们在家受了什么委屈或者长枫荒废了学业。墨儿,你和枫儿可要好好相互扶持才是。” “如今卫恕意那个贱人得你父亲喜欢,连带着老太太和王若弗都对她另眼相看,我不小心才着了她的道。”提起卫恕意,林噙霜恨的不行。 墨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太阳已经西斜,天边也泛起了一抹红霞。 她心中暗自想着:“瞧着这时辰可不早了,阿娘。” 于是墨兰便转过头来,对着面前的妇人轻声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出来的时间久了,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呢。” 林噙霜闻言,赶忙伸手轻轻拍了拍墨兰的手背,安慰道:“好孩子,别担心,你尽管放心地回去。你的事情,阿娘定会全力以赴、尽心尽力去办的,绝不会有半点儿马虎。” 待墨兰转身离去之后,林噙霜那张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庞,瞬间变得狰狞扭曲起来,她那双美丽却充满怨恨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盛府的方向,心中对卫恕意的恨意愈烧愈烈。 “哼!卫恕意啊卫恕意,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我在这府里过得好好的,你偏要横插一脚来抢夺主君的宠爱。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才使得主君他对我逐渐冷淡疏离,我如今这般落魄凄惨的模样,皆是拜你所赐!” “还有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六丫头,居然妄图阻挡我家墨兰的锦绣前程,简直是痴人说梦!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的!” 林噙霜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也浑然不觉。 此时,她已经想到了办法。 盛家世代皆以读书人为荣,向来标榜自己乃是清流人家。 在这书香门第之中,盛纮更是将家族荣耀视为生命中的重中之重,其重视程度超乎常人想象。 而林噙霜,她与盛纮相处多年,早已将这个男人看得透彻无比。 她深知盛纮对于家族声誉的维护可谓不遗余力,哪怕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正因如此,当涉及到墨兰的婚事时,盛纮绝对不可能应允让墨兰嫁入梁家去做小妾。 毕竟,这样的婚姻对于盛家的清誉来说,无疑是一种玷污。 然而,面对此情此景,林噙霜却并未死心。只见她独自喃喃自语道:“既然如此,纮郎啊,那就让妾身来助你一臂之力……” 且说那梁晗,虽然平日里行事有些懒散、缺乏担当,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墨兰倒是一片真心实意。 回去之后,他便去求吴大娘子,希望她能去盛家提亲,一听是墨兰,却被吴大娘子拒绝了。 “母亲,横竖都是盛家的女儿,儿子娶哪个不是娶?为什么六姑娘就可以,而四姑娘就不行?她们两个都是庶女。”梁晗问吴大娘子。 “都是盛家的女儿,那品性就不一样。明兰这个姑娘豁达清明,我就喜欢。可你那个四姑娘,成天吟诗作对,一副轻狂样,能是什么好人。”提起墨兰,吴大娘子嗤之以鼻。 “母亲,墨兰她知书达理,上进又好学,温柔懂事,这有什么不好的?”梁晗欲反驳。 “我看哪,你呀,就是被那狐媚子给迷得失去心智了,我可提醒你,你那心心念念的春珂,她如今可是怀着身孕呢,而且那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根本就等不了!你倒好,连正妻都尚未迎娶进门,这就要先迎来一个庶出的长子,往后咱们家还如何去跟人家商议亲事?哪家正经的好姑娘愿意嫁入咱们这样的门第来?” 吴大娘子满脸忧虑,冲着梁晗数落道。 听到吴大娘子这番话,梁晗不禁面露尴尬之色,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弱弱地喊了一声:“母亲……” 见儿子这般模样,吴大娘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地瞪了梁晗一眼,继续说道:“哼,你自个儿好生琢磨琢磨!我再一次警告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肚里的孩子,可不会一直等着,咱们梁家就要沦为众人的笑柄了。” 说罢,吴大娘子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只留下梁晗独自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林噙霜拿出银钱让人去永昌伯爵府那里,悄悄打听一下有关梁晗的事。 林噙霜则在家中焦急地等着,后来得知,原来,梁晗竟然和吴大娘子大吵了一架,而这争吵的缘由正是因为墨兰! 林噙霜听闻此讯,心中暗喜。 “墨儿啊,阿娘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你以后能有个好归宿,你可千万莫要怪罪阿娘如此行事……”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半天时间,第二日,整个京城都开始流传起一个消息——梁家六公子与盛家四姑娘在玉清观偶然相遇,二人相谈甚欢、一见钟情! 街头巷尾、茶肆酒楼,人们都在纷纷议论此事。 没过多久,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盛家。正在书房看书的盛纮得知此事后,顿时怒不可遏,气得连拍桌子。 他立即吩咐下人将墨兰叫来,想要当面质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兰听闻此事之后,不禁心头一震,满脸惊愕。 她自认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地行事,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半点风声,可这消息究竟是如何传播开的呢? 一时间,墨兰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盛纮一张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墨兰,眼中满是愤怒与失望。 墨兰第一次见盛纮如此生气的样子,有些害怕。 突然,他猛地伸手一挥,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茶杯瞬间四分五裂,茶水四溅,碎片散落一地。 “你说,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都是真的不成?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简直把我们盛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盛纮气得浑身发抖,声音近乎咆哮,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他那愤怒的吼声。 第96章 撇清关系 墨兰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心中忐忑不安。 盛纮的声音低沉而严厉,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墨兰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丝倔强:“父亲,女儿不知何错之有。” 盛纮冷哼一声:“如今京中传言,你与梁家六公子在玉清观私会,可有此事?” 墨兰心中一紧,但面上仍保持镇定:“父亲,女儿只是去玉清观上香祈福,偶遇梁公子,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父亲也同意女儿去的。” 盛纮拍案而起,怒道:“偶遇?那为何京中传言你们一见钟情?此事传出去,我盛家如今还有什么脸面?” 墨兰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声音微微颤抖:“父亲,女儿真的没有做出任何有损家门之事,那些传言不过是好事者捕风捉影的,女儿冤枉。” 盛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墨兰,你身为盛家女儿,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岂能私自与外男接触?” 墨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女儿不该出门,不然便不会遇到梁公子,请父亲责罚女儿。” “从今日起,你不得再出府门半步,好好在家中反省。若再有此类传言,我定不轻饶!” 墨兰含泪点头:“女儿遵命。” 盛纮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墨兰转身离开书房,心中却充满了不甘和委屈。 她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出现? 回到闺房,墨兰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花草,心中思绪万千。 她回想起与梁晗在马球会上的相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甜蜜。然而,如今现实的残酷却让她感到无比压抑。 “如今有了这样的传言,以后我可怎么办?梁晗就是个不堪托付的,永昌伯爵府的后院不太平……可是我该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听父亲的话,嫁给一个穷举子吗?” 就在同一时间,梁家也听闻了那些流言蜚语。 此时的梁晗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书房里舞文弄墨,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风暴。 突然,一个仆人匆匆赶来,在门外轻声禀报:“公子,大娘子请您过去一趟。” 梁晗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前往吴大娘子那里。 一进屋子,梁晗就感受到了一股凝重的气氛。 只见吴大娘子端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得吓人。 她一见梁晗进来,便立刻厉声喝道:“跪下!” 梁晗心中一惊,但还是依言跪在了地上。 “你可知道外面都在传些什么?”吴大娘子质问梁晗。 梁晗低着头,小声说道:“孩儿在屋里都没出去,哪知道什么传言……” 还未等他说完,吴大娘子便打断道:“那我问你,你和那个盛家的四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晗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回答道:“母亲,我对墨兰是真心喜欢的,您不是也愿意同盛家结亲的吗?” 吴大娘子冷哼一声:“荒唐!她不过是个庶出之女,如何配得上咱们梁家?这些风言风语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我梁家的颜面何存?” “从今日起,你不许再和那个四姑娘有来往。告诉账房,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公子拿银钱出去喝花酒。谁敢帮着公子坏了规矩,我立即将人赶出汴京去。” “母亲,你何苦要这样?孩儿听你的便是了。你让我娶谁,我便娶谁,只怕盛大人可不愿意将六姑娘嫁入我们梁家来。”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吴大娘子脸色和缓了一点。 “都听母亲的就是,孩儿告退。” 在这偌大的梁家,梁晗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 论才学,他比不过那些饱读诗书的兄长们,谈武艺,更是相差甚远。 无论读书还是习武,他都表现平平,文不成武不就,他便也认了命,只顾享乐,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便成为了纨绔子弟。 自从知道此事,王若弗便怒不可遏,气得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她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那个贱人生的小蹄子,能是什么好货色?她自己不知廉耻、不顾颜面也就罢了,可千万别牵连到我的华儿和如儿!” 说着,王若弗猛地一跺脚,似乎要把地板跺出一个窟窿来。 这时,家丁来通报,说是吴大娘子上门来了。 “去告诉官人,请他去大厅,就说吴大娘子来了,我即刻就去。”王若弗吩咐丫鬟。 “你说,吴大娘子此时上门来,是不是为了墨兰那贱人的事,可是她先前不是中意明兰的吗?”王若弗问一旁的刘妈妈。 “吴大娘子性格直爽,最不喜的就是四姑娘那个样子的,哪有一个做主母的品性。吴大娘子此来,还不知是为什么事呢?大娘子先不要乱猜了,还是去看看。”刘妈妈分析一通。 “你说的对,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只见那吴大娘子微微欠身,面带歉意地说道:“盛大人、王大娘子,今日我这般贸然前来拜访,实在是唐突得很!” 王若弗闻言,连忙笑着回应道:“今日吴大娘子突然造访寒舍,不知是否有要紧之事啊?” 然而,吴大娘子却并未直接回答,一时间气氛稍显尴尬。 既然吴大娘子尚未提及来意,王若弗自然也不便主动追问。 于是,众人皆沉默不语,屋内只闻轻微的呼吸声。 终于,吴大娘子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打破僵局:“实不相瞒,此次前来乃是为了我家那不成器的六郎。想必近日外界关于他的那些传言,大人和娘子也有所耳闻。” “唉,说来也是生气,不过就是一次寻常的偶遇罢了,怎料竟会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传得如此。这不仅让我那六郎蒙羞,更是连累了贵府的四姑娘清誉受损。在此,还望大人和娘子切莫怪罪于我们。” 吴大娘子终于说明了此次来的意思,两人一听,便明白意思了。 “原来吴大娘子是来撇清关系的,这么等不及吗?既然是谣言,那自然止于智者,娘子不用担心。”盛纮冷冷的开口。 第97章 墨兰被送去庄子上 “不过是些谣言罢了,娘子又何必放在心上呢?”王若弗面带微笑回应道。 “唉,此事说来也是我们家六郎做得不妥当了。他呀,平日里就是个心直口快、没心没肺的性子,当时也未曾多想,就和四姑娘多聊了几句话而已,没料到竟会惹出这般是非来” “是啊,那些市井百姓,整日无所事事的,一有空闲时间就喜欢搬弄些口舌是非,传来传去的闲话哪里能当真呢,咱们可千万别被这些无稽之谈,影响了心情才好。”盛纮说道。 听到两人如此表态,吴大娘子起身向她们施了一礼后,便告辞离去了。 望着吴大娘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王若弗忍不住低声抱怨起来:“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人呐,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还好意思专程跑来撇清关系,这永昌伯爵府也太不像话了,亏得还是什么勋爵人家呢,行事作风竟然如此不堪!” 她越说越气愤,原本平和的面容此刻也因恼怒而微微涨红。 “去,将墨兰给我叫来,我有话问她。”盛纮眉头微皱,语气低沉地吩咐道。 他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令坐在一旁的王若弗不禁微微一惊。 只见盛纮面色阴沉,瞧不出在想什么,她此刻也不敢再多说半句怨言。 不多时,一名丫鬟匆匆赶来,躬身回禀道:“主母、大娘子,已将四姑娘请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墨兰便进来了,走到屋中央,朝着盛纮和王若弗盈盈施礼,娇声说道:“女儿拜见父亲、母亲,不知父亲急召女儿前来所为何事?” 盛纮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盯着墨兰,沉声道:“哼!你可知,方才吴大娘子来过了,你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吗?” “父亲,女儿不知吴大娘子来所为何事。” “吴大娘子,她是专程与咱们家撇清关系的,你心心念念想要攀附的永昌伯爵府,哪是那般容易就能高攀得上的。正所谓空穴不来风,你自己好生反省反省,吴大娘子是断不会瞧上我们家的。” “那个梁晗,论才华,他文墨不通,如此平庸之辈,若非托生在勋爵之家,怕是连基本的生计都难以维持。只会流连花之地,这样的人,怎能托付?”盛纮真是恨铁不成钢。 “父亲所言极是,女儿心中明白,对于那永昌伯爵府,女儿实无半分攀附之心!” 听到墨兰如此回答,盛紘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能这般想便最好不过了,要知道,咱们盛家乃是清流人家,身为盛家的一分子,凡事若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和喜好,那可万万行不通。关于你的终身大事,为父自会仔细斟酌考量一番,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是,女儿自当谨遵父亲教诲,一切都听从父亲的安排。” 就在此时,门扉轻启,刘妈妈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只见她先是向盛纮行了一礼,而后缓声道:“主君,老太太差房妈妈过来,说是等主君忙完,请您过去一趟呢。” 说罢,她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候着盛纮的回应。 盛纮听后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袍,说道:“既是母亲喊我,我这就去。” 当盛纮步履匆匆地赶到寿安堂时,发现老太太正端坐在堂上,面色凝重地等着他。 还未等盛纮开口请安,老太太便率先发问:“墨兰的事情,你作何打算?”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盛纮,语气严肃且毫不迂回。 盛纮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母亲,方才吴大娘子已然亲自登门拜访过了。据她说,梁家对此事态度十分明确,坚称这一切不过是无稽之谈、纯粹的谣言罢了。” 待稍作停顿后,盛纮又接着说道:“梁家乃是勋爵之家,门第显赫,与咱们盛家相比,确实有着不小的差距。说门第悬殊,也不为过。” “可是,即便如此,这事已经传出去了,或多或少还是会对墨兰的名声造成一些不良影响!” 说到此处,盛纮不禁眉头紧蹙,面露忧色。 “依着我的意思,倒不如把墨兰送去庄子上住一阵,待众人都淡忘了这回事,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那时谁还记得这回事。”老太太提出一个主意来。 “母亲这个法子倒是好,暂时避一避,对墨兰也好。” 老太太又轻轻摇头,似乎有些顾忌。 “母亲,可有什么不妥吗?” “送去庄子虽能暂避风头,但墨兰那孩子,你也知道,她心气儿高,怕她心里对我们结下怨怼。” 盛纮沉默了片刻。 “母亲说得是,墨兰还是识大体的,我们是为她好,她定能明白的。” “梁家虽门第高,却并非良配,那梁晗也非品行端正之人。” 盛纮应道:“母亲说的不错,儿子也是这样认为。选夫婿,人品才是首要条件。” 老太太坐回椅子上,手轻轻搭在扶手上。 “就对外宣称,墨兰感染了风寒,需静养些时日,将她送去庄子上静养。期间,我们再相看其他合适的人家。” 盛纮眼睛一亮。 “母亲这方法甚好,既保全了墨兰的名声,又能妥善解决她的婚事。儿子相中了一个后生,家中条件是简单了些,但人口简单,那孩子又上进。”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你回去告知大娘子,让她照看好墨兰,过两日就送去我城外的庄子上。” “莫要再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了,至于那梁家,就不必理会,他们既急于撇清关系,咱们也无需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咱们盛家的女儿,自然是好的。”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都听母亲的。” 随后便回去了,告诉王若弗照着老太太的吩咐一一安排去了。 墨兰得知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父亲竟要将我送去庄子上了,他就这么不待见我了吗?要将我送走。” “主君也是为姑娘好,眼下流言蜚语对姑娘不利,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云栽劝墨兰。 “万一父亲将我忘了呢?我是不是要一直待在庄子上了?”墨兰这时有些害怕了。 第98章 林噙霜按耐不住 “姑娘,主君他向来都是最疼爱姑娘你的,怎么可能会对姑娘不管不顾呢?”云栽劝导着墨兰。 墨兰紧咬嘴唇,眉头紧锁,心中满是不安。 “对了,还有三哥哥呢,他肯定不能坐视不管的。” “姑娘,你别着急,三哥儿最近一直都待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主君下了命令,不许他出去到处乱跑。” “罢了,我这个这三哥哥,向来就是一个毫无志向、庸碌无为之人,指望他能够帮到我些什么呢?想当初,哪一次不是我与小娘煞费苦心、精心筹划,而他却总是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我真是痴了,怎能对他抱有期望呢?” 正在此时,只见那露种神色惊惶,脚步踉跄地匆匆跑进屋内,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姑娘,大事不好了,主君竟然派了人手守住了咱们院子的大门,并且严令禁止我们随意进出呢!” 她跑得气喘吁吁,显然也是被吓得不轻。 当天夜里,就由老太太做主,将墨兰和她的丫鬟露种云栽一同送去了庄子上,这事老太太自然是交给了宋婉凝去办。 “恕意,墨兰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她本性并不坏,可惜心气太高了,如今竟想攀附永昌伯爵府,那伯爵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梁家水深火热,她只被眼前的表象迷惑了。”老太太意味深长的说着。 “主君早就相中了一个姓文的举子,虽说文家贫寒了那么一点儿,但好在家里头人口简单,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和勾心斗角的事。不过,就是咱们四姑娘嫁过去会受点儿委屈!” “可依我看,家境贫寒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也有听闻,说那文家哥儿品性十分纯良,为人正直善良,妥妥儿的是个好孩子。如此说来,这桩婚事对墨兰而言,说不定还是一场造化!” “老太太你尽管放心便是了,既然将四姑娘交给了我,那我定然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她的!” 墨兰虽不情愿,却也只能默默跟着宋婉凝乘坐马车去了庄子上。 到了庄子上,墨兰满心不甘,发了一通脾气。 宋婉凝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几个丫鬟婆子都等着了。 “四姑娘近来感染了风寒,要在庄子上休养一阵,不宜出门。你们每个人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了我有重赏,若出了错,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宋婉凝冷冷的语气,让众人都有些害怕。 “四姑娘,最近就委屈你在这住一阵了,庄子上条件不好,比不得家里,还请四姑娘别见怪才是。” “哼!一定是你在父亲那说了我的坏话,父亲才把我送来这里的,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入不了永昌伯父爵府的门,你以为六丫头就可以了吗?她也休想!吴大娘子是看的起她,可梁公子可看不上她。”墨兰咄咄逼人的道。 “四姑娘,我们可从没有这样的心,那梁家虽说也是富贵之家,但绝非是什么福地洞天,四姑娘您可千万别胡思乱想、想岔了路!” “哼!你不就仗着我阿娘如今不在府里,觉得没人能护着我了是不是?从前我阿娘管家的时候,谁见了我阿娘都要礼让三分,谁又曾是她的敌手?” 一提起自己的母亲林噙霜,墨兰的脸上便流露出满满的自豪感来。 “四姑娘啊,林小娘管家是有一些手段,但现如今,这家里早就不是她当家作主了。要知道,我们这个家,归根结底还是姓盛而不姓林呢!” “姑娘您可是正儿八经的盛家女儿,如果因为某些事情导致我们盛家的名声受损、变得不好听了,那对你来说肯定也没有好处的。” “父亲只是一时生气,他不会不管我的,等过一阵他就会接我出去了,一定是这样的……” “四姑娘,你难道不想知道这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吗?” “这还用问吗?一定是你们嫉妒梁公子对我有意,才这样害我。”墨兰不假思索的答道。 “四姑娘错了,这谣言既不是盛家,也不是梁家传出来的,后来我让人去打听过了,最先是从绿柳巷传出来的,那里住了谁,不用我多说,四姑娘想必也很清楚?” “你,你……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绿柳巷……那里住了谁我怎么会知道?”听了这话,墨兰有些心慌了。 “四姑娘是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她打定了主意,不惜毁了你的名节乃至整个盛府女眷的名声,都是为她自己的私心……为了她能再回到盛家,拿捏所有人……”宋婉凝欲再说下去,却被墨兰打断。 “你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这绝对不可能!阿娘她绝不会这样对我的!” 墨兰情绪已然失控,怒视着宋婉凝,一边大声呵斥着,一边脚步踉跄地想要往前冲去,似乎要立刻扑到宋婉凝面前,制止她继续说出的话。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芙蓉反应极其迅速,向前几步便稳稳地挡在了墨兰身前,拦住了她的路。 芙蓉面容沉静如水,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坚定。 “四姑娘,你好好待在这里,好自为之。” 宋婉凝详细交代了守在墨兰身边的婆子,不让她们传出任何消息出去,也不许消息传进来。 在屋里等消息的林噙霜,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按理说早就该有消息了,如今流言在京中都传遍了,盛纮最是好面子,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消息呢?” 林噙霜在屋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 这时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说是吴大娘子去了盛府一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后来就再没人出入了。 “怎么会这样?莫非此事并未成功?墨儿为何至今杳无音讯,不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再让人去打探一下,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林噙霜心急如焚地喃喃自语道。 盛府的门房,早已被宋婉凝暗中打点好了,无论如何询问,都无法从他们口中得到丝毫有用的消息。 果不其然,林噙霜派来的人正鬼鬼祟祟地蹲守在盛府大门外面。 此人探头探脑、左顾右盼,显得极为可疑。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刚下早朝的盛纮碰了个正着。 盛纮瞥见这个行踪诡异之人,时不时朝着大门里望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虑。 于是,他立刻叫来家丁将这人绑了起来。 第99章 绿柳巷相见 只见盛纮端坐在大堂之上,面色阴沉地盯着面前站着的那人,厉声道:“说说,你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我们盛府大门口究竟要干什么?” 被质问的那人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回应道:“没……没有啊大人,小人真的只是碰巧路过罢了。难道这大户人家,连让人瞧一眼都不成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眼神闪烁,似乎心中有鬼的样子。 “你不说也无妨,我现在就立刻差遣人将你押送至开封府去。来人啊!速速把此人押送过去,就跟府尹大人说,我盛府丢失了贵重东西,烦请他务必仔细审问!” 只见盛纮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道。 听到这话,那人顿时慌了神,连忙争辩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你……你怎能如此冤枉好人啊?我根本就没进去,怎么能偷窃物品,你平白无故地诬陷于我,究竟是何道理?” 然而,面对那人的辩解,盛纮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再次逼问道:“哼,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说是不说?若再不从实招来,等到了开封府,自有你说的时候!” 此时,一旁的宋婉凝轻声开口道:“主君,依妾身之见,此事倒不如交由府尹大人来定夺更为妥当。毕竟,官府自有其一套审讯流程和手段,想必能够查明真相,还无辜者一个清白。” 就在这时,只见宋婉凝手一挥,娇声喊道:“来人!” 瞬间,一群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的家丁如潮水般涌来,围在了那人的周围。 宋婉凝美眸微眯,冷冷地盯着眼前之人,朱唇轻启道:“给我把他押送到开封府去,让府尹大人好好审一审!” 那些家丁齐声应诺,随即一拥而上,牢牢抓住了那个人的胳膊。 而此时,被控制住的那人眼见着这般阵势,心中不禁惶恐万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之下,那人再也无法继续隐瞒下去了。 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不停地求饶道:“小的……小的只是受人之托而已啊,真的没有害过人,请大人饶命啊!求求您大发慈悲,放过小的” “受人之托?受谁的托?那人究竟让你做些什么?” 盛纮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显然他对这个回答感到十分意外和震惊。 原本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却没想到背后竟然可能隐藏着阴谋。 被质问的人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不敢与盛纮对视,哆哆嗦嗦地说道:“回大人,是有人给了小的银子,让小的盯着盛府出入的人,并将他们的行踪和一举一动都详细告知于她。” 盛纮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暗自想:“这到底会是谁呢?为何要如此关注我们盛家的动向?” 想到此处,他不禁提高了声音,追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人是谁?如今又身在何处?还有,她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那人被吓得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这个……小的实在不知啊!只晓得是个女子,听口音像是本地人。她就住在绿柳巷那边,但小人并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只隔着屋外。” “因为她给出的银钱着实不少,所以小的一时财迷心窍,便答应替她办事了。而且……她还让小的四处散播一些关于盛府的谣言……” 说到最后,这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闻。 “你说什么?她还让你散播谣言,原来是这样,难怪京中突然就传出了谣言,竟是如此……” “你可知散播谣言,恶意中伤可是大罪,念在你坦诚的份上,只要你指认出那背后的人,我可以向府尹大人开口求情,对你从轻发落!” “小人愿意将功折罪,还请大人饶恕。” “冬荣,你去找几个人来,随我一同去绿柳巷,我倒要看看,那人究竟是谁?我盛家一向与人为善,从没得罪过人,究竟是谁要如此中伤我们?”盛纮百思不得其解。 “此事有些蹊跷,主君还是小心些为好,我同主君一起去。” “嗯……这样也好。”盛纮答应了。 而后盛纮便带着家丁就去了绿柳巷,那人在前面带路,一路七拐八拐,才到了那巷子里。 只见那人最终在一户门前停下,轻叩了三声,接着说道:“娘子,消息已经打听到了。” “怎么样?为何盛府这两天没有任何动静?四姑娘也没有消息。” 看着身后盛纮一行人,那人反应也快,只说事情干系重大,不好让人知道,还请进屋细说。 里面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好似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门缓缓被打开,一个身着朴素布裙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看到这么多人在门外,先是一惊,随后目光落到打探消息的那人身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们是什么人?”那女子强装着镇定。 盛纮冷哼一声。 “你派人监视我盛府,还散布谣言,现在倒是记起问起我们是谁了?怎么?你不认识,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女子闻言,咬了咬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盛家,你们找错人了。” 宋婉凝上前一步,按着她想要关上的门。 “姑娘,你莫要狡辩,我们既然能找到这里,自是证据确凿的。你为何要针对盛家?盛家和你有什么仇恨吗?” 那女子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怎么了?秋月,发生什么事了?你又在和谁吵嚷了,不好好干活去……”房里一个女子开口了。 听到这个声音,盛纮一下惊呆了,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声音如此熟悉,是……霜儿的声音? “不会的,这不会是霜儿,霜儿不会这么做的……”盛纮有些失神。 “主君,怎么妾身听着,这个声音如此熟悉。” 盛纮好似下定了决心,便朝着里屋走去,宋婉凝也跟了上去。 门一打开,待看清开门的女子,盛纮顿时目瞪口呆。 而等里面的人看清楚,手中的扇子也应声而落。 “纮……纮郎……真的是你吗?” 那里面的人,果然是林噙霜。 第100章 林噙霜失宠 “霜儿……怎么会是你……当初庄子上失火,火势凶猛,等火被扑灭后却发现你不见了踪迹。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让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但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那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谣言果真是你让人传出去的?” 盛纮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林噙霜。 “纮郎,妾身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那些个老婆子们将妾身死死地看守着,连门都不许妾身踏出一步,妾身日日夜夜思念,却根本无法与纮郎相见,妾身当真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那一日,庄子上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大火,那火势凶猛异常,整个庄子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到处混乱,妾身拼了命地往外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林噙霜泪眼汪汪,满脸委屈地假意哭诉着。 “哼!庄子上来人禀报说,你在庄子上不小心摔伤了腿,已然无法行走。可如今呢?你竟完好无损地站在此处,满口谎言!你欺骗我倒也罢了,墨儿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能如此狠心去加害于她?”盛纮指着林噙霜大声呵斥道。 “纮郎,妾身这么做,也是一心为了咱们的墨儿着想啊,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为了维护咱们盛家的声誉和脸面,纮郎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应对之策才是!” 林噙霜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楚楚可怜地说道。 “想办法?你还让我去想办法?哼!梁家都已经亲自登门来跟咱们家撇清关系了,事已至此,我又能想出什么法子呢?你就知道羡慕梁家的荣华富贵,可你难道不清楚,那永昌伯爵府的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的进。我的天爷,快快断了这个蠢念头。” “纮郎,墨儿只是一个可怜的庶女而已,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本就没有依靠。妾身没什么本事,也帮不了她……” 宋婉凝微微皱起眉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姨娘,此事主君心中自然有数。已精心为四姑娘挑选了一位人品出众、才华横溢的举子,定然不会让四姑娘受半分委屈的。” “纮郎”林噙霜又娇柔地呼唤,试图说服盛纮。 然而,盛纮却不为所动,他面色阴沉地打断了林噙霜的话语:“够了!” 这两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只见他眉头紧蹙,眼中闪烁着怒火,厉声道:“墨儿和梁家的事,你想都不要再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打的那些小算盘,倘若你胆敢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牵连到整个盛家,就休怪我不顾往日情分,对你不客气!”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愈发严厉,令人不寒而栗。 “主君,既然已经知道林姨娘的下落,要将林姨娘接回府上吗?”宋婉凝试探性地问盛纮。 盛纮冷哼一声。 “不必了,她既已被送到庄子上,那就继续待着。她心思太多,留在府中恐再生事端。” 林噙霜一听,脸色煞白,扑过来抱住盛纮的腿,哭喊道:“纮郎,不可啊,妾身知错了,求纮郎再给妾身一次机会。” 盛纮厌恶地甩开她。 “你的错,毁了整个盛家的名声,毁了墨儿的名节。你口口声声为墨儿,实则是利用她来满足你的私欲。霜儿,你真是错的离谱。” 这时,远处跑来一个小厮,在盛纮耳边低语几句。 盛纮神色一变,看向林噙霜。 “你与人暗中勾结,妄图再次算计盛家的事已经败露。本还念些旧情,现在看来不必了。” 林噙霜瘫倒在地,眼神惊恐。 盛纮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 “恕意,送她回庄子上,让人严加看管,若再有差池,直接按家规处置。” 宋婉凝看着林噙霜狼狈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跟着盛纮离开,只留林噙霜绝望地趴在地上哭泣。 自从墨兰被送走,流言渐渐平息,过了些时日,已经没有人再谈论这件事。 盛府上下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盛纮忙于官场事务,家中诸事皆由大娘子打理,而宋婉凝则时常陪伴在老太太身边。 自从墨兰被送去庄子上之后,她那原本养尊处优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曾经住在深宅大院里,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如今却只能屈居于这简陋的庄子上。 尽管露种和云栽依旧对她悉心照料,但墨兰似乎并不领情,总是不停地挑三拣四。 “今日这饭菜怎么如此难吃?简直难以下咽!还有这衣服,颜色暗淡、款式老气,哪里配得上我的身份!就连这点心也做得这般粗糙,毫无精致可言!” 墨兰皱着眉头抱怨道。 然而,不管她如何挑剔,露种和云栽都只能默默忍受,毕竟她们也是身不由己。 其实,这一切都是宋婉凝事先安排好的,她深知墨兰的性子高傲,定然难以适应庄子上艰苦的生活。 所以特意嘱咐了庄子上的婆子们,不必对墨兰太过迁就,任她如何折腾都无需理会。 那些婆子自然不敢违抗命令,对于墨兰的种种要求皆是置若罔闻。 就这样,墨兰在庄子上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而她心中的不满与怨恨也日益增长。 终于,墨兰将露种和云栽也赶走了,新来的婆子对墨兰便更不客气了。 墨兰起初满心的愤懑,觉得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 但日子久了,她也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全是因为以前的心高气傲所致。 一天夜里,她独自坐在破旧的床边,想起曾经在盛府中的奢华生活,不禁悲从中来。 她开始尝试认真对待那些婆子教的事情,洗衣做饭、针线女红,都慢慢开始学,待人也温和了不少,不似从前那样跋扈了。 “只要我好好改变,父亲还是喜欢我的,嫁举子就嫁,万一以后飞黄腾达,我还能得个诰命夫人呢。”墨兰自我安慰道。 第101章 赏花宴 齐国公府送来拜帖,遍邀京中贵女参加赏花宴,盛家也在其中。 王若弗带着如兰和明兰去了。 国公府的丫鬟们穿梭在花丛之间,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桌椅和点心茶水。 众人刚踏入园子,便被眼前繁花似锦的景象所吸引。 如兰兴奋得眼睛发亮,拉着明兰小声嘀咕着哪株牡丹开得最好看。 明兰则是浅笑盈盈,举止得体大方。 这时,平宁郡主迎了过来,与王若弗寒暄几句后,便邀请大家一同赏玩牡丹。 众人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养花的心得和趣事。 忽然,一只蝴蝶翩翩飞过,停在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上。明兰瞧着有趣,悄悄起身走近想去仔细观看。 却不想旁边一位骄横的贵女故意伸脚绊了她一下,明兰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摔倒在牡丹花丛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国公府上的小公子伸手扶住了明兰。 众人皆是一惊,随后一阵窃窃私语响起,而那位使坏的贵女则脸色铁青。 “多谢小公爷!”明兰行礼表示感谢。 还未等齐衡开口,明兰便躲开了,拉着如兰一同去别处赏花。 国公府中花园里百花争艳,香气四溢,精致的亭台楼阁,华丽的灯笼,丝竹之声悠扬,处处彰显着国公府的尊贵与气派。 这场赏花宴名义上是赏花,实则是为小公爷齐衡相看儿媳,因此京中各大官家的小姐们纷纷盛装出席,希望能在这场宴会上脱颖而出,成为齐国公府的大娘子。 在这些贵女中,嘉成县主和荣飞燕最为引人注目。 嘉成县主是兖王的掌上明珠,身穿一袭华丽的锦缎长裙,头戴镶嵌着宝石的金钗,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气派。 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目光扫过众人时,总带着一丝不屑。 而荣飞燕则是荣妃的亲妹妹,身穿淡雅的丝绸长裙,头戴精致的玉簪,虽不及嘉成县主那般张扬,但气质温婉,眉眼间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锋芒。 两人刚一见面,便隐隐有了火药味。 嘉成县主见荣飞燕气质出众,心中不悦,便故意在众人面前高声笑道:“听闻荣家妹妹近日学了新曲,不知今日可否赏脸,为大家弹奏一曲?也好让大家听听。” 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讥讽,暗示荣飞燕不过是靠才艺讨好他人。 荣飞燕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回道:“县主过奖了,飞燕不过是略通音律,怎敢在县主面前班门弄斧?倒是听闻,县主近日得了一匹西域宝马,不知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也能一见便好了。” 她语气温和,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既避免了被嘉成县主压制的尴尬,又反将一军,暗示嘉成县主不过是靠外物炫耀而已。 嘉成县主闻言,脸色微变,冷哼一声道:“荣家妹妹倒是消息灵通,不过那匹马性子烈,怕是不适合妹妹这般娇弱之人。”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挑衅。 荣飞燕依旧面带微笑,轻声道:“县主说得是,飞燕确实不如县主英姿飒爽。” 她语气谦逊,却让嘉成县主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两人的口角虽未激烈到撕破脸皮,但言语间的锋芒已让周围的官家小姐们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众人纷纷低头窃语,有的暗自庆幸自己未被卷入这场争斗,有的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齐衡远远地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眉头微皱,心中对这些贵女们的明争暗斗感到厌烦。他本就不喜这种被人安排的婚事,如今看到嘉成县主和荣飞燕的争执,更觉得这些女子不过是看重他的家世,而非真心待他。 这边的明兰和如兰正在花园一角研究新开的芙蓉,竟如此好看。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身着淡青色罗裙、面容姣好的女使,双手稳稳地托着一方精致托盘,其上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和几盏热气腾腾的香茗,茶香随着她轻盈的步伐缓缓飘散开来。 这位女使很快便来到了正在花丛旁赏景的明兰和如兰面前。 她先是微微屈膝,向两人行了个标准而又恭谨的礼,然后柔声说道:“两位姑娘在此处赏花想必也累了,口渴了?奴婢特意准备了一些茶水,请二位移步到旁边的亭子稍作歇息,品尝一番。” 如兰闻言,立刻喜笑颜开道:“哎呀,真是太好了,我正觉着有些口渴呢,没想到这就有茶水送来了。明兰,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咱们快走,赶紧去亭子里喝茶解渴去!” 说罢,她便拉起明兰的手,迫不及待地朝着亭子走去。 明兰这时并未多想,便跟着一同去了。 那女使倒好茶水,先是端给如兰,如兰接过去喝了一口,便喜笑颜开。 “嗯……这齐国公府的茶就是不一样……” 那女使又倒了一杯给明兰,明兰伸手去接,茶水却一下子洒在了明兰的衣服上,瞬间湿了一大片。 “姑娘恕罪,奴婢真不是有意的!”那女使一看到自己闯下大祸,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明兰,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如兰一脸关心地问道,眼神紧紧盯着明兰。 “我没事儿,五姐姐放心,只是这衣服被茶水弄湿了一些罢了,不打紧的,我去换一件就行了。”明兰微笑着安慰道,轻轻拍了拍如兰的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都怪奴婢太不小心了,竟然将姑娘的衣服给弄湿了。不过姑娘您不必如此麻烦,郡主娘娘早就有所吩咐,特意为各位姑娘准备了替换的衣物,可以随时更换。房间就在旁边不远处,姑娘请随奴婢过去换上新的就好。” 女使诚惶诚恐地说道,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明兰和如兰的脸色,一边赶紧引着她们往存放衣物的房间走去。 看明兰有些犹豫,女使又说道:“不会耽误姑娘很久的,还请姑娘大人大量,若让郡主娘娘知道,奴婢定要受罚了。” “没关系,我同你去换,郡主娘娘就不会责罚你了。”明兰有些不忍。 第102章 再相见 “姑娘恕罪,奴婢真不是有意的!”那女使一看到自己闯下大祸,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明兰,怎么样?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如兰一脸关心地问道,眼神紧紧盯着明兰。 “我没事儿,五姐姐放心,只是这衣服被茶水弄湿了一些罢了,不打紧的,我去马车上换一件就行了。”明兰微笑着安慰如兰,又轻轻拍了拍如兰的手。 “都怪奴婢太不小心了,竟然将姑娘的衣服给弄湿了。不过姑娘不必如此麻烦,郡主娘娘早就吩咐过,特意为各位姑娘准备了替换的衣物,可以随时更换。房间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姑娘请随奴婢过去换上就好。” 那女使诚惶诚恐地说道,一边还小心翼翼地看着明兰和如兰的脸色。 看明兰有些犹豫,女使又说道:“不会耽误姑娘很久的,还请姑娘大人大量,若让郡主娘娘知道,怠慢了客人,奴婢定要受罚了。” “嗯……那好,既然如此,我便与你一同去换。只是小事,可别让让郡主娘娘知晓了。” 明兰点头,表示应允,语气轻柔地对那女使说道。 “多谢姑娘善心,姑娘这边请,随奴婢走。”那女使恭敬地行礼,便在前头引路。 “那五姐姐,我先行一步,你且在此处稍候片刻,可别走远了。”明兰转过头来,对着如兰甜甜一笑,轻声嘱咐道。 “六妹妹,要不还是我陪着你一块儿去?万一有个什么状况,也好相互照应着些。”如兰面露关切之色,不放心地看着明兰问道。 “不用了,五姐姐,只是去换件衣裳而已,我很快就回来的,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我好了。” 明兰摆了摆手,安抚着如兰的情绪,然后快步跟上前面带路的女使,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拐角处。 这一路上,道路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一般。那女使步伐轻盈地在前头领路,而明兰则紧紧跟随其后。她们时而穿过狭窄的回廊,时而绕过繁茂的花园,途中还经过了好几处岔口和拐角。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就在明兰觉得自己快要迷失方向的时候,那女使终于停下了脚步。 此时,她们来到了一间房舍之外。这间屋子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却透露出一种古朴的韵味。 “姑娘,就是这里了。”那女使转过身来,对着明兰恭恭敬敬地说道。 她微微欠身,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明兰轻缓地伸出手,握住门把,然后轻轻一推,门便缓缓地打开了。 她慢慢走进屋内,身后紧跟着那女使。 进入屋子后,明兰的目光首先被屋中的架子所吸引。只见那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悬挂着一件件崭新的衣裙,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显得格外华贵精美。 这些衣裙的颜色各异、款式多样,有的裙摆绣满了繁复的花纹,有的领口又镶嵌着璀璨的宝石。 明兰在众多华美的衣裙中仔细挑选着,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裙上。 这件衣裙相较于其他几件来说,看起来最为素雅,但却不失精致。它的布料柔软光滑,上面绣着几缕淡淡的云纹,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 “姑娘,喜欢哪一件,奴婢帮姑娘换上?”那女使问。 明兰伸手取下那件浅蓝色衣裙,转身对那女使说:“不用帮忙,我自己去换下来就好了。” 进入里间后,不一会儿,她就换上了那件浅蓝色的新衣裙。 当她再次出现在外间时,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那素雅的浅蓝色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温婉动人。 “姑娘穿这件衣服真是好看极了……”女使满脸笑容地夸赞着眼前的明兰,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听到这般夸奖,明兰不禁微微低下头来,双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显得愈发娇羞动人:“谬赞了,我不过是随意穿着罢了。” 就在这时,那女使突然开口说道:“还请姑娘在此稍候片刻!” 话音未落,还未等明兰说话,她便转过身去,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明兰看着女使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慌乱,暗自想着:“这女使好生奇怪,为何要我在这等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她满心好奇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只见来人一袭锦衣华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似玉,这人不是小公爷又是谁?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明兰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来,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六妹妹穿这件衣服果真好看……”齐衡开口。 明兰见来人是齐衡,神色立刻冷淡下来。 “小公爷,你这是何意?让那女使将我诓骗来此,究竟是为什么?” 齐衡走上前几步,恳切地说:“六妹妹,我知你恼我,但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自马球会一别,已有数月未见,刚刚我安排那女使引你来此,便是想再同你好好说说心里话而已。” 明兰侧过身,避开他炙热的目光。 “小公爷,你我身份悬殊,你自是不愁将来,可我是个庶女,只想安稳度日,求小公爷放过我。” 齐衡一听,着急地抓住了明兰的衣袖。 “六妹妹,只要你愿意,我愿以一生护你周全,那些规矩礼仪我全都可以不在乎的。” 明兰慌了,用力挣脱开他的手。 “小公爷莫要说笑,这世间规矩森严,嫡庶分明,岂是你说不在乎就可不顾的?” 齐衡愣住了,眼中满是失落。 明兰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小公爷,我知道你是一个极好的人,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子相伴一生,望你以后莫要再来打扰我。” “自古婚嫁,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兰蒲柳之姿,对小公爷从未有过此心,从未。” 说完,明兰快步走出了房间,只留齐衡一人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满心苦涩却又无可奈何。 那女使一直等在门外守着,看见明兰出来,立即上前来。 “姑娘,奴婢送你回去,还请姑娘见谅。”那女使有些愧疚的开口。 第103章 遇嘉成县主 “多谢!”明兰面色平静如水,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来。 那站在一旁的女使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微微福身行礼道:“姑娘莫要动气,奴婢乃是公子房中的女使,名唤桑枝。今日带姑娘来此,还望姑娘不要怪罪奴婢。我们公子对姑娘的一片心意,想必姑娘也是知道的。” 说着,桑枝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明兰。 “桑枝姑娘,我与小公爷不过是同窗的情谊,小公爷曾在我盛家书塾读过书,除此之外别无其它。今日之事,若被郡主娘娘知晓,桑枝姑娘定要受罚,我会当作没发生的。” “是,奴婢知道,姑娘请随奴婢来。” 明兰跟着桑枝沿着青石小径缓步而行,绕过一丛开得正艳的芍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头,正对上齐衡温润如玉的目光。 “六姑娘。”齐衡的目光在明兰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今日园中花开得正好,母亲已让人打理了多日,六姑娘来了可要好好欣赏欣赏。\" “公子,六姑娘迷了路,奴婢正打算送六姑娘回去呢。” 明兰福了福身:“小公爷好,明兰正要去找如兰姐姐,就不打扰小公爷了。” 齐衡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公爷原来在这里,可让我们大家好找呢。” 明兰抬眼,只见嫣红跟在嘉成县主的后面。 嘉成县主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裙摆绣着精致的蝶恋花纹样,发间簪着一支翡翠步摇,衬得她愈发娇艳动人。 “县主。”齐衡拱手行礼。 嘉成县主盈盈一笑:“小公爷不必多礼,方才母亲还在说,要请你为我们讲解这园中的名贵花木呢。” 她说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明兰。 “小公爷,这位是……” “县主,这是盛家的六姑娘。”嫣红抢着答道。 “县主可能不认得,她平日可是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 明兰不卑不亢地福身:“明兰见过县主。” 嘉成县主微微点,目光在明兰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齐衡:“小公爷,我们一起去赏花可好?母亲说这园中的绿牡丹是稀世珍品,我可还没见过呢。” 齐衡正要回答,嫣红忽然笑道:“六姑娘不是最爱赏花吗?不如随我们一起去,只是” 她故作迟疑。 “只是什么?”嘉成县主好奇的问。 “只是县主身份尊贵,若是让外人知道与庶女同游,怕是有些不妥。” 明兰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 她正要开口,却听齐衡淡淡道:“六姑娘已经记在嫡母名下,自是盛家嫡女,与县主同游并无不妥,况且……” 他顿了顿。 “况且什么?小公爷说话怎么还说一半呢?” “这园中的绿牡丹,还是六姑娘最先发现的呢。”齐衡开口。 嘉成县主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她又重新打量了明兰一番,笑道:“原来如此,那这位六姑娘便一起,人多也热闹些。” 一行人沿着小径前行,明兰刻意落后几步。 她注意到平宁郡主正站在远处的凉亭中,若有所思地望着这边。 忽然,嫣红指着前方一株开得正艳的牡丹道:“县主,你快看,这花开得多好啊!” 她又转身看向明兰。 “六姑娘不是最懂花吗?不如给我们讲讲这花的来历可好?” 明兰抬眼看去,那是一株罕见的二乔牡丹,一株上开着粉白两色花朵。 她心中明白,嫣红这是存心要考她。若是答不上来,便要在县主面前丢脸,若是答得太好,又显得卖弄了。 她略一沉吟,轻声道:“这株牡丹名为‘二乔’,相传是三国时期大乔小乔姐妹的化身。一株双色,恰如姐妹情深。” 明兰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罢了,当不得真的。” 嘉成县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六姑娘果然博学呢。” 她转向齐衡问道:“小公爷,你觉得呢?” 齐衡目光温柔,慢慢开口:“六姑娘说得极是,这‘二乔’牡丹确实难得,更难得的是六姑娘的见识。” 嫣红见自己的计策落空,脸色微变,十分不悦。 正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平宁郡主的声音传来:“衡儿,带县主过来用茶。逛了这半天,也该累了。” 明兰趁机告退:“县主、小公爷,明兰便先告退了。” 明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却听见嘉成县主轻声问齐衡:“小公爷,这位六姑娘,瞧着倒是与众不同呢。” 齐衡没有回答,但明兰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她加快脚步,直到转过一处假山,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场赏花宴,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明兰继续往回走,只是这园子实在太大了。暖阳洒在肩头,她却觉得后背发凉。 园中到处的牡丹开得正好,大朵大朵的姚黄魏紫在微风中摇曳,香气袭人。 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珠翠环绕,笑语盈盈。 “六姑娘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别致。”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兰转身,见她一袭绯色罗裙,发间簪着赤金点翠步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明兰低头看了看自己浅蓝色的襦裙,裙摆绣着淡雅的兰花纹样。 她微微一笑:“这位姐姐是?” “这是我们荣飞燕姑娘。”一旁的丫鬟回答。 “请恕明兰眼拙,荣姑娘恕罪。” “无妨,不知者无罪,我不常出来参加雅集会,六姑娘不认得我也是自然的。” “上次马球会上遥遥一见,六姑娘风采依旧。只是六姑娘连马球会都只穿素色衣裳,倒显得我们这些人太过招摇了。”荣飞燕开玩笑的说着。 “荣姑娘天生丽质,只有这样的华服锦缎才配的上荣姑娘你,明兰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倒是浪费了这锦缎了。”明兰有些自嘲道。 “怎么会?那日马球会,六姑娘在马上驰骋飞奔,恣意洒脱,我倒是羡慕的紧呢。可惜我身子弱,也就只能看看了。”荣飞燕有些感慨道。 听出了荣飞燕话中的友善,明兰总算松了口气。 “今日这身衣服真是配荣姑娘你,美的不可方物。” “这料子是郡主特意让人从江南采买的,一共就得了两匹,一匹给了我,一匹给了嘉成县主。”荣飞燕解释道。 “也只有这样的料子,才配得上荣姑娘和县主。” 她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凉亭,平宁郡主正拉着嘉成县主的手说话,神情慈爱。 明兰收回目光,正对上荣飞燕。 “六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我一起同游呢?”荣飞燕看着明兰,眼神真诚。 第104章 顾廷烨试探 听闻此言,明兰不禁一怔,有些受宠若惊和难以置信。 荣飞燕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那些所谓的贵女们,一个个整日里只会阿谀奉承、曲意逢迎,表面上装出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可谁知道她们背地里又是什么样子?” “唯独六姑娘你,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你的性情清明豁达,让人感到无比舒适与自在。” “多谢荣姑娘夸赞,只是明兰卑微,怕是当不起荣姑娘的夸赞。” “六姑娘不必多心,这人的性格品性可要比出身家世重要的多了。” 两人正说着,嫣红又来了。 “六姑娘可是左右逢源啊,才与小公爷赏了花,又跑来了这里和荣姑娘说话。” “余三姑娘好,刚刚正好遇到了荣姑娘。正好余三姑娘来了,明兰就不打扰了,荣姑娘,明兰先行一步。”明兰行礼欲离去。 “且慢。”嫣红拦住她的去路。 “六姑娘何必着急?郡主正与县主说话,怕是没空理会旁人呢。”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马球会上丢人现眼也就罢了,今日这样的场合,也敢来凑热闹。” “余三姑娘说的是,上次马球会,是明兰的不是。今日特向余三姑娘赔个不是,还望余三姑娘见谅。”明兰抬头,目光清亮。 “明兰就不打扰荣姑娘和余三姑娘赏花的雅兴了,这就告退。” 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嫣红不屑的轻哼,她却恍若未闻。 走出几步,明兰回头望了一眼凉亭。 平宁郡主正亲手为嘉成县主整理发簪,那亲昵的模样,让明兰惊讶。 向来眼高于顶的郡主,今日却对嘉成县主如此热情。 明兰此时只想赶快找到如兰,越是着急,便又走错了路,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花园深处。 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几株枯树静静伫立。 “六姑娘好雅兴。”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传来。 明兰先是一惊,转身便看见顾廷烨从枯树后出来。 他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显得格外英挺。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顾二叔,你怎么在这里?” 明兰福了福身,心中暗自警惕。她与顾廷烨并无深交,此时在此相遇,绝非偶然。 顾廷烨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她身上:“六姑娘为何独自在此?方才见你与齐衡他们在一处,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明兰心中一惊,原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 她不动声色地回答:“明兰觉得有些闷,出来透透气而已。” “是吗?”顾廷烨轻笑一声。 “我还以为六姑娘是故意避开某些人呢。” 他顿了顿,才说道:“比如……平宁郡主?” 明兰抬头,正对上顾廷烨锐利的目光。 她知道,这个人远比表面看起来要精明得多。 明兰只好微微一笑:“顾二叔,你说笑了,郡主待人和善,明兰为何要避开她?” 顾廷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六姑娘果然聪慧。不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低声道:“你可知道,今日这场赏花宴,并非只是赏花那么简单?” 明兰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明兰愚钝,还请顾二叔明示。” 顾廷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看向远处的凉亭的方向。 “你可知道,平宁郡主为何忽然对嘉成县主如此亲热?”顾廷烨忽然问道。 明兰沉吟片刻回答:“县主身份尊贵,郡主待她亲厚也是常理,并无什么不妥。” 顾廷烨轻笑一声:“六姑娘何必装糊涂?以你的聪慧,难道看不出其中蹊跷吗?” 明兰沉默不语,她当然看出平宁郡主的用意,只是不愿多说。 顾廷烨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六姑娘果然谨慎。不过……你可知道,平宁郡主已经向嘉成县主提亲了?” 明兰心中一震,虽然早有预料,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她镇定的回答:“这是好事,小公爷与县主门当户对,乃是天作之合。” 顾廷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六姑娘当真这么认为吗?” 明兰对上顾廷烨探究的目光,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试探自己。 她微微一笑:“顾二叔说笑了,明兰不过是个闺阁女子,这些事哪里轮得到我来置喙?郡主家的事,怎么都轮不到外人说。” 顾廷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他忽然笑道:“六姑娘果然与众不同,难怪……元若他……”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顾二叔,你不必试探,我对小公爷从未有过妄想,至于他要和谁成亲,那都是他的事。” “六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去告诉元若,襄王有意,神女无梦。沿着这小路左拐,再直走就出去了。” 说完,顾廷烨便不见了人影。 明兰只好听顾廷烨的话,一直往前走,刚走出来,便迎面碰上了余嫣红。 嫣红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六姑娘原来在这里,真是让我们好找。六姑娘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半天还在这里,是舍不得郡主家的花了?”嫣红故作惊讶地说道。 “余三姑娘别见笑,郡主娘娘家的园子太大,明兰是迷了路。” “县主说要请大家品茶,特意让我来寻你的。” 明兰福了福身:“多谢县主厚爱,明兰这就过去。” “快走,别让县主等久了。”嫣红对明兰嗤之以鼻。 待明兰到时,众人已到了大半,围在一处。 “明兰见过县主。” 嘉成县主微微一笑:“六姑娘,不必多礼,方才听嫣红说,你最爱品茶,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茶艺如何?” 明兰心中一紧,知道这是嫣红设下的圈套。 她正要推辞,却听见嫣红又开口:“县主,我也是听说,六姑娘的茶艺了得,就是不知是真的,还是只是外界传言而已,不如六姑娘就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六姑娘,请。” 明兰无法推辞,只得跟着众人来到凉亭。 平宁郡主已经坐在主位上,见众人到来后,便招呼大家:“县主,你来坐这儿,大家都随意些坐。” 明兰正要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却听见嫣红说道:“六姑娘不是最懂茶道吗?不如你就坐在县主旁边,也好为我们讲解才是。” 明兰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嫣红故意为之。她正想推辞,却听见平宁郡主说道:“也好,六姑娘,你就坐在县主旁边。” 明兰无法推辞,只得在嘉成县主身边坐下。 她抬眼,正对上平宁郡主审视的目光。那目光如芒在背,让她十分不适。 茶艺表演开始,明兰一边为众人讲解,一边暗自警惕。 果然,茶艺表演刚结束,嫣红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六姑娘果然博学,不过……” 她故作迟疑,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听说六姑娘的生母是妾室……” “余三姑娘慎言!”齐衡突然出声打断,语气严厉。 嫣红被齐衡的气势所慑,一时语塞。 “六姑娘的茶艺确实了得,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了。”荣飞燕突然开口。 多谢荣姑娘夸赞,明兰愧不敢当。 平宁郡主冷冷地看了明兰一眼,淡淡道:“六姑娘确实聪慧。” 明兰心中一紧,知道平宁郡主这是在警告自己。 她强自镇定,福了福身:“多谢郡主夸奖,明兰献丑了。” 第105章 平宁郡主的警告 想必大家也都饿了,不如都去前厅用膳。 闻言,众人便都散了。 只留下嘉成县主、明兰和齐衡三人。 “衡儿,你陪县主去赏花。六姑娘,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明兰心中一惊,郡主这是要开门见山了。 齐衡无奈,只得带着嘉成县主离开。 嫣红在远处得意地看了明兰一眼,也跟着离去了。 凉亭中此时只剩下明兰和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冷冷地看着明兰,语气严厉:“六姑娘,你可知道今日为何请你来?” 明兰福了福身:“明兰愚钝,还请郡主明示。” 平宁郡主冷哼一声:“你也不必装糊涂,我今日请你来,就是要告诉你,离衡儿远一点,他不是你能高攀的,我们齐家,也不是你们盛家能高攀的。\" 被人这样说,明兰心中一痛,面上却不显:“郡主,你是误会了,明兰与小公爷并无深交,又何来高攀之说?” 平宁郡主冷笑道:“最好如此,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的。” 明兰强自镇定:“明兰明白郡主的考虑,郡主实在不必忧心。” 平宁郡主挥了挥手:“你下去,记住我说的话。” 明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走出凉亭,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明兰本就对小公爷无意,全是齐衡一厢情愿,如今他都要与嘉成县主成亲了,竟还能说那样的话,明兰想想都嗤之以鼻。 “这大约就是阿娘说的,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了?” 如兰站在远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周围。 突然,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正是明兰! 她心中一喜,连忙提起裙摆,快步朝着明兰跑去。 待跑到近前,如兰喘着气说道:“哎呀,你这换个衣服怎的就不见了人影儿?我在这里左等右等都不见你来,可把我急坏了,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明兰微微一笑,略带歉意地回答道:“五姐姐莫怪,可不就是迷路了!郡主娘娘家的园子实在是太大了,我转来转去的,不知不觉就找不到原来的路了。”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仍有些心有余悸。 “今日郡主娘娘请了满汴京的贵女,嘉成县主和荣飞燕都来了,我听说郡主娘娘看中了嘉成县主,已经向县主提亲了呢。”如兰悄悄告诉明兰。 “县主出身高贵,与小公爷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俩也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明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回应道。 听到明兰这番话,如兰不禁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明兰:“六妹妹,还是你最坦诚,咱们身为女子,就该清楚知晓自己的身份地位,切不可存有非分之想。像那个墨兰,整日里心比天高,一门心思只想着攀附权贵,为了能够高嫁到永昌伯爵府去,竟然不择手段,丝毫不顾及我们整个盛家的声誉。哼,瞧瞧她现在的下场,机关算尽太聪明,到最后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明兰轻轻叹了口气,缓声说道:“五姐姐,其实那些关于四姐姐的传闻未必全然属实,或许其中有些误会也未可知。不管怎样,四姐姐如今已被父亲送到庄子上去思过自省了。相信用不了多久,等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自然就会回到家中来的。” 说罢,明兰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夜幕降临,王若弗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卸下头上的珠钗。 铜镜中映出她略显疲惫却依旧端庄的面容。 刘妈妈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走了进来,轻声道:“姑娘,喝碗汤,暖暖身子。” 王若弗接过汤碗,微微一笑,道:“今日的赏花宴倒是热闹,郡主娘娘对嘉成县主格外青睐,几次三番夸赞她举止娴雅,才情出众。”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可惜咱们家如兰,只顾着赏花吃点心,对其它的全然不在意。” 刘妈妈闻言,叹了口气,道:“咱们姑娘性子单纯,心思都在那些花花草草和美味的糕点上,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不过,大娘子也不必太过忧心,五姑娘姑娘年纪还小,日后慢慢教导便是。” 王若弗轻轻搅动着碗中的汤,目光有些飘远,低声道:“话虽如此,但郡主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嘉成县主家世显赫,才貌双全,若是郡主有意撮合她与小公爷,咱们如兰怕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刘妈妈走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捏了捏肩膀,安慰道:“大娘子,咱们姑娘虽然不谙世事,但心地纯善,容貌也不输旁人。况且,咱们王家在朝中也有几分薄面,未必就比嘉成县主差,只要姑娘稍加用心,日后必有大好前程的。” 王若弗摇了摇头,苦笑道:“如兰那孩子,心思单纯得像个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今日宴上,你瞧她只顾着吃那些精致的点心,还拉着明兰一起,全然没注意到郡主眼中对嘉成县主的喜欢。” 刘妈妈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咱们姑娘是真性情,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姑娘每天都是开心的,你也别着急,姻缘这种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便是了。” 王若弗点了点头,轻声道:“但愿如此。” 她放下汤碗,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 她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却依旧难以平静。 刘妈妈走到她身旁,轻声劝道:“姑娘,夜深了,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王若弗收回思绪,点了点头,道:“好,你也早些休息。” 她关上窗户,转身走向床榻,心中却依旧想着今日赏花宴上的种种。 如兰的天真烂漫固然可爱,但在这深宅大院中,若不懂得审时度势,恐怕日后难免吃亏。 她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教导如兰,让她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道中,既能保持本心,又能安然立足。 第106章 华兰生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王若弗便早早起身,梳洗完毕后,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裳。 她对着铜镜仔细整理了一下发髻,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昨夜华兰顺利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母子平安,这对王若弗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刘妈妈,咱们这就去给老太太请安。”王若弗一边吩咐,一边快步走出房门,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 刘妈妈笑着应声,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锦盒捧在手中,跟在王若弗身后。 锦盒里装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对上等的玉如意,是王若弗特意为老太太准备的谢礼。 一路上,王若弗的脚步轻快,心中满是感激。若不是老太太亲自出面,请来了贺家老太太为华兰调理身子,华兰至今恐怕难以顺利怀上这个孩子,忠勤伯府开支含糊,自嫁进袁家,华兰便受了不少罪。 幸而贺家老太太医术高明,尤其擅长妇科,经过她几个月的精心调理,华兰的身子日渐康健,终于如愿以偿地怀上了孩子,最后还生下了一个男孩。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王若弗远远便瞧见老太太,老太太手中正捧着一杯热茶,神情悠闲,卫恕意也陪在一旁。 她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老太太,儿媳特来向您请安,多谢您为华兰请来了贺家老太太,这才有了这个孩子。华兰昨夜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真是托了您的福。” 老太太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放下茶杯,温声道:“这是好事啊,华兰那孩子身子弱,能顺利生下孩子,也是她的福气。” 王若弗连连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泪光,道:“老太太说得是,若不是您出面,贺家老太太也不会轻易答应看诊,华兰这孩子能有今日,全靠您的照拂。” 老太太摆了摆手,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华兰是咱们盛家的孩子,她的身子好了,日子过的舒心,咱们家才能兴旺,你也不必太过客气,快来坐下说话。” 王若弗依言坐下,示意刘妈妈将锦盒呈上,道:“老太太,这是儿媳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老太太看了一眼锦盒,笑道:“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华兰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还能不疼她么?” 老太太顿了顿,又道:“如今华兰刚生了孩子,身子还虚呢,你得多费心照顾她才是。” 王若弗连忙答道:“儿媳得知这个消息正高兴呢,想着来告诉老太太,也好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老太太沉吟片刻,道:“华兰是咱们家的嫡女,又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自然希望她过的好。这样,我备一份礼,你去看华兰的时候便带给她,眼下让她好好养好身子,别的事都不用管。” 王若弗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起身行礼,道:“多谢老太太为华儿设想周到,她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也别光顾着高兴,快去瞧瞧华兰和孩子。我这里一切都好,不必挂心。” “还未恭喜大娘子呢,大姑娘喜得麟儿,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一旁的宋婉凝开口。 “是,多谢恕意妹妹了。” “母亲,那儿媳先告退了,我去准备一下,待会就去忠勤伯府看华兰。” “嗯……去。” 王若弗应声告退,走出老太太的院子时,心中依旧满是感激。 她抬头望了望天,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丝甜意。 老太太安排宋婉凝去为华兰备了一份礼,让她亲自送去王若弗屋里。 王若弗满心欢喜地接过,整个人都沉浸在欢快的氛围之中,心情格外愉悦。 紧接着,宋婉凝伸出手从小蝶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取出一个小巧玲珑、装饰精美的盒子。 她面带微笑,缓缓将其递到王若弗面前。 “大娘子,这是汴京如今最为时兴的胭脂水粉!” 宋婉凝朱唇微启,柔声说道:“大姑娘刚刚经历了生产,身子定然是极为虚弱的。再加上要日夜悉心照料孩子,恐怕都无暇顾及自身。我想着,这份礼物送给大娘子您正合适,可以让大姑娘用来添妆。” “还是妹妹想的周到,我都没想到这个,谢谢妹妹了。” “大娘子不必客气,妹妹就不耽误大娘子去看大姑娘了,妹妹告退了。” 王若弗当即便吩咐下人套好了马车,急匆匆地赶往忠勤伯府。 一路上,王若弗坐在马车上,心中满是对华兰和新出生孙儿的牵挂与期待。 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忠勤伯府门前。王若弗迫不及待地下了车,脚步轻快地朝着华兰所住的院子走去。 来到院门口,她轻轻地推开院门,生怕惊扰到屋内的人。 走进房间后,她一眼就望见华兰正静静地靠在床头,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刚降生不久的婴儿。 此时的华兰,脸色略显苍白,但脸上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那是为人母的甜蜜与满足。 王若弗缓缓走上前去,放轻了脚步,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走到床边,她温柔地说道:“华儿,母亲来看你了,这段日子可真是辛苦你了。” 说罢,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华兰的头发,眼中满是疼惜之色。 望着华兰产后那疲惫而又憔悴的模样,王若弗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难忍。 她深知女人生孩子所要承受的巨大痛苦和艰辛,此刻看到自己的爱女如此虚弱,她不禁眼眶泛红。 “母亲,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华兰安慰道。 王若弗坐在床边,轻轻抚了抚华兰的额头,柔声道:“你刚生了孩子,身子还虚呢,好好休息便是了。眼下你只管养好身子,别的事你都不必操心。老太太知道你生了男孩,也高兴的很,还备了礼让我带给你。” 华兰点了点头,靠在王若弗的肩上,轻声道:“有母亲在,女儿心里就踏实了,祖母也一直挂念我,女儿真高兴。” 王若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中满是欣慰。 第107章 送胭脂水粉 “华儿,母亲给你带来一件礼物,你瞧瞧,看喜不喜欢?”王若弗说着,便示意身旁的刘妈妈将东西拿来。 刘妈妈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华儿,你瞧瞧。” 王若弗接过华兰怀中抱着的孩子,刘妈妈便将锦盒放在华兰手中。 华兰抬眼看了看那锦盒,笑道:“哦?母亲这是送了什么来?怎么还神神秘秘的样子?” 华兰便轻轻打开锦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盒胭脂水粉,盒子上绘着精美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拿起其中一盒胭脂,递给王若弗,道:“母亲,这可是如今汴京城中最时兴的胭脂水粉,听说连宫里的娘娘们都爱用呢。” 王若弗接过胭脂,仔细端详了一番,点头赞道:“果然是好东西,色泽鲜亮,香气淡雅,不愧是时下最兴的。” 华兰笑着点头,道:“可不是嘛,这胭脂水粉如今在汴京城可紧俏了,一般人根本买不到的。母亲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王若弗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说道:“这是恕意给我的,说是给你添妆用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她是从哪里买到的?这可不是寻常店铺能有的货,也不是寻常人能买到的东西。” 华兰点了点头,道:“母亲,看来卫姨娘真是有心了,弄来这么好的东西。” “大娘子,方才卫姨娘送来时,只说让咱们姑娘先用着,若是喜欢,过几日她再送些来。”刘妈妈开口道。 “我觉得奇怪,便让人去打听了一番,结果大娘子你猜怎么着?” 王若弗放下胭脂,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着?” 刘妈妈压低声音,道:“原来这胭脂水粉,竟是卫姨娘自己开的商铺所售,那店铺就在城中最繁华的街市上,生意极好,连宫里的采办都常去光顾呢。” 王若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这卫恕意倒是深藏不露,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竟在汴京城中开了这么一家店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华兰点头附和,道:“母亲,不过话说回来,卫姨娘一向心思细腻,做事稳妥,能经营这样一家店铺,女儿觉得倒也不奇怪。” 王若弗沉吟片刻,道:“她能有这份心思,倒是难得。不过,她既然开了店铺,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还要偷偷瞒着我?难道是怕我多心?” 华兰笑了笑,道:“母亲多虑了,卫姨娘或许只是不想张扬罢了。我瞧她她一向低调,想必是不愿惹人注目的。” 王若弗点了点头,道:“也是,她性子向来如此。不过,今日既然她送了这些来,咱们也不能白受她的好意。回去我亲自去她那儿道个谢,顺便也瞧瞧她那店铺,看看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过几日我一并给你带来。” 华兰笑着应下,道:“母亲,你平日家中事多,这些都是小事,女儿只希望父亲和母亲好好的,身体康健,便知足了。” “华儿,你就放心好了,现在那林噙霜可算是彻底失去了你父亲的心了,还不是因为墨兰那个不知羞耻、低三下四的贱人干出的那些丑事,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让咱们家丢尽了脸面。你父亲一怒之下,又一次把林噙霜给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哼,我看这次她可没那么容易再翻身了!” “连带着那个墨兰那个贱人,也被你父亲送去了老太太庄子上,我看她们母女如今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母亲,你与林噙霜较劲了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这是好事。我瞧着卫姨娘,她心思细腻,为人又老实,也是与母亲一条心的,这就很好了。” “华儿,你说的对,从前我不知吃了林噙霜那贱人多少暗亏,好在恕意与我一条心,如今那贱人得到的下场也是活该。” “所以母亲,长榆从小养在你身边,如今和明兰都记入族谱,记在你的名下了,只要你对明兰和长榆好一些,卫姨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华兰给王若弗分析道。 “是,华儿说的对,母亲知道了。如今你就好好休息,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母亲还得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从忠勤伯爵府回来,王若弗换了衣服,正准备去看卫恕意。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卫恕意带着芙蓉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只小巧的瓷瓶。 她见了王若弗,便笑着上前行礼,道:“大娘子,妹妹方才想起还有一瓶新制的香水,特意送来给大娘子试试。” 王若弗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香气清雅,沁人心脾,不由得赞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以前都没听过?听说你在京中开了商铺,这香水也是你店铺里的吗?” 卫恕意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这是妹妹近日新研制的,还未正式售卖,特意拿来给大娘子先试试,也不知道好不好?” 王若弗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你倒是有心了,不过,你开了店铺,怎么也不早些告诉我?咱们也好去捧捧场才是。” 卫恕意低头笑了笑,语气谦逊:“妹妹只是小本经营,不敢惊动大娘子。况且,店铺刚开张不久,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怕让大娘子见笑了。” 王若弗摆了摆手,笑道:“你太谦虚了,能在这京城中站稳脚跟,已是不易。改日咱们一起去瞧瞧,也好给你添些人气。” 卫恕意闻言,脸上露出感激之色,道:“多谢大娘子抬爱,妹妹一定好好准备着,恭候大娘子光临。” 如兰在一旁笑道:“卫姨娘,您这店铺可真是藏得深,若不是今日你送了这些胭脂水粉给大姐姐,又送来这香水,咱们可还不知道呢。” 卫恕意抿唇一笑,道:“五姑娘若是喜欢,日后尽管去店里挑,一定给五姑娘留着最好的。” “那我可要挑最好,最贵的才行!”如兰笑嘻嘻的说道。 几人说笑了一阵,气氛融洽。 王若弗看着卫恕意,心中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卫恕意,竟有这般本事,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第108章 凝香阁 自从如兰瞧见那些新奇的东西,便一直吵着让王若弗带她去瞧瞧。 架不住如兰的软磨硬泡,王若弗也同意了如兰的请求。 但如兰还不满足,又去找了明兰。 “六妹妹,你可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真不仗义!”如兰瞪大眼睛,气鼓鼓地脱口而出。 “呃……五姐姐为何这般说呢?我实在是有些糊涂了。”明兰一脸的疑惑不解。 “哼!你别装蒜了!谁不知道你小娘在汴京城中开的脂粉铺子,里面可有好多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呢,咱们谁都未曾见过,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如兰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五姐姐,这个小娘还真没和我说,我只知道她最近忙着铺子的事,这不,她让我算账呢,说什么时候看完这些账本才许我出去。” 明兰看着眼前一摞厚厚的账本,就有些头疼了。 “这些……都……都要看完吗?”如兰有些不可置信。 “五姐姐,你瞧着我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明兰一本正经的回答。 “哎呀,六妹妹,母亲已经答应带我出去逛了,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去?” “我……我还是不去了,阿娘会说我的。” “没事,有我在,她肯定不会的,你就当是陪我一起去逛逛,家里实在太闷了。” 看着明兰有些犹豫,如兰也顾不得其它,拉起明兰就走了。 “哎呀,五姐姐……你等等……” 如兰最终还是将明兰拉走了,王若弗带着她们乘坐着马车,缓缓驶向城中最繁华的街市。 如兰坐在车内,掀开车帘,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热闹景象,眼中满是兴奋。 “母亲,卫姨娘的店铺真的有那么新奇的东西吗?”如兰转过头,眨着眼睛问道。 王若弗微微一笑,道:“听华兰说,店咱们汴京从未见过的胭脂水粉,还有香水、口脂之类的新奇玩意儿。今日咱们便去瞧瞧,若是喜欢,你也挑几样带回去好了。” 如兰闻言,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笑道:“那可太好了!我最喜欢这些新鲜东西了。” 马车在一处装饰雅致的店铺前停下,店铺门匾上写着“凝香阁”三个娟秀的字,门口挂着几串精致的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若弗带着如兰明兰下了车,刚走进店铺,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店铺内陈设雅致,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瓶瓶罐罐琳琅满目,颜色各异,香气扑鼻。 如兰一进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忍不住惊叹道:“母亲,你快来瞧,这些胭脂的颜色真漂亮,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样子!” 王若弗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她随手拿起一盒胭脂,轻轻打开,只见胭脂色泽鲜亮,质地细腻,香气淡雅,确实与寻常店铺所售的大不相同。 这时,卫恕意从内间走了出来,见王若弗和如兰到来,连忙上前行礼,笑道:“大娘子,如兰姑娘,你们来了。妾身方才在里头,未能及时迎接,还望见谅。” 王若弗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我们也是刚到。不过你这店铺倒是布置得十分雅致,货物也都新奇得很。” 卫恕意谦逊地笑了笑,道:“大娘子过奖了,只是小本经营,不敢与大店铺相比。不过,这些胭脂水粉都是妾身亲自挑选的,有些是从江南运来的,有些则是妾身自己研制的,不知大娘子觉得如何?” 王若弗点头赞道:“确实不错,颜色鲜亮,香气又宜人,难怪华兰说,连宫里的娘娘们都爱用呢。” 如兰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拿起一盒胭脂,兴奋地问道:“卫姨娘,这胭脂的颜色真好看,我能试试吗?” 卫恕意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了,如兰姑娘尽管试,若是喜欢,便多挑几盒带回去。” 如兰闻言,立刻打开胭脂盒,轻轻蘸取一些,涂抹在手背上,只见胭脂色泽柔和,与肌肤相得益彰。 她惊喜地叫道:“母亲,你快看,这胭脂涂上去可真好看!” 王若弗看了看,点头笑道:“确实不错,颜色自然,又不显突兀。” 明兰悄悄站在如兰身后,还是被卫恕意发现了。 “阿娘……五姐姐说要出来逛逛……所以我……” “都是大娘子抬爱,既然出来了,就同五姑娘好好玩玩,你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是,多谢阿娘。”明兰顿时喜笑颜开。 卫恕意转身,又从架子上取下一只小巧的瓷瓶,递给王若弗,道:“大娘子,这是最新研制的香水味道,你闻闻看,可还喜欢?” 王若弗接过瓷瓶,轻轻打开瓶盖,一股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香气悠长而不腻,令人心旷神怡。 她不由得赞道:“这香气可真是独特,既不浓烈,也不寡淡,却是恰到好处的。” 卫恕意笑道:“这香水是用几种名贵的花卉提炼而成,香气持久,且不会刺鼻。大娘子若是喜欢,便回去试试。” 王若弗点头道:“好,这香水确实不错,我便带一瓶回去好了。” 如兰在一旁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卫姨娘,这香水是怎么做的?你能不能教教我?是不是特别好玩?” 卫恕意笑了笑,道:“如兰姑娘若有兴趣,改日可以来店里,妾身教你一些简单的制香方法,你自己也可以试试。” 如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连连点头道:“那可太好了!下次我一定要来!” 王若弗看着如兰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这孩子,平日里对这些东西最是上心了,不过,卫姨娘平日里事情多,你可别给她添乱了。” 卫恕意连忙道:“大娘子言重了,如兰姑娘聪明伶俐,妾身教她也是乐意之至的。” 几人正说着,店铺外又走进几位客人,皆是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 她们一进门便被店内的货物吸引住了,纷纷拿起胭脂水粉试了起来。 卫恕意见状,连忙叫来小蝶道:“你去招呼客人了,记着,买不买没关系,一定要热情,真诚服务每一位顾客。” “没关系,你去忙,不必管我们了,我们自己选。”王若弗开口。 第109章 海家女子学塾 “那明兰,你带着大娘子和五姑娘到处看看,若有喜欢的,只管带回去试试。” “阿娘,你放心,我肯定带五姐姐和大娘子好好逛逛。” 几人便在店内细细挑选,如兰对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好奇,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闻闻,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王若弗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这店铺格局布置,竟有模有样的,心中对卫恕意的能力越发佩服。 “母亲,您瞧,这盒胭脂的颜色真特别,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如兰拿起一盒淡紫色的胭脂,兴奋地说道。 王若弗看了看,点头道:“确实少见,颜色也淡雅,适合你们这样的年纪。” 如兰笑着将胭脂放入盒中,又拿起一瓶香水,轻轻嗅了嗅,道:“这香气可真特别,就像是清晨的花园,还带着露水的味道,有一种清甜的感觉。” 王若弗笑道:“你倒是会形容,既然你喜欢,便带回去好了。” 如兰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色,道:“多谢母亲!” 在店内逛了许久,选了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和香水。 王若弗看着如兰那副满足的模样,心中也感到一阵欣慰。 她抬头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卫恕意,心中暗自思量,女子深在闺阁,从商多为不易,她能在这繁华的汴京城中站稳脚跟,确实不简单。 待她们挑选完毕,卫恕意忙完手中的事,走过来笑道:“大娘子,如兰姑娘,可还满意?” 王若弗点头道:“东西都很好,我们挑了不少东西,你这店铺生意兴隆,我也为你高兴呢。” 卫恕意谦逊地笑了笑。 “大娘子过奖了,若是喜欢,日后便该常来才是。” 王若弗笑道:“你这店铺新奇有趣,我瞧着如兰都舍不得走了。” 如兰闻言,脸上一红,笑道:“卫姨娘,你这店铺真是太好了,我以后肯定常来!” 卫恕意笑着点头,道:“如兰姑娘若喜欢,随时都可以来。”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王若弗便带着如兰告辞离开了,明兰也跟着一道回去了。 走出店铺时,如兰依旧很兴奋的样子。 顾廷烨自从因妾室曼娘的事与侯府闹得不愉快后,便毅然决然地自立门户,带着女儿顾书蓉搬出了侯府。 虽然离开了侯府,但他对女儿的教养却从未松懈。 蓉姐儿天资聪颖,性情温婉,如今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顾廷烨不愿耽误她的学业,便想着为她寻一处合适的学塾。 然而,京中虽有不少学塾,但专门为女子开设的却没有。 顾廷烨思来想去,觉得盛家的门风清正,盛家二哥儿长柏为人正直,学识又渊博,便决定找他帮忙。 他与长柏自幼时便素有交情,便让人请了长柏出来商谈此事, 长柏见到顾廷烨,心中十分惊讶。 两人寒暄几句后,顾廷烨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长柏兄,今日前来,实有一事相求。小女书蓉已到了上学的年纪,我想为她寻一处合适的女子学塾。听闻你家夫人海氏家中设有女子学塾,不知可否代为引荐?也好让你这侄女能读书上学。” 长柏闻言,微微一笑,道:“你这就见外了,蓉儿聪慧伶俐,若能入海氏家的学塾,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此事我还需回去与内子商议一番,毕竟学塾之事由她一手操持,我不好擅自做主。” 顾廷烨点头道:“这是自然,长柏兄肯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那怎么?你还不肯回侯府去吗?你那三弟见着我就问你的消息,旁敲侧击的,已经堵了我好几次了,你打算怎么办?” “哼……他们是怕我还没死?” “你瞧瞧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啊?我瞧着他是真关心你的。” “我已被他们赶出侯府,再不是顾府子嗣了,还回去做什么?” “你这个犟脾气……以后可怎么好?”长柏无奈的道。 当晚,长柏回到家中,便将此事与妻子海朝云细细说了。 海氏听后,沉吟片刻,道:“官人,我们海家确有书塾不错,都是为自己孩子开设的,顾廷烨与官人交好,既然他有心让女儿读书,我们不妨成全他好了。” 长柏见妻子答应,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笑道:“娘子果然深明大义,那我明日便去回复他,让他早日安排书蓉入学。” 次日,长柏去找了顾廷烨,将海氏的意思告知顾廷烨。 顾廷烨闻言大喜,连声道谢,并立即着手准备书蓉入学的事宜。 几日后,书蓉便正式进入海氏家的女子学塾。 学塾中的先生皆是饱学之士,课程设置也颇为丰富,除了诗词歌赋,还有琴棋书画、女红礼仪等。 蓉姐儿本就聪慧,加上勤奋好学,很快便在学塾中脱颖而出,深受先生和同窗的喜爱。 顾廷烨见女儿学业有成,心中甚是欣慰,对长柏和海氏的感激之情也愈发深厚。 而书蓉在学塾中不仅学到了知识,还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姐妹,性格也变得更加开朗大方。 自此,顾廷烨与长柏的关系也因书蓉的学业而更加紧密。 书蓉在海氏家的女子学塾中如鱼得水,学业日渐精进。 她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棋书画也颇有造诣,尤其是她的琴艺,婉转悠扬,常引得学塾中的姐妹们驻足聆听。 海氏对书蓉的表现十分满意,时常在长柏面前夸赞她,称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一日,学塾中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诗会,学生之间相互切磋。 诗会上,书蓉以一首《滕王阁序》赢得了满堂喝彩。 诗会结束之后,海氏特意将书蓉叫到跟前,笑着对她说道:“书蓉,你今日的表现极好,连我都为你感到骄傲。你父亲若是知道了,定会十分欣慰的。” 书蓉微微一笑,恭敬地答道:“多谢大娘子夸奖,书蓉能有今日,全是大娘子和先生的悉心教导。不然,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呢。” 第110章 求学清雅书院 海氏点点头,她沉吟片刻,又道:“蓉儿,你天资聪颖,若是只在这学塾中学习,未免有些可惜。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意下如何?” 书蓉闻言,连忙说道:“大娘子请讲,书蓉洗耳恭听。” 海氏缓缓说道:“我有个表妹,嫁到了江南一户书香门第,家中设有一所女子书院,名为‘清雅书院’,专为培养女子学识而设。书院中的先生皆是当世大儒,课程设置也比我们这里更为丰富。你若有意,我可修书一封,推荐你前往江南去求学。” 书蓉听了,心中既惊又喜。 她早听闻江南文风鼎盛,才子才女辈出,若能前往江南求学,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但她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低声说道:“大娘子的好意,书蓉心领了。只是此事还需禀明爹爹,书蓉不敢擅自做主。” 海氏笑道:“这是自然,你回去与你父亲商议一下,若是他同意,我便即刻修书安排。” 当晚,书蓉回到家中,便将海氏的提议告诉了顾廷烨。 顾廷烨听后,沉吟了良久,方才说道:“江南文风鼎盛,若能前往求学,自然是好事。只是你年纪尚小,独自远行,爹爹实在放心不下。” 书蓉见父亲犹豫,便轻声说道:“父亲,蓉儿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已不是小孩子了,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况且,海大娘子说她表妹家会妥善安排,定不会让我受委屈的。爹爹你只管好好谢谢盛家叔父和海家大娘子。” 顾廷烨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中既欣慰又不舍。 他叹了口气,说道:“蓉儿,既然你心意已决,爹爹也不拦着你。只是你孤身一人到江南,爹爹还是不放心,这样,爹爹让常嬷嬷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爹爹放心,嬷嬷最疼蓉儿了,蓉儿会代爹爹照顾好嬷嬷的。” “好孩子,蓉儿是爹的好女儿,只是不知你娘将你弟弟带去了哪里?” “爹爹别担心,弟弟总会找到的。” “是,蓉儿说的对,走,爹爹带你去找嬷嬷。” 几日后,海氏修书一封,将书蓉推荐给了江南的清雅书院。 顾廷烨亲自为女儿打点行装,又派了几名可靠的仆从随行护送,常嬷嬷贴身照顾着。 临行前,书蓉向父亲深深一拜,含泪说道:“爹爹保重,蓉儿定会早日学成归来的。” “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蓉姐儿的。” 顾廷烨点点头,目送女儿登上马车,心中百感交集。 书蓉到了江南后,果然不负众望,在清雅书院中表现优异,深受先生的喜欢。 她每逢节日,她都会写信回家,向顾廷烨提起自己的学业和生活情况。 顾廷烨每每收到女儿的信,心中都倍感欣慰。 曼娘带着儿子一路逃离汴京,心中满是愤恨与不甘。 她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手段和孩子的存在,能够在顾廷烨身边站稳脚跟,甚至能一直拿捏顾廷烨。 然而,在常嬷嬷的帮助下,顾廷烨早已看穿了她的真面目,她不过是个心机深沉、贪图富贵的女子,甚至不惜利用年幼的孩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顾廷烨心灰意冷,决意让她离开汴京,不再与她有任何的瓜葛。 曼娘心中愤恨难平,觉得顾廷烨无情无义,只想要两个孩子却要赶她走,她便趁着顾廷烨睡了,偷偷带走了儿子。 她心里想着,只要有孩子在手,顾廷烨迟早会心软,甚至会为了孩子而重新接纳她。 离开汴京后,曼娘带孩子一路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原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因害怕吃苦,才去园子里卖唱为生,后来遇到顾廷烨,曼娘看的出来顾廷烨非富即贵,便设计认识了他。” 原以为能入了侯府,爬上正室的位置,从此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可惜侯府因她的出身看不上她,还好顾廷烨对她一心一意的,为此便和侯府闹翻了。 只可惜那孩子年幼体弱,不久便感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整日哭闹不止。 曼娘心中焦急,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带着孩子四处求医问药。 然而,她身处异乡,人生地不熟,曼娘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生怕被顾廷烨的人找到。 她只能带着孩子在偏僻的乡野间辗转,寻找一些乡野郎中为孩子诊治。可这些郎中医术有限,孩子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曼娘看着孩子日渐消瘦,心中既悔恨又无助。 “孩子,娘对不住你,可是你爹爹不要娘了,娘也是没办法,才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罪。还是你姐姐好,如今衣食无忧的。”曼娘有些怀念以前,顾廷烨对她那样好。 曼娘的孩子最终还是因那场风寒不治而亡,尽管她带着孩子四处求医,但孩子的病情已经拖得太久,终究无力回天。 孩子的离世,成了压垮曼娘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本就因顾廷烨的决绝而心怀怨恨,如今连唯一的依靠也失去了,她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疯狂的报复。 曼娘抱着孩子冰冷的身体,眼中只剩下空洞与绝望。 她喃喃自语:“都是顾廷烨的错……若不是他狠心赶我走,若不是他不肯原谅我,我的孩子怎么会死?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从那一刻起,曼娘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报仇。 她要让顾廷烨也尝到失去至亲的痛苦,她要让他为自己的无情付出代价。 曼娘将孩子的遗体安葬在一处偏僻的山林中,随后便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她先是暗中打听顾廷烨的近况,得知他如今自立门户,生活安稳,且与盛家的关系愈发紧密。 曼娘心中冷笑:“顾廷烨,你以为赶走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我要让你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曼娘知道,顾廷烨最在乎的除了自己的女儿儿蓉,便是他的名声和地位。 于是,她先是暗中散布谣言,称顾廷烨当年为了攀附权贵,抛弃了为他生下儿子的外室,甚至不惜逼死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些谣言很快在京城中传开,虽然顾廷烨的亲友大多不信,但难免有些不明真相的人对他指指点点。 顾廷烨得知这些谣言后,心中既愤怒又无奈,他知道这是曼娘在背后搞的鬼。 第111章 墨兰与文炎敬定亲 墨兰已经被送去庄子上数日,这日,盛纮找到卫恕意,让她找人去庄子上将墨兰接回来。 文炎敬上门来拜访的这日,盛府上下显得格外热闹。 虽说文炎敬出身寒门,家中世代务农,但他却是盛纮的门生,学问扎实,品行端正,深得盛纮的赏识。 早先盛纮为墨兰选中的夫婿便是他,当时因流言蜚语,这桩婚事便一度搁置,但如今时过境迁,流言已渐渐平息,盛纮便重新将这门亲事提上了日程。 文炎敬此次上门,正是为了正式提亲。 今日他身穿一袭青布长衫,虽不华丽,却干净整洁,显得格外精神。 他手中提着一份简单的礼物,站在盛府门前,等待着盛纮。 因盛纮早就交代过了,一问来人是文炎敬,便连忙将他引入正厅。 盛纮早已在正厅等候着,见文炎敬进来,便笑着起身相迎:“许久不见,贤侄近来可好?你母亲最近身体都还好吗?” 文炎敬连忙上前行礼,恭敬地说道:“学生文炎敬见过盛伯父,托伯父的福,母亲一切安好,今日特来拜访伯父。” 盛纮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文炎敬坐下后,略一沉吟,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伯父,学生今日前来,是想正式向盛家提亲的。学生虽出身寒门,身无长物,愿以一生之力,照顾四姑娘,许她平安喜乐,还请伯父成全。” 说着,文炎敬便起身来,对着盛纮行了一个大礼,态度恭敬而诚恳。 盛纮闻言,心中已十分满意。 他很久之前就注意到了文炎敬,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与了解之后,对文炎敬的品性和才学都非常欣赏,所以有意指点提拔他。 此时的盛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然后缓缓开口说道:“贤侄,你的这番心意我已然明了,不过,墨兰这孩子是我的亲生女儿不假,可她却是由侧室林氏所生。对于这样的身份,不知你是否会有所介意呢?” 只见文炎敬赶忙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伯父您言重了,小侄久闻盛家门风清正,家规严谨,而且伯父您向来极其重视家中子女们的教育,聘请了庄学究来亲自为他们授课讲学,甚至还请来了宫中的孔嬷嬷来教导礼仪规矩。” “即便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也不过是如此。伯父不嫌弃小侄家境贫寒,已经是难得之至了。” 说到这里,文炎敬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说道:“虽然说学生至今未亲眼见过四姑娘,但却听闻四姑娘性情温婉贤淑,不仅知书达理,而且在文学方面也是颇有造诣,才华横溢。对于这样优秀出众的女子,学生心中自然充满了敬重。” 盛纮点点头,正欲再问,却见王若弗从走了出来。 王若弗早已知晓文炎敬上门提亲的事,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 她本就对墨兰的婚事颇为关心,如今林噙霜彻底失了宠,她还是嫡母,墨兰虽不受她待见,但明面上还要过的去。 见到文炎敬一表人才,态度诚恳,也十分满意。 她笑着对文炎敬说道:“文公子不必多礼,墨兰这孩子虽不是我亲生的,也是我的女儿,你若真心待她,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乐见其成。” 文炎敬连忙起身,恭敬地说道:“大娘子放心,学生定会好好待四姑娘,绝不辜伯父大大娘子的信任。” “既然如此,那这门亲事便定下了。待我们与墨兰商议一番,再择个吉日,你们就正式定亲。” 文炎敬闻言,心中大喜。 “多谢伯父,多谢大娘子成全!” 盛纮与王若弗相视一笑,盛纮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盛纮知道,文炎敬虽出身寒门,但品性端正,学问又扎实,墨兰嫁给他,虽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这对于墨兰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华兰是盛家嫡女,嫁入忠勤伯府免不得还要吃些亏,更何况庶出的墨兰呢。 当晚,盛纮与王若弗便叫来了墨兰,将此事告知了她。 墨兰虽对文炎敬并不了解,只晓得是个穷举子。 但她也明白,如今自己的婚事早已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低头沉思片刻,才轻声说道:“父亲,大娘子,女儿听从父亲的安排。” 盛纮轻声说道:“墨儿,文炎敬虽出身寒门,但为人正直,学问也好。你嫁过去,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墨兰点点头,轻声说道:“父亲放心,女儿明白了。” 几日后,盛家与文家正式定亲,婚期定在了来年春天。 消息传出后,京中众人都有些惊讶,毕竟盛家早已与忠勤伯府结亲,若再与权贵联姻,难免惹人非议。 如今与寒门举子结亲,反倒显得盛家门风清正,不攀附权贵。 华兰得知此事后,特意从忠勤伯府赶回盛家,悉心安慰王若弗。 自此,墨兰的婚事便定了下来。 她虽然心中不愿意,但也明白,这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 墨兰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婿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却从未想过会是文炎敬这样的寒门举子。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默默接受。 一日,墨兰正在房中习字,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抬头一看,竟是如兰和明兰结伴而来。 如兰一进门便笑着说道:“四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呀,听说文公子虽出身寒门,但品性端正,将来定能考取功名,给你挣个诰命夫人的头衔呢,就是不知道,这一天四姐姐要等多久了?” 明兰也笑着说道:“四姐姐,父亲说了文公子为人诚恳,以后待你也一定极好的。” 墨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还得多谢两位妹妹的关心,更该谢谢父亲和大娘子,为我选的这门好亲事了。” 几日后,文炎敬再次上门拜访,盛纮与王若弗便安排他与墨兰在花园中相见。 两人虽早已定亲,但此前并未有过接触,两人相见,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 文炎敬见到墨兰,连忙上前行礼,恭敬地说道:“四姑娘,今日冒昧前来,不知可否打扰到四姑娘了?” 墨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文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两人在花园中的石凳上坐下,文炎敬略一沉吟,便开口说道:“四姑娘,我出身寒门,自知委屈姑娘了。” 墨兰低头沉思片刻,轻声说道:“文公子,说这话就见外了,墨儿只是庶出,也算是高攀文公子了。” “四姑娘哪里的话,都是盛伯父的抬举,四姑娘温柔贤漱,文采斐然,倒是我高攀了姑娘了。” 第112章 昙云之死 “小娘,听说齐国公府近来发生了一件大事,府中一名唤作昙云的女使,被郡主下令打死了,这事在汴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已经流言四起了。”小蝶忙将听到的消息告诉卫恕意。 “郡主娘娘脾气不好,性子又急,不过为此打死个女使,确实有些严重,你可知郡主是为了什么吗?” “齐国公府刚买了几个女使,昙云原本只是府中一名普通的女使,但因容貌与咱们姑娘有几分相似,便被小公爷一眼看中,选到书房伺候了。” 因平宁郡主看不上明兰,齐衡心中一直郁郁寡欢,昙云的出现,仿佛让他找到了一丝慰藉。 昙云虽出身低微,但性情温婉,心思又细腻。 她见齐衡时常独自坐在书房中,神情落寞,便时常劝慰他。 齐衡心情不好时,常常不吃饭,府中众人劝了多次也无用,唯有昙云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 “公子,身子要紧,多少吃一些。”齐衡虽不言语,但总会默默接过碗筷,勉强吃上几口。 然而,昙云的出现,却引起了郡主的不满。 郡主本就对齐衡的婚事耿耿于怀,觉得儿子因明兰之事一直郁郁寡欢,心中早已对盛家有了芥蒂。 如今见齐衡对一个与明兰相似的女使如此上心,心中便更是恼怒。 她认为昙云不过是借着与明兰相似的容貌,故意接近齐衡,一定是企图攀附权贵的女子。 一日,郡主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以昙云“行为不端、意图勾引主子”为由,命人将她押到正厅,准备严加惩处。 昙云本就柔弱,此时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 她连连磕头,声音颤抖地说道:“请郡主明鉴,奴婢对公子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是见公子心情不好,才多劝了几句,绝无他意的!” 郡主冷笑一声,厉声说道:“放肆,你一个低贱的女使,竟然也敢妄图攀附主子?我齐国公府断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今日若不严惩,日后国公府岂不是乱了规矩?” 说罢,便命人将昙云拖出去狠狠杖责。 齐衡得知此事,连忙赶到正厅去,见昙云已被打得奄奄一息了,心中既惊讶又生气。 他连忙上前去拦住行刑的家丁,沉声说道:“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再这么打下去,非要出人命了。” 郡主见齐衡赶来,脸色更加阴沉,冷冷说道:“衡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区区一个低贱的女使,也值得你如此维护吗?” 齐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恭敬地说道:“母亲,昙云她并无过错,她每日尽心伺候,任劳任怨,她犯了什么错,母亲要如此对她?还请母亲饶她一命。” 郡主冷哼一声,说道:“她故意接近你,分明是别有用心的,行事不端,意图攀附权贵,今日若不严惩,日后府中岂不是乱了规矩?我还怎么服众?” 齐衡闻言,心中既无奈又愤怒。 他知道母亲对明兰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见昙云与明兰相似,便开始迁怒于她。 齐衡沉声说道:“母亲,昙云她并无过错,您若执意要罚,便罚儿子!” 说着,齐衡突然跪了下来。 郡主见齐衡如此维护昙云,心中更加恼怒,厉声说道:“衡儿,你今日为了一个低贱的女使,竟然敢公然顶撞我?这就是你读的圣贤书么?今日我非要打死她不可!” 说罢,便命人继续行刑。 齐衡见母亲态度坚决,心中既痛又无奈。 他欲上前去阻止行刑的家丁,平宁郡主一个眼神,便来了几个家丁将齐衡死死拉住。 他眼睁睁看着昙云被打得奄奄一息,却无能为力。 最终,昙云因伤势过重,而不治而亡了。 昙云的死,让齐衡心中更加痛苦。 他独自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三日未出门,神情落寞,眼中满是自责与悔恨。 他喃喃自语:“昙云,是我害了你……若我不将你选到书房伺候,你也不会遭此横祸……都是我的错……” 郡主见齐衡整日郁郁寡欢,心中也有些许后悔,但面上却不肯低头。 她命人将昙云的尸体草草安葬,并严禁府中众人再提及此事。 然而,昙云的死却在汴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一时之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昙云是因勾引齐衡而被郡主打死,也有人说她是被冤枉的,只因与盛家姑娘长相相似才遭此横祸。 明兰听到此事后,心中既震惊又难过。 她虽与那女使昙云素未谋面,但听闻她因与自己长相相似而遭此横祸,心中难免有些愧疚。 “阿娘,昙云的事,我总觉得心中有愧。若小公爷他不喜欢我,也就不会选昙云去伺候,或许她也不会……” 见明兰神色黯然,心中伤感,宋婉凝便轻声安慰:“明兰,此事与你无关,昙云之死,是郡主太过偏执所致,她对小公爷的事太敏感,你并没有错,不必自责。” 明兰略带哀伤的说道:“此事虽说与我并无直接关联,可追根究底,若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终究还是我害了她!只愿那可怜的昙云姑娘,在九泉之下能够得以安息。” 从这以后,原本就生性内敛的齐衡,在家里更是变得愈发沉默寡言起来。 他终日把自己紧锁在书房之中,仿佛要与世隔绝一般,甚至都不愿意跟旁人多说一句话。 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坐在书桌前翻阅书籍之外,他几乎已经不再迈出房门一步。 郡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日渐消沉,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懊悔之意。 然而,即便她有再多的悔恨和自责,也是于事无补,根本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 昙云的香消玉殒,就这样成为了齐国公府上一道无形的界限。 府中的下人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轻易去提及或是触碰这个话题。 “齐国公府一向由郡主主事,今日是个女使,明日还不知道是谁?明兰是断不能入这样的家庭,还好明兰对小公爷并无此心……”宋婉凝喃喃道。 第113章 救荣飞燕 “明日就是中秋了,按照习俗,要焚香祭月,听说夜市今年会通宵,可热闹了,母亲,明晚你带我们出去玩玩呗。”如兰拉着王若弗,一个劲的撒娇。 “你这孩子,每日就记得玩闹,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一点也不上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王若弗有些无奈的开口。 “哎呀,母亲,你老想着将我嫁人做什么?我嫁出去你一个人不孤单吗?再说我还不想嫁人呢!”如兰不情愿的说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王若弗看着如兰,宠溺的笑了。 “那母亲,你是答应了?”如兰试探性的问道。 “中秋佳节,正是团圆的日子,正好带你们出去玩玩。” “终于可以出去玩了,那我去挑一身好看的衣服,还有上次卫姨娘给的胭脂水粉,我去试试看,哪个更好看一些?” “嗯,去,好好打扮打扮。” “喜鹊,你快去帮我都拿出来,我要好好选选。对了,去把明兰叫来,就说我有事找她。”如兰兴奋不已。 如兰拉着明兰试了一个下午的衣服和胭脂水粉,才算是满意。 很快,到了中秋这日,家家齐聚一堂,享受难得的团圆日子。 用过晚膳,如兰已经迫不及待要上街去看热闹了。 众人乘坐几辆马车,带着女使家丁,纷纷都上街了。 盛纮和王若弗走在一处,如兰跟着一起去逛了。 墨兰带着露种和云栽闲逛着。 长柏、长枫和长榆一起去看猜字谜的游戏。 明兰则挽着小娘宋婉凝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她们身边只带了小蝶一人。 街市上灯火通明,各色各样的花灯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宋婉凝抬头望着那轮圆月,恍惚间想起前世的中秋,也是这样热闹的街市,只是那时她孤身一人,到处漂泊,哪有这般闲情逸致可以赏月。 “阿娘,你快看那盏兔子灯,真可爱。”明兰指着不远处一个摊位,眼中闪着光。 宋婉凝顺着明兰瞧目光望去,只见一盏精致的兔子灯,此时正在风中轻轻摇晃,灯影摇曳间,她忽然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个形迹可疑的身影。 那些人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但步伐稳健,目光锐利,分明是练家子。 宋婉凝立刻警觉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将明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声响。 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来,身后跟着几个护卫,再往后,是一些可疑之人在紧追不舍。 “救命!”那女子惊慌失措地喊,眼看就要撞到明兰身上。 宋婉凝眼疾手快,一把将明兰拉到身后,伸手扶住了那跑来的女子。 那女子惊魂未定,抬头一看,正是荣妃的妹妹荣飞燕,她仓皇之间撞到了宋婉凝身上,眼中满是惊恐。 宋婉凝能感觉到她浑身发抖,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姑娘别怕。”宋婉凝低声说道,同时目光紧盯着追来的刺客。 那些人慢慢逼近,为首的刺客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一把短刀。 那些护卫与刺客打了起来,宋婉凝将荣飞燕推到了明兰身边,低声道:“明兰,护好她。” 明兰虽然惊慌,但还是依言照做。 “荣姑娘,你别怕!”明兰虽然害怕,但还是安慰荣飞燕。 那护卫不敌,刺客已经冲到近前,宋婉凝不退反进,右手一扬,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便射出。 那刺客闷哼一声,手中短刀应声落地。这是宋婉凝特制的暗器,针上涂有麻药,中者立时失去行动能力。 其他刺客见状大惊,纷纷亮出兵刃。 宋婉凝却从容不迫,待刺客到近前才出手,但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比。 明兰和荣飞燕躲在宋婉凝身后不远处,看着宋婉凝的身影,眼中满是崇拜。 那刺客们看占不到上风,便决定分开行动,一人拖住宋婉凝,一人直直冲着荣飞燕而去。 宋婉凝眼看刺客手中的刀就要落下,一下便扑了上去,被刺客一刀刺中了肩膀,那刺客一下也愣住了,没想到宋婉凝会突然扑上来。 宋婉凝用尽力气,一脚蹬开了那刺客。 这时,巡防营的官兵赶到了,余下的刺客四散而逃。 明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看到宋婉凝身上血流不止,顿时慌了神,忙不迭扑上去扶住宋婉凝。 “阿娘,你受伤了,你怎么样了?” 荣飞燕此时也被吓的不轻,待反应过来,她看着宋婉凝,眼中满是感激。 “多谢相救。”荣飞燕盈盈一拜。 “大夫,荣姑娘,这是我小娘,快找大夫来,她伤的很严重。”明兰焦急的道。 荣飞燕忙吩咐手下的人:“快去找大夫来,要最好的大夫。” 那些人忙去找大夫了。 “六姑娘,今日救命之恩,飞燕铭记于心,改日定当登门道谢。”荣飞燕一脸感激地看着明兰说道。 然而此刻的明兰,却压根无暇顾及荣飞燕的话语,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宋婉凝身上,急切地想要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只见宋婉凝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回应道:“这位姑娘,方才那种情形之下,不论换成谁,想必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的。明儿,别担心,我没事的。” 说话间,大夫已匆匆赶来。 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后,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还好那凶器并未伤及要害部位,若是再稍稍偏离一些,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大夫简单的处理和包扎后,宋婉凝感觉好了许多。不过由于刚刚失血略多,她仍感到些许晕眩。 一时间,大家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纷纷担忧起她们两人的安危来。 都猜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盛纮正要吩咐家丁再去找,却见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定睛一看,竟是荣府的马车。 原来是荣飞燕派了自家的马车前来,送明兰和宋婉凝回来了。 宋婉凝和明兰下了马车,明兰扶着宋婉凝,众人看到宋婉凝受了伤,赶忙迎上前去,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明兰简单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第114章 入宫见荣妃 待回到盛府,听明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众人不禁都捏了把汗。 盛老太太皱着眉头说道:“这京城如今也是不安生了,看来咱们得小心些才是。” 大娘子也跟着附和:“是啊,老太太,幸好恕意和明兰没出什么事,不然可怎么得了。” 一旁的盛纮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那可是荣妃的嫡亲妹妹,什么刺客敢如此大胆对荣家姑娘下手。” 明兰倒是镇定自若,轻声道:“祖母,父亲,我瞧着这事儿不简单,那刺客分明是冲着荣家姑娘来的,而且迅速有条理,不像是一般毛贼。” 盛老太太微微点头:“你这孩子想得周全,此事怕是背后有人指使。只是我们现在不宜卷入这是非之中,只当不知便是。” “恕意,你的伤如何?可有大碍吗?”盛纮关切的问。 “主君放心,只是小伤,不碍事的,休息几日便好了。” “今夜出了这样的事,京中又要不太平了,想来,荣妃很快就会知道此事,说不定还要亲自过问,恕意,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才是。”老太太说出自己的猜测。 众人听了老太太的话,纷纷称是。 此时房中的气氛略显压抑,盛老太太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只留下宋婉凝和明兰两人,似是还有话要单独叮嘱她们。 “怎么?我瞧着你刚刚已经猜到了什么,现下已无别人了,说说看?” “老太太,那刺客虽身手了得,却未对荣姑娘下杀手,我猜只是要将她掳走而已,正好碰到我和明兰,乱了他们的计划。” “阿娘,那会是谁派的刺客呢?居然敢对荣姑娘下手?”明兰一时猜不出来。 “恕意,你来告诉明兰。”老太太心下已了然。 “据我猜测,郡主娘娘看中了兖王的女儿嘉成县主,而荣姑娘对齐小公爷也有好感,莫不是兖王为了县主……”余下的话,宋婉凝没有再说下去。 “明儿,你听见了吗?这也是为什么我同你阿娘都不看好齐国公府的原因,齐家水深火热,如今就出了这样的事,兖王性格残暴,官家年纪大了,自认为会入主东宫,谁都不放在眼里。” “眼下只有荣妃的妹妹出身高贵,可与县主相争,若换了我们家,毁家灭族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祖母说的是,我知道祖母和阿娘的苦心,孙女对小公爷绝无攀附之心的,自然也不会将整个盛家置于险境。” “荣妃脾气虽不好,但对这个嫡亲妹妹却是十分宠爱,无有不应的,想来,这也是你的造化。”老太太意味深长的对宋婉凝说道。 “祖母,我觉得荣姑娘本性并不坏,上次齐国公府的赏花宴上,我被人刁难,荣姑娘还帮我说话解围了呢。只是荣姑娘出身高贵,性子难免会骄纵了些。”明兰娓娓道来,表示对荣飞燕有好感。 三人说了好一会话,便都各自去休息了。 宋婉凝因受了伤,这几日便一直在府中养伤。 期间,王若弗也让刘妈妈送了不少东西来看望她。 果然,三日之后,宫中传来旨意,荣妃要召见盛家六姑娘和卫小娘入宫,果然是被老太太说中了。 入宫那日,宋婉凝特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衣裙。 她知道,这次入宫不仅仅是宋妃想见她那么简单。 荣妃在宫中一向颇得官家圣宠,她的召见,意味着她们也会引人注意了,连同整个盛家。 宫中的富丽堂皇让宋婉凝和明兰目不暇接,但宋婉凝却显得格外从容。 她前世作为导游,自然去过多次皇宫,这宫中的奢华在她眼中也不过如此。 入了宫,便由一位公公带路直接去了荣妃的寝宫。 荣妃正靠在软榻上,容貌与荣飞燕有七分相似,但气质更加的雍容华贵。 宋婉凝忙拉着明兰与她一同向荣妃行礼问安。 荣妃眉眼含笑的看着明兰和宋婉凝,目光在宋婉凝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听闻那日多亏了卫小娘出手相救,飞燕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今日特来叫你们进宫,是想好好谢谢你们。本宫特意准备了些薄礼,还望两位不要推辞。”荣妃客气的说道。 接着,宫女们便捧上来各种珍奇宝物,明兰看得眼花缭乱。 宋婉凝却注意到,荣妃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打量着自己。 “听闻卫小娘的身手了得,那日果断出手,又为飞燕以身挡住刺客,还因此受了伤。”荣妃忽然说道。 宋婉凝心中一惊,知道这是荣妃在试探自己。 她恭敬地答道:“回荣妃娘娘的话,妾身出身卑微,是农户家庭,所以学过些防身的功夫,不值一提的。那日也是突然碰到荣姑娘,换了谁都会出手相助的。” 荣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若是碰到别人,便不好说了。” 宋婉凝低眉顺眼,不再多言。她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荣妃的注意。 这宫中的水太深了,她不想卷入其中,但既然已经踏进来了,就只能小心应对。 “要说这盛家呀,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清流人家。盛大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向来都是谨慎勤勉。他不仅清正廉洁,还将子女们都教导得极为出色。” “盛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就在翰林院崭露头角,深得官家的赏识与器重,被委以重任。盛家嫡女,更是凭借着出众的容貌和才情,嫁到了忠勤伯府,成为了人人称羡的贵妇。” “不过,最让人惊叹不已的还是卫小娘你所生的儿子,听说这孩子仅仅十二,便一举考中了秀才。如此年少有为,将来必定会前途无量,光宗耀祖呢。”荣妃细细说来。 “多谢荣妃娘娘夸赞,妾身愧不敢当。” “如今你也算是对我们荣家有恩,往后本宫必不会亏待你的。” “你便是明兰?上次飞燕回来就同我说,与你挺投缘的,往后你们便多来往才是。”荣妃话锋一转,突然对明兰说道。 “得荣姑娘看重,民女真是愧不敢当。” “无妨,本宫从不看重出身,只看品性,飞燕是骄纵了些,但她本性并不坏。改日,我会让飞燕登门致谢的。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去看看官家,你们回去。” 荣妃说完,便有一旁的宫女带着宋婉凝与明兰出去了。 离开皇宫时,宋婉凝却望着宫墙外的天空,眉头微蹙。 第115章 荣飞燕拜访 待宋婉凝和明兰出了宫门,盛家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明兰捧着荣妃赏赐的珍宝,宋婉凝却神色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娘,你怎么了?”明兰察觉到了宋婉凝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宋婉凝微微一笑,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我们回去。” 宋婉凝透过车窗,看到宫墙外有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已经猜到,这些人很可能是邕王派来的探子。 回到盛家后,宋婉凝立刻找到盛纮,将今日入宫的情形告知了他。 盛纮听后,眉头紧锁:“荣妃娘娘对你们如此看重,恐怕不是好事。” 宋婉凝点头:“主君说得是,我怀疑邕王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早作准备。” 盛紘沉吟片刻,道:“我会加强府中的护卫。你也要小心,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天子脚下,想必邕王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宋婉凝应下,心中却不放心。 与此同时,荣妃也在派人暗中调查荣飞燕遇刺一事,果然与邕王有关。 “这个邕王,为了齐衡,竟然敢对飞燕下手实在可恶。不急,我倒要看看,他还要翻出什么风浪来?” 第二日,荣家便送来一封拜帖,说是要亲自来拜访。 盛家上下立刻变得忙碌起来,府中的家丁女使脚步匆匆,穿梭于各个庭院之间,有的忙着打扫庭院、整理桌椅,有的则精心准备着茶点水果。 主母王若弗更是不敢懈怠,梳妆打扮,身着一袭锦缎长袍,头戴珠翠发饰,显得庄重而又典雅。 随后,她便亲自带领着一众女眷来到门外,静静地等候荣飞燕的到来。 站在王若弗身旁的如兰,今日身穿一件粉色绣花裙袄,腰间系着一条白色丝带,脸上带着青春活泼的笑容。 而墨兰则身着淡蓝色长裙,外披一件薄纱披风。 不久,便见远处街角缓缓驶来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那马车车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车窗上挂着绣工精细的帷幔,随着车轮滚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显然,这辆马车正是荣飞燕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后面,还跟了五六辆马车随行。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盛府门口,荣飞燕下了马车,王若弗便上前去迎接。 “荣姑娘能亲自登门,可真是我们盛家的荣幸呢。”王若弗笑容满面地说道。 荣飞燕盈盈一拜:“大娘子客气了,飞燕今日前来,是特地拜访盛家,感谢卫小娘那日的救命之恩。” 宋婉凝站在一旁,神色淡然。 她今日还是穿了一身素雅的衣裙,显得格外清丽脱俗,明兰则站在她身边,面带微笑。 荣飞燕的目光在宋婉凝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飞燕多谢卫小娘那日救命之恩。” 宋婉凝微微一笑,回礼道:“荣姑娘客气了,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的。” 荣飞燕摇头:“那日若非你出手,飞燕恐怕早已遭遇不测。” 说着,她示意身后的侍女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这是飞燕的一点心意,还望卫小娘笑纳。” 宋婉凝正要推辞,王若弗已经开口:“荣姑娘一片心意,你就收下。” 宋婉凝只得接过锦盒,表达感谢。 “荣姑娘,快进去,外头风大,先进屋。”王若弗忙着招呼荣飞燕进门。 “荣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我们家了?”明兰开口。 荣飞燕微微一笑:“明兰妹妹,今日特地上门,想亲自向你和你阿娘道谢的。” 众人进了花厅,女使奉上热茶和点心。 荣飞燕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即放下,目光柔和地看向明兰:“明兰妹妹,你年纪虽小,却处事不惊,真是让我佩服。” 明兰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谦逊:“荣姑娘过奖了,我只是依着常理行事罢了。倒是姐姐你,性情爽朗,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上次的事,还未感谢你帮我解围呢。” 荣飞燕听了,脸上笑意更浓:“既然我们如此投缘,不如以后就以姐妹相称,你觉得如何?” 明兰轻轻地摇了摇头,柔声说道:“荣姑娘,您真是折煞明兰了!” 荣飞燕见状,微微一笑,语气温柔而又真挚地道:“好妹妹,别说这般见外的话,何必如此拘谨呢?从今往后,你我就以姐妹相称。” 接着,荣飞燕抬起头来,稍稍打量了一番天色后,缓缓开口说道:“今日在此叨扰了许久,待他日我得了空闲,定会再次登门拜访的。这些薄礼嘛,还请娘子笑纳!” 话音未落,她便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随着她的手势,一群家丁女使鱼贯而入,每个人的手上都捧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礼盒。 这些盒子有的装着珍贵的绸缎锦帛,有的则是稀有的珠宝首饰,还有些是罕见的香料和补品。 荣飞燕示意让人将礼物放下,并转头对宋婉凝说道:“这些都是飞燕的一点心意,千万不要推辞,一定要收下才好呢!” 宋婉凝起身行礼,表示感谢。 而后,荣飞燕微笑着向众人示意自己准备返回了。 大家纷纷起身,簇拥着她一同出来。 “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找我便是。” “多谢荣姑娘好意。” 荣飞燕微微一笑,转身踏上了停在一旁的华丽马车。 她轻轻掀开一侧的车帘,再次望向外面。 众人静静地站立在门口,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辆逐渐远去的马车。 车轮滚滚向前,扬起一阵轻微的尘土。 “姑娘,咱们这是直接回府呢,还是去哪里?”一旁的侍女轻声问荣飞燕。 荣飞燕轻轻摇动着手中那把精致的纨扇,只见她微微抬起头来,轻轻开口:“不急着回府,我还需进宫走一趟呢,去看看姐姐。” 一旁的侍女连忙应声道:“可是姑娘,近日发生了这般事情,宫里恐怕……” 话未说完,便被荣飞燕打断道:“无妨,出了如此之事,想必姐姐这几日定是对我放心不下。毕竟从小到大,姐姐都是最疼爱我的了。” 第116章 扣留齐国公 邕王府内,烛火摇曳,映照出邕王阴沉的面容。 他坐在书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荣飞燕的事未能如愿,倒让盛家插了手,传言齐衡本就对盛家那个小庶女有情,这让邕王心中极为不甘。 “既然掳走荣飞燕不成,那就从齐国公下手,咱们女儿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邕王与邕王妃商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早已派人暗中监视齐国公府的一举一动,如今正是好时机。 当晚,齐国公如往常一般出门,却在半路上被一队黑衣人拦截。 为首之人恭敬地拱手:“齐国公,邕王有请,还请国公爷随我们走一趟。” 齐国公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对方人多势众,他只得暂时顺从。 黑衣人将他带至邕王府,邕王早已在厅中等候。 “齐国公,久违了。”邕王笑容满面,语气却带着几分阴冷。 齐国公沉声道:“邕王爷,不知今日召见,是有何要事?” 邕王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都退下,随后缓缓道:“本王今日请国公前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件喜事。” 齐国公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王爷请讲。” 邕王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威胁:“本王听闻令郎齐衡与盛家六姑娘情投意合,郡主又看中我女儿,外面流言纷纷,怕是对嘉成不好呢?依我之见,便早日让两个孩子完婚才是。” 齐国公闻言,脸色微变,沉声道:“王爷,此事恐怕不妥。犬子能得邕王看重,自是他的福气,只是县主出身高贵,恐委屈了县主。” 邕王冷笑一声,语气陡然转冷:“国公这是不打算给本王面子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几名护卫已上前将齐国公围住。 齐国公怒目而视:“邕王,你这是何意?” 邕王淡淡道:“请国公暂且留在府中做几天客而已,待郡主想清楚了,自然会来接你回去的。” 齐国公被软禁在邕王府的消息很快传回齐国公府,平宁郡主听后心急如焚,立刻派人去四处打探,却得不到任何消息。 无奈之下,她只得亲自入宫去求见官家。 可是,官家近来因为立储之事,多有烦心,吩咐了谁都不见。 平宁郡主只好又去求见皇后,跪在皇后寝宫,声音哽咽:“母后,邕王无故扣留国公在府中,还请母后为臣妇做主,我只有依靠您了!” 皇后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道:“邕王毕竟是皇室宗亲,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不好国公只是被留在府中做客罢了,没有这么严重的。” 平宁郡主心中一凉,知道皇后不愿得罪邕王,只得含泪告退。 回到府中,她思前想后,终究无计可施。 第二日,邕王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中直言若平宁郡主同意齐衡与县主的婚事,马上成婚,便立即释放齐国公。 平宁郡主握着信纸,手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无奈与愤恨。 “母亲,父亲他……”齐衡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眼中满是焦急。 平宁郡主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疲惫:“衡儿,邕王以你父亲为要挟,让你娶他的女儿,母亲知道你不愿,可是母亲……母亲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齐衡脸色苍白,拳头紧握,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母亲,难道我们真的要屈服于邕王的威胁吗?” 平宁郡主眼中含泪,轻轻抚摸着齐衡的脸颊:“衡儿,母亲知道你心中不愿,但为了你父亲的安危,我们还能怎么办?官家称病不见人,皇后娘娘也不管……” “母亲,你别急,我一定会有办法救父亲。” 夜色沉沉,齐衡站在院中,抬头望向满天星辰,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接着,齐衡便独自一人去了邕王府,连不为都不许跟着。 踏入正厅,厅内烛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邕王妃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冷峻,目光如刀般直刺齐衡。 她身旁站着几名侍卫,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小公爷突然到访,是想好了吗?”邕王妃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齐衡拱手行礼,神色平静:“王妃有何吩咐,齐衡洗耳恭听。” 邕王妃冷笑一声,目光如冰:“我儿对你一片痴心,你却为了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将她拒之门外。齐衡,你可知道,这是何等的不识抬举?” 齐衡眉头微皱,语气依旧恭敬:“王妃,婚姻大事讲究两情相悦,齐衡心中已有属意之人,实在不敢耽误县主。” 邕王妃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陡然提高:“两情相悦?笑话!你齐家不过是空有虚衔的门第,我儿能看上你,是你齐衡的福气!你竟敢推三阻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齐衡神色不变,目光坚定:“王妃,齐衡虽出身不高,但也懂得礼义廉耻,婚姻之事,强求不得,还请王妃体谅。” 邕王妃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体谅?你齐家连我邕王府的面子都不放在眼里,还敢谈什么礼义廉耻?权势的妙处就在于,用则有大用,不用则无用。” “如今连你这种人家都敢对着王府笑,背着王府骂,若我们再不出手,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套?” 齐衡心中一沉,知道邕王妃话中有话,但他依旧挺直脊背,语气不卑不亢:“王妃言重了,我齐家从未有过对王府不敬之心,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妃见谅。” 邕王妃冷哼一声,便从袖中取出一纸婚书,重重拍在桌上:“好,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今日这婚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你父亲如今在我府上做客,你若识相,就乖乖签了,否则……” 齐衡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王妃,你这是何意?我父亲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如此行事,还有王法吗?” 邕王妃冷笑:“哼!朝廷命官?在我眼里,不过是个虚名,什么朝廷命官。齐衡,你如今无路可走,签了这婚书,你父亲自然平安无事,若不签,后果自负。” 齐衡紧紧握拳,指节发白,心中怒火翻涌,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王妃,你们以权势压人,难道不怕天下人的非议吗?” 邕王妃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天下人非议?我们权势在手,谁敢非议?我儿想要的,做母亲的若不能满足,岂不为天下人耻笑?齐衡,你别无选择。” 齐衡沉默良久,目光落在桌上的婚书上,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若签了这婚书,便是背弃了自己对明兰的承诺,若不签,父亲性命难保。 邕王妃见他犹豫,语气稍缓,带着几分诱哄:“小公爷,你是个聪明人,若签了这婚书,你齐家与我邕王府结为姻亲,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何必为了一个庶女,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齐衡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冷冽:“王妃,齐衡虽不才但也懂得何为信义,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娘娘若执意相逼,齐衡宁死不从。” 邕王妃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一个宁死不从!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来人,告诉他们,即刻动手,今夜,我要盛家消失在汴京!” 第117章 邕王逼婚 “你说什么?”齐衡瞪大了眼睛。 “怎么?小公爷是没有听清楚吗?以我邕王府的地位,难道一个五品官,我还不能处理干净了吗?”邕王妃冷冷的道。 “你们……你们居然敢如此大胆,滥杀朝廷命官,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难道你们就不怕官家知道治罪吗?”齐衡怒火中烧。 “哼!官家如今病重,哪有心思管我们?再说我们即将入主东宫,这天下还不是我们家的,我想让谁生便生,想让谁死便让谁死!” “小公爷想好了吗?是要签这婚书呢,还是要盛家举家灰飞烟灭呢?”邕王妃依旧咄咄逼人。 齐衡无奈,慢慢拿起桌案上的婚书,仔细瞧了瞧。 “此事,我得回去和母亲商议一下。” “自然,这事想必郡主是乐意的,那我就等小公爷的好消息了。”邕王妃神色和缓了一些。 说罢,齐衡转身出了邕王府。 不为早已在邕王府门外等着了。 “不为,我不是说了吗?不让人跟着,你怎么来了?”齐衡有些生气。 “公子,你一个人进了邕王府,小的实在不放心,所以就偷偷跟着来了。” “罢了,我们先回去。”齐衡无奈道。 得知齐衡从邕王府回来了,平宁郡主忙去找齐衡。 “衡儿,怎么样?你父亲呢?他没有回来吗?” “母亲,都是孩儿没用……” “不,不怪你,都是母亲没用,没能救的了你父亲。” 齐衡心中十分沉重,他独自坐在书房中,烛火摇曳,映照出他紧锁的眉头和疲惫的面容。 父亲的安危、邕王妃的威胁,种种思绪在他脑海中交织,令他难以平静。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齐衡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起身唤来贴身小厮不为,吩咐道:“去请顾二叔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不多时,顾廷烨便匆匆赶到齐府。 他一进门,便见齐衡神色凝重,不由得心中一紧:“元若,出了什么事?” 齐衡将今日在邕王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廷烨,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愤怒:“二叔,邕王妃以我父亲为要挟,逼我签下婚书。我若不从,父亲性命难保,可我若签了,便是背弃了明兰,也背弃了自己的心。” 顾廷烨听完,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元若,此事不能坐以待毙,邕王妃既然敢如此嚣张,我们也不必与她客气了。依我看,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齐衡一愣:“二叔的意思是?” 顾廷烨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果决:“他可以绑架你父亲,你也可以绑架县主不是吗?” 齐衡闻言,脸色骤变,连忙摇头:“不可!此事太过冒险,若被邕王府察觉,后果不堪设想。况且,若是他们动了父亲,又该如何?” 顾廷烨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邕王府以权势压人,逼你娶县主,又绑架你父亲,元若,你心太软了。如今这局面,若不采取非常手段,你父亲如何脱险?你又该如何摆脱这桩婚事?” 齐衡沉默片刻,依旧摇头:“此事牵连甚广,若稍有差池,不仅我齐家难保,连你也会被牵连,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连累你。” 顾廷烨拍了拍齐衡的肩膀,语气坚定:“元若,你我兄弟一场,我岂能坐视不理?你若担心牵连,此事由我一人去做便是。我顾廷烨行事向来干净利落,绝不会让人抓到把柄的。” “元若,只要你说一句,刀山火海我替你去,县主我去帮你绑来,此局便能解。” 齐衡依旧犹豫不决,眉头紧锁:“二叔,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冒险。” 顾廷烨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元若,你总是这般顾虑重重,可如今这局面,若不采取行动,难道你要被迫娶一个不爱的女子,眼睁睁看着你父亲被困在邕王府?” 齐衡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他心中挣扎良久,最终缓缓道:“二叔,此事容我再想想……” 顾廷烨见他如此,也不再勉强,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元若,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但你要记住,有些时候,退让并不能解决问题。” 齐衡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二叔,多谢你。” 顾廷烨笑了笑,语气轻松了几分:“元若,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若有事,随时来找我就是。” 嘉成县主倚在邕王妃肩头,轻轻开口道:“母亲,你说小公爷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呢?”她扯着邕王妃的衣袖,声音娇软。 邕王妃抚摸着女儿乌黑的长发,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乖女儿,你放心,齐国公府再清贵,也不过是个臣子而已。以你父王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已经如日中天,他齐衡再清高,也得掂量掂量的重量,能不能与我们邕王府抗衡?” “可是……母亲……” 嘉成县主欲言又止。 “小公爷这些日子总躲着我,连诗会都不来了。” “傻孩子。”邕王妃轻笑一声。 “齐衡那孩子,不过是在拿大罢了,等过两天,他自然会想明白的。我的女儿,可是这汴京城中最尊贵的姑娘了。” 嘉成县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这时,邕王大步走进来,见女儿依偎在王妃怀中,不由得朗声笑道:“我的女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又为了齐家那小子烦恼?\" “父王!”嘉成县主扑进邕王怀里。 “你说齐衡哥哥会娶我吗?” 邕王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我的女儿,想要什么得不到?齐衡那小子若是不识抬举……” 他冷哼一声道:“等来日父王登基称帝,你便是最尊贵的公主。到时候,他齐衡跪着求你都来不及呢。” 嘉成县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又故作娇嗔道:“父王又说胡话了,可别让人听了去才是。” 邕王哈哈大笑:“怕什么?很快这天下就是咱们的了。” 邕王妃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王爷可是准备……” 邕王负手而立,慢慢开口:“时机已经成熟,只等一个合适的由头,这天下,终究是要换个主人了。” 嘉成县主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知道邕王要办大事了。 第118章 齐衡大婚 最终,齐衡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对邕王妥协了。 很快,邕王府张灯结彩,红绸高高挂起。 齐衡一身大红喜服,站在正厅中央。 齐衡面容清冷,眼神淡漠,仿佛这场盛大的婚礼与他无关。 来的宾客窃窃私语,都说这新郎官的神情,倒像是来赴刑场一般的凝重。 “吉时已到,请县主入场。” 随着司仪的高喊,嘉成县主身着凤冠霞帔,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她透过珠帘望向齐衡,眼中满是得意与欣喜,终于嫁给齐衡了。 齐衡机械地行礼,目光却越过嘉成县主,与坐在堂上的邕王对视了一眼。 “一拜天地。” 齐衡缓缓下拜,心中却在冷笑。 “二拜高堂。” 邕王与邕王妃高坐堂上,满面春风。 邕王捋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齐国公府终于落入掌中,这朝堂之上,还有谁能与他抗衡? 齐国公夫妇面色凝重,坐在旁边,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夫妻对拜。” 嘉成县主盈盈下拜,齐衡却迟迟未动。 厅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衡儿!”平宁郡主低声喝道。 齐衡这才缓缓弯腰,与嘉成县主对拜。 他闻到县主身上浓郁的脂粉香,心中顿时一阵厌恶。 礼成,宾客们纷纷道贺。 邕王哈哈大笑,举杯道:“今日小女大喜,多谢诸位赏光。来日……来日本王还有更大的喜事要与诸位分享!” 众人面面相觑,都听出了邕王的话中深意。 一些见风使舵的大臣已经开始向邕王敬酒,谄媚之态毕露。 嘉成县主挽着齐衡的手臂,娇声道:“夫君,往后我们便是夫妻了。” 齐衡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淡淡地道:“县主先回房,我还要去招待宾客。” “夫君,叫我嘉成。”嘉成县主撅起嘴。 “如今我们已是夫妻,你还这般生分吗?” 齐衡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顾县主便想独自离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 “圣旨到!” 一个太监捧着明黄圣旨快步而入,身后跟着一队内侍,抬着数十个朱漆箱子。 邕王眼睛一亮,连忙起身相迎。 齐衡与嘉成县主也停下脚步,跪地接旨。 众人纷纷跪地叩头。 太监走到堂上,展开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邕王之女嘉成县主与齐国公世子齐衡喜结连理,朕心甚慰。特赐东海明珠一斛,南海珊瑚树一对,西域美玉十方,北地貂裘百件……钦此!” “臣叩谢皇恩!”邕王激动得声音发颤,连连叩首。 宾客们面面相觑,这等厚赏,可是前所未见。 莫非……官家有意传位给邕王?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齐衡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邕王起身,满面红光,对众人道:“诸位可是都看到了陛下对老夫的厚爱,来日……来日本王定当不负圣恩!” 这话说得露骨,一些老成的大臣已经皱起眉头。 邕王妃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王爷,今日这么多人呢,慎言。” “慎言什么?”邕王却不以为然。 “陛下这般厚赏于我,意思还不够明白吗?” 嘉成县主挽着齐衡的手臂,娇声道:“夫君,你看官家多看重我父亲。” 齐衡拉开县主的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婚礼继续进行,邕王愈发张扬。 他举杯畅饮,对前来道贺的大臣们说道:“诸位今日能来,是给本王面子。来日、来日本王登基,定不会忘了诸位的。”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一些大臣已经悄悄退到角落里,生怕自己惹祸上身了。 齐衡冷眼旁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皇宫内。 官家坐在御书房中,听着手下人的禀报,脸色越来越沉。 “邕王今日当真如此放肆?”官家冷冷问道。 “回陛下,千真万确。”侍卫跪地禀报。 “邕王在县主与齐小公爷的婚宴上,公然谈论登基之事,许多大臣都听到了。” “好,好得很!”官家猛地拍案而起。 “朕念着骨肉亲情,一直对他忍让,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知收敛!” 侍卫站在一旁,低声道:“陛下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你先下去,给我好好盯着他们。” 官家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邕王的野心,确实太大了。他生性残暴,朕如何放心将这皇位传给他。” 待夜色深沉下来,御书房内烛火摇曳着。 官家正在批阅奏折,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抬起头,只见皇后一袭素衣,款款而来。 “这么晚了,皇后怎么还未歇息?”官家放下朱笔,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皇后微微一笑,亲自为官家斟了一杯参茶:“臣妾见陛下连日操劳,心中不安,特来看看。” 官家接过皇后手中的茶,到一旁坐下了。 “陛下可是在为立储之事烦心?\"” 官家神色一凛,放下茶盏:“皇后何出此言?” “陛下不必瞒臣妾。”皇后目光温柔。 “近日朝中议论纷纷,都说陛下该早定储君,以安天下之心。\" 陛下沉默片刻,缓缓道:“皇后以为,朕该立谁为太子?将这天下托付给他?” 皇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陛下,臣妾不懂朝政之事,邕王和兖王都是难得的人才,只是……” 她顿了顿。 “陛下,这天下,终究只能交给一个人。” 陛下眉头紧锁:“是啊,可是该选谁呢?\" 皇后轻轻握住官家的手:“陛下可还记得先帝临终前的话?他说,为君者,当以天下为重。” 神色一震:\"皇后的意思是\" “臣妾不敢妄言,只是觉得,陛下该好好想一想,到底谁最适合继承大统,将这天下交给他。” 官家陷入沉思。 烛火跳动,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皇后起身道:“夜深了,陛下该歇息了,臣妾告退。” “皇后且慢,你……心中可有人选?”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陛下,臣妾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不敢妄议朝政之事,只是……”她轻声道。 \"无论陛下作何决定,臣妾都会支持的。\" 陛下松开手,目送皇后离去。 第119章 邕王祭祀承天 承天门外,旌旗招展,鼓乐齐鸣。 邕王身着亲王礼服,头戴冕冠,缓步登上祭坛。 他神色肃穆,但眼中却难掩得意之色。 能够代官家祭祀承天,这是何等的殊荣! 祭坛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有人面露喜色,有人眉头紧锁,更多的人则是神色复杂。 “陛下龙体欠安,特命邕王代行祭祀大典。“礼部尚书高声宣读圣旨。 “望天地庇佑,国泰民安!” 邕王接过祭酒,高举过头,朗声道:“臣邕王,谨代天子祭祀天地,祈愿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祭坛下,邕王站在百官之首,面色难掩欣喜。 祭祀大典继续进行,邕王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庄重。 他每行一步,都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天下,迟早是他的。 祭坛下,一些机灵的大臣已经开始向邕王靠拢。 工部尚书凑到邕王身边,谄媚道:“王爷今日风采,当真令人折服,来日……来日定当更上一层楼!” 邕王微微一笑,故作谦逊:“尚书大人言重了,本王不过是代陛下行事,不敢有非分之想。” 话虽如此,但他眼中的得意之色却愈发明显。 远处,皇后站在高台上,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她转身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去请陛下,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宫女领命而去。 皇后望着邕王的背影,眼中复杂不定。 祭祀大典结束后,邕王在众臣的簇拥下离开承天门。 他意气风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登基称帝的那一天。 然而,他并未注意到,在人群中,有几道目光始终冷冷地注视着他。 御书房内,陛下正在批阅奏折。 听到皇后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皇后可是为了邕王之事而来?” 皇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陛下英明,臣妾只是觉得,邕王今日……似乎有些过于张扬了。” 陛下放下朱笔,淡淡道:“让他张扬去,朕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陛下的意思是……” “皇后可还记得,当年先帝是如何处置那些不安分的藩王的?”陛下意味深长地说道。 皇后恍然大悟:“陛下英明,只是……” 无妨,先由着他们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是要翻出什么风浪来?” 与此同时,盛府内。 顾廷烨与长柏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一幅地图。 “依你之见,邕王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顾廷烨低声问道。 长柏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邕王最近频繁调动兵马,恐怕是有所图谋。” “官家难道没有察觉?” “陛下英明神武,岂会不知?”长柏微微一笑。 “陛下只是在等,等邕王自己露出马脚,再说,朝中可不止一个邕王,还有一个兖王呢?”顾廷烨后知后觉。 长柏若有所思:“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顾廷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必要时……推波助澜即可。” “还是你深谋远虑,朝中之事多为了解。”长柏低声道。 御书房内,官家坐在龙椅上,手中握着一卷密诏,神色凝重。 他深知邕王和兖王的脾气秉性,两人生性残暴,根本不宜承继大统。 宗室子弟中,唯有禹州赵宗全品性高洁,可堪大任。 “来人。”官家低声唤道。 一个暗卫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去请禹州赵宗全入宫,将这个给他,记住,要秘密行事,不可声张。”官家沉声道。 那暗卫领命而去。 官家朝着暗卫离开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兖王府内。 兖王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皇宫,眼中满是怒火。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王爷,夜深了,该歇息了。”一旁的心腹小心翼翼地说道。 兖王猛地转身,怒喝道:“歇息?本王如何歇息?邕王那厮就要捷足先登了,本王岂能坐以待毙?” 那人吓得跪倒在地:“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是奴才失言了?” 兖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 他冷冷道:“去,把李将军和张尚书请来,记住,要秘密行事。” 太监领命而去。 兖王望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多时,李将军和张尚书悄悄来到兖王府。 三人密会于书房,门窗紧闭。 “王爷深夜召见,不知有何要事?”李将军低声问道。 兖王冷笑一声:“要事?本王再不动手,这天下就要落入邕王那厮手中了!” 张尚书眉头一皱:“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要谋反!”兖王直截了当地说道。 李将军和张尚书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兖王继续说道:“邕王那厮近日愈发嚣张,连祭祀承天这等大事都能代陛下行,再这样下去,本王还有何立足之地?\" 张尚书沉吟片刻,缓缓道:“王爷所言极是,只是这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 兖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从长计议?再议下去,邕王就要登基了!” 李将军低声道:“王爷,末将以为,此事需谨慎行事,不如先联络朝中大臣和可用将领,待时机成熟,再一举发动。” “嗯,此计甚妙!那就按照李将军所言去办。张尚书,你速速前去与朝中诸位大臣取得联系,李将军,你负责与各位将领沟通协调,确保万无一失。切记,务必要谨慎小心,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二人领命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兖王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邕王啊邕王,你机关算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万里江山,迟早都会落入我兖王的囊中,成为我掌控天下的基石!” 想到此处,兖王不禁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得意而狂妄的笑容。 “你不过就是比我年长些罢了,凭什么陛下就如此看重你?还妄想入主东宫,等着,你总有对我俯首称臣的一日。” 第120章 九死一生送密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王爷,不好了,邕王来了,说要见您!” 兖王神色一冷:“他来得正好,本王倒要看看,他找我做什么?” 不多时,邕王大步走进书房。 他神色倨傲,眼中满是得意。 “兖王,深夜不眠,不知是在谋划何事呢?”邕王直截了当地问道。 兖王冷笑一声:“本王的事,还不劳邕王费心,倒是邕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邕王上前一步,低声道:“你我终究兄弟一场,何必如此见外?不如我们联手,共谋大业如何?” 兖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联手?邕王不是已经代行祭祀承天了吗?还需要本王相助?” 邕王脸色一沉:“兖王,你这是何意?” 兖王冷冷道:“你我心知肚明,这天下,只能有一个主人,你我都想要,那就各凭本事!” 邕王怒极反笑:“好,好得很呢!兖王,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想必你还不知,官家可有密诏传出,这天下究竟是谁的,还未可知。” 说罢,邕王转身离去。 兖王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狠厉。 “来人,给我传令下去,加紧准备,随时待命。另外,去让人查查,邕王说的密诏可有此事。”兖王沉声道。 下人领命而去。 兖王望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陛下,不管有没有密诏,这天下,终究只能是本王的!” 带着官家密诏的那人,捂着左肩的伤口,鲜血一直从指缝中渗出,染红了黑色的夜行衣。 他靠在一棵槐树上,急促地喘息着。 身后传来追兵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在树林中忽明忽暗。 “他跑不远,给我搜!”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暗卫咬紧牙关,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官家亲笔所书的密诏。 他低头看了眼伤口,箭矢已经折断,但箭头还留在肉里。 这才走了不远,他已经记不清躲过了多少次追杀。 兖王的人马在官道上设卡,邕王的暗哨遍布各个驿站,他只能走这荒山野岭。 一阵剧痛袭来,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想起临行前官家的嘱托:“此诏关乎大宋江山社稷,你务必要亲手交到赵宗全手中。”官家说这话时,面色苍白,咳嗽不止,虚弱至极。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强撑着站起身,继续向前奔去。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物已经变得重影叠叠。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见到赵宗全之前倒下。 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他本能地侧身躲避,箭矢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串血珠。 他顺势滚入一旁的灌木丛中,屏住呼吸。追兵的火把在头顶晃动着,他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将军,那人中了毒箭,撑不了多久的。” “兖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握紧了手中的密诏,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他知道,箭头上涂了剧毒。此刻,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开始麻木,视线也开始模糊。 等追兵的脚步声远去,他才艰难地爬出灌木丛。 他必须在天亮前赶到禹州,否则就再也见不到赵宗全了。 他扶着树干,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般的疼。 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看到了禹州城。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后背。 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密诏塞进怀中,然后滚入路边的水中。 追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屏住呼吸,任由冰冷的泥水漫过口鼻。 马匹在水沟边徘徊,追兵们在低声交谈。 “应该死了?” “中了毒箭又挨了这一下,神仙3爬出来。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眼前出现了重影,最终,还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看见了宋婉凝的脸。 他整整睡了一日,晚上才醒来,却只见宋婉凝正坐在一旁。 “卫……卫娘子?我这是在做梦吗?” “苏将军,自然不是,你受伤了,我正好路过看见了你,便将你带回了客栈来。” “多谢卫娘子出手相救,你又救了我一次。” “苏将军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你伤的不轻,何人竟敢伤你?” 宋婉凝正说着,苏云深便起身准备下床来,却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苏将军,眼下你还身体还未恢复,该好好歇着才是。” “不,卫娘子,我还有要事,必须得去办,刻不容缓。” “可是你刚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宜再奔波劳累了。” “无妨,我已经没事了,有劳卫娘子。”苏云深最终还是撑着身子起来了。 “你要去哪?你这个样子出去也不安全,不如我送你去?”宋婉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你即受了伤,出去也不安全,万一有人对你动手,你根本无力抵抗,我送你去,也可以掩人耳目不是吗?” 苏云深想了想,官家的密诏一定要尽快送去赵宗全那里,不能再耽搁了。 “如此,便多谢卫娘子了,我要尽快去找赵宗全,此事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了。” 宋婉凝当即叫来小蝶,吩咐备好马车便出发了。 不多时,便来到赵宗全的府邸。 当门房打开大门时,如云深紧张不已,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颤抖着问道:“赵团练,他……他可在府中?” “我们团练在呢,你有何事要见我们团练?” 门房还在喋喋不休的问,苏云深早已没了耐心,只想赶快见到赵宗全。 这时,赵宗全之子赵策英正好从郊外练兵回来。 听到苏云深语气紧急,赵策英忙开口问询。 接着,便将苏云深和宋婉凝三人请了进去。 待苏云深禀明身份,赵宗全很是诧异,满脸的不可置信。 苏云深拿出密诏,赵宗全将信将疑接过,只见上面写着:“朕病危,今储位未定,兖王、邕王皆有不臣之心意欲谋反,卿乃宗室重臣,朕恐不久于人世,特立禹州赵宗全为太子,承继大统,当速回京,主持大局。” 看完之后,赵宗全的手微微发抖。 他知道,这封密诏意味着什么。 这天,要变了。 第121章 乔装改扮入汴京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官家说了什么?”赵策英忙问。 “你自己看。”赵宗全将密诏给了赵策英。 赵策英忙接过去打开了看,这一看,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这……父亲……官家他……” 赵宗全没有再说话。 苏云深立即跪下,恭敬开口:“官家病重,请殿下立即随臣入京,解救陛下。” 赵宗全犹豫不决。 赵策英却已等不及开口:“父亲,这可是官家亲自下旨,父亲名正言顺是太子,还请父亲早作决定,解救陛下。” 看到这样的情形,宋婉凝才明白,苏云深一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又一定要见到赵宗全。 苏云深送的,原来竟是官家的传位诏书。 想到这里,宋婉凝也立即跪了下来:“官家病重,宫中情形一日多变,以防万一,还请殿下早作决断。” 此时,赵宗全才注意到了一旁的宋婉凝。 “你是何人?”赵宗全淡淡的开口,让人分不清是喜是怒。 “回殿下,妾身卫恕意,乃是盛家家眷。” “盛家?你为何会来到我禹州这里?” “回殿下,妾身最近因家中店铺的事,来到禹州处理,今日在城外遇到了苏将军,见他受伤昏迷不醒,便将他带了回去。只是,苏将军伤势严重,妾身才送苏将军来此。”宋婉凝解释着。 “原来如此,此事你即知晓,便知事关重大,不可泄露,以免惹来祸端才是。”赵宗全突然开口说道。 还未等宋婉凝开口,苏云深便说道:“殿下放心,卫娘子是可信之人。眼下,还请殿下早日决定入京之事。” 赵宗全神色凝重,一时不知如此决定。 “父亲,你快决定,若是晚了,宫中恐有变故,还有陛下的安危。” “据苏将军所言,邕王和兖王一路派人追杀,他们知晓密诏之事,已经对我们起了杀心,京城的局势愈发凶险,我们如何入京呢?”赵宗全说出自己的顾虑。 “英儿,你去让人查探一下,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赵策英立即让人去查探,不多会,探子便来报,邕王和兖王已在禹州外各处加派了人手,尤其是通往汴京的要道,每个路口都设下了重重关卡,誓要将赵宗全一行人截杀在途中。 赵宗全眉头紧锁,环视众人,沉声道:“如今形势危急,邕王和兖王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这样的情形,若要平安入京,恐怕难如登天。” 众人闻言,皆面露忧色,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 “殿下,让我去,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我都会护殿下入京的。”苏云深突然开口,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就在这时,宋婉凝缓缓起身,目光坚定地说道:“殿下,苏将军,妾身有一计,或可助殿下平安入京。” 赵宗全抬眼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卫娘子,难道你有何良策?” 宋婉凝微微一笑,道:“邕王和兖王虽然派人追杀苏将军,是不想密诏平安送到禹州来,但他们并不认得殿下的真容,最多只有画像盘查。” “他们严加盘查,若是过于谨慎,反而容易惹人怀疑,我们何不大大方方的走?” “卫娘子,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我们一共才多少人马?怎么敌的过邕王和兖王派来的杀手?”赵策英不服。 “稍安勿躁,我们可以乔装改扮,易容而行,便能避开他们的眼线,混入寻常百姓之中,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汴京。” 此言一出,众人皆眼前一亮。 赵宗全沉吟片刻,点头赞道:“卫娘子,此计甚妙!你果然是心思缜密,只是我们去哪里找会易容之人呢?” “殿下若信的过妾身,此事便交由我来办。” 看着宋婉凝眼中的自信,赵宗全都有些诧异。 “卫娘子,我们若能平安入京见到官家,我一定禀明官家,为你请赏。” “多谢殿下好意,妾身虽为女子,养在深闺,出身卑微,却不是为自身赏赐,这天下需要一个英明的君主。” 赵宗全眼前一亮,这女子当真见识不凡。 第二日清晨,赵宗全一行人便已改头换面,扮作平民模样。 此时的赵宗全,已经化身为一名中年商人,经过化妆,已经看不出来,赵策英看见,都已认不出来。 宋婉凝则扮作他的女儿,赵策英是儿子,苏云深和其他几个随从则分别扮作伙计和家丁。 因来时宋婉凝是乘马车送香料的,去时带着些脂粉,也没有惹人怀疑,俨然就像是做生意的一家人。 他们选择了官道,出了禹州城,轻松避开了官道上的关卡。 他们刚走了不久,便有穿着像赵宗全的一行人闯过关卡而去。 兵分几路,东南西北都有消息传出,追兵也分不清赵宗全一路入京究竟是走了哪条路。 然而,邕王和兖王的眼线遍布各处,即便他们乔装改扮,仍难免遇到盘查的时候。 一日,他们行至一处小镇,刚入客栈歇脚,便有一队官兵闯入,声称要搜查逃犯。 官兵们手持画像,逐一比对过往的行人。 赵宗全心中一紧,但面上仍保持着镇定。 宋婉凝低声道:“父亲莫慌,官爷们只是追查逃犯。” 官兵走到他们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对照画像看了几眼,似乎并未发现异常。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一名官兵忽然指着赵宗全道:“你,给我抬起头来!” 赵宗全心中一紧,缓缓抬头,目光却平静。 那官兵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道:“你这模样,倒与那画像上的逃犯有两分相似,不过年纪大了些,看来是我多心了。” 宋婉凝见状,立即向前,慢慢开口:“官爷,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商人,怎么会和逃犯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是小老百姓,不敢做那样的事的。” 并悄悄递给为首一人一锭银子,说道:“官爷,你也瞧过我们的货物了,我们是做脂粉生意的,自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人掂了掂银子,挥了挥手,便带人离开了。 众人都长舒一口气,生怕刚刚被人发现。 宋婉凝低声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才是。” 赵宗全点头,一行人歇息了片刻,便匆匆结账离去。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更加谨慎,日夜兼程,终于在两天后抵达了汴京城外。 然而,城门口的盘查比之前路上更加的严密,守城士兵对每一个进城的人都仔细盘问,甚至要求出示路引。 赵宗全一行人虽有准备,但仍不免紧张。 就在他们排队等候入城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 原来是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邕王的心腹大将。 那人目光如炬,扫视着城门口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 赵宗全心中一沉,低声道:“不好,他们追来了!” “别急,眼下他们并未发现异常,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才是。” 第122章 赵宗全入盛府 众人听从宋婉凝的建议,一路跟在老百姓身后排队。 眼看到了她们这俩马车,官兵拦住去路,让他们下车检查,几人都下车来。 两辆马车,为了被人发现端倪,车夫也都换成了府中家丁,并不会武功。 宋婉凝在前面的马车上,率先下来。 赵宗全几人在后面,也都下了马车。 “有没有路引?”城门口的官兵问。 “官爷,这是路引,官爷请看。”宋婉凝忙拿出路引。 几人看过没有问题,又问宋婉凝一行人入京做什么? “官爷,妾身在汴京做些小生意,这是去进了货,才赶回来,官爷们辛苦了,可去查验一下就知道妾身所言非虚了。” 为首那人听了,带了几个人去查验,并未查出什么异常之处,便让他们进城了。 历经千辛万苦,赵宗全一行人终于平安抵达了汴京。 原以为只要躲过邕王和兖王的追杀,就可以入宫面圣见官家。 谁知入了城才知道,宫门紧闭,守卫森严,根本无从进入。 打听之下,才知道宫中时局已大变,兖王和邕王联手控制了皇宫,官家已经被软禁,朝中大臣或被收买,或被囚禁,整个汴京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赵宗全心中焦急万分,急于入宫见官家,却也无可奈何,一筹莫展。 “此时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可眼下我们入不了宫,该如何见到官家,解这困局呢?”赵宗全忧心忡忡。 几人商议之后,决定暂时隐匿行踪,再图后计。 宋婉凝思索片刻,提议道:“殿下,如今宫中局势不明,我们若贸然入宫,恐怕会落入兖王和邕王的圈套。不如,先随我回盛府暂避风头,再作打算如何?苏将军,你觉得呢?” 赵宗全点头同意。 苏云深如今也被邕王和兖王的人通缉,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于是宋婉凝带着他们回到了盛府。 为了对外掩人耳目,宋婉凝只好对外宣称赵宗全是她老家的亲戚,因家中变故,特来汴京投奔她。 盛府上下都以礼相待,安排赵宗全在西厢房暂住几日。 当晚,宋婉凝便去了老太太的房中请安,老太太将宫中局势一五一十地告知她。 “恕意,这京中要变天了!不知最后,这天下会是哪家的?听说官家已经写下密诏送往禹州,但消息石沉大海,没有人知道是真是假。” 宋婉凝只好将自己此次所经历出行之事,以及自己在禹州遇到的事。 老太太听后,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听说你带回来几个人,说是亲戚投奔来的,难道……难道他们是……” “老太太恕罪,恕意自知此事事关重大,可却不得不做,不过老太太放心,我是转道去的禹州,并无人知晓。” 老太太立即将盛纮和长柏悄悄叫来商议,盛纮和长柏得知此事后,皆是大惊失色。 长柏率先开口,低声说道:“祖母,父亲,如今兖王和邕王密谋造反,这是大不敬之罪。他们若有一人得逞,称帝登基,天下必将大乱,百姓生灵涂炭。我们盛家虽非权贵,但也应以天下苍生为重,绝不能坐视不理。姨娘此事,做的并没有错。” 盛纮眉头紧锁,沉声道:“可此事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当,不仅我们盛家难保,恐怕连累全族。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稍安勿躁,都别急,想想办法,眼下我们内里不能再乱了。” 宋婉凝点头道:“主君,赵宗全手中握有官家亲笔密诏,若能联络朝中忠臣,里应外合,或许能扭转局势。只是如今宫中戒备森严,根本见不到官家,我们需谨慎行事才是。” 长柏思索片刻,开口道:“姨娘所言极是,父亲,依你之见,朝中诸臣,还有谁可堪托付呢?” 老太太闻言,缓缓点头:“此事关系重大,我们都要从长计议,务必小心行事,切不可走漏风声。另外,让人守着西厢房,闲杂人等不要再去了,对外就说那几人病了,不好出来走动,待好了便会离开。” 盛纮想了想,才开口道:“朝中忠勇之士,眼下武将唯有英国公,和顾家二郎顾廷烨,苏云深三人。英国公年迈,深得官家信任,只是如今也被软禁在府中,怕陛下有事。” “父亲,可是顾廷烨前些日子去了南方平叛,至今未归,这可如何是好?”长柏开口。 “恕意,这事你怎么看?”盛纮问起宋婉凝。 “主君,依妾身看,邕王和兖王残暴不仁,并不得人心,想必手下也有不服之人。之所以将官家软禁宫中,不过也是想官家让位,不想担这个骂名而已。”宋婉凝分析起来。 “你说的不错,若是他们要谋逆,早就已经得手了,如今迟迟没有行动,定是两人相互较劲,之所以合作,不过是想灭了后患,怕来日夜长梦多。”老太太又开口道。 “毕竟,皇位可只有一个,难保两人不会因此窝里斗!” 众人商议了一番,宋婉凝便带盛纮去见了赵宗全。 盛纮心惊胆战,一想到未来的官家,此时就在自己院中的西厢房,便紧张不已。 “殿下,都怪我眼拙,没有认出来殿下,让殿下受苦了。”盛纮忙向赵宗全行礼。 “不敢,盛大人义薄云天,此次若非卫娘子相助,我等难以平安到达汴京。如今还要劳烦盛大人担惊受怕,真是过意不去。”赵宗全客气道。 “为避人耳目,只好请殿下暂住几日,等找到机会,殿下再入宫见陛下才是。” 之后,盛纮忙吩咐宋婉凝好生照顾好赵宗全,不得怠慢一分。 “主君,还有一事。” “还有一事?是什么事?”盛纮反问。这事,大娘子还不知道,所以……”宋婉凝没有再说。 “对了,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她……她那个脾气,若知道了,可怎么好?不能让她知道。”盛纮后知后觉。 接下来的几日,盛府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暗流涌动。 长柏通过翰林院的好友得知,宫中守卫虽严,但仍有部分禁军将士对兖王和邕王的行径不满。 苏云深回京之后,悄悄联络部下,都在等待着时机。 第123章 邕王身死 “眼下官家在宫中被软禁,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赵策英终于坐不住了。 “不可莽撞行事,此事关系重大,稍有不慎便是毁家灭族的祸事,不可不谨慎而为。”赵宗全劝道。 “或许,我可以试试,若是能入宫见到官家,到时候就可以里应外合。” “可是,现在邕王和兖王的耳目众多,要怎么才能入宫呢?”盛纮疑惑。 “去荣家,找荣飞燕帮忙,入宫见荣妃。” 宋婉凝短短几个字,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宋婉凝靠着之前救荣飞燕的功劳,决定前往荣家拜访。 荣飞燕感念她的恩情,亲自迎接,两人寒暄一番后,荣飞燕便带她入宫去见了荣妃。 荣妃见宋婉凝入宫,很是诧异。 “如今时局动荡,卫氏,你来做什么?”荣妃冷冷的问。 转头又对荣飞燕道:“飞燕,你也是胡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能带人入宫来呢?还好邕王没有追究,不然,我可救不了她。” “姐姐,你最疼飞燕了,卫娘子入宫找姐姐,她救过我,我当然得带她来。” 荣妃虽面有不悦,却也没有责怪荣飞燕。 足见,荣妃对这个妹妹有多宠溺。 “好了,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你先下去歇会,我同卫娘子说几句话。” 待荣飞燕离开,宋婉凝趁机开口,道:“娘娘,如今朝局动荡,官家身体欠安,若有不测,无论是邕王还是兖王继位,他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岂会善待贵妃及后宫众人?” “哦?那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呢?”荣妃当即来了兴趣。 “娘娘,唯有顺应官家旨意,扶持赵宗全登基,方能名正言顺,保得众人平安。” 荣妃闻言,眉头微蹙,沉思了良久。 她深知邕王和兖王性情暴戾,若他们登基,后宫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听闻赵宗全为人宽厚仁德,官家才会传密诏于他,赵宗全若能继位,确实能保众人周全。 于是,荣妃又开口道:“本宫如何信你?你又怎么保证此话所言非虚?再说如今官家被软禁,本宫又该如何进言?” 宋婉凝微微一笑,低声道:“娘娘聪慧,只需寻个合适的时机,向官家陈明一切,官家定会明白。” “那你又是为什么?竟敢只身一人入宫,你就不怕,我将你送去邕王那里?”荣妃似笑非笑的说。 “妾身知道娘娘不会这么做的!”宋婉凝回答的肯定。 “你为何如此肯定?将你交出去,于本宫而言可是有益而无害的。” “娘娘一路靠着自己升为贵妃,仅居于皇后娘娘一人之下,可见官家对娘娘不一样。新帝登基,官家只会更加器重娘娘。” 荣妃见她胸有成竹,心中稍安,便答应下来。 而后,荣妃寻了个机会,前往官家寝宫。 “站住,没有邕王殿下吩咐,谁都不能进去!”邕王的人拦住了荣妃的去路。 “哦?连本宫都不能进去吗?邕王是不是忘了,是谁一直支持他入主东宫的?”荣妃问。 那守门的护卫一下有些拿不住主意,到底是让还是不让进。 这时,来了一个太监,对着那人说道:“糊涂东西,这可是荣贵妃娘娘,还不快向娘娘请罪,邕王殿下说了,荣贵妃娘娘是自己人。” 荣妃进了官家寝宫,官家身边只有皇后一人陪着,看样子,官家状态并不好。 “臣妾给陛下请安!” “荣妃,你来做什么?猫哭老鼠吗?”皇后有些生气。 “皇后娘娘,听闻陛下病了,臣妾只是来看望陛下。如今看到陛下没事,臣妾也就放心了。” “哼!你会有那么好心?荣妃,你打量我与陛下不知,你与邕王沆瀣一气,密谋造反的事吗?”皇后悲愤交加,质问荣妃。 “皇后娘娘,臣妾只是顺应天命,邕王已经代陛下祭祀承天,自是储君的不二人选。难道陛下不希望邕王入主东宫吗?” 荣妃一步步靠近官家,看似咄咄逼人,却将一张纸条悄悄给了官家。 官家即刻反应了过来,对着荣妃大骂:“枉我如此看重你,如今你竟然和邕王合谋将朕软禁,你走,滚出去!” 眼看官家会意,荣妃也是松了一口气。 “臣妾告退!” 说完,荣妃大摇大摆地出了寝宫。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太监问起刚刚一起进去的小太监。 “回公公,陛下斥责了荣贵妃,并无不妥。” 待众人都离开,官家才悄悄打开了纸条,上头写着:“赵宗全已入京,假意传位,里应外合。” “朕就知道赵宗全是个可托付江山的人。” 与此同时,宋婉凝在宫外联络朝中忠臣,暗中为赵宗全造势。 不久之后,官家便找来邕王,下旨,立邕王为太子。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兖王心有不甘,但面上只得暂时按兵不动,假意称臣。 邕王得意之际,在宫中酒醉,喝的人事不省。 兖王得知,立即带着心腹李将军和府中死士,闯入宫中杀了邕王和邕王妃。 只有嘉成县主,因为与齐国公府结亲,并未入宫,才幸免于难。 “邕王已去了地下,陛下可以改诏书了,封我为太子,也是一样的。”兖王得意忘形。 “你……你怎么做出如此手足相残的事来?”官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陛下,成就一番事业的人,不会被束缚住手脚。如今这邕王之死,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能说他命中注定,没有那份享受荣华富贵、坐拥天下的福分!” “既然上苍已经让我兖王降临于世,那么这世间便不应再有邕王,来与我争夺这至高无上的皇位!”兖王挺直了身躯,昂首挺胸地说道,脸上流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神情。 而此时的官家,则心痛如绞。 看着眼前这位野心勃勃的兄弟,再想到因争夺皇位,而导致兄弟之间相互残杀,他不禁悲从中来。 官家长叹一声:“唉……难道这皇位真的比亲情还要重要吗? 第124章 赵宗全立为太子 迫于情势,官家只好又下了诏书,立兖王为太子。 就在大家一切准备就绪之时,兖王突然宣布官家病重,由兖王暂摄朝政,邕王突染恶疾,已不在了,不日新帝便要登基了。 消息一出,百姓议论纷纷。 赵宗全知道,若再不行动,恐怕天下将要落入奸人之手。 当晚,宋婉凝便召集众人,沉声道:“如今形势紧迫,我们必须立即行动。苏将军已经联络了英国公,他老人家愿意率兵入宫,解救官家。” “殿下,我已经和宁远侯家顾家二郎顾廷烨取得联系,他会入宫助英国公一臂之力。”长柏站出来说道。 “盛家的帮助,我铭记于心,待事成之后,定当重谢。我代官家,代天下百姓,谢过大家。” 赵宗全知道,此事有多难,风险又有多大。 盛纮拱手道:“殿下,您言重了,为国尽忠,乃臣子的本分,我们盛家,愿尽全力相助殿下。” 次日凌晨时分,万籁俱寂。 英国公与顾廷烨身率领着一群将士,悄然来到宫门前。 此时,宫门紧闭,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幸而,苏云深安排了禁军内应,时间到了,宫门很快便被里面的人打开。 入宫后,便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厮杀。 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 但英国公和顾廷烨麾下的将士们久经沙场,毫不畏惧,奋勇杀敌,以血肉之躯硬生生地冲破了一重又一重的关卡。 最后,他们终于成功到了软禁官家之地。 众人齐心协力之下,迅速解决了守卫,顺利见到了官家。 另一边,兖王眼见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失败了,如今大势已去,顿时慌不择路,妄图仓皇逃窜。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并未得逞,早已埋伏在远处的苏云深突然出现,挡住了兖王的去路。 一番激战过后,兖王终是不敌苏云深,被其一举擒获。 官家重新掌控了朝政大权,对兖王和邕王的谋逆之举十分生气,邕王已死,嘉成县主贬为庶人。兖王押入大牢,死罪可免,活罪难谈,此生不得出。” 官家开口赞誉盛家此次立了大功,此外,顾廷烨因其卓越功勋,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宁远侯的爵位。 尽管顾家大郎顾廷钰心中颇有不甘,但面对官家金口,他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结果。 盛纮和长柏皆因功得以晋升官职,受到官家的格外器重,仕途一片光明。 赵宗全被官家正式册封为太子,从此肩负起国家未来的重任。 而宋婉凝,因在危难时刻拯救了赵宗全的性命,并冒险入宫传递重要消息,其功绩亦得到了官家的认同和赞赏。 最终,官家下旨将她册封为文安县主,并将其身份抬高为盛纮的平妻,荣耀加身。 事后,赵宗全还特意登门拜访盛府致谢。 “卫娘子,不,是文安县主,若非你机智果敢,先救了苏将军,又送我们入京,恐怕我早已命丧途中。” 宋婉凝微微一笑,柔声道:“殿下言重了,殿下福泽深厚,能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才是。” 自此,盛家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固,盛纮从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一跃而上,前途无量。 赵宗全入主东宫,官家召见,沉声道:“宗全,朕深知邕王和兖王的脾气秉性,两人生性残暴,并不宜承继大统。宗室子弟中,唯有你品性高洁,可堪大任。” 赵宗全跪倒在地:“陛下,臣……臣恐难当大任。” 官家亲自起身扶起他,语重心长地说:“宗全,朕知道你心地善良,但为君者,当以天下为重。这天下,朕只能交给你才放心。” 赵宗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臣……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官家欣慰地点头:“好,如此,朕也就放心了。你即刻派人,回禹州将家眷接来汴京才是。” “是,多谢陛下。”赵宗全退出了官家寝宫。 赵宗全立刻回宫他深知时间紧迫,与赵策英商议回禹州的相关事宜。 当赵宗全匆匆赶回宫中时,赵策英早已等候多时。两人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讨论起来。 “父亲,依孩儿之见,此次回禹州,不如由我亲自前去迎接母亲归来。毕竟近来陛下身旁事务繁忙,实在离不开你!”赵策英一脸诚恳地向赵宗全提议道。 “嗯,你所言极是,若是你能亲自走这一趟,为父自然也会安心许多。只是此去路途遥远,一路上需多加小心才是。” 赵策英连忙应道:“父亲放心,孩儿定会谨慎行事,确保万无一失。待将母亲平安接到京城之后,我们一家便可团聚了。” 说罢,赵策英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赵宗全看着眼前懂事孝顺的儿子,心中满是欣慰。 他拍了拍赵策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吾儿此番回禹州,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若途中遇到什么麻烦,切不可鲁莽行事,定要及时派人传信回来告知于我。” 赵策英郑重地点头称是:“父亲教诲,孩儿谨记在心。孩儿定会不辱使命,顺利完成任务。” 一切尘埃落定,英国公也安心了不少。 官家一向重用英国公,此次英国公也立了大功,但英国公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张桂芬。 “如今时局已稳,官家立了太子,怎么你还忧心忡忡的样子呢?”英国公夫人不解的问。 “我是担心,官家身体每况愈下,来日新帝登基,若要新臣旧族联姻,芬儿可怎么办呢?”英国公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来。 “这……官家不会真的要咱们芬儿去和禹州新臣联姻?”英国公夫人顿时担心不已。 “来日新帝登基,这是必然的事,我们不能不早日打算。” “芬儿和小郑那孩子自幼青梅竹马,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放心,我明日就去求官家,为芬儿赐婚,此事宜早不宜迟,若再耽搁,恐会误了芬儿的终身大事。” 第125章 小郑将军与张桂芬 春日的演武场上,张桂芬一袭红衣,手中长枪舞得虎虎生风。 枪尖划过之处,带起一阵劲风,卷起地上零落的树叶。 \"好!\"一声清朗的喝彩从场边传出来。 张桂芬收势转身,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掩不住眼中的神采。 她望向声音来处,只见小郑将军郑骁倚在廊柱旁,身着一袭月白长衫,手中还握着一卷书。 “你这般偷看,可是要交学费的。”张桂芬将长枪往地上一插,笑吟吟地朝着郑骁走了过去。 郑骁将书卷递给她:“呐,《孙子兵法》第十一篇,你昨日就说要看的。” 张桂芬伸手去接书卷,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指,两人俱是一怔。 一阵风吹过,带来秋日的丝丝凉气,她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明日……明日我要随父亲去边关巡查,约莫着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郑骁低声说道,目光却落在张桂芬发间别着的那支白玉簪子上。 那支簪子,是她去年生辰时送她的生辰礼。 张桂芬握紧了书卷,心中有些不悦,却还是故作轻松道:“那正好,我也要随父亲去军营练兵。等你回来,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好,等我回来,就同你比一场。”郑骁笑了。 “只是……芬儿,我……”郑骁脸涨的通红,欲言又止道。 “郑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有什么话不能说?”张桂芬好奇的问。 “就是,父亲说,临行前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意见?问我什么意见?” “那自然,自然是你我的亲事了……”郑骁脱口而出。 “你我的亲事?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芬儿?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吗?”郑骁有些失望。 “是你父亲问我的意见,还是你问我愿不愿意?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是这样的,芬儿,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你,除了你之外,我从没有想过要别的姑娘做我的妻子。” 听到郑骁这样的话语,张桂芬有些害羞的别过头去。 “如今时局动荡,虽已平叛,但官家病重,我怕有个万一节外生枝。大哥大嫂也劝过我了,应当早日将你娶回家。” “你真这么想吗?” “自然,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 “那你说说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张桂芬突然提出问题。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夫人会是别人,毕竟从我有记忆以来,家中父亲,大哥大嫂都把‘以后若娶了张家姑娘,该如何如何’挂在嘴边,所以在我心中,你早就是我板上钉钉的夫人了。” “我们的父亲都是一方将领,早些年又有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情分,即使后来两人功成名就,也依旧喜欢约着相见,两家长辈关系交好,可惜双方家中并无女儿,不然便能结亲。” “后来你母亲英国公夫人得女,此时我刚刚四岁,便随着父亲和兄长一起前去贺喜,你父亲兴奋不已,激动地向我们夸你。 我们家没有女儿,父亲也稀罕不得了,也要抢着抱一抱,那时的我还太过年幼,只见大人们都围绕着一个襁褓,我努力地踮着脚,却还是看不到“妹妹”,急得竟哭了出来。” “那后来呢?你可瞧见我了?” “我的哭声吸引了大人们的注意,得知我是因为看不到妹妹才哭,大家都笑了。后来,我偷偷的离开前厅,跑去了厢房,夫人的丫鬟一眼就认出我了,便带着我进去了,夫人见我对妹妹好奇的厉害,便引我到摇篮前看。” “那是我第一次理解冰雕玉琢四个字的含义,眼前的小娃娃如白瓷一般,虽然睡着未睁眼,但却也不难看出长大必是个美人胚子。” “原来我小时候这么好看?你竟都记得?”张桂芬有些惊讶。 英国公夫人也没想到,自家女儿不仅见外人没哭,还笑了出来,便认定两人是有缘分的,当即便和年幼的我说:“郑骁,咱们两家交情匪浅,如今我生了女儿,以后让她做你夫人好不好?” 我那时还不是很能理解什么叫夫人,夫人解释给我听:“就是像你父亲和母亲那般,以后她长大了,你们就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呀。” 我觉得妹妹是女孩子,肯定是温柔体贴的,一定和大哥不一样,动不动就带着我练功,于是便激动的答应下来。 夫人开心的摸着我的头,一口一个好孩子的夸着,我开心极了。 “原来,我就是这样被母亲嫁了……我就说指腹为婚的事是如何来的?”张桂芬恍然大悟道。 从那以后,两家的走动便更多了,那时夫人在后院品茗绣花,我就抱着小小的你在花园里赏花扑蝶,即使累的一头汗水,也不舍得放下。 后来我们都到了念书识字的时候,因两家关系交好,父亲索性就把我们都送来求学,可是我和大哥随了我们父亲,比起那些文邹邹的话,我们都对兵法和杀敌更感兴趣,反倒是,不仅听得进去夫子的警世名言,也能与我们聊得来兵法。 那时候的兄长总喜欢逗我们,说着:“桂芬若是男子,骁儿你怕是要入赘他张家了。” 每次听到大哥的玩笑,桂芬总是大大方方的回应,反倒是我总是一言不发的羞红了脸。 长大的我不如小时候嘴甜,反而在父亲去世以后更多了几分沉默寡言。 桂芬是在八月的生辰,因是桂花开的季节所以取名为桂,桂芬也因此最爱桂花,我便在自家院子种满了桂花树,计划日后她嫁过来和她一起在生辰时赏花。 桂芬博闻强记,喜欢读有趣的书,我在出征这几年四处搜罗着书籍,每次回京必是先去张府,把自己搜罗的书籍,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送给桂芬。 “看来你的确对我上心了,但是要不要嫁你,我还得好好想想呢。” “那是自然,那我回去等你的消息,你想好了,便派人通知我。” 第126章 官家赐婚 “好,那我先回去了,出来了这一早上,母亲该找我了。”张桂芬向前几步,拔出地上的枪,走开了。 郑骁恋恋不舍的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离开回府。 英国公夫妇一清早就入宫了,英国公夫人特意换上了诰命服制,头戴七翟冠,身着深青色大衫,披着金绣云霞翟纹霞帔。 英国公则是一身紫色蟒袍,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笏板。 “老爷,今日求见官家,你可要小心说话才是。”英国公夫人轻声提醒。 “官家近来对武将多有猜忌,咱们家若与郑家联姻,怕是会惹来朝中非议的。” 英国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声道:“夫人,我英国公府世代忠良,为朝廷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今我年事已高,膝下就这一个女儿,我只盼她能觅得良缘。郑家那孩子我瞧着不错,又与桂芬青梅竹马,是将门之后,这门亲事再合适不过了。”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英国公夫妇下了马车,早有内侍在宫门口等候。 晨光熹微中,宫墙高耸,朱红色的宫门在若隐若现。 英国公深吸一口气,朝着官家的寝宫走去。 寝宫内,官家已经起身了。 听闻英国公夫妇求见,他眉头微皱:“这么早?英国公夫妇可说是为什么事而来?” “回官家,英国公夫妇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说道:“貌似,是为女儿张桂芬的婚事而来……” 官家沉吟片刻,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 英国公府与郑家联姻,这可不是小事。郑家世代为将,在军中威望甚高,若是再与英国公府结亲,怕是 “宣,让他们进来。” 英国公夫妇步入御书房,向官家行了大礼。 官家抬眼打量着,只见英国公虽已年过六旬,头发花白,但腰板挺的直直的,目光如炬。 英国公夫人则低眉顺目,难掩眉宇间的忧色。 “爱卿平身。”官家淡淡道。 “爱卿与夫人这么早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英国公再次躬身:“陛下,臣斗胆,此次来,是想请官家为小女赐婚。” “哦?”官家挑了挑眉。 “不知是哪家儿郎,能入了英国公的眼?” “回官家,是郑家次子郑骁。”英国公抬起头,目光坚定。 “郑骁与小女自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品性纯良,臣恳请官家成全这门亲事。” 官家听后沉默不语,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 寝宫内一时安静的出奇,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英国公见状,上前一步跪了下来,而后开口:“官家,臣年事已高,不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膝下就这一个女儿,这门亲事,还请官家能够允准。” 官家依旧不语,目光又转向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会意,连忙说道:“官家,臣妇膝下无子,四十岁才得了这一个女儿,都笑话我老蚌生珠,臣妇都不在意,如今我们只愿孩子过的舒心,若能得官家赐婚,实在是天大的恩典。” 官家想了许久,终于开口:“既然爱卿如此恳切,朕便准了这门亲事。不过……”他顿了顿。 “郑骁要去边关巡查,最少得半月,这婚事怕是要等些时日才能办了。” 英国公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叩首:“臣多谢官家成全!臣代小女叩谢天恩!” 英国公夫人也高兴不已,忙跪下谢恩。 “这样,今日早朝,朕便为郑骁赐婚,待他巡查回来,便完婚。” 英国公夫妇谢恩告退后,官家独自去了御书房,望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若有所思。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来人。”官家忽然开口。 内侍总管连忙上前:“官家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命郑骁即刻出发,早日回来,我便为他完婚。” “是。”内侍总管躬身退下。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内。 张桂芬正在花园中抚琴,琴声悠扬,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和悲伤。 今日她身着一身淡黄色襦裙,外罩月白色褙子,乌黑的长发挽成流云髻,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 “姑娘!”贴身丫鬟禾儿匆匆跑过来。 “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张桂芬开口问道。 “国公和夫人回来了!”禾儿兴冲冲地说道。 琴声顿时戛然而止,张桂芬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问:“父亲母亲真去了宫里,向官家请求赐婚?” 禾儿喘着气:“国公和夫人一回来就去了祠堂,说是要祭拜祖先。看他们的神色,应该是成了!” 张桂芬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站起身,却又不知该往哪里去,只能在原地来回踱步。 花园里的桂花开得正浓,可此时,她却无心欣赏。 “姑娘小姐,你不去祠堂看看吗?”禾儿问道。 张桂芬摇摇头:“父亲母亲既然没有叫我,想必是要先祭告祖先的,我……我在这里等着便是了。” 她又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郑骁的身影,那个总是带着爽朗笑容的少年,那个在练武场上英姿飒爽的少年,那个……说要娶她的少年。 “姑娘!”又一个丫鬟跑来。 “国公和夫人请你去正厅!” 张桂芬猛地站起身,却差点碰倒了琴。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衣裙,才向正厅走去。 正厅内,英国公夫妇已经换下了朝服。 英国公坐在主位上,神色严肃。 英国公夫人则是一脸喜色,见女儿进来,连忙招手:“芬儿,快过来。” 张桂芬上前行礼:“父亲,母亲。” 英国公点点头,开口道:“官家已经同意,为你和郑骁赐婚了。” 张桂芬只觉得心跳如鼓,脸颊发烫。 她低下头,轻声问道:“父亲,那……郑骁他……” “官家说了,待他边关的事情了了,回来之后便为你们完婚,所以恐怕要等些时日。” 张桂芬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父亲,母亲,女儿明白,边关事务要紧,女儿愿意等他回来。” 英国公夫人握住张桂芬的手,说道:“好孩子,你放心。郑骁那孩子是个有担当的,他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就在这时,家丁进来了:“国公,夫人,郑家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英国公接过信,拆开一看,眉头舒展开来:“郑骁在信中说,他会尽快将边关之事了,赶回来的。至于成婚的事宜,他大哥大嫂会帮他筹备着……” 英国公夫人连忙安慰:“公事要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桂芬,你要体谅郑骁那孩子。” 张桂芬笑了笑:“母亲,女儿明白的。 夜深人静时,张桂芬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 她取出郑骁临走前送给她的玉佩,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 第127章 撺掇王若弗 不久,官家病重驾崩。 朝野上下,一片哀痛,举国缟素。 赵宗全在众臣的拥戴下继位,成为新皇。 为了稳定朝局,安抚民心,新皇决定加开恩科,以此广纳贤才。 盛家作为书香门第,自然也对此事格外重视。 长榆自幼聪慧过人,勤奋好学,盛纮对他寄予厚望。 每每见到长榆挑灯夜读,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他常对长榆说:“长榆,我盛家世代以诗书传家,你若能高中,不仅光耀门楣,更能为国效力,方不负平生所学。” 长榆日夜苦读,不敢有丝毫懈怠,长柏就是他的榜样。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窗外寒风凛冽,长榆却依旧伏案疾书,手中的笔不曾停歇。 宋婉凝见此,不由得有些心疼儿子,劝他休息片刻。 长枫自娶了柳氏,脾气已然大改。 柳家是簪缨世家,柳氏为人三观很正,只是长相一般,长枫刚开始并不喜柳氏,觉得她不漂亮,而且还严谨又无趣,跟个老师似的。 老太太和盛纮都清楚长枫的为人,他们觉得长枫就该有一个柳氏这样的媳妇管,他们一边倒支持柳氏,让柳氏当起了长枫的家。 长枫要出去玩,没银子,只好呆在家,而柳氏也不一味压制长枫,她只耐心引导长枫好好读书。 长枫在柳氏的督促下,发奋读书。 看着家中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争气,盛纮心中满是欣慰。 可王若弗这边就不高兴了,自宋婉凝被封为文安县主,又被抬为盛纮的平妻,她觉得卫恕意迟早要越过她去了。 “大娘子,奴婢瞧着,即便如今成为主君的平妻,不还是规规矩矩每日来向大娘子请安,一点不逾矩呢。”刘妈妈劝道。 “话是如此,可我这心里总放心不下,你说,她都被封为县主了,如今与我平起平坐,我成了什么了?”王若弗越说越气。 她的心中便隐隐不安,总觉得卫恕意的存在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头。从前是林噙霜,如今又成了卫恕意。 王若弗每每想到这些,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焦虑。 王若与一向是个心思歹毒的人,如今眼见着盛家日渐兴旺,心中早就嫉妒不已。 她见王若弗在盛家的地位虽高,如今却始终被卫恕意压了一头,便又动了心思。 趁着王若弗出门的时候,假装偶遇套近乎,声声认错,句句后悔,向王若弗忏悔之前害她的事情。 王若弗是个头脑简单的,几次下来,便又相信了她那个黑心的姐姐,以为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一日,王若与趁机挑拨道:“妹妹,你可要小心了,那个卫恕意已经被封为县主,还有一个儿子,将来若是那长榆高中出息了,她的地位怕是再也无人能撼动了。到那时,你这正头大娘子的名头,恐怕也只是个虚名罢了。” 王若弗听了,心中更加不安,皱眉问道:“姐姐说得有理,可我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过我去?” 王若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妹妹,你这个人,就是心太软了。这深宅大院里的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若不下手,迟早有一天就会被她踩在脚底下。” 王若弗心中一颤,低声问道:“姐姐的意思是……” 王若与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有一计,可让卫恕意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王若弗轻信了王若与的话,心中对卫恕意起了心思。 王若与暗中雇了几个市井无赖,让他们去卫恕意的铺子里买了几样脂粉,随后又在脂粉中掺入了特制的药粉。 这些药粉无色无味,但一旦接触皮肤,便会引发红肿瘙痒,甚至溃烂。 没过几日,卫恕意的铺子里便闹出了大乱子。 用过脂粉的顾客脸上、手上都起了大片的红疹,疼痛难忍,纷纷涌到铺子里讨要说法。 铺子里的伙计们一时慌了手脚,连忙去请卫恕意前来处理。 待卫恕意赶到时,铺子外已经围满了人,人们情绪激动,纷纷指责铺子卖劣质货,是害人不浅。 卫恕意心中疑惑,自家的脂粉一向质量上乘,从未出过这样的问题。 她一边安抚顾客,一边仔细检查了剩余的脂粉,果然发现其中掺杂了不明药粉。 她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这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与此同时,王若弗见时机成熟,便假意关心地找到盛纮,又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声称卫恕意的铺子出了大问题,害得许多无辜百姓受苦,若不严惩,恐怕会损了盛家的名声。 盛纮听后,果然大为震怒,当即下令要彻查此事,斥责卫恕意。 卫恕意心知此事蹊跷,便暗中派人调查。 不久,她便查到了那几个市井无赖的头上,之后又顺藤摸瓜,最终发现幕后主使竟是王若与。 卫恕意心中冷笑,知道这是王若弗和王若与联手陷害自己。 她将证据一一收集,随后去见盛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讲述。 盛纮看到证据,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没想到王若弗和王若与竟会如此胆大妄为,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 盛纮当即叫来王若弗,质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若弗起初还想狡辩,但在铁证面前,只得低头认错,承认是她那个姐姐王若与出的主意。 “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你忘了上次她是怎么害你,怎么害盛家的?”盛纮气极了。 严厉斥责了王若弗,让她向卫恕意赔礼道歉,同时赔偿铺子的损失。 王若弗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盛纮的命令,只得照办。 此事过后,卫恕意在盛家的地位更加稳固,而王若弗因这次陷害未遂,也失了盛纮的心。 “王若与这个罪魁祸首,一而再再而三的陷我盛家于不义,简直就是个毒妇。” 盛纮念在王若弗一时糊涂,便只罚她闭门思过,剥夺了她掌管府中事务的权力,交给了卫恕意管家。 王若弗经此一事,心中既悔恨又羞愧,她终于明白,王若与的刻意挑拨,更是让她险些酿成了大错。 “姑娘,你就听我的,再不要与她来往了,她的心机之深,非一般人可以猜到,别再被她当枪使了才是啊。”刘妈妈难掩悲伤,自责自己没有拦着王若弗。 第128章 拿捏贺弘文 新皇继位,天下大赦,边关的流民得以返乡。 贺弘文的表妹曹锦绣也随着母亲从边关回到了汴京。 曹家原本也是官宦之家,但因之前犯错被贬至边关,已然是家道中落了。 如今新皇登基,大赦了天下,曹锦绣母女便想着回京去投奔贺家。 贺弘文得知表妹前来,心中虽有几分疏远,但念在从前的亲戚情分上,还是亲自出面帮忙打点。 他安排曹锦绣母女住在贺家的一处偏院,又派人送去了衣物、银两等生活所需品,事事悉心周到。 曹锦绣的母亲见贺家如今的富贵,心中不禁动了心思,想着若是能让女儿曹锦绣攀上贺弘文这门亲事,她们母女后半生则无忧了。 曹锦绣因在边关已嫁过人,为人妾室,还被主母灌下红花,已然不能生育,若错过了贺家,往后还不知该如何。 于是,曹母便开始在曹锦绣耳边撺掇,教她如何在贺弘文面前装柔弱可怜,博取他的怜惜。 曹锦绣本生得娇弱,加上边关生活的艰辛,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也听从母亲的安排,时常在贺弘文面前低声啜泣,诉说边关的苦难,言语间透露出对贺弘文的依赖与仰慕。 然而,贺弘文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曹锦绣身上,连正眼都不瞧她。 他一门心思都系在明兰身上,对明兰的聪慧、坚韧早已情根深种。 每次见到曹锦绣,他虽然礼貌周到,做足了礼数,却始终保持着距离,对她的柔弱可怜视而不见。 曹锦绣几次试探,发现贺弘文对自己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心中不免失落。 曹母见状,心中十分焦急,便又出主意,让曹锦绣多在贺弘文母亲面前表现,希望能通过长辈施压,促成这门亲事。 曹锦绣每日去请安,陪贺弘文的母亲说话解闷,表现得乖巧又懂事。 因贺弘文的母亲身子一直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对曹锦绣倒也颇为怜惜,但她也清楚贺弘文的心思,知道贺弘文心中只有明兰,便没有轻易表态。 一日,贺弘文从外面回来,正巧遇见曹锦绣在花园中独自垂泪。 他本想避开,却被曹锦绣叫住。 曹锦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低声说道:“表哥,锦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能留在贺家,侍奉老夫人和表哥,便心满意足了。” 贺弘文闻言,心中有些不忍,温和地说道:“表妹,你不必如此,我们贺家自会照顾你们母女,你且安心住下便是。” 说完,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去。 曹锦绣看着贺弘文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楚难言。 而曹母却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她们本就是戴罪之人,若离了贺家,连生存都成问题。 曹家犯事后,被贬去边关,曹母为了让日子好过些,把她嫁给了当地的千户为妾。 因为她整日哭哭啼啼,小家子气,那夫家并不喜欢她,觉得是她把自己的财运都哭没了。 那家的大娘子更不喜欢她,三天两头给她立规矩,怀孕之后,便给她灌红花,待落了胎,身体便彻底坏了,以后再难有孕。 因此曹绵绣一回京,便借着自己与贺弘文,自幼的情分,想给贺弘文做妾。 “姨母,自我和母亲入京,多亏表哥忙前忙后为我们周全,锦儿自知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姨母和表哥了。” 曹锦绣柔弱可怜的样子,看的贺弘文母亲于心不忍。 “锦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亲外甥女,照顾你们是应该的,别多想。你们只管在这儿安心住着便是。” 不久,曹锦绣便打听到,贺弘文最近与积英巷的盛家,多有来往,老太太看重了盛家六姑娘,贺弘文也对这个六姑娘颇为上心。 “母亲,表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如我们就算了。”曹锦绣开口。 “锦儿,你胡说什么!我们要是离开贺家,往后可怎么办?继续做个罪人,去受苦吗?还是为奴为婢,任人打骂?”曹母不甘心道。 “你就听娘的,我知道,弘文这孩子最心软了,你只要在他跟前哭一哭,他准不会赶我们走的。毕竟你们俩从小是一块长大的,也算是亲梅竹马。” “可是,母亲,表哥他对六姑娘……” “什么五姑娘六姑娘,管她是谁,即便真进了贺家,可也由不得她说了算。家中事自古由婆母做主,你姨母那个性子,自是会为你做主的。”曹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母亲说的对,锦儿都听母亲的。” 曹锦绣又去找了贺弘文,道:“表哥,我听说了你和六姑娘的事,锦儿没别的意思,往后我给表哥做丫头,给你和盛姑娘端茶递水,做使唤丫头,都行,只要能时时见到表哥,锦儿便心满意足了……” “表妹,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都是拿你当亲妹妹疼的,这些年你在外受了不少苦,也怪我没用……” “表哥,你别这么说,这和表哥没有关系,若不是表哥,如今与母亲还不知如何露宿街头呢?我对表哥只有感激,又怎么会责怪?” “即如此,那表妹安心就是,别再说那些胡话了。” 曹锦绣虽然不能生育,但曹母早就想好了,如果贺家纳她为妾,有贺贺弘文母亲的帮助,两人在曹家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有孩子,可以从家族里,找来一个孩子,各种示弱,再过继到曹锦绣名下。 这样,曹锦绣便有儿子傍身,同样也可以分到家产。 “表妹,你看看这个。” 贺弘文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然后递到了曹锦绣面前,轻声说道:“这是我精心配制的专门用来修复疤痕的良药,你每天按时取用,想来不用过太久,你脸上这刺青应该就能淡化不少。” 曹锦绣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抬起手,抚摸着自己脸颊上那道狰狞可怖的疤痕。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自卑,但很快便被惊喜所取代。 她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有些颤抖地接过了贺弘文手中的药瓶。 “多谢表哥!” 曹锦绣紧紧握着药瓶,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 第129章 拜访贺家 贺老太太带着贺弘文来拜访盛老太太,老太太十分高兴。 “弘文母亲身子不好,原本我们早该来的,谁知都拖了一个多月……”贺老太太开口。 “这都无妨,只是长途跋涉,你母亲可还好么?”老太太问道。 “多谢老太太关心,母亲无碍,只是体虚罢了。” “老太太,我从宥阳带了一些江里的鲜鱼,想着给大家尝尝鲜。” “弘哥儿,难为你一片心意,明儿她最喜欢喝鱼汤了,让厨房去做,待会让大家都尝尝鲜。”老太太吩咐房妈妈去做。 接着,老太太又叫来翠微,让翠微去请明兰和卫恕意出来见客。 不多会,卫恕意便带着明兰来了寿安堂。 几人相互见礼,完了才各自坐了下来。 贺弘文首先开口:“我出去送药材时,正赶上曹姨母一家边关大赦回来,都进京来了,忙着到处打点,也就多日未能给老太太请安。” “你与曹家是亲戚,自然是该帮忙的。” 两个老太太坐在一起又唠了一会家常,贺老太太才和贺弘文一起回去。 而后,老太太问起卫恕意,对贺家的印象如何。 “老太太,您的眼光自然是好,贺家人口简单,弘哥儿温和敦厚,是个好孩子。”卫恕意开口答道。 “那明儿,你的意思呢?” “一切都由祖母和阿娘做主。” “那就好,只是如今官家驾崩是国丧期,这事不宜,便再等等,正好我们也再看看贺家。”老太太说道。 卫恕意打算去贺家拜访一下贺弘文的母亲,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早就打听过,贺家那位曹姨母,是贺弘文母亲的妹妹,性格颇为强势,且不好相处。 这位曹姨母在贺家颇有地位,平日里和贺弘文的母亲关系甚好,甚至对贺家的家务事也时常指手画脚。 卫恕意虽然心中不悦,但为了明兰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同老太太商议之后,她便决定带着明兰一起去贺家看望贺弘文的母亲。 到了贺家,贺弘文与贺老太太热情相迎。 贺弘文的母依然在床上躺着,不能起身,不过,她倒是对卫恕意的到来颇为震惊。 众人一起说这话,然而,那位曹姨母却不请自来,径直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冷眼看着,目光在卫恕意和明兰身上来回打量,仿佛在审视什么物件一般。 卫恕意虽心中不悦,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与贺弘文的母亲寒暄了几句。 贺弘文见曹姨母的反应,也有些不悦,但因为她母亲的缘故,便只好忍了。 “姨母,这是盛家老太太,六姑娘和她的母亲。” 曹姨母早就听说过卫恕意,如今见到,心中有些不快,便故意插话道:“这位便是卫家的姨娘?听说卫家娘子生意做得不错,倒是有些门道呢。”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仿佛卫恕意是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卫恕意自然也听出了她是话中有话,心中冷笑,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淡淡回道:“曹姨母过奖了,我不过是做些小本生意而已。” 曹姨母见卫恕意不接招,心中更是不悦,便转头看向明兰,故作关切地问道:“这位便是六姑娘?听说你年纪轻轻,便已会掌管家务,可真是能干啊。”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仿佛在暗示明兰年纪轻轻便插手家务,是有些不妥。 明兰微微一笑,恭敬地回道:“曹姨母谬赞了,明兰不过是帮着母亲打理些琐事而已,实在谈不上掌家。” 曹姨母见明兰应对得体,心中更是不快,便故意叹了口气,道:“哎,如今这世道,女孩子家,还是该多学些女红刺绣,少插手外头的事才好。” “就像我们锦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专心学习女红,那才是正经。” 她这话一出,贺弘文的脸色明显一变,显然觉得曹姨母这话有些过分了。 卫恕意心中生气,正欲开口反驳,却见明兰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必动怒。 就在这时,曹锦绣从门外走了进来,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了。 她见到卫恕意和明兰,便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原来是卫姨娘和六姑娘来了,我真是失礼了。”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柔,楚楚可怜的样子。 曹姨母见状,立刻起身上前扶住曹锦绣,故作关切地说道:“锦绣啊,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骨不好,就该多休息才是。你姨母心疼你,你也该听话。” 曹锦绣顺势坐在曹姨母床边,低声说道:“姨母,我没事的,只是听说卫姨娘和明兰妹妹来了,便想着出来见见,反而失礼了,都是锦绣的不是。” 卫恕意心下已明了,这曹锦绣分明是在装柔弱,博取同情而已。 她正欲开口,却见明兰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柔声说道:“既然曹姐姐身子不适,还是要多休息为好,我们不过是来拜访贺夫人,倒不必劳烦曹姐姐亲自出来的。” 曹锦绣见明兰如此应对,心中有些不快,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柔弱的表情,低声说道:“明兰妹妹真是体贴,反倒是我多事了。”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仿佛明兰的话是在责怪她一样。 曹姨母见状,立刻说道:“锦绣啊,你就是太懂事了,总是为别人着想,反倒委屈了自己。” 明兰微微一笑,对贺弘文的母亲说道:“贺夫人,今日叨扰了,我们改日再来拜访。” “卫姨娘和六姑娘这么着急就走吗?大户人家果然清高,我姐姐盼星星盼月亮希望你们来,这刚来就要走了?” 卫恕意见状,已经忍不了了。 “我听说曹家是碰到大赦,才能从边关回来,不过即便碰到大赦,那也是要发还原籍的,莫不是,官家开了特赦,曹家入京还能有亲戚照应着?如此,可要恭喜弘哥儿的姨妈了。” 此言一出,曹姨妈顿时哑口无言。 “这……我们……” “怎么?原来竟不是这样吗?那可就不好办了,听说流放过的犯人,私自入京可是重罪。” 曹姨妈顿时有些害怕了,却依然趾高气昂。 “你不过是个姨娘,能知道什么?你少吓唬我了!” “曹姨母和曹姑娘,当真是好一副做派,装柔弱博同情,倒显得我们成了恶人一般。” 第130章 看透曹家 “曹姨妈不常入宫,自是见不到官家,不然还可以向官家陈情,求一个特赦了。” “你是什么身份,还敢如此说话,你以为宫里的大门是朝你卫家开的吗?”曹姨妈有些不服气。 贺弘文见曹姨母言语越发过分,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走上前,恭敬地向卫恕意行礼,随后转身对曹姨母说道:“姨母,卫娘子乃是官家亲封的文安县主,我朝只此一位,有从龙之功,身份尊贵,您言语之间还是该多些尊重才是,冒犯皇家威严,可是重罪。” 曹姨母闻言,脸色顿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卫恕意,竟是文安县主! 她明明让人打听过了,那卫恕意就是个妾,后来成了姨娘,做了些生意而已。 她心中顿时后悔不已,连忙站起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原来是文安县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言语冒犯了,还请县主恕罪。” 卫恕意见状,淡淡一笑,道:“曹姨母不必多礼,我虽是县主,却学不会仗势欺人,今日不过是来拜访贺夫人。”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曹姨母听了,心中更是忐忑,连忙低头赔罪:“还请县主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们计较。” 贺弘文的母亲见气氛尴尬,忙开口打圆场,笑着说道:“县主宽宏大量,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我这妹妹,也是无心之失。” 曹姨母见卫恕意并未追究,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敢再多言,只是低着头坐在一旁,心中懊悔不已。 她原本想借着身份压人,却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反倒让自己陷入了难堪的境地。 贺弘文见曹姨母不再多言,便转身对卫恕意和明兰说道:“县主,明兰妹妹,今日是我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语气诚恳,眼中带着几分歉意。 卫恕意微微一笑,道:“弘哥儿不必多礼,今日是我们叨扰了。” 贺弘文的母亲连忙说道:“县主若是得空,随时欢迎来贺家坐坐。” “我卫家是商贾人家,可不敢和贺家比门第。”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卫恕意和明兰离去后,曹姨母才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她低声对贺弘文的母亲说道:“今日真是失礼了,没想到那姓卫的竟是文安县主。” 贺弘文生气道:“姨母日后还是该多些谨慎,莫要再如此冒失了。” 曹姨母连连点头,心中懊悔不已,再也不敢小觑卫恕意和明兰。 一旁的曹锦绣半天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明兰高贵,如今她还有个当县主的母亲,她如何争的过? 回到家中,卫恕意心中对曹姨母和曹锦绣的言行十分生气。 她总觉得这两人背后藏着什么秘密,尤其是曹姨母那副趾高气扬却又心虚的模样,让她更加怀疑。 于是,她便暗中托人去查曹家的底细,尤其是曹姨母和曹锦绣的背景。 没过几日,查探的人便带回了消息。 原来,曹家本不是被赦免的人员,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得到了赦免。 曹家原本因罪被流放,曹锦绣的父亲前几年因病去世,曹姨母和曹锦绣母女二人无依无靠,生活极为艰难。 然而,她们不知从何处得知贺家如今的富贵,便想方设法要攀附上贺家,借着亲戚的名义才住进了贺家。 曹姨母和曹锦绣母女二人早已打定了主意,只要留在贺家,往后便能衣食无忧,平安终老了。 卫恕意得知这些消息后,心中却有些担心,那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帮着曹家? 曹姨妈对曹锦绣说道:“锦绣,如今我们母女二人唯一的出路便是留在贺家,只要你能嫁给弘文,我们便能名正言顺地留在贺家,从此衣食无忧了。” 曹锦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低声道:“母亲,可是弘文哥哥对明兰姑娘颇为青睐,他根本看不见我,我该如何是好?” 曹姨母冷笑一声,道:“那个明兰不过是商贾之女,即便卫恕意是文安县主,也改变不了她们出身低微的事实。贺家乃是官宦世家,弘文的婚事岂能由他一人做主?只要我们设法让你姨妈站在我们这边,弘文心软,他不得不听你姨妈的话。” 曹锦绣听了母亲的话,也决定搏一把。 卫恕意对明兰说道:“曹家母女二人不过是跳梁小丑,我们不必与她们计较。只要贺弘文心中有数,她们便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明兰微微一笑,点头道:“母亲说得是,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不必与她们正面冲突。弘文哥哥若有心,自会处理好的。” 而后,曹锦绣端着亲手熬的鸡汤,主动来找贺弘文。 “弘文哥哥,这是我亲手熬的鸡汤,你尝尝如何?” 边说着,曹锦绣盛了一碗端给贺弘文。 “白天的事,都是母亲的不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恼了县主和明兰妹妹,她已经知道错了,我是来替母亲赔罪的,若是伤了和盛家的和气,我们自然不能安心。” “表妹,你我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帮你自是应该,可若姨母再如此不讲道理,便是母亲生气,我也不能坐视不管的。” “弘文哥哥,你尝尝这鸡汤好喝吗?我炖了几个时辰呢,凉了就不好喝了。” 刚刚贺弘文接过,只是闻了一闻,便放在了桌子上。 曹锦绣此时又将鸡汤端了起来,显然是居心不良。 “表妹,我是个大夫,难道闻不出这汤里加了什么吗?” “我……表哥,你……”听到贺弘文这么说,曹锦绣顿时有些慌乱。 “表妹,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你和姨母再执意如此,破坏我与明兰妹妹,诋毁盛家,明日我便让人收拾东西,送你们回去。”贺弘文突然开口。 这让曹锦绣十分惊讶。 “表哥,你不能……这么狠心啊,我们若是回了凉州,哪还有活路啊?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如此绝情啊?” “你们是怎么入京的?自然最清楚了,不必我再提醒。” 第131章 曹姨妈告状 “表哥,你说的我听不懂,我只求你,给我和母亲一条活路……我们不能再回到那里去了……” 贺弘文性子虽温和,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他自幼受贺老太太教导,待人接物向来是宽厚有礼,凡事能忍则忍,不愿与人起冲突。 可曹家母女的行径,却让他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 曹姨妈自打住进贺家后,便摆出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对家中的女使家丁,随意打骂,轻慢无礼。 贺弘文心中早已不悦,然而,他念及母亲身体不好,不愿家中再生事,便一直隐忍不发。 可曹家母女却变本加厉,曹姨妈借着照顾贺母的名义,竟开始插手贺家的内宅事务,甚至连贺弘文的房间陈设也随意改动了。 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曹锦绣将来嫁进来方便,俨然已将贺家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曹锦绣更是毫不避讳,整日在贺家后宅走动,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贺弘文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天,曹姨妈因一个女使打翻了茶杯,将茶水洒在了她衣服上,她便不依不饶,要动手来教训那女使。 贺弘文冷冷地看着曹姨妈,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姨妈,贺家的内务自有我母亲打理,再不济,还有我祖母,您虽是长辈,但毕竟是客,还请姨母自重。” 曹姨妈一愣,显然没料到一向温和的贺弘文会如此直白地驳她的面子。 她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训斥贺弘文,贺弘文却已转向曹锦绣,淡淡道:“曹姑娘,你尚未出阁,整日在我家后宅走动,未免有失体统。还请自重,莫要让人误会了。” 曹锦绣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委屈地看向贺母。 贺老太太心中明镜似的,早已看出曹家母女的意图,只是碍于贺弘文母亲的缘故,不好说什么,才一直隐忍不发。 她轻咳一声,缓缓道:“弘文说得有理,曹家妹子,我们虽是亲戚,但毕竟不是自家人,有些事还是避嫌为好。” 贺老太太发了话,曹姨妈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说,只得讪讪地应了声是。 曹锦绣更是羞愤难当,低头不语。 曹姨妈见贺弘文态度强硬,心中愤怒难平,便又去找贺母哭诉。 她一进贺母的房间,便抹着眼泪,声音哽咽道:“姐姐,你可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啊!锦绣这孩子,自小便命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依靠,却被人如此冷待,她心里该多难受啊!” 贺母本就心软,见曹姨妈哭得凄惨,又想到曹锦绣年纪轻轻便遭遇坎坷,心中不免多生出几分怜惜。 她叹了口气,安慰道:“妹子别急,弘文那孩子性子直,说话是冲了些,我会好好说他的。” 又看向锦绣,为贺弘文说好话:“锦绣啊,你别怪弘文,从小他便最疼你了,最近他事情多,脾气大了些,你别怪他才是。” 曹姨妈见贺母态度和缓,帮着她们母女说话,便趁机添油加醋道:“姐姐,你是不知道,弘文如今对我们母女是半点情面都不留。锦绣不过是想帮他整理房间,他却当着下人的面训斥她,说她不守规矩。” “锦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她这几日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我这当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贺母听了,心中愈发不忍,便让人将贺弘文叫来。 贺弘文一进门,见曹姨妈坐在一旁抹泪,心中便已猜到了几分。 他神色平静地向母亲行礼,问道:“母亲唤儿子来,是有何吩咐?” 贺母沉着脸,语气中带着责备:“弘文,你姨妈和锦绣是客,又是亲戚,你怎么能如此无礼?锦绣不过是想帮你整理房间,你何必当众让她难堪?你这样做,岂不是让她寒心?” 贺弘文闻言,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 他直视着贺母,语气坚定却带着几分冷意:“母亲,姨妈和表妹若是真心为贺家着想,儿子自然是感激的。可她们如今不仅插手家中事务,还随意改动儿子的房间陈设,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表妹将来嫁进来方便。” “母亲,您可曾想过,她们这般行径,究竟是将贺家当成了什么?又将儿子当成了什么?” 贺母一愣,显然没想到贺弘文会如此直白地反驳她。 她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贺弘文却继续说道:“母亲,儿子敬重您,也愿意为家中分忧。可若是母亲再逼儿子接受曹家的安排,儿子便决定游历四方,三年五载也不回来了!” 贺母闻言,心中一震,脸色瞬间变的苍白,她从未见过贺弘文如此决绝的态度,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弘文,你……你这是要违逆母亲的意思吗?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贺弘文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母亲,儿子并非要违逆您,只是儿子也有自己的底线。若姨妈和表妹能安守本分,儿子自然不会多言。” “可如今她们俨然已将自己当成了贺家的主人,甚至连儿子的婚事也要插手。母亲,您可曾想过,这样的日子,儿子还能忍多久?” 贺母被贺弘文的话震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味心软,竟忽略了贺弘文的感受。 她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缓缓道:“弘文,是母亲考虑不周,委屈你了。” 曹姨妈见贺母态度转变,心中顿时慌了神,连忙说道:“姐姐,你别听弘文胡说,我们母女哪有那样的心思?我们只是……” “姨妈,我同母亲有话要讲,还请姨妈和表妹先回去!” 两人只好惴惴不安的回去了。 贺弘文看着母亲疲惫的神情,心中虽有不忍,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母亲,儿子并非不孝,只是希望您能明白儿子的心意。” “弘文,你姨母一家遭了难,如今好不容易回京,我想着都是亲戚,帮帮忙没什么不好的……” “母亲,帮忙是应该的,出钱出力我都没有二话,可是姨妈实在过分……” “弘文,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锦绣如今这么可怜,你娶了明兰,就是将她纳了,也无不可呀?” “母亲,此事,恕儿子不能听母亲的话。儿子要娶的人,只能是明兰,不会是别人,还望母亲成全。” 第132章 人心不足 贺母一心看重曹锦绣,贺老太太让人将曹锦绣嫁过人为妾,还曾流产,再也不能有孕之事透露给贺母。 听了这话,贺母才后悔,自己一心爱重的曹家母女,是如何欺瞒她的,索性她便由了贺弘文的意思。 自从贺母的态度一改变,府中众人都不听曹家母女的使唤了,这让曹锦妈十分生气。 自从贺母改变了对曹家母女的看法,曹姨妈和曹锦绣在贺家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贺母原本对她们还算客气3,如今却处处刁难,言语间也多了几分轻蔑与不耐。 曹锦绣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忍受着。 那曹姨妈却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她心中憋闷,越想越觉得贺家欺人太甚,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去找贺母理论。 这一日,贺母身子好了一些,正坐在屋里喝茶,曹姨妈径直走了进去,脸上带着几分嘲讽。 贺母见她神色不善,心中不悦,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曹姨妈冷哼一声,道:“姐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自从我们母女进了贺家,你对我们是什么态度,你心里清楚。我们虽是寄人篱下,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软柿子。你若是容不下我们,大可直说,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地为难我们?” 贺母闻言,脸色一沉,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贺家待你们不薄,吃穿用度从未短缺过,怎么就成了为难你们?若是你们觉得委屈,大可以另寻高枝,我贺家绝不强留。” 曹姨妈听她这般说,心中怒火更盛,冷笑道:“姐姐,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我们母女如今无依无靠,你让我们另寻高枝,岂不是逼我们走投无路?既然您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想要做什么?” “我曹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若是你执意要赶我们走,我便出去将弘哥儿强纳锦绣的事,抖落出来,看你们贺家以后怎么在汴京做人!” 贺母一听,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来,厉声道:“你敢!我贺家清清白白,岂容你如此胡言乱语,污蔑弘文名誉。” 曹姨妈毫不退让,大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一个光脚的,可不怕你们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弘文若是坏了名声,三人成虎,不管他做没做过,姐姐觉得贺家还能在汴京立足吗?” 贺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曹姨妈道:“你……你血口喷人,我儿一向品行端正,岂会做出这等事来……” 曹姨妈冷笑道:“姐姐,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一试,若是执意要赶我们走,我便将这些事让全汴京的人知道,到时候看谁丢脸!” 贺母一时语塞,心中又惊又怒。 据她对曹姨妈的了解,她知道曹姨妈并非虚张声势,她真敢去污蔑贺弘文的名声。 她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你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曹姨妈见贺母态度软化,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们母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不再为难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但若是你执意要赶我们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贺母无奈,只得点头道:“好,好,咱们以后和睦相处,谁也不为难谁。” “这样才对,凡事都可以商量。往后我们就常住在贺家了,锦绣不能没有名分,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另外,每月的例钱,吃穿用度一样都不能少。”曹姨妈张口就来。 “另外,给锦绣的聘礼,我瞧着京中闹市的那两个铺子就很好,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你……你竟还要铺子?”贺母有些惊讶。 “姐姐,你是个命好的,不是谁都能像你一般,这一世生活无忧,我自然要为自己和锦绣打算了,你也别怪我。” 正说着,贺老太太来了。 听房中的女使说起,曹姨妈去找了贺弘文的母亲,贺老太太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妙。 她深知自己这个儿媳妇的性子温和,脸皮薄,平日里待人接物虽得体,但遇上曹姨妈这种泼辣强势的,怕是难以应付。 贺老太太担心贺母吃亏,便急忙赶了过去。 刚到贺母院外,贺老太太便听到里头传来曹姨妈尖锐的声音,语气中满是咄咄逼人。 她停下脚步,站在门外仔细听了几句,果然听到了曹姨妈狮子大开口,张口便要这个要那个,言语间还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贺老太太眉头一皱,暗道这曹姨妈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敢在贺家如此放肆。 她不再迟疑,几步便过去,抬手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贺母正被曹姨妈的言语气得脸色发白,见贺老太太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贺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随后目光冷冷地扫向曹姨妈,淡淡道:“我若是不来,岂不是错过了这场好戏?曹家妹子,你今日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曹姨妈见贺老太太突然出现,心中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脸上又堆起笑容,道:“老太太,你来得正好,我正与姐姐商量些事情,既然你来了,那便一起听听。” 贺老太太走到主位上坐下,慢条斯理地道:“哦?商量事情?我方才在门外听得不太真切,只听到你张口便要这个要那个,要铺子要聘礼,怎么,我贺家是欠了你们曹家什么不成?” 曹姨妈脸色一僵,随即笑道:“老太太说笑了,我们母女在贺家住了这些日子,承蒙照顾,心中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日子艰难,我们母女也想为贺家分忧,这才想着姐姐讨个差事,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贺老太太闻言,忍不住笑了,道:“讨个差事?曹家妹子,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我贺家的差事,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再说了,你们母女在贺家,吃穿用度从未短缺过,怎么就成了日子艰难?若是觉得在我们家委屈了,大可以另寻高枝,我贺家绝不会强留。” 曹姨妈见贺老太太态度强硬,心中暗恨,脸上却不敢发作,道:“老太太,你这话可就见外了。我们母女虽是寄人篱下,却也不是白吃白喝的。若是贺家容不下我们,我们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只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 “若是我们母女出了贺家,怕是有些话传出去就不太好听了。” 贺老太太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曹家妹子,你这是在威胁我们贺家吗?” 第133章 贺家上门 曹姨妈笑道:“不敢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老太太,你也知道,我们母女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也有些门路。若是我们出了贺家,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到时候对贺家的名声怕是有些影响。” 贺老太太听她这般说,心中怒火更盛,却依旧面不改色道:“曹家妹子,你若是觉得我贺家亏待了你们,大可以直说。至于那些风言风语,我贺家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倒是你,若是执意要与我贺家为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曹姨妈见贺老太太丝毫不为所动,心中有些慌乱,但仍强撑着道:“老太太,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我们母女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贺家肯给我们一个安身之处,我们自然不会添麻烦的。” 贺老太太道:“你们想要安身之处?曹家妹子,你莫不是忘了,你们母女能进贺家,我们已是看在往日亲戚的情分上。如今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得寸进尺,真当我贺家是好欺负的吗?” 曹姨妈被贺老太太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咬牙道:“老太太,你这是要逼我们母女走投无路吗?” 贺老太太淡淡道:“路是自己走的,不是别人逼的。曹家妹子,你若识相,便安分守己,我贺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你再敢兴风作浪,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曹姨妈见贺老太太态度坚决,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得咬牙道:“是,老太太说的对。” 贺老太太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曹家妹子,你好自为之。” 曹姨妈狠狠地看了贺老太太一眼,转身离去。 贺母见曹姨妈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贺老太太道:“母亲,今日多亏了你,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她。” 贺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性子太软,遇上这种人,难免会吃亏,不必与她多费口舌。” 经此一事,曹锦绣与曹姨妈稍微收敛了一些,也不敢在后宅作威作福了。 贺老太太带着贺弘文去了盛家拜访,说了曹家的事,以及他们贺家的态度。 老太太知道后,详细问了这事的前因后果。 “你自己说,曹家这事你打算怎么办?”盛老太太有些生气。 “老姐姐,我只是碍着弘哥儿的娘,她的病,拖延到今天,也只有半条命了。好容易去过曹家,回来后竟好多了,都能起来坐一会了。”贺老太太解释道。 “不过老姐姐,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不会叫明兰受委屈的。那曹家母女,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老太太,此事都是我不对,一味的纵容母亲,娇惯姨母,待我回去就禀明母亲,送姨母和表妹回乡下去。”贺弘文突然站了出来说道。 “弘文,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若让你母亲知道了,可又怎么好?”贺老太太忙劝。 “祖母,母亲那里,我自会去和她说的。” “请老太太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不会让明兰妹妹受委屈的。”贺弘文保证道。 盛老太太听后很满意。 “弘哥儿,如此,我才能放心把明兰交给你。” 因眼下是国丧期间,不宜议亲。两位老太太便商议好,等国丧期过了,便给明兰和贺弘文定亲。 待两人离开,卫恕意和明兰才来见老太太。 “恕意,这事你怎么看?明兰是你的女儿,你觉得贺家这事,怎么说?”老太太问起。 “老太太,弘文那孩子不错,性格温和人又敦厚,便只是性子软了些。” “明兰,你自己的想法呢?”卫恕意问明兰道。 “祖母,母亲,我觉得与人相守,还是要看那最低处,品性的最低处,是不是能忍的下去。” “我见过淑兰姐姐嫁的孙秀才,人品低劣,堪称泼皮无赖,可贺弘文哥哥的最低处,至多不过是那心软,可是天下又哪有十分完美之人呢?” “你瞧瞧,这丫头主意可正着呢!我们呀,都不必为她操心了。” 待贺弘文回到府中,便径直前往贺母的院子而去。 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母亲,将曹家母女送回白石潭老家。 贺母正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精神也并不好。 贺弘文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道:“母亲,儿子有事禀告母亲。” 贺母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弘文,是什么事?你说。” 贺弘文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母亲,儿子思来想去,觉得姨母和表妹还是由儿子送回白石潭老家照顾更为妥当。” 贺母闻言,眉头一皱,声音也不自觉变大:“你说什么?要把她们送回老家?她们才刚回来不久,你姨母身子骨也不好,路上颠簸,怎么受得了?” 贺弘文神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母亲,你糊涂了!姨母和表妹是如何回来的,你不是不知道。姨母一向不分是非,性子又急躁,往后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们若是继续留在贺家,岂不是将整个贺家置于险境?” 贺母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她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可她们毕竟是亲戚,若是将她们送走,外人岂不是要说我们贺家无情无义?” 贺弘文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母亲,外人要怎么说便怎么说,姨母的性子你也清楚,她若是再惹出什么祸事,贺家恐怕难以承受。更何况,表妹回了老家,自然心情都会变好。” 贺母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你姨母和锦绣两人,我怎能忍心将她送走?” 贺弘文上前一步说道:“母亲,儿子明白你的心情,姨母和表妹回老家后,我们可以派人照顾她们,绝不会让她们受苦,也不至于让姨母和表妹流离失所,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贺母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无奈:“罢了,你说得有理。就依你的意思,将她们送回白石潭老家。” 贺弘文心中一松,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母亲英明,儿子这就去安排。” 贺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去,只是……你别让你姨母太过难堪了,她脾气急。” 贺弘文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第134章 送走曹家母女 贺老太太一向雷厉风行,听了贺弘文的决定,心中也觉得此事刻不容缓,当即点头赞成。 “弘文,你说得对,你姨母和表妹留在贺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既然决定了,那就尽快去做,免得夜长梦多,你也知道你母亲的脾气。” 她转头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让人收拾东西,去套车,今日就送她们回白石潭老家。” 丫鬟应声而去,贺老太太又对贺弘文道:“你去安排几个稳妥的人,路上务必照顾好她们,别让人说我们贺家薄待了亲戚的话。” 贺弘文点头应下,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祖母一旦下定决心,事情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与此同时,曹姨母正坐在自己房中,手中捏着一块帕子,心神不宁。 她原本以为,自己带着女儿回到贺家,总能靠着贺家的富贵过上好日子。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几天,贺家竟然就不认人了。 正想着,只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几个丫鬟婆子走了进来,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 曹姨母明显的一愣,连忙站起身,拦住一个丫鬟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是谁让你们收拾东西的?不知道我是谁吗?都给我放下!” 那丫鬟低头恭敬道:“回姨太太的话,老太太吩咐了,今日就送您和曹姑娘回白石潭老家,奴婢们是听老太太吩咐,来帮您收拾行李的。” 曹姨母一听,脸色顿时大变,手中的帕子也掉在了地上。 她心中慌乱不已,连忙推开丫鬟,急匆匆地往外走,口中念叨着:“不行,我得去找姐姐,怎么能就这么送我们走!” 她一路小跑,直奔贺老太太的院子。 一进门,便见贺老太太正端坐在堂前,神色严肃。 曹姨母心中一紧,但还是强撑着笑脸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送我们回老家?我们这才刚回来,怎么能……” 贺老太太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弘哥儿姨母,你们回来也有一些日子了,贺家虽大,但终究不是你们的久居之地。白石潭老家才是你们的根,回去了之后要好好过日子,总比在这里强。” 曹姨母一听,心中更加慌乱,连忙上前拉住贺老太太的袖子,声音带着几分哀求:“老太太,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母女俩在老家无依无靠,回去可怎么活啊!你就忍心看着我们受苦吗?这对贺家的名声也不好啊!” 贺老太太皱了皱眉,将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语气依旧冷淡:“贺家会派人照顾你们的,绝不会让你们受苦。但你们留在贺家,终究是不合适的。” 曹姨母见贺老太太态度坚决,心中又急又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老太太,你这是要赶我们走吗?我们可是你媳妇的亲妹妹和亲外甥女啊,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贺老太太闻言,脸色一沉,声音严厉道:“曹姨母,贺家待你们不薄,你却不知感恩,反倒在这里胡搅蛮缠!若不是看在弘哥儿娘的份上,我早就将你们赶出去了!如今让你们回老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你们不愿,便自行离去!” 曹姨母被贺老太太的气势震慑,一时语塞,脸色苍白地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贺弘文走了进来,见曹姨母脸色难看,便上前一步,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姨母,马车已经备好了,日常用品我都让人准备了,你和表妹还是早些启程。路上我也会派人照顾,绝不会让您你和表妹受委屈的。” 曹姨母看着贺弘文,心中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曹姨母开始哭天抹泪的哭。 “姨母,你和表妹是怎么回来的?自不必我说,是要我提醒一下吗?贿赂官员,是重罪。姨母是还想去边关待着呢?”贺弘文不紧不慢的道。 听到这话,曹姨母顿时害怕极了。 “弘哥儿,你……你胡说什么呢?” “姨母知道我在说什么,还需要我详细说说吗?” 回到房中,曹姨母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曹锦绣,心中一阵酸楚。 她咬了咬牙,低声喃喃道:“锦绣,贺家如此无情,你姨母也不管我们母女了他日我定要让你们后悔!” 然而,无论她心中再如何不甘,马车已经备好,贺家的人也已等在门外。 曹姨母只得带着女儿曹锦绣,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了马车,缓缓驶离了贺家的大门。 贺弘文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远去,心中虽有一些不忍,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舍不得了吗?”贺老太太打趣贺弘文道。 “祖母,你说笑了。姨母是母亲的亲戚,我自然该替母亲多照顾的。至于表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那时我们感情很好,表妹单纯率真,可是现在……”贺弘文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没有再说下去。 马车缓缓行驶着,车轮碾过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内,曹姨母脸色阴沉,双手紧紧攥着帕子,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 她时不时掀开车帘,回头望向渐渐远去的贺家方向。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贺家就能高高在上,我们却要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回老家!”曹姨母恨的咬牙切齿,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 “他们怎么能这么无情!” 坐在一旁的曹锦绣低着头,手中捏着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神情平静。 她比曹姨母看得更清楚,听到母亲的抱怨,她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带着几分无奈:“母亲,你别再生气了。表哥和姨母、老太太已经厌烦我们了,若你再闹下去,只会让他们更加反感的。” 曹姨母闻言,猛地转过头,瞪着眼睛看向曹锦绣,声音尖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就该认命吗?你可是贺家的表小姐,怎么能这么没有志气呢!” 曹锦绣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母亲,我们若是再闹,只怕连表哥也不会再管我们了。现在我们回去,念在亲戚的份上,表哥还会派人照顾我们,可若是您再闹下去,恐怕连这点情分都没了。” 第135章 汴京大雪 “可是……锦绣,我们就这样回白石潭老家去吗?我不甘心……”曹母还不舍得贺家的富贵。 “母亲,算了。表哥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如今他主意已定,我知道他的脾气,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曹锦绣认命的说。 “没关系,锦绣,没了他贺弘文,我就不信再找不到别的人家。你瞧,如今你脸上的刺青已经看不出来了,我们锦绣如此美貌,何愁再找不到一个好人家。你放心,等回去之后,母亲再为你物色别的人家……”曹母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曹锦绣看着曹母,什么话都没有说。 曹母以为曹锦绣已经默认她的说法,高兴不已。 送走了曹家母女,贺老太太便带着贺弘文去了盛家商议亲事。 盛纮知道老太太看重贺家,贺家人口又简单,贺弘文也一表人才,对此很是赞同。 两家商议好,下个月季冬,正是好日子,便决定将亲事定了,等国丧期过了,初夏便成婚。 岁末年初时节,天气越发的冷,早已经到了该下雪的季节,却一场雪都不曾落下。 没有人发觉,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冬日。 一日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雪,众人都兴奋不已。 文人雅士,都为这漫漫飞雪吟诗作赋,围炉煮茶,好不惬意。 雪一日一日的下,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卫恕意静静的站在廊下,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这场雪已经下了整整七日,汴京城中,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汴京城外,厚厚的积雪,却掩不住百姓的哀嚎。 “娘子,外头冷,快进屋里来。”小蝶捧着暖炉过来了。 卫恕意摇摇头,目光一直落在院墙外。 那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婴儿的啼哭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妇人的脚步踉跄,突然脚下一滑,便连同那婴儿摔倒在雪地里。 “小蝶,快!”卫恕意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等她们赶到时,那妇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卫恕意伸手探了探婴儿的鼻息,还好,还有一丝气息,还活着。 她忙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婴儿裹住抱起。 “娘子,这可使不得!”小蝶惊呼道。 “你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大冷天的,怎么可以……还是让我来。” “无妨,我还好。” 卫恕意将婴儿交给了小蝶。 “我带她们去偏院,你快去找李大夫过来给她们瞧瞧。” 这件事,让卫恕意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场大雪来得突然,百姓们都毫无准备。 粮食短缺,药材匮乏,每日都有冻死饿死的人。 她又想起前些日子,去老太太庄子上。 去看之前她改造的那些计划完成的如何了,那些在寒风中,依然长势很好的瓜果蔬菜、药材…… “小蝶,你让芙蓉好生看着她们,尽力救治,去让人备车!” 卫恕意说完,突然起身。 “娘子要去哪儿?外面下这么大的雪……” “去庄子上!” 马车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着,还好城中道路每日都有清扫积雪,不然根本不能行走。 越往城外走,路越难行,卫恕意掀开车帘,看到路边倒毙的尸首,心如刀绞。 到了庄子上,她直奔后院而去。 推开前面门上厚重的草帘,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菜地里,青菜、萝卜、土豆都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一片生机。 这是她之前试验的蔬菜大棚,用竹架撑起,覆以草帘,既能保温又能透光。 “娘子,您怎么来了?这外边这么大的雪。”庄子上的老管事迎上来。 “王伯,这大棚里的菜,现在能收多少?” “这一茬大概能收两千斤左右,再过半月还能再收一茬。” “那其它的菜都如何了?” “回娘子的话,都按娘子的吩咐,每片种不同类型的蔬菜,还有那些药材,我们每日都悉心照顾着,没出一点差错。” “王伯,你快带我去看看。”卫恕意有些迫不及待了。 待她一一看过,才知王伯说的并不错。 “王伯,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我没想到,你竟将这些菜照顾得这么好。” “娘子,老朽家世代务农,别的事不会,和土地打交道,这个我行……” “王伯,你召集庄子上所有的人,将这些菜都收了……” “可是,这需要大量的人力……靠咱们庄子上的人,根本就不行。” “这个,我去想办法!” 卫恕意转身就走了。 “娘子,你去哪儿,你等等我!”小蝶忙追了上去。 “再拖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卫恕意喃喃的道。 虽说天灾人祸的事,她听过不少,可是当事情发生在眼前,她没法当作看不见,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回到城中,卫恕意直奔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听到卫恕意的建议,先是一愣,随即摇头:“恕意,你这是胡闹!官家未曾下令,靠你一人之力,能做什么?又能救多少人?况且,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老太太,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我们不能不管……” “我不是怕耗费银子,庄子上的事,一向都是你亲力亲为,我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这事,你做好了,没人感激,若出了问题,可是要担责的。”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恕意只求无愧于心,不为名利。” “你既然决定了,便去做。” “多谢老太太!” 随后,卫恕意便入宫去见了官家,如今她是县主,官家许她自由出入宫中。 卫恕意见到官家,说明来意。 赵宗全能够继位成为新帝,卫恕意可是立过大功的。 他不禁对卫恕意赞赏起来:“你的心地善良,将百姓放在心上,尽管身为柔弱女子,但这份气魄和担当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你放心,我会派人帮你,这是好事,你如此聪慧,竟能在冬日种出新鲜的蔬菜来,可真是奇闻!” “若朝廷需要,恕意愿意将这蔬菜大棚种植之法上交,各处推行。” 至此,赵宗全对卫恕意愈加赞赏。 第136章 如兰的婚事 卫恕意亲自带人去庄子上,运送蔬菜、药材。 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贺弘文的帮助。 贺弘文在一旁为城外的百姓们看诊。 他医术高明,又待人温和,百姓们对他十分敬重。 明兰也带着府中家丁女使,一起去帮忙,递药、煎药。 贺弘文一边为病人把脉,一边与卫恕意交谈。 他惊讶地发现,卫恕意不仅精通农事,还培育出了许多罕见的药材,这些药材在市面上极为珍贵,甚至有些连他都未曾见过。 他忍不住赞叹道:“大娘子竟能培育出如此珍贵的药材,实在弘文佩服。” 卫恕意微微一笑,谦逊地说道:“这些药材,不过是平日里王伯他们细心照料的结果,算不得什么。倒是你医术高明,为百姓们解除病痛,才是真正的救人之举。” 经此一事,百姓们纷纷称赞盛家仁义。 消息传到官家耳中,官家对盛家的善举大为赞赏,特地下旨厚赏了盛家一众人。 盛家的名声因此更加显赫,卫恕意的贤名也传遍了四方,文安县主之名,实至名归。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悄然流逝着,寒冷而漫长的冬日,慢慢地过去了。 随着冬日的渐行渐远,春天的脚步也慢慢地临近。 一日,如兰身边的女使喜鹊,悄悄找到明兰,让她去一趟。 明兰心下不解,不知如兰找她是要做什么? “喜鹊她听说,我母亲要给我说亲事。”如兰神神秘秘地告诉明兰。 “大娘子要给五姐姐你说亲事?是哪家的?” “就是舅舅家的儿子,可我不愿意。” 如兰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和无奈,对明兰说道。 她坐在闺房的床边,手里捏着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心思却全然不在那帕子上面。 明兰低头整理着桌上的针线篮子,听到如兰的话,抬起头来,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你舅舅家的表哥?五姐姐,难道你不喜欢他们吗?” 如兰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可不是嘛!舅舅家的那几个表哥,平庸得很,整日里不是吟诗作对,就是附庸风雅,简直是半点本事都没有。” “再说了,舅母一向是看不惯我母亲和姨母的,尤其是我那个姨母,她最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若我真嫁过去,岂不是要日日看舅母的脸色过日子?” 明兰听了,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如兰身边坐下,柔声劝道:“五姐姐,这事儿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大娘子虽然有意,但这终究还是要看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愿意,大可跟大娘子好好说说,她总不会逼你嫁?” 可如兰却摇了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是不知道,母亲最近总是念叨着,说舅舅家是自家人,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她还说,舅舅家的表哥虽然才学平平,但人品还算端正,嫁过去不会吃亏。可我心里就是不乐意!那几个表哥,看着就让人心烦,更别说日日相对了。” 明兰抿了抿唇,思索片刻,低声说道:“五姐姐,你若真不愿意,大娘子总不至于逼你嫁?” “六妹妹,你是不知道,我母亲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我嫁到舅舅家去。你快帮我想想,不如你找个机会跟祖母说说,祖母她一向最疼你了,若是她说话,母亲也不好强求的。” 明兰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祖母虽然疼我,但这事儿毕竟是大娘子的安排,祖母也不好插手。若是别的事还行,可这是你的婚事呢。” 明兰轻轻拍了拍如兰的手背,安慰道:“五姐姐,你先别急,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来的。咱们再想想办法,总能找到解决的法子。” 如兰叹了口气,靠在明兰肩上,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六妹妹,你说我怎么就这么难呢?我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可母亲总是觉得,她安排的就是最好的。我真羡慕你,至少你还能自己做主。” 明兰微微一笑,语气温柔:“五姐姐,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你性子爽利,心里有什么说什么,大娘子也是知道的。再说她是最疼你的人,自然什么都是为你着想的。” 如兰听了,心里稍稍宽慰了些,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不能就这么认了。回头我得找个机会,好好跟母亲说说。若是她执意要逼我,我就装病,再不济,我就出家做姑子去,看她还能怎么办!” 明兰忍俊不禁,笑道:“五姐姐,你这法子倒是简单直接。不过,装病可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好好跟大娘子说才是。” 如兰撇了撇嘴,嘟囔道:“六妹妹,我知道,可我就是心烦。” 明兰笑着点头,顺手拿起桌上的绣绷:“那咱们继续绣花,你不是说要绣个荷包吗?正好趁这会儿静下心来,好好做做女红。” 如兰叹了口气,无奈地拿起针线:“六妹妹,我这会哪有什么心思绣花啊!” “姑娘,康家姨母来找大娘子了,正在前厅说话呢。”喜鹊告诉如兰。 “姨母来了?那你快去姨母身边的女使那打听打听,问问姨母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如兰忙吩咐喜鹊。 半晌,喜鹊回来了。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姨母是为什么事来的?”如兰着急的问。 “姑娘,奴婢打听过了,康姨妈是为王家老太太做寿的事,才来找大娘子的。不然为着上次的事,大娘子怎么会见她。” “你说的没错。我姨母那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三番两次的害我母亲,害我们盛家,谁跟她离的近谁倒霉,我更不要嫁到舅舅家去了。” “六妹妹,你说我这可怎么办啊?” “五姐姐,这事也不是大娘子一个人说了算的,毕竟还要父亲点头的。” “你说的对,光母亲看中没用,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要是父亲不同意,母亲她就是白忙活了。”如兰恍然大悟道。 第137章 寒门举子曾桂 盛纮得知,王若弗要将如兰嫁到她的娘家王家去,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满。 他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气说道:“如兰怎么能嫁到王家去?你那几个侄子,个个平庸无能,既无才学,又无志向,你让如兰嫁过去,她能有什么前途?” “况且,你那个嫂子一向看不惯你,平日里就对你冷嘲热讽,如兰若是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委屈?如兰那样的性子,怎么能忍得了?” 王若弗被盛纮一番话说得有些心虚,但仍旧不甘示弱,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如兰该嫁给谁?难道你要让她一直待在家里,成了老姑娘不成?嫁到我们王家,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的?” 盛纮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如兰的婚事,我已有了打算。前些日子,我从待考的举子中看中了一个人,名叫曾桂,此人虽出身寒门,但才华横溢,品行端正,且志向远大。” “不过是个穷举子,你是让如兰嫁过去受苦么?” “我已经打听过了,他在乡试中名列前茅,此次进京赶考,极有可能高中进士。若是如兰能嫁给他,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他曾祖也曾考中,如今双亲俱在,没有兄弟。” 王若弗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对曾桂的出身有些不满:“官人,那可是寒门子弟,如兰可是我们盛家的嫡女,怎么能嫁给一个毫无根基的穷书生?再说了,他能不能考中进士还未可知,万一落榜了,岂不是要耽误了如兰一辈子?” 盛纮却不以为然,语气坚定:“寒门子弟又如何?只要他有真才实学,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我们盛家虽不算显赫,但也无需靠联姻来攀附权贵。” “如兰若是能嫁个有才学的夫君,将来夫妻和睦,共同进退,岂不是比嫁到王家受气强得多?” 王若弗一时语塞,心中虽仍有不甘,但也知道盛纮说得有理。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不过,你得好好考察那个曾桂,若是他品行不端,或是才学不足,我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盛纮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些:“你放心,我自然会仔细考察。如兰的婚事,我绝不会草率决定的。” 两人商议好了,盛纮心中稍安。 他暗自盘算着,找个机会与曾桂见面,好好考察一番他的人品。 与此同时,如兰对这番商议毫不知情。 喜鹊听说了这事,忙去告诉了如兰。 “姑娘,听说主君和大娘子正在前院商议姑娘的婚事呢。” “你说什么?我的婚事?父亲母亲怎么说的?你快告诉我。”如兰着急的问。 “主君说,已经从待考的寒门举子中选中了一个,只是家境贫寒,所以大娘子不同意。” “寒门举子?那他姓什么叫什么?” “听说叫曾桂,如今双亲俱在,祖父还曾考中过,只是家境贫寒了些。大娘子说要主君好好考察一番,若是名不符实,是不会让姑娘嫁过去的。” “那不行,万一父亲看走眼了,我岂不是要赔上一辈子,怎么可以这样盲婚哑嫁呢?”如兰喃喃道。 如兰坐在闺房的窗前,眉头紧锁。 “寒门举子……” 如兰轻声自语,心中有些不安。 她不奢求能嫁入豪门,华兰虽嫁入忠勤伯府,却过的并不好,她不想那样。 但也希望未来的夫君能是个有才学、品行端正的人。 想到这里,如兰心中愈发的不安。 她忙唤来了喜鹊。 “喜鹊,你悄悄去打听一下,那个叫曾桂的举子,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兰低声吩咐道。 喜鹊点点头,保证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去打听,保准问个清楚。” 喜鹊是如兰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机灵聪慧,办事一向稳妥。 她换了身朴素的衣裳,悄悄出了府,直奔城中的书院。 喜鹊已经打听过了,曾桂既然是寒门举子,想必会在书院读书,或许能从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 到了书院,喜鹊装作是来送信的丫鬟,与几个书生搭上了话。 她故作随意地问道:“听说有位叫曾桂的举子,学问极好,不知道是哪一位?” 那几个书生一听,纷纷露出敬佩的神色:“曾兄啊,他可是我们书院里最有才学的,为人谦逊,品行端正,只是家境贫寒了一些。” 喜鹊心中一喜,继续追问:“那他平日里为人如何?可有不良嗜好吗?” 书生们笑道:“曾兄为人正直,从不与人争执,平日里除了读书,便是帮家里做些活计,哪里有什么不良嗜好?倒是我们这些同窗,常常受他指点,受益匪浅呢。” 喜鹊听了,心中对曾桂的印象好了几分。 她又问了几句,得知曾桂虽然家境贫寒,但为人勤奋好学,待人诚恳,颇受同窗敬重。 回到府中,喜鹊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告诉了如兰。 如兰听完,心中稍微安心了一些,但仍有些不放心:“虽说他品行端正,但家境贫寒,日后若真嫁过去,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喜鹊劝道:“小姐,曾公子虽然家境贫寒,但学问好,将来若能考中进士,前途会不可限量的。再说了,主君一向眼光独到,他既然选中了曾公子,想必是有道理的。” 如兰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有疑虑。 她决定亲自见一见这位曾桂,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 几日后,如兰借口去庙里上香,带着喜鹊出了府。 她事先打听到曾桂每日都会去城外的竹林读书,便特意绕道去了那里。 竹林深处,曾桂正坐在一块青石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神情专注。 如兰远远望去,只见他眉目清秀,衣着朴素却整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书卷之气。 如兰心中一动,悄悄走近了几步。 曾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如兰,只是如兰戴着斗笠,曾桂并未看见如兰的样子。 他微微一怔,随即站起身来,拱手行礼:“这位姑娘,可是迷了路?” 如兰脸上一红,低声道:“听闻这里有一片竹林,环境清幽,特来看看,却迷了路,打扰公子读书了。” 曾桂微微一笑:“姑娘若不觉得冒昧,我可为姑娘指路。” 如兰点了点头,边走边与曾桂聊了几句。 她发现曾桂谈吐不凡,学识渊博,且为人谦逊有礼,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姑娘从这里走,便能出去了。出去之后,姑娘别说见过我,为了姑娘的名声。” 如兰轻声应下。 回到府中,如兰心中对那曾桂又多了几分好感。 喜鹊笑道:“姑娘既然满意,那便再好不过了,主君的眼光果然没错。” 如兰微微一笑,有些害羞。 第138章 墨兰低头 明兰坐在如兰的闺房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五姐姐,你想好了?真愿意嫁给那个曾桂吗?听说曾家贫寒,日后你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的!” 如兰微微一笑,轻轻抚了抚手中的帕子,目光平静而坚定:“六妹妹,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天下哪有不受苦的?我大姐姐雍容华贵,嫁入袁家,还不是受她那个婆婆的气。我这算是低嫁,总不至于受欺负了。” 明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可是五姐姐,贫贱夫妻百事哀,曾家如今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你嫁过去,难道要跟着他过苦日子吗?你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那种苦?” 如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淡然:“从小到大,我不如大姐姐懂事,也不如墨兰会讨父亲的欢心,更没有你乖巧讨人喜欢,就连母亲都看不上我。” “五姐姐,你可别这么说,府中每个人都长着七窍玲珑心,一肚子弯弯绕绕,数你洒脱爽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性子了。” “还有大娘子,她是最疼五姐姐你的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我瞧着,富贵人家未必就过得顺心,贫寒之家也未必就过得艰难。高门大户里的勾心斗角,表面风光,内里却是一团糟。反倒是曾桂,他虽然家境贫寒,但为人正直,学问也好,将来未必没有出头之日的。” 明兰抿了抿嘴,似乎还想再劝,但见如兰神色坚定,便知道再多说也无益。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五姐姐,我只是怕你受苦。你若真觉得曾桂是个良配,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日后若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一个人扛着。” 如兰心中一暖,伸手握住明兰的手,柔声道:“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再说了,曾桂虽然家境贫寒,但他为人勤勉,母亲总不会让我受苦的,你就放心。” “五姐姐,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只是……大娘子那边,恐怕不会轻易同意这门亲事?” 如兰微微一笑说道:“父亲已经同意了,母亲再怎么反对,也不会太过坚持的。等春闱过了,若他真能考中,母亲或许会改观的。” 明兰听了,忍不住笑道:“五姐姐,你倒是心思缜密,连这些都考虑到了。要是那曾桂考中,文炎敬没中,四姐姐的面子往哪放呢?” 如兰笑着点头:“我才不管墨兰的面子,最好那个文炎敬考不中,让她受一辈子苦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屋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明兰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墨兰的院子。 她轻声说道:“五姐姐,我瞧着四姐姐,近来脾气倒是改了许多,待在院子里也不常出来。” 如兰正低着头发呆,听明兰说起墨兰,便抬起头来,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她呀,自从林噙霜失了父亲的心,她就没有靠山了,现在哪还有底气和我这个嫡女争?不过,只要她不来找我的事,我也可以不去找她的麻烦。” 明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四姐姐从前性子骄纵,如今倒是收敛了许多,我觉得,她心里是真的放下了……” 如兰轻轻叹了口气:“墨兰从小就被林噙霜宠坏了,仗着父亲喜欢,总觉得自己是府里最尊贵的姑娘。如今她没了靠山,自然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张扬。不过,我瞧她心里未必真的服气,只是暂时收敛罢了。” 明兰低声道:“五姐姐,你说得对。我只是觉得,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若是四姐姐能真心悔改,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是更好?” 如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六妹妹,你是心善,总想着大家都好。可是墨兰的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被林噙霜教得心高气傲,哪里肯轻易低头?” “再说了,她从前可没少给我使绊子,老是害我被父亲责罚,如今不过是形势所迫,才不得不收敛,我才不会原谅她呢,你也不许帮她。” 明兰听了,心中微微一沉。 她知道如兰说得没错,墨兰的性子确实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五姐姐,我只是希望家里能和睦些。毕竟,咱们都是一家人。” “我也希望家里能和睦,墨兰若是真心悔改,我自然会给她机会。可她若是还存着别的心思,那我也不会对她客气的。” 明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希望,墨兰能真的放下从前的恩怨,与大家和睦相处就好了。 墨兰总待在院子里很少出来,偶尔在府中遇见,她也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不再像从前那样咄咄逼人。 如兰看在眼里,心中虽然仍有戒备,但也不再刻意针对她。 一日,如兰出来正要去找明兰,正好遇见墨兰。 两人对视一眼,墨兰却先开了口:“五妹妹,近来可好?” 如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我好的很,有什么不好的?” 墨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道:“五妹妹,从前……是我做得不对,还望五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如兰微微一愣,没想到墨兰会主动道歉。 她沉吟片刻,淡淡说道:“你既然有心悔改,我自然不会再计较以前的事。日后咱们和睦相处,别再让父亲和母亲操心就是了。” 墨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五妹妹说得是。”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心中仍有隔阂,但至少表面上已经缓和了许多。 如兰知道,墨兰的悔改未必是真心的,但只要她不找事,她就不会再与她计较。 回到明兰院子里,如兰将这件事告诉了明兰。 明兰听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五姐姐,这样多好,咱们姐妹和睦相处,可比整天勾心斗角强多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她那个脾气,竟然会低头向我道歉。” 第139章 平宁郡主上门 春寒料峭,汴京城内外却早已热闹非凡。 春闱尚有时日,但恩科已经开考。 放榜那日,天还未亮,盛府上下便已忙碌起来。 盛老太太早早起身,命人在正厅摆上香案,供奉先祖牌位,祈求祖宗庇佑。 盛纮虽面上沉稳,但手中的茶盏却频频端起又放下,显然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 墨兰更是坐立不安,时而和明兰低声交谈,时而望向门外,盼着报喜的家丁早些回来。 辰时刚过,门外忽然传来一脚步声。 “报,主君,老太太,曾桂高中第十一名,二甲进士!”报喜的家丁声音洪亮,兴奋不已。 老太太闻言,手中佛珠一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曾桂这孩子,果然不负众望!” 盛纮也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果然没看错。 如兰心中大喜,这个曾桂,居然真的高中了! 未及片刻,又一家丁赶来。 “报,文炎敬高中第十三名,二甲进士!” 这一声报喜,让墨兰心中大喜。 “那长榆呢?他怎么样?”盛纮忍不住问道。 “七哥儿乃甲榜第十四名。”这一声报喜,宛如惊雷,震得盛府上下目瞪口呆。 “长榆?长榆中了?”老太太激动得站起身来,手中佛珠险些落地。 盛纮亦是满脸不可置信,随即哈哈大笑:“好!好!长榆这孩子可是不负众望,长柏去年第十三名,这孩子都及上长柏了!” “主君,三哥儿也中了,第二十一名。”这一声报喜,让一旁的长枫呆愣了半天。 长枫虽早年顽劣,但近年已收心苦读,如今果中了。 盛府门前,鞭炮齐鸣。 街坊四邻纷纷前来道贺,盛府上下更是喜气洋洋。 盛纮命人备下丰盛宴席,款待宾客。 席间,盛纮举杯笑道:“今日我盛家两子同登金榜,实乃祖宗庇佑,家门之幸!诸位同饮此杯,共庆盛事!” 待宴席散去,夜色渐深。 老太太独坐厅中,望着香案上袅袅升起的香烟,轻声叹道:“祖宗保佑,盛家复兴有望了。” 盛纮走到她身旁,温声道:“母亲放心,孩子们如今都考中,是光耀门楣了。” 这一夜,盛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齐衡站在平宁郡主的房门外,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门。 “母亲,儿子有事相求。”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却掩不住心中的忐忑。 平宁郡主正坐在窗前绣花,听是齐衡,便放下手中针线,温声道:“进来。” 齐衡推门而入,走到母亲面前,恭敬行礼,随后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母亲,还请母亲允儿子一事。” 平宁郡主微微一愣,随即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缓缓起身,走到齐衡面前,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将他扶起来,柔声道:“衡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齐衡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母亲……你” 平宁郡主苦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也怪我,当初是看不上盛家,觉得他们门第不够高,配不上我们齐家。无奈之下,才让你娶了县主。谁知……县主福薄,才过了几天便让你成了鳏夫,这都怪我。”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泛起一丝泪光。 齐衡见状,心中一酸,低声道:“母亲,此事不怪你,都是儿子自己的选择。” 平宁郡主摇摇头,看着齐衡,语气坚定的开口:“你放心,我明日就去盛家提亲,一定为你求娶到明兰。” 齐衡闻言,眼中顿时亮起光芒,却又有些迟疑:“母亲,明兰她……她是个好姑娘,儿子是真心喜欢她的。” 平宁郡主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我知道,明兰那孩子,我也见过几次,确实是个端庄贤淑的好姑娘,当初是我眼界太高,如今想来,倒是错过了良缘。” “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亲自去盛家,为你求娶明兰,绝不会再让明兰受委屈了。” 齐衡心中感动,深深一揖:“儿子多谢母亲成全!” 第二日清晨,平宁郡主早早起身,命人备好厚礼,便亲自前往盛府。 盛府门前,门房见是齐家的马车,连忙通报。 盛老夫人得知平宁郡主亲自来访,心中疑惑,却也不好怠慢,连忙命人请入正厅。 正厅内,茶香袅袅,众人围坐在一起喝茶。 平宁郡主端坐主位,老太太陪坐,王若弗与卫恕意都坐在一旁,几人寒暄几句后,平宁郡主便开口道:“老太太,听说三哥儿和七哥儿都考中了,真是可喜可贺!” 老太太微微一笑:“郡主客气了,衡哥儿也中了,还未恭喜郡主呢。” “老太太客气了,这都是在盛家读书的缘故,今日我特来拜谢老太太和大娘子。改日我设宴,请大家都过去聚聚。” “郡主,可真是不巧,最近家里事情多,怕是走不开呢!”王若弗开口道。 平宁郡主放下茶盏,好奇的问:“哦?不知大娘子忙什么?可是有喜事?” “郡主真是聪慧,一猜就中!” “难道是为姑娘们的事?”平宁郡主继续问道。 “郡主,你说的正是呢,可不是为这几个孩子们婚事嘛。先前还一直没有合适的,这不,一下子都有了着落,是喜事,也累人呢。”王若弗笑着回答。 “不知是许了哪家人家呢?怎么我也没听说,明兰也许了人家吗?不是说是四姑娘吗?” “郡主还不知道呢,那墨兰是许了文家,如兰,许了曾家,明兰许了贺家。” “贺家?是太医院的那个贺家?” “自然是了,这满汴京,也就一个贺家。” “郡主不知,咱们盛家官职低微,儿女们的婚事,自然是看重夫家品行的,不然哪能放心把女儿嫁过去呢。若再嫁到那些伯爵侯爵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盛家攀高枝呢。” “原来如此,倒是还没恭喜大娘子呢。大娘子真是说笑了,盛家的孩子,个个出息,旁人羡慕都来不及的。”平宁郡主有些失望。 “到时候一定请郡主过来喝几杯喜酒,郡主可一定要来。” “大娘子放心,我一定来,那我就不逃跑老太太了。” 送走平宁郡主后,老太太命人单独唤来了明兰。 明兰见祖母神色凝重,心中疑惑,恭敬行礼:“祖母唤孙女何事?” 老太太看着她,语气温和:“明兰,方才齐家平宁郡主前来,是想为齐衡求娶你,我都看出来了,你的意思呢?” 明兰闻言,低声道:“祖母,孙女从未对齐小公爷有心,全是他自己想的。” “那便好,如今与贺家的事,也算定了。你便只管安心,别的事都不用管了。”老太太嘱咐道。 齐衡得知明兰已许了人家的消息,伤心不已。 第140章 有意结亲 “六妹妹,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为什么?”齐衡因受不了打击,便去了樊楼借酒消愁,顾廷烨得知消息,也赶过去了。 “元若,你这是做什么?” “二叔,今日我母亲去了盛家,原本是打算提亲的,谁知明兰她已经许给了贺家,我没有机会了……”齐衡喝的醉醺醺的说道。 “元若,我早就同你讲了,当时是你放弃了,如今人家许了人家,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 “可是二叔,当时我是迫不得已的呀,明兰她为什么不再等等我……” “元若,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的,你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顾廷烨的话,让齐衡不得不认清事实,可是眼下,他除了伤心,再也于事无补了。 盛家如今在汴京的声望很大,因从龙之功,深得官家信任,盛纮已升至四品官职。 长子盛长柏在翰林院担任要职,次子盛长枫和幼子盛长榆也都考中功名,盛家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举子络绎不绝。 这些人中,既有达官显贵,也有寒门学子,盛纮却独独看中了曾桂和文炎敬。 曾桂虽出身寒门,但才华横溢,举止谦逊有礼。 他虽家境贫寒,却从不以此为耻,反而在言谈中透露出对学问的执着。 盛纮最是深知,寒门子弟若能得遇良机,必成大器,便有意提携他们。 文炎敬与墨兰早有婚约,如今只等成婚了。 一日,盛纮特意在府中设宴,邀请了曾桂和文炎敬两人。 宴席上,盛纮有意考校二人,问及天下大势。 曾桂从容不迫,侃侃而谈,提出“以民为本,轻徭薄赋”的主张。 文炎敬则从礼法制度入手,强调“以德治国,以礼安邦”。 盛纮听后,心中大为满意,觉得二人皆是可造之材。 宴后,盛纮特意将曾桂留了下来。 两人在书房侃侃而谈,盛纮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又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地看向曾桂,缓缓开口道:“曾公子,今日与你一席谈,老夫深感欣慰。你才华横溢,品行端正,将来必成大器。老夫有意与你家结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曾桂闻言,顿时愣住了,手中的茶盏险些掉落。 他连忙放下茶盏,起身拱手,神色惶恐道:“承蒙盛大人厚爱,晚辈实在不敢当。晚辈家境贫寒,又身无长物,只怕误了姑娘的前程,实在不敢高攀。” 盛纮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坐下,语气温和道:“曾公子不必过谦,老夫看人向来注重才学与品行,家世不过是其次。你虽出身寒门,但志向高远,又学识渊博,将来必定大有作为。老夫相信,我的女儿嫁给你,绝不会受委屈。” 曾桂依旧面露难色,低声道:“盛大人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家中清贫,只怕是要委屈了盛家姑娘,实在不敢耽误小姐的终身大事。” 盛纮摆了摆手,语气坚定:“曾公子不必多虑,老夫既然提出此事,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如今虽未显达,但老夫相信,以你的才华,将来必定会前程似锦。至于家境贫寒,不过是暂时的。只要你肯努力,何愁没有出头之日呢?” 曾桂见盛纮如此诚恳,心中感动,但仍有些犹豫。 他低声道:“盛大人厚爱,晚辈实在惶恐。只是……此事还需禀明家中父母,晚辈不敢擅自做主。” 盛纮点头笑道:“这是自然,老夫也会与家中商议,待你与父母商议妥当,我们再细谈此事好了。” 与此同时,王若弗得知,盛纮将如兰要许配给曾桂的事,心中还有些不悦。 她皱着眉头对盛纮说道:“官人,如兰是我的掌上明珠,怎能嫁给一个寒门子弟?那曾桂虽有些才华,但家境实在贫寒,如兰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 盛纮闻言,神色平静,语气却不容置疑:“曾桂虽出身寒门,但才华横溢,品行端正,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如兰嫁给他,绝不会受委屈的。况且,我们盛家如今显赫,需广结贤才,方能长久。” 王若弗依旧不以为然,低声嘟囔道:“官人,你说得轻巧,可我们如兰从小就娇生惯养,怎能受得了那等苦日子?若是嫁过去受了委屈,岂不是让我们心疼?”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如兰却主动来到两人面前,神色平静地说道:“父亲,母亲,女儿愿意嫁去曾家。” 王若弗闻言,顿时愣住了,连忙拉住如兰的手,急切道:“如兰,你胡说什么呢?那曾家清贫的跟什么一样,你嫁过去可是要吃苦的!” 如兰答道:“母亲,女儿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女儿觉得,曾公子才华横溢,品行端正,女儿愿意与他同甘共苦,吃些苦算不了什么。再说,父亲,母亲,你们还真的要看着女儿吃苦也不管的么?” 盛纮见如兰如此懂事,心中欣慰,点头赞许道:“如儿果然长大了,你放心,为父怎么会舍得让如儿去受苦呢。” 王若弗见如兰心意已决,虽心中仍有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叹息道:“既然如兰愿意,那……那便依你们。只是,若日后后悔了,你可没有后悔药吃……” 如兰见母亲松口,心中欢喜,连忙上前挽住王若弗的手臂,柔声道:“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的,我这是低嫁,怎么还能受苦,我这是去享福的!” 王若弗看着如兰,眼中满是怜爱,低声道:“如儿,母亲是怕你以后吃亏……” “不会的,我哪能让别人欺负呀,我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 “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了!” “哎呀,母亲,笑话什么呀笑话,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如兰依旧想到什么说什么。 “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往后嫁了人,若还这样,定是要惹人笑话的,知不知道?” “母亲,好了,我知道了……”如兰悄悄的又溜了。 第141章 曾家提亲 曾桂回家后,便对着双亲提起结亲的事。 他虽未见过盛家嫡女盛如兰,但听说她端庄识礼,举止大方,率真可爱,盛家的姑娘,都是知书识礼之人。 盛家如今在朝中地位显赫,又是新晋的权贵,与盛家结亲,无疑对曾家的未来大有裨益。 然而,曾桂的双亲却有些顾虑。 曾父皱着眉头,沉吟道:“盛家虽是显贵,但门第太高,我们曾家不过是寻常人家,你祖父虽考中过,但我天生愚钝,家道中落,只怕你日后在盛家受气,日子会不好过啊。” 曾母也附和道:“是啊,桂儿,盛家姑娘虽好,但咱们家底薄,怕是配不上人家千金小姐。若是让人家姑娘受了委屈,我们这心里可怎么过意得去?” 曾桂闻言,微微一笑,语气坚定地说道:“父亲、母亲,盛家如今虽是新贵,但他们是书香门第,家风清正,最是通情达理了。如兰姑娘更是知书达理,绝不会因门第之见而轻视于我。况且,儿子虽不才,但也有些学识,日后定会努力上进,绝不会让人小看了咱们曾家的。” 曾父听了儿子这番话,眉头稍稍舒展,但仍有些犹豫:“话虽如此,但盛家毕竟是高门大户,咱们这样贸然上门提亲,怕是有些不妥。” 曾桂笑道:“父亲不必担心,盛家家风严谨,待人接物一向谦和有礼。咱们曾家虽不如盛家显赫,但也算得上是清白人家,这事是盛伯父亲口向我提起的。” 曾母见儿子如此坚定,心中也渐渐放下了顾虑,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准备一下,明日就去登门拜访。若是盛家愿意结这门亲,那自然是好事。若是不成,咱们也不强求。” 曾父点了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那咱们明日便上门提亲,看看人家盛家的意思。” 第二日,曾家二老备好了礼,带着曾桂一同前往盛家。 曾家二老来到盛府门前,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曾桂耐心安慰着。 门口的家丁见曾家一行人前来,连忙上前迎接,便恭敬地将他们引入正厅。 盛纮得知曾家的来意,便亲自去大厅接待。 双方寒暄过后,曾父便开门见山地说道:“盛大人,老朽今日冒昧前来,是想为犬子曾桂求娶贵府嫡女,犬子虽才疏学浅,但为人诚恳,又勤奋好学,若能得盛大人垂青,定当不负盛家厚望。” 盛纮面带微笑,目光落在曾桂身上,见他神色从容,心中满意。 他缓缓说道:“曾公子年少有为,才学出众,老夫是早有耳闻的。” 曾桂闻言,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盛伯父,晚辈自知才疏学浅,并未敢高攀贵府。但伯父对我有知遇之恩,若能得如兰姑娘为妻,愿以一生之力,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盛老爷见曾桂言辞恳切,笑道:“曾公子有此心意,老夫甚是欣慰。不过,婚姻大事,还需你们自己愿意。不如这样,老夫安排你们见上一面,若如兰也愿意,这门亲事便定下了。” 曾桂连忙躬身道:“多谢盛伯父!” 午后,如兰站在凉亭旁,手中轻轻摆弄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却有些紧张。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身着淡黄色的罗裙,发间别着一支精致的玉簪,显得温婉动人。 不多时,曾桂如约而至。 他身着青衫,步履从容,眉目间透着一股书卷气。 两人相见,彼此微微一笑,相互见礼。 如兰并不是第一次见曾桂,可曾桂却不识得她。 “如兰姑娘,今日我与父亲母亲突然上门拜访,属实有些冒昧,还请姑娘见谅。” 如兰轻轻摇头,笑意盈盈:“曾公子不必客气,能与你相见,是我的荣幸。” 两人坐了下来,话语也多了起来。 如兰发现曾桂不仅学识渊博,更有一颗赤诚之心,心中对他的好感愈发加深了。 忽然,如兰抬头直视曾桂,眼中带着一丝期待:“曾公子,你觉得我如何?是你心中理想的妻子吗?” 曾桂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脸上顿时泛起红晕。 他没想到如兰会如此直白的问,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如兰姑娘貌若天仙,是曾桂高攀了,我……我……” 如兰见他支支吾吾,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她低下头,轻声道:“这样看来,你是不喜欢我了……那我去告诉父亲,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曾桂一听,心中顿时慌了神。 他急忙上前一步,语气急切的道:“如兰姑娘,请留步。我……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如此美好,而我不过一介书生,怕委屈了你。” 如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曾公子,你当真如此想?” 曾桂郑重地点头,目光坚定:“如兰姑娘,若你不嫌弃,我愿以一生相守,护你周全。” 如兰闻言,忍不住笑了:“曾公子,那你可得记着你今日的话,我是盛家嫡女,可不会平白受人欺负。” “如兰姑娘,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对姑娘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可在哪里见过吗?”曾桂不解的问道。 “怎么会?我们不曾见过,哪里会见过?”如兰有些心虚道。 接着,曾桂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双手递给如兰。 如兰心下好奇,顺手接过来,随口问道:“曾公子,这是什么?” “如兰姑娘,这是我曾家祖传之物,母亲说过,日后,要我交给未来的娘子……”曾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那你要给我了?” “若如兰姑娘愿意,这便是个信物。” 如兰轻轻打开,只见盒子里面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 “这镯子贵重,你确定要给我吗?你给了我,我可就不还你了!” “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既然这样,那我便收下了!” 说完,如兰便急忙回了自己房间。 第142章 如兰回门 曾家二老与盛纮夫妻经过一番仔细商议,终于敲定了如兰与曾家公子的婚事。 按照传统的婚嫁礼仪,两家决定按照规矩办事,一步也不能马虎。 首先,曾家派人送来了草帖,正式提亲。 盛纮接过草帖,仔细审阅后,点头应允,随后双方开始按照六礼的步骤,一步步推进婚事。 首先是“纳彩”,曾家准备了礼物,送到盛府,表示对如兰的重视。 盛家也回赠了相应的礼品,表示对这门亲事的认可。 接着是“纳吉”,曾家请了算命先生合了八字,确认两人命格相合,婚事大吉。 盛家得知后,心中更加踏实,婚事也进一步推进。 到了“纳征”这一环节,曾家送来了聘礼,因曾家家境贫寒,所以聘礼不多。 王若弗看着这些聘礼,心中别提别不舒服了。 她担心如兰嫁过去后,会有吃不完的苦。 于是,王若弗为如兰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不仅要让如兰风风光光地出嫁,更要让她在曾家站稳脚跟。 她亲自挑选了各种首饰、绸缎、家具。还特意叮嘱如兰,嫁过去后要谨言慎行,孝敬公婆,善待夫君,但也要懂得保护自己,不可一味的忍让,让自己受委屈。 如兰明白母亲的苦心,点头答应。 最后是“亲迎”,曾家公子带着迎亲队伍,来到盛府,迎接如兰过门。 盛府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如兰身穿华丽的嫁衣,头戴凤冠,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闺房。 王若弗看着女儿即将离家,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紧紧握住如兰的手,轻声叮嘱:“如儿,到了曾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若受了委屈,记得回家来。” 如兰含泪点头,随后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登上了花轿。 曾家公子骑在高头大马上,面带微笑,显得意气风发。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将如兰迎回了曾家。 婚礼当天,曾家大摆宴席,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如兰在众人的见证下,与曾家公子拜堂成亲,正式成为曾家的媳妇。 王若弗虽然心中不舍,但孩子大了,总要成家。 曾家公子对她也颇为体贴,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倒也和睦。 王若弗得知后,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如兰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描画着眉毛。 镜中的她,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喜色。 喜鹊在一旁为她梳理发髻,笑着打趣道:“今日回门,姑娘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主君和大娘子看了都高兴!” 如兰闻言,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喜鹊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喜鹊,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姑娘,奴婢说的是实话,姑娘还不让奴婢说话了?” 如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新做的衣裳,淡粉色的裙摆上绣着精致的兰花,衬得她愈发温婉动人。 马车缓缓停在盛家门前,如兰刚一下车,便看到王若弗早已站在门口等候。 王若弗眼中含泪,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着,仿佛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如兰笑着挽住王若弗的手,柔声道:“母亲,我一切都好,你别担心我了。” 盛纮站在一旁,虽然脸上看着严肃,但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欣喜。 他微微点头,对如兰和曾桂说道:“回来就好,快进屋说话。” 如兰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着两人进了屋。 厅堂里,大家早已围坐在一起,见到如兰回来,纷纷围了上来。 明兰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五姐姐,你这几日过得可好?姐夫待你如何?” 如兰笑着点头,眼中满是幸福:“六妹妹放心,他待我极好,家里一切都顺心。” 长榆调皮地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五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这几日不见,我们都想你了!” 如兰笑道:“你这小鬼头,是想我带的点心了?” 引得众人一阵笑。 午膳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如兰爱吃的菜肴。 王若弗不停地给她夹菜,眼中满是关心:“如儿,多吃点,我看你都瘦了,这才三天不见你,感觉都瘦了一圈。” 如兰笑道:“母亲放心,我每日吃的好,睡的也好。” 盛纮虽然话不多,但也会问起她在曾家的生活,可有什么不如意。 饭后,如兰与明兰坐在院里闲聊。 明兰轻声问道:“五姐姐,你这几日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跟我说才是。” 如兰摇了摇头,笑道:“我一切都好,曾哥哥他待我温柔体贴,婆婆也慈祥和蔼,家里上下都和睦呢。” 她说着,眼中满是幸福的光芒。 明兰听了,欣慰地点点头,轻轻握住如兰的手,柔声道:“那就好,五姐姐,看到你幸福,我真高兴。就是你这一嫁去曾家,我还有点不习惯呢。”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失落,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如兰察觉到明兰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六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虽然嫁了人,但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可别这么伤感,倒让我觉得心里也不安了。” 明兰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低声道:“下个月,四姐姐也要成婚了,我们就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整日待在一起了。” 如兰听了,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她轻轻叹了口气:“六妹妹,我们姐妹虽然各自嫁人,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远嫁,以后常回来聚聚便是了。” “五姐姐,你说得对,可我还是觉得,以后的日子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自在了。” 如兰笑道:“六妹妹,你别想那么多。等你嫁去了贺家,只要你一直在京中,我有空便去找你,我们约好一起回娘家,就像从前一样,一起喝茶、赏花、说笑,岂不是很好?” 明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五姐姐,真的可以吗?” 如兰点点头,认真道:“当然可以了,再说了,贺家离曾家也不远,我们还可以常常走动呢。” 明兰听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握住如兰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五姐姐,那我们说好了,以后我嫁去了贺家,你可要常来。你若不来,我就去你那长住不走了。” 如兰笑着点头:“好,我们说定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谁也不许忘了谁。”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窗外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映出两道身影。 第143章 墨兰认错 “六妹妹,我让喜鹊泡了茶,你快尝尝。”如兰拉着明兰坐到桌前。 如兰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笑着对明兰说道:“六妹妹,你瞧这茶,香气扑鼻,是不是好茶?” 明兰微微一笑。 “五姐姐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姑娘,四姑娘来了。”喜鹊掀开帘子,轻声禀报道。 如兰和明兰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墨兰平日里与她们并不亲近,如今性子虽然改了许多,却不想她会突然过来。 如兰放下茶杯,眉头微皱,嘴里嘀咕道:“墨兰,她来做什么?” 如兰正想着,墨兰已经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手里还提着一只精致的食盒。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显得格外温婉。 她走到如兰面前,柔声说道:“六妹妹也在,今日五妹妹回门,我特来看望你。” 如兰听了这话,心中更加疑惑,不由得冷笑一声:“呦,今日吹的是什么风呀?你会好心来看我,莫不是憋着什么坏,来看我笑话的?” 墨兰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五妹妹,从前的事,是我不好。从小到大,一直与你较着劲,总害你被父亲责罚,如今我知道错了,还希望你别介意。” 如兰一愣,没想到墨兰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盯着墨兰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但墨兰的目光清澈,似乎并无半点虚假。 如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心中五味杂陈。 明兰见状,只好轻轻拉了拉如兰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太过激动。 她微笑着对墨兰说道:“四姐姐既然来了,不如先坐下说话。喜鹊,快给四姐姐上茶。” 墨兰点点头,顺势坐了下来。 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 她轻声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五妹妹尝尝,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如兰看着那些点心,心中复杂。 “你莫不是在里面下了毒?存心害我?”如兰怀疑道。 “怎么会?五妹妹说笑了。”墨兰有些尴尬。 “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好心,好好的给我送点心,定是没安好心。” 她与墨兰从小就不对付,两人明争暗斗多年,如今墨兰突然示好,她一时难以接受。 墨兰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绣花,眼神有些恍惚。 “五妹妹,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如今我都想通了,我们都是一家子姐妹,原本没什么深仇大恨的。” 她抬起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如兰,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如兰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 她从未见过墨兰如此坦诚地与自己说话,更没想到墨兰会主动提起从前的事。 她抿了抿唇,语气虽然依旧带着几分防备,但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尖锐。 “四姐姐,你今日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明兰问道。 墨兰苦笑了一下,低声道:“或许是这些日子想得多了。从小,阿娘便教我,凡事都要拔尖,做到最好,这样父亲才会高兴,我们才能吃穿不愁……我也想和五妹妹一样,每日玩耍打闹,纵情玩乐,可我每日要待在屋里看书,背诗,学女红,学打扮……一刻也不能松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陷入了回忆。 如兰看着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从未想过,墨兰的童年竟是这样的。她一直以为墨兰是天生爱争强好胜,喜欢与自己作对,却没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是林林噙霜的严厉教导。 “你……”如兰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墨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五妹妹,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我,觉得我处处与你作对。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讨厌你,我只是……只是羡慕你。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玩耍,可以不用事事都争第一,可以活得那么自在……你什么都不用学,就是家中的嫡女,拥有一切东西……” “而我,却只能按照阿娘的期望,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敢出半点差错,小心隐忍,察言观色……” 如兰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震。 她从未想过,墨兰竟会羡慕自己。 她一直以为墨兰是高高在上,看不起自己,却没想到,墨兰的心里竟藏着这样的苦楚。 “墨兰,我……”如兰的声音有些结巴,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对墨兰的敌意,似乎有些过分了。 墨兰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五妹妹,你不必说什么。今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从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总是与你较劲,更不该害你被父亲责罚。如今我想通了,我们姐妹之间,本该和睦相处,何必为了那些小事争得你死我活?” 如兰看着墨兰,心中百感交集。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前对墨兰的敌意,似乎也有些幼稚。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墨兰,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总是与你针锋相对,更不该在父亲面前与你争辩,我总讨厌你,是因为你样样都比我好……我只能拿出嫡女的身份来压你一头。” “五妹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如今你都嫁人了,从今以后,咱们姐妹好好相处,可好?” 如兰看着墨兰那真诚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防备也消散了。 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容:“好,四姐姐,咱们以后好好相处。” 明兰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她笑着说道:“四姐姐、五姐姐,你们能讲和真是太好了。咱们姐妹之间,本就该互相扶持,何必为了那些小事伤了和气?” 墨兰和如兰相视一笑,仿佛多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屋内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三人开始聊起家常,笑声不断。 过了好一会儿,墨兰才起身告辞。 看着墨兰远去的背影,如兰心中感慨万千。她转身回到屋里,对明兰说道:“六妹妹,你说墨兰今日是真的变了,还是……” 明兰微微一笑,轻声道:“五姐姐,人心都是会变的。四姐姐既然愿意放下过去的恩怨,咱们也该给她一个机会。” 如兰点点头,心中豁然开朗。她笑着说道:“你说得对,咱们姐妹之间,本就该和睦相处。” “四姐姐从小就聪慧,学什么都比我们好,跟在林噙霜身边耳濡目染,自是学了不少。如今她没了林噙霜在身边,自然和从前不同了。” 如兰听了这话,心中也有些赞同。 第144章 再办马球会 卫恕意跪在坤宁宫的地上,听着皇后沈从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春日的阳光透过那雕花窗户洒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恕意啊,官家刚登基,根基还不稳,朝中新旧臣立场都不同。本宫办这场马球赛的目的,也是想大臣们家的女眷能互相交好。朝上,有盛大人,女眷们,便都靠你了。” 卫恕意抬起头,看见皇后此时正端坐在紫檀木雕的凤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碧玉念珠。 那念珠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颗颗圆润的珠子在皇后纤细的指尖下流转。 “妾身明白,谨遵皇后娘娘吩咐。”卫恕意轻声应道。 “快起来,过来坐!”皇后开口说道。 “只是不知,皇后娘娘可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 皇后放下念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旧臣家的女眷,多是书香门第出身,性子矜持。我们禹州来的女眷,却多是武将之后,性子都爽利。你需得想个法子,让她们都能尽兴才是。” 卫恕意心中一动,思考过后,慢慢开口:“皇后娘娘,妾身斗胆,可否增加投壶、射箭,捶丸,诗会、赏花宴,让各家女眷自行选择,既能各得所乐,又能互相观摩。” 闻言,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这主意不错,只是……此次马球会,事关重大,你需得格外留意,万不能出意外才是。” 卫恕意心中一凛,但皇后开口,她也只得应下。 从坤宁宫出来,卫恕意回去后立即着手准备。 她先命人在马球场东侧搭起凉棚,摆上书案,琴棋书画,女眷们可以比试。西侧则设了箭靶、投壶、捶丸。 马球场上方,众人可以坐下观赏。 虽才春日,按正常时节,是没有多少花能开放的。 可卫恕意之前让人培育了鲜花,此次正好用上。 这次马球会,几乎遍请了京中女眷,卫恕意以皇后的名义去各家下了帖子,只等一切准备妥当。 马球会当天,天朗气清,马球场上彩旗飘扬,女眷们都陆续开始到场。 卫恕意正忙着,府里的人都让她叫来帮忙了。 “这茶具多不精致,去,换上我们自家带来的青瓷茶具。”只见一个女子指使一旁的女使。 “这……这茶具都是县主吩咐过的,奴婢不能擅自更换。”女使为难地说道。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无礼?你知道我是谁吗?”那女子继续不依不饶。 听见争执声,卫恕意循声望去,认出那女子正是威北将军沈从兴的妻妹小邹氏,去给皇后请安时,远远见过两次。 她正要上前去,却见邹氏已经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邹氏皱眉问道。 “姐姐,你瞧瞧,这女使连我的话都不听,也不知是怎么教的?”小邹氏不满地说道。 “婉青,你这不是胡闹吗?出来时将军叮嘱了,皇后娘娘吩咐过,让我们好好帮着县主,办好这马球会,转眼你就忘了吗?”邹氏责备道。 那邹婉青撇撇嘴,只好不再说话。 卫恕意适时上前,笑道:“邹大娘子,邹三姑娘,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品评这新到的龙井呢。” 邹氏连忙向卫恕意行礼:“县主客气了,刚才小妹无礼,是我们失礼了,还请县主见谅。” “大娘子说哪里的话,都是我招待不周才是。” 她转身吩咐那女使:“去把我珍藏的那罐‘雨前龙井’取来。” 趁着女使去取茶的工夫,卫恕意对邹氏说道:“听说沈将军近日在边关立了大功,真是可喜可贺,还未恭喜大娘子呢。” 邹氏笑道:“多谢县主关心,将军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不敢居功。” “沈将军忠心为国,实在令人敬佩。” 接着,她又转向小邹氏,说道:“邹三姑娘妹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真是难得。” 邹婉青有些不好意思了。 卫恕意趁机说道:“待会儿马球赛就要开始了,大娘子,邹三姑娘,不如一起上场如何?” 邹氏摇头:“县主,我体弱,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邹三姑娘,今日难得来,可以上场玩玩。” 小邹氏有些尴尬道:“我姐姐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就不去了。” 卫恕意笑道:“大娘子与邹三姑娘姐妹情深,当真是令人感动。” 正说着,那女使取来了茶具和茶叶。 卫恕意亲自为两人斟茶,又命人取来新制的点心。 邹氏端起茶盏,轻轻嗅了嗅:“这茶……果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小邹氏也端起茶盏,随意喝了一口:“这什么茶呀,我喝不惯。” 接着,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邹氏皱眉:“你这不是胡闹吗?” “姐姐,我哪有胡闹?本来就是嘛……” 看着这个被惯坏的妹妹,邹氏也有些无奈。 卫恕意来到马球场,正看见明兰在一旁,她招手道:“明兰,你过来一下。” “阿娘,怎么了?” “那位是威北将军的夫人邹氏,那位是她的妹妹邹三姑娘,那邹三姑娘是个不好相处的,你小心些。” 余三姑娘余嫣红过来了,她冷哼一声道:“装模作样!”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明兰听见。 “余三姑娘,好久不见啊!”明兰开口。 “盛六姑娘,好久不见,我可是想你了呢。” 余嫣红虽这样说着,却不自觉走近了明兰,悄悄在她耳边说道:“上次是你侥幸赢了,这次,我看你还如何赢的了我?” “余三姑娘骁勇,我当然是知道的,哪敢和你比啊?” “你少说的好听,咱们场上见真章,你莫不是,不敢来了?若你认输,那也行。” 说完,余嫣红便下场去了。 “阿娘,这可怎么办?”明兰有些为难。 “无妨,只是打个马球而已,输赢都是未知,有什么要紧的?” 余嫣红已经带人换好衣服,只等明兰出丑了。 看着周围的人都看起了热闹,明兰也只好上前去。 第145章 与张桂芬打马球 “盛六姑娘,我来和你打!” 说话的,正是英国公独女张桂芬。 今日她一身骑装,英姿飒爽,眉目间透着几分傲气,手中握着一根马球杆,步履轻盈地朝明兰走来。 明兰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是一位陌生的姑娘,心中感到诧异。 她微微一笑,温声道:“恕明兰眼拙,不知这位姐姐是?” 张桂芬走到跟前,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我呀,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无礼的人。听说你打马球打得很好,上一次马球会的风姿,我是无缘得见,今日不如我们打一场如何?” 明兰听她语气和善,微微福身道:“原来是英国公府的张姐姐,明兰有礼了。” 张桂芬见她如此谦逊,反倒有些意外,眉头一挑,道:“你倒是客气,怎么,敢不敢同我一起上场,和那余三姑娘比一场?” 明兰抬眼看了看她,见她眼中满是自信。 她知道张桂芬是英国公的独女,身份尊贵,性子又爽朗,又与郑家定了亲。 “既然张姐姐有此雅兴,明兰自当奉陪。只是明兰很久不打马球,技艺粗浅,还望张姐姐多多指教才是。” 两人各自上马,手持马球杆,缓缓走向球场。 场边的各家女眷见状,纷纷都围拢过来,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这英国公府独女张桂芬可是出了名的马球高手,如今又与盛六姑娘联手,只怕余三姑娘是难敌了。” “是啊,这余家三姑娘性子骄纵,若是输了,怕是面子上过不去。” “今日这马球会,可是文安县主,盛六姑娘的母亲,奉皇后娘娘的旨意举办的,这余三姑娘如此,也太不识礼了……” 众人都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明兰骑在马上,心中暗自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张桂芬果然身手不凡,马球杆一挥,球便如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她策马疾驰,动作干净利落,引得场边一阵喝彩。 明兰则显得沉稳许多,她并不急于抢球,而是仔细观察余嫣红的动作,寻找破绽。 几个回合下来,余嫣红虽然攻势凌厉,但始终未能得分。 渐渐地,余嫣红有些不耐烦了,她加快了速度,试图以速度压制明兰。 然而,明兰却始终保持着冷静,看准时机,一杆挥出,球稳稳地进了球门。 两人相互配合,很快,比分便遥遥领先余嫣红那一队。 余嫣红脸色一沉,显然没料到两人有如此本事。 她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再次策马冲向明兰。 接下来的比赛,余嫣红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抢球。 两人则都巧妙地避开了她的几次冲撞。 最终,比赛以明兰这一队得胜结束。 余嫣红心有不甘,她勒住马,冷冷地看了明兰一眼,道:“神气什么,小门小户的作派,你以为大家都瞧的上你吗?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说的就是你和你那个母亲?” 明兰并无生气,只谦逊道:“余三姑娘技艺高超,明兰不过是侥幸罢了,多亏张姐姐,我们才能赢得这比赛。” 余嫣红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欲转身离去。 “听闻余三姑娘个性率真,今日一见,传言果真不虚。”卫恕意突然出现,倒让余嫣红有些吃惊。 “你……你说什么?” “方才,余三姑娘说,我们盛家小门小户,那自然是没错。我们盛家是读书人,自是比不得余三姑娘的家世。我这个县主,也不过是得官家厚爱,徒有虚名。但余三姑娘此言,亵渎皇家尊严,若是皇后娘娘知道,怕是要生气了呢……” 余嫣红听到卫恕意的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中一阵慌乱。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会被卫恕意抓住把柄,甚至牵扯到皇后娘娘。 她咬了咬唇,急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县主恕罪,嫣红方才言语无状,实属无心之失,绝无冒犯皇家之意。” 卫恕意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冷意。 她轻轻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语气淡然:“余三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毕竟,皇家威严不可轻辱,若是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怕也是不太好的。” 余嫣红心中更加不安,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恳求:“县主教训得是,嫣红知错了,还请县主高抬贵手。” 卫恕意见她有些害怕,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余三姑娘知错,我也不再多言。只是姑娘日后说话,还需谨慎些,免得惹祸上身,姑娘一人之祸,若牵连家族,就不好了。” 余嫣红连连点头,保证不再犯。 卫恕意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余三姑娘,这马球打完了,姑娘自便。” 余嫣红连忙行礼:“县主慢走。” 卫恕意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旁边一阵喧哗。 “县主,不好了,马厩失火了!” 卫恕意心中一紧,顾不得余嫣红,快步朝马厩的方向奔去。 远远望去,马厩上空已经浓烟滚滚,火舌窜上了屋顶。 “快!快去取水来!” 卫恕意一边喊,一边高声指挥:“快把马都牵出来!” 丫鬟女使们慌乱地四处奔走,卫恕意却异常冷静。 她迅速扫视四周,发现马厩旁的水缸里还有半缸水,立即吩咐:“来几个人,先把水缸推倒,控制火势!”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们上前来合力推倒了水缸,水流顺着地势流向马厩,暂时遏制了火势蔓延。 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火势终于被控制住。 明兰皱眉道:“母亲,这火起得蹊跷,好好的,怎么会失火呢?” 卫恕意心中一凛,想起皇后娘娘的叮嘱。 她不动声色地吩咐:“明兰,你带人去马厩后面看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我同你一起去!”张桂芬开口。 “张姐姐,那就劳烦你了。” 不久,两人匆匆回来,脸色凝重:“母亲,我和张姐姐在马厩后面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精致的火折子,上面还刻着一个‘余’字。 余嫣红脸色大变:“这……这不是我们余家的火折子!” 卫恕意心中了然,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 “余三姑娘,此事我自会查明的。” 她转身吩咐侍女:“去请御马监的管事来,就说我要查今日马厩的值守记录。” 第146章 马厩失火 御马监的管事很快便赶到,恭敬地向卫恕意递上值守记录。 “请县主过目!” 卫恕意仔细翻阅,发现今日值守的马夫中有一人名叫李二,是最近才调入御马监的。 “这个李二,现在在何处?”卫恕意问道。 那管事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道:“回县主的话,李二刚才说家里有急事,告假回去了。” 卫恕意心中一动,吩咐道:“去查查李二的底细,看他都与哪些人来往密切。” 那管事领命而去,卫恕意转身对张桂芬说道:“此事还请张大姑娘暂且不要声张。” 张桂芬点头道:“县主放心,我明白。” 马厩失火的事,所幸并未伤到人。 卫恕意特意为众女眷准备了茶点,马球会暂停,众人可以玩别的。 看着马球场上新奇的布置和物件,众人也是兴趣很大。 就在这时,管事匆匆赶来,女使在卫恕意耳边低语了几句。 卫恕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笑道:“明兰,我有些事要处理,这里你先看着,若有什么事,你便请大娘子先帮忙照应着。” 随后,她便跟着管事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只见那李二被几个家丁押着,跪在地上。 “县主饶命!”王二连连磕头。 “小的也是受人指使,才不敢不从啊!” 卫恕意冷冷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李二颤声道:“是……是康家的一个嬷嬷,他给了小的五十两银子,让小的放火,然后再栽赃给余家……” 卫恕意心中了然,康家的,那必然是王若弗的嫡亲姐姐,王若与了。 那王若与早已经与盛家不睦,三番两次使坏。 卫恕意淡淡道:“将李二押下去,好生看管着,让他详细交代了画押,不准人探视。” “是,全听县主安排!” 王若弗匆匆赶到卫恕意那里,看见她正坐着喝茶。 便快步上前,低声说道:“恕意,那马厩纵火的人可抓到了?到底是谁?居然那么大的胆子,敢光天化日之下放火,扰乱今日的马球会?” 卫恕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是……姐姐的娘家,康大娘子派人做的……” “你说什么?我那个姐姐,她这是要做什么?”王若弗猛地僵住了,脸色铁青。 王若弗深吸一口气,生气的说道:“她定是要我们盛家出错,出丑,好让皇后娘娘降罪!” 卫恕意点头说道:“姐姐说的不错,正是如此,康大娘子因先前的事,一直对姐姐不满,对盛家怀恨在心,这次怕是借机报复呢。” 王若弗冷笑道:“她以为使出这样的手段,就能让我们盛家丢脸?真是痴心妄想!” 卫恕意劝道:“姐姐,此事不宜声张,我们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 王若弗冷静下来,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卫恕意思索片刻,接着说道:“康大娘子既然敢派人纵火,必定是拿定了主意,怎么会轻易让我们抓到证据。不急,且看她还会有什么举动。” 卫恕意继续说道:“我已经命人将纵火之人看管起来,暂时不会走漏风声的,待会儿,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了。” 王若弗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正说着,刘妈妈匆匆进来禀报:大娘子,康大娘子来了。” 王若弗和卫恕意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 王若弗整理了一下衣衫,淡淡说道:“你去,请她进来。” 康大娘子一进门,就笑着说道:“妹妹,多日不见你了,今日马球会可还顺利吗?” 王若弗不动声色,冷冷的道:“托姐姐的福,一切都顺利。” 康大娘子故作惊讶:“我刚刚听说马厩着火了,可有此事?” “姐姐,只是小事,已经处理好了。” 康大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可还担心呢。” 王若弗冷冷地看着她:“姐姐这会来,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康大娘子讪笑道:“哪里啊,妹妹,瞧你说的,我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多谢姐姐关心,不需要劳烦姐姐了。” 康大娘子见讨不到便宜,只得告辞离开。 她一走,王若弗立即就明白了。 “她这是来看我们笑话的,这事除了她,没有人会做的。我这个姐姐,她那个脾气我最了解了,一贯都是如此。” 马球会结束后,王若与回到家中,心中愤懑难平。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咬牙切齿地说道:“王若弗,卫恕意,你们别得意,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 她唤来心腹丫鬟,低声吩咐道:“去,给我查清楚我那个好妹妹,还有那个卫恕意的动向。” 丫鬟领命而去,王若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简直是做梦!王若弗,你如此愚钝,凭什么要什么有什么?那本来该都是我的东西,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好过!” 卫恕意想起王若与离去时的眼神,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 “小蝶,你让人去查查王若与近日的动向,若有异常,立即禀报我。” 而卫恕意坐在窗前,眉头微蹙。 她知道,依王若与那个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防患于未然。 两日后,小蝶告诉卫恕意:“那王若与近日频繁与一些江湖术士接触,似乎在策划什么。” 卫恕意心中一凛:“你继续让人去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祖母,你说这康家姨妈,为何就是死咬着咱们家不放呢?咱们家与她并无深仇大恨,她为何总是处处针对,甚至不惜使些下作手段?” 老太太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深沉,仿佛透过窗外,看到了那些久远的往事。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冷意:“明儿啊,你年纪尚小,有些事还不曾看透。康家姨妈这个人,与咱们家大娘子的脾气是截然不同的。” “大娘子虽然性子直,但心地纯善,做事也光明磊落。可她这个姐姐,却是心思歹毒,攻于算计,尤其是看不得别人好的。” 明兰微微点头,心中却仍有疑惑:“可她毕竟是咱们家的亲戚,为何非要如此针锋相对?凭咱们家如今的地位,难道她就不怕日后再难以相见?” 祖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亲戚?在她眼里,亲戚不过是她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她一贯嫉妒大娘子嫁的好,心中早就积怨已久。” “如今见咱们家日渐兴旺,她心中更是嫉恨难平。她这种人,平常最见不得别人过得比她好,尤其是咱们家。她越是看到咱们家顺风顺水,心中那股怨气便越是难以平息,自然要想方设法地使绊子了。” 明兰听得心中一惊,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道:“那……咱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一直任由她这般胡作非为下去?” 祖母轻轻拍了拍明兰的手背,语气坚定:“明儿,你记住,咱们盛家行事光明磊落,从不与人争强斗狠。但若有人欺上门来,咱们也不必忍气吞声。康家姨妈虽心思歹毒,但她那些伎俩终究上不得台面。咱们只需稳扎稳打,守住本分,她那些算计自然不攻自破。” 明兰点了点头。 “祖母说得是,我明白了。咱们不与她争,但也不能任由她欺负。” 第147章 墨兰成婚前夕 墨兰坐在林栖阁的窗前,手中握着一柄团扇,眼神却飘向窗外。 院中的桃花冒出了花骨朵来,含苞待放。 春色正浓,然而,她的心情却并不如这春景般明媚。 “姑娘,你看这荷包绣得真好看,新姑爷见了定会喜欢的。”露种一边整理着绣线,一边笑着说。 墨兰低头看了看露种手中的荷包,绣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寓意夫妻恩爱。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不过是些虚礼罢了,文炎敬虽有了功名,终究是庄户人家,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都是小家子气。” 云栽端着一碗甜酪走过来,轻声劝道:“姑娘,你别总是这么想,新姑爷虽然出身寒门,但人品端正,学问也好,将来未必有大出息的。再说了,主君从前最疼姑娘了,往后也定不会让姑娘受委屈的。” 墨兰接过甜酪,尝了一口,她抬眼看了看云栽,苦笑道:“疼我?父亲若真是疼我,又怎会把我许给这样的人家?不过是看我庶出的身份,配不上那些高门大户罢了。” 露种和云栽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无奈。 她们知道墨兰一向心高气傲,对自己的庶出身份耿耿于怀,如今婚事不如意,心中难免怨怼。 “姑娘,你别这么说。”露种柔声劝道。 “五姑娘嫁的姑爷不也是寒门出身吗?可五姑娘如今过得也挺好,夫妻和睦。” 提到如兰,墨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放下团扇,冷笑道:“是啊,她盛如兰,一向自诩嫡女,瞧不起我这个庶出的姐姐。如今她不也嫁了个寒门举子,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云栽见墨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连忙岔开话题:“姑娘,你看这荷包,要不要再加点花样?新姑爷见了,定会觉得姑娘心灵手巧。” 墨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荷包,沉默片刻,:“不必了,就这样。” 墨兰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出身,也无法再改变这桩婚事。 “姑娘,你别总是闷在房里,出去走走。” 露种见墨兰神色郁郁,提议道。 “就是就是,园子里的花就快开了,姑娘也好出去散散心。”云栽附和道。 墨兰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出去见人,让人背地里笑话。” “姑娘,日子还长着呢,说不定以后会有转机的。” 墨兰苦笑一声,说道:“转机?我还能指望什么转机?不过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文炎敬那个母亲,听说不是个好相处的,嫁过去,还不知道如何呢。” “新姑爷对姑娘还是很上心的,你看,他前几日还特意送了一支玉簪,说是搏姑娘一笑也好呢。” 墨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墨兰伸手接过露种手上的玉簪,触感冰凉,仿佛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她知道文炎敬对她还算用心,可这份用心,终究抵不过她心中的不甘。 “罢了,不提这些了。”墨兰放下手中的玉簪,站起身来。 “去把这玉簪收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 墨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窗前。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墨兰自言自语道。 露种和云栽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墨兰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而这边,文炎敬正为着和墨兰的婚事忙碌着,文炎敬倒是真诚,事事亲力亲为,但他母亲就不这样了。 “盛家嫁过来的不过是个庶女而已,敬儿,你何必这么上心?”文炎敬的母亲说道。 “母亲,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盛伯父对我有知遇之恩,四姑娘又知书达理,能与盛家结亲是孩儿的福气。”文炎敬说道。 “什么福气?你别以为母亲不知道,那个庶女之前不是还和什么伯爵府的梁六公子有传言,如今她能嫁到我们家,也是她的造化,若换了别人家,谁家会愿意娶这样一个媳妇进门。” 文炎敬的母亲一脸瞧不起墨兰的样子。 文炎敬听到母亲的话,眉头微皱,心中虽有些不悦,却也不好生气,只好耐心解释道:“母亲,那些传言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四姑娘品行端正,才学出众,又温婉贤淑,绝非传言中那般轻浮之人。” “况且,四姑娘虽为庶女,但盛伯父待我亲厚,四姑娘也是盛家精心教养的女儿,孩儿能与她结为连理,实在是天赐良缘,母亲就不要多想了。” 文母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敬儿,你年纪轻,哪里懂这些门道?庶女终究是庶女,身份低微,怎能配得上我们文家的门楣?如今你已高中进士,将来那可是官运亨通,娶个庶女都委屈你了。” “咱们文家虽不显赫,这娶个庶女进门,总让人笑话不是?” “母亲,孩儿明白您的顾虑,婚姻大事自是要慎重一些。但四姑娘虽为庶女,但她的才情品性,丝毫不逊于任何世家嫡女,还请母亲成全。” 文母见文炎敬如此执着,心中虽有不悦,但也知道儿子的性子,一旦认定的事情,便很难改变。 她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敬儿,母亲也是为你好。你既然这么喜欢她,母亲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娶了她,日后若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你可别后悔。” 文炎敬见母亲态度有所松动,心中一喜,连忙说道:“母亲放心,孩儿绝不会后悔。四姑娘是孩儿心仪之人,孩儿定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文母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母亲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过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婚事我会帮你操持的,你就不用管了。” 文炎敬点头应道:“是,一切都听母亲的就是,只是母亲刚从乡下来,想必该累了,应该休息几日才是。” “休息什么呀?得到你高中的消息,母亲是高兴的一夜都没睡着觉呢!” “都是孩儿没用,这些年让母亲受累了。” “我儿子这么有出息,母亲高兴还来不及,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帮你操持好家里的事,你不用再管家里那些事了。” 与此同时,盛家上下也在为墨兰的婚事忙碌着。 虽然墨兰是庶女,但盛纮极爱重自己的面子,因此对墨兰的婚事也颇为重视,毕竟文炎敬是盛纮看中的女婿。 第148章 林噙霜病重 墨兰成婚这日,盛府红绸高挂,喜气洋洋。 墨兰的闺房里,露种和云栽正忙着为她梳妆打扮,镜中的墨兰眉目如画,一袭大红嫁衣衬得她端庄秀丽。 然而,她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心事重重。 “也不知阿娘如今怎么样了?今日一走,往后怕是更不能得见阿娘了。”墨兰有些感慨道。 “姑娘,主君只是让林姨娘待在庄子上,日常饮食并未短缺,姑娘不必担心的。” “我知道,阿娘从前做了许多错事,父亲才会厌弃了阿娘。只是,阿娘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要在庄子上过完余生……” 王若弗作为嫡母,按照规矩,应当为墨兰准备一份嫁妆。 尽管她心中对墨兰并不喜欢,甚至因墨兰生母林噙霜的缘故,对她颇有芥蒂,但为了维护盛家的体面,她还是准备了一份嫁妆。 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古董字画,样样俱全。 王若弗站在嫁妆前,冷冷地扫了一眼,心中虽有不满,却也只能忍了。 盛纮站在一旁,看着墨兰,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经对墨兰最宠爱,视她为掌上明珠,可自从墨兰与梁晗私会之事败露后,他对墨兰的宠爱便大不如前。 然而,毕竟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女儿,如今要出嫁,盛纮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他走到墨兰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墨儿,今日你出嫁,往后便是文家的人了。你要谨守妇道,孝敬公婆,与夫君和睦相处,莫要让为父失望。” 墨兰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声应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盛纮点了点头,又转向站在一旁的新郎文炎敬,郑重其事地说道:“炎敬,墨兰自幼娇生惯养了些,性子有些倔强,往后你们夫妻二人要互敬互爱,好好过日子。若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些。” 文炎敬语气诚恳:“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当善待墨兰,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盛纮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些不舍。 墨兰在露种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闺房,穿过前厅,来到盛府大门前。 门外,文家的迎亲队伍早已等候多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 墨兰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盛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就要离开这个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家,成为文家的儿媳妇。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迈出脚步,踏上了文家的花轿。 花轿缓缓抬起,墨兰坐在轿中,心中百感交集。 她掀开轿帘,透过缝隙望向渐渐远去的盛府,心中忐忑不安。 花轿渐行渐远,盛府的大门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墨兰慢慢放下了轿帘,露种和云栽作为陪嫁丫鬟去了文家。 送走墨兰,招待完宾客,王若弗已经颇为疲累,但她今日倒是高兴。 回到房中,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刚喝了一口,她就侧头对站在一旁的刘妈妈说道:“今日墨兰那小贱人成婚,官人居然没有将林噙霜那个贱人,从庄子上接来观礼,还真是不正常!若是从前,官人定会心软,念及旧情,让她回来的。” 刘妈妈微微一笑,低声回道:“大娘子,主君对那林噙霜早已经失望透顶,若不是看在三哥儿和四姑娘的面子上,哪还会管她的死活?如今四姑娘嫁去了文家,她也没了指望,就由着她自生自灭。左右,她再也不能碍着大娘子的眼了。” 王若弗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是啊,如今官人对她是彻底没了情分,她那些下作手段,官人早就看透了。她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全是自作自受,我何必再去管她?她这辈子,休想再踏进盛家一步!” 刘妈妈点头附和道:“大娘子说得是,听说那林噙霜如今病了,还挺严重,听说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她还想见主君,还想回盛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王若弗闻言,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哦?她还想着回来?真是可笑!官人早已对她心灰意冷,她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那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撑多久!” 与此同时,卫恕意的院子里,小蝶正和她说起林噙霜的近况。 “娘子,听说林噙霜病得很重,已经没多少日子了,她一直想见主君,还想回盛家来。” 卫恕意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书,神色淡然。 待小蝶说完,她轻轻合上书页,抬眼望向窗外,语气平静:“还想回来?她做梦,盛家,她是回不来了。” 小蝶有些犹豫,低声问道:“我们不告诉主君吗?若是主君知道她病重,或许会心软……” 卫恕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心软?主君对她早已没了情分,你以为主君不知道吗?她当年如何害我,如何害明兰,我都记在心里。如今她病重,不过是报应罢了。我们的恩怨,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断了。” 小蝶闻言,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卫恕意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轻声说道:“林噙霜,你当年害我,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全是咎由自取,报应不爽。” 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决绝。 “走,我们去看看,从前那个备受宠爱的林姨娘,如今是怎么苟且偷生的。” 远在庄子上的林噙霜,此时孤零零地躺在破旧的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她的眼神空洞,望着床榻上方斑驳的屋顶,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盛纮,你真的如此狠心,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我吗?枫儿,墨儿,你们在哪里…… 她的声音微弱而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凄凉与不甘。 然而,房间里除了她,再无旁人。 门外,两个仆妇正坐在廊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低声议论着。 “这个歹毒的女人,怎么还不死?耗了这么多天,真是浪费粮食。” 其中一个仆妇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谁说不是呢?” 另一个仆妇附和道,眼中带着几分鄙夷。 “听说她当年在盛家,那可是风光无限,仗着主君的宠爱,没少欺负大娘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真是报应!” 第149章 林氏离世 “可不是嘛!听说她在盛府一手遮天,一个妾室,过的比当家大娘子还好,做了那么多坏事,伤天害理,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也真是活该。” 两人说着,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林噙霜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房间内,林噙霜似乎听到了门外的议论声,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屈辱。 她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仿佛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们……你们这些贱婢……竟敢如此放肆!” 她咬着牙,声音微弱却带着一股狠厉。 然而,她的声音太小,根本传不到门外。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从前在盛家的日子,那时的她风光无限,盛纮对她宠爱有加,府中的仆人们对她毕恭毕敬。 她曾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风光下去,直到老去。可如今,她却孤零零地躺在这破旧的庄子上,连一个关心她的人都没有。 “枫儿……墨儿……”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她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她曾为他们谋划前程,弹精竭虑,希望他们能在盛家站稳脚跟。 可如今,她却连他们的面都见不到。 “若是当初……我没有那么贪心……或许今日……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门外,两个仆妇依旧在低声议论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房间内的动静。 “那林氏如何了?”小蝶问起。 “哎呀,是小蝶姑娘来了。那林氏病重,如今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我们娘子来看看她,你们去外边守着,别让人来打扰。” “是,全听小蝶姑娘的。”那仆妇毕恭毕敬的答。 小蝶从怀中拿出一些碎银子给她,那仆妇笑呵呵的接过,忙笑着出去了。 林噙霜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 她的手指无力地抓住床边的锦被,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盛纮的身影,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宠爱的男人,如今却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她。 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抛弃,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草草结束。 “盛纮……你好狠的心……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冷风随之涌入。 林噙霜勉强抬起眼皮,卫恕意缓步走了进来。 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仿佛一道刺眼的光,直直刺入林噙霜的眼中。 “林姨娘,你可还好啊?” 卫恕意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林噙霜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死死盯着卫恕意,仿佛要用目光将她撕碎。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被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卫恕意,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如此,我跟你不共戴天!” 说着,就要起身来,可她虚弱至此,已然不能。 卫恕意轻笑一声,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噙霜,仿佛在看一个可怜虫。 “林姨娘,何必如此动怒呢?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果吗?” 卫恕意的话字字如刀,直刺林噙霜的心。 林噙霜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她曾经的所作所为,那些算计、那些阴谋、那些不择手段的争夺,如今却成了她最大的讽刺。 “你……你少在这里假惺惺!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卫恕意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缓缓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淡淡的开口。 “林噙霜,你可曾想过,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谁?” “一定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若不是你心思歹毒,做了那么多错事,害了那么多人,怎么会落到地步?” “不,我没有害人!她们都是活该,尤其是你,生了一个六丫头还不够,还要生儿子,我怎么能容的下你?” “所以,这便是你欠卫氏的,她一尸两命,含恨而终。如今这样,倒是便宜你了呢!” 卫恕意的声音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林噙霜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卫恕意,她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你……你说什么?什么一尸两命,你到底是谁?”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也变得有些结巴。 卫恕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哼,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年你对卫氏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忘记了吗?” “你克扣用度和炭火,时常为难她,诬赖她房中女使偷盗,一碗一碗的补品,生生喂大了孩子,支走稳婆,让她一尸两命,连同那个孩子一起殒命!” 林噙霜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结结巴巴:“你在胡说什么……不,不是我……” 这卫恕意怎么会知道她当年的计划,这不可能的。 “这都是你欠卫氏的,而我,不是她!我是宋婉凝,来自另一个世界!” 卫恕意突然提高了声音,她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林噙霜的耳边炸响。 卫恕意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林噙霜,这一切,终究会有一个了结。” 林噙霜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手指缓缓松开,被子从她的手中滑落。 房间中,烛光摇曳,映照出林噙霜苍白的面容。 她的呼吸渐渐停止,眼中的光芒也彻底消失。 一切归于寂静,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卫恕意站在门外,抬头望向天空。 “卫恕意,你就安息。往后的路,我来替你走!” 她轻声说道,随后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 盛纮得知林噙霜离世的消息,什么也没说,只让人好生安葬了她。 第150章 文母的刁难 老太太得知林噙霜离世的消息,久久没有说话。 房内的烛光照在她苍老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安静。 老太太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初入盛府的林噙霜,娇俏可人,眉眼间带着几分天真与灵动。 那时的她,何曾想过会有今日这般结局? “难为我养她一场,不成想竟养成了那个样子。” 老太太的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无奈与叹息。 房妈妈站在一旁,见老太太神色黯然,连忙劝慰道:“老太太,那都是林氏自己的主意,她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这和老太太没有关系。您待她一向宽厚,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一步步走错了路而已。” 老太太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虽待她宽厚,却未曾真正了解她的心思。她家族获罪,才来投靠了我,是我疏忽了。” 卫恕意站在一旁,见老太太自责,也上前一步,柔声劝道:“老太太,您是好心收留她,才养在身边,是她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一步步错,才走到了今日的下场,您不必为此自责。” 老太太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墨兰得知林噙霜离世的消息,悲痛欲绝。 她才刚刚成婚,却却没想到小娘竟在她新婚之际便离世了。 她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心中满是悔恨与痛苦。 “阿娘……阿娘……” 墨兰坐在房中,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宠爱的女人,如今却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 墨兰哭的哽咽,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文炎敬站在一旁,见墨兰如此悲痛,心中也有些难受。 他轻轻走上前,伸手扶住墨兰的肩膀,低声劝道:“娘子,你节哀顺变。林姨娘已经去了,你再伤心也无济于事,还是该注意身体才是。” 墨兰闻言,抬起头看向文炎敬,眼中满是泪水。 与此同时,文炎敬的母亲得知林噙霜离世的消息,心中却有些不悦。 她坐在堂上,手中端着一杯茶,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嫌弃。 “真是晦气,我儿好好的婚事,发生这样的事,莫不是个克夫的?要是这样,我可不容她。”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刻薄,她本就对墨兰的出身有所不满,如今更是借题发挥。 一旁的丫鬟见状,连忙低声劝道:“夫人,四姑娘刚刚进门,您这样说,恐怕会伤了和气。” 文母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中满是不屑:“和气?就她那样的出身,能嫁进我们文家的门,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如今她小娘刚死,若是真有什么不吉利的,我可不会让她连累我儿。” 丫鬟闻言,不敢再多言,只得低头退到一旁。 文母的这番话,很快便传到了墨兰的耳中。 她本就因林噙霜的离世而悲痛欲绝,如今又听到婆婆如此刻薄的言语,心中更是痛苦。 “小娘……我该怎么办?” 墨兰低声呢喃,仿佛在向已故的林噙霜寻求答案。 文炎敬见墨兰如此难过,心中也有些愧疚。 他轻轻走上前,握住墨兰的手,低声说道:“娘子,母亲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她是个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你千万别在意。有我在,我定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姑娘,咱们该去向老夫人请安敬茶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盛家的姑娘,没有礼数呢。”露种劝道。 “是啊,姑娘,让奴婢服侍姑娘梳妆。”云栽也劝起了墨兰。 墨兰起身坐在铜镜前,露种和云栽一左一右为她梳理发髻。 她轻轻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心中思绪万千。 不过才嫁进来,她便已知道文炎敬的母亲,不是个好相处的。 老夫人虽未明言,但那目光中的审视与挑剔,却让她如芒在背。 “姑娘,这支簪子可好?”露种从妆匣中取出一支镶着珍珠的银簪,轻声问道。 墨兰看了一眼,微微点头:“就它,简单些,免得老夫人觉得我太过招摇了。” 云栽一边为她整理衣襟,一边低声提醒:“姑娘,今日给老夫人敬茶,老夫人说什么,姑娘只管应下就是了。可别让老夫人挑出了差错来。” 墨兰抿了抿唇,心中虽有些不耐,却也知道云栽说得在理。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裙摆,才出门。 “官人,咱们走。” 文炎敬站在门外,见她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别紧张,母亲虽然严厉一些,但她心是好的。” 墨兰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向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正端坐在堂上,手中捧着一杯茶,目光如炬地看向他们。 墨兰连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儿媳给婆母请安。” 老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淡淡道:“起来。” 墨兰起身,接过露种递来的茶盏,双手奉上:“婆母请用茶。” 老夫人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墨兰啊,成婚之后,你就是我们文家的媳妇了。咱们家人少,往后就凭着这一庄院子住,晨昏定省,你须得早晚请安问好,悉心服侍婆母和夫君。” 墨兰低头应道:“儿媳谨记婆母教诲。” 老夫人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文炎敬:“敬儿,你也要多关心你媳妇,夫妻和睦,家宅才能安宁。” 文炎敬恭敬地应道:“母亲放心,儿子明白。” “听说,你小娘昨夜离世,如今是丧期,按规矩,你要守孝一年。这段日子,敬儿,你就搬出来住。”老太太突然开口。 “母亲……这……” 对于老太太这个决定,文炎敬也有些惊讶。 “敬儿,母亲这是为你好。你这新妇,才成婚第二日小娘就离世了,这可是不吉利的预兆。” “可是母亲,墨兰她母亲刚刚离世,儿子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老夫人面色凝重地站起身来,她缓缓地走到墨兰身旁,然后绕着她转了一圈,将墨兰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 墨兰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老夫人的目光像两道冷箭一样,直直地射向墨兰,让她浑身不自在。 终于,老夫人停下了脚步,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还有,你小娘新丧,你打扮得如此艳丽,成何体统?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吗?” 墨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就在这时,老夫人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墨兰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 这一举动太过突然,墨兰完全没有防备,她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文炎敬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他连忙上前想要阻止老夫人。 然而,老夫人却不为所动,她紧紧地握着那支玉簪,对文炎敬说道:“这个,我先帮你保管着,等你什么时候懂得了分寸,我再还给你。” “是,儿媳谨遵婆母教诲。”墨兰回答道。 墨兰的回答,让露种和云栽都愣了。 第151章 墨兰反击 露种和云栽站在房内,心中气愤不已。 文炎敬的母亲方才在厅堂上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实在让她们难以忍受。 尤其是她对自家姑娘的冷嘲热讽,简直让人无法咽下这口气。 “姑娘,这老太太,怎么如此不讲理?哪里有这样的婆母啊?”云栽忍不住开口。 “姑娘,刚刚你怎么忍得了啊?” 墨兰坐在窗边,她抬眼看向云栽说道“不急,她无非就是看不起我庶出的身份,才摆出一副如此的做派,我若生气闹起来,只会让官人为难,岂不是就如了她的意?” 云栽一愣,叹了口气:“姑娘说的是,可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忍气吞声?瞧姑爷的样子,也是拿老太太没法呢。” “官人虽然孝顺,但他心中自有分寸。老太太再怎么强势,终究是他的母亲,他不能明着顶撞。我们若是硬碰硬,反倒显得我们不懂事了。” 露种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插嘴道:“可是姑娘,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受气?老太太若是得寸进尺,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沉得住气,无非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让我在她面前低头,可我偏不。我要让她知道,我虽是庶出,但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云栽和露种对视一眼,心中放心不少。 “那姑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云栽低声问道。 “她不是喜欢摆架子吗?那就让她摆个够!说我不吉利,正好不用早晚请安了。” 云栽和露种听了,心中豁然开朗,纷纷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文炎敬推门而入。 他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一猜便是和她那个婆母有关。 文炎敬关心地问:“娘子,你没事?母亲她……方才有些过分了,你可别往心里去。” 墨兰抬起头,温柔一笑:“官人不必担心,我没事。母亲年纪大了,性子急些也是常事,再说母亲说的是,我是个不祥之人,是该离官人远些,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文炎敬见墨兰如此懂事,心中更是愧疚。 “委屈你了,母亲她……你放心,我会劝她的。” “官人不必为难,母亲说的对,我既然嫁到文家,就是文家的媳妇,自然事事要以婆母和官人为主。” 文炎敬听了,心中一阵感动。 “娘子,能有你这样的妻子,真是我的福气。” 待文炎敬一离开,墨兰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转身对露种和云栽吩咐道:“去,把我带来的陪嫁都收起来。” 露种和云栽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姑娘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露种低声应道:“是,姑娘,奴婢这就去办。” 墨兰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她以我守孝之名,让官人搬出我房里,那我就如她的愿,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云栽有些担忧地说道:“姑娘,这样会不会太过了?毕竟姑爷他……” 墨兰语气坚定:“好歹我也是盛家的女儿,怎么能让她一个乡野村妇欺负了去?你们俩平时多和府里的下人亲近亲近,最好那老婆子做什么,我都能知道。” 露种点头应道:“是,姑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此时的墨兰坐在房中,心中思绪万千。 她想起自己嫁入文家时的清冷,如今却要处处受制于文老太太,她暗暗下定决心,绝不会再让文家的人随意摆布。 过了一会儿,露种匆匆回来,低声禀报道:“姑娘,姑爷的东西,奴婢已经让人搬到书房去了,奴婢没有知会他。” 墨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他若是问起,就说是母亲吩咐的,让他安心在书房住着。” 露种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样会不会让姑爷心生不满?毕竟他是您的夫君……” 墨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夫君?他若是真把我当妻子,又怎会任由他母亲如此欺辱我?既然他不顾我的颜面,我又何必在意他的感受?” 露种不敢再多言,低头退到一旁。 接下来的日子里,墨兰让露种和云栽与府中的下人打好关系,尤其是那些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 很快,她便掌握了文老太太的一举一动。 文老太太似乎也察觉到了墨兰的变化,但她并未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她以为墨兰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小媳妇,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然而,她低估了墨兰的决心。 一日,文老太太在府中设宴,邀请了族中的几位长辈,意图在众人面前给墨兰一个下马威。 席间,她故意提起墨兰守孝之事,言语中暗含讥讽之语。 墨兰却不动声色,等到文老太太说完,她才缓缓起身,向在座的长辈们都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却不失锋芒。 “母亲说得是,儿媳确实应当守孝。不过,儿媳近日听闻府中近日有些流言,说母亲在府中独断专行,甚至干涉官人的公务。儿媳心中十分不安,特此向各位长辈请教,此事该如何?”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一片哗然。 文老太太脸色大变,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干涉过炎敬的公务?” 墨兰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在座的一位长辈:“这是官人近日收到的公文,上面有母亲的批注,儿媳不敢妄言,还请各位长辈过目。” 那位长辈接过信,仔细一看,果然见信上有文老太太的字迹,顿时皱起了眉头。 其他几位长辈也纷纷传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文老太太见状,心中慌乱,急忙辩解道:“这……这是我帮炎敬看看,免得他年轻不懂事,误了大事呢!” 墨兰依旧面带微笑,语气却更加犀利:“母亲,官人已是朝廷命官,公务上的事自有朝廷规矩,母亲如此插手,恐怕不妥?” 席间的长辈们纷纷点头,其中一位年长的族老沉声道:“老太太,此事确实不妥,炎敬他已是朝廷官员,您作为内宅妇人,不该干涉他的公务。” 文老太太被当众训斥,脸上挂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墨兰,怒道:“你……你这个不孝的媳妇,竟敢如此顶撞长辈!” 墨兰不卑不亢,依旧恭敬地说道:“母亲息怒,儿媳只是为官人和文家的名声着想,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母亲见谅。” 文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愤然离席。 自此之后,文老太太在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而墨兰则凭借自己的手段,逐渐掌握了文家的内宅大权。 文炎敬虽然对墨兰的做法有所不满,但碍于族中长辈的压力,也不敢多说什么。 第152章 英国公作寿 “大娘子,英国公府的帖子到了。” 王若弗正在梳妆,闻言,手中玉梳一顿,铜镜中照出她微蹙的眉头:“英国公夫人?她送什么帖子?” “正是英国公府送来的。” 刘妈妈手中将烫金的帖子交给大娘子。 “方才在门房处瞧见,我还以为是看错了呢,英国公夫人素来不与咱们盛家来往,怎的突然给咱们府上下帖子?” 王若弗接过帖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纹路。 这帖子用的是上好的洒金纸,边角处还压着英国公府特有的徽记,一只展翅的雄鹰。 “你去请恕意妹妹过来,就说我有事情和她商量。”王若弗沉吟片刻,吩咐刘妈妈道。 此时的卫恕意,正在房中看账本,刘妈妈亲自过来说明来意。 她便放下手中的账本,理了理衣衫。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褙子,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不知姐姐唤我过来,是为什么事?” “妹妹来了?快过来坐。” 待卫恕意坐下,王若弗拿出英国公的请帖递给她。 卫恕意接过一瞧,有些惊讶。 “这……是英国公府的帖子?” “不错,确是英国公府送来的。咱们盛家一向与英国公府没有来往,英国公府的帖子,可不是那么容易送的。” “如此,那此次英国公府为何也给咱们家下了帖子呢?” “我估摸着,上次六丫头和英国公府独女张桂芬打马球,那位张姑娘对咱们六丫头倒很是亲近,想必是因此,英国公夫人才破例下了帖子。” “原来是这样,若是如此,也算是明兰这孩子的福气。” “小蝶,你去把明兰叫来,就说我有事和她说。” 不多会,小蝶便将明兰找来了。 “六姑娘来了。” 王若弗将帖子递给了明兰。 “六丫头,英国公夫人下了帖子,三日后,邀咱们府上去参加寿宴,你与那张姑娘相熟,可知其中缘由?” 明兰接过帖子,仔细瞧了瞧。 “英国公夫人向来不喜应酬的,此次破例,想必是张姑娘在英国公夫人面前说了好话。” “母亲,女儿与张姑娘确实投缘。”明兰斟酌着说道。 “上次马球会,张姑娘性子直爽,待人真诚,女儿很是喜欢她呢,我们算是一见如故了。” 王若弗点点头,看来刘妈妈说的没错。 “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准备一下,英国公府不比别处,寿礼需得精心挑选着。” “女儿明白,请大娘子放心。”明兰福了福身。 待两人回到院里,卫恕意问起明兰道:“英国公作寿,咱们送什么作寿礼呢?” “阿娘,女儿想着,不如绣一幅百寿图可好?英国公是三朝元老,最重礼仪,百寿 图虽不贵重,却显诚意。” “这个主意,倒是很好。你素来心思细腻,此事便交给你了。” “女儿定用心,绣好这百寿图。” 明兰回房间后,让小桃取出珍藏的丝线来。 这些丝线是卫恕意特意让人从江南带回来的,色泽鲜亮,质地柔软。 明兰选了金线为主,配以各色丝线,开始在素白的绸缎上勾勒寿字。 明兰连日赶工,终于在寿宴前一晚完成了百寿图。 她将绣品展开,只见金色的寿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辅以一百种不同的字体,更显诚意。 “姑娘,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百寿绣的可真好看,不枉姑娘忙了这几日,日夜赶工呢。”小桃在一旁赞叹道。 明兰心中却有些忐忑,英国公府,门第显赫,她这份寿礼虽用心,却不知能否入得了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的眼呢? 寿宴当日,盛家一行人早早便出发前往英国公府。 马车驶入英国公府所在的街巷时,明兰掀开车帘一角,只见街道两旁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英国公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 明兰跟随大娘子和卫恕意下了马车,立刻有丫鬟上前来为她们引路。 穿过重重院落,来到正厅,只见厅内宾客云集。 英国公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虽年过五旬,却依然雍容华贵。 她身旁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少女,正是国公独女张桂芬。 那张桂芬看见明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朝她微微点头。 和英国公夫人悄悄说了几句话,张桂芬便走了过来。 “明兰,你来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呢!” “张姐姐好,上次马球会一别,我也甚是想念张姐姐。” “走,我带你去好好玩会儿!”张桂芬提议道。 明兰有些为难,回头看着王若弗和卫恕意。 “六丫头,去,难得出来一趟。”王若弗说道。 王若弗便捧着百寿图上前,向英国公夫人行礼:“夫人,恭祝英国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英国公夫人接过百寿图,细细端详。 “这百寿图绣得极好,可是大娘子亲手所绣?” “回夫人,这是小女亲手所绣,一点心意。”卫恕意答道。 英国公夫人点点头:“难得你们有这份心意,多谢了!” 明兰跟随张桂芬一路来到她的闺房,推开门的一刹那,她不由得愣住了。 张桂芬的房间,不似寻常贵女的闺房那般雅致,没有绣架,没有琴案。 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兵器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刀枪剑戟,墙上还挂着几幅兵法图,书案上堆满了兵书,案头还放着一把未出鞘的宝剑。 “张姐姐,你这房间……”明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形容。 张桂芬倒是爽朗一笑,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 “怎么样?是不是吓到你了?我自小就不喜欢那些绣花弹琴的玩意儿,倒是喜欢舞刀弄枪,父亲常说我不像个姑娘家。” 明兰走近兵器架,轻轻抚摸着一杆红缨枪,枪身光滑冰凉,显然经常被人使用。 她转头看向张桂芬,眼中满是钦佩:“张姐姐,你可真厉害,若是女子能上战场,那你都能上阵杀敌了呢。” 张桂芬拿起那杆红缨枪,随手舞了个枪花:“我六岁就开始习武了,那时父亲在边关驻守,我跟着他在军营里长大。那些将士们见我年纪小,都逗我玩,教我耍枪弄棒。” 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后来回京后,母亲说我该学些女儿家的本事,可我实在提不起兴趣。父亲倒是支持我,说习武能强身健体,还能自保。” 第153章 将门虎女张桂芬 明兰听得入神,饶有兴趣的问:“那张姐姐可曾与人比试过?” 张桂芬说道:“自然是比过的,去年在城郊马场,我还赢了一个自称‘第一枪’的纨绔子弟呢。那家伙输了不服气,居然还想耍赖,被我一个回马枪挑落马下。” 明兰忍俊不禁的笑道:“那张姐姐岂不是成了新的第一枪?” 张桂芬摆摆手:“我可不在乎这些虚名,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可不是为了争强好胜的。” 明兰看到书案上放了许多书籍,随手翻开一本兵书,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字迹刚劲有力,显然是张桂芬的手笔。 “张姐姐,你还在读兵法?”明兰惊讶道。 张桂芬点头:“父亲常说,习武不读兵法,如同瞎子摸象,所以我每日除了练武,还要读两个时辰的兵书。” 她指着墙上的兵法图:“你看,这是《孙子兵法》中的‘虚实篇’,我特意画了图,方便理解。” 明兰仔细看去,只见图上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还有各种行军路线。 她不禁感叹:“张姐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姐姐若是男子,必定能成为一代名将的。” 张桂芬笑道:“女子又如何?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秦良玉镇守边关,只要有心,女子一样可以建功立业的。” “姐姐出身将门,自是英勇不凡。不怕姐姐笑话,我母亲平日最喜欢李娘子镇守娘子关一图。” “幼时,母亲同我讲过平阳昭公主的事迹,李娘子镇守娘子关——源自唐高祖李渊的第三女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性格豪爽,颇有男子气概,统领千军万马为父亲建立帝业。曾经率领驻扎在长城的第九关——原叫苇泽关,后被人们称为‘娘子关’。平阳公主在隋末起义时期,变卖家产,招募队伍,收编当地几支有实力的队伍,攻克了户县、周至、武功等好几个地方,威震关中。” “后来,她的队伍发展到七万之众,协同兄弟李世民一起攻克了长安。平阳公主去世后,李渊特地破例以军礼下葬平阳公主,并且按照谥法所谓明德有功曰‘昭’,谥平阳公主为‘昭’。” “这位平阳昭公主的事迹,父亲也和我说起过。平阳昭公主,实乃天下女子之典范。没想到,你母亲也有如此胸襟气概,难怪我与你如此投缘。”张桂芬赞叹不已。 明兰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张桂芬,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她忽然明白,为何英国公夫人会破例邀请盛家参加寿宴。 像张桂芬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拘泥于世俗礼法,她欣赏的是真性情,志同道合之人。 “张姐姐,我虽不会武艺,但也想学些兵法韬略,不知可否向你请教?”明兰诚恳地问。 张桂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然可以了,我正愁没人陪我讨论兵法呢,这汴京闺秀中,我这样的脾性,就没有能同我玩到一处的。你马球打的好,性子洒脱,我俩肯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那以后,你可要常来我府上,我们一起打马球,谈天解闷,如此才畅快。” “姐姐说的倒好,只是听说姐姐不日即将成婚,难不成以后,我还巴巴的跑到郑将军府上,白白惹人嫌吗?”明兰打趣着张桂芬。 张桂芬听了明兰的话,脸上微微一红,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嗔道:“你这丫头,嘴倒是伶俐,尽会打趣人。成婚是成婚,难道我成了婚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了吗?再说了,他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若是来,他只会高兴,哪里会嫌弃呀?” “他?姐姐是说姐夫吗?这还没成婚呢,姐姐护着小郑将军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如此贫嘴呢?” 明兰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作委屈地说道:“姐姐这话我可不敢全信,成婚之后,姐姐的心思自然要放在姐夫身上,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外人?到时候我若是来了,怕是连杯茶都讨不到呢。” 张桂芬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明兰的手,道:“你这丫头,怎的越说越没边了。我若是真那样,成了什么人了?你我姐妹之间的情谊,岂是旁人能比的?” 明兰见张桂芬说得真诚,心中也暖了几分,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柔声道:“姐姐说得是,是我多心了。只是姐姐成婚后,咱们见面的机会怕是更少了,我心里难免有些不舍。” 张桂芬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是如此?难得与你如此投缘,不过你放心,即便我成了婚,咱们的情谊也不会变。你若是得空,尽管来找我,咱们还是像现在这样,谈天说地。” “姐姐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我一定会常来的,只是到时候姐姐可别嫌我烦才是。” 张桂芬笑着摇头:“你这丫头,尽说些傻话,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呢,怎么会嫌你烦?”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片刻,张桂芬忽然想起什么,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道:“对了,明兰,我听说你和太医院的贺家定了亲,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啊?” 明兰一听,脸上顿时泛起红晕,急忙摆手道:“张姐姐……” 张桂芬见她这般反应,笑得更加开心,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这就害羞了?刚刚你说起我,可是一点不脸红的,到了你自己,还害羞起来了!” 明兰被她这么一说,脸上更红了,低下头轻声道:“姐姐可别取笑我了……” 张桂芬见她害羞,便不再逗她,柔声道:“好了,我不说了,往后我们都成了婚,还是可以常来常往的。你若是有心事,可别瞒着我,咱们姐妹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明兰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暖意涌过。 直到天色渐晚,明兰同王若弗和卫恕意告辞离去。 张桂芬站在门口,目送明兰的背影渐行渐远。 第154章 郑家下聘 夜间,郑骁与兄长郑毅对坐饮酒,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酒香四溢。 郑骁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他举起酒杯,与兄长轻轻一碰,笑道:“大哥,桂芬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从小就不喜欢拘束,喜欢自由自在。我答应过她,成婚后要带她走遍天下,看遍世间美景,绝不让她的生活被那些繁文缛节束缚。” 郑骏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欣慰和感慨。 他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你和桂芬从小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哥也为你们高兴。桂芬是个好姑娘,性子爽朗,心地纯善,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郑骁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柔情:“是啊,桂芬她……她真的很好。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她总是像个男孩子一样,爬树、骑马,样样都行。那时候我就想,若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该多好,如今终于如愿以偿,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郑骏看着弟弟满脸的幸福,心中也感到欣慰。 他放下酒杯,拍了拍郑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成婚后,你可要好好待她,桂芬虽然性子洒脱,但毕竟是女子,心思细腻,你可别让她受了委屈,不然,大哥可不饶你。” 郑骁郑重地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郑骏笑了笑,又道:“等桂芬嫁到咱们家,你大嫂就有个伴了,不然她总时常念叨你和桂芬的婚事。” “大嫂待我如亲弟弟一般,等桂芬嫁进来,定会帮着大嫂理家,大嫂就不会那么劳累了。” 郑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端起酒杯,与郑骁再次碰杯,笑道:“那就好,你成婚后,家里的事情也要多操心一些,咱们兄弟俩要多分担些责任才是。” 郑骁点头应下,随即又笑道:“大哥,你和嫂子夫妻情深,小侄子还不满三岁,真是让人羡慕。如今我也要成家了,一想到可以将桂芬娶回来,我就高兴。” 郑骏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了,以后等你和桂芬有了孩子,咱们家就更热闹了。”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酒过三巡,郑骁的脸上已有些醉意,但他依旧兴致勃勃地说道:“大哥,我已经想好了,成婚之后,先带桂芬去江南游玩一番,她一直想去看看那里的山水,我答应过她,一定要带她去。” 郑骏点头笑道:“江南风景如画,确实是个好去处,你们年轻人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到处看看也是好事。” 郑骁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继续说道:“等我们去过江南回来,再带她去北疆看看。她一直怀念幼时塞外的风光,我想带她去骑马,看草原,看雪山。” 郑毅听了,不禁感慨道:“也好,左右近来朝中无什么大事,不过,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些。” 郑骁笑道:“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桂芬的,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轻重。” 郑骏点了点头,他看着郑骁,心中感慨万千。 郑骁一直是那个围在自己前后的小孩,如今终于要成家了,作为兄长,他真为这个弟弟高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夜色渐深,郑骏才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张家下聘,可别误了时辰。” 郑骁点头应下,起身送兄长出门。 回到房中,郑骁坐在床边,手中握着一对玉佩,那是他特意为张桂芬准备的聘礼之一。 玉佩晶莹剔透,分为两半,上面雕刻着一对鸳鸯,寓意着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他轻轻摩挲着玉佩,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桂芬,我终于可以把你娶回来了。”他低声喃喃,眼中满是柔情。 翌日清晨,郑骁早早起床,带着丰厚的聘礼,前往张家下聘。 郑老将军和郑夫人今日也是格外的高兴,笑意盈盈。 一路上,郑骁又激动又紧张,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第一次见到张桂芬的那一刻。 待到了张家,张家人早已在门口等候。 郑骁下了马,恭敬地向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行礼,郑老将军和郑夫人也上前问好,随后郑骁将聘礼单子一一呈上。 英国公夫妇见他诚意十足,心中也十分满意。 张桂芬站在一旁,看着郑骁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柔情。 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将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子共度一生,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和幸福。 两家长辈在一起商议大婚细节,张桂芬与郑骁便出来了。 郑骁轻声说道:“桂芬,从今以后,我定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张桂芬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调皮:“那你可要记住今天的话,若是以后敢欺负我,我可不会轻饶你的。” 郑骁郑重的道:“桂芬,我发誓,绝不辜负你。”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英国公夫妇与郑将军夫妇原本就关系很好,交好多年,如今成了亲家,自是高兴。 “三日后,便是个好日子,不知你们觉得如何?”郑夫人开口。 “这……会不会有些太仓促了?”国公夫人有些惊讶。 “夫人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婚事,绝不会让桂芬受委屈的。” “咱们两家交好多年,我自是信的过你们,就按你们说的来。不过,你们可别想委屈了我的芬儿,若是郑骁那个臭小子欺负她,我绝不轻饶。”英国公开口。 “国公爷放心,桂芬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同我的女儿一般,我自不能让她受委屈的。” 两家商议好后,便只准备三日后出嫁了。 “国公,这婚期仓促,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可不是委屈了芬儿吗?”国公夫人不解的问。 “夫人,你不知道,这桩婚事,不宜再耽搁了。前日,官家将我独自留下,问起芬儿的婚事,说是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便知官家有别的打算,只好以芬儿择日成婚为由,给婉拒了。” “如此说来,官家莫不是要以联姻的方式拉拢新旧两臣?” 英国公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正是如此,官家近来对新旧两派的矛盾颇为忧心,尤其是朝中一些老臣,对新政的不满日渐加深。他有意通过联姻来缓和关系,甚至可能想让芬儿嫁给某位权臣之子,以此作为政治筹码。我怎能忍心让芬儿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国公夫人闻言,脸色微变,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原来如此……难怪你如此急切地答应了如此仓促的婚期。” “郑家虽非权倾朝野,但家风清正,郑骁那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性端正,芬儿嫁过去,至少能过上安稳日子。” 第155章 张桂芬郑骁大婚 英国公点头:“正是这个道理,郑家与我们多年交好,彼此知根知底,芬儿嫁过去,我们也能放心些。况且,郑骁那孩子虽然性子直了些,但对芬儿一片真心,绝不会亏待于她。”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只是……三日后就要出嫁,时间紧了些,我怕来不及周全,更有些舍不得芬儿。” 英国公拍了拍夫人的手,安慰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忧,郑家已经说了,婚事的一切事宜他们都会妥善安排,绝不会让芬儿受委屈。我们只需将芬儿的嫁妆备好,其他的事情,郑家自会操办的。”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不舍,但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安排,务必让芬儿风风光光地出嫁。” 英国公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夫人辛苦了。” 与此同时,郑将军府中,郑骁此时正站在院中,望着满园的春花,心中满是期待。 三日后,他就要迎娶自己心仪已久的桂芬了。 郑夫人走到儿子身旁,轻声问道:“骁儿,你与芬儿的婚事在即,你可准备好了吗?” 郑骁回过神来,郑重地点头:“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好好待桂芬的。” 郑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慈爱:“你能如此想,母亲就放心了。桂芬是个好姑娘,你们成婚后,一定要互相扶持,共同进退。” 郑骁郑重应下,心中暗暗发誓,绝不会辜负父母的期望,更不会辜负桂芬的信任。 三日后,英国公府灯火通明。 府中上下仆役往来穿梭,将最后一盏描金红灯笼挂上正厅檐角之上。 那灯笼上以金线绣着并蒂莲花,回廊下新换的纱灯随风轻晃,整个英国公府喜气洋洋。 “姑娘,该梳妆了。” 禾儿捧着鎏金铜盆进来,温热的水汽冒出来。 张桂芬坐在黄花梨雕花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朦胧的倒影。 窗外隐约传来乐师调试笙箫的声响,她的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膝上绣着百子图的锦帕。 国公夫人带着四个捧着漆盘的丫鬟进来时,正看见张桂芬这副模样。 她眼眶一热,忙用绢帕按了按眼角,强笑道:“芬儿今日真是好看,莫说郑家二郎,便是月里嫦娥见了,也要自惭形秽的。” “母亲……你说什么呢……” 张桂芬双颊飞红,那抹胭脂色,竟比妆奁里最上等的金陵胭脂还要明艳上两分。 国公夫人亲自拿起犀角梳,为女儿梳理那一头如瀑青丝。 “母亲还记得,你小时候最不爱梳头了,每回都要躲到假山后头去……” 听着梳齿划过发丝的声音里,国公夫人声音微微发颤。 “怎么一转眼,你都要嫁作人妇了……” 张桂芬从镜中看见母亲眼角细纹里闪烁的泪光,喉头忽然哽住。 她转身握住母亲的手,触到那腕上熟悉的翡翠镯子——那是外祖母传给母亲的嫁妆。 “新妇进门要敬公婆、睦妯娌。” 国公夫人从怀中取出个荷包,里头是一对羊脂玉雕的玉佩。 “这是你曾祖母传给你祖母的暖玉,你祖母又传给了我。这玉冬温夏凉,今日给你,望你与郑骁能永结同心。” “多谢母亲,女儿知道了……” 外面鼓乐大作,翠缕慌慌张张跑进来:“夫人,迎亲的队伍已经到街口了!” 郑家的迎亲仪仗,浩浩荡荡穿过大街。为首的郑骁身着大红色织金喜袍。 他骑着一匹骏马,马额上缀着赤金璎珞,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快看!那是郑将军家的二公子!” 街边茶楼上,几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挤在栏杆边观望着。 “听说郑家二公子,上月在校场比武,三箭皆中靶心呢!” 队伍中十二对提灯侍女着红色罗裙,后面跟着十六名乐师,笙箫鼓乐声不断。 一顶八抬描金彩轿,随着轿夫整齐的步伐,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观看。 英国公府正门前,英国公身着紫金朝服,看着越来越近的迎亲队伍,眼神中含着一丝不舍。 身侧的管家小声提醒:“国公爷,该准备拦门礼了。” 郑骁在国公府门前利落地翻身下马,对着英国公深深一揖。 他今日束发的金冠上嵌着颗鸽血宝石,衬得眉目如墨,气度非凡。 英国公心中暗赞,面上却故意板着脸:“听闻郑家二郎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今日要娶走我家掌上明珠,可有什么表示?” 随行的人早备好了诗文,郑骁却不慌不忙又行一礼,朗声吟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小婿虽不才,必当珍之重之,护桂芬一世周全。” 内院闺房之中,张桂芬正由全福嬷嬷戴上凤冠,那冠上珍珠颤颤,红宝石垂珠恰好悬在额前。 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她指尖一颤,唇上刚点好的胭脂便晕开了些许。 “姑娘别动。” 翠缕忙用丝帕沾了玫瑰花露轻轻擦拭。 全福嬷嬷笑着将最后一支金累丝嵌宝簪子,插入发髻。 “新娘子这是心急了?老身见过那么多新妇,就数姑娘最是标致了。” 吉时已至,张桂芬被搀扶着来到了正堂。 她身着一身正红嫁衣,裙摆上金线绣的百鸟朝凤图在行走间流光溢彩。 团扇后的面容虽看不真切,但那窈窕身姿已让在场宾客暗暗惊叹。 拜别父母时,英国公将女儿的手交到郑骁手中,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夜里,自己抱着刚出生的女婴在廊下看桂花的场景。 他喉结滚动几下,最终却只重重拍了拍郑骁的肩膀。 花轿起行,国公夫人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望着渐渐远去的仪仗,手中帕子攥得死紧。 英国公悄悄握住夫人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汗。 轿中的张桂芬,透过纱帘望着熟悉的府邸越来越远。 她鼻尖一酸,忙用团扇掩面,轻声啜泣。 却听见轿外禾儿温和的声音:“姑娘,可是颠着了吗?我让他们走慢些。” 郑家正厅红烛高烧,张桂芬与郑骁各执红绸一端,在赞礼官的唱和中,行过三拜之礼。 张桂芬始终低垂着头,只能看见郑骁织金靴面上跃动的纹样。 第156章 终成眷属 待行完礼,回到洞房之中,龙凤喜烛爆了个灯花。 郑骁出门去应酬宾客,张桂芬独自待在房间之中。 不多会,禾儿端着自家姑娘爱吃的饭菜进来了。 “姑娘,先吃点东西?忙了这大半日了!” “禾儿,这不好?” “姑娘别担心,是姑爷吩咐奴婢去准备的,姑爷怕姑娘今日饿着了,姑爷可真是贴心。” “算他还良心,今日拘着我一整天了,我得放松放松。” 张桂芬吃了一些东西,禾儿便出去在外面待着。 待宾客散去,郑骁有些醉意的回来了。 看着张桂芬规规矩矩的坐在床边,郑骁宠溺的笑了。 他拿起一旁的玉如意轻轻挑起盖头时,张桂芬恰好抬眼。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看清了剑眉下郑骁的那双眼睛,比平日更明亮,此刻盛着的温柔如同春日里解冻的湖水。 “桂芬,我终于娶到你了。” 红烛映照下,张桂芬嘴角露起的笑容,比妆台上的胭脂还要明艳动人。 郑骁握住她的手,温柔的道:“桂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我会用一生来守护你,保护你,绝不让你受委屈的。” 张桂芬抬起头,眼中满是柔情:“我相信你。”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一刻,只剩下彼此的真心与承诺。 然而,在这喜庆的日子里,朝中的风云却并未停止。 官家得知英国公之女匆匆嫁入了郑家,心中虽有不悦,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桩婚事是他亲口允诺的。 帝王之心,自是要权衡朝局。 英国公府与郑家联姻,自此,成了官家的一块心病。 朝中的大臣们对此事议论纷纷,有人暗自揣测英国公的用意,也有人对郑家的地位重新评估。 然而,无论外界如何争议,郑骁与桂芬的婚事已成定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新房时,张桂芬已经醒了。 她望着帐顶绣着的缠枝花纹,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身侧被褥还留着余温,枕上却不见人影,只余一缕清冽的沉水香气息。 “姑娘……不……大娘子醒了?”翠缕捧着铜盆进来。 见张桂芬拥被而坐,抿嘴笑道:“姑爷天没亮就去练剑了,特意嘱咐我们别吵醒娘子,让大娘子多睡一会的。” 张桂芬耳根一热,昨夜红烛高照,那人执着她的手说“来日方长”时的神情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忙掀被下榻,绣鞋才刚沾地,双腿却酸软得险些站不稳。 “大娘子,夫人命人送了新制的衣裳来。“ 翠缕打开描金的衣箱,里头整整齐齐叠着十二套不同颜色的衣裙。 “说是按大娘子在家时的喜好准备的。” 张桂芬指尖抚过最上层那件雨过天青色的襦裙,忽然想起幼时随母亲赴郑家春宴,自己就是穿着这个颜色的衣裳,在杏花树下舞剑,被路过的郑骁瞧见了。 “大娘子脸怎么这样红?可是想着待会儿要见公婆?”翠缕故意提高了声调,取来蔷薇花露给她净面。 铜镜前,张桂芬轻抿了口脂,又觉得太过艳丽,用丝帕拭去些许。 发髻挽得比平日高些,却不敢戴太多首饰,只簪了一支郑夫人昨日给的凤钗。 正厅里早已经备好了蒲团,郑将军端坐在主位,虽已卸甲多年,那挺直的背脊仍带着沙场征伐的肃杀之气。 郑夫人倒是满面春风,见张桂芬进门就招手:“好孩子,快到这儿来。” 张桂芬跪得端正,捧起缠枝莲纹盖碗时指尖有些微微发颤。 “儿媳给父亲大人敬茶。” 郑将军接过茶盏,他严肃的面容顿时柔和了很多,啜了口茶道:“桂芬啊,骁儿性子跳脱,你多担待。往后他若做的不对,你只管告诉我。” 轮到郑夫人时,茶才递到一半,就被拉住了手。 “好孩子,这镯子你戴着。” 郑夫人褪下腕上一对羊脂玉镯,直接套上张桂芬的手腕。 “母亲,这……” “我嫁进来时婆母给的,如今该传给你了。” 那玉镯触肤生温,一看便知十分贵重。 “桂芬啊,骁儿五岁就敢偷骑战马,十二岁混进军营,这般性子,昨日倒知道收敛了。”说着朝厅外瞥了一眼。 张桂芬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门外一抹红色衣角一闪而过。 正说着,郑骁进来了。 他特意换了身暗红锦袍,先是给父母行了礼,然后又很自然地站到张桂芬身侧去。 “父亲,母亲,儿子想着,我和桂芬如今既已成婚,儿子想带桂芬去江南走走。” 郑骁这话说得突然,张桂芬诧异地转头,正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桂芬她自幼爱读白居易的诗,常说想看看‘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景致。’ 张桂芬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她确实跟郑骁提过这话,可新婚燕尔的,不合礼数? 郑将军突然咳嗽一声,从袖中取出个牛皮信封:“通关文书我都帮你们备好了,我们郑家没那么多规矩,当年你婆母过门第三天,我就带她去了雁门关。” “北疆也要去的。”郑骁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你不是最爱‘大漠孤烟直’吗?秋日正好去看胡杨林。” 一股温热气息拂过耳垂,惊得她差点站立不稳。 郑夫人笑着道:“骁儿近来在兵部领了差事,正好要巡查军务,你们明日就启程,正好带桂芬出去散散心。” 两人离开正厅时,忽听身后郑将军严肃的声音:“骁儿,你岳父今早递了帖子,说想看看你的枪法,有没有退步?一个时辰后去校场。” 张桂芬脚步一顿。 父亲这是……要考校郑骁? 却见郑骁不慌不忙转身,行礼的姿势标准得挑不出错:“父亲,儿子知道了,我也正想请教岳父的三十六路梨花枪呢。” 阳光穿过回廊上的葡萄架,在他们脚下投下细碎的光影。 “桂芬,你看什么呢?”郑骁突然转头,眼里盛着明晃晃的笑意。 张桂芬忙低头,却掩不住嘴角的弧度:“看你枪法是不是退步了。” “娘子不妨亲自检验一下,就知道了?” 他忽然贴近,声音里带着促狭。 “不过现在,娘子得先想想怎么在你岳父亲手下走满三十招呢。” 一阵风过,吹得她裙角飞扬,那对羊脂玉镯在腕间轻轻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第157章 皇后寿辰 皇后寿辰这日,宫内张灯结彩,金丝楠木的宫门上悬挂着朱红寿字灯笼,汉白玉阶前摆满各色时令花卉。 盛家马车抵达东华门时,卫恕意正为明兰整理衣襟上那枚翡翠胸针。 “明兰,记住母亲的嘱咐。”卫恕意压低了声音道。 “今日这宴席,怕是不会太平的。”老太太意味深长的道。 明兰乖巧点头,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着袖口的衣服。 入席时,平宁郡主正带着申氏在一旁与几位夫人说笑。 申氏今日戴着一支衔珠步摇,听说是大娘娘赏赐给平宁郡主的,郡主又给了儿媳申氏。 见卫恕意和明兰从远处走来,有人故意提高了声量:“郡主您瞧,有些人家的姑娘,倒比正经的诰命夫人还会打扮呢。” 周围的几位夫人掩唇轻笑,目光在明兰素雅的月华裙上巡视了一圈。 只见明兰和卫恕意扶着盛老太太慢步而来,老太太那件御赐的翟鸟纹霞帔,在阳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芒。 小秦氏见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王家老太太看见盛老太太,立刻起身相迎,王若与跟在老太太身边,也凑了上去,鬓边的点翠簪子格外耀眼。 寿宴开始之前,皇后特地传旨在偏殿召见了卫恕意母女。 凤座旁的沈青萍,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明兰:“姐姐总说盛六姑娘马球打的好,不如我们比比如何?” “青萍,不可如此无礼!”皇后出言喝止。 “姐姐,我只是觉得闷,这宫里也没有什么人陪我玩。好容易来了个妹妹,姐姐还不许。” 皇后笑着开口:“恕意,你可别见怪,我这个妹妹,都让我给宠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怎会?皇后娘娘的妹妹率真可爱,妾身喜欢都来不及呢。” 几人说了一会话,皇后才起身去了宴席。 有人故意将盛家安排在最下首位置,与五品官眷同席。 当御膳房呈上寿桃时,平宁郡主突然笑道:“听闻盛家六姑娘在闺中就擅做点心,今日怎不见她来向皇后娘娘献艺呢?” 满座官眷惊讶不已,郡主此举,显然是故意与盛家为难。 明兰不紧不慢的起身,她向平宁郡主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明兰自当向皇后娘娘尽一份心意。只是方才在偏殿,臣女已经向娘娘献过礼了。” 下面的贵妇们相互交换着眼色,谁不知道偏殿是皇后私下召见心腹的地方? 申氏捏着琉璃盏的手指泛白,她今早特意戴上了郡主给的步摇,却连皇后的面都没单独见着。 平宁郡主眼角微跳,余光瞥见卫恕意袖口若隐若现的翟纹——那是三品以上命妇才准用的绣样。 她端起金樽掩饰失态:“倒是本郡主多事了。” 酒液在杯中晃出细碎涟漪,就像被打乱了的算计。 宴至中途,屏风突然被太监们撤开。 御前总管尖声喊道:“陛下驾到——” 满殿命妇慌忙起身离席,珠翠碰撞声不接入耳,众人纷纷跪倒一片。 “老夫人请起。”官家竟亲自扶起盛老太太,明兰听见祖母的翟鸟纹霞帔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皇帝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温和:“文安那篇《农桑策》朕看了三遍,已命司农寺刊印分发。” 他忽然看向女眷席,淡淡开口:“盛家子弟,个个出类拔萃,真是朕的左膀右臂。” 此时,王若与的护甲掐进了掌心,她真恨。 眼下官家如此的态度,众人心中都已明了。 皇后适时举杯,九凤冠上的东珠流转华光:“今日多谢陛下,多谢诸位夫人。” 她饮尽了金樽中的酒。 沈青萍突然笑道:“姐姐不如说说六姑娘献了什么礼?妹妹可好奇呢。” “不过是些个小玩意儿,博皇后娘娘一笑罢了。” 皇后眼神扫过面色铁青的平宁郡主,悠悠开口道:“明兰用三个月时间绣了幅《万寿图》,本宫瞧着……” 她故意顿了顿,又道:“倒比尚功局进献的还精巧三分呢。这孩子心灵手巧,本宫十分喜欢,往后可要进宫来陪本宫说话才是。” 待离宫时,暮色已西沉,盛家马车后面远远跟着齐国公府的仪仗。 街角传来小秦氏贴身嬷嬷的冷笑:“不过是个五品官的家眷,也配得官家娘娘看重……” 盛府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着,刚下马车,就听见正厅传来茶盏砸地的脆响。 王若弗尖利的声音穿透窗纸:“好个卫氏,带着六丫头去宫宴,倒把我们正室的脸面往泥里踩!” 老太太的沉香拐杖重重地杵地,厅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母……母亲回来了?”王若弗有些底气不足。 “皇后娘娘恩典,是盛家满门的荣耀,你以为只是你一个人的面子吗?”老太太开口。 华兰突然轻笑出声:“母亲何必动怒呢?今日申氏那步摇晃得人眼花,可最后陛下娘娘夸的,终究是我们盛家的姑娘。” 王若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海棠树下,明兰借着月光打开那个紫檀锦盒。 “姑娘!”小桃突然扯她袖子。 锦盒里,一支金累丝嵌红宝蝴蝶簪正熠熠生辉,是昨日皇后赏赐给沈青萍的物件! 明兰指尖发颤,在偏殿更衣时,沈青萍说要赠她首饰,不由她分说,便将手中的锦盒塞给了她。 回去之后,平宁郡主一脸的不高兴,对着申氏冷笑道:“听说顾廷烨倒是会钻营,借着盛家搭上了沈国舅。” 与此同时,在桓王书房内,顾廷烨正将一枚黑子按在棋盘上。 “听闻这盛家六姑娘可是聪明呢……” 对面的沈国舅抚掌大笑:“皇后娘娘说得没错,这小丫头……有意思……” 桓王转动着手中的和田玉扳指,淡淡开口:“今日她献给皇后的《万寿图》,暗藏了江南六府的蚕丝改良法。” 沈国舅突然开口:“二郎可知?那丫头可是她母亲一手教出来的,如何能是普通人?” 突然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明兰站在廊下,望着被雨水冲落的海棠树…… 第158章 沈青萍议婚 御花园中,春意正浓。 官家与皇后并肩走在小路上,身后跟着一队低眉顺眼的宫女太监。 “朕瞧着,青萍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给她议婚了,皇后觉得如何?”官家突然开口。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展颜笑道:“陛下说的是,青萍今年已十六,确实该考虑终身大事了,不知陛下看中了哪家儿郎?” 官家停下脚步,目光看向远处:“朕瞧着,顾廷烨就很不错。宁远侯府是世袭的侯爵之家,跟咱们又知根知底。若青萍嫁过去,咱们也能放心些。” “顾家二郎?”皇后略一思索,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臣妾也觉得那孩子确实不错,能文能武的,又打的一手好马球,去年秋猎时还得了头筹,臣妾全听陛下做主。” 官家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朕就召顾廷烨入宫,把这事定下来。只是,青萍那边……” “陛下放心,青萍那里,臣妾和她说便是了。” 消息传到沈青萍耳中时,她正在自己的寝宫里绣着帕子。 听到贴身宫女春桃的禀报,沈青萍一不留神,针尖猛地扎进了手指。 “什么?陛下要我嫁给顾廷烨?”沈青萍不可置信。 她立马丢下绣绷,突然起身,道:“好好的,陛下怎么突然要给我指婚呢?我只远远见过那顾廷烨一次,都没看清他的样子,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呀?” “不行,我要去找姐姐问个清楚!”说着,沈青萍就要去皇后寝宫。 春桃慌忙跪下:“姑娘息怒,这是官家和皇后娘娘的意思……” “我要去见姐姐!” 沈青萍提起裙摆就往外冲,连外袍都来不及披。 “姑娘,你等等!”春桃拿着外袍就追了上去。 凤仪宫内,皇后正在查看内务府送来的账本。 见妹妹气冲冲地闯进来,她一挥手,屏退了左右。 “姐姐!”沈青萍眼圈发红。 “我不要嫁给什么顾廷烨!” 皇后放下账本,温柔地拉过沈青萍的手:“青萍,你先坐下说话。这手指是怎么了?” 她注意到沈青萍指尖的一点殷红。 “这是我刚刚不小心扎的。”沈青连忙萍抽回手,倔强地站着。 “姐姐,我才不要嫁人,更不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我跟那个顾廷烨又不熟,为什么要嫁给他呀?” 皇后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青萍,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皇室子女的婚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可为什么是顾廷烨?”沈青萍咬着下唇,心有不甘的问。 “我听说他整日里就会舞刀弄剑,就是一个莽夫!” 皇后轻笑出声:“你这丫头,听谁胡说的?顾家二郎文武双全,去年在御前比试时,连官家都称赞他有将帅之才。宁远侯府世代忠良,在军中威望是极高的,又与咱们知根知底,这门亲事,于公于私都是上上之选。” 沈青萍听完,依旧别过脸去:“那又如何?我又不喜欢他。” “青萍,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皇后拉着沈青萍坐下,轻抚她的长发。 “你忘了?姐姐当年嫁给你姐夫时,也不过见过两面而已,都未说过话,如今不也琴瑟和鸣?” “那不一样……怎么能一样……”沈青萍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她知道姐姐与官家虽是父母之命,但感情甚笃。 皇后看妹妹态度软化了下来,便趁热打铁:“这样,过几日我让陛下召他入宫,你好好地瞧他一眼。若实在不喜,姐姐再替你想办法,如何?” 沈青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官家便召了顾廷烨入宫。 沈青萍躲在屏风后,偷偷打量着殿中的顾廷烨。 “那位穿靛蓝色长袍的,就是顾家二郎了。皇后在她耳边轻声道。 沈青萍顺着指引看去,只见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正与几位大臣交谈着。 他举止从容,谈笑间自有一番风流气度。 “哼,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纸上谈兵!”沈青萍嘴硬道,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沈青萍借口透气,独自来到御花园的凉亭中。 月光如水,她望着池中的水出神了。 “微臣见过青萍姑娘。” 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青萍吓了一跳,转身看见顾廷烨不知何时已站在亭外,正恭敬地向她行礼。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沈青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顾廷烨微微一笑:“宫中如此年纪的贵女,又能在御花园独自行走的,除了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青萍姑娘,微臣想不出第二人。” 沈青萍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廷烨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微臣冒昧,陛下叫臣商议事情,微臣正好路过。” “你……你常来宫中吗?”沈青萍不知该说什么,随口问道。 顾廷烨摇头:“不常来,只是今日奉旨入宫。陛下说有要事商议。” 他顿了顿,又道:“微臣告退。” 看着他转身欲走,沈青萍鬼使神差地开口:“等等!” 顾廷烨转身,疑惑地看着她。 “我……我听说你箭术很好?”沈青萍找了个话题。 顾廷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只是略懂皮毛,不敢说很好,姑娘若有兴趣,改日微臣可以……” “不用了!”沈青萍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觉得自己太失态。 “那你快去,免得误了正事。” 顾廷烨会意,悄然离去。 沈青萍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待沈青萍回到凤仪宫时,皇后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人了?觉得如何?”皇后笑吟吟地问。 沈青萍低头玩着衣带:“还……还行。” 皇后了然一笑:“那这门亲事……” “姐姐。”沈青萍突然抬头,眼中闪着倔强的光。 “怎么?你还不愿意?” 沈青萍脸红了红,说道:“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呢?” 皇后忍俊不禁:“你放心,他自是愿意的,岂有不愿意的?我这就去跟官家说。” 第159章 顾廷烨与沈青萍 官家在宫中设下擂台,名为朝中武将比试切磋。 沈青萍坐在皇后身侧,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她本不想来的,却被皇后硬拉着过来了。 “青萍,今日正好看看你未来夫婿的本事。”皇后悄悄的说道。 只见顾廷烨一身藏青色劲装,腰间系着一条玄色的腰带,衬得他身姿如松,挺拔俊朗。 他先是向御座上的官家皇后行礼,然后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青萍所在的位置,嘴角微扬。 第一场比试是射箭。 顾廷烨挽弓搭箭,三箭连发,箭箭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最后一箭更是射断了系着彩绸的细绳,引得满堂喝彩。 “好箭法!”官家称赞道。 沈青萍撇撇嘴:“不过是些花架子。” 皇后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 第二场是马术。 顾廷烨翻身上马,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在他胯下如同有了灵性,时而疾驰如电,时而人立而起。 最精彩的是他在马背上翻身而下,单脚勾住马鞍,整个人悬于马侧,却仍能张弓搭箭,射中远处的铜锣。 “这……”沈青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帕子不知不觉便掉在了地上。 最后一场是剑术比试。 顾廷烨的对手是禁军统领苏云深,比顾廷烨略年长几岁。 两人你来我往,剑光如虹。 十招过后,顾廷烨突然变招,剑势如行云流水,直指苏云深咽喉,却在最后一刻收势,剑尖轻轻点在对方领口。 “苏将军,承让了。”顾廷烨收剑行礼。 苏云深哈哈大笑:“好!后生可畏!顾将军果真骁勇,我输得心服口服!” 官家龙颜大悦,当即赏赐顾廷烨一柄御用宝剑。 沈青萍看着阳光下的顾廷烨,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分。 比试结束后,沈青萍借口赏花独自离开了。 转过一处假山,却见顾廷烨正站在湖边,手里拿着她掉落的帕子。 “姑娘的帕子。”他双手奉上,眼中含着不知名的笑意。 沈青萍接过帕子,发现上面沾了些尘土,皱了皱眉:“这都脏了,不要了。” “那微臣洗好了再还给姑娘?”顾廷烨却将帕子收了回去。 “谁要你洗了……” 沈青萍话未说完,突然注意到顾廷烨右手虎口处有一道血痕。 “你受伤了?” 顾廷烨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沈青萍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给……你包扎一下。” 顾廷烨愣住了,随即眼中闪过惊喜:“多谢。” 沈青萍的脸颊微热:“我……我先回去了,这帕子就给你。” 说完便匆匆离去。 顾廷烨望着沈青萍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一抹鹅黄色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处,他才收回了目光。 “公子?”石头适时出现,好奇地探头张望。 “沈姑娘是害羞了?怎么跑得这么快?” 顾廷烨这才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小姑娘脸皮薄,自然不好意思了。” 石头挠了挠头,压低声音道:“公子当真要娶这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吗?虽说门当户对,但听说这位沈姑娘脾气可不小……” “不然呢?”顾廷烨转身给了石头一个白眼,接着便向宫外走去,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官家亲口下的旨意,要我务必迎娶。还特意嘱咐,若是沈青萍不愿意,就让我自己想办法。” 他摇了摇头,接着道:“皇后娘娘最疼爱这个妹妹,若是出了岔子,咱们宁远侯府可担待不起。” “可是公子……” 石头快步跟上去,不解地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最讨厌这种政治联姻吗?上次四房五房想给你说亲,你不是连夜跑去了军营躲着?” 顾廷烨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这次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石头追问。 “官家亲自交代的差事,能一样吗?” 顾廷烨瞪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 “况且……这沈青萍也确实与寻常闺秀不同,她自幼长在禹州,性格爽朗,不是打马球,就是去钓鱼爬树,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石头却不依不饶:“依我看,这沈姑娘虽然脾气是大了一点,但心地却是好的,她不是还给您递帕子包扎伤口吗?” “那是她嫌我手上的血,脏了她的眼。”顾廷烨说道。 二人回到侯府时,便有下人来报,官家派了太监来传口谕。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厅中回荡着:“官家说了,端午之前顾候要把婚事定下来,聘礼单子已经拟好,请顾候过目。” 顾廷烨恭敬地接过那卷烫金的礼单,心中却五味杂陈。 待太监走后,他展开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聘礼单子,分明是一份政治盟约。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婚后他将接管京城三分之一的禁军,而沈家则要提供北疆的军需支持。 “公子,这……”石头凑过来一看,也变了脸色。 顾廷烨沉着脸将礼单合上:“官家这是铁了心,要把沈家和顾家绑在一起。” “那沈姑娘知道吗?”石头小声的问。 “她?” “她怕是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桩普通的婚事。” 石头犹豫道:“那公子打算……” 顾廷烨沉默了良久,突然问道:“石头,你觉得沈青萍如何?” “啊?公子你是说沈姑娘?” 石头一愣,随即认真思考起来。 “公子,我觉得沈姑娘性子直爽,不似那些矫揉造作的闺秀,虽然有时候脾气是大了点,但心地纯善,而且……” “而且什么?” 他偷瞄了顾廷烨一眼,慢慢说道:“而且生得极美。” 顾廷烨轻笑一声:“石头,这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公子不也……”石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原本只当这是一桩差事,只要我按官家说的,与她完婚就好。可是这样一个单纯率真的女子,若知道自己的婚姻只是一场政治交易……” “那公子何不真心待她?”石头突然道。 “与其互相猜忌,不如坦诚相待。” 顾廷烨转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倒是长进了,只是,这事哪有那么容易啊!” 第160章 沈青萍意外坠马 “石头,快去备马!” “公子,这会你要去哪里?” “去城郊马场。” 顾廷烨系紧腰带,才开口道:“听说沈青萍今日会去那里骑马的。” 石头瞪大了一双眼睛:“公子怎么知道?” “这个,自然有我的门路。” 顾廷烨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扔给了石头。 “把这个也带上。” 石头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枚精致的马鞭扣,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案。 “公子,这个是……” 顾廷烨轻声道:“这是我亲手设计的。” 石头恍然大悟:“公子果然早就有了主意……” “闭嘴,还不快备马去。”顾廷烨大步走开了。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马场上,沈青萍穿着一身黄色的骑装,正策马奔驰。 顾廷烨站在场边,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不知,这场始于政治的婚姻,最终会是如何的结局。 “公子,你不过去吗?都来了这半天了。”石头小声问。 顾廷烨摇摇头:“先让她玩个尽兴,我若去了,她必拘束了。” 他靠在栏杆上,看着沈青萍纵马跃过一道又一道障碍,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来越浓。 这个女子,果然与深闺中的那些千金小姐截然不同。 正当他出神之际,场上一声马嘶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青萍的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惊,前蹄高高扬起! “小心!”顾廷烨脸色大变,一个箭步便翻过栏杆,朝场中跑去。 那匹枣红色的马此时已经完全失控,前蹄落地后,立刻疯狂地踢蹬起来,沈青萍的身体被甩得左右摇晃,眼看就要被甩下马背。 顾廷烨心跳如鼓,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 就在沈青萍即将坠马的瞬间,他纵身一跃,一手抓住马缰,另一手环住沈青萍的腰肢,借着冲力将她从马背上带了下来。 “啊!”沈青萍惊呼一声,整个人一下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两人因惯性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顾廷烨始终将她护在怀中,自己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场边的木栏上。 尘土飞扬中,两人四目相对。 沈青萍的眸子如同两汪清泉,近在咫尺。 顾廷烨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尚未散去的惊惶,她的呼吸急促。 “沈姑娘,你没事?”顾廷烨低声问道。 沈青萍这才如梦初醒,迅速从他怀中挣脱,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多谢顾候相救。”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尘土,动作中带着几分不自在。 顾廷烨也站了起来,后背隐隐作痛,但他却顾不上这些。 他的目光落在仍在场中躁动的马匹上:“你的马……” “我这马平日最是温顺了,从不无故惊跳。” 顾廷烨眉头紧锁,快步走向那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的马。 他熟练地检查,当翻看马鞍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沈青萍跟上前去,只见顾廷烨从马鞍下取出一枚细小的银针,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这是……”沈青萍有些后怕。 “是有人故意为之!” 沈青萍的手指紧紧捏着那枚银针,顿时气愤不已。 她正想说什么,却注意到顾廷烨的手上有一些血迹,是刚刚擦伤了,正渗着血。 “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碍事。” “若不及时处理,恐会感染的,我随身带有金疮药。” 说着,沈青萍从腰间取出一个了小瓷瓶,倒出些许白色粉末敷在顾廷烨的伤口上。 顾廷烨看着他她专注的侧脸,一时忘了言语。 “姑娘!” 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唤,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匆匆跑来。 “姑娘您没事?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春桃。” 沈青萍收回手,对顾廷烨点头致谢,并行了一礼。 春桃这才注意到顾廷烨,仔细一看后突然瞪大眼睛,慌忙行礼:“奴婢见过顾候!” 沈青萍转身欲走,却被顾廷烨拦住:“沈姑娘,刚刚的事,想必不是意外,我派人护送姑娘回去?马匹受惊,难保途中不会再有意外。” “我……” “姑娘!”春桃小声劝道。 沈青萍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那好!” 顾廷烨招手唤来自己的石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一辆装饰简朴却做工精良的马车驶了过来。 “这是我的私人马车,不会引人注目的。” 沈青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道:“多谢。” 目送马车远去,顾廷烨脸上的和善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峻。 他转身走向那匹受惊的马,仔细检查马鞍和周围的地面。 “公子,可有什么发现?”石头低声询问。 顾廷烨从地上拾起一块小小的丝绢碎片,上面绣着精致的依兰花纹样:“查查这个……” “正是因为有人想借沈姑娘生事,未必不是冲着我们顾家来的。” 夕阳西下,顾廷烨站在空荡荡的马场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沈青萍那双清澈而倔强的眼睛。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户,在坤宁宫的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青萍立于殿中,双手交叠于腹前,姿态恭敬却不失风骨。 “青萍,你没事?我都听说了,快过来我瞧瞧,有没有伤着?\" 皇后的声音从凤座上传来,温和之中带着掩不住的关切。 “姐姐,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 皇后轻叹一声,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待殿内只剩她们二人,皇后才从凤座上起身,缓步走到沈青萍面前,亲手扶起她:“傻妹妹,你与本宫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你可是我的嫡亲妹妹!” 沈青萍鼻尖一酸。 “姐姐,多亏顾候出现,不然可要出事!” “怎么样?对顾廷烨的印象如何?”皇后着急的问。 “姐姐……一切都听姐姐做主。” “陛下已经下旨,为你封了诰命!待端午时,你们两人便成婚!” “姐姐,那顾廷烨也答应了?”沈青萍不确定的问道。 “那是自然,这可是天赐的姻缘,顾廷烨他哪会不愿意呢?我们青萍,可是这汴京最好、最尊贵的姑娘呢?” “一切都听姐姐的!”沈青萍答道。 第161章 小秦氏与朱曼娘合谋 暮色四合,宁远侯府的后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小秦氏倚在罗汉榻上,手中捏着一串佛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烛火轻轻摇曳着,在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来。 “大娘子,您先别生气。” 向妈妈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参茶。 “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小秦氏冷哼一声,将佛珠重重地拍在案上:“我怎能不气?顾廷烨那个孽障得了爵位也就罢了,如今他顾廷烨还要与沈家结亲,成为皇亲国戚,这口气我怎么咽的下去,沈家是什么门第?那沈青萍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他凭什么……” “大娘子慎言。”向妈妈连忙压低声音。 “沈家姑娘可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这话若传出去……” “我在这深宅大院里说句话,还能传到宫里去不成?” 小秦氏虽这么说着,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向妈妈见机行事,凑近了些,又压低声音道:“大娘子,有一个人,求到了奴婢跟前,说是想见一见大娘子呢。” 小秦氏挑眉:“哦?是谁要见我?” “大娘子忘了?咱们二公子从前,可还养着一个外室的……” 向妈妈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小秦氏先是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原来是那个扬州瘦马!她见我做什么?” “那朱曼娘说,她被二公子逼的没了活路,如今千里迢迢来汴京,就是想求大娘子给条活路。” “眼下二公子和沈家婚事在即,那外室此时出现,岂不是正好?” 小秦氏眼中算计的光芒越来越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安排下去,我要见见她。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 “奴婢明白,大娘子放心。” 向妈妈躬身退下,身影很快消失在曲折的回廊中。 三更时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纤弱身影,被向妈妈悄悄引进了侯府最偏僻的西厢房。 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却足以照见来人那张脸。 “民女朱曼娘,拜见大娘子。” 女子款款下拜,声音柔媚入骨。 小秦氏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顾曼娘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虽已是妇人打扮,却仍带着几分娇怯。 “起来。” 小秦氏淡淡道:“听说你要见我,为何事?” 朱曼娘的眼中立刻噙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道:“回夫人的话,民女是叫那没心肝的逼的没了活路,才来求大娘子给民女一条活路的。” 小秦氏眼中精光一闪:“瞧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二郎一向待你亲厚,不然,也不会为你,和侯府断绝了关系。” “如今让我给你一条活路,这算是怎么回事?” “大娘子不知,那顾廷烨将我赶出汴京,让我永远不许回来,还要抢走孩子,民女没办法,才偷偷带孩子远离汴京的……只是,民女已经多年未见到女儿了……” 听说,二郎将你那个女儿送去了江南求学,怎么?你竟不知吗?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儿子,那孩子呢?” “回大娘子,那孩子快四岁了,是个男孩,取名昌哥儿。” 顾曼娘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小秦氏。 “这是二郎当年留给民女的信物。” 小秦氏接过玉佩,借着灯光细看,果然是顾家的东西,这上面还刻着顾廷烨的名字。 这玉佩,还是当年她找人刻上去的,三个儿郎各有一块的。 她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分毫:“那你此次来京,是想认祖归宗?” 顾曼娘扑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大娘子明鉴,民女不敢奢望什么名分,只求二公子能认下昌哥儿,给孩子一条活路。这些年我们母子在外面艰难度日,风餐露宿,实在是……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好了,别哭了。” 小秦氏故作慈爱地扶起她。 “这孩子毕竟是顾家的血脉,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 她话锋一转,又道:“你可知道二郎即将迎娶沈姑娘?” 顾曼娘身子一颤,脸色煞白道:“民女民女听说了……” “沈家门第显赫,又有皇后撑腰。” 小秦氏叹息道:“若沈姑娘进门后发现你们母子的存在,恐怕……” 顾曼娘闻言,哭得更加凄切:“大娘子救命啊,昌哥儿真的是二郎的骨肉,若二郎不认,我们母子只有死路一条了!” 小秦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语气却更加温和:“天可怜见的,这样,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既能保全你们母子,又能让二郎认下这个孩子。” 顾曼娘抬起泪眼,满是期待:“还请大娘子指点!” “十日后便是二郎大婚之日,到时满朝文武都会来贺。” 小秦氏压低了声音,又道:“那日,你带着孩子,在婚礼上当众认亲。众目睽睽之下,饶是沈家姑娘权势再大,也不敢动你们母子。” 顾曼娘面露惧色:“这……这会不会惹怒二郎呀?” “怕什么?”小秦氏冷笑。 “有我给你撑腰,他还能把你们母子怎么样?再说了,孩子是他的骨肉,他若敢不认,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顾曼娘犹豫了片刻,终于咬牙点头:“民女都听大娘子的。” “好孩子。”小秦氏拉过朱曼娘,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向妈妈会安排你们住下,需要什么尽管说。记住,这几日千万别露面,等到大婚当日再出现,这事准能成。” “还有,这几天我派几个人去将你那孩子接过来,往后,在侯府里静心养着,你们母子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怀着心思。 待向妈妈带着朱曼娘离开,小秦氏掩饰不住喜悦。 “顾廷烨啊顾廷烨,你以为攀上沈家就高枕无忧了?等你的外室带着私生子闹上婚礼,我看沈家姑娘还肯不肯嫁给你!皇后的脸面,又要放在哪里?” 她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沈青萍出身高贵,性子刚烈,若在大婚之日受此羞辱,必定当场翻脸。 届时婚事告吹,顾廷烨不仅得罪沈家,还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官家追究起来,顾廷烨说定会丢官罢爵。 那她的廷炜,说不定就能袭爵了。 第162章 昌哥儿身世 “母亲,您还没歇息?” 一个温润的男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小秦氏的思绪。 她连忙收敛神色,换上一副慈爱的笑容:“是廷炜啊,进来。” 顾家三郎顾廷炜推门而入。 他年方二十,生得眉目如画,气质温雅,与小秦氏有七分相似。 “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没就寝?这西厢房平日偏僻少人,今日母亲怎么来这了?”顾廷炜关切地问。 小秦氏笑道:“母亲这不是想着你二哥哥的婚事,高兴的紧,就有些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一时忘了时辰。” 顾廷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慢慢开口:“二哥哥能娶到沈家姑娘,实在是福气。沈小姐才貌双全,又出身高贵……” “是啊,你二哥哥的运气一向很好。” 小秦氏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爵位、权势、美人,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全了,他可不是个有福气的吗?” 顾廷炜微微蹙眉道:“母亲,爵位之事是官家钦定的,二哥哥他并没有想过……” “好了,廷炜,不说这些了。” 小秦氏打断了他。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顾廷炜犹豫了一下,问道:“儿子刚才好像看到向妈妈,她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往后院去了,这么晚了……” 小秦氏脸色微变,随即又笑道:“什么陌生女子,大半夜的,你是看花眼了?那是向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想来侯府做事,看在向妈妈的面上,我就见了见。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 顾廷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行礼退下。 走出房门,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方才他分明看到向妈妈带着一个女子去了后院,再说向妈妈是母亲的陪嫁,早就没有什么远房亲戚了,母亲为何要隐瞒? \"母亲,您还没歇息?\" 一个温润的男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小秦氏的思绪。她连忙收敛神色,换上慈爱的笑容:\"是廷炜啊,进来。\" 顾家三郎顾廷炜推门而入,他年方二十,生得眉目如画,气质温雅,与小秦氏有七分相似。 “这么晚了,母亲怎么还不就寝?”顾廷炜关切地问。 小秦氏笑道:“我想着你二哥哥的婚事,有很多琐事要安排,睡不着便出来走走,一时忘了时辰。” 顾廷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二哥哥能娶到沈家姑娘,是他的福气,沈姑娘才貌双全,又出身高贵……” “是啊,你二哥哥的运气一向都很好,不像你。”小秦氏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如今你二哥哥爵位、权势、美人,什么好事都让他占全了。” 顾廷炜微微蹙眉道:“母亲,爵位之事是官家钦定,那也是二哥哥的军功……我们……” “好了,不说这些了。”小秦氏打断了他的话。 “这会,你来找我有何事?” 顾廷炜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儿子刚才好像看到向妈妈,她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往后院去了,这么晚了……” 小秦氏脸色微变,随即又笑道:“廷炜,是你看花眼了?那不是什么陌生女人,是向妈妈一个远房亲戚,来投奔她的。想着替她在咱们侯府寻一个差事,我便见了见,看着还行,就留下了。” “原来是这样,儿子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小秦氏道。 顾廷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行礼退下了。 走出房门,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 方才他分明看到向妈妈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去了后院,那女子容貌娇好,怎么可能是向妈妈的远房亲戚? 向妈妈是小秦氏的陪嫁,家中早就没什么亲戚了。 “母亲为何要隐瞒?”顾廷炜十分不解,直觉告诉他,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后院一间厢房内,朱曼娘轻轻拍着已经睡熟的孩子,脸上的柔弱可怜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和狠毒。 “好孩子,我的昌哥儿,再忍几天,娘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到时候他顾廷烨敢不认我们母子,娘就让他颜面扫地,罢官丢爵……”她低声自语,眼中满是算计。 七年前,她还是扬州最红的歌伎,偶然结识了途经扬州的顾廷烨。 那时的顾廷烨年少气盛,确实与她有过一段露水姻缘。 直到有了蓉姐儿,顾廷烨带她来了汴京。 因她的身份,顾廷烨与侯府闹翻了,被逐出了府,常嬷嬷又不喜她,凡事都不让她插手。 这样下去,她不是什么都捞不着? 原本,朱曼娘只以为顾廷烨是哪个富家公子,以后还能依靠他。 谁知,后来得知,那顾廷烨竟是宁远侯府的二公子,若能嫁到侯府,便可一生无忧了。 但顾廷烨性格耿直,为她得罪了老侯爷,老侯爷离世,便被赶出了侯府。 没了身份,她朱曼娘还图什么?自然得为自己打算。 而后来她腹中的孩子…… 朱曼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顾廷烨根本不知道,从那之后她就时常找借口外出,常嬷嬷并未发觉。 而后结识了扬州一个盐商,暗中来往着。 昌哥儿其实是那盐商的孩子,只是那盐商后来犯事被抄家,她才不得不舍弃。 原本想着可以用昌哥儿要挟顾廷烨,才带走了昌哥儿,谁知昌哥儿路上得了急病殁了。 这孩子,当然是她买来的,一个和昌哥儿长相年纪相仿的孩子。 “顾廷烨,你可别怪我。” 她轻轻抚着昌哥儿的脸颊。 “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年薄情寡义,对我如此狠心,竟还想去母留子,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那块玉佩确实是顾廷烨的,不过是他不慎遗落,被朱曼娘偷偷藏起的。 如今,这就是朱曼娘翻身的唯一机会。 “只要能在众人面前坐实昌哥儿的身份,顾廷烨,你就不得不认下我们母子,看那位尊贵的沈姑娘,还愿不愿意嫁给你?” 她仔细盘算着。 至于那位沈家姑娘…… 朱曼娘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恨意,她早就打听过了,沈青萍出身高贵,是皇后的嫡亲妹妹,可是生性单纯,又凭什么拥有她朱曼娘梦寐以求的一切? “大婚当日,我要让你们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她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顾廷炜站在暗处,将顾曼娘的自言自语听了个大概,心中惊愕不已。 “这女子……竟是二哥哥的那个外室?还有那个孩子?” 他握紧了拳头,内心挣扎不已。 他是应该告诉二哥,还是…… 他回头望向小秦氏院落的方向,眼中满是痛苦…… 第163章 朱曼娘大闹婚礼 婚礼前夜,顾廷烨在宁远侯府的书房里,审阅宾客名单。 烛光之下,眉间掩不住连日操劳的疲惫。 明日就是他迎娶沈青萍的大喜之日,所有细节都必须万无一失。 “二公子,三公子求见。”门外石头低声通报。 顾廷烨眉头微蹙。 自从爵位归属他后,他与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关系就一直很微妙。 廷炜此时来访,所为何事? “请他进来。”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还是在的。 顾廷炜快步走入,面色苍白,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二哥哥,我来看看你,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顾廷烨放下手中的名册,道:“不用,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廷炜,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二哥哥,我只是担心你。眼下你与沈家结亲,必有人眼红,我怕你被人害了。” “好弟弟,他们要害我,只管让他们来,我不怕他们!” 顾廷炜喉结滚动,似在艰难抉择。 “听说二哥哥之前有一个外室,如今可找到了吗?”顾廷炜试探性的问。 “那个女人诡计多端,心思歹毒,带着昌哥儿跑了,我已多方打听,还是没有消息……” “原来是这样……可是二哥哥如今要与沈家姑娘成婚,若有一日,她找来了,二哥哥要如何安置呢?” “如何安置她?哼!那么心思歹毒的女人,我自是不能留她,可怜孩子无辜,昌哥儿跟着她奔波在外,还好蓉姐儿不用受那份苦……” “二哥哥,我真不知该不该来告诉你,母亲她……她对爵位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我……” 顾廷烨抬头,双手按住顾廷炜的肩膀:“廷炜,我们是我们,你母亲是你母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还在,你我之间,本无仇无怨……” “二哥哥,我知道,母亲她做了许多错事,是我们对不起你……”顾廷炜声音发颤。 顾廷烨沉思片刻,眼中闪过决断:“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意思,所以我没有怪你。” “二哥哥,你相信我?” 顾廷烨拍拍他的肩:“你我兄弟一场,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秉性?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 送走顾廷炜,顾廷烨站在窗前,望着沈府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本该立刻告知沈青萍此事,但明日就是大婚,他不想再节外生枝。 “朱曼娘,我一定会找到你……”他低声自语,拳头攥的紧紧的,骨节泛白…… 第二日,宁远侯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顾廷烨一身大红喜服,俊朗非凡,站在礼堂中央等候新娘。 官家虽未亲临,却派了心腹太监送来贺礼,更显这场婚事的隆重。 “新娘子到!” 随着喜娘一声高喊,全场宾客纷纷起身。 沈青萍一身凤冠霞帔,由沈家老仆搀扶着缓步而入。 即使红盖头遮面,那窈窕的身姿和气度仍令在场众人赞叹不已。 顾廷烨眼中盈满柔情,正要上前相迎,忽听堂外一阵骚动。 “二郎!二郎救命啊!” 一个凄厉的女声划破了厅堂上的喜乐,众人愕然回首。 只见一名素衣女子拉着个四五岁的男孩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厅堂中央,顿时泪如雨下。 “这是……” “这谁呀?带着个孩子来做什么?” “就是,今日是顾将军大喜的日子,这是来搅局的?” 众人议论纷纷,喜乐声戛然而止,满堂哗然。 顾廷烨面色一沉,目光如电射向那女子:“朱曼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谁准你进来的?” 听顾廷烨的意思,像是旧识。 沈青萍身形微僵,立刻揭掉盖头,打算看个清楚。 朱曼娘却磕头如捣蒜,不住地给顾廷烨磕头:“二郎,我实在走投无路才来寻你的啊!昌哥儿他已经四岁了,你不能不要他啊!” 接着她推了推身边的孩子,说道:“快,昌哥儿,快叫爹爹!这是你爹爹!” 那孩子怯生生地看了顾廷烨一眼,小声唤道:“爹爹…… 满堂宾客顿时炸开了锅,小秦氏坐在主位上,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得意极了。 顾廷烨环视一周,目光在小秦氏脸上稍作停留,立即便明白了,随即冷笑一声:“母亲,这真是好一场大戏。朱曼娘,你带着孩子偷偷跑了,我遍寻未果,如今却突然出现,你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朱曼娘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给众人瞧过:“这是二郎留给民女的信物,民女自知出身微贱,不敢高攀二郎,可昌哥儿他还是个孩子,我实在不忍他跟着我吃苦,这才来寻二郎,给我们母子一条活路……” 她抹着眼泪,又道:“二郎,我不求什么,只求你善待昌哥儿,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能只要女儿,就不要儿子啊!” 顾曼娘哭得梨花带雨,可怜的紧,众人看着都信了大半, “昌哥儿眉眼与二郎一模一样,你怎能不认……” “并非我不认他,是你将他拐带而逃,我到处打听你们的下落都没有结果……” 顾曼娘脸色刷地变白:“你……你胡说!” “昌哥儿和蓉姐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若非你相逼,不给我们母子活路,我怎么能带着昌哥儿逃命?大家都给我评评理?” 场面一顿混乱,小秦氏高兴极了,她要的就是这结果。 顾廷烨此时百口莫辩。 就在此时,一个威严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好热闹啊,本宫来得不是时候吗?”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居然是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一身常服,在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她先看了眼目光惊愕的沈青萍,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随即目光如刀射向跪在地上的朱曼娘。 “把这欺君罔上的贱婢给本宫拿下。” 侍卫立刻上前按住顾曼娘,她面如死灰,却仍不死心地尖叫:“皇后娘娘,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母子啊!昌哥儿是二郎的骨肉,你不能因为自己是皇后,为自己的妹妹出头,就以权势压人,民女不服!” 第164章 顾廷烨昏迷 皇后笑道:“今日是顾将军大喜的日子,这位娘子莫不是来存心破坏的?” “皇后娘娘,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好请皇后娘娘明察!” 朱曼娘毫无惧色。 “本宫早有耳闻,顾将军早些年有个十分出众的外室,育有一子一女,女儿被顾将军送去了江南求学,还有一个儿子不知所踪……” “不知这位娘子,可识得扬州一位姓杨的盐商?听说那盐商犯了事被流放,你与他来往密切……” “皇后娘娘……” 朱曼娘惊讶不已,这事,皇后如何会知道? 皇后这么一说,众人也都知道了个大概。 她一挥手,说道:“带下去,务必问出幕后主使来,顾将军的名声,容不得你如此污蔑。” 朱曼娘被拖走后,皇后又看向那个吓呆的孩子,语气稍缓:“孩子无辜,先带下去好生照料着。” 此时,皇后走到沈青萍身边,拉起她的手,道:“青萍,放心,有姐姐在,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姐姐……” “别怕,一切都有姐姐在。” 顾廷烨上前一步跪在皇后面前:“皇后娘娘恕罪,此事臣确实……” “顾侯不必多说!”皇后抬手制止。 “本宫自然信得过你,你多次救驾,今日是你与青萍的大喜之日,吉时不可耽误。” 她环视着众宾客,道:“诸位说是不是?” 谁敢说不是? 众人纷纷附和。 喜乐重新奏响,仿佛方才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婚礼继续,顾廷烨与沈青萍在皇后的见证下完成了仪式,被送入洞房。 应酬过后,顾廷烨回了新房。 洞房内,顾廷烨轻轻掀开沈青萍的红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静如水的面容,唯有微微发红的眼眶泄露了主人曾有的情绪波动。 “沈姑娘……我”顾廷烨喉头发紧。 “顾廷烨,你给我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廷烨心头一凉,意识到不好。 “此事我必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从前是我混账,养了一个外室,育有一女一子,那蓉姐儿之前被我送去了江南求学,如今正接回来。昌哥儿被那朱曼娘拐走,不知所踪,今日突然出现,我也是没料到的……” “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沈姑娘,这两个孩子我不能不管,我知道委屈了你,可我不能如此绝情……” “那我怎么办?我凭什么要受你这样的羞辱?”沈青萍气愤不已。 “我才刚进门,就要成后母,还有那个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女人心思歹毒,我必不会留着她的,你放心,这府里,只有你一个主母。”顾廷烨坚定道。 沈青萍气急败坏,并没有搭理顾廷烨。 顾廷烨自知理亏,也没有再说。 “今日你也累了,便早些休息。”说罢,顾廷烨离开了房间,留下沈青萍一人。 朱曼娘被石头关在一个房间里,亲自看守着。 那原本精致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说,是谁指使你的?”石头恶狠狠地问道,声音在整个房间回荡。 朱曼娘抬起头,嘴角却挂着一丝扭曲的笑:“有种你就杀了我,只要他顾廷烨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石头额头青筋暴起:“公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害他?” “他待我不薄?” 朱曼娘突然尖笑起来。 “他顾廷烨在汴京荣华富贵时,可曾想过我的死活?可曾想过如何露宿街头?我就是要看着他身败名裂!你最好杀了我,坐实了他顾廷烨始乱终弃的罪名,我死不足惜!” “你这个疯子!”石头怒斥道,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不敢真动手。 “石头,退下。”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顾廷烨一袭墨色锦袍,开门进来。 他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锋利,眼中似有寒冰。 石头恭敬地退到一旁:“公子,这贱妇死活不肯招供。” “为什么?你就如此恨我?” 朱曼娘看到顾廷烨,眼中顿时迸发出疯狂的恨意:“顾廷烨,我就是恨你,恨不得拉上你一起死!” “昌哥儿,他不是我的孩子。” 顾廷烨平静地陈述事实,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朱曼娘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癫狂的模样:“你胡说!昌哥儿就是你的种!你就是不想认账罢了!” 顾廷烨冷笑一声,道:“我顾廷烨见过那么多阴谋诡计,却从未怀疑过你,一次都没有!嬷嬷同我说过,那时你常出门,还不让人跟着,我如此相信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为了你,我与父亲闹翻,与侯府反目,你是看我没了利用价值,若不是那姓杨的盐商犯了事被流放,恐怕你就要跟着跑了?” 朱曼娘别过脸去,拒绝回答。 顾廷烨俯下身,与朱曼娘平视。 “要是我没猜错,是我那个继母,带你入府,教你的?让你来破坏我的婚事?” “不是!是我自己要报复你!”朱曼娘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既然跑了,就不该再回来!你带着个孩子,能如此顺利的回汴京,想必白家,也出了不少力?” 朱曼娘抬起泪眼,冷笑一声:“顾廷烨,你可真聪明呢!不过晚了!白家答应过我,只要毁了你的婚事,就给我新的身份和一笔银子,让我和昌哥儿远走高飞。” 朱曼娘突然从发髻中抽出一支银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顾廷烨心口刺去! “公子小心!“石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顾廷烨本能地侧身闪避,却因距离太近未能完全躲开。 银钗划过他的左上臂,顿时鲜血涌出,浸透了墨色锦袍的衣袖。 他后退两步,捂着伤口,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不是因受伤而痛苦,而是无法理解曾经温婉可人的朱曼娘竟会对他下如此毒手。 “贱人!”石头暴怒,一把将朱曼娘推倒在地。 那银钗掉在地上,沾着殷红的血迹。 朱曼娘跌坐在地上,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脸上,却还在笑:“怎么?二郎也会痛吗?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每一日、每一刻,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顾廷烨按住流血的手臂,面色阴沉如水:“你疯了。” “我是疯了!”朱曼娘尖声叫道。 “从我被你赶出汴京那天起,我就疯了!而你……” 她指着顾廷烨,手指颤抖。 “你凭什么能幸福?凭什么能娶高门贵女?我要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顾廷烨突然头晕眼花,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第165章 银钗之毒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石头惊慌失措,忙让人去找大夫。 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呆呆地站在那里——是蓉姐儿。 蓉姐儿穿着淡粉色的衫子,此刻她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般僵立不动。 “蓉儿……”朱曼娘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一步。 “蓉儿?你怎么在这?” “母亲……不……不……” 蓉姐儿的小脸扭曲起来,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摇着头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就跑,小小的身影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蓉儿!”朱曼娘尖叫一声,挣扎着爬起来追了上去。 石头只好叫人去将顾廷烨送回房间,转身去追朱曼娘。 “蓉儿!你等等!” 朱曼娘一路跟着蓉姐儿狂奔,前方传来蓉姐儿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但通道分叉众多,一时难以判断她往哪个方向跑了。 “蓉姐儿,别怕!母亲在这里!” 她试着用最温和的声音呼唤,生怕吓到受惊的孩子。 转过一个拐角,朱曼娘终于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蓉姐儿正拼命推着一扇侧门,那是通往后花园的路。 可是门对她来说太重了,推了几下都没推开,她急得直跺脚,哭声更加撕心裂肺。 “蓉姐儿……”朱曼娘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来,别怕,我是母亲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蓉姐儿听到她的声音,猛地转身,背紧紧贴在门上,眼中满是恐惧:“母亲……你不要过来,不要……” 朱曼娘的心像被人生生揪住,她缓缓蹲下身,与蓉姐儿平视:“好,母亲不过去,你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母亲……你为什么……” 蓉姐儿语无伦次,眼泪模糊了视线。 “你为什么要……为什么要伤害爹爹……” “是他顾廷烨心狠,先对不起我的,那都是他活该,怨不得我……”朱曼娘恶狠狠的说道。 蓉姐儿摇着头,泪水飞溅:“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要听!我要原来的母亲……” 她突然转身,终于推开了那扇门,跑了进去。” “蓉姐儿!” 朱曼娘此时不敢贸然靠近,怕刺激到她,只能保持距离,柔声道:“蓉儿,来,到母亲这里来,母亲带你去找弟弟好不好?” 听到弟弟,蓉姐儿的情绪似乎稍稍平复了些。 她转过身,小脸上满是泪痕:“母亲……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母亲这次来,就是要带你走的,跟母亲走!” 趁蓉姐儿分心,朱曼娘一把抓住了蓉姐儿,就要带她走。 石头紧紧跟在后面,不敢轻举妄动。 “朱曼娘,你快放开蓉姐儿,你跑不了的。” 朱曼娘才不理会,抓着蓉姐儿继续往前跑。 朱曼娘终于跑到马厩前,抢过一匹马就跑。 石头和几个家丁正试图拦住一匹狂奔的骏马,马上骑着披头散发的朱曼娘,她怀里搂着吓得大哭的蓉姐儿。 “快拦住她!” 石头大喊,却被马蹄踢中肩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朱曼娘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挥舞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马鞭,抽打着任何试图靠近的人。 “滚开!都滚开!谁敢拦我,我就让谁死!” 家丁们投鼠忌器,不敢硬来。 蓉姐儿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母亲,我怕……我要下去……” “闭嘴!” 朱曼娘厉声喝道。 “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下去!” 石头强忍怒火,大步上前:“朱曼娘!快放下蓉姐儿,你吓到她了。” “你别过来!否则我就带着蓉姐儿一起死!” 她说着,竟然调转马头,朝府外冲去。 家丁们看这阵势,谁也不敢硬拦,纷纷避让。 朱曼娘一路冲出了侯府,石头本欲去追,下人来报:“公子伤的很重,大夫束手无策……” 石头只好派了几个人去追朱曼娘,他回去看顾廷烨。 此时的宁远侯府内一片混乱,顾廷烨被安置在正房的床榻上,面色已经由苍白转为不自然的铁青。 他紧闭双眼,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呼吸微弱而急促。 伤口处的绷带不断被渗出的黑血浸透,换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大夫,我们家公子怎么样了?” 石头急得在床边直转圈,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老大夫把完脉,摇头叹息:“公子伤得很重,现在很危险,且不只是这伤,公子还有中毒的症状。” 他翻开顾廷烨的眼皮,露出已经开始扩散的瞳孔。 “老夫不才,这毒实在蹊跷,还是另请高明!” 石头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中毒?怎么会……” 他猛然想起朱曼娘用的那支银钗,钗尖必定淬了毒!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来人!备马!我要入宫请太医!” 石头转身就往外冲,一边厉声吩咐:“再派几个人去追朱曼娘,务必抓活的!她手里一定有解药!” 府中下人慌忙应下,石头刚冲出房门,却见沈青萍正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神色慌张的丫鬟。 “大娘子!公子他……” 沈青萍脸色煞白,道:“我都听说了,你立刻入宫去请太医来!我去看看他!” 石头不敢耽搁,匆匆离去。 沈青萍站在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廷烨,气若游丝,顿时十分害怕。 床上的顾廷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出,沈青萍用帕子擦拭他嘴角的血迹,发现他的呼吸更加微弱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青萍如坐针毡,就在这时,外面喧哗起来,石头的声音传来。 “太医到了!太医到了!” 王太医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太医,年过六旬却步履如飞。 他匆匆进门,连礼都来不及行,便直奔床前。 “老臣带了玉露清心丹。” 王太医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玉盒子。 王太医扶起顾廷烨,撬开顾廷烨的牙关,将一枚莹白如玉的药丸放入他舌下,又取出银针,在他人中、合谷等穴位迅速下针。 王太医神色凝重的道:“此毒源自北疆,中者十二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王太医叹息一声,继续施针,片刻后,顾廷烨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呼吸也平稳了几分。 “暂时稳住了,但若要彻底解毒,还需找到下毒之人拿到解药。” 王太医收起银针。 “我已派禁军封锁城门,追捕朱曼娘。”石头说道。 “刚得到消息,朱曼娘逃往城南去了,有人看见她进了一处别院!” 石头寒光一闪,他转向王太医道:“还请王太医照看我家将军,我去去就回。” 第166章 与白家勾结 城南一间别院内,烛火摇曳。 朱曼娘一进门,就被四名护卫团团围住了。 但她却丝毫不惧,反而冷笑一声,径直走向屋内。 “白大郎,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她讥讽道,将被吓坏的蓉姐儿拉到身后。 白家大郎——白敬堂,扬州盐商白家的长子,生得方脸阔额,一双三角眼闪着精明的光。 他挥挥手,护卫们立即退下。 “朱娘子!” 白敬堂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你在宁远侯府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我果然没看错你!” 朱曼娘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顾廷烨已经受了伤,命不久矣,我们先前说好的,事成之后,你就给我三千两银子,送我离开的。” 白敬堂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那是自然,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只是我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总要看看才知道?” “你!”朱曼娘怒目圆睁。 “那银钗是你亲手交给我的,怎么,现在又来装糊涂吗?” 白敬堂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哦?顾廷烨真的中了毒?那可是奇毒,无药可解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曼娘一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朱娘子好狠的心,一日夫妻百日恩,竟下如此毒手。”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朱曼娘厉声打断他。 “你们白家当年为争家产,派人暗杀顾廷烨,我不是不知道,你少在那里装仁义!” 白敬堂瞥了一眼朱曼娘,露出一个笑容:“好,很好。” 他拍了拍手,一个护卫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几张银票和一份文书。 “三千两,扬州钱庄的银票,全国通兑。” 白敬堂指了指文书,又道:“还有出城的通行文书,上面是新的身份——白李氏,带着幼子白昌返乡。” 朱曼娘急切地伸手去拿,白敬堂却按住了托盘:“别急,这孩子是谁?” 他眯眼看向躲在朱曼娘身后的蓉姐儿。 “我女儿,与你们无关。”朱曼娘警惕地将蓉姐儿往身后藏了藏。 白敬堂冷笑:“原来的计划里可没说要带个拖油瓶,顾廷烨的女儿?你带在身边不是自找麻烦吗?” “她是我亲生的!”朱曼娘尖声道。 “我不会丢下她!我要带她一起离开这儿!”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蓉姐儿的耳中。 蓉姐儿全身发抖,眼泪无声地滚落。 她听懂了,母亲真的害了他爹爹,还和这些坏人做交易…… “呜……” 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抽泣,从她口中传出。 “这孩子是你亲生的?这么说,是顾廷烨的女儿了?”白敬堂看着蓉姐儿,意味深长的笑了。 “你……你要做什么?”朱曼娘看着白敬堂的表情,有些反应了过来。 蓉姐儿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母……母亲亲为什么要害爹爹……为什么要和坏人一起害爹爹……” “闭嘴!”朱曼娘扬起手就要打,却在看到蓉姐儿惊恐的眼神时僵住了。 她的手缓缓放下,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蓉儿,有些事情你不懂……” 白敬堂冷眼旁观,突然开口:“这孩子知道的不少,你知道规矩。” 朱曼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什么意思?” “带着她,你走不了的。” 白敬堂的声音充满威胁:“想必现在城门已经戒严,禁军在到处搜捕你们。” 蓉姐儿虽然年幼,却听懂了话中的杀意。 她惊恐地抱住朱曼娘的胳膊:“母亲,蓉儿听话,你别再丢下蓉儿……” 朱曼娘低头看着蓉姐儿,表情扭曲变幻。 半晌,她突然抬头,眼中满是决绝:“你说,要怎么样?才肯放我们走?” “很简单,留下这孩子!银票和通行文书你都可以带走!” “你说什么?要我留下蓉儿?不,不行!” 白敬堂挑眉:“哦?朱娘子要不要在想想?” “你比我 清楚,这孩子与你不是一条心!” 朱曼娘的声音冷得像冰。 “好!但你要帮我将昌哥儿救出来!” 蓉姐儿顿时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松开了朱曼娘的胳膊,踉跄后退:“母亲……母亲不要蓉儿了?你又要抛弃我?为什么……” 白敬堂审视着朱曼娘,突然哈哈大笑:“好!果然最毒妇人心!不过一个孩子,我会帮你救出来的。” 屋内一时只剩下蓉姐儿压抑的啜泣声。 朱曼娘没有再看女儿一眼,只是死死盯着白敬堂。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声。 “给我搜!每一间屋子都不能放过!”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将军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敬堂脸色大变,猛地起身。 “朱曼娘,你让人盯上了?” 朱曼娘也慌了神:“不可能的!我绕了好几圈……” 白敬堂不再听她解释,厉声喝道:“留两个人断后,其他人准备撤离!” 两名护卫立刻上前抓住朱曼娘和蓉姐儿。 朱曼娘拼命挣扎着:“白敬堂!你答应我的银子和文书!” “闭嘴!” 白敬堂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若因你坏了大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接着,白敬堂便带着朱曼娘和蓉姐儿,从后门跑了。 “搜!每一寸都不要放过!” 石头带着人找到这里时时,早已经人去楼空。 “追!”石头厉声命令。 石头走向桌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厅内桌椅翻倒,茶盏碎了一地,显然撤离时十分匆忙。 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桌上未干的茶渍——尚有余温,也就是说人刚走不久。 “头儿!后门有车辙印!”一名亲兵在院外喊道。 石头快步赶去,果然看到泥地上新鲜的车轮痕迹,朝着城西方向延伸。 石头冷笑。 “你带三人沿车辙追,你带两人走这条小路,其余人继续搜查院子,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回到侯府时,府内灯火通明,王太医仍在为顾廷烨施针。 “王太医,我家公子到底怎么样了?” “这……我也不好说……若是没有解药,恐怕凶多吉少了……” 第167章 贺家相救 宁远侯府内,顾廷烨的卧房里,王太医又一次诊完脉,摇头叹息着将顾廷烨的手放回被中。 那只原本有力的手掌,此刻指甲已经泛起不祥的青紫色。 “王太医,我家公子到底怎么样了?” 石头双拳紧握,指节发白,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烛光下,王太医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脉象沉细欲绝,毒已侵入手少阴心经……” 他顿了顿,声音沉重:“若是没有解药,恐怕凶多吉少了……” “不!不可能!” 石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竟对着王太医连连磕头:“王太医,您救救我家公子!我石头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您的!\" 王太医连忙扶起这个忠心的随从:“你快起来,并非我见死不救,实在是不知将军所中何毒啊……” “难道我家公子,就真的没救了吗?”石头有些绝望了。 而沈青萍早已被这阵势吓跑了,忙入宫找皇后去了。 王太医捋着胡须,突然眼睛一亮。 “或许有一个人……他能救将军。” 石头一把抓住王太医的衣袖,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是谁?您快说!” “白石潭贺家。” 王太医低声道:“贺家世代行医,擅长解毒之法,贺老爷子年轻时曾四处游历,对解毒之法颇有研究,贺老太太医术高明……想必会有办法……” 他又叹了口气:“可惜白石潭远在千里之外,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王太医,你说白石潭贺家?他们真有办法救公子吗?” 石头猛地站起身:“贺家现在就在汴京!” 王太医愕然:“你说什么?” 石头已经转身出去了,因贺弘文与盛家的婚事在即,贺家祖孙就暂住在城西榆林巷! 这个消息连王太医都吃了一惊,贺家进京之事极为低调,知道的人不多。 石头之所以知晓,全因顾廷烨与盛家长柏交好,曾无意中提及此事。 “备马!快备马!”石头一边说,一边往马厩里跑。 马厩里,值夜的小厮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被石头一把推开。 他自己动手,以惊人的速度给最健壮的那匹黑马套上了鞍具。 “石头哥,这么晚了……”小厮揉着眼睛问。 石头并未理会,一下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黑马冲出了侯府大门。 已是深夜的汴京城,万籁俱寂。 石头的马蹄声跑过空旷的街道,惊起几声犬吠。 他抄近路穿过了几条小巷,很快来到了榆林巷贺家暂居的宅院。 “贺公子!贺老太太,开门啊!” 石头跳下马,顾不上拴马,便直接扑到门前,拳头如擂鼓般砸在厚重的木门上。 院内很快亮起了灯火。 一个苍老的声音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深夜造访?” “我是宁远侯府顾将军亲随石头,求见贺公子和贺老太太,我家将军身中剧毒,命在旦夕,求神医救命啊!” 石头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仍一声高过一声。 一听是宁远侯府的人,那老者也知事态严重,忙去告诉了贺弘文。 不久,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披衣而立,旁边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的男子,眉目清朗,温文尔雅,正是即将与盛明兰成婚的贺弘文。 “你刚刚说,顾将军中毒了?” “是,太医都束手无策,还请贺公子救救我家将军,来日我宁远侯府必定深谢!”石头重重地鞠了一躬。 贺弘文脸色一变,不等石头开口,便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取药箱来!” 贺老太太却突然出现,拦住了贺弘文:“弘文,你婚期在即,此时出诊不吉……” “祖母!” 贺弘文难得强硬地打断:“顾将军为国征战,保家卫国,我一直钦佩不已,如今他性命攸关,我岂能因这些虚礼见死不救?” 贺老太太凝视了贺弘文片刻,突然笑了:“好!这才是我贺家的儿郎!” 她转身对石头道:“你稍等片刻,我们祖孙收拾些必备药材便随你去,论起这解毒之法,他还不如我这个老太婆呢!” 石头感激得又要下跪,被贺弘文一把扶住:“你不必如此,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贺家祖孙便收拾妥当。 贺老太太甚至还带上了珍藏多年的一株千年雪参。 “快走!” 贺弘文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不像个文弱医者。 贺老太太乘坐着马车,也在后面跟着。 两个时辰之后,三人才赶回来,石头带着两人直奔顾廷烨的房间而去。 “贺老太大!贺公子!” 那王太医一眼便认了出来贺老太太,快步迎上去。 “贺老太太,深夜劳烦二位,实在……” 贺老太太摆手打断他:“王太医不必多礼,咱们是旧相识,先救人要紧,快带我们去看看顾将军!” “贺老太太,您快看看,这毒古怪得很……” 贺老太太坐下诊脉,贺弘文则仔细检查顾廷烨的伤口和症状。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贺老太太点点头:“是落雁沙无疑。” 王太医心头一紧:“这毒可有解法?” “这是一种剧毒,无色无味,扩散极快,多用于毒害内力深厚的武林高手,功力散尽,十二个时辰必亡!” 贺弘文已经打开药箱,取出几味药材开始研磨:“幸而祖父年轻时曾解过此毒,此毒源‘青丝草’,需以千年雪参为药引,辅以……” 贺弘文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床上的顾廷烨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不好!是毒气攻心了!” 贺老太太厉声道:“弘文,准备金针!参片含服,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贺弘文手法娴熟地取出金针,在烛火上快速消毒,随后精准地刺入顾廷烨的百会、涌泉等要穴。 贺老爷子则将参片放入顾廷烨舌下,吊着精神。 室内一时鸦雀无声,王太医和石头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廷烨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些,脸上的青紫也略见消退。 “算是暂时稳住了。” 贺老爷子长舒一口气,又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拿出一颗药丸来。 “这是百毒丹,能解百毒!” 接着,便给顾廷烨服下了! “虽然暂时没什么危险了,但若要彻底解毒,还需连服十四日汤药,一日都不能断,这期间不可有任何的差池。” 石头听到顾廷烨没有危险了,顿时高兴不已:“多谢贺老太太!多谢贺公子!” 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贺家救命之恩,石头没齿难忘!” 贺弘文扶起他:“顾将军忠义,我一直很钦佩,理当相助的。” 第168章 小秦氏探望 此时的皇宫内,皇后寝殿之中。 “姐姐,那顾廷烨他中了毒,如今已经不省人事了,就剩了一口气,我才刚过门,就要守寡了吗?姐姐,你去劝劝姐夫,我不想嫁给顾廷烨!” “胡闹!婚嫁大事,岂能如此儿戏?这事陛下怎么会同意呢?”皇后斥责沈青萍道。 “可是姐姐,我怎么办呢?那顾廷烨真要是有个好歹,我这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毁了!” “青萍,你是为着国家社稷嫁去顾府的,那顾廷烨我也是知道的,他虽莽撞了些,但人品却没有问题,又上进。如今他病重,你不在他身边好好照顾着,怎么还乱跑呢?” “你贸然入宫,若被人知道了,定要惹来闲话,还不快回去,看好顾廷烨!等会我派两个太医和你一同回去!” “我来时,王太医都说了,那顾廷烨已经没救了,我还带太医回去干什么?” “青萍,不可胡言!回去之后,你就说是担心顾廷烨的病,才入宫来找本宫求太医的,别的话,可别胡说了!” “是,姐姐,我知道了。” 沈青萍只好不情不愿的准备回侯府。 轿辇在宫门外停住,她掀开帘子,望着那巍峨的宫墙,眼中噙着泪水。 贴身丫鬟春梅递上帕子,轻声道:“姑娘姐,擦擦脸,咱们该回侯府了。” “回侯府?” 沈青萍苦笑一声,手指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那顾廷烨生死未卜,我回去做什么?难道守着一个活死人吗?” 春梅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姑娘,这里不是皇后娘娘的寝殿,姑娘慎言,这里人多眼杂呢,若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不好。” 提起皇后,沈青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将帕子按在眼角,拭去泪痕。 她想起方才,皇后那严厉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心中又是一阵委屈。 沈青萍透过纱帘望着外面熙攘的人群,忽然觉得无比难过。 三日前,她还是沈家无忧无虑的三小姐,如今却成了宁远侯府的大娘子,更糟的是,她的新婚丈夫在新婚之夜就被人下毒,至今昏迷不醒。 马车一路走来,不多会,便到了。 “姑娘,到了。”春梅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沈青萍抬头望去,宁远侯府的大门威严庄重,门口的石狮张牙舞爪。 府门前的家丁见她下轿,齐刷刷行礼:“大娘子回来了。” 她勉强点头,带着身后的两个太医,迈步进入府中。 穿过院落,府中的仆妇丫鬟们纷纷行礼,但沈青萍能感觉到那些低垂的头颅下,隐藏的打量目光。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直奔顾廷烨所在的房间。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床榻上,顾廷烨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却顺畅了许多。 王太医刚刚为顾廷烨换完药,正在收拾药箱。 “太医,将军情况如何了?”沈青萍急切地上前问。 “大娘子,侯爷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要按时服药,再过两日,将军就会醒来了!” “如此,就多谢王太医了!皇后娘娘体恤,特派了两名太医一同来为将军诊治,还要劳烦两位太医看看!” 两名太医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顾廷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就好!” “奴婢给大娘子请安!”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端着食盒进来,恭敬行礼。 “老奴是侯府的管事妈妈,姓向,一直是在秦太夫人身边伺候的。 “二郎……二郎,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妇人,面容慈祥,眉眼间却透着一股精明。 这便是顾廷烨的继母,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小秦氏。 “儿媳给母亲请安。”沈青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好孩子,快起来!我一见你呀,就喜欢的紧,二郎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姑娘进门!”小秦氏笑意盈盈地起身相扶,拉着沈青萍的手看个不停。 沈青萍受宠若惊,脸颊微红:“母亲过奖了,儿媳不敢!” “只是二郎这孩子,好好的喜事,怎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呢?” 小秦氏立马又伤心不已,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听说,这两位太医,是你亲自入宫请来的,青萍,我代二郎谢谢你了!”小秦氏突然话锋一转。 沈青萍连忙道:“母亲,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姐姐体恤将军,特地派了太医来诊治,想必侯爷很快便会好的。” 沈青萍口中的姐姐是当朝皇后,小秦氏知道沈青萍身份贵重,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好好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小秦氏满脸的笑意,拍了拍沈青萍的手。 “往后呀,你就是我们顾家的人了,没事多来我屋里,和我做个伴才好呢!” 沈青萍单纯没心机,听着小秦氏的客套话,一点没觉得不妥,反而因婆母的亲切而松了口气:“儿媳以后一定常来陪伴母亲。” 小秦氏向前几步,去看了看床上的顾廷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目光却在沈青萍和顾廷烨之间来回扫视,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 “太夫人!”向妈妈向前来,在小秦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秦氏点点头,又走到沈青萍身边,温声道:“青萍,前院来了几位关心二郎病情的客人,我得去招呼一下。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派人告诉我。” “是,儿媳知道了!” 送走小秦氏后,沈青萍独自守在顾廷烨床前。 次日清晨,沈青萍刚为顾廷烨擦完脸,春梅就匆匆跑进来:“大娘子,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请我过去?去做什么?” “太夫人身边的向妈妈亲自来的,说是请大娘子过去说说闲话!” 沈青萍起身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裙就往外走。 小秦氏的院子里,几位管事嬷嬷已经候在了那里。 见沈青萍进来,小秦氏热情地招呼她坐下:“青萍啊,昨夜真是辛苦你了,二郎情况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沈青萍声音沙哑。 小秦氏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不过你放心,太医说了,二郎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很快就会醒的!” 沈青萍感激地道谢,却没注意到小秦氏眼中闪过的异样光芒。 “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事。”小秦氏话锋一转。 “二郎病重,府中诸多事务需要人打理,你既已嫁入顾家,这些事也该学着操持了。” 第169章 沈青萍管家 沈青萍一愣:“母亲的意思是……” “从今日起呀,这府中的内务就交由你来管。”小秦氏笑眯眯地说。 “我会让向妈妈协助你的,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她。” 沈青萍心中忐忑,她从小贪玩惯了,哪里学过管家理账啊?还要管理这偌大侯府的杂务? “母亲,儿媳怕做不好这些……” “这有什么难的,你只管放心去做,一切都有我呢。” “是,都听母亲的!”沈青萍只好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青萍便白天跟着向妈妈学习管家,晚上回房间看账本,那些账本看的她头疼。 “明明都有账房先生,还非的我看账本,真是烦死了!” 这天,沈青萍正在核对账本,春梅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娘子,不好了!厨房的李大娘和采买的赵管事吵起来了,说是账目对不上,要请您去主持公道!” 沈青萍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起。 她刚要起身,却听向妈妈道:“大娘子不必亲自去,老奴去处理便是。” “还是我去看看。” 这向妈妈仗着自己是侯府的老人,每天都颐指气使的,一点不把沈青萍放在眼里。 当沈青萍赶到厨房时,争吵已经升级为推搡,一群下人围在那里看热闹。 见她来了,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让出一条路。 “这是怎么回事?”沈青萍强作镇定地问道。 李大娘抢先道:“大娘子明鉴!赵管事这个月报的采买银两比往常多了三成,可老奴清点食材却不见多,这不是中饱私囊是什么?” 赵管事立刻喊冤:“大娘子,我冤枉啊!近日物价飞涨,尤其是侯爷病重后,府中用的都是最上等的药材食材,价钱自然就高了……” 两人又吵作一团,沈青萍被吵得头疼,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决断。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众人回头,只见小秦氏带着几个嬷嬷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的紧。 下人们立刻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小秦氏走到沈青萍身边,温和地问:“青萍,这是怎么了?” 沈青萍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小秦氏听完,冷笑一声:“区区小事也闹到了府里的当家主母前,你们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她转向赵管事,道:“账本拿来我看看。” 赵管事战战兢兢地递上了账本,小秦氏快速翻阅,突然指着某一页道:“这里,人参十两?上月不是才八两吗?” “回太夫人,这是……这是上好的长白山参,所以……” “放肆!”小秦氏厉声打断。 “侯爷病重,你们就敢这样浑水摸鱼?来人,把赵管事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革去采买一职!” 沈青萍站在一旁都看呆了,她没想到小秦氏处理事情是如此雷厉风行,更没想到看似和蔼的婆母发起怒来竟这般的吓人。 处置完赵管事,小秦氏转向沈青萍,又恢复了满脸慈爱的表情:“青萍啊,管家不能太心软,这些下人最会看人下菜碟,你若不强硬些,他们就会欺你年轻没经验。” 沈青萍低头称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总觉得赵管事不像在说谎,但婆母已经做了决断,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好你四婶婶五婶婶过来了,都是自家亲戚,我带你去见见她们!” 小秦氏不由沈青萍分说,便热情地拉过沈青萍的手,要带着她去前厅见客,沈青萍只得顺从地跟着这位继母往前厅而去。 穿过雕花回廊时,小秦氏忽然压低声音:“你别怕,你四婶婶五婶婶平日都是最和善不过的人,待会儿见了,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她斜睨了沈青萍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道:“一切呀,都有我在呢……” “儿媳明白。” 前厅里早已围了一大圈人,四房五房的夫人各自带着贴身丫鬟,正围坐在紫檀木圆桌旁品着茶。 见有人进来,满屋子的说笑声戛然而止,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沈青萍身上。 “哎哟,这就是二郎刚过门的媳妇?”身着绛绿色褙子的四夫人最先起身,鬓边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叮当作响。 她亲热地拉住沈青萍的手,却用审视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扫了个遍。 “模样如此出挑又周正,就是瘦了些,往后可要多补补身子。” 五夫人摇着团扇慢悠悠踱过来,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出清脆声响:“我瞧着倒好,这通身的气派与气质,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 话虽如此,她盯着沈青萍素净的衣裙时,眼中却闪过一丝轻蔑。 小秦氏笑着推沈青萍上前:“来,青萍,快来见过你两位婶婶。” “这是你四婶婶,这是你五婶婶!” 沈青萍只好规规矩矩行礼,发间的银簪流苏纹丝不动:“儿媳见过四婶婶、五婶婶。” “快别多礼了!” 四婶婶原本是想扶她起来,却在碰到沈青萍的手时,突然惊叫一声。 “这手上怎么……”她摩挲着那些细小的茧子,夸张地倒抽一口气。 五夫人立刻凑过来看热闹,团扇掩着嘴角:“哎呀,听说二郎媳妇精通女红,想必是日夜刺绣给累着的?” 沈青萍不露痕迹地抽回手,唇边浮起浅笑:“让婶婶们见笑了,前些日子跟着姐姐礼佛,帮着抄了几卷经文。” “瞧瞧,多懂事的孩子!” 小秦氏连忙打圆场,暗地里瞪了那两人一眼。 四夫人讪讪地转移了话题:“哎呀,这二哥儿果真是好福气,能娶你这么好的新妇进门!” “谁说不是呢,也就二郎有这个福分了!” 五夫人立刻接茬,眼珠滴溜溜转着:“不过我们三郎也不差,去年秋闱……” 小秦氏突然开口打断:“两位妹妹难得来,不如尝尝这新进的龙井如何?”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太夫人,二公子他、他……” “二郎怎么了?你这丫头,莫不是二郎他……”小秦氏紧张的问。 “我可怜的孩子啊,这年纪轻轻的,才刚成婚,竟这般没有福气,老侯爷,我对不起你啊……”小秦氏已经哭的伤心欲绝。 “不,二公子他刚刚醒了,只是身体虚弱,又昏睡过去了……” 闻言,小秦氏立即止住了哭声。 “你这丫头,怎么不说清楚呢?”小秦氏斥责道。 “母亲,我去看看将军?四婶婶、五婶婶,儿媳先告退了。” 沈青萍立即找了个借口溜了。 第170章 顾廷烨苏醒 常嬷嬷粗糙的手,轻轻抚过顾廷烨苍白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安心。 顾廷烨的烧总算退了些,可那张平日里英气逼人的脸,此刻却依旧像纸一样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烨哥儿,你可要争气啊……” 常嬷嬷用温水浸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顾廷烨的脸。 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年老,而是因为担心。 天色渐暗,常嬷嬷起身点燃了床边的灯盏,昏黄的光映在顾廷烨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望着这张酷似先夫人的脸,眼眶又湿润了。 “嬷嬷,您歇会儿,我来守着公子。”石头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 石头眼下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显然也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 常嬷嬷摇摇头,接过药碗:“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倒是你,东奔西跑的,该好好睡一觉才对。” 石头苦笑一声:“公子一日不醒,我哪睡得着。” 他凑近床前,看着顾廷烨紧闭的双眼,声音低了下去。 “贺公子说这药得趁热喝,我来扶公子起来。” 两人合力将顾廷烨扶起,常嬷嬷熟练地用勺子撬开他的牙关,一点点将药喂进去。 苦涩的药味在室内弥漫,顾廷烨的眉头微微皱起,喉结滚动着吞咽。 “嬷嬷,你看,公子他知道喝药了!”石头欣喜地说。 常嬷嬷却依旧忧心忡忡的道:“这药是喝了,可人什么时候能清醒,贺公子也没个准话呢。” 她放下空碗,用帕子擦去顾廷烨嘴角的药渍。 “烨哥儿新娶的大娘子倒是日日来,可那眼神……” 她的话戛然而止,警惕地看了眼门外。 石头会意,走到门边确认无人偷听,才回来低声道:“嬷嬷是觉得大娘子有问题?” 常嬷嬷冷笑一声:“她与家里那位走得那么近,能安什么好心?昨日我亲眼看见她从烨哥儿房里出去后,直接去了西院,与小秦氏谈了近一个时辰。- 石头脸色一变:“难怪今日贺公子说,公子的脉象有些反复和反常,莫不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常嬷嬷猛地站起身:“从今日起,公子的药你亲自去煎,煎好了直接端来,不要经他人之手。还有,贺公子那里也要多加小心。” 石头郑重点头:“我知道,嬷嬷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让公子再受半点伤。” 常嬷嬷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边,握住顾廷烨冰凉的手:“烨哥儿啊,你母亲去得早,这侯府里多少人盼着你不好,你可一定要醒过来,给那些黑心肝的好看!” 夜深了,侯府渐渐安静下来。 常嬷嬷让石头先去休息,自己则坚持守在顾廷烨床前。烛火摇曳,映得她满是皱纹的脸忽明忽暗。 一滴泪落在锦被上,晕开一片深色。 常嬷嬷急忙擦去,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就在此时,她敏锐地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常嬷嬷厉声喝道,同时迅速起身挡在顾廷烨床前。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一紫色衣裙的人走了进来,正是顾廷烨的继母小秦氏。 “嬷嬷还没休息啊?” 秦氏笑容温婉,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我见嬷嬷这几日都没好好进食,特意让厨房熬了些参汤给二郎补补。” 常嬷嬷警惕地看着她:“多谢大娘子关心,只是公子现在喝不得这些。” 秦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嬷嬷这是不信任我?二郎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我岂会害他?” “老奴不敢。”常嬷嬷嘴上恭敬,身体却纹丝不动。 “只是贺公子嘱咐过,公子现在只能喝他开的药,其他一概不能入口,还请大娘子见谅。” 小秦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很快又恢复如常:“嬷嬷对二郎真是忠心,也罢,这参汤我放在这里,就给嬷嬷补补身子!”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扫过床上的顾廷烨,问道:“二郎今日可有好转?” 常嬷嬷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视线:“托大娘子的福,是比昨日好些了。” 秦氏点点头:“那就好,那我明日再来看他。” 说完,她转身离去,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气。 常嬷嬷等她走远,立刻打开食盒检查,参汤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但她还是小心地将汤倒进了花盆里。 小心驶的万年船——这是她在侯府活到现在的生存之道。 次日清晨,石头急匆匆地跑来:“嬷嬷,不好了!我刚才去厨房给公子煎药,发现药罐被人动过手脚了!” 常嬷嬷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我按贺公子的方子抓的药,明明该是深褐色,可今早一看,药汤颜色浅了许多,还有股怪味。” 石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道:“我偷偷倒了些出来,想请贺公子看看。” 常嬷嬷接过纸包,脸色阴沉如水:“这是被人下药了,味道都变了,快去请贺公子来看看。” 不多会,贺弘文便匆匆赶来了。 贺弘文虽连日操劳,却依然保持着医者的沉稳。 他仔细检查了石头带来的药渣,又为顾廷烨把了脉,神色渐渐凝重。 “这药里被人加了白芷,与原本的药性相冲,若服下去,轻则加重病情,重则……”贺弘文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常嬷嬷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好狠的心!这是要置烨哥儿于死地啊!” 贺弘文安抚道:“所幸发现及时,我重新配一副药,这次由我亲自煎。” 石头握紧拳头:“我这就去查,到底是谁动了手脚!” 常嬷嬷却拉住了石头:“先别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敢下手一次,就敢来第二次,若我们装作不知,正好引蛇出洞。” 石头赞同地点头:“嬷嬷说得有理,这几日我会时刻看着公子,确保他的安全。” 两人都感激地看着贺弘文:“贺公子大恩,我们没齿难忘。” 贺弘文摆摆手:“医者仁心,这是应当的,我岂能见死不救?” 接下来的两天,常嬷嬷和石头表面上一切如常,暗地里却时刻警惕。 有一天夜里,石头终于抓到了下药的人,一个一直在屋里伺候的女使,没有人怀疑过。 经审问,她承认是受了秦氏身边向妈妈的指使,在药里动手脚,在顾廷烨屋里多年,都是为小秦氏传递消息。 “果然是她!”常嬷嬷咬牙切齿。 “表面装得贤良淑德,背地里却如此歹毒,等烨哥儿醒了,自有他做主的时候。” 就在这时,床上的顾廷烨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石头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只见顾廷烨的眼皮轻轻颤动着,似乎要醒来。 “烨哥儿?烨哥儿?”常嬷嬷轻声呼唤。 顾廷烨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片刻,终于聚焦在常嬷嬷脸上。 他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嬷嬷……” 常嬷嬷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烨哥儿,你终于醒了,老天有眼啊!” 贺弘文赶紧上前为顾廷烨诊脉:“脉象平稳,只要好生调养一段日子,不日便可康复。” 石头激动不已:“公子,你可算醒了,这些天可把我们给急坏了!” 顾廷烨虚弱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屋内众人。 “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第171章 贺家张罗婚事 贺弘文踏入贺府大门时,夕阳的余晖正洒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映出一片金色来。 他轻舒了一口气,连日来为顾廷烨诊治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缓解。 “祖母,我回来了!” 他快步穿过前院,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轻快。 贺老太太正坐在正厅的罗汉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账册,听到贺弘文的声音,有些惊喜的抬头,待看清是贺弘文,才开口:“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那顾将军没什么大碍了?” “顾将军已经苏醒了,只需要休养一阵就好了!” 贺弘文走到老太太身旁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尝了一口。 “多亏了祖母让人送来的那株百年人参,顾将军服下后气色好了许多。” “对了,怎么不见母亲呢?是不是她身子又不适了?“贺弘文有些担忧道。 贺老太太眉头微蹙。 自小,贺弘文的母亲便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最近好了些能下床了,他每每外出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探望。 “没有,你母亲呀,还是那个样子,好好休养着,没什么大碍的。想来日后你成了婚,或许就会好了。” 贺老太太拍拍孙子的手背,又安慰道,“眼下,要紧的是你和明兰的婚事,你快来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吗?” 说着,贺老太太示意身旁的嬷嬷取来一个红木匣子。 打开后,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张红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是聘礼单子,我与你母亲商量着拟的,你看看可还满意?” 老太太将单子递给了贺弘文。 贺弘文伸手接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单子上列着金银首饰、绸缎布匹、珍稀药材等物,样样精致贵重。 “祖母,这……会不会太过丰厚了?盛家是清贵人家,但我们贺家毕竟是商贾……” “傻孩子!”贺老太太笑着打断他。 “正因为我们家是商贾,才更不能让人看轻了去,明兰那丫头在盛家虽是庶出,却极得老太太宠爱,她母亲如今身份不同,我们若是不拿出诚意来,岂不是让人笑话?再说了……” 老太太了压低声音,对贺弘文道:“你父亲临终前特意嘱咐我,你的婚事一定要办得体面。” 提到已故的父亲,贺弘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点点头:“还是祖母考虑得周全,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母亲那边……” “你母亲那里我去与她说便是。贺老太太神色坚定。 “这门亲事是两家早就议定的,断没有再反悔的道理,为了你表妹和姨母的事,她心里不高兴,你去看看她。” 贺弘文起身,行礼告退,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知道母亲对他和明兰的亲事一直有些微词,怕自己将来受委屈。 一路上穿过几道回廊,贺弘文来到母亲居住的东厢房。 推门进去,一股浓浓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又素雅,窗边的小几上摆着一盆兰草,正开着几朵洁白的小花。 “母亲,儿子回来了。”他轻声唤道。 床榻上的妇人闻声转过头来,贺母已年过四十,但因常年卧病,面容显得格外苍白消瘦,唯有那双与贺弘文如出一辙的眼睛依然明亮。 “弘文,你回来了……” 贺母挣扎着要坐起来,贺弘文连忙上前扶住她,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 “顾将军的伤势如何了?”贺母关切地问道。 贺弘文简单说了顾廷烨的情况,又讲了与明兰大婚的事。 提到明兰时,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柔情,却没注意到贺母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母亲,祖母让我来看看聘礼单子,说是与您商量过的……”贺弘文试探着提起这个话题。 贺母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你祖母她都为你安排好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母亲……”贺弘欲言又止。 贺母顿了顿,又问:“弘文,你真的想好了吗?当真要娶明兰,我瞧着锦绣那孩子是可怜……” “母亲!”贺弘文握住贺母瘦削的手。 “明兰是个好姑娘,聪慧善良,您一定会喜欢她的。表妹在老家那边,我会让人照顾好她与姨母的,母亲放心,” 贺母勉强笑了笑,道:“只要你喜欢就好,只是……” 她欲言又止。 “罢了,不说这些了,你祖母准备的那些聘礼,我看了,确实体面……” “母亲,明兰是个好姑娘,儿子不能委屈了她……” “母亲知道你的心意。”贺母淡淡的道。 “母亲放心,我与明兰成婚之后,必定会孝顺母亲的。” “嗯……好了,想必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 等回到自己院中,贺弘文发现贺老太太已经命人将婚礼所需的物品都搬到了他的房间,一一陈列。 大红喜服挂在架子上,金线绣制的吉祥图案在烛光下熠熠生辉,配套的鞋子、腰带、玉佩等物,都整齐地摆在一旁的托盘里。 贺弘文正看着,贺老太太带人来了。 “弘文啊,我这里还有一副翡翠镯子,我想着……” 她示意丫鬟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一对碧绿通透的玉镯静静躺在红绸上,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祖母,这……”贺弘文惊讶地看着贺老太太。 “添到聘礼里去。” 贺老太太轻声道:“算是……我对未来孙媳的一点心意。” 他欣喜地接过锦盒:“多谢祖母,明兰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贺弘文满脸兴奋的样子,贺老太太也十分欣慰。 “弘文啊,你快来试试这喜服可还合身,若是有不合身之处,我好叫绣娘改。” 贺弘文点点头,换上了喜服。 铜镜中的贺弘文温文尔雅,一身红衣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他不由自主地想象着明兰穿上嫁衣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少爷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六姑娘见了定会欢喜的!”小丫鬟嘴甜地说道。 贺弘文笑着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祖母。”贺弘文转身行礼。 “衣服倒很合身,不用改了。” 贺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贺弘文身上打量了一圈,忽然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啊,这转眼间你都要成家了。” 第172章 明兰添妆 “祖母的养育之恩,弘文一直铭记于心。” “好孩子,我岂会不知道你孝顺。” 贺老太太示意其他人退下,拉着贺弘文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弘文,祖母有件事要告诉你。”老太太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听说今日你母亲听说了一些……关于明兰的闲言碎语。” 贺弘文面色一惊:“什么闲言碎语?” “无非是些老调重弹,说明兰虽是盛家女,却是庶出,配不上我们贺家的嫡子之类的,又与她母亲时常抛头露面……” 贺老太太冷哼一声,道:“我看就是那些个碎嘴子,眼红我们与盛家结亲,故意从中作梗的,你别理会那些个谣言……” 贺弘文握紧了拳头,气愤道:“祖母,那些话都是胡言乱语……” “你别急,我已经警告过府里的下人了,若是她们再敢胡说八道,就别怪我动用家法,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放心的说:“你母亲那边,我担心她会将这些闲话放在心上。” 贺弘文想起方才贺母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一紧。 原来母亲对明兰的芥蒂,竟是被这些流言影响的? “祖母放心,我会好好跟母亲解释的,明兰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那些闲言碎语,伤不了我们的情分。” 贺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对了……” 贺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来,道:“明兰让人送来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素笺,递给了贺弘文。 信封上清秀的字迹写着“贺弘文亲启”,正是明兰的笔迹。 贺弘文迫不及待地拆开来,只见信中明兰先是问候了顾廷烨的伤势,然后简单说了些盛家近日的琐事,最后又写道:“婚期将近,祖母命我好好学习管家之事,每日查账点库,甚是繁琐。” 读到这里,贺弘文不禁笑了。 他能想象到明兰面对账册时,那副强打精神的模样,与平日里聪慧机敏的她判若两人。 “明兰说什么了?让你这么开心。”贺老太太打趣地问。 贺弘文将信小心折好,收入怀中:“没什么,盛老太太让她学习管家理事,她正喊累呢……” 贺老太太笑了起来:“这丫头,祖母是真喜欢。” 说罢,她站起身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先休息。” “是,多谢祖母!” 明兰坐在闺房的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揉了揉眉心。 “姑娘。”小桃在门外轻声禀报。 明兰连忙起身,只见卫恕意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每人手里都捧着几个精致的锦盒。 “阿娘,你怎么来了?”明兰很高兴的样子,拉着卫恕意坐下。 卫恕意温柔地打量着明兰,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散落的发丝:“来看看你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这些是我给你添置的一些首饰,你看看可喜欢?” 她示意小蝶将锦盒一一打开,第一个盒中是一套赤金头面,做工精细,花样新颖。第二个盒中是一对翡翠镯子,碧绿通透。第三个盒中则是一支金镶玉的步摇,流苏垂落,轻轻一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兰惊讶地看着这些贵重首饰:“阿娘,这……太贵重了……” 卫恕意笑着摇摇头:“你即将出嫁,这些算不得什么贵重,再说……” 她压低了声音道:“老太太私下补贴了不少,说是不能让你在贺家丢了面子,让人看不起。” 明兰眼眶微热,她知道,这些贵重的首饰,是卫恕意和老太太的心意。 “来,试试这支步摇。” 卫恕意拿起步摇,插入明兰的发髻之中。 “明兰,你瞧,真好看!” 明兰望着铜镜中的卫恕意,忽然转身抱住了卫恕意:“阿娘,女儿舍不得你和祖母……” 卫恕意轻轻拍着明兰的背,声音也有些哽咽:“傻孩子,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你四姐姐五姐姐都已经出嫁了,就只你一人了。” 母女俩相拥片刻,卫恕意率先擦干了眼泪,从小蝶那里拿过来一个盒子。 “这是阿娘这些年攒下来的,有田产,商铺……你都带着,阿娘也能放心些。” “阿娘……”明兰声音轻颤。 “这些你自己留着,还有长榆呢,阿娘留着,以后总能用上。” “傻孩子,阿娘留着做什么?” 卫恕意将盒子郑重地放入明兰手中,叮嘱道:“你带着它,阿娘就能放心些,女子出了嫁,就是另一番天地了,你记得,阿娘永远是你的依靠。” 明兰将东西收入妆奁的最底层,那里已经放着祖母给她的几件传家首饰和厚厚一沓房屋地契。 正当母女二人说着体己话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接着是如兰爽朗的笑声:“六妹妹,我来看你了,你在做什么呢?” 只见如兰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裙,发髻上簪着几朵新鲜的芍药,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的样子。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 明兰拉着如兰的手,上下打量着如兰。 “五姐姐气色真好,看来姐夫待五姐姐不错呢!” 如兰脸一红,轻轻打了明兰一下:“六妹妹,你贫嘴!” 卫恕意笑着起身:“你们姐妹难得见,好好说会话。”说完便带着小蝶出去了。 如兰忙拉着明兰坐到窗边的榻上,对着身边的女使喜鹊道:“快把东西拿过来!” 喜鹊忙将手中捧着的盒子端过来,如兰打开盒子,取出一对绣花枕套:“给,这是我亲手绣的,就当是给你添妆了。” 明兰接过枕套,只见上面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密,配色雅致。 “五姐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明兰由衷地赞叹。 如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了,我现在可是有好好练女红呢,给你的,你可好好留着,不然我可不愿意。” “是是是,五姐姐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我哪敢用来睡觉,自是好好收着,常拿出来看……” 如兰听到明兰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 第173章 待嫁 “那贺家出身商贾,想来也会有人说他们攀高枝?” “怎会?弘文哥哥宅心仁厚,贺老太太又与祖母交好多年,我嫁过去,自然不会受气的。” 如兰撇撇嘴,随即又笑起来:“不过那个贺弘文对你倒是上心,可是成婚之后,你们就要回白石潭老家去了吗?我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弘文哥哥说江南风光秀丽,要带我去看看呢,我们暂时先不回去。” “真好……” 如兰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嫁入曾家后,整日忙着伺候公婆、打理家务,连回趟娘家都不容易。你呀,趁着刚成婚还没那么多束缚,好好玩一玩。” 明兰握住如兰的手道:“五姐姐,姐夫对你不好吗?” 如兰摇摇头:“那倒不是,他待我很好,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婆家规矩多些,不比在娘家自在。六妹妹,你到了贺家也要小心,我听说贺弘文的生母体弱多病,性子也有些……” 明兰了然地点点头,这些她早已从贺弘文那里听说过,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聊到了午膳时分,卫恕意叫人来请,姐妹俩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谈话。 午膳后,老太太房里的房妈妈来请明兰去寿安堂,明兰带着小桃去了。 寿安堂内,盛老太太正坐在窗边,见明兰进来,慈爱地招手:“明儿,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明兰乖巧地坐下,接过房妈妈递来的茶盏。 老太太细细打量着孙女,忽然叹道:“这一转眼,我的明丫头也要出嫁了。” “祖母……”明兰声音微哽。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别难过,女儿家长大了总要出嫁的,今日祖母叫你来,是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她示意房妈妈和小桃退下,待屋内只剩祖孙二人,才说道:“贺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家底丰厚,在汴京也有不少的人脉。贺弘文那孩子品性不错,医术也好,你嫁过去不会吃亏。” 明兰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只是……” 老太太却话锋一转:“贺家内里并不简单,贺弘文的母亲体弱多病,性子据说有些孤僻,好在贺老太太与我交好多年,自是会照顾好你。” “祖母,这些弘文哥哥都与我提过一些,孙女也知道一些。” “那就好。”老太太欣慰地点头。 “以你的聪慧,祖母本不担心,只是你要记住,到了婆家,凡事要多留个心眼,该忍则忍,该争则争。贺弘文待你好,你也要体谅他的难处,万不可因小事伤了夫妻情分。” 明兰郑重地点头:“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老太太从身旁的匣子里取出一本手抄册子:“这是我这些年记下的一些治家经验,还有汴京各家的关系图谱,你带回去仔细看看。” 明兰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家姻亲关系、喜好忌讳,甚至还有如何处理婆媳矛盾、如何管理下人等内容。 “祖母……”明兰再也忍不住,扑进老太太怀中。 老太太轻抚明兰的背,眼中也闪着泪光:“傻孩子,哭什么?记住,盛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若是在贺家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做主。” 傍晚时分,明兰刚从寿安堂回来,小桃便来报:“姑娘,主君派人来,说请你去书房一趟。” 明兰略感意外,盛纮平日公务繁忙,很少有空见她。 明兰来到盛纮的书房时,盛纮正在看书,见她进来,便放下了手里的书,示意她坐下。 “父亲找女儿有何吩咐?”明兰恭敬地问道。 盛纮打量着这个即将出嫁的女儿,忽然发现记忆中,那个躲在卫恕意身后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轻叹一声:“明儿啊,如今你即将出阁,说起来,你一直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父亲还真有点舍不得你。” 明兰惊讶地抬头,不敢相信这样温情的话会从一向严肃的父亲口中说出。 盛纮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从书案下取出一个锦盒:“这是为父给你准备的嫁妆,你收好。” 明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商铺的房契和田产。 “父亲,这……” 盛纮微微一笑:“收着,这是父亲的心意。” 明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地点头:“女儿多谢父亲。” 回到闺房,明兰让丫鬟们都退下,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盛开的海棠。 月光下,花瓣随风轻轻摇曳。 她想起这些年在盛家的点点滴滴,仿佛做了一场梦。 明兰深吸一口气,擦干不知不觉流下的眼泪。 夜色如墨,盛府各院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明兰的闺房还亮着烛光。 卫恕意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来找明兰。 “阿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明兰惊讶地接过食盒。 卫恕意环顾四周,见丫鬟们都已退下,才轻声道:“你就要出嫁了,阿娘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说。” 明兰心头一暖,拉着母亲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食盒里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清甜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趁热喝,这可是我亲手熬的。” 明兰捧起碗,小口喝着,还是那样一样的莲子羹,却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想到这,明兰似乎已经明白了。 “傻孩子,哭什么?” 卫恕意用手帕轻轻拭去明兰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眶却也红了。 明兰放下碗,握住母亲的手:“阿娘,女儿舍不得你。” 卫恕意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明兰,你记住,嫁到贺家后,万事要以自己为重。贺弘文虽是个好人,但内宅的事没那么容易,你需得……” “阿娘!” 明兰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今日说话的语气……与往日不太一样。” 卫恕意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哪里不一样了?” 明兰仔细端详着卫恕意,烛光下,卫恕意的眉眼依旧温柔,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她读不懂的深邃。 这个发现让明兰心头一颤——多年来那些细微的异常变化,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阿娘从前生过一场大病,记得吗?”明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病愈后,你像变了一个人,会与父亲主动说话,练习父亲的字,还会算账,管家,经营商铺,甚至能说出许多连祖母都不知道的经商之道。” 卫恕意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你教我的那些处世之道,不像是深闺妇人能悟出来的,连祖母都不知道的事,你却什么都懂。” “你还总说些奇怪的话,什么''人生如戏'',什么''前世今生''……” 第174章 重生真相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卫恕意沉默良久,终于轻叹一声:“明兰,你果然聪慧……” 明兰心跳加速,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形。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问出了那个埋藏心底多年的疑问:“你?你真的是我阿娘吗?” 烛火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卫恕意——或者说占据着卫恕意身体的宋婉凝,缓缓抬起眼,目光坦然地对上明兰探究的眼神。 “我早有预感了,你不是我小娘!” 明兰声音发颤,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可是这些年,你对我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就算是我小娘还在,也不过如此。” “明兰……”卫恕意眼中泛起泪光。 “真相是什么?” 卫恕意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是宋婉凝。”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这?你是……怎么可能?你明明就是我阿娘。”明兰满脸的不可置信。 “也许是缘分使然,才让我来到这里,重生到你阿娘身上。” 尽管已有猜测,真相还是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明兰。 她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 “那……那我真正的阿娘呢?她在哪儿?”明兰声音嘶哑。 “她在生产那日离开了……” 宋婉凝,现在该这么称呼她了。 宋婉凝眼中满是哀伤的道:“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具身体里,拥有了她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记忆?这么说,我阿娘她真的……” 明兰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明兰记得很清楚,卫恕意生产那日过后,就像变了一个人,竟不认识她了,看她的眼神都是陌生的,眼神变了,言行也变了。 虽然那时她才七八岁,却清晰的记得。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宋婉凝走到明兰面前,以一个母亲对女儿最谦卑的姿态:“我是不敢说,也不知如何说,也许,没有人会相信这话。起初,我只想活下去……” 明兰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脑海中闪过这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 宋婉凝教她认字时的耐心,为她缝制冬衣,悉心照料……这些温暖难道都是假的吗? “你……那你前世是什么人?”明兰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宋婉凝松了口气,她坐回软榻上,目光悠远的道:“我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一名导游,游历四方,后来,因一次极端天气卷入雷电之中,才来到了这里……” 明兰瞪大眼睛,难怪从那之后,她的“母亲”不仅性格变了,还懂那么多商贾之事,甚至会管理田产铺面。 “重生之后,我本想离开盛家的。” 宋婉凝苦笑道:“但看到你和长榆,那么小就失去生母,却还要在盛家艰难求生,我做不到袖手旁观,才决定留下,改变你母亲的这一生。” 明兰想起,正是从母亲好了后,她们在盛家的处境才开始好转,她总以为母亲是病了,原来背后一直是宋婉凝在暗中筹谋。 “你为什么要选择告诉我?” 宋婉凝从怀中取出一块绣着兰花的帕子,那是明兰十岁时第一次独立完成的绣品。 她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针脚:“你要出嫁了,开始自己的人生,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明兰接过帕子,上面是她当年歪歪扭扭的刺绣,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中翻涌,愤怒、困惑、悲伤……却没有恨。 “这些年,你可曾想念你的……真正的家人?”明兰轻声问。 宋婉凝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怎么会不想,每时每刻都想。但我既已成为卫恕意,就必须放下宋婉凝的人生。” 她握住明兰的手道:“明儿,我不是要取代你母亲的位置,我也不愿……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明兰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那我的阿娘,她是怎么……” “上一世,你阿娘在生产那一日,因胎大难产,母子俱亡……” “你说什么?我阿娘她……” “那时林噙霜管家,院里经常缺衣少食,克扣炭火,小蝶气不过,便去厨房理论,被人记恨上。” “你父亲来院里,你抱不平,告诉了他,查到最后,林噙霜栽赃陷害小蝶,全推给了小蝶。” “小蝶姐姐,那她……” “你母亲据理力争都无用,为了救小蝶,便将她赶出了盛府。林噙霜送来山珍海味,一日日喂大了孩子,又将接生嬷嬷叫走,还是你请来了大夫,可惜太迟,最终胎大难产而亡……” “林小娘?都是她?是她害了阿娘!” “不错,林噙霜已经殁了,我去看过她,也是给你母亲一个交代,她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她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嫁个好人家……我想,她若在天有灵,会欣慰看到今天的你。” 明兰再也忍不住,扑进宋婉凝怀中痛哭起来。 为逝去的生母卫恕意,也为眼前这位特殊的“母亲”,也为这些年复杂难言的情感。 宋婉凝紧紧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受了。” 良久,明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熟悉的面容,这张脸承载了两个灵魂的爱。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你会一直做我的阿娘吗?” 宋婉凝郑重点头:“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是你的母亲。” 明兰深吸一口气,擦干了眼泪。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新的默契在无言中建立。 宋婉凝恢复了些许平日的神态,才道:“嫁过去之后,好好过日子。贺家虽好,但你记住三点:一钱财要自己握紧些,有信得过的人。二对贺弘文的母亲要敬而不卑,三是……” “三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回来说。” “回来盛家找母亲是不是?”明兰接话。 宋婉凝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这丫头,连我的台词都抢。” 明兰调皮地眨眨眼:“母亲,你忘了,这都是跟你学的呀! 这个称呼让宋婉凝眼眶再次湿润。 “我会带着你们的祝福,好好生活的。”明兰承诺。 有些缘分,或许真的跨越了生死,而她,何其幸运,得到了双倍的母爱。 月光重新洒落庭院,为即将到来的大喜之日铺上一层银辉。 明兰擦干最后一滴泪,嘴角浮现出坚定的微笑。 “眼睛是长在前面的,自然是要向前看的……” 第175章 明兰与贺弘文大婚 盛府大门前,红绸高挂,前来道贺的马车从街口一直排到了巷尾。 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丫鬟仆妇们手捧着喜盘,穿梭于宾客之间。 “听说贺家下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聘礼,盛家也准备了八十抬嫁妆,这排场都快赶上王府嫁女了!” “可不是嘛,盛家虽是清流人家,但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得官家看重,贺家富甲一方,两家联姻,自然要办得体面些。” 几位前来观礼的官眷,在一边小声议论着,不时向正厅方向张望着。 正厅内,盛纮面带笑容地接受着宾客的道贺。 盛老太太一身绛紫色衣服,老太太虽已年迈,精神头却很好。 “英国公夫人到!” 随着门房一声高喝,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 只见一位中年贵妇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来,身后跟着四个手捧锦盒的仆妇。 盛老太太连忙起身相迎:”国公夫人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英国公夫人笑着道:“老太太客气了,我家桂芬与六姑娘交好,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务必亲自来道贺的。” 接着,她示意仆妇将礼物呈上。 “这是小女桂芬的一点心意,祝六姑娘与贺公子百年好合。” 仆妇们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一对羊脂白玉镯和四匹进贡的织云锦,样样贵重非常。 在场宾客满脸羡慕,这等厚礼,足见英国公府对明兰的看重。 盛老太太感动不已:“你家姑娘太有心了,待她回京,定要让明兰亲自去道谢才是。” 这边正寒暄着,那边门房又报:“宥阳盛家大房到!” 只见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管事,带着几个小厮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向盛纮行礼道:“老爷和品兰姑娘不能亲自前来,特命小的送来贺礼。” 一箱是宥阳特产的上等丝绸和茶叶另一箱则是各式精巧的绣品,最上面是一对绣着并蒂莲的枕套,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这是品兰小姐熬了三个月,亲手绣的。”管事解释道。 “姑娘说,六姑娘待她如亲姐姐,她虽不能亲自来送嫁,但心意一定要到。” 盛老太太闻言,也是十分欣慰:“品兰那孩子……真是有心了。” 她转头对房妈妈道:“去告诉明兰,让她知道堂姐的心意。” 而此时,闺房中的明兰正由卫恕意和几位全福夫人帮着穿戴嫁衣。 大红的喜服上金线绣制的凤凰展翅欲飞,衬得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咱们姑娘真美……” 小桃在一旁都看得呆了,连手中的梳子都忘了放下。 卫恕意为明兰戴上最后一支金钗,望着铜镜中明兰的模样,眼中满是不舍。 “明儿,今日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了。\" 明兰握住卫恕意的手:“阿娘,女儿永远是你的女儿。” 正说着,丹橘送来了品兰的礼物。 明兰闻言,立刻让取来那对枕套,她轻轻抚摸着上面并不是很精美的绣工,仿佛看到了品兰在灯下,一针一线为她绣制的情景。 “品兰姐姐……你一向不喜女红,真是难为你了……”明兰低声呢喃,眼中泛起泪光。 “今儿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卫恕意连忙提醒。 “姑娘,妆花了可不好,一会还得补呢。”小桃也反应了过来。 明兰点点头,强忍下泪意。 就在这时,外面鼓乐声大作,迎亲的队伍到了。 贺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光是抬轿的就有十六人,前面开道的锣鼓手、旗手排了多半。 贺弘文一身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面如冠玉,气度不凡,引得路边围观的小娘子们纷纷都红了脸。 “贺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 “听说还医术高明,连宫里太医都治不了的急症,顾将军病重,太医都瞧不好,还是请了贺家去,这才治好了顾将军。” “盛六姑娘真是好福气啊!” …… 议论声此起彼伏,贺弘文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此时的明兰,已经由小桃扶着出了房间。 “六妹妹。”长柏声音温和。 “到了贺家,若有委屈,尽管回来告诉二哥哥。” 盖头下的明兰轻轻点头,心中暖流涌动。 平日里与这位同父异母的二哥哥,也算亲近。 长柏虽不善言辞,但对明兰这个妹妹,也是真心疼爱的。 前厅内,盛纮和王若弗,已经端坐在正位,等待新人拜别。 盛老太太和卫恕意坐在一旁,等明兰和贺弘文进来,盛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明兰听着盛纮的叮嘱,王若弗的教诲,心如擂鼓。 直到被扶上花轿,听到贺弘文在她轿边轻声说“别怕,有我在”时,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花轿起行,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缓缓行进。 路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听说贺家光喜饼就准备了几千多个,凡是来看热闹的都能领一份呢!” “那盛六姑娘虽是庶出,却深得盛老太太宠爱,她母亲又是县主,嫁妆丰厚得很!” “两家联姻,真真是门当户对呢!” 人群中,一位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年轻妇人静静站着,目光追随着远去的花轿。 她容貌秀丽,举止端庄,正是齐衡的妻子申氏。 “大娘子,咱们回去?”身旁的丫鬟小声问道。 申氏摇摇头:“不,再等等。”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骑在马上的贺弘文身上,又转向那顶华丽的花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自她知道丈夫心中曾有过盛明兰后,便一直想亲眼看看这个女子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今日一见,虽未能见到明兰真容,但从婚礼的排场、各方送来的厚礼,以及贺弘文那掩饰不住的喜色,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们走。” 申氏最终轻叹一声,转身离去了。 有些执念,或许也该放下了。 婚礼在贺家正厅举行,宾客如云。 除了贺家的亲友,还有不少汴京城的富商巨贾。 顾廷烨虽伤势未愈,却也派人送来了厚礼。 就连皇后都赐下了一对如意,以示祝贺。 拜堂仪式庄重热闹,贺弘文父亲去世的早,如今只有母亲一人。 当司仪高喊“夫妻对拜”时,贺弘文看着对面拿着团扇的明兰,心中满是喜悦。 他终于要娶到这个聪慧坚强的姑娘了。 喜宴之上,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贺老太太满面红光,不停地向宾客敬酒。 第176章 贺母的刁难 而新房内,明兰静静坐在床沿,听着外边传来的欢声笑语,心跳不止。 小桃和丹橘守在一旁,不时为她整理嫁衣。 “姑娘,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小桃小声问道。 明兰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 “小桃,这不比在咱们家里,新娘子老问人要东西吃,算怎么回事?不是要惹人笑话了吗?” “哎呀,姑娘,姑爷早就吩咐过了,怕姑娘饿着,早早就为姑娘准备好了吃的,都是姑娘爱吃的。” 一旁的丹橘会意,忙下去将吃食端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渐渐才平息了。 “姑娘,姑爷来了!”丹橘连忙提醒,和小桃一起退下了。 门开了,贺弘文走了进来,有一些酒气,却不见醉态。 明兰略施粉黛的面容,在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明兰微微抬头,正对上贺弘文炽热的目光,又害羞地垂下眼帘。 “明兰……”贺弘文声音有些微哑,在她身旁坐下。 “我终于娶到你了……” 明兰脸颊绯红,轻声道:“弘文哥哥……” 贺弘文心头一热,他执起明兰的手,郑重道:“明兰,从今往后,我贺弘文定当悉心爱重,护你一生周全。” 明兰抬眸看他,眼中满是信任:“弘文哥哥,我自是相信你的。” 贺弘文笑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来:“这是我自己配的安神香,知道你初来乍到可能会睡不安稳,点上这个会好些。” 这份体贴让明兰心头一暖。 她接过锦盒,轻嗅了一下,淡雅的香气令人心神安宁。 两人相视一笑,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融为一体。 外面的喧嚣仿佛远去了,此刻唯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贺弘文轻轻将明兰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今日累了一天,我们早些休息……” 红烛燃烧着,映照着两人的脸庞。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树梢…… 次日清晨,明兰早早起身,换上一身大红色喜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既显新妇的恭谨,又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 贺弘文见她神色略显紧张,温声安抚道:“母亲虽性子淡了些,但并非苛刻之人,你不必忧心的。” 明兰轻轻点头,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她虽聪慧,但面对婆母,终究是新妇,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贺家的正厅内,贺母端坐在上首,面色略显苍白些,却仍强撑着精神,贺老太太则坐在一侧。 只是贺母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明兰垂眸,姿态恭顺,茶盏稳稳地递上:“母亲请用茶。” 厅内一时安静,贺母却迟迟未接。 贺弘文眉头微蹙,低声唤道:“母亲?” 贺母看了一眼贺弘文,这才伸手接过茶盏,却只是略沾了沾唇,便放回托盘上,淡淡道:“起来。” 明兰心中微沉,但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缓缓起身。 一旁的贺老太太眉开眼笑,道:“好孩子,日后你便是我们贺家的人了。” 贺母见状,嘴角微翘,故意笑道:“到底是盛家教养出来的姑娘,礼数就是周全,咱们贺家真是有福气。”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实则暗指明兰过于规矩,不够亲近。 贺老太太瞥了贺母一眼,语气微冷:“礼数周全才是大家闺秀的本分,难不成要学那些没规没矩的吗?” 贺母面色一僵,不好再说。 明兰不动声色,只温婉地站在贺弘文身侧,并未失态。 贺母看了她一眼,忽然又开口:“听说你擅长管家?” 明兰恭敬答道:“回母亲,在盛家时曾跟着祖母和母亲学过一些。” 贺母点点头,没再多言,只是从身旁的丫鬟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给了明兰。 “今你既入了贺家的门,便是我们贺家的儿媳妇,日后家中的事,你也要学着管一管。” 明兰双手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本账册和几把钥匙。 众人皆是一愣,连贺弘文都有些意外。 贺母这些年因体弱,极少过问家事,如今竟直接将中馈交到明兰手上? 贺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道:“既如此,明兰,你便好好做,莫要辜负你母亲的信任。若有不会的,只管问我老婆子就好了。” 明兰只好应下:“儿媳定当尽心。” 丫鬟女使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贺母竟会这般干脆地放权。 这一关,明兰算是过了。 三日后回门,明兰与贺弘文乘马车回了盛家。 贺弘文见她神色沉静,不由笑道:“今日是怎么了,回娘家还不高兴?” 明兰摇头:“不是不高兴,只是……” 她顿了顿,才低声道:“母亲这几日虽未明着为难,态度始终冷淡,我担心她心中对我有不满。” 贺弘文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母亲那个人,只是性子如此,并非是针对你。今日回门,你只管放宽心。” 明兰点点头,不再多言。 可明兰知道,贺母对她的不喜,绝非一时能化解。 盛家正厅内,盛老太太、盛纮、王若弗、卫恕意等人早已等候了多时。 见明兰与贺弘文进门,盛老太太笑容满面,连连招手:“明儿,快过来让我瞧瞧!” 明兰上前行礼,又向父母问安。 王若弗打量着她,见她气色尚好,衣着虽不奢华却极显气质,心中不由暗想:“这六丫头到底是嫁了商贾之家,再怎么打扮,也比不上我们如兰嫁入曾家的体面。” 只是,她面上却笑道:“六丫头,这几日在贺家可还习惯吗?” 明兰温婉答道:“多谢母亲关心,女儿一切都好。” 贺弘文亦恭敬道:“请岳父岳母放心,小婿定会好好照顾明兰。” 盛纮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了些贺家的情况。 卫恕意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明兰身上,见她神色如常,才稍稍安心些。 盛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低声道:“贺家那边……可有人为难你吗?若是有,你只管告诉祖母,祖母帮你讨回公道。” 明兰微微一笑:“祖母放心,贺家待我极好。” 盛老太太何等精明,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拍了拍她的手:“若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告诉祖母。” 明兰心中一暖,轻轻点头。 第177章 柳嬷嬷挑衅 午膳时,王若弗故意提起如兰:“如兰前几日让人带来口信,说曾家待她极好,她婆婆对她疼爱的不得了呢。” 她说着,眼角余光瞥向明兰,似在比较。 明兰神色不变,只含笑应道:“五姐姐一向讨人喜欢,曾家自然看重她的。” 王若弗见她不上钩,又笑道:“说起来,贺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好在富贵,六丫头,你日后倒也不必为银钱发愁了。”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实则暗指贺家只是有钱,却无官宦人家的体面。 贺弘文笑容微敛,却仍保持风度:“岳母说的是,贺家虽无功名,但小婿定会努力,不让明兰受委屈的。” 盛纮轻咳一声,打断道:“好了,今日是明兰回门的好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王若弗这才住了口。 卫恕意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冷意。 有些人,即便明兰嫁得再好,她也要踩上一脚才甘心。 王若弗如此,必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所致。 午膳之后,明兰与贺弘文返回了贺家。 刚进门,贺柳氏身边的嬷嬷便来传话:“夫人请大娘子过去一趟。” 贺弘文皱眉问道:“母亲有什么事?” 那嬷嬷恭敬道:“公子,夫人说,有些家事要交代一下大娘子。” 明兰看了贺弘文一眼,温声道:“你先去忙,我去见母亲就好。” 贺弘文虽不放心,但也不好违逆贺母,只得点头:“若是有事,立刻让人来寻我。” 明兰随着那嬷嬷来到贺母的院子里。 贺母正坐在窗边喝茶,见她进来,淡淡道:“回来了?盛家可还好?还满意你这个新夫婿吗?” 明兰恭敬地行礼:“回母亲的话,盛家一切都好。” 贺母轻哼一声:“盛家门第高,自然看不上我们贺家,你今日回去,想必听了不少闲话?” 明兰抬眸,坦然道:“母亲多虑了,盛家对贺家并无轻视之意。” 贺母冷笑道:“是吗?那为何你嫡母句句暗指我们贺家不如那曾家?” 明兰心中一惊,贺母竟连王若弗的话都知道了? 她稳了稳心神,又道:“我嫡母性子直爽,说话未必有深意,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贺母盯着她,忽然道:“明兰,我知道你聪明,但你要记住——你如今是贺家的媳妇,不是盛家的六姑娘了。” 明兰垂眸:“儿媳明白了。” 贺母挥了挥手:“你下去。” 明兰行礼退下,走出院子时,指尖微微发凉。 看来贺母对她的不喜,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当晚,贺弘文见明兰神色不对,不由心疼道:“母亲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明兰摇头:“不算为难,只是……” 她顿了顿,苦笑道:“母亲似乎对盛家有些成见。” 贺弘文叹息:“母亲性子固执,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你别往心里去,日后我多劝劝她。” “我不怕被刁难,但我怕……” “怕什么?” “怕有一天,你会夹在中间为难。” 贺弘文沉默片刻,握紧她的手:“不会的。” 自回门后,贺母对明兰的态度越发冷淡。 这日清晨,明兰按规矩去给婆母请安,却见贺母正端坐在厅中,面色沉沉。 “儿媳给母亲请安。”明兰福身行礼。 贺母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道:“起来。” 明兰起身,恭敬立于一旁。 贺柳氏这才抬眸看她,语气不咸不淡:“我听说你昨日处置了厨房的管事?” 明兰心中一惊,知道这是有人告状了,但她仍从容答道:“是,那管事克扣下人月钱,还以次充好,儿媳查实后,便按家规处置了。” 贺柳氏冷笑道:“你倒是雷厉风行,刚掌家没几日,就敢动我贺家的老人?” 明兰不卑不亢:“母亲,正因是老人,更该以身作则,若纵容此风,日后下人有样学样,则家宅难安。” 贺柳氏盯着她,忽然,将茶盏重重一放:“真是好一张利嘴!盛家就是这样教你和长辈顶嘴的?” “儿媳不敢。” 贺柳氏冷哼一声:“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两人僵持着,小桃看情况不对,忙偷偷去找了贺弘文。 贺弘文匆匆赶过来,见状连忙打圆场:“母亲,明兰初次掌家,若有不当之处,儿子代她向您赔罪。” 贺母见儿子维护明兰,心中更是不悦,冷冷道:“你倒是护得紧你这个媳妇。” 贺弘文赔笑:“还请母亲不要生气,儿子只是希望家和万事兴。” 贺母不再多言,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走出院子,贺弘文低声道:“明兰,我母亲她……你可别往心里去。” 明兰摇头:“放心,我明白的。” 可她心里清楚,贺母的刁难,这才刚刚开始。 柳嬷嬷一直对明兰掌家心怀不满,从前贺弘文的母亲时常病着,家中的事便由贺老太太做主。 别的小事都由贺母身边的这位柳嬷嬷做主,贺母最听她的话了。 这日,柳嬷嬷特意来告诉贺母,故作关切道:“夫人,我听说那盛明兰昨日又发落了好几个下人?” 贺柳氏皱眉:“盛明兰,她又做什么了?” 柳嬷嬷叹气道:“唉,到底是官家小姐,架子大得很,稍有不顺心就责罚下人。咱们贺家向来宽厚待下,如今倒让她弄得人心惶惶的,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贺母面色更沉了。 柳嬷嬷见状,又添油加醋道:“而且我听说,她私下里还抱怨,说咱们贺家规矩松散,比不上盛家……” “啪!” 贺柳氏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好你个盛明兰!真当自己高人一等了?” 柳嬷嬷暗自得意,面上却劝道:“夫人息怒,到底是新妇,夫人往后慢慢教便是。” 贺母冷笑:“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柳嬷嬷的挑拨,正中贺柳氏下怀,她正愁找不到明兰的错处呢。 明兰很快便察觉府中流言四起,丹橘愤愤道:“姑娘,那些人竟说您苛待下人,摆官家小姐的架子!这太气人了!” 明兰神色平静:“去查清楚是谁传的。” 小桃低声道:“是夫人那边的柳嬷嬷,昨日她在厨房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明兰眸光微冷。 次日,她命人将柳嬷嬷带来,当着众仆妇的面,淡淡道:“柳嬷嬷,听说你对我的处置有意见?” 柳嬷嬷仗着有贺母撑腰,昂首道:“老奴不敢,只是大娘子刚来就发落老人,难免会让人心寒。” 明兰不急不恼,只将一本账册翻开:“那你解释解释,这三个月来,你经手的采买银两,为何比市价高出三成?” 第178章 惩治刁奴 柳嬷嬷脸色骤变:“这、这……” 明兰又拿出了几张字据来:“还有,你儿子在城南新置的宅子,钱是从哪儿来的?” “我听说,你那个儿子游手好闲,平日眠花宿柳,喝酒赌博,可是样样都拿手呢……” 柳嬷嬷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娘子饶命!” 明兰合上账册,声音不轻不重:“贺家待下宽厚,但不容欺主之人。念你是老人,罚半年月钱,若再有下次,便逐出府去,永不录用。” 众仆妇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 明兰这一手,既立了威,又堵住了柳嬷嬷的嘴。 贺弘文得知此事,当晚特意早早回房。 “今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他拉着明兰的手道:“今日这事,你做得很好,那柳嬷嬷仗着是家里的老人,时常在府里作恶,因为母亲的缘故,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明兰苦笑:“只是,怕母亲会不满。” 贺弘文安慰道:“母亲只是一时被人蒙蔽了,日后会明白你的苦心。”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夫人突然晕倒了!” 贺弘文脸色大变,立刻起身往外跑,明兰也赶紧跟上。 贺母院中已乱作一团,待贺弘文把过脉后,沉声道:“母亲是气郁攻心,需静养一阵。” 他开好药方,又对明兰道:“这几日,恐怕要劳你照顾母亲了。” 明兰点头:“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母亲的,这事都怪我不好,让母亲生了气……” 自此,明兰亲自煎药、喂药,日夜守在贺母榻前。 贺母每日冷脸相对,明兰却始终耐心周到,毫无怨言。 这日,贺母忍不住开口:“你为何要如此尽心?我明明……待你不好,你在想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明兰轻声道:“因为您是夫君的母亲!” “弘文那孩子实在,我可不是他……你别妄想能在我们贺家耀武扬威!” 明兰只好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贺母病愈后,对明兰的态度虽仍不算热络。 这日清晨,明兰照例去请安,却见贺母正在翻看她整理的账册。 “母亲。”明兰福身行礼。 贺母抬眸,难得主动开口:“这账目做得还算清楚,不算糊涂账……” 明兰微微一笑:“母亲过奖了。” 贺母沉吟片刻,忽然道:“我听说,你打算重新整顿府中采买?” 明兰点头:“是,儿媳发现往年采买多有虚报,若能直接与产地商户对接,一年至少能省下三成开支。” 贺柳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竟懂得这些?” 明兰谦逊道:“只是略通一二,在盛家时,祖母常教导,治家如治国,重在开源节流。母亲也常说,过日子,这些细枝末节也不能视而不见。” 贺母若有所思。 房间内,那柳嬷嬷焦躁地来回踱着步。 “夫人竟对那盛明兰和颜悦色起来!” 她咬牙切齿,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在府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另一个嬷嬷皱眉:“你急什么?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你还能怕她不成?你可是夫人身边最得脸的了!” “你懂什么!” 柳嬷嬷怒道:“她如今慢慢得了夫人信任,又把咱们安插的人清了个干净,以后她若真掌了家业,日后,还有咱们容身的份吗?” “那你说怎么办?” 柳嬷嬷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既然夫人心软了,那就让老太太出面!” 次日,贺家老太太突然要见明兰。 贺老太太目光如炬,满脸笑容,却不怒自威。 “孙媳给祖母请安。”明兰恭敬行礼。 贺老太太热情道:“听说你最近整顿家务,真是辛苦你了!” 明兰不慌不忙:“回祖母的话,孙媳是按府里的规矩办事,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祖母教导。” 两人正说着,贺母带着人便风风火火的来了。 贺母不满的看了明兰一眼,冷哼一声,突然将一本账册摔在地上。 “母亲……这是什么?” “贺家百年声誉,岂容你胡乱污蔑!” 明兰拾起账册一看,竟是刘嬷嬷那本假账的誊抄本,但关键处都被人篡改了。 她心下了然,这是柳嬷嬷设的局。 明兰深吸一口气,让小桃从取出另一本册子:“祖母明鉴,这是孙媳这些日子查实的真账,每一笔都有人证物证记录的。” 她又拿出了几张地契:“此外,孙媳还发现,母亲名下的几处田庄,用的都是公中的银子。” 贺老太太脸色骤变,一眨眼就反应了过来,当即召来府中众人。 柳嬷嬷还不知大祸临头,假意劝道:“老太太别气坏身子,新妇不懂事,您慢慢教就是了。” 贺老太太冷笑:“不懂事?我看是有人太‘懂事''了!” 她将地契甩在柳嬷嬷脸上:“你解释解释,这些是怎么回事?” 那柳嬷嬷吓得面如土色,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贺老太太看向柳嬷嬷:“这假账,是你让人做的?” 柳嬷嬷腿一软跪倒在地:“老太太明鉴,奴才冤啊!” 贺老太太怒极反笑:“好,很好!我们贺家竟出了这等蛀虫!” 她转向明兰,神色缓和道:“好孩子,这事委屈你了。” 明兰摇头:“祖母言重了,这是儿媳分内之事。” “柳嬷嬷,你可是一直都在夫人身边伺候着的,咱们贺家的规矩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如今你竟敢坏了这规矩,你倒是说说看,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贺老太太面沉似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柳嬷嬷。 贺母见状,本想开口替柳嬷嬷说几句话,但当她的目光与贺老太太交汇的瞬间,她便立刻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深知贺老太太的脾气,若是在这个时候多嘴,恐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柳嬷嬷见贺老太太动了怒,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般说道:“奴婢知道错了,都是奴婢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如此大错,还请老太太和夫人高抬贵手,宽恕奴婢这一次,奴婢保证,日后绝不再犯!” 第179章 墨兰拿捏文母 贺老太太淡淡的道:“立刻赶出去,永不录用。” 接着,便有几个仆妇进来,将那柳嬷嬷给拉了出去。 几日后,盛家突然收到贺家送来的厚礼,整整十车江南锦缎、珍稀药材,还有一匣子东珠。 王若弗看得目瞪口呆:“我的天爷呀,这……这得值多少银子?” 一旁的刘妈妈意味深长道:“大娘子,咱们五姑娘嫁的好,大家伙都知道呢。贺家是医药世家,自然家底丰厚些。咱们五姑娘,不用和六姑娘比的。” “你说的也是,原就不该比,六丫头就罢了,只要墨兰那小贱人日子过的不好,我就高兴。” “奴婢听说,四姑娘自嫁进文家,她那个婆母就对她不满意,先头嫌弃四姑娘是个庶女,后来又因林小娘的事觉得四姑娘是个不祥之人,明里暗里的不满意呢。” “真的吗?那就好,谁也别想越过我华儿和如儿去。” “大娘子,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刘妈妈道。 “什么?什么不该说的?在我这你还卖什么关子,快快说来我听听!” “大娘子,那贺家老太太可是为大姑娘诊过脉的,后来大姑娘才有了实哥儿。奴婢的意思,大娘子还是多与贺家走动,如今有六姑娘这层关系,总没有坏处的。” “嗯……你说得对,我还把这事给忘了……”王若弗恍然大悟道。 墨兰坐在新房的铜镜前,手指死死掐着梳妆台的边缘。 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色,今日她想出去走走,可文母却命人拦在院门口,说新妇要为亡母守孝,不得出门。 “大娘子,老夫人她说……”露种紧张地地回话。 “知道了。” 墨兰的声音冷得像冰,手上却稳稳地描完最后一笔眉。 她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己,忽然轻笑一声:“去告诉老夫人,就说我头疼,今日的晨省免了。” 几日后,墨兰带着贴身女使云栽,从后门买通了门房,悄悄出了文府。 “姑娘,咱们这是去哪?”云栽紧张地东张西望。 墨兰戴着帷帽,声音里透着狠劲:“去看宅子。” 当铺掌柜恭敬地引着她穿过三进院落:“这宅子虽不大,但地段好,离文府只隔两条街……” 墨兰仔细查看了每一处,最后从袖中取出银票:“就这里了。” 那是她的嫁妆银子。 回去之后,墨兰便让人收拾东西,搬出了文府。 文母得知墨兰擅自搬出府时,气得摔了茶盏:“真是反了天了!她一个庶女也敢……” “母亲!”文炎敬匆匆赶来。 “墨兰她身子不适,出去静养几日也是应该的。” 文母冷笑:“你也被那狐媚子迷了心窍!她这是要离间我们母子!” 文炎敬低头不语,他想起今早去小院找墨兰时,看到她正亲手熬粥。 那样娇生惯养的盛家四小姐,如今连灶台都要自己收拾…… 殊不知,这正是墨兰想让文炎敬看到的一幕。 小院内,墨兰正在练字。 见文炎敬来了,她立刻起身行礼:“官人,你怎么来了?婆母要是知道你来了我这,她定要生气的。” 文炎敬心疼地拉住她:“墨兰,我知道委屈你了……” 墨兰垂眸,一滴泪恰到好处地落下:“官人别这么说,婆母说得对,我确实不祥……” “官人,你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墨兰强撑笑容,却“不慎”碰翻了药碗。 褐色的药汁泼在素白裙裾上,文炎敬一眼就看见她手腕上狰狞的淤青。 “这是母亲弄的?”文炎敬声音发颤。 墨兰慌忙掩住伤痕:“不怪婆母,是妾身不懂规矩……” 话未说完便咳嗽起来,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文炎敬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触手却惊觉她比新婚时瘦了许多。 次日清晨,文母带着四个粗使婆子闯进小院时,墨兰正跪在青石板上抄写《女诫》。 她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嘴唇发紫。 “婆母……”墨兰惊慌着要起身,却踉跄着栽倒。 衣袖翻卷间,露出满是淤青的小臂。 街坊们的议论声顿时炸开: “文家老夫人竟这般磋磨媳妇!” “听说还是盛府的小姐呢……” “作孽哦,瞧那手腕上的伤……人家娇生惯养的姑娘嫁过来……” “可不是嘛,平日也不见这文老夫人这么坏呀……” 文炎敬出来时,正看见母亲扬起的巴掌。 他一把攥住文母的手腕:“母亲!你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吗?” 文母气得浑身发抖:“你个不孝子!为了个庶女……竟然连母亲都不管了……” “庶女?”文炎敬冷笑。 “母亲可知,墨兰的嫁妆够买下几个文府了?她昨日还说要拿私房钱给我打点官职!” 围观人群哗然,文母脸色陡变——她这才想起,儿子前程还要靠儿媳娘家打点的。 墨兰适时地晕倒在露种怀里,苍白的面庞挂着泪痕。 文炎敬慌忙抱起她往屋里跑,留下文母在街坊的指指点点中羞愤难当。 三日后,文母亲自端着参汤来赔罪。 墨兰靠在床头,柔弱地咳嗽:“婆母折煞儿媳了……” “好孩子,过去是娘糊涂了!”文母咬牙挤出笑脸。 “你身子弱,明日就搬回家里?正好,我也能照顾你!” 墨兰垂眸,掩去眼中得意,声音却带着惶恐:“这……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以后内院的事,都听你的!” 文炎敬自是知道,他那个母亲是庄户人家,洗衣浆补,才将他养大。 墨兰从小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他母亲的磋磨。 文母咬牙道“孩子呀,过去是我不对,你……你回来,文家不能没有主母。” 墨兰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得意。 “婆母,儿媳已在我小娘灵前立誓,要为她受孝一年,还请婆母恕罪,儿媳不能听从婆母的吩咐!” “你如此孝顺,小娘她定会知道你的心意的。往后,我一定照顾好你……”文炎敬心疼道。 文母气愤不已,面上却不敢表露。 墨兰虽是个庶女,可文炎敬的前程还要依靠盛家! 第180章 纳妾风波 文母一把拽住文炎敬的衣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服:“敬儿!你瞧瞧这满汴京城,哪个正经人家不是三妻四妾?” 她刻意提高了声调,好让里间的墨兰听见。 “盛家姑娘身子骨弱,母亲特意给你挑了府上管事的闺女,屁股大好生养……” “母亲!”文炎敬猛地甩开手,茶盏被衣袖带翻,泼湿了衣袖。 “墨兰她只是需要休养一阵子,这话,母亲往后就不要再说了……” 说完,文炎敬拂袖而去。 里间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文炎敬冲进去时,墨兰正伏在桌边咳嗽,地上是摔碎的参汤碗,汤汁溅在她特意换上的素白罗袜上。 “官人……” 她抬起泪眼,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这就去给婆母赔罪……” 文炎敬按住她单薄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 “你这是做什么?这事你没有做错,不必去给母亲赔罪!” “可是官人……” “听我的,好好休息,母亲那边有我。”文炎敬柔声安慰。 次日清晨,文家巷口的茶摊外格外热闹。 “听说文家老夫人要往儿子房里塞人呢,已经看上了管事家的女儿!” “啧啧,他们家那新妇还在孝期呢……” 卖炊饼的老王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闺女在永昌伯爵府当差,听说吴大娘子放话说……” 他模仿着贵族腔调:“我们勋贵人家最重规矩……” 众人都哄堂大笑。 房间里,文炎敬望着窗外出神。 他突然摸到袖中墨兰悄悄塞来的地契——那是她嫁妆里最值钱的铺面,足够他在吏部打点份差事了。 “公子……”老管家欲言又止。 “老夫人让问,后日王家的姑娘……” “告诉母亲。”文炎敬掸了掸衣摆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些琐事且放一放。” 墨兰对着铜镜细细描着眉毛,听着露种打听来的消息。 “她当真这么说?\" 墨兰轻笑,将一对翡翠镯子戴上手腕,对着铜镜最后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指尖在特意揉红的眼角又轻轻按了按。 露种捧着锦盒进来时,她正用簪子挑了一点胭脂膏,在帕子上晕开淡淡的粉色。 “姑娘,阿胶取来了。”露种小声禀报。 “按姑娘的吩咐,用的是最上等的东阿阿胶,盒子上还特意蹭了点香灰。” 墨兰满意地点头,将翡翠镯子往腕上推了推。 “走!” 文母正和几位来串门的夫人吃茶,见墨兰带着五六个丫鬟浩浩荡荡进来,脸色顿时一沉。 “儿媳给婆母请安。” 墨兰行礼时身子微微摇晃,露种连忙扶住。 “听说婆母要为官人物色良妾,我特意送来阿胶给未来的妹妹补身子,这都是最好的东阿阿胶,婆母不要嫌弃才是……” 茶盏碰撞声戛然而止,在座几位夫人都交换着惊讶的眼神。 “你!”文母猛地站起,茶汤泼湿了衣袖。 墨兰却突然跪倒在地,翡翠镯子磕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婆母,都是儿媳不争气,至今未能为文家开枝散叶……” 她故意让宽松的袖口滑落,露出腕上未消的淤青。 “这阿胶最是养人了,求婆母赏给未来的妹妹……” 一旁的一位夫人突然咳嗽一声:“文老夫人,这新妇还在孝期,就张罗纳妾,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这……没有,没有的事!”文母极力否认。 “哦?那就是谣言了!这可真不像话,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 “谁说不是呢?都是谣言,不足为信的。”文母只好解释。 次日,汴京各家的茶会上都在传: “听说文家老夫人逼着守孝的媳妇喝避子汤……” “盛家四姑娘跪着献阿胶,求婆婆赏给未来的妾室……” “这等做派连小门小户都不如……” 一次,文母去赴宴时,发现往日交好的夫人们都在刻意避开她。 最要命的是,连文炎敬的上峰都意味深长地说:“文编修家事若忙,修书的事不妨先放一放……” 文炎敬大惊,看来这事影响不小,他得好好和母亲说说了。 夜深人静时,墨兰对着铜镜取下翡翠镯子。 手腕内侧的皮肤光洁如玉,哪还有什么淤青? “姑娘,老夫人那边……”露种欲言又止。 墨兰将凤仙花染就的十指,从香醋中取出,指尖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橘红色。 她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拭着水珠,对镜中的露种吩咐:“去告诉刘庄头,那三十亩祭田的租子不必入公中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说老夫人体恤,让我这个新妇学着掌家。” 妆台上摊开的账本显示,这三十亩是文家最肥沃的水田,也是唯一的田产,往年的收成足够支撑文府一年的开销。 次日清晨,文母发现早膳的碧粳粥换成了普通白粥,最爱的胭脂鹅脯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她甩了筷子质问。 厨房管事战战兢兢地回话:“大娘子说……说今后各房用度要分开算,老夫人这边,都是按往常的习惯。” 话音未落,文母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文炎敬回来,见墨兰正在院中煮茶。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半旧的藕荷色衫子,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与往日的华贵装扮大相径庭。 “官人,你回来了?”她赶忙起身相迎,袖口隐约露出磨红的腕子。 “小厨房煨着官人爱吃的火腿鲜笋汤……这会正好,官人先尝尝看。” 文炎敬心头一热,却听她继续道:“只是婆母那边……如今各房分开用度,官人若要去请安,怕是要空着肚子了。” 汴京城的茶会上,新的流言又开始流传:“文老夫人苛待媳妇,连儿子的饭食都要克扣……” “听说四姑娘当了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呢……” 文母去上香时,连相熟的师太都委婉劝道:“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何必与年轻人计较呢?” 夜里,墨兰得知这些,轻笑了几声,她慢慢卸下翡翠镯子,安心睡了。 第181章 王若弗被罚跪 文母独自坐在佛堂里,手中的念珠被她捏得咯吱作响,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阴晴不定。 “老夫人……”嬷嬷小心翼翼地上前。 “大娘子又派人来问,明日祭祖的银两……” “给她!都给她!” 文母猛地将佛珠拍在案上,又强压着火气低声道:“去我妆奁最底层,把那对鎏金镯子当了。” 嬷嬷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文母压箱底的嫁妆。 文母站在回廊暗处,看着墨兰指挥下人布置祭品。 那个曾经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庶女,如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缎裙,发间的红宝石步摇在阳光下刺得她眼睛发疼。 “听说盛家前日送来两匹云锦?”她状似无意地问丫鬟。 “是呢。”小丫鬟没察觉异样。 “说是给四姑娘裁夏衣用的。” 文母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自己动的不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而是整个盛家的脸面。 次日,文母破天荒地拉着墨兰的手:“好孩子,前些日子是娘糊涂了。” 她将腕上一只成色普通的玉镯褪下来。 “这虽不值什么,到底是文家传了三代的……” 墨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得温婉:“婆母言重了。” 她没接那镯子,反而从自己腕上褪下一对金镶玉的递过去。 “该儿媳孝敬您才是。” 一屋子丫鬟婆子看得目瞪口呆。 文母回到房里,对着铜镜冷笑,头发花白,眼神却格外锐利。 “且让你得意几日。” 她摩挲着墨兰给的金镶玉镯,并没有发现内圈刻着小小的“盛”字——这是盛家给墨兰的嫁妆。 三日后,王若与突然造访盛府,因老太太说过,不让康家的来上门,王若与则是从偏门进来的。 王若弗接待时,康姨妈“不经意”提起:“听说你们四姑娘在文家好生威风呀,连婆婆的体己银子都攥在手里?” “嗯?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外边都传遍了呢,怎么?妹妹你还不知道吗?” “这还得了?这不是把我们盛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吗?”王若弗气急败坏的道。 “让人去请四姑娘明日回府一趟,我倒要好好问问,她在文家都做了些什么?” 王若与看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满意的走了。 王若与就是见不得她这个妹妹过的比她好,没事找找事,日子就好过多了。 第二日,墨兰果然回来了。 刚进门,王若弗就冷着脸。 “跪下!” 墨兰不明所以,还是跪下了。 “大娘子,墨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惹的大娘子如此生气?” “你还装!” 王若弗气得发抖。 “那文家老夫人再不好,也是你正经婆婆!你怎么能做那些事?你听听外边都传成什么样了?这不是丢了我盛家的颜面吗?” 关键时刻,盛纮突然回来了。 “父亲……”墨兰可怜巴巴的道。 “这是怎么回事?墨儿,你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不和爹爹说一声?你跪在这做什么呢?” “父亲,女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惹的大娘子如此生气?” “你这个好女儿,在文家做的那些事,都让人传成什么样了?居然还惦记婆母的东西!” “墨儿?是这样吗?” “父亲……不是这样的……”墨兰顿时哭的梨花带雨。 “你说!”盛纮指着一旁的露种。 “回主君,咱们姑娘自从嫁过去,那老夫人便不喜姑娘,说她不祥,要姑娘为小娘受孝,前两日还要为姑爷纳妾。姑娘连自己的嫁妆都给了老夫人了……” “原来是这样,这文家也太过分了,居然敢如此欺负墨儿……”盛纮气急败坏。 “我原看着那文炎敬出身寒门,品性不错,如今他竟如此拎不清,我盛家的女儿,也不是上赶着要嫁去他们文家的。” 王若弗听完,没有再说话。 “墨儿,你先起来!”盛纮伸手扶起了墨兰。 “多谢父亲,都是女儿不好,让父亲烦心了。” “这两日你先住在家里,难得回来一趟父亲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盛纮笑盈盈的对墨兰道, 王若弗看着墨兰这个样子,心里恨的不行,却没一点办法。 没多会,老太太身边的房妈妈来了。 “大娘子,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母亲找我?可知是为了什么事吗?” “大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闻言,王若弗只好起身,看着盛纮与墨兰说说笑笑的样子,王若弗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寿安堂内,沉水香在青铜香炉中静静燃烧着。 王若弗刚扶着丫鬟的手准备落座,盛老太太的龙头拐杖突然重重杵地。 “跪下!”老太太的声音像淬了冰。 王若弗膝盖一软,绣着缠枝牡丹的裙摆扫过青砖。 她茫然抬头:“母亲,这……儿媳不知做错了什么?” 老太太冷笑一声,手中的茶盏“砰”地砸在案几上,震得茶汤溅湿了裙摆。 “上个月初七,你姐姐从角门进来,你们在后花园假山后说了半个时辰话。” “前日申时,你让周瑞家的送去一匣子阿胶。” “这回,你姐姐又从偏门进来,又与你说了什么?转眼,你就让人将墨兰叫了回来。” 王若弗顿时脸色煞白,老太太竟都知道了? “母亲,我们只是……” “只是商量怎么往如兰房里塞人?” 老太太突然抓起案头账册扔出去:“还是盘算着挪用明兰的嫁妆?” 房妈妈悄悄摆手,所有丫鬟婆子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王若弗的膝盖跪的生疼,却不敢挪动分毫。 她看着老太太从多宝阁取出一只黑漆匣子,里头赫然是康姨妈送给如兰的“求子符。” “这种巫蛊之物也敢往盛家带?”老太太指尖发抖。 “你知不知道康家的,刚刚处置了个用厌胜之术的姨娘?” 王若弗正想辩解,老太太已经开口:“从今日起,康家人踏进盛府一次,你就在这跪一天。” “若敢再阳奉阴违……你就去寻你官人,再不然,就回娘家去……” 王若弗瘫坐在地上时,发现中衣后背已经湿透。 她盯着地上那摊茶渍,突然想起康姨妈上次说的话:“你们家老太太这般偏心,还不是因为……” “大娘子!”刘妈妈慌忙进来搀扶。 “康家又来人了,说是有急事……” 王若弗浑身一颤,猛地推开她:“你就说我病了!谁也不见!” 第182章 心生怨恨 王若弗的膝盖此时已经失去了知觉,寿安堂的丫鬟们远远站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大娘子……” 刘妈妈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参茶过来。 “你喝口茶润润喉。” 王若弗木然地接过茶盏,指尖碰到茶盏,她突然想起那盒阿胶——老太太连这个都查到了,那其他事…… “快去把如兰叫来。”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如兰匆匆赶来时,已是傍晚。 王若弗已经回了房间,看见母亲惨白的脸色,如兰吓得不轻。 “母亲,你这是……好好的,祖母怎么突然这么生气呀?”如兰不明所以。 王若弗一把抓住如兰的手腕:“你房里那个紫檀匣子,里头装着的符纸,可还留着?” 如兰茫然地摇头:“前日明兰来找我玩,说那东西不吉利,我就让喜鹊烧了……” 如兰却突然瞪大眼睛:“难道是……” “烧了好,烧了好。” 王若弗长舒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这事,你可跟别人提起过?只明丫头知道是不是” “只有六妹妹知道……” 如兰突然捂住嘴:“难道祖母是因为这个才责罚母亲吗?” “母亲,要我说,你就别和我那个姨母再来往了,她那个人,心里弯弯绕绕,什么事都想着插手。祖母一向不喜姨妈,你何必惹祖母生气呢?” “胡闹,那可是你嫡亲的姨妈,凡事为你想,你不领情就算了,怎好说这样的话?”王若弗有些不情愿。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总成?”如兰当即翻了个白眼。 康家院里,王若弗正将一套点翠头面重重摔在妆台上。 “好个盛老太太!” 她咬着牙,脸上的脂粉都遮不住狰狞的神色。 “竟敢这样打我的脸!” 贴身嬷嬷低声道:“姑娘,要不要告诉老爷……” “告诉那个窝囊废有什么用?就会惹我生气!” 康王氏冷笑:“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使些手段了。” 盛纮刚回府,就被房妈妈请去了寿安堂。 “母亲。”他行礼时瞥见案几上摊开的账册,心头一跳。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你媳妇近来与康家的走得太近。” 盛纮额头渗出细汗:“儿子一定严加管教……” “管教?” 老太太冷笑:“你那个大娘子,脾气最是不好,可却心善,这是她的优点,却也最容易让人撺掇了……” “尤其是那康家的,明着我不让来,就偷偷的来,不是为这事,就是为那事,偏你那个大娘子,就是听不进去我的劝。” “母亲是好心,为咱们这个家着想,儿子知晓的。” “可你那个媳妇不知道,哪天闯出了祸事来,她就知道了!” “儿子一定好好和她说说,母亲不必担心。” “那康家的,是不是也找你办事了?” “母亲猜的不错,但儿子并未应下。” “前日西角门的婆子来报……” 老太太突然拍案,震得茶盏叮当响。 “那康王氏扮作送绸缎的婆子混进来!” 她从袖中甩出一张纸条:“这是她们姐妹在假山后说的话。” 盛纮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务必让盛大人应下盐引的事……” “明兰的嫁妆还能再挤两千两……” 盛纮的手指猛地攥紧,纸条瞬间皱成一团。 “儿子糊涂!” 盛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昨日康家那个连襟确实提过盐课的事……” 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杵地:“你可知新任盐运使是谁?是齐国公的门生!” 她压低了声音:“康家这是要拿你当踏脚石,去攀齐家的高枝!” 盛纮脸色惨白。 “更可笑的是……” 老太太取出一本账册:“你媳妇偷偷用她自己的嫁妆,说是借给康家周转。上次放印子钱的事,她还不知悔改,转眼就忘了吗?” 账册翻开的页面上,赫然是王若弗的笔迹写的借据,墨迹还未干透,显然是不久前才写的。 盛纮眼前一黑,终于明白老太太为何震怒。 “明日我就去……” “你去什么去!” 老太太打断他:“从今日起,你称病告假三日,不应康家的便是了。” “记住,待会去见你媳妇时……” 王若弗的房门被猛地推开时,她正在整理康姨妈送来的绸缎。 “官人?” 她惊讶地看着盛纮。 “啪!一叠账册摔在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 盛纮的声音发抖:“是不是非要害得我被参一本才甘心?” 王若弗翻开账册,瞬间面如土色,那上面竟记录着她每次与康姨妈密谈的内容,连她偷偷给康家的每一两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官人,你听我说!” “这些还不够说明吗?母亲早就说了,不让康家的上门,你倒好,私底下做出这些事来!” 盛纮生气极了,自此,好久都没有去过王若弗屋里。 康王氏正对着铜镜卸簪,突然听见窗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 “姑娘,是奴婢。”周瑞家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 “出大事了……” 当王若与听完周瑞家的禀报,手中的金簪“啪地掉落。 她怒不可遏地瞪着眼前的妆台,猛地伸出手,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尽数扫落在地,那些瓶瓶罐罐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好你个老太婆!”她咬牙切齿地骂道。 “竟然敢这样防着我!怕我捞好处,我还就要踩着你们盛家!” “姑娘,现在怎么办?大娘子让你……” “闭嘴!” 她粗暴地打断,眼神凌厉如刀。 “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说话!” 康王氏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毒,那是被压抑已久的怨恨和不满。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吩咐道:“去告诉我那个妹妹,明日巳时,老地方见。” “是,奴婢这就去!” “哼!王若弗呀王若弗,这都是你的报应,你抢了我的姻缘,如今你就该帮我的!这是你欠我的!”王若与恨恨的说道。 第183章 茶楼密谋 王若弗捏着帕子,不时的朝窗外张望,额角渗出的细汗将鬓发黏在脸颊上。 这间位于城西的茶楼偏僻又安静,可她的心此时却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焦灼不安,膝盖传来的疼痛依旧强烈。 “姐姐,昨日我那个婆婆,可是动了大气了,这风口浪尖的,你怎么还敢让我出来见面呢?” 王若弗压低了声音,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这若是被我那个婆婆知道,我出来又见了你……” “你呀,就是被那个老太婆拿捏的死死的,哪里还像我们王家的女儿!” 王若与轻蔑地嗤笑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红唇在杯沿留下浅浅的印子。 她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对襟褙子,衬得肤色如雪,眉目间却尽是凌厉和恶毒。 王若弗被王若与说得脸上发烫,却不敢反驳。 她想起昨日盛老太太那冷厉的眼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自从嫁入盛家,她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个婆婆的眼睛。 别的事倒是没什么,但老太太就是不许她与这个姐姐亲近。 “姐姐,那你倒是快说说,找我出来是为什么事?若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回去了!” 王若弗急切地问道,眼睛不时瞟向楼梯口,生怕有人上来。 听到这,王若与才慢慢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你被寿安堂那个老婆子拿捏了这么多年,想不想以后都自己做主,掌家理事,再不看别人脸色?” 王若弗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渴望,随即又被恐惧取代。 “我……我当然想了,可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又有官人敬重……” “所以你就甘心一辈子做她脚下的泥?” 王若与冷笑道:“你儿子长柏的前程,你女儿如兰的婚事,哪一样不是她说了算?你可是孩子们的嫡母,却没有一点做主的权力?他们有谁问过你的意见了?” 这话正戳中王若弗的痛处,她想起之前为如兰相看人家时,老太太一句话就否了她中意的娘家侄儿,所以至今想起来还气得心口疼呢。 “姐姐难道有办法?”王若弗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带好奇心。 王若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向妹妹招了招手。 王若弗迟疑地凑过去,只觉姐姐身上浓郁的茉莉香熏得她有些头晕。 “办法我自然是有的……” 接着王若与在王若弗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若弗听完却猛地后退,脸色刷地变白,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行!姐姐,你糊涂了呀……那可是……”她声音发抖,几乎说不下去。 “你怕什么?” 王若与捡起帕子塞回妹妹手里,眼中闪着冷光。 “又不是要她立刻毙命,咱们慢慢来,谁会怀疑?等她病了,你自然就能接手家里的事了。” “可官人他……” “盛大人最是孝顺了,若是老太太病了,他必然会全心照顾,哪还顾得上查这些?再说了,那盛纮可不是那老太太亲生的儿子,再怎么,还隔着一层肚皮呢。” 王若与继续循循善诱:“那到时候府里上下还不都是你说了算吗?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至于那个卫恕意,她再怎么尊贵,你还是明媒正娶的嫡妻,你怕什么呢?” 王若弗此时已经心跳如鼓,姐姐的话像蜜糖又像毒药,让她既向往又恐惧。 她想起老太太平日里对她的严厉,想起自己处处受制的憋屈,一股怨气涌上心头。 “那……那东西可靠吗?”她声音小的如蚊子。 王若与红唇勾起一抹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塞进王若弗手中。 “每日一点点,掺在茶饭里,无色无味。慢慢地,她就会开始体虚乏力,大夫只会当作年老体衰。” 王若弗手一抖,差点把瓶子摔了。 那瓷瓶冰凉,却像烙铁般烫得她手心发疼。 “姐姐,这要是被发现……”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些?” 王若与眯起眼睛:“还是说,你想一辈子做盛家的受气媳妇?看着自己的儿女被那老婆子摆布?如今连自己的儿媳妇都敢给你脸色看呢。” 王若弗低下头,手中的瓷瓶仿佛有千斤重。 她想起华兰委屈的眼泪,想起长柏苦读时疲惫的面容,一股狠劲突然涌上了心头。 “好……我试试。”她终于咬牙道,将瓷瓶飞快地塞进袖中。 王若与满意地笑了,亲手给妹妹斟了杯茶。 “你瞧,这才像我们王家的女儿。来,喝了这杯茶,就当是我们的约定。再有一阵,母亲和哥哥就要来京了,到时候,看谁敢小瞧我们姐妹。” 王若弗颤抖着手接过茶盏,茶水的倒影中,她看见自己的脸扭曲得不像自己。 她只好一饮而尽,却尝不出任何的滋味。 等王若弗回到盛府时,日头已经西斜。 她只好匆匆穿过侧门,袖中的瓷瓶仿佛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大娘子回来了。” 守在二门的婆子躬身行礼,王若弗强作镇定地点点头,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总觉得这婆子的目光能穿透她的衣袖,看见那个要命的瓷瓶子。 绕过回廊时,一阵风吹来,不冷,王若弗却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心跳的很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只好停下脚步,扶着一根朱漆柱子歇息一会。 方才在茶楼里,被王若与说动时的那股子狠劲,此刻已消散了大半。 “我当真要做这等事吗?” 她望着庭院中盛开的芍药,眼前却浮现出盛老太太严厉却不失慈爱的面容。 老太太平日虽严苛了些,却也教导她持家之道,对华兰悉心照料…… “大娘子?” 贴身丫鬟彩环的声音将她惊醒。 “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可是身子不适吗?” 王若弗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无妨,许是我走急了,回去歇歇就好了。” 她加快脚步往自己院子走去,只觉得那瓷瓶在袖中越来越沉,坠得她半边身子都发麻。 回到房中,王若弗立刻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梳妆台前。 王若弗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黑,嘴角下垂,哪还有当年王家二小姐的娇俏模样? “都是被那我那婆母逼的……” 她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袖中的瓷瓶。 “姐姐说得对,凭什么我要一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如兰的婚事,长柏的前程,哪一样不该由我这个亲生母亲做主?” 第184章 迷途知返 “姑娘,你今日这是去哪里了?”刘妈妈进来问。 “没什么……我就是出去散了散心。”王若弗心虚的回答。 刘妈妈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她以为大娘子是受了老太太的责罚,心里不高兴。 晚膳时分,王若弗特意吩咐厨房做了老太太最爱的杏仁茶。 她则亲自去小厨房监督,看着厨娘将杏仁磨碎,加入牛乳慢火熬煮着。 “这里我来看着,你们先去准备其他的。” 王若弗挥退下人,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瓷瓶来。 揭开盖子,里面是白色无味的粉末,看起来与糖霜并无异。 “只要一点点……”王若与的话在耳边回响着。 可此时王若弗的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倒出来粉末。 终于,一小撮白粉落入杏仁茶中,瞬间消融无踪。 她又搅了搅,确认看不出任何痕迹,才放心。 “大娘子,房妈妈问晚膳可准备好了吗?老太太都有些饿了。” 门外突然传来彩环的声音,吓得王若弗差点打翻了茶盏。 “就就好了,这就好了。”她声音发紧,慌忙将瓷瓶塞回袖中,又整了整衣襟。 “我亲自给老太太送去。” 端起托盘时,王若弗的双膝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那碗杏仁茶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毒蛇,随时会反咬她一口似的。 穿过回廊时,一阵风吹来,王若弗突然清醒了几分。 她在做什么?这可是谋害尊长,大逆不道的罪! 若被发现,莫说她性命难保,就是长柏、华兰、如兰也会被她连累了…… “不,不能这样……我不能……我怎么可以……” 王若弗此时已停下脚步,正想转身回去倒掉杏仁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大娘子这是要给我送茶吗?” 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双眼睛正盯着她手中的托盘。 王若弗的心跳骤然停止,又疯狂跳动起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点点头。 “端进来。”老太太转身进了寿安堂,背影丝毫不见老态。 王若弗跟在后头,冷汗已浸透里衣。 她盯着老太太的背影,想起从前很多事来,那时林噙霜还未进门,老太太待她是极好的…… 要不是林噙霜使了下作手段,大着肚子,逼她喝了妾室茶,她又怎么会记恨老太太。 “放下。”老太太在桌前坐下,指了指桌面。 王若弗的手抖得厉害,茶盏在托盘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她战战兢兢的放下托盘,紧张不已。 老太太并未多想,端起那茶碗就打算尝尝。 “母亲……”王若弗的声音细若蚊子,却在寂静的寿安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老太太端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碗沿距离她的嘴唇不过寸许,那碗杏仁茶还在冒着热气。 “怎么了?这茶你不是给我喝的吗?” 老太太锐利的目光,直视王若弗那闪烁不定的眼睛。 王若弗感到喉咙发紧,仿佛有人在那里系了根绳子,正一点点收紧。 她看着老太太布满皱纹却依然稳健的手,那双手曾在她犯错时执戒尺教导她规矩,在她生下长柏时第一个抱过孩子…… “自然不是,只是怕有些烫,母亲晾晾再喝。” 王若弗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感到面部肌肉僵硬如石。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将上好的苏绣绞得皱皱巴巴的。 老太太没有立即放下茶碗,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今日倒是有心,我原想着,为你姐姐的事,责罚了你,你会心里不高兴,不愿见我这个老婆子,难得你这份心意。”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王若弗强装的镇定。 她感到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里衣黏在皮肤上,又冷又痒。 茶碗中升腾的热气中,她仿佛看到姐姐王若与讥讽的笑容——“没用的东西,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儿媳……儿媳只是想着母亲近日咳嗽,热茶恐伤了喉咙。” 王若弗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 老太太轻轻晃了晃茶碗,杏仁的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 “今日这杏仁茶熬得倒是香浓,是你亲自吩咐厨房做的?” “是……是的,儿媳做错了事,还请母亲原谅。” 王若弗的指甲已经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死死盯着那碗茶,仿佛只要老太太喝下一口,她就能摆脱多年的桎梏,掌握盛家大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彩环的惊呼:“老太太,大娘子,不好了,五姑娘从马上摔下来了!” “什么?” 老太太手一抖,茶碗倾斜,滚烫的杏仁茶洒了出来。 王若弗如梦初醒,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前去:“母亲当心!” 她一把接过茶碗,却在慌乱中“失手”将整碗茶都打翻在地。 地上,乳白色的液体四溅开来。 “哎呀,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王若弗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用帕子去擦老太太手上的茶渍,却把自己的帕子也掉在了地上。 她蹲下身去捡,趁机用帕子抹去地上那摊毒茶的痕迹。 老太太却已经顾不上这些,急声问道:“那如兰怎么样了?她伤得重不重?” 彩环气喘吁吁地回道:“大夫说只是扭了脚踝,没有大碍,只是五姑娘一直喊着要见大娘子呢。” 老太太立刻开口:“你还管这些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如兰怎么样了?” 王若弗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摊渐渐渗入青石缝隙的液体,心中五味杂陈。 她感到庆幸——毒茶被打翻了,她没有真的犯下大错。 可同时,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这是她第三次动摇了,姐姐知道了定会骂她懦弱无能的。 “怎么了?莫不是吓着了?”老太太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来了,母亲。” 王若弗慌忙起身,却在站起的瞬间感到一阵眩晕。 她立刻扶住了桌角,却眼前发黑。 这一整日的紧张、恐惧、愧疚如潮水般袭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了。 老太太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望着老太太关切的眼神,想起十年前自己染上伤寒时,正是这位严厉的婆婆守在她床前。 当时老太太说的话还犹在耳边:“你既嫁入我盛家,便是我的孩子。做母亲的,哪有不疼孩子的道理?”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下脸颊。 王若弗慌忙低头掩饰:“没……没事,可能是起得太急了。”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只是吩咐彩环:“快去请大夫来,给大娘子看看。” 然后对王若弗轻声道:“如兰那边没什么大事,你先回房休息,有什么事,等好些了再说,我让人再去看看如兰。” 王若弗点点头,不敢抬头让老太太看见她通红的眼眶。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敢抬起头来。 第185章 杏仁茶之毒 被扶回自己房中,王若弗瘫坐在床沿,全身的力气仿佛已经被抽干了。 她颤抖着从袖中摸出那个瓷瓶,里面的毒药已经用了一些。 今日若没有如兰意外坠马的事,老太太此刻恐怕已经…… “我这是在做什么……”她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吓得王若弗差点将瓷瓶掉落。 “谁?”她慌忙将瓷瓶塞到枕头下。 “大娘子,是我。”门外传来刘妈妈的声音。 “大夫来了,让给您瞧瞧。” 王若弗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道:“进来。” 那大夫瞧过之后,说王若弗只是惊吓过度,思虑太重,并没有什么大碍。 刘妈妈便放心的将大夫好生送走了。 寿安堂的帘子被轻轻掀起,卫恕意端着新熬的枇杷露走进来时,发现地上有一滩未清理干净的污渍。 乳白色的液体已经半干,在青石地板上形成一片不规则的痕迹。 “奇怪。”卫恕意蹲下身,手指轻触那处污渍。 “老太太素来爱洁,下人们怎会如此疏忽?” 就在她准备唤人来清理时,一点细微的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那片污渍边缘,有些许白色粉末尚未完全溶解。 卫恕意眉头微蹙,从袖中取出素白手帕,轻轻蘸取了一些。 “娘子,你在这儿做什么?”翠微突然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扫帚。 卫恕意从容起身,不经意间将手帕收回袖中:“我方才见地上有污渍,正想叫人来清理。” 翠微连忙道:“这是刚刚大娘子不小心打翻的杏仁茶,奴婢这就打扫干净。” “大娘子来过了?”卫恕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大娘子不是刚被老太太责罚过吗?依她的脾气,定是要和老太太置气的,怎么会来老太太这里。 “是啊,大娘子亲自给老太太做了杏仁茶来,谁知听说五姑娘坠马,一着急就给打翻了。” 翠微一边擦拭地面一边说道:“可惜,老太太连一口都没喝上呢。” 卫恕意点点头,目光却若有所思地落在那块被擦去痕迹的地面上。 离开寿安堂后,她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小蝶。” 一进门她就低声唤来贴身丫鬟 “你去请李大夫来,就说我近日睡眠不安,想找他开些安神的方子。” 小蝶见她神色凝重,也不敢多问,就匆匆去了。 卫恕意从袖中取出那块手帕,小心地摊在案几上。 白色粉末已经有些融化,在丝帕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她凑近轻嗅,却闻不出什么特别的气味来。 不到半个时辰,李大夫就到了。 卫恕意让其他下人退下,只留小蝶在门口守着。 “李大夫,请先帮忙看看这个。” 她将手帕递给李大夫。 李大夫接过手帕,仔细检查后又用银针挑了些粉末测试,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大娘子,这此物从何而来?” “李大夫可是觉得不妥?但说无妨。” “若我没有猜错,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从银杏芽中提炼而来,一般人哪会这样的办法。” “此药无色无味,每日微量服用,数日之后便会脏腑衰竭而亡,死后症状与衰老无异,是极难察觉的。” 卫恕意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她强自镇定:“当真?” “千真万确,此物罕见,多用于……” 李大夫突然噤声,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卫恕意会意,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银两:“多谢指点,今日之事……” “老朽今日只是来给大娘子请平安脉,其他一概不知。” 李大夫识相地收起银子,开了副普通的安神汤药便告辞了。 待李大夫走后,卫恕意坐在窗前,只觉得后背发凉。 “有人要对老太太下毒,而且用的是如此隐蔽的手段,若非今日偶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小蝶,这事你怎么看?”她轻声问道。 小蝶吓得脸色发白:“这……这定是大娘子所为,听说那杏仁茶是她送去给老太太的,还是她亲自下厨所制……” 卫恕意却摇摇头:“大娘子她性子直,绝没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再说这东西制作不易,绝非一日之功。况且她对老太太虽有怨言,却绝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是大娘子,那会是谁?” 卫恕意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你忘了?前日谁来过府上?” 小蝶倒吸一口冷气:“是康家的,大娘子的嫡亲姐姐王若与!” “正是。” 卫恕意冷笑:“那位王家大小姐,一贯瞧不上我们盛家,前些日子还撺掇大娘子与老太太起了争执……” 她想起前几日无意中听到的闲话,说王若与在茶楼与王若弗密谈许久。 当时只当是姐妹间的闲话,如今想来,怕是早有预谋了。 “那咱们要不要告诉老太太?”小蝶急了。 卫恕意沉吟片刻:“无凭无据,单凭一块沾了药粉的手帕,如何指证?况且牵扯到大娘子,一个不慎,就会有麻烦。”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几行字,交给小蝶:“去让人悄悄查查王若与最近的动向。我要事无巨细。” 小蝶刚接过纸条,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卫恕意立刻换了话题:“小蝶,这安神的药须得睡前服用,你记得提醒我……” 门被推开,是王若弗身边的彩环:“大娘子请您过去一趟。” 卫恕意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好,我这就去。” 去往王若弗院子的路上,卫恕意思绪万千。 若真如她猜测,王若与利用妹妹对老太太下毒,那此刻叫她过去是何用意?是发现了她的调查,还是…… “卫妹妹来了。”王若弗脸色苍白地靠在榻上,眼下乌青,明显是近日都没有睡好的缘故。 “听说你请了大夫,可是身子不适?” 卫恕意暗中观察王若弗的神情:“多谢姐姐关心,只是有些失眠而已,不碍事的。” “我也是……” 王若弗叹了口气:“自打如兰出事,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卫恕意注意到王若弗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眼神飘忽不定。 这不像是担忧,倒像是……心虚? “姐姐也要保重身体,五姑娘没什么大碍吗?” “只是摔伤了脚腕,没什么大事,休养一阵就好了。” 卫恕意轻声道:“我今日去寿安堂,听说姐姐亲自给老太太制了杏仁茶?” 王若弗浑身一颤,茶盏中的水洒了出来:“是……是啊,可惜被我给打翻了。” 她强笑道:“老太太最爱喝杏仁茶了,我改日再熬……” 卫恕意目光微沉,王大娘子的反应太过异常,显然她是知情的。 “姐姐?” 卫恕意突然压低声音:“不知康家姐姐近日可好?” 王若弗脸色骤变:“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随口一问,姐姐不必多心。” 第186章 毒计初现 “大娘子,将这被褥换一下,方才茶水都倒湿了。”刘妈妈过来了。 王若弗眼神飘忽,强笑道:“不……不必了,我习惯这床被褥……不妨事的……” 卫恕意不动声色地走近床榻,手指轻抚过绣花锦被:“大娘子脸色还是不好,不如让刘妈妈换了被褥,你好躺下再歇歇?” 刘妈妈已伸手去挪那绣着并蒂莲的枕头,王若弗突然从椅上弹起,声音尖利:“别动!” 可是已经迟了,枕头被掀起一角,露出下面藏着的白瓷小瓶。 卫恕意眼疾手快,一把将瓷瓶抓在手中。 “姐姐,这是什么?”她故作惊讶地问,手指已熟练地拔开瓶塞,是些白色粉末,却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她倒了一点在手里,仔细看过,才确定和那日她查验过的是一样的。 王若弗面如死灰,双唇颤抖:“还……还给我……” 卫恕意将瓷瓶紧紧攥住,后退两步:“姐姐可知,这是什么?” “这就是普通的药粉而已。”王若弗声音干涩,眼神躲闪。 “我……我近日老失眠,睡不好,大夫开的安神的……” “安神药?” 卫恕意满脸不相信,只见她从袖中取出那块沾了粉末的手帕。 “那为何这瓷瓶里的药粉与那日寿安堂地上发现的毒药一模一样?” 王若弗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刘妈妈忙去扶住了她。 她盯着那块手帕,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噩梦。 “这种毒药,是用数十斤银杏芽汁提炼而来的。” 卫恕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无色无味,每日微量便可致人慢性中毒,百日之内必死无疑,死后症状与衰老无异,连仵作都难以察觉。” 王若弗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不,不会的……姐姐说这只是令人虚弱的药……她说……她说这药不妨事的……” “这种毒药,平常人听都没听过,可知不是一日之功。” “姐姐就不细想想?王若与又是从何处得来?又为何要借你之手下毒?她说的好听,却言行不一。” “她……她说只要老太太病了,我就能掌家……” 王若弗顿时瘫坐在地:“她说……这对大家都好。” 卫恕意蹲下身,与王若弗平视:“姐姐,你仔细想想看,若老太太真的‘病故’,第一个被怀疑的是谁?自然是姐姐你了!” 王若弗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不……姐姐她不会这样害我的……” “她害你难道还少了,也不是第一次了,姐姐,你当真糊涂。” 这句话成了压垮王若弗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捂住脸,痛哭失声。 卫恕意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她早知道王若弗不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果然是被亲姐姐利用了。 “姐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她柔声道。 “我该怎么办?”王若弗抓住卫恕意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姐姐信得过我吗?” “我……我自然是信你的,那我该怎么办?” “姐姐信我就好。”卫恕意将瓷瓶收入袖中。 “第一,这事绝不能声张,尤其不能让王若与知道。” “第二,你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按计划’行事,但实际给老太太的饮食必须绝对安全。” “第三,她可曾留下什么书信或物件?任何能证明她指使你下毒的证据。” 王若弗努力平复着呼吸,突然想起什么:“有……有一次她给我回信,让我按上面说的做……” 卫恕意眼前一亮:“那就足够了。” 她扶起王若弗,又递过一块干净帕子:“姐姐,你放心,我既然选择帮你,就绝不会害你的。” 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王若弗慌忙擦干眼泪。 “大娘子!”彩环慌慌张张冲进来。 “康家姨妈来了,说是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望的!” 王若弗与卫恕意交换了一个眼神,说曹操曹操到,王若与此时前来,绝非巧合。 “我……我这就去见她。”王若弗强自镇定,却止不住手指的颤抖。 卫恕意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姐姐切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去查那封信,老太太那里有我。眼下,姐姐需要稳住她” 王若弗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向刘妈妈道:“你亲自去接我那姐姐来。” 不多会,刘妈妈便带着王若与来了。 今日的王若与,依旧着一身绛紫色衣裙如同一朵带毒的曼陀罗。 “姐姐可算来了,真是让妹妹好等。” “听说你病了,做姐姐的怎能不来看看?” 王若与上前,亲热地拉住王若弗的手,却在她腕上重重一捏:“怎么,不欢迎我吗?不想我来?” “怎……怎么会?” 王若与满意地松开手,目光扫过王若弗苍白的脸色。 “好端端的,你怎么就病了?这么不经事吗?” “姐姐不知,如兰那孩子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我心里着急上火,一下就病了。” “那如兰怎么样?没什么大碍?”王若与随口一问。 “没什么大事,只是要休养一阵。” 王若与却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那''安神药''还在?可别被人发现了。” 王若弗浑身一僵,袖中的手不自觉颤抖。 那瓷瓶此刻正在卫恕意手中,而姐姐口中的\"安神药\"却是要人性命的剧毒! “在……在的。”她声音细如蚊子。 王若与眯起眼睛,审视着妹妹反常的神态:“那你可有按计划行事,你那个婆母她……” “我都听姐姐的了!”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我们王家的好女儿!放心,事成之后,这盛家就是你做主,谁也奈何不了你。” “姐姐,那药真的没事吗?”王若弗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自然无事了,我是你嫡亲姐姐,一母同胞,我还能害你不成?那只是让人体虚而已,到时候,你就能当家了!”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有些害怕……” “你莫不是后悔了,以为现在收手就没事了?别忘了,药是你下的,证据都在你手里。若事情败露被人发现,第一个要问罪的便是你。” “果然,姐姐你根本就没为我想过退路。若老太太出了事,跟你全无干系,都是我忤逆不孝,我怎么如此蠢笨,上了亲姐姐的当呀……” 王若弗此时心里正这么想着。 第187章 王舅母的反击 “我的好妹妹,我是你嫡亲姐姐,一母同胞,自不会害你!” 王若与指尖轻轻抚过王若弗的发髻,将那支歪斜的玉簪扶正。 “姐姐,我还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 “你们家老太太年事已高,本就该让出掌家之权,如今连你那个儿媳妇都能踩到你脸上了,你这样子,哪里还像我们王家的女儿,真是没出息。” “这药只会让她体虚几日,待她卧床不起,自然会让你掌家,你是嫡母,名正言顺。即便你那个出身海家的儿媳妇厉害,她也不能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你歇着,我先回去了!” 王若弗看着王若与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此时的王家,王舅母正生着气,为着儿媳康元儿之事。 她恨王若与,不仅是自己受的委屈,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儿子的幸福。 本来王舅母与王若弗已经达成口头协议,如兰才是她王家媳妇。 没想到王若与知晓后,硬是缠着王老太太和她哥哥,让侄子娶了她的女儿康元儿。 以王若弗的品行,教出的女儿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康元儿骄纵、蛮不讲理,即使嫁到王家,同样是嚣张跋扈。 她不敬婆母,更不服管教,动不动就和王舅母吵闹,可即便如此,王老太太还是维护康元儿,把王舅母憋屈得恨不能杀人解恨。 前日,康元儿又发脾气砸了屋里的瓷器,王舅母望着满地碎瓷中,那对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婴孩虎头鞋,指尖不自觉掐进了掌心。 她忽然想起康元儿嫁进来第二日,就在请安茶里掺了巴豆,那拙劣的手段,任谁都看出了问题。 “大娘子,表小姐又去老太太跟前哭诉了。” 李嬷嬷掀开帘子,带进一阵微风。 王舅母摩挲着袖中那张药方,那是她花了三百两银子从扬州瘦马手里买回来的秘方。 据说‘外间姑娘’常用这“朱颜改”,既能绝嗣又不伤容颜。 屋内传来康元儿娇滴滴的告状声:“外祖母,婆母今早又让我站规矩……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好孩子,你婆母那里,我自会去说她的。只是,你身为儿媳,自然也该孝顺婆母才是。” “外祖母,母亲常和我说,你最疼她了,自然也会疼元儿是不是?婆母她是外人,元儿最喜欢外祖母了。” 王老太太因王若与的关系,格外宠溺康元儿,将她娇惯的愈加跋扈。 王舅母望着铜镜里自己眼角的细纹,轻轻将胭脂抹在唇上,这盒掺了药的胭脂,明日就会作为‘赔罪礼’送到康元儿房里。 王若与带着康元儿闯进王舅母房间时,王舅母正在小佛堂里诵经。 檀香里混着陈皮的味道,那是她特意为康元儿调的安神香——真正的药引子,其实藏在每日供奉的佛手柑里。 “妹妹这是何意?”王舅母跪在蒲团上没起身。 王若与一把扯过她的衣襟:“元儿月信停了三个月,太医却说胞宫寒凉,这是怎么回事?” 王舅母望着佛龛里慈悲的菩萨像,忽然想笑出声来。 她想起去年,康元儿故意打翻祠堂油灯,险些烧着牌位,当时王若与怎么说的——孩子小不懂事,你当长辈的计较什么? 丈夫和婆婆都护着这个小姑子,她也只得哑口无言。 除夕守岁,康元儿当着全家的面呕出血来,王舅母在众人惊呼中稳稳扶着茶盏,看那口鲜血溅在王若与新送的孔雀金裘上。 王老太太急得直跺脚:“快请太医!” “不必了。” 王舅母从袖中掏出个荷包,倒出几片枯黄的佛手柑皮。 “元儿日日来我佛堂上香,怕是冲撞了菩萨。” 她瞥见王若与瞬间惨白的脸,知道对方终于认出来——这正是当年王若与害她小产用的那味药。 王若与平日不教女儿好好孝敬公婆,侍奉丈夫,却告诉康元儿:“你外祖母年纪大了管不动事,只要你婆母没了,王家就没人管束你了,到时整个王家也都在我们母女手中了。” 可惜康元儿只学会了母亲的跋扈,却没有学到母亲的心计。 王若与给了康元儿一瓶和王若弗一样的药,教唆她给婆母下毒,谁知被王舅母将话套了个清楚,也没有了下手毒害婆母的机会。 康姨妈的狠毒刷新王舅母的认知,康姨妈让她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还想要她的命,王舅母凭什么继续忍。 但在当时,王舅母作为婆母不能训斥康元儿,更不能让儿子休了康元儿,唯有康元儿不能生育,才是对王若与最狠的报复。 于是王舅母用办法,哄康元儿喝了一碗药,王舅母想得很清楚,王老太太只有一个孙子,就靠着他来传宗接代。 即使王老太太有心维护康元儿,但康元儿不能生育,她也得考虑王家的未来,不得不同意纳妾。 此时的王若弗还在做梦,她对王舅母说:“就是元儿真是生不出来,纳个婢女作妾,也根本不算什么。” 本来王舅母还不敢动康元儿,只想给儿子纳个妾,没想到王若与却掺和进来。 看着这个嫂嫂不喜康元儿,王若与终是狠心要康元儿对王舅母下毒。 谁知被王舅母身边的嬷嬷察觉出来,偷偷告知王舅母。 而王若与的狠毒也让王舅母很快决定了康元儿的未来,她决定给儿子寻一个平妻,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再给康元儿一个院子让她在里面静心修养,其实就是软禁康元儿一辈子。 “王若与啊王若与,你可别怪我狠心!”王舅母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们母女俩如此狠毒,竟然妄图对我下手,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她转头对身旁的李嬷嬷吩咐道:“李嬷嬷,你去,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行事。记住,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大娘子,奴婢一定办好这事,大娘子放心。” “王若与,这些年,我受了多少委屈,都是你造成的,往后,你别想再给我气受。” 第188章 康元儿的报应 王舅母立在廊下,静静的站着。 昨夜康元儿腹痛难忍,请来的大夫诊脉后都连连摇头,只说姑娘家寒气入体,怕是日后子嗣都艰难了。 “大娘子,老太太请您过去。”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舅母整理了衣裙和发髻,才慢慢去了。 远远的,正听见王若与带着哭腔的声音:“元儿,你的命好苦啊,这往后几十年的日子怎么过?” 王老太太搂着女儿,浑浊的眼里闪着泪光。 “儿媳给母亲请安。”王舅母规规矩矩行礼,眼角瞥见王若与伤心不已的神情。 “你怎么还有脸来!” 王若与猛地站起身,护甲指着王舅母鼻尖:“那碗燕窝分明是你让人送给元儿的,你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舅母突然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母亲,儿媳没有,妹妹这话,便是要我的命啊……元儿是我亲侄女,我怎会……” 她抬起脸时泪如雨下:“那日厨房的妈妈说了,燕窝是妹妹你送来的……” “你血口喷人!” 王若与抓起一旁桌上的茶盏便砸了过去,滚烫的茶水泼在王舅母衣襟上。 老太太顿时急得直拍桌子:“胡闹,你怎么可以对你嫂嫂动手!如今真是愈加没有规矩了!” 而王舅母对于王若与的行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这个婆母,最喜欢她这个小姑子,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她都不舍得责罚的。 这时屋内传来瓷器碎裂声,众人一惊,都回头之时,只见康元儿惨白着脸站在屏风旁,脚下是摔碎的汤药碗。 “元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要好好歇着才是!” 王若与担心不已,为此,便在王家住了好几日。 “母亲,这事不能再拖了!” 王舅母攥着绣帕的手指节发白:“元儿那身子您也看见了,前日请来的张大夫说得很明白,她这辈子怕是……子嗣缘薄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从牙缝里挤出后半句:“但我们王家总不能绝后啊!” 王老太太靠在椅子上,手中佛珠转得飞快,可脸色愈发晦暗不明。 她何尝不知,康元儿伤了身体,这些年名贵药材不知吃了多少,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可纳妾这事……” 老太太长叹了一声:“说起来,元儿到底是康家嫡女,当年我们求娶时可是许过诺的。” “可是母亲,诺言能当饭吃吗?” 王舅母突然拔高了声音,又急忙压低:“您看看隔壁李府,去年添的庶子都会叫祖母了!哪个不是儿女双全?就我们王家……人丁单薄……” 说着,她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响声。 王舅母猛地拉开门,只见康元儿的贴身丫鬟春杏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碎茶盏,脸色煞白如纸。 “作死的小蹄子!” 王舅母扬手就要打,却被老太太拦住。 “你在这做什么?这又是什么规矩,元儿身边的女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大娘子……”春杏红着眼眶进来了。 “老太太屋里来人了,说、说让您明日帮着相看几个姑娘。” 康元儿的手指猛地掐进窗棂,她早知道会有这天,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先前回康家时,王若与还暗示她早点给夫君物色良妾,好歹要选个温顺好拿捏的。 可如今真要她亲手为丈夫挑选新人…… 三日后,王家的轿子抬进了城南一户人家的女儿。 那姑娘才十六岁,进门时穿着桃红褙子,低垂的脖颈像新雪般皎洁。 康元儿强撑着笑脸主持完仪式,回房就吐了口血,吓得春杏连夜去请了大夫来瞧。 而王舅母正喜滋滋地翻着黄历,盘算着何时能抱上孙子。 只有老太太佛堂里的灯亮到天明,木鱼声里夹着声声叹息。 与此同时,康元儿正在房中撕扯绣绷,手指死死扣住窗棂,指甲在红漆上刮出几道白痕。 远处回廊下,她的丈夫正俯身替那新姨娘拂去肩头的落花,不知说了什么,那姑娘掩唇轻笑,耳坠子晃得刺眼。 “大娘子,您的手……”春杏颤声去拉她,却见血珠正顺着康元儿指尖的金线往下淌,在雪白的苏绣绢面上洇出几朵红梅。 “都出去。”康元儿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丫鬟们慌忙退下,只剩春杏跪着不敢动。 眼睁睁看着主子抓起剪子,\"咔嚓\"绞断了绣了半个月的《百子图》——那是原本要送给老太太贺寿的。 厢房突然传来骂声,接着是王若与尖利的呵斥:“一群笨手笨脚的东西!这可是景德镇的釉里红,摔坏了你们赔的起吗?糊涂东西,还不快滚!” 三更时分,春杏端着药回院子,却见康元儿散着头发站在外面。 春杏哭喊着去拉,却被康元儿冰凉的手反握住:“你闻到了吗?” “她今日用的胭脂……是夫君去年从扬州带回来的。” 春杏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盒被\"不小心摔了\"的茉莉胭脂,此刻正艳艳地开在另一个女人的唇上。 康元儿倚在软榻上,望着窗外飘落的梨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茶是上好的龙井,却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像是被什么药汁浸染过似的。 “姑娘,该喝药了。”女使端着黑漆托盘进来,面上堆着笑,眼底却冷得像块冰。 康元儿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李嬷嬷眼皮一跳,随即低头道:“都是大娘子体恤姑娘身子弱,特意吩咐厨房炖的补药。” 康元儿接过药碗,轻轻搅动汤匙,药汁黑沉沉的,映不出她的脸。 她低头抿了一口,眉头微蹙,却还是缓缓饮尽。 “姑娘这几日气色倒好些了。”李嬷嬷接过空碗,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康元儿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抬手揉了揉额角,道:“不知怎的,这几日总觉得困倦,怕是累了。” 李嬷嬷眼底闪过一丝得色,嘴上却关切道:“那姑娘可得多歇息,莫要劳神。” 康元儿点点头,目光却越过她,望向窗外。 第189章 得偿所愿 清早,众人刚起身,一声尖锐的叫声便划破了王家的宁静。 紧接着便是屋里摔东西的声音,丫鬟们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以及那持续不断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这怎么又开始了?” 王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 她今年都六十多了,本该是享清福的年纪了,却因家中的这些烦心事而日日不得安宁。 “母亲,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长子王衍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作为王家的家主,一直仕途不顺,好容易调回了汴京,如今却被这些内宅琐事烦扰。 王舅母叹了口气:“都看了三个大夫了,都说这是心病,不是药石能医的。” 正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冲进了厅堂,身后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丫鬟。 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出头,面容姣好却苍白如纸,眼睛布满血丝,嘴角还带着可疑的白沫。 “外祖母!他们要杀我!他们要杀我!” 女子扑倒在王老太太脚边,紧紧抓住她的裙角,指甲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这便是康元儿,王老太太的外孙女,王若与的独女,如今是王老太太的孙媳妇。 “元儿,没人要杀你,好孩子,你真是病的不轻了。” 王老太太试图安抚,却被康元儿猛地推开,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 康元儿歇斯底里地大喊,突然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地上砸。 王衍忙去扶起王老太太,屋里顿时乱糟糟的。 “够了!” 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只见王若与快步走进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儿面前,一把夺过茶壶。 “元儿!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王若与抓住女儿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康元儿却突然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地看着王若与,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母亲,你终于来了,他们要毒死我,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啊……” 王若与脸色一变,转头看向王老太太:“母亲,元儿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上月来看她时还好好的!” 王老太太还未答话,王舅母便轻咳一声:“小姑,元儿这病来得突然,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加上思虑过度……” “惊吓?她在王家能受到什么惊吓?” 王若与冷笑一声道:“怕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王舅母脸色一沉:“小姑这话是什么意思?元儿在王家,我们好吃好喝伺候着,丫鬟婆子日夜不离身……大夫都瞧了几个了……”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倒是说啊?” 王若与指着呆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的女儿康元儿,声音提高了八度。 厅内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王衍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妹妹,你嫂嫂对元儿确实是尽心呢,你可别怪她,眼下最要紧的是治好元儿……” “治?怎么治?” 王若与眼圈发红:“我好好的女儿送来娘家,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你们让我怎么向康家交代? 就在这时,康元儿突然又发作起来,她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烛台就朝王舅母砸去。 王舅母躲闪不及,烛台擦过她的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王舅母痛呼一声,捂住额头。 场面顿时大乱,丫鬟们尖叫着上前扶住王舅母,王衍急忙唤人去请大夫,王老太太则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佛珠扯断,啪地一声,掉落一地。 “反了!真是反了!” 王老太太拍案而起:“来人!先把元儿带下去,让人好好看着,再请几个大夫来看看。” 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制住挣扎不休的康元儿。 王若与想阻拦,却被王老太太一个眼神给制止。 “母亲!元儿她只是病了!”王若与哀求道。 王老太太冷冷地说:“元儿病了就该治病,这般吵闹不休,成何体统?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么折腾。” 王舅母被扶到一旁坐下,丫鬟正为她擦拭额头的伤口。 她虚弱地说:“母亲,元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不如送她到庄子上静养,那里环境清幽,适合养病。” 王若与闻言,如遭雷击:“不行!庄子上条件那么差,元儿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王老太太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嫂子说得也有道理,元儿她需要静养,府里太吵闹,对她病情无益。” “母亲!” 王若与跪了下来:“求您别送走元儿,我可以带她回康家……” “回康家?“ 王舅母冷笑一声:“康家现在乱成一锅粥,元儿回去不是更受刺激?” 王若与猛地转头,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不过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置咄?” “够了!” 王老太太一声厉喝:“我主意已定,元儿明日就送去南山庄子,派两个妥帖的婆子和丫鬟跟着,你也不必多说了,我们还能亏待她不成?” 王若与面如死灰,知道母亲决定的事,已无法更改。 她缓缓站起身,眼中全是冰冷的恨意。 “这下如你所愿了!” 她盯着王舅母,一字一顿地说“等着瞧,我一定要你好看!” 刘氏却并不畏惧,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反而微微一笑:“妹妹,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家事。听说康大人事忙,你那长子康晋最近动作频频,一大家子可没一个省心的!” 王若与脸色骤变,显然被戳中了痛处。 她最后冷冷地扫视了厅内众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自此,王若与和她这个嫂嫂已经彻底撕破了脸。 “老太太,大夫来了。” “快,快来瞧瞧大娘子怎么样?”王衍着急的道。 “还好,伤口不深,好好养着也就无碍了,要再深一点,怕是要留疤了。” 此时,王老太太也有些不适,想是刚才被康元儿从椅子上推倒摔着了。 “老太太刚才伤着了筋骨,怕是得休养一阵才好。” 为此,王老太太也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慢慢能下床走动。 第190章 分府别住 “青萍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沈青萍抬眼望去,今日的小秦氏,穿着绛紫色缠枝纹褙子,头戴点翠头面,眉目间尽是慈爱。 沈青萍规规矩矩地向小秦氏行礼请安,小秦氏连忙扶起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好孩子,快起来,嫁到咱们家,你就是我们顾家的人了,如同我的女儿一般,不用这么客气。” 顾廷烨站在一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小秦氏几乎每日都要唤她过去说话,不是送些精致的点心,就是赠些时新的料子。 不出半月,沈青萍便与这位“慈爱”的婆母亲近得如同亲生母女一般。 “官人,母亲待我真好。” 这日晚饭后,沈青萍絮絮叨叨地说着小秦氏今日又送了她一对翡翠镯子。 “她说这颜色衬我,就像专门为我留的一样。” 顾廷烨放下手中的兵书,斟酌着词句:“青萍,母亲她……侯府内院复杂,你初来乍到,有些事还需多留个心眼才是……” 沈青萍不以为然地嘟起嘴:“你呀,就是太多疑了,母亲对我这般好,你怎么反倒说这样的话?莫非是不高兴我与母亲亲近?” 顾廷烨看着沈青萍天真无邪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好让常嬷嬷多看着点沈青萍。 小秦氏借着疼爱新妇的名义,不仅将侯府的中馈之事一点点交到沈青萍手上,还时常带着她出席各家的宴请。 而沈青萍对小秦氏言听计从,甚至开始按照小秦氏的建议,插手顾廷烨身边的人。 “官人,今日母亲说秋棠那丫头心灵手巧,不如让她到你书房伺候如何?” 这日早膳时分,沈青萍突然提议。 顾廷烨手中筷子一顿,秋棠是小秦氏的贴身丫鬟,如今被安插到沈青萍身边才一个月,就已经开始打他书房的主意了。 “不必了,我习惯了石头伺候着。”顾廷烨淡淡道。 沈青萍却不依不饶:“秋棠识文断字,定能帮你的……” “青萍!” 顾廷烨声音微沉:“书房不是儿戏。” 沈青萍被顾廷烨罕见的严厉吓了一跳,眼圈顿时红了:“我……我只是为你着想……” 顾廷烨见状,心又软了下来,温声解释了几句。 当晚,顾廷烨独自在院中踱步至深夜。他想起生母白氏去世前的叮嘱,想起这些年在侯府如履薄冰的日子,也想起小秦氏表面慈爱,实则处处算计他的手段…… 如今这份算计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妻子身上。 三日后,顾廷烨向官家递了折子,请求分府别住。 官家体恤他新婚不久,又念及其生母早逝,在侯府难免不便,便赏赐了澄园给他。 这园子与侯府仅一墙之隔,既全了分府的名义,又不算彻底分离了侯府。 消息传回侯府,小秦氏当场摔碎了一只茶盏。 “这个孽障东西!竟敢如此打我的脸!” 待下人们都退下后,小秦氏终于撕下了慈母的面具,一张脸扭曲得可怕。 心腹向妈妈道:“大娘子息怒,澄园离得近,分府不分家,外人说不出什么来的。再说了,咱们的人不是照样能过去……” 小秦氏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说得对,去,把秋棠、冬梅叫来,我有话吩咐。” 澄园经过简单的修缮后,顾廷烨便带着沈青萍搬了过去。 临行前,小秦氏拉着沈青萍的手泪眼婆娑:“好孩子,虽说你只是搬到隔壁,可我这心里头啊,就跟割了肉似的疼。你放心,母亲定会常去看你的。” 沈青萍也哭:“母亲,我也会常回来给您请安的。” 顾廷烨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果然,下一刻小秦氏就话锋一转:“你们新居初定,人手定然不足。我挑了些得力的丫鬟婆子,你们便带过去使唤。” 不等顾廷烨开口,沈青萍已经感激涕零地应下了:“多谢母亲体恤!” 就这样,小秦氏精心挑选的二十多个下人也跟着入了澄园。 不仅如此,四房五房也趁机塞了不少人进来,美其名曰\"帮衬\",黑丫丫站了一院子。 澄园正院内,顾廷烨看着院中站得满满当当的人,脸色阴沉如水。 “去将大娘子叫来!” 沈青萍却兴致勃勃地安排着各人的差事:“秋棠就管我房里的衣裳首饰,冬梅负责小厨房…… “青萍。” 顾廷烨拉过她,声音压得极低:“这些人暂且安置在外院,具体差事日后再说。” 沈青萍眨了眨眼,不解地望着顾廷烨:“为何?母亲说这些都是极妥当的人,特意为我挑选的丫鬟,个个能干……” 顾廷烨的目光,一一扫过院中那些看似恭敬的丫鬟婆子,眸色微沉。 “咱们刚搬过来,身边的人还是用惯了的好,这些人,后面慢慢再安排。” 沈青萍秀眉微蹙,红唇轻轻抿起。 她分明感觉到顾廷烨话中有话,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可是……” 她还想争辩,却见顾廷烨已经安排:“先把这些新来的安置在西厢房,等大娘子熟悉了府中情况再做具体安排。” 沈青萍看着顾廷烨不容置疑的侧脸,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她虽是初来乍到,但也是这座宅院的女主人,安排几个丫鬟的差事有何不可? 待众人散去,沈青萍转身进了内室。 顾廷烨跟了进来,见妻子背对自己整理妆奁,肩膀线条略显僵硬,知道她心中不快。 他轻叹一声,走到她身后,双手搭上她纤细的肩膀。 “生气了?” 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沈青萍没有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支金簪:“我哪敢生顾将军的气,姐姐让我管好将军的院子,我只是不明白,为何连几个丫鬟的差事都不能做主?” “青萍,这宅子里耳目众多,我们初来乍到,万事小心为上。” 沈青萍终于抬眼看他:“你是说……那些丫鬟有问题?可是那是婆母……” “这几日,常嬷嬷会处理后院那些事,你就不要操心那些了。” 丫鬟为她梳理长发,动作轻柔。 “搬个家可真累……”沈青萍嘟囔着。 第191章 赖妈妈作乱 “您有心事?” 沈青萍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觉得冬梅她们几个丫头如何?” “依奴婢看,表面上看都挺本分,不过…… 今早我无意中看见冬梅在后院与老夫人身边的向妈妈说话,神态颇为亲密。” 沈青萍猛地转头:“当真?” “千真万确,奴婢不敢欺瞒。” 沈青萍心头一震,难道顾廷烨早就察觉了什么? 她想起小秦氏那张总是挂着得体微笑的脸,和那双看似慈爱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睛。 次日清晨,沈青萍早早醒来,发现枕边已空。 丫鬟告知顾廷烨天未亮就出门了,她独自用过早膳,决定去园中走走,熟悉环境。 澄园地方广阔,听说是先朝重臣的府邸,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沈青萍漫步在花园中,不许人跟着,心情十分舒畅。 转过一处假山,她忽然听到低低的说话声。 “这边暂时没有动静,大娘子都没安排我们差事,让老夫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心做事……” “夫人说了,一定要盯紧澄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回报,知道了吗?” “是,奴婢们都知道……” 沈青萍屏住呼吸,悄悄靠近声源。 假山后,冬梅正与一个面生的婆子窃窃私语着,她心头一紧,顾廷烨说的果然没错。 正想退开,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是谁?”冬梅警觉地回头。 沈青萍急中生智,装作刚刚走来的样子,从另一侧绕出:“冬梅?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冬梅脸色瞬间煞白,随即强自镇定地行礼:“回大娘子,奴婢在……在摘些新鲜花瓣,准备给大娘子泡茶。” 沈青萍目光落在冬梅空空如也的手上,又扫了一眼那个迅速低头退开的婆子,心中已然明了。 她只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有心了,不过以后这种事让下边上去做就好了,你不用亲自做。” “是,多谢大娘子。” 回到房中,沈青萍心绪难平,她终于明白顾廷烨的顾虑从何而来。 这些所谓的“妥当人”,竟是小秦氏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傍晚时分,顾廷烨回府,神色疲惫,他径直来到内室,见沈青萍正坐在桌前。 “我回来了。”他轻声说道,走到她身旁坐下。 沈青萍等不及将白天的所见所闻,都告诉顾廷烨。 顾廷烨苦笑一声:“父亲有意让我继承家业,而母亲一心想让她亲生的三弟接手,你是我的妻子,控制了你,就等于控制了我。”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 “你不用做什么,与她少来往便是。她的目标是我,不敢动你的。” 沈青萍装作对一切毫不知情,甚至故意在冬梅面前表现出漫不经心,让她们传递错误的信息。 那二十来个丫鬟婆子,看着老实本分,谁知不出三日,便原形毕露了。 这日清晨,沈青萍正在梳妆,春桃急匆匆跑进来:“大娘子,不好了!厨房那边打起来了!” 沈青萍手中玉簪一顿,在妆台上敲出清脆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烦躁:“这是为什么?好好的怎么会打起来?” “说是咱们带来的厨娘用了侯府专用的青瓷碗盛燕窝,赖妈妈带人把厨房砸了个遍,连灶台上的砂锅都掀了!” 春桃气得脸颊通红:“常嬷嬷去理论,被赖妈妈指着鼻子骂……骂得可难听了。” 沈青萍“啪”地放下簪子,赖妈妈是小秦氏身边向妈妈的亲戚,仗着这层关系,在侯府作威作福了十几年。 自从被塞到澄园,便处处与作威作福。 还未走到厨房,远远就听见赖妈妈那尖利刺耳的嗓音:“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贱婢,也配动侯府的碗碟?” 沈青萍脚步一顿,心头火起。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把嘴缝起来!那碗碟不是拿来用,难道是给你家祖宗烧香的吗?” “嬷嬷,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夫人让奴婢来澄园,奴婢自是要尽心做事的,有不对的地方,我怎么能装看不见,难道要丢了侯府的颜面吗?” 常嬷嬷是顾廷烨生母白氏的陪嫁,顾廷烨平日很是敬重。 只见厨房外已围了一圈人,常嬷嬷脸色煞白,并不好看,而赖妈妈正趾高气扬地站在台阶上,身后跟着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我今日就要教教你们侯府的规矩!” 赖妈妈肥硕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那厨娘鼻尖。 “这些青瓷碗是太夫人赏给我们侯府老人用的,你们这些外来的下贱胚子也配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那厨娘气得嘴唇直颤:“你……你血口喷人!那碗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 赖妈妈冷笑:“难道我会冤枉你不成?我可是侯府几辈的老人了。” 她突然提高嗓门:“大家都听听,评评理,这老货不但偷用主子的东西,还敢质疑太夫人!”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有几个小秦氏送来的丫鬟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都给我住口!” 一声清喝如冷水泼入沸油,众人回头,见沈青萍来了,看着很生气的样子。 赖妈妈神色一滞,随即堆起笑脸行礼,眼中却闪着得意的光。 “大清早的,赖妈妈好大的火气呀!” 赖妈妈假意叹气:“大娘子,老奴也是没法子,这侯府的规矩不能坏啊,这老货不但偷用主子的物件,还出言不逊……” “哦?” 沈青萍轻轻打断:“赖妈妈此话,可有证据?” 赖妈妈一愣,显然没料到沈青萍会直接问她。 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从袖中掏出一块碎瓷片:“大娘子请看,这就是侯府专用的青瓷,方才从房中搜出来的!” 沈青萍接过瓷片,瓷片断口崭新,显然是刚打碎的。 她忽然笑了:”赖妈妈果然忠心,连侯府碗碟的纹路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不等赖妈妈回应,她突然大声道:“但这根本不是侯府的瓷器!侯府青瓷底款是‘顾氏’,而这上面分明是‘澄园’!” 赖妈妈脸色大变,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澄园’二字。 她额头渗出冷汗,支吾道:“这……这是……” “这是我命人新烧的器皿。” 沈青萍环视众人,声音清晰可闻:“赖妈妈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别人,还当众辱骂,这就是侯府的规矩?” 院中鸦雀无声。 赖妈妈面如土色,突然撒泼似的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沈青萍冷眼看着这出闹剧,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小秦氏就来‘调解’,不但没责罚赖妈妈,反以“顾全侯府体面”为由,将那厨娘调去管浆洗房。 而后,汴京世家都传遍了“顾廷烨夫妇苛待侯府老人”的消息。 沈青萍气愤不已。 第192章 整顿后宅 夜色四合时,顾廷烨才从兵部回来。 一进府门,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常嬷嬷迎上来,三言两语将白日里的事说了,顾廷烨眉头越皱越紧。 “大娘子呢?”他沉声问道。 “在内室。” 顾廷烨大步流星穿过回廊,袍角带起一阵风。 推开门,见沈青萍正伏案趴着发呆,烛光映着她半边脸庞,显得格外沉静。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 “将军回来了。” 她放下笔,起身相迎。 “今天的事情我都听嬷嬷说了。” “说是送来的帮手,一个个的事情那么多,我这个婆母可真是好心思。” “常嬷嬷她怎么样?” “嬷嬷有些生气,我已经劝过她了。” “我这继母这招可真厉害,污蔑我们苛待侯府老人,传出去都坏了名声。” 沈青萍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推到他面前:“看看这个。” 顾廷烨展开一看,是几行娟秀字迹记录的人名和数字:“这是?” “是赖妈妈平日走的相近的人,常嬷嬷发现不对,一直在暗中查证。今日她去浆洗房,竟发现那些婆子把偷来的府中器物藏在那里,准备分批运出去变卖。” 顾廷烨猛地坐直身子:“可有证据?” 沈青萍从案几下取出一个小包,打开来是几件精致的银器和一块熟悉的青瓷碎片:“这瓷片与赖妈妈今日拿出来的如出一辙,却是在浆洗房的暗格里找到的。” 顾廷烨拿起瓷片细看,果然在边缘处发现了被故意磨掉的“澄园”二字痕迹。 “真是好个刁奴!居然还敢偷盗财物!”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小秦氏这次,怕是搬起石头要砸自己的脚了。 为此,顾廷烨举办了一场茶会,特意下了帖子,邀请京中官眷入澄园。 茶会上,贵妇们看似热络,实则都在暗中打量这位“苛待下人”的顾家主母。 沈青萍恍若未觉,从容地与各家夫人叙话。 当侍女奉上茶点时,她忽然\"不小心\"碰翻了一个青瓷杯。 “哎呀,真是失礼了。” 那夫人看了一眼,忽然蹙眉:“这瓷器……” 沈青萍叹息一声:“见笑了,这是侯府太夫人赏的,说是御赐之物,我平日都舍不得用,今日特意带来待客,谁知……” 几位靠得近的官眷闻言都凑过来看,其中一位眼尖的立刻发现不对:“这哪是御赐的?底款都不对,我府上就有真品,纹路釉色截然不同。” 沈青萍故作惊讶:“不会?婆母她明明说……” 她突然住了口,像是意识到失言,连忙转移话题。 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又过了两日,顾廷烨在澄园宴请几位同僚喝酒。 酒过三巡,忽然听到后院传来吵闹声。 顾廷烨佯装不悦,便命石头去看。 不一会儿,常嬷嬷被带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被捆的婆子。 “侯爷恕罪!” 常嬷嬷跪地哭诉:“老奴实在忍无可忍了!这赖妈妈一伙人,不但偷盗府中财物,今日还要将太夫人的一套御赐茶具偷运出去变卖!老奴拼死阻拦,反被她们打伤了……” “竟有此事?” 顾廷烨勃然大怒,当即命人搜查。 结果在赖妈妈房中不仅找到了多件\"丢失\"的贵重物品。 事情很快闹大,人证物证俱全,赖妈妈一伙被送回了小秦氏那里。 而顾廷烨大义灭亲、整顿家风的事迹,反倒在朝堂上被称赞了一番。 顾廷烨站在窗前,望着侯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也是时候清理门户了。” 第二日,澄园出了一件“大事”——沈青萍最珍爱的一对翡翠镯子不翼而飞。 这对镯子正是当初小秦氏所赠,沈青萍日日佩戴,珍视非常。 全园搜查之下,镯子竟在秋棠的枕头底下找到了。 秋棠哭天抢地喊冤,说是有人栽赃,可证据确凿,是无从抵赖了。 顾廷烨当即下令将秋棠打了二十板子,发卖了出去。 其他侯府和四房五房送来的人,也以各种理由,一一遣回。 消息传到侯府,小秦氏气得砸了半个屋子的摆设。 又一个上好的青瓷茶盏在小秦氏脚下粉碎。 屋里的丫鬟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个顾廷烨!竟敢如此羞辱我!” 小秦氏的脸扭曲得可怕,手指死死掐着桌角,指节都泛了白。 她精心培养安排的人手,竟然被顾廷烨给一锅端了! 更可恨的是,还找了个“偷盗”的由头,让她连发作的借口都没有! “去,把四房五房的请来。”小秦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丫鬟如蒙大赦,连忙退下去请人。 小秦氏独自坐在窗前,望着与侯府一墙之隔的澄园,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自从顾廷烨分府别居,她就一直在盘算怎么离间那夫妻两人。 “四老爷和五老爷到了。”向妈妈轻声禀报。 小秦氏立刻便换上了一副端庄温婉的表情:“快请进来。” “大嫂急着找我们,是为了什么事?” 四房的一坐下就开门见山。 澄园遣返下人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侯府,他们自然也有所耳闻。 小秦氏叹了口气,眼中泛起泪光:“我这个做继母的,真是左右为难。廷烨那孩子分府搬进了澄园,如今又娶了媳妇,我想着送些人手过去好帮衬他们,谁知出了这样的事……” 五房的冷笑一声:“大嫂,你何必跟那孽障客气?他仗着官家宠爱就目中无人,要我说,你就不该巴巴的给他送下人过去!” “此言差矣。”四房的摇头。 “二郎如今是朝廷重臣,官家面前的红人,怎么能如此说话?” 小秦氏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正是这个理,我思来想去,硬碰硬不是办法,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三人低声商议起来。 “就这么办。” 最终,小秦氏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四房和五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贪婪的光芒。 若计划成功,五房的次子就能过继给顾廷烨,到时候澄园偌大的家业…… “大嫂放心,药的事包在我身上。” 五房拍胸脯保证:“我认识一个商人,手上有种奇药,无色无味,服用后三年内必定绝嗣……” 小秦氏满意地点点头。 第193章 四房五房的算计 “对了,明日婆母邀我过府赏花,你说我穿那件新做的杏色褙子可好?” 沈青萍突然想起小秦氏今日派人送来的帖子。 顾廷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那个继母邀你赏花?” “是啊,说是西府海棠开得正好,特意请了厨子做我最爱的玫瑰酥……”沈青萍兴致勃勃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顾廷烨瞬间阴沉下来的脸。 顾廷烨强压下心中警觉,柔声道:“明日我正好休沐,陪你一同去。” 沈青萍惊喜地睁大眼睛:“真的?那太好了!” 顾廷烨笑了笑没说话。 小秦氏刚吃了亏就急着邀沈青萍过府,必定有所图谋,他倒要看看,这次又准备了什么“厚礼”。 夜深人静时,顾廷烨独自来到书房。早已等候在此的石头立刻迎上来:“侯爷,都查清楚了,侯府那边确有异动。” 顾廷烨示意他继续。 石头低声道:“五房的近日秘密会见了一个商人,好像要买什么东西。” “买什么东西?”顾廷烨声音沉了下来。 “具体还不清楚,但那商人专营各种奇毒。” “更可疑的是,四房这几日悄悄动员下边的人,似乎在查侯爷名下的田庄铺面。” 顾廷烨冷笑一声:“这是准备双管齐下啊,我这四叔五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用说,定是我那继母的主意了。” 他沉思片刻,突然问石头:“朱曼娘那边如何了?” “朱曼娘和白家勾结在一块,意图谋害侯爷,还有……”石头不敢再说下去。 “还有什么?” “朱曼娘和白家的商议好,重伤侯爷,便能得到三千两银子,且那昌哥儿早已经殁了……” “你说什么?昌哥儿他……” “侯爷,朱曼娘带来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昌哥儿,昌哥儿早就病死了,那只是朱曼娘买来的一个孩子,和昌哥儿年纪长相相似而已。” “怎么可能?昌哥儿他怎么会……”顾廷烨满脸的不可置信。 “侯爷,已经查清楚了,昌哥儿根本就不是侯爷的孩子,朱曼娘她一直在骗侯爷……” “这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 “你继续盯着侯府,我那个继母,和四房五房的一举一动。” 石头领命而去。 顾廷烨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月色下的澄园。 “为什么?朱曼娘……为什么要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此刻,顾廷烨终于明白,昌哥儿并不是他亲生的,到此,他对朱曼娘终于没了任何情分。 早起,沈青萍打扮妥当,杏色褙子衬得她肌肤如雪,发间一支金步摇熠熠生辉。 “侯爷,你看这样可好?”沈青萍转了个圈,眼中满是期待。 顾廷烨柔声道:“好看。” 他顿了顿,似不经意地问:“我那个继母,可有说今日都请了哪些人?” 沈青萍想了想:“说是就家里人,四婶五婶也会去。” 顾廷烨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四房五房都在,看来今日这赏花宴,怕是场鸿门宴了。 侯府西院的海棠确实开得正好,远远望去如云似霞。 小秦氏一身绛紫色衣裙,落落大方的招待着客人。 见顾廷烨也来了,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二郎也来了?真是稀客呀。” 她亲热地拉住沈青萍的手:“青萍今日可真漂亮,这褙子极衬你。” 沈青萍笑了:“是婆母眼光好,这料子还是您上月送来的呢。” 小秦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转头对顾廷烨道:“二郎呀,你们小夫妻感情真好,形影不离的。” 语气亲昵,眼中却毫无笑意。 顾廷烨行了一礼:“母亲说笑了,儿子平日公务繁忙,难得休沐,自然要多陪陪青萍。不然,皇后娘娘可要怪罪了。” 正说着,四房和五房也到了。 众人寒暄一番,便移步花厅用茶。 小秦氏特意将沈青萍安排坐在自己身边,亲手为她斟茶。 “青萍,这是上好的云雾,你尝尝看如何?”小秦氏热情的招呼。 顾廷烨目光一凝,突然出声:“母亲,青萍近日胃寒,大夫说她不宜饮茶,母亲可别见怪。” 沈青萍茫然地看了顾廷烨一眼——她何时胃寒了? 但见顾廷烨神色严肃的看着她,便乖巧地附和:“是啊,大夫是这么说的……” 小秦氏笑容僵了僵,随即自然地将茶杯放下:“瞧我,只顾着高兴,忘了问你的身子。那就用些玫瑰露,这可是养人的。” 顾廷烨这次没再阻拦,但眼神始终没离开过那杯玫瑰露。 小秦氏见状,心中暗恨,却也不好再做什么手脚。 顾廷烨注意到,五婶婶频频看向沈青萍的腹部,眼中闪烁着算计,而四婶则时不时将话题引向子嗣之事。 “说起来,这二郎的新妇,嫁过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有喜讯了?”四婶关心地问。 沈青萍脸一红,只好摇了摇头。 小秦氏立刻接话:“哎呀,急什么?他们小两口还年轻,这个不急的……” 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廷烨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我听说二郎从前常去烟花柳巷,莫不是……” 顾廷烨面不改色:“母亲明鉴,四婶婶这话,莫不是挑拨我和青萍的感情了?” “怎么会呢?二郎,四婶婶就是关心你而已,你可别多想。” 小秦氏笑得意味深长:“不过你也该多为子嗣考虑,如今你可是顾家的顶梁柱,你大哥身子不好,咱们顾家可全依仗你了……” 顾廷烨眼中寒光一闪,终于明白小秦氏今日的目的了。 先说他没有子嗣,再给些压力,要么纳妾,要么,就要过继,一步步蚕食他的爵位和家业! “母亲多虑了。” 顾廷烨声音平静却坚定,“儿子与青萍身体无恙,子嗣是早晚的事,至于别的事,就不劳母亲费心了。” 说完,顾廷烨便带着沈青萍离开了,宴席不欢而散。 回澄园的路上,沈青萍明显感觉到顾廷烨心情不佳,却不知为何。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顾廷烨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有,你很好,没有错。”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妻子:“青萍,日后若母亲单独邀你,务必告诉我一声。” 而此时的侯府内,小秦氏正阴沉着脸听下人汇报。 “药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他服下一点,保管……” 小秦氏冷笑:“今日你也看到了,那孽障警惕得很,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第194章 奸计得逞 屋内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出小秦氏布满阴霾的脸。 她身着绛紫色对襟衫,头上只简单挽了个髻,却处处透着精心算计的痕迹。 这位侯府的继室夫人,在外人眼中贤良淑德,在内宅却是手段狠辣的主母。 “太夫人……” 向妈妈凑近几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下个月初三是那白氏的忌日,二公子每年都会独自去祭拜……” 小秦氏眼中精光一闪,手指突然停在了扶手上:“你是说……” “祭品中总少不了茶水点心,若是我们的人在准备时动些手脚……” 小秦氏缓缓点头,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棵树——那是顾廷烨小时候常爬的树。 如今他就像那树一样,越发成为她心头的一根刺。 “不够稳妥。” 她突然转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那孽障现在对我戒心极重,祭品也必会仔细检查。”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翠绿比甲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正是小秦氏的贴身丫鬟翠柳。 “太夫人。” 翠柳福了福身:“奴婢方才从厨房回来,听说二公子院里的粗使丫鬟春杏又挨了骂,还躲在柴房哭呢。” 小秦氏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那个总是笨手笨脚的蠢丫头?” “正是。” 翠柳眼中闪着算计:“奴婢听说她家里老娘病着,欠了一屁股债,前几日还被债主堵门……” 小秦氏与向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嘴角慢慢扬起。 小秦氏缓缓开口:“去把那个叫春杏的丫头带来,记住,要神不知鬼不觉。” 向妈妈会意地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小秦氏坐回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她内心的兴奋也越来越多。 “太夫人高明。” 翠柳奉承道:“那春杏一贯胆小如鼠,又急需银钱,定会乖乖听话的。” 小秦氏冷笑一声:“这世上就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银子不够多。” 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去把药拿来我看看。” 向妈妈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小秦氏拔开塞子,倒出少许白色粉末在掌心。那粉末细腻如尘,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断嗣散果真无色无味?”小秦氏眯起眼睛。 “千真万确。” 翠柳低声道:“那人说了,只需米粒大小,溶于水中,服用者毫无察觉,却会……” 小秦氏满意地点头,塞紧塞子。 “太夫人,人来了。 “让她进来。” 小秦氏整了整衣袖,瞬间恢复了平日端庄的模样。 推门而入,旁边跟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那丫鬟约莫十五六岁,身材瘦小,眼睛红肿,正是顾廷烨院中的粗使丫鬟春杏。 春杏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奴、奴婢见过太夫人……\" 小秦氏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亲自起身扶起春桃:“好孩子,快起来。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吓着你了?” 春杏受宠若惊,却又本能地感到恐惧,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夫、夫人有何吩咐?\" 小秦氏拉着春杏的手坐下,柔声道:“听说你家里遇到了难处?” 春杏闻言,眼泪又涌了出来:“回太夫人,奴婢的娘亲病重,请大夫抓药欠了不少银子,前日债主上门,说再不还钱就要把妹妹卖到……” 她说不下去了,便低低的抽泣起来。 小秦氏拍拍她的手,叹气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着对向翠柳使了个眼色。 翠柳立刻捧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春杏面前。 春桃看着那鼓鼓的荷包,眼睛瞪得老大。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 小秦氏轻声道:“足够你还债、为你母亲治病了。” 春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道:“太夫人为何对奴婢这么好?” 小秦氏笑容不变,眼中却渐渐冷了下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春杏这才如梦初醒,脸色刷地变白:“奴、奴婢只是个粗使丫头,能帮太夫人什么呀……\" 向妈妈突然从后面按住春杏的肩膀,声音阴冷:”二公子院里的粗使丫头,每日负责打扫房间,更换茶水,是不是?” 春杏浑身发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太夫人饶命!奴婢、奴婢不敢害主子……” 小秦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冷冷地盯着春杏:“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 她突然一把抓住春桃的下巴:“要么拿钱办事,要么……我让你全家在汴京城活不下去!” 春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瘫软在地。 小秦氏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慈爱的模样,轻抚春桃的头发:“好孩子,又不是要你杀人放火,不过是往二郎的茶水里加点''补药''罢了。” 她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瓷瓶,放在面前:“每日取米粒大小,溶在茶壶里。事成之后,再给你一百两,送你全家离开汴京,如何?” 春桃看着那个瓷瓶,如同看着一条毒蛇。 她知道自己已无退路,颤抖着手接过瓷瓶,眼泪滴在瓶身上:“奴、奴婢遵命……” 小秦氏满意地笑了,向翠柳使了个眼色:“送她回去,记住,若走漏半点风声……” 春杏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待春桃走后,向妈妈低声道:“太夫人,那祭品的事还准备吗?” 小秦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做,为何不做?双重保险才稳妥。” 她冷笑,正好借机嫁祸给四房五房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 向妈妈会意地笑了:“太夫人英明。” “顾廷烨!” 她轻声自语:“你娘她斗不过我,你也一样。” 与此同时,回到下人房的春杏缩在角落,死死攥着那个瓷瓶,泪水浸湿了衣襟。 她知道,从今夜起,自己已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第二天清晨,春杏如常去顾廷烨院中当值。 她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当为顾廷烨准备早茶时,她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茶壶。 “春杏,你怎么了?” 同屋的丫鬟秋菊关切地问。 “脸色还这么差?” 春杏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只是昨夜没睡好。” 她背对着,颤抖着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少许粉末倒入茶壶。 那粉末遇水即化,毫无痕迹。 春桃的心跳如鼓,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侯爷今日要去校场练武。” 秋菊一边整理茶盘一边说:“记得多备些茶水。” 春杏木然地点了头,看着自己亲手准备的毒茶被送入顾廷烨房中,胃里一阵翻腾。 她不知道这药究竟会造成什么后果,只知道从此刻起,自己已成了谋害主子的帮凶。 当顾廷烨毫无防备地饮下那杯茶时,春杏躲在门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有哭出声来。 第195章 佛堂对峙 “今日的茶……” 顾廷烨突然皱眉,将茶盏拿远了些,仔细端详。 “味道有些不同。” “侯爷,许是新换的茶叶……” 顾廷烨锐利的目光扫过窗外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假装喝了一口,突然放下茶盏:“刚换的茶叶,不太好喝,让下边人还是换之前的。” 石头闻言,并未多想,出去让春杏端走茶水。 春杏连忙上前收拾茶盏,手指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差点打翻了茶盏。 顾廷烨的目光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如此慌张,看来是第一次做这事,直到她退出书房,才收回视线。 门一关上,顾廷烨立刻让石头注意着这个丫头。 多年来在侯府见惯了阴谋诡计,让他对任何异常都保持着警觉。 “再去查查这几日院中下人的动向,特别是刚刚那丫头。”顾廷烨压低声音。 自从继母小秦氏与他撕破脸,这样的暗算他已遭遇不止一次,但这次的手法却更加隐蔽阴毒。 “公子,那丫头果然有问题,听说她家里突然还清了债务,还买了新宅子。更奇怪的是,她前几日深夜曾偷偷去过大夫人院里。” 顾廷烨冷笑一声:“果然是她,她就这么坐不住。” “这是那丫头藏起来的药,我趁她不注意偷拿了一些。” “拿去验验,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毒。” 石头便立刻去找大夫验证,两个时辰后,石头气势汹汹的回来了。 “如何?” “侯爷,那药名为‘断嗣散’,服用后男子年内便再难有子嗣。” “我这个继母,当真是好生阴毒!这样的法子,她都想的出来。” 顾廷烨若无子嗣,在侯府的地位便不能稳妥。 “侯爷,我已命人暗中看着那丫头了。” 当夜,顾廷烨院中的柴房里,春杏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条,满脸泪痕。 顾廷烨就坐在她对面,神色冷峻。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 顾廷烨开门见山:“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继续为她卖命,我立刻将你送官,你全家都难逃干系;二是将功折罪,帮我指证幕后之人,我保你全家平安。” 春杏拼命摇头,眼泪横流。 顾廷烨示意石头取出她口中的布条。 “侯爷饶命!” 春杏一能说话就哭求道:“奴婢是被逼的!太夫人拿奴婢全家性命相胁,奴婢不得不从啊!” 她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这是太夫人赏的,她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奴婢还了债,这些钱是一分都没有动的。她还说事成之后再给奴婢一百两,侯爷恕罪,奴婢真不是存心害侯爷的……” “你可愿当面对质?”顾廷烨沉声问。 春杏犹豫片刻,终于咬牙点头:“奴婢愿意!只求侯爷救救奴婢的家人,太夫人她不会放过奴婢的家人的……” 顾廷烨与石头交换了一个眼神,石头微微点头。 顾廷烨这才道:“好,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接下来,你按我说的做……” 次日清晨,顾廷烨故意在院中大声咳嗽,做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 他命人去请府医,又特意让小秦氏的人听到他抱怨近日“食欲不振、精神萎靡”。 消息很快传到小秦氏耳中。 她正在佛堂诵经,闻言手中佛珠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太夫人,成了!” 向妈妈凑过来低声道:“那药起效了!” 小秦氏不露声色:“府医怎么说?” “说是脾胃虚寒,开了些温补的药。” 向妈妈得意道:“太夫人放心,绝对查不出真正原因。” 小秦氏捻动佛珠,嘴角微扬:“让那丫头继续下药,剂量可以减着,小心行事。” 顾廷烨去小秦氏的院子时,天边正聚起乌云,沉闷的雷声在远处滚动。 他一身墨色衣袍,步伐沉稳有力,丝毫看不出近日“病弱”的模样。 “二郎,你怎么来了?” 小秦氏见顾廷烨突然出现,手中佛珠微微一顿,脸上却立刻堆起慈爱的笑容。 “快进来坐。” 顾廷烨没有行礼,只是站在佛堂中央,目光如刀般锐利:“母亲最近真是辛苦了。” “没有,母亲每日没什么事,不辛苦。” “母亲要忙着算计我,算计我的新妇,如今连我的子嗣,母亲都打上主意了?” 小秦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手指不自觉地捻动佛珠:“二郎,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她声音依旧柔和,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你是不是最近身子不适,胡思乱想了?” “身子不适?” 顾廷烨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那个小瓷瓶:“多亏母亲关心,让我尝了这好东西,不然,我怎么会身子不适呢?” 小秦氏的目光落在瓷瓶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二郎,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小秦氏强作镇定:“这是什么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此为断嗣散。” 顾廷烨一字一顿道:“无色无味,男子服用后年内便再难有子嗣——母亲难道不认得吗?” 小秦氏的指尖突然掐入佛珠,指节泛白:“简直荒唐!是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污蔑嫡母?”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伪装多年的慈母形象开始崩塌。 顾廷烨不为所动,反而向前一步:“那丫头已经招了,连母亲赏她的银子都交了出来。” 小秦氏猛地站起身,佛珠串突然断裂,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她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梳理的发髻边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顾廷烨,你想怎么样?” 顾廷烨俯身拾起一颗佛珠,在指尖把玩:“母亲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抬眼看着小秦氏,眼中寒光闪烁:“也好关心关心我那三弟,他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孩子心性。” “廷炜?” 小秦氏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尖利起来:“你什么意思?” “母亲,我近日新得了一些好茶,昨日已经差人送去他院子里了……” “顾廷烨,你……你对廷炜做了什么?” 小秦氏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顾廷烨冷笑:“亲弟弟?母亲给我下药时,可曾想过我也是廷炜的哥哥吗?” 小秦氏浑身发抖:“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是白氏那贱人的儿子,你夺走了本该属于廷炜的一切!” 多年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小秦氏眼中布满血丝,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哪里还有半点侯府主母的端庄模样。 “所以母亲就要毁了我,给三弟铺路是不是?” 第196章 计划落空 “母亲,还想要嫁祸给四房五房?” 顾廷烨步步紧逼,“让四叔五叔背上谋害子侄的罪名,岂不是一箭双雕?” “把解药交出来!廷炜若有半点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秦氏十指如钩,死死攥住顾廷烨的衣袖,她双目赤红,哪还有半分侯门贵妇的体面,活像个市井疯妇。 顾廷烨眉头微蹙,手腕一翻便轻松挣脱:“母亲和我要解药?我如何来的解药呢?” 他抚平袖上褶皱,语气轻描淡写:“母亲还是自己想办法。” 说完,他转身便走了。 小秦氏踉跄两步,手指抓了个空。 她愣在原地,顾廷烨的话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她的理智。 “不……不可能……” 她浑身发抖:“廷炜,我的儿……” 突然,她像被雷击中般猛地抬头:“廷炜他人呢?” 她转向一旁的向妈妈,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快,快跟我去看看廷炜!” 天边闷雷滚滚,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 小秦氏顾不上打伞,华贵的锦缎鞋踩进水洼,泥浆溅脏了织金的裙摆。 她跑得钗环散落,一缕湿发黏在惨白的脸颊上。 “廷炜!廷炜!”她一路嘶喊,声音破碎在雨声中。 顾廷炜的院子静悄悄的,只有雨打芭蕉的声响。 小秦氏一把推开守门的小厮,冲进内室,空无一人。 “廷炜他人呢?” “回太夫人,公子正在凉亭里品茶呢。” 闻言,小秦氏也顾不得什么,慌忙去找顾廷炜。 院内凉亭中,顾廷炜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捧着一盏热茶,与对面的顾廷烨说笑着。 两人言笑晏晏,哪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小秦氏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亭中,顾廷炜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望向院门:“咦,二哥哥,我刚才好像听到母亲的声音了……” 顾廷烨头也不抬,轻啜一口茶:“三弟听错了,这样的大雨,母亲怎会出门?定是你听错了。” 顾廷烨分明瞥见门缝中那片湿透的衣角,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你尝尝这新到的龙井,据说有清心明目之效呢。” 小秦氏在门外听得真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好……好得很……” 她咬得牙根生疼,却不敢闯进去。 现在撕破脸,只会让廷炜知道她这个母亲有多恶毒。 可是,顾廷烨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策,若是他真的在茶里对顾廷炜下毒…… “不行,我不能冒险!” 凉亭中,顾廷炜突然打了个喷嚏。 顾廷烨体贴地递上帕子:“三弟可是着凉了?” “奇怪,突然觉得后背发冷。”顾廷炜揉揉鼻子,憨厚地笑笑。 “二哥哥,你都好久没回来过了?还有母亲,我都好几天没见着她了。” 顾廷烨望着院门方向,目光深远:“许是母亲事多,顾不上……” 雨幕中,小秦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刚嫁入侯府时,也曾在这条路上崴了脚。 那时顾偃开亲自背她回去,廷炜还在她肚子里…… 后来,她的夫君视她如无物,她为之谋划半生的儿子却依旧不上进,而她最恨的顾廷烨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报应……这都是报应……” 小秦氏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泥水里,再也没力气爬起来。 而在温暖的凉亭里,茶香袅袅。 雨,下得更大了。 连下了三日的雨终于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宁远侯府祠堂紧闭的朱漆大门上。 小秦氏跪在祖宗牌位前,素衣散发,面前摆着一碗已经凉透的白粥。 “太夫人,该用膳了。”向妈妈唤了一声。 小秦氏纹丝不动,目光呆滞地盯着某块牌位——那是顾偃开的灵位,一旁的便是她嫡亲姐姐大秦氏,再是顾廷烨生母白氏的灵位。 自从顾廷烨袭爵,他的生母白氏的灵位也被放在了顾家祠堂,当年是白家如何解救顾家于危难的,都被顾廷烨昭告宗族。 她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你看见了吗?你儿子赢了……赢得多漂亮啊……” “我东昌伯爵府高门显贵呀,她白家那样低贱的门第,却能生出顾廷烨这样的孩子……” 竹林沙沙作响,细碎的阳光透过竹叶间隙,洒在顾廷炜的衣袍上。 他站在祠堂外已经一个时辰了,祠堂内传来小秦氏尖锐的笑声。 顾廷炜的脊背僵直,他知道母亲又在对着顾家的牌位说话了。 自从顾廷烨袭爵,在朝堂上被陛下嘉奖,母亲就变得越发古怪,常常独自一人来祠堂,对着牌位说些刻薄话。 顾廷炜深吸一口气,竹林的清香混着祠堂的檀香钻入鼻腔。 这是第三次了,前两次他刚走到门口就被母亲赶了出来。 他知道母亲恨白夫人,恨顾廷烨,这种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也缠绕着整个顾家。 他又试图上前去,脚下发出声响来。 “谁在外面?” 小秦氏的声音突然从祠堂内传出,尖锐得刺耳。 顾廷炜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恭敬道:“母亲,是我。” 祠堂的门打开了,小秦氏站在门槛内,逆光中她的轮廓显得格外瘦削。 今日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支银钗,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又来做什么?”小秦氏冷冷地问,手指紧紧攥着门框,指节泛白。 顾廷炜垂下眼帘:“儿子想和母亲谈一谈。” “不必了。” 小秦氏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为你图谋一生,倾尽心力,没想到你竟看都不看一眼。” 顾廷炜抬起头,直视小秦氏的眼睛:“母亲,儿子从未想过与二哥哥相争。” 小秦氏突然发出一声冷笑:“一个低贱门户生的孩子,也配做你的兄长?” 顾廷炜感到一阵刺痛,从小到大,母亲总是这样称呼先夫人。 “母亲,二哥哥他也是父亲的骨血。” “住口!” 小秦氏厉声打断他:“你父亲就是被那个女人迷惑了!白氏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凭什么进我顾家的门?凭什么生下孩子与我儿子平起平坐?” 顾廷炜心中一颤,他知道母亲的心病,知道她对白夫人的嫉妒与怨恨。 白夫人虽已去世多年,却在母亲心里种下了一根永远拔不出的刺。 “母亲,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顾廷炜放软了声音:“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们何必……” “过去?你以为事情这么简单?顾廷烨如今在朝堂上风光无限,人人都夸他是顾家的骄傲。可你呢?你就这么一辈子活在他的影子下吗?” “母亲,这有什么不好吗?” 第197章 母子反目 他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悲哀。 他从未想过要与顾廷烨争什么,可母亲却将这种比较强加给他,从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如此。 “母亲,儿子从不在乎那些虚名。” 顾廷炜轻声道:“二哥哥他有才华,有能力,能得到陛下赏识是理所当然的事。” 小秦氏气的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顾廷炜看不懂的情绪:“你真是……太不上进了,枉我为你图谋了一生……” “你父亲若知道顾廷烨如今的风光,不知会多高兴,他一直觉得顾廷烨比你强。” 顾廷炜闭上眼睛,压抑着胸口的闷痛。 “母亲,父亲最希望我们兄弟之间和睦相处。” “您为何就不能放下对二哥哥的成见?” “她的儿子抢走了我儿子的地位,现在连你也要站在他们那边吗?” 顾廷炜感到一阵无力:“母亲,没有人抢走什么,至于二哥哥,他从未想过要与我争什么。” “那是你愚蠢!” 小秦氏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以为顾廷烨是什么善类吗?他表面上对你友善,背地里还不知在想什么?” “你以为官家为什么赏识他?还不是因为他会钻营!不像你这个榆木脑袋。” 顾廷炜摇头:“母亲,二哥哥他才学俱佳,文韬武略,样样比我强,这侯府交给他,你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谁袭爵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够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生出个你这么没心眼的!你给我走!” 顾廷炜站在厅堂中央,脸上写满了震惊。 “母亲,二哥哥他……” “住口!” 小秦氏厉声打断,手指颤抖地指向门外:“滚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说了……” 顾廷炜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厅内一片死寂,小秦氏盯着儿子离去的方向,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哀伤。 “大娘子……” 向妈妈小心翼翼地走近:“您这是何必呢?明明您一心为炜哥儿筹谋,何必让炜哥儿误解了您的用心?” “廷炜那孩子心思单纯,从小就对二郎是真心爱护,我只有这样,二郎他才会念着从前的兄弟情分。”小秦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可是大娘子,这样炜哥儿会恨你这个母亲的,奴婢都不忍心。” 小秦氏望向窗外,口中喃喃自语:“恨我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小秦氏苦笑一声:“向妈妈,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大娘子,自您十八岁嫁入顾府,奴婢就跟在您身边,如今已二十三年了。” “都二十三年了……” 小秦氏喃喃道:“那时候廷钰七岁,廷烨才五岁,廷炜还未出生,侯爷他……待我也是极好的……” “谁能想到,侯爷他临终前会把家业交给二郎而不是大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下人匆匆赶来,在门外低声道:“大娘子,大公子派人去了城西的醉仙楼,与白家的人密会。” 小秦氏面色骤变,她迅速擦干眼泪,挺直了背脊:“可知道谈了什么?” “似乎与二公子下月去扬州查盐税有关。” 小秦氏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继续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我。” 待那人退下后,她转向一旁的向妈妈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让廷炜恨我。” “大娘子是说……大公子要对二公子不利?” “不止。” 小秦氏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顾廷炜离去的方向:“大郎体弱,多年来一直缠绵于病榻,廷炜是我与老侯爷的孩子,如今廷炜却与二郎交好,在大郎眼中,这就是背叛。” 向妈妈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大:“所以您故意赶走炜哥儿,是要让大公子以为您和炜哥儿母子不和?” 小秦氏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廷炜心思单纯,若让他知道真相,他演不出这场戏。只有他真的恨我,大郎才会相信,才会……放过他。” “那二公子那边……” “二郎那孩子虽非我所出,但从小由我抚养长大,我知道,他心里重情义,若见廷炜因他与我反目,必会心存愧疚,往后便不会为难于他。” 小秦氏苦笑:“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唯一能为他做的。” “那炜哥儿那里,二公子明明说送了茶……” “无妨,我瞧着他们一起在那喝茶,我便知道,二郎终究还是心软,他不会对廷炜下手的。” 小秦氏出了祠堂,向妈妈跟在她身后,看着小秦氏挺直的背影,向妈妈突然想起二十三年前那个刚入府时笑容明媚的少女。 如今的她,早已被这座大宅院磨去了所有柔软,只剩下坚硬的外壳保护着她所爱之人。 “侯爷,三哥儿那里,我们要不要……警告他一下?”石头站在顾廷炜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担忧。 顾廷烨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一会,才终于开口:“不用。” “廷炜自小和我一同长大,他的脾性我最清楚了。” 石头眉头紧锁:“可是侯爷,三哥儿近日频繁出入太夫那里,昨日更是在那里待到深夜才出来,下人们都在传……” “传什么?” “传三哥儿与太夫人密谋,要对侯爷不利。” 顾廷炜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廷炜从小就不会撒谎,每次从我那个继母那里回来,眼神都闪烁不定,连正眼看我都不敢。” “他不会有害我的心,这一切都是我那个继母的主意罢了。” 石头急道:“侯爷!太夫人一直想让三哥儿继承爵位,她必然不会放过侯爷。三哥儿虽然侯爷感情深厚,但毕竟年轻,若是被太夫人利用……” “让人好好盯着侯府,我倒要看看,我那个继母,还有什么新鲜花样……这样的人,不去南曲班子唱戏,真是屈才了呢!” 第198章 惹事生非 自打康元儿那个跋扈媳妇被送去庄子上,王家再也没人作妖,王氏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大娘子,大姑娘回来了。”一个丫鬟匆匆进来禀报。 话音未落,珠帘已被猛地掀开。 王若与气势汹汹地便进来了。 “嫂子真是好大的威风!”王若与劈头就是一句,声音尖利得刺耳。 “好妹妹,你怎么来了?”王氏赔着笑脸道。 “怎么?我要回来还得经过嫂子同意是吗?” “妹妹这是说哪的话,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元儿才过门多久,你就撺掇着佑哥儿把她去庄子上,你这是存心要让我在康家抬不起头来是不是?” 王氏强压着火气,示意丫鬟们都退下:“小姑,这话从何说起?是元儿身体有恙,我们也是没法子,这才把她送去庄子上休养……妹妹也是知道的呀……” “你少装模作样了!”王若与猛地起身。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天天在佑哥儿耳边嚼舌根,元儿她不过是性子直爽了些,你就这般的容不下她!” 王氏脸色渐渐发白,她只要一想起从前,康元儿是如何在王家作威作福——打骂下人、克扣月钱不说,竟还敢在她面前摔筷子,动不动就甩脸子…… 最让她心寒的是,有一日她竟发现康元儿偷拿了她陪嫁的翡翠镯子…… “小姑,你这话就不对了。” 王氏声音有些发颤:“你可知元儿她都做了什么?她……” “她能做什么?” 王若与冷笑:“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揪着不放,元儿她又不是外人,你是怎么对她的?” 话到此处,王氏终于忍无可忍:“元儿她是什么性子,你知道,我也知道,现在人已经送去庄子上了,我会让人好生照料她的,小姑就不必担心了。” 屋内霎时死寂,王若与的脸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白。 “你承认了?果真是你的主意?你……你竟敢……” 王若与气的浑身发抖,就要上前去打王氏。 “我今天非要撕烂你这张嘴!” 王若与扑上前去,尖利的指甲直往王氏脸上抓。 王氏急忙伸手抵挡,两人扭作一团。 发髻散了,衣裳乱了,王氏的袖子\"刺啦\"一声便被扯破了。 这还不够,王若与依旧不放手,直到在王氏脸上抓出一道血痕来…… “都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 王衍大步跨入,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丫鬟们。 王衍只见自己妻子脸上已多了一道血痕,发间珠钗歪斜,衣服破烂,而妹妹王若与仍不依不饶地揪着嫂子的衣领。 王衍上前一把将两人分开,王氏踉跄着退到丈夫身后,而王若与犹自叫骂:“好啊,真是好啊,你们夫妻一起联手欺负我是?我要去告诉母亲……” “王若与,你够了!” 王衍一声怒喝,他挡在妻子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被宠坏了的妹妹,终于将憋了多年的话说了出来:“王若与,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市井泼妇!” 王衍一向对这个妹妹宠爱有加,从没大声对她说过话,一时之间,王若与被王衍的气势震住,一时竟语塞。 “母亲她是疼你,可她能护你一辈子吗?” 王衍声音低沉下来:“那康海峰为何总与你争吵?不就是因为你总这样蛮不讲理?元儿为何被送去庄子上?她自然是学了你这副做派?你这样的脾性,那康海峰能忍你多年,也是他仁至义尽了……” 王氏在丈夫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别说了……” 王衍却继续道:“今日你打伤你嫂子,这又是何道理?上次你对她动手,我没说你,这次你若不赔罪,我这就去告诉母亲,请族老开祠堂,按家法处置!” 王若与顿时脸色煞白。 她环顾四周,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出声,王衍的眼神更是冷得像冰。 突然,她一跺脚,转身就往外跑:“我……我要去找母亲评理!” 待王若与的脚步声远去,王氏才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王衍急忙查看妻子伤势,心疼道:“怎么不早叫人?若不是丫鬟机灵,偷偷来找我,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我原想着,她闹一阵也就罢了,谁知……”王氏苦笑。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大姑娘跑到老太太跟前哭诉,老太太突然晕过去了!” 王衍夫妇闻言大惊,急忙往老太太院里赶。 穿过回廊时,王氏低声道:“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王衍握紧妻子的手:“别怕,这次,我绝不让你再受委屈了。” 远处传来王若与隐约的哭声:“母亲,你快醒醒,母亲……” 二人赶到时,屋内已乱作一团。 众人将王老太太扶到床上,王若与站在一旁。 王衍连忙让大夫去看,那大夫把过脉后,却说老太太只是急怒攻心, “老太太醒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床上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王老太太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额上还贴着膏药。 她目光迟缓地扫过床前众人,神色慌张的女儿、神色凝重的儿子、脸上带伤的儿媳,还有几个丫鬟,将内室挤得满满当当。 “我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声音嘶哑,枯瘦的手指抓紧了锦被。 “母亲!” 王若与扑到床前,抓着老太太的手往自己脸上贴:“母亲,你终于醒了……我真是担心死了……” “老太太才醒,受不得刺激,喝两服药就没有大碍了。”那大夫开口。 “多谢!” 王衍忙让人将那大夫送了出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王老太太问。 “母亲,都是误会。” 王若与截住话头,王氏却突然跪了下来。 “儿媳有罪。” 王氏重重磕了个头,发间的白玉簪滑落在地。 “今日与小姑发生争执,害得母亲受惊,请母亲责罚。” 王若与瞪大眼睛,没料到王氏竟先发制人。 老太太挣扎着起身,丫鬟连忙塞了个引枕在她腰后。 老太太的目光在女儿和儿媳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王氏脸上的血痕上:“你的脸……” “都是儿媳自己不小心……” 王若与尖叫:“母亲,明明是嫂子她先……” “住口!” 老太太突然拍床怒喝,惊得众人一颤。 “母亲!”王衍欲上前,却被老太太抬手制止。 第199章 夫妻反目 “若与,你今年三十有六了?” 王若与一愣:“女儿……” “海峰上次来请安,同我说,想纳一房良妾回来安置。” “我原想着你性子要强,拦着没答应。现在看来……” 王若与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却浑然不觉。 这些年,康海峰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从未断过,从她怀孕时抬进门的柳姨娘,到去年新纳的扬州瘦马,一个接着一个,如今竟还要纳“良妾”? “母亲!” 她声音尖得刺耳:“您知道这些年我填进去多少嫁妆吗?” 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疤痕:“当年他醉酒打我,您说夫妻没有隔夜仇,柳姨娘生的长子要娶亲,公中出不起聘礼,是我卖了陪嫁的田产!” “他的妾室纳了一个又一个,庶子庶女生了一个又一个,哪一个不是用我的嫁妆贴补着?” “母亲,你说你最疼我,你可是为我寻了一门好亲事呢……”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我的苦心呢?” “我那个妹妹样样不如我,可如今她那儿子女儿个个出息,盛家是高攀上皇家了,连带着母亲,也多疼她些……”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们俩可都是我亲生的啊……” “如今盛家得势,恐怕连我,都要依仗妹妹了?” “你这孩子,何必多心想这些?” “女儿家中还有事,就不久留了,母亲好好歇着。” 说完,王若与头也不回的走了。 “母亲……”王衍欲言又止。 王老太太看着一旁的王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这个妹妹,是让我宠坏了,可是她在康家,过的不好,你也有责任……好了,还是带你媳妇去让大夫好好瞧一瞧。” “母亲,你怎么能这样……” “好了,你就听母亲的。”王氏忙拉着王衍离开了。 “刚刚你怎么拦着我呢?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对你动手了?”王衍不解的问。 “母亲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母亲一贯宠爱妹妹,你何必去惹母亲不痛快呢?我受点委屈没事,怎么能真和母亲置气……” 王若与气急败坏的回了康家,谁知康海峰正在家中等着她。 “哟?今日这是怎么了?你没去那些个狐狸精的院子,在这等我呢?” 康海峰看了一眼王若弗,没有说话。 “怎么?又是跟我来要钱的?我就知道,有事你就记起我来了,没事的时候,指不定在哪个狐狸精院子里呢?” “你说那些做什么?你是正室,就得有容人的气度……” 王若与的怒骂声在正厅里炸开,惊得廊下的丫鬟们纷纷低头退避。 她双目赤红,指着康海峰的鼻子厉声骂道:“康海峰,你这个扶不上墙的王八羔子,我当初怎么瞎了眼选你来嫁!” 康海峰原本还端着茶盏,闻言脸色骤变,猛地起身将茶盏摔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瓷片四溅。 他几步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王若与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一丝血痕。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却见康海峰眼神阴冷,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敢再嚷嚷,我就报你得了疯病,钉死房门关起来!” 王若与浑身发抖,既恨又惧,却仍不肯低头,尖声道:“康海峰,你敢!我爹爹配享太庙,你敢对我动手,我不会放过你的!” 康海峰冷笑一声,转身朝外走去,对守在门口的管事厉声吩咐:“吩咐下去,让人看着大娘子,关进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门!” 王若与疯了似的冲上去,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拦住,她挣扎着哭喊:“康海峰,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给我回来!” 可康海峰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她一人瘫坐在地上,满室寂静,只剩下她凄厉的哭骂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厅堂里。 王若与被两个婆子架着回了内院,一路上她仍在挣扎,发髻散乱,金钗歪斜地挂在耳边。 婆子们的手像铁钳一般死死扣着她的胳膊,让她逃脱不了。 “你们这些下贱东西,凭你们,也敢碰我?” 她尖声骂道,声音却已经嘶哑:“等我出去,定要发卖了你们全家!你们这些贱奴!” 领头的李妈妈冷笑一声:“大娘子,奴婢劝您还是省省力气,老爷说了,您要是再闹,连饭都不给送了。” 说着狠狠推了她一把。 王若与踉跄着跌进内室,身后的门“砰”地关上了,紧接着便是落锁的声音。 她扑到门前用力拍打:“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狗奴才!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门外传来李妈妈阴阳怪气的声音:“大娘子歇着,老爷说了,您这是犯了癔症,得静养几日。” 天色渐暗,内室里没有点灯。 王若与蜷缩在床角,脸上的掌印还火辣辣地疼。 她摸到枕下藏着的银簪子,死死攥在手里。 “康海峰,你想关着我?” 她咬着牙低声自语:“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康海峰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管家躬身站在一旁,低声道:“老爷,都安排好了,大娘子院里的下人全都换成了我们的人。” 康海峰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把这个送到王家,就说大娘子突发急病,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见客。” 管家犹豫道:“王家那边若是派人来探视……” “就说会传染。” 康海峰冷笑:“先好好关她几天。” 窗外,一道黑影悄悄退去。 次日寅时,万籁俱寂。 王若与打晕了看管的婆子,轻手轻脚地来到后角门,果然看见春桃等在那里。 “大娘子快跟我来。” 春桃递过一件粗使丫鬟的衣裳:“我们姨娘在后院小门给大娘子备了马车。” 王若与换上衣裳,压低声音问:“她为何要帮我?” 春桃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们姨娘说,大娘子是贵女,这些年全靠大娘子照拂,她自是要帮您的,老爷要对付的不止您一个……” 马车里,王若与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康家,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 “康海峰,咱们走着瞧。” 第200章 王若与的罪行 王若弗倚在窗边,望着院中凋零的海棠,眼中尽是凄然。 她攥着帕子,声音哽咽的对刘妈妈说:“你说说,官人如今是越来越不待见我了,我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啊?” 刘妈妈端了热茶过来,轻轻放在她手边,温声劝道:“大娘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主君待你还是很好的,哥儿姐儿们都孝顺,又都个个有出息,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王若与苦笑一声:“孝顺?是孝顺,可他们如今都成了家,孝顺有什么用?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就连老太太,如今也嫌我……” 刘妈妈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容奴婢说句不该说的,你呀,就是太心软了。老太太说的是,你就不该与那康家的来往,她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王若与猛地抬头,眼中含泪:“可是,她毕竟是我嫡亲的姐姐呀?我总不能不来往不是?” 刘妈妈见她仍执迷不悟,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哪有嫡亲的姐姐,会算计自己的亲妹妹的?那康家的,她都害了你多少次了?每每说两句软话,你就原谅了她,反而让她变本加厉!如今她都敢这样害你,若老太太有什么差错,那事还不是大娘子你担着?” 王若与浑身一颤,想起前几日的事,不免有些后怕,若不是卫恕意机警,及早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可若我不认她,这世上,还有谁是我的血亲?” 刘妈妈见她如此,心疼不已,却又不得不狠心道:“大娘子,你待她如亲姐姐,她可曾真心待你?这些年,她借着你的信任,害你失宠于主君,挑拨你和老太太的关系,甚至还想借你的手害老太太……这样的姐姐,不要也罢!” 王若与猛地睁开眼,那滴泪悬在下颌将落未落。 “她说我们姐妹要嫁就嫁一户人家,将来可以互相扶持……” “我知道,其实她早就算计好了……” 王若与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嫌弃盛家家世不好,怕我抢了她的好姻缘!那日本该是我去见康海峰,她听说了康家的身世,心里便有了主意……” “老太太和官人上门,母亲只说许嫁,却没说许我和姐姐谁嫁入盛家,后来,她又去母亲那里不知说了,母亲便做主让她嫁去了康家,将我许给了盛家。” 刘妈妈突然想起什么:“难道当年老太太突然将你改许盛家……” “是她在酒里下了药!让我昏睡了一日,错过相看,她去了,等我醒来时婚事已定,她还假惺惺说替我试过盛家郎君人品,值得托付……” 这时,卫恕意来了,她身后两个婆子押着个丫鬟——正是康王氏安插在盛家的眼线! “姐姐。” 这丫头方才在屋外偷听,她怀里还揣着这个。 王若弗接过,抖开来看,是一张药方,赫然是老太太近日服用的方子,只是多了两味相克的药材。 王若弗盯着药方上熟悉的字迹,那是王若与模仿她的笔迹,若老太太真出了事…… “刘妈妈,去让人给我套车,我要去康家见她!我要问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王若与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案上的茶盏,碎瓷片溅了一地。 刘妈妈急得直跺脚,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大娘子,你稍安勿躁,这深更半夜的……” “你瞧,她都做了些什么?” 王若弗气的声音发抖:“她真是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大娘子,就算你去康家问,那也是问不到什么的!” “我刚得到的消息,听说那康王氏得了急症,在家中休养,已经好几天不见人了。” 王若弗身形一顿:“急症?” “还有人说,在王家看到了康王氏……” “竟有这样的事?” 王若与瞳孔骤缩,十分惊讶。 “大娘子不知,那王若与伤天害理,身上不知背上了多少条人命,若哪一日东窗事发,遮掩不住,总是要伤及无辜的。” “你……你说什么?还有人命,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康家的可不比大娘子你心善,在她手里折了的人,定不少了……”刘妈妈抢先一步说道。 “刘妈妈,怎么?连你都知道?” “大娘子,这已经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了,只你一个人不知道。” “可是,这么隐秘的事,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大娘子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有谁深受其害?” 刘妈妈话音一落,屋内陡然静了下来。 “五年前,一个丫鬟犯错,药死了一个……” “三年前,康家有个陪嫁丫鬟投了井,府里只说她是失足,可那丫鬟的娘家人来闹时,王若与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叫人塞了银子打发走。” “去年春天,康家隔壁的绸缎庄掌柜突然举家搬离汴京,连铺面都低价盘了出去,街坊传言,是因他家女儿被康王氏“请”进府里做绣娘,后来再没人见过那姑娘。” “上个月,康家后巷的乞丐们私下议论,说夜半常听见女子哭嚎,第二日便有黑布蒙着的板车悄悄推出去……” “一年前寻衅打死一个,年前一尸两命抬出去的……” 王若弗越听越心惊,手指不自觉地抓紧衣袖。 她猛地抬头:“恕意,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刘妈妈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娘子,您平日里深居内宅,自然听不到这些。可外头的下人们、街坊邻居,谁不晓得康家那位的手段?只是碍着她家权势,没人敢明说罢了。”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就连咱们府里,前些日子厨房的赵婆子还说,她侄女原先在康家做粗使丫头,有一日突然被叫去内院伺候,结果当夜就发了高热,第二日人就没了……康家只说是急症,可那丫头身子骨一向健朗,哪能说没就没?” 王若弗听得脊背发凉,喃喃道:“竟有这么多事……可我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第201章 东窗事发 刘妈妈苦笑:“大娘子心善,下人们怕吓着您,自然不敢乱传。更何况……” 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康王氏手段狠辣,谁敢乱嚼舌根?前些日子,城南有个说书的,只因在茶楼里提了句“”某高门大户的夫人心狠手辣”,当晚就被人打断了腿……” 王若弗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站起身,却又腿软得扶住了桌沿。 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王若与来访,府里的下人们都噤若寒蝉,为何康家的仆从来送礼时,眼神总是躲闪,为何老太太曾意味深长地提醒她,少与康家来往……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大娘子心善,自然是想不到这些事,往后,若大娘子远离了那毒妇,老太太自然会高兴。咱们盛家日益兴盛,可不能被影响了。” “恕意,你说的对,这次若不是你,我可真是要闯下大祸了……” “大娘子放心,那康王氏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自会有她的报应。” 王若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木质的纹路硌在指腹上,微微发疼。 刘妈妈见她神色恍惚,轻声道:“大娘子,夜深了,您该歇着了。” 王若弗缓缓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刘妈妈,你说……若她真做了这些事,为何无人去报官呢?” 刘妈妈苦笑一声:“大娘子,康家背后站着谁,你难道不清楚?” “大娘子的兄长,虽说官职不高,可老太师配享太庙,关系还都在,有老太太在背后,那位自然没有一点顾忌。” “你是说母亲?他做了那么多事,母亲竟也容得?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啊?” “我的大娘子啊,老太太对她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老太太也会去给他摘下来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王若弗猛地攥紧了窗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是啊,寻常百姓哪敢招惹?即便真有人豁出命去告,只怕状纸还没递上去,人就已经“病逝”在牢里了。”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康王氏来盛家时,曾轻描淡写地提起:“最近总有些刁民闹事,就该杀一儆百才好。” 当时她只当是闲谈而已,如今想来,字字带血。 “大娘子,老奴说句僭越的话……” 刘妈妈犹豫再三,终是低声道:“康王氏那样的性子,对你亲近,未必没有缘由。” 王若弗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你想想,这些年,康家从盛家借走了多少银子?大娘子的陪嫁庄子,主君的官场人脉,甚至……” 刘妈妈声音更低了:“连大姑娘、五姑娘的婚事,她都插过手。” 她在一点点蚕食盛家,王若弗顿时浑身发冷。 她终于明白,为何康王氏总在她面前夸赞华兰贤惠,又为何屡次提议将华兰许给康家的表亲。 而后,原本她与嫂子王氏商议好了,看中了娘家侄子,想把如兰嫁过去,王若与转身就去求了王老太太,将自己的女儿康元儿嫁过去。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被当成了棋子。 “砰!” 一声巨响,外间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王若弗一惊:“外边怎么回事?” 彩环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娘子,是、是主君回来了……” 话音未落,盛紘已经大步跨进门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在刘妈妈身上顿了顿,冷声道:“这么晚了,还在嚼什么舌根?” 王若弗强自镇定:“官人,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盛紘没答话,只是挥了挥手,刘妈妈连忙退下。 待屋内只剩夫妻二人,他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重重拍在桌上。 “你自己看!” 信纸已经皱皱巴巴,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王若弗看了一眼——那是康王氏的笔迹。 王若弗越看手抖得越厉害,信中提到的事,便是她用药毒害老太太的事,但却是一封匿名信。 “真是反了天了,你这个大娘子,做的可真是好,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老太太的身上,敢毒害长辈……” “官人恕罪,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样……我……也是让我那姐姐给骗了,我不是真的要对老太太下手的……” 王若弗哭的稀里哗啦,话都说不清楚了。 刘妈妈听到动静,顾不上其它,冲进来便跪在了盛纮旁边。 “主君明鉴,我们大娘子是个心实的,她绝对想不到那样的办法,更别说去害老太太了,她都是让康王氏给骗了。” “你这话我倒信,我这个大娘子什么脾气,我还是知道的。” “官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往后再不与她来往了。” “幸而母亲没事,不然,你就是谋害尊长,那是要被流放的。往后,你让孩子们怎么办?要将盛家置于何地?” “官人,我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往后不许再跟康家的来往,老太太说了多次,你楞是没听进去一句。” “这次真听进去了,往后我再也不让她入盛家的门了,我……我也不去找她了……” 盛纮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拂袖离去。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卫恕意半边脸隐在阴影里。 她指尖轻轻敲着檀木案几,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王家那边怎么样?” “那王氏原本就恨毒了她那个小姑子,因着康家的那个女儿,两人生了嫌隙,那康家的对王氏几次动手,除了王老太太,王家怕是没人会护着那疯妇了……” “那就去,让那些不敢开口说话的,都多说说,越详细越好。” “你去把妆匣最底层那对鎏金镯子取来。” 小蝶手脚麻利地捧出镯子,却见自家大娘子看也不看,直接连匣子推给了她:“明儿个你亲自走一趟,送给那西城胭脂铺的李娘子。” 小蝶心头一跳,那李娘子,正是三年前被康王氏逼得悬梁的绣娘姐姐。 “让她帮我做一件事!” 三日后,王家后院。 康王氏正对着铜镜试戴新打的点翠头面,忽听得外间一阵骚动。 “大娘子!不好了!” 一个嬷嬷慌慌张张冲进来:“衙门、衙门来人了!说有人递了状子,要状告您……” “啪!” 茶盏砸碎在地上,康王氏猛地站起身:“谁敢?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衙门告我?” 这一次,递状子的可不止一人。 城南卖豆腐的老汉,说他女儿被康家强纳为妾,不到半年就“病逝”了。 西巷的寡妇,举着血衣哭诉儿子因欠康家印子钱被活活打死。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连当年被压下去的案子也全都被翻了出来,一时之间,流言纷纷,已经惊动了官家。 第202章 王氏的反击 “母亲!您一定要救救女儿啊!” 康王氏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哪还有平日里的嚣张。 王老太太闭着眼捻佛珠,半晌才道:“你兄长方才递了话,这事……连官家都知道了……” “不可能!” 康王氏尖声道:“那些个下贱坯子,那都是她们罪有应得,母亲,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呀……” “闭嘴!” 王老太太猛地睁眼:“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不知悔改,这些年,我为你料理了多少事了。” “眼下,先不要着急,凡事都有个章程,我们王家堂堂太师府,也不是他衙门随意拿人的地方。” 接着,王老太太便将衙门来的人打发走了。 半夜,康王氏在榻上翻来覆去,额上冷汗涔涔。 自打衙门来人后,她就觉得心口发闷,这会儿更是疼得厉害。 “药呢?怎么还没煎好?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们有什么用?”她厉声喝道。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捧药进来:“大娘子,药,药好了……” 康王氏一把夺过药碗,却在入口的瞬间“噗”地喷了出来:“混账东西!这药怎么是苦的?” 小丫鬟吓得跪倒在地:“是……是按方子煎的……” “放屁!” 王若与一怒之下,将药碗重重地摔了出去。 药碗在地上被摔得粉碎,乌黑的药汁溅在康王氏绣着金线的裙角上。 她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 “大娘子饶命……” 小丫鬟抖如筛糠,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这药……这药确是照着方子煎的……” 康王氏猛地抓起案上的茶壶砸过去:“我吃的药从来都是……” “从来都是甜的,是吗?”一道温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氏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了进来,月白色的裙裾扫过门槛,像一抹游移的月光。 她看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轻声道:“你先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那小丫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康王氏冷笑一声:“嫂子如今好大的威风啊,连我屋里的事都要插手了?我不过教训个丫鬟而已!” 王氏不紧不慢地在圆凳上坐下:“小姑说笑了。” 她抬眸,眼底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只是听说你病了,就特意过来看看。这药……” “是觉得不合口味?” 康王氏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死死盯着王氏。 王氏虽还是从前的样子,但王若与总觉得,她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不免有些心慌。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氏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小姑多心了,我只是想着,既然药苦……”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盒:“这是我新得的冰糖,最是润喉。” 康王氏盯着那雪白的糖块,忽然想起前日那个噩梦。 梦里她被迫喝下一碗又一碗苦药,而端药的人,都长着王氏的脸…… 康王氏盯着那盒雪白的冰糖,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怎么?小姑不敢吃?” 王氏轻轻打开瓷盒,捏起一块晶莹的糖块放入自己口中:“你瞧,甜得很呢。” “嫂子今日来,就为送这盒糖?” 王氏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干净手指,随即丢了手帕:“我听说小姑夜里总睡不安稳,特意带了安神的冰糖来。” 她顿了顿,又道:“对了,前儿个庄子上送来些新鲜枇杷,已经让人做成蜜饯了,明日给母亲送去时,也给你带些。” 枇杷! 王若与瞳孔骤缩。 三年前那个投井的丫鬟,死前最爱吃的就是枇杷蜜饯。 那丫鬟被捞上来时,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蜜饯…… “不必了!” 康王氏猛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眼前一黑,踉跄着扶住桌角:“我……我最近不爱吃甜的了……” 王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她颤抖的手指:“小姑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大夫再来看看?” “我用不着你假好心!” 王若与突然歇斯底里地抓起糖盒砸向门口:“滚!都给我滚出去!” 瓷盒在门框上撞得粉碎,糖块散落一地。 王氏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时裙摆扫过那些晶莹的碎块,发出细碎的声响。 “对了,小姑可要注意身子才是……” 房门关上的瞬间,康王氏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些糖块,恍惚间看到它们正慢慢变成血红色…… 三更刚过,王若与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值夜的婆子们提着灯笼冲进去时,只见王若与披头散发地蜷缩在床角,手指死死抓着棉被,指甲都劈了几根。 “有……有鬼……” 她牙齿打颤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莲香……是莲香回来了……” 为首的嬷嬷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梳妆台上,赫然摆着一支褪色的绢花。 那是最普通的桃红色,正是三年前投井的那个丫鬟莲香最爱戴的款式。 “大娘子怕是魇着了。” 老嬷嬷使了个眼色,小丫鬟赶紧把绢花收走。 “老奴这就去熬安神汤。” “不!不要汤药!” 康王氏突然发狂似的抓住老嬷嬷的手腕:“她在汤里下毒……我看见了,她往汤里放东西……” 老嬷嬷疼得直抽气,却不敢挣脱。 直到王若与力竭松手,那嬷嬷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赫然留着五道青紫的指痕,像被什么阴冷的东西抓过一样。 次日清晨,在王家后院洒扫的一个女使,在一口井边捡到一个湿漉漉的荷包。 荷包上的绣线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出歪歪扭扭的“莲香”二字。 更骇人的是,荷包里装着的竟是几颗已经发黑的枇杷核。 “作死的蹄子!” 管事嬷嬷一把抢过荷包:“这也是你能碰的东西?” 可她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这口井,正是当年莲香投的那口。 午时,王氏房中。 “都办妥了?” 王氏正在修剪一盆兰草,剪刀“咔嚓”一声,将一片枯叶齐根剪下。 “都按大娘子的吩咐,莲香的妹妹已经安置在城西了,那孩子……那孩子如今还不会说话。” 王氏轻轻抚过兰草嫩绿的新芽:“哑了好,哑了才不会乱说话,好歹能留一条命。” 她抬眼看向窗外:“对了,康家今日可有动静?” “听说,康家发现康王氏不见了,康海峰动了大怒,杖责了看守的嬷嬷下人,都赶去做苦役了。” 王氏忽然笑了。 她拿起案上一支点翠簪子,对着烛光细细端详。 簪头是一只展翅的蝴蝶,在光影间栩栩如生。 “这才哪到哪……” 第203章 墙倒众人推 “听说天没亮,老太太就让人把那口井封了。” 刘妈妈压低声音:“还特意请了白云观的道士来做驱邪法事。” 王家后院,白云观的道士正手持桃木剑踏着罡步。 香炉里青烟缭绕,却驱不散满院的阴冷。 “大师!这符水可有用?”王若与裹着衣服,脸色比纸还白。 老道士捋着胡须,目光扫过她眉间青黑的煞气:“夫人这是被怨灵缠身啊,这鬼魂生前……可是溺死的?” 偏在这时,外院传来一阵骚动。 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外头派人送枇杷来了!” “滚!都给我扔出去!” 王若与歇斯底里地尖叫,发髻上的金钗都震落在地。 没人注意到,送果子的婆子临走时,往门房塞了个褪色的香囊。 香囊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正是当年莲香的手艺。 梆子敲过三更,王若与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分明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哼着小调——是莲香常唱的扬州小曲! “谁?” 她猛地掀开帐子,却见梳妆台前坐着个模糊人影,正对着铜镜梳头。 那人影缓缓转头——惨白的脸上,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血淋淋的牙床:“大娘子,枇杷……甜吗?” “啊——!!!” 值夜的丫鬟冲进来时,只见王若与瘫在地上,身下一片腥臊。 而梳妆镜上,赫然用胭脂写着几个血字: 井水好冷啊…… “大娘子,出事了!您吩咐,连夜让人把后院那口井填平,结果……结果……” “结果发现了这个。” 是一件褪色的藕荷色比甲,心口位置插着半根金簪——正是王若与当年丢失的那支! 王氏轻轻开口:“去告诉莲香的妹妹,今晚……可以哭了。” 自此,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 自从那口井被填平后,王若与就疯了。 整日蜷缩在床榻最里侧,只要听见“枇杷”二字就会尖叫着撕扯自己的头发。 这日清晨,管事嬷嬷端着药碗,战战兢兢地撩开床帐,却见王若与正对着铜镜梳妆。 镜中人两颊凹陷,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姑娘怎么样了?法事也做了,怎么还不见好。”王老太太焦急的问。 “道长说府上不干净,怨气太重……得需要些时日……” 大理寺的朱漆官轿停在王家门前时,整条街都轰动了。 “听说了吗?那康王氏害过的人家,今日全去开封府递了血状!” 茶楼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连城南那个哑了十年的绣娘妹妹,都当堂比划出了当年的事!” 康王氏被衙役押出来时,发髻散乱,却还强撑着贵妇体面:“你们敢动我?我爹爹配享太庙……” “康大人今早已经被御史台参了徇私枉法。” 为首的差役冷笑:“这会儿,怕是自身难保了。” 王家正堂。 “哐当——” 王老太太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衣角。 她顾不得烫,一把抓住心腹嬷嬷的手:“快!备轿!我要进宫!” 嬷嬷却跪着没动:“老太太……宫里刚传来消息,太后娘娘……称病免了今日所有觐见。” 王老太太踉跄着扶住案几,案上那尊白玉观音“啪地倒了下来,摔断了慈悲拈花的手。 黄昏时分。 “大娘娘!” 王老太太重重跪在青石砖上:“求您看在王家世代忠心的份上……” “大娘娘,王老太太已经在外边跪了一个时辰了,您看……” 太后正在修剪一盆芍药,金剪刀“咔嚓”剪断一根斜枝。 “去,让她进来说话。” “你呀,在阁里做姑娘时就爱钻牛角尖。” 她瞥了一眼跪着的王老太太:“为了个孽障,值得搭上整个王家?” 殿外突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 王老太太恍惚想起,四十年前她们还是旧相识,关系也算好。 “回去。” 太后把断枝扔进篓里:“听说开封府搜出了些有趣的东西……你那个好女婿放印子钱的账本上,可有不少王家的印章呢。” 王老太太浑身一颤,终于瘫软在地。 “无论是康家,还是王家,都叫你那个好女儿连累了。” “我是个没有子女缘的人,不像你,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在身边,能承欢膝下……” “大娘娘恕罪……”王老太太反应过来有些失言。 卫恕意正在屋里插着花,忽见小蝶进来:“刚传来的消息,王家老太太连夜入了宫,想来是要去求太后的。” “咔嚓——” 卫恕意剪断一枝横生的芍药。 “插花讲究主次,人亦有好坏之分。” 她将手中的残枝扔掉:“就像这世道……终究容不得脏东西,和大奸大恶之人。” 花瓣簌簌而落,跌在地上。 “这花枝长得太野,反倒坏了整株的气象。” 她轻声细语,指尖抚过剩下的花苞:“就像有些人,明明生在锦绣堆里,偏要往泥泞里钻。” “大娘子,这是上个月庄子的进项。” 卫恕意没接,反而指着那株芍药问:“小蝶,你瞧这花剪得可好?” 小蝶目光扫过地上残枝,忽然想起昨日听说的消息——康王氏已经被关押在大理寺,任何人不得探视。 “剪得好,只是这断枝……” “断枝就该扔了……” 卫恕意转身望向皇宫方向:“听说太后大娘娘新得了盆魏紫,正缺花肥呢。” 大理寺牢里,王若与蜷缩在草堆里,十指已经没了指甲。 她盯着墙上斑驳的血迹,忽然咯咯笑起来——那血迹多像她当年逼莲香绣的并蒂莲。 “吃饭了。”看守的狱卒扔进个发霉的窝头。 王若与扑过去,却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窝头里竟藏着半块枇杷核,核上刻着朵小小的莲花。 “啊——!” 她疯狂抓挠着喉咙,仿佛那里正生出无数带刺的藤蔓。 “母亲,你快救我,母亲,你快救救我啊……你不能不管我啊……” “都死到临头了,你求谁也没用了,进了我们这,哪还有能站着出去的……” “还说什么官眷贵妇,当真是歹毒,身上竟有那么多条人命……” “她要从这出去,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两个狱卒还在议论着。 第204章 王老太太的报应 为这事,官家大怒,王若与作恶多端,草菅人命,念王老太师的功绩,死罪免了,王若与入内狱,终身不得出。 王老太太管束亲眷不力,笞夺了诰命封号,王衍罚俸一年,降了官职,以作惩戒。 青瓷茶盏“啪”地砸在地上,碎瓷四溅。 王老太太指着王衍,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枯枝:“你……你竟为了自己的前程,连亲妹妹都不顾了?” 王衍跪在地上,官袍下摆沾了茶渍,却不敢挪动半分:“母亲明鉴,儿子并非不想救妹妹,而是……” 他喉头滚动,声音艰涩:“而是妹妹犯下的罪,桩桩件件,都铁证如山!儿子若强行包庇,只怕整个王家都要陪葬呀!” “放屁!” “若不是那封举报信,官家怎会查得这般仔细?” 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王氏:“你当我不知道?那封信的出处……” “都是儿子的错。”王衍重重叩首。 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王氏,眼底满是复杂。 王氏“扑通”跪下,泪如雨下:“母亲,那信是我求着官人写的。可您细想想,若不是大义灭亲,如今入狱的岂止妹妹一人?只怕官人也要被牵连问罪!咱们王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是一个也逃不掉的呀……” 王老太太踉跄后退两步,扶住桌案才没跌倒。 架上那尊她最爱的鎏金香炉“咣当”落地,香灰洒了一地。 “好啊……好啊……” 王老太太突然笑起来,笑声嘶哑如鸦啼:“我养的好儿女,一个杀人如麻,一个六亲不认……” 她猛地又指向王氏:“还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王氏不躲不闪,任由婆婆的指甲几乎戳到脸上。 “母亲,您可还记得莲香?那个被妹妹活活打死的丫鬟?”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褪色的绣帕:“这是她娘临终前托人送来的……” 帕子上用血绣着“善恶有报”四个字,针脚歪斜,显然出自将死之人颤抖的手。 王老太太望着那块血帕,恍惚想起四十年前,她也是这样逼死王老太师的侍妾…… 王老太太瘫坐在椅子上,一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着扶手,她盯着堂前那块“忠孝传家”的匾额,嘴唇不停地颤抖着。 “都是报应……” 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她惨白的脸。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 一滴浑浊的泪,顺着皱纹纵横的脸颊滑落。 “枉我纵横谋划,终究是……逃不过啊。” 内狱最深处,王若与蜷缩在墙角,身上的华服早已破烂不堪。 她不再尖叫,不再怒骂,只是呆呆地望着牢房顶部那个小小的通风口。 “母亲她会来救我的……” 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她答应过的,要接我回家的……”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个狱卒提着灯笼走过。 “听说王家的家产今天被抄了?”年轻的那个压低声音问。 “可不是。” 年长的狱卒冷笑一声:“只是抄了家产,官家已经格外开恩了,啧啧,那场面……” 王若与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扑到牢门前,双手抓住铁栏杆:“你们说什么?王家怎么了?” 两个狱卒被突然出现的苍白面孔吓了一跳。 年长的很快镇定下来,讥讽地看着她:“哟,王大姑娘还不知道呢?你们王家完了!家产全部充公了。” “不可能!” 王若与尖叫道:“我母亲是先帝亲封的一品诰命!谁敢动她!” “一品诰命?” 年轻狱卒嗤笑一声:“现在就是个等死的老太婆罢了,听说在抄家时当场就晕倒了,受了这么大打击,怕是熬不过多久了……” 王若与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不……不会的,母亲说过会保护我的……” 她摇着头,眼神涣散:“她说过的,会接我回家……” 年长狱卒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王家这些年做的恶,够下十八层地狱了。” “就是。” 年轻狱卒附和道:“还记得去年那个被活埋的侍女吗?就因为在端茶时不小心溅到她的衣裙。” 两个狱卒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王若与一个人在黑暗中发抖。 她突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在空荡的牢房里回荡。 “哈哈哈……报应?什么是报应?” 她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王若与想杀谁就杀谁!想害谁就害谁!谁能奈我何?”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到墙边,用指甲狠狠地刮着石壁:“我要出去!放我出去!我是王家大小姐!我母亲会救我的!我父亲配享太庙……” 指甲断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地抓挠着,直到墙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王家祠堂内,王老太太满眼绝望。 “列祖列宗在上……” 她的声音颤抖着:“不孝子孙……愧对先祖啊……” 烛光摇曳,映照着一排排黑漆金字牌位。 最上方是开国功臣王翦的牌位,往下是历代在朝为官的王家先祖。 每一块牌位都代表着一段辉煌,一段荣耀。 “我十六岁嫁入王家,三十岁守寡,一生心血都用在振兴家族上……” 王老太太老泪纵横:“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因王家而家破人亡的百姓,还有那些被王若与残害的无辜者… 王老太太突然僵住了,她缓缓抬头,看向祠堂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死去多年的丈夫,王老太师。 “老爷……” 她颤抖着伸出手:“你是来接我的吗?” 王老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来看看,你是怎么毁掉我王家的。” 王老太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感到胸口一阵剧痛,眼前开始发黑。 “报应,都是报应。” 她最后喃喃道,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王衍发现后,忙让人请大夫。 经大夫诊治,王老太太竟得了绝症。 “王大人,恕老夫无能为力,老太太怕是不成了,王大人还是早做准备……” 王衍当即就跪在了王老太太床前, 痛哭起来。 果然,过了没几日,王老太太便殁了。 因王家失了人心,去吊唁的人,都没去几个。 第205章 如兰有喜 如兰穿着一身淡绿色的窄袖襦裙,手持球杖,正专注地盯着地上的木球。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也吹动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 “大娘子,该您击球了。”丫鬟喜鹊在一旁轻声提醒。 如兰这才回过神来,嘴角扬起一个自信的弧度。 她微微俯身,调整姿势,球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击中了木球。 球飞过半个场地,稳稳地落入了远处的球窝中。 “好球!” 坐在一旁观看的曾桂忍不住拍手称赞,眼中满是骄傲。 自从上次如兰因骑马摔伤后,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如兰如此神采飞扬的样子了。 如兰转身冲丈夫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就算这么久没玩,我的技术也一点没退步?” 曾桂笑着摇头:“是是是,我家娘子最厉害了。” 自从上次摔下马,如兰已经有两年没碰捶丸了。 今天难得她兴致高,曾桂特意推掉了衙门的事务,陪她玩个尽兴。 “如儿,你小心些,别太用力。” 曾母坐在凉亭里,不放心地叮嘱儿媳。 “母亲放心,我有分寸的。” 如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走向下一个击球点。 曾桂望着如兰的背影,心中满是柔情。 这两年,如兰从一个活泼好动的少女变成了温柔贤淑的大娘子,只有在偶尔像今天这样的时刻,他才能看到当初那个笑容爽朗的女子。 这时,如兰面色突然变得苍白,手中的球杖“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摇晃了一下,抬手扶住额头,眼神涣散。 “如兰?” 曾桂发现不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如兰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如兰!” 曾桂跪在地上,颤抖着将妻子抱起来。如兰的脸色惨白,嘴唇失去了血色,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快!快去请大夫!” 曾桂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他一把抱起如兰,快步向马车走去。 曾母也慌忙跟了上来:“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母亲,您别担心,我已经让喜鹊去请大夫来了。” 曾桂头也不回地吩咐道,脚步不停地将如兰抱上了马车,赶回府中。 喜鹊已经手脚麻利地打来了温水,拧了帕子敷在如兰额头上。 “姑爷别急,大娘子可能是天热中了暑气。” 曾桂坐在床边,紧握着如兰冰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苍白的面容。 “怎么会突然晕倒……早上还好好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自责:“都怪我,不该让她玩这么久的……”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曾桂感觉每一刻都像一年那么难熬。 他不停地用湿帕子擦拭如兰的脸和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大夫来了!”门外终于传来管事的声音。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提着药箱快步走进来,曾桂立刻让开位置。 “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娘子,她突然就晕倒了……” 老大夫沉稳地点点头,坐在床边为如兰把脉。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如兰的手腕上,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让站在一旁的曾桂心跳如鼓。 诊脉完毕,老大夫又查看了如兰的眼睑和舌苔,这才站起身来。 “大夫,我娘子她……”曾桂迫不及待地问。 老大夫却露出了一个笑容,转向一旁的曾桂:“大娘子这是有喜了。” “什么?” 曾桂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喜鹊惊喜地捂住嘴:“是真的吗?大夫您确定?” “不会有假的。” 老大夫捋着胡须笑道:“脉象圆滑如珠,已经有月余了。大娘子身子骨不错,只是孕期反应大了些,加上今日活动过多,才会晕厥。往后可得注意一些才是,我开些方子,按时服用便好了。” 曾桂这才如梦初醒,脸上的担忧瞬间被惊喜取代。 “如兰……她怀孕了?” 曾母闻讯赶来,正好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差点没站稳? “祖宗保佑!我们曾家要添丁了!”她连忙双手合十向天拜了拜。 老大夫开了安胎养神的方子,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 喜鹊恭敬地送大夫出门,顺便安排人去抓药。 卧房内,曾桂坐在床边。 “如兰……我们要有孩子了……” 他低声呢喃,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曾母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可好了,咱们曾家有后了,桂儿啊,从今天起,你得更加仔细地照顾如兰,可不能再让她做那些危险的事了。” “儿子明白。” 上次如兰骑马摔伤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次他绝不会再让任何意外发生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如兰的眼皮轻轻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一屋子的人都围着她,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 “我……我这是怎么了?” 如兰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试图坐起来,却被曾桂轻轻按回枕头上。 “别急,先躺着。”曾桂的声音温柔,他小心地扶着如兰喝了几口水。 “你刚才晕倒了,还记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如兰皱了皱眉,记忆慢慢回笼。 “我在打捶丸,突然觉得头晕……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是不是中暑了?” 满屋子的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让如兰更加困惑。 她看向丈夫,发现曾桂的嘴角也挂着掩不住的笑意,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到底怎么了?你们在笑什么?”如兰有些不悦。 喜鹊忍不住凑上前,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大娘子,大夫刚才来看过了,说您这是有喜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呢!” 如兰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喜?什么有喜……难道!” 她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我……我怀孕了?” 曾桂握住如兰的手,郑重地点点头:“是的,我们有孩子了。” 如兰的表情从震惊慢慢转为惊喜,最后定格在一种奇妙的温柔上。 “真的吗……这真是……”她的眼眶突然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曾母见状连忙上前:“哎哟,可不能哭,对胎儿不好的,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她忙转身吩咐下人:“快去准备些滋补的膳食来,再派人去亲家那里报喜!” 如兰破涕为笑:“母亲,不用这么夸张……” 曾母一脸严肃:“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万事都得小心。从今天起,捶丸、骑马这些活动一概不许碰了,连花园里的石子路都得让人重新铺平了才行……” 如兰求助地看向丈夫,曾桂这次却一反常态地站在母亲那边:“母亲说得对,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看着你,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看着丈夫严肃的表情,如兰知道这次他是认真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如兰眼中满是憧憬:“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像你,还是像我?”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定都是最好的。” 第206章 成婚后的日子 这日,如兰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诗集。 窗外花园里百花盛开,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若是往常,她定会换上轻便的衣裳,去园子里走走,或是来场捶丸比赛,可如今…… “姑娘,该喝药了。” 喜鹊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走进来,浓郁的药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如兰皱了皱鼻子,依旧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随即被苦得打了个哆嗦。 “这药还要喝多久?我如今都快成药罐子了。” 喜鹊连忙递上蜜饯:“大夫说再服十日便可。姑娘你再忍忍,这都是为了小公子好。” “谁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如兰含着一颗蜜枣,含糊不清地说。 自从半月前被诊出有孕,她的生活就彻底变了样。 曾桂和婆婆几乎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连下个楼梯都要有人搀扶着。 最让她难受的是,所有她喜爱的活动都被明令禁止——不能骑马,不能打捶丸,甚至连走路快些都会被念叨。 整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都快发霉了。 “喜鹊,我想去花园走走。” 如兰放下诗集,眼中闪着倔强的光。 “可是……老夫人说……” “大夫只说不能剧烈运动,又没说不能散步。” 如兰已经站起身,随手拿了件薄披风:“再说了,整日闷在屋里,对胎儿也不好。你若担心,随我一起去便是。” 喜鹊知道拗不过主子,只得取了把遮阳的油纸伞跟上。 阳光温暖而不炙热,照在如兰的脸上,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 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正盛,大朵大朵地绽放着,红的似火,粉的如霞。 如兰俯身轻嗅一朵白牡丹的香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娘子!你怎么出来了?”曾桂的声音里满是紧张。 他刚从衙门回来,官服都没来得及换。 如兰转身,看到丈夫这副模样,不禁莞尔:“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你紧张什么呀?” 曾桂快步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臂:“你如今身子重,万一……” “我才怀孕两个月,哪里就身子重了?”如兰又好气又好笑。 见丈夫如此紧张,如兰心中一软,轻轻握住他的手:“好啦,我答应你不做危险的事。但总得让我走动走动?大夫也说适当活动对孕妇有益。” 曾桂神色稍霁,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给你带的,五味斋新出的蜜饯果子。” 如兰惊喜地接过,打开一看,是晶莹剔透的蜜渍梅子,她最爱吃的那种。 “你今天怎么这么贴心?”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我何时不贴心了?”曾桂佯装不悦,眼中却满是笑意。 他小心地扶着如兰在花园的石凳上坐下:“今日无事,我便早些回来了。” “你最近总是提早回来,不怕上司责怪?” “有什么好责怪的?我向大人禀明了情况,他家夫人去年刚生了孩子,最是体谅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如兰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如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曾母笑吟吟地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抱着大包袱的丫鬟。 如兰连忙起身相迎:“母亲何必亲自过来,有事叫儿媳过去便是。” “你现在身子重,少走动为好。” 曾母摆摆手,示意丫鬟把包袱放在桌上。 “打开看看。” 如兰好奇地解开包袱,里面竟是十几件做工精细的婴儿衣物——小肚兜、虎头鞋、绣花帽…… 一应俱全,而且都是上好的绸缎面料,针脚细密整齐。 “母亲,这……” 如兰惊讶地拿起一件绣着莲花的小褂子。 “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曾母笑着点头:“闲着也是闲着,就做了些,总得给孩子准备着。” 如兰一件件翻看,心中感动不已。 这些衣物从初生到半岁的都有,最让她惊讶的是,曾母竟连女孩的衣物也准备了几套——粉色的小裙子上绣着精致的蝴蝶,可爱极了。 “母亲连女孩的也准备了?”如兰忍不住问。 曾母神秘地笑笑:“我怀桂儿时,特别爱吃辣的,结果生了个小子,怀他妹妹时却偏爱酸的。你这几日不是总让厨房做酸梅汤吗?” 如兰脸一红,她确实最近特别嗜酸,连吃食里都要多加醋。 “只是猜测,不一定准。” 曾母拉着如兰坐下:“不过多准备些总没错,来,试试这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囊:“我装了安神的药材,你随身带着,夜里能睡得好些。” 如兰接过香囊,淡淡的草药香沁人心脾。 如今婆婆这般体贴,让她倍感温暖。 “多谢母亲。” 如兰真诚地说:“有您这样照顾,儿媳真是有福气。” 曾母拍拍她的手:“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为我们曾家开枝散叶,我照顾你是应当的。”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桂儿没惹你生气?那孩子有时候粗心大意的。” 如兰忍俊不禁:“官人最近体贴得很,每日早早回来陪我,还总带些零嘴儿。” “那就好。” 曾母满意地点头:“他要是敢怠慢你,你尽管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两人说笑间,曾母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最近害喜可好些了?我让厨房炖了些清淡的粥,晚些给你送来。” “好多了,只是早晨还有些恶心。” 如兰感激地说:“劳母亲挂心了。” “我怀桂儿时,还吐到五个月呢。” 曾母回忆道:“那时候条件不好,他爹在地里干活,我一个人在家,真是难受得紧。所以你现在有什么不适,千万别忍着才是。” “是,多谢母亲,以前母亲辛劳,往后有我和官人一起孝顺你和公公,咱们好好过日子。” “如儿说的对,如今你有了身孕,母亲当真是高兴。只是淇儿的婚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母亲真是不放心呢。” 提起这个曾淇,如兰顿时脸色都不好了。 曾淇,是曾桂的妹妹,曾家的人都通情达理,唯独娇惯坏了这个小姑子。 平时张扬跋扈,对如兰身边的丫头呼来喝去,喜欢如兰房里的什么东西,便都要拿走,碍于情面,她也不好说什么。 第207章 如兰流产 如兰正倚在软榻上,一手轻抚着小腹,一手翻阅着一本书。 自有了身孕,她便格外小心,连平日里做的女红都暂时搁置了。 “大娘子,盛家派人送东西来了。”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喜色。 如兰眼睛一亮,合上诗集坐直了身子:“定是母亲让人送来的,快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几人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走了进来。 为首的房妈妈是盛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见到如兰便先行了个大礼:“给姑娘请安,老太太惦记着您有孕在身,特意让老奴送些补品来。” 如兰眼眶微热,忙让喜鹊扶房妈妈起来:“祖母近来身体可好?劳她老人家挂念了。” “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着呢,就是惦记五姑娘。” 房妈妈笑着指挥下人将礼物一一摆开:“这是上好的血燕窝,每日炖了吃最是养人。这是安神的沉香,夜里点上一小截,保管睡的安稳。这一盒是老太太珍藏的几味药材,都是当年宫里赏下来的……” “还有这些个胭脂水粉,都是卫娘子让老奴送来的,五姑娘平日就爱美,如今有孕,自然也要装扮的漂漂亮亮的,心情才会愉悦。” “还有这些布料,衣服首饰,吃食都是大娘子给五姑娘准备的。” 如兰一件件看过去,心中暖流涌动。 “母亲怎么没来?我都好久不见她了?” 提起王若弗,如兰有些感慨。 “大娘子近日事忙,过一阵便会来看望五姑娘的。五姑娘好生休养,老奴就先回去了。” “房妈妈难得来这一趟,不如就在这用过午膳再回去?” “老太太那里还离不开人,老奴就先回去了。” “也好,喜鹊,你去帮我送送房妈妈。” 房妈妈走后,如兰打开一个紫檀木小匣子时,不由得轻呼一声——里面是一套翡翠首饰,簪子、耳坠、手镯一应俱全,那翡翠碧绿通透,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姑娘,这是老太太当年的嫁妆,是给未来的重孙添福气呢。” 喜鹊压低声音道:“房妈妈说了,老太太特意嘱咐,这翡翠有安胎的功效,让您时常佩戴。” 如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翡翠手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正要让喜鹊将礼物收好,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听说盛家来人送了好东西来?不如让我也开开眼!”一道尖锐的女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如兰眉头微蹙,与喜鹊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还未等她回应,房门就被猛地推开,曾淇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惶恐的小丫鬟。 “哎呀,这么多好东西!” 曾淇眼睛发亮,直接走到摆放礼物的桌前,毫不客气地翻看起来:“这燕窝成色不错,正好我这几日嗓子不舒服……” 如兰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勉强笑道:“淇妹妹来了,我身子不便,未能远迎。” 曾淇头也不抬,只顾着翻看礼物:“嫂子,你客气什么,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她拿起一匹上好的云锦在身前比划:“这个花色衬我肤色,嫂子不介意我拿去做件衣裳?” 喜鹊站在一旁,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 如兰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妹妹喜欢什么便挑一件拿去。” 曾淇眼睛一亮,立刻发现了那个紫檀木匣子。 “快让我看看!” 她一把抓过匣子,取出翡翠手镯就往手腕上套:“哎呀,正合适!这颜色极衬我今天的衣裳,不如正好给我。” 如兰脸色都变了:“淇妹妹,这套翡翠首饰是祖母特意嘱咐我安胎用的,妹妹还是挑些别的。” “不就是个镯子嘛,嫂子也太小气了。” 曾淇撇撇嘴,丝毫没有取下来的意思:“我戴几天就还你。” 喜鹊终于忍不住了:“这是我们家老太太给姑娘安胎的物件,您这样,怕是不好?” “我和嫂子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曾淇脸色一沉,厉声呵斥:“我们曾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盛家的丫鬟指手画脚!” 如兰猛地站起来,腹部一阵抽痛让她脸色发白:“淇妹妹!喜鹊是我身边的人,你怎能如此无礼!那翡翠镯子你立刻还我!” 曾淇被如兰的态度激怒了:“好啊,嫁到我们曾家才多久,就学会摆谱了是?我告诉你,在曾家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说着,竟将翡翠手镯往桌上一摔。 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里炸开,碧绿的翡翠断成几截,在桌上蹦跳着散开。 “我的镯子!” 如兰惊呼一声。 曾淇也被自己的举动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扬起下巴:“不过是个镯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伸手推开如兰,便打算离开。 如兰站立不定,一下便摔倒了,接着腹部突然一阵剧痛,她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我的肚子……好疼……”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一手捂着腹部。 “姑娘!”喜鹊惊呼,忙冲上去看如兰。 曾淇这才慌了神:“你……你别装模作样!我根本没碰到你!” 如兰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她感到一股热流从腿间涌出,低头一看,浅色的裙摆上已经晕开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血!大娘子见红了!”一个丫鬟尖叫道。 喜鹊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人找大夫啊!” 丫鬟忙去请大夫了,曾淇这才如梦初醒,转身往外跑,嘴里还嘟囔着:“不关我的事……都是她自己不小心……” 如兰被抬到床上时,已经疼得意识模糊。 她感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她能感觉到,那个在她腹中的小生命,正在离她而去。 “孩子……我的孩子……”如兰泪如雨下,双手紧紧抓着被褥。 当曾桂闻讯赶回家时,如兰已经流产了。 大夫面色凝重地告诉他,如兰身子受损严重,今后恐怕很难再有孕了。 “这是怎么回事?早上都还好好的。”曾桂双目赤红,抓住一个丫鬟质问。 丫鬟战战兢兢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曾桂听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转身就要去找曾淇算账,却被闻讯赶来的曾父拦住了。 “父亲!淇儿这次太过分了!她害如兰失去了孩子,还可能无法再有孕!” 曾桂声音哽咽:“您还要护着她吗?” 曾父面色铁青:“家门不幸,出此逆女!这次为父绝不姑息!去,把曾淇给我带来!” 曾淇被两个婆子“请”到祠堂时,还一脸不以为然:“父亲,您这么大阵仗做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那么娇气……” “跪下!”曾父一声厉喝,吓得曾淇腿一软,直接跪在了祖宗牌位前。 曾桂站在一旁,眼中含泪:“淇儿,你可知错?” “我有什么错?” 曾淇嘴硬道:“都是她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我?” 第208章 王若弗上门讨公道 “住口!” 曾父一拍桌子:“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你强抢你嫂子的安胎之物,还摔碎了翡翠手镯,推倒你嫂子,导致她流产,怎么还敢狡辩?” 曾淇这才有些害怕了,但依然小声嘀咕:“不就是个孩子嘛,让她以后再生就是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曾桂,他冲上前,扬起手就要打下去,却在半空中被曾母拦住。 “桂儿,不可!” 曾母泪流满面:“你妹妹从小被惯坏了,都是为娘的错……” 曾桂收回手,声音颤抖:“母亲,您还要护着她到什么时候?如兰以后可能都做不了母亲,再难有孕了。” 曾母转向曾淇,痛心疾首:“淇儿,事到如今,你当真不知错吗?那是你哥哥的骨肉,是我们曾家的血脉啊!” 曾淇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色渐渐发白:“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你不知道?” 曾桂冷笑:“你跋扈任性不是一天两天了,全家人都让着你,你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今日若不严惩,我枉为人夫!” 曾父沉声道:“淇儿,为父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去家庙修行三年赎罪,静思己过;二是将你逐出家门,从此不再是我曾家女儿!” 曾淇闻言,如遭雷击:“父亲,您要赶我走?我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正因你是我亲生的女儿,才给你改过的机会。” 曾父痛心道:“若你还是执迷不悟,我也只能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了!” 曾母拉着曾淇的手哭道:“淇儿,认个错,去向你嫂子赔罪,你闯下如此祸事……” 曾淇看着父母兄长痛心的表情,又想起如兰裙摆上那片刺目的鲜血,终于崩溃大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去给嫂子赔罪……” 当曾淇红肿着眼睛来到如兰床前时,如兰正望着帐顶发呆,脸色苍白如纸。 “嫂子……” 曾淇跪在床前,声音哽咽:“我……我来向你赔罪……” 如兰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你赔罪有什么用?能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吗?” 曾淇从未见过一向脾气好的如兰如此冷漠的样子,心中一颤:“嫂子,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东西,不该摔碎镯子,更不该气你……我……” “你走。” 如兰闭上眼睛:“我不想见你。” 曾淇跪着不动,泪如雨下:“嫂子,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赶我走……我真的知道错了……” 如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从小被宠坏的姑娘,心中百感交集:“曾淇,你知道吗?我自嫁到曾家后,把你当亲妹妹疼爱。你拿走我的东西,我从不计较,你对我身边的丫头呼来喝去,我一笑置之。可这次你夺走的是我的孩子啊……” 曾淇闻言,再也忍不住,伏地痛哭:“嫂子,我真的知错了……” “喜鹊,让她走,我不想看见她。” 接着,便来了几个丫鬟将曾淇拉了出去。 王若弗正在后院的凉亭里与刘妈妈核对这个月的账目,阳光映得账本上的字迹忽明忽暗。 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眉头微蹙。 “这茶有些淡了。” “大娘子!不好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望去,只见彩环跌跌撞撞地跑来。 王若弗心头一紧,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在石桌上,茶水溅湿了她的袖口。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她猛地站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彩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大娘子,五姑娘……五姑娘她……小产了!” “你说什么?” 王若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扶住石桌才勉强站稳。 如兰嫁入曾家,前几日刚传来有孕的喜讯,她还特意派人送去了上好的补品。 “怎么会这样?前两日还好好的,如兰她现在如何?” “五姑娘现在虚弱得很,一直喊着要见大娘子。” “听说是曾家姑娘,她……她推了姑娘一把,才……” 王若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她疼爱如兰,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竟在曾家遭此大难! “来人!快去套车!” 她厉声喝道,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空气:“再叫上十个家丁,立刻随我去曾家!” “大娘子,事发突然,还是不要张扬才好。”刘妈妈劝道。 可王若弗此刻哪里顾得上张扬不张扬,她只想快去看看如兰是怎么回事。 不到一刻钟,盛府门前已聚集了一队人马。 王若弗换上了一身绛绿色褙子,头发重新梳理得一丝不苟,插上了象征盛家主母身份的簪子。 “走!”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曾家进发。 路上行人见这架势纷纷避让,窃窃私语着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 曾家守门的小厮远远看见盛家的阵仗,吓得转身就往里跑。 王若弗不等轿子停稳就掀帘而出,带着家丁径直闯入曾府大门。 “盛娘子!盛娘子请留步!” 曾家管家慌慌张张地追上来:“容小的先去通报……” “滚开!” 王若弗一甩袖子,眼中寒光乍现:“我女儿在你们曾家出了事,我来还需要通报?” 她一把推开管家,大步流星向内院走去。 曾母正在厅里,听闻外面喧哗,刚站起身,就见王若弗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曾母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作镇定:“原来是亲家,这是什么风把您……” “少给我装糊涂!” 王若弗不等她说完就厉声打断:“我女儿好好的嫁到你家来,如今突然就流产了,你们是怎么照看她的?” 她声音颤抖,眼中含泪:“如兰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难道你们曾家就是这样对待媳妇的?” 曾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亲家息怒,这事确实是我们照顾不周……” “只是照顾不周?” 王若弗冷笑一声:“我听说如兰是被你们家姑娘推倒才导致流产的!这就是你们曾家的家教?留蛇蝎祸害,你的女儿宝贝,娇惯得不成样子就罢了,我们盛家的女儿也是宝贝!” 曾母闻言脸色大变:“这……这是谁说的?绝无此事……” “事情都发生了,你们还想抵赖?怕是遮掩不了?” 王若弗怒极反笑,转向身后的喜鹊:“喜鹊,你来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喜鹊跪在地上,声音虽小却清晰:“回大娘子,前日大姑娘来寻咱们姑娘麻烦,抢了老太太送姑娘的翡翠手镯,还将手镯摔碎,争执间大姑娘推了咱们姑娘一把,姑娘摔在地上……当时就见了红……” 王若弗听罢,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 她指着曾母,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好啊,原来如此!你们曾家不仅纵女行凶,还想隐瞒真相!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王家、盛家誓不罢休!” 曾母被逼得无言以对,只能低头认错:“亲家,这事是我们不对,我已经责罚了小女……” “责罚?” 王若弗声音陡然提高:“一条人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我要见如兰!我要见官府!我要让全城都知道你们曾家是如何虐待媳妇的!”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母亲……” 王若弗猛地回头,只见如兰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圈。 第209章 如兰回盛家小住 “如兰!” 王若弗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眼泪夺眶而出:“如儿啊,你怎么来了?” 如兰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听说母亲来了,女儿怎能不来……” 她转向曾母,微微欠身:“婆婆,我母亲一时心急,言语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曾母面露愧色,连忙摆手:“好孩子,快别多礼,是我们对不住你……” 王若弗见女儿这般委曲求全,心如刀绞:“如兰,你不必如此!若有人敢欺负你,今日母亲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如兰握住王若弗的手,轻声道:“母亲,女儿知道您心疼我,但这事……就算了,若闹大了,对两家都不好……” 王若弗看着如兰憔悴的面容,心中又痛又怒,但终究不忍违逆女儿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好,看在如兰的面子上,今日暂且作罢。但你们记住,我盛家绝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家!” 曾母连连点头称是。 寒暄一阵,如兰便带着王若弗打算回她的院子。 大娘子,咱们今日还回府吗?\"身旁的刘妈妈小声问道。 王若弗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不,我要留下来照顾如兰。” 她转身对还未离开的曾母道:“曾夫人,我女儿如今身子虚弱,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心不下,想在贵府叨扰几日,亲自照料她。” 曾母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面对王若弗凌厉的眼神,只得点头:“盛娘子爱女心切,自然应当,我这就让人收拾客房。” “不必麻烦。” 王若弗一摆手:“我在如兰房里加张榻就行,夜里也好照应。” 曾母不敢再多言,只得吩咐人按王若弗的意思去办。 如兰的闺房在曾府西侧的一个小院里,王若弗踏入房门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房间里的摆设简朴得过分,连个像样的梳妆台都没有,只有一面铜镜孤零零地挂在墙上。 如兰躺回了床上,王若弗坐在床沿,伸手抚上如兰的额头,顿时心头一紧:“怎么这么烫?” 她转向屋内的丫鬟:“还不快去请大夫!” “母亲,不必了。” “大夫刚走不久,药也开了……” 王若弗亲自拧了湿帕子敷在如兰额头上,她动作轻柔,与方才在花厅里咄咄逼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母亲……” 如兰眼中噙着泪水:“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你说的什么话。” 王若弗声音哽咽:“是母亲没保护好你。” 她轻轻抚摸着如兰苍白的脸颊:“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 如兰微微摇头:“是女儿自己选的,曾哥哥他……待我很好……” 王若弗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她环顾四周,越看越心酸:“曾家就给你住这样的屋子?连个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如兰勉强一笑:“是女儿不喜欢太花哨……”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曾母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盛娘子。” 她行了一礼:“这是刚熬好的药……” 王若弗冷冷扫了她一眼,接过药碗,亲自尝了一口,随即皱眉:“这药煎得火候不对,苦味太重,会伤胃。” 她将碗放在一旁:“待会我找大夫再给如兰瞧瞧就是了。” 曾母面色尴尬,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如兰见状:“多谢婆母关心。” 夜深人静,如兰喝了药沉沉睡去。 王若弗坐在床边的小榻上,望着如兰在睡梦中仍紧蹙的眉头,心中酸楚难言。 她轻轻为如兰掖了掖被角,忽然听见如兰在梦中呓语:“母亲不走…放心……” 王若弗轻声回应,轻轻拍着如兰的手。 如兰沉默片刻,忽然道:“母亲,女儿有话想对您说……” 王若弗示意丫鬟们都退下,然后坐到床边:“你说,母亲听着。” 王若弗叹了口气:“母亲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女儿知道,母亲平日对我严厉,是为我好。” “小时候我不懂事,常怨母亲偏心大姐姐。如今才明白,母亲对我,和大姐姐是一样的。” 王若弗听罢,心百感交集。 她一直以为如兰不懂她的苦心,原来如兰心里都明白。 “如兰……” 王若弗声音哽咽:“母亲有时候脾气急,说话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如兰摇头,泪水滑落:“是女儿不懂事,常闯祸惹母亲生气。” 王若弗再也忍不住,将女儿轻轻搂入怀中:“好孩子,母亲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一日,曾母亲自前来,询问如兰的饮食起居。 王若弗趁机道:“我女儿这次遭此大难,身子亏损得厉害。我想接她回盛家调养一段时日,不知你觉得可好?” 曾母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合规矩……” 王若弗冷笑一声:“规矩?你们曾家姑娘害我女儿小产时,怎么不讲规矩?” “若你们曾家不同意,那我只好请我家官人亲自来了。” 曾母想起盛纮在朝中的官职,顿时软了下来:“大娘子言重了……如兰想回娘家调养,自然可以的……” 王若弗这才满意地点头:“等如兰身子好些了,我亲自送她回来。” 当晚,王若弗将这个决定告诉如兰时,如兰既惊又喜:“母亲,真的可以回家吗?” “当然了,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你出阁前的院子,你回去住着,母亲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如兰靠在母亲肩头,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女儿想吃母亲做的藕粉桂花糕……” “好,好,母亲给你做。”王若弗满口答应。 三日后,如兰身子稍有好转,王若弗便命人准备了软轿,接如兰回盛府。 临行前,她特意当着曾家众人的面,对曾桂道:“贤婿,我把如兰接回去调养,你可有意见?” 曾桂恭敬行礼:“岳母大人体恤,小婿感激不尽。” 王若弗点点头,又环视曾家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兰虽是我盛家的女儿,但既然嫁入曾家,便是曾家的媳妇。希望我下次送她回来时,曾家能给她应有的尊重和照顾。” 曾母连连称是,亲自送她们到大门外。 轿帘放下,她望向窗外渐行渐远的曾家大门,心中暗道:只要我王若弗在一天,就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如兰。 第210章 明兰江南之行 晨雾还未散尽,盛家大门外已停着三辆青帷马车。 明兰身着藕荷色褙子,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正与祖母和卫恕意依依惜别。 “明儿,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万事小心。” 盛老太太握着明兰的手不放,眼中满是不舍。 “明兰,记得常写信回来。” 卫恕意站在一旁,也有些舍不得。 “要照顾好自己,姑爷虽好,也不可太过任性。” 明兰刚要答话,忽觉肩上一暖,一件杏色披风已落在肩上。 回头正对上贺弘文温润如玉的目光:“清晨露重,还是要多穿些。” 盛老太太见状,眼中忧虑散去几分:“有弘哥儿照顾,老身倒是放心了。” 辞别众人,马车缓缓驶离盛府。 明兰透过纱窗望着渐行渐远的家门,心中五味杂陈。 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可是舍不得?” 明兰转头,见贺弘文眼中满是关切,不由微笑:“有一点,我还未去过外面,所以更期待江南风光。” 她眨了眨眼:“听说姑苏城的园林一步一景,扬州瘦西湖的月色天下无双?” 贺弘文轻笑:“娘子博闻强记,不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最美的风景不在山水,而在……心里。” 明兰脸颊顿时飞上两片红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桃在外边角落听着,捂嘴偷笑,被丹橘悄悄拧了一把。 五日后,杭州华灯初上。 明兰站在客栈窗前,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眼中闪着好奇。 贺弘文从身后为她披上外衣:“想出去走走?” “可以吗?” 明兰转身,眼中满是期待,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贺弘文忍俊不禁:“自然可以了,不过……”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顶轻纱帷帽:“得戴这个。” 西湖畔灯火如昼,各色小摊沿湖排开。 明兰戴着帷帽,仍掩不住雀跃的心情。 忽然一阵喝彩声传来,她循声望去,只见一群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喷火绝技。 “我们去看那个!” 明兰下意识抓住贺弘文的手腕就往人群里钻。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慌忙要松手,却被贺弘文反手握住。 “人多,别走散了。” 他神色自若,手指却悄悄与明兰十指相扣。 明兰隔着轻纱都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好在夜色遮掩了她的窘态。 杂耍艺人变着花样表演,周围喝彩声不断。明兰看得入迷,不经意间轻呼:“真厉害!” 贺弘文侧头看她,只见轻纱下若隐若现的侧脸,在灯火映照下格外生动。 平日端庄持重的盛家六姑娘,此刻像个孩子般欢呼雀跃,这模样比任何杂耍都更让他移不开眼。 离开杂耍摊,两人继续漫步。 一个卖首饰的老妪拦住去路:“公子,给夫人买支簪子,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 明兰本要婉拒,目光却不自觉被一支白玉兰簪吸引。 贺弘文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视线,二话不说便买下簪子,亲手为她簪在发间。 “好看吗?”明兰轻声问。 贺弘文凝视她片刻,忽然抬手轻掀帷帽一角,在明兰惊讶的目光中俯身在她耳边道:“人比花更娇。” 明兰耳根都红透了,正要嗔怪,忽听身后小桃“哎呀”一声。 转头看去,小丫头正捂着眼睛,却从指缝里偷看,嘴里还嘟囔着:“姑爷也太会了……” 在杭州待了日,一路向南而行,沿途风景渐由繁华转为质朴。 这日正午,他们在一个小村落歇脚。 明兰刚下马车,就见贺弘文朝村口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走去。 “夫君去哪了?”明兰疑惑地问随行的管家。 管家笑道:“少爷每经村落,必为贫民义诊,这是咱们贺家的传统,少夫人先在此歇息片刻?” 明兰讶然,却悄悄跟上前去。 只见贺弘文已在一棵老槐树下摆开简易医案,正为一个老农把脉。 他神情专注,时而蹙眉,时而温言询问,与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老人家,您这是风寒之症,我给您开副方子,回去用生姜三片……” 贺弘文边说边写,写完却不交给老妇,而是递给身旁小厮:“去我们车上取药,按方子配好送来。” 老妇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老身去城里抓药就是……” “不妨事。” 贺弘文笑道:“我们带的药材多,老人家安心便说。” 明兰站在不远处,心中震动。 她知道贺家是医药世家,却不知贺弘文私下如此仁心仁术。 忽然,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到贺弘文面前,怯生生地伸出流血的手指。 贺弘文丝毫不嫌脏污,蹲下身柔声问:“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伤着的?” 小女孩抽抽搭搭地说砍柴划的,他立即取出药粉,轻轻撒在伤口上,又用干净布条包扎好,最后变出一个糖人来:“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吃个糖人就不疼了。” 小女孩破涕为笑,明兰也不自觉跟着笑了。 她想了想,转身对小桃和丹橘道:“去把咱们带来的点心,分给村里的孩子们。” 义诊持续到了日头西斜。 回到马车时,贺弘文额上还带着薄汗。 明兰递上帕子,轻声道:“没想到夫君如此仁心。” 贺弘文擦汗的手顿了顿,笑道:“医者父母心,祖父从小就教导我的。” 他望向远处茅舍:“这些老百姓,一生病就是倾家荡产,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明兰凝视着贺弘文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温吞的夫君,骨子里竟有如此担当。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夫君,那下次义诊,我也帮忙抓药可好?” 贺弘文眼睛一亮:“娘子不嫌脏乱?” “夫君都不嫌,我有什么好嫌的。”明兰抿嘴一笑。 “再说治病救人,可是功德,我高兴都来不及,有什么可嫌的。” “那好,下次,就劳烦娘子帮忙了。” “姑爷,我和丹橘也可以来帮忙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的。”小桃忍不住毛遂自荐。 “你呀,就知道吃,能帮上姑爷什么忙呀?”丹橘忍不住调侃小桃。 “谁说我只知道吃呢,我会的可不只吃……” 第211章 路遇劫匪 而后,行至一片山林地带。 明兰正倚靠着车窗看风景,忽听前方一阵骚乱。 紧接着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小厮的喝声:“你们是什么人?” 贺弘文神色一凛,按住明兰的手:“你别怕,待在车里,我下去去看看。” 说完就要下车,明兰却反手拉住了贺弘文。 “等等。” 她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前方路上横着几棵断树,有十余名蒙面汉子手持刀棍,拦在路中间。 为首的匪徒高声喊道:“识相的,留下买路财,就饶你们性命!” 明兰快速观察周围地形,发现山林茂密,恐会有埋伏。 她压低声音对贺弘文道:“眼下硬拼不利,不如智取。你在车里等着,我即刻就回来。” “不可,我怎么能躲起来,让你独自去面对那些匪徒。” “听我说,若他们看见我是个女子,就会没了戒心,也好说话。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明兰整了整衣襟,戴上惟帽,掀开车帘,从容走下马车。 匪徒们见突然出现个女子,一时都愣住了。 “这位好汉。” 明兰福了一礼,声音清朗:“我们乃是赴任的官眷,车上并无多少银两,不过……” 她话锋一转:“家父在京为官,若好汉行个方便,他日必有重谢。” 匪首将信将疑:“小娘子莫要唬人,你有何凭证?” 明兰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好汉若识货,当知真假。” 匪首接过玉佩细看,脸色微变。 这时贺弘文也走下马车,拱手道:“在下出身贺家,途经宝地,本应备礼拜访。这些银两权当茶资,还请各位笑纳。” 说着扔过去一袋银子。 匪首掂了掂钱袋,又看看玉佩,忽然大笑:“好一对伶牙俐齿的夫妻!罢了,今日就当交个朋友。” 他一挥手,喽啰们立即让开了道路。 回到车上,明兰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贺弘文握住她颤抖的手:“娘子临危不乱,为夫真是佩服。” 明兰苦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我也是想着,气势上不能输,阿娘说过,这些劫匪,最怕与官府扯上关系……” 两人相视片刻,忽然同时笑出声来。 抵达苏州那日,正逢蒙蒙细雨。 明兰站在一处回廊下,望着雨帘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不由感叹:“这里可真好看,真如画中一般。” 贺弘文撑伞走来:“要不去园中走走?” 细雨中的园林人烟稀少,反倒更显意境。 两人共撑一伞,漫步在蜿蜒的石径上。 雨丝打在荷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亭台笼罩在雨雾中,宛如水墨渲染。 行至九曲桥,四下无人。 贺弘文忽然停下脚步,轻唤:“明兰。” “嗯?” 明兰转头,却见贺弘文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成婚以来,他多是唤她娘子,鲜少直呼闺名。 贺弘文伸手拂去她鬓角的水珠,声音低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日同祖母第一次去你府上看诊,我便对你一见倾心?” 明兰心头一跳,垂下眼睛:“哪有……我当时尴尬的很……” “当时,两位老太太有意撮合我们俩,着为你大姐姐看诊的机会,我才见到了你。” 贺弘文轻笑:“我还担心你嫌我太过无趣。” 明兰抬头,正想说些什么,贺弘文却示意她不要说话。 雨伞倾斜,细雨落在两人的手上,凉丝丝的。 分开时,明兰脸红得似晚霞。 贺弘文低头轻声道:“以后每年,我们都来苏州可好?就住这园子边上住一段日子,天天看雨打荷叶。” 明兰抿嘴一笑:“好啊,往后我们每年都来。” 雨渐渐大了,两人却舍不得离开。 直到小桃远远唤着:“姑娘,姑爷该回去用膳了。” 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九曲桥。 回客栈的路上,明兰忽然想起什么,忙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差点忘了,这是要给母亲和祖母的信。” 贺弘文接过收好,笑道:“这次又写了什么?女儿一切安好,夫君待我甚厚?” 明兰轻捶他一下:“才不是!我写……写江南风光甚美,我们不日便归……” 她声音愈来愈低:“我其实还想多玩几日……” 贺弘文大笑:“你若喜欢,那我们就多玩几日!反正归期由我们定。” 雨幕中,两人的笑声融入苏州古城的烟雨里。 小桃和丹橘在后面并肩而行,小桃摇头晃脑:“姑爷这是要把咱们姑娘宠上天啊!” 丹橘抿嘴一笑:“你懂什么,咱们姑娘值得最好的,你看她现在笑得多开心。” 小桃想了想,点头道:“也是,从前姑娘在府里,处处小心谨慎,连笑都不敢大声,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只有私下的时候,才是自己,现在……她可以无拘无束的做自己了……” 这雨连下了三日才停,这日清晨,明兰推开雕花木窗,阳光如金粉般洒进客栈的房间。 贺弘文正在案前整理药材,听到动静回头笑道:“娘子醒了?今日天晴,我们可以出去一游。” 明兰走到贺弘文身旁,好奇地看着桌上的各式药材:“这些都要带上吗?” 贺弘文摇头:“不是,我在分装些常用的药。路上若遇病患,也可随时取用。” 他拈起一片淡黄色切片道:“这是黄芪,补气健脾……” 明兰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等等。” 她凑近那片黄芪嗅了嗅:“这味道……是不是昨日药膳里的?” 贺弘文眼睛一亮:“娘子好灵的鼻子,正是。” 他兴致勃勃地拉明兰坐下:“来,我教你认几味常用的药材。” 阳光透过窗纱,在两人交叠的衣袂上投下斑驳光影。 贺弘文的声音温和清朗:“这是当归,女子调经圣药。这是茯苓,利水渗湿……” 明兰专注地听着,时而又反问。 令贺弘文惊讶的是,她竟能举一反三:“既然茯苓利水,那水肿的病患是否可用?与白术配伍效果更佳?” “还是娘子聪慧!” 贺弘文由衷地赞叹:“你若有兴趣,这有本《本草备要》,你可先看看,若有不懂的,再问我。” 小桃进来奉茶时,见到的就是自家姑娘与姑爷头碰头研读医书的亲密景象。 她悄悄退出去,对门外的丹橘挤眼睛:“咱们姑娘什么时候对药材这么上心了?” 丹橘抿嘴一笑:“从姑爷手把手,教咱们姑娘认药材开始。” 第212章 意外救人 离开苏州向金陵进发,沿途风光愈发秀丽。 这日午后,经过一个小村庄,忽听路边茅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贺弘文立刻叫停马车,带着明兰循声而去。 只见一间低矮农舍前,一个男子正跪在地上哀求郎中:“求您救救我娘子,她难产一天一夜了!” 那郎中是路过游医,连连摆手:“老朽无能为力了,还是尽快准备后事……” 贺弘文二话不说上前:“在下略通医术,可否让我一试?” 那男子如见救星,连连磕头,此时已然顾不上男女之别了。 明兰跟在贺弘文身后进屋,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气。 土炕上躺着个面色惨白的妇人,身下褥子已被血浸透,接生婆在一旁束手无策。 “娘子……”贺弘文迟疑地看向明兰。 明兰深吸一口气:“我能帮忙做什么?” 贺弘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对那男子道:“再烧些热水来,准备干净布巾。” “娘子,烦你再把我药箱里的银针取来。”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明兰见识到了贺弘文不为人知的一面。 贺弘文沉着冷静地为产妇施针,手法娴熟地调整胎位,让接生婆继续接生。 “施过针后,孩子果然胎位果然顺了,娘子再使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那接生婆大喜。 明兰从最初的惊慌渐渐化为专注。 当一声微弱啼哭终于响起时,她竟也湿了眼眶。 “是个小子!”接生婆兴奋不已。 那男子冲进来,对着贺弘文就要磕头。 贺弘文连忙扶住他:“不必如此,尊夫人失血过多,还需调理。” 他迅速开好药方,又让身边的小厮从自己药箱取了几味珍贵药材。 “按这方子服用,一月内莫要劳作。” “多谢恩人,只是这银钱……” “分文不取,我们只是路过,救人是举手之劳,也是我身为一个大夫的本分,不必言谢。” “可是……这我……” “不必推辞,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 明兰默默望着贺弘文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平日温润如玉的男子,在危急时刻竟有如此坚毅的一面。 “怎么一直在看我?”贺弘文察觉她的目光,笑着问。 明兰轻声道:“今日才知,夫君不仅医术如此精湛,还宅心仁厚。” 贺弘文摇头:“都是祖父教得好,小时候背不出《黄帝内经》,是要跪祠堂的。” 他顿了顿:“倒是娘子临危不乱,让我刮目相看。” “妇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迈进鬼门关,险之又险,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如今有缘遇到,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贺弘文敏锐地察觉,轻轻握住她的手:“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但能克服恐惧施以援手,才是真正的勇敢。” 明兰心头一暖,与他十指相扣。 夜晚投宿客栈,明兰辗转难眠。 一闭眼就是白日里那触目惊心的血色。 她轻手轻脚起身,推开后窗,发现这客栈竟有个小巧的庭院,此时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在石桌上。 披衣来到院中,明兰刚坐下不久,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贺弘文端着两杯热茶走来:“就知道娘子睡不着。” 茶是安神的菊花枸杞,温热适口。 明兰捧着茶杯,望着天上明月,忽然道:“我小时候最怕血,有一次大姐姐摔破了膝盖,我吓得晕了过去,被四姐姐和五姐姐笑话了好久。” 贺弘文轻笑:“我小时候第一次随祖父出诊,见到个断腿的伤患,吐得昏天黑地。祖父罚我抄了一百遍‘医者父母心’。” “你祖父很严厉吗?” “严而不苛。” 贺弘文眼中浮现出怀念:“他总说,医者一手托生死,容不得半点马虎。” 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娘子为何学管家那么早? 明兰沉默片刻,轻声道:“我阿娘从小就教我立身之本。” 她摩挲着茶杯:“最开始连算盘珠子都拨不对,整夜整夜地练,手指都要磨破了。” 贺弘文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难怪娘子管家理事如此精通。” 夜风轻拂,带着远处荷塘的清香。 两人从童年趣事聊到家中琐碎,不知不觉夜已过半。 “天都快亮了。” 贺弘文轻声道:“该歇息了,我们回去,明日还要赶路呢。” 次日启程前,明兰主动提出要帮贺弘文整理药箱。 “娘子当真对医术有兴趣?”贺弘文惊喜地问。 明兰点头:“昨日见你救人,觉得……很有意义。” 她顿了顿:“而且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事。” “只要你想学,我一定知无不言。” 而后,马车里常见明兰埋头看医书的身影。 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恍然大悟,遇到难解之处就扯贺弘文的袖子问。 贺弘文则耐心解答,从药材性状到配伍禁忌,知无不言。 一日午后,他们在一条小溪边休整。 明兰捧着本书看得正入神,忽听贺弘文唤她:“来试试捣药。” 溪边大石上摆着小药碾,旁边放着几味药材。 贺弘文从身后环住明兰,手把手教她握碾轮:“力道要匀,方向要一致……” 明兰全神贯注地操作,没注意到自己整个人都在贺弘文怀中。 直到一缕发丝从眉间滑落,贺弘文伸手为她别到耳后,她才惊觉两人姿势有多亲密。 “专心一些。”贺弘文低笑,却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药香在阳光下蒸腾,混合着溪水的清新。 小桃和丹橘在不远处看着,相视一笑。 “姑娘从前在府里,何曾做过这些粗活?”小桃小声嘟囔道。 丹橘却笑:“可是你看,姑娘笑得多开心。” 明兰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开心愉悦,当她成功碾出一份细腻的药粉时,竟孩子气地欢呼起来:“你快看!” 贺弘文就着她举起的手尝了尝药粉,点头赞许:“娘子天资聪颖,第一次就碾得这么细。” 他忽然贴近她耳边:“不如我教娘子配一副养颜方子?” 明兰耳根发热,却点头道:“好啊。” “就是不知道我配的方子,能不能养颜了……” 第213章 明兰与姨母相见 明兰换了一身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簪——正是贺弘文送给她的那支。 “今日想去哪里?听说苏州的绣品天下无双,不如我们也去逛逛?” 明兰眼睛一亮:“当真?我早就想看看苏绣的双面绣了。” 两人来到城中最负盛名的绣坊,刚进门,明兰就被琳琅满目的绣品晃花了眼。 明兰看着一幅牡丹图,惊叹道:“这花瓣竟像真的一样!” 老板娘见多识广,一眼看出这对年轻夫妻非富即贵,热情地迎上来:“这位娘子好眼力,这是我们绣坊最好的绣娘花了三个月才绣成的。” 她又指向另一侧:“这边还有更精巧的团扇,娘子可要看看?” 明兰被一把双面绣蝶恋花团扇吸引住了目光。 扇面上一面是蝶戏牡丹,一面是蜂采菊蕊,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是绣的。 “喜欢?”贺弘文在她耳边轻声问。 明兰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这个太贵重了,看看就好。” 她轻轻放下团扇,转向其他绣品。 贺弘文没有多言,只是在她欣赏其他绣品时,悄悄对老板娘使了个眼色。 老板娘心领神会,趁明兰不注意时,将团扇包好递给了贺弘文的小厮。 离开绣坊时,老板娘笑着对明兰道:“娘子真是好福气,嫁了这么个体贴的郎君。” 明兰不明所以,直到回到马车上,贺弘文才变戏法似的拿出那把团扇。 “你……” 明兰又惊又喜。 “娘子都多看它两眼了,我若还不买,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贺弘文笑道,亲手为她打扇:“清风徐来,可还满意?” 明兰眼眶微热,低头把玩着团扇。 马车外,小桃摇头晃脑:“姑爷这是要把姑娘宠上天啊!这一把扇子足足要十两银子呢!都赶上我们三个月的月银了。” 丹橘抿嘴一笑:“姑爷这是疼姑娘,咱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回到客栈,店小二送来一封信。 明兰拆开一看,是卫恕意的亲笔,询问他们何时返京,字里行间满是牵挂。 “阿娘这是想我们了,算起来我们出门快一个月了。” 贺弘文接过信看了看:“确实该回去了。” 见明兰不舍地望着窗外繁华街市,他柔声道:“总要多玩几日,不如这样,我们缩短后面行程,在这多住五天,然后直接返京?” 明兰眼睛一亮:“这样可以吗?” “自然可以。” 贺弘文笑道:“我派人先送信回去报平安,就说……说我水土不服,需调养几日。” 明兰轻捶他一下:“哪有咒自己生病的!” 想了想又抿嘴一笑:“不过……这借口倒是妥当。” 这时,明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听阿娘说,姨母如今也在扬州,她是我阿娘的妹妹。既然来了,我们也该去拜访才是。” 贺弘文点头:“理当如此,等会我先陪娘子去挑选些见面礼。我第一次见姨母,总不能失了礼数。” 扬州城的清晨,薄雾未散,明兰已经站在铜镜前反复整理衣装。 她今日特意选了一件淡青色的褙子——是卫恕意最爱的颜色。 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耳坠也是简单的珍珠款式。 “娘子这样已经够美了。” 贺弘文从身后为她披上披风:“姨母见了你定会欢喜的。” “我已经好久没见姨母了,也不知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听说姨母如今喜欢喝茶,我特地选了上好的龙井,苏州带来的绣品,还有这些补品。” 明兰心下感动,定是贺弘文私下费心打听的。 马车穿过扬州最繁华的街市,拐进一条幽静的巷子。 巷子尽头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小院,门前两株垂柳随风轻摆,颇有几分清雅意境。 “就是这里了。”贺弘文先下了车,转身又去扶明兰。 明兰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 小桃便上前叩门,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青色衣裙的妇人打开了院门。 “请问……” 妇人话未说完,目光便落在明兰脸上,突然僵住了。 明兰也怔在原地——眼前妇人的眉眼,与她阿娘有竟六分相似! “你……你是明儿?”妇人声音颤抖,手不自觉地抓住门框。 明兰眼眶一热,福身行礼:“姨母安好,我是明兰,今日特来看望姨母,姨母近来可好?” 卫知意——卫恕意的嫡亲妹妹,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她踉跄上前,颤抖的手抚上明兰的脸颊:“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反复摩挲着明兰的眉眼。 贺弘文体贴地示意小厮将礼物搬入院内,自己则悄悄退后几步。 好一会儿,卫知意才勉强平复情绪,拉着明兰进了院子。 而后,她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贺弘文:“这位……怕就是新姑爷了,听姐姐说过。” 明兰忙介绍:“姨母,这是我夫君贺弘文。” 贺弘文上前行礼:“晚辈见过姨母。” 卫知意仔细打量贺弘文,见他举止有度,目光清正,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是个好孩子,看到你嫁得良人,我真是高兴。” 院内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雅致。 正厅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笔法清秀,落款是“知意居士”。 明兰觉得熟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卫知意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一边亲自沏茶:“这是你母亲出阁前画的,她尤其擅长工笔花鸟。” 明兰惊讶道:“阿娘会画画?我……我从不知道。” 卫知意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是啊……姐姐从小就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明兰面前:“怎么,你母亲……没跟你提过?” 明兰摇头,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母亲平日要忙着家里的事,还要操心生意上的事,总是不得空。她也很少说过以前的事。” 卫知意长叹一声,缓缓开口:“我们卫家原是绍兴书香门第,祖父也中过举人,后来家道中落。姐姐比我大五岁,从小就聪慧。”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身体也不好,为了治病,只得将姐姐卖给盛家做妾……换点药钱……是我们卫家对不住她。” 明兰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茶水溅出几滴在手上,她却浑然不觉。 第214章 入府为妾的真相 明兰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她从小只知道卫恕意是买来的妾室,她便一直以为母亲出身贫寒,却不知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 “那时家里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有三进院落,藏书千卷。” 卫知意眼中泛起温暖的光“姐姐……你母亲从小就聪慧过人,五岁能诵《千字文》,七岁就能对对联。父亲常说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能金榜题名。” 明兰心头一震,忽然想起小时候阿娘教她认字的情景。 那时她贪玩不肯学,阿娘却不厌其烦地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地教。 “女子读书,不为功名,只为明理。”阿娘温柔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我比姐姐小五岁,从小就跟在她后边。” 卫知意露出一丝怀念的微笑:“姐姐练字时,我就趴在桌边看。” 贺弘文敏锐地注意到明兰微微颤抖的手指,悄悄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明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问道:“那后来……为何?” 卫知意痛苦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那年父亲一病不起,大夫说父亲需要人参续命……后来变卖了仅剩的田产,还是不够,最后……” 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最后有人牵线,说盛家想买个识文断字的妾室……出价颇高……” 贺弘文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明兰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只知道母亲是买来的妾,也从不跟她说家里的事,不知背后竟有这样的故事。 “姐姐那晚……跪在父亲病榻前磕了三个头。” 卫知意泪如雨下:“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听见了父亲和那中间人的谈话……那时她才十六岁!” 明兰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自己十五岁时,还在祖母膝下撒娇,而她阿娘同年却要背井离乡,卖身为妾。 “我后来才知道,姐姐在盛家……过得很不好。” 卫知意的声音充满自责:“若我当时再大些,或许能……” “姨母,这不怪您。” 明兰突然打断她,声音坚定:“阿娘……阿娘她从未怨过任何人。” “阿娘她……在盛家时很少笑,人也总是淡淡的。” 明兰轻声道:“但我记得,她教我背诗时,眼睛会亮起来……尤其是读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时,她会望着窗外出神……” 卫知意含泪点头:“姐姐最爱咏梅诗,小时候下雪,她总拉着我去院子里找梅花,说‘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明兰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帕子——上面绣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这是我及笄那年绣的……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绣了这个花样。” 卫知意接过帕子,手指轻抚过那精致的针脚:“姐姐绣工极好,尤其擅长梅花……这针法……” “这是姐姐独创的‘叠瓣绣’,她教过我,但我笨,总学不会。” 明兰再也控制不住,她的生母,卫恕意早就不在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她从前的事,不禁感慨万千。 “好孩子,别哭。好在,如今日子都好了。” 她捧起明兰的脸,仔细端详:“你眉眼像姐姐,但这股倔强劲儿……倒像我们父亲。” 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袱:“这些是姐姐当年的嫁妆……虽然不多,但都是她一针一线绣的。本想着……等她出嫁时用……后来她都没带。” 包袱里是几方绣帕、一个未完工的香囊,针脚细密精致。 “后来……后来知道她生了女儿,我就一直留着,想着有朝一日……” 明兰接过这些东西,这是她的生母卫恕意,留下的东西。 “姨母……” 明兰紧紧抱住卫知意:“谢谢你,保留着阿娘的这些东西。” “姨母将这些东西珍藏了多年,如今交给明兰,便是最珍贵的礼物。” 卫知意抹去眼泪,笑道:“这些是姐姐的东西,本就该给明兰。如今见你们夫妻恩爱,我可真是高兴。” “姨母……你可愿随我们去汴京住些时日?” 她看向不远处几间铺面:“你母亲当年在扬州置了铺子,都让我照管着,后来我又开了这间绣庄,如今也算小有根基,能衣食无忧了。” “等过些日子,我就去汴京看你。” “那姨母,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看我。” “放心,姨母还能骗你不成呀?等会啊,姨母带你去看看铺子。” 明兰随着姨母卫知意漫步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空气中飘着槐花的甜香。 远处传来小贩悠长的吆喝声,混着运河上船工的号子,织就出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明儿,你看那边。” 卫知意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几间挂着靛蓝布幌的铺面。 “你母亲当年置办的脂粉铺子就在那儿,隔壁那间茶叶铺也是。这些年我按季将盈利都存在钱庄,存票都收在檀木匣里……” 明兰顺着望去,见铺面前客人络绎不绝。 她忽然注意到其中一间铺子门楣上悬着“卫氏绣庄”的匾额,金漆在日照下熠熠生辉。 “姨母把绣庄经营得很好。” 明兰轻抚腰间佩的荷包,正是上月姨母托人捎来的。 丝线在日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卫知意笑着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若是你母亲,她定要把绣庄开遍江南的。” 她声音忽然低下来,像拂过水面的柳枝:“可惜,她被困在深宅大院里,不像我这么自由……” “等过了端阳节,我就去汴京看你。” 卫知意突然从荷包里取出个锦囊塞进明兰手中:“这是新制的沉水香,夜里你搁在枕边能安神的。” 明兰嗅到熟悉的沉水香,混着卫知意袖口淡淡的皂角味。 她忽然孩子气地勾住卫氏的小指:“那姨母,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看我和阿娘。” 卫知意被她逗笑了:“放心,姨母还能骗你不成?” 说着,她从发间拔下支点翠蜻蜓簪,轻轻别在明兰鬓边:“你及笄礼我赶不及来,这个就权当补上了,你可不能推辞。” 第215章 追忆往事 “多谢姨母,我一定好好收着。” 明兰转过身,对着站在一旁的卫知意郑重地行了一礼。 卫知意伸手扶起明兰,眼中满是喜爱。 “这镯子是你外祖父留的,如今给你正合适。” 她轻轻拍了拍明兰的手背:“明儿,你性子沉稳,比你那几个姐妹都懂事,姨母看着就欢喜。” “我听小桃那丫头说,你们这几日就要回汴京去了?”卫知意忽然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 明兰抬起头,正对上姨母关切的目光。“出来日子久了,母亲和祖母甚是想念,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轻声回答,心中却泛起一丝离别的惆怅。 出来这些日子,远离了汴京的纷扰,每日游山玩水,是她难得的清净时光。 卫知意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也好,那今晚姨母亲自下厨,做几样我拿手的菜。” “我做的蟹粉狮子头和桂花糖藕,那可是一绝。” 明兰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姨母不必如此操劳,让厨房准备便是了。” “傻孩子,厨房做的跟我做的哪能一样?走,咱们回去,你去帮我打下手好了。” 明兰欣然应允,她们便回去了。 小院的厨房宽敞明亮,灶台擦得锃亮,各种厨具整齐地挂在墙上。 几个婆子见卫知意亲自下厨,连忙上前帮忙,却被卫知意拒绝了。 “今日就我和明丫头在厨房,你们且去歇着。” 明兰站在一旁,看着姨母熟练地系上围裙,将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 卫知意回头见她呆站着,笑道:“别愣着,把那边的莲藕洗净削皮。” “是,姨母。” 明兰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开始削皮。刀工虽不熟练,却极为认真。 卫知意一边处理着鲜蟹,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明兰。 见她专注的神情,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明儿,你在盛家……可还顺心?”她状似随意地问道。 明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削皮。 “家中姐妹和睦,祖母待我极好,又有阿娘护着我。”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异样。 卫知意轻叹一声,没有追问。 她了解盛家的情况,也知道明兰作为庶女在其中的处境。 正因如此,她才格外心疼这个外甥女。 “记住,无论日后遇到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姨母。” 她将剥好的蟹肉放入碗中:“这世上,血脉亲情是最牢靠的。” 明兰抬起头,对上卫知意真挚的目光,心中一暖。 “姨母,我记下了。” 两人默契地配合着,厨房里渐渐弥漫起诱人的香气。 卫知意将蟹肉与猪肉糜混合,加入各种调料,手法娴熟地搅拌着。 明兰则按照姨母的指导,将桂花蜜均匀地涂抹在切好的藕片上。 “你最像你母亲,不仅容貌相似,连性子也像——表面温顺,内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明兰心头一震。 关于卫恕意的记忆已经模糊,只停留在她八岁前的记忆里,她的阿娘,早已经不在了。 此刻听卫知意提起,她竟有些鼻酸。 “姨母,我……与母亲真的很像吗?” “那是自然。” 傍晚时分,一桌丰盛的菜肴已经准备妥当。 除了蟹粉狮子头和桂花糖藕,卫知意还做了明兰喜欢的清蒸鲥鱼和翡翠虾仁。 菜色虽不奢华,却样样精致,色香味俱全。 “姨母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明兰夹起一块狮子头,赞叹道:“这肉质松软,蟹香浓郁,比汴京大樊楼做的还要好。” “瞧瞧这小嘴,就是会哄姨母开心。” 卫知意笑得开心:“不过这次确实用了新法子,肉馅里加了点荸荠碎,口感会更松软些。” 明兰又夹了一块,细细品味:“难怪吃起来格外清爽,不腻口,姨母真是越来越会钻研了。” “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馋猫。” 说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鲥鱼:“这鱼是今早才捞上来的,趁热吃,还不忘给贺弘文也夹了一筷子。” 贺弘文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三人边吃边聊,明兰讲着盛家的趣事,卫知意则说着街坊邻里的新鲜事。 不知不觉,明兰已经吃了两碗饭,碗里的狮子头也见了底。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卫知意见明兰吃得香,又给她添了半碗:“贺家难道还缺你一口吃的?” 明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府里的厨子手艺也不差,但总比不上姨母做的有家的味道。” 姨母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你从小就不容易,在盛家时……唉,不提那些了,现在过得好就好。” 明兰知道姨母指的是她在盛家,不受重视的那些日子,缺衣少食。 她顿时心中一暖,握住了卫知意的手:“多亏有姨母疼我。” 饭后,姨母拉着明兰到后院的小亭子里喝茶消食。 两个小丫头端来了新摘的茉莉花茶和几样点心。 “你尝尝这个。” 卫知意推过一碟绿豆糕:“这是按你母亲以前喜欢的方子做的。” 明兰怔了怔,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绿豆的清香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阿娘……她也喜欢这个味道?”明兰轻声问道。 卫知意点点头,眼中浮现追忆之色:“那时你母亲最爱在夏日午后,配着这绿豆糕喝茉莉花茶。那时候我们姐妹俩常常这样坐着聊天,一坐就是一下午。” 明兰想象着那个画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的母亲,早已不在了。 明兰依旧记得,八岁前的她,在盛家就是透明的存在。 那会,卫恕意不得盛纮喜欢,也很少去她们院子里。 冬日里连炭火都缺,更别说是新鲜的吃食了。 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卫恕意生产前一阵。 有一次,卫恕意病了一场,病好了后就判若两人,脾气大改,竟都不认识她了。 那时她就觉得奇怪,如今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时,定是阿娘最开心的日子了……”明兰喃喃自语道。 第216章 踏上归途 这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母亲,听说您今日亲自下厨,怎么不叫女儿一起?” 明兰抬头,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站在门口,一袭鹅黄色襦裙,明艳动人,只是眼中带着几分不悦。 卫知意神色不变,温声道:“枝儿回来了,正好一起来用膳,你这一出去都多久了,我都以为你不回来了。” 卫南枝走进来,目光在满桌菜肴上扫过,最后落在明兰身上。 “姐姐好福气,竟能让母亲亲自下厨,平日母亲可不轻易下厨的。”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酸意。 明兰放下筷子,起身行礼:“这位就是南枝妹妹?这都是姨母疼我。” “可不是嘛。” 卫南枝在明兰对面坐下:“母亲连祖父的玉镯都给了你,可见有多疼你。” 她故意加重了“祖父”三个字。 卫知意微微蹙眉:“枝儿,不得无礼。” “女儿只是实话实说嘛,母亲还不让人说话了吗?” 卫南枝撇撇嘴,顺手夹了一筷子虾仁:“姐姐在贺家过得如何?听说盛家大姑娘都嫁入伯爵府了?怎么姐姐没有寻得这样一门好亲事呢?” 明兰平静地回答:“大姐姐的婚事自有父亲和祖母做主。” “那姐姐你呢?”卫南枝不依不饶。 “枝儿!” 卫知意声音微沉:“食不言寝不语,你今日话太多了。” 卫如兰这才悻悻地住了口,但眼神仍不时瞟向明兰腕上的玉镯。 明兰低头用膳,心中却明白卫南枝的敌意从何而来。 卫如兰是卫恕意的独女,自幼娇惯,见姨母对自己这般好,自然心中不忿。 晚膳后,卫知意拉着明兰出去散步。 “明儿,你别往心里去。” 卫知意轻声道:“枝儿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性子直了些,但她没有恶意。” 明兰摇头:“表妹说得没错,姨母待我太好,我受之有愧。” “胡说。” 卫知意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明兰:“姨母对你好,是应该的。当年若不是有你母亲,咱们卫家哪还有今日。枝儿这孩子,从小是我忙着生意,无暇顾及她,才让她成了这样的性子,不知天高地厚的。” “姨母,南枝妹妹还小,姨母切不可为了我和妹妹计较,不然,我可就真无地自容了。” “明儿,你放心。明日你还要赶路,该早些休息。” 她又转向明兰:“我让厨房准备了些点心,你带着路上吃。” “多谢姨母。”明兰行礼道。 回到客房,明兰让小桃准备明日启程的行装,自己则坐在窗前,望着月色下的庭院出神。 腕上的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让她想起姨母温暖的眼神。 “南枝,平日我都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可以对你明兰姐姐那样说话?” 卫知意一拍桌子,茶杯震得叮当作响,茶水溅在檀木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 卫南枝站在厅中,双手绞着绣花手帕,眼眶微红。 “母亲……我……” 她咬着下唇,声音细如蚊蚋。 “都是我和你父亲将你给惯坏了,她是你姐姐,我对她好是应该的。当年若不是她母亲帮衬,哪有我们卫家的今日,你怎么不知感恩呢?” 卫知意眉头紧锁,眼中既有愤怒又有失望。 卫南枝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母亲总是偏袒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明兰,明兰不过是她母亲姐姐的女儿,她可是母亲亲生的。 “母亲,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卫南枝开口认错,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 卫知意长叹一口气:“枝儿,你与明儿是姐妹,本就该相互帮衬着,你好好想想。若是再这样,我就写信告诉你父亲,将你送回老家去。” 卫南枝咬紧牙关,不敢再说什么。 她回到自己的闺房,从妆奁最底层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是去年生辰时母亲送的珍珠耳坠,她一直舍不得戴。 犹豫再三,她还是拿着锦盒走向明兰的房间。 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表姐,你睡了吗?”是卫南枝的声音。 明兰起身开门,见卫南枝独自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南枝妹妹,你有事吗?” 卫南枝径直走进房间,将锦盒放在桌上。 “这个给你。” 她的语气依然高傲,但眼神却柔和了些:“母亲说得对,我不该那样说话。” 明兰惊讶地看着卫南枝,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卫南枝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珍珠耳坠。 “这是我去岁生辰时得的,就给你了。” 明兰这才明白,卫南枝见姨母对自己好,虽然嫉妒,却也不愿让姨母为难。 “谢谢妹妹的好意。” 卫南枝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你自己多保重。” 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明兰望着卫南枝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小心地拿起珍珠耳坠,在烛光下,珍珠泛着温润的光泽。 次日清晨,明兰早早起身,梳洗完毕后来到正厅向卫知意辞行。 卫知意已经等在那里,身旁站着神色复杂的卫南枝。 “姨母,我今日便要回去了,”明兰郑重地行了大礼。 卫知意扶起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这里面装着江南的特产香料和一张平安符,是我一早去寺庙求来的,你带在身上,可以保平安的。” 明兰双手接过,香囊上绣着一朵兰花,针脚细密,显然是姨母亲手所绣。 “姨母……”她一时语塞,只觉喉头哽咽。 卫知意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去,路上小心。” 明兰重重点头,又向卫南枝行礼告别。 卫南枝别扭地递给她一个包袱:“里面有些点心,你拿着路上吃。” 马车缓缓离开,明兰透过车窗,看见卫知意和卫南枝的身影渐渐变小。 她摸了摸腕上的玉镯和怀中的香囊,心中既不舍又充满力量。 “少爷,少夫人,咱们要加快些脚程,傍晚就能到驿站了。”车夫的声音传来。 贺弘文看着明兰,收回目光,轻轻应了一声。 马车加速向前,向着汴京的方向驶去。 第217章 柳州商会柳时笙 小桃早就将一床软褥铺在车厢里,心疼地说:“姑娘趁现在歇歇。” 明兰摇头,从怀中取出姨母给的绣帕细细端详。 素白的绢面上,一株兰花亭亭玉立,针脚细密均匀,每一针都倾注了卫知意的心3意。 “小桃,把那个红木匣子拿来。”明兰轻声道。 小桃从行囊深处取出一个精巧的红木匣,明兰小心地将绣帕和玉镯放入其中。 “姑娘,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了?”小桃笑道。 “这是姨母给的,还有之前阿娘的东西,我想都收起来,免得遗失了,总可惜。” 贺弘文自是看出了明兰眼底掩藏的悲伤,却没有提及。 正朦胧间,马车突然一个急停,明兰险些撞上前壁。 外面传来老周紧张的喝止声和马匹不安的嘶鸣。 “怎么回事?”贺弘文掀开帘子一角,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公子,前面……前面路上好像躺着个人!” 明兰听闻,掀开帘子,只见一个身影倒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那人身着青色长衫,倒像是个读书人。 “快去看看,那人怎么了?”明兰急忙道。 管家老周下车查看,很快回来了:“是个年轻公子,受伤昏迷了,但还有气儿!” 小桃拉住明兰:“姑娘,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个受伤的人,太蹊跷了!万一是些居心不良的人,可如何是好?” 明兰犹豫了一下,又转头看向贺弘文。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周,你随我去,把他抬上后面的马车上。”贺弘文开口。 “夫君……”明兰有些迟疑。 “顾不得这许多了,救人要紧。” 贺弘文和老周,随行的几个家丁将昏迷的男子抬上了马车。 明兰也和小桃、丹橘一起帮忙,这时,众人才看清他的样貌——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目,即使昏迷中也透着一股不凡的气度。 他手臂的伤口像是被刀剑所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小桃,快去取金疮药来。”明兰吩咐道。 小桃不情愿地找出药瓶:“姑娘,这药可是姑爷特意给姑娘准备的……” “救人要紧。” 贺弘文小心地为那男子清理伤口,敷上药粉。 男子在昏迷中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低吟。 天色渐暗,远处雷声隆隆。 老周焦急道:“公子,要变天了!这条路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雨!”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顷刻间形成倾盆大雨。 马车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试图寻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突然,老周在雨中喊道:“公子,前面好像有个破庙!咱们先去那里避一避!” 破庙已经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家丁们迅速清理出一块干净区域,生起了篝火。 明兰指挥他们将受伤的男子安置在火堆旁,又让小桃煮了些热汤来。 “公子,少夫人,你们看。” 老周指着男子腰间的玉佩:“这位公子身份恐怕不一般。” 贺弘文接过玉佩,只见上面精细地雕刻着“柳”字,玉质温润,显然是上品。 她心头一震——柳家,看这眼前男子穿着打扮,并不是一般人可比,只有那一家…… 正当她思索间,男子突然咳嗽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老周连忙端来热水:“公子别动,您受伤了。这里是一间破庙,我们路遇公子昏迷,便将您救了起来。” 男子目光落在众人脸上,微微一怔,随即挣扎着要起身:“多谢各位相救。” “公子姓柳?” 明兰将玉佩还给他:“庐州柳氏,源远流长,世代以经商为业,柳州商会遍布天下……”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苦笑:“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还能被人认出。” 他摸了摸额头的伤:“在下姓柳,名时笙,遭人暗算,多亏各位相救,不知如何报答?” 贺弘文开口道:“只是举手之劳,刚好遇到了,公子不必挂怀。” 她示意小桃端来热汤:“公子先用些热食,等雨停了,我们再想办法送你回去。” 接过碗,柳时笙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开口问:“还未请教恩人姓名?” “我们是盛府的。”小桃抢着答道。 明兰轻瞪她一眼,却见酒时笙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原来是盛家姑娘……” 柳时笙神色凝重:“暗算我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搜寻,我们人多目标大……” 他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老周的惊呼。 明兰心头一紧,柳时笙已经强撑着站起来:“快熄灭火堆!” 几乎在同一时刻,庙门被猛地踢开,三个黑衣人持刀闯入,为首的冷笑道:“原来是躲在这里!” 贺弘文一把拉过明兰,将她推到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 柳时笙挡在前面,声音冷冷的:“有什么冲着我来便是,不要牵连无辜。” 黑衣人狞笑:“无辜?看到我们脸的人都得死!” 说着举刀便砍。 千钧一发之际,柳时笙趁机抄起一根燃烧的木棍掷向对方。 趁着混乱,黑衣人慌忙躲藏,明兰拿出随身携带的暗器,对着黑衣人便射了出去。 两人都被射中,顿时哀嚎不已。 一人躲过,直奔他们而来,柳时笙一脚踹飞了黑衣人,捡起一旁的刀,对着那人砍了下去,当场毙命。 余下两人,见情形不对,慌忙跑了。 一旁的贺弘文惊愕不已:“娘子,你……你什么时候……” 还未等贺弘文问完,柳时笙一时站立不稳,险些摔倒,贺弘文眼疾手快,急忙去扶住了她。 只是经过刚刚的事,他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柳公子,你没事?” 柳时笙摇头,苦笑道:“都是我连累你们了,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公子与何人结怨如此之深?”贺弘文开口问。 柳时笙目光复杂地看着明兰:“盛娘子不怕吗?方才那种情形……” “怕。” 明兰诚实地说:“但惊慌是最无用的,我之前随母亲回老家,在船上便遇到了水匪,幸而母亲机智,才逃过一劫,这也算是‘经验’了。” 柳时笙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盛娘子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胆识,真是佩服。” 他望向雨幕:“那些人是我继母派来的,家父病重,她怕我回去争夺家产……” 明兰心头一震。 第218章 回贺家 雨渐渐小了,柳时笙站直身体,郑重地拱手:“今日救命之恩,柳某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贺弘文还礼:“柳公子言重了,只是你现在伤势未愈,不如……” “不必了。” 柳时笙打断他:“我自有去处,你们还是尽快回汴京为好,这一带不太平。” 说着,他将自己身上的玉佩取了下来,交给贺弘文:“这是我柳氏信物,凭此物可找到我。”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若有机缘,他日定会再见,保重!” 却见柳时笙已经转身走入雨中,很快消失在朦胧的雨幕里。 “姑娘!” 小桃气喘吁吁地跑来:“你没事?那些坏人都跑了,眼下天色已晚,我们今晚得在这将就一晚了。” 明兰望着柳时笙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后来的几天,路上十分顺利。 “老太太,公子和少夫人回来了!” 贺老太太正倚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立刻睁开眼,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弘文和明兰回来了?这俩孩子,走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呢?怕是把我这个老太婆都忘了呢?” 虽嘴上这么嗔怪着,但心里却高兴的很。 她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连外衫都等不及披好就往外走:“走,快看看去。” 正厅里,贺弘文小心搀扶着明兰迈过门槛,两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也掩不住归家的喜悦。 贺弘文的手始终护在她身后,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祖母!我们回来了!” 贺弘文一眼看见贺老太太,连忙上前行礼。 明兰也要福身,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 “快别多礼了,这一路上辛苦了?” 贺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怎么看着瘦了,定是弘文没照顾好你。” 贺弘文委屈地叫起来:“祖母,冤枉啊,孙儿恨不得把全江南的好吃的都塞给明兰。” 明兰抿嘴一笑,从丹橘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包袱:“祖母,这是孙媳特意为您寻的武夷山老枞药茶,最是养心安神。听说您近来睡得不安稳,这茶每晚睡前饮一盏,最是有效。” 贺老太太接过,揭开一角闻了闻,顿时眉开眼笑:“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 正当祖孙三人其乐融融说笑时,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侧门传来:“你们还知道回来呢?你这孩子,自成了婚,就将我这个母亲都忘了?” 贺母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走来,一身绛紫色衣裙衬得面色更加严肃。 她目光扫过明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贺弘文连忙上前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怎会忘了母亲?儿子日日惦记着母亲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是儿子特意为母亲选的,是您平日最爱的。” 贺母接过锦盒,却不打开,只是淡淡道:“我当你眼里只有媳妇了呢。” 明兰面色一白,连忙上前福身:“婆母安好,儿媳给您带了苏州的绣屏和杭州的龙井,知道您喜欢这些。” 贺老太太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道:“好了好了,孩子们一路辛苦,先让他们歇歇。有什么话,明天再慢慢说。” 贺弘文悄悄握了握明兰的手,眼中满是歉意。 回到自己院子,明兰刚换下外衫,贺母身边的李嬷嬷就来传话:“大娘子,太太说库房的账目堆积了许多,请您明日一早过去核对。” 贺弘文皱眉:“母亲知道我们刚回来,怎的……” 明兰按住他的手,温声道:“无妨。” 她转向李嬷嬷:“请嬷嬷先回,我明日一早便去。” 待李嬷嬷走后,贺弘文懊恼地坐下:“母亲这又是怎么了?回来还没歇息一会呢。” 明兰对着铜镜整理衣襟,轻声道:“婆母只是想念你罢了,我们离家的日子确实久了些。” 另一边,贺母坐在自己房中,手中摩挲着那只翡翠手镯,神色落寞。 李嬷嬷端茶进来,见状劝道:“太太何必如此?少爷孝顺,少夫人也贤惠……” “贤惠?” 贺母冷笑:“自她进门,弘文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从前他回来,总是先来给我请安,如今呢?直奔自己院子去了。” “如今……他眼里怕是只有那个明兰了。” 李嬷嬷叹息:“少爷长大了,自然疼媳妇些,这是好事,太太也该看开些。” 贺母将锦盒重重合上:“我倒要看看,这个盛家的女儿有多大本事!” 晚膳的时候,贺母刻意安排了许多明兰不爱吃的辛辣菜肴。 明兰本就胃口不佳,面对满桌辣味更是无从下筷,却还是强撑着每样尝了一点。 贺老太太看在眼里,将一碗清炖鸡汤转到明兰面前:“明丫头,来,喝点汤,看你瘦的。” 贺弘文也连忙为妻子布了些清淡小菜,关切地问:“要不要让厨房再做些你爱吃的?” 明兰摇头:“不必麻烦了,这些就很好。” 饭后,贺老太太将贺母叫到佛堂。 烛光下,贺老太太神色严肃:“你今天过分了。” 贺母低头道:“儿媳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明兰那孩子大老远的回来,你不但不体恤,还处处刁难。” 贺老太太叹息:“你是弘文的母亲,明兰是他心爱的人,你这样做,只会把儿子推得更远。” “母亲,我只是……” 贺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弘文他长大了,你越是疼明兰,弘文就会越敬爱你,反之……” 后面的话,贺老太太没有再说下去。 贺母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道:“儿媳知道了。” 次日清晨,明兰一早便去向婆母请安。 明兰脚步一顿,咬了咬唇,还是抬手叩响了门扉。 “给母亲请安。”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囊:“这是安神的香囊,孙媳在里面加了些薄荷,头痛时闻一闻能缓解些。” 贺母接过香囊,触手柔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你……坐下。” 贺母指了指身旁的凳子。 明兰惊讶地抬头,对上贺母略显别扭却不再冷漠的眼神,轻轻笑了:“多谢婆母体恤。” 第219章 药方被换 贺母的目光如刀子般在明兰身上来回刮了几遍,最终停留在她平坦的腹部。 厅内熏香缭绕,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迫感。 “我贺家子嗣单薄,弘文他爹去的早,就留下了弘文这一点血脉,你们成婚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贺母端起茶盏,杯盖与杯身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兰指尖微颤,将手中的绣帕捏得更紧了些。 “婆母,孩子的事,这个要看缘分的。” “什么缘分不缘分的。” 贺母将茶盏重重放回桌上,茶水溅出几滴。 “如今你成了我们家的媳妇,为贺家绵延子嗣是应当的。怎么?我们贺家可是哪里亏待了你不成?” 明兰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是,婆母说的是。” “改日让弘文给你瞧瞧,服几帖药,调理一下身子。” 贺母的语气不容置疑:“至于弘文那边,我去和他说就是了。” 明兰抿了抿唇。 她知道贺弘文最不喜将医术用在自家人身上,常说‘医者不自医’,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妻子。 但此刻她只能顺从:“是,一切都听婆母的。” 贺母神色稍霁,又嘱咐道:“你现在回来了,府里的事还是要多操心些。女子,贤良淑德,平安后宅才是正事。没的一天净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出去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儿媳谨记婆母教诲。” 离开正院时,明兰的脚步比平日快了几分。 转过回廊,确定无人看见后,她才靠在柱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胸口那股闷痛感却仍未消散。 回到自己院子,明兰发现贺弘文还未回来。 她想起成亲那晚,贺弘文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孩子的事,不急,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她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贺弘文的声音。 明兰连忙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鬓发,挤出一个笑容迎了出去。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贺弘文揉了揉眉心:“这几天忙着选铺面的事,又要理药材,都没空陪你。” 他仔细看了看明兰的脸色,眉头微蹙:“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兰转身避开他的目光:“没什么,可能是天热,有些乏。”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转过来。 贺弘文凝视着她的眼睛:“是不是母亲,她又找你说什么了?” 明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小桃,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刚刚,老夫人叫姑娘过去,说起子嗣的事……” 贺弘文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中:“原是为子嗣的事。” 明兰终于忍不住开口:“婆母说……说要你给我开药调理……” 贺弘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温声安慰:“别怕,有我呢。” 晚膳后,贺弘文果然就被贺母叫去了。 明兰独自在房中绣花,针脚却比平日凌乱许多。 一个时辰后,贺弘文回来时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坐在窗边。 明兰放下绣绷,轻轻走到他身前:“婆母骂你了?” 贺弘文握住她的手:“母亲只是太着急了。” “我跟她说了,我们成婚才不久,孩子的事,不必如此急切。” “那药方的事……” “明日我让祖母给你诊脉看看,你身子本来就弱些,若觉得任何不适,立刻停药。” 明兰点点头,烛光下,她看见贺弘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其实……” 贺弘文突然开口:“母亲当年也受过这样的苦。” 明兰惊讶地抬头。 “父亲在世时,母亲多年未孕。” 贺弘文声音低沉:“母亲承受不住压力,胡乱服药,差点……” “祖母精通妇人之症,却没有为母亲诊治,她的身子实在不适合,所以因此留下了病根,好在这两年已经好了许多了。” 明兰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贺母的执念从何而来。 “我不知道……” “我没有说过,你自然不知道。无妨,母亲那边,我会好好和她说的,你不要有压力。” 次日清晨,贺老太太为明兰细细诊了脉,又询问了她的月事情况,眉头越皱越紧。 “祖母,怎么了?”贺弘文有些不安。 贺老太太收起脉枕:“没什么大碍,只是气血有些虚,我先开些温和的补药,让明兰先吃几日看看。” “多谢祖母。” “你这傻孩子,跟祖母还客气什么?等会,我让人把方子送过来,弘文,你可要好好照顾明兰。” “祖母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她。” 药方刚写好,贺老太太就派人送来了,只是,却不是贺老太太身边的人,而是贺母身边的李嬷嬷。 贺弘文拿过方子一看,便察觉不对。 明兰自然也发现了异常。 “怎么了?是不是方子哪里不对?” “这是附子、肉桂之类的大热之药,见效快但……” 他抬头看着明兰:“我怕你受不住。” “祖母说了,会开些温和的药,这怎么……” “公子,这是老夫人让我送来的,别的,老奴也不知道。” “贺弘文当即便明白了,是贺母改了贺老太太的方子。” 接着,他便去找贺母,想要问个明白,明兰怕起了争执,忙跟了上去。 “弘文,你这方子太温和了!” 贺母指着上面几处改动:“我加了川芎,还添了些附子,这样才有效。” 贺弘文脸色骤变:“母亲!这些药药性太猛,明兰身子弱,她受不住!” “你懂什么!” 贺母提高了声音:“当年我便是吃这样的药才有了你!” 明兰站在一旁,看着母子二人争执,进退两难。 她既不想违逆婆母,又怕贺弘文为难。 正在僵持之际,贺老太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吵,成何体统!” 三人连忙行礼。 贺老太太看了看贺弘文手中的药方,又看了看贺弘文紧绷的脸色,心中了然。 “把方子给我瞧瞧。” 老太太接过药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们啊,一个太急,一个太缓。” 她将药方折好收进袖中:“这样,先用我的方子吃上三日,若不见效,再加两味温和的药。” “至于附子这等虎狼之药……”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贺母一眼:“还是慎用为好。” 贺母还想说什么,贺老太太却摆摆手:“我给自己的孙媳妇开药,你这个当婆婆的还不放心吗?” “母亲说笑了,媳妇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贺母也不好违逆贺老太太的意思,只得答应了。 回到房间,只剩两人时,贺弘文突然转身抱住明兰,声音沙哑:“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受那种苦。” 第220章 筹备药铺 明兰刚下马车,便见小蝶等在盛府门口。 一进门,明兰便等不及要去见老太太。 老太太今日特意穿了件绛紫色的万字纹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银白的头发却显得格外精神。 “祖母!” 明兰眼眶一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礼。 盛老太太一把扶住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明儿,你瘦了,可是贺家的饭菜不合口味?” 不等明兰回答,又转向贺弘文:“你这孩子,怎么照顾我孙女的?” 贺弘文连忙作揖:“祖母,孙儿知错,回去定当改进。” 明兰挽住祖母的手臂:“祖母,你别怪他,是我自己胃口不好。” “快进屋里说话,别站在外面了。”卫恕意看着祖孙两人亲昵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 正堂里,房妈妈早已备好了明兰爱吃的玫瑰酥和糕点。 老太太拉着明兰坐在自己身边,眼睛一刻不离孙女的脸,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听说,你们要在汴京开个药铺,可都准备妥当了?”老太太抿了口茶问道。 贺弘文答道:“回祖母,还在筹备呢,铺面还没有定好,我想着多考察几日妥当些。” “你说的对,做事情,就是要妥当些才是。” 盛老太太满意地点头:“你是个稳妥的孩子,这点就很好。” 卫恕意坐在下头,闻言笑道:“老太太可难得夸人,这是对弘文很满意呢。” “不过贺哥儿确实考虑得周到,开药铺不比别的,地段、风水、客流都是有讲究的。” 卫恕意忽然想起什么:“明兰,我名下有间铺子,最近空着,那里开药铺正好,不如你们去瞧瞧?看中不中意?” 明兰眼前一亮:“不知母亲说的,是哪一家?” “就是东大街绸缎庄旁边的那家!” 卫恕意继续道:“那里地处闹市,铺子也大,后头还带个小院子和两间厢房,也可以存放药材用。” 明兰惊讶地与贺弘文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母亲说的那家,我去看过,确实很好,但东家说不租,没成想居然是自家人的。” 贺弘文也笑道:“那日我们去看时,那掌柜的说东家不打算外租,原来是岳母大人的产业。” 卫恕意轻笑:“那正好,待会你们再去瞧瞧,若合适了,就定下来。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盛老太太拍拍明兰的手:“你母亲既这么说了,你们就去看一看。若真合适,租金就按市价的八成算好了。” “老太太愈发会说笑了,明兰是我的女儿,用个铺子还要什么租金?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卫恕意始料未及。 “可这规矩不能坏。” 盛老太太坚持道:“明儿现在是贺家的媳妇,账目上要分明,不过……”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当是祖母给你的,这租金我替你出了。” 明兰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起身向祖母和嫡母行礼:“谢祖母、母亲厚爱,只是这租金……” “还用什么租金,你们放心用就是了。待会,我带你们去瞧瞧那铺子。” 众人一起用过午膳,卫恕意便带着明兰夫妇去看铺子。 东大街是汴京最繁华的地段之一,绸缎庄、金银铺、茶楼酒肆林立,行人如织。 铺面位于街中段,三开间的门脸,朱漆大门上挂着“暂不接待”的木牌。 掌柜的见主母亲临,忙不迭地开门迎客。 明兰一进门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宽敞明亮的前厅,高高的柜台,后头还有配药的小隔间。 穿过一道小门,是个清静的天井,两侧各有厢房,正适合做药材库房和煎药处。 贺弘文专业地敲敲墙壁,检查通风和采光:“这里可以改造成诊室,窗户再开大些,病人等候时可以坐在旁边。” 明兰已经在心中规划起来:“柜台要加高些,贵重药材放在里侧……” 卫恕意看着小两口认真讨论的样子,欣慰地笑了:“这铺子之前是做茶叶生意的,去年我买了来,如今正好给你们开药铺,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明兰感激地拉着卫恕意的手:“母亲,这铺子太好了,我们很喜欢。” 回到盛家,明兰迫不及待地把铺子的情况告诉祖母。 盛老太太听得连连点头:“那是个好地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张?” 贺弘文答道:“若一切顺利,下个月便可筹备妥当,只是……” 他犹豫了一下:“明兰身子弱,我怕她太过劳累了。” 盛老太太会意:“是这个理,这样,我让房妈妈去帮衬几日,她年轻时在药铺做过工,懂得些门道的。” 明兰连忙推辞:“祖母,这怎好劳动房妈妈……”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药铺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有弘哥儿,你不必担心那些事,养好身子才是正事。” “是,祖母说得对,孙女都记住了。” 正说着,王若弗带着如兰进来了。 如兰一见明兰就咋呼起来:“六妹妹?你回来了?我刚听说你们要开药铺?可要请个好风水先生看看!” “五姐姐气色不错,近来可好?”明兰回礼,与如兰寒暄着。 王若弗拉着卫恕意到一旁,小声问道:“你把那间东大街的铺子给明兰用了?” 卫恕意坦然点头:“正是,那铺子空着也是空着,给明兰他们用正好。” 王若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笑道:“你倒是大方,不过明兰这孩子确实招人疼,新姑爷也温文尔雅,难怪老太太最偏爱明丫头。” 明兰和如兰许久未见,两人索性便出去了。 “六妹妹,听说你前一阵去了江南游玩,可真让人羡慕……”如兰羡慕不已。 “弘文哥哥不比姐夫,有官职在身,听说姐夫对五姐姐也是很体贴的呢。” “官人他待我挺好的,公婆待我也不错,只我那个小姑子……提起她我就郁闷的慌。” “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明兰不明所以的问。 “这个,往后我再同你细说。眼下,我有件事还想要你帮忙呢。”如兰看着周围没人,悄悄的告诉明兰。 第221章 为如兰诊脉 明兰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得认真打量了如兰。 明兰这才注意到,向来爱打扮的五姐姐今日只简单挽了个髻,连心爱的簪子都没戴。 如兰咬了咬下唇,声音更低了:“就是……我想请你祖母,贺老太太帮我看看……” 她突然哽住,眼眶微微发红:“我自上次小产之后一直未有身子,公公婆婆盼望子嗣……” “小产?” 明兰急忙抓住如兰冰凉的手:“五姐姐你小产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那你现在怎么样?身子可好了吗?” 如兰别过脸去,明兰这才发现她侧脸瘦削了许多,原本圆润的下巴现在尖尖的。 一阵风吹过,掀起如兰宽大的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着的红绳——那是求子时庙里求来的。 “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如兰强撑着笑了笑,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只是自上次小产之后身子一直未好,所以想请贺老太太帮我看看。” 明兰心头一酸。 她记得离开汴京前,如兰还好好的。 “五姐姐,发生这么大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说呢?”她声音里带着哽咽。 如兰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你那会不是去江南了吗?我也和你说不着呀。”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官人请了好几个大夫,药吃了不少,可就是……要不是没办法,我也不能来求你呀。” 凉亭外忽然传来小丫鬟的说笑声,如兰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坐直了身子,迅速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明兰会意,高声笑道:“五姐姐,你尝尝这梨花糕。” 等脚步声远去,她才压低声音道:“五姐姐你放心,这事我回去就告诉祖母,一定请她来帮你看。” 如兰终于笑了:“六妹妹,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推辞的。” 她伸手取了一块梨花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从前的模样。 明兰望着如兰消瘦的侧脸,想起她们小时候一起偷吃点心的场景,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不仅要请祖母来看诊,还要把库里那支百年老参找出来给如兰补身子。 日落西山,两人准备回贺家。 盛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久久不放:“明儿,你要常回来看看,别让祖母惦记。” 明兰点头应下,眼中噙着泪花。 马车里,贺弘文握住明兰的手:“今日高兴吗?” “自然高兴,祖母和母亲待我这么好,你待我也这么好。”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阿娘说铺子里的东西都留给我们,省了不少开销呢。” 贺弘文笑道:“岳母想得周到,不过药柜、诊台这些还得重新打造,我明日就去找木匠。” 明兰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祖母硬塞给我的,说是给我添妆。” 贺弘文看了一眼面额,吃惊道:“这都够买下半间铺子了!” 明兰将银票小心收好:“这是祖母的体己钱,她也给我,往后赚了钱,我要好好孝顺祖母的。” 贺弘文宠溺地看着明兰:“都依你。” 明兰回到贺家后,立刻吩咐小桃去库房取些上好的阿胶和红枣,还有那枝百年老参。 她坐在窗前,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仍惦记着如兰那憔悴的模样。 第二日,她便去了曾家上门去看如兰。 如兰正坐在屋里,听见喜鹊说明兰来了,先是一愣,随即便高兴极了,忙去前厅见明兰。 “六妹妹怎么这时候来了?也不早让人通知我一声。” 明兰让小桃和丹橘把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里面是上好的燕窝和几样滋补的药膳。 “五姐姐,这些都是我一点心意。” 她说着,又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祖母给我的养心丸,最是安神补气,你每晚服一粒。” 如兰眼眶微红,低声道:“六妹妹,你对我这样好……” 明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自家姐妹,说什么见外的话?” 她顿了顿,又道:“我已经和祖母说了,她老人家答应明日给你瞧瞧。不过,咱们还是回盛家,正好,两位祖母好久没见了。” 如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六妹妹,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五姐姐放心,你定会没事,来年生一个大胖小子……” “还是六妹妹你好,嫁去贺家可享福了。”如兰有些酸。 “五姐姐,你是不知道,弘文哥哥待我好,祖母也好,只是我那个婆母,到现在也瞧不上我一个庶女,贺家子嗣单薄,我同你一样的处境……” “你那个婆母,也为这些事催你?” “谁说不是呢?原以为嫁了人,便能过的自在些,原来一山更比一山高,自古做媳妇哪有容易的。” 如兰苦笑:“是啊,要是能直接当婆婆就好了,不用做人家儿媳妇受气。” “五姐姐,你说什么胡说呢?没有娘哪来的儿子?你还想直接做婆婆,想的可真好。” 如兰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日,贺老太太果然来了盛家。 她先细细给如兰诊了脉,又问了饮食起居,最后开了几副调理的方子,对如兰道:“五姑娘身子虚寒,气血不足,这需得慢慢调养,切莫心急。” 如兰恭敬地点头:“多谢老太太。” “五姑娘放心,你的身子并非不能调理,只要按时服药,放宽心,日后自然会有好消息的。” 如兰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两位老太太许久未见,自是忙着闲话去了。 待贺老太太走后,王若弗吩咐刘妈妈亲自去药房抓了药,又叮嘱如兰身边的丫鬟仔细照顾着如兰。 曾桂回来,听闻如兰回了盛家,连忙来盛府接她。 明兰见他神色焦急,便笑道:“我出来不过半日,你这是做什么?还怕我不回去了吗?” “娘子说哪里的话?我只是不放心,你身子还没完全好,我想着来看看。” 如兰轻声道:“若我一直不能有孕,你会不会……” 曾桂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说傻话,你的身子要紧,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第222章 回春堂开业 五更刚过,贺弘文就起身了。 他披着单衣站在回春堂后院的药圃前,晨露沾湿了鞋尖。 天蒙蒙亮,药铺门前挂着的鎏金匾额已经隐约可见“回春堂”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公子,前头都准备妥当了。”管家老周对贺弘文道。 “老太爷若是在天有灵,定会欣慰的。” 贺弘文轻声道:“只盼能不负祖父教诲。” 天色大亮,东大街渐渐热闹起来。 伙计们正忙着搬药材,将最后几筐药材搬到后院去。 对面茶楼的王掌柜倚在门框上张望,啧啧称奇:“这排场,可比仁和堂开业时还大。” 贺弘文扯下匾额上的红绸,露出“回春堂”三个烫金大字。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贺弘文站在门口拱手致谢。 明兰扶着卫恕意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个捧着贺礼的丫鬟:“这些东西送给回春堂添个彩头。” 贺弘文正要推辞,街口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人群自动分开,只见顾廷烨一袭墨蓝锦袍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十余名官兵。 他在铺子前利落地勒住缰绳,马蹄扬起一阵轻尘。 “贺兄,顾某来迟了。” 顾廷烨翻身下马,亲兵立刻捧上个紫檀木匣:“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匣盖一开,里头竟是整套的砭石器具,每件都雕着精细的灵芝纹。 贺弘文手指微颤——这分明是前朝太医令用过的。 他刚要行礼,顾廷烨却一把扶住:“贺兄何必客气?今日我来,还有桩好事。” 说着拉着贺弘文到一旁,小声道:“太医院正缺你这样的青年才俊,顾某愿作保举……” 贺弘文却后退半步:“顾将军厚爱,弘文愧不敢当,太医院诸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国手,在下才疏学浅,实在难当大任。” 顾廷烨挑眉:“贺兄过谦了,上次我中毒,太医束手无策,多亏了贺老太太和贺兄,我才捡回了这条命,这事连官家都知道了……” “祖父临终前嘱咐,医者当如春回大地,普惠众生。太医院虽好,终究……” 他望向门外排队等候的百姓,其中不乏粗布麻衣的贩夫走卒:“不如在这里更能践行医道。” 顾廷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个拄拐的老乞丐被伙计扶到廊下歇脚,伙计还递了碗预防暑气的凉茶。 “罢了。” 顾廷烨忽然大笑:“改日我府上设宴,贺兄可一定要来。” 午时将至,回春堂内已挤满了求诊的人。 贺弘文坐在诊台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面前是位抱着孩子的农妇,孩子脚上还沾着泥巴。 “不妨事,只是寻常的暑热。” 贺弘文轻轻对药童道:“取三文钱的青蒿来,然后捣成汁,让这孩子服下。” 药铺外,众口纷纭:“你们瞧,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谁说不是呢……” 回春堂内的喧嚣渐渐平息,贺弘文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药童将最后一包药递给一位白发老翁。 老翁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贺弘文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老人家,今日开业义诊,不收诊金。” 老翁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贺大夫仁心啊……老朽这把老骨头,已经三个月没敢进药铺了……” 贺弘文正欲说话,忽听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怀中紧紧抱着个面色青紫的幼童。 “怎么回事?”贺弘文快步上前询问。 那少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夫救命!我妹妹吃了野蘑菇,现在气都喘不上来了!” 贺弘文脸色一变,立刻接过孩子。 幼童约莫三四岁,嘴唇已经呈现不正常的紫色。 他迅速将孩子平放在诊台上,从药囊中取出三根银针。 “去准备催吐汤!” 他头也不抬地吩咐:“白矾一钱,瓜蒂五分,热水速煎!” 药童飞奔而去,贺弘文的银针已经刺入孩子的人中、合谷等穴位,手法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明兰不知何时站在了诊台旁,默默递上一块干净帕子。 “多谢。” 贺弘文额角渗出细汗,手上动作却稳如磐石。 第三针落下时,孩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滩带着蘑菇碎屑的秽物。 这时催吐汤也煎好了。 贺弘文扶起孩子,小心地将药汤喂下。片刻后,孩子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暂时无碍了。” 贺弘文长舒一口气:“但毒素未清,还需要连服三日解毒汤。” 说着已经提笔写下药方:“黄连、甘草、绿豆……共三副,每日一剂。” 少年颤抖着接过药方,却迟迟不动。 贺弘文会意,温声道:“先去柜台抓药,开业三日义诊,不收诊金和药钱。” 申时将至,贺弘文终于得空来到后院。 明兰正在后院和房妈妈饮茶,小桃和丹橘在一旁煮水。 见他来了,明兰招手道:“我煮了菊花决明子茶,你来尝尝。” 贺弘文坐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上还沾着方才那孩子的呕吐物。 明兰抿嘴一笑,递来一块湿帕子:“贺大夫先擦擦手。” 小桃抱怨道:“顾将军说请姑爷去太医院呢,姑爷怎的拒了,这么好的机会,多可惜呀?” 房妈妈却道:“太医虽尊贵,但与宫中贵人打交道,并非易事,而市井郎中……” 她指了指前堂方向:“救的才是真正需要救的人。” 贺弘文感激地看了房妈妈一眼:“房妈妈说的是,弘文谨记祖父教诲——‘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我资质平庸,能医病救人已是万幸。” “好一个‘医病救人’,老太太果然没有看错人。” “房妈妈过奖了,这几日多亏房妈妈帮忙,将这些药材理的井井有条。我又挑了几个,往后就由他们看着就好。” “也好,明日我也该回老太太那里去了。” 忙了一天,贺弘文将手浸入温热的水中,熟悉的药香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辨药的日子。 “药柜都检查过了?”贺弘文擦干手问道。 “都妥当了。”管家老周自幼便在贺家,跟着老太爷,也学了不少东西。 “三百六十五个小抽屉,每个都按您的要求装了药材。后院煎药房的十二个紫砂药炉也都试过火了。” “那我们回去,想必祖母也该等着急了。”贺弘文对着明兰柔声道。 “弘文啊,今日那蘑菇中毒的孩子,你处置得很好。”贺老太太听说了白天的事,夸起了贺弘文。 “祖母,那不过是寻常解毒之法……”贺弘文不解的问。 “是义诊,记住,医者不仅要懂药性,仁心更是要紧。” 第223章 实哥儿出生 华兰倚在雕花床柱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精致的百子图。 产后的虚弱让她面色苍白,额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可那双杏眼里闪烁的不是初为人母的喜悦,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的哀伤。 “大娘子,该喝药了。”丫鬟紫冬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走近,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华兰。 华兰缓缓转头,目光落在药碗上,又越过药碗,望向房间另一侧的黄花梨木摇篮——那里空空如也,只余下一床绣着麒麟送子图案的小被褥,孤零零地堆在角落。 “实哥儿……他今日可好?”华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紫冬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回大娘子,奴婢打听过了,小少爷在老夫人院里……一切都好。” 华兰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被角,指节泛白。 一切都好?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历经辛苦才生下来的儿子,她还没来得及抱一抱,就被袁老夫人以“产妇体弱,无力照顾”为由强行抱走了。 如今已是第三日了,她连见孩子一面都成了奢望。 “老夫人说……”紫冬欲言又止。 “她说什么?” “说大娘子产后体虚,需静养一个月,这期间……小少爷就由她亲自照料着,让大娘子放心就是了。” 华兰闭上眼,一滴泪无声地滑落。 亲自照料?袁老夫人何曾亲手照料过任何一个孙辈?不过是找个由头将孩子夺走罢了。 她想起生产那日,刚听到孩子第一声啼哭,还未来得及抱一抱,袁老夫人就带着一群婆子闯进产房,二话不说将孩子抱走的场景。 “母亲!”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接着是“咚咚”的脚步声。 华兰猛地睁眼,只见她五岁的大女儿庄姐儿提着裙摆跑进来,小脸上满是兴奋。 “庄姐儿,你慢些跑,仔细摔着了。”华兰强撑起精神,伸手接住扑过来的女儿。 庄姐儿趴在床边,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一块绣着福字的手帕:“母亲,你快看!这是弟弟的小手帕,我偷偷拿来的!” 她献宝似的将手帕递给华兰:“弟弟可乖了,今日乳母喂他米汤,他喝了好多呢!” 华兰如获至宝般接过手帕,贴在脸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婴儿特有的奶香味。 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庄洁儿,你……见到弟弟了?” 华兰声音发颤:“是老夫人让你见的?” 庄姐儿摇摇头,小脸上显出几分得意:“祖母她不让我见,我是趁嬷嬷们不注意,从后窗爬进去的!” 她忽然压低声音:“母亲,弟弟长得可像你了,特别是小鼻子……” 华兰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她的大女儿,才五岁就知道要偷偷去看弟弟,再回来告诉她详情。 这是怎样的世道,竟让一个孩子如此早熟懂事? “庄姐儿真乖……” 华兰轻抚女儿的发丝:“但以后别这样了,若被老夫人发现,她又该责骂你了。” “母亲,我不怕!” 庄姐儿仰起小脸,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弟弟是娘亲拼了命生下来的,谁也不能抢走他!” 华兰心头一震,连实姐儿一个五岁的孩子都知道,孩子是她拼命生下来的。 她的丈夫,袁文绍……身为次子,既无爵位继承权,又不得父亲欢心,连自己的官职都是靠华兰的嫁妆打点才保住的。 想到这里,华兰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大娘子,盛夫人来了!”外间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华兰慌忙擦干眼泪,还未及整理仪容,母亲王若弗已经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彩簪。 “华儿!” 王若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拉住华兰的手。 “你身子可好些了?母亲带了你最爱吃的枣泥山药糕,还有上好的血燕,给你补补身子……” 王若弗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敏锐地注意到女儿红肿的双眼和空荡荡的摇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孩子呢?” 华兰强颜欢笑:“母亲别担心,实哥儿在老夫人院里,由她亲自照料着……” “什么?” 王若弗听完,猛地站起身,声音高了八度:“她凭什么抱走我外孙?你刚生产完,正是母子连心的时候,不让孩子和母亲待在一块,她这是安的什么心?” “母亲!” 华兰急忙拉住王若弗的衣袖:“你别生气,小声些,这话若传到老夫人耳中……” 王若弗气得浑身发抖:“我管她听不听得见,华儿,你老实告诉母亲,是不是袁家又欺负你了?上次挪用你嫁妆的事,我还没跟他们算账,现在又来抢孩子?真当我们盛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华兰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何尝不想反抗?可在这个家里,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次子媳妇,上有强势的婆母,下有虎视眈眈的妯娌,丈夫又不得力…… “外祖母别生气。” 庄姐儿突然拉住王若弗的手,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恳求:“我会看好弟弟,不让母亲担心的……爹爹也说了,他会想办法……” 王若弗看着外孙女懂事的样子,心中一酸,怒气更甚:“时间?等你爹想出办法,实哥儿都该不认得亲娘了!”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找她理论,看她有什么脸面霸占别人的孩子!” “母亲,不可!” 华兰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一把拽住王若弗:“您若现在去闹,只会让女儿在袁家的处境更难……” 王若弗回头,见华兰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连忙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躺下!” 她扶着华兰躺回床上,眼中满是心疼,“华儿,你老实告诉娘,袁家这些年……待你到底如何?” 华兰闭上眼,这些年受的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刚过门时嫁妆被袁老夫人以“代为保管”为由拿走大半,丈夫袁文绍被公公寻由头调去闲职,全靠她的嫁妆打点才保住官位,大房大嫂处处针对,从多方面笑她上不了台面…… “母亲……” 华兰睁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女儿没事,真的。袁家……待女儿还算过得去。” 王若弗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华兰在说谎。 她握紧华兰的手,低声道:“华儿,你跟母亲说实话,这些年,你报喜不报忧,母亲都知道。今日既然来了,你就把委屈都说出来,母亲给你做主!” 华兰看着王若弗关切的眼神,终于崩溃般哭出声来。 第224章 母子分离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这些年在袁家的遭遇,从嫁妆被挪用,到丈夫被排挤,再到如今孩子被夺走……每一桩每一件,都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王若弗听完,脸色铁青,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发作。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华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华兰泪如雨下。 她多想像未出阁时那样,扑进王若弗怀里痛哭一场,可她不能。 她是袁家的媳妇,是庄姐儿和实哥儿的母亲,她必须坚强。 “母亲,女儿不苦。” 华兰擦干眼泪,强撑起一个笑容:“只要官人他待我好,孩子们平安健康,其他的……女儿都能忍。” 王若弗长叹一声,抚摸着华兰的头发:“傻孩子,忍到何时是个头……” 她忽然压低声音:“袁家这样的勋爵人家,最重名声,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华兰急忙道:“母亲,此事不能让父亲知道,不然父亲一定会担心的,女儿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 她又握住王若弗的手:“母亲放心,女儿已经想好了,老夫人年事已高,精力有限,带不了几天孩子就会厌烦的。到时候,我再去求她,说不定就能把实哥儿接回来了。” 王若弗看着华兰强作坚强的样子,心如刀绞。 她知道华兰说得有理,在这个世道,媳妇若与婆家硬碰硬,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可眼睁睁看着女儿受委屈,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忍? “华儿。” 王若弗突然正色道:“若袁家待你这样不好,天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实在不行,咱们就和离回家,咱们盛家养得起你和孩子的。” 华兰震惊地看着王若弗,没想到一向重视门第脸面的母亲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和离?她不是没想过,可是…… “母亲,女儿不能。” 华兰轻声道:“庄姐儿和实哥儿姓袁,袁家不会放人的。若我和离,孩子们怎么办?留在袁家,没有亲娘庇护,跟我走,一辈子背负母亲和离的污名……” 她摇摇头:“女儿宁愿自己受些委屈,也不能毁了孩子们的前程。” 王若弗无言以对。 她知道华兰说得对,在这个世道,女子和离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更别提带着孩子了。 “外祖母。” 庄姐儿突然插话:“您别担心,我会保护母亲和弟弟的!” 她挺起小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王若弗心中一酸,将外孙女搂入怀中:“实姐儿,好孩子,你还小,这些事不该你来操心……” 正说话间,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彩簪进来通报:“大娘子,老夫人身边的钱嬷嬷来了!” 华兰脸色一变,急忙擦干眼泪,整理衣衫。 还未等她准备好,一个面容刻薄的老嬷嬷已经昂首走了进来,看到王若弗在场,勉强行了个礼。 “老奴给盛夫人请安。” 钱嬷嬷嘴上恭敬,眼中却满是不屑:“老夫人命老奴来告知大娘子一声,小少爷一切都好,请大娘子安心养身子,不必挂念。” 华兰强忍心痛,平静道:“多谢嬷嬷传话,不知……我何时能见实哥儿?” 钱嬷嬷皮笑肉不笑:“老夫人说了,大娘子您产后血气不足,见了孩子容易激动,于身体无益的。这事,还是等出了月子再说。” 王若弗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口,却被华兰一个眼神制止。 “我明白了,请嬷嬷转告母亲,儿媳会好好养身子,不辜负她老人家的好意。” 钱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又瞥了一眼王若弗,这才趾高气扬地离开。 待钱嬷嬷走远,王若弗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简直是欺人太甚!这哪是关心你身体,分明是要离间你们母子!” 华兰却异常平静:“母亲,女儿已经想通了,她越是这样,女儿越要沉住气。”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实哥儿是我的骨肉,谁也抢不走。现在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不如以退为进,等我养好身子再说。” 王若弗看着隐忍谋划的华兰,她既欣慰又心酸,最终只能长叹一声:“你既有了主意,母亲就不多说了。但记住,母亲和盛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华兰感激地握住王若弗的手,她知道,在这个世道,女子出嫁后娘家能给予的支持有限,但有母亲这句话,她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 “母亲,回去后,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祖母。” 华兰思索再三:“祖母年事已高,若知道实哥儿被抱走,定会忧心我。她老人家待我极好,女儿不忍……” 王若弗眼眶一热,老太太确实最疼华兰,若知道实哥儿的事,说不定会亲自上门。可那样一来,事情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好,母亲答应你。” 王若弗拍拍华兰的手:“但你也要答应母亲,好好照顾自己。若遇到难处,一定要派人来告诉母亲,知道吗?” 华兰点点头,眼中泪光闪动。 天色渐晚,王若弗不得不告辞回去。 临走前,她偷偷塞给彩簪一包银子,嘱咐她好生照顾华兰。 彩簪本是王若弗身边的丫头,从王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华兰成婚时,她便给了华兰,一直在华兰身边伺候着。 送走王若弗,华兰疲惫地靠在床头,目光又一次落在那空荡荡的摇篮上。 她轻轻抚摸着庄姐儿带来的小手帕,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远在老夫人院中的实哥儿。 “母亲,你别伤心。” 庄姐儿爬上床,依偎在华兰身边:“等明天我再去看看弟弟,回来告诉你他长胖了没有。” 华兰将女儿搂入怀中,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庄姐儿真乖,母亲相信,弟弟很快就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窗外,暮色四合,袁府各院的灯笼次第亮起。 华兰望着那一片灯火,心中暗暗发誓:无论袁家如何刁难,她都会保护好她的孩子们。 她要让实哥儿光明正大地回到她身边,谁也不能阻拦。 夜风轻拂,带来远处婴儿隐约的啼哭声。 华兰猛地坐直身体:“你们听,那是实哥儿的声音吗?” “实哥儿……”华兰轻声呼唤,泪水再次无声滑落。 第225章 生过继之心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华兰的床榻上,将她苍白的脸色映得几近透明。 又是一夜未眠,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实哥儿微弱的啼哭声——那或许是幻觉,又或许是真的。 紫冬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华兰已经醒了,不由叹了口气:“您又是一夜没睡好?” 华兰勉强撑起身子,接过紫冬手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比不上心中苦楚的万分之一。 实哥儿被抱走已经半月有余,她这个做母亲的,竟连孩子一面都见不上。 “庄姐儿呢?”华兰放下药碗,声音嘶哑。 “大姑娘一早就去老夫人院里了,说要去看看小少爷。” 紫冬接过碗,犹豫了一下:“姑娘,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好歹用些早膳?” 华兰摇摇头,目光落在床头针线篮里未完成的小鞋上。 那是她给实哥儿做的,她伸手拿起那只拇指大小的虎头鞋,针脚细密均匀,每一针都倾注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紫冬,你说实哥儿……他还记得我吗?”华兰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紫冬鼻头一酸,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庄姐儿小脸红扑扑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母亲!” 庄姐儿扑到床边,献宝似的从衣袖里拿出实哥儿穿过的衣服:“看,是弟弟的!乳母偷偷给我的,说给母亲留个念想!” 华兰如获至宝般接过一件小小的衣服,捧在手心里。 “弟弟他好吗?长胖了吗?”华兰急切地问。 庄姐儿点点头,小脸上满是兴奋:“弟弟他可乖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母亲,我今天偷听到祖母和大伯母说话……” 华兰神色一凛,连忙示意紫冬去门外守着。 待紫冬离开,她才轻声问:“你听到什么了?” “祖母说……说要把弟弟记在大伯母名下。” 庄姐儿皱着眉头,显然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呀?弟弟不是你的孩子吗?为什么要记在大伯母名下?” 华兰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袁老夫人竟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急着抱走实哥儿,原来是想过继给大房! 在袁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过继子嗣意味着继承权的转移,一旦实哥儿被记在大房章氏名下,就再也不是她的孩子了 “母亲?你怎么了?”庄姐儿看着失神的华兰,担忧地摇晃着华兰的手臂。 华兰强自镇定,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庄姐儿别担心。” 她抚摸着女儿的发丝:“这事你还告诉谁了?” “没有,我一听就赶紧跑回来告诉母亲了。” 庄姐儿骄傲地道:“连乳母问我为什么跑这么快,我都没说呢!” “好孩子。” 华兰将女儿搂入怀中,心中翻江倒海。 袁老夫人这是要断了他们二房的根啊! 大房无子,若将实哥儿过继过去,不仅解决了大房的继承问题,还能彻底打压他们二房…… “母亲,是爹爹回来了!” 庄姐儿突然从华兰怀里钻出来,指着窗外:“我看见他进院子了!” 华兰心头一动,袁文绍这几日被派去城外办事,今日才回。 或许……这是个机会。 她迅速整理思绪,对庄姐儿说:“庄姐儿乖,你去迎爹爹,就说母亲身子不适,请他过来一趟。” 庄姐儿乖巧地点头,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华兰深吸一口气,转身拿起妆台上的脂粉,轻轻拍了拍苍白的脸颊,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憔悴。 然后躺回床上,闭目等待。 不多时,门外传来袁文绍的脚步声——略显拖沓,带着几分犹豫,就像他在这个家的处境一样不上不下。 “娘子?” 袁文绍推门而入,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庄姐儿说你身子不适?可请大夫看过了?” 华兰缓缓睁眼,看着站在床边的丈夫。 袁文绍三十出头,面容端正,眉眼间与实哥儿有几分相似,只是常年不得志的处境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唐。 此刻他眉头紧锁,眼中是真实的担忧。 “官人回来了。” 华兰强撑着要起身,又‘虚弱’地跌回枕上:“我没事,只是……想实哥儿想得紧……” 袁文绍面露愧色,在床边坐下:“是为夫无能,让娘子受委屈了。” 他叹了口气:“母亲那边……我已经去说过几次了,可她坚持认为你现在体弱,照顾不了孩子,先养好身体才是……” 华兰眼中泪光闪动,却不急着抛出庄姐儿听到的消息。 她知道袁文绍的性格,优柔寡断,若直接挑明,他要么不信,要么冲动之下与母亲对峙,反而坏了事。 “我明白官人的难处。” 华兰轻声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包有胎发的帕子:“只是……我听说实哥儿这几日有些睡不好,时常啼哭,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袁文绍果然紧张起来:“实哥儿睡不好吗?我怎么不知道,母亲没说啊?” 华兰垂下眼帘:“母亲日理万机,或许没注意到。是庄姐儿偷偷去看弟弟时发现的……” 她适时地落下两行清泪:“官人,我不敢奢求将实哥儿接回来,只求能每日见上一面,确认他安好就够了。” 袁文绍面露挣扎,半晌才低声道:“娘子,有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 他看了看门外,才压低声音:“我这次去城外,其实是奉父亲之命查账。无意中发现……大哥挪用公款的事。” 华兰心头一震,立刻明白了袁文邵的言外之意,大房并非表面那么风光。 她装作惊讶的样子:“竟有此事?那公公他……” “父亲很生气,但碍于家族颜面,暂时压下了。” 袁文绍苦笑:“大哥这些年仗着嫡长子身份,没少做糊涂事。如今又无子嗣,父亲嘴上不说,心里是失望的。” 华兰心跳加速,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假装无意地问:“那……母亲知道这事吗?” 袁文绍摇头:“母亲一向偏袒大哥,若知道了,定会想办法为他遮掩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今日回府时,听说母亲召了大嫂去说话,神神秘秘的……” 华兰知道时机已到,轻声道:“官人,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是夫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庄姐儿今早去母亲院里,偶然听到……” 第226章 华兰的反击 华兰将庄姐儿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袁文绍,最后哽咽道,“官人,实哥儿是我们的骨肉,若被过继给大房,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袁文绍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岂有此理!母亲怎能如此偏心!”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大哥他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要抢我的孩子吗?” 华兰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激动,心中稍感安慰,看来实哥儿的事触及了他的底线。 她轻声道:“官人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母亲毕竟是长辈,若直接顶撞,反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袁文绍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华兰:“娘子,你有何高见?” 华兰示意他坐下,低声道:“此事的关键在公公身上,母亲虽强势,但真正做主的还是公公。”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能让公公看到母亲力不从心,顾不上实哥儿,或许……” 袁文绍若有所思:“父亲这几日正因为大哥的事烦心,若此时知道母亲打算将实哥儿过继给大房……” “官人明白就好。”华兰轻声道。 华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袁文绍先是皱眉,继而又点头:“就听娘子的。” 午后,袁老伯爷正在书房看书,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他皱眉放下手中的书,正要唤人询问,袁文绍已经匆匆进来了,还面带忧色。 “父亲,不好了!华兰她……她晕倒了!” 袁老伯爷一惊:怎么回事?请大夫了吗?” “请了,大夫说是忧思过度,气血两亏。” 袁文绍叹了口气:“自实哥儿被母亲抱走,华兰日夜思念,愈加消瘦了。” 袁老伯爷面露不悦:“胡闹!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好想的?妇人产后体弱,本就不该劳神带孩子,你母亲做的也没错。” “父亲有所不知,华兰与实哥儿母子情深,如今骨肉分离,她怎能不忧心?更何况……”他欲言又止。 “何况什么?” 袁文绍似下定决心:“儿子听闻母亲有意将实哥儿过继给大哥,此事若成,华兰怕是……接受不了了。” 袁老伯爷吼道:“荒谬!是谁传的这种混账话?” “父亲,府中下人都这么说。” 袁文绍低声道:“儿子本来不信,可今日见华兰晕倒,才知她听闻此事后,已经两日水米未进了……” 袁老爷眉头紧锁,心中权衡。 他虽不看重次子一房,但华兰毕竟是盛家嫡女,盛家如今如日中天,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盛家不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长子袁文纯挪用公款的事已经让他失望透顶…… “大娘子刚醒,正抱着小少爷的衣物哭呢,奴婢劝不住……”紫冬慌慌张张来报。 袁老伯爷皱了一下眉:“走,去看看。” 只见华兰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怀中紧紧抱着一件婴儿小袄,泪流满面。 见公公进来,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虚弱地跌回床上。 “儿媳……给公公请安!”华兰声音嘶哑,气若游丝。 袁老爷暗暗吃惊,上次见华兰还是她生产前,那时虽怀孕在身,却仍精神奕奕。 如今不过半月,竟憔悴至此,眼窝深陷,双颊凹陷,活像个久病之人。 “不必多礼了。” 袁老伯爷在椅子上坐下:“听说你病了?” 华兰垂泪道:“儿媳不孝,劳公公挂念。只是……实在思念实哥儿。”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春桃连忙递上帕子。 袁老爷心头一震,看来病的不轻呢。 袁文纯道:“华兰她是忧思成疾,若再不见实哥儿,只怕……不容易好呢。” 华兰虚弱地摇头:“官人,你别说了……儿媳明白,母亲是为实哥儿好,只是……” 她泪如雨下:“只是我昨夜又梦见实哥儿哭着找母亲,醒来后心如刀绞……” 袁老爷看着华兰悲痛欲绝的样子,又想到长子袁文纯夫妇,次子袁文邵虽平庸却还算本分,心中天平不禁倾斜了一些。 更何况,若盛家女儿真在袁家出了事…… “来人!” 袁老爷突然高声道:“去老夫人院里,把实哥儿抱来!” 华兰心中狂喜,面上却仍保持哀戚:“公公,这……母亲那里……” “无妨。”袁老爷摆手。 “孩子本就该跟着亲娘,你既如此思念实哥儿,日后每日去你母亲院里看望实哥儿就好。” 这对华兰来说已是意外之喜!她强忍激动,颤声道:“多谢公公体恤!儿媳……儿媳定当好好照顾实哥儿。” 正说着,乳母抱着实哥儿进来了。 华兰一见孩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实哥儿似乎感应到母亲的存在,突然“哇”地哭了起来,小手小脚不停舞动。 “实哥儿,我的孩子……” 华兰颤抖着伸出手,乳母连忙将孩子递给她。 华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蛋,实哥儿竟奇迹般地止住了哭泣。 袁老爷看着这一幕,心中某处被轻轻触动。 他想起袁文绍,幼时也是这样爱笑…… “好了,你好好休息。” 袁老爷起身:“你随我去书房,有些事要交代。” 袁文绍连忙应是,临走前对华兰使了个眼色。 华兰会意,抱着实哥儿高兴不已。 待袁老伯爷父子离开,华兰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脸贴在实哥儿柔软的脸蛋上,贪婪地呼吸着孩子身上的奶香。 半个月了,她终于又抱到了自己的孩子! “大娘子……” 紫冬在一旁抹着泪:“小少爷回来了,您终于熬出头了……” 华兰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太了解袁老夫人了,今日虽借袁老爷之势暂时取胜,但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大房章氏那边…… 正想着,实哥儿突然在她怀中扭动起来,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很不舒服。 华兰连忙检查,发现孩子的襁褓湿了一大片。 “去打水来!”华兰熟练地解开襁褓,却在看到实哥儿的瞬间倒吸一口冷气——那上面竟有一片红疹! “这是……”华兰手指颤抖,仔细检查后发现不止屁股,实哥儿的腋下、脖颈处也有类似红疹,有些已经破皮渗液。 紫冬惊呼:“小少爷这是长痱子了!这么严重,乳母是怎么照顾的?” 华兰心如刀割。 实哥儿才多大,就要受这种罪! 她强忍怒火,轻声吩咐:“再把我妆台上那盒紫草膏拿来。” 春桃连忙去准备,华兰轻轻拍着实哥儿的背,柔声哄着:“实哥儿不哭,母亲在这里……” 待紫冬端来温水,华兰亲自为实哥儿擦洗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涂上紫草膏。 实哥儿起初还哭闹,涂上药后渐渐安静下来,舒服地打了个小哈欠。 “小少爷一下子就舒服了。” 华兰苦笑:“哪个当娘的不懂这些?只是……” 她没说完,但紫冬最明白。 若非被强行分离,实哥儿怎会受这种苦? 第227章 氏的心思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当钱嬷嬷奉命来带实哥儿回去时,华兰已经为孩子换上了干净舒适的衣物。 “嬷嬷……” 华兰将实哥儿亲手交给钱嬷嬷,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实哥儿有些红疹,我已经处理好了,明日我会带药过去,还请嬷嬷费心照料。” 钱嬷嬷本想嘲讽几句,但看到华兰平静中带着威严的眼神,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老奴……老奴一定转达。” 华兰站在门口,目送钱嬷嬷抱着实哥儿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到房中。 一进屋,她就脱力般靠在门上,泪水无声滑落。 为了实哥儿,她什么都能忍,也什么都能做。 夜幕降临,袁府各院的灯笼次第亮起。 华兰站在窗前,望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心中默默盘算着。 今日只是开始,她要一步步,将实哥儿完全夺回来。 无论袁老夫人和大房如何阻挠,她都绝不会退缩。 因为现在,她不再只是盛家的女儿,袁家的媳妇,更是实哥儿和庄姐儿的母亲。 为了他们,她可以温柔似水,也可以坚硬如铁。 华兰轻轻抚摸着儿子已经消退大半的红疹,心中满是欣慰。 自从袁老伯爷允许她每日探望实哥儿,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她风雨无阻地前往老夫人院里,亲自为实哥儿擦药、喂食、换洗衣物。 “咿呀——”实哥儿突然抓住华兰的手指,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起来。 那双酷似华兰的杏眼弯成了月牙,仿佛盛满了全世界的阳光。 华兰心头一热,忍不住在儿子软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实哥儿越来越认人,尤其是对华兰格外亲近。 每次她离开时,小家伙都会哭闹不休,让负责照顾的乳母和丫鬟们都手足无措。 “大娘子,时辰不早了。” 紫冬在一旁小声提醒华兰:“咱们该去老夫人院里看小少爷了。” 华兰点点头,小心地为实哥儿准备好绣着如意纹的肚兜。 这半个月来,她不仅治好了实哥儿的红疹,还悄悄地、一点一点地将儿子的日常用品都换成了自己亲手准备的东西,从贴身的棉布小衣到绣着吉祥图案的被褥。 “走。” 华兰抱起实哥儿,感受着怀中沉甸甸的温暖。 实哥儿乖巧地依偎在她肩头,小手无意识地抓着她的衣领,好像生怕母亲突然消失似的。 出了院门,穿过两道回廊,便是袁老夫人居住的松鹤堂。 一路上,府中下人们纷纷行礼问安,眼中却闪烁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同情的,有好奇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华兰都视若无睹,只是将实哥儿抱得更紧了些。 松鹤堂前,钱嬷嬷早已候在门口,见华兰来了,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大娘子来得真早,老夫人刚用完早膳呢。” 华兰淡淡一笑:“劳烦嬷嬷通报一声,我带实哥儿来给母亲请安。” 钱嬷嬷瞥了眼华兰怀中的实哥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小崽子自从跟亲娘亲近后,见了老夫人就哭闹,让老夫人好没面子。 “大娘子稍候。” 钱嬷嬷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出来道:“老夫人说了,今日身子乏,不见客,大娘子先请回。” 华兰早料到会有这一出,这半个月来,老夫人明里暗里没少刁难她,有时故意不让她进门,有时又在她刚到时就打发她走。 但华兰不急不躁,每次都恭恭敬敬地来,客客气气地等,横竖袁老伯爷开了口,老夫人也不能真拦着她见孩子。 “既然如此,那我带实哥儿在偏厅坐坐便好。” 华兰不卑不亢地说:“实哥儿刚吃了奶,这会儿不宜走动。” 钱嬷嬷脸色一沉:“大娘子,老夫人院里有的是人照顾小少爷,不劳您费心的,把小少爷交给老奴就行了。” 华兰正欲回应,怀中的实哥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小手死死抓着她的衣襟不放。 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预感到要被人从母亲怀中夺走似的。 “嬷嬷你看……” 华兰心疼地轻拍实哥儿的背:“孩子哭得这么厉害,我若现在走,怕是要惊动母亲休息。” 钱嬷嬷面露难色,实哥儿的哭声确实响亮,若惊动了老夫人,免不了一顿责骂。 正犹豫间,内室传来袁老夫人不耐烦的声音:“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钱嬷嬷连忙进去回话,不多时黑着脸出来:“老夫人让大娘子进去说话。” 华兰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分毫,抱着仍在抽泣的实哥儿缓步走入内室。 袁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一旁的大嫂章氏则满脸讥讽,眼中闪烁着嫉恨的光芒。 “原来是章氏在里头,难怪不见我和实哥儿。”华兰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 “儿媳给母亲请安。” 华兰规规矩矩地行礼,实哥儿在她怀中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小脸还委屈地皱着。 袁老夫人冷哼一声:“天天来,也不嫌烦,知道的说是你疼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袁家亏待了你呢!” 华兰低头不语,只是轻轻拍着实哥儿的背。 小家伙见到袁老夫人,立刻把脸埋进母亲怀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瞧瞧,这孩子见了祖母就躲,见了母亲就亲,成何体统!” 大房章氏阴阳怪气地说:“要我说,就是二弟妹平日里太惯着孩子了。” 华兰抬眼,平静地看向章氏:“大嫂此言差矣,实哥儿才这么大,他懂什么?不过是天性亲近生母罢了。”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就像庄姐儿,虽不常见大嫂,却也知道您是长辈,见了面总要行礼问安的。” 章氏脸色一变,她嫁入袁家多年无所出,最恨别人拿孩子说事。 华兰这话明褒暗贬,直戳她痛处。 “好了!” 袁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你既来了,就带实哥儿去偏厅。记住,午时之前必须离开,我这儿又不是菜市场,容不得你天天来闹腾。” 华兰恭顺地应了,抱着实哥儿退出内室。 一出门,实哥儿立刻抬起头,小脸上哪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华兰忍不住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真是个小机灵鬼。” 偏厅里,华兰熟练地为实哥儿换尿布、喂米糊,一边轻声哼着童谣。 实哥儿吃得津津有味,紫冬在一旁帮忙,小声道:“大娘子,您看钱嬷嬷刚才那眼神,恨不得把小少爷即刻抢走似的。” 华兰喂完最后一口米糊,轻轻擦去实哥儿嘴角的残渣:“她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真正想抢走实哥儿的……” 第228章 袁家祭祖 “大娘子,姑爷来了。”紫冬突然提醒道。 华兰抬头,见袁文绍站在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和实哥儿。 自从那日他配合她在袁老伯爷面前演戏后,夫妻二人的关系微妙地改善了许多。 袁文绍开始经常来老夫人院里“偶遇”华兰和实哥儿。 “官人,你怎么来了?”华兰微笑着招呼。 袁文绍走进来,伸手摸了摸实哥儿的脸蛋。 小家伙对袁文邵还算熟悉,不躲不闪,只是好奇地盯着他看。 “父亲让我来告诉母亲,下月初三是祖父忌辰,全家要去祠堂祭拜,父亲特意嘱咐,要带上实哥儿。” 华兰心头一紧,袁家祠堂在京郊,一去至少两三日。 若老夫人趁机不让她接近实哥儿…… “娘子放心。” 袁文绍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我已经跟父亲说好了,届时你和庄姐儿都去,实哥儿由你亲自照顾。” 华兰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 这半个月来,袁文绍确实变了许多,开始真正站在她和孩子这边。 不仅经常在袁老伯爷面前为他们说话,还暗中收集了不少大房的证据。 “多谢官人体谅。”华兰轻声道。 “对了,那件事……可有进展?” 袁文绍面色凝重:“已经查到确凿证据,父亲虽然震怒,但碍于家族颜面,暂时没有声张。” 他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母亲若知道此事,定会想方设法帮大哥填补亏空,而最快捷的办法就是……” “动用我的嫁妆。”华兰冷静地接上他的话。 袁文绍面露愧色:“娘子……” “官人不必自责。” 华兰轻拍着实哥儿的背,小家伙已经在她怀中昏昏欲睡。 “我的嫁妆虽被母亲保管着,但地契房契都在我手中,他们动不了的。” 袁文绍惊讶地看着华兰,没想到妻子早有防备。 他正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钱嬷嬷的声音:“二公子,老夫人找您呢!” 袁文绍无奈,只得匆匆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华兰一眼,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钦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华兰目送丈夫离开,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实哥儿,心中百感交集。 这半个月来,她看似温顺,每日来老夫人院里亲近实哥儿。 “大娘子,时辰到了。”一旁的丫鬟小声提醒。 华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将实哥儿放进摇篮,为他盖好小被子。 正要离开,实哥儿却突然惊醒,“哇”地哭了起来,小手在空中乱抓,似乎知道母亲要走。 “乖,实哥儿不哭,娘亲明天还来……”华兰心疼地哄着,却不敢再抱他,生怕一抱就更舍不得放下。 乳母闻声赶来,见状连忙上前抱起实哥儿,可小家伙哭得更凶了,小脸涨得通红,几乎背过气去。 哭声惊动了内室的袁老夫人,钱嬷嬷匆匆赶来,脸色十分难看:“老夫人说了,您以后午时之前必须离开,不得拖延!” 华兰强忍心痛,最后看了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实哥儿,咬牙转身离去。 走出松鹤堂,她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大娘子……”紫冬担忧地看着华兰。 华兰深吸一口气:“无妨,实哥儿越是这样离不开我,老夫人就越难拆散我们。” 她回头看了眼松鹤堂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走,回去准备祭祖的事宜。” 回到自己院中,华兰刚换下衣裳,庄姐儿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母亲!爹爹说我们下月要去祠堂玩,是真的吗?” 华兰将女儿搂入怀中,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不是去玩,是去祭拜曾祖父。” 她替庄姐儿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庄姐儿要乖乖的,到了祠堂不许乱跑,知道吗?” 庄姐儿用力点头,又问:“那弟弟呢?他也去吗?” “去,我们一家人都去。” 华兰柔声道:“到时候母亲教你给曾祖父磕头,求他保佑我们庄姐儿和实哥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庄姐儿开心地拍手:“好呀好呀!我还要告诉曾祖父,弟弟可乖了,就是祖母老是不让他见母亲……” “庄姐儿!” 华兰连忙制止女儿:“这话往后可不能在外面说,知道了吗?” 庄姐儿不解地眨眨眼:“为什么?爹爹说小孩子不能说谎呀。” 华兰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女儿解释成人世界的复杂。 她只能换个方式说:“有些话,我们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会让别人难过的,庄姐儿不想让祖母难过?” 庄姐儿撅起小嘴:“可是祖母总是让娘亲难过呀……” 华兰心头一热,将女儿紧紧抱住。 庄姐儿虽小,却已经懂得心疼母亲了。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有庄姐儿这句话,母亲就不难过了。” 正说着,彩簪匆匆进来:“大娘子,老夫人院里的翠儿来了,说有事禀报。” 华兰一怔,翠儿是松鹤堂的二等丫鬟,平日负责照顾实哥儿,因着华兰经常打点,对她还算友善。 “快让她进来。” 翠儿低着头进来,行了个礼就急急道:“不好了!老夫人说要在祭祖后把小少爷留在老宅住一阵子,说是要请族里的长辈们看看……” 华兰如遭雷击,袁老夫人这是要借祭祖之名,再次将实哥儿从她身边夺走! 而且这次更狠,直接要把孩子留在老宅,那离汴京有两日路程,她想见孩子一面都难! “什么时候的事?”华兰强自镇定地问。 “就刚才。” 翠儿小声道:“老夫人和大少奶奶说话时,奴婢在帘外伺候,听了个大概。老夫人还说……还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小少爷记在大少奶奶名下。” 华兰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看来袁老夫人是铁了心要过继实哥儿了。 祭祖是个绝佳的借口,当着全族长辈的面,她这个做媳妇的若反对,就是不孝不敬。 “翠儿,多谢你来报信。” 华兰从妆匣里取出一支银簪递给她:“这个你拿着,以后有什么消息,随时来告诉我。” 翠儿连连摆手:“二少奶奶平日待奴婢不薄,奴婢不敢要赏……” “快拿着。” 华兰将簪子塞进她手中:“实哥儿还小,日后还需要你多照应着。” 翠儿这才收下,匆匆离去。 华兰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芍药,心却如坠冰窟。 她必须想办法阻止袁老夫人的计划,可该如何做?直接找袁老伯爷?可祭祖是家族大事,袁老伯爷未必会站在她这边…… “母亲……” 庄姐儿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袖:“你怎么哭了?” 华兰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 她擦干眼泪,勉强笑道:“母亲没事。庄姐儿乖,你去玩,母亲要想些事情。” 待庄姐儿离开,华兰独自在房中踱步,思索对策。 突然,她眼前一亮——既然袁老夫人要借祭祖发难,那她何不将计就计?袁家最重颜面,若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华兰心中成形。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然后唤来心腹紫冬:“把这封信悄悄送到盛府,交给母亲,务必亲自交到她手中。” 紫冬领命而去,华兰站在窗前,望着盛府的方向。 袁老夫人以为能借祭祖之机拆散他们母子,却不知她华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新妇了。 第229章 过继风波 祭祖前夜,华兰将准备好的衣物一件件放入箱笼。 实哥儿的小衫、庄姐儿的褶裙、袁文绍的常服,还有自己的素色褙子,每一件都平平整整。 “娘子,还没歇息?” 袁文绍推门进来,身上带着夜露的湿气。 他刚从袁老伯爷书房回来,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 华兰放下手中的衣物,为丈夫倒了杯热茶:“官人与公公谈得如何?” 袁文绍接过茶盏,低声道:“父亲已经同意,明日祭祖后,由我们亲自带实哥儿回汴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只是母亲那边……” “母亲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华兰轻声道。 “翠儿说,母亲已经联系了族中几位长辈,准备在祭祖后当众提出过继之事。” 袁文绍眉头紧锁:“明日族老们都会到场,若母亲当众提出,父亲碍于情面,恐怕……” “所以我们要早做准备。” 华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写给母亲的信,她已经回信说,明日路过袁家老宅,会顺道来看看外孙。” 袁文绍眼睛一亮:“岳母要来?那太好了!有盛家人在场,母亲她总要顾忌几分的。” 华兰摇摇头:“光是我母亲还不够,母亲若铁了心要过继实哥儿,单凭我母亲一人之力难以阻止。” 她抬眼看向袁文绍,声音压得更低:“官人,我听说三叔公最重礼法,在族中德高望重?” 袁文绍若有所思道:“不错,三叔公是祖父的幼弟,最讲究规矩礼法,若能得他支持……” “那明日就看官人的了。” 华兰轻声道:“只要三叔公站在我们这边,老夫人便不能强行过继。” 夫妻二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会,华兰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睡。 天刚蒙蒙亮,袁府上下便忙碌起来。 华兰早早起身,亲自为庄姐儿和实哥儿梳洗。 庄姐儿穿着一身崭新的杏色褶裙,兴奋地转着圈儿,实哥儿则被华兰套上了一件宝蓝色的小褂子,衬得小脸越发白嫩。 “弟弟,你看我好看吗?”庄姐儿凑到摇篮前,轻轻摸了摸实哥儿的脸蛋。 华兰笑着点头:“好看,庄姐儿要记着,今日到了祠堂,一定要乖乖的,不许乱跑,知道吗?” 庄姐儿郑重地点头,又好奇地问:“曾祖父长什么样子呀?” “你曾祖父啊……” 华兰将实哥儿抱起来,轻声道:“曾祖父是个很严肃的人,但他最疼小孩子了。庄姐儿给他磕头,他一定会保佑你和弟弟的。” 正说着,袁文绍走了进来,一身靛青色衣衫显得格外精神:“马车备好了,我们走。” 袁家祠堂位于城郊的老宅,车马行了近两个时辰才到。 一路上,华兰紧紧抱着实哥儿,生怕颠着他。 小家伙倒是睡得香甜,小嘴不时嚅动几下,像是在梦中吃奶。 “到了。”袁文绍掀开车帘,伸手扶华兰下车。 华兰抬眼望去,袁家老宅气势恢宏,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门前已经停了不少车马,族人们陆续到达。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抱着实哥儿跟在袁文绍身后向大门走去。 “哟,二弟妹来了。” 大嫂章氏站在门前迎客,一见华兰就阴阳怪气地道:“抱着实哥儿不累吗?不如交给乳母。” 华兰微笑回道:“多谢大嫂关心,我抱自己的孩子,不觉得累。” 章氏脸色一僵,正要再说什么,袁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都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华兰随着众人进入祠堂。 祠堂内香烟缭绕,正中供奉着袁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庄严肃穆。 袁老伯爷和几位族老已经就座,祭祖仪式开始,袁老伯爷作为家主主祭,袁文绍和长兄袁文纯陪着。 华兰抱着实哥儿站在一旁的女眷中,庄姐儿乖巧地牵着她的衣角。 实哥儿几次要哭闹,都被华兰轻声哄住。 终于,祭祖结束,众人移至花厅用茶。华兰知道,真正的考验要来了。 果然,茶过三巡,袁老夫人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今日趁族中长辈都在,老身有一事相商。” 厅中顿时安静下来。 华兰抱紧实哥儿,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不止。 “次子文绍膝下已有实哥儿,而长子文纯至今无子嗣。” 袁老夫人环视众人:“老身想着,不若将实哥儿过继给长房,以续香火。不知各位族老意下如何?” 几位族老交头接耳,有人点头赞同,也有人皱眉不语。 华兰感觉怀中的实哥儿似乎感应到紧张气氛,不安地扭动起来。 袁老伯爷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感到意外。 袁文绍立刻上前一步:“父亲,此事不妥!实哥儿是儿子与华兰的骨肉,岂能轻易过继?” “放肆!“ 袁老夫人厉声喝道:“长辈议事,哪有你插嘴的份!还有没有规矩了?” 华兰知道时机已到,她缓步上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盈盈下拜:“母亲,儿媳斗胆,有话要说。” 袁老伯爷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 华兰直起身,声音清亮而沉稳:“母亲欲过继实哥儿,本是一片好意。但《周礼》有云:‘子生三月,父亲执子之右手,咳而名之。’实哥儿之名乃公公所取,官人亲手所书,若轻易过继,岂不有违礼法?” 厅中几位年长的族老闻言,纷纷点头。 三叔公捋着胡须道:“盛氏所言有理,过继之事非同小可,需慎重考虑。” 袁老夫人脸色一沉:“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礼法?实哥儿留在袁家,又不是送给外人,有什么不妥?” 华兰不卑不亢:“母亲,儿媳虽愚钝,但也知《礼记·内则》有言:‘子生,男子设弧于门左,女子设帨于门右。’” “实哥儿出生时,官人依礼在门左设弧,阖府皆知他是二房长子。若贸然过继,恐有违祖宗礼法。” 三叔公眼睛一亮:“不错不错!盛氏竟读过《礼记》,难得难得!” 他转向袁老爷:“过继之事确实需从长计议。实哥儿既是二房长子,按理当承继二房香火才是。” 袁老夫人见势不妙,急忙道:“三叔有所不知,实哥儿自小养在老身膝下,与长房亲近。况且长房无子,将来继承家业,实哥儿若在长房,前途则更为光明。” 华兰心中一痛——老夫人竟当众承认实哥儿是她“养在膝下”,这不等于说她这个生母无能吗? 她正要反驳,袁文绍已经开口:“母亲此言差矣,实哥儿自出生起,华兰一直亲自照料,若非母亲强行将孩子抱走,实哥儿怎会与生母分离多时?” 厅中顿时一片哗然。 袁老伯爷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文绍,此话当真?” 袁文绍跪倒在地:“儿子不敢欺瞒父亲,实哥儿出生不久,母亲就以华兰体弱为由,强行将孩子抱走,连见都不让见。若非儿子与华兰在父亲面前恳求,实哥儿至今还不能与生母亲近。” 袁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逆子!你竟敢污蔑亲母!” 第230章 回盛家小住 眼看局面僵持不下,突然门房高声通报:“盛老太太到!王夫人到!文安县主到!” 华兰心中一喜——母亲果然搬来了救兵! 王若弗和卫恕意两人搀扶着盛老太太缓步走入花厅。 盛老太太虽已年过七旬,但精神抖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她一进门,厅中众人纷纷侧目。 “亲家母怎么来了?”袁老伯爷连忙迎上前。 盛老太太微微一笑:“老身听说今日袁家祭祖,想着许久未见曾外孙,特来看看。” 她目光扫过华兰怀中的实哥儿,眼中闪过一丝慈爱,“这就是实哥儿?长得真像华儿小时候。” 袁老夫人脸色铁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亲家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只是今日是我袁家族会,恐怕……” “有什么事,是我这个老婆子听不得的吗?” 盛老太太不紧不慢地打断她:“只是听闻亲家母有意将实哥儿过继给长房,老身作为曾外祖母,总该知晓一二?” 厅中气氛顿时凝固。 袁老爷尴尬地咳嗽一声:“此事尚在商议……” “商议?” 盛老太太冷笑一声:“强夺人子,还要商议?” 她转向三叔公:“老身虽不才,但也知‘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如今华兰与文绍俱在,袁家却要将其子过继他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三叔公面露难色:“盛老太太所言极是,此事确实不妥。” 袁老夫人急了:“三叔!实哥儿留在袁家,怎么能算强夺?不过是换个院子住罢了!” “换个院子?” 王若弗终于忍不住了:“亲家母说得轻巧!自实哥儿出生,你就不让华兰亲近,如今还要过继给长房,这不是存心拆散他们母子吗?” 袁老夫人拍案而起:“这是我袁家的家事,轮不到你盛家来指手画脚!” 盛老太太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亲家母息怒,老身此来,并非要干涉袁家家事,只是……” 她展开信纸:“这是华兰的嫁妆单子,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若华兰无子,嫁妆归盛家所有,若有子,则归其子所有。若实哥儿过继给长房,往后这嫁妆该如何处置?” 袁老伯爷脸色大变——华兰的嫁妆丰厚,若因此事被盛家收回,袁家将损失惨重。 袁老夫人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盛老太太会来这一手。 她强撑道:“嫁妆既入我袁家,自然归袁家所有。” “荒谬!” 三叔公突然厉声打断:“妇人嫁妆,归其子女所有。若实哥儿过继,嫁妆自当随他转入长房。但长房已有产业,二房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袁老伯爷一眼:“此事若传出去,袁家颜面何存?” 袁老伯爷额头渗出冷汗,他虽偏袒长房,但更看重家族声誉和实际利益。 如今盛家搬出律法,三叔公又明显站在华兰一边,若再坚持过继,不仅得罪盛家,还会让族人看笑话…… “此事就此作罢!” 袁老伯爷终于下定决心:“实哥儿乃二房长子,理当承继二房香火。过继之事,日后休要再提!” 华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悄悄看了眼袁文绍,见他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袁老夫人却不肯罢休:“老爷!纯儿他……” “够了!” 袁老爷厉声喝止:“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盛老太太见目的已达,适时地缓和语气:“亲家公明理,实哥儿留在生母身边,对他成长最为有利。” 她走到华兰身边,轻轻摸了摸实哥儿的小脸:“这孩子眉清目秀,将来定有出息的。” “华儿,你都许久不曾回来了,今日正好,带实哥儿回去小住几日,与长柏的孩子全哥儿,也好有个伴。” 袁老伯爷后知后觉,盛长柏如今入了翰林院,正得圣眷,盛家又有从龙之功,是不能得罪的。 “老太太说的是,华兰是好久没回去了,也该带着实哥儿,给老太太请个安才是。” “如此,老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老太太便带着华兰出了祠堂。 回程路上,华兰抱着实哥儿眼中含泪:“多谢祖母为孙女主持公道。” 盛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字。” “经此一事,袁老夫人暂时不会为难你了。但你要记住,在婆家生存,不仅要有智慧,还要有靠山。以后遇到难处,尽管让人来告诉祖母,不该自己担着。” 王若弗也叮嘱道:“实哥儿还小,你自己怎么担呀?” 华兰感激地点头,抱着实哥儿上了马车。 袁文绍紧随其后:“娘子,今日的事,都是我不好。” 华兰摇摇头:“官人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带实哥儿回去住一段日子就回来,你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才是。” 袁文绍神色坚定:“娘子放心,等过几日,我就来接你和实哥儿、庄姐儿回家。” 马车缓缓驶离袁家老宅,华兰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祠堂,心中五味杂陈。 华兰低头亲了亲实哥儿的额头,又摸了摸靠在她肩头打盹的庄姐儿。 祭祖风波过去半月有余,华兰站在庭院之中,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孩子身上,映出实哥儿红扑扑的脸蛋。 “大娘子,庄姐儿的字帖拿来了。” 紫冬捧着一叠宣纸走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咱们姑娘写得可认真了,夫子都夸她有长进呢。” 华兰接过字帖,细细查看。 纸上稚嫩的笔迹已经初具形态,一横一竖都透着庄姐儿那股认真劲儿。 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庄姐儿这孩子像她舅舅,读书写字都有天分。” 紫冬蹲下身,逗弄着爬行的实哥儿:“小少爷也聪明着呢,这么小就知道认人了。” 华兰心头一热,几乎落泪。 “小少爷跟大娘子最亲,自打祭祖回来,老夫人再没提过抱走小少爷的事,咱们院里总算清净了。” 华兰轻拍着实哥儿的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表面上看,袁老夫人确实消停了,不再明目张胆地打实哥儿的主意。 但她清楚,以老夫人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 这半个月来,松鹤堂那边安静得反常,反而让她更加警惕。 第231章 纳妾 “母亲!”庄姐儿蹦蹦跳跳地从书房跑来,发髻上的珠花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舅舅夸我字写得好,说下次要教我《千字文》呢!” 华兰将实哥儿交给乳母,蹲下身替女儿整理跑乱的衣襟:“庄姐儿真棒,不过读书写字要循序渐进,不可贪多求快。” 庄姐儿乖巧地点头,又好奇地问:“母亲,舅舅小时候也学《千字文》吗?” “当然。” 华兰笑着回忆:“你舅舅五岁时就能背诵全篇了,把夫子都惊着了。” 她轻轻捏了捏庄姐儿的小鼻子:“不过庄姐儿不必跟舅舅比,按自己的步子来就好。” 正说着,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华兰抬头,见袁文绍大步走来,官服还未换下,脸上却带着罕见的轻松神色。 “官人,你怎么来了?” 华兰迎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官帽。 袁文绍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父亲准我来的,说是……” 他看了眼围着他们转的庄姐儿,改口道:“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华兰会意,吩咐紫冬:“去带庄姐儿和实哥儿去用些点心,我与官人说会儿话。” 待孩子们离开,夫妻二人进了内室。 袁文绍一坐下就低声道:“今日朝中有消息,大哥可能要外放了。” 华兰斟茶的手一顿:“外放?去哪儿?” “西南边陲,具体职位还未定。” 袁文绍接过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父亲虽未明说,但我猜与那笔亏空有关。朝中最近在查各地粮仓,大哥若留在京中,恐怕……” 华兰了然,袁文纯挪用公款的事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袁老伯爷这是为了保护长子,才急着把他调离京城。 “那官人你……” 袁文绍微微一笑:“父亲今早找我谈话,说是准备举荐我补大哥的缺。” 他顿了顿:“虽然品级未变,但职权大了许多。” 华兰心中一喜,袁文绍若能补上袁文纯的职位,不仅意味着他在袁家地位的提升,也意味着他们二房终于有了与大房抗衡的资本。 “恭喜官人。” 华兰真心实意地说:“这是好事啊,为何方才……” “因为母亲不会轻易让这事成的。” 袁文绍苦笑:“她今日已经去找过父亲了,据说在书房吵得很厉害,我担心她会迁怒于你……” 华兰早有所料,袁老夫人最是偏袒长子,如今长子要被“发配”边陲,而次子却要取而代之,她怎能甘心? “官人不必忧心。”华兰平静地说。 “母亲如今有了顾忌,自不会明着为难我。” 袁文绍握住华兰的手:“娘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他眼中满是真诚:“从前是我糊涂,总想着息事宁人,却让你和孩子们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不会了。” 华兰心头一暖,自祭祖风波后,袁文绍确实变了许多,不仅公开站在她和孩子这边,还开始真正关心孩子。 这样的转变,是她刚嫁入袁家时想都不敢想的。 “官人言重了,夫妻本是一体,何来辛苦之说?” 袁文绍动容,正欲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紫冬急促的声音:“大娘子,老夫人院里差人来了!说是请姑爷回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袁老夫人果然等不及了。 袁文纯忙赶了回去。 松鹤堂内,袁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 大嫂章氏站在一旁,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 见袁文纯进来,章氏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挤出几滴眼泪。 “儿子给母亲请安。”袁文绍行礼。 袁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来?我当你们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袁文绍恭敬道:“母亲言重了,儿子方才回府,听闻母亲召唤,立刻就赶来了。” 袁老夫人扫了眼袁文邵,眼中满是厌恶:“你可知罪?” 袁文邵心头一跳:“儿子愚钝,不知何处惹母亲不快,还请母亲明示。” “装什么糊涂,若非你在背后挑唆,老爷怎会突然将纯儿外放?如今倒好,纯儿要去那蛮荒之地受苦,你却在一旁看笑话!” 袁文邵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了袁文纯外放之事。 他平静地回道:“母亲此言差矣,朝中人事调动,岂是儿子能左右的?大哥外放,想必是朝廷需要,父亲也只是遵旨行事。” “胡说!”袁老夫人猛地拍案。 “明明是你撺掇在老爷面前搬弄是非,害得纯儿……”她突然捂住胸口,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 章氏连忙上前搀扶:“母亲息怒!您身子要紧啊!” 她转向袁文邵,厉声道:“二弟,你看看,把母亲气成这样,你满意了?” 袁文邵暗自冷笑,这分明是在演戏。 他不动声色地跪下:“母亲保重身体。若因儿子之过使母亲不适,儿子万死难辞其咎。” “闭嘴!” 袁老夫人厉声打断:“你如今眼里只有媳妇,哪还有母亲和兄长?” 她喘了几口气,突然话锋一转:“罢了,纯儿的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今日叫你来,是为另一件事。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说:“纯儿外放,家中运势低迷,我请人算过了,需有喜事冲一冲。正好文绍如今仕途有望,也该考虑子嗣延续了。” 果然,袁老夫人下一句便是:“我打算给你纳一房良妾,人选已经挑好了,是你大嫂的堂妹,今年十六,正是好生养的年纪。” 如同一盆冰水浇下,纳妾! 老夫人这是见强夺实哥儿不成,改为离间他们夫妻感情了! 章氏的堂妹……袁文邵在心中冷笑。 若真让这女人进门,岂不是在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而且以老夫人的手段,定会逼着新妾尽快生子,到时候…… “母亲,此事万万不可!”袁文绍突然出声。 他直起身,语气坚定:“儿子与华兰感情甚笃,无需纳妾。况且实哥儿尚在襁褓,庄姐儿年幼,此时纳妾,恐家宅不宁。” 袁老夫人冷笑:“感情甚笃?文绍,你可是袁家子弟,难道要学那些寒门小户,守着一个妇人过一辈子?” “她盛华兰身为正室,理应主动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却这般善妒,岂是大家闺秀所为?如今还跑回娘家去,岂不是存心让人笑话我们?” “母亲误会了,不是华兰善妒,是儿子自己不愿纳妾。” “儿子能有今日,全赖华兰内助之功。她为儿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儿子若此时纳妾,岂不寒了她的心?” 第232章 妙计解围 袁老夫人顿时脸色铁青:“好啊,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盛华兰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维护她?” 章氏也在一旁帮腔:“二弟,母亲这都是为你好,你那实哥儿体弱多病,万一有个闪失……” “大嫂慎言!” 袁文绍猛地抬头,眼中怒火闪烁:“实哥儿健康活泼,何来体弱多病之说?大嫂这般诅咒侄儿,是何道理?” 章氏被噎得说不出话。 袁老夫人见状,突然捂住心口,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逆子……你这是要气死为娘啊?” “母亲的好意,儿子心领了,儿子决意不纳妾。” 说完,袁文邵便转身离开。 晚膳后,华兰哄睡了实哥儿,又检查了庄姐儿的功课,这才回到内室。 “孩子们都睡了?”王若弗轻声开口。 华兰点头,在妆台前卸下钗环:“母亲来了,快过来坐。” “庄姐儿今日背了《三字经》的前半段,实哥儿也能吃能睡。” “好孩子,这些年你在袁家受苦了。”王若弗心疼的道。 “母亲,女儿不苦。”华兰也有些动容。 “有母亲和祖母护着女儿,女儿怎么会觉得苦呢?” 寿安堂内,一盏青瓷油灯幽幽燃着,将老太太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拉得老长。 夜已深沉,府中众人大多睡下,唯有值夜的婆子偶尔走过回廊,脚步声轻得如同猫儿落地。 “老太太,卫娘子到了。”房妈妈轻轻叩门,低声禀报。 “让她进来。”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佛珠,整了整衣襟。 门帘轻挑,卫恕意慢慢进来。 她只穿着一件素色褙子,发间别无饰物,显然是刚从床上被叫起。 “恕意给老太太请安,不知老太太深夜唤恕意来,有何吩咐?” 老太太指了指下首的绣墩:“坐,人老了,夜里睡不着,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卫恕意温顺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恭敬而不卑微。 “恕意啊!” 老太太开门见山:“华兰的事,你怎么看?” 卫恕意眼皮微颤,显然没料到老太太会问这个。 她略一沉吟,谨慎道:“老太太,大姑娘的事,大娘子自有主意,恕意不敢妄言。” “哼。” 老太太轻哼一声,眼中精光一闪:“她那个脾气,除了生气就是上门去吵,能有什么好主意?” 卫恕意低头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老太太看在眼里,语气缓和了些:“这里没外人,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华儿虽不是你亲生,可这些年,你待她如何,她待你如何,我心里都有数。” 卫恕意这才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老太太明鉴,大姑娘的事……恕意确实有些想法,只是……” “只是怕越了分寸,惹大娘子不快?”老太太一针见血。 卫恕意轻轻点头:“恕意身份尴尬,有些话,实在不便说。” 老太太长叹一声:“袁家老夫人偏爱大儿子袁文纯,一向不喜华儿女婿,如今更是变着法的看不上咱们盛家了。” 卫恕意见老太太推心置腹,也不再拘谨:“老太太说得是,袁老夫人偏心长子,苛待次子,这在京中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 她犹豫片刻,才道:“近来似乎越发变本加厉了。” “哦?” 老太太目光一凝:“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卫恕意压低声音:“听说,袁老夫人今日要给小儿子袁文绍纳妾,姑爷怎么都不肯,还为此和老太太翻了脸。” “纳妾?” 老太太眉头紧锁:“华儿才生下实哥儿不久,这就要纳妾?袁家未免欺人太甚!” “听说是大房章氏的堂妹,今年才十六。” “好个袁家!好个袁老夫人!” 卫恕意连忙劝慰:“老太太息怒,好在姑爷这次站在大姑娘这边,死活不同意纳妾,为此还顶撞了袁老夫人。” 老太太冷笑:“文绍那孩子总算有点骨气了,只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又能在袁老夫人手下撑多久呢?” 屋内一时沉默。 “老太太,恕意斗胆,有个想法。” “你是说……从袁老伯爷身上下手?”老太太微微前倾身子,声音压得极低。 “老太太明鉴,袁老夫人将矛头对着大姑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此事的根本,其实在袁老伯爷身上。” 老太太若有所思:“你接着说。” “听闻袁老伯爷通晓诗书,最爱风雅,而袁老夫人是个急脾气,平日里最厌这些。” 卫恕意轻声道:“夫妻性情不合,在京中已是公开的秘密。” 老太太缓缓点头:“难怪袁老伯爷常年独居外院书房了。” “正是。” 卫恕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袁老夫人不得夫君欢心,便将全副心思都放在长子袁文纯身上。如今大姑娘嫁的是次子,自然处处受刁难。” 老太太眉头舒展,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 “若袁老伯爷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伺候着。” 卫恕意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袁老夫人自然要费心思笼络夫君,哪还有闲工夫管大姑娘的事?” “妙啊!这是‘围魏救赵’之计,只是……” 她眉头又皱起来:“这事让谁出面才合适?” 卫恕意唇角微扬:“这事,得让袁家人自己来办。” 她向前倾身,声音几不可闻:“袁老伯爷有个嫡亲的姐姐寿山伯夫人,最是疼爱弟弟。若能说动她出面,则名正言顺。” 老太太眼睛一亮:“寿山伯夫人!我怎么忘了这茬!” 她仔细打量着卫恕意,眼中满是赞赏:“你这脑袋瓜子,可比若弗强多了。” 卫恕意谦虚低头:“老太太过奖了,恕意不过是听说袁家的事,才想到这一层。” “寿山伯夫人疼侄儿袁文绍,常送些小玩意儿给庄姐儿和实哥儿。” 老太太若有所思:“这么说,寿山伯夫人对华兰一家还算友善?” “正是。” 卫恕意点头:“而且寿山伯夫人与袁老夫人素来不和,当年为着袁老伯爷继承爵位的事,两人没少明争暗斗。” “你呀,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心里却比谁都明白。若弗有你一半的沉稳,也不至于在处处受制了。” 卫恕意连忙低头:“老太太过奖了,恕意不过是旁观者清,真正能为大姑娘筹谋的,还是老太太您。” 老太太摆摆手:“行了,你不必自谦。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暂且不要告诉若弗。” “是,老太太。” 第233章 拜访寿山伯夫人 第二日,老太太一早便喊来了华兰和卫恕意。 将这计划一说,华兰有些疑惑:“祖母,即便如此,寿山伯夫人凭什么听我们的?” 卫恕意不慌不忙:“不需要她听我们的,只需让大姑娘知道这个关节,由你出面与寿山伯夫人详说,再委婉提点一下……” 她顿了顿:“世家大族最重子嗣,寿山伯夫人早该为弟弟物色良妾了。” 老太太恍然大悟,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个主意,你这般七窍玲珑的心思,埋没在后宅真是可惜了。” 卫恕意连忙低头:“老太太谬赞了,恕意不过是希望大姑娘少受些委屈。” 老太太坐回榻上,神色渐渐严肃:“这计策虽妙,但需万分小心。若让袁老夫人察觉是华儿在背后推动,只怕适得其反。” “老太太说得是。” 卫恕意赞同道:“所以这事得做得不着痕迹,最好是让寿山伯夫人‘偶然’发现合适的人选。” “这人选……”老太太沉吟道。 “须得是知书达理、性情温婉的,最好还懂些诗词歌赋,能投袁老伯爷所好。” 卫恕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老太太可记得,去年从苏州来京投亲的张家姑娘?听说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因家道中落,至今待字闺中……” 老太太猛地抬头:“你是说张侍郎的侄女?” 卫恕意轻轻点头:“张姑娘今年三十有三,因守孝耽误了婚事。张家与寿山伯夫人有些远亲关系,若寿山伯夫人‘偶然’得知这位侄女的存在……” 老太太忍不住再次赞叹:“张氏女出身书香门第,做妾虽委屈了些,但袁家这样的门第也不算辱没,更重要的是……” 她与卫恕意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与袁老夫人性格截然不同。” 卫恕意抿唇一笑:“正是,袁老伯爷得了可心人,自然冷落袁老夫人。袁老夫人要忙着争宠,哪还有心思刁难大姑娘?”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这计策天衣无缝。 “好!那就这么办!华儿,你可明白了?” “是,祖母,孙女明白祖母的意思了。” “你回来也有段日子了,也该回去了……”老太太意味深长的道。 华兰立即意会老太太的意思。 “多谢祖母,卫姨娘为孙女筹谋。” “袁老夫人,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盛家后宅还藏着这么个女诸葛?” 袁府西院,华兰正坐在窗边绣花,实哥儿在她脚边的摇篮里酣睡。 庄姐儿道:“祖父最喜欢字画了!上次寿山伯姑祖母送他的那幅《山居图》,他挂在书房天天看呢!” 华兰心头一震,一个念头如电光般闪过。 寿山伯夫人! “庄姐儿。” 华兰柔声问道:“寿山伯姑祖母近日可好?咱们也许久没去向姑祖母请安了。” 庄姐儿歪着头想了想:“前日姑祖母还派人送了一盒酥糖给我呢!听钱嬷嬷说,姑祖母最近常去各府走动,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华兰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明白了卫恕意的暗示。 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轻抚女儿的发丝:“那庄姐儿想不想去看望姑祖母?母亲明日带你去可好?” “好呀!” 庄姐儿开心地点头:“姑祖母那里有好多好吃的点心!” “好个卫姨娘……” 华兰喃喃自语,眼中泛起感激的泪光:“是我往日小瞧你了。” 次日一早,华兰精心打扮,选了一件淡紫色绣兰花的褙子,既不过分华丽,又不失体面。 她让乳母给实哥儿换上崭新的宝蓝色小褂,庄姐儿则穿了一身杏红色的褶裙,活泼又不失礼数。 “大娘子,礼物备好了。”紫冬捧着一个锦盒走来。 “按您的吩咐,选了上好的湖笔、徽墨,还有那方松花石砚。” 华兰点点头:“寿山伯夫人最重文墨,这些正合她心意。” 她想了想,又从妆匣中取出一对翡翠耳坠:“把这个也带上。” 彩簪吃惊道:“这可是大娘子最心爱的……” “无妨。” 华兰神色坚定:“若能解眼前的困局,区区耳坠算什么。” 马车缓缓驶向寿山伯府,华兰抱着实哥儿,心中反复推敲待会儿要说的话。 庄姐儿趴在窗边,兴奋地看着街景。 “母亲,姑祖母家到了!”庄姐儿兴奋地喊道。 寿山伯府气派非常,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门房见是袁家二少奶奶,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衣着体面的嬷嬷迎了出来。 “二少奶奶来了!老夫人正念叨着庄姐儿呢!” 华兰温婉一笑:“劳烦嬷嬷带路了。” 寿山伯夫人头发已有些许花白,但十分精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见华兰一行进来,立刻笑着招手:“华儿来了!快让我看看实哥儿长胖了没有?还有庄姐儿,是不是又长大了?” 华兰恭敬地行礼,然后将实哥儿抱上前:“给姑母请安,实哥儿近来能吃能睡,重了不少呢。” 寿山伯夫人忙接过实哥儿,仔细端详:“嗯,眉眼越发像文绍小时候了。” 她逗了逗孩子,又看向庄姐儿:“庄姐儿也长高了,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华兰示意紫冬奉上礼物:“知道姑母爱文墨,特地寻了这些来,不知可能入您的眼?” 寿山伯夫人打开锦盒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好砚!好墨!” 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松花石砚:“这纹理,这做工,真是难得,难得!” 华兰微笑:“姑母爱惜就好,说起来,这砚台还是从一位张家姑娘手中购得。她家原是书香门第,因家道中落,不得已变卖些藏品……” 寿山伯夫人闻言,果然来了兴趣:“哦?张家姑娘?可是张侍郎的亲戚?” “正是张侍郎的侄女。” 华兰故作惊讶:“姑母也认识?” 寿山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算是远亲,那丫头我多年前见过一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惜命途多舛…… ” 华兰叹息道:“谁说不是呢,张姑娘守孝,耽误了婚事,又因着家中幼弟幼妹,要操持一大家子人,如今仍待字闺中。前日我去上香偶遇她,言谈间颇有才情,与寻常闺秀大不相同。” 寿山伯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华兰一眼,忽然笑道:“华儿今日来,不只是为了给我送砚台?” 华兰脸一红,低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姑母。” 她轻声道:“实在是……母亲先是抱走实哥儿,近来又要给官人纳妾,选的还是大嫂的堂妹,若此人再进门,儿媳的日子……” 第234章 袁家诗会 寿山伯夫人冷哼一声:“我那个弟妹越发不像话了,偏心长子也就罢了,如今还要祸害你们二房,插手你们夫妻房里的事。” 她拍了拍华兰的手:“你放心,这事我管定了。” 华兰眼中含泪:“多谢姑母体恤,只是,母亲性子刚强,我怕……” “放心,我明白。” 寿山伯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刚才提到的张家姑娘……她现在住在何处?” 华兰心中一喜,知道计策已成:“就在城西附近赁了间小院,听说每日除了做些针线贴补家用,就是读书写字,清苦得很。” 寿山伯夫人点点头:“说起来,我与她家还有些渊源,明日我便去看看这位远亲侄女,若真如你所言,才貌双全……” 她没说完,但华兰已心领神会。 正事谈完,寿山伯夫人留华兰用了午膳。 席间,庄姐儿童言无忌,逗得众人开怀大笑,实哥儿也乖巧,不哭不闹。 寿山伯夫人越看越喜欢,临走时又赏了孩子们不少玩意儿。 回程的马车上,华兰抱着熟睡的实哥儿,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母亲。” 庄姐儿靠在她肩头,小声问:“姑祖母,她会帮我们吗?” 华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会的,庄姐儿今天表现得很好,姑祖母很喜欢你呢。” 庄姐儿开心地笑了,很快就在马车轻微的摇晃中睡去。 华兰望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睡颜,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实哥儿,心中满是喜悦。 城西郊外,一株老梅树下,张家姑娘张月瑶正专注地临摹碑帖。 微风带着花香拂过,掀起她素色裙角,也吹乱了几缕垂落的青丝。 她抬手将发丝拢至耳后,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清丽脱俗的脸庞。 “这位可是张侍郎家的侄女?” 一个威严却不失温和的女声突然响起。 张月瑶抬头,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站在不远处,正含笑望着自己。 张月瑶连忙起身行礼:“小女子正是,不知夫人是……” “老身寿山伯夫人,与你叔父有些交情。” 老夫人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石桌上的字帖上:“这手字写得不错,只是转折处稍显生硬了。” 张月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夫人慧眼,小女子初学此体,确实力有不逮。” 寿山伯夫人微微一笑:“我年轻时也爱习字,若你不嫌弃,我那有几本真迹的摹本,可借你一观。” 张月瑶又惊又喜,连忙深施一礼:“多谢夫人厚爱,只是……” “无妨。” 寿山伯夫人打断她:“我今日来,一是看看故人之后,二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她环顾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到我府上一叙?” 张月瑶虽心中疑惑,但见寿山伯夫人态度诚恳,加之对方身份尊贵,不好拒绝,只得点头应允。 寿山伯府的马车宽敞舒适,张月瑶端坐其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她自幼父母双亡,靠叔父抚养长大。 三年前叔父去世,家道中落,她一个弱女子不得不变卖家中藏品度日。 如今突然得寿山伯夫人青睐,心中不免忐忑不安。 寿山伯夫人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和蔼地问:“你如今一个人生活,可有什么打算?” 张月瑶低头:“小女子别无所长,唯有些许笔墨功夫,平日靠抄写经书、教授闺秀识字度日。” “可惜了。” 寿山伯夫人叹息:“你这般才情,要埋没在市井之中。” 她突然话锋一转:“你可曾想过……其他出路?” 张月瑶心头一跳,抬眼看向寿山伯夫人,只见对方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意思。 她不是懵懂少女,立刻明白了言外之意,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 “夫人……” “你别急着回答。” 寿山伯夫人拍拍她的手:“先到我府上看看那些字帖再说。” 三日后,袁府举办了一场小型诗会,名义上是为庆贺袁老伯爷新得一幅名画。 华兰一早便精心打扮,选了一件藕荷色绣梅花的褙子,既不过分张扬,又显端庄大方。 “官人。” 华兰为袁文绍整理衣襟:“今日诗会,姑母也会来。” 袁文绍会意地点头:“听说,她还带了一位才女?” 华兰微微一笑:“是张侍郎的侄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写得一手好字。” 袁文绍若有所思:“父亲最爱书法了……” 正说着,庄姐儿牵着乳母的手蹦蹦跳跳地跑来:“爹爹,姑祖母来了!” 华兰与袁文绍对视一眼,牵着庄姐儿往前厅走去。 一路上,华兰心跳加速,手心微微出汗。今日之事若成,她在袁家的处境将大为改善,若败,则可能招致袁老夫人更猛烈的报复。 前厅已聚集了不少宾客。 寿山伯夫人端坐上首,身旁坐着一位素衣女子,正是张月瑶。 她今日略施粉黛,一袭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宛如空谷幽兰,在满室华服贵妇中反而格外醒目。 “华儿来了。” 寿山伯夫人笑着招手:“来,我给你介绍,这是张侍郎的侄女月瑶,一手字写得极好。” 华兰上前见礼,细细打量张月瑶。 只见她眉目如画,举止端庄,言谈间透着书卷气,确实是个妙人。 更重要的是,她眼中没有寻常闺秀的骄矜,反而带着几分历经世事的淡然。 “早听闻张姑娘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华兰真诚地说。 张月瑶连忙还礼:“二少奶奶过奖了,月瑶不过略通皮毛,怎敢当才名二字。” 正寒暄间,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袁老伯爷携袁老夫人步入厅中,众人纷纷行礼。 华兰偷眼观察,袁老伯爷一身儒雅气质,袁老夫人则面容严肃,眼中带着几分不耐,显然对这种风雅集会毫无兴趣。 寿山伯夫人起身相迎,特意引荐了张月瑶。 袁老伯爷眼睛一亮:“张姑娘擅长习字?老夫近日正苦于无人能解其中三昧。” 张月瑶不卑不亢:“月瑶不敢说擅长,只是临摹多年,略知一二。” 袁老夫人冷眼旁观,突然插话:“诗会快开始了?别光站着说话。” 寿山伯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弟妹别急,今日以文会友,正该好好交流。” 她转向袁老伯爷:“月瑶还带了几幅习作,不如你给指点指点?” 袁老伯爷欣然应允。 众人移步书房,张月瑶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字画。 当那娟秀而不失力度的字迹展开时,袁老伯爷忍不住赞叹:“果真是好字!转折处尤其见功力!” 华兰站在一旁,看着袁老伯爷与张月瑶越谈越投机,而袁老夫人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她悄悄退到角落,心中暗喜——计划进行得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诗会正式开始后,张月瑶即兴赋诗一首,文采斐然,引得满堂喝彩。 袁老伯爷更是击节称赞,当场要收她为弟子。 袁老夫人见状,再也坐不住了,借口头痛提前离席。 华兰目送袁老夫人愤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第235章 袁老伯爷纳妾 十日后后,张月瑶以“袁老伯爷书法弟子”的名义,正式入住袁府外院的书房旁小院。 名义上是方便请教书法,实则府中上下心知肚明。 这日清晨,华兰正在院中教庄哥儿认字,钱嬷嬷匆匆赶来:“大娘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华兰心头一紧。 自张月瑶入府,袁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找她麻烦了,今日突然召唤她,必有蹊跷。 “母亲可有说是什么事?”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 “你且去,我随后就来。”华兰淡淡的道。 “大娘子,只听说老夫人昨夜与老伯爷大吵了一架,今早脸色难看得很。”紫冬悄悄告诉华兰。 华兰整了整衣襟,吩咐乳母照看好孩子们,便独自前往松鹤堂。 松鹤堂内,袁老夫人面色铁青地坐在主位上,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未眠。 见华兰进来,她冷冷道:“你可知罪?” 华兰恭敬行礼:“儿媳愚钝,不知何处冒犯了母亲,还请母亲明示。” “你少装糊涂!” 袁老夫人猛地拍案:“那个张月瑶,是不是你引荐给寿山伯夫人的?” 华兰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母亲明鉴,儿媳与张姑娘不过有一面之缘,何来引荐之说?倒是听说……”她故意欲言又止。 “听说什么?”袁老夫人厉声问。 华兰低眉顺目:“听说那张姑娘是姑母偶然在外遇到的。姑母见她才貌双全,又是故人之后,这才……” “放肆!” 袁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分明是你与她串通一气,往老爷身边塞人!” 华兰立刻跪下,却不卑不亢开口:“母亲若执意如此认为,儿媳百口莫辩,只是……”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道:“儿媳若有这等本事,又怎会任由实哥儿被抱走多日?” 这话戳中了袁老夫人的痛处。 她盯着华兰看了半晌,突然冷笑:“好个伶牙俐齿的盛家女!你以为找个张月瑶来,往后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华兰低头不语,心中却已安定。 袁老夫人这般气急败坏,正说明张月瑶确实分走了袁老伯爷的注意力,让她无暇再刁难自己。 “给我滚出去!” 袁老夫人突然厉喝:“别在这待着碍我的眼!” 华兰恭敬告退,走出松鹤堂才长舒一口气。 她抬头望天,只见晴空万里,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回到院中,袁文绍已经回来,正抱着实哥儿玩耍。 见华兰面色有异,连忙问道:“母亲又找你麻烦了?” 华兰摇摇头,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 袁文绍听罢,竟轻笑出声:“母亲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若不为难我们,又怎会惹得你出此对策?” 华兰叹息:“我只是担心张姑娘……她不该被卷入这是非中。” 袁文绍握住她的手:“娘子,你就放心。父亲待她极好,吃穿用度比正室夫人还精细,况且……” 他悄悄压低声音:“有姑母撑腰,母亲也不敢拿她怎样的。” 一月后,袁府东院张灯结彩。 袁老伯爷不顾袁老夫人反对,执意纳张月瑶为侧室,抬为姨娘。 婚礼虽不盛大,却也体面周到。 寿山伯夫人亲自操办,华兰更是孝顺地送了不少贺礼。 新房内,张月瑶——现在该称张姨娘了——端坐在床沿,脸上带着新嫁娘的羞涩。 袁老伯爷满面春风,仿佛年轻了十岁。 “月瑶,从今往后,你就在这东院安心住下。” 袁老伯爷柔声道:“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张姨娘低头:“多谢老爷厚爱,月瑶别无他求,只愿能常伴老爷左右,被看添香。” 袁老伯爷感动不已。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懂他的诗书情怀,而不是像袁老夫人那样,整天只知道争权夺利、算计家产。 与此同时,袁老夫人的松鹤堂内,一片狼藉。 “贱人!都是贱人!” 袁老夫人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那个贱人,还有寿山那个老虔婆,还有盛家那个小贱人!她们合起伙来算计我!” 钱嬷嬷战战兢兢地劝道:“老夫人息怒……老爷正在兴头上,您若闹起来,只怕……” 袁老夫人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正因为明白,才更加怒火中烧。 多年来,她仗着正室身份和长子撑腰,在袁家说一不二。 如今突然冒出个张姨娘,不仅分了丈夫的宠爱,更是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去把大奶奶叫来!”袁老夫人厉声道。 不多时,章氏匆匆赶来,脸色同样难看:“母亲,您听说了吗?父亲今早竟然把城南那处庄子给了张姨娘!那可是原本说好给官人的!” 袁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急什么?一个妾室而已,我自有办法收拾她。” “寿山那个老虔婆突然插手我家事,定有人通风报信!” 章氏咬牙切齿:“肯定是盛华兰!” 袁老夫人冷笑:“好个盛氏,我倒是小瞧她了。” 她眯起眼睛:“不过,她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做梦!” 西院内,华兰正在给实哥儿喂米糊。 自那张姨娘进门后,袁老夫人忙着笼络丈夫,再没精力刁难她。 袁老伯爷因她无意促成了这段姻缘,对她态度大为改观,甚至发话让实哥儿完全由她抚养。 “大娘子。” 紫冬喜滋滋地跑进来:“老爷派人送来两匹上好的云锦,说是赏给庄姐儿和实哥儿做新衣的!” 华兰微微一笑:“都收起来,等过节时再用。” 她轻轻擦了擦实哥儿嘴角的米糊,轻声道:“实哥儿,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袁文绍回来,见妻子气色好了许多,心中也高兴:“娘子,今日大哥外放的调令已经下来了,下月就启程。” 华兰并不意外:“”那嫂可要随行?” 袁文绍摇头:“西南艰苦,大嫂要留在京中侍奉公婆。” 他冷笑一声:“我看她是舍不得京中的富贵日子。” 华兰若有所思:“如此一来,大嫂更要铆足了劲讨好母亲了。” 袁文绍握住她的手:“娘子放心,如今父亲宠着张姨娘,母亲已经自顾不暇了。” 华兰点点头,望向窗外。 第236章 朝堂被参 五更鼓响,天色未明。 沈从兴穿戴整齐,站在铜镜前整了整朝服,镜中的男人已过不惑之年,眼角有了细纹,但双目依然炯炯有神。 他深吸一口气,今日早朝要商议江南水患之事,他准备了几条建议,希望能为灾民争取更多赈济。 “将军,该出门了。”管家在门外轻声提醒。 沈从兴点点头,迈步走出房门。 早起的风带着凉意,他紧了紧衣领,登上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汴京的大街小巷还沉浸在黑暗中,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火。 殿内烛火通明,文武百官已列队站好。 他向几位相熟的官员点头问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官家到时,所有人都跪伏行礼。 沈从兴余光瞥见官家今日面色不佳,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想必是为江南水患忧心。 议事开始后,各部大臣依次奏报。 轮到沈从兴时,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江南水患当务之急是疏通河道,安置灾民……” 他刚说到一半,御史大夫齐衡突然出列,高声打断:“陛下,臣有本奏!” 官家微微皱眉:“爱卿有何事如此急切?” 齐衡跪伏在地,声音洪亮:“臣要弹劾国舅沈从兴,纵容家眷侵占良田,以权谋私!”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沈从兴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仿佛被人当头一棒。 他难以置信地转向齐衡,只见对方从袖中掏出一叠文书,高举过头。 “这是永州百姓的联名诉状,状告沈家强占良田千亩,致使数十户百姓流离失所。私放印子钱,害人性命。臣已派人查证过,确有其事!” 沈从兴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可从未听闻此事! “陛下!” 沈从兴慌忙跪下:“臣对此事毫不知情,一定是有人弄错了,请陛下明察!” 官家的脸色已经阴沉如水。 他接过身旁太监递上的诉状,快速浏览后,猛地拍案而起:“好一个不知情!朕一向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陛下明鉴!” 沈从兴额头触地:“臣若有半句虚言,甘受陛下重罚!”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官家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大理寺卿何在?” 一位年约五旬的官员出列:“臣在。” “朕命你彻查此事,三日内给朕一个交代!” “臣遵旨。” 退朝后,沈从兴浑浑噩噩地走出大殿。 几位同僚想上前安慰,见他面色铁青,都不敢多言。 只有顾廷炜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兄,清者自清。” 沈从兴勉强点头致谢,快步走向宫门。他必须立刻回府查清此事。 马车刚停在沈府门前,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迎上来:“老爷,大理寺的人已经到了,说要查账册地契!” 沈从兴心中一沉,强自镇定道:“让他们查,我们沈家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他们查。” 一进书房,他就唤来官家:“你速去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记住,要暗中查访,不要惊动官府。” 沈忠领命而去,不多时,管家便带来了邹江,妻子的弟弟。 “姐夫,你这么着急找我,是发生什么事了?”邹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你在永州可曾购置田产?\" 邹江一愣,随即笑道:“姐夫,是有这么回事,上月买了城南的几百亩地,那可都是上好的水田……” “你!” 沈从兴猛地拍案而起:“可知道那些田地是怎么来的?” “姐夫说笑了,自然是花钱买的啊!” 邹江一脸茫然:“姐夫为何如此生气?” 沈从兴强压着怒火,将朝堂上的事一一道来。 邹江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跌坐在椅子上:“这……这不可能!那些人牙行的人收了钱,说好了没问题的,地就是我的了。” “地契呢?” “在……在庄子上……” 沈从兴闭了闭眼:“你立刻回去取来,记住,不要声张,直接带回来见我。” 邹江还未来得及去,便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沈从兴独自在书房踱步。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他想起官家震怒的表情,心中一阵刺痛。 他一直忠心耿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指控。 “将军,大理寺的林大人求见。”管家在门外轻声道。 沈从兴整理了一下衣冠:“快请进来。” 大理寺卿林大人是个精瘦的老者,眼神锐利如鹰。 他拱手行礼:“沈将军,冒昧打扰。” “林大人请坐。” 沈从兴强作镇定:“不知大人查得如何了?” 林大人沉吟片刻:“下官已初步查看了贵府的账册,确实没有发现异常,但永州那边……” “我已派人已经回去取证,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沈从兴打断道:“林大人,我沈从兴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侵占民田之事。” 林大人点点头:“下官明白,但那些诉状上按的手印确实是真的,百姓们声泪俱下……” 沈从兴心中一沉:“大人,可否让我看看那些诉状?” 林大人犹豫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份抄本:“这是其中一份,请沈将军过目。” 沈从兴仔细阅读,眉头越皱越紧。 诉状上称沈家以低价强买良田,还打伤了不愿卖地的农户赵老六。落款处有十几个红手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赵老六……有没有可能是诬告?”沈从兴喃喃道。 林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沈将军,下官会秉公办理,若真有人诬告,定会还您清白。” 送走林大人后,沈从兴站在廊下,望着窗外出神了。 “老爷,老奴回来了!”管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忠浑身湿透:“将军,老奴查到了!那赵老六一家确实是良民,是大娘子的弟弟,看上了那良田,非要以低价买下,那赵老六不肯,被邹舅爷找人给打了,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沈从兴眼中精光一闪:“果然如此!” 第237章 大理寺查案 沈忠的话如同一记闷雷,炸得沈从兴耳边嗡嗡作响。 “赵老六真是良民!” “千真万确啊,将军!” “老奴暗中走访了村里十几户人家,都说赵老六老实本分,种了一辈子地。那田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说什么也不肯卖。邹舅爷派人三番五次上门威胁,最后……” 他咽了口唾沫:“最后邹舅爷带人打断了赵老六一条腿,强按着手才画了押。连同附近的住户,都被威胁警告过了。” 沈从兴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阵发黑。 难怪齐衡能拿到联名诉状,难怪官家会震怒——这哪里是以权谋私,分明是仗势欺人!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幽香飘来。 沈从兴转头,只见妻子邹婉若站在廊下,只着一袭素色衣裙。 她脸色苍白,双手紧握在身前,指节都泛了白。 “将军……”邹婉若轻唤一声,声音微微发颤。 沈从兴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沈忠退下。 待四下无人,他才沉声问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邹婉若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缓缓跪下,双手交叠置于额前,行了一个大礼:“将军,都是妾身管教不严,才让邹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妾身……罪该万死。” 沈从兴看着妻子伏地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邹婉若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十五岁嫁入沈家,二十年来相夫教子,从未有过差错。 她的弟弟邹江,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怎会变成如此恶徒? “娘子,你先起来说话。” 他伸手扶起妻子,触到她冰凉的手指,心中一软。 邹婉若突然抓住沈从兴的衣袖:“将军,此事全是邹家的过错,妾身愿一力承担,绝不让沈家蒙羞!” 沈从兴望着妻子泪眼婆娑的模样,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取代。 他牵着邹婉若回到内室,亲手为她斟了杯热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邹婉若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三个月前,邹江突然说要买地,从妾身这里支了五百两银子。妾身只当他是想置办产业,便没多问……”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直到昨日,婆子说漏了嘴,妾身才知他竟做出这等事来。” 沈从兴敏锐地察觉到妻子话中的蹊跷:“他为何突然要买地?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邹婉若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溅在裙摆上。她慌忙用帕子去擦,却越擦越湿。 “婉若。” 沈从兴按住她的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 邹婉若的嘴唇颤抖着:“他欠了赌债,听说利滚利已经到了五千两……” “什么!” 沈从兴拍案而起,茶杯翻倒,茶水在案几上蜿蜒流淌。 他早该想到的!近年来邹家两个兄弟花销越来越大,每次见面都衣着光鲜,腰间玉佩换了一块又一块。 他只当是年轻人爱面子,却不想…… 邹婉若泣不成声:“都是妾身的错,父亲去得早,母亲溺爱,妾身这个做长姐的又没有尽到责任……” 一边是君臣大义,一边是夫妻情分,一边是沈家清誉,一边是邹家。 “大理寺正在查案,官家震怒未消,若此事处理不当……” “将军。” 邹婉若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明日一早,妾身便去大理寺投案,说明一切罪责,与沈家无关。” 沈从兴在房中来回踱步,忽然停下,问起沈忠:“那赵老六伤势如何?” “听说……断了腿,还吐了血……” “立刻派人送最好的大夫去医治,用最好的药。再备五百两银子……不,一千两,作为赔偿。”沈从兴快速吩咐道。 邹婉若感激地望着丈夫,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将军,大理寺来人了,说要带大娘子去问话!”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没想到大理寺动作如此之快! 沈从兴整了整衣冠,沉声道:“请他们稍候,我亲自去见。” 邹婉若却拉住他的衣袖:“将军,让妾身去。事情因邹家而起,理应由邹家了结。” 沈从兴看着妻子坚毅的眼神,心中一动。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起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我夫妻一体。” 前厅里,大理寺卿林大人正襟危坐,见沈从兴夫妇出来,起身拱手:“沈将军,下官奉命请尊夫人去大理寺问几句话,还请行个方便。” 沈从兴不动声色地挡在妻子身前:“内子身体不适,有什么问题,问我便是。” 林大人面露难色:“沈将军,这……恐怕不合适?” 邹婉若却从丈夫身后走出,向林大人福了一福:“妾身愿随大人前往,只是不知,大人所问何事?” 林大人看了看沈从兴,又看了看邹婉若,低声道:“有人举报,说邹江强占民田一事……尊夫人早已知情。” 沈从兴心中一沉。 这是有人要坐实邹婉若包庇之罪,一旦罪名成立,不仅邹家难逃责罚,连他这个国舅也…… 邹婉若却镇定自若:“既如此,妾身更该去说个明白。林大人,请带路。” 沈从兴看着妻子挺直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心疼。 他知道,邹婉若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保护沈家。 邹婉若静静坐着马车,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目光低垂。 “别怕,有我在。”沈从兴握住妻子冰凉的手。 邹婉若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带着笑:“妾身不怕,只是……连累了将军。” 沈从兴摇摇头,正色道:“夫妻本是一体,何来连累之说?待会儿你只需如实相告,不要隐瞒,也不要揽责。” 邹婉若轻轻点头,将头靠在丈夫肩上。 沈从兴心中已有了决断——此事必须妥善处理,既要给官家一个交代,也要保全沈家。 至于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是时候让他吃点苦头了。 马车在大理寺门前慢慢停下。 沈从兴先一步下车,转身扶妻子时,在她耳边低语:“记住,我们今日来,是为了主动说明情况,而非认罪。” 邹婉若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裙,昂首挺胸地步入大理寺。 第238章 邹礼私放印子钱 大理寺的正堂庄严肃穆,悬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 沈从兴携邹婉若步入堂内,只见大理寺卿林大人高坐案后,左右站着几名录事官员,气氛凝重。 “沈将军!”林大人起身拱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劳您亲自走一趟。” 沈从兴回礼:“林大人秉公执法,本官理应配合。” 林大人目光移向邹婉若:“有劳沈夫人来一趟。” 邹婉若福身行礼,姿态端庄:“妾身邹氏,见过大人。” “今日请夫人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令弟邹江的事。” “大人请问,妾身必定知无不言。” 沈从兴在一旁观察林大人的表情,试图揣测其意图。 这位大理寺卿素来以刚正不阿着称,就连在陛下面前,也是不留面子的。 但今日态度却有些微妙,既不似要严加审问,也不像要轻易放过的样子。 林大人翻开案上一本册子:“据赵老六等人联名控告,邹江强占良田,打伤良民,夫人可知此事?” 堂内烛火摇曳,映得邹婉若脸色忽明忽暗。 她沉默片刻,抬起头直视林大人:“妾身也是如今才知此事,邹江荒唐,犯下如此大错,妾身身为长姐,管教不严,实在难辞其咎。” 沈从兴心头一紧,生怕妻子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却听邹婉若继续道:“但此事与我家将军爷毫无干系,邹江买地之事,将军全然不知,更不曾以权势相胁。若有半句虚言,妾身甘受责罚。” 林大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夫人说沈将军不知情,可有证据?” “证据在此。” “妾身私下一直接济娘家弟弟,但一直都留有记录,都是妾身的体己钱。妾身不愿娘家的事连累到将军,故而从未让将军知晓。” 林大人接过邹婉若的证据,一张纸上详细记录了日期,以及每次的银钱数目,还有邹婉若拿自己的嫁妆去当铺的事。 “如此说来,沈将军确实是不知情?” “正是。” 邹婉若接过话头,声音轻柔却坚定:“将军一向严于律己,对家人更是要求甚严。若早知弟弟有此恶行,是断不会容他胡作非为的。” 林大人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沈将军,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沈从兴心中一凛:“林大人此话怎讲?” “齐大人弹劾您,表面是为民请命,实则……” 林大人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他背后有人啊。” 沈从兴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早该想到的,齐衡不过是个马前卒,真正想对付沈家的,恐怕是那些不满沈家得宠的朝臣。 “多谢林大人提点,不知大人有何建议?” 林大人捋了捋胡须:“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至于朝堂上……” 他看了看邹婉若:“恐怕需要有人出面承担。” 邹婉若立刻会意,起身跪拜:“妾身愿承担一切罪责。” “不可!” 沈从兴一把拉住妻子:“内子与此事并无直接关联,岂能……” “将军。” 邹婉若轻轻按住他的手,眼中满是决然:“邹家惹的祸,自当由邹家来了结。您是朝廷重臣,沈家不能因此蒙羞。” 林大人看着这对夫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沈夫人深明大义,不过……” 他话锋一转:“本官倒有个两全之策。” 沈从兴急忙道:“请大人明示。” “沈将军可主动上奏,言明邹江所作所为,表明严惩不贷之意,同时……” 林大人压低声音:“若能找到江与背后指使之人的联系,或可反戈一击。” 沈从兴眼中精光一闪。 林大人这是在暗示他,邹明远强占田地一事,可能另有隐情! 离开大理寺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沈从兴扶着妻子上了马车。 马车内,邹婉若终于卸下坚强的伪装,双手不住颤抖:“将军,都是我不好……” “你别胡思乱想,这事不怪你。” 邹婉若摇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近他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也是要钱……妾身这个做姐姐的,实在太失职了。” 沈从兴轻叹一声,将妻子揽入怀中。 他知道邹婉若对弟弟的感情,邹父早逝,她这个长姐如母,从小对江和邹礼疼爱有加。 如今弟弟堕落至此,她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不是你的错。” 他轻声安慰:“他已是成年男子,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马车在邹府门前停下,小邹氏邹婉青听闻姐姐到来,慌忙迎出,一见邹婉若便哭道:“姐姐,可是有哥哥的消息了?” 邹婉若强忍泪水,扶着邹婉青入内:“青儿,弟弟他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眼下正在审问呢。” 沈从兴直接问道:“邹江最近可曾提起过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邹婉青想了想:“上月哥哥回来要钱时,好像提过认识了一位张公子,说是能带他做生意……对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有天夜里我听见他在院里和人说话,说什么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从兴与妻子对视一眼,果然! “可留下什么物件?书信之类的?”沈从兴追问道。 邹婉青领着他们来到邹江的书房,房间凌乱不堪,桌上散落着几张借据和赌坊的筹码。 “青儿,二弟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见人呢?” 邹婉青顿时脸色煞白:“二哥哥……他……他不在家……” 沈从兴再三追问,邹婉青才道:“二哥哥前一阵在外头放印子钱,出了事,便出去躲风头了。” “简直是胡闹,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平日我都是怎么教你们的?”邹婉若气不过。 沈从兴沉声道:“娘子,你别动气,眼下,先找到人再说。” 回到沈府已是傍晚,沈忠便匆匆来报:“将军,找到邹舅爷的下落了!” “在哪?”沈从兴急问。 “在……在城郊一处荒宅里。” 沈忠压低声音:“不过情况不妙,邹舅爷好像受了伤,神志也不大清醒……” 沈从兴立刻吩咐下人备马,又转身对担忧的妻子道:“你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 城郊荒宅阴森破败,月光下如同一只蹲伏的巨兽。 沈从兴命随从守住四周,自己携妻子随沈忠进入宅内。 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邹婉若捂住口鼻,借着火把的光亮,他们在一间厢房内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邹礼。 第239章 流放五千里 邹婉若惊呼一声,扑上前去。 如今的邹礼衣衫褴褛,脸色灰败,右腿血迹斑斑。 他茫然地抬头,待看清是姐姐,突然嚎啕大哭:“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从兴蹲下身检查他的伤势,发现右腿被人打断,伤口已经化脓。 “得立刻找大夫。” 他沉声道,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邹明远浑身发抖,眼中充满恐惧:“他们……他们说我没用……说我没能拖沈家下水……” 他突然抓住沈从兴的衣袖:“姐夫!你快救救我呀!” 沈从兴心头一震:“他们是谁?” “王公子……不,他姓张……不对……”邹礼神志恍惚,语无伦次。 邹婉若抱着弟弟,泪如雨下:“别说了,先治伤要紧。” 没一会,他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快!抬回去找大夫!” 回府的马车上,邹婉若轻声问道:“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沈从兴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沉声道:“等天一亮,我就去大理寺问问。” 天刚亮,大理寺便来了人将邹礼带走了,还去搜查了邹家。 大理寺内气氛凝重如铁,林大人背着手在堂内踱步,见沈从兴来了,立刻屏退左右。 “沈将军,这是今早刚从邹礼书房暗格里搜出来的。” 沈从兴快速翻阅,脸色越来越沉。 账册上清清楚楚记录着千金坊的收支——哪是什么普通赌坊,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窝点! 邹江的债务,从最初的五十两利滚利到五千两,全是邹礼一手操控。 “这……这畜生!” 沈从兴手指发颤,几乎捏碎纸张:“他竟设计自己的亲哥哥?” 林大人沉重地点头:“不止如此,从搜出的密信看,邹礼与朝中某些人早有勾结。” 他指了指其中一封信:“这个画了红圈的张字,恐怕不是巧合。” 沈从兴脑中轰然作响。 难怪齐衡能拿到那些所谓的联名诉状,难怪时机掐得如此之准——原来邹家内部早就被人渗透了。 沈从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证据一一理清:“所以,邹礼设局让邹江欠下巨债……当真是糊涂!” “沈将军,我大理寺一向秉公办案,这事我会直接向管家禀明的。” 得知真相邹婉若终于崩溃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邹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沈从兴搂住妻子颤抖的肩膀,心中怒火与怜惜交织。 邹家三个儿子,长子早夭,剩下两个竟手足相残至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邹江侵占良田,蓄意伤人,罚一万贯钱,充没全部家产,归还良田。邹礼私放印子钱,草菅人命,流放五千里,无诏不得回,钦此!” 太监尖细的尾音在沈府正堂内回荡,如同一声丧钟。 邹婉若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揪住衣襟,指节泛白。 她仰起苍白的脸,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呜咽,整个人向前栽去。 “婉若!”沈从兴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妻子。 宣旨太监叹了口气:“沈将军,官家还有口谕——念在您毫不知情,不予追究,但……” 他又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已禁足反省,您最近还是少进宫为妙。” 沈从兴喉结滚动,硬生生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臣……领旨谢恩。” 送走太监后,府里一片死寂。 下人们低着头不敢出声,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 沈从兴抱着昏迷的妻子回到内室,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 “去请大夫。”他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沈从兴坐在床边,看着妻子紧蹙的眉头,想起今早在御书房面圣的情形。 官家将茶盏狠狠摔在他脚边,碎片四溅:“好一个沈从兴!朕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样管束家人的吗?” 他跪在碎瓷片上,膝盖被割出血也浑然不觉:“陛下,都是臣罪该万死……” “死?死有何用!” 官家怒极反笑:“邹礼那混账开的赌坊逼死了三条人命!邹江强占的良田里有军户的份地!现在满朝文武都在看朕的笑话呢!” 最刺骨的是临退下时官家那句话:“沈卿啊,你可知道,皇后今早跪在朕面前,说她没脸再当这个皇后了。” 邹婉若在此时醒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突然轻声道:“他何时启程?” 沈从兴握住她冰凉的手:“三日后。” “五千里……” “他腿上的伤还没好……会死在路上的……” 沈从兴无言以对,流放五千里,对养尊处优的邹礼而言无异于死刑。 更何况那些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怎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能不能……能不能求官家开恩……” “婉若。” 沈从兴硬起心肠打断她:“邹礼手上有人命,如今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彻底斩断了邹婉若最后的希望。 她猛地坐起身,抓住沈从兴的前襟:“那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你去求求官家……你去……” “我今日刚从御书房回来。” 沈从兴按住妻子的手:“官家正在气头上,若再为邹家求情,只会连累更多人,到时,就是毁家灭族的事了!” 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个残忍的事实:“皇后已经被禁足了。” 邹婉若的手突然松开,眼中的光熄灭了。 她缓缓躺回去,背对着丈夫蜷缩成一团,肩膀微微颤抖,却再没发出一丝声音。 这种沉默比痛哭更让人揪心,沈从兴想伸手安抚,却最终收回了手。 次日清晨,管家来报邹家老夫人求见。 沈从兴刚迎到前院,就见岳母一身素衣,发间没有任何饰物,由丫鬟搀着颤巍巍走来。 一夜之间,这位老夫人仿佛老了十来岁。 “岳母……” 沈从兴刚要行礼,老夫人却先一步跪下了。 “从兴,老身没脸见你啊……” 老人伏地痛哭:“我邹家养出这样两个孽障,害了邹家,也连累了沈家……” 沈从兴慌忙扶起岳母:“这使不得!这事与您无关。” “老身今日来,是想求姑爷一件事。” 老夫人抹着泪:“临走前,能不能让老身再见见他?我已经是半截埋在黄土里的人了……” 这个要求让沈从兴陷入两难。按理说流放犯是不准探视的,但…… 第240章 跋扈的邹婉青 “岳母,我去安排。” 他最终点头:“不过这事得悄悄进行,不能声张出去。” 老夫人感激地握住他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了,还有一事……老宅被抄了,青儿她无处可去……” “岳母,往后您就和三妹妹一起住在沈府。” 沈从兴不假思索道:“婉若需要您,也让我们做晚辈的尽尽孝心才是。” 送走老夫人后,沈从兴立即派人去打点刑部大牢。 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终于换来一个承诺——三日后丑时,可让人在城外十里亭见邹礼最后一面。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妻子时,邹婉若死水般的眼睛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她轻声道谢,然后取出针线,开始为弟弟缝制衣服。 “路上冷……” 她喃喃自语,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缝隙:“他从小就怕冷……” 沈从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他悄悄退出房间,直奔书房,提笔写下一封密信,唤来最信任的家将沈勇。 “把这信交给岭南节度使裴大人,记住,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沈勇领命而去,沈从兴站在窗前,他不能违抗圣命,但或许……或许能让邹礼活着走到流放地。 三日后的丑时,城外十里亭笼罩在浓雾中。 邹婉若披着斗篷,扶着老太太,怀中紧紧抱着为弟弟准备的包袱。 沈从兴陪在她身边,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几个差役押着邹礼缓缓走来。 邹礼如今蓬头垢面,脚踝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走路一瘸一拐。 “姐姐,母亲……” 邹礼抬头看见邹婉若和一旁的老太太。 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姐姐,姐夫,你向陛下求求情,饶恕我,我不要去那么远,我不要去……” 邹婉若冲上去抱住弟弟,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 “母亲,你救救我,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不过是几条人命,多给些银钱也就了了,为什么要把我流放那么远?” “你这个逆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如今还不知悔改!” 沈从兴背过身去,给这对姐弟留出最后告别的空间。 他听见妻子压抑的哭声,听见差役不耐烦的咳嗽声……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差役开始催促。 邹婉若将包袱塞给弟弟,又偷偷把一个荷包塞进领头的差役手中:“官爷,路上,还请多关照……” 差役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脸色稍霁:“夫人放心,我们知道轻重的。” 雾中,那支小小的流放队伍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 回府的马车上,邹婉若靠着车窗一言不发。 沈从兴斟酌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她:“我已经托了岭南的朋友,会……暗中照应的。” 邹婉若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这可是欺君……” “只是能让他活着走到流放地。” 沈从兴低声道:“至于之后,就看他的造化了。” 邹婉若深深看着丈夫,突然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沈从兴轻抚她的背,心中五味杂陈。 他这么做不全是为了邹礼,更是为了妻子——若邹礼死在路上,这个心结将永远留在邹婉若心里。 一个月后,岭南传来消息,邹礼一行已安全抵达。 而后,邹江和邹婉青都住进了沈家,老太太喜欢清静,便一人住在了沈家后院。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沈府西厢房响起,丫鬟春分捂着脸跪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 “真是没眼力见的东西!这么烫的茶你也敢端上来?” 邹婉青柳眉倒竖,一把将茶盏砸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春分一身。 “我看你这个死丫头,就是存心想烫死我!” 春分连连磕头:“三姑娘恕罪!奴婢这就去换……” “换?” 邹婉青冷笑一声,从墙上取下藤条:“先领十下罚再说!” 藤条破空声与春分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西院。 管家沈忠闻声赶来时,春分背上已经血迹斑斑了。 “三姑娘,这……” 沈忠硬着头皮上前:“春分是夫人房里的丫头,若有不是,也该由夫人发落……” 邹婉青凤眼一瞪:“怎么?我堂堂邹家三姑娘,如今连个丫鬟都教训不得了?” 她甩了甩藤条:“还是说,你们沈家的下人金贵,我们邹家人不配使唤?” 沈忠被噎得说不出话。 自邹家出事,邹婉青与邹江、邹老夫人搬进沈府已有半月。 这位邹家三姑娘起初还装得温婉可人,不出三日便原形毕露,对下人非打即骂,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沈府的主子。 “滚出去!” 邹婉青见沈忠不动,厉声喝道:“再敢多嘴,我连你一起打!” 沈忠只得退下,匆匆往主院去寻夫人。 路过花园时,他看见邹江正扶着邹老夫人在亭子里晒太阳。 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邹三爷如今低眉顺眼,见了府中下人都客气三分——邹家的变故确实让他长了教训。 “简直是胡闹!” 沈从兴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他刚从军营回来,就听说了西院的事。 “将军,容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三姑娘实在是不像话,对下人动辄打骂,大家都敢怒不敢言!我们沈家何时有过这等苛待下人之事?” “罢了,这事先别声张,免得让夫人担心。” “春分呢?怎的半天不见她?”邹婉若问起一旁的秋月。 “大娘子,刚刚三姑娘让人叫春分去了西院,说是去伺候三姑娘茶水了!” 话音未落,邹婉青便施施然走进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衣裙,发间金钗摇曳,丝毫不见愧色。 “姐姐,我屋里太闷了,来找你说说话!” “青儿来了,快坐,怎么没见春分一起过来?这丫头,一天毛毛躁躁的。”邹婉若还未发觉不对。 “姐姐一贯是个好脾气的,没成想却纵的下人都不知好歹。她摔了茶杯,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哭哭啼啼要回家,这不没办法,我只好放她回去了!” “三姑娘,好端端的,春分她为什么要回去?是不是你又欺负她了?”一旁的秋月忍不住反驳。 “你不过一个低贱的丫头,我同我姐姐说话,有你什么事?便随意插嘴,真是没教养!” 邹婉若也忍不住了,忽然站起身,平日里温柔似水的眸子此刻冷若冰霜:“青儿。春分是我房里的人,就算有错,也该由我发落。她跟在我身边,从未出过差错。” 邹婉青从未见过姐姐如此疾言厉色,有些害怕,嘴上却不服:“姐姐,那不过是个贱婢而已……姐姐何必生气?” 邹婉若抓起案上的戒尺,冷冷道去:“伸手。” 邹婉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姐姐,你要打我?就为了个下人?” “青儿,在沈家,没有下人主子,只有规矩!” 邹婉若一字一句道,“今日我若纵容你,明日这府里还不乱了套?伸手!” 戒尺重重落在邹婉青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十下过后,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已经红肿了起来。 第241章 下毒 “从今日起,西院用度减半。” 邹婉若冷冷道:“你若再敢动府里人一根指头,就搬去城外庄子上住!” 邹婉青含泪看向邹婉若,却见对方面沉如水,显然也是动了真怒。 夜深人静之时,西院厢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邹婉青对着铜镜看自己红肿的手掌,眼中恨意滔天。 “好个邹婉若,为了个贱婢竟当众羞辱我……你以为嫁了将军,就有靠山了,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竟然如此对我!” 她咬牙切齿地扯断一串珍珠项链,珠子滚落一地:“等着瞧!”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邹婉青立刻擦干眼泪,低声道:“进来。” 厨房管事赵妈妈鬼鬼祟祟地溜进来,手里捧着个食盒:“三姑娘,老奴给您带了冰镇的梨膏,这用来敷手最好了。” 邹婉青脸色稍霁:“你还知道心疼人。” 赵妈妈一边给她敷药,一边压低声音道:“老奴听说了今儿的事,夫人也太狠心了些……您可是她的亲妹妹啊!” “哼!亲妹妹?” 邹婉青冷笑:“什么亲妹妹,她现在眼里只有她那个好夫君和沈家的面子!连哥哥都不顾了!” 她突然抓住赵妈妈的手:“赵妈妈,你在府里多年,可愿帮我?” 赵妈妈眼珠一转:“三姑娘的意思是……” “我听说姐姐近来食欲不佳?” 邹婉青从妆奁里取出一支金簪塞给赵妈妈:“明日她的膳食里……烦妈妈多加些黄连。” 赵妈妈吓得一哆嗦:“三姑娘,这……这要是被发现了……” “怕什么?就说天气燥热,加些黄连清热。” 邹婉青拍拍她的手:“再说了,姐姐最是信任你,怎么会怀疑?” 赵妈妈盯着那支金簪,犹豫片刻,终于接过来揣进怀里:“老奴……老奴试试。” 三更梆子刚过,后花园假山石隙间渗出丝丝缕缕的雾气。 赵妈妈攥着衣角的手不停发抖,她盯着邹婉青手中那个绣着金线的荷包,喉咙发紧。 “三姑娘,真的不能再加了……” 赵妈妈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夫人这几日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今早那碗莲子羹……她吃了就呕血……” 邹婉青一把揪住赵妈妈的衣领,桃红的指甲陷入对方松弛的皮肉里。 月光从云隙落下,照得她姣好的面容半明半暗,宛如画皮鬼魅。 “老货!” 她压低的声音里仿佛淬着毒一般:“你儿子在赌坊欠的可是两千两银子!” 她从袖中抖出一张按着血手印的借据:“那位大人说了,明日午时前见不到银子,就先剁他一根手指头!” 赵妈妈听完,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枯枝般的手指抓住邹婉青的裙摆:“三姑娘开恩啊!老奴就这一个儿子……” “所以你得想清楚。” 邹婉青蹲下身,荷包在赵妈妈眼前晃荡:“这一百两足够赎人了,等姐姐……等我来日掌家,便升你做内院总管,月例翻三倍。” 突然,假山后传来窸窣响动,邹婉青警觉地回头。 却只见一只黑猫窜过草丛,碧绿的眼瞳在暗处幽幽发着亮光。 她松了一口气,将荷包硬塞进赵妈妈的手中。 “明日是茯苓糕对?” 邹婉青附在赵妈妈耳边道:“把这包药和进馅料,记住!” 她突然掐住赵妈妈的手腕:“要蒸足一个时辰,药性才显不出来。” 赵妈妈颤巍巍打开荷包,里面是淡黄色粉末,闻着有股奇怪的甜香。 她突然想起老家那些被药死的老鼠,会口吐鲜血而亡。 “这……三姑娘,这会要人命的啊!老奴不干了!” 赵妈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荷包掉在了地上。 邹婉青轻笑着拾起荷包,指尖捻起一撮粉末,竟当着赵妈妈的面舔了一口:“瞧,我也吃了,这死不了人的。” 她红唇沾着粉末,在月光下妖异非常:“不过是让姐姐……虚弱些罢了。” 远处传来打更声,邹婉青脸色骤变。 她粗暴地抓起赵妈妈的手,将荷包按进她掌心:“明日午时,我要听到姐姐病重的消息,否则……” 她指甲划过赵妈妈布满皱纹的脖颈:“你那个儿子身上会少点东西,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邹婉青从怀中取出一枚金镶玉的印章,在赵妈妈眼前一晃而过:“瞧,认得这个么?沈府的对牌印信,姐夫已经答应让我协理家务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分明是邹婉若上月丢失的私印! 赵妈妈终于松口,将荷包揣进怀里,连连磕头:“老奴……老奴遵命!” “记住,茯苓糕要蒸够火候。” 邹婉青转身欲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小厨房新来的那个烧火丫头,我看着碍眼,明日你找个由头打发她去洗夜香桶。” “喵呜~” 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绿眼睛直勾勾望着远方。 五更天的时候,赵妈妈鬼鬼祟祟地摸进小厨房。她抖着手打开荷包,淡黄粉末混入茯苓粉中。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她吓得打翻了糖罐。 “谁?谁在外边?”她颤声问道。 无人应答。 只有晨风卷着树叶拍打着窗棂,像无数细小的手在叩门一般。 赵妈妈跪倒在灶台前,从怀里摸出一尊小小的观音像:“菩萨恕罪,老奴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她又抹了把泪,突然将大半的药粉倒进自己袖中:“我只放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茯苓糕的甜香已经弥漫了整个厨房。 赵妈妈盯着蒸笼,眼前浮现出邹婉若温柔的笑脸——那年她的儿子高热不退,是夫人连夜请来了太医,她的孩子才能捡回一条命。 “啪!” 她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掀开蒸笼,就想要把糕点倒掉。 “赵妈妈这是在做什么?” 邹婉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赵妈妈差点跌进了灶膛。 赵妈妈转身,只见那位三姑娘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根金簪——那正是她儿子定亲时送给未婚妻的信物! “老奴……老奴看看火候呃!”赵妈妈佝偻着背,将颤抖的手藏在身后。 第242章 茯苓糕 邹婉青轻笑一声,径自取了块茯苓糕咬下一口:“嗯,甜而不腻,姐姐定然喜欢。” “巳时我要亲自给姐姐送点心,你备好食盒。” 待邹婉青离去,赵妈妈瘫坐在地。 灶膛里的火渐渐熄了,只剩几点猩红的炭,像恶鬼的眼睛一般 。 巳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邹婉若倚在贵妃榻上,手中绣绷上的牡丹花才绣了一半。 她这几日总是觉得心悸气短,太医说是气血两亏,开了不少补药却一点不见效。 “姐姐……” 珠帘脆响,邹婉青端着描金食盒翩然而入。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藕荷色罗裙,显得格外清新可人。 “青儿,今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邹婉若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忙要起身:“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了,你何苦动手。” 邹婉青快步上前按住邹婉若的肩膀:“姐姐,你别动!” “今日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茯苓糕,是姐姐从前最爱吃的。” 说着便打开了食盒,甜香顿时盈满内室。 食盒里六块糕点雪白如玉,边缘烙着精美的花纹,上面还撒了桂花蜜。 邹婉若眼眶微热——这花样是她们小时候在家常吃的,没想到竟妹妹还记得。 “姐姐,这茯苓糕要趁热吃才好。” 邹婉青拈起一块递到姐姐唇边,眼中满是期待:“我亲自盯着她们,足足蒸了一个时辰呢。” 邹婉若刚要张口,突然喉头一甜,她忙用帕子捂住嘴咳嗽起来。 待拿下帕子,才发现帕子上赫然沾着血丝。 “姐姐!” 邹婉青惊呼一声,手中糕点险些掉落。 “没事。” 邹婉若勉强笑笑,将帕子攥在掌心:“老毛病了,不必担心。” 她接过糕点小小咬了一口,绵软香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幼时,两个小姑娘躲在厨房偷吃刚出锅的点心…… “好吃吗?”邹婉青紧盯着。 “嗯,甜而不腻。” 邹婉若又咬了一口:“青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也不谁以后有福气,能娶到我们青儿。” 邹婉青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姐姐喜欢就好。” 她目光又扫过案上,那几乎没动过的药碗:“姐姐,这药怎么没喝?” “太苦了……我不愿喝。” 邹婉若像小时候那样吐了吐舌头:“本想偷偷倒掉的,偏叫你看见了。” 姐妹俩相视一笑,邹婉青又递上一块糕点:“那姐姐多吃些点心,就不觉得苦了。” “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邹婉青歪着头:“我偷吃了你的桂花糖,就被你追着满院子跑。” 邹婉若轻笑:“怎么不记得?最后你摔了一跤,我还心疼得把剩下的糖都给你了。” “是啊……” 邹婉青低头抚平裙摆褶皱:“姐姐总是这样,什么好的都让给我。” 她声音突然低下去,喃喃自语道:“明明那都是你不要到东西,凭什么我就得感恩戴恩的收着。” 邹婉若没听清后半句,正要询问,忽觉一阵眩晕。 她忙扶住额头:“我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脸色好差!” 邹婉青急忙扶住她:“快躺下歇歇。” 却转头高声唤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不一会儿,便来了许多丫鬟女使。 “夫人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不知道啊,不会得了什么急症了?” 在一片慌乱声中,邹婉青悄然退到角落。 无人看见她唇角那抹得逞的弧度,更没注意她将剩下的糕点偷偷包进帕子藏入袖中。 “砰!” 沈从兴一脚踹开房门,铠甲未卸便冲入内室。 大夫正在为邹婉若施针,床榻边铜盆里的水已被染成淡红色。 “怎么回事?好好的,婉若怎么会昏迷?” 沈从兴声音嘶哑,大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指。 晨起时还温柔叮嘱他添衣的人,此刻却面如白纸,唇边还挂着未擦净的血丝。 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军,夫人这是中毒之兆啊!老朽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脉象——看似气血两亏,实则五脏俱损……” 沈从兴目光扫过案几上空了的药碗和半块没吃完的茯苓糕,突然一把揪住那大夫的衣领:“”查!给我查清楚是什么毒!” “将军息怒!” 老大夫吓得胡子直颤:“只是,需取夫人指尖血验看……” “取……” 沈从兴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邹婉若。 沈从兴眼中寒光一闪:“派人去查今日小厨房所有经手茯苓糕的人,一个都不能漏!” 此时的邹婉青,却在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着眉毛,镜中人杏眼桃腮,与病榻上的邹婉若有七分相似。 她抿了抿口脂,满意地看到唇色如初绽的蔷薇。 “姐姐啊姐姐。” 她对着空气轻声道:“你可别怪我狠心。” 接着,她又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支金镶玉的簪子,正是邹婉若丢失的那支。 “姐姐,沈家主母的位置,本该就是我的。”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主院方向。府中下人匆匆来往,隐约能听到太医、解毒之类的只言片语。 一抹得意的笑浮上嘴角——那毒是一种秘药,一般的大夫根本验不出来。 等邹婉若香消玉殒,凭着她与姐姐相似的容貌,何愁进不了沈家? “三姑娘,老太太请姑娘过去一趟。” 门外丫鬟的呼唤让邹婉青手指一颤,唇脂在嘴角拉出一道红痕,如同未擦净的血迹。 她盯着铜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深吸一口气,拿起帕子狠狠擦去。 “知道了。” 转身瞬间,她脸上所有阴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哀戚。 眼角微红,眉头轻蹙,连呼吸都调整得虚弱了几分——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为家变所困的弱质女流。 路过廊下铜镜时,邹婉青特意驻足整理衣襟。 镜中人一身素净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子,活脱脱就是邹婉若平日里的打扮。 她满意地勾起唇角,又在听到脚步声临近时迅速压下。 门外丫鬟怯生生地唤道:“姑娘,老太太还等着呢,姑娘还是快些!” 邹婉青迅速换上忧心忡忡的表情,眼角甚至逼出几点泪光:“我这就去。” 第243章 邹老太太的怀疑 铜镜前,邹婉青特意驻足了一会整理衣襟。 镜中人一身素净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子,活脱脱就是邹婉若平日里的打扮。 她满意地勾起唇角,又在听到脚步声临近时迅速压下。 此时的邹老夫人靠在罗汉榻上,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见小女儿进来,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青儿来了。” 老夫人拍拍身侧:“快过来坐。” 邹婉青乖巧地挨着母亲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发颤:“母亲唤女儿来可是有何吩咐?” 老夫人却长叹一声,枯瘦的手抚上女儿发顶:“如今你姐姐病着,你姐夫又公务繁忙,咱们娘仨寄人篱下,总要懂些分寸不是?” “母亲,女儿明白的。” 邹婉青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脆弱易折的模样。 “你两个哥哥造的孽,连累得婉若在沈家难做人,抬不起头来。” 老夫人手中佛珠突然停住:“你姐姐是当家主母,咱们更该谨言慎行,别让她为难才是。” 邹婉青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当家主母?呵,那位置本该是她的! “当年若不是姐姐是长姐,才去参选,姐夫还不一定选她做大娘子呢……”邹婉青小声嘟囔着。 “青儿?”老夫人察觉到女儿的不对。 邹婉青抬头时已是泪眼盈盈:“母亲教训的是,女儿……女儿只是想起哥哥临行前的模样……” 她适时地哽咽了一下:“他腿伤未愈,这一路五千里,该受多少苦啊,都是女儿没用,救不了哥哥……” 老夫人果然被带偏了思绪,跟着抹起眼泪来:“那个孽障!好好的家业不要,非要去沾那些脏事!” 她突然抓住小女儿的手:“青儿,好孩子,你可不能再让为娘操心了。” 邹婉青感受着母亲手上粗糙的老茧,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这双曾给邹婉若梳妆打扮的手,何时为她这个幺女费过心?如今倒来装慈母! “女儿知道的。” 她柔顺地点头,借着倒茶的动作抽回手:“母亲喝茶。” 茶盏递到一半,邹婉青突然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滚烫的茶水泼在手上,立刻红了一片。 “哎呀!” 老夫人惊呼:“快拿药膏来!” 邹婉青咬着唇摇头:“不碍事的,姐姐如今病着,别为这点小事惊动人。” 她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眼中泪光闪闪:“女儿这就去重新沏茶。” 转身的刹那,她瞥见母亲脸上心疼的神色,心中冷笑——这点烫伤算什么? 待她拿到沈家主母的位置,定要把邹婉若珍视的一切都毁个干净! “等等。”老夫人突然叫住已走到门口的女儿。 邹婉青背影一僵,缓缓转身:“母亲还有何吩咐?” 老夫人眯起昏花老眼,总觉得小女儿今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那走路的姿态,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自己,可那双眼睛…… “你近日……睡得可好?” 老夫人终究没问出口,只道:“瞧着你眼下一片青黑,定是最近都没睡好。” 邹婉青摸了摸眼角,泫然欲泣:“夜里总梦见哥哥在流放路上受苦……” 老夫人心头一软,暗怪自己多疑。 家逢巨变,小女儿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去。” 她摆摆手:“再让厨房熬些安神汤来。” 踏出房门,邹婉青脸上所有表情瞬间消失。 她盯着手上那片红痕,突然狠狠按在廊柱上,疼痛让她清醒。 老夫人方才的审视目光让她警觉——这老太太好像起疑了,她得加快行动才行。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隐约听见“夫人醒了”的呼喊。 邹婉青瞳孔骤缩,不可能!那毒应该…… 她提起裙摆疾步走向主院,脸上重新挂起担忧的神色。 转角处,她“不小心”撞上一个端着药盏的小丫鬟。 “三姑娘恕罪!”小丫鬟吓得立刻跪地求饶。 邹婉青温柔地扶起她:“没烫着?这药是……” “给……给夫人的解毒汤。” 小丫鬟结结巴巴道:“是太医新开的方子。” 邹婉青指尖微微一颤,随即笑道:“我正好要去探望姐姐,顺道带过去。” 小丫鬟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递上药盏。 待她走远,邹婉青迅速从袖中抖出一个小纸包,将其中粉末倒入汤药。 “我的好姐姐。” 她轻声自语,搅动着重归平静的药汤:“你可要好好‘解毒’啊……” 邹婉青端着药盏,步履轻盈地穿过回廊。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主院外站着两个丫鬟,见是她来,都一一行礼。 毕竟是夫人的亲妹妹,又端着药,谁敢阻拦? 屋内,邹婉若正半倚在床头,面色苍白如纸。 沈从兴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见邹婉青进来,两人同时噤声。 “姐姐,你可算是醒了!” 邹婉青眼眶瞬间红了,她快步上前:“妹妹担心得一夜未眠。” 她将药盏放在床边小桌上,顺势凑到床前:“这是刚熬好的解毒汤,姐姐快趁热喝了。” 沈从兴眯起眼睛,目光在那药盏上停留片刻。 “有劳妹妹了。” 邹婉若虚弱地笑笑,伸手去接药盏。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药盏的刹那,沈从兴突然伸手一挡:“且慢。”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 邹婉青心头一跳,面上却露出委屈神色:“姐夫这是何意?难道还信不过自家妹妹不成?” 沈从兴不答,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门外立刻进来两名丫鬟,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个银盘。 “近来府中不太平。” 沈从兴声音平静,眼神却冷得像冰:“为保万一,所有入口之物都需验过。” 邹婉青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脸上却绽开一个无辜的笑容:“姐夫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她却主动端起药盏:“不如让妹妹先尝一口?” 说着,她当真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她面不改色地咽下:“看,没问题的。” 沈从兴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道:“不必了。” 他接过药盏:“婉若刚醒,太医说暂时不宜用药。” 邹婉青瞳孔微缩,这药里掺的是慢毒,一时半会儿验不出来,但若放久了…… 第244章 命悬一线 “那妹妹先告退了。” 她福了福身,转身时瞥见邹婉若颈间露出一角的护身符,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那是沈家祖传的辟邪之物,据说能解百毒。 待邹婉青离去,沈从兴立刻命人将药盏送去给陈太医。 他转向妻子,声音低沉:“那药有问题。” 邹婉若轻轻摇头:“夫君多虑了,青儿她……” “你还记得这个吗?” 沈从兴从怀中取出半块茯苓糕:“那日你昏迷前,可曾吃过什么?” 邹婉若盯着那糕点,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是青儿送来的!她说是我最爱吃的……” 她猛地抓住丈夫的手:“将军,不会的,青儿她不会……” 沈从兴没有回答。 “那日青儿来看我,做了我爱吃的茯苓糕,我就吃了几口,难道……”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就在这时,沈勇匆匆进来:“将军!三姑娘回房后立刻沐浴更衣,还……还吐了!” 沈从兴眼中精光一闪:“果然!” 那药她自己也喝了,定是回去催吐解毒了! 西院厢房内,邹婉青正拼命抠着喉咙,将方才咽下的药汁尽数吐出。 她额上冷汗涔涔,眼中满是怨毒——没想到沈从兴警惕至此! 突然,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邹婉青脸色大变,抓起早已备好的解药灌了一大口。 门被猛地踹开时,她正“虚弱”地靠在榻上,手中还捧着药碗。 “姐夫这是何意?” 她泪眼婆娑:“妹妹身子不适,难道连休息都不许了吗?” 沈从兴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婆子搜查。 邹婉青脸色微变,突然扑向妆台——那里藏着最后一包毒药! “拦住她!” 两个婆子箭步上前,直直拉住邹婉青。 “姐夫误会了。” 邹婉青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住双臂,脸上却绽开一个甜腻的笑,声音轻颤着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是些女儿家用的脂粉……” 沈从兴大步上前,一把掀开妆台上的雕花木盒。 盒中珠钗玉簪下,赫然压着一个杏黄色的纸包,边角还沾着些许褐色粉末。 “哦?” 他两指拈起那纸包,在邹婉青眼前晃了晃:“三妹妹的脂粉,怎么闻着有股药味?” 邹婉青瞳孔猛地收缩,随即又委屈:“姐夫竟疑心至此?那……那是大夫开的安神散!” 她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姐姐如今病着,我日夜忧心难眠……” 话音未落,她突然朝身边的婆子猛踹一脚,那婆子惨叫一声松了手,邹婉青趁机挣脱,箭步冲向门外。 “快拦住她!” 邹婉青发髻散乱,绣鞋都跑掉了一只,却不管不顾地往老夫人院里冲。 “母亲!母亲救我!” 她凄厉的喊声划破天空:“姐夫他要杀我……” 沈从兴脸色铁青,疾步追出。 刚转过回廊,却见邹婉青突然刹住脚步,老夫人正由扶着丫鬟站在门下,手中佛珠啪嗒掉在地上。 “青儿?这……这是怎么了?”老夫人颤声问道。 邹婉青立刻扑跪在老夫人脚边,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母亲!姐夫带人闯我闺房,还……还污蔑女儿下毒害姐姐!” 她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女儿冤枉啊!” 老夫人惊疑不定地看向追来的沈从兴:“贤婿,这……” “岳母明鉴。” 沈从兴拱手一礼,将那个纸包呈上:“这是在婉青房中搜出的毒药,太医已验明,与婉若所中之毒一般无二。” 老夫人身子晃了晃,被丫鬟慌忙扶住。 她低头看着最疼爱的小女儿,浑浊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青儿,这……这是真的?” “假的!都是假的!” 邹婉青尖叫着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疤痕:“母亲忘了?当年姐姐失手打翻热茶,烫得女儿险些毁容!如今她嫉恨女儿得母亲疼爱,便和姐夫联手陷害……” 沈从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太医都说了,婉若……她撑不过七日。” 正说着,一个丫鬟跌跌撞撞跑来:“将军,不好了,夫人……夫人呕血不止!” 沈从兴转身吩咐沈忠:“先把人关起来,好好看着!” 然后就往主院跑,他冲进内室,只见邹婉若伏在床边,身前一大滩黑血,几个丫鬟按都按不住。 “婉若!” 他一把将妻子搂进怀里,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快去请大夫来!”沈从兴十分慌张,生怕邹婉若出事。 这时,顾廷炜大步踏入了内室,他身后跟着一位面容清瘦的男子,肩上还挎着药箱,正是贺弘文。 “仲怀?” 沈从兴猛地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客套话改日再说。” 顾廷炜一把拉过贺弘文:“贺大夫医术高明,先给嫂夫人诊治要紧。” 贺弘文也不多礼,径直走到床前。 当他走近,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邹婉若露出的手腕已经泛出诡异的青灰色,指甲缝里还渗着黑血。 “七日断肠散。” 贺弘文沉声道,手指搭上脉搏:“中毒至少三日了。” 沈从兴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可有解法?” 贺弘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药箱取出三枚银针,分别刺入邹婉若的合谷、内关、涌泉三穴。 银针顷刻间变黑,他脸色更加凝重。 “此毒是慢性毒药……” 他突然看到邹婉若唇边的血迹有些不同,眼中精光一闪:“夫人是否佩戴过什么辟邪之物?” 沈从兴急忙从妻子颈间取下那枚护身符:“是不是这个!” 贺弘文接过护身符,小心拆开外层绢布,露出里面一撮灰白色的粉末。 他沾了些许在舌尖尝了尝,突然长舒一口气:“这是雪山灵芝粉,恰好能克制这毒。” “那婉若她……” “还有救。” 贺弘文已经打开药箱:“但需一味药引——鹤顶红。” 鹤顶红乃是剧毒,怎可入药? 众人一下反应不过来。 “以毒攻毒。” 贺弘文解释道:“七日断肠散的厉害之处在于寒毒入髓,唯有鹤顶红的热性可破,只是……” 他看向沈从兴:“剂量若差毫厘,夫人会立时毙命。” 沈从兴还未开口,顾廷炜已经解下腰间玉佩:“我府上养着一对丹顶鹤,这就去取!” “来不及了。” 贺弘文摇头:“鹤顶红需现取现用,沈将军,府中可有活鹤?” 沈从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开口:“御赐的丹顶鹤!快,去后园!” 第245章 祠堂夜话 后园鹤舍内,那只通体雪白的丹顶鹤似乎感知到危险,不安地踱着步子。 沈从兴亲自持刀上前,却在举刀时犹豫了——这鹤是他平定北疆时官家亲赐的祥瑞。 “将军……” 管家颤声道:“杀御赐祥瑞,可是大不敬啊!” 沈从兴的手稳如磐石:“天大的罪过,我一人承担。” 说罢手起刀落。 贺弘文立刻上前,用玉碗接住鹤冠上渗出的鲜红血珠。 不过七八滴,那鹤便萎靡倒地。 “够了!” 他捧着玉碗疾步回房:“备热水!再取三年的陈绍酒来!” 内室里,贺弘文将鹤顶红混入药粉,又加入几味奇特的药材。 药炉上的水刚刚沸腾,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金色小刀,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贺大夫!这是做什么?”顾廷烨惊呼。 “无妨。” 贺弘文将几滴鲜血滴入药中:“祖父当年带我外出游历,曾中过此毒。后来我的血里,便有了抗体。” 药汤熬成诡异的琥珀色,散发着既腥且香的气息。 贺弘文亲自扶起邹婉若,一点点将药灌下去。 起初毫无反应,忽然,邹婉若全身剧烈抽搐起来,七窍都渗出黑血! “婉若!”沈从兴急忙上前。 “别动!” 贺弘文按住他:“这是毒血外排。” 果然,不过片刻,邹婉若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青灰色也褪去几分。 贺弘文再次诊脉,终于露出笑容:“毒性已去七分,再服一月汤药,当无大碍。” 沈从兴双膝一软,竟当场跪下:“贺兄救命之恩……” “将军使不得!” 贺弘文慌忙上前搀扶:“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 顾廷烨拍拍沈从兴的肩膀:“现下没事了,你也不用再担忧,只是当务之急是查出下毒真凶。” “真凶,我已经让人关起来了!等婉若好一些,我再慢慢问。”沈从兴咬牙切齿的道。 弘文收拾好药箱,向沈从兴拱手告辞:“将军,夫人脉象已稳,按时服药即可,三日后我再来复诊。” 沈从兴郑重回礼:“贺大夫大恩,沈某没齿难忘,来日定当重谢!” 这时,沈青萍提着裙摆匆匆踏入内室,鹅黄色的衫子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她一眼瞧见榻上脸色苍白的邹婉若,眼圈顿时红了:“嫂嫂病成这样,怎么没人告诉我?” 转头看见顾廷烨也站在一旁,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直接戳到顾廷烨鼻尖前:“还有你,这么大的事,你知道竟也瞒着我!”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顾廷烨连忙握住妻子的手:“娘子息怒,我也是方才得知……” “青萍,这是做什么?胡闹!”沈从兴喝止道。 “青姐姐呢?” 沈青萍环顾四周,突然问道:“我都大半个月没见着她了,怎么嫂嫂病着她反而不在跟前?” 屋内骤然安静。 提起邹婉若,沈从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顾廷烨眼疾手快,一把揽住沈青萍的肩膀:“娘子,你嫂嫂她刚好一些,需要静养……” “你拉我做什么!” 沈青萍挣扎着回头:“哥哥,青姐姐到底……” “别说了!” 沈从兴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她毒害主母,是罪有应得,如今留着她一条命,已经很好了。” 沈青萍霎时僵在原地。 她与邹婉青自幼交好,常在一处绣花品茶,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温柔可人的姐姐会…… “不可能!” 她猛地甩开顾廷烨的手:“青姐姐她最是敬重嫂嫂了……” “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了。” 沈青萍的手指紧紧攥住绣帕,兄长沈从兴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将她心中那个温柔娴静的邹婉青形象割得粉碎。 “哥,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廷烨的手还悬在半空,眉头紧锁地看着她。 沈青萍却已转身,裙裾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朝着内院奔去。 “青萍!”沈从兴的喝止声在身后响起,但她充耳不闻。 穿过几重院落,沈青萍的脚步最终停在了西侧一处小院前。 这里曾是邹婉青的居所,如今门扉紧闭,显然已经没有人住了。 “青姐姐……” “姑娘,您不该来这里。” 身后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将军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 沈青萍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着她:“告诉我实话,青姐姐到底做了什么?” 那丫鬟眼神闪烁,低声道:“听说……三姑娘在夫人的茶里下了毒,幸好发现得早,顾将军请了贺大夫来,不然,夫人早就……” “你胡说!” 沈青萍猛地提高声音:“青姐姐与嫂嫂情同姐妹,怎会如此……”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听说,三姑娘是想嫁入沈家,做当家主母,这才……” “那后来呢?哥哥是怎么处置青姐姐的?” “听说,将军下令,将人关到了祠堂。” 沈青萍熟悉府中每一处角落,很快便来到了关押邹婉青的祠堂外。 祠堂正门有人把守,她只好往偏门去了,那木门上的铜锁却崭新发亮。 “青姐姐?” 她轻声呼唤,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沉默后,里面传来微弱的回应:“是青萍吗?” 那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沈青萍心头一紧:“是我!青姐姐,你怎么样了……” “青萍,你怎么来了?你快放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沈青萍四下张望,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在锁孔中拨弄几下。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祠堂内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月光从破败的窗棂间漏进来,照在角落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沈青萍几乎认不出那是曾经温婉动人的邹婉青——她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如纸。 “天啊……” 沈青萍跪在她身旁,泪水夺眶而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相信你会毒害嫂嫂!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祠堂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青萍惊恐地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246章 铤而走险 “青萍。” 沈从兴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警告过你,别管这件事。” 沈青萍下意识往后躲,却不忘为邹婉青辩白,她站起身挡在邹婉青前面:“哥哥,青姐姐不可能做出那种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沈从兴缓步走近,面容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冷峻:“证据确凿,她自己都认了,这么晚,你该回去了。” “不!我要带青姐姐去看大夫!”沈青萍倔强地站在原地。 沈从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青萍,你别任性!这事关沈家声誉,我已经决定了。”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沈青萍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拉扯间,沈从兴脸色骤变,他粗暴地拽着沈青萍向外走:“立刻跟我回去!” “哥哥,你放开我!” 沈青萍拼命挣扎,回头看向邹婉青:“青姐姐……” 邹婉青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再没能发出声音。 “青姐姐?青姐姐!” 沈青萍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被沈从兴强硬地拖出了祠堂。 夜风呼啸,吹散了沈青萍的呼喊。 在被拉回闺房的路上,她最后看到的,是沈从兴命令下人重新锁上祠堂大门的冷酷侧脸。 回到房中,沈青萍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顾廷烨上前,悉心安慰道:“娘子,别伤心了。这事,本就是你哥哥的家事,况且牵扯着你嫂嫂的性命。依我看,这事你就不要管了。” 顾廷烨的声音低沉温和,像往常一样试图安抚妻子的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沈青萍颤抖的肩上,却被她猛地甩开。 “我怎么可以不管?” 沈青萍猛地抬头,眼中噙着泪水,声音尖锐得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顾廷烨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娘子,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担心?” 沈青萍站起身,素白的裙裾拂过地面:“青姐姐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如今她这样,你却叫我袖手旁观?” 一天前,她收到消息——嫂子邹婉若突然重病,而妹妹邹婉青竟被指控下毒。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她至今无法接受。 顾廷烨叹了口气,在她身旁蹲下,试图握住她的手:“你可知证据确凿,你哥哥他如何偏私?已经在你青姐姐房间搜出了毒药,全府皆知。” 沈青萍抽回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不可能!青姐姐待嫂子一向敬重有加,怎会下此毒手?” “我要去见哥哥。”沈青萍突然转身。 顾廷烨眉头紧锁:“不可,这事你哥哥已经有了决断,你怎么管?” “我是沈家女儿,哥哥的亲妹妹,难道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沈青萍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你若不愿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顾廷烨脸色一沉,站起身时衣袍带起一阵风:“沈青萍!你何时变得如此任性?这事关人命,岂是你能插手的?” 这是成亲以来,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她。 沈青萍心头一震,却倔强地昂起头:“我要见哥哥,还要查明真相。” “你……” 顾廷烨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怒火:“当真是冥顽不灵!” “我要见姐姐,我要见姐夫,来人,快放我出去……” 邹婉青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带着哭腔的喊叫从凌晨便开始了。 她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门,掌心已经红肿,却仍不停歇。 门外看守的小厮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匆匆往主院跑去。 “将她带来,我要亲自问。” 不多时,两个婆子押着邹婉青进来。 她发髻散乱,素白的衣裙沾满灰尘,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一见到沈从兴便扑通跪倒在地,膝盖与地板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姐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 她仰起脸,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处汇聚成珠:“我只是对你心生爱慕,才一时糊涂,我不是有意的……” 沈从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复杂。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邹婉青苍白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妻子的影子。 同样的鹅蛋脸,同样的柳叶眉,只是邹婉若的眼神永远温柔似水,而眼前这个女子的眼底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一时糊涂?” 沈从兴冷笑一声,背过身去:“婉若她对你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吗?你怎么下的去手的?” 邹婉青膝行几步,拽住沈从兴的衣角:“姐夫,我知错了……” 她声音哽咽,恰到好处地停顿:“姐姐平日最疼我,她身子弱,我才想……才想代替姐姐照顾你。” 沈从兴身形一僵。 他转身,看到邹婉青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并蒂莲——那是邹婉青初学女红时的作品,那时她想送给沈从兴,却被婉拒了。 “这帕子……你还留着?”沈从兴声音软了下来。 邹婉青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转变,更加卖力地表演:“这是我第一次绣的,还是姐姐教我的,我一件都舍不得丢,姐夫……” 她突然重重磕了个头,额头触地有声:“只求姐夫别告诉姐姐,我怕姐姐受不了……” 沈从兴长叹一声,邹婉青趁机将冰凉的手塞进他掌心,身体如风中弱柳般轻颤。 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飘入沈从兴鼻尖——那是邹婉若最爱的熏香。 沈从兴松开手,后退一步保持距离:“你是婉若唯一的妹妹,这事,还是她做主……” “姐夫,我保证,绝不会再做傻事了!” 邹婉青急切地打断,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又迅速被泪水掩盖:“婉青发誓,往后定恪守本分,姐夫若不信,婉青便证明给姐夫看……” 说着,邹婉青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对着自己身上便扎了下去,顿时鲜血渗出。 这一举动,自是吓坏了沈从兴, 他忙让人去大夫来。 邹婉青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第247章 阴谋得逞 “胡闹!” 沈从兴又急又怒,却不得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又让人将她送去房间。 内室里,刚刚苏醒的邹婉若强撑着支起身子:“将军呢……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丫鬟进来:“夫人,是三姑娘……三姑娘她……” 邹婉若心头一紧,不顾头晕目眩就要下床:婉青怎么了?快扶我去看看!” 当她踉跄着走到房间,看到的便是邹婉青身上染血、躺在床上的场景。 邹婉若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再次昏厥。 “姐姐!” 邹婉青看到她,立刻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虚弱”地跌回床上。 “都是我不好,让姐姐担心了……” 邹婉若扑到妹妹身边,颤抖的手不敢触碰她的伤口:“傻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呀?” 沈从兴面色复杂地看着妻子:“她自己用发簪……” “将军!” 邹婉若突然转身跪在沈从兴面前,泪水夺眶而出:“求你看在妾身的面子上,饶了青儿这次,她年纪小不懂事,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教好……” 沈从兴连忙扶起妻子:“你这是做什么?” 邹婉青在旁暗自咬牙,看着姐姐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温柔对待。 她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嫉恨,再抬头时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姐姐不必为婉青求情,都是婉青一时糊涂……” 大夫很快赶到,为邹婉青包扎了伤口。所幸伤得不深,只是皮肉之伤。 “三姑娘需要静养,这几日最好不要移动。”大夫嘱咐道。 邹婉若道:“青儿,那你就好好养伤。” 沈从兴皱眉欲言又止,最终在妻子恳求的目光中叹了口气:“就依娘子的意思。” 邹婉青难掩眼中的得意。 夜深人静,沈从兴在书房静静看书。邹婉若端着一碗参汤轻轻推门而入。 “将军,这么晚了,该休息了。”她柔声道。 沈从兴放下手中的书,拉过妻子的手:“你身子还没好,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 邹婉若微微一笑,在他身旁坐下:“妾身已经好多了,今日多谢将军宽恕青儿。” 沈从兴神色凝重:“夫人,你真觉得那丫头只是一时糊涂?” “将军此话何意?”邹婉若一愣。 “她今日之举,分明是以死相逼。” 沈从兴沉声道:“若非有所图谋,何至于此?” 邹婉若摇头:“将军多虑了,青儿她从小性子烈,但心地纯善。定是怕你责怪,才做出这等傻事来。” 沈从兴看着妻子单纯的眼神,不忍再说。 “但愿如此,只是她如今住在府中,你要多留个心眼。” “将军放心,妾身往后会好好教导她的。” 邹婉若靠在他肩头,全然不知丈夫眼中的忧虑。 与此同时,客房中的邹婉青正对着铜镜查看肩上的伤口。 她轻轻按压伤处,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姐姐啊姐姐,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吗?” 她低声自语:“沈夫人的位置,迟早是我的。” 她从枕下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吞下。 这是她从外边得来的奇药,服用后能让脸色苍白如冰,正好配合她的伤情。 次日清晨,邹婉若亲自端着早膳来看妹妹。 “儿青,感觉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 邹婉青立刻换上一副虚弱的表情:“多谢姐姐关心,已经好多了,只是……昨夜梦到父亲和哥哥,心中难过……” 提到早逝的父亲,邹婉若眼眶一红:“爹爹若是在天有灵,定希望我们姐妹和睦相处的。” “姐姐说得是。” 邹婉青拉住她的手:“姐姐待我这样好,我却……却……”说着又哽咽起来。 邹婉若连忙安慰:“青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来,趁热把粥喝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邹婉青表现得异常乖巧。 她每天陪着邹婉若说话解闷,学习女红,甚至亲自下厨为邹婉若熬补药。 沈从兴忙于军务,常常深夜才归,她便趁机在邹婉若耳边吹风。 “姐夫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姐姐身子不好,他应该多陪陪你才是。” 邹婉若不以为意:“将军公务繁忙,我们做内眷的理应体谅些才是。” 邹婉青叹气道:“姐姐就是太善良了,我听说城东李大人府上的姨娘,就因为主母体弱,已经……” “青儿!”邹婉若脸色一变。 “不可胡说,将军他不是那样的人。” 邹婉青连忙认错:“是妹妹失言了,我只是担心姐姐……” 邹婉若拍拍她的手:“姐姐知道你是好意,不过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邹婉青乖巧地点头,心中却暗自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五日后,沈从兴奉命出城巡查边防,需离家三日。 临行前,他特意嘱咐妻子:“我不在时,府中事务都交给管家处理。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 邹婉若为他整理衣襟:“将军放心,妾身会照顾好自己的。” 邹婉青站在一旁,柔声道:“姐夫放心,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沈从兴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当夜,邹婉若突然发起高烧,浑身滚烫。 府中大夫诊脉后神色凝重:“夫人气血两虚,又染了风寒,需好生调养。” 邹婉青主动请缨:“我来照顾姐姐,小时候我生病,都是姐姐衣不解带地守着我,现在该我回报姐姐了。” 大夫点头:“也好,夜里需有人随时照看。” 夜深人静,邹婉青确认所有下人都已退下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 她轻轻吹灭了床头的灯,只留下一盏微弱的烛火。 “姐姐,喝药了。”她扶起昏沉中的邹婉若。 邹婉若迷迷糊糊地喝下药,突然皱眉:“这药……怎么味道有些怪……” 邹婉青柔声道:“”大夫换了新方子,说效果更好。姐姐快睡,睡醒了就好了。” 待邹婉若沉沉睡去,邹婉青脸上温柔的表情瞬间消失。 她冷冷地看着邹婉若苍白的脸,轻声说道:“睡,我的好姐姐。等你醒来,就会发现一切都变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夫人的位置,我坐定了。” 第248章 怀念亡妻 药汁入喉,邹婉若忽然睁大眼睛,手指痉挛着抓住床褥。 她脖颈处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青儿……”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妹妹,瞳孔开始扩散。 邹婉青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姐姐,你知道吗?每次看你假惺惺地关心我,我都恶心得想吐。” 她冰凉的手指抚过邹婉若开始抽搐的面颊:“你抢走我的一切,现在该还给我了。” 邹婉若的嘴角渗出黑血,手指在锦被上抓出凌乱痕迹。 她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气音,瞪大的眼睛里凝固着破碎的泪光。 窗外突然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邹婉青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净姐姐唇边的血迹,又将被角掖好。 她盯着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忽然狠狠掐住邹婉若的下巴。 “死了还装什么楚楚可怜!” 她声音发颤,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直到听到丫鬟的脚步声,才猛地松开手,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冲出门去:“快来人啊!不好了!” 沈从兴的马鞭抽裂了雨幕,他滚鞍下马时靴底还沾着黄土,铠甲上的水还在滴着。 传令兵跪在阶前瑟瑟发抖:“将军节哀,夫人她……昨夜突发恶疾……” 正厅里,邹婉青一身素缟跪在灵前,哭得梨花带雨。 见沈从兴闯入,她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袍下摆:“姐夫!姐姐她……” 话未说完就被拎着衣襟提起来。 “你说清楚!” 沈从兴目眦欲裂,手上青筋暴起:“明明我走时,她还好好的!” 邹婉青被他掐得脸色发紫,她跌坐在地剧烈咳嗽,泪珠成串落下:“大夫说是……是心脉衰竭……姐姐一直瞒着我们,她早有心疾……” 沈从兴甩开众人冲向灵堂。 楠木棺材里,邹婉若面容安详,唯有嘴角残留着一丝不自然的青紫。 他颤抖的手指抚过妻子冰冷的面颊,突然僵住。 “验尸。” 他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立刻去请刑部仵作来。” 邹婉青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扑到棺材上死死抱住沈从兴的手臂:“姐夫你疯了吗?姐姐已经受尽苦楚,你还要让她死后不得安宁?” 沈从兴甩开她,力道大得让她撞翻了香案。 烛台倾倒,火苗瞬间窜上素白帷帐。 “将军三思啊!” “夫人最重体面,这……”管家不忍心开口。 “她更重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邹婉青,她瘫坐在地,素白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几道新鲜的抓痕。 “这是……这是姐姐临终时痛苦,我拉她时不小心……” 她慌乱地遮掩,突然指向旁边的老嬷嬷:“对了!张嬷嬷可以作证,我一直守着姐姐!” 被点名的老嬷嬷“扑通”跪下:“老奴那夜不当值,是,是三姑娘亲自守的……” 邹婉青脸色瞬间惨白。 她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住喉咙:“姐夫既然疑我,婉青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又来这套!” 沈从兴箭步上前,剑锋挑飞她的匕首。 金属碰撞声中,一个青瓷小瓶从她腰间滚落,瓶塞松动,洒出几粒黑色药丸。 “这是什么?”沈从兴剑尖抵住她咽喉。 他缓缓蹲下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黑色药丸,指腹碾碎一颗,凑近鼻尖嗅了嗅,是一种淡淡的苦杏仁味。 他瞳孔骤缩,猛地攥紧拳头。 是剧毒,砒霜。 “你好歹毒的心肠,沈忠,报官!” “不要,姐夫不要,这跟我没关系,我是冤枉的……” 这时,老太太步履蹒跚的来了。 一进门,她就跪在了沈从兴面前:“贤婿,婉青是婉若唯一的妹妹,这事,定然不是她做的,若报了官,往后沈家和邹家的名声全都没有了啊……” 老太太一阵哭诉,沈从兴无奈,只好将邹婉青又关了起来。 当夜,沈从兴独自走进邹婉若居住的院落。 屋内陈设未变,仿佛她只是暂时离开。 梳妆台上的胭脂盒仍开着,床榻上的被褥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他伸手抚过枕畔,指尖却触到一丝异样,枕下藏着一张字条。 他猛地抽出来,借着烛光一看,上面是邹婉若娟秀的字迹:“近日总觉得心悸,身体愈加虚弱,恐不能伴夫君长久……”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显然她还未写完。 沈从兴胸口如被重锤击中,呼吸几乎停滞。 邹婉若的葬礼办得极尽哀荣,沈从兴对外称邹婉若得了急症,不治而亡。 沈从兴站在妻子坟前,指尖抚过冰冷的石碑,低声道:“婉若,你终究还是离开了我。” 新立的墓碑上“沈从兴之妻”几个字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刻在他心头的伤痕。 远处,只留下几个家仆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这位手握重兵,却突然丧妻的将军。 “将军,天色已晚,该回府了。”管家撑着伞走近,小心翼翼地提醒。 沈从兴恍若未闻,只是凝视着墓碑。 他特意命人在坟前摆了邹婉若生前最爱的白梅糕和茉莉花,甚至还放了一把她常弹的古琴。 “你们都退下。”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待众人退远,沈从兴终于卸下了在人前维持的悲痛面具。 他缓缓跪在湿冷的泥土上,手指深深插入沈从兴站在妻子坟前,指尖抚过冰冷的石碑,泣不成声:“婉若,为什么你不再等等我?”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她的回应。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全身。沈从兴却浑然不觉,只是凝视着墓碑,仿佛能透过厚厚的土层看到那个永远沉睡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沈从兴终于站起身,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他最后看了一眼妻子的坟墓,转身走向等待多时的马车。 “回府。”他对管家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把人带上来。”沈从兴的声音冷得像冰。 两个婆子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进了内室,粗暴地按着。 女子挣扎着抬头,露出一张与邹婉若有七分相似却满是戾气的脸。 “姐夫这是何意?” 邹婉青强作镇定,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姐姐新丧,你就要拿我出气吗?” 第249章 迟来的悔悟 沈从兴缓步走到她面前,阴影笼罩着这个曾经骄纵的邹家三姑娘。 他手中握着一方素白帕子,上面沾着已经干涸的褐色痕迹。 “认得这个吗?” 他将帕子甩在邹婉青脸上:“你亲手给你姐姐熬的安神汤,里面加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 邹婉青脸色瞬间惨白,她认得那帕子——三日前她确实用它包着药罐把手,给卧病在床的嫡姐送过汤药。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将帕子烧了…… “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沈从兴冷笑:“可惜药渣被倒在了后花园,野猫吃了当场毙命。” 邹婉青却突然尖笑起来,笑声在屋里格外刺耳。 “是!是我下的毒!” 她猛地挣开婆子,指着沈从兴嘶吼:“她凭什么?凭什么从小到大什么都是她的?父亲的宠爱,正室嫡女的身份,现在连你这个姐夫也……” 沈从兴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 邹婉青双脚乱蹬,脸色渐渐发紫。 “将军不可!”老管家慌忙劝阻。 沈从兴的手松了一瞬,邹婉青跌落在地,大口喘着气。 他转身看向灵位,香炉旁摆着邹婉若生前最爱的玉兰花簪子——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婉若她一心为邹家,为你这个妹妹……即便知道先前是你动的心思,也不愿怪你,求我别和你计较。” 沈从兴的声音突然沙哑:“你蛇蝎心肠……” 邹婉青的冷笑凝固在脸上。 “我不信!她恨我!从小到大她都恨我抢她东西!”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那次我摔坏她的琴,她一个月没理我……那次我偷穿她的嫁衣,她……” 沈从兴疲惫地摆摆手:“来人,把她送到北山的庄子上去。派两个婆子看着,不许她踏出庄子半步,留着性命,终身不得回府。” 邹婉青突然安静下来,瞪大眼睛:“你要把我关起来?囚禁我吗?” “你应该庆幸。” 沈从兴背对着她:“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此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婆子上前拖拽邹婉青,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脱束缚扑向灵位,一把抱住邹婉若的牌位。 “姐姐!姐姐你醒醒!” 她疯狂摇晃着牌位,漆木牌位在她怀中显得那么小:“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起来骂我啊,像以前那样……” 牌位“啪”地掉在地上,裂开了一道细缝。 邹婉青呆住了,颤抖着去捡,却被婆子架起双臂往外拖。 “姐姐——”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屋里重归寂静。 沈从兴弯腰拾起裂开的牌位,用袖子轻轻擦拭,一滴泪落在“婉”字上。 三日后,一辆灰布马车碾着晨露驶出城门。 车内,邹婉青手脚被绳子绑着,呆滞地望着窗外。 负责押送的两个婆子叹了口气,向里面递过一个包袱。 “三姑娘,夫人的遗物,将军让交给你。” “打开呀,不然我知道是什么?” 婆子机械地打开,里面是一件半旧的藕荷色衫子——她十四岁那年跌进池塘,邹婉若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那件。 衫子上还有淡淡的茉莉香,就像记忆中姐姐身上的味道。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衫子滑落在地。 邹婉青欲去捡,却从包袱里带出一个小瓷瓶,滚到车厢角落。 她闻到了,突然浑身颤抖——是断肠草的味道,和她用在姐姐汤药里的一模一样。 “哈哈哈……” 她神经质地笑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姐姐……你都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北山庄子比想象中还要破败的多,年久失修的院墙,漏雨的屋顶,唯一完好的就是门口那对沉重的铁锁。 邹婉青被推进一间潮湿的厢房,里面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套佛经外空无一物。 “三姑娘今后就在此修身养性。” 一个婆子锁门前丢下一句:“每日都会有人送吃的来,其他的……您就别想了。进了这里,就没有能出去的。” 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 邹婉青滑坐在地上,手中还攥着那个瓷瓶。黑暗中,她终于放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喝那碗汤……你明明知道有毒,为什么要害我?” 她对着虚空质问,仿佛那个温柔的身影就站在面前。 记忆突然闪回幼时。 “啪!”戒尺重重落在她稚嫩的手心。 “小小年纪就学会偷窃,长大了还得了?” 母亲冷厉的声音在高高的祠堂梁上回荡:“今晚你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小小的邹婉青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膝盖下的青砖冷得像冰。 她抬头,看见嫡姐邹婉若提着裙角,像只小猫般轻巧地溜了进来。 “给。” 十岁的婉若从袖中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糖,金黄的糖块在昏暗的烛光下像个小太阳:“我偷偷从宴席上拿的。” 邹婉青咽着口水却倔强地别过脸:“谁要你的施舍!” 邹婉若不由分说把糖塞进她嘴里,甜香瞬间在舌尖炸开。 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下次想吃糕点直接和我说,别再偷拿了。” 八岁,邹婉青在父亲书房外徘徊,怀中藏着摔成两半的紫端砚——那是父亲最爱的收藏。 她只是想看看这方据说价值千金的砚台,却不小心失了手…… “怎么办?父亲会打死我的……” 她害怕的浑身发抖,忽然被人拉进拐角。 邹婉若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接过她怀中的碎片:“回去换身衣裳,就当没来过这里。” 当晚,父亲果然勃然大怒。 邹婉青躲在屏风后,看着邹婉若挺直脊背跪在厅中:“是女儿不慎碰倒的,请父亲责罚。” 出乎所有人意料,父亲却长叹一声扶起邹婉若:“你主动认错,为父很欣慰。这砚台虽珍贵,却不如我儿的诚信可贵。” 她发疯似的揉搓怀中的衣衫,布料摩擦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 “虚伪!全是虚伪!” 她对着虚空嘶吼:“你明明可以揭穿我!为什么要装好人?为什么?” “我恨你,我恨你……” 突然,邹婉青发现衣衫下好像藏了东西,于是,她用牙咬开丝线缝合的地方,找到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邹婉若娟秀的字迹。 吾妹婉青亲启: 若你见到此信,想必我已不在,奈何你我已生嫌隙。 父亲常言你性子像我年少时,只是你比我勇敢,敢争敢抢。这深宅大院如牢笼,我逃不脱,望你能。 我房间柜中暗格有银票若干,够你离开邹家开始新生活。莫要像我,一生困在他人的期许里。 姐姐,婉若绝笔! 信纸“啪嗒”一声落在积灰的地板上。 邹婉青的视线模糊了,她死死攥着衣服,久久不语。 第250章 美人计 顾廷钰斜倚在榻上,苍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药碗的边缘。 繁花已逝,如同他日渐衰败的身子。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暗夜里的烛火,闪烁着算计的光。 “公子,药凉了。”贴身小厮阿福低声提醒。 顾廷钰摆了摆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急,今日可有老二的消息?” 阿福会意,又凑近了些:“回公子,二公子昨日又去了军营,听说这两日就回。太夫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好。” 顾廷钰轻咳两声,从枕下取出一封密信:“把这个交给四叔,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信中是京城新晋花魁柳如烟的画像与身世。 此女不仅容貌倾城,更弹得一手好琵琶,最难得的是眉眼间与顾廷烨早逝的生母有三分相似。 三日后,顾家四房设宴,特意邀了沈青萍过府赏花。 “青萍,放松些。” 小秦氏回头,低声安抚:“你四叔爱热闹,都是一家人,你不用拘谨的。” “母亲说的是,四叔近日心情可真好。”顾廷烨道。 话音未落,一阵清越的琵琶声从水榭传来。 只见一白衣女子低眉信手,弹的正是《春江花月夜》。 阳光透过纱帘,在她精致的侧脸投下淡淡光影,那神态竟与顾廷烨书房里挂着的先夫人画像有几分神似。 顾廷烨脚步一顿,眼神微变。 “这位是……”沈青萍疑惑地看向丈夫。 四老太爷哈哈大笑:“这是柳姑娘,我特意请来助兴的。” 席间,小秦氏轻抿茶盏,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转。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蓝色褙子,显得格外华贵:“青萍啊,别拘着。听闻这柳姑娘出身清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若喜欢,不妨常请她过府解闷。” 沈青萍刚要开口,却见顾廷烨已起身走向琴案。 他与柳如烟相视一笑,指尖拨动琴弦的瞬间,竟有种难言的默契。 当夜,沈青萍独自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大娘子,侯爷说今夜宿在书房。”丫鬟小心翼翼道。 这已是连续第三日了。 自从柳如烟入府陪伴,顾廷烨不是忙于军务,就是与那女子谈诗论画。 更让她心寒的是,府中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怜悯。 “备笔墨。”沈青萍突然道。 她提笔给皇后姐姐写信,写到一半却又揉碎了纸团。 想起前两日姐姐的叮嘱:“沈家如今处境艰难,你万不可再给言官落下口实了……凡事要多考虑。” 窗外传来隐约的笑声,沈青萍推开窗,正看见顾廷烨与柳如烟站在树下,谈笑风生。 “砰!”沈青萍猛地关上窗,震得妆奁上的珠钗叮当作响。 次日清晨,小秦氏恰好来探望。 “哎哟,青萍,你这眼睛怎么肿了?” 她故作惊讶,亲手为沈青萍敷上热毛巾:“男人嘛,都是图个新鲜。你是正室夫人,何必与那些玩意儿计较?” 沈青萍咬唇不语。 小秦氏叹息道:“这事说起来也怪我,本想找个伶俐人陪你解闷,谁知……” 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廷烨这孩子向来重情,你若直接发作,反倒显得善妒,倒不如……” 她凑近沈青萍耳边,声音甜如蜜糖:“不如大度些,主动给柳姑娘个名分。这样既全了你的贤名,廷烨也会感念你的好,岂不两全其美?” 沈青萍猛地站起:“不可能!我不同意!” “哎呀,我这是为你好。” 小秦氏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茶:“你姐姐在宫里的处境你也知道,若顾家传出夫妻不和的闲话……怕也不好的。” 这话正戳中沈青萍的痛处。她颓然坐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当夜,沈青萍终于按捺不住,闯进了顾廷烨的书房。 烛光下,柳如烟正在为他研墨,见沈青萍进来慌忙行礼,衣领微敞。 “你给我出去。”沈青萍声音发抖。 柳如烟看向顾廷烨,见他点头才退下。 门关上的瞬间,沈青萍再也忍不住:“顾廷烨,你还要不要脸面?居然让这种女人登堂入室!” “青萍,你冷静些。” 顾廷烨皱眉:“如烟她只是个弱女子……” “如烟?这才几日,你叫得可真亲热!” 沈青萍抄起案上的砚台便砸在地上,墨汁溅了一地:“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 顾廷烨脸色沉下来:“正因为记得,我才容忍你现在的无理取闹。柳姑娘是四叔所赠,我若直接拒绝,岂不伤了长辈颜面?” “好一个孝子贤孙!” 沈青萍冷笑,“那你可记得我姐姐的嘱咐?顾沈两家……” “够了!” 顾廷烨拍案而起:“你别总是拿皇后娘娘压我,沈家如今什么境况,你心里清楚!” 这句话如同利剑,刺得沈青萍踉跄后退。 偏院的暗室里,顾廷钰听着心腹汇报,笑得连连咳嗽。 “好,好得很呀。” 顾廷钰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我那好弟弟现在如何了?” “侯爷昨日去了军营,走前与夫人大吵了一架。柳姑娘现在独居西厢,侯爷吩咐要好生照料着。” 顾廷钰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幽幽道:“继续盯着,等时机成熟……”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染了点点猩红。 阿福急忙端来汤药:“公子,您这是何苦?大夫说您不能再劳神了……” “你懂什么?” 顾廷钰擦去嘴角血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活不长了,但死前……定要看着顾廷烨众叛亲离!” 沈青萍独自坐在房中,听着窗外的风声作响。 烛火被渗入的冷风吹得忽明忽暗,映得她手中的家书字迹模糊不清。 皇后在信中写道:“近日御史台连上三本参沈家纵家眷行凶,你务必谨言慎行\" 突然,菱花窗外传来女子凄厉的尖叫。 “是西厢!” 沈青萍扔下信笺便冲出外边,当她赶到时,只见柳如烟瘫倒在血泊中,腹部插着一把熟悉的匕首——那是顾廷烨去年送她的防身之物。 “夫人……为何?”柳如烟染血的手指抓住她的裙角,随即便昏死过去。 “不是我!”沈青萍惊恐后退,却撞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顾廷烨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眼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寒意。 柳如烟惨白的脸,却让伤口显得更加狰狞。 “侯爷明鉴!” 一个嬷嬷突然从暗处冲出:“老奴亲眼看见夫人持刀进西厢的!” 第251章 顾廷钰的仇恨 顾廷烨将昏迷的柳如烟抱到榻上,当撕开染血的衣衫时,他眼神突然一凝——柳如烟腰间赫然有道陈年箭疤,位置与三年前他在边疆救下的细作一模一样。 “去请大夫。”他沉声吩咐石头。 “先带大娘子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沈青萍挣开束缚,声音嘶哑:“顾廷烨!你我是夫妻,你当真觉得我会杀她?” “刀是你的。” 顾廷烨打断她,从怀中取出半块染血的玉佩:“这是在如烟手里发现的,今早我还见你戴着。” 沈青萍摸向空荡荡的腰间,浑身发抖。这玉佩是皇后所赐,她从不离身。 小秦氏带着柳如烟的家眷匆匆赶来,她看到现场立即以帕掩面:“青萍,你就算再嫉妒,也不能如此行事啊!” “婆母,真的不是我!” 之后沈青萍便被关在房间里,不让出去。 半夜,沈青萍悄悄起来。她早已褪去华服,换上一身丫鬟们常穿的靛青粗布衣裳,发髻也挽得极低,只用一根木钗固定。 白日里丫鬟塞来的铜钥匙此刻正贴着她的心口发烫。 “咔嗒”一声,暗锁应声而开。沈青萍屏住呼吸,听着外间守夜婆子如雷的鼾声,纤瘦的身形如猫儿般从半尺宽的缝隙滑了出去。 她贴着墙根的阴影走着,看不清路。角门处的家丁果然如约等候,见到她便默默推开一条缝隙。 沈青萍刚要迈步,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咳……弟妹今日这身打扮,倒比平日快乐的华服更显灵动了。” 沈青萍浑身的血液瞬间都凝固了,她缓缓转身,只见顾廷钰斜倚在太湖石旁,月光将他苍白的脸照得近乎透明。 外袍下露出半截素白中衣,衣襟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 他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枚青玉扳指,和顾廷烨常年戴在拇指上的物件一般无二。 “大哥?你不是病重在床?”沈青萍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却抵上冰冷的门板。 顾廷钰又咳起来,这次竟咳出半口血。他浑不在意地用袖口抹去,轻笑道:“我这身子,左右熬不过几年了,倒是弟妹……” 他突然走近,带着浓重的药香:“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认下谋害人命的罪名?” 沈青萍攥紧袖中暗藏的银簪:“柳如烟遇刺时,我正在房中给姐姐写信。” “可那嬷嬷亲眼看见你持刀呢。” 顾廷钰叹息着摇头:“我那弟弟也是糊涂,竟信外人不信结发的妻子。” 他忽然剧烈咳嗽着,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栽去。 沈青萍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被他冰凉的手反握住手腕。 顾廷钰在湖心亭中坐下,他的手指冰凉如铁,却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不放。 “大哥,你先别激动……”沈青萍试图安抚,却被顾廷钰眼中燃烧的恨意震住。 “弟妹,你以为我这些年缠绵病榻,真是天生体弱吗?” 顾廷钰松开手,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帕子掩住嘴唇,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帕子移开时,沈青萍分明看到帕子上那一抹刺目的猩红。 她心头一颤:“大哥的病情竟如此严重?为何不请太医?” “太医?” 顾廷钰冷笑一声,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二十年前,我的母亲,就是被人下药,不治身亡的。” 沈青萍倒吸一口凉气,白氏是顾廷烨的生母,从前老侯爷的继室。 她一直以为从前的先夫人是病逝,没想到…… “那年我八岁,亲眼看着母亲吐血而亡。” 顾廷钰的声音低沉如鬼魅:“父亲为了掩盖丑闻,对外宣称是急症。而白氏那个贱人,一个月后就嫁进了宁远侯府。” 夜风骤起,吹动亭边的竹林沙沙作响。沈青萍不由得拢了拢衣襟,突然觉得这夏夜竟有几分寒意。 “大哥为何告诉我这些?”她警觉地问。 顾廷钰打断她:“全府上下都知道廷烨养在外头的那个戏子有了身孕,后来还生了一儿一女,为那对母子气死了父亲,与顾家决裂。” 沈青萍咬紧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那戏子的事她一直耿耿于怀,自从他们大婚那日那朱曼娘来闹过一场,她就知道顾廷烨对那戏子是有感情的。 “我这个弟弟,生性风流,弟妹嫁入顾家这么久无所出,他纳妾是迟早的事!” 顾廷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就像当年我父亲……咳咳……纳白氏一样。” 此时的沈青萍,心里五味杂陈。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檐下的灯笼摇晃不定。 沈青萍看着顾廷钰被阿福搀扶着走向院门,月光将他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长。 “公子,大娘子来了,说是夜深了请公子回去早点歇息。”阿福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 顾廷钰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沈青萍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我们回去。“” 邵氏早已等在院门外,一袭靛青色褙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肃。 见顾廷钰出来,她立刻上前接过阿福的位置,搀住丈夫的手臂。 “你这身子本来就弱,何必费这心思耗费精力呢?” 邵氏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责备之意:“太医说过你不能受寒,这都三更天了……” 顾廷钰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月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得惊人:“你不懂。” 邵氏被丈夫的眼神震住,一时语塞。 顾廷钰趁机抽回手臂,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一株老梅树下。树干上斑驳的树皮在月光下如同老人皱褶的皮肤一般。 “白氏抢了母亲的一切,” 顾廷钰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是罪有应得。” 邵氏的脸色变了变:“可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白氏也已经……” “死了就能一笔勾销?” 顾廷钰突然转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可是她儿子还活着,还占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话未说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来。 第252章 姐妹情深 邵氏慌忙上前扶住他,掏出手帕擦拭他唇边的血迹。 她的动作很轻,眼中却带着复杂的情绪:“可二叔他……并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 顾廷钰冷笑一声,推开妻子的手:“他们享受着用我母亲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会不知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狠:“我定不会让老二得偿所愿的。“”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夜更深了。 邵氏叹了口气,重新搀住丈夫:“回去,药该凉了。” 顾廷钰任由妻子搀扶着向前走,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两人沉默地走在回廊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一长一短,一挺一直。 走到院门口时,顾廷钰忽然停下:“你先回去,我去书房取个东西。” 邵氏担忧地看着他:“让阿福去取,你该休息了。” “无妨。” 顾廷钰的语气不容置疑:“有些东西,我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邵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你早点回来。” 待邵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顾廷钰脸上的病容忽然褪去了几分。 他转向暗处,低声道:“都安排好了?” 阿福从阴影中走出,恭敬地递上一封信:“按公子的吩咐。” 顾廷钰看着手中燃烧的信纸化为灰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会帮的。” 他抬脚碾灭最后一星火苗:“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夜风吹散地上的灰烬,顾廷钰转身走向书房。 月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哪还有半点病弱之态。 月光穿过窗棂,在书房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顾廷钰反手锁上门栓,方才还佝偻的腰背瞬间挺直。 他走到黄花梨书架前,手指在《黄帝内经》的书脊上轻轻一按,暗格应声而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刀。 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绳——那是他八岁生辰时,母亲从佛前求来的平安结。 “母亲……” 他指尖抚过刀刃,在指腹留下一道细痕。血珠渗出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猫头鹰的啼叫。 顾廷钰眼神一凛,迅速将匕首藏入袖中。 转身时,书案上的铜镜映出他的侧脸。 这张苍白病弱的面具,他已经戴了二十年。 每日卯时三刻准时发作的咳疾,太医诊脉时故意紊乱的脉象,甚至喝下去就会吐血的汤药——其实都是精心设计的戏码。 顾廷钰想起今日沈青萍扶他时,那截纤细手腕传来的颤抖。 多好的棋子啊,被丈夫背叛的痛楚已经蚀穿了她的理智,只需再推一把。 “公子。” 阿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药煎好了。” 顾廷钰立刻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瘫坐在太师椅上。 等阿福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又是那个体弱多病的顾廷钰。 “先放着……” 他虚弱地摆手,却在阿福转身时瞥见对方衣摆沾着的泥点:“你去过马场?” 阿福浑身一僵。 顾廷钰端起药碗,在热气中眯起眼睛:“见到廷烨了?” 不等阿福回答,他突然将药汁泼向窗外。漆黑的药液淋在月季丛上,花瓣瞬间蜷缩发黑。 “二公子他……带着蓉姑娘去挑了匹小马驹。” 阿福声音发颤:“说是给咱们姑娘生辰的贺礼。” 瓷碗瞬间在顾廷钰手中裂开一道细纹。 “娴姐儿近来如何?”与那丫头走得很近么?” 阿福的喉结上下滚动:“自打蓉姑娘上月回府,咱们姑娘就常邀她去暖阁斗草赏花,前儿个还……” 他突然噤声,偷眼觑着主子的脸色。 “说。” “还亲手给蓉姑娘梳了堕马髻……” 阿福声音越来越低:“用……用了先夫人留下的那套红宝石头面。” “咔”的一声,瓷碗终于彻底碎裂。 瓷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顾廷钰苍白的腕子滑下来。 “当真是胡闹!” “去把娴姐儿近日临的字帖拿来。” 宣纸铺开,顾廷钰的指尖悬在“永和九年”的年字上。 这个字最后一勾本该劲峭如刀,如今却绵软似柳——就像那日在马场见到顾廷烨时,娴姐儿突然缩回挽着他胳膊的手。 他与顾廷不和,两个孩子却关系很好,他怎么能允许。 次日一早,窗外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 顾廷钰猛地推开窗,看见娴姐儿正拉着蓉姐儿的手穿过回廊。 娴姐儿穿着杏红襦裙,发间金步摇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父亲!”娴姐儿抬头望见他,笑容僵在脸上,匆匆行了个礼就要走。 “站住。” 顾廷钰的声音不响,却让两个姑娘同时打了个寒颤。 他盯着蓉姐儿发间那支累丝金凤簪——分明是娴姐儿及笄时邵氏给的贺礼:“今日的《女则》抄完了?” 娴姐儿低下头绞着帕子:“女儿,女儿明日一定……” “现在去抄。” 顾廷钰打断她:“十遍,抄不完不许用晚膳。” 看着娴姐儿含泪跑开的背影,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不是装的——喉间涌上的腥甜真实得可怕。 蓉姐儿丝毫不怕,竟还站在原地,一双与朱曼娘如出一辙的眼睛偷偷打量着他。 “你还有事?”顾廷钰擦去唇边血丝,眼神阴鸷如刀。 “大伯父保重身体。” 顾廷钰忽然笑了,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 “好孩子,你和娴姐儿是姐妹,往后,你可常来这与她一同玩。” 等蓉姐儿走远,阿福欲言又止:“姑娘她毕竟年幼……” 顾廷钰猛地转身,眼中寒光吓得阿福倒退三步:“当年我母亲遇害时,我才八岁。娴姐儿已经十二了,该学会分辨亲疏远近了。” 暮色渐沉,书房没有点灯。 顾廷钰在黑暗中摩挲着母亲留下的玉佩,忽然听见极轻的敲门声。 “父亲……” 娴姐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女儿抄完了……” 门开处,小姑娘捧着厚厚一叠宣纸,眼睛肿得像桃子。 顾廷钰心头一颤,恍惚看见二十年前跪在灵堂前的自己。 “知道错在哪了?” 娴姐儿突然抬头,泪眼里竟带着倔强:“是女儿不该怠慢功课,但……” 她咬了咬唇:“但蓉妹妹确实比《女则》有趣的多!” 顾廷钰瞳孔骤缩,多像啊,这倔强的眼神,和他当年在父亲面前维护母亲时一模一样。 “跪下。” 当娴姐儿双膝触地的瞬间,顾廷钰从箱底取出一卷画像徐徐展开——画中妇人眉目如画。 “这是你祖母,我的母亲。” 他声音沙哑:“被你二叔的母亲毒死的祖母。” 娴姐儿惊恐地睁大眼睛,画轴从她手中滚落。 顾廷钰一把扣住女儿颤抖的肩膀:“现在告诉我,还要和她做姐妹么?” “父亲是说……二叔的母亲……” 她声音抖得厉害:“是她害死了祖母?” “我还能骗你不成,现在你还觉得她有趣吗?” “父亲,女儿不敢了!” “去睡,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顾廷钰突然变回那个病弱的慈父,连声音都虚弱了几分。 第253章 初见顾偃开 小秦氏正对着铜镜卸下鬓边的赤金凤尾簪,听到向妈妈的话,手上动作一顿,簪尖在梳妆台上划出一道细痕。 小秦氏轻笑一声:“姐姐的尸骨都在祖坟里化成灰了,大郎就是掘地三尺又能如何?” 她将簪子重重扔进妆匣:“倒是你,这般沉不住气,莫不是……” 向妈妈扑通跪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老奴是想着,万一让人查出些什么,对大娘子不利……” 小秦氏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她猛地攥紧手中绣帕,帕子上绣着的并蒂莲被扭成狰狞的形状:“大郎那个身体,也是好不了了。” 向妈妈手中的梳子突然掉在地上,她慌忙蹲下身去捡。 “大郎那个孩子啊……” 她突然伸手抚摸铜镜中自己的倒影,指尖在冰凉的镜面上划出刺耳声响:“和他娘一样是个死心眼的,我让他在姐姐灵前发誓报仇,他就真记了二十年。” 向妈妈后背渗出冷汗,她想起昨日在清风院外听见的咳嗽声。那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可当她偷偷从窗缝望进去时,却看见顾廷钰挺直腰背在写字,哪有一丝病态? “大娘子,老奴多句嘴……” 向妈妈壮着胆子道:“大公子这些年喝的药……” “那都是好东西。” 小秦氏突然转身,裙摆扫落妆台上的瓷瓶。 瓷瓶落地便粉碎,露出藏在瓶底的一小包粉末。 “张太医开的方子,最能养人了。” 她捡起那包粉末,轻轻一吹,白色粉尘在烛光下纷纷扬扬:“姐姐当年喝的……也是这个。” 向妈妈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终于明白了——顾廷钰根本不是天生体弱,而是从娘胎里就中了毒! 可是,那顾廷钰明明…… “您……您这是?” 小秦氏突然暴起,一把揪住向妈妈的衣领:“你以为我想吗?” 她声音突然尖利起来:“要不是姐姐身子弱,不能管家理事,东昌伯府的名声都不好了。谁家娶大娘子回去,不是安定后宅,掌家理事的……” “偏我这个好姐姐,只会风花雪月,吟诗作赋,她掌不了家,理不了事……慢慢的,我的亲事便被生生拖了好些年,就这样耽误了,我怎么能不恨她?” 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不然,我的孩儿本该是个嫡子!” 小秦氏踉跄着退后几步,又变回那个端庄的侯府主母。 “从小我就告诉大郎,是白氏贪图顾家的权势,才害死了姐姐。” “是那白氏用五百两黄金买通了太医,让人在姐姐的药里下毒,她后来才嫁入侯府的。” 向妈妈突然想起什么,浑身发抖:“莫非……莫非大公子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小秦氏猛地转身,金步摇上的珠子簌簌作响:“知道白氏根本不会蠢到自己下毒?还是知道……” 她突然压低声音:“那药是我亲手放进姐姐药碗的?” 房梁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小秦氏脸色骤变,抄起烛台就往梁上掷去。 “喵……”一只黑猫轻盈地跃下了房梁,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小秦氏长舒一口气,却见向妈妈面如死灰地盯着那黑猫。 “大娘子……” “滚出去!”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全都滚出去!” 等向妈妈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小秦氏颤抖着从暗格取出个褪色的荷包。 荷包里装着半块玉佩,是顾廷钰的母亲临终时给她的,和她的那半块是一对。 一滴烛泪滚落在荷包上,小秦氏颤抖的手指拨开荷包的里层,一枚青玉耳坠滚落出来——这是她及笄时,姐姐亲手为她戴上的。 “姐姐啊……” 恍惚间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春日,东昌伯府的后花园里,年幼的她踮着脚给姐姐簪花,两人的笑声惊飞了一树海棠。 “若不是为了东昌伯府的荣耀……” 小秦氏突然攥紧了耳坠,尖锐的银针扎破了手指:“我们本该是汴京城最要好的姐妹……” 指尖的血珠滴落在青玉耳坠上,将上面细小的字染得猩红刺目。 恍惚间,那滴血在眼前晕开,化作十四岁那年,姐姐琴弦上沾着的血—— “姑娘小心!” 记忆中的琴弦突然断裂,姐姐指尖沁出一粒血珠。 十六岁的秦大姑娘却浑然不觉疼似的,对着满座宾客浅浅一笑:“惊扰各位了,这曲《凤求凰》本该更婉转些。” 屏风后,小秦氏死死攥着断裂的琴弦。 那是她趁丫鬟不备偷偷用剪刀磨过的第七根弦,可姐姐居然还能弹出完整的曲调。 更可恨的是,席间那位身着墨蓝锦袍的顾侯爷,从始至终眼睛都没离开过姐姐的脸。 “二姑娘怎么躲在这儿?” 教养嬷嬷突然掀开屏风,声音压得极低:“夫人让您去换那套杏红襦裙,待会儿……” 她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顾家来相看,总要备个替补。 就像去年王家来求亲时那样,姐姐染了风寒,就推她出去应付。 “我不去。”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凭什么每次都是她挑剩下的……” 话音未落,前厅突然传来一阵喝彩声。 小秦氏远远望去,只见姐姐正在宣纸上挥毫,顾侯爷站在半步之外亲自磨墨。 两人衣袖相触的瞬间,姐姐腕间的翡翠镯子映着阳光,晃得她眼睛生疼。 那是祖传的镯子,本该有一对的。 “姑娘,听说顾侯爷三日前就来过。” 丫鬟小声道:“当时大姑娘在佛堂抄经,是侯爷亲自求了老夫人……” “闭嘴!不许议论姐姐!”小秦氏扬手就是一巴掌。 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姐姐彻夜未归,说是去慈云寺上香。第二天回来时,整个人慌慌张张。 小秦氏盯着厅内言笑晏晏的两人,心中好不羡慕。 “二姑娘,该去更衣了。”教养嬷嬷的声音带着警告。 小秦氏机械地转身,却在回廊拐角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 墨香混着松木气息扑面而来,她抬头正对上顾侯爷错愕的眼睛。 “你是?”男子的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小秦氏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可下一秒,顾侯爷的目光就落在她腰间——那里挂着和姐姐一模一样的香囊,绣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 “秦二姑娘?” 顾侯爷退后半步,客气得近乎冷漠:“令姐正在寻你。”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袍角扫过廊下积水,溅湿了小秦氏新绣的鞋面。 “大娘子,大娘子!”向妈妈的声音将小秦氏拉回现实。 小秦氏猛地惊醒,发现手中的耳坠不知何时已刺入掌心,鲜血顺着银针滴在妆奁里,将那对并蒂莲染得面目全非。 第254章 秦若凝之死 她缓缓站起身,手指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铜镜中,她的样子突然与十四岁那年的自己重叠。 一样的杏眼,一样的柳眉,唯独眼角多了几道细纹——那是这些年来,每天对着人假笑留下的痕迹。 “姐姐……” 小秦氏突然轻笑出声:“你说当年若是我在亭中抚琴……”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狂风吹开了窗户,将烛火彻底吹灭。 铜镜突然裂开一道细纹,将小秦氏的面容瞬间割裂成两半。 她颤抖的手指抚上那道裂痕,恍惚间又听见四十年前那声琴弦断裂的脆响。 “姑娘的指法还需再练。” 记忆中,教琴的嬷嬷板着脸,将大秦氏的指尖从琴上挪开。 十四岁的小秦氏躲在廊柱后,看着姐姐被戒尺打红的手心,心里涌起一些害怕。 “若是二姑娘来学……” 嬷嬷突然转头,目光如刀般剜向她:“只怕连《清心咒》都弹不全。” 满堂哄笑声中,只有姐姐悄悄对她眨了眨眼。 那天夜里,姐姐握着她的手,在月光下一遍遍教她拨弦:“妹妹手指纤长,天生就该弹琴的……” 后来,东昌伯府顺利与宁远侯府结亲,次年秋日,顾偃开奉命赴边疆平叛。 秋风渐起,小秦氏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快步穿过回廊。 九月的风已带着丝丝凉意,她手里捧着一碗刚熬好的安胎药,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姐姐,药好了。”小秦氏轻轻推开内室的雕花木门,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秦若凝(大秦氏)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听见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若颜(小秦氏)来了。” 秦若颜心头一紧,姐姐秦若凝比她大五岁,从小体弱,但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憔悴。 怀孕才五个月,姐姐却瘦得颧骨突出,眼下青黑一片。 “姐姐,今日可好些了?”秦若颜坐到床边,小心地将药碗递过去。 秦若凝摇摇头,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秦若颜连忙放下药碗,轻拍她的背。咳声止住后,秦若凝掌心竟有一抹刺目的红。 “姐姐!” 秦若颜惊呼:“我去找大夫!” “别去。” 秦若凝拉住她的手腕,力道虚弱却坚决:“都是老毛病了,别惊动旁人。” 秦若颜咬着下唇,眼眶发热。 自从姐夫顾偃开半月前奉命出征,姐姐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孕吐、失眠、咳嗽……各种症状接踵而至,大夫说是忧思过度所致。 中秋那日,姐姐孕吐得厉害,是她主动提出去顾家照顾姐姐。 “姐夫知道会担心的。” “他远在边关,何必让他分心?” 她又望向窗外:“中秋将至,也不知他能否吃上一口月饼?” 顺着姐姐的目光看去,庭院里的桂花开了,金黄的小花点缀在绿叶间,香气随风飘入室内,这本该是个团圆的季节。 “若颜,扶我去书房看看。” “姐姐该多休息才是……” “就一会儿。” 秦若凝坚持道:“我想再看看侯爷常待的地方。” 拗不过,秦若颜只得搀扶姐姐起身,两人慢慢挪到书房,秦若凝在门外等候。 进去待了约莫一刻钟,出来时,脸色更加苍白,手里攥着一卷账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姐姐,怎么了?” 回到内室,秦若凝才道出实情。原来顾家近年已欠下巨额朝廷债务。 顾偃开此次主动请缨出征,也是想用军功换取朝廷宽限。 “有多少?”秦若颜小心翼翼地问。 “八十万两!”秦若凝报出一个数字。 “侯爷从未与我说过……” 秦若凝声音颤抖:“他总是一个人扛着。” 当晚,秦若凝便高烧不退。 大夫诊脉后,将秦若颜叫到外间,面色凝重:“夫人本就体弱,如今忧思过度,气血两亏,胎儿与母体……恐怕只能保一个。” 秦若颜如遭雷击:“什么意思?” “若要保胎儿,夫人恐怕……” 大夫摇摇头:“若保夫人,则需立即用药落胎。” 秦若颜攥紧拳头:“保姐姐!孩子以后还能有的……” “不……” 秦若凝虚弱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保孩子……这是侯爷的骨血……” 秦若颜冲进内室,跪在姐姐床前:“姐姐,你不能这样,姐夫回来我怎么交代?” 秦若凝抬手轻抚妹妹的发丝:“傻丫头……侯爷会明白的。” 三日后,秦若颜偶然听见府中下人提及扬州白家与顾家有议亲之约。 她忽然明白了姐姐这几日反常的平静,便直奔姐姐房中。 秦若凝正在整理一个小木匣,见她进来,轻轻合上盖子。 “姐姐!” “你该不会是想……” 秦若凝示意她坐下:“白家财力雄厚,富甲一方,若能联姻,顾家毁家灭族的危机便可解。” “可姐夫不会同意的,他那么在意姐姐。” “所以……” 秦若凝深吸一口气:“若颜,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她从枕下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能让我看起来自然病逝的药。” 秦若颜猛地站起来,瓷瓶被她撞落在地,滚到角落。 “姐姐你疯了!我绝不会帮你做这种事!” 秦若凝平静地看着她:“若颜,我已是个将死之人。大夫说了,即便不用药,我也撑不过这个冬天,与其让侯爷看着我慢慢死去,不如……” “不行!绝对不行!” 秦若颜泪如雨下:“我去找父亲,我们秦家可以……” “没用的。” 秦若凝摇头:“咱们秦家那点积蓄,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她艰难地起身,跪在妹妹面前:“若颜,我求你,侯爷待我情深义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白家姑娘贤良淑德,定能……” 秦若颜也跪下来,抱住姐姐瘦弱的身躯:“可你走了,我怎么办?” 秦若凝握住她的手:“我走后,侯爷需要有人照顾,这孩子也需要人照顾。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我最信任的人。” 秦若颜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姐姐,别这样……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秦若凝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我必须在他回来前……安排好一切。” 最终,在姐姐的哀求下秦若颜屈服了。 “若颜,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侯爷和大郎,永远……别告诉他们真相。” 三个月后,秦若凝生下顾廷钰之后,便撒手人寰。 远在边关的顾偃开收到噩耗,大恸之下单枪匹马杀入敌阵,身中数箭仍斩敌将首级,立下大功,官家特许他提前回京奔丧。 半年后,顾偃开迎娶扬州盐商之女白氏,用白氏带来的嫁妆填了亏空。 第255章 白氏入侯府真相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顾家渐渐恢复了生气。 迫于长辈压力,顾偃开不得不与白家联姻,白家的嫁妆如期而至,加上顾偃开的军功赏赐,顾家的亏空终于得以填补。 红烛高烧,喜乐声声。 顾府大门前,一顶八人抬的大红花轿稳稳落下。喜娘掀开轿帘,新娘子白氏凤冠霞帔,在众人簇拥下跨过火盆,步入喜堂。 秦若颜站在观礼的人群中,看着顾偃开面无表情地完成拜堂仪式。 他一身大红喜服,却比平日着素服时更显冷峻。当司仪高喊“夫妻对拜”时,顾偃开的动作僵硬如木偶,眼中没有丝毫喜色。 “听说白家姑娘带了一百万两白银的嫁妆过来呢。” “可不是,顾家那亏空总算能填上了。” “可怜了那原配夫人,尸骨未寒啊……” 周围的议论声如针般刺入秦若颜的耳中。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道挺拔的身影。 喜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顾偃开却早早离席。 秦若颜作为已故秦夫人的亲妹妹,被安排在女眷一桌。 白氏虽蒙着盖头,但举止端庄大方,应对得体,显然受过良好的教养。 “若颜姑娘。” 白氏突然开口:“听闻你与先夫人是姐妹,日后还望多多指教。” 秦若颜心头一震,忙道:“夫人言重了。” 喜宴散去,秦若颜借口照顾顾廷钰留宿顾府。 夜深人静时,她路过新房,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侯爷这是何意?”白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你我心知肚明这桩婚事的缘由。” 顾偃开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我的戏也该演完了。” “可今日是我们的大婚之夜……” “我的妻子只有一个。” 顾偃开打断她:“往后你若安分守己,顾家绝不会亏待你,你还是顾家的女主人,但别妄想取代她的位置。” 秦若颜透过窗缝,看见顾偃开将一幅画像挂在婚房正中——那是姐姐的小像。 白氏站在一旁,红盖头已被掀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次日,秦若颜在花园偶遇白氏。 一夜之间,这位新夫人却十分憔悴。 “若颜姑娘……” 白氏勉强一笑:“听说廷钰那孩子……十分可爱,辛苦你时常来照顾他。” 秦若颜心中一紧。 顾廷钰自母亲去世后,便由府中乳母照应着,她时常会来看望。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去,顾府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 顾偃开几乎从不踏入白氏院落,整日要么在军营,要么在书房独处。 白氏则尽心打理家务,悉心照顾顾廷钰。 这一日,秦若颜来顾府看顾廷钰。刚进院子,就听见孩子的哭闹声。 “你不是我娘!我娘是你害死的!” 顾廷钰尖叫着:“爹爹说过,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你是坏人!” “廷钰,我从未……”白氏的声音充满无奈。 秦若颜快步走进屋内,看见白氏蹲在地上,面前散落着打翻的糕点。 顾廷钰则站在一旁,小脸气得通红。 “廷钰!” 秦若颜厉声道:“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说话?” “她才不是我母亲!”孩子哭喊着跑开了。 白氏缓缓站起身,眼中含泪:“谢谢你,若颜姑娘,只是……这孩子的心结怕是解不开了。” 秦若颜注意到白氏脸色异常苍白,身形也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 “可是身体不适?” 白氏轻轻抚摸腹部:“可能是有了身孕的缘故,最近总是乏力恶心。” “恭喜夫人!” 秦若颜真心实意地道贺,心想或许这个孩子能改善顾偃开对白氏的态度。 然而,顾偃开得知消息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便再无表示。 随着白氏孕相渐显,府中谣言却愈演愈烈。 “听说新夫人是用邪术害死原配才上位的……” “可不是,现在又怀上了,怕是要除掉大少爷才好让自己的孩子继承爵位……” “侯爷心里明镜似的,你看他对新夫人多冷淡……” 这些闲言碎语最终传到了顾廷钰耳中,整日惶恐不安,生怕继母害他。 一日,白氏在花园散步时不慎滑倒。 当时在场的只有顾廷钰和几个丫鬟,事后丫鬟们说,是大少爷突然冲出来推了夫人一把。 白氏虽无大碍,但受了惊吓,卧床休养了数日。 顾偃开得知后,踏入白氏院落,却是为了兴师问罪。 “你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吗?”他冷声质问躺在床上的白氏。 白氏面色惨白:“侯爷明鉴,我从未……” “廷钰说你经常偷偷给他吃奇怪的药。” “若非看在你腹中孩子的份上,我绝不会轻饶!” 白氏如遭雷击,泪如雨下:“我怎会害他……那只是安神的汤药。” 顾偃开拂袖而去,临走前下令任何人不得给顾廷钰服用白氏准备的任何食物。 这道命令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打在白氏脸上。 自此,白氏闭门不出,连家务也交由管家。 许是良心发现,侯府危机已解,顾偃开没有任何损失,慢慢地,对白氏的态度也软了下来。 隆冬时节,白氏临盆。产房内惨叫连连,产房外却无人等候。 顾偃开以军务为由避而不见,只派了个老嬷嬷来守着。 整整一天一夜,白氏的叫声从高亢到嘶哑,最后几不可闻。 “保孩子……” 白氏气若游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一定要……保住孩子。” 黎明时分,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寂静。 白氏的陪嫁丫鬟抱着包裹好的婴儿走出来:“是个健康的男孩。” “我这就去回禀侯爷。” 白氏微微睁开眼问常嬷嬷:“孩子……还好吗?” “很好,是个健壮的男孩。” “姑娘放心,侯爷一定会喜欢的。” 白氏苦笑:“他不会的,这个孩子,会像我一样,被他厌恶……” 丫鬟哽咽道:“姑娘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 “我想给孩子取名廷烨,愿他如火光般明亮,不被黑暗吞噬……” 后来,白氏身体慢慢好起来,她对顾廷钰和顾廷烨一视同仁,每日亲自悉心照料。 顾偃开看着,心里终是有了悔意,对顾廷烨母子也好了几分。 第256章 顾偃开的报应 可是好景不长,白氏得了急症殁了,顾廷钰和顾廷烨两个孩子还年幼,顾偃开一度觉得都是自己的报应。 白氏出殡那日,天降大雨。 顾偃开站在灵堂前,看着雨水顺着屋檐串串滴落。 棺木已经合上,里面躺着那个他几乎不曾正眼瞧过的女子——他的第二任妻子。 “侯爷,该起灵了。”管家小心翼翼地提醒。 顾偃开木然地点头,却没有移动脚步。 他穿着一身素服,腰间系着的还是秦若凝生前为他绣的腰带。 白氏入门前,他曾发誓绝不碰她一根手指,可最终还是在长辈压力下与她同房,生下了顾廷烨…… 报应,这就是报应。 “父亲!” 一声尖锐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顾廷钰冲进灵堂,满脸泪痕,身后跟着拦不住他的嬷嬷。 “父亲为什么不哭?” “他们都说是你害死了娘亲!娘亲不在了,你便娶了这个女人!” 灵堂内顿时一片寂静,只有瓢泼的雨声。 顾偃开低头看着儿子扭曲的脸,胸口如被重锤击中。 廷钰口中的娘亲指的是秦若凝,他从未开口叫白氏母亲。 “廷钰,不得无礼。” 秦若颜匆匆赶来,将孩子拉到身边。 顾偃开的眼中一片死寂。 “带他回去。”顾偃开声音嘶哑。 秦若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福了福身,拉着仍在哭闹的顾廷钰退下。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灵前的顾偃开——那个曾经英挺如松的男人,如今背脊微驼,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一般。 白氏的棺木缓缓抬起,在滂沱大雨中运往祖坟。 按照规矩,继室不能入顾家祖坟,只能埋在偏远的角落里。 顾偃开没有送葬,他回到书房,取出一坛烈酒,仰头痛饮。 酒液顺着下巴流淌,与不知是雨是泪的水痕混在一起。他喝得急,很快就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咳得眼前发黑。 “若凝……” 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酒坛见底时,顾偃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他梦见秦若凝站在床前,白衣胜雪,眼中满是哀伤。 “侯爷。” 梦中的若凝轻声责备:“你为何不善待白家妹妹?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顾偃开惊醒时,已是次日黄昏。 书房里一片狼藉,酒坛碎片散落一地,他的手被割破了,血迹斑斑却浑然不觉疼痛。 “姐夫?” 秦若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我端了醒酒汤来。” 顾偃开没有回应。 门被轻轻推开,秦若颜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满室狼藉时倒吸一口冷气。 她放下托盘,快步走到顾偃开身边。 顾偃开别过脸:“我不想见任何人。” 秦若颜咬着唇,默默退下。 自此,顾偃开彻底沉溺酒中。朝堂告假,军营不去,整日关在书房饮酒。 顾廷钰则变得更加乖戾,整日欺负年幼的顾廷烨,把对父亲的怨恨发泄在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 三岁的顾廷烨跌坐在池塘边,浑身湿透,而顾廷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根长竹竿。 “廷钰!你做什么?” 秦若颜冲过去抱起瑟瑟发抖的顾廷烨。 孩子的小脸惨白,嘴唇发紫,显然刚被推下水过。 “他活该!” 顾廷钰红着眼睛喊道:“他娘害死了我娘,现在他又来抢我父亲!” 秦若颜心头一震:“谁跟你说这些混账话的?” “他们都这么说!” 顾廷钰丢下竹竿:“父亲现在整天喝酒,就是因为有了他!如果没有他,父亲就会像以前一样疼我!” 秦若颜将顾廷烨交给闻声赶来的嬷嬷,蹲下身与顾廷钰平视:“廷钰,你听我说,你父亲的痛苦与你弟弟无关。” “姑娘!不好了!” 管家在门外焦急喊道:“侯爷……侯爷不见了!” “找!全府都去找!” 她声音发颤:“马厩看了吗?侯爷常骑的那匹黑马可在?” 管家摇头:“马也不见了。” 秦若颜心头一紧,顾偃开醉成那样,若骑马外出,她不敢往下想。 “我知道侯爷去哪了,备轿,随我去瞧瞧。” 良久,秦若颜掀开轿帘,远远望见远处一个人影跪在秦若凝墓前。 “停轿!” 她不等轿子停稳就跳下来,提着裙子向前面跑去。 顾偃开果然在那里,他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跪在秦若凝墓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 那匹黑马拴在一旁的树上,不安地刨着蹄子。 “侯爷……”秦若颜缓步走近,生怕惊动他。 顾偃开没有抬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梦见她了……她说她恨我……” 秦若颜在他身旁跪下,看向墓碑上“爱妻秦氏若凝之墓”几个大字。 这是当初顾偃开亲手刻的,每一笔都深深刻入石中,仿佛要将自己的悔恨也刻进去。 “姐夫,姐姐她不会恨你的。” “可我辜负了她!” 顾偃开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我答应过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可我娶了白氏,现在她们都死了,这就是我的报应!” 秦若颜心头刺痛,却依然平静:“姐夫爷,生死有命,这与你何干?” 顾偃开苦笑:“你不懂……自从若凝走后,我日日煎熬,却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娶白氏是为填顾家亏空,可我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甚至……甚至在得知她有孕时,我第一反应是愤怒……” 他的声音哽咽了:“现在她死了,留下廷烨那孩子,我甚至不敢看他,因为他的眼睛……太像白氏。” 秦若颜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骄傲的男人,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在她面前展现出最脆弱的一面。 还有,顾偃开继续道:“明日我会去军营,府中事务和两个孩子,就要劳你多费心了。” 秦若颜眼眶一热。 “姐夫放心,我会没事常来,照顾好孩子的。”她低头应道。 这时,身边的丫鬟正告诉她一个消息:“家里递了话呢,让姑娘快回去。” “哥哥嫂子的事,可有说是为什么事?” “说是姑娘回去便知道了!” 第257章 嫁入侯府 自从姐姐去世,嫂嫂唤她总没好事。 去的路上,秦若颜不自觉地望向姐姐生前居住的东厢房。 那里已许久无人打扫,窗棂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姐姐走后,秦家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温暖。 正房里,兄嫂二人正在饮茶。 秦家长子秦修远,面容端正却总带着几分市侩气。 嫂嫂李氏精于算计,一双吊梢眼透着精明。 “妹妹来了,快坐。”秦修远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秦若颜福了福身,安静落座。 她今年已二十了,在这个年纪未嫁的女子实属罕见。 姐姐在世时曾打算为她说一门亲事,可惜姐姐突然离世,婚事便不了了之。 “今日顾家来人了。” 李氏开门见山,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喜色:“为顾侯爷求娶你做继室。” 秦若颜猛地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膝上的衣料。 顾侯爷……那是姐姐深爱了一生的男人。 “这……这如何使得……” 她声音微颤:“姐姐才走了多久……” “顾侯爷守了一年妻孝,如今为白氏守一年,到时续弦合情合理的。” 秦修远轻咳一声:“顾家是侯府门第,与我们秦家本是旧交,你姐姐生前是顾侯爷的正室嫡妻,如今你嫁过去,也算……延续前缘。” 秦若颜胸口一阵发闷,延续前缘?姐姐若地下有知,该作何感想? 她与姐姐一母所生,自幼感情深厚。姐姐温柔似水,待她极好,教她读书习字、女红刺绣…… “妹妹,你年纪也不小了。” 李氏抿了口茶:“顾侯爷虽有两房妻室,但毕竟身份尊贵。你嫁过去便是侯府夫人,总好过在家做老姑娘。” 秦若颜咬住下唇,她知道兄嫂的算盘——父母去世后,家产尽归兄嫂所有。 他们不愿为她置办嫁妆,如今能将她嫁入高门,还能省下一笔开销,又何乐而不为? “我……需要考虑……”她艰难地开口。 “你还考虑什么?” 李氏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像顾家这样的门第,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去!若非你姐姐曾是顾侯爷正室,这等好事哪轮得到你呀?你这是修来的福气!” 秦修远摆摆手:“妹妹是担心廷钰那孩子?听闻你与那孩子也亲近,他定会接纳你的。” 秦若颜沉默不语,她确实常去顾府看望顾廷钰,那孩子失去生母后性情大变,唯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几分孩童的天真。 至于顾廷烨……那个白氏留下的孩子,更是可怜…… “顾家的长辈说了,只要你点头,待丧期一过,聘礼便会送来。” 李氏压低声音:“他们知道你兄嫂不易,不会在嫁妆上为难我们的。” 这才是重点。 秦若颜心中冷笑,兄嫂不愿为她破费,而顾家看中的是秦若凝妹妹,东昌伯府这个身份,根本不在乎嫁妆多寡。 “哥哥,容我……再想一想……”她起身福礼,不等兄嫂回应便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闺房,秦若颜终于让泪水决堤。 她扑到床上,将脸埋进被褥,无声啜泣。姐姐走后,她在这家中便如透明人一般,兄嫂视她为累赘,如今终于找到机会可以甩脱她了。 哭够了,她擦干眼泪,鬼使神差地走向姐姐的旧居。 推开门,灰尘飞舞着。 姐姐的绣架还在窗前,上面蒙着一块未完成的绣品——那一对鸳鸯,只绣了一半。 秦若颜轻轻抚过那精致的针脚,姐姐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颜儿。”姐姐总爱这样唤她。 “女子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可姐姐自己呢?嫁给了心爱的男子,却落得红颜薄命的下场。 而那个男子,如今却要娶她这个妹妹…… 秦若颜取下绣绷,发现下面压着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吾妹若颜亲启’,是姐姐的笔迹! 她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小心拆开信封。 “颜儿,若你读到这封信,可能我已不在人世。” 姐姐的字迹娟秀却透着虚弱:“我与侯爷虽情深,奈何命薄……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 信纸被泪水打湿,秦若颜不得不停下来擦干眼泪。 “颜儿,你性子刚烈不似我这般软弱……若有一日你遇到难处,要记住姐姐的话——女子在世,有时需低头认命,但一定要做自己,坚守本心。” 信末,姐姐竟写道:“侯爷是个重情之人,我走后他定会痛苦许久,若将来缘分使然,你与他……万望善待廷钰那孩子……” 秦若颜将信紧紧贴在胸口。 姐姐竟早有预感,甚至,似乎默许了她与顾侯爷的可能…… 次日清晨,秦若颜主动找到兄嫂。 “我答应这门亲事。” 她声音平静,眼中却再无光彩:“但有一个条件——姐姐的旧物,我要全部带走。” 李氏刚要反对,秦修远却爽快答应:“理应如此,你姐姐的东西本就是你收拾的,自然随你处置。” 白氏丧期过后,婚事定得极快。 纳采、问名、纳吉……六礼在半月内走完,快得令人咋舌。 顾家确实如李氏所言,对嫁妆的事只字未提,反而送来了丰厚的聘礼,乐得兄嫂二人合不拢嘴。 “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大婚前夕,李氏假惺惺地来送嫁衣:“一进门就是侯府夫人,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秦若颜任由丫鬟为她试穿嫁衣,不发一言。 这嫁衣还是姐姐当年穿过的,兄嫂为了省钱,只稍作修改便拿来给她用。 红绸金线依旧华丽,却掩不住岁月留下的淡淡泛黄。 “听说顾侯爷对先头那白氏极为冷淡,那女人死了他连滴眼泪都没掉。” 李氏凑近低语:“但你不同,你是若凝的亲妹妹,他定会对你另眼相待的……” 秦若颜猛地抬头,眼神冷厉:“嫂嫂慎言,死者为大。” 李氏讪讪退开:“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怎的还不识好人心呢?” “哼!”李氏气呼呼的走了。 大婚当日,秦若颜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只觉得陌生。 喜娘为她戴上凤冠,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了。 “姑娘……不,夫人今日真美。”丫鬟月荷红着眼眶为她整理衣襟。 秦若颜握住月荷的手,这丫鬟从前曾是姐姐院里的。 “帮我照顾好姐姐的房间。” 她低声嘱咐:“我……我会常回来看看。” 第258章 严父慈母 坐上花轿,秦若颜终于让泪水滑落。 红色盖头下,无人看得见她的表情。轿子晃晃悠悠,一如同她飘摇的命运。 喜乐声渐近,顾家到了。 轿帘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秦若颜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那只手冰凉如铁,没有丝毫温度。 “小心。”顾偃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客套而生疏。 秦若颜透过盖头下沿,看见他红喜服下露出的一截手腕——那里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是姐姐生前亲手编的…… 她的心狠狠一揪。 这个男人,终究没有放下姐姐。 拜堂、入洞房、饮合卺酒……一切照规矩进行。 当喜娘退去,新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顾偃开直接站了起来。 “府中事务自有管家处理,你不必操心。”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交代公事:“廷钰喜欢你,你往后多陪伴他。至于廷烨……那孩子有乳母照料着。” 秦若颜自己掀开盖头,直视这个已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侯爷,我既入顾家门,便是顾家人。廷钰我会照顾,廷烨……我也会视如己出的。” 顾偃开似乎没想到她会自己掀盖头,愣了一下。 烛光下,他看清了秦若颜的容貌——与若凝有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倔强。 “那就随你。”他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转身走向门口。 “侯爷不留宿?”秦若颜问,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惊讶。 顾偃开脚步一顿:“军营还有事务。” 说完便大步离去,连喜服都没换下。 秦若颜独自坐在喜床上,手指抚过鸳鸯锦被。被面上精致的刺绣是姐姐当年的嫁妆之一,如今却铺在了妹妹的新床上。 这是多么讽刺。 她缓缓环顾新房——这里曾是姐姐的居所,每一处都有姐姐生活过的痕迹。而现在,她却成了这里的女主人。 妆台上还放着姐姐用过的铜镜,床帐是姐姐喜欢的淡青色,连熏香都是姐姐惯用的梅香…… 秦若颜突然明白了顾家求娶她的真正原因——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继室,而是一个能继续和东昌伯府有联系的棋子。 泪水再次涌出,但她很快擦干。 姐姐说得对,有时需低头认命,但人总要好好活着。 她起身走到妆台前,摘下沉重的凤冠,一点点卸去浓妆。 镜中的女子眉眼坚毅,与姐姐的温柔截然不同。 秦若颜端坐在主位上,手捧账册。 光阴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反而更添了几分主母的雍容气度。 “夫人,这是上月的收支明细。” 管家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各铺子的盈利都比往年同期多了三成。” 秦若颜微笑颔首:“辛苦大家了,传我的话,这个月每人多支半个月的月钱。” 厅内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顿时喜形于色,纷纷行礼道谢。 顾府在秦若颜的打理下蒸蒸日上,连最苛刻的老仆都挑不出这位主母的错处。 “母亲!”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冲进正厅,锦衣华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他看也不看两旁的下人,便径直扑到秦若颜膝前:“我要那匹西域来的小红马!” 秦若颜温柔地抚摸着顾廷烨的头发:“烨儿喜欢,自然给你。不过骑马危险,得多带几个小厮跟着。” “我才不要人跟着!” 顾廷烨撅着嘴:“大哥十岁时就能独自骑马了,我为什么不行?” 秦若颜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语气却更加柔和:“你大哥性子沉稳,你呀,太毛躁了,不过……” 她故作犹豫:“若你实在想试,母亲也不拦你,只是千万小心。” 顾廷烨欢呼一声,蹦跳着跑了出去,险些撞翻一个端着茶盏的丫鬟。 茶盏落地粉碎,他却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不长眼。 秦若颜轻叹一声,对那吓得发抖的丫鬟道:“不怪你,去账房支一钱银子,算我的赔补。” 丫鬟感激涕零地退下。 一旁的老嬷嬷忍不住道:“夫人太惯着二少爷了,这般年纪,该学些规矩才是。” “孩子还小嘛。” 秦若颜抿嘴一笑:“再说,烨儿失了生母,我总不忍心小再苛责他。” 这番对话恰被刚进门的顾廷钰听见,他站在阴影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自从生母去世,每逢祭日,秦若颜都会带他去上坟,一边烧纸一边轻声细语:“钰儿,你娘走得冤啊……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病故了呢……” 起初他不懂,后来渐渐明白——娘亲的死,必有蹊跷。 而那个占了娘亲位置的白氏,还有她留下的儿子顾廷烨,都有错! “钰儿?” 秦若颜抬眼看见他,立刻露出慈爱笑容:“下学回来了?快过来,母亲让人炖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羹。” 顾廷钰僵硬地走过去,任由秦若颜为他擦去额角的汗珠。 “听说父亲要回来了?”顾廷钰突然问道。 秦若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是啊,侯爷这次剿匪有功,皇上特许他提前回京。” 她观察着顾廷钰的表情:“你父亲信中特意问起你的功课呢。” 顾廷钰冷哼一声。 父亲眼里从来只有顾廷烨,何时关心过他的功课?每次回来,带的礼物总是顾廷烨的更精致。 每次考校武艺,总是对顾廷烨的错误视而不见…… “母亲!” 顾廷烨蹦跳着跑进来,扑进秦若颜怀里:“我背完《千字文》了!” 秦若颜顿时眉开眼笑,将顾廷烨搂在怀中:“廷烨真聪明!” 顾廷烨歪着头想了想:“我想跟哥哥一起去骑马!” 秦若颜的笑容僵了一瞬:“你还小,骑马太危险了。” “不嘛!大哥他说我胆子小,我要证明给他看!”顾廷烨不依不饶。 正当秦若颜为难之际,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片刻后,顾偃开一身戎装大步走入,身后跟着几个亲兵。 “侯爷!” 秦若颜连忙起身相迎:“怎么提前到了?” 顾偃开扶了她一把:“自家人,不必这些虚礼。” 他目光扫过屋内,在顾廷钰空着的位置顿了顿:“钰儿呢?” “大哥去骑他的新马了!”顾廷烨抢着回答。 顾偃开皱眉:“什么新马?” 秦若颜忙解释:“前几日西域来的商队有匹小红马,我瞧钰儿喜欢得紧,我就……” “胡闹!” 顾偃开沉下脸:“他才多大就独自骑马?摔着了怎么办?” 第259章 捧杀 话音未落,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侯爷,不好了!大少爷从马上摔下来了! 众人脸色大变,匆匆赶往马场。 只见顾廷烨躺在地上哀嚎,左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 大夫正在检查,见他们来了,连忙禀报:“回侯爷,大少爷左腿骨折,需静养百日。” 顾廷钰看见父亲,哭得更凶了:“父亲!那马突然发狂,不是我骑术不精……” 顾偃开又气又心疼,转头责备秦若颜:“你也太纵容他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他独自骑马?” 秦若颜眼眶泛红,连连认错:“是妾身考虑不周,只想着烨儿喜欢……” 她上前想查看顾廷钰的伤势,却被一把推开。 “走开!” 顾廷烨怒目而视:“都怪你买的那匹破马!” 这一幕落在顾廷烨眼中,让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活该!他在心里暗骂。这个抢走父亲所有关注的哥哥,终于也尝到苦头了! 顾廷烨却挣脱秦若颜的手,跑到顾廷钰身边,小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大哥不疼,我给你吹吹。” 顾廷钰愣了一下,竟真的止住了哭声。 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他府中最讨厌的人。 回府的路上,顾偃开抱着顾廷钰走在前面,秦若颜牵着顾廷烨跟在后面。 “母亲。” 顾廷烨仰起小脸,天真地问:“大哥会好起来吗?” “当然会,不过这段时间,你要乖乖的,别去打扰哥哥养伤,知道吗?” 顾廷烨点点头,却又道:“那我每天给大哥送一块桂花糕好不好?他最喜欢吃了。” 秦若颜的笑容僵了僵:“好……不过要让丫鬟送去,你不能进他屋子,会吵着他。” 当晚,顾偃开难得留在秦若颜房中过夜。 “侯爷,今日钰儿摔马时,妾身注意到那马鞍的肚带……似乎被人动过手脚。” “你是说……有人要害烨儿?”顾偃开坐起身,面色阴沉。 秦若颜连忙摇头:“妾身不敢确定,只是府中有些下人,对钰儿一直不太恭敬,毕竟烨儿的母亲……” 她没有说完,但顾偃开已经明白了,原本白氏在府中地位就尴尬。 他握紧拳头:“查!一定要查清楚!” 秦若颜低头掩饰眼中的得意。 这步棋下得妙——既让顾廷钰受伤,又让顾偃开怀疑府中有人害他,日后顾廷烨再出什么意外,就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了。 与此同时,顾廷烨偷偷溜进了顾廷钰的屋子,手里攥着一块已经压变形的桂花糕。 “大哥,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顾廷烨爬上床沿,献宝似的递上糕点。 顾廷钰本不想理睬,但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你怎么溜进来的?没人拦你?” 顾廷烨得意地笑了:“我躲在来送药的丫鬟身后,她们没发现!” 后来,秦若颜如愿怀孕,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男孩。 产房内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秦若颜浑身湿透,虚弱地躺在床上,却露出了胜利般的微笑。 “恭喜夫人,是个健康的小公子!”产婆将包裹好的婴儿递到她面前。 秦若颜勉强抬起手臂,指尖轻触婴儿红润的脸蛋。 这是她的骨血,她与顾偃开的孩子。 “侯爷呢?”她气若游丝地问。 丫鬟低下头:“侯爷在书房……说是有紧急军务。” 秦若颜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什么军务能比孩子出生更重要?顾偃开分明是不愿见她! 自从她怀孕,他就找各种借口避开她,仿佛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让侯爷给孩子赐个名。”她闭上眼。 片刻后,顾偃开来了,他站在床前看了一眼,神色复杂。 “就叫廷炜。” “好名字。” 她强撑笑容:“廷炜定会如侯爷所愿,成为顾家的骄傲。” 顾偃开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孩子,便借口军务繁忙离开了。 没关系,她告诉自己,有了廷炜,她在顾家的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转眼顾廷炜已满周岁,这一年来,秦若颜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个亲生儿子身上,对顾廷钰和顾廷烨的态度也越发泾渭分明。 对顾廷钰,她依旧扮演着慈爱继母的角色,却在每一次关心中埋下毒刺,影射白氏害死他母亲的事。 “大郎,这是母亲特意为你熬的参汤。” 她温柔地将汤碗推到顾廷钰面前:“你身子弱,要多注意才是。” 顾廷钰道谢接过,却听秦若颜又道:\"昨日廷烨又逃学了,侯爷竟然还带他去骑马。唉,若是你逃学,怕是要挨十板子呢。” 顾廷钰喝汤的动作顿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母亲不必担心。” 顾廷钰放下碗,声音冰冷:“儿子不需要靠讨好父亲获得关注。” 秦若颜面露欣慰:“这才是姐姐的好儿子,你母亲若在天有灵,定会为你骄傲的。” 每当她提起秦若凝,顾廷钰的眼神就会变得异常执拗。 秦若颜太了解这种眼神了——那是一个孩子对从未得到的母爱的渴望,和对夺走母亲之人的仇恨。 而对顾廷烨,她的手段更加隐蔽,表面宠爱,实则是捧杀。 “侯爷,烨儿还小,贪玩些也是常理。” 每当顾偃开要责罚顾廷烨时,她总是这样求情:“再说,男孩子活泼些才好,总比死读书的榆木疙瘩强。” 这话看似维护,实则句句戳在顾偃开心上——他自幼被父亲责骂死读书不知变通,最恨别人提这事。 果然,顾偃开的怒气立刻转向顾廷烨:“我顾家的儿子,将来是要上阵杀敌的,读那么多酸文有什么用! 秦若颜还特意为顾廷烨安排了几个善于阿谀奉承的小厮,整日带着他斗鸡走狗,甚至偷偷去烟花之地“见世面”。 十岁的顾廷烨在这些人的吹捧下,越发骄纵跋扈,目中无人。 这一日,顾廷烨又在街上与人发生冲突,将一名商贩的儿子打得头破血流。 那商贩告到顾府,顾偃开勃然大怒,命人将顾廷烨按在院中打板子。 “父亲!是那小子先骂我的!”顾廷烨不服气地大喊。 “闭嘴!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长大了还得了!” 顾偃开气得脸色铁青:“给我重重地打!” 板子才落下两下,秦若颜就“闻讯赶来”,扑在顾廷烨身上:“侯爷息怒!廷烨还小,不懂事是有的,慢慢教就是了……” 第260章 玲珑心思 “你让开!平日就是你太宠爱。” 顾偃开喝道:“今日我非要教训这个逆子不可!” “侯爷那连妾身一起打!” 秦若颜泪如雨下:“廷烨这孩子自幼丧母,本就可怜,若妾身这个做母亲的不能护他周全,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这番话一出,顾偃开的板子再也落不下去。 他长叹一声,扔下板子走了。 顾廷烨从地上爬起来,非但不感激,反而抱怨道:“母亲何必来拦着?不过几板子,我受得住!” 秦若颜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慈爱:“傻孩子,母亲是心疼你啊。” “待会儿母亲让人送金疮药来,你好好养着。对了,城东新开了家酒楼,明日让人带你去散散心。” 顾廷烨听完眼睛一亮,立刻忘了疼痛,欢天喜地的就走了。 秦若颜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就是这样,让他越发无法无天,直到有一天犯下连顾偃开都无法容忍的大错…… “母亲。”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三岁的顾廷炜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举着一块糖:“给二哥哥……不疼“” 秦若颜的笑容僵在脸上。 廷炜这孩子,不知何时竟与顾廷烨如此亲近了! 她蹲下身,柔声道:“廷炜乖,二哥犯了错在被罚呢,不能吃糖。” 秦若颜心中警铃大作。 她可以算计顾廷烨,却不能让亲生儿子与他产生感情! 她一把夺过糖块:“不许去!从今往后,少跟你二哥哥玩,听见没有?” 顾廷炜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严厉吓到了,小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 秦若颜顿时有些后悔,连忙将他搂入怀中安抚,心中却更加坚定。 顾偃开奉命出京办事,临行前将家事托付给秦若颜。 她表面恭顺应下,心中已有了盘算。 顾偃开走后的第三天,秦若颜偶然发现在顾廷钰面前提起:“明日是你母亲忌辰,可惜侯爷不在家……唉……“” “母亲……她是怎么死的?”他突然问道。 秦若颜做出惊讶的样子:“姐姐得了急症………” 秦若颜心中狂喜,她故作慌乱:“钰儿别胡思乱想……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母亲不必瞒我。” 顾廷钰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我知道是谁害死了我娘。白氏死了,但她儿子还活着……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钰儿!” 秦若颜惊慌地捂住他的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廷烨毕竟是你弟弟……” “我没有这样的弟弟!”顾廷钰甩开他的手,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母亲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秦若颜无奈地叹息,心中却已开始盘算下一步。 顾廷钰的恨意已经足够,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导火索。 次日清晨,秦若颜正在梳妆,丫鬟匆匆跑来:“夫人,不好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在祠堂打起来了。” 秦若颜手中的玉簪不小心掉在地上,摔成两截。 她露出焦急的神色:“快带我去看看!” 整个祠堂内一片狼藉,顾廷钰将顾廷烨按在地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你也配碰我娘的东西!” 顾廷烨嘴角流血,却还在挑衅:“你娘早死了!那个破玉佩,我摔了又怎样?” 秦若颜赶到时,正好看见顾廷钰抄起供桌上的铜香炉,朝顾廷烨头上砸去。 “住手!”她尖叫一声,扑上前去。 香炉擦着顾廷烨的额头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秦若颜奋不顾身地护在顾廷烨身前,实则暗中掐了他一把,让他叫得更惨。 “钰儿!你疯了吗?” 她痛心疾首地呵斥:“胡闹!这是要出人命的!” 顾廷钰双眼赤红,指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他故意摔碎我娘的遗物!那是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秦若颜看向那玉佩——确实是秦若凝的旧物,她特意让人放在顾廷烨必经之路上…… “廷钰,你怎么能?” 她失望地摇头:“快给你弟弟道歉!\" “我呸!” 顾廷钰吐出一口口水:“他也配?父亲说过,将来顾家是我……” “都闭嘴!” 秦若颜厉声,心中却乐开了花。太好了,顾廷烨这个蠢货,自己把话递到了刀口上! 果然,顾廷钰的脸色变得极其可怕:“好啊,原来父亲早就打算把爵位传给你这个贱种!” 他冷笑连连:“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怎么继承爵位!” “滚开!” 顾廷钰一把推开她:“表面装好人,背地里都想害我!” 他转身冲出祠堂,秦若颜跌坐在地,嘴角却浮现出一丝笑意。 秦若颜心中冷笑,顾偃开确实最恨兄弟相残,等他知道两个儿子为了爵位大打出手时,该有多失望啊…… “夫人!” 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三公子不见了!” 秦若颜脸色骤变:“什么叫不见了?” “三公子刚才还在院子里玩,一转眼就不见了……” 秦若颜心头一紧。 她提起裙摆狂奔向马厩,心中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廷炜是她的命,若有个三长两短,她所有的谋划都将失去意义! 马厩里,顾廷炜正踮着脚想摸一匹白马,小小的身子在马蹄旁显得格外脆弱。 “廷炜!”秦若颜撕心裂肺地喊道。 顾廷炜闻声回头,看到母亲惊恐的表情,却不知为什么。 秦若颜冲上前将顾廷炜紧紧搂在怀中,浑身发抖。 这一刻,她终于尝到了恐惧的滋味——一直算计别人的孩子,也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人算计…… “母亲?” 顾廷炜看着母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他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脸颊,试图安慰她。 “母亲不哭,孩儿乖乖的,不会惹您生气的。”顾廷炜的声音稚嫩而温暖。 秦若颜紧紧地抱住儿子,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呼吸。 孩子就是她的全部希望,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 “廷炜,你要记住,这宁远侯的爵位,母亲一定会为你争取到的。” 秦若颜的语气坚定而决绝:“你长大后,不要怪母亲,母亲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母亲只有你了,为了你,母亲什么都愿意去做。” 顾廷炜虽然年纪还小,但他似乎能理解。 他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261章 明兰孕期 明兰与贺弘文自开了药铺后,因贺弘文医术精湛,经营有方,加之贺弘文待人宽厚,很快便在汴城中赢得了好名声。 这日清晨,明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显怀的腹部,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笑意。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 小桃轻手轻脚地进来,看见明兰正抚着肚子出神,忍不住笑道:“姑娘这几日总爱发呆,可是小少爷在肚子里跟姑娘说话呢?” 明兰回过神,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就你贫嘴。” 说着站起身来:“今日回盛家,带的礼物可都备齐了?” “都按姑娘的吩咐准备妥当了,老太太爱吃的桂花糕是今早现做的,小娘喜欢的云锦料子也包好了。” 小桃一边说一边替明兰披上件杏色绣缠枝纹的薄斗篷。 自从嫁入贺家,她与贺弘文心思都放在了上面,如今药铺生意蒸蒸日上,又有了身孕,日子过得比想象中还要美满。 盛府门前,老太太身边的房嬷嬷早已候着,一见明兰下车就迎上来:“六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太太从早起就一直念叨着姑娘呢。” 明兰刚踏进寿安堂的院子,就听见祖母中气十足的声音:“我的明丫头来了没有?” 话音未落,老太太已经自己掀了帘子出来,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祖母!” 明兰快步上前,却被老太太一把按住:“慢着些,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 说着仔细打量起明兰:“气色倒好,看来最近弘哥儿把你照顾得不错。” 明兰挽着祖母的手臂进屋,笑道:“他呀,整日里不是给我熬补药,就是盯着我多休息,连药铺里的伙计们都笑话他呢。” 正说着,卫恕意也匆匆赶了来,一进门就红了眼眶:“明兰……” 她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目光又落在明兰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 “母亲别哭呀!” 明兰掏出帕子给她拭泪:“这是喜事呢。” 卫恕意连连点头:“是喜事,姑爷待你好,如今又有了孩子,母亲这是高兴的。” 她握着明兰的手不放:“头三个月最是要紧,饮食起居都要当心着……” 老太太笑着打断:“好了好了,明丫头如今也是当家主母了,这些道理岂会不懂?快让她坐下说话。” 三人落座后,房嬷嬷端上明兰爱喝的雨前龙井,却被老太太拦住:“换红枣茶来,她现在不宜饮茶。” 又转头对明兰说:“今早特意让厨房做的,你快尝尝。” 明兰咬了一口,甜香满溢,忽然想起什么:“祖母,我带了新配的安神香来,您夜里点上一支,保管睡得安稳。” 老太太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你这孩子,有了身子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 “不过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药铺的事暂且交给姑爷打理,别太劳神。” 正说着,只见贺弘文提着药箱匆匆进来了,额上还带着细汗:“给老太太、母亲请安。方才去城南出诊,顺道路过,便想着来接明兰回去。” 老太太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才多会儿功夫就来要人了?放心,在我这儿少不了她一根头发的。” 贺弘文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却不自觉看向明兰。 见她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从药箱里取出几个瓷瓶:“这是我近来新配的丸药,老太太日常服用可强身健体,母亲也可用这个调养。” 卫恕意感动不已:“姑爷有心了。” 明兰看他一眼,轻声道:“不是说好晚些来接我吗?怎么这会便来了?” 贺弘文摸摸耳朵,小声道:“城南那家病人情况稳定,我就……” 话没说完,被明兰瞪得噤了声。 老太太将小两口的互动看在眼里,与卫恕意相视一笑。 老太太忽然感叹:“真好,我们明丫头如今是真正的享福了。” 明兰望向贺弘文,又摸摸肚子,笑得眉眼弯弯:“是啊祖母,弘文哥哥和祖母待我极好,每日什么也不用做,您瞧,这才多久,我便胖了一圈。” 明兰正说着,忽听外间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 帘子一掀,王若弗满脸笑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刘妈妈,手里还捧着个雕花红木匣子。 “哎哟,六丫头回来了!” 王若弗声音比平日高了三分,亲热地走到明兰跟前:“让我瞧瞧,这肚子尖尖的,准是个小子!不过瞧着,怎么肚子格外大些?” 老太太挑眉笑道:“大娘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王若弗接过刘妈妈手中的匣子,对明兰和颜悦色:“听说六丫头回来了,我特意来道谢的。” 说着打开匣子,里头是一对赤金嵌红宝石的镯子:“多亏你请了贺家老太太为如兰诊治,如今她也有了身孕,我这心里啊……真是感激。” 话到此处,王若弗竟有些哽咽。 刘妈妈连忙递上帕子,她擦了擦眼角才继续道:“如丫头那身子骨你是知道的,自那次出事,婆家那边没少说闲话。如今总算……” 说着把匣子往明兰手里塞:“这点心意,六丫头你务必收下。” 明兰连忙推辞:“大娘子不必如此客气,五姐姐待我向来亲厚,这是我应当做的。” “再说祖母擅长妇人科,能帮到五姐姐,我也高兴那。” 王若弗却执意要送:“你若不收,就是嫌少了……” “大娘子说哪里话?” 明兰温婉一笑,从匣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金锁片:“不如我取这个给五姐姐未来的小外甥,就当是姨母的见面礼,可好?” 老太太在一旁打圆场:“这主意妥当,大娘子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王若弗这才露出笑容,挨着老太太坐下:“要说六丫头就是有福气,嫁了个好郎君。” 明兰正要答话,忽听外头传来如兰的声音:“母亲又在这儿编排我什么呢?” 只见如兰穿着一身杏色襦裙进来,小腹已微微隆起,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 “哎哟我的小祖宗!” 王若弗急忙起身去扶:“不是让你在屋里歇着吗?” 如兰笑着躲开母亲的手:“哪有那么娇气。” 她亲热地上前挽住明兰的手:“六妹妹难得回来,我自然要来见见的。” 说着摸了摸明兰的肚子:“咱们俩这月份差不多,将来两个孩子正好作伴。” 明兰注意到如兰手腕上戴着的正是自己去年送的那串碧玺手串,心中一暖:“五姐姐,气色看着好多了。” “都是拖六妹妹的福了!” 第262章 闺阁之难 如兰眨眨眼:“贺家老太太开的方子当真神奇,我吃了三个月,果然便有了好消息。” 她忽然凑近明兰耳边:“婆婆现在对我可客气了,再不敢提纳妾的事。” 王若弗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要我说,六丫头如今是咱们家的福星。不仅自己过得好,还带着姐妹们都沾光。”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老太太:“比某些只会耍心眼的人强多了。” 老太太轻咳一声:“大娘子,孩子们都在呢。” 明兰心知王若弗这是在说墨兰,连忙岔开话题:“五姐姐,我那儿新得了几匹柔软的杭绸,正好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如兰高兴地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听说四姐姐托人带话,说想来贺家拜访你呢。” 屋内气氛顿时一滞。 王若弗冷哼一声:“她倒是会图方便!” 明兰从容地抿了口茶:“四姐姐若要来,我自然是欢迎的。只是如今我身子不便,也只能待生产后再聚也不迟。” 王若弗忽然拉住明兰的手,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六丫头,从前……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照顾你。” 她飞快地塞了个荷包到明兰袖中:“这是给未出世孩子的,你别推脱。” 明兰微微一楞:“大娘子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明兰幼时病弱,多亏大娘子照拂我和阿娘。” “好孩子,母亲没白疼你。” 回去的路上,明兰有些失神。 贺弘文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明兰靠在他肩上,微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如今这样,真好。” 自打明兰有孕的消息传开,药铺的生意愈发红火。 汴京城里人都说,贺大夫医术高明,贺夫人贤惠能干,如今又有了喜事,实在是福泽深厚。 这日清晨,明兰正在后院清点药材,忽然听见前头铺子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姑娘,您快去看看!” 小桃急匆匆跑来:“前头来了位夫人,说是特意从扬州赶来求医的。” 明兰放下账册,整理了下衣裙往前头走去。 只见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身着素色锦缎,面容憔悴却掩不住清秀,正与贺弘文低声说着什么。 “这位是内子。”贺弘文见明兰过来,连忙介绍。 那妇人起身行礼,声音轻柔:“贺夫人安好,妾身姓沈,听闻贺大夫医术高明,特来求诊。” 明兰见她举止端庄,却眉间郁结,便温声道:“沈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先到后堂歇息片刻?” 待安顿好沈夫人,贺弘文悄悄对明兰道:“这位夫人症状有些复杂,恐怕要在咱们家住上几日,方便诊治。” 明兰点头:“我让人收拾间厢房出来,她孤身一人前来,想必有难言之隐,咱们多照应些。” 沈夫人在贺家住了三日,明兰虽怀着身孕,却每日亲自过问她的饮食起居。 这日晚饭后,沈夫人终于向明兰吐露心声。 “实不相瞒,我夫君是扬州盐商,去年纳了房妾室……” 沈夫人眼圈微红:“自那以后,我便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明兰轻轻握住她的手:“沈夫人别难过,您这病根在心里,光吃药是不够的。” 沈夫人苦笑:“家中长辈都说我善妒,可那妾室处处与我作对,夫君又偏听偏信……” 明兰沉吟片刻:“我祖母常说,女子立身处世,当如竹,外柔内刚。您一味忍让,反倒让人得寸进尺。” 沈夫人怔住:“那依贺夫人之见……” “不如这样……” 明兰微笑:“明日我陪您去趟绸缎庄,选几匹时新的料子,您先把自己收拾得精神些,其他的咱们慢慢谋划。” 贺弘文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夜里,他辗转难眠,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子,你现在身子越来越重,还要操心这些事,我实在担心……” 明兰靠在他肩头:“夫君是怕我累着?” “不只是这个。” 贺弘文轻抚她的发丝:“那沈家内宅复杂,我怕你……” 明兰轻笑:“夫君放心,我不过给她出些主意,又不会跑去扬州替她撑腰。” 说着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再说了,有这个小家伙在,我哪敢乱来?” 贺弘文感受着手下的动静,忽然瞪大眼睛:“他,他好像动了!” 明兰噗嗤一笑:“都四个多月了,自然会有胎动。夫君是大夫,怎么反倒像个毛头小子似的。” 贺弘文不好意思地挠头:“书上说的和亲身感受,终究不一样。” 转眼到了中秋,盛家派人来接明兰回去过节。 老太太一见明兰的肚子就笑得合不拢嘴:“哎哟,我的重孙长得可真快!” 王若弗也十分和气:“明丫头气色更好了,看来贺家照顾得周到。” 说着又递上一个锦盒:“这是给你未来孩儿的长命锁。” 明兰惊讶地接过:“多谢大娘子。” 席间,盛紘问起药铺生意,贺弘文一一从容应答,盛纮十分满意。 如兰凑过来小声道:“六妹妹,听说你前些日子医治了个扬州来的夫人?现在城里都在传,说贺家夫人不仅会做生意,还会调理家宅呢。” 明兰一时失笑:“哪有这么夸张,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罢了。” 如兰插嘴道:“六姐姐就是谦虚,要我说,等小外甥出生后,你干脆开个女子医馆,专治这些心病……” 老太太笑骂:“如儿,净出馊主意!你们俩现在最要紧的是安心养胎。” 转头又对明兰说:“不过若是有人诚心求教,指点一二也无妨。咱们女子活在世上,本就该互相扶持。” 清晨的绸缎庄刚卸下门板,明兰便携沈夫人而来。 掌柜见是明兰,连忙迎上前:“贺夫人安好,这位夫人是……” “这是我扬州来的表姐。” 明兰笑吟吟地挽住沈夫人手臂:“把新到的云锦都取来看看。” 沈夫人局促地捏着帕子,小声道:“这些料子太贵重了……” 明兰轻拍她手背:“姐姐忘了?咱们今日说好要挑些鲜亮颜色。” 说着拿起一匹海棠红的织金缎在她肩上比划:“这个颜色最衬姐姐。” 挑完料子又去挑首饰,沈夫人今日梳着凌云髻,簪着累丝金凤簪,一袭藕荷色罗裙衬得人如皎月,哪还有平日愁眉不展的模样。 第263章 墨兰求助 去首饰铺挑首饰时,明兰拿起一支镶红宝石的牡丹金钗:“姐姐,这支钗子正配你今日的衣裳。” “这牡丹乃花中之王,最重品格……我戴,会不会太艳了些?” “自然不会,这个正配姐姐。” 午后,两人一道去了茶楼小憩,明兰特意选了临窗的雅座。 “姐姐,你瞧,这样打扮多好看,都叫人移不开眼了。” 沈夫人摩挲着新买的翡翠镯子,轻叹:“可我总不能次次靠衣裳首饰……” “自然不是。” 明兰正色道:“姐姐可知为何正妻要戴牡丹?因为牡丹端方大气,经得起风雨。” 她指向窗外一株花树:“姐姐看那海棠,娇艳却易谢。而牡丹扎根三尺,年年岁岁开得最久。” 沈夫人若有所思。 明兰继续道:“谁家娶正室嫡妻回来,都是要掌家理事,平安后宅的。若只会拈酸吃醋,哪家丈夫能容忍呢?咱们女子闺阁艰难,万事都得周全,唯独忘了爱护自己。” 说着从袖中取出本册子:“这是我整理的几家扬州铺子的账目要诀,你把中馈握牢了,任她如何蹦跶也翻不出花样。” 回程路上,沈夫人忽然在桥边停下。 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金边:“明兰妹妹,我明白了,这些年我总想着与那些人争长短,反倒忘了自己本该是株牡丹。” 明兰微笑:“姐姐悟性真好……” 沈夫人噗嗤一笑,忽然郑重行礼:“大恩不言谢。” 三个月后,扬州来信给明兰。 沈夫人重掌中馈,那妾室因贪墨府上账银被发卖了。 信笺里夹着片牡丹花瓣,上书八字:“亭亭净植,自在芬芳。” 一个月后,明兰正核对这个月的药材账目,小桃急匆匆跑来:“姑娘,扬州沈家来人了,还带了好些箱笼来!” 明兰刚到前厅,就见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恭敬行礼:“贺夫人万安,我家老爷和夫人特命小的来表达谢意。” 说着便递上礼单:“这是些扬州土仪,不成敬意。” 礼单上密密麻麻写着:扬州漆器十套、琼花露二十坛、云锦二十匹……最末一行竟写着“盐引三张”。 明兰一惊:“这太贵重了!” 管事低声道:“这盐引是我们老爷特意嘱咐的,听闻贺家药铺要开分号,在扬州码头有了这盐引,药材漕运能省不少麻烦。” 正推辞间,贺弘文从外问诊归来。 得知缘由后,他沉思片刻:“沈老爷盛情难却,不如这样,我们收下这礼物,盐引权当借用的,待分号站稳脚跟便归还。” 说着向明兰使了个眼色,明兰意会。 待送走沈家一行人,贺弘文才道出顾虑:“盐引牵扯官商利益,我们不宜太过招摇。” 他翻开最底层的礼盒,里面竟是一套纯金打造的婴孩长命锁:“这位沈夫人,倒真是掏心掏肺地谢你。” 明兰摩挲着金锁上精致的牡丹纹样,轻声道:“她这是把自己的体面,系在这牡丹上了。” 这日,明兰正在后院晾晒给新生儿准备的小衣裳,忽听小桃来报:“姑娘,四姑娘来了。” 明兰手上动作一顿,自墨兰嫁入文家,姐妹俩还是第一次私下相见。 她整理了下衣襟:“先请四姐姐去厢房奉茶。” 墨兰今日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纱裙,比从前素净了许多。 见明兰进来,她忙起身笑道:“许久不见六妹妹了,六妹妹瞧着气色真好。” 明兰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四姐姐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我好来迎四姐姐。” “我听说,你帮扬州沈家正妻扳倒了宠妾?” 墨兰单刀直入,眼底闪着明兰熟悉的光,“现在汴京城里都传遍了,说贺夫人手段了得。” 明兰坐的稳稳当当:“我不过陪沈夫人逛了趟绸缎庄,是外人传得离谱了些。” 墨兰径直在她对面坐下,手指绞着帕子:“咱们姐妹许久未好好说话了,今日我特地来看看你。” 她环顾四周,见丫鬟们都站得远,忽然压低声音:“六妹妹,我也需要你帮一把,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你总不会见死不救?” 明兰眸光微闪,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四姐姐说哪里的话,听说四姐夫对四姐姐一向体贴,真叫人羡慕呢。” 她语气平和,却刻意加重了“体贴”二字。 墨兰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她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姐姐命苦,头一胎只得了个女儿,官人虽未说什么,可婆母不依不饶,便张罗着要为官人纳妾……”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六妹妹,你可要帮帮我啊……” 明兰瞳孔微缩,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 她早听说文家老夫人对墨兰不满,如今看来情况比传闻更糟。 但她面上不显,只淡淡道:“四姐姐为何不告诉父亲母亲,请他们做主,反倒求到我这里来了?妹妹一不是郎中,二不擅长妇人之症,姐姐怕是找错了人。” 墨兰闻言脸色骤变,手中帕子攥得更紧:“谁不知道,贺家老太太擅长妇人之症,大姐姐、如兰都是贺老太太治好的。” 墨兰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要是不想帮忙就说,何苦挖苦我……” 明兰神色平静:“四姐姐,祖母年纪大了,实在劳累不得。” 她抬眸直视墨兰:“京中医术高明的大夫,比比皆是,还是请四姐姐另请高明。” “你!” 墨兰猛地站起身,茶盏被带翻,茶水在石桌上洒开一片深色。 她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好你盛明兰姑娘,如今连自家姐妹都不放在眼里了!” 明兰在小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袖:“四姐姐言重了,妹妹只是觉得,有些事强求不得。” 墨兰顿时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最终只能狠狠跺脚:“盛明兰,咱们走着瞧!” 看着墨兰远去的背影,明兰轻轻叹了口气。 丹橘上前收拾打翻的茶盏,小声道:“姑娘,四姑娘这般气急败坏地走了,怕是要去主君那里告状……” 第264章 文炎敬纳妾 明兰摇摇头:“无妨,她如今是文家妇,再不是当年在盛家呼风唤雨的四姑娘了。” 墨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子里重归寂静。 丹橘小心翼翼地看着明兰的脸色,轻声道:“姑娘,四姑娘这般气急败坏地走了,怕是回头要在外头,说些不好听的话。” 明兰淡淡一笑:“她爱说便说,这些年,她在外头编排我的话还少么?” 丹橘欲言又止:“可若她真去求主君,主君又求到老太太那里……” 明兰眸光微沉,指尖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自然知道墨兰的性子——若真走投无路,必定会厚着脸皮去求盛纮。 盛纮偏爱墨兰,定会去麻烦老太太。 可老太太年事已高,这些年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硬朗了,若真被墨兰缠上,难免要劳心伤神。 想到这里,明兰轻轻叹了口气:“丹橘,你去备一份礼,明日我们去看看祖母。” 丹橘一愣:“姑娘这是?” 明兰垂眸,语气平静:“祖母的医术在京中数一数二,若能请她指点一二,也算尽了姐妹情分。” 丹橘犹豫道:“可姑娘方才不是回绝了四姑娘吗?” 明兰唇角微扬:“回绝的是她盛墨兰,可若祖母愿意指点,那便是医者仁心。” 丹橘这才明白自家姑娘的打算——既不让墨兰觉得她好拿捏,又不至于真的袖手旁观。 她忍不住笑道:“还是姑娘思虑得周全。” 明兰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我不过是念在姐妹一场罢了。” 贺老太太见明兰来了,笑得脸都开花了一般:“明丫头,今日怎么来看我这老婆子?你还怀着身孕呢,应该我老婆子去看你才是。” 明兰行礼笑道:“孙女想念祖母,特地带了些新制的点心来。” 贺老太太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她有事相求,便笑着拉她坐下:“好孩子,说,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明兰也不绕弯子,将墨兰的事委婉道来,末了道:“孙女知道祖母年事已高,本不该拿这些事烦扰您,只是想着若祖母能指点一二,哪怕是推荐个可靠的医女,也算是帮了她。” 贺老太太沉吟片刻,叹道:“你这孩子,心太软。墨兰那丫头,当年为了攀高枝,连自家姐妹都能算计,如今倒要你来替她操心。” 明兰低眉浅笑:“祖母说得是,孙女只是觉得,女子在世,本就艰难,若能帮一把,也算是积德了。” 贺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罢了,我写个方子,你带回去给她。别的,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明兰感激道:“多谢祖母。” 丹橘捧着贺老太太给的方子,低声道:“姑娘,咱们真要帮四姑娘吗?” 明兰淡淡道:“方子给她,用不用在她。” 丹橘点头,又忍不住问:“那若是四姑娘不领情,反倒觉得姑娘存心看她笑话呢?” 明兰微微一笑:“她怎么想,与我何干?我做了该做的,问心无愧便好了。” 墨兰正坐在妆台前生闷气,忽听露种来报:“姑娘,六姑娘派人送了东西来。” 她冷笑一声:“她倒会装模作样!我看看,是什么?” 打开一看,竟是一张药方,一张纸上简单写着:“祖母年迈,不便出诊,此方乃祖母所赠,四姐姐可斟酌使用。” 墨兰捏着信纸,脸色阴晴不定。 一旁的云栽小心翼翼道:“姑娘,六姑娘这是……” 墨兰咬牙,半晌才挤出一句:“她这是施舍我吗?” 可低头再看那药方,字迹工整,药材搭配精妙,确实是难得的良方。 她攥紧了信纸,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不甘、恼怒、嫉妒,却又不得不承认,明兰确实帮了她。 露种小声道:“姑娘,六姑娘是真心帮姑娘的……” “你懂什么?” 墨兰突然厉声打断:“她不过是在我面前装乖卖巧罢了!” 可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清楚,这次若没有明兰,她是不可能得到这药方的。 墨兰按方服药,果然气色渐好。 文炎敬见她容光焕发,倒也多了几分亲近。 可文老夫人那边却仍不死心,这日竟直接领了个貌美女子到墨兰院里。 “这是春桃,家里原是做绸缎生意的,因家道中落才来投亲。” 梁老夫人笑得慈爱,眼神却锐利:“我想着敬儿房里也该添个人,你这身子要调养,总不能让他一直等着。” 墨兰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强笑道:“母亲说得是,只是官人近日公务繁忙……” “公务再繁忙,他也要顾着子嗣大事!” 梁老夫人打断她,直接转向那春桃:“还不快去给大娘子敬茶。” 春桃低眉顺眼地跪下奉茶,可墨兰看见她袖口露出的金镯子——那分明是文老夫人早年戴过的! 这哪是什么落魄小姐,分明是老夫人精心挑选来的。 墨兰强忍怒火接过茶盏,忽然计上心头,故作手滑,滚烫的茶水全泼在春桃手上! “啊!好痛……” 春桃痛呼一声,文老夫人脸色骤变:“你这是做什么?” 墨兰连忙起身,一脸的歉意:“哎呀,我这几日服药手抖,春桃妹妹没事?” 说着亲自去扶,却“不小心”踩住春桃的裙角,让她又跌了一跤。 梁老夫人气得发抖:“好!好得很!我这就去告诉敬儿,看他怎么处置!” 这事很快传到了贺家,小桃跑来明兰院里,幸灾乐祸道:“四姑娘这下可惨了,听说文老夫人直接跑到四姑爷那儿去闹了!” “小桃,你从哪听来的?” “门房小厮说的呀!” 小桃凑近道:“听说那文老夫人气得把茶盏都摔了,嚷嚷着要四姑爷休妻呢!” 明兰摇头:“不至于。” 四姐夫再糊涂,也不会因这等事休妻的。 小桃撇嘴:“姑娘要我说,四姑娘她就是活该!当年使了那样的手段,差点害了盛家所有的姑娘,如今嫁进文家去,现在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她眼珠一转:“姑娘,你可别又心软帮她!” 第265章 为难 “姐妹一场,总不能真看她走投无路。” 小桃瞪大眼睛:“姑娘,你还真打算帮她?四姑娘她当初怎么对你的?要不是她……” “小桃。” 明兰打断她:“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四姐姐这事若闹大,盛家女儿的名声都要受损。” 小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墨兰若真被休弃,盛家其它姐妹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寿安堂内,盛老太太听完卫恕意的话,长叹一声:“墨兰这丫头,终究是走了她小娘的老路。” 卫恕意轻声道:“老太太,文家若真闹到休妻的地步……” “他们不敢。” 盛老太太冷笑:“那文家如今还要靠着纮儿和长柏在朝中的关系,怎会真撕破脸?他们不过是想压墨兰一头罢了。”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 盛老太太拍拍她的手:“他们倒忘了,墨兰再不好,也是我盛家的姑娘!打她的脸,岂不是打我们盛家的脸。” 祖母虽常骂墨兰不争气,可关键时刻,还是会为着家族利益护着自家孩子。 五更天刚过,明兰就被腹中孩儿踢醒了。 她扶着日渐高耸的腹部缓缓侧身,额间已沁出细汗。 双生胎比寻常孕妇更辛苦,如今七个月的身子,竟像是要临盆般沉重。 “姑娘醒了?” 小桃连忙掀开纱帐,见她脸色发白,急道:“可是又抽筋了?” 明兰勉强摇头,刚要说话,忽听外间传来声响。 贺老夫人冷硬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我像她这般年纪时,寅时就起来伺候公婆了!真是娇生惯养坏了!” 丹橘气得眼眶发红,明兰偏这时腹中一阵紧缩,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姑娘别动!” 丹橘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昨儿姑爷还说胎象不稳……” 贺老夫人一身绛紫袄裙站在门口,银发梳得一丝不苟,那双吊梢眼扫过明兰隆起的肚子,冷笑道:“到底是盛家的姑娘,娇生惯养的,怀着我们贺家的种还要摆架子。” “母亲恕罪。” 明兰撑着床沿要行礼,忽觉腿间一阵温热——竟是见红了! 小桃尖叫起来,整个院子顿时乱作一团。 贺老夫人这才慌了神,拐杖咚地砸在地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贺弘文从外间赶回时,心疼不已。 ”明兰胎位不正,需要绝对静养。” 他一字一顿道:“母亲为何非要她起身?” 贺老夫人被贺弘文从未有过的冷厉吓住,强辩道:“我不过是教她规矩……谁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不是寻常媳妇!” 贺弘文突然提高声量,又怕惊着明兰,硬生生压回去。 “她是拼着性命在给贺家延续香火!若有个闪失……” 他说不下去,拳头攥得咯咯响。 贺老夫人的贴身嬷嬷跪在廊下哭诉:“老夫人也是一片苦心啊!少夫人自打有孕,少爷眼里就只有她,连老太太寿辰都……” “拖下去。” 贺弘文看都不看那老奴,只盯着祖母:“从今日起,明兰免了晨昏定省,若母亲再为难她……” 他深吸一口气:“儿子便带她另立府邸。” 贺老夫人如遭雷击,贺弘文何曾这般顶撞过她? 三日后,明兰情况稍稳,却听闻贺老夫人病倒了。 她不顾劝阻,执意要去看贺弘文的母亲。 “她到底是夫君的生母。” 明兰让翠微扶着自己,一步步挪到福寿堂。进门就见老夫人面朝里躺着,屋里药味浓得呛人。 明兰亲自拧了帕子给老擦手,轻声道:\"母亲别恼夫君,他是担心孩子\" “我用不着你假好心!” 贺老夫人猛地抽回手:“你们夫妻联起手来气死我算了!” 明兰也不恼,从食盒取出一碗杏仁酸奶酪:“听说母亲这几日胃口不好,不爱进食,这个最是养胃。” 贺老夫人本想推开,可那甜香直往鼻子里钻——正是她年轻时最爱的口味。 她忍不住偷瞄一眼,却见明兰手指上还缠着纱布,想来是熬糖浆时烫的。 “你如今身子重,做这些干什么,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了,我贺家连几个下人也请不起了吗?” 老夫人的语气明显软了几分。 明兰微笑:“儿媳记得记得祖母爱用山核桃,特意碾碎了撒在上头。” 说着舀了一勺递过去。 贺老夫人勉强尝了口,甜而不腻,竟与三十年前丈夫从江南带回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眼眶突然发热,赶紧别过脸去:“弘文那孩子,小时候也爱吃这个。” 明兰顺势道:“等孩子出世,还要劳母亲多多教导呢。” 她摸着肚子,声音温柔:“夫君常说,他这手医术都是祖母教的,可惜没有调理好母亲的身体,他总觉得遗憾。” 贺老夫人望着明兰圆润的孕肚,忽然想起自己当年怀贺弘文时,也是这般辛苦。 “你回去……歇着。” 老夫人终于叹道:“明日让厨房给你炖燕窝补补身体——我们贺家的孙子,可不能亏着了。” 第二日,明兰倚在临窗的软榻上。 “姑娘,老太太命人送来的血燕。” 翠微捧着剔红漆盒进来,忍不住笑道:“这已是本月第三回了。” 明兰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唇角微扬。 自那日后,贺老夫人虽仍板着脸,却再没说过半句重话。 昨日甚至还派贴身嬷嬷送来两套婴孩的小衣,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压箱底的好料子。 明兰刚要起身,腹中突然一阵抽紧。 这次却不似往常,疼得她眼前发黑,手指死死攥住榻边流苏。 “姑娘!”翠微吓得打翻了燕窝盏。 “别声张……” 明兰白着脸喘息着:“去请官人回来,就说……就说我腹痛。” 她比谁都清楚,双生胎最易绝不是好时机。 “必须静养。”贺弘文声音还带着轻颤。 “药铺的事我让人看着,这些日子就在家守着你。” 明兰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心疼道:“夫君不必…… “娘子。” 贺弘文突然握住她的手,“两个孩子都是头位,但你的盆骨比寻常妇人窄。” 第266章 龙凤胎 “娘子,你不知,祖母把那祖传的参王取出来了。” 明兰望着丈夫通红的眼眶,忽然笑了:“夫君忘了?我可是连宫变都熬过来的人。!” 她故意眨眨眼,“倒是你,胡子都长出来了,丑得很。” 贺弘文想笑又想哭,最终只是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明兰刚要更衣,却见贺老太太自己拄着拐杖进了院门。 “躺着别动。” 老夫人见她要起身,急得拐杖直跺地:“你们这些丫头都是死的?不知道扶着!” 满屋丫鬟憋着笑站到一旁。 贺老夫人不答话,又只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突然道:“我昨夜梦见满池金鲤。” 她从袖中取出个红布包:“这是当年弘文他祖父从龙虎山求来的平安符,你贴身戴着。” 明兰惊讶地接过,只觉掌心发烫。这符咒她认得,是贺家代代相传的宝物,向来只给嫡长孙。 “这太贵重了……” “给你就拿着!” 老夫人别过脸去:“我们贺家的血脉,自然要万无一失。”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本册子:“这是我当年生弘文他爹时记的注意事项,你……你闲着看看。 “谢谢母亲。”她轻声道。 贺老夫人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停住:“是……厨房新来了个会做淮扬菜的。” 明兰眼眶倏地红了。 正当贺府上下为明兰待产忙碌时,一个青衣小丫鬟悄悄溜进了西跨院。 小鬟低声道:“老太太把祖传的参王都取出来了,说价值千金。” “当真?” 她眼底闪过一丝嫉妒。 深秋的夜雨敲打着窗棂,明兰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一阵剧烈的抽痛让她攥紧了床褥。 身下温热的液体浸透锦被——羊水破了,比预期早了整整半月。 “夫君!…她急促地呼唤睡在外间的贺弘文。 贺弘文几乎是滚下床榻,一见情形立刻高喊:“小桃!烧热水!翠微快去请产婆!” 双生子容易早产,别怕…… 贺弘文又被推出门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喊声,突然跪在廊下——这位向来稳重的神医,此刻对着雨夜重重磕了三个头。 第一声啼哭响起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是个小千金!”产婆喜气洋洋地报喜,却马上又被贺老太太赶回去。 “别松懈!还有一个呢!” 明兰已经力竭,她突然迸发出最后的气力,而后终于听到第二声更洪亮的啼哭。 “恭喜贺大夫!是龙凤胎!”产婆抱着两个襁褓出来,却见贺弘文直接冲进了产房。 床榻上的明兰面色惨白如纸,发丝都黏在脸颊上。 贺弘文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指甲掐出的血痕。 “孩子……”明兰气若游丝。 “放心,孩子都好好的。” 贺老太太红着眼眶将两个襁褓放在她身侧:“明丫头你看,姐儿像你,哥儿像弘文。” 女婴小巧如玉雕,男婴却虎头虎脑,此刻竟同时睁开眼睛——姐姐黑瞳如点墨,弟弟眸色浅些,像阳光下透亮的琥珀。 三日后洗儿礼,盛家女眷都来了。 老太太抱着重外孙女舍不得撒手:“这小模样,活脱脱是明丫头刚出生时的样子。” 王若弗凑过来看男婴,惊叹道:“这眉毛鼻子,跟贺姑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兰挤过来:“六妹妹,还是你有福气,得了一对龙凤胎,现下儿女双全了。” 华兰悄悄塞给明兰一只金镶玉的长命锁:“六妹妹,大姐姐没什么本事,这个给孩子们保平安。” 锁背面刻着日月同辉四字——原是当年她嫁入忠勤伯府时,老太太给的压箱底。 一片欢声笑语中,唯有墨兰站在角落。 很快,龙凤胎的祥瑞之名便传遍汴京。 这日明兰正给孩子喂奶,忽有宫使前来宣召。 “哀家听闻贺夫人诞下双生子,特赐金项圈一对。” 宫使意味深长道:“听说沈家盐商给你送了盐引?” 心头一凛,正要解释,却听宫使又道:“哀家已命人查过,是正经来路的。你用它开了扬州分号,还平价卖药给百姓,很好。” 满月宴这天,贺府门前车马不绝。 最令人惊讶的是齐衡夫妇竟也亲自到场,还带来官家御赐的龙凤和鸣金匾。 齐衡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对贺弘文笑道:“当年我说你会有福报,如今可应验了。” 他夫人申氏则拉着明兰的手悄声道:“我家那混世魔王,将来能娶贺姑娘就好了。” 宴席正酣时,门房突然高喊:“扬州沈老爷夫人到!” 沈夫人着一身正红织金裙,与沈老爷携手而来。 她送给女婴一套十二件的金丝楠木娃娃屋,给男婴的却是把纯银打的小算盘:“哥儿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是不是?” 众人大笑中,她偷偷对明兰耳语:“我有了,这次是老爷天天往我屋里跑……” 暮色四合,明兰望着乳母怀里的两个孩子。 女婴正抓着弟弟的襁褓带子,男婴则咿咿呀呀去够姐姐的银铃铛。 贺弘文突然道:“娘子,给孩子起个名。” 明兰望向庭院里盛放的金桂树,轻声道:“姐姐叫贺曦,取晨光之意,弟弟叫贺昀,愿他们如日光温煦,福泽绵长。” “果真是个好名字。” 百日后,明兰带着两个孩子回盛府。 老太太见重外孙们欢喜得紧,两个孩子都活泼可爱,爱笑爱闹。 “这性子倒真是随了父母。”老太太笑着逗弄孩子。 卫恕意突然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明兰说:“明兰,那片梅林可真是个好地方,你有没有去看过呢?” 明兰听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阿娘,最近一直都很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 卫恕意似乎并不在意明兰的回答,继续说道:“昨儿个如兰去那儿摘梅子了,回来后一直跟我说那梅林有多好玩,有多漂亮。我听了心里直痒痒,真恨不得立刻就去看看呢!” 然而,就在卫恕意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一旁的贺昀突然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并且伸出小手,指着窗外。 第267章 祖孙情深 龙凤胎三岁这年,性格差异越发明显。 贺曦爱静,能捧着药典坐半天。贺昀却把药铺当战场,举着小木剑追得伙计们满院跑。 这日贺弘文教女儿认药材,小贺曦竟指着黄连说:“爹爹,这个配吴茱萸,治腹痛。” 惊得贺弘文连呼奇才,转头却见儿子把名贵人参当萝卜啃,气得明兰拎起戒尺:“贺昀!怎么不能学学你姐姐?” 小魔王躲到父亲身后,竟从兜里掏出块麦芽糖:“娘亲吃糖,不生气,生气就不漂亮了。” 夜里,明兰替睡着的孩子们掖被角。 贺曦蜷成团像只小猫,贺昀却四仰八叉占了大半张床。她忽然发现女儿手里攥着东西——是半块分给弟弟的枣泥糕。 次日一早,扬州分号药铺传来急信:漕帮扣了贺家三船药材,声称盐引来路不正。 贺弘文正要动身,明兰却拦住她:“我同你一起去。” 临行前,小贺曦突然将个香囊塞给贺弘文:“希望爹爹平安。” 贺昀有样学样,却塞来个咬了一半的梨。 贺弘文与明兰去了漕运衙门,打听过后才知原来闹事的正是当年,那沈家妾室的兄长。 事情平息后,沈夫人亲自押着那人来给明兰夫妇赔罪,还带来个惊人消息:“听说太后大娘娘要南巡扬州了!” “这,太后大娘娘怎会突然要来扬州?” “说是太后大娘娘年纪大了,近来想散散心。明兰妹妹,你难得来一趟,便好好住一阵。” 住了几日,明兰想念孩子便回了汴京,只留贺弘文一人打理药铺。 回去后,两个孩子吵闹着要去扬州找爹爹,明兰也只好由着她们了。 “我看呀,分明是姑娘自己想回扬州玩……”小桃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别说姑娘了,难道你不喜欢回扬州啊?”丹橘打趣小桃。 行宫里,三岁半的贺曦稳稳当当给太后行了礼,还背了段《千金方》。 而贺昀,却抱着太后赏的蜜饯楞是不撒手,惹得女官们忍俊不禁。 太后逗他:“昀哥儿长大想做什么呀?” 小团子眨着琥珀色的眼睛:“像爹爹一样,给娘娘治病!” 说着掏出木头听诊器往太后手腕上按,奶声奶气道:“娘娘要喝枣茶,睡午觉,这样对身体好,能活到一百岁。” 满堂欢笑中,太后忽然对明兰说:“这两个孩子瞧着就让人欢喜,往后,多进宫来陪伴哀家才好。” 回去的马车上,明兰反复琢磨这话。 贺昀趴在她膝上睡着了,贺曦却突然开口:“娘亲,太后娘娘手上也有红点点。” 那分明是只有学医之人才能察觉的初期疹症。 连绵的秋雨终于不下了,她倚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玩耍的龙凤胎。 贺曦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草药图形,贺昀则追着一只花猫满地的跑。 窗外突然传来贺昀的惊叫。 两人急忙奔出查看,只见小儿子摔在泥水里,几人都笑了。 沈夫人来盛府先明兰,贺昀又把自己的小木剑塞给贺弘文:“爹爹打坏人!” 又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这个给姨姨,甜的不苦。” “明兰妹妹,过几日,我要举办一场赏菊宴,到时候,你们一起去。” 还未等明兰开口,两个孩子便满口答应了:“姨姨,到时候我们会带爹爹和娘亲一起来的,你就放心好了。” “好孩子,明兰妹妹是个有福的。” 沈家花园的菊宴上,盐运使夫人突然对明兰发难:“听闻,贺夫人专爱插手别家内宅之事?” 满座哗然中,贺曦突然摔了茶杯。 “姨姨……” 小丫头贺曦突然跑到指着盐运使夫人跟前,看着她袖口露出的红疹,在耳边悄悄告诉她:“这个要敷紫草膏,才会好的快些的。” 那夫人脸色大变,难怪总不见好。 这正是太后曾有的症状,明兰立刻会意:“夫人若信得过,夫君副方子。” 当夜,盐运使便亲自登门求药。 返回汴京,贺昀在码头走失。 众人找到时,他正被个商贩抱在怀里,小手里紧攥着一枚腰牌不放。 “漕帮的令牌!” 沈老爷大惊,那商贩跪地求饶:“官人饶命,小的只是见哥儿可爱……” 明兰掰开儿子紧握的小手,除了令牌,还有粒刻着“漕”字的金瓜子。 当夜贺昀发起高热,梦里却不停喊着“黑胡子叔叔”。 贺老夫人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眼睛却时不时往门外瞟。 张嬷嬷端着茶进来,瞧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道:“老太太,您要是想见小少爷和小小姐,不如直接出去接他们不好吗?” 贺老夫人轻哼一声,故作淡然:“谁想他们俩了?小孩子闹腾得很,回来了反倒吵得我头疼。” 张嬷嬷抿嘴偷笑,故意道:“那老奴去告诉下人,若是小少爷和小小姐回来了,就说老太太身子乏,不见了可好?” “哎——” 贺老夫人立刻坐直了身子,瞪她一眼:“你这老货,越发会拿捏人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 “祖母!曦儿来看您啦!” 贺老夫人手里的佛珠一抖,差点掉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整理神色,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提着裙摆,像只蝴蝶似的扑了进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哎哟,我的小心肝!” 贺老夫人一把搂住贺曦,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哪里还有方才的矜持? 紧接着,贺昀也迈着小短腿跑进来,手里还举着一根糖葫芦,糖渍沾了满脸,活像只小花猫。 他咧着嘴笑:“祖母!昀儿给您带糖葫芦啦,您快尝尝好不好吃?” 贺老夫人赶紧拿帕子给他擦脸,嘴里念叨:“你慢些跑,仔细摔着!这糖黏糊糊的,回头衣裳脏了,你娘又该说你了。” 贺昀才不管这些,直接把糖葫芦往贺老夫人嘴边递:“祖母吃!这个可甜啦!” 贺老夫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还是故意板着脸:“小孩子吃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贺曦眨巴着大眼睛,忽然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桂花糖,塞进贺老夫人手里:“祖母,这是爹爹新做的润喉糖,您尝尝,不黏牙的。” 贺老夫人这下彻底绷不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是我们曦儿贴心!” 第268章 古灵精怪贺昀 祖孙三人正亲热着,明兰和贺弘文也走了进来。 明兰笑着行礼:“母亲安好。” 贺弘文也拱手:“给母亲请安。” 贺老夫人搂着两个孩子,故意瞥了他们一眼:“你们俩倒是清闲,把孩子丢给我这老婆子带?” 明兰抿唇一笑:“母亲哪里的话?明明是昀儿和曦儿吵着要来见祖母,说想您想得紧。” 贺老夫人心里受用,嘴上却还要端着:“哼,算他们还有点良心。” 贺昀突然从她怀里钻出来,拽着她的袖子晃:“祖母,昀儿想吃您这儿的杏仁酥!” 贺曦也眼巴巴地看着她:“曦儿也想……” 贺老夫人哪里扛得住两个小团子的撒娇? 立刻吩咐张嬷嬷:“快让人去把厨房新做的点心都端来,再熬一碗牛乳茶,别太甜,曦儿不爱吃太甜的。” 张嬷嬷笑着应下,心里暗叹:老太太嘴上说着嫌孩子闹腾,可小少爷和小小姐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记得比谁都清楚。 点心摆上桌,贺昀像只小松鼠似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还不忘往贺老夫人手里塞一块:“祖母,你也吃!” 贺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过,转头给贺曦擦嘴角的糕点屑:“慢些吃,别噎着。” 明兰和贺弘文坐在一旁,看着祖孙三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相视一笑。 贺老夫人一边喂两个孩子,一边念叨:“曦儿最近读什么书了?昀儿还整天淘气吗?” 贺曦乖巧答道:“祖母,曦儿在背《本草拾遗》,爹爹还夸我记性好呢!” 贺昀则挥舞着小拳头:“昀儿跟着师父学拳,以后保护祖母!保护娘亲!” 贺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摸摸贺昀的脑袋:“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好。” 待两个孩子吃饱喝足,在院子里追蝴蝶玩时,贺老夫人才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真是越长越招人疼。” 明兰温声笑道:“母亲若是想他们,让他们随母亲住几日便好了。” 贺老夫人摆摆手,故作嫌弃:“那可不行,太闹腾了,我这把老骨头受不住。” 可她的眼睛,却一直追随着院子里那两个欢快的小身影,半分都舍不得移开。 过了几日,如兰带着自家儿子曾允来贺家做客。 允哥儿比贺昀两个月,已经开蒙读书,小大人似的背着手跨进院子,一见贺昀就皱眉:“表弟,你脸上怎么又沾了糖渍?” 贺昀一抹嘴,笑嘻嘻地扑上去:“允表哥!我带你看我的木剑!” 说着贺昀拽着允哥儿就往院子里跑,如兰在后头直喊:“慢些跑!仔细摔着!” 明兰和如兰坐在廊下吃茶,贺曦乖巧地坐在一旁,手里翻着一本彩绘的草药图册。 如兰瞧着稀奇:“曦儿这么小就能读医书了?” 明兰笑道:“她随她爹,就爱看这些。前几日还非缠着非教她认脉象,把府里丫鬟的手腕都摸了个遍。” 正说着,忽听院子里“扑通”一声,接着就是贺昀响亮的哭声。 众人急忙赶去,只见允哥儿一脸无措地站在水池边,贺昀浑身湿透地坐在浅水里,手里还死死抓着条扑腾的锦鲤。 “昀儿!”明兰赶紧把儿子抱起来。 小团子抽抽搭搭地举起鱼:“娘亲……鱼、鱼想跑……” 如兰气得拧允哥儿耳朵:“你是不是又欺负表弟了?” 允哥儿委屈道:“是他非要抓鱼,我拦不住……” 贺昀这会儿倒不哭了,湿漉漉的小手拍拍允哥儿:“表哥好,帮我拦鱼……” 众人都哭笑不得。 贺老夫人闻讯赶来,一见这情形,赶紧吩咐:“快给哥儿换衣裳!煮姜汤来!” 又瞪明兰:“小孩子玩闹,你凶他们做什么?” 午后,贺家来了位不速之客——顾廷烨带着长子团哥儿登门。 团哥儿已经六岁,生得剑眉星目,已经开蒙。 贺昀一见团哥儿腰间的佩剑,眼睛都直了,跌跌撞撞跑过去就要摸。 顾廷烨大笑:“这小子倒有胆色!” 说着,便解下佩剑给他看。 贺弘文连忙阻拦:“侯爷,这太危险了……” 话音未落,贺昀已经学着团哥儿的样子,双手握剑嘿地一声劈向旁边的花架。 只听“哗啦”一声,贺老夫人最爱的兰花盆碎了一地。 满院寂静。 贺昀呆呆地站着,突然“哇”地哭出来:“花、花死了……” 顾廷烨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团哥儿赶紧把剑收回来,蹲下身哄他:“不哭不哭,花没死,移栽到土里就能活的。” 贺老夫人心疼兰花,更心疼孙子,最后只叹气道:“罢了,这孩子既然喜欢舞刀弄枪,不如正经请个师父教。” 说着瞪了顾廷烨一眼:“不过得等再大些,现在可不许碰真刀真枪!” 明兰看着被团哥儿哄得破涕为笑的儿子,忽然想起什么:“二叔,团哥儿武艺如何?若是得闲,能不能偶尔来指点昀儿些基本功?” 顾廷烨爽快应下:“正好让这小子也收收心!” 傍晚送走客人后,贺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库房找花盆移栽那株兰花。 贺曦忽然指着角落里一个落灰的木匣:“祖母,那是什么?” 贺老夫人取下匣子,吹去灰尘:“这是你祖父年轻时收的药材。” 打开一看,却是几本旧兵书和一把小巧的青铜匕首。 贺昀立刻被匕首吸引,伸手就要拿。 贺老夫人赶紧拦住:“这个可不能玩!” 却见贺曦已经翻开一本兵书,指着上面的批注:“祖母,这字和爹爹的一样!” 仔细一看,竟是贺老太爷年轻时的手札,记载了不少战伤医治的秘方。 最后一页写着:“元佑六年,与顾兄切磋金疮药方,甚妙。” 贺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忽然红了眼眶:“这老太爷,当年和宁远侯,也就是顾侯爷的父亲,原来是至交……” “少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太后大娘娘突发急症,请贺公子进宫一趟,为太后大娘娘诊治。”一群太监来宣口谕。 “贺公子,快请,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 第269章 贺曦的医术天分 暮色沉沉,贺家的马车疾驰在通往宫禁的甬道上。 明兰将贺曦搂在怀中,小丫头手里还攥着那本从库房翻出的兵书。 贺弘文眉头紧锁:“太后素来康健,怎会突然……” 马车猛地一顿,外头传来侍卫的呵斥声。 明兰掀帘一看,竟是凤鸾宫的掌事嬷嬷亲自来接。 “贺太医、贺夫人,快随老奴来!” 嬷嬷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太后大娘娘午后突然高热不退,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 踏入里殿,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珠帘内传来太后痛苦的呻吟,几位御医跪在殿外冷直冒。 官家不怒自威,正坐在殿中。 几人忙向官家行礼问安,官家注意到了一旁的明兰。 “盛家姑娘?怎么是你?听说盛家姑娘嫁了个大夫,原来就是贺家!” “回官家,正是。”明兰恭敬回答。 “太后大娘娘身体违和,顾侯举荐,说贺家出身医药世家,定有办法。” “草民也只能试试……” 贺弘文上前,为太后详细诊过脉,又仔细瞧了太后手上的疹子。 “爹爹。” 贺曦仰着小脸,指着兵书某一页:“这个方子……” 贺弘文定睛一看,正是记载着“瘴热急症”的页面,旁边还有贺老太爷朱笔批注:“岭南三七佐以雪莲,可解。” “简直荒唐!” 太医院院判呵斥道:“三岁稚子也敢妄议医方?大娘娘千金贵体,怎可儿戏?” 贺弘文却已接过医书细看,突然眼睛一亮:“陛下,这方子记载的症状与大娘娘一般无二!只是雪莲……” “哀家库里有!” 珠帘后传来太后虚弱的声音:“去年进贡的……” 小贺曦忽然挣脱明兰的手,跑到太后榻前,小手轻轻按在太后滚烫的额头上:“娘娘不怕,吃了药就不疼了。”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颗糖丸:“先吃这个,甜的。” 满殿哗然。 明兰急忙解释:“这是家传的薄荷甘草丸,能暂缓……” “给她试试。” 太后竟真就着贺曦的手咽下药丸,片刻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确实舒坦些,好孩子。” 御药房里,药香氤氲。 贺弘文挽起袖子,亲自守着紫砂药罐,时不时用银匙搅动。 罐中药汁翻滚,腾起的热气将他清俊的面容蒸出一层细汗。 “爹爹,这个要磨多久呀?”稚嫩的童声从药房另一侧传来。 贺弘文抬头,看见贺曦正跪坐在矮凳上,小手握着一方青石药碾,有模有样地研磨着白术。 她穿着杏色小衫,发髻上簪着一朵新鲜的栀子花,那是今早祖母给她戴上的。 “再细些,要像雪粉一样。” 贺弘文温声道:“太后大娘娘脾胃虚弱,药材越细越容易吸收。” 贺曦点点头,更加卖力地推动药碾。 她从小在药香中长大,三岁能辨百草,四岁背得出《汤头歌诀》,如今五岁,已经能帮父亲做些简单的制药活了。 贺弘文望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心中既欣慰又感慨。 贺家世代为医,祖父贺怀仁更是先帝钦点的太医院院使。如今祖父虽已故去,但贺家医术不能断。 可惜幼子贺昀天生爱玩闹,不喜医术,常有人劝他纳妾生子继承家业,但他总想着,若曦儿有天分,女子行医又有何不可? “爹爹,我磨好啦!” 贺曦举起药钵,里面是细腻如尘的白术粉。 贺弘文走过去查看,满意地点头:“曦儿真能干,来,帮爹爹把《贺氏医案》拿来,咱们再核对一遍方子。” 贺曦蹦跳着取来一本蓝布封面的厚册子。 这是贺家祖传的医书,记载了贺家几代人行医的经验。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回到父亲身边,忽然被书页间露出的一角彩绘吸引。 “爹爹,这是什么呀?” 她翻开那一页,指着边角处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那草叶呈椭圆形,茎干泛红,绘得极为精细,旁边还有蝇头小楷批注。 贺弘文正忙着将研磨好的药粉按比例混合,随口答道:“那是地锦草,性凉味苦,能清热解毒。” 贺曦皱起小眉头,盯着那幅图看了许久,又转头看看父亲正在准备的药材。 忽然,她跳下凳子,跑到药柜前,踮着脚数上面摆放的药材。 “一、二、三” 她的小手指点着药材,眉头越皱越紧:“爹爹,少了一味!” 贺弘文手上动作不停:“曦儿乖,别闹,爹爹是按方子抓的药,一定一味不差的。” “可明明就是少了!” 贺曦急得直跺脚,跑过来拽贺弘文的衣角:“曾祖父书里画的,这个!” 她使劲指着医书上那株地锦草。 贺弘文这才放下药勺,仔细看向女儿指的地方。 只见那页记载的正是治疗高热出疹的方子,与太后症状极为相似。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旁,贺弘文的祖父用朱笔小字批注:“地锦草三钱,引药归经,不可或缺。” 贺弘文心头一震,急忙翻看自己记录的方子——那是太医院几位老太医共同拟定的,确实没有地锦草这一味。 他额头顿时沁出冷汗,太后已高热不退,若因药方不全而延误病情…… “快!快去药园找地锦草!” 贺弘文声音都变了调,唤来宫人急声吩咐:“要新鲜的,至少三钱!” 宫人领命飞奔而去。 贺弘文又命人暂停煎药,重新核对所有药材。他心跳如鼓,既担心找不到地锦草,又害怕即使找到了也耽误了太后病情。 贺家世代忠良,若因他的疏忽连累全家……可如何是好? “爹爹别怕。” 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指,贺曦仰着脸,眼中是全然的信任:“加了地锦草,太后娘娘一定会好的,曾祖父的书从不会错。” 贺弘文蹲下身,将女儿搂入怀中。 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和孩童特有的奶香,奇异地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曦儿是怎么发现少了一味药的?”他轻声问。 “曾祖父的画好看。” 贺曦指着医书上的插图:“那个草草在对我笑呢。” 贺弘文一时失笑,只当是孩童的幻想。他不知道的是,在贺曦眼中,那些药材真的会说话。 第270章 神医小娘子 每当她看到正确的药方,药材们就会在她脑海里欢快地跳舞,若是少了什么,它们就会变得黯淡无光。 这是她的小秘密,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一个时辰后,宫人终于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手里攥着一把新鲜的地锦草。 “贺大夫,找遍了药园才在角落找到这么些,您看够不够?” 贺弘文接过草药,仔细称量,正好三钱。 他长舒一口气,立刻亲自洗净捣碎,加入已经熬煮了两个时辰的药汤中。 “还要再煮多久呀?” 贺曦困得眼皮打架了,却还强撑着守在药炉旁。 贺弘文摸摸女儿的头:“还要一个时辰,曦儿先去睡觉。” “不要,我要等太后娘娘喝药。” 贺曦揉揉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却倔强地不肯离开。 夜色渐深,御药房里的宫灯一盏盏亮起。 贺弘文守着药炉,不时添水调节火候。贺曦终于还是撑不住,靠在他腿上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攥着那本医书。 三更时分,药终于熬好。 贺弘文小心地将药汁滤入玉碗,亲自送到太后宫中? 太后服下药后,起初并无动静。 贺弘文跪在殿外,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地面,心中默念祖宗教诲。 忽然,殿内传来宫女的惊呼:“太后出汗了!” 贺弘文抬头,看见宫女喜极而泣地跑出来:“贺大夫,太后娘娘的热退了,这会儿要喝粥呢!” 他几乎瘫软在地,连声道:“苍天保佑,祖宗保佑……幸好太后娘娘无事了……” 消息很快传到官家耳中。 天刚蒙蒙亮,官家便驾临,见太后确实好转,龙颜大悦,立即传旨召见贺弘文。 “草民拜见陛下。”贺弘文牵着贺曦的手,恭敬行礼。 官家亲自扶起他:“贺大夫医术高明,救了太后大娘娘,朕心甚慰。” 目光落在贺曦稚嫩的小脸上,官家好奇道:“是个好孩子,听闻你也参与了制药?” 贺弘文诚惶诚恐:“小女顽劣,只是在一旁玩耍,不敢居功。” 贺曦看见面前站着一位穿明黄龙袍的长者,吓得往父亲怀里缩了缩。 官家却笑了,伸手接过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听说,是你发现药方少了地锦草?” 贺曦看看父亲,得到鼓励的眼神后,小声回答:“是曾祖父的书上画的……” 官家哈哈大笑:“好个伶俐的小娘子!” 他逗着贺曦,“告诉朕,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贺曦不假思索:“像曾祖父和爹爹一样,当大夫,治病救人!” 官家闻言更是欢喜,当场赐下黄金百两,锦缎十匹,并金口玉言:“真是个神医小娘子!朕记下了,待你长大,定要你入太医院!” 消息传回贺府,贺老太太激动得老泪纵横,在祖宗牌位前上了三炷香:“贺家医术后继有人了……” 贺弘文抱着女儿,看着满院的赏赐,心中百感交集。 “曦儿,从明日起,爹爹教你认脉象可好?” 贺曦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嗯!我要学曾祖父最厉害的金针渡穴!” “曦儿想学,爹爹一定好好教你。”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贺曦已七岁有余。 这日清晨,贺家药铺刚开门,贺曦就踮着脚在药柜前忙碌。 她身着一身青色衫裙,头发挽成两个小髻,用素色发带系着,活脱脱一个小药童模样。 “白芷二两,当归三两……”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小秤称量药材。 自两年前因发现地锦草救了太后而获“神医小娘子”的美誉后,贺曦对岐黄之术的兴趣愈发浓厚。 贺老太太见她确有天赋,便允许她时常到前堂药铺学习。 “小娘子,这包药劳烦给抓一下。”一位老妇人递上一张皱巴巴的药方。 贺曦接过方子,眼睛一亮:“这是治风寒咳嗽的方子,加一味杏仁效果更好。”她熟练地踩着矮凳,从各个药屉中取药。 正当她抓了一味桔梗要放入药包时,忽然皱了皱小鼻子,凑近药材仔细嗅了嗅。 “这桔梗不对。” 她脆生生地说道,转身朝里屋喊道:“爹爹,这桔梗味道怪怪的!” 贺弘文闻声而出,接过女儿手中的药材查看。 只见这批桔梗表面看与平常无异,但掰开后内里颜色略深。他取少许尝了尝,眉头立刻紧锁。 “确实有问题,怕是陈年旧货掺了色。”贺弘文面色凝重,立即命人彻查近期进的所有药材。 结果令人震惊——整整三批药材被人做了手脚,若非贺曦嗅觉敏锐,这些劣质药材就会流入病患口中。 明兰亲自出面,查清事实,将那奸商送官查办。 当晚,贺家祠堂灯火通明。 贺老太太牵着贺曦的小手,在祖宗牌位前上了香。 “曦儿今日立了大功。” 贺老太太慈爱地抚摸着曾孙女的头发:“贺家医术,讲究望闻问切四字,你今日以闻辨药,正是得了你曾祖父的真传。” 贺曦仰着小脸,好奇地问:“曾祖母,曾祖父是不是也很会闻药味?” 老太太眼中泛起回忆的神色:“你曾祖父闭着眼都能辨百草,有一年大疫,药材紧缺,有人以假乱真。你曾祖父只消一闻,便知真假,救了许多人性命。” 从那天起,贺老太太开始亲自教导贺曦贺家秘传的金针技法。 每日清晨,贺曦都要在老太太院中学习一个时辰。 老太太手把手教她认穴位、练指法,甚至拿出珍藏的贺怀仁金针让她观摩。 “金针渡穴,讲究‘轻、准、稳’三字诀。” 老太太将一枚金针放在贺曦指尖:“针如发丝,命如泰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贺曦屏息凝神,小心控制着手指的力度。 起初,她的手总是不由自主地颤抖,金针屡屡掉落。但她不服输,日复一日地练习,连吃饭时都用筷子模仿扎针的动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后,贺曦终于成功将金针稳稳刺入老夫人准备的铜人穴位。 老太太欣慰地点头,从檀木匣中取出一套小巧的金针。 “这套针是你曾祖父当年专门为我打的,如今便传给你了。” 老太太将针包郑重交到贺曦手中:“曦儿,记住,贺家金针,只救人不伤人。” 第271章 齐衡独子齐霁 贺曦双手接过,如获至宝。 那套金针比寻常医者用的小巧许多,正适合她的小手使用。 与此同时,贺弘文也开始系统地教授女儿医理。从《黄帝内经》到《伤寒杂病论》,从脉象辨识到方剂配伍,贺曦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 她惊人的记忆力常常令贺弘文惊叹——有时只需讲解一遍,她就能将复杂的药方背诵如流。 “爹爹,为什么这个方子里大黄要后下?为什么治风寒初期不能用麻黄?” 贺曦的问题越来越多,有些连贺弘文都需查阅典籍才能回答。 一年后的春日,贺曦迎来了她行医生涯中第一个真正的病患。 那日午后,贺曦正在后院晾晒药材,忽听前院一阵吵闹声。 她跑过去一看,见药童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站在门口。那小乞丐约莫八九岁的年纪,面色苍白,右腿肿胀发紫,已经昏迷不醒。 “怎么回事?”贺曦急忙上前。 药童慌张道:“这小乞丐倒在咱们门口,像是被蛇咬了!少爷出诊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贺曦蹲下身,仔细查看小乞丐的伤口。只见脚踝处有两个细小的牙印,周围皮肤已经发黑。她凑近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是五步蛇!” 她立刻判断出来,这是曾祖父医案中记载过的一种毒蛇:“快把他抬进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药童犹豫道:“可是……这是个小乞丐,而且少爷不在……” 贺曦小脸一沉:“贺家门训医者仁心,岂能见死不救?快抬进去!” 众人见她神色坚决,不敢违逆,连忙将小乞丐抬入厢房。 贺曦指挥人取来解毒药材,亲自捣药敷伤。她又取出金针,在小乞丐腿上几处穴位施针,引毒外流。 整个下午,贺曦都守在小乞丐身边,不时查看脉象,调整用药。 傍晚时分,小乞丐终于苏醒,肿胀也消了不少。 “我……我没死?”小乞丐虚弱地问,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贺曦擦了擦额头的汗,露出笑容:“有我在,你想死都难。我叫贺曦,你叫什么?” “阿满……” 小乞丐怯生生地回答:“谢谢小娘子救命之恩。” 贺弘文回来得知此事,先是一惊,待查看过阿满的伤势和女儿的处理方法后,又惊又喜。 他没想到年仅八岁的女儿竟能独立处理如此危重的蛇伤病例。 “曦儿,你做得很好。” 贺弘文欣慰地拍着女儿的肩膀:“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等爹爹回来更稳妥。” 贺曦却摇头:“爹爹,五步蛇毒发作极快,若等您回来,阿满怕是没救了。曾祖父医案上说,救急如救火,不是吗?” 贺弘文哑然,不得不承认女儿说得有理。 他心中暗叹,曦儿天赋之高,恐怕将来成就不在祖父之下。 阿满在药铺养伤半月,与贺曦成了朋友。他无父无母,在街头乞讨为生。伤愈后,贺曦求父亲收留他在药铺做个小伙计。贺弘文见那孩子老实勤快,便答应了。 自此,药铺多了个叫阿满的小伙计,而贺曦则多了一个忠实的病人。 每当她学习新的医术,阿满总是自愿当她的练习对象——无论是诊脉、针灸还是敷药。 “小娘子,你扎针一点都不疼!”阿满常这样夸赞道。 贺曦的名声渐渐在小范围内传开,起初只是府中下人生病了找她看看,后来附近贫民也闻讯而来,称她为“小贺大夫”。 贺曦来者不拒,从简单的风寒感冒到复杂的跌打损伤,她都认真诊治。 若遇到疑难病症,她会详细记录症状,等父亲回来请教。 贺弘文对此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女儿医术日益精进,担忧的是她年纪太小,若遇疑难杂症恐有闪失。 但每次看到女儿救治病人后那满足的笑容,他又不忍心阻止。 这日,贺曦正在后院教阿满辨认药材,忽听前堂几人吵闹起来,她跑过去一看,见一位锦衣少年站在药铺中央,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那少年约莫十一二岁,面如冠玉,眉目如画,一身月白色锦袍衬得他气质清贵不凡。他正打量着药铺陈设,目光沉静中带着几分探究。 “这位公子,你需要什么药材?”贺弘文上前询问。 少年微微一笑:“听闻这里有位神医小娘子,特来一见。” 贺曦闻言,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来:“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随从立刻喝道:“大胆!这是齐国公府的小公子!” 贺曦却不害怕,反而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小公子:“你生病了吗?” 齐霁摆手制止随从,温和道:“听闻贺小娘子医术不凡,特来拜访。不知可否请教几个医理问题?” 贺弘文刚要婉拒,贺曦却已经走上前:“可以,你问。” 齐霁略一沉吟,问道:“若有人胸闷气短,咳痰带血,当如何诊治?” 贺曦不假思索:“先辨病因,若脉象浮数,舌红苔黄,属肺热壅盛,当用泻白散;若脉细数,颧红盗汗,属肺阴亏虚,当用百合固金汤。”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若血色暗红有块,可能伤及脉络,需加三七粉化瘀止血。” 闻言,齐霁眼中闪过惊讶,又问:“若遇高热惊厥小儿,当如何?” “急刺人中、合谷二穴开窍醒神,再以羚羊角粉冲服清热镇惊。” 贺曦对答如流:“但需辨明是外感高热还是食积化热,治法不同。” 一连数个问题,贺曦都对答如流,甚至能引经据典说明出处。 齐霁眼中的惊讶逐渐转为钦佩。 “贺小娘子果然名不虚传。” 齐霁真诚地赞叹:“他日必成一代名医。” 贺曦却皱着小鼻子道:“我才不要当什么名医,只要能治病救人就好。”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问这么多医理,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齐霁神色一黯:“家母体弱多病,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大好。” 贺曦想了想,转身从药柜取出一包药材:“这是宁神茶,用合欢皮、夜交藤配的,睡前饮用可安神助眠。你先拿回去试试,若有效再来找我。” 齐霁伸手接过,道谢离去。 贺弘文待齐霁走后,担忧道:“曦儿,齐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若药不对症……” 第272章 为申氏诊治 “爹爹放心,那宁神茶性味平和,吃不坏人的。”贺曦信心十足。 “而且我看那小公爷眉间有忧色,定是为母亲的病情焦虑,能睡好觉,病就好了一半。” 果然,三日后,齐霁再次登门,这次态度更加恭敬。 他告诉贺曦,母亲用了宁神茶后,睡眠确实改善不少,特来致谢并再求调理之方。 自此,齐霁时常来请教医理,偶尔也会带些珍贵医书赠予贺曦。 两人年纪相仿,一个好学,一个善教,便渐渐成了朋友。 贺老夫人听说后,看在眼里,心中暗喜——齐国公府地位尊贵,若能与齐家交好,对贺家将来大有裨益。 转眼贺曦十岁生辰将至,这天清晨,她像往常一样在后院练针法,忽然听见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哭喊声。 “快让开!救命啊!孩子不行了……” 贺曦连忙跑出去,只见一个农妇抱着个五六岁的男孩狂奔而来,那孩子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四肢还在抽搐。 “快把孩子放下,给我看看!” 贺曦拦住农妇,迅速检查孩子症状。她掰开孩子的嘴,发现那孩子喉咙被异物卡住了。 情况危急,贺曦来不及多想,从背后抱住孩子,用曾祖父医案中记载的“急救噎食法”。 一手握拳顶住孩子上腹,另一手包住拳头,用力向上冲击。 一下、两下……到第三下时,一块果核从孩子口中喷出。孩子随即大声咳嗽,呼吸逐渐平稳。 农妇喜极而泣,跪地就要磕头:“谢谢小神医救命之恩!” 贺曦连忙扶起她:“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她看了看孩子脸色,又道:“他被噎得久了,气机不畅,我开副顺气汤给他调理几日,就没事了。” 这一幕恰被路过的齐霁看在眼里,他站在不远处,眼中满是赞叹。 等农妇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离去后,他才走上前。 “看来贺小娘子医术又精进了。” 齐霁微笑道:“刚刚之事,真令人敬佩。” 贺曦拍拍手上的灰尘,不以为意:“这算什么,曾祖父医案里记了好多急救法子,我都背下来了。” 齐霁忽然道:“贺曦,我有个不情之请。” “嗯?”贺曦不解的问。 “下月是我母亲的寿辰,我想请你去府上为她诊脉调理。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有人因你年纪小而轻视你。”齐霁眼中带着恳求。 贺曦想了想,点头答应:“好,我去。不过你得保证,若我开的方子与你家大夫不同,不许生气,更不许让人置咄我们贺家。” 齐霁笑了:“这是自然,你可是‘神医小娘子’,官家金口玉言,谁敢小瞧你,小瞧贺家。” 两人相视一笑…… 贺曦站在齐国公府朱红色的大门前,小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药箱的带子。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淡青色衣裙,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了几分。 药箱是贺弘文送的十岁生辰礼,小巧精致,里面装着她最常用的金针和药材。 “紧张吗?”贺弘文站在她身侧,声音温和。 贺曦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爹爹,我不紧张。”可话音刚落,她的手心就沁出了一层细汗。 齐霁在旁微微一笑,没有拆穿她的小小谎言:“父亲母亲都很和善,你不必担心。” 大门缓缓开启,一位管家模样的老者迎了出来。 看到齐霁身边的贺曦,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了恭敬的神色:“小公爷,果公爷回来了,夫人已在花厅等候着。” 穿过重重庭院,贺曦目不暇接。 齐国公府比她想象中还要宏伟,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透着世家大族的底蕴。 连侍女们见到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窃窃私语声隐约可闻。 “那就是小公爷请来的小神医?” “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呢……能看病吗?” “听说连太后都夸过她……” 贺曦挺直了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正经大夫。 她想起临行前曾祖母的叮嘱:“曦儿,医者无分贵贱,在病患面前,你就是大夫,他们就是病人。记住这一点,便不会怯场了。” 花厅内,一位端庄优雅的妇人正倚在软榻上。她约莫三十岁,面容姣好却透着病态的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见到贺曦,她勉强坐直了身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这位就是贺小娘子?霁儿常提起你。” 贺曦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见过国公夫人,小女贺曦,今日特来为夫人请脉。” 国公夫人平宁郡主和齐国公爷年岁渐长,已向官家请求告老还乡,如今齐衡成了齐国公,妻子申和珍申氏如今成了国公夫人。 申氏示意她近前,细细打量着这个面容稚嫩却神情沉稳的小女孩:“没想到你这么小,今年多大了?” “回夫人,刚满十岁。”贺曦答道,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申氏的面色和呼吸频率。 “十岁……” 国公夫人轻叹一声:“我家霁儿十二岁,还只知道玩耍呢,你却已经能为人治病了,真是了不起。” 贺曦没有接话,只是恭敬道:“请夫人伸出手来,容小女诊脉。” 申氏依言伸出手腕。 贺曦三指轻搭,屏息凝神。指尖下的脉象细弱而涩,时有间歇,与寻常体虚之症大不相同。 她又请国公夫人伸出舌头查看,舌质暗紫,苔薄白而干。 “夫人平日有何不适?”贺曦一边问,一边从药箱中取出金针。 “总是觉得乏力,夜不能寐,胃口也不好。” 国公夫人轻声道:“御医说是气血两虚,开了不少补药,却总不见效,也不知是怎么了?” 贺曦点点头:“请夫人躺下,容小女检查几个穴位。” 申氏躺好后,贺曦在她手腕内关穴和足三里穴轻轻按压,申氏立刻皱眉呼痛。 “很疼吗?”贺曦问。 “怎的像针扎一样……” 申氏惊讶道:“以前大夫按压这些地方,从未如此疼痛过。” 贺曦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她取出一根金针,在申氏同意后,轻轻刺入合谷穴。 出针时,针尖带着一丝暗色的血珠。 “奇怪……” 贺曦喃喃自语,她将血珠沾在白绢上,又从药箱取出一小瓶药粉撒在上面,片刻后,那处血迹变成了诡异的青绿色。 第273章 医者仁心 齐霁一直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这是……” 贺曦收起金针,沉声道:“夫人并非普通的气血虚弱,而是长期微量中毒所致。” “中毒?”申氏猛地坐起身,面色更加苍白。 花厅内顿时一片寂静。 女使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齐霁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贺曦继续解释:“此毒名唤青丝散,无色无味,混在饮食中难以察觉。少量服用只会使人日渐虚弱,久服则……” 她顿了顿,终究没有说下去。 申氏身子微微发抖:“谁会下毒,为什么要害我……” 就在这时,花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正是齐国公齐衡。 他目光如电,扫视一圈后落在贺曦身上:“这位就是贺小神医?” 贺曦连忙行礼。 齐国公抬手制止:“不必多礼,你方才的诊断,可否再详细说与我听?” 贺曦将发现又讲述一遍,齐衡听完,面色阴沉如水。 他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齐霁和贺曦。 “贺小娘子,此事关系重大,望你暂时保密。”齐衡声音低沉。 贺曦郑重地点头:“国公爷放心,医者有守密之责,我明白。” 齐衡神色稍霁:“依你之见,夫人现在该如何调理?” “首先需停止接触毒源。” 贺曦思索道:“其次要慢慢清除体内积毒,此毒已侵入经络,不宜用猛药,当以温和之剂徐徐图之。” 她取出纸笔,写下一个方子:“这是解毒扶正汤,每日一剂,连服七日。七日后我再来复诊,调整方剂。” 齐衡接过方子,仔细查看后递给齐霁:“亲自去抓药,不得经他人之手。” 齐霁接过,眼中满是愤怒与担忧。他看向贺曦,低声道:“多谢。” 贺曦摇摇头:“这是医者分内之事。” 她又转向国公夫人申氏:“夫人近日饮食宜清淡,可多食绿豆、甘草等解毒之物。我留下一瓶安神丸,睡前服一粒,可助安眠。” 申氏眼中含泪,握住贺曦的小手:“好孩子,谢谢你为我费心……” 离开花厅后,齐霁亲自送贺曦出府。 路上,他沉默许久,突然问道:“贺曦,这毒……下毒之人会是谁?” 贺曦犹豫了一下:“我不清楚府中情况,不敢妄言。但能长期在夫人饮食中下毒而不被发觉,必是能接近夫人日常起居之人。” 齐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到了府门口,贺曦停下脚步:“七日后我再来,这期间若夫人有任何异常,随时派人来寻我。” 齐霁点点头,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是我从小佩戴的平安玉,送你作为今日的谢礼。” 贺曦连忙推辞:“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 齐衡坚持道:“你救了我母亲,这点心意算什么?再说……” 他声音低了下去:“我总觉得,日后可能还会有求于你。” 贺曦见他神色凝重,不再推辞,小心地接过玉佩收好:“那我先告辞了。” 贺曦将今日诊断情况详细告诉了贺弘文和明兰。 贺弘文听完,长叹一声:“都是高门大院里的龌龊事……曦儿,你卷入了一桩麻烦。” 明兰也忧心忡忡:“齐国公府势力庞大,内里关系错综复杂。听说国公爷与郡主娘娘早已不理府中事务,全由齐衡的妻子申氏打理,曦儿年纪尚小,不该涉足其中。” “可我不能见死不救。”贺曦坚定地说。 “曾祖父的医案里写着医者父母心,无论病患是谁,既然求到我这里,我就要尽力医治。” 贺弘文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你说得对。只是今后去齐国公府,一定要多加小心。” 接下来的日子,贺曦每日都会派人去齐国公府询问国公夫人情况,并根据回复微调药方。 齐霁也时常派人送来谢礼和一些罕见的药材。 七日后,贺曦再次来到齐国公府。这次府中的气氛明显不同了,下人们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畏。 国公夫人的气色比前几日已好了许多,能下床走动了。 “贺小娘子,你真是神了!” 国公夫人欣喜地拉着她的手:“服药这几日,我睡得香了,胃口也好了,身上不再那么乏力。” 贺曦再次为她诊脉,脉象果然比上次平稳有力了许多。她又检查了几个穴位,疼痛感也减轻了大半。 “毒素已清除大半,但脏腑受损还需时日调养。” 贺曦调整了药方,增加了一些补气养血的药材:“再服半月,当可痊愈。” 这次复诊后,齐衡亲自设宴款待贺曦。 宴席上,他详细询问了贺家的情况和贺曦学医的经历。 “贺小娘子医术高明,不知将来有何打算?说起来,我们与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旧识呢。”齐衡突然问道。 贺曦一愣:“小女只想精进医术,治病救人。” 齐衡意味深长地说:“以你的天赋,不该局限于一间小药铺,太医院虽无女子先例,但事在人为……” 贺曦心中一震。 太医院?那是天下医者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是曾祖父曾经执掌过的最高医学殿堂。 离开时,齐霁送她到门口,低声道:“父亲已查到一些线索,府中一名厨娘近日突然告老还乡,行迹可疑。” 贺曦点点头:“夫人日后的饮食仍需小心。” “真是多亏了你。” 齐霁真诚地说:“若非你慧眼如炬,母亲恐怕……” 他说不下去,转而道:“对了,三日后是母亲寿辰,父亲想邀你们全家过府一聚,不知可否赏个光来参加?” 贺曦有些犹豫:“这……”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 齐霁急忙补充:“就当是感谢宴。父亲说,要亲自向你们道谢。” 贺曦这才答应下来,贺弘文得知后既惊且喜,齐国公府的门第颇高,能受邀赴宴是荣幸。 寿宴那日,众人盛装出席。 贺曦穿了一件新做的淡粉色衫裙,发间簪了一朵小小的珍珠花,看上去既端庄又不失几分童真。 第274章 久别重逢 齐国公府门前车马喧嚣,贺家的马车缓缓停下。 贺老太太先被搀扶下车,接着是贺弘文,然后是明兰牵着女儿贺曦的手款款而下,贺昀最后下来,一双眼睛到处打量着。 贺曦今日穿了一身浅杏色的衫裙,发间簪着两朵小小的珍珠花,看上去既端庄又不失孩童的天真。 只有贺昀好奇地打量着国公府高大的朱门和门前两尊威严的石狮子。 “昀儿,今日人多,你安分一点。”明兰开口。 她今日特意选了一身湖蓝色云纹褙子,发髻简单挽起,只簪一支簪子,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体面。 就在这时,齐国公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齐衡携妻子申氏亲自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下人。 明兰抬眼望去,只见齐衡一身靛青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威严,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当年。 他身侧的申氏,穿着一身绛红色绣金牡丹的对襟衫,端庄秀丽,眉目如画。 “贺老太太,贺大夫,六妹妹……不,贺夫人,欢迎光临寒舍。”齐衡上前行礼,目光在扫过明兰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明兰福身回礼,神色平静如水:“齐国公好,国公夫人好。” 贺老太太和贺弘文也上前见礼。 申氏笑容温婉地搀扶起贺老太太:“老太太快请进,母亲一直念叨着想当面谢谢您家小神医呢。”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贺曦身上。 小丫头被这么多大人注视着,一时之间有些害羞地往明兰身后躲了躲。 齐衡见状,蹲下身与她平视,语气柔和了许多:“曦儿,不用怕,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贺昀眨了眨大眼睛,从明兰身后探出头来:“我不怕,一点也不怕。” 声音虽小,却清脆悦耳。 大家一听都笑了,齐衡伸手轻轻摸了摸贺昀的发顶:“你就是贺昀,真乖。” 明兰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年那个在书塾里教她念诗的少年,如今已是位高权重的国公爷,而她的女儿正被他温柔以待。 众人依次入府,两人不知不觉落到了后面。 “六妹妹,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齐衡突然转身,目光转向明兰,语气中带着几分故人重逢的感慨。 明兰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齐国公好,劳你挂念,我很好。” 申氏的目光在丈夫和明兰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随即笑着插话:“都进屋说话,母亲已经等急了。” 齐衡便与贺弘文走在前,谈论着近日太医院的动向,申氏搀着贺老太太,不时介绍府中景致,明兰牵着贺曦与贺昀走在最后,步履从容。 贺曦仰头看着母亲,小声问:“娘亲,你认识国公爷吗?” 明兰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是的,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家里的书塾上学。”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待会见了郡主娘娘,要记得行礼问好。尤其是你,贺昀,记得不要乱说话。” 穿过几进的院落,众人才来到正厅。 平宁郡主早已在厅中等候,见到贺曦,立刻喜笑颜开:“小神医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贺曦乖巧地上前行礼:“见过郡主娘娘!” 平宁郡主拉着她的小手不放:“多亏了你的方子,霁儿的母亲这几日能吃能睡,连御医来诊脉都说奇了。” 申氏安排众人落座,侍女们奉上香茶。 明兰坐在贺老太太下首,姿态端庄,目光低垂,却仍能感觉到齐衡时不时投来的视线。 “贺夫人。” 申氏突然开口,声音柔和:“贺小娘子医术高超,真是令人羡慕。” 明兰抬眼,对上申氏探究的目光:“曦儿这孩子,自幼喜欢医药,常跟着她父亲在药房转悠,耳濡目染,不敢说高明。” “六妹妹太谦虚了。” 齐衡插话:“当年在盛家书塾,你的聪慧就是出了名的。” 明兰微微一笑:“小时候的事,齐国公还记得。” 厅中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贺老太太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曦儿,把你新研制的养心香囊送给郡主娘娘。” 贺曦会意,立刻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郡主娘娘,这是我用合欢花配的养心香,随身佩戴可安神定志。” 平宁郡主接过香囊,连声道谢,众人的注意力这才从明兰和齐衡身上转移开。 宴席设在花园水榭中,时值秋日,园中各色菊花盛开,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菊花的花香。 席间,齐衡特意安排贺曦坐在自己身边,不时为她夹菜倒水,关怀备至。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贺曦天真地问道。 齐衡眼神柔和:“因为你救了我的妻子,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的明兰:“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小时候的样子。” 明兰执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用膳。 申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她起身亲自为明兰斟酒:“贺夫人,尝尝这梨花酿,是府里自己酿的。” 明兰举杯致谢:“多谢国公夫人。” 她浅尝一口,赞道:“这酒清香甘冽,好手艺。” “这是官人最爱的酒。” 申氏说着,目光转向齐衡,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亲昵:“每年梨花盛开时,他都要亲自采花监工。” 齐衡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娘子说这些做什么。” 明兰垂下眼睫,唇角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贺曦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开口:“我能不能去看看你家的药园?听说国公府有京城最好的药圃呢!” 齐衡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当然可以,我带你去看,正好有几株珍稀药材想请教小神医呢。” 贺老太太也顺势说道:“弘文,你也一起去,让曦儿长长见识。” 贺弘文会意,起身随齐衡和贺曦、贺昀离席,席间一时之间只剩下女眷们。 平宁郡主叹了口气:“衡儿这孩子,从小就重情义,当年与贺夫人同在盛家书塾读书,有些情分也是常理。” 这话说得委婉,却是在为儿子解释。 明兰从容道:“郡主娘娘说得是,小时候的事,如今想来都是童趣。倒是国公爷与夫人琴瑟和鸣,真是令人羡慕。” 第275章 朝堂争议 申氏神色未变:“贺夫人过奖了,听闻贺大夫对夫人也是宠爱有加呢。” 明兰微笑点头,两人你来我往,表面客气,暗地里却在互相试探。 另一边,齐衡带着贺曦和贺弘文、贺昀来到药园。 贺曦立刻被满园的药香吸引,兴奋地辨认着各种草药。 “这是紫参!” 她指着一株紫色茎干的植物惊呼:“曾祖父的医书里说过,百年紫参可遇不可求!” 齐衡笑道:“小神医果然眼力不凡,这株紫参是我三年前从长白山求得,一直精心养护着。” 贺弘文仔细查看后赞叹道:“这紫参品相极佳,国公爷好眼光。” 齐衡看着蹲在药圃边认真观察药材的贺曦,眼中流露出怀念之色:“她专注的样子,真像……” 贺弘文心知肚明,却装作不解:“像什么?” “没什么。” 齐衡收回目光:“贺兄,咱们是旧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关于曦儿入太医院学习的事,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这孩子天资聪颖……” 贺弘文郑重行礼:“多谢国公爷提携,这个,还是要看曦儿她自己的意思。” 齐衡神色坚定:“以曦儿的资质,不该被埋没。” 两人正说着,贺曦突然跑过来,手里捧着一株小草:“这个草我在曾祖父的书上见过,叫‘忘忧草’,对不对?” 齐衡一怔:“你连这个都认得?这草很少见,我也是偶然从西域商人那里得来的。至于能不能忘忧,我就不知道了。” 贺曦得意地笑了:“曾祖父的书里说,忘忧草可以治心痛呢!” 这话一出,齐衡和贺弘文都愣住了。 小丫头无心之言,却像一把小刀,轻轻划开了岁月结痂的伤口。 齐衡蹲下身,平视着贺曦:“曦儿,你曾祖父的书……能借我看看吗?” 贺曦点点头:“可以呀,不过书很旧了,曾祖母说要小心翻看。” “我保证,会小心的。” 齐衡轻声说,眼神却飘向了远处,透过贺曦,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爹爹,这紫参这么好,是不是吃起来比人参更好……”贺昀终于忍不住开口。 “昀儿,住口,不得胡言。”贺弘文忙制止贺昀。 “无妨,这孩子倒是有趣。”齐衡忍不住笑了。 宴席散场,贺家一行人告辞离去,齐衡亲自送到大门外。 “六妹妹……”在明兰登车前,齐衡忍不住低声唤道。 明兰转身,神色平静:“国公爷还有何吩咐?” 齐衡喉结滚动,最终只是说道:“没事,你们一路小心。” 明兰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有劳了。” 随后转身上车,再无多言。 马车缓缓驶离齐国公府,车厢内,贺曦靠在明兰怀里,昏昏欲睡。 贺昀则叽叽喳喳,一刻不停歇的说着齐国公府新奇的东西。 明兰轻轻抚摸着贺曦的头发,目光透过车窗,望向渐行渐远的国公府大门。 那里,一个挺拔的身影依然伫立,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慢慢看不见。 早起,贺曦踮着脚尖,小手握着墨块在砚台上画着圈。 “爹爹,墨磨好了。” 她放下墨块,仰头看向正在整理医案的贺弘文。 贺弘文搁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曦儿真乖,来,帮爹爹看看这个方子配伍如何?” 贺曦爬上椅子,凑近那张药方瞧,小眉头渐渐皱起:“爹爹,白术和茯苓的用量是不是反了?曾祖父的医案上说,脾虚湿重者,茯苓当多于白术的。” 贺弘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曦儿说得对,确实是爹爹写错了。” 他提笔修改起来,心中既欣慰又感慨。 贺曦的医术造诣已超越许多行医多年的郎中了。 正当父女二人研讨时,阿满急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掌柜的,宫里头来人了,说是有好消息!” 贺弘文连忙起身出去,只见宫里的一行人站在院中,为首的手中捧着一卷黄绢。 “贺大夫,喜讯啊!” 那人笑容满面:“官家允许贺小娘子入太医院学习了。” 贺弘文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太医院的准入文书,三日后便可入太医院学习了。” 贺曦从父亲身后探出头来,眨着大眼睛:“爹爹,我能去太医院了吗?” 贺弘文接过文书:“是啊,曦儿,你将是太医院建院以来的第一位女学生。” “爹爹,可是我舍不得你和娘亲……” “好孩子,入太医院,是天下多少医者的寄托,你能去,学有所成,往后便能造福众人。” “爹爹,那我去,我要让天下所有的穷苦人都能看病,平安健康。” 明兰得知后,既担心又欣慰。 反而是贺曦,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安慰着明兰:“娘亲,你不用担心,我是去太医院学习的,往后就能救更多的人了。” “好孩子,我们曦儿从小就聪慧,从不让人操心,不像昀儿,三天两头的闯祸……”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高兴。 宫里文德殿内,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进行。 “陛下,女子入太医院有违祖制,万万不可啊!” 礼部尚书钱大人跪伏在地,声音激动得发颤:“太医院如此重要,关乎人命,岂能容女子出入?此例一开,必会后患无穷的!” 几位保守派大臣纷纷附和,殿中一时议论纷纷。 齐衡站在朝班中,神色平静。 待众人稍静,他才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臣以为医术关乎人命,当以才能论高低,而非男女分贵贱。” “贺家小娘子虽年幼,却已多次救治危难,连太后娘娘都曾夸奖,此等人才若因性别之见而被埋没,实乃国之损失。” “齐国公此言差矣!” 钱大人立刻反驳:“女子当以贞静为要,相夫教子才是,行医问药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再说,太医院皆为男子,突然加入一女童,诸多不便,又该如何处置?” 两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官家坐在龙椅上,眉头微蹙,似在权衡。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之际,殿外传来尖细的通报声:“太后大娘娘到!” 众臣连忙跪迎,只见太后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进来。 第276章 太医院的考核 “听说诸位爱卿在为一个小姑娘的事争执不休?” 太后在官家身旁的座位上坐下,目光扫过众臣。 钱大人连忙叩首:“太后大娘娘明鉴,此事关乎礼法纲常……” “礼法?” 太后轻笑一声:“当年老身高热不退,满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正是这位小姑娘发现药方缺了一味地锦草,救了老身一命。钱爱卿,你说这礼法和人命,哪个更重要些呢?” 钱大人顿时语塞,额头渗出些许冷汗来。 太后继续道:“依老身看,这样,让那孩子来太医院考核,若真有真才实学,破例收下又何妨?若无本事,自然不必再提。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官家闻言点头:“大娘娘此法甚善,就依此议,三日后在太医院设考,朕亲自派人监督。” 圣意已决,众臣也不敢再言。 退朝后,齐衡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已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太医院的考核必定严苛非常。” 贺老太太神色凝重:“曦儿虽天赋异禀,但毕竟年幼,面对那些老太医,难免会紧张。” 明兰握住女儿的小手:“曦儿不怕,万事尽力就好,娘亲相信你。” 贺曦却出乎意料地镇定:“曾祖母,娘亲,我不怕。曾祖父说过,医者心中只有病患,没有高低贵贱。那些太医爷爷们也是大夫,我也是大夫,我有什么好怕的?” 贺弘文却担忧:“话虽如此,但太医院那些人为了维护颜面,定会百般刁难你,这几日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 接下来的三天,贺家上下都围绕着贺曦的入学考核忙碌起来。 “曦儿,记住。” 明兰在考核前一晚对女儿说:“无论他们如何刁难,你只需专注于病症本身。医者仁心,这是谁也驳不倒的道理。” 贺曦认真点头,小手紧握着曾祖父的医案抄本,那是她这些日子每晚必读的书。 考核当日,太医院气氛肃穆。 官家派来的监考官坐在上首,两侧是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个个面容严肃非常。 齐衡作为举荐人也在场,他朝贺曦投去鼓励的目光。 贺曦独自一人站在厅中央,小小的身影在众多大人面前显得格外单薄,但她挺直的背脊和坚定的眼神却透露出超乎年龄的沉稳。 太医院院判李太医清了清嗓子:“贺曦,今日考核分三场。第一场,辨药。” 十二名药童陆续进来,每人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十种药材,共计一百二十种。 这些药材有的常见,有的珍稀,有的已经炮制过,有的还保持着原本状态。 “限时一炷香时间,辨认药材并说明性味归经、功效主治。”李太医宣布规则,同时点燃了一炷香。 贺曦深吸一口气,便走向第一个托盘。 她先观察药材外形,再拿起来闻气味,有时还会取少许尝一尝。每辨认一种,便清晰地说出名称和药性。 “这是白芷,性温味辛,归肺、胃经,能祛风解表,散寒止痛。” “这是川贝母,性微寒味苦甘,归肺经,能清热润肺,化痰止咳。” “雪莲,性温味甘苦,归肝、肾经,能补肾壮阳,调经止血……”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回答准确无误。 随着时间推移,厅中的气氛渐渐从质疑变成了惊讶。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太医们开始交头接耳,有的甚至拿出本子记录她的回答。 当贺曦辨认到第九十个药材时,李太医突然叫停:“且慢,这个药材,连许多资深太医都未必认得,你且说说看。” 他指着的是一小段干枯的藤状物,表面呈灰褐色,看起来平平无奇。 贺曦接过,仔细观察后,又掐了一小点放入口中尝了尝,眼睛突然一亮:“这是‘千年血藤’,生于南疆悬崖峭壁,十年才长一寸,性大热,味辛甘,有起死回生之效,但用量极考究,多则伤阴动血。” 李太医眼中闪过震惊:“你……你如何认得?此物太医院库存也不过数钱之重!” “我曾祖父的医案中有记载,配图极为精细。” 贺曦答道:“他说这是救逆症的神药,但需与生地、麦冬等滋阴之品同用,以防过热伤津。” 香燃尽时,贺曦已辨认出一百一十八种药材,剩下两种她也老实承认不识。 这一表现,已经远远超过太医院对新入院学生的要求。 “这第一场,你赢了。下面考核第二场,诊病。” 李太医宣布,他声音中已带上几分敬意。 接着,三名病患被带入厅中。 第一位是个面色萎黄的中年男子,自称乏力纳差已久。第二位是个年轻妇人,手腕处缠着绷带。第三位是个老叟,只不停地咳嗽。 贺曦开始依次为他们诊脉。 诊到中年男子时,她眉头微皱,诊妇人时,她仔细查看了伤口,诊老叟时,她特别注意了舌象和呼吸音。 诊断完毕,她先对中年男子说:“这位大叔脾虚湿困,当用六君子汤加砂仁、白豆蔻。” 接着对妇人道:“姐姐的伤口看似愈合,实则内里有脓,需切开引流,再以金黄散外敷。” 最后对老叟说:“老爷爷是肺痈,单用止咳药无效,当以千金苇茎汤加鱼腥草、桔梗。” 她的诊断与太医院事先准备的答案几乎一致,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更为精准。 太医们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确有真才实学,倒是他们小瞧了。 “第三场,针灸。”李大人声音已有些干涩。 一名自称腰痛的壮年男子被请上场,李太医指着墙上悬挂的铜人穴位图:“请指出治疗腰痛的主要穴位,并说明下针要领。” 贺曦不慌不忙,先请患者俯卧,触诊其腰部,确定痛点所在。 然后她指着铜人道:“腰痛当取肾俞、大肠俞、委中、昆仑等穴,但具体还需辨明病因。这位大叔是跌打损伤所致,当加取阿是穴和阳陵泉。” 说着,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征得患者同意后,熟练地消毒施针。 她的手法轻盈准确,下针时患者甚至没有感到疼痛。留针片刻后,患者起身活动,惊喜地发现疼痛已经大为缓解。 第277章 排挤 三场考核结束,厅中鸦雀无声。 李太医看了看众太医,缓缓开口:“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一时无人应答。 李太医长叹一声,起身向贺曦拱手:“贺小娘子医术精湛,老朽佩服,太医院欢迎你的加入。” 贺曦恭敬地还礼:“多谢李院判和各位太医爷爷指点,曦儿往后定当虚心学习。” 齐衡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就这样,十岁的贺曦正式成为太医院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学生。 消息传出,轰动汴京城。 有人称赞官家开明,有人感叹贺家医术后继有人,也有人暗中嫉妒,等着看这个小姑娘在太医院这个以男性为主导的地方该如何生存。 但贺曦并不在意这些议论。 入学第一天,她抱着曾祖父的医案和贺弘文为她准备的药箱,踏入太医院。 太医院学堂内,二十余名身着青色学袍的学生正襟危坐。 贺曦坐在最后一排,显得格外醒目——她是唯一的女子,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今日讲授《伤寒论》太阳病篇。” 白发苍苍的周太医敲了敲戒尺:“谁来背诵太阳病提纲?” 前排几个学生立刻举手。 周太医点了中间一位:“梁景之,你来。” 那名叫赵景之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面容俊秀,衣着华贵,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他站起身,朗声背诵:“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背诵完毕,周太医满意地点头:“不错,谁能解释一下为何太阳病首言脉浮?” 学堂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贺曦犹豫了一下,轻轻举起小手。 “哦?贺小娘子有见解?”周太医有些意外。 贺曦站起身,声音清脆:“回先生,太阳主一身之表,邪气初犯,正气抗争,故脉应之而浮。正如曾祖父贺怀仁在《医案·伤寒篇》中所言:‘浮脉如木浮水,主表主阳’。” 周太医眼前一亮:“说得好!还引用了贺院使的医案,可见用心了。” 赵景之回头瞥了贺曦一眼,嘴角撇了撇,低声对身旁同窗道:“不过是个会背书的丫头片子,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毛丫头,理她做什么!” 休息时,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唯独没人理会贺曦。 她独自坐在位置上,翻阅着带来的医书,时不时做几笔札记。 “喂,小丫头。” 梁景之带着两个跟班晃到她桌前:“听说你是什么‘神医小娘子’?该不会是靠着你曾祖父的名头混进来的?哈哈哈!” 贺曦抬起头,不卑不亢:“我是通过太医院的考核进来的。” “考核?” 赵景之嗤笑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给你走了后门,身为女子,就该在家绣花,跑来太医院凑什么热闹?” “就是就是。”一个跟班附和道。 “太医院历来只收男子,突然冒出个小女娃,这多别扭呀。” 贺曦的小脸涨红了,但她牢记明兰的教导——在太医院,医术才是立身之本。 她合上书本站起身:“梁师兄若不信我的医术,大可以考考我。” 梁景之挑眉:“好啊,那你说说,麻黄与桂枝的区别何在?” “麻黄发汗解表力强,主治无汗而喘;桂枝发汗力缓,更能温通经脉。”贺曦对答如流。 “《伤寒论》中,麻黄汤治太阳伤寒表实,桂枝汤治太阳中风表虚。” 梁景之有些意外,又不甘心地问:“那你说说,大黄为何要后下?” “大黄泻下成分遇热易破坏,久煎则效减,故宜后下。” 贺曦眼睛都不眨一下:“《本草纲目》明言:大黄酒浸入太阳,酒洗入阳明,生用峻下,熟用缓下。“” 周围的同学渐渐围拢过来,有人发出惊叹声。 梁景之面子挂不住,冷哼一声:“背书谁不会?真到了诊病的时候,可别吓得哭鼻子!” 说完,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放学时,贺曦发现自己的药囊被人动了手脚——原本分门别类装好的药材全被混在了一起。 她咬着嘴唇,蹲在地上一点点重新分拣。 “需要帮忙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贺曦抬头,看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站在面前。 约莫十三四岁,眉目之间透着一股书卷气。 “我叫文子瑜,家父是太医院的文太医。”少年自我介绍道。 “梁景之他们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他父亲是兵部侍郎,从小骄纵惯了。” 贺曦感激地笑笑:“谢谢文师兄,我自己可以。” 文子瑜便蹲下来帮她一起分拣药材:“其实很多人都佩服你的医术,只是不敢明说。你今天回答的那些问题,连我都不一定全知道。” 从那天起,文子瑜成了贺曦在太医院第一个朋友。 他经常帮她整理笔记,解答疑难。 而梁景之等人则变本加厉地刁难她——有时在她的座位上涂墨,有时故意在她经过时伸脚绊她,甚至散布谣言说她能进太医院全靠买通关系。 贺曦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更加刻苦地学习。她知道,唯有医术精湛,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 这日的药材课上,林太医搬来十几箱珍贵药材让学生们辨认。 其中有一盒外形相似的根茎类药材,极易混淆。 “谁能准确区分这几种药材?”林太医环视学堂。 梁景之自告奋勇上前,却只辨对了一半。 林太医摇头:“这些都是常用药材,若辨错轻则无效,重则害命,还有人试试吗?” 贺曦举起了手。 在众人注视下,她走到药材前,一一拿起观察、嗅闻,甚至取少许咀嚼。 “这是羌活,断面有朱砂点,味苦微辛,主治风寒湿痹;这是独活,气味更浓烈,专治下半身风湿;这是当归,有特殊香气,断面黄白色,是补血圣药……” 她如数家珍,不仅说出名称,还详细说明性味归经和功效区别。 林太医连连点头:“全对!贺小娘子果然家学渊源。” 他转向其他学生:“你们都要向贺小娘子学习,认药是基本功,可半点马虎不得!” 梁景之脸色铁青。 下课后,他拦住贺曦:“小丫头,你别得意!辨认药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真刀真枪地治病啊?” 贺曦平静地看着他:“师兄,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不是争强好胜的。” “哼,说得好听!” 赵景之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第278章 贺昀的侠义梦 几天后,一场意外彻底改变了太医院众人对贺曦的看法。 那日上午,太医院院判李太医正在授课,突然口眼歪斜,言语不清,随即便昏倒在地。 众太医紧急会诊,确诊为中风闭症,情况危急。 “当务之急是开窍醒神!”一位太医主张用安宫牛黄丸。 “不可!李太医年高体弱,恐受不了如此猛药!”另一位太医反对道。 正当众太医争论不休时,贺曦挤到前面:“各位大人,请允许我用贺家金针一试!” “这不是胡闹吗?” 一位老太医立马出言呵斥:“李太医何等身份,岂能让一个小丫头胡乱施针?” 贺曦急得眼圈发红:“我贺家金针专擅中风急救,曾祖父的医案中有详细记载!再拖下去,恐耽误最佳救治时机!” 正当僵持之际,昏迷中的李院判突然抽搐起来,嘴角溢出白沫。情况危急,太医们一时却束手无策。 “让她试试。”文太医突然开口。 “贺老的金针技法确有独到之处,眼下情况紧急,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下众人也不再说什么。 得到默许,贺曦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消毒后迅速在李太医的水沟、十宣等穴位施针。 她的手法快而不乱,每一针都精准到位。留针片刻后,又在大椎、风池等穴补针。 不到半个时辰,李太医竟慢慢睁开了眼睛,虽然口齿仍不清,但已无生命危险。 众太医又惊又喜,看向贺曦的眼神彻底变了。 “贺小娘子妙手回春,老朽佩服!”文太医由衷赞叹。 梁景之站在人群外围,神色复杂。他本想看贺曦出丑,没想到反而让她大显身手了。 午后,贺曦正在药房整理药材,外面吵吵嚷嚷的。 她跑出去一看,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那正是阿满! “这是怎么回事?”贺曦挤进人群中。 “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其中一个人慌张地说。 贺曦立刻为阿满诊脉,发现他脉象紊乱,再看他的指甲和嘴唇已微微发紫,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他刚刚碰过什么?”贺曦急问。 “就……就帮梁公子取了些药材而已……”那人支支吾吾。 贺曦锐利的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梁景之,梁景之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是让他帮我拿点乌头……想考考你,没想到这傻子自己尝了……” “乌头?” 贺曦倒吸一口冷气。 乌头乃大毒之品,微量便可致命。 她来不及责备梁景之,立刻指挥人将阿满抬到通风处,然后飞奔到药柜前,迅速抓出几味药材:“快!煎甘草、绿豆、防风,再取蜂蜜来!” 药煎好前,她先用金针刺阿满的涌泉、内关等穴,引毒外泄。 药煎好后,又亲自喂他服下。整个过程紧张有序,竟没有丝毫慌乱。 “能……能救活吗?”梁景之声音发抖,早已没了平日的嚣张。 贺曦头也不抬:“乌头毒虽烈,但发现及时,又处理得当,应该会无碍。” 果然,一个时辰后,阿满的呼吸平稳下来,面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他虚弱地睁开眼,看到贺曦,露出感激的笑容:“小娘子,你又救了我一次……” 贺曦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身面对梁景之,眼中满是愤怒:“师兄,学医之人当以人命为重!你为了一时意气,差点害死阿满!若今日我不在场,你待如何?” 梁景之羞愧难当:“师妹,我……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个一向骄傲的贵公子,此刻泪流满面,是真心悔过了。 此事过后,太医院上下对贺曦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曾经嘲笑她、孤立她的人,现在见了她都恭敬地称一声“贺师妹”。 就连最顽固的老太医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确有真才实学。 文子瑜笑着对贺曦说:“这下好了,你再也不用一个人吃饭了。” 确实,现在每到饭点,总有几个同窗争着和贺曦同桌,向她请教医术。 甚至梁景之也常常凑过来,不过不再是挑衅,而是虚心求教。 一天下学后,梁景之特意等在门口:“贺师妹,我……我父亲从外边带回一些珍稀药材,你要不要来看看?就当……当是我赔罪了。” 贺曦看着他诚恳的眼神,点了点头。 贺曦在太医院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白天听课学习,晚上回家整理医案,还常常跟着贺弘文出诊,医术日益精进。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父亲身后的小女孩,而是一位真正的小大夫了。 贺府后院,贺昀手持木剑,一招“白虹贯日”直刺向前,木剑破空发出“嗖”的一声响。 “团哥儿,看招!”贺昀大喝一声,剑尖直指对面顾家长子。 团哥儿咧嘴一笑,身形一闪,手中木棍横挡。 “铛”的一声,两件木制兵器相撞。他借力一转,棍子如灵蛇般绕向贺昀手腕。 “哎哟!”贺昀吃痛,木剑脱手。 他揉着手腕,却不见恼色,反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你这招灵蛇出洞练得不错啊!快教教我!” “那是自然。” 团哥儿得意地收棍而立:“我爹昨晚刚教我的,他说江湖险恶,多学一招是一招。” 两人并肩坐在树下,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贺昀抬头望着飘落的树叶,忽然叹了口气:“团哥儿,你说我们练这些有什么用?整天在后院比划,连个真坏人都碰不上。” 团哥儿眼睛一亮,压低声音:“我听说西市那边最近有个叫王大虎的恶霸,专欺负小商贩,收保护费,昨天又把李记绸缎庄的伙计给打伤了。” “真有此事?” 贺昀猛地坐直,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我爹常说,习武之人当以侠义为先。这等恶人,就该好好教训!” “可是……” 团哥儿犹豫道:“我爹说过,遇事要先告知大人的……” 贺昀不以为然地摆手:“告诉你爹或我爹爹娘亲,他们肯定不让我们去。我姐姐在太医院学习常说,有些事得靠自己。” “不如我们明日偷偷去西市看看?若那王大虎真在作恶,我们就……” 第279章 见义勇为 “替天行道!” 团哥儿接话,两人相视一笑,击掌为约。 次日一大早,贺昀便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门。 他今日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腰间别着昨日偷偷打磨过的木剑。 经过正厅时,他听见明兰正在吩咐管家做事的声音,连忙猫着腰从窗下溜过去了。 在约定的后门处,团哥儿已经等候多时。他也换了一身便装,腰间鼓鼓的,显然藏着什么。 “你带了什么?”贺昀上前好奇地问。 团哥儿神秘一笑,掀开衣角露出一根包着铁头的短棍:“在我爹书房里拿的,这可是真家伙!” 贺昀眼睛发亮,又有些担忧:“这……不太好?” “你怕什么,又不是真要伤人,壮壮声势罢了。” 团哥儿满不在乎地说:“走,再晚就赶不上集市了。” 两个少年溜出府,融入了清晨的街巷中。 西市离贺家有两里路,沿途人声渐稠。贺昀第一次没有家丁跟随走在街上,既紧张又兴奋,感觉每一个街角都可能藏着冒险。 西市已是人声鼎沸。 摊贩吆喝声、顾客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都交织在一起,贺昀和团哥儿装作闲逛,实则眼睛不停地搜寻着王大虎的身影。 “贺昀,听说他常在一家叫醉仙楼的酒馆附近活动。”团哥儿小声道。 两人刚转到醉仙楼所在的街角,就听见一阵喧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被三个彪形大汉围住,地上散落着摔烂的梨子。 “你个老东西,这个月的份子钱呢?”为首的大汉一脚踢翻老农的梨筐。 “王、王大爷,小老儿这几日生意不好,能不能宽限两天……”老农跪在地上哀求。 贺昀和团哥儿对视一眼,同时认出那为首的大汉必是王大虎无疑——满脸横肉,左颊一道刀疤,腰间别着根铁链。 “看来就是他了。”贺昀低声道,手心已经沁出汗来。 他原想先观察一番,看看情形,没想到一上来就遇到这种场面。 “怎么办?”团哥儿声音有些发颤。 贺昀深吸一口气,想起贺弘常说‘见义勇为是男儿本色。 他握紧腰间木剑:“上!” 不等团哥儿反应,贺昀已经冲了出去。 “住手!”他大喝一声,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尖细。 王大虎和两个手下诧异地回头,看见是个半大孩子,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哪来的小兔崽子?滚一边去!”王大虎挥了挥拳头。 贺昀感到脸上发烫,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他抽出木剑指向王大虎:“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老人,你还有王法吗?” “王法?” 王大虎狞笑:“在这西市,老子就是王法!”说着伸手就要抓贺昀衣领。 贺昀本能地使出一招拨云见日,木剑划过一道弧线,打在王大虎手腕上。 “啪”的一声,王大虎吃痛缩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你个小兔崽子,找死是不是?”他怒吼一声,抽出腰间铁链。 团哥儿此时也冲了上来,铁头短棍在手:“你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王大虎的两个手下见状也围了上来。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有人惊呼:“那不是贺家的小公子吗?” “天啊,要出事了!” 贺昀心跳如鼓,手中木剑似乎比平时沉重了许多。他学武多年,却从未与人真刀真枪对峙过。 王大虎的铁链呼啸而来,他勉强用木剑格挡:“咔嚓”一声,木剑断成了两截。 “团哥儿小心!” 贺昀大喊,同时感到一阵风从耳边掠过——铁链差点击中他的太阳穴。 团哥儿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他虽然拿着铁头短棍,但实战经验匮乏,很快被两个手下逼到墙角。 “小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王大虎的铁链再次挥来,贺昀狼狈地滚地躲开,衣袖被撕开一道口子。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声厉喝如雷霆般炸响:“都住手!” 王大虎的铁链僵在半空,所有人转头看去——顾廷烨一身玄色劲装,不知何时已站在街心,身后是十余名带刀护卫。 “爹爹!”团哥儿又惊又喜地喊道。 王大虎脸色大变:“顾……顾将军……” 顾廷烨面如寒霜,只一挥手,护卫们立刻上前将王大虎三人拿下。 他大步走到两个少年面前,目光如电扫过他们狼狈的样子。 “简直胡闹!” 顾廷烨声音不大,却让贺昀和团哥儿同时缩了缩脖子。 “若不是府上小厮看见你们鬼鬼祟祟出门,及时通报,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贺昀低着头,看见自己断成两截的木剑,方才的豪情壮志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后怕——王大虎那一铁链若真打中,后果不堪设想。 “还不快回家?” 顾廷烨说出简短的小五个字,转身大步离去。 护卫们则押着王大虎三人跟上,贺昀和团哥儿垂头丧气地走在最后。 回到贺府时,明兰已经接到消息,站在正厅前等候。 她一身素雅衣裙,面容平静,但贺昀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母亲越生气时,表面越是平静。 “娘……”贺昀刚开口,明兰已经转身进入厅内。 “进来。”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厅内,明兰端坐主位,贺弘文坐在一旁。 团哥儿已经回了顾家,等待他的想必也是严厉责罚。 贺昀孤零零站在厅中央,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 “跪下。”明兰说。 贺昀跪下,膝盖接触冰凉的地砖。他偷偷抬眼,看见母亲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知道错了吗?”明兰问。 贺昀抿着嘴,半晌才道:“孩儿不该私自出府……” “还有呢?” “不该……不该与人动手。” 明兰忽然拍案而起,声音陡然提高:“你知不知道那王大虎是什么人?他手上至少有两条人命!若不是顾将军及时赶到,今日躺在那里的就是你们俩!”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才多大,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就敢逞英雄?” 贺昀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激动,一时呆住了。 贺弘文适时开口:“贺昀,真正的勇士知道何时进,何时退,逞一时之勇不是勇敢,是愚蠢。” 明兰深吸一口气,从案上取出一根藤条:“伸手。” 贺昀颤抖着伸出双手。 藤条破空而下,‘啪’的一声,掌心立刻浮现一道红痕。 十下过后,他的手掌已经红肿不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第280章 棠姐儿遇险 “回房思过,三日不准出门。” 明兰放下藤条,声音慢慢恢复了平静:“另抄《论语》君子篇二十遍,明日我要检查。” 贺昀咬着牙,回到自己房间后才让眼泪流下。 他觉得委屈,自己明明是行侠仗义,又感到后怕,今日确实险些酿成大祸。 手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但更痛的是母亲失望的眼神。 夜深人静,贺昀还在灯下抄写《论语》,手掌的肿胀让他握笔艰难。 忽然,房门被轻轻推开,明兰走了进来。 贺昀慌忙要起身,明兰按住他的肩膀:“别动。” 她拉过贺昀的手,拿出小桃托盘上的药膏,轻轻涂抹, 一阵清凉感立刻缓解了疼痛。 “娘亲……”贺昀声音哽咽。 明兰叹了口气:“疼吗?” 贺昀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错了……” 明兰轻抚他的头发:“昀儿,你知道母亲为何如此生气吗?” “因为儿子私自出府,与人争斗……” “因为母亲不敢想象今日这事的后果。” 明兰打断他:“今日若你有任何闪失……”她的声音哽咽了。 贺昀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好像错了。 他扑进明兰怀里:“娘亲,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明兰搂着他,良久才道:“你有侠义之心是好的,但行事要量力而行。真正的侠义不是逞强斗狠,而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助他人。今日你若真想帮那老农,大可回来告诉爹爹和母亲,而不是冒险逞强。” 贺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明兰拿起他抄写的《论语》,指着其中一行:“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贺昀轻声回答:“孔子说,那种空手打虎、徒步过河,死了都不后悔的人,他不认同,他欣赏的是遇事谨慎和善于谋划的人。” 明兰欣慰地笑了:“正是,勇气不是鲁莽,智慧不是怯懦。” 贺昀靠在明兰肩头,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今日的经历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贺昀不切实际的侠客梦,却也让他看到了真正的勇者之道。 “娘亲……” 贺昀轻声说:“儿子会好好练武读书,等真正有能力时,再行侠义之事。” 明兰亲吻他的额头:“这才是母亲的好孩子。” 贺昀掌心的疼痛仍在,但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他知道,自己离真正的侠义之路还很远,但至少,他找到了正确的。 藤条留下的伤痕早已痊愈,但那一夜的教诲却深深烙在贺昀心头。 春去秋来,庭前梨花开了又谢,转眼已是几年光景。 清晨的练武场上,贺昀身形如松,手中长剑在朝阳下划出一道银弧。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与多年前那个莽撞少年相比,如今的贺昀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眼神却依旧明亮如星。 “手腕再抬高三分。” 顾廷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沙场老将不知何时已立于场边,双臂抱胸,目光如炬。 贺昀调整姿势,剑尖纹丝不动。 这几年,顾廷烨每隔三日便来指导他武艺,从最基础的站桩到复杂的剑招,要求严苛。 “有进步,但实战中敌人不会站着等你刺。”说着突然抄起地上一根长棍横扫而来。 贺昀早有准备,侧身避过,同时拔剑格挡。 最终贺昀一个虚晃,引得顾廷烨露出破绽,剑锋轻点在其咽喉前三寸处停下。 “不错。” 顾廷烨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没白练。” 贺昀收剑行礼:“全靠顾将军教导。” 顾廷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还需在实战中磨砺。” 这句话让贺昀心头一热。 之后,他再未私自出府行那“侠义”之事,每日除了习武便是读书,将《孙子兵法》《武经七书》翻得卷了边。 明兰看在眼里,欣慰之余仍时常提醒他大勇若怯的道理。 回到书房,贺昀刚换下汗湿的衣衫,团哥儿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昀哥儿!出事了!” 团哥儿如今长高了不少,只是性子依旧急躁。 他手里攥着一张纸条,脸色煞白:“棠姐儿不见了!” 棠姐儿是顾廷烨的幼女,生得玉雪可爱,阖府上下都视若珍宝。 贺昀一把抓过纸条,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令千金在我手上,今夜子时,独身带五百两黄金到城西废窑,否则撕票。” 落款处画着一只狰狞的虎头。 “是王大虎!” 贺昀瞳孔骤缩。 三年前那个恶霸王大虎被顾廷烨送官,判了流放,没想到如今竟潜回汴京城,还胆大包天绑架了顾书棠。 “我爹已经调兵封锁城门,但不敢大张旗鼓搜查,怕歹徒狗急了跳墙。” 团哥儿急得团团转:“棠姐儿身子弱,年纪又小,受不得惊吓的……” 贺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三年前那场教训仍旧浮现在眼前。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谋划。 “你爹爹现在何处?” “听石头叔说,进宫面圣去了,一时半会儿怕回不来。” 贺昀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棠姐儿是在哪走失的?” “在后花园,奶娘一转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不对。” 贺昀眼中精光一闪:“顾府守卫森严,外人绝难潜入绑人,除非是……” 他猛地站起:“有内应!” 两人匆匆赶到顾府后花园,贺昀仔细勘察地面,很快便在一处墙角发现几枚新鲜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 顺着痕迹追踪,他们在院墙外发现一块被扯碎的布料——正是棠姐儿所穿衣裳的颜色。 “他们往西市方向去了。” 贺昀判断道:“城西废窑是障眼法,人很可能还在西市。” 团哥儿急道:“那我们现在就带人去搜!” “不行。” 贺昀按住他肩膀:“打草惊蛇,会危及棠姐儿性命,我们需要……”他压低声音说出计划。 一个时辰后,西市最大的赌坊‘聚宝楼’前来了个衣衫华贵的公子哥,身后跟着个点头哈腰的小厮。 公子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手中折扇轻摇,活脱脱一副纨绔的模样。 “这位爷面生啊,第一次来?”门口的打手打量着眼前的公子哥。 第281章 智救棠姐儿 “本少爷刚从扬州来,听说你们这玩得大?”公子哥漫不经心,随手便抛出一锭银子。 那打手接过银子,笑容顿时都热络了起来:“爷里面请!保管让您尽兴!” 赌坊内乌烟瘴气,公子哥——实则是乔装打扮的贺昀,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角落一个疤脸大汉身上。 虽然那人刻意压低了斗笠,但左颊那道刀疤再熟悉不过——正是王大虎。 贺昀装作漫不经心地靠近,耳中捕捉到王大虎与同桌人的低语:“将那小丫头关好了?等天黑再转移……” “少爷,要不要玩两手?”扮作小厮的团哥儿适时出声提醒。 贺昀会意,大摇大摆走到王大虎那桌:“这位兄台,不介意加我一个?” “你?来啊!输得起就行!” 赌局进行中,贺昀故意输了几把,同时暗中观察。 他发现王大虎每隔一刻钟就会使个眼色,同桌一个瘦小男子便离席片刻。当那人第五次离席时,贺昀借口如厕跟了出去。 瘦小男子七拐八绕,最后钻进赌坊后巷的一间低矮房间。 贺昀轻手轻脚地上前贴近窗户,听见里面传来小女孩微弱的抽泣声。 “棠姐儿!” 贺昀心头一紧,强自按捺冲进去的冲动。 他数了数,屋内至少有三个成年男子的呼吸声,这样硬闯进去风险太大了。 回到赌坊,贺昀向团哥儿递了个眼色。两人借口钱输光了要回去取,顺利离开了赌坊。 “确定了,人在赌坊后巷第二个房间,至少三个看守的。” 贺昀快速说道:“你速回府调十个好手,分三路包围。切记,要先确保棠姐儿的安全!” 团哥儿急忙回去了。 贺昀则绕到民房另一侧蹲守,夕阳西斜时,他看见王大虎鬼鬼祟祟地回来,腰间鼓鼓的似是凶器一般。 “王大哥,顾府那边有动静吗?”屋内人问。 “顾廷烨那个老狐狸假装答应条件,实则调了兵。” 王大虎阴狠地说:“幸好老子早有准备,等拿到赎金,就把那小丫头……”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贺昀听得怒火中烧,但想起母亲的教诲,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观察四周,发现房间后窗年久失修,窗棂松动,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形了。 天色渐暗,团哥儿带着人悄然而至。 按照贺昀的安排,五人堵前门,五人守后巷,剩下两人随团哥儿接应。 “记住,先制造前门骚动引开注意,我从后窗潜入救棠姐儿。” 贺昀叮嘱道:“务必生擒王大虎,他背后定有人指使。” 行动开始,前门突然传来打斗声和“官府拿人”的呼喊,屋内顿时大乱,两个看守抄起刀便冲向前门。 贺昀抓住时机,撬开后窗一跃而入。 昏暗的屋内,娴姐儿被绑在角落,小脸惨白。见有人闯入,她惊恐地往后缩。 “嘘,棠姐儿,是我,贺昀哥哥,别说话……我是来救你的。”贺昀轻声道,又迅速割断绳索。 就在这时,里屋帘子一掀,王大虎持刀冲出:“小东西,果然是你!” 贺昀将棠姐儿护在身后,长剑出鞘:“王大虎,三年前让你逃过一劫,今日我定不饶你!” 王大虎刀法狠辣,招招致命。 贺昀谨记顾廷烨教导,不贪功不冒进,稳扎稳打。 一阵过后,王大虎渐露疲态,被贺昀一个回旋踢中手腕,钢刀当啷落地。 “说,谁指使你绑架顾家小姐的?”贺昀剑指王大虎咽喉。 王大虎狞笑:“你以为抓了我就能高枕无忧了?那位大人的势力……” 话音未落,他突然口吐黑血,倒地抽搐竟是咬碎了藏在牙中的毒囊! 前门的战斗也已结束,两名看守一死一擒。 贺昀抱起受惊的棠姐儿,轻声安抚:“没事了,哥哥带你回家。” 回到顾府,得到消息的顾廷烨刚赶回来,看到棠姐儿安然无恙,竟红了眼眶。 他紧紧握住贺昀的手:“好孩子,棠姐儿欠你一条命,这份恩情,我一定记着。” 明兰闻讯赶来,见贺昀衣衫破损却神情坚毅,哪里还是当年那个莽撞的孩子? 她上前轻抚贺昀脸上的擦伤,泪光盈盈却带着笑:“昀儿,这次母亲为你骄傲。” 顾廷烨将一柄镶玉宝剑郑重递给他:“此剑随我征战十年,今日便赠你了,可有兴趣随军,同我一起建功立业?” 贺昀震惊抬头:“可是,我……” “你已经证明了自己。” 顾廷烨目光如炬:“真正的勇者知道何时隐忍,何时亮剑。” 次日清晨,贺昀在院中练剑。 朝阳下,那柄新得的宝剑寒光凛凛。明兰站在廊下望着贺昀挺拔的身影,想起那个受罚的夜晚。 如今藤条换成了宝剑,稚气化为了沉稳,不变的,依旧是那颗赤子之心。 “娘亲,你看这招如何?”贺昀收剑笑问。 明兰微笑颔首:“很好,只是……” “我知道娘亲你想说什么,孩子都懂得……”贺昀接口,母子相视一笑。 冬日的校场上杀声震天,数百名士兵列阵操练。贺昀身着轻甲立于阵前,手中令旗挥动,军阵随之变换。 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已有了统御千军的气度。 “左翼包抄,右翼固守!”贺昀声音清亮。 士兵们令行禁止,阵型如臂使指。这几年,贺昀从一个小兵,慢慢高升,又从禁军都尉升至校尉,靠的从不是顾廷烨的荫庇,而是实打实的战功。 平定山匪之乱,他率百人奇袭敌营,生擒匪首,边关告急,他独守孤城三日,等来援军。 操练结束,士兵们三三两两都散去了。 一个络腮胡老兵拍了拍贺昀肩膀:“贺校尉,弟兄们都说跟着你打仗痛快!不像韩将军那边,动不动就军棍伺候。” 贺昀笑笑:“韩将军是沙场老将,你们多学着点。” 话虽如此,他心知肚明那位韩德将军一直看他不顺眼,一个靠关系入禁军的毛头小子,凭什么能升得这么快? 回到营帐,贺昀卸下铠甲,胸口一道狰狞疤痕若隐若现,那是去年剿匪时留下的。当时军医都说没救了,幸亏…… “贺校尉!” 亲兵匆匆进来:“太医院的医官们到了,说是来给咱们做常例诊治。” 第282章 突发瘟疫 贺昀手中毛巾一顿:“领头的是谁?” “听说是位姓贺的太医,年纪轻轻,只是……” 不等亲兵说完,贺昀已经冲出营帐。 医官队伍刚入营门,为首的贺曦一袭白衣,面容与贺昀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显文秀。 几年不见,贺曦身量更高了,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沉稳。 “大姐姐!”贺昀大喊一声。 贺曦转头,眼中瞬间盈满惊喜:“昀弟!” 他快步上前,周围的士兵和医官都看呆了——平日里严肃冷峻的贺校尉,此刻竟如此热情。 “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来信?”贺昀拉着贺曦进了自己营帐,亲手斟茶。 贺曦微笑:“临时受命,来不及送信。” 贺曦从药箱取出几个瓷瓶:“这是我新配的伤药,效果更好。” 她语气平静,却掩饰不住言语之间的关切,听说你去年独守孤城,娘知道后还病了一场。” 贺昀惭愧低头:“是我考虑不周。” 他转移话题:“你在太医院如何?听说太医院院判对你很是赏识呢。” “我只是侥幸而已。” 贺曦轻描淡写,却掩不住眼中的光彩。 姐弟两人叙话,一个士兵慌张跑来:“贺校尉!不好了,前锋营十几个弟兄突然高热不退,还咳血!韩将军说是瘟疫,就要封营了!” 贺昀与贺曦对视一眼,同时站起。 医者的敏锐让贺曦立刻抓住重点:“病患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昨日他们去西山巡逻,打了几只野兔加餐……” 贺曦脸色骤变:“立刻带我去看!昀弟,你马上隔离所有接触者,包括你自己!” 疫病如野火般蔓延,才不到三日,军中已有近百人病倒。 症状皆是高热咳血,五内如焚。更糟的是,韩德将军下令封锁消息,拒绝向朝廷求援,生怕担责。 在临时搭建的医棚里,贺曦衣不解带地诊治病人。她的白衣已被汗水和药渍染得斑驳,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这不是普通瘟疫。” 贺曦对贺昀低语:“症状似伤寒又似疟疾,我怀疑是西山那边的火瘴。” 贺昀眉头紧锁:“有救吗?” “古籍记载需用青灵丹,但其中一味主药寒心草极难寻觅。” 贺曦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我已派人回太医院取库存,但远水难救近火,只怕……” 正说着,韩德带着亲兵气势汹汹闯进医棚:“贺太医!为何我麾下士兵死了六个,你们的人却一个没死?是不是你们故意害我的人?” 贺昀一步挡在姐姐面前:“韩将军慎言,我长姐三日未合眼救治伤员,尽心尽力,何来加害一说?” “那为何治法不同?” 那韩德怒目圆睁:“我的人灌苦药汤,你的人却只喝薄荷水!” 贺曦平静解释:“不同阶段需不同治法,贵部士兵染病早,已入里热阶段,需用猛药攻之。这的人刚发病,尚在表热阶段,宜先清凉解表……” “你胡说!” 韩德粗暴打断:“分明是你们姐弟徇私,本将这就上书弹劾!” 贺昀怒火中烧,却感到贺曦轻轻拉住他衣袖。 贺曦上前一步,向韩德深施一礼:“将军若不信,可亲自查看药方与病案。我若有半点私心,甘受军法。” 韩德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贺昀愤愤道:“这个老匹夫!大姐姐你何必对他客气?” 贺曦摇头:“他是担心士兵,情有可原。” 说着,贺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摸额头,竟是滚烫。 贺曦大惊,扶住摇摇欲坠的贺昀。 贺昀勉强一笑:“无妨,只是有些劳累……”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人已昏厥。 贺曦诊断后脸色凝重,他情况比其他人更危险。 夜深人静,贺曦守在病榻前,三日前还风采翩然的贺曦,如今面色灰败,气若游丝。 她开的药喂下去毫无起色,反而咳血更甚。 “贺太医……” 老军医欲言又止:“贺太医的药方,或许太温和了一些。” 贺曦明白他的意思,她一向主张“药贵中和”,不喜用虎狼之药,但眼下…… 贺曦立刻找出一本手札,翻开来看,是贺弘文记录的病例与药方研究。 最后一页墨迹尚新:“火瘴变异,青灵丹需加乌头以攻内热,然风险极大……”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贺昀脑中成形。 她叫来贺昀的亲信:“去请韩将军过来,就说……我有救人之策,需他相助。” 韩德很快到来,脸色阴沉:“贺太医,深更半夜,有何贵干啊?” 贺昀直视他的眼睛:“我需要将军派心腹去西山悬崖,采摘寒心草。” 韩德一愣:“你怎知……” “我研究多日,确认此疫需青灵丹救治,而寒心草是主药。” 贺曦沉声道!:“西山悬崖险峻,唯有将军麾下的爬山虎小队能胜任。” 韩德眯起眼睛:“可我为何要帮你?” “不是帮我。” 贺曦指向病榻上的人:“是帮这些将士,帮您自己的部下。贺校尉已染病,若他有意徇私,为何不先保自己?” 韩德沉默良久,突然转身大喝:“来人!传爬山虎小队即刻集合!” 寒心草在黎明时分采回,贺曦按照贺弘文手札上的提示,亲自配药。 这过程极其危险——乌头有剧毒,分量差之毫厘便会致命。 第一碗药,贺曦喂给了贺昀。 不过半个时辰,贺曦的高热竟真的退了少许。贺昀大喜,立即命人按方熬药,分发给重症患者。 三日后,疫情终于得到控制。 贺昀苏醒时,看见贺曦趴在床边熟睡,手中还攥着沾血的帕子。 他轻轻一动,贺曦立刻惊醒。 “你感觉怎样?”贺曦声音沙哑,眼中血丝密布。 贺昀虚弱地微笑:“好多了……没想到会中招,疫情如何了?” “已经控制住了。” 贺曦扶他坐起:“不过……韩将军在采药时摔伤了腿。” 贺昀闻言就要起身:“我去看看他。” 营帐中,韩德正发着脾气,不肯让军医换药。 见贺昀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即别过脸去:“你是来看老夫笑话的?” 第283章 兵部侍郎杜衡 贺昀不顾阻拦,亲自上前查看伤势,因为不让军医换药,伤口已经溃烂。 “伤口有热毒,需要先清创。”贺曦当机立断,取出一把银刀在火上烤过。 韩德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刮去腐肉,否则恐伤筋骨。” 贺曦平静道:“会有些疼,请将军忍忍。” 没有麻沸散,刮骨之痛可想而知。 但整个过程中,贺曦手法又快又准,韩德虽冷汗涔涔,却硬是没哼一声。 处理完毕,贺曦又亲自熬了碗药:“此药苦寒,但最能防热毒内攻。” 韩德盯着药碗,突然道:“贺太医,之前是老夫错怪你了。总以为你是女子,才诸多为难。” “将军深明大义,及时派人采药,才救了这么多人。” 韩德长叹一声:“老夫带兵三十年,最恨关系户,从前以为你们……罢了!日后有事,尽管来找老夫!” 瘟疫过后,贺家姐弟名声大噪。 一个平定疫情,一个研制良方,就连官家帝都在朝会上称赞:“贺家双璧,一文一武,真是国之栋梁!” 贺曦被破格提拔为太医院副使,贺昀则调任御林军统领。 “大姐姐,这次多亏你。” 贺昀举杯:“我总算明白,仗剑杀敌是勇,悬壶济世也是勇,爹爹和娘亲说的对。” 贺曦微笑:“娘亲说了,你我在各自路上践行,只求守得初心。”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我用寒心草配的清心佩,可避瘴气你带着。” 北疆的风裹挟着沙砾,刮得人脸生疼。 贺昀立于城头,手中清心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这是贺曦临别所赠,如今成了全军将士的保命符——三日前那场诡异的毒雾攻击,若非这玉佩示警,恐怕此刻边关早已沦陷。 “大人,哨探回来了。”副将低声禀报。 贺昀收起玉佩,快步下了城墙。 哨探满身是血,却掩不住眼中惊惧:“贺统领,北狄大军后撤了三十里,但……但他们营中有古怪。那些穿黑袍的术士在熬煮什么,方圆百丈草木皆枯!” “可有看清锅中是何物?” “像是……某种草药,气味刺鼻,与那日的毒雾相似。” 贺昀眉头紧锁,北狄善骑射,何时懂这些邪门歪道了? 他铺开地图:“再探,重点查那些黑袍人的来历。” 夜深人静,贺昀在灯下反复擦拭着佩剑。 “谁?”剑光一闪,帐帘被挑开。 “大人恕罪!” 一个小兵跪倒在地,手中捧着信匣:“汴京八百里加急。” 贺昀接过信匣,火漆上是太医院的徽记。 拆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疫非天灾,雾有蹊跷,详查药源。” 他瞳孔微缩,贺曦在怀疑什么?难道这场边境危机与去年的军中瘟疫有关吗? 贺昀随手将信笺焚毁,取出一张空白奏折,提笔写下:“北狄得异人相助,毒雾伤人,臣请彻查来源……” 贺昀写到一半又停住了,若真如猜测,此事牵涉朝中重臣,普通奏折恐遭截留。 沉思片刻,他另取一张便笺,用只有姐弟二人才懂的暗语写道:“雾中见青,疑与昔年同源。三月朔日,当归。”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太医院药库。 贺曦借着夜明珠的微光,翻阅着一本积灰的药材出入记录。她的指尖停在天佑三年四月那条记录上:“乌头、狼毒、断肠草,领用人:杜衡。” “杜侍郎要这些剧毒之物作甚?”贺曦喃喃自语,更奇怪的是,这些药材去向注明“军需品。” 身后药架突然轻响,贺曦警觉回头:“谁?” 并无人应答,他缓步靠近声源处,猛地拉开药帘——一只黑猫一下窜出来,打翻了架子上的药罐。 贺曦松了口气,却听见头顶传来极轻的呼吸声,抬头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寒光直刺面门,贺曦侧身闪避,衣袖仍被划开一道口子。 那人蒙面黑衣,招招致命,贺曦尽力闪躲,很快被逼入角落。 “谁派你来的?”贺曦背靠药柜,手中银针暗扣。 刺客不答,短刀直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药库大门被轰然撞开,韩德将军带兵冲入:“贺太医!” 刺客见势不妙,甩出三枚毒镖。贺曦银针出手,打落两枚,第三枚却被韩德用臂铠格挡。 “拿下!”韩德大喝一声。 刺客诡异一笑,突然口吐黑血倒地——与当年王大虎如出一辙。 韩德检查尸体,从刺客怀中摸出一块令牌,脸色顿变:“兵部的……” 贺曦接过令牌,上面赫然刻着“杜”字。 三日后,贺昀接到圣命回京述职。刚入城门,就被韩德的人秘密接走。马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僻静宅院。 “韩将军?你这是……” “嘘。” 韩德示意他噤声,推开内室门。贺曦正在为一位昏迷不醒的伤者施针。 贺昀惊喜交加,随即注意到伤者面容:“这不是……兵部的刘主事吗?” 贺曦额头沁汗:“他中了与刺客相同的毒,我勉强保住了他性命。” 说着取出一封血书:“他昏迷前给了我这个。” 贺昀展开血书,越看脸色越沉。信中详述兵部侍郎杜衡如何勾结北狄,提供毒药配方,甚至泄露边防部署。 “难怪北狄对我们的布防了如指掌!” 贺昀一拳砸在案上:“等等杜衡?就是三年前王大虎案的主审官?” 贺曦与韩德对视一眼:“我们怀疑,当年王大虎绑架棠姐儿,就是受杜衡指使,目的是要挟顾将军在军械调拨上让步。” “可惜王大虎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韩德叹道。 贺昀突然想起什么:“你说毒雾与瘟疫同源,可能找出克制之法?” “是毒雾中含乌头的成分。” 她快步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配方:“我这几个月研究出一种解毒丹,但缺一味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只生长在极北……” 贺曦却若有所思:“我带人去寻,定找到天山雪莲回来。” “这太冒险了。” 韩德摇头:“且杜衡在朝中党羽众多,一个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所以需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贺昀露出久违的狡黠笑容:“韩叔,您明日可否在朝会上参我一本?” 韩德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指着贺昀笑骂:“好你个小狐狸!” 第284章 帝王之术 次日朝会,官家刚问及北疆军情,韩德便出列,怒斥贺昀“轻敌冒进,损兵折将”。 贺昀“不服辩解”,两人在金銮殿上吵得面红耳赤,最终官家下令两人各打五十大板,罚贺昀闭门思过,韩德罚俸三月。 退朝后,杜衡“偶遇”韩德,假意安慰:“韩老,何必与那黄口小儿一般见识?” 韩德佯装余怒未消:“竖子仗着顾廷烨撑腰,目中无人,老夫定要他好看!” 杜衡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亲切地挽住韩德:“我新得了几坛西域美酒,不如共饮一杯?” “好啊,那我们不醉不归……” 贺曦突然想起什么:“那个刘主事,他说过杜衡有本秘密账册,记录所有往来!” “在哪?” “据说是藏在……” 贺曦压低声音:“杜府书房暗格,机关在《孙子兵法》竹简处。” 贺昀顿时眉头紧锁:“可是杜府守卫森严……” “我有办法。” 贺曦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杜老夫人每月初一都要请我去诊脉。” 三日后,恰逢初一。 贺曦如常入杜府问诊,药童捧着医箱紧随其后——实则是易容的贺昀。 趁着贺曦为老夫人诊病的空档,贺昀悄悄溜进了书房。 按照刘主事所述,他很快找到那卷《孙子兵法》,轻轻一扭——书架无声滑开,露出暗格来。 那本账册赫然在目,贺昀快速翻阅,里面详细记录着杜衡如何将禁药卖给北狄,又如何泄露军情。 最新一条更是触目惊心:“天佑五年三月,付金千两,雇幽冥除贺曦、韩德。” 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贺昀闪电般的藏好账册,刚躲到帘后,杜衡已推门而入。 “奇怪,刚刚明明听到动静……” 杜衡狐疑地环视书房,目光扫过《孙子兵法》竹简,突然脸色大变:“有人动过机关!” 贺昀屏住呼吸,手一直按着剑柄。 就在此时,前院传来贺曦清朗的声音:“杜大人可在?老夫人的药方需您过目。” 杜衡犹豫片刻,终究快步离去了。 贺昀则趁机翻窗而出,与等候在外的韩德亲兵汇合。 当夜,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官家赵宗全阴鸷的面容。 贺昀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龙案方向传来的阵阵寒意。 “抬起头来。”皇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贺昀微微抬头,视线恰好落在那本摊开的账册上——那是他们取得的铁证。 “好个杜衡!” 皇帝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朕待他不薄,他竟敢通敌卖国!” 贺曦跪在贺昀身侧,敏锐地注意到皇帝握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情绪——恐惧?贺曦不敢确定。 “贺昀、贺曦、韩德听令!” 官家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即刻带人去抓捕杜衡,朕要亲自审问!\" “臣等遵旨!”三人齐声应道。 韩德起身时,贺昀却注意到这位素来沉稳的禁军统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什么。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韩德率领的禁军已将杜府团团围住。贺昀与贺曦从侧门突入,直奔书房。 踹开门的瞬间,他们看到杜衡正将一叠文书投入炭盆,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他那张平日里道貌岸然的脸。 “杜大人,别来无恙呀。”贺昀冷声道,长剑已然出鞘。 可当得有看清来人时,他突然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贺家的小崽子,你来做什么?” 韩德大步上前,一脚踢翻炭盆:“拿下!” 杜衡没有反抗,任由禁军将他五花大绑。 只是在被押出书房时,他突然回头看了眼贺昀,意味深长。 三司会审比预想中顺利得多,大理寺正堂上,杜衡痛快地承认了一切。 指使王大虎绑架棠姐儿、在贺昀军中散布瘟疫、与北狄往来密信……桩桩件件,都供认不讳。 “为何要陷害贺家?”刑部尚书厉声质问。 杜衡整了整衣襟,仿佛不是在认罪而是在参加朝会:“贺家太过碍事,屡次阻挠我与北狄的……生意往来。” 贺昀握紧了拳头。 “杜衡!” 官家突然驾临,满堂官员慌忙跪拜。 赵宗全径直走到杜衡面前,龙袍下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朕可有亏待于你?” 杜衡抬头直视皇帝,眼中竟无半分惧色:“陛下出自旁系,本非正统。先帝无子,才让陛下捡了这个便宜。” 满堂哗然,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足以诛九族了。 “你!”皇帝脸色铁青。 “微臣祖上乃开国功臣,血脉纯正。” 杜衡的声音忽然拔高:“若论资格,我比陛下更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贺昀心头,他猛地看向皇帝,只见赵宗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某种近乎心虚的慌乱。 “拖下去!” 官家暴怒:“杜衡欺君罔上,罪大恶极,即刻处斩,抄没家产!杜氏一族,族人流放岭南!” 行刑那日,贺昀站在刑场外围,看着刽子手的大刀落下,杜衡的人头滚落在地。 鲜血喷溅的瞬间,他仿佛又看到杜衡那个诡异的笑容。 庆功宴上,皇帝亲自为三人赐酒。 “此次破获大案,三位爱卿功不可没。” 赵宗全笑容和煦,与那日的震怒判若两人:“贺昀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如此有本事,晋为兵部郎中,你姐姐贺曦医术高明,有她在,让朕安心不少。韩德,朕加封你为龙图阁直学士。” 宴席散去时,韩德悄悄拉住了贺昀:“我在杜府抄家时,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火漆完好的密信:“藏在他书房暗格里的。” 贺昀正要接过,韩德却收了回去:“现在不是时候。明日午时,老地方见。” 回府的马车上,贺曦突然开口:“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贺昀皱眉:“什么意思?” “杜衡认罪太快了。” 贺曦斟酌着用词:“就像他早就准备好要认罪一样。” 贺昀心头一跳。 确实,从抓捕到审判,一切都顺利得反常。尤其是杜衡最后那些,关于皇室血统的言论,简直像是……故意激怒皇帝? 马车突然一顿,打断了贺昀的思绪。 车夫探头进来:“前面有人拦车。” 第285章 韩德的双重身份 贺昀掀开车帘,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塞给他一张纸条就跑了。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小心韩德。” 贺昀与贺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案子明明已经了结,为何还会有这样的消息? “算了,你去见见,说不定会有线索。”贺曦开口。 午时的阳光透过茶楼雅间的窗棂,在檀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冬日的风格外冷冽,大街上没有几个人。 贺昀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不时扫向楼梯口。 韩德已经迟了半个时辰了,却还不见人影。 “客官,要续茶吗?”店小二探头进来。 贺昀摇头,正要开口,楼梯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韩德穿着常服推门而入,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来的路上遇到了巡防营的人,绕了点路。” 韩德解下佩刀放在桌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这就是我在杜府找到的东西。” 贺昀接过纸包,小心拆开,里面是一封火漆已被破坏的信件,信纸边缘有被烧灼的痕迹,右下角明显被撕去了一部分。 “这是……” “北境文字。” 韩德压低声音:“我找人译过了,上面提到秋分之日、城门,还有……” 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真龙血脉”。 贺昀的手指猛地收紧,信纸发出轻微的脆响。 真龙血脉——这与杜衡临死前对皇帝的质疑如出一辙。 “被撕去的部分呢?” 韩德摇头:“没找到,但我怀疑……” 他的话戛然而止,却突然按住贺昀的手腕,眼神示意窗外。 贺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面屋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两人静默片刻,直到确定那身影已经离开。 “我们被人监视了。” 韩德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从杜衡案结案那天就开始了。” 贺昀将信纸收入袖中:“你觉得是谁?” “不确定,但昨日我府上遭了贼,什么都没丢,唯独……” 韩德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我收藏的北境地图不见了。” “你实话告诉我。” 贺昀直视韩德的眼睛:“这封信,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韩德正要回答,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同时起身,从窗口看到一队禁军正在街上盘查行人。 “不是我们的人。” 韩德皱眉:“是殿前司的。” 贺昀心头一紧。 殿前司直属官家,平日不参与城防事务。他们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从后门走。” 韩德抓起佩刀:“明日此时,我会查清那缺失的部分。” 两人分头离开了茶楼。 贺昀绕了几条小巷,确认无人跟踪后,拐进了西市一家不起眼的绸缎庄——这是贺家在京中的暗哨。 掌柜见是他,立刻引他进入内室。 “公子,快进来。” 贺曦早已等在那里,身边站着个小女孩。 “棠姐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女孩怯生生地抬头,有些害怕。 “这是棠姐儿发现的。”贺昀摊开手掌,掌心是一片暗红色的布料,边缘绣着金线。 贺昀瞳孔骤缩——这是禁军的服饰颜色,而那金线纹样,分明是殿前司的标志。 贺曦正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掌柜急促的敲门声:“公子,宫里来人了,说官家急召!” 传旨太监站在前堂,见贺昀出来,尖声道:“贺大人,官家口谕,命你即刻入宫觐见。” 两人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官家皇帝为何突然召见?是发现了他们的私下调查,还是…… “臣遵旨。” 御书房内,赵宗全正在批阅奏折,听到通报头也不抬:“昀哥儿来了,坐。” 贺昀行礼后谨慎地坐在凳子上,官家的让人看不清表情。 “杜衡一案,你办得漂亮。” 官家放下朱笔:“朕思来想去,觉得赏赐还是轻了些。”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不敢再讨要封赏……” “哦?” 官家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那真是可惜,朕还想着,再给你封赏呢。” 官家话中有话,贺昀感到一丝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陛下隆恩,臣感激不尽,愿为陛下分忧。” “不必了。” 官家突然笑了:“案子既已了结,你也该好好休息一阵子。对了,韩德最近在忙什么?”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贺昀警觉起来:“韩统领近日在整顿禁军防务,怕是有些忙。” “是吗?” 官家从案头拿起一份奏折:“可有人看见他昨日在城西私会北境商人。” 贺昀心跳加速,看来官家已经知道他们私下见了面。 “臣……不知此事。” 官家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叹道:“贺昀啊,你是朕最信任的臣子。你父亲、你姐姐,都医术高明,朕对他们也寄予厚望,朕希望,你也能像他一样……懂得分寸。”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贺昀明白,这是一种警告。 离开皇宫时,日已西斜。 贺昀的马车刚出宫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突然扑到车前,塞进来一张字条又迅速消失。 字条上只有五个字:“今夜子时,韩府。” 贺昀攥紧字条,望向韩德府邸的方向。 谜团越来越多,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夜深了,贺昀便换上一身夜行衣,悄然离开贺府。 街上雾气弥漫,月光被云层遮蔽,只余几处灯笼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小心避开巡夜的更夫,沿着暗巷向韩德府邸潜行。 在韩府后墙的槐树下,贺昀蹲伏片刻,确认四周无人后,才纵身攀上枝桠。从这个角度,恰好能望见书房窗内的情形——韩德正与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对坐密谈。 贺昀屏住呼吸,借着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掩护,又向前挪了几步。 “须提前行动……” 斗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秋分之日前,一定要找到他。” 韩德背对窗户,声音模糊不清。 贺昀冒险又往前探了半身,突然听到清晰的一句:“真皇子若有不测,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真皇子? 贺昀心头一惊,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树皮。 先帝无子,才传位旁系的宗室赵宗全,这“真皇子”从何而来? 一片乌云恰在此时飘过,月光乍现。贺昀猝不及防暴露在光亮中,书房内的韩德猛然回头! 贺昀当机立断,一个翻身落入墙外阴影处。 几乎同时,书房窗户被推开,韩德锐利的目光扫过庭院。贺昀紧贴墙壁,能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 “大人?”斗篷人询问。 “无事。” 韩德关上窗,声音渐低:“你继续准备。” 贺昀不敢久留,悄然后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脚下一声轻响——踩断了一截枯枝。 “谁?”韩德的厉喝从书房传来。 贺昀再不迟疑,纵身跃入暗巷。 身后传来韩府大门开的声响和侍卫的呼喝声。他熟悉这一带街巷,三转两拐便将追兵甩开,但心头的惊涛骇浪却久久不能平息。 第286章 骊山行宫 “真皇子、北门接应、秋分之日……” 这三个词在贺昀脑海中不断回响,与杜衡临死前的狂言、官家异常的反应、那封残缺的北境密信交织在一起,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当今天子的龙椅,或许本不该属于他。 贺府侧门,贺昀刚闪身进入,就被一双手拉入阴影。 贺曦压低的声音带着急切:“你怎么才回来?我查到……” “进屋说。”贺昀警惕地看了眼街巷,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随贺曦进入内室。 烛光下,贺曦从袖中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我从宫中旧档中找到的,先帝晚年,曾有位李昭仪怀过龙种。” 贺昀急忙翻阅,册子记录着二十年前的后宫起居注。 其中一页被贺曦折了角:“看这里,元佑十七年冬,李昭仪因冲撞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大娘娘,被贬入冷宫,当时她已有身孕三月。” “后来呢?” “没有后来。” 贺曦指着后续几页被撕去的痕迹:“记载到此中断,但我问了当年的老宫女,说李昭仪在冷宫产下一子,不久便母子双亡。” 贺昀眉头紧锁:“你觉得这孩子可能还活着?” “更奇怪的是……” 贺曦又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册:“我查了韩德的履历,他曾是先帝的贴身侍卫,元佑十八年春突然被调往边关——时间正好在李昭仪“死后”三个月。” 烛花爆响,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贺昀突然想起什么,从暗格中取出那封残缺的密信:“你看这撕毁的痕迹,像不像是故意要隐藏某个印章?” 贺曦接过信纸,对着烛光仔细观察:“确实……这边缘有极细微的龙纹痕迹。” 她猛地抬头:“是先帝的私印!”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如果这封信盖有先帝私印,又提及“真龙血脉,那么…… “韩德效忠的可能不是当今圣上。” 贺昀声音干涩:“而是那个流落民间的“真皇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管家在门外低声道:“公子,宫里急召,说是冬猎提前,命您明日随驾前往骊山。” 贺昀与姐姐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为何狩猎突然提前?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管家补充道:“韩统领奉命留守,整顿禁军防务。” 贺昀心头一紧。 北门接应、秋分之变、真皇子……种种线索突然串联起来。 官家突然离京,韩德掌控禁军…… “告诉宫里人,我即刻准备。”贺昀打发走管家。 又转向贺曦:“此事事关重大,你必须留在京城。” “我明白。” 贺曦目光坚定:“我会盯着韩德的一举一动,若真如我们所料,恐怕……” 贺昀苦笑:“我会见机行事,你联络我们在禁军中的旧部,务必掌握北门动向。” 次日黎明,贺昀随御驾出城时,特意观察了皇帝的神情。 赵宗全面色如常,却在銮驾经过北门时,目光在守城将士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爱卿在看什么?”官家突然发问。 贺昀心头一跳:“臣见北门守备森严,韩统领办事果然得力。” 官家轻笑一声:“是啊,德卿一向忠心耿耿。”话中讽刺之意让贺昀后背发凉。 队伍行至十里长亭,一骑快马追来,呈上一封密信。官家阅后脸色微变,当即下令加速行进。 贺昀借故落后,悄悄问一名相熟的侍卫:“出什么事了?” “北境使者昨夜秘密入京了。” 侍卫低声道:“说是来议和的,但……” 他左右看了看:“使者直接去了韩统领府上。” 贺昀不自觉握紧了缰绳。 骊山行宫中,贺昀被安排在西侧偏殿,门外多了两名陌生侍卫把守。 他假装就寝,实则从窗户潜出,借着夜色摸向官家所在的主殿。 主殿后窗透出烛光,贺昀屏息靠近,听到官家与心腹太监的对话。 “确定是他?” “回陛下,密探亲眼所见,那孩子颈后有龙形胎记,与先帝一般无二。” 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朕早该想到,先帝肯定留了一手。若不是当年情势所迫,他怎么可能传位给我,果然……” 官家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必须尽快解决,不能让韩德……” 贺昀听得入神,没注意到身后脚步声。等他察觉时已经晚了——一柄冰冷的剑抵住了他的后心。 “贺大人好雅兴,深夜来此赏月?”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贺昀缓缓转身,面对的是御前侍卫统领秦岩冷峻的面容。 “秦统领误会了。” 贺昀强自镇定,声音却比平日高了半分:“听闻有刺客潜入行宫,我特来巡视。” “哦?” 秦岩的剑纹丝不动:“贺大人何时兼了禁卫的差事?” 月光被云层遮蔽,庭院陷入一片黑暗。 贺昀能听到主殿内谈话声戛然而止,烛光也突然熄灭。他知道,自己的借口拙劣至极。 “陛下安危,人臣有责。” 贺昀故意提高声调,既是说给秦岩听,也是说给殿内人听:“既然秦统领在此,想必刺客不敢造次,我就告退了。” 他作势欲走,秦岩的剑却如影随形:“贺大人且慢,陛下有令,非常时期,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请随我去偏殿暂歇。”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贺昀眼角余光瞥见暗处又闪出两名侍卫,已成合围之势。,硬闯必死无疑。 “自当遵从。” 贺昀勉强一笑,随秦岩走向西侧偏殿。每走一步,他都在思索脱身之策。 官家显然已对他起疑,若被软禁,不仅自身难保,更无法警示京中异动。 偏殿门前,秦岩突然低声道:“贺大人,官家常赞贺家一门忠烈。” 贺昀心头一震,这话来得突兀,似有深意。 他谨慎回应:“官家隆恩,我们贺家没齿难忘。” 秦岩深深看了他一眼,挥手令侍卫退开几步:“我亲自陪着贺大人,你们去巡视外围。” 待侍卫走远,秦岩的声音几不可闻:“丑时三刻,东侧角门。” 说完便恢复冷峻神色,将贺昀推入偏殿,重重关上房门。 贺昀站在漆黑殿中,心跳如雷。 秦岩此举何意?是试探还是援手?他摸索到窗前,发现窗外果然有人把守。看来只能等到丑时再见分晓。 时间缓慢流逝。贺昀借着月光检查了随身匕首,又将腰带中暗藏的毒药调整到易于取用的位置。 若事不可为,他宁可自尽也不愿受辱。 第287章 淡泊名利的皇子 丑时已至,贺昀屏息倾听,门外守卫的脚步声忽然远去。 他轻启门缝,只见廊下空无一人,唯有一盏孤灯在风中摇曳。 沿着阴影潜行至东侧角门,贺昀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隐在柱后——是个年迈的宦官,面容藏在斗篷下。 “贺大人随我来。”老宦官声音嘶哑,引他穿过曲折回廊,最终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 院内古树下,秦岩正等候在那里。 见贺昀到来,他单刀直入:“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李昭仪之子确实活着,名唤李承,颈后有龙形胎记,如今就在汴京城。” 贺昀心头剧跳:“秦统领为何告诉我这些?” “我曾是先帝暗卫,奉命保护那孩子。” 秦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这些年,那孩子隐姓埋名,对帝位从无心思,官家却不打算放过那孩子。” 老宦官颤巍巍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这是先帝血诏,宗室之子赵宗全,若德不配位,命李承成年后正位。” “韩德也是知情者,一直在暗中筹备保护。” 贺昀接过帛书,就着月光细看。那上面确实有先帝印玺和暗记,与他在密信边缘看到的纹样一致。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杜衡知道这事?” “知道一部分。” 秦岩冷笑:“那奸贼本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扶持李承为傀儡,好与北境交易牟利,我们不得不除掉他。”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三人立刻噤声。 待声音远去,秦岩急促道:“李承会在北门现身,韩德已安排妥当,但赵宗全似有察觉,提前狩猎就是为了调开你们这些京城守将。” “我需要做什么?”贺昀声音干涩。 “选择。” 秦岩目光如炬:“效忠血统正统,还是继续效忠心狠手辣之人。” “可是官家继位这这些年,一直勤政爱民,并无错处……” “赵宗全继承先帝江山,却对他唯一的血脉不肯放过,有朝一日,你若碍了他的江山,不论是贺家、盛家、顾家,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远处传来鸡鸣,天色将晓。 秦岩塞给贺昀一块令牌:“凭此可通行宫,你速回汴京。” 贺昀将令牌藏入袖中,但眼下当务之急是离开行宫。 “东门马厩有快马。” 老宦官指引道:“厨子张三是自己人,会助你离开。” 借着黎明前的黑暗,贺昀成功潜至马厩。 张三果然已在等候,递上一套伙夫衣裳:“换上这个,推着泔水车出去。” 贺昀刚换好衣服,行宫突然钟声大作。 远处传来“有刺客”、“抓奸细”的呼喊声。 张三脸色大变:“被发现了!快走!” 泔水车顺利通过东侧偏门,贺昀立刻弃车骑马,向汴京飞驰。 身后行宫方向,已有火把组成的长龙追来。 正午时分,贺昀终于望见巍峨的城墙。 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先去了西市绸缎庄。掌柜见他狼狈模样,连忙引入内室。 “大姑娘今早传信,说若公子回来,立刻去城北老茶楼。” 掌柜低声道:“禁军今晨突然换防,北门守将全换了韩德心腹。” 贺昀换了衣衫,绕道前往茶楼。 一路上,他注意到街巷巡逻的禁军比平日多了一倍,且都是生面孔。市集看似如常,却透着一股诡异。 茶楼雅间,贺曦见到贺昀,悬着的心才放下:“出大事了,韩德今早秘密接了一个年轻人入府,那人戴着斗篷,但有人看见他颈后……” “是龙形胎记?”贺昀接口。 贺曦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贺昀简要告知行宫经历,二人将线索拼凑,局势逐渐明朗,韩德将扶持李承在北门亮相,以先帝血诏为凭,号召百官废黜赵宗全。 “但官家已经察觉,提前结束狩猎,这只是个幌子。御驾已在返京途中,最迟明早抵达。” 贺昀沉思片刻:“我们必须决定立场,若李承真是先帝血脉……” “若是爹爹在,他会如何选?” “大丈夫当忠君爱国,守正不阿,宁折不弯……”明兰突然开门进来。 “娘亲……你,都听到了?”贺昀有些惊讶。 “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和你爹爹,事关重大,凭你们两个,要如何做?” “我们……打算去见见李承。” “也好,我同你们一起去。”明兰当机立断。 夜色中的韩府戒备森严,但见到贺昀手中的令牌,守卫立刻放行。 韩德在密室等候,身旁站着个清瘦的年轻人。 烛光下,年轻人取下斗篷,露出一张与先帝画像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他微微侧首,颈后赫然露出一个清晰的龙形胎记。 “我便是李承。” 年轻人开口,声音沉稳:“这二十年隐姓埋名,终得一见。” “殿下……” 李承道:“你们不必多礼,我不是什么殿下,对于帝位,我从无此心。” 他目光清澈而坚定:“不为权位,只要他容我,我只不过想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韩德道:“殿下,明日辰时,我会在北门城楼亮相,出示先帝血诏。” “不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如此。” 李承的话让密室内的气氛骤然一变,韩德手中的地图掉在地上,贺昀不自觉地前倾了身体,连一向沉稳的贺曦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殿下!” 韩德声音发紧:“先帝血诏在此,您怎能……“” 李承抬手止住他的话,指尖在烛光下显得修长苍白:“韩将军,这二十年来,我在民间自在安稳,帝王之位,实非我所愿。官家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 贺昀注视着这位流落民间的皇子,在他眼中看不到一丝对权力的渴望,这与他想象中的皇室血脉截然不同。 “但赵宗全不会放过您。” 贺曦轻声道:“杜衡已死,知道您存在的人不多……” “所以我今日见诸位。” 李承转向明兰:“我只求一个承诺,若事不可为,请护我母亲族人周全,他们为保护我,已牺牲太多。” 明兰突然明白了李承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不是来争皇位的,是来托付后事的,看样子,他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韩德脸色铁青:“殿下,恕臣直言。您不争,赵宗全就会信您无争位之心吗?先帝血脉本身就是威胁!” “我意已决,韩将军不必再说。” 韩德还想再劝,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亲兵慌张进来:“探马来报,赵宗全提前返京,距城已不足二十里!” 第288章 猜忌 黎明未至,北门外已是一片肃杀。 韩德终究没有听从李承的意愿,仍暗中布置了血诏亮相的计划。 贺昀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渐亮的天际线,心情复杂如麻。 贺曦悄然而至,递上一块热巾:“”擦把脸,外祖母到了。” 贺昀一怔:“外祖母?她来做什么?” “说是听闻城中局势,特来相助。”贺曦压低声音。 城楼下的临时军帐中,卫恕意一袭素衣,正从容地沏茶。 见几人进来,她抬头微笑,眼角细纹中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 “昀哥儿来了,曦儿,快来坐。” 贺昀行礼:“祖母安好,您怎么来了?这太危险了。” 卫恕意将茶推到他面前:“正因危险,才不得不来。”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我有一法,或可免今日血光之灾。” “什么方法?”明兰也很好奇。 “让我去见赵宗全。”卫恕意眸中闪过一丝众人读不懂的情绪。 贺昀手中茶盏一颤:“这……太冒险了!赵宗全此刻必是满腔杀意,您……” 卫恕意轻轻开口:“当年,官家从禹州入京,一路艰难险阻,都走过来了。官家宅心仁厚, 他不会怎么样的。” 晨光中,两军对峙。 北门外,赵宗全的金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楼上,韩德暗中布置的弓箭手已就位。 血诏就藏在李承身上,只待韩德一声令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门突然开启一道缝隙。 一个素衣女子独自走出,手中无剑无杖,只有一面小小的白色令旗。 “那是……文安县主?” 贺昀握紧了剑柄,只见卫恕意步履从容地向阵前走去。 赵宗全的先锋骑兵立刻围了上去,刀剑出鞘的寒光在朝阳下刺目惊心。 “她疯了吗?” 韩德脸色铁青:“快!弓箭手准备!” “等等!” 贺昀按住韩德的手:“看!”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那些骑兵在看清卫恕意面容后,竟纷纷退开。 更令人震惊的是,当消息传到中军,赵宗全竟亲自前来! 距离太远,贺昀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见卫恕意向官家行了一礼,赵宗全则面色阴晴不定。 “这……”贺曦声音发颤。 时间仿佛凝固。城上城下,数千将士屏息等待。 贺昀的掌心全是汗水,韩德不停踱步,连一向淡然的李承都站在了城垛边,目光紧锁远方军帐。 约莫半个时辰后,御辇终于返回。卫恕意安然下车,向城楼方向微微点头。接着,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赵宗全登上高台,声音传遍四野:“朕已查明,所谓先帝遗孤实乃谣言。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今日特赦所有从逆者,绝不迁怒他人!” 鸣金声起,大军开始有序后撤。 城楼上一片哗然,韩德脸色铁青:“这……这怎么可能?” 唯有李承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贺昀急步下城,在护城河边迎回卫恕意:“祖母,您究竟对官家说了什么?” 卫恕意笑而不答,只是轻抚衣袖:“尘埃落定,何必再问?” “可是血诏……” 卫恕意突然正色:“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为了李承的安全,也为了贺家,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无论谁做皇帝,只要能为百姓谋福祉,就是明君。” 她望向正在撤军的远方:“有时候,放下比争夺更需要勇气。李承明白这一点,希望你们也能明白。” 当夜,李承悄然离京,只留下一封信:“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愿守初心者,济世在民间。” 韩德愤懑难平,却也无可奈何。 而那个谜团——卫恕意究竟用什么打动了赵宗全,成为了秘密。 “母亲,听说韩将军被调往北境了。”明兰道。 “朝中都在传……说那日您给官家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才突然退兵,您到底……” “明兰。” 卫恕意轻叹一声:“来,坐下说。” 卫恕意为明兰披上外衫,手指抚过女儿已经显怀的腹部,眼中泛起温柔。 “母亲,您又转移话题。” 明兰撅嘴,此刻倒显出几分少女娇态:“自我及笄起,每次问您要紧事,您不是给我添衣就是让我喝汤。” 卫恕意笑了:“因为做娘的,最关心的永远是孩子是否吃饱穿暖。” 她将明兰的手握在掌心:“至于那日之事……我是你母亲,字会护你一世平安。” 明兰一怔。 她自幼便知晓卫恕意并非生母,但二十年来,这份养育之恩早已胜过血脉亲情。 “母亲……”她声音软了下来。 “官家并非残暴之人。” 卫恕意望向窗外月色:“李承无心帝位,这是百姓的福气,至于其他……” 她转回目光,指尖轻点明兰心口:“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如今盛家在朝中如日中天,长柏哥哥和长榆深得官家信任,我担心……” “担心盛极必衰?” “为官之道,最忌锋芒太露。如今盛家、贺家权势日盛,官家岂能毫无忌惮?” 明兰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那日您是用……” 卫恕意竖起食指抵在唇前,摇了摇头:“记住,在君王面前,有时候示弱比逞强更有力量。” “别怕,有娘在一日,就能护你们平安。”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三更天。 明兰靠在卫恕意肩头,眼皮渐渐发沉。朦胧中,她感觉母亲为她盖上了薄被,哼起了儿时的歌谣。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日。 明兰坐在凉亭中,手中绣绷上的百子图才完成一半,心思却早已不在针线上。 自那夜与卫恕意谈话后,她总觉得心头压着块石头,连带着这几日胃口都不大好。 贺家如今风头正盛,贺昀新晋兵部尚书,贺曦也升了太医院院判,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安心。 “娘子,听说今日御史台联名上奏,弹劾韩德在北疆擅开边衅。” 明兰心头一跳。 韩德被调往北境才三个月,这弹劾来得未免太快。 “那官家怎么说?” “官家没有表态。” “韩将军与我们交情不深,官人何必忧心?”明兰故作轻松地问。 贺弘文深深看了她一眼:“今日弹劾韩德,明日就可能……”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你告诉曦儿和昀儿,近来凡事小心些才是。”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明兰头上。 她突然明白了卫恕意的担忧——盛家、贺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 第289章 御前博弈 午膳后,明兰借口散步,独自来到盛家。 “今日御史台弹劾韩将军了。” “嗯,听说了。” 明兰终于忍不住:“母亲,往后我们盛家和贺家……该如何自处?” 卫恕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领着她来到梨树主干前,指着上面一道陈年疤痕:“瞧见没?十年前这树生虫,我让人把病枝全锯了。当时你父亲还心疼,说今年吃不上梨了。可你看现在——” 她指了指郁郁葱葱的树冠:“若不是当年狠心修剪,哪有今日的繁茂?” 明兰抚摸着那道疤痕,忽然明白了母亲的比喻。 她压低声音:“娘是说……我们该主动收敛?” “不错。” 卫恕意欣慰地笑了:“记住,在风暴来临前,自己先弯腰的树,最难被连根拔起。” 当晚,明兰辗转难眠。 天蒙蒙亮时,她轻轻推醒身旁的贺弘文:“官人,我有个想法……” 三日后的大朝会,贺昀上表自请外放,言辞恳切,说是为“历练地方政务”。 出人意料的是,官家不仅准奏,还大加赞赏,当即任命他为江南西路转运使。 京官外放,虽说是平调,但谁不知道这是明升暗降?唯有明兰松了口气,亲自为贺昀打点行装。 “委屈昀儿了。”明兰心里有些不舒服。 “娘子深谋远虑,都是为我们贺家着想。”贺弘文理解。 就在贺家准备外放事宜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盛纮被御史弹劾贪墨、行为不检,官家下令彻查。 明兰闻讯,立刻回府去见卫恕意。 然而丫鬟回报,卫恕意一早便出门了,只留话说去去就回。 天色渐晚,明兰在府门口来回踱步,终于看到母亲的马车缓缓驶来。 明兰迎上去:“父亲他如何了?” 卫恕意淡定下车:“我们进屋说。” 卫恕意示意丫鬟们都退下,小蝶守在外头,她亲自关了门窗,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函。 明兰好奇地凑近,只见信封上赫然写着:“赵宗全亲启”,落款是先帝的年号! “母亲,这是……” “先帝留给官家的密诏。” 卫恕意将信收入袖中:“当年一共两份,一份在官家那儿,另一份在我这儿。” 明兰倒吸一口冷气。 她突然明白母亲那日是如何说服官家退兵的了——她手中握着的,是足以动摇皇权的秘密。 “母亲,您要去见官家?” 卫恕意整理着衣袖,神色平静:“明日一早,我就入宫。” 明兰却抓住母亲的手臂:“太危险了!官家既然已经对盛家动手,怎会轻易……” “明兰。” 卫恕意轻抚女儿的脸:“你记住娘的话,盛家今后要低调行事,教育子孙安分守己,至于其他的……” 她看了眼窗外的夜空:“娘会处理好的。” “可是,母亲……” “没有什么可是,娘教你的那些,你一定不要忘了。咱们做女子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己。” 五更刚过,卫恕意便起身,穿戴整齐,那封泛黄的密诏稳妥地藏在贴身的暗袋里。 “让我随您同去。”小蝶声音沙哑,眼下青黑更重了。 卫恕意摇头,将一枚簪子别入发髻:“你留在盛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她看了眼天色:“明兰若问起,让她放心。” 马车穿过晨雾笼罩的街道,沿途早起的商贩已经开始摆摊。 卫恕意掀开车帘一角,看到一队禁军正在张贴告示,隐约可见“盛家、贪墨”等字眼。 她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宫门前,守卫见是盛府的车驾,正要拦阻,卫恕意却亮出一块乌木腰牌。 那守卫脸色顿变,立刻放行。 “直接去乾元殿。” 卫恕意对车夫道:“走西华门。” 朝阳初升时,马车停在了西华门外。卫恕意独自下车,早有太监在门外等候。 “官家等您多时了。”老太监躬身道,眼中却闪着警惕的光。 御书房内,赵宗全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朕以为你会更早来。” 卫恕意行礼:“陛下圣明。” 皇帝终于抬头,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赵宗全冷笑:“盛家罔顾皇恩,可是大罪。” 卫恕意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密诏,双手呈上:“臣妇今日来,是为送还陛下一样东西。”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个泛黄的信封上,瞳孔骤然收缩。 他挥手屏退左右,待房门关紧,才一把抓过密诏。 “好个文安县主,朕对你不薄。你竟敢威胁朕?”官家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一般,显然是动怒了。 “臣妇不敢。” 卫恕意平静道:“此物,只是物归原主。” 赵宗全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上面字迹已经褪色,但玉玺鲜红如血。 他快速浏览着内容,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原来先帝……早就料到……” 他手指微微发抖:“这份密诏,还有谁看过?” “除了先帝与陛下,只有臣妇和……李承。” “此事,太后并不知晓,太后对陛下不满,若太后知道,定不惜代价,扶李承上位。” 听到这个名字,皇帝猛地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私藏密这么多年,如今还敢拿来要挟朕!” 卫恕意不卑不亢:“陛下明鉴,若非盛家遭难,臣妇本打算将此诏带入坟墓。” 赵宗全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龙袍下摆扫过金砖,发出沙沙声响。 突然,他停在卫恕意面前:“你想要什么?” “请陛下宽宏大量,不迁怒旁人,许盛家和贺家、李承一世平安。”卫恕意直视龙颜。 皇帝冷笑:“朕若不答应呢?” 卫恕意轻声道:“那臣妇只好将密诏副本公之于众,陛下应当知道,上面写得很清楚——若李承有不测,或贺家遭难,谣言必会对陛下不利……” “住口!” 赵宗全暴喝,额角青筋凸起。 他死死盯着卫恕意,仿佛要看穿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体内究竟藏着怎样的胆魄。 沉默在御书房内蔓延。 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报时声,已是辰时三刻。 终于,皇帝深吸一口气:“朕念你当年从龙之功,可以放过盛家和贺家,但李承他必须离开汴京,永世不得回返。” “可以。” “至于盛家……” 皇帝眯起眼睛:“朕可以不再追究,但卫恕意,你要明白,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卫恕意深深一拜:“多谢陛下宽宏大量。” “走。” 赵宗全背过身去:“朕不想再见到你。” 第290章 盛世如花 卫恕意刚退出御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摔杯子的声响。 她面色不变,在太监引领下缓步离开。 刚出宫门,小蝶就慌慌张张迎上来:“六姑娘早产了!” 卫恕意脸色骤变:“何时的事?明兰她如何了?” “就在您入宫后不久,六姑娘听说您去了皇宫,一急之下就……” 管家老泪纵横:“产婆说胎位不正,怕是……怕是不好……” “走,我们快回去。”卫恕意再顾不上仪态,提起裙摆就向马车奔去。 盛府内一片忙乱。 明兰的惨叫从内室传出,丫鬟们端着血水进进出出。 贺弘文听到信已经赶了过来,守在里面。 卫恕意二话不说进了产房,屋内血腥气浓重,明兰脸色惨白如纸,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 “母亲……” 见到母亲,明兰虚弱地伸出手:“官家……官家他……” “没事了,都没事了。” 卫恕意握住明兰的手,转向产婆:“情况如何了?” 产婆摇头:“胎儿横位,再这样下去,母子都……” 卫恕意亲自检查明兰的情况,她坚定道:“明兰,听娘说,盛家、贺家都已无碍,你父亲他不会有事,往后前程无忧。现在,我要你集中全部力气,把孩子生下来。” “弘文,胎位不顺,你来施针,或许有用。” “是,我这就准备。”贺弘文即刻去拿银针。 或许是施针话起了作用,明兰眼中重新燃起光彩。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婴儿终于呱呱坠地。 “是个哥儿!”产婆喜极而泣。 卫意看着女儿疲惫却幸福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 她走到窗前,发现院墙外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陌生面孔。 卫恕意为明兰掖了掖被角:“好好养身子,别多想。” 盛纮走出大理寺狱时,天刚蒙蒙亮。 晨雾中,他看到长柏和长榆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谁也没说话,但盛纮能感觉到他们的担忧。 “父亲……”长柏刚开口,声音就哽住了。 盛纮拍拍长柏的手,回头看了眼那座阴森的牢狱。 短短七日,却让他想通了许多事。权势如浮云,唯有平安才是根本。 马车回了盛府,沿途早起的商贩已经开始摆摊。盛纮掀开车帘,看着这寻常的市井景象,却恍如隔世。 “父亲,官家今早下了明旨,儿子与二哥哥的官职不变。” 长榆低声道:“官家还特意赏了人参和锦缎,说是给父亲压惊。” 盛纮眉头微蹙。 这灾祸来得太突然,恩宠也来得太突然,反让他心中不安。 皇帝赵宗全是什么人?那是从血雨腥风中杀出一条帝王路的主儿,怎会如此轻易放过盛家? “明兰呢?听说她早产了?” “父亲放心,六妹妹已平安生下孩子,一切都好。姐夫已经接姐姐回贺家了。” “那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父亲平安归来就好,想必母亲都等急了。”长柏道。 “官人,你回来了?快让我看看。”王若弗看见盛纮回来,激动又兴奋,拉着盛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官人,我已备好热水和干净衣裳,你先沐浴更衣,再去祠堂给祖宗上柱香。” “好,辛苦大娘子了……” 盛纮沐浴完毕,换上家常便服,顿觉浑身轻松。 卫恕意进门,带来一个木匣。 盛纮打开木匣,里面整齐摆放着三卷绢帛。展开一看,他倒吸一口凉气——北境城防图、边境布防图,还有盛家秘不示人的精盐提炼之法? “这,你这是……” “主君别急。” 卫恕意轻声道:“这些图纸都是参考顾二叔和昀儿共同修订过的,真正的要害处已做调整。至于精盐之法,确实是真的,但最关键的一道工序我早已让丹橘记在别处。” 盛纮手微微发抖:“你这是……” “表态。” 卫恕意目光清明的告诉官家,盛家若有二心,早可凭这些取而代之。如今献上,就是要表明我盛家忠心,日月可鉴。” 盛纮凝视了卫恕意良久…… “好,好……就依你所言。” 当日午后,这份“厚礼”便送到了御前。 御书房内,赵宗全逐一审视盛家献上的图纸和秘方,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 太监总管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盛家……倒是说话算话。” 官家突然笑了:“倒是识趣。” 他拿起那卷精盐提炼之法细看,此法若推行全国,每年可增税赋百万两。 盛家将此等生财之道献出,诚意确实不容置疑。 “官家,盛大人还在外候着……”太监小声提醒。 “让他进来。” 盛纮躬身入内,行大礼参拜。 官家上前,亲手扶起他,和颜悦色道:“盛爱卿受苦了,朕已查明,那弹劾纯属诬告。” “臣不敢。” 盛纮保持躬身姿势:“都是臣不好,做错了事,致使家宅不宁,实在有负圣恩。” 赵宗全打量这位着盛纮,看着如今被自己一番猜忌吓得如惊弓之鸟,心中竟生出一丝愧疚。 “爱卿啊!” “你回去好好将养,朝中还需老成持重如爱卿这般的大臣。” 盛纮再次叩首,退出时后背已经湿透。 待盛纮离去,赵宗全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天空。 他想起卫恕意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想起她说过的话:“盛世如花,守静则长。” “罢了。” 他喃喃自语:“有这样的臣子,是朕的福气。” 盛府祠堂,香烟袅袅。 盛纮跪在祖宗牌位前,久久不语。卫恕意悄悄进来,为他披上一件外衫。 “主君,夜深了。” 盛纮拍拍身旁的蒲团,示意卫恕意坐下:“恕意啊,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想着辞官告老还乡。\" 卫恕意一惊:“主君,这……” “你听我说完。” 盛纮目光平和:“这些年,我汲汲营营,总想着光耀门楣。可这次入狱才明白,盛家的根本不在权势,而在守静二字。” 他指了指祖宗牌位:“盛家要想长盛不衰,须懂得急流勇退。” “父亲深思远虑,不过儿子以为,告老还乡倒不必,不如上表官家,请求调任闲职,这样既全了体面,又遂了心意。” 盛纮欣慰地看着长榆:“就依你的。” 转眼春去秋来,盛家的风波渐渐平息。 盛纮调任国子监祭酒,虽无实权却清贵体面,长柏升任礼部侍郎,长榆外放为知府,盛府中馈交给了大嫂海氏。 最令人意外的是贺家——贺昀主动请辞兵部尚书,改任武学博士,贺曦则辞去太医院院判之职,深入民间,据说救治了不少平民。 又是一年梨花开时,明兰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在别院赏花。 小娃娃伸手去抓飘落的花瓣,咯咯直笑。 春风拂过,梨花如雪般纷飞。在这静谧的别院,盛家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平安岁月。 第291章 白石潭老家 贺弘文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庭院中盛放的牡丹,手中的医书早已被搁置一旁。这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季节,可他的眉头却始终紧锁。 “官人,可是又遇到烦心事了?” 明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弘文转身,看见妻子端着茶盘站在门口,一袭淡青色的衣裙衬得她越发清丽脱俗。 岁月似乎格外眷顾明兰,虽已为人母多年,却仍保持着少女般的灵动。 “没什么,只是些生意上的琐事。”贺弘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妻子递来的茶盏。 明兰走近窗前,顺着丈夫方才的视线望去,轻声道:“这牡丹开得真好,记得我们刚搬进这宅子时,还是几株小苗呢。” 贺弘文点点头,啜了一口茶。 茶是明兰亲手泡的,清香中带着一丝甘甜,就像她的人一样,总能给他带来慰藉。 “官人。” 明兰忽然转身,直视着贺弘文的眼睛:“我们回白石潭老家去。” 贺弘文一怔,茶盏停在半空。 “带着孩子,往后远离这汴京的是是非非,从此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明兰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我们的生意这些年已做到了很好,再不必担心衣食。往后游山玩水,就是余生所做之事。” 贺弘文放下茶盏,握住妻子的手:“你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 明兰摇摇头:“自从去年那场风波后,你虽表面如常,可眼里的光彩却一日日黯淡下去。昨夜你又在梦中惊醒,喊着不要伤害他们……我同你的心一样……” 贺弘文心头一震。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妻子早已看透一切。 “况且。” 明兰继续道:“近日府上收到的那些匿名信,还有药铺接连遇到的麻烦,我都知道。” 贺弘文长叹一声,将妻子揽入怀中。 明兰说得没错,近来贺家的生意频频受阻。 先是漕运的货物无故被扣,接着是几家药铺分店同时遭遇火灾,损失惨重。 更可怕的是,三日前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画着一把滴血的匕首,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不识抬举”四个字。 “我只是担心……” 贺弘文声音低沉:“白石潭老家虽好,但毕竟不如汴京繁华,你和孩子……” 明兰轻笑出声:“官人忘了,我小时候就是在宥阳老家长大的,那里有青山绿水,有淳朴乡邻,孩子们可以在田野间自由奔跑,不必像在汴京这般,整日关在高墙大院内,连出个门都要前呼后拥,生怕遇到什么不测。” “是啊,孩子们在汴京虽然锦衣玉食,却少了那份天真烂漫的自由。” 贺弘文想起自己小时候在乡间奔跑的快乐,那是多少金银都换不来的。 “好,听娘子的。” 贺弘文突然开口,声音坚定:“我们回白石潭。” “只是,若我们都走了,你母亲那里……” “母亲她会同意的。” 接下来的日子,明兰便开始安排离京事宜,他将汴京的产业委托给几位信得过的掌柜打理,只保留几处最核心的药铺商行。 对外则宣称要回乡祭祖,暂离汴京一段时日。 “公子,真的决定了吗?”老管家站在书房里,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担忧。 “老奴不是要阻拦公子,只是贺家基业在此……” “祖母同意我们回去,母亲若不愿意,也可以住在这里,我们会常回来看她的。” 贺弘文拍拍老管家的肩:“你在我们贺家半辈子,又看着我长大,应该明白我的心思。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够用就好。这些年我拼命经营,原以为能让家人过得更好,却不想反而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公子说得是,老奴只是……舍不得公子……” “所以我想请你跟我们一起回白石潭,那里的宅子虽不如这里气派,但足够宽敞,在那里你可以安享晚年。” 福伯老泪纵横,连连点头。 夜晚,贺弘文望着天空。 汴京的夜空比白石潭的要暗淡许多,这里的灯火太亮,掩盖了星辰的光芒。 “官人,在想什么?”明兰走到他身边,为他披上一件外衣。 “在想我们初到汴京时的情景。” 贺弘文握住妻子的手:“那时我一心想要出人头地,让你过上好日子。” 明兰靠在他肩上:“你已经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现在,是时候为自己而活了。” 次日清晨,贺家的马车悄然驶离汴京。 没有盛大的送别,只有几辆朴素的马车载着一家老小和少数忠仆。明兰特意选了最不起眼的路线,以免引人注目。 马车驶出城门时,明兰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繁华的城池。高耸的城墙,熙攘的人群,还有那些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商铺、货栈…… 这一切都曾是他的骄傲,如今却成了她急于逃离的牢笼。 贺弘文将小儿子贺遥抱到怀里,喃喃自语道:“贺遥,我们去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有清澈的溪流,有开满野花的山坡,晚上还能看到满天繁星……” 明兰笑着道:“那里是爹爹长大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马车一路向南,沿途的景色逐渐从繁华的市镇变为开阔的田野。 看着窗外掠过的牛羊、农舍和庄稼,明兰不时发出惊叹声。 十日后,当马车翻过最后一座山岗,一片宁静的河谷展现在眼前。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稻田如毯,一条银带般的河流蜿蜒其间,河畔散落着白墙黑瓦的村舍。 “白石潭……”贺弘文轻声唤着故乡的名字,眼中泛起泪光。 明兰看着贺弘文激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阵愧疚。 这些年她忙于生意,竟从未和他回来看看。 贺弘文从未抱怨过,但她知道,她一定常常思念这片土地。 马车驶入村庄时,早有村民认出了贺弘文,纷纷上前问候。 “弘哥儿回来了!” “”这是你家娘子和孩子?长得真俊!” “老贺家知道你们要回来,早就把宅子收拾好了!” 贺弘文一一回应,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明兰看着贺弘文与乡亲们熟络地交谈,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归属感。 第292章 远游江南 贺家的老宅背靠青山,面临溪流。 虽不如汴京的府邸豪华,却处处透着温馨。院子里种着几株老梅,墙角爬满了蔷薇,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贺老太太从宅内出来,一把抱住明兰:“好孩子,可把你们盼来了!” 明兰又哭又笑:“祖母,您年纪大了,慢点儿。” 一家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享用着地道的家乡菜。 老太太不停地给两人夹菜,讲述着这些年来白石潭的变化。 “村西头的老张家儿子中了举人,现在在县衙当差。” “后山的茶园今年收成特别好,新茶都卖到州府去了。” “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过几日就是端午节,村里要赛龙舟……” 明兰听着这些朴实无华的乡村琐事,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有尔虞我诈的商业竞争,没有步步惊心的权力游戏,只有最纯粹的人情冷暖。 饭后,贺弘文带明兰去溪边看萤火虫,夜风轻拂,送来阵阵花香,远处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和溪水潺潺的声响。 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夜空。 “这里的星星真多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天幕,比汴京的明亮百倍。” 贺弘文不知何时来到明兰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喜欢这里吗?” “喜欢,安静美好……” 在这远离汴京是非的白石潭,他们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晨光熹微中,明兰推开窗棂,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青草香的空气。 清晨总是这样,薄雾缭绕在山间,鸟鸣声此起彼伏,远处偶尔传来农人赶牛的吆喝声。 “娘子,早膳准备好了。”贺弘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似水。 明兰转身,见贺弘文正将一碗热腾腾的粥放在桌上,旁边配着几样自产的小菜。 明兰穿着简单的棉布衣裙,发髻松松挽起,比起在汴京时的锦衣华服,更多了几分天然的韵致。 明兰心头一暖,这样的日子,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在汴京时,她整日忙于管家理事,照顾生意,孩子们由奶娘丫鬟照顾,一个月也难得见上几面。 如今在白石潭,他们一家人朝夕相处,孩子们的笑容都比从前灿烂许多。 正当两人用着早膳,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车马声。 明兰疑惑地抬头:“这个时辰,会是谁来?” 贺弘文放下碗筷,走到院门前一看,不由愣住了。 两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外,几个丫鬟正搀扶着两位衣着考究的妇人下车——竟是王若弗和卫恕意。 “母亲?大娘子?你们怎么来了?”明兰闻声赶来,同样一脸惊讶。 王若弗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绣金线的衣裙,发髻上的金凤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与这乡野景致格格不入。 她抬眼看了看这爬满野蔷薇的院落,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 “怎么,六丫头不欢迎我这个老婆子?”王若弗语气里带着惯常的锐利,但眼神却不似从前那般凌厉。 明兰连忙行礼:“女儿不敢,母亲突然驾临,女儿只是有些意外。” 贺弘文也上前见礼:“岳母大人远道而来,快请进屋歇息。” 王若弗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院子。她的目光四处打量着,从菜畦里新栽的秧苗,到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再到墙角那只懒洋洋晒太阳的花猫,最后落在简朴却整洁的堂屋上。 “倒是收拾得干净。”王若弗评价道,语气里听不出褒贬。 明兰亲自沏了茶,又吩咐小桃去准备点心。 而后,明兰来到卫恕意身旁,小声问道:“母亲,你怎么和大娘子来这了?也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我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大娘子知道了,非要跟着我来,正好路过这,就来看看你。” “又在和六丫头,说我的坏话是不是?”王若弗突然过来了。 “怎么会?姐姐多心了。” “咱们姐妹,在盛家耗了大半辈子,如今儿女们都有了着落,也该过几日舒心日子了。” 她顿了顿:“带着我,好歹你路上也好多个人说话不是?” “姐姐说的是,路上有姐姐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明兰终于回过神来:“母亲若真想去,女儿自然是赞同的,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父亲那边……” “你父亲如今是个闲职,清闲自在的很。” 王若弗不以为意:“家里有你二嫂嫂操持,用不着我们操心。” 她看向明兰,眼中闪过一丝明兰从未见过的落寞:“我这辈子除了在老家宥阳、扬州,就在汴京待着。如今看你们过得这般自在,我也想和你母亲出去走走。” 明兰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前的嫡母,不再是盛家那个威严的主母,而只是一个也想看看外面世界的普通妇人。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软。 “那咱们姐妹同去,一起过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 王若弗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微微上扬:“这才像话。” 傍晚,众人坐在院子里乘凉。 “这里确实安静。” 王若弗突然开口:“可比汴京强多了。” “其实人老了,许多事就看开了。在盛家做了一辈子主母,处处要强,事事要管,到头来,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卫恕意握住王若弗的手:“姐姐,这次,你不是以盛家主母的身份,咱们就做一对普通的姐妹……” 王若弗点头。 三日后,一行人启程前往江南。 与王若弗来时的排场不同,这次她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和刘妈妈,行李也精简了许多。 她甚至换下了那些华丽的衣裙,改穿了简单的衣裙。 “母亲这样穿,年轻了许多。”明兰由衷地称赞道。 王若弗摸了摸身上的湖蓝色衣裙,难得地露出几分羞赧:“我都多少年没穿过这样的颜色了,还是六丫头会说话。” 马车缓缓驶离了白石潭,卫恕意和王若弗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第293章 太后仙逝 御书房的檀香袅袅升起,朱笔在奏折上勾画的沙沙声戛然而止。 官家抬起头,眉间的川字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陛下,外面来人禀报,太后大娘娘病情突然加重,太医说……怕是就在今日了。”贴身太监声音压得极低。 官家手中的朱笔突然落在奏折上,染红了一本奏折。 他猛地站起身,玄色龙袍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一盏烛火。 “备辇!” 走出御书房,外面的骄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官家抬手遮了遮,恍惚间想起多年前那个同样炽热的夏日,先帝驾崩时也是这样一个烈日。 那时的他,不过是一个冷门的宗室子第,连先帝的面都未见过,谁能想到最终会是他接过先帝这万里江山? 龙辇穿过重重宫门,官家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他与太后,关系向来疏淡。 太后并非他的生母,他的生母也早就不在了。 “陛下,到了。”太监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宫前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宫女,见到龙辇纷纷磕头行礼。 官家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却在踏入内殿时突然放轻了脚步。 殿内药香浓郁,混着沉水香也掩盖不住的腐朽气息。 层层纱幔后,隐约可见榻上瘦削的人影。 “太后……”官家在榻前三步处站定,声音有些干涩。 纱幔被宫女轻轻掀起,露出太后苍白如纸的面容。 曾经艳冠后宫的容颜如今已被岁月和病痛侵蚀得只剩下一层薄皮包裹着骨头,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 “皇帝来了。” 太后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坐近些,哀家的眼神不济了。” 皇帝在榻边坐下,这才发现太后手中握着一卷竹简,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亮。 “太后身体可好些了?太医怎么说?”皇帝问道,目光却落在那卷竹简上——那是先帝的手迹。 太后轻轻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笑:“皇帝呀,不必说这些虚话了。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今日叫你来,是有几句话要交代。”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宫女连忙上前伺候。 皇帝注意到痰盂中的血迹,心头一紧。 “你们都退下,容哀家和皇帝说说话。”太后缓过气来,挥手屏退左右宫人。 待殿内只剩二人,太后突然问道:“文安县主走了?” 皇帝神色一凛:“太后也知道了?” “这宫里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哀家的眼睛?” 太后虚弱地笑了笑:“她是个明白人,知道留在京中对你对她都不是好事。” 皇帝沉默片刻:“朕一言九鼎,既答应不为难她,自然不会食言。” “哀家知道。”太后叹了口气。 “当年你临危受命,先帝的江山交给了你,这是祖宗基业,你定要好好治理,不然,我到了地下,也不会放过你。” 皇帝喉头滚动了一下:“太后放心,朕一定秉承先帝遗志,让百姓安居乐业。” “先帝遗志……” 太后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登基这些年,轻徭薄赋,整顿吏治,是个好皇帝……” 太后颤抖着手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他:“这是先帝留给你的。” “太后……”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太后疲惫地闭上眼睛:“哀家这些年对你严苛,是怕你做错了。如今看来……是哀家多虑了。” 她突然抓住皇帝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但你要记住,治国如烹小鲜,既不可操之过急,也不能优柔寡断,朝中那些老臣……”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皇帝连忙扶住她单薄的身子:“太后,别说了,先歇息一会。” 太后摇摇头,挣扎着说完:“老臣们各怀心思……你要用他们,但不能信他们,宗室那边……”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话音未落,太后的手突然垂下,眼睛却还睁着,直直望向殿顶的藻井。 那里绘着九条金龙,正中的那条爪握明珠,俯瞰众生。 “太后?太后!”皇帝轻唤两声,不见回应,颤抖着伸手探向她的鼻息,已没了气息。 皇帝缓缓跪在榻前,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着。 太监在殿外轻声唤道:“陛下……” “回宫。” 天上突然下起雨来,雨水顺着皇帝的冕旒串珠不断滴落。 “陛下,伞……”太监捧着油纸伞欲言又止。 皇帝摩挲着竹简上晕开的墨迹:“先传礼部尚书来,太后的丧事,务必要好好办。” 乾清宫的鎏金地砖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宫女们手捧龙袍跪在屏风后,却无人敢出声。 皇帝站在先帝亲手题写的正大光明匾额下,突然将竹简重重拍在御案上。 “啪”的一声,众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 竹简在案上摊开,被雨水泡发的简牍间露出几行先前未曾注意的小字:“外戚权重则皇权轻,宗室势大则朝堂乱。平衡之术,当如持秤。” 皇帝指尖一顿,这是先帝的字迹,却比正文新得多,显然是后来添加的。 “陛下,礼部尚书到了。”殿外传来通禀。 那礼部尚书进殿时,正看见皇帝对着竹简出神。 “微臣叩见陛下……” “免礼,平身。” 皇帝打断行礼:“太后丧仪,按什么规格?” 偷眼瞥了下皇帝神色:“按制当用国母之礼,金银器各九十九件,梓宫用金丝楠木,停灵七七四十九日……” “减去三成。”皇帝突然道。 “这……” 那人手心沁出冷汗:“恐怕朝议……” “就说太后临终有谕,丧事从简。” 皇帝转身望向殿外雨幕:“省下的银两,拨去赈济黄河水患。” 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明确越过太后生前定下的规矩。 他悄悄擦了擦汗:“臣这就拟章程……还有一事,守孝期间,陛下是否要搬出乾清宫?” 按祖制,皇帝需在偏殿斋戒百日。 “不必。” 皇帝抚过案上竹简:“太后说过,国事重于家礼。” 烛光下,竹简上的水渍渐渐干涸,那些字迹却像烙铁般刻进眼底。 先帝说治国如持秤,太后临终前叮嘱他平衡朝局。如今他才明白,这对帝后留给他的不仅是江山,更是一盘已经布好三分的大棋。 “传旨。” 他头也不抬地对殿外候着的太监们说:“明日卯时,照常早朝。” 第294章 桓王被立为太子 铜鹤香炉的青烟突然断了,这个细微的变化让站在前排的顾廷烨眼皮一跳。 官家从未在朔望朝会之外召集过文武百官,更不必说是在国丧期间,此刻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灰落在铜盘上的声响。 “朕昨夜梦见先帝。” 皇帝的声音从御座传来,比平日多了几分沙哑:“先帝问朕,可还记得《贞观政要》里‘太子者,国之根本’这句。” 顾廷烨余光瞥见国舅沈从兴的右手拇指开始慢慢转动左手的翡翠扳指,这是沈从兴紧张时惯有的动作。 “桓王赵策英上前听旨。” 殿中响起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顾廷烨看着那个挺拔如青松的身影,从武官队列中大步走出,玄色王服下摆还沾着北境特有的黄沙——这位桓王殿下显然是连夜赶回京城的。 “儿臣在。”赵策英单膝跪地时,腰间木剑与金砖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年前他因用真剑劈了户部贪墨的账册,被御史台参了一本,此后便只佩木剑上朝。 皇帝的目光在那柄木剑上停留了一瞬:“即日起,朕立你为皇太子,总领朝政。” 这句话像块烧红的铁扔进冰水里。 顾廷烨听见身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而沈国舅的扳指已经转得快要冒火星子了。 “臣反对!” 御史中丞王延龄突然出列:“陛下,国丧期间立储,于礼不合!何况桓王殿下……” “王大人。” 赵策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声音像北境的风一样刮过殿宇:“三日前你侄儿在扬州强占民田,致人投井时,怎么不想想礼法不合?” “你……你胡说……”王延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有没有胡说,让人查查就知道了。” 几位清流派大臣悄悄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这位新太子还是那个敢在朝堂上直接掀桌的桓王。 皇帝似乎没看见这场交锋,只是抬手示意翰林学士宣读诏书。 当听到“赐居东宫,可佩剑入朝”时,顾廷烨左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剑柄上的缠绳。 五年前幽州之战,正是赵策英这把剑为他挡下致命一箭,剑穗上的红绳至今还藏在他铠甲内衬里。 “儿臣领旨。” 赵策英接过太子金印,转身面对百官时像一柄出鞘的剑:“第一件事,彻查户部近年漕运亏空。” 户部尚书刘培元腿一软,差点晕过去了。 去年黄河修堤的八百万两银子,有三成进了户部的私库。 “陛下,太子殿下!” 沈国舅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太后尸骨未寒……” “正是为此。” 赵策英目光如炬:“太后临终前对陛下说朝中老臣各怀心思,国舅可知指的是谁?” 殿内温度骤降。 顾廷烨看见官家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看来这对天家父子演了出好双簧。 三年来皇帝不动声色地纵容贪腐,原来是在等这把最锋利的刀呢。 退朝时,一系列的官员像被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 顾廷烨故意放慢脚步,果然听见太子在廊柱后唤他:“仲怀,你陪我去趟东宫。” 赵策英已经换上了杏黄色常服,却仍佩着那柄木剑。 穿过御花园时,他突然扯下腰间玉佩扔进池塘。 “殿下?” “这是去年刘培元送的。” 赵策英冷笑道:“说是和田玉,实则是用药水泡过的岫岩玉。” 他踢开脚边一颗石子:“这宫里连石头都是假的。” 顾廷烨突然想起,在北境军营里那个和他们同吃同住的桓王。 有次敌军夜袭,赵策英为救个马夫背上挨了一刀,事后他只说:“人命分什么贵贱。” “殿下,你打算怎么查户部?” 顾廷烨压低声音:“那些账目……” “账目早被他们做平了。” 赵策英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但各州粮仓的老鼠,可不会说谎的。” 顾廷烨翻开一看,竟是各地仓吏私下记录的实存粮食数目,与户部上报的差了近半。 这种杀头的账,也不知赵策英是怎么弄到手的。 东宫的书房里,先太子留下的《资治通鉴》还摆在案头。 赵策英随手翻开一页,恰是唐太宗那句“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 “仲怀。” 他忽然抬头:“若我将来变得像那些老狐狸一般,你当如何?” “那我就用剑柄敲醒殿下。” 顾廷烨拍了拍佩剑:“就像在幽州时你对我做的那样。” 两人相视一笑。 窗外传来礼部演练丧钟的声音,混着初夏的蝉鸣。 一只蜻蜓停在池塘的枯荷上,水面下隐约可见那块被抛弃的假玉佩。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下,顾廷烨就听见东宫偏殿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 赵策英面前堆着三摞比人还高的账册,烛光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来。 “殿下这是,通宵未眠?” 顾廷烨跨过满地散落的卷宗,靴底粘上一张漕运单据。 赵策英头也不抬地抛来一本簿子:“仲怀,你看看这个。永州官仓去年十月存粮该有十五万石,但转运使的签收单上只有九万石。” 顾廷烨翻到末页的朱印,突然皱眉:“这印色不对。” 他指甲刮过印章的边缘:“真的户部骑缝印会渗入纸纤维,这个浮在表面,是拓印后描的。” 一名侍卫浑身是血的跌进来:“殿下!不好了,西郊粮仓起火了!” 赵策英的茶盏砸在地上,那是他们今日要暗访的第一座粮仓。 焦黑的粮仓廪前,京兆尹正指挥衙役泼水救火。 顾廷烨蹲身捻起一撮灰烬,在指间搓了色:“火油味。” “好一招釜底抽薪。” 回宫路上,一顶青布小轿拦在道中。 轿帘掀起,露出半张白玉似的脸:“妾身司天台灵台沈白,愿为殿下解粮仓之谜。” 沈白的指尖划过星图,在紫微垣停顿:“《天官书》云‘仓廪之星明则岁丰,去岁太仓星暗淡,实际存粮至少比账目少四成。” “女官如何知晓?” 赵策英眯起眼,这女子不过双十年华。 “粮车过处,鼠蚁成群。” 沈白从袖中取出一串铜钱:“这是各州粮道旁捡的制钱,边缘都有相同的豁口。” 第295章 北境大战 顾廷烨接过细看,突然变色:“军械坊的铣刀痕迹!去年兵部奏请改造箭镞的特制铣刀,怎会用来加工钱币?” 沈白深施一礼:“更奇怪的是,这些钱都出现在太后赐给国舅的庄田附近。”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八百里加急军报:“北境率五万铁骑,突破防线。” 兵部大堂乱作一团。 赵策英摔了军报:“三个月前就该送到的军粮在哪?” 兵部尚书抖着胡子:“按户部记录,早由陇西李氏押运北上……” “放屁!” 顾廷烨踹翻案几:“李氏家主上月就暴毙了!” 沈白突然轻咳:“妾身夜观天象,见将星坠于东南。” 她展开一幅绢图:“巧的是,东南沿海最近多了几支商队,船上吃水线深得不正常。” 赵策英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运粮船的载重标记。 顾廷烨接到调令时,朱雀大街的槐花正落得纷扬。 平调岭南观察使——明升暗降的典范。 “是刘培元的手笔。” 赵策英将调令撕得粉碎:“他怕你查出任福建转运使时的旧账。” 槐花落在顾廷烨肩头:“殿下可知,为何太后临终前特意提到陇西李氏?” 一支羽箭突然破窗而入,钉在柱上嗡嗡作响。 箭尾缠着北境王庭特有的红绸,绑着一截断指——指节上戴着顾廷烨送给幽州旧部的铜戒。 沈白匆匆赶来,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天市垣有异动,今夜恐有血光之灾!” 赵策英猛地推开东宫密室。 墙上军事舆图中,几条红线从封地直通北境。 他拳头砸在案上:“原来粮食都去了这里……” 赵策英将虎符塞进顾廷烨手中:“但不是去岭南。” 他展开密旨,朱批刺目:“令顾卿密查沿海粮船。” 顾廷烨握紧剑柄:“殿下在京中独对群狼……” “顾将军,谁说是独对?” 沈白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套嫁衣。 她掀开嫁衣内衬,密密麻麻全是各州真实粮仓位置。袖口处,一朵海棠花绣得栩栩如生。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赵策英独自站在宫墙上。 东南方一颗流星划过,像极了当年北疆战场上,顾廷烨为他挡箭时铠甲反射的月光。 沈白指尖拂过嫁衣上凸起的纹路,烛光下金线突然显现出完整的漕运路线图。 赵策英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本朝所有秘密粮仓的分布图。 “大娘娘生前命十二位诰命夫人各绣一段。” 老太监佝偻着背咳嗽:“老奴亲眼看着她们在赏花宴上,把地图拆解成缠枝花纹样……” 顾廷烨突然指着嫁衣领口:“这里的针脚不一样。” 沈知白脸色微变:“殿下请看。” 沈知白突然撕开内衬夹层,抖落出几粒黍米:“这是幽州特产的赤黍,去年绝不该出现在江南官仓。” 赵策英刚推开密室暗门,一支弩箭就钉在了他耳畔的门框上。 沈白罗裙翻飞,银镯里射出的细针将刺客逼退。 “是皇城司的人!” 顾廷烨格开第二支箭,脸色铁青:“张茂则的部下。” “殿下!” 沈白突然按住他手腕:“您脉象有异!” 赵策英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泛青——是方才那支箭镞上淬了毒! “殿下。” 银铃在沈白腕间叮咚作响。 她割开赵策英中指,黑血顺着金线流入瓷碗,渐渐凝成诡异的虫形。 “这不是普通的毒。” 她额角沁出汗珠:“是混了蛊的七星海棠。” 顾廷烨剑锋已经抵住她咽喉:“你怎会认得蛊毒?” 银铃骤响,沈白衣领滑落,露出肩头火焰状烙痕——皇城司死士的标记。 “妾身本是太后安插在司天台的暗桩。”她苦笑。 赵策英视线开始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沈白解下银铃放入他口中,铃舌竟是一颗能解百毒的鲛人泪。 “殿下!”顾廷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陛下呕血昏迷,政事堂请您即刻监国!” 窗外电闪雷鸣,赵策英挣扎着起身。 顾廷烨捧来监国印信,却见赵策英抽出了那柄先帝赐的龙泉剑。 “殿下要弃朝政于不顾?” “正是要顾朝政,才必须亲斩此乱。” “殿下,我去平叛。官家病重,朝中如今危急,不可再节外生枝。北境之事,殿下放心。” “仲怀……” 已不知打了多少天,顾廷烨用剑撑起身子,左肩的箭伤已经结了一层痂。 城下北境的狼头旗像一片蠕动的黑潮,第三次冲上云梯的敌兵刚露头,就被亲卫用最后半锅滚油浇了下去。 “将军,我们的箭矢快耗尽了。” 石头哑着嗓子报告,手里握着半截短枪:“南门粮仓……只剩麸皮了。” 顾廷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城中原有的三万石军粮,早在他们抵达时就只剩空仓——和户部账册上记载的数目差了十倍不止。 “拆民房。” 顾廷烨扯下染血的护腕:“用门梁当滚木。” 暮色降临时,城头守军已不足千人。 顾廷烨望着远处北境戎族大营连绵的火把,突然发现东南角有片不正常的阴影在移动。 他抓起亲卫的铜镜反射月光——那竟是一支伪装成灌木的车队! 子时刚过,城墙暗门处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顾廷烨亲自持剑前去,只见二十辆蒙着黑布的粮车静静停在风雪中,押运者清一色戴着兽皮面具。 “将军忘了,还欠我一场比赛。” 领头人摘下风帽,露出额角陈年箭疤——正是五年前幽州之战被顾廷烨所伤的戎族降将阿史那德。 顾廷烨剑锋纹丝不动:“你们戎族唱的是哪出戏?” 阿史那德咧嘴一笑,突然掀开最近一辆粮车的苫布。 月光下,新磨的麦粒像金子般流淌出来。 “这不是戎族的礼物,是我的。” 阿史那德压低声音:“我还等着,与将军公平一战呢。” 他抛来个皮囊,里面竟是用冰镇着的鲜羊肉! 说罢,那人头也不回的走了,亲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恐怕有诈。 “怕什么,他既然敢来送,我们还不敢吃吗?传令下去,烧火做饭,等吃饱了,作最后一战!” 第296章 官家驾崩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顾廷烨被城外的号角声惊醒。 他冲上城楼,只见戎族大营火光冲天,数百头角绑火把的疯牛正横冲直撞。 “开城门!” 顾廷烨翻身上马:“全军出击!” 冲过燃烧的营帐时,他看见阿史那德正带人砍断戎族帅旗。 更远处,一队黑衣人用奇怪的阵型将溃兵逼向沼泽。 此战大获全胜,敌人落荒而逃。 “将军真不知援军来历?那火牛阵用的可是陇西特产的犍牛!谁会有那么大本事呀!” 顾廷烨没说话,昨夜清点粮车时,他在领头车辆的夹层里发现个海棠木匣,里面是一些常用的伤药。 难道是……” 当夜,顾廷烨独自拆开最后一辆粮车的底板。 夹层里静静躺着一套女子衣裙,正是司天台的制式,和沈白的衣服无二。 最底下是个铜匣,机关锁的形制与皇城司密档如出一辙。 顾廷烨用银铃试了三次,终于打开——里面竟是一本记录各州官员收受戎族贿赂的密册,扉页题着《清风册》三个字。 养心殿的药味比三日前更浓了。 赵策英跪在龙榻前,手中奏折上的朱批未干——那是他第一次替皇帝批阅的军国要务。 “戎族称臣的国书,儿臣已经驳回了三次。” 赵策英将国书呈上:“他们竟还要求归还被俘的人……” 官家枯瘦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叩。 白玉棋子映着烛光,能看清里面血丝般的纹路。 “英儿,下棋要懂得舍子。” 皇帝突然咳出一口血:“你看这枚过河卒,现在吃它,整条大龙就活了。” 闻言,赵策英盯着棋盘。 确实,只要吃掉那颗黑卒,就能反杀对方七子。 但他手指刚触到棋子,就被官家按住了。 “但你,若留着它……” 皇帝突然翻腕,露出掌心藏着的白子:“就能逼出这个劫材。” 赵策英瞳孔微缩。 那颗白子落处,竟是整盘棋的死生之门! “那名单上的人……” 官家松开了手,任由棋子滚落锦被:“有些,现在还动不得,得等时机。” 皇后沈从英正在一旁修剪一盆花草。 剪刀“咔嚓一声”剪断枯枝时,赵策英的奏报正好念到户部侍郎刘琨的名字。 “英儿。” 皇后放下银剪,腕间翡翠镯碰在案上叮咚作响:“你可知为何先帝晚年要焚毁《群臣行状》?” 赵策英握紧拳头。 那本记录百官劣迹的册子,曾是他最想得到的利器。 窗外的雨打湿了《清风册》边缘。 皇后突然用帕子按住他翻页的手:“水至清则无鱼。北境刚定,若此刻清洗朝堂……必会引起朝中大乱。” “可他们通敌卖国!”赵策英手背青筋暴起。 皇后轻抚他紧绷的肩:“你父皇登基那年,也查抄过十二位大臣府邸。” 她指向窗外雨幕中的宫墙:“结果引发江南三州叛乱,饿殍千里。” 赵策英突然想起北境那些易子而食的难民,他手中的名单突然重若千斤。 五更的钟声荡过皇城时,赵策英独自站在角楼上。 从这里能望见顾廷烨的凯旋队伍正穿过晨雾——比预定日期早了整整十日。 “殿下。” 沈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罗盘上的指针正指向归来的军队:“顾将军带回个有趣的消息。” 她展开星图,某处朱笔圈起的位置写着“阿史那德”四字。 赵策英突然笑了——这个被他放回的戎族降将,果然成了插入戎族心脏的楔子。 “告诉仲怀,名单上的人……” 赵策英将《清风册》抛给沈知白:“先勾去三分之二。” 沈知白接住册子时,银铃在袖中轻响。 顾廷烨一路赶回,铠甲上还带着塞外的风霜。 他单膝跪地行礼时,赵策英看见他颈间露出一截红绳——正是当年自己为他系的平安结。 “臣请殿下……” 顾廷烨突然改了口:“请太子殿下宽恕刘琨等人。” 赵策英手中的茶盏裂了道缝。 这个曾在幽州为个被贪官逼死的农妇当街杀人的顾仲怀,如今竟为贪官求情? “刘琨的账册记载着三镇节度使的密会。” 顾廷烨压低声音:“留着他,能钓出更大的鱼。” 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 赵策英突然想起父皇说的过河卒,想起母后剪断的枯枝…… “准奏。” 他最终说道,却将茶盏重重砸在案上:“但有个条件……” 官家寝宫的帘幔突然被寒风吹起。 赵策英看见父皇正挣扎着要起身,苍老的手指向案头的《帝范》。 “策英,我儿……” 官家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翻开……第十二篇……” 竹简上赫然是先帝亲笔:“乱世用重典,治世需宽仁。” 但旁边还有行后来添加的小字:“宽严之间,分寸即帝王之术……” 皇后轻轻按住皇帝发抖的手:“陛下别急,英儿他会明白的。” 她转向赵策英,眼中闪着光彩。 官家已经晕死过去,太医们一时蜂拥而入,赵策英被挤到殿角,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官家枯槁的手,突然痉挛般抓住锦被。 “陛下!” 皇后沈从英的护甲在龙纹被面上刮出几道金丝。 太医令的手刚从皇帝腕上移开,殿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老院判的膝盖重重砸在金砖上:“皇后娘娘,臣等,无力回天……官家,驾崩了!”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赵策英耳中只余自己雷鸣般的心跳,他看见皇后的背影在暮色中凝固成一道剪影…… 景阳钟第一声丧响震碎了凝滞的时间。 殿外候着的顾廷烨猛地抬头,佩剑撞上廊柱发出声音来。 这个曾在尸山血海中面不改色的将军,此刻竟被钟声震得踉跄后退了半步。 “皇后娘娘……”掌印太监捧着早已备好的遗诏跪行入。 看着太医们用素绢覆盖龙体,当最后一片明黄被洁白取代时,皇后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英儿。” 她的护甲掐进他皮肉,声音却温柔得可怕:“先帝驾崩前,可曾给过你什么?” “母后。” 赵策英慢慢跪下行礼:“父皇的教诲,儿臣字字铭记,绝不敢忘。” “好……” 说完,皇后便晕了过去。 宫女立刻将皇后扶起,太医诊治…… 第297章 太子继位 丧钟响彻汴京,九重宫阙内白幡飘荡,哀乐不绝。 赵策英跪在灵前,眼中含泪却不敢落下。他知道,从此刻起,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躲在父皇羽翼下的太子,而是肩负江山社稷的一国之君。 “陛下,请节哀。” 顾廷烨身着素服,声音低沉而坚定:“先帝在天之灵,定希望您保重龙体。” 赵策英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殿中众臣。 顾廷烨、沈从兴、齐衡、盛长柏、盛长榆等熟悉面孔站在前列,而韩章等老臣则神色复杂地立于后方。 他心中了然,这是父皇留给他的班底,也是他未来执政的依仗。 “顾卿。” 新帝的声音在灵堂中格外清晰:“先帝临终前曾言,北境不稳,边疆需固。朕命你即日着手整顿禁军,务必在三个月内使军容焕然一新。” 顾廷烨单膝跪地:“臣领旨。” 韩章眉头微皱,上前一步:“陛下,顾将军虽勇武过人,但军务繁杂,是否应……” “韩大相公多虑了。” 赵策英打断道:“顾将军曾在北境历练多年,对军务了如指掌,况且……”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韩章:“先帝在时,就曾多次称赞顾将军治军有方。” 韩章面色一僵,只得退下。 齐衡与盛长柏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新帝这是在明确表态,要重用他们这批年轻官员。 先帝驾崩后的第一个大朝会上,金銮殿上气氛凝重。 顾廷烨手持奏章出列,铠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陛下,臣已拟定禁军改革方案。”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拟裁撤老弱冗员三千二百人,年省军费四十八万两。” 话音刚落,武将队列中一阵骚动。 老将韩巍猛地跨出一步,铠甲哗啦作响:“陛下!顾将军如此行事,安知兵事?裁撤老兵,军心必乱!” 赵策英目光一沉,还未开口,顾廷烨已转身面对韩巍:“韩老将军,您麾下五军营实额八千,可战之兵不足五千。其余三千人中,有两千是各府塞来的亲眷,连弓都拉不开——这就是您说的‘军心''不稳?” 韩巍脸色涨红:“你……” “韩巍。” 赵策英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朝堂瞬间安静:“朕记得你有个侄孙,十六岁就领五品武职俸禄,却从未踏足军营——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韩巍扑通跪地:“陛下明鉴,老臣……” “即日起,褫夺韩巍一切官职。”赵策英站起身,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刺目。 “顾卿所奏,准。再有阻挠军改者,同罪!” 退朝后,盛长榆在文渊阁整理科举新规。 他提笔删去“投卷”一项——这是世家子弟通过呈递名人推荐信直接获得考试资格的特权。 长柏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叠名帖。 “长榆,你看。” 长柏将名帖摊开:“一日之内,我收到十七家世族的请柬,都是为投卷之事。” 长榆冷笑:“他们这是急了。” 接着长榆指着新拟的章程:“从今科起,所有举子一律由州县推举,再经礼部复核,杜绝门阀垄断。” 正说着,小吏慌张跑来:“两位大人,不好了!国子监生员聚集抗议,说新规断了学子们的出路!”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这必是世家在背后煽动。 果然,到了国子监,只见数百名青衫学子堵在门口,高喊“新政不公”。 为首的是太原王氏子弟王淳,正慷慨陈词。 “诸位!” 长柏登上台阶,声音清朗:“新规明令,州县推举须半数以上为无官爵之家——这是真正给寒门机会!” 王淳大喊:“这不公平!” “那便请王公子解释解释。” 长榆突然开口:“你去年县试落第,为何今春突然获得国子监资格?”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信:“这是你叔父给国子监祭酒的私函,要不要我当众读一读?” 人群哗然,那王淳面如土色,仓皇退去。 三日后殿试,长柏亲自监考。 巡视至西廊时,发现一名考生袖中藏有纸条。 那人抬头,竟是王淳。 “拖出去。” 长柏声音冰冷:“革除姓名,永不准考。” 户部档案室内,烛火通明。 齐衡指尖划过一行数字,眉头越皱越紧。 账面上,去年江南织造局上缴丝绸三十万匹,实库却只有二十二万。 “大人……” 主事低声道:“这是……沈国舅经手的。” 沈从兴,太后的亲弟弟。 次日清晨,齐衡正要入宫面圣,妻子申氏匆匆赶来:“夫君,太后召我入宫。” 宫内,檀香缭绕。 太后沈从英倚在凤榻上,指尖轻抚一只白玉镯:“申氏,听闻齐侍郎近来公务繁忙?” 申氏恭敬答道:“回太后,夫君奉命清查户部,不敢懈怠。” “哦?” 太后轻笑:“连哀家娘家的账也要查?” 她突然沉下脸:“回去告诉你夫君,要适可而止才好。” 当夜,齐衡在书房待到三更。 申氏推门进来,放下一碗参汤:“夫君,此事牵连太后,不如……” “正因牵连太后,才必须查清。” 齐衡抬头,眼下泛青:“陛下初登大宝,若纵容外戚贪腐,何以立威?” 齐衡单独去见皇帝,赵策英看完奏章,眼中寒光闪烁:“可有实证?” 齐衡呈上一本密账:“三年贪墨一百二十万两,其中四十万两……不知所踪……” 赵策英缓缓合上账本:“此事朕自有处置,你可愿启程赴江南,为朕彻查织造局?” “微臣全听陛下吩咐!” 御花园的花开得正艳。 太后斜倚在凉亭中,身旁站着沈青萍。 “皇帝。” 太后笑吟吟地道:“如今大事已定,你也该立皇后了。” 赵策英微笑:“母后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他瞥了眼一旁的沈青萍:“只是选妃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 太后笑容不变:“哀家已命钦天监择了吉日,下月初八选秀,礼部拟的名单在这里。” 太后伸手将名单递给了皇帝,赵策英双手接过,却并未打开。 第298章 商战之争 夕阳西下,汴京城外的官道上,两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微掀,露出王若弗那张略显沧桑的脸,她望着远处熟悉的城墙,不禁感慨道:“走过了这许多地方,该吃的,该玩的,也都见过了,算是不枉此生了。” 身旁的卫恕意微微一笑,素手执扇,轻轻摇动:“姐姐说笑了,这天下之大,我们也不过走了十之一二。” 王若弗转头看她,眼中满是惊叹:“说起来,妹妹你这生意做的可真是有派头,这一年多来,无论去哪里,都有你开的店铺——那些客栈、茶楼、胭脂水粉铺,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卫恕意垂眸浅笑:“那不过是些小本经营,哪比得上姐姐的产业。” “小本经营?” 王若弗摇头:“你可别哄我了,单说杭州那间‘云裳阁’,一匹蜀锦就卖到百两银子,还供不应求。还有扬州的‘醉仙楼’,连知府夫人都要提前半月订席面……” 卫恕意笑而不语,只轻轻掀开车帘,望向远处。 夕阳余晖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一抹淡淡的从容。 马车驶入汴京,街道繁华依旧。 盛纮早已带着人在城门口等着,见马车到了,连忙上前:“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去,就是一年呀,孩子们都想念你们呢。” “快,我们快回去,我也想念孩子们了呢。” 忽见街角处几个商贩打扮的男子朝这边张望,眼神闪烁。 她眉头一皱:“妹妹,那些人……” 卫恕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不变:“无妨,不过是些打探行情的商贩。” 她转头对小蝶道:“去查查他们的底细。” 王若弗虽心中疑惑,但见卫恕意神色如常,便也不再多问,兴冲冲地回府去了。 “查清楚了,那些人确实是商会的眼线,近来一直盯着我们的商队。” 卫恕意指尖轻点桌面:“是谁的人?” “江南商会的周老板……” “听说周家近来也在插手丝绸和茶叶生意,见我们的商路畅通,便想从中分一杯羹。” 卫恕意冷笑一声:“胃口倒是不小。” 她合上账册:“去告诉顾将军,让他的人多盯着周家的商船。” 王若弗沐浴更衣后,见卫恕意仍在书房忙碌,便端了盏参茶过来:“妹妹,这么晚了还在忙?” 卫恕意抬头,微微一笑:“姐姐怎么还没休息?” 王若弗将茶递给她,顺势坐下:“我瞧你这一路上虽风光,可似乎也不轻松?” 卫恕意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才缓缓道:“做生意嘛,总有些琐事要处理。” 王若弗盯着她:“白日里那些人,不是普通商贩?” 卫恕意沉默片刻,终于轻叹一声:“姐姐慧眼。” 她放下茶盏:“近来有人盯上了我的商路,想从中作梗。” 王若弗皱眉:“谁这么大胆子?” “周家。” 卫恕意眸光微冷:“周家仗着朝中有人,近年来大肆扩张商路,见我的生意红火,便想强取豪夺。” 王若弗担忧道:“那你打算怎么办?碰硬恐怕……” 卫恕意唇角微扬:“姐姐放心,我自有应对之法。” 三日后,汴京城内突然传出消息——江南商会的周老板因走私禁品被官府缉拿,名下商船全部查封。 与此同时,周家的几艘货船也在运河上遭遇“水匪”,损失惨重。 周兴在府中大怒,摔了茶盏:“查!给我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捣鬼!” 管家战战兢兢道:“老爷,听说……听说此事可能和盛家有关。” “盛家?” 周兴眼神阴鸷:“盛长柏?还是那个卫氏?” 管家低声道:“卫氏近来生意做得极大,又与顾家、齐家交好,恐怕……” 周兴冷笑:“一个妾室出身的商妇,也敢跟我周家作对?” 他猛地一拍桌案:“去,给我好好关照她的铺子!” 卫恕意坐在“云裳阁”的后堂,听着掌柜的汇报:“夫人,今早周家的人来闹事,砸了我们两间铺子。” 她神色不变:“损失如何?” “不算大,已经报官了。” 掌柜犹豫道:“不过官府那边……似乎有些敷衍。” 卫恕意轻笑:“意料之中。” 她站起身:“去把醉仙楼的账本拿来。” 掌柜连忙递上账册,卫恕意翻了几页,指尖在某处轻轻一点:“明日,把这份名单送去给齐大人。” 掌柜一看,那上面赫然是几位与周家交好的官员名字,后面还标注了他们在“醉仙楼”的赊账记录。 卫恕意合上账本,眸光深邃:“周家想玩,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翌日清晨,齐衡刚踏入御史台,便见一名青衣小厮恭敬递上一封密信。 拆开一看,里面赫然是数位官员在“醉仙楼”的赊账明细,末尾还附了句:“周家爪牙,请大人明察。” 齐衡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当日午时,他便以“监察百官”为由,调取了户部近年来的俸禄记录。 两相对照,几位五品官员的俸禄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在“醉仙楼”动辄百两的消费。 “来人。” 齐衡沉声道:“去请刑部张侍郎过府一叙。” 三日后早朝,刑部突然上奏,弹劾工部郎中周显、礼部主事李文斌等五人“贪墨受贿、奢靡无度”。 证据确凿,连他们在“醉仙楼”宴请商贾的菜单都被呈上御案。 新帝赵策英面色阴沉:“朕登基不过半载,尔等就敢如此放肆?” “革职查办,家产全部充公!”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站在文官队列中的周世安双腿发软,额头渗出冷汗——这些被查的官员,都是他花重金在朝中培植的势力! 退朝时,齐衡与盛长柏并肩而行。 长柏低声道:“齐兄此举,怕是要彻底得罪周家了。” 齐衡目视前方,嘴角微扬:“周家这些年仗着势力,在江南横行霸道,早该有人收拾了。” 圣旨传到周府时,周兴当场昏厥,却依然改变不了被抄家的结局。 卫恕意抿嘴一笑:“在这汴京城里,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 第299章 大梦初醒 汴京城格外热闹,朱雀大街上人潮涌动,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卫恕意扶着小蝶的手,缓步走在青石板路上。 这时她鬓角已见银丝,眼角也爬上了细纹。 “老太太,您慢些。”小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卫恕意摆摆手:“不碍事,我这把老骨头还走得动。” 她望着街边新开的绸缎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汴京城,比起当年来更繁华了。” 不远处,几个孩童嬉笑着跑过,手里拿着新买的糖人。 卫恕意驻足观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明兰和长榆在盛家后院玩耍的模样。 盛家如今已是汴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宅邸。 长榆官至礼部尚书,府邸扩建了三进院子。这日正是他的嫡长子盛景明成年的日子,府中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祖母!” 盛景明见到卫恕意,连忙上前行礼。这少年眉目如画,既有盛家的儒雅,又带着几分卫恕意年轻时的灵动。 卫恕意笑着为他整了整衣冠:“好孩子,今日之后就是大人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祖母当年从扬州带来的,今日就传给你了。” 长榆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欣慰。 他的妻子李氏轻声道:“母亲这些年为盛家操劳,如今也该享享清福了。” 此时的江南,明兰正与贺弘文泛舟西湖。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两人仍如年轻时一般恩爱。 “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西湖时,你还不会划船。”明兰笑着打趣道。 贺弘文笑道:“那时差点把船划翻了,多亏夫人水性好。” 岸边,他们的长女贺曦带着女儿正在放纸鸢。 小孙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祖父祖母,我的纸鸢飞得最高了!” 明兰将孩子搂在怀里,望着湛蓝的天空。 她想起年轻时在盛府的种种,恍如隔世。如今贺曦在民间做个大夫,逍遥自在。 卫恕意坐在盛府后院的梨花树下,翻看着这些年积攒的家书。 明兰从江南寄来的,长柏从任上捎来的,还有长榆每日下朝后亲口讲述的朝中趣事。 一阵微风吹过,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她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初入盛府时的那个春天。 “老太太,该用膳了。”丫鬟轻声提醒。 卫恕意回过神来,笑着点头:“好,去看看今日景明又给我带了什么新鲜玩意。” 夕阳的余晖洒在盛府的屋檐上,将整个宅院镀上一层金色。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祥和。 醒来时,床榻边跪满了人——长榆携妻儿在前,明兰与贺弘文带着已成家的贺曦、贺昀在后,还有盛家其他子孙,乌压压跪了一地。 “都起来……” 卫恕意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我这辈子,值了,算没白活……” 明兰握住她的手,眼中含泪:“阿娘……” 卫恕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明儿,孩子们,我要走了,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去了……” 众人不解其意,只当她是病糊涂了。 她却望着窗外的梨花,眼神渐渐涣散,唇边带着释然的微笑。 忽然,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 “滴——滴——”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小姐,你醒了!你已经在我们医院睡了一年了,可算是醒了!”护士惊喜的声音传来。 “医生,快来看,病人醒了……” 宋婉凝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炽灯让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她盯着自己光滑细腻的手背,没有皱纹,没有老年斑——这还是她二十八岁的手。 “我……我这是回来了?”她声音嘶哑,满脸不可置信。 护士一边记录数据一边笑道:“可不是嘛!自从去年搜救队找到你,你就一直昏迷着,医生都说可能醒不过来了呢!” 宋婉凝怔怔地看着病房里的一切——雪白的墙壁,滴答作响的仪器,窗外高耸的写字楼。 这是21世纪的现代医院。 她颤抖着摸向床头,抓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日期:2020年5月18日。 “盛家……卫恕意……” 她喃喃自语,眼泪突然夺眶而出:“难道过去的那五十多年,只是一场梦吗?” 护士被她吓到了:“宋小姐,你没事?” 宋婉凝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切地问道:“我昏迷期间,有没有说过什么梦话?” 护士想了想:“确实经常说梦话,什么“账本”、“商路”之类的……哦对了,还总喊“明兰”、“长榆”这些名字。” 宋婉凝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那么真实的记忆,那么刻骨铭心的人生,竟然只是黄粱一梦? “对了。” 护士突然说:“有位先生每天都来看你,今天应该也快来了。”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温润如玉。 “宋小姐,你终于醒了。”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让宋婉凝觉得安心。。 “你……你是?”她声音发抖。 “我是神经科医生,姓沈,单名一个年字。” 男子递过名片:“这一年,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脑部ct。你虽然昏迷不醒,但脑电图却一切正常,这很奇怪。” 宋婉凝盯着名片上“沈年”,神经外科医生的字样,突然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沈医生,好久不见。”她轻声说。 贺医生一愣,随即莞尔:“看来宋小姐的梦里,也有个姓沈的人?”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病房的地板上,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斑来。 宋婉凝望着那光影,仿佛又看到了盛府那一年满院的梨花…… 宋婉凝望着窗外的梧桐树,轻声道:“沈医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沈年怔了怔。 作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他本该用科学解释这一切。 但此刻,他鬼使神差地坐在了病床边:“能跟我说说你的梦吗?” “我梦见自己成了盛家的妾室,叫卫恕意。” 她的声音带着梦境般的缥缈:“明兰最爱吃我做的梨花糕,长榆总缠着我讲故事……” 第300章 浮生忆事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沈年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恍惚看见漫天梨花中,一个窈窕身影正在教孩童认字。 “后来呢?” “后来啊……” 宋婉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明兰嫁给了贺公子,生了一对双胞胎。长榆考中了进士,成家立业,他的嫡长子都成年了……” 她说得那样真切,连贺家药铺门前的青石板有几道裂纹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年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祖上确实开过药铺,老宅门前确有几道特殊的裂纹。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宋小姐。” 他听见自己说:“你说的贺家……是不是在扬州青石巷?” 这次轮到宋婉凝愣住了。 她颤抖着抓住沈年的手:“你怎么知道?” 阳光忽然大盛,照得两人一时睁不开眼。 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漫天梨花纷纷扬扬落下,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正在树下浅笑。 “或许……” “我们真的在某个时空见过。” 窗外,一片新叶随风飘进窗来,轻轻落在病床上。 出院那天,宋婉凝站在医院门口,呆呆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恍惚间仿佛看见盛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晃动。 她摸了摸背包里的出院证明,这薄薄的一张纸,却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 “宋小姐,需要帮您叫车吗?”护士追出来问道。 她摇摇头,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不必了,谢谢你。” 车站里人潮涌动,宋婉凝买了一张单程票,目的地是南方一个临海的小城。 很早的时候,她就想去看看了,可惜一直没有时间去,如今,好像正好。 候车时,她打开手机相册——里面空空如也,没有明兰及笄时的画像,没有长榆高中状元的喜庆场面,更没有贺家那对双胞胎周岁时的全家福。 “女士,您的咖啡。”服务员将纸杯放在她面前。 热气氤氲中,她似乎又看见了从前卫恕意煮茶时袅袅升起的水雾。 可她指尖碰到杯壁的瞬间,猛地缩回手——太烫了,一点不像盛府那些温润的紫砂茶具。 小城的民宿面朝大海,宋婉凝每天清晨都会坐在露台上,看着朝阳从海平面升起。 潮起潮落间,她试图分辨哪些记忆是真实的,哪些又是梦境。 “姑娘是来散心的?” 房东老太太递来一盘新鲜荔枝:“我看你总是一个人发呆。” 宋婉凝剥开一颗荔枝,晶莹的果肉让她想起明兰爱吃的冰镇荔枝膏。 甜腻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她突然就红了眼眶。 入夜后的海滨夜市灯火通明。 宋婉凝漫步在人群中,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在一个卖古玩的摊位前,她驻足良久。 “姑娘好眼光,这可是宋代的玉佩。”摊主热情地介绍。 她轻轻抚过玉佩上的纹路,忽然就笑了。 这雕工,还不如当年盛府三等丫鬟随身戴的精致呢。 “挺好的。”她轻声道,转身没入人海之中。 一周后的清晨,民宿前台叫住她:“宋小姐,有你的信。” 牛皮纸信封上,沈年三个字力透纸背。 信很短,只有一行地址和一句话:“青石巷的老宅还在,要来看看吗?” 海风拂过信纸,宋婉凝望着远处起伏的波浪。 潮水退去时,在沙滩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就像那些记忆,无论真假,终究在她生命里刻下了印记。 她将信收好,转身回房收拾行李。 窗外,一只海鸥掠过晴空,飞向遥远的天际。 宋婉凝站在青石巷口,午后的阳光将斑驳的老墙镀上一层金色。 巷子深处的老宅门前,果然有几道特殊的裂纹——一道斜贯整块青石,旁边还有三个小凹坑,像极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轻轻抚过那些纹路。触感冰凉粗糙,却又莫名熟悉。 “你果然来了。” 温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沈年穿着一件浅灰色外套,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宋婉凝转身的瞬间,一阵微风拂过,掀起了书页。 她清楚地看见书页上工整的小楷写着《本草备要》——那是贺家祖传的医书。 “这本书……”她的声音哽住了。 “是我从老宅阁楼里找到的。” 沈年轻轻抚过书脊:“可奇怪的是,扉页上有题字,写着‘赠吾妻明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庭院里一株老梨树开得正盛。 宋婉凝不由自主地走向树下,那里放着一张石桌,桌面上刻着模糊的棋盘纹路。 “我小时候常在这里背书。” 贺弘文跟在她身后:“总觉得有人在教我认药材。” 正屋的梁柱上,隐约可见斑驳的彩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黄昏时分,他们坐在梨树下喝茶。 沈年从怀里取出一个褪色的香囊,绣着歪歪扭扭的梨花。 “这是……” 宋婉凝接过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物件。 倒出来一看,是半块残缺的玉佩,断口处能看出卫字。 “从我曾祖父那辈传下来的。” 贺弘文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指上:“说来奇怪,我昨晚做了个梦……” 宋婉凝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熟悉。 “我梦见自己在教一个小姑娘认字。” 沈年轻声道:“她叫我……沈哥哥。” 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夜幕降临时,沈年点亮了檐下的灯笼。 暖黄的光晕中,他递给宋婉凝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你要不要……把你那些故事都写下来?”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温柔:“就当是给回忆和梦里的人一个交代,无论那些过去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宋婉凝接过笔记本,她翻开第一页,提笔写下《浮生忆事》:“景佑三年春,我入盛府为妾……” 夜风拂过梨树,沙沙的声响像是遥远的回应。 沈年静静坐在她身旁,没有再说话…… 在这个时空交错的夜晚,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好似找到了归处…… 全文完 第300章 浮生忆事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沈年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恍惚看见漫天梨花中,一个窈窕身影正在教孩童认字。 “后来呢?” “后来啊……” 宋婉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明兰嫁给了贺公子,生了一对双胞胎。长榆考中了进士,成家立业,他的嫡长子都成年了……” 她说得那样真切,连贺家药铺门前的青石板有几道裂纹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年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祖上确实开过药铺,老宅门前确有几道特殊的裂纹。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宋小姐。” 他听见自己说:“你说的贺家……是不是在扬州青石巷?” 这次轮到宋婉凝愣住了。 她颤抖着抓住沈年的手:“你怎么知道?” 阳光忽然大盛,照得两人一时睁不开眼。 恍惚间,他们仿佛看见漫天梨花纷纷扬扬落下,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正在树下浅笑。 “或许……” “我们真的在某个时空见过。” 窗外,一片新叶随风飘进窗来,轻轻落在病床上。 出院那天,宋婉凝站在医院门口,呆呆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恍惚间仿佛看见盛府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晃动。 她摸了摸背包里的出院证明,这薄薄的一张纸,却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 “宋小姐,需要帮您叫车吗?”护士追出来问道。 她摇摇头,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不必了,谢谢你。” 车站里人潮涌动,宋婉凝买了一张单程票,目的地是南方一个临海的小城。 很早的时候,她就想去看看了,可惜一直没有时间去,如今,好像正好。 候车时,她打开手机相册——里面空空如也,没有明兰及笄时的画像,没有长榆高中状元的喜庆场面,更没有贺家那对双胞胎周岁时的全家福。 “女士,您的咖啡。”服务员将纸杯放在她面前。 热气氤氲中,她似乎又看见了从前卫恕意煮茶时袅袅升起的水雾。 可她指尖碰到杯壁的瞬间,猛地缩回手——太烫了,一点不像盛府那些温润的紫砂茶具。 小城的民宿面朝大海,宋婉凝每天清晨都会坐在露台上,看着朝阳从海平面升起。 潮起潮落间,她试图分辨哪些记忆是真实的,哪些又是梦境。 “姑娘是来散心的?” 房东老太太递来一盘新鲜荔枝:“我看你总是一个人发呆。” 宋婉凝剥开一颗荔枝,晶莹的果肉让她想起明兰爱吃的冰镇荔枝膏。 甜腻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她突然就红了眼眶。 入夜后的海滨夜市灯火通明。 宋婉凝漫步在人群中,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在一个卖古玩的摊位前,她驻足良久。 “姑娘好眼光,这可是宋代的玉佩。”摊主热情地介绍。 她轻轻抚过玉佩上的纹路,忽然就笑了。 这雕工,还不如当年盛府三等丫鬟随身戴的精致呢。 “挺好的。”她轻声道,转身没入人海之中。 一周后的清晨,民宿前台叫住她:“宋小姐,有你的信。” 牛皮纸信封上,沈年三个字力透纸背。 信很短,只有一行地址和一句话:“青石巷的老宅还在,要来看看吗?” 海风拂过信纸,宋婉凝望着远处起伏的波浪。 潮水退去时,在沙滩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就像那些记忆,无论真假,终究在她生命里刻下了印记。 她将信收好,转身回房收拾行李。 窗外,一只海鸥掠过晴空,飞向遥远的天际。 宋婉凝站在青石巷口,午后的阳光将斑驳的老墙镀上一层金色。 巷子深处的老宅门前,果然有几道特殊的裂纹——一道斜贯整块青石,旁边还有三个小凹坑,像极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轻轻抚过那些纹路。触感冰凉粗糙,却又莫名熟悉。 “你果然来了。” 温润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沈年穿着一件浅灰色外套,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 宋婉凝转身的瞬间,一阵微风拂过,掀起了书页。 她清楚地看见书页上工整的小楷写着《本草备要》——那是贺家祖传的医书。 “这本书……”她的声音哽住了。 “是我从老宅阁楼里找到的。” 沈年轻轻抚过书脊:“可奇怪的是,扉页上有题字,写着‘赠吾妻明兰’……”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庭院里一株老梨树开得正盛。 宋婉凝不由自主地走向树下,那里放着一张石桌,桌面上刻着模糊的棋盘纹路。 “我小时候常在这里背书。” 贺弘文跟在她身后:“总觉得有人在教我认药材。” 正屋的梁柱上,隐约可见斑驳的彩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黄昏时分,他们坐在梨树下喝茶。 沈年从怀里取出一个褪色的香囊,绣着歪歪扭扭的梨花。 “这是……” 宋婉凝接过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物件。 倒出来一看,是半块残缺的玉佩,断口处能看出卫字。 “从我曾祖父那辈传下来的。” 贺弘文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指上:“说来奇怪,我昨晚做了个梦……” 宋婉凝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熟悉。 “我梦见自己在教一个小姑娘认字。” 沈年轻声道:“她叫我……沈哥哥。” 梨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夜幕降临时,沈年点亮了檐下的灯笼。 暖黄的光晕中,他递给宋婉凝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你要不要……把你那些故事都写下来?”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温柔:“就当是给回忆和梦里的人一个交代,无论那些过去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宋婉凝接过笔记本,她翻开第一页,提笔写下《浮生忆事》:“景佑三年春,我入盛府为妾……” 夜风拂过梨树,沙沙的声响像是遥远的回应。 沈年静静坐在她身旁,没有再说话…… 在这个时空交错的夜晚,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好似找到了归处…… 全文完 番外1 盛明兰与贺弘文 夕阳西下,宥阳老宅的后花园里洒满了金色的余晖。 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轻轻摇曳,落在石桌上、茶盏旁,也落在了明兰银白的发丝上。 “你又输了。” 明兰执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嘴角含着掩不住的笑意。 贺弘文盯着棋盘看了半晌,摇头笑道:“娘子棋艺越发精进了,为夫甘拜下风。” 他伸手拂去明兰发间的花瓣,动作轻柔。 明兰抿嘴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依稀可见当年的灵动。 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望着院中那棵他们一起栽下的海棠树,轻声道:“记得当年刚种下时,它还不及人高,如今却已亭亭如盖了。” 贺弘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泛起温柔的光。 “是啊,这转眼已经四十年了。” 他伸手覆上明兰放在桌上的手,那手已不再如当年那般白皙细腻,却依然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老爷,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丫鬟在院门外轻声禀报。 贺弘文扶着明兰起身,两人慢慢走向正厅。 明兰的腿脚已不如从前灵便,贺弘文便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彼此。 晚膳后,明兰在书房吩咐人整理书籍。 贺弘文被老友邀去下棋,说明会早些回来。 烛光下,明兰的手指轻轻抚过书架上的一册册书籍,这些都是她多年来的珍藏。 忽然,她在书架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巧的木匣,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这是……” 明兰轻轻取出木匣,拂去灰尘。 匣子没有上锁,她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 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小物件: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已经泛黄。 几封书信,纸边微微卷起,一枚朴素的木簪,做工不甚精细,还有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被小心地夹在纸页间。 明兰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些都是她年轻时送给贺弘文的东西。 那方帕子是她初学女红时的作品,针脚歪歪扭扭。那木簪是她第一次尝试雕刻,不小心划伤了手指。那些信则是他们婚后贺弘文外出时,她写给他的家书。 她没想到,贺弘文竟将这些都珍藏了起来。 “娘子在看什么?” 贺弘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明兰慌忙想合上匣子,却被他轻轻按住手。 “原来被你找到了。” 贺弘文微笑着在她身旁坐下,从她手中接过木匣:“这些都是我的宝贝。” 明兰眼眶微热,“这些粗陋之物,你何必珍藏至今?” 贺弘文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方绣帕,轻声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记得当时你满脸通红,说绣得不好,让我别笑话。” 他眼中浮现怀念之色:“我怎会笑话?那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 他又拿起那枚木簪:“这簪子虽不精致,却是你亲手所制。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你专注雕刻时微微蹙眉的样子。” 明兰低下头,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我都不记得这些小事了……” “我记得。” 贺弘文握住她的手:“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窗外,月光洒落,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辉。 贺弘文扶着明兰来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海棠花的香气在夜色中愈发的清幽。 “娘子,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吗?”贺弘文望着月亮,突然问道。 明兰微微一笑:“怎么会不记得?初见你,是那样安静美好。” 贺弘文叹道:“那时我便知道,你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 “你不爱胭脂水粉,却对诗书情有独钟。你不善女红,却写得一手好字。你表面温顺,骨子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明兰摇头笑道:“我那时不过是个不懂事的丫头,若不是你处处包容,哪有今日的明兰?” 贺弘文认真地看着她:“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夫妻之情,你不嫌我愚钝,不厌我唠叨,在我生意不顺时给我安慰,在我得意忘形时提醒我谦逊。”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这一生能与你相伴,是我最大的福分。” 明兰望着丈夫满是皱纹却依然温柔的脸庞,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她轻声道:“你可知道,当年我答应嫁给你,并非全因父母之命?” 贺弘文惊讶地看着她。 “那时我虽年幼,却也看得出你与旁人不同。” 明兰回忆道:“你不像其他公子哥那样夸夸其谈,也不会因为我是庶女而轻视我。你待我真诚,尊重我的想法,这在那时是多么难得。” 月光下,贺弘文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所以……” 明兰握住他的手,微笑道:“能嫁给你,也是我的福气。这一生,我们互相扶持,共同进退,琴瑟和鸣,已是人间至福。” 夜风轻拂,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雪。 贺弘文将明兰揽入怀中,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谁都不愿打破这美好的时刻。 良久,贺弘文轻声道:“若有来世,我还想娶你为妻。” 明兰靠在他肩头,轻笑道:“那来世你可要早些找到我,别再让我等那么久了。” “一定。” 贺弘文郑重承诺:“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月光如水,洒在这对白发夫妻身上。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 贺弘文轻声道:“夜深了,我们回房休息。” 明兰点点头,贺弘文了然一笑,索性将她横抱起来。 明兰惊呼一声,拍打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这把年纪了,也不怕闪了腰!” 贺弘文大笑:“娘子放心,为夫虽老了,抱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抱着明兰慢慢走向卧房,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融为一体。 夜风送来海棠的芬芳,仿佛在为这对恩爱夫妻的一生作见证。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人间。 在这宁静的夜晚,两颗历经沧桑却依然炽热的心紧紧相依,诉说着跨越时光的爱意。 番外1 盛明兰与贺弘文 夕阳西下,宥阳老宅的后花园里洒满了金色的余晖。 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轻轻摇曳,落在石桌上、茶盏旁,也落在了明兰银白的发丝上。 “你又输了。” 明兰执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嘴角含着掩不住的笑意。 贺弘文盯着棋盘看了半晌,摇头笑道:“娘子棋艺越发精进了,为夫甘拜下风。” 他伸手拂去明兰发间的花瓣,动作轻柔。 明兰抿嘴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依稀可见当年的灵动。 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望着院中那棵他们一起栽下的海棠树,轻声道:“记得当年刚种下时,它还不及人高,如今却已亭亭如盖了。” 贺弘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中泛起温柔的光。 “是啊,这转眼已经四十年了。” 他伸手覆上明兰放在桌上的手,那手已不再如当年那般白皙细腻,却依然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老爷,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丫鬟在院门外轻声禀报。 贺弘文扶着明兰起身,两人慢慢走向正厅。 明兰的腿脚已不如从前灵便,贺弘文便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已然分不清彼此。 晚膳后,明兰在书房吩咐人整理书籍。 贺弘文被老友邀去下棋,说明会早些回来。 烛光下,明兰的手指轻轻抚过书架上的一册册书籍,这些都是她多年来的珍藏。 忽然,她在书架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巧的木匣,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这是……” 明兰轻轻取出木匣,拂去灰尘。 匣子没有上锁,她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 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小物件: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已经泛黄。 几封书信,纸边微微卷起,一枚朴素的木簪,做工不甚精细,还有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被小心地夹在纸页间。 明兰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些都是她年轻时送给贺弘文的东西。 那方帕子是她初学女红时的作品,针脚歪歪扭扭。那木簪是她第一次尝试雕刻,不小心划伤了手指。那些信则是他们婚后贺弘文外出时,她写给他的家书。 她没想到,贺弘文竟将这些都珍藏了起来。 “娘子在看什么?” 贺弘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明兰慌忙想合上匣子,却被他轻轻按住手。 “原来被你找到了。” 贺弘文微笑着在她身旁坐下,从她手中接过木匣:“这些都是我的宝贝。” 明兰眼眶微热,“这些粗陋之物,你何必珍藏至今?” 贺弘文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方绣帕,轻声道:“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记得当时你满脸通红,说绣得不好,让我别笑话。” 他眼中浮现怀念之色:“我怎会笑话?那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 他又拿起那枚木簪:“这簪子虽不精致,却是你亲手所制。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你专注雕刻时微微蹙眉的样子。” 明兰低下头,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我都不记得这些小事了……” “我记得。” 贺弘文握住她的手:“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窗外,月光洒落,为两人镀上一层银辉。 贺弘文扶着明兰来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海棠花的香气在夜色中愈发的清幽。 “娘子,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吗?”贺弘文望着月亮,突然问道。 明兰微微一笑:“怎么会不记得?初见你,是那样安静美好。” 贺弘文叹道:“那时我便知道,你与其他闺阁女子不同。” “你不爱胭脂水粉,却对诗书情有独钟。你不善女红,却写得一手好字。你表面温顺,骨子里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明兰摇头笑道:“我那时不过是个不懂事的丫头,若不是你处处包容,哪有今日的明兰?” 贺弘文认真地看着她:“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夫妻之情,你不嫌我愚钝,不厌我唠叨,在我生意不顺时给我安慰,在我得意忘形时提醒我谦逊。”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这一生能与你相伴,是我最大的福分。” 明兰望着丈夫满是皱纹却依然温柔的脸庞,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她轻声道:“你可知道,当年我答应嫁给你,并非全因父母之命?” 贺弘文惊讶地看着她。 “那时我虽年幼,却也看得出你与旁人不同。” 明兰回忆道:“你不像其他公子哥那样夸夸其谈,也不会因为我是庶女而轻视我。你待我真诚,尊重我的想法,这在那时是多么难得。” 月光下,贺弘文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所以……” 明兰握住他的手,微笑道:“能嫁给你,也是我的福气。这一生,我们互相扶持,共同进退,琴瑟和鸣,已是人间至福。” 夜风轻拂,海棠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雪。 贺弘文将明兰揽入怀中,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谁都不愿打破这美好的时刻。 良久,贺弘文轻声道:“若有来世,我还想娶你为妻。” 明兰靠在他肩头,轻笑道:“那来世你可要早些找到我,别再让我等那么久了。” “一定。” 贺弘文郑重承诺:“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月光如水,洒在这对白发夫妻身上。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时分。 贺弘文轻声道:“夜深了,我们回房休息。” 明兰点点头,贺弘文了然一笑,索性将她横抱起来。 明兰惊呼一声,拍打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这把年纪了,也不怕闪了腰!” 贺弘文大笑:“娘子放心,为夫虽老了,抱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抱着明兰慢慢走向卧房,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融为一体。 夜风送来海棠的芬芳,仿佛在为这对恩爱夫妻的一生作见证。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人间。 在这宁静的夜晚,两颗历经沧桑却依然炽热的心紧紧相依,诉说着跨越时光的爱意。 番外2 如兰的幸福生活 晨起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如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圆润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轻轻抚过发髻上那支金镶玉的簪子,这是前几日婆婆特意命人打造的,说是奖励她又为曾家添了个健康的嫡孙。 “大将军,姑娘醒了,正闹着要见您呢。”丫鬟喜鹊在门外轻声禀报。 如兰连忙起身,快步走向隔壁的房间。 刚推开门,就听见小女儿响亮的哭声。 她熟练地从乳母怀中接过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轻声哄着:“乖,娘在这儿呢,不哭不哭。” 说来也怪,小娃娃一到如兰怀里就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小手胡乱抓着她的衣襟。 如兰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 “大将军,主君回来了,正在前厅等您一起用早膳。”另一个丫鬟进来通报。 如兰将孩子交还给乳母,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向前厅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格外轻快。 自从生下嫡子后,她在曾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公公婆婆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连带着下人们对她也更加恭敬了。 前厅里,曾桂正在吩咐管家今日的事务。 见如兰进来,他立刻停下话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娘子来了,快坐下用膳,粥要凉了。” 如兰福了福身,在曾桂身旁坐下。 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点心和小菜,曾桂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红枣莲子粥,轻声道:“昨夜孩子闹得厉害,你定是没睡好,这粥补气血,你多喝些。” 如兰心头一热,接过粥碗小口啜饮。 红枣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就像她现在的生活一般甜蜜。 她抬眼偷瞄丈夫的侧脸,曾桂今年已三十有八,眼角有了细纹,却依然俊朗如初,尤其是看她时那温柔的眼神,从未变过。 “今日天气好,不如带孩子们去园子里走走?” 曾桂提议道:“听说院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 如兰刚要答应,忽然想起什么,犹豫道:“可是妹妹她今日要回门……” 曾桂的笑容淡了些,握住如兰的手:“无妨,她如今已是王家的人,回来也是客。你若不想见,我们避开便是。” 如兰摇摇头,展颜一笑:“都是一家人,哪有避开的道理,再说……” 她压低声音:“如今她可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对我了。” 曾桂会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用完早膳,如兰回到房中,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思绪不由飘回了刚嫁入曾家时的日子。 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满心憧憬着婚后生活。 谁知一进门就遇到了曾淇这个难缠的小姑子。 曾淇比她大两岁,因自幼体弱多病,备受父母宠爱,性格骄纵。 见哥哥娶了如兰这样貌美如花的妻子,心中嫉妒,便处处刁难。 记得有一年冬日,曾淇故意打翻如兰亲手熬给婆婆的参汤,还反咬一口说是如兰不小心。 婆婆心疼女儿,不问青红皂白就罚如兰在祠堂跪了一夜。 那夜寒风刺骨,如兰跪得膝盖青紫,是曾桂偷偷给她送来了厚衣裳和热汤。 还有一次,如兰精心绣了一幅刺绣准备送给婆母,曾淇却趁她不备,用剪刀将绣品剪得粉碎。 如兰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新妇身份不敢发作,只能躲在房里偷偷抹泪。 是曾桂发现后,亲自去向妹妹讨说法,逼着她向如兰道歉。 后来,曾淇又害如兰流产,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若不是贺老太太,只怕她就再无子女缘了。 那些日子,如兰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哭泣,甚至怀疑自己嫁错了人家。 每每这时,曾桂都会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娘子忍忍,淇儿总有出嫁的一日。” 终于,在如兰嫁入曾家第三年,曾淇被许配给了城东王家的二公子。 出嫁那天,如兰站在曾桂身旁,看着花轿远去,心中五味杂陈。她本以为会感到解脱,却意外地有些怅然——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小姑子,虽有龃龉,却也有过欢笑。 曾淇出嫁后,曾家的气氛果然轻松了许多。 婆婆不再事事偏袒女儿,开始真正把如兰当作儿媳看待。尤其是当如兰生下长子后,婆婆对她的态度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把她当成了掌上明珠。 “大娘子,姑娘吵着要您教她绣花呢。”喜鹊的声音将如兰从回忆中拉回。 不一会儿,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扑进如兰怀里:“娘亲,您答应今天教我绣荷包的!” 如兰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好好好,娘这就教你。” 她取出绣绷和丝线,耐心地指导女儿如何下针。 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如兰心中满是幸福。 午后,曾淇果然带着丈夫回门了。如兰整理好衣装,随曾桂一同去前厅见客。 几年不见,曾淇丰腴了不少,眉宇间的骄纵之气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 见到如兰,她竟主动上前行礼:“嫂嫂别来无恙。” 如兰有些意外,连忙还礼:“淇姐儿气色真好,看来王家待你不薄呢。” 曾淇笑了笑,目光落在如兰身后的孩子。 据说曾淇嫁入王家三年,至今未有身孕,这在重视子嗣的大户人家可不是小事。 所以,王家已经给曾淇的丈夫纳了两房妾室,以绵延子嗣。曾淇心里虽不愿,却也没法子改变了。 如兰突然对这位昔日的小姑子,生出一丝同情来,她轻声道:“你还年轻,不急。我这里有张求子的方子,是一位老太医开的,很灵验。你若需要,我让人抄给你。” 曾莲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感激:“多谢嫂嫂。” 两人相视一笑,往日的芥蒂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一半。 晚上,如兰将这事告诉了曾桂。 曾桂搂着她,欣慰地说:“我的娘子,真是越来越有大妇风范了……” 番外2 如兰的幸福生活 晨起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屋内,如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自己圆润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轻轻抚过发髻上那支金镶玉的簪子,这是前几日婆婆特意命人打造的,说是奖励她又为曾家添了个健康的嫡孙。 “大将军,姑娘醒了,正闹着要见您呢。”丫鬟喜鹊在门外轻声禀报。 如兰连忙起身,快步走向隔壁的房间。 刚推开门,就听见小女儿响亮的哭声。 她熟练地从乳母怀中接过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轻声哄着:“乖,娘在这儿呢,不哭不哭。” 说来也怪,小娃娃一到如兰怀里就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小手胡乱抓着她的衣襟。 如兰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 “大将军,主君回来了,正在前厅等您一起用早膳。”另一个丫鬟进来通报。 如兰将孩子交还给乳母,整理了一下衣襟,便向前厅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格外轻快。 自从生下嫡子后,她在曾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公公婆婆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连带着下人们对她也更加恭敬了。 前厅里,曾桂正在吩咐管家今日的事务。 见如兰进来,他立刻停下话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娘子来了,快坐下用膳,粥要凉了。” 如兰福了福身,在曾桂身旁坐下。 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点心和小菜,曾桂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红枣莲子粥,轻声道:“昨夜孩子闹得厉害,你定是没睡好,这粥补气血,你多喝些。” 如兰心头一热,接过粥碗小口啜饮。 红枣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就像她现在的生活一般甜蜜。 她抬眼偷瞄丈夫的侧脸,曾桂今年已三十有八,眼角有了细纹,却依然俊朗如初,尤其是看她时那温柔的眼神,从未变过。 “今日天气好,不如带孩子们去园子里走走?” 曾桂提议道:“听说院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 如兰刚要答应,忽然想起什么,犹豫道:“可是妹妹她今日要回门……” 曾桂的笑容淡了些,握住如兰的手:“无妨,她如今已是王家的人,回来也是客。你若不想见,我们避开便是。” 如兰摇摇头,展颜一笑:“都是一家人,哪有避开的道理,再说……” 她压低声音:“如今她可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对我了。” 曾桂会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用完早膳,如兰回到房中,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思绪不由飘回了刚嫁入曾家时的日子。 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满心憧憬着婚后生活。 谁知一进门就遇到了曾淇这个难缠的小姑子。 曾淇比她大两岁,因自幼体弱多病,备受父母宠爱,性格骄纵。 见哥哥娶了如兰这样貌美如花的妻子,心中嫉妒,便处处刁难。 记得有一年冬日,曾淇故意打翻如兰亲手熬给婆婆的参汤,还反咬一口说是如兰不小心。 婆婆心疼女儿,不问青红皂白就罚如兰在祠堂跪了一夜。 那夜寒风刺骨,如兰跪得膝盖青紫,是曾桂偷偷给她送来了厚衣裳和热汤。 还有一次,如兰精心绣了一幅刺绣准备送给婆母,曾淇却趁她不备,用剪刀将绣品剪得粉碎。 如兰气得浑身发抖,却碍于新妇身份不敢发作,只能躲在房里偷偷抹泪。 是曾桂发现后,亲自去向妹妹讨说法,逼着她向如兰道歉。 后来,曾淇又害如兰流产,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若不是贺老太太,只怕她就再无子女缘了。 那些日子,如兰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哭泣,甚至怀疑自己嫁错了人家。 每每这时,曾桂都会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娘子忍忍,淇儿总有出嫁的一日。” 终于,在如兰嫁入曾家第三年,曾淇被许配给了城东王家的二公子。 出嫁那天,如兰站在曾桂身旁,看着花轿远去,心中五味杂陈。她本以为会感到解脱,却意外地有些怅然——毕竟是一起生活了三年的小姑子,虽有龃龉,却也有过欢笑。 曾淇出嫁后,曾家的气氛果然轻松了许多。 婆婆不再事事偏袒女儿,开始真正把如兰当作儿媳看待。尤其是当如兰生下长子后,婆婆对她的态度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把她当成了掌上明珠。 “大娘子,姑娘吵着要您教她绣花呢。”喜鹊的声音将如兰从回忆中拉回。 不一会儿,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扑进如兰怀里:“娘亲,您答应今天教我绣荷包的!” 如兰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好好好,娘这就教你。” 她取出绣绷和丝线,耐心地指导女儿如何下针。 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如兰心中满是幸福。 午后,曾淇果然带着丈夫回门了。如兰整理好衣装,随曾桂一同去前厅见客。 几年不见,曾淇丰腴了不少,眉宇间的骄纵之气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 见到如兰,她竟主动上前行礼:“嫂嫂别来无恙。” 如兰有些意外,连忙还礼:“淇姐儿气色真好,看来王家待你不薄呢。” 曾淇笑了笑,目光落在如兰身后的孩子。 据说曾淇嫁入王家三年,至今未有身孕,这在重视子嗣的大户人家可不是小事。 所以,王家已经给曾淇的丈夫纳了两房妾室,以绵延子嗣。曾淇心里虽不愿,却也没法子改变了。 如兰突然对这位昔日的小姑子,生出一丝同情来,她轻声道:“你还年轻,不急。我这里有张求子的方子,是一位老太医开的,很灵验。你若需要,我让人抄给你。” 曾莲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感激:“多谢嫂嫂。” 两人相视一笑,往日的芥蒂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一半。 晚上,如兰将这事告诉了曾桂。 曾桂搂着她,欣慰地说:“我的娘子,真是越来越有大妇风范了……” 番外3 墨兰后院之争(1) 文府后院里,一树梨花盛开如雪。 墨兰倚在亭栏边,手中执着一卷诗集,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园门方向。她在等文炎敬下朝归来。 “大娘子,主君回来了,正在前院更衣,说一会儿就来陪您赏花。”丫鬟云儿匆匆来报。 墨兰嘴角微扬,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又将衣襟抚平。 成婚几年,她依然保持着新婚时的精致,每日精心装扮,只为博得夫君多看一眼。 不多时,文炎敬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花园。 见到亭中的墨兰,他眼中浮现温柔的笑意。 “娘子今日好雅兴。” 文炎敬步入亭中,目光落在墨兰手中的诗集上:“在看什么?” 墨兰将书卷递过去,轻声道:“李义山的《无题》,正读到相见时难别亦难这句,官人就来了,倒也应景。” 文炎敬接过书卷,指尖不经意擦过墨兰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他顺势在墨兰身旁坐下,开始与她品评诗中妙处。 阳光透过梨花枝桠,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远远望去,宛如一对璧人。 那时的墨兰,尚是文炎敬心尖上的人。 她出身盛家,才貌双全,又懂得吟诗作画,正合了进士出身的文炎敬的意。 新婚燕尔,两人常在花园亭中吟诗作对,或是在书房共赏字画,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然而好景不长。 婚后第三年,墨兰生下了长女。 文家有些失望不是男丁,但文炎敬想着来日方长,倒也没多说什么。 此后,文炎敬更是安慰墨兰:“女儿也好,像娘子这般聪慧美丽,我欢喜得很。” 墨兰初为人母,倒也尽心抚养女儿。 只是文母的脸色日渐不好看,话里话外都是催促她早日为文家延续香火。 又过了一年,墨兰再次有孕。 文母翘首以盼,谁知十月怀胎,诞下的又是女儿。 产房内,当稳婆报出“恭喜大娘子,是位千金”时,墨兰清楚地听见门外文母失望的叹息,以及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月子期间,文母没来看过她一次,不闻不问。 文炎敬倒是每日必到,但停留的时间明显短了,话也少了。 墨兰敏感地察觉到丈夫的变化,心中又急又怕。 一日,文炎敬来房中看她,墨兰拉住他的衣袖,眼中含泪:“官人可是嫌弃我了?” 文炎敬勉强一笑:“娘子多心了,只是近日公务繁忙,有些顾不上娘子。” 墨兰不信,却也不好追问,只能暗自垂泪。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天上午,文母已经向文炎敬提出要为他纳妾的事。 “敬儿,墨兰入门五年,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我们文家三代单传,不能无后啊!” 文母苦口婆心:“城东李家的女儿,年方二八,好生养的模样,你考虑考虑。” 文炎敬起初坚决反对:“母亲,墨兰她还年轻,我们会有儿子的。” “年轻?她什么才能生下男孩呀!” 文母拍案而起:“你看看你同窗,哪个不是儿女双全?就你,两个女儿!我在族中都快抬不起头了!” 在母亲的再三施压下,文炎敬终于松口答应“考虑考虑”。 这个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墨兰耳中,她如遭雷击,整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墨兰就病倒了。 她脸色苍白,额头发烫,躺在床上不住地呻吟。 文炎敬闻讯赶来,见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连忙请来大夫。 大夫诊脉后,却面露疑惑:“大娘子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墨兰闻言,虚弱地咳嗽几声,气若游丝道:“大夫……我胸口闷得慌……浑身无力……” 文炎敬狐疑地看了妻子一眼,还是命人按大夫开的方子去抓药。 待人都退下后,墨兰拉住文炎敬的手,泪眼婆娑:“官人,我听说……听说母亲要为你纳妾?是不是?你也同意了?” 文炎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只是母亲一提,我并未答应。” “官人若要纳妾,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墨兰突然激动起来,扑进文炎敬怀中痛哭:“我……我可以再为官人生儿子的,一定可以的……” 文炎敬被她哭得心软,连声安慰,答应暂时不考虑纳妾之事。 墨兰这才渐渐止住哭泣,心中暗自得意——这招以病相挟,是母亲林噙霜当年常用的手段,果然有效。 可惜好景不长。 半年后,墨兰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文母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带了个叫柳儿的丫头到文炎敬书房。 “敬儿,这丫头我看着不错,今日就收房。”文母不容拒绝地说。 文炎敬看着跪在地上、面容姣好的柳儿,又看看一脸坚决的母亲,终于点了点头。 消息传到后院,墨兰摔碎了最心爱的青瓷茶盏。 她立刻“病”得更重了,不仅拒绝见文炎敬,还派人去说自己要绝食。 这一次,文炎敬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心急如焚地赶来安慰。 他只是派了个婆子来传话:“主君说,大娘子既然身子不适,就好好休息。柳姨娘的事,老夫人已经做主定好,请大娘子放宽心就是了。” 墨兰如坠冰窟。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惯用的手段失效了。慌乱之下,她决定使出母亲的另一招——挑拨离间。 过了两日。她强撑“病体”来到文炎敬书房,泪眼朦胧地控诉柳儿偷了她的首饰。 谁知话还没说完,柳儿就捧着那支“被盗”的金簪来了,说是捡到的,特地来归还。 文炎敬看看一脸尴尬的墨兰,又看看恭敬有礼的柳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娘子,你累了,还是回去休息。”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墨兰感到一阵寒意。 接下来的日子,墨兰眼睁睁看着柳儿在文家的地位日渐稳固。 这丫头看似温顺,实则心机深沉,不仅讨得文母欢心,还渐渐抓住了文炎敬的心。 更让墨兰绝望的是,不过三个月,那柳儿就有孕了。 文母更是心花怒放,想到要抱孙子,更是将那柳儿宠得没了规矩。 番外3 墨兰后院之争(1) 文府后院里,一树梨花盛开如雪。 墨兰倚在亭栏边,手中执着一卷诗集,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园门方向。她在等文炎敬下朝归来。 “大娘子,主君回来了,正在前院更衣,说一会儿就来陪您赏花。”丫鬟云儿匆匆来报。 墨兰嘴角微扬,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又将衣襟抚平。 成婚几年,她依然保持着新婚时的精致,每日精心装扮,只为博得夫君多看一眼。 不多时,文炎敬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花园。 见到亭中的墨兰,他眼中浮现温柔的笑意。 “娘子今日好雅兴。” 文炎敬步入亭中,目光落在墨兰手中的诗集上:“在看什么?” 墨兰将书卷递过去,轻声道:“李义山的《无题》,正读到相见时难别亦难这句,官人就来了,倒也应景。” 文炎敬接过书卷,指尖不经意擦过墨兰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他顺势在墨兰身旁坐下,开始与她品评诗中妙处。 阳光透过梨花枝桠,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远远望去,宛如一对璧人。 那时的墨兰,尚是文炎敬心尖上的人。 她出身盛家,才貌双全,又懂得吟诗作画,正合了进士出身的文炎敬的意。 新婚燕尔,两人常在花园亭中吟诗作对,或是在书房共赏字画,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然而好景不长。 婚后第三年,墨兰生下了长女。 文家有些失望不是男丁,但文炎敬想着来日方长,倒也没多说什么。 此后,文炎敬更是安慰墨兰:“女儿也好,像娘子这般聪慧美丽,我欢喜得很。” 墨兰初为人母,倒也尽心抚养女儿。 只是文母的脸色日渐不好看,话里话外都是催促她早日为文家延续香火。 又过了一年,墨兰再次有孕。 文母翘首以盼,谁知十月怀胎,诞下的又是女儿。 产房内,当稳婆报出“恭喜大娘子,是位千金”时,墨兰清楚地听见门外文母失望的叹息,以及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月子期间,文母没来看过她一次,不闻不问。 文炎敬倒是每日必到,但停留的时间明显短了,话也少了。 墨兰敏感地察觉到丈夫的变化,心中又急又怕。 一日,文炎敬来房中看她,墨兰拉住他的衣袖,眼中含泪:“官人可是嫌弃我了?” 文炎敬勉强一笑:“娘子多心了,只是近日公务繁忙,有些顾不上娘子。” 墨兰不信,却也不好追问,只能暗自垂泪。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天上午,文母已经向文炎敬提出要为他纳妾的事。 “敬儿,墨兰入门五年,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我们文家三代单传,不能无后啊!” 文母苦口婆心:“城东李家的女儿,年方二八,好生养的模样,你考虑考虑。” 文炎敬起初坚决反对:“母亲,墨兰她还年轻,我们会有儿子的。” “年轻?她什么才能生下男孩呀!” 文母拍案而起:“你看看你同窗,哪个不是儿女双全?就你,两个女儿!我在族中都快抬不起头了!” 在母亲的再三施压下,文炎敬终于松口答应“考虑考虑”。 这个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墨兰耳中,她如遭雷击,整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墨兰就病倒了。 她脸色苍白,额头发烫,躺在床上不住地呻吟。 文炎敬闻讯赶来,见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连忙请来大夫。 大夫诊脉后,却面露疑惑:“大娘子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墨兰闻言,虚弱地咳嗽几声,气若游丝道:“大夫……我胸口闷得慌……浑身无力……” 文炎敬狐疑地看了妻子一眼,还是命人按大夫开的方子去抓药。 待人都退下后,墨兰拉住文炎敬的手,泪眼婆娑:“官人,我听说……听说母亲要为你纳妾?是不是?你也同意了?” 文炎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只是母亲一提,我并未答应。” “官人若要纳妾,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墨兰突然激动起来,扑进文炎敬怀中痛哭:“我……我可以再为官人生儿子的,一定可以的……” 文炎敬被她哭得心软,连声安慰,答应暂时不考虑纳妾之事。 墨兰这才渐渐止住哭泣,心中暗自得意——这招以病相挟,是母亲林噙霜当年常用的手段,果然有效。 可惜好景不长。 半年后,墨兰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文母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带了个叫柳儿的丫头到文炎敬书房。 “敬儿,这丫头我看着不错,今日就收房。”文母不容拒绝地说。 文炎敬看着跪在地上、面容姣好的柳儿,又看看一脸坚决的母亲,终于点了点头。 消息传到后院,墨兰摔碎了最心爱的青瓷茶盏。 她立刻“病”得更重了,不仅拒绝见文炎敬,还派人去说自己要绝食。 这一次,文炎敬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心急如焚地赶来安慰。 他只是派了个婆子来传话:“主君说,大娘子既然身子不适,就好好休息。柳姨娘的事,老夫人已经做主定好,请大娘子放宽心就是了。” 墨兰如坠冰窟。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惯用的手段失效了。慌乱之下,她决定使出母亲的另一招——挑拨离间。 过了两日。她强撑“病体”来到文炎敬书房,泪眼朦胧地控诉柳儿偷了她的首饰。 谁知话还没说完,柳儿就捧着那支“被盗”的金簪来了,说是捡到的,特地来归还。 文炎敬看看一脸尴尬的墨兰,又看看恭敬有礼的柳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娘子,你累了,还是回去休息。”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墨兰感到一阵寒意。 接下来的日子,墨兰眼睁睁看着柳儿在文家的地位日渐稳固。 这丫头看似温顺,实则心机深沉,不仅讨得文母欢心,还渐渐抓住了文炎敬的心。 更让墨兰绝望的是,不过三个月,那柳儿就有孕了。 文母更是心花怒放,想到要抱孙子,更是将那柳儿宠得没了规矩。 番外4 墨兰后院之争(2) 文母欢天喜地,更是把柳儿当宝贝一样供着,各种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去。 而墨兰的两个女儿仿佛被遗忘了一般,连过节的衣裳都比往年简薄了些。 墨兰的怨恨与日俱增。 一日,她在花园偶遇正在散步的柳儿,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别高兴得太早,生不生得出来还两说呢,生出来是男是女就更不一定了!” 柳儿却不恼,只微微一笑:“姐姐说得是,不过官人说了,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喜欢,毕竟……是他的骨肉。”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墨兰心里。 她突然意识到,文炎敬已经很久没来她房里了,甚至连两个女儿的功课都不怎么过问了。 墨兰回到房中,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她不是母亲林噙霜,文炎敬也不是盛纮。她没有母亲的手段,而文炎敬……他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比盛纮有主见得多了。 绝望之下,墨兰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她买通了柳儿房里的丫鬟,在柳儿的安胎药里下了泻药,想让她流产。 谁知事情败露,那丫鬟经不住拷问,便全招了。 文炎敬怒了,亲自来质问墨兰。面对铁证如山,墨兰故技重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自己一时糊涂,求夫君原谅。 文炎敬看着她,眼中再无往日的温情:“墨兰,你太让我失望了。身为正室,却行此龌龊之事,你……你简直辱没了盛家的门楣!” “官人!” 墨兰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你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 文炎敬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从今日起,你就在自己院里闭门思过。柳儿和孩子若有半点闪失,我绝不轻饶!”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墨兰瘫坐在地上,终于明白,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男人的心。 那柳儿最终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文家大摆筵席。 墨兰称病未出,独自在冷清的院里听着前院的欢声笑语,心如刀割。 她想起母亲林噙霜临死前的告诫:“墨儿,你记住,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抓住他们的心,才能活得痛快。” 可如今,她学会了母亲的所有手段,却落得如此下场。 窗外,春去秋来,梨花又开。 墨兰坐在窗前,看着满树白花,恍惚想起多年前那个与文炎敬共赏诗书的春日。 如果……如果她当初以正室大妇的风范持家,如果她不耍那些小心机,如果她真心对待文炎敬而不是处处算计……结局会不会不同?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镜中的墨兰,眼角已有了细纹,眼中的光彩也不复存在。她终究……还是走上了林噙霜的老路。 秋雨绵绵,一连下了三日。 墨兰倚在窗边,望着院中那棵叶子已经泛黄的梧桐,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在青石板上敲出单调的声响。 “大娘子,该用膳了。”丫鬟云儿轻手轻脚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墨兰扫了一眼——一碟青菜,一碗清汤,两小块蒸饼。 自从那柳氏生下儿子后,厨房给她的份例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冷笑一声:“搁那。” 云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墨兰知道,这丫头心里也在嘀咕,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娘子,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雨声中,墨兰听见院门开合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她眼睛一亮,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 “娘亲!”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跑进来,前面的舒姐儿已经八岁,后面的琳姐儿六岁,两人都穿着半旧的衣裙,发间只簪着素银钗子。 “你们俩慢些跑,别摔着。” 墨兰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伸手接住扑过来的舒姐儿,又摸了摸琳姐儿的头:“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娘?” 舒姐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爹爹昨日给了我们一些蜜饯,我们偷偷留了些给娘亲。” 墨兰接过纸包,心头一热。 打开一看,是几颗蜜渍梅子,已经有些压扁了。她捏起一颗放入口中,甜中带酸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竟比记忆中任何珍馐都要美味。 “娘亲,爹爹昨日考我《女诫》,我背得一字不差,爹爹还夸我了。”舒姐儿仰着小脸,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墨兰的笑容僵了僵。 自从她失宠后,文炎敬对两个女儿倒是比从前上心了些,尤其是舒姐儿,时常亲自教导。 这本是好事,却让墨兰心中五味杂陈——她既欣慰女儿得到父亲关爱,又嫉妒这份关爱不再经由她手。 “舒姐儿真聪明。” 墨兰勉强笑道,将女儿拉到身边:“来,娘今日教你弹一曲新调子。” 她取过案上的古琴,将舒姐儿搂在怀中,手把手教她拨弦。 琳姐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姐姐学琴。 琴声淙淙,与雨声相和。 墨兰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舒姐儿的侧脸像极了她小时候,而眉眼间又有文炎敬的影子。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她绝不能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舒姐儿要记住。” 墨兰在女儿耳边轻声道:“女子若要在这世上立足,要么有绝世才情,要么有显赫家世。咱们现在……家世是指望不上了,你定要刻苦学习,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 舒姐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专注地拨弄琴弦。 雨停时,两个女儿也该回去了。 墨兰站在院门口,目送她们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心中既温暖又酸楚。 回到房中,墨兰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里面是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首饰和私房钱。 她清点了一遍,叹了口气——这些在鼎盛时期算不得什么,如今却是她全部的倚仗了。 除了那几个店铺,她自己带来的那些嫁妆这些年已经花的所剩无几了。 “我总得为舒姐儿打算……”墨兰喃喃自语。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的宠爱,失去了在文家的地位,但至少,她还可以为女儿谋划一个不那么悲惨的未来。 番外4 墨兰后院之争(2) 文母欢天喜地,更是把柳儿当宝贝一样供着,各种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去。 而墨兰的两个女儿仿佛被遗忘了一般,连过节的衣裳都比往年简薄了些。 墨兰的怨恨与日俱增。 一日,她在花园偶遇正在散步的柳儿,见四下无人,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别高兴得太早,生不生得出来还两说呢,生出来是男是女就更不一定了!” 柳儿却不恼,只微微一笑:“姐姐说得是,不过官人说了,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喜欢,毕竟……是他的骨肉。”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墨兰心里。 她突然意识到,文炎敬已经很久没来她房里了,甚至连两个女儿的功课都不怎么过问了。 墨兰回到房中,看着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她不是母亲林噙霜,文炎敬也不是盛纮。她没有母亲的手段,而文炎敬……他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比盛纮有主见得多了。 绝望之下,墨兰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她买通了柳儿房里的丫鬟,在柳儿的安胎药里下了泻药,想让她流产。 谁知事情败露,那丫鬟经不住拷问,便全招了。 文炎敬怒了,亲自来质问墨兰。面对铁证如山,墨兰故技重施,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自己一时糊涂,求夫君原谅。 文炎敬看着她,眼中再无往日的温情:“墨兰,你太让我失望了。身为正室,却行此龌龊之事,你……你简直辱没了盛家的门楣!” “官人!” 墨兰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你看在两个女儿的份上……” 文炎敬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从今日起,你就在自己院里闭门思过。柳儿和孩子若有半点闪失,我绝不轻饶!”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墨兰瘫坐在地上,终于明白,她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个男人的心。 那柳儿最终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文家大摆筵席。 墨兰称病未出,独自在冷清的院里听着前院的欢声笑语,心如刀割。 她想起母亲林噙霜临死前的告诫:“墨儿,你记住,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抓住他们的心,才能活得痛快。” 可如今,她学会了母亲的所有手段,却落得如此下场。 窗外,春去秋来,梨花又开。 墨兰坐在窗前,看着满树白花,恍惚想起多年前那个与文炎敬共赏诗书的春日。 如果……如果她当初以正室大妇的风范持家,如果她不耍那些小心机,如果她真心对待文炎敬而不是处处算计……结局会不会不同?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镜中的墨兰,眼角已有了细纹,眼中的光彩也不复存在。她终究……还是走上了林噙霜的老路。 秋雨绵绵,一连下了三日。 墨兰倚在窗边,望着院中那棵叶子已经泛黄的梧桐,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在青石板上敲出单调的声响。 “大娘子,该用膳了。”丫鬟云儿轻手轻脚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 墨兰扫了一眼——一碟青菜,一碗清汤,两小块蒸饼。 自从那柳氏生下儿子后,厨房给她的份例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冷笑一声:“搁那。” 云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墨兰知道,这丫头心里也在嘀咕,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娘子,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雨声中,墨兰听见院门开合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她眼睛一亮,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 “娘亲!”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跑进来,前面的舒姐儿已经八岁,后面的琳姐儿六岁,两人都穿着半旧的衣裙,发间只簪着素银钗子。 “你们俩慢些跑,别摔着。” 墨兰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伸手接住扑过来的舒姐儿,又摸了摸琳姐儿的头:“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娘?” 舒姐儿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爹爹昨日给了我们一些蜜饯,我们偷偷留了些给娘亲。” 墨兰接过纸包,心头一热。 打开一看,是几颗蜜渍梅子,已经有些压扁了。她捏起一颗放入口中,甜中带酸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竟比记忆中任何珍馐都要美味。 “娘亲,爹爹昨日考我《女诫》,我背得一字不差,爹爹还夸我了。”舒姐儿仰着小脸,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墨兰的笑容僵了僵。 自从她失宠后,文炎敬对两个女儿倒是比从前上心了些,尤其是舒姐儿,时常亲自教导。 这本是好事,却让墨兰心中五味杂陈——她既欣慰女儿得到父亲关爱,又嫉妒这份关爱不再经由她手。 “舒姐儿真聪明。” 墨兰勉强笑道,将女儿拉到身边:“来,娘今日教你弹一曲新调子。” 她取过案上的古琴,将舒姐儿搂在怀中,手把手教她拨弦。 琳姐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姐姐学琴。 琴声淙淙,与雨声相和。 墨兰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儿,舒姐儿的侧脸像极了她小时候,而眉眼间又有文炎敬的影子。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她绝不能让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舒姐儿要记住。” 墨兰在女儿耳边轻声道:“女子若要在这世上立足,要么有绝世才情,要么有显赫家世。咱们现在……家世是指望不上了,你定要刻苦学习,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 舒姐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专注地拨弄琴弦。 雨停时,两个女儿也该回去了。 墨兰站在院门口,目送她们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心中既温暖又酸楚。 回到房中,墨兰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里面是她这些年偷偷攒下的首饰和私房钱。 她清点了一遍,叹了口气——这些在鼎盛时期算不得什么,如今却是她全部的倚仗了。 除了那几个店铺,她自己带来的那些嫁妆这些年已经花的所剩无几了。 “我总得为舒姐儿打算……”墨兰喃喃自语。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的宠爱,失去了在文家的地位,但至少,她还可以为女儿谋划一个不那么悲惨的未来。 番外5 齐衡与申氏 初夏的夜,微风拂过齐国公府的后花园,带来阵阵栀子花的香气。凉亭四周挂着轻纱,在风中微微飘动,如同透明的梦境一般。 申氏命人在亭中摆了小几,备了齐衡爱喝的龙井,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 齐衡踏入亭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申氏侧身而坐,月光透过轻纱落在她半边脸上,为她平添几分朦胧的美。 她已不是当年初嫁时的少女模样,眼角有了细纹,却更显端庄温婉。 “官人来了。”申氏回头微笑,示意他在身旁坐下。 齐衡撩起衣摆入座,接过妻子递来的茶盏。茶水温热适中,正是他喜欢的温度。 这些年来,申氏总是能将他的喜好把握得分毫不差。 “娘子今日怎么有雅兴赏月?”齐衡抿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申氏望向天边那轮将满的月亮,轻声道:“想起我们成亲那天,也是这样的月色。一晃眼,竟已二十年了。” 齐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花木上,确实与记忆中他们新婚之夜颇为相似。 那晚他喝得微醺,被送入洞房时,心中还带着对另一个女子的思念。如今想来,对申氏实在不公平。 “这些年……辛苦娘子了。”齐衡放下茶盏,语气真诚。 申氏摇摇头,忽然问道:“官人不是一直心悦盛六姑娘吗?当初为什么不娶她呢?” 这问题来得突然,齐衡一时怔住。 他与申氏成亲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提起明兰。 亭中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连风声都似乎静止了一样。 齐衡望向妻子,发现她眼中并无讥讽或试探,只有单纯的询问。 他轻叹一声,目光投向远处的月光:“娘子说笑了,六妹妹单纯娴静,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我身为齐国公嫡子,身上担着家族重任,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谈起明兰,齐衡不自觉地笑了,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柔之色。 那个在盛家后园里灵动如鹿的少女,那个在马球场上英姿飒爽的姑娘,永远留在他记忆中最美好的角落。 申氏看着丈夫的表情,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齐衡心中一直有明兰的位置,这也是她多年来不敢触碰的话题。 但今夜,或许是月色太美,或许是时光流逝让她更加勇敢,她终于问出了这个埋藏已久的问题。 “那官人现在……还想着她吗?”申氏声音很轻,几乎融入了夜风。 齐衡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妻子。 月光下,申氏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脆弱。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她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 “娘子……” 齐衡斟酌着词句:“明兰就像年少时的一场美梦,美好却不可及,而你……” 他伸手握住申氏的手:“你是与我共度晨昏的现实,这些年若没有你,哪得这些惬意的日子可过?” 申氏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齐衡这才发现,自己很少对妻子说这样的心里话。他们相敬如宾,却很少交心。 “我们可是要相伴一生的。”齐衡又补充道。 这句话让申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迅速用袖子拭去,强笑道:“官人今日怎么突然说这些……” 齐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申氏早已融入他的生命。 她在他熬夜读书时默默添衣,在他官场失意时温柔开解,在他病榻前寸步不离……这些点点滴滴,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夫妻之情。 “官人,我为你抚琴一曲可好?” 申氏突然提议,似乎想转移话题。 齐衡点头。 申氏命人取来古琴,置于膝上。纤指轻拨,一曲《凤求凰》流淌而出。 琴音清越,时而欢快如溪流,时而缠绵如私语,将那份求而不得、得而珍惜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齐衡闭目聆听,忽然明白了申氏选择此曲的深意。 她在用琴声告诉他:我知道你心中有她,但我依然爱你。我明白那段情意难平,但我依然选择陪伴于你。 琴声渐止,余韵袅袅。 齐衡睁开眼,发现申氏正凝视着他,眼中盛满了无需言说的深情。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融化了,那些对过去的执念,在多年相濡以沫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遥远而模糊。 “娘子琴艺越发精进了。”齐衡轻声道。 申氏微笑:“官人喜欢就好。” “明日……我们去郊外踏青如何?”齐衡提议。 “就我们两人,不带仆从。” 申氏眼中闪过惊喜:“官人不是明日有公务?” “推了便是。” 齐衡笑道:“这些年冷落娘子太多,该好好补偿。” 申氏抿嘴一笑,那笑容让齐衡想起了他们新婚时,她每次收到他送的小礼物都会露出的羞涩表情。 原来,她一直没变,始终是那个会因为他的关注而欢喜的女子。 “对了。” 齐衡想起什么:“娘子,咱们乐安的婚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他们的小女儿齐乐安已到议亲年龄,近日有几户人家前来提亲。 申氏思索片刻:“我觉得盛家二哥儿的公子不错,年纪相当,人品也好。” 齐衡点头:“娘子的眼光一向都准,不过……”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蓉姐儿自己喜欢,我们的女儿,不必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幸福。”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当年他若非身不由己,或许…… 但人生没有如果,而现在,他至少可以确保女儿不受这种苦。 申氏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轻声道:“官人放心,我会好好问问乐安的意思。若她愿意,咱们再商议。” 夜色渐深,露水打湿了庭中的花草。 齐衡起身,伸手扶起申氏:“娘子,该歇息了。” 申氏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两人并肩走出凉亭。 回廊上,齐衡突然停下脚步:“娘子,这些年……谢谢你。” 申氏不解地望着他。 “谢谢你包容我的过去,也谢谢你……成为我的现在。”齐衡说得有些笨拙。 申氏眼中再次泛起泪光,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 她轻轻靠在齐衡肩头:“官人不必言谢,能与你相伴,是我的福分。” 齐衡搂住妻子的肩膀,两人慢慢走了。 番外5 齐衡与申氏 初夏的夜,微风拂过齐国公府的后花园,带来阵阵栀子花的香气。凉亭四周挂着轻纱,在风中微微飘动,如同透明的梦境一般。 申氏命人在亭中摆了小几,备了齐衡爱喝的龙井,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 齐衡踏入亭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申氏侧身而坐,月光透过轻纱落在她半边脸上,为她平添几分朦胧的美。 她已不是当年初嫁时的少女模样,眼角有了细纹,却更显端庄温婉。 “官人来了。”申氏回头微笑,示意他在身旁坐下。 齐衡撩起衣摆入座,接过妻子递来的茶盏。茶水温热适中,正是他喜欢的温度。 这些年来,申氏总是能将他的喜好把握得分毫不差。 “娘子今日怎么有雅兴赏月?”齐衡抿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申氏望向天边那轮将满的月亮,轻声道:“想起我们成亲那天,也是这样的月色。一晃眼,竟已二十年了。” 齐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花木上,确实与记忆中他们新婚之夜颇为相似。 那晚他喝得微醺,被送入洞房时,心中还带着对另一个女子的思念。如今想来,对申氏实在不公平。 “这些年……辛苦娘子了。”齐衡放下茶盏,语气真诚。 申氏摇摇头,忽然问道:“官人不是一直心悦盛六姑娘吗?当初为什么不娶她呢?” 这问题来得突然,齐衡一时怔住。 他与申氏成亲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提起明兰。 亭中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连风声都似乎静止了一样。 齐衡望向妻子,发现她眼中并无讥讽或试探,只有单纯的询问。 他轻叹一声,目光投向远处的月光:“娘子说笑了,六妹妹单纯娴静,她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我身为齐国公嫡子,身上担着家族重任,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谈起明兰,齐衡不自觉地笑了,眼中浮现出一抹温柔之色。 那个在盛家后园里灵动如鹿的少女,那个在马球场上英姿飒爽的姑娘,永远留在他记忆中最美好的角落。 申氏看着丈夫的表情,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她知道齐衡心中一直有明兰的位置,这也是她多年来不敢触碰的话题。 但今夜,或许是月色太美,或许是时光流逝让她更加勇敢,她终于问出了这个埋藏已久的问题。 “那官人现在……还想着她吗?”申氏声音很轻,几乎融入了夜风。 齐衡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妻子。 月光下,申氏的脸庞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脆弱。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对她而言需要多大的勇气。 “娘子……” 齐衡斟酌着词句:“明兰就像年少时的一场美梦,美好却不可及,而你……” 他伸手握住申氏的手:“你是与我共度晨昏的现实,这些年若没有你,哪得这些惬意的日子可过?” 申氏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齐衡这才发现,自己很少对妻子说这样的心里话。他们相敬如宾,却很少交心。 “我们可是要相伴一生的。”齐衡又补充道。 这句话让申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迅速用袖子拭去,强笑道:“官人今日怎么突然说这些……” 齐衡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申氏早已融入他的生命。 她在他熬夜读书时默默添衣,在他官场失意时温柔开解,在他病榻前寸步不离……这些点点滴滴,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夫妻之情。 “官人,我为你抚琴一曲可好?” 申氏突然提议,似乎想转移话题。 齐衡点头。 申氏命人取来古琴,置于膝上。纤指轻拨,一曲《凤求凰》流淌而出。 琴音清越,时而欢快如溪流,时而缠绵如私语,将那份求而不得、得而珍惜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齐衡闭目聆听,忽然明白了申氏选择此曲的深意。 她在用琴声告诉他:我知道你心中有她,但我依然爱你。我明白那段情意难平,但我依然选择陪伴于你。 琴声渐止,余韵袅袅。 齐衡睁开眼,发现申氏正凝视着他,眼中盛满了无需言说的深情。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融化了,那些对过去的执念,在多年相濡以沫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遥远而模糊。 “娘子琴艺越发精进了。”齐衡轻声道。 申氏微笑:“官人喜欢就好。” “明日……我们去郊外踏青如何?”齐衡提议。 “就我们两人,不带仆从。” 申氏眼中闪过惊喜:“官人不是明日有公务?” “推了便是。” 齐衡笑道:“这些年冷落娘子太多,该好好补偿。” 申氏抿嘴一笑,那笑容让齐衡想起了他们新婚时,她每次收到他送的小礼物都会露出的羞涩表情。 原来,她一直没变,始终是那个会因为他的关注而欢喜的女子。 “对了。” 齐衡想起什么:“娘子,咱们乐安的婚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他们的小女儿齐乐安已到议亲年龄,近日有几户人家前来提亲。 申氏思索片刻:“我觉得盛家二哥儿的公子不错,年纪相当,人品也好。” 齐衡点头:“娘子的眼光一向都准,不过……”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蓉姐儿自己喜欢,我们的女儿,不必为了家族利益牺牲幸福。”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当年他若非身不由己,或许…… 但人生没有如果,而现在,他至少可以确保女儿不受这种苦。 申氏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轻声道:“官人放心,我会好好问问乐安的意思。若她愿意,咱们再商议。” 夜色渐深,露水打湿了庭中的花草。 齐衡起身,伸手扶起申氏:“娘子,该歇息了。” 申氏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两人并肩走出凉亭。 回廊上,齐衡突然停下脚步:“娘子,这些年……谢谢你。” 申氏不解地望着他。 “谢谢你包容我的过去,也谢谢你……成为我的现在。”齐衡说得有些笨拙。 申氏眼中再次泛起泪光,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 她轻轻靠在齐衡肩头:“官人不必言谢,能与你相伴,是我的福分。” 齐衡搂住妻子的肩膀,两人慢慢走了。 番外6 郑骁与张桂芬—将门眷侣 晨曦微露,郑家后院的练武场已经传来“铮铮”的兵器碰撞声。 张桂芬一袭利落的短打装扮,手中长枪如银蛇出洞,直刺郑骁面门。 郑骁不慌不忙,侧身避过,手中长剑顺势一挑,将长枪格开。 “娘子今日手劲见长啊。”郑骁笑着后退两步,额上已有细密汗珠。 桂芬嘴角微微扬起,枪尖一抖:“你少跟我废话,看招!”话音未落,又是一记横扫。 这样的场景,在郑家几乎每日上演。 成婚七年,育有三个孩子,桂芬与郑骁仍保持着新婚时的习惯——每日清晨比试一场。 郑骁身为将军,公务繁忙,却雷打不动地抽出这一个时辰专陪妻子练武。用他的话说:“与娘子过招,比什么晨练都管用。” 两人你来我往,枪剑相交,身影在晨光中交错,宛如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最终,桂芬一个虚晃,枪杆拍在郑骁手腕上,长剑应声落地。 “哈哈,我赢了!” 桂芬得意地收起了枪,脸颊因运动而泛红,却更添了几分明艳。 郑骁揉着手腕,无奈又宠溺地摇头:“娘子武艺越来越精进,为夫甘拜下风。” “爹爹又输给娘亲啦!”稚嫩的童声从场边传来。 只见一个约莫六岁的男孩拉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蹲在场边观战。 旁边还站着一个稍大些的男孩,一脸严肃地评价:“母亲方才那招回马枪用得真妙。” 桂芬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大儿子郑毅的头:“毅哥儿眼力不错。” 又捏了捏次子郑锋的鼻子:“锋哥儿别光顾着笑,你爹那是在让着我呢。” 最小的郑柔扑上来抱住桂芬的腿:“娘亲最厉害了!柔儿也要学枪!” 郑骁弯腰抱起小女儿,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柔姐儿想学,爹爹教你。” “柔儿不要!” 郑柔扭着身子:“爹爹总是输,柔儿要跟娘亲学!” 一家人顿时笑作一团。 这样的清晨,在郑家再平常不过了。 用过早膳,郑骁去军营点卯,桂芬则带着孩子们读书习字。 郑毅性子沉稳,像极了父亲平日里的模样,端坐在书桌前一丝不苟。 郑锋却坐不住,没写几个字就东张西望,郑柔更是不耐烦,嚷嚷着要出去玩。 “锋哥儿,再写十个字才能休息。” 桂芬板着脸道,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柔姐儿也是,女孩子更要多读书,知书达理。” “娘亲自己小时候不也不爱读书吗?”郑锋鬼灵精怪地反问。 “爹爹说您小时候总逃学去练武。” 桂芬挑眉:“谁告诉你的?” “是爹爹昨晚上……” 郑锋话没说完,就被哥哥郑毅踩了一脚。 “哎哟!哥哥你踩我干什么?” 桂芬忍俊不禁。 郑毅小脸通红,低声道:“父亲都说了,那是秘密,你怎么……” 正闹着,管家来报,说郑骁回来了,还带了几位同僚。 桂芬连忙整理衣装去前厅见客。 厅中,郑骁正与几位将军议事,见桂芬进来,眼中立刻浮现温柔之色:“娘子,这几位是刚从边疆调回的将领,今日特来拜访。” 桂芬落落大方地行礼。 几位将军连忙还礼,其中一位年长的笑道:“早听闻郑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位年轻些的将领则好奇地打量桂芬:“听说夫人枪法了得,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郑骁眉头微皱,桂芬却爽朗一笑:“这有何不可?正好今日晨练未尽兴。” 众人移步练武场。 桂芬换了身劲装,手持长枪,英姿飒爽。 那年轻将领起初还有些轻敌,三招过后便手忙脚乱,第十招时被桂芬一枪挑飞了兵器。 “承让了。”桂芬收起枪,拱手一笑。 年轻将领满脸通红,连连作揖:“夫人武艺高强,末将佩服!” 郑骁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骄傲。几位将军更是赞叹不已,那位年长的捋须笑道:“难怪郑将军常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送走客人后,郑骁拉着桂芬的手低声道:“娘子今日真给我长脸。” 桂芬挑眉:“怎么,怕我给你丢人?” “岂敢。” 郑骁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我的娘子,自然是天下无双。”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如初。 午后,桂芬正在后院教郑毅基本枪法,管家匆匆来报:“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有紧急军情,请将军即刻入宫。” 桂芬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去通知将军,我这就为他准备。” 郑骁从宫里出来时,脸色凝重。 桂芬亲自为他更衣,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边关告急,陛下命我即刻率军出征。” 桂芬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为他系好腰带:“何时出发?” “明日卯时。” 郑骁握住妻子的手:“这次……恐怕要去得久些。” 桂芬抬眼看他,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已明白彼此心意。 七年夫妻,他们早已心意相通。 “我去给你准备行装。” 桂芬转身要走,却被郑骁一把拉回怀中。 “桂芬……”他声音低沉,带着不舍。 桂芬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你放心去,家里有我。孩子们我会照顾好,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郑骁紧紧抱了她一下,然后松开手,大步走向门外。 桂芬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才允许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 傍晚,郑骁从宫中回来,带回更详细的消息。 他不仅要即刻出征,还需在边关驻守半年。 三个孩子听说父亲要离家许久,反应各异。 郑毅抿着嘴不说话,郑锋直接哭了出来,郑柔则天真地问:“爹爹是要去打坏人吗?能不能带柔儿一起去?” 桂芬哄着孩子们:“爹爹是去保家卫国,等打跑了坏人就会回来。你们要乖乖的,别让爹爹担心。” 夜深人静,孩子们都睡下后,郑骁和桂芬坐在院中石桌旁,对月小酌。 这是他们多年来的习惯,有大事小事,总爱在月下聊一聊。 郑骁饮尽杯中酒:“朝中派我前去,也是看中我对边关地形熟悉。” 桂芬为他斟满酒:“你当年就是在边关待了多年,自然熟悉。” 提起往事,郑骁脸上浮现笑意。 郑骁握住她的手:“桂芬,这些年,你可曾后悔嫁给我这个粗人?” 番外6 郑骁与张桂芬—将门眷侣 晨曦微露,郑家后院的练武场已经传来“铮铮”的兵器碰撞声。 张桂芬一袭利落的短打装扮,手中长枪如银蛇出洞,直刺郑骁面门。 郑骁不慌不忙,侧身避过,手中长剑顺势一挑,将长枪格开。 “娘子今日手劲见长啊。”郑骁笑着后退两步,额上已有细密汗珠。 桂芬嘴角微微扬起,枪尖一抖:“你少跟我废话,看招!”话音未落,又是一记横扫。 这样的场景,在郑家几乎每日上演。 成婚七年,育有三个孩子,桂芬与郑骁仍保持着新婚时的习惯——每日清晨比试一场。 郑骁身为将军,公务繁忙,却雷打不动地抽出这一个时辰专陪妻子练武。用他的话说:“与娘子过招,比什么晨练都管用。” 两人你来我往,枪剑相交,身影在晨光中交错,宛如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最终,桂芬一个虚晃,枪杆拍在郑骁手腕上,长剑应声落地。 “哈哈,我赢了!” 桂芬得意地收起了枪,脸颊因运动而泛红,却更添了几分明艳。 郑骁揉着手腕,无奈又宠溺地摇头:“娘子武艺越来越精进,为夫甘拜下风。” “爹爹又输给娘亲啦!”稚嫩的童声从场边传来。 只见一个约莫六岁的男孩拉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正蹲在场边观战。 旁边还站着一个稍大些的男孩,一脸严肃地评价:“母亲方才那招回马枪用得真妙。” 桂芬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大儿子郑毅的头:“毅哥儿眼力不错。” 又捏了捏次子郑锋的鼻子:“锋哥儿别光顾着笑,你爹那是在让着我呢。” 最小的郑柔扑上来抱住桂芬的腿:“娘亲最厉害了!柔儿也要学枪!” 郑骁弯腰抱起小女儿,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柔姐儿想学,爹爹教你。” “柔儿不要!” 郑柔扭着身子:“爹爹总是输,柔儿要跟娘亲学!” 一家人顿时笑作一团。 这样的清晨,在郑家再平常不过了。 用过早膳,郑骁去军营点卯,桂芬则带着孩子们读书习字。 郑毅性子沉稳,像极了父亲平日里的模样,端坐在书桌前一丝不苟。 郑锋却坐不住,没写几个字就东张西望,郑柔更是不耐烦,嚷嚷着要出去玩。 “锋哥儿,再写十个字才能休息。” 桂芬板着脸道,却掩不住眼中的笑意:“柔姐儿也是,女孩子更要多读书,知书达理。” “娘亲自己小时候不也不爱读书吗?”郑锋鬼灵精怪地反问。 “爹爹说您小时候总逃学去练武。” 桂芬挑眉:“谁告诉你的?” “是爹爹昨晚上……” 郑锋话没说完,就被哥哥郑毅踩了一脚。 “哎哟!哥哥你踩我干什么?” 桂芬忍俊不禁。 郑毅小脸通红,低声道:“父亲都说了,那是秘密,你怎么……” 正闹着,管家来报,说郑骁回来了,还带了几位同僚。 桂芬连忙整理衣装去前厅见客。 厅中,郑骁正与几位将军议事,见桂芬进来,眼中立刻浮现温柔之色:“娘子,这几位是刚从边疆调回的将领,今日特来拜访。” 桂芬落落大方地行礼。 几位将军连忙还礼,其中一位年长的笑道:“早听闻郑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位年轻些的将领则好奇地打量桂芬:“听说夫人枪法了得,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郑骁眉头微皱,桂芬却爽朗一笑:“这有何不可?正好今日晨练未尽兴。” 众人移步练武场。 桂芬换了身劲装,手持长枪,英姿飒爽。 那年轻将领起初还有些轻敌,三招过后便手忙脚乱,第十招时被桂芬一枪挑飞了兵器。 “承让了。”桂芬收起枪,拱手一笑。 年轻将领满脸通红,连连作揖:“夫人武艺高强,末将佩服!” 郑骁站在一旁,眼中满是骄傲。几位将军更是赞叹不已,那位年长的捋须笑道:“难怪郑将军常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送走客人后,郑骁拉着桂芬的手低声道:“娘子今日真给我长脸。” 桂芬挑眉:“怎么,怕我给你丢人?” “岂敢。” 郑骁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我的娘子,自然是天下无双。”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如初。 午后,桂芬正在后院教郑毅基本枪法,管家匆匆来报:“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有紧急军情,请将军即刻入宫。” 桂芬心头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去通知将军,我这就为他准备。” 郑骁从宫里出来时,脸色凝重。 桂芬亲自为他更衣,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边关告急,陛下命我即刻率军出征。” 桂芬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为他系好腰带:“何时出发?” “明日卯时。” 郑骁握住妻子的手:“这次……恐怕要去得久些。” 桂芬抬眼看他,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已明白彼此心意。 七年夫妻,他们早已心意相通。 “我去给你准备行装。” 桂芬转身要走,却被郑骁一把拉回怀中。 “桂芬……”他声音低沉,带着不舍。 桂芬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你放心去,家里有我。孩子们我会照顾好,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郑骁紧紧抱了她一下,然后松开手,大步走向门外。 桂芬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才允许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 傍晚,郑骁从宫中回来,带回更详细的消息。 他不仅要即刻出征,还需在边关驻守半年。 三个孩子听说父亲要离家许久,反应各异。 郑毅抿着嘴不说话,郑锋直接哭了出来,郑柔则天真地问:“爹爹是要去打坏人吗?能不能带柔儿一起去?” 桂芬哄着孩子们:“爹爹是去保家卫国,等打跑了坏人就会回来。你们要乖乖的,别让爹爹担心。” 夜深人静,孩子们都睡下后,郑骁和桂芬坐在院中石桌旁,对月小酌。 这是他们多年来的习惯,有大事小事,总爱在月下聊一聊。 郑骁饮尽杯中酒:“朝中派我前去,也是看中我对边关地形熟悉。” 桂芬为他斟满酒:“你当年就是在边关待了多年,自然熟悉。” 提起往事,郑骁脸上浮现笑意。 郑骁握住她的手:“桂芬,这些年,你可曾后悔嫁给我这个粗人?” 番外7 郑骁与张桂芬—圆满 桂芬摇头,眼中映着月光:“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两人相视一笑,共饮一杯。 酒过三巡,郑骁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桂芬:“这个给你。” 桂芬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我特意去玉清观求的,开过光。” 郑骁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从不信这些,但……这次离家久……” 桂芬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强忍泪意:“我会日日戴着,等你回来。” 郑骁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微红的眼角:“别哭,我命硬着呢,当年千军万马中都杀出来了,还怕什么?” 桂芬破涕为笑:“谁哭了?是沙子迷了眼。” 郑骁大笑,将她搂入怀中。 次日天未亮,桂芬就起身为郑骁准备行装。 她亲手将每一件铠甲擦亮,每一件衣物叠好,连干粮都亲自检查。郑骁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暖意。 孩子们也被叫醒,来送父亲。 郑毅强忍泪水,像个小大人一样说:“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娘亲和弟妹。” 郑锋则抱着父亲的大腿不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骁蹲下身,为儿子擦去眼泪:“锋哥儿不哭,爹爹回来给你带小马鞭。” 郑柔还不太明白分离的意义,只是学着哥哥们的样子,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爹爹早点回来,柔儿会想你的。” 最后,郑骁站在桂芬面前,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他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回来。” 桂芬紧紧回抱他一下,然后果断松开:“去,别误了时辰。” 郑骁翻身上马,最后看了家人一眼,扬鞭而去。 桂芬站在原地,一手搂着哭泣的郑锋,一手牵着郑毅,郑柔则趴在肩上,直到郑骁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才带着孩子们回府。 接下来的日子,桂芬将思念压在心底,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家庭和打理府务中。 她每天都会带着孩子们练武,给他们讲父亲当年的英雄事迹。夜里则独自坐在院中,望着北方,摩挲着那枚“平安”玉佩。 一个月后,郑骁的第一封家书到了。 桂芬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中说他已安全抵达边关,一切顺利,让家人不必挂念。 随信还附了三根色彩斑斓的羽毛,说是给孩子们的礼物。 桂芬将羽毛分给孩子们,郑毅将自己的那根郑重地夹在书里。郑锋拿着羽毛到处炫耀。郑柔则吵着要母亲帮她插在发间。 夜深人静时,桂芬再次展开那封家书,细细抚摸每一个字迹,仿佛能从中感受到郑骁的温度。 她提笔回信,将家中近况一一告知,最后犹豫许久,才在末尾写下:“盼君早归。” 写完后,她将信纸折好,然后放入信封。 窗外,月光如水,就像郑骁离家那晚一样的明亮。 桂芬握紧胸前的玉佩,轻声自语:“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远在边境的郑骁,此刻也正望着同一轮明月,思念着家中的妻儿。 他手中握着桂芬多年前送他的平安符,那是她亲手绣的,虽然针脚粗糙,却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月光连接着两地相思,见证着这对将门眷侣的深情。 边关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刀子般刮在脸上。 郑骁立于城墙之上,铁甲上结了一层薄霜,他眯起眼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脉,一个月前他率军抵达时,边境三城已陷,如今总算稳住了防线。 郑骁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翻看得起了毛边的信。 那是桂芬半月前寄来的家书,字迹娟秀却透着英气,一如她本人。 信中详细写了家中近况:毅哥儿开始学《孙子兵法》了,锋哥儿调皮摔破了膝盖却硬是没哭,柔姐儿天天嚷着想爹爹…… 最后那一句“盼君早归,相思入骨”让郑骁胸口发烫,仿佛能穿透这边关的严寒。 “报——”一名士兵匆匆跑来:“京城又来家书了!” 郑骁眼睛一亮,接过那封带着体温的信,迫不及待地拆开。 这次除了信,还有三幅稚嫩的画——显然是孩子们的手笔。 毅哥儿画了一幅将军骑马图,虽笔法生涩却颇有气势。锋哥儿的画上满是刀枪剑戟,杂乱却生动。柔姐儿则画了一家五口手拉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爹爹快回来。” 郑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小心地将画收入怀中贴身处。 桂芬在信中写道,她已联合几位将领夫人,组织府中女眷为前线将士缝制冬衣。 “虽不及官制精良,却多絮了一层棉,望能稍御风寒。另附上你爱吃的肉脯,莫要省着,吃完我再寄……” 信末照例是那句让他心头滚烫的“盼君早归。” 郑骁将信贴在胸口片刻,才仔细折好收起来。有了这精神食粮,再苦的仗他也能打下去。 三日后,战事果然如郑骁所料。 戎族大举进攻,同时派精骑从侧翼偷袭。郑骁早有准备,不仅守住了关口,还将偷袭的敌军引入埋伏圈,大获全胜。 半年后,郑骁被调回京。 晨练结束,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用早膳。 阳光洒在每个人脸上,温暖而明亮。郑骁看着妻儿们说笑的样子,心中满是安宁。 这就是他拼死守护的——不是功名利禄,不是加官进爵,而是这样平凡却珍贵的晨光,是妻子眼角的笑纹,是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声。 “爹爹,你还会走吗?”柔姐儿突然问。 郑骁将女儿抱到膝上:“短时间内不会了,爹爹要向官家告假,好好陪陪我的柔姐儿,好不好?” “好!” 柔姐儿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那爹爹明天教我骑马!” “不行!” 桂芬和郑骁异口同声,两人相视一笑。 郑骁解释道:“你还小,等再大些爹爹再教你。” 大家其乐融融,仿佛这半年的分离从未存在过。 半年前的生死相别,如今终得团圆。 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郑府院中的那棵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欢庆主人的归来…… 番外7 郑骁与张桂芬—圆满 桂芬摇头,眼中映着月光:“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两人相视一笑,共饮一杯。 酒过三巡,郑骁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桂芬:“这个给你。” 桂芬打开一看,是一枚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我特意去玉清观求的,开过光。” 郑骁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从不信这些,但……这次离家久……” 桂芬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强忍泪意:“我会日日戴着,等你回来。” 郑骁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微红的眼角:“别哭,我命硬着呢,当年千军万马中都杀出来了,还怕什么?” 桂芬破涕为笑:“谁哭了?是沙子迷了眼。” 郑骁大笑,将她搂入怀中。 次日天未亮,桂芬就起身为郑骁准备行装。 她亲手将每一件铠甲擦亮,每一件衣物叠好,连干粮都亲自检查。郑骁站在门口,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暖意。 孩子们也被叫醒,来送父亲。 郑毅强忍泪水,像个小大人一样说:“父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娘亲和弟妹。” 郑锋则抱着父亲的大腿不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骁蹲下身,为儿子擦去眼泪:“锋哥儿不哭,爹爹回来给你带小马鞭。” 郑柔还不太明白分离的意义,只是学着哥哥们的样子,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爹爹早点回来,柔儿会想你的。” 最后,郑骁站在桂芬面前,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他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回来。” 桂芬紧紧回抱他一下,然后果断松开:“去,别误了时辰。” 郑骁翻身上马,最后看了家人一眼,扬鞭而去。 桂芬站在原地,一手搂着哭泣的郑锋,一手牵着郑毅,郑柔则趴在肩上,直到郑骁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才带着孩子们回府。 接下来的日子,桂芬将思念压在心底,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家庭和打理府务中。 她每天都会带着孩子们练武,给他们讲父亲当年的英雄事迹。夜里则独自坐在院中,望着北方,摩挲着那枚“平安”玉佩。 一个月后,郑骁的第一封家书到了。 桂芬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中说他已安全抵达边关,一切顺利,让家人不必挂念。 随信还附了三根色彩斑斓的羽毛,说是给孩子们的礼物。 桂芬将羽毛分给孩子们,郑毅将自己的那根郑重地夹在书里。郑锋拿着羽毛到处炫耀。郑柔则吵着要母亲帮她插在发间。 夜深人静时,桂芬再次展开那封家书,细细抚摸每一个字迹,仿佛能从中感受到郑骁的温度。 她提笔回信,将家中近况一一告知,最后犹豫许久,才在末尾写下:“盼君早归。” 写完后,她将信纸折好,然后放入信封。 窗外,月光如水,就像郑骁离家那晚一样的明亮。 桂芬握紧胸前的玉佩,轻声自语:“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远在边境的郑骁,此刻也正望着同一轮明月,思念着家中的妻儿。 他手中握着桂芬多年前送他的平安符,那是她亲手绣的,虽然针脚粗糙,却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月光连接着两地相思,见证着这对将门眷侣的深情。 边关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刀子般刮在脸上。 郑骁立于城墙之上,铁甲上结了一层薄霜,他眯起眼望向远处连绵的山脉,一个月前他率军抵达时,边境三城已陷,如今总算稳住了防线。 郑骁搓了搓冻僵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翻看得起了毛边的信。 那是桂芬半月前寄来的家书,字迹娟秀却透着英气,一如她本人。 信中详细写了家中近况:毅哥儿开始学《孙子兵法》了,锋哥儿调皮摔破了膝盖却硬是没哭,柔姐儿天天嚷着想爹爹…… 最后那一句“盼君早归,相思入骨”让郑骁胸口发烫,仿佛能穿透这边关的严寒。 “报——”一名士兵匆匆跑来:“京城又来家书了!” 郑骁眼睛一亮,接过那封带着体温的信,迫不及待地拆开。 这次除了信,还有三幅稚嫩的画——显然是孩子们的手笔。 毅哥儿画了一幅将军骑马图,虽笔法生涩却颇有气势。锋哥儿的画上满是刀枪剑戟,杂乱却生动。柔姐儿则画了一家五口手拉手,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爹爹快回来。” 郑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小心地将画收入怀中贴身处。 桂芬在信中写道,她已联合几位将领夫人,组织府中女眷为前线将士缝制冬衣。 “虽不及官制精良,却多絮了一层棉,望能稍御风寒。另附上你爱吃的肉脯,莫要省着,吃完我再寄……” 信末照例是那句让他心头滚烫的“盼君早归。” 郑骁将信贴在胸口片刻,才仔细折好收起来。有了这精神食粮,再苦的仗他也能打下去。 三日后,战事果然如郑骁所料。 戎族大举进攻,同时派精骑从侧翼偷袭。郑骁早有准备,不仅守住了关口,还将偷袭的敌军引入埋伏圈,大获全胜。 半年后,郑骁被调回京。 晨练结束,一家人围坐在石桌旁用早膳。 阳光洒在每个人脸上,温暖而明亮。郑骁看着妻儿们说笑的样子,心中满是安宁。 这就是他拼死守护的——不是功名利禄,不是加官进爵,而是这样平凡却珍贵的晨光,是妻子眼角的笑纹,是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声。 “爹爹,你还会走吗?”柔姐儿突然问。 郑骁将女儿抱到膝上:“短时间内不会了,爹爹要向官家告假,好好陪陪我的柔姐儿,好不好?” “好!” 柔姐儿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那爹爹明天教我骑马!” “不行!” 桂芬和郑骁异口同声,两人相视一笑。 郑骁解释道:“你还小,等再大些爹爹再教你。” 大家其乐融融,仿佛这半年的分离从未存在过。 半年前的生死相别,如今终得团圆。 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郑府院中的那棵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欢庆主人的归来…… 番外8 华兰的春天 立夏这日,袁府的中馈对牌正式交到了华兰手中。 袁老夫人端坐正堂,将那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放在华兰手里时,脸上竟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 “这些年你帮着料理家务,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我年纪大了,林姨娘又有了身孕,这家就交给你了。”老夫人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和蔼。 华兰双手接过,恭敬地福了福身:“儿媳定不负母亲所托。” 走出正院,华兰长舒一口气,阳光照在她手中的钥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十年了,从初入袁府时战战兢兢的新妇,到如今执掌中馈的当家主母,这条路她走得不易。 “大娘子,厨房的管事妈妈们都在花厅候着了。” 华兰点点头,整了整衣襟,步履从容地向花厅走去。 从今日起,袁府上下大小事务,都将由她定夺。 花厅内,十几位管事妈妈垂手而立。 华兰在首位坐下,不急不缓地品了口茶,才开口道:“今日起,府中规矩照旧,只添两条——其一,各房月例银子每月初五发放,不得拖延。其二,采买事项需三日报一次账目,我要亲自过目。” 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管事妈妈们暗暗交换眼色——这位二奶奶如今管家,看着柔弱,可比老夫人厉害多了。 处理完家务,华兰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就听见孩子们的笑声,三岁大的男孩实哥儿正在院中追逐玩耍,穿着宝蓝色小衫,像只欢快的小蝴蝶。 七岁的庄姐儿穿着粉色小衫,围着实哥儿跑。 “娘亲!”穿宝蓝色的小家伙实哥儿眼尖,第一个发现华兰,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实哥儿慢些。” 华兰弯腰接住儿子,又搂住紧随其后的另一个:“庄姐儿今日有没有欺负弟弟?” 两个孩子性格迥异,实哥儿活泼好动,庄姐儿则安静乖巧,但鬼主意更多,常捉弄弟弟。 庄哥儿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没有,是弟弟自己摔的。” 华兰忍俊不禁,捏了捏小儿子的脸蛋:“小滑头。” 三人正闹着,院门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华兰抬头,看见袁文邵一身靛青官服,正含笑望着他们母子三人。 “爹爹回来了!”两个孩子立刻调转方向,朝父亲奔去。 袁文邵一手一个将孩子抱起,在两张小脸上各亲了一口:“想爹爹了没有?” “想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华兰走上前,为丈夫拂去官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官人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袁文邵眼中满是柔情:“听说娘子今日正式掌家,特意早些回来道贺。” 原来如此。 华兰心中一暖,接过他怀中的实哥儿:“先去更衣,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龙井。” 晚膳后,哄睡了两个孩子,华兰和袁文邵在院中纳凉。 “今日兵部下了文书,升我为兵部郎中。”袁文邵突然说道。 华兰惊喜地放下茶盏:“真的?这可是大喜事!” 兵部郎中是正五品,袁文邵才三十出头就升到此位,实属难得。 袁文邵握住妻子的手:“多亏娘子平日为我打点各方关系,娘子娘家又深得陛下信任,否则这位置哪轮得到我?” 华兰摇头:“是夫君自己有才干。” 她顿了顿:“不过……这位置原该是大哥的?” 袁文邵叹了口气:“大哥去年那桩差事办砸了,陛下很不满。母亲昨日还来哭诉,说我们二房抢了大房的风头。” 华兰了然。 袁文纯夫妇向来嫉妒二房,如今见袁文邵步步高升,心中自然不痛快。 “无妨。” 她轻拍丈夫的手:“明日我去看看母亲,带些她喜欢的苏绣料子。” 袁文邵感激地看着妻子。 这些年,若非华兰在后方周旋,他哪能心无旁骛地在官场打拼?大房那边多少次暗中使绊子,都是华兰巧妙化解的。 “娘子,真是辛苦你了。”他由衷地说。 华兰微笑:“夫妻一体,说什么辛苦。” 转眼到了端午,袁府上下忙碌非常。 这是华兰掌家后的第一个大节,她事事亲力亲为,从粽子的馅料到门上的艾草,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正午时分,袁文邵从衙门回来,见华兰还在指挥下人布置厅堂,他悄悄将她拉到一旁:“这些事,让下人盯着就行了,你别累着了。” 华兰摇头:“不碍事,今年第一次由我主持祭祖,不能出差错。” 袁文邵心疼地为她拭汗:“已经很好了,方才父亲还夸你治家有方,说袁家娶了个好媳妇。” 华兰脸一热:“真的?” “自然是真的。”袁文邵笑道。 “父亲还说,幸好当初没听母亲的,执意让我娶了你。” 提起往事,两人都有些感慨。 当年袁老夫人一心想要娘家侄女做儿媳,百般刁难华兰。若不是袁老伯爷看中华兰的家世品行,硬是定了这门亲事,哪有他们今日的美满? 祭祖结束后,全家围坐用膳。袁老夫人难得地对华兰和颜悦色:“老二媳妇辛苦了,这粽子包得甚好。” 华兰恭敬地回话:“母亲喜欢就好。儿媳还准备了五毒饼和雄黄酒,一会儿让人送到各房去。” “华兰如今是当家主母了,自然样样周到。”袁老伯爷道。 华兰不慌不忙,亲自夹了个粽子放到袁老伯爷面前:“父亲尝尝这咸肉粽,是按您喜欢的口味做的,肥瘦相间,还加了香菇。” 饭后,华兰则陪着老夫人和林姨娘说话。林姨娘在府中地位稳固,却对华兰十分恭敬,从不恃宠而骄。 如今又怀了身孕,袁老伯爷自然高兴。 傍晚回到自己院里,华兰累得几乎站不住。袁文邵心疼地让她躺下,亲自为她按摩肩背。 “今日又辛苦娘子了。” 他手法生涩却认真:“全家上下,就属你最操劳了。” 华兰舒服地叹了口气:“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再累也值得。” 袁文邵的手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华兰,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哪有今日的光景?” 当年分家时,大房得了七成家产,他们二房只分到三成。 是华兰精打细算,用自己的嫁妆,将有限的资产经营得蒸蒸日上。 是她在袁文邵仕途不顺时鼓励他,是她周旋于复杂的家族关系中,为二房赢得立足之地。 华兰转身握住丈夫的手:“官人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院中传来两个孩子熟睡的呼吸声,均匀而安宁。 袁文邵将妻子搂入怀中,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番外8 华兰的春天 立夏这日,袁府的中馈对牌正式交到了华兰手中。 袁老夫人端坐正堂,将那一串沉甸甸的钥匙放在华兰手里时,脸上竟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 “这些年你帮着料理家务,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我年纪大了,林姨娘又有了身孕,这家就交给你了。”老夫人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和蔼。 华兰双手接过,恭敬地福了福身:“儿媳定不负母亲所托。” 走出正院,华兰长舒一口气,阳光照在她手中的钥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十年了,从初入袁府时战战兢兢的新妇,到如今执掌中馈的当家主母,这条路她走得不易。 “大娘子,厨房的管事妈妈们都在花厅候着了。” 华兰点点头,整了整衣襟,步履从容地向花厅走去。 从今日起,袁府上下大小事务,都将由她定夺。 花厅内,十几位管事妈妈垂手而立。 华兰在首位坐下,不急不缓地品了口茶,才开口道:“今日起,府中规矩照旧,只添两条——其一,各房月例银子每月初五发放,不得拖延。其二,采买事项需三日报一次账目,我要亲自过目。” 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管事妈妈们暗暗交换眼色——这位二奶奶如今管家,看着柔弱,可比老夫人厉害多了。 处理完家务,华兰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就听见孩子们的笑声,三岁大的男孩实哥儿正在院中追逐玩耍,穿着宝蓝色小衫,像只欢快的小蝴蝶。 七岁的庄姐儿穿着粉色小衫,围着实哥儿跑。 “娘亲!”穿宝蓝色的小家伙实哥儿眼尖,第一个发现华兰,跌跌撞撞地扑过来。 “实哥儿慢些。” 华兰弯腰接住儿子,又搂住紧随其后的另一个:“庄姐儿今日有没有欺负弟弟?” 两个孩子性格迥异,实哥儿活泼好动,庄姐儿则安静乖巧,但鬼主意更多,常捉弄弟弟。 庄哥儿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没有,是弟弟自己摔的。” 华兰忍俊不禁,捏了捏小儿子的脸蛋:“小滑头。” 三人正闹着,院门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华兰抬头,看见袁文邵一身靛青官服,正含笑望着他们母子三人。 “爹爹回来了!”两个孩子立刻调转方向,朝父亲奔去。 袁文邵一手一个将孩子抱起,在两张小脸上各亲了一口:“想爹爹了没有?” “想了!”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华兰走上前,为丈夫拂去官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官人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袁文邵眼中满是柔情:“听说娘子今日正式掌家,特意早些回来道贺。” 原来如此。 华兰心中一暖,接过他怀中的实哥儿:“先去更衣,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龙井。” 晚膳后,哄睡了两个孩子,华兰和袁文邵在院中纳凉。 “今日兵部下了文书,升我为兵部郎中。”袁文邵突然说道。 华兰惊喜地放下茶盏:“真的?这可是大喜事!” 兵部郎中是正五品,袁文邵才三十出头就升到此位,实属难得。 袁文邵握住妻子的手:“多亏娘子平日为我打点各方关系,娘子娘家又深得陛下信任,否则这位置哪轮得到我?” 华兰摇头:“是夫君自己有才干。” 她顿了顿:“不过……这位置原该是大哥的?” 袁文邵叹了口气:“大哥去年那桩差事办砸了,陛下很不满。母亲昨日还来哭诉,说我们二房抢了大房的风头。” 华兰了然。 袁文纯夫妇向来嫉妒二房,如今见袁文邵步步高升,心中自然不痛快。 “无妨。” 她轻拍丈夫的手:“明日我去看看母亲,带些她喜欢的苏绣料子。” 袁文邵感激地看着妻子。 这些年,若非华兰在后方周旋,他哪能心无旁骛地在官场打拼?大房那边多少次暗中使绊子,都是华兰巧妙化解的。 “娘子,真是辛苦你了。”他由衷地说。 华兰微笑:“夫妻一体,说什么辛苦。” 转眼到了端午,袁府上下忙碌非常。 这是华兰掌家后的第一个大节,她事事亲力亲为,从粽子的馅料到门上的艾草,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正午时分,袁文邵从衙门回来,见华兰还在指挥下人布置厅堂,他悄悄将她拉到一旁:“这些事,让下人盯着就行了,你别累着了。” 华兰摇头:“不碍事,今年第一次由我主持祭祖,不能出差错。” 袁文邵心疼地为她拭汗:“已经很好了,方才父亲还夸你治家有方,说袁家娶了个好媳妇。” 华兰脸一热:“真的?” “自然是真的。”袁文邵笑道。 “父亲还说,幸好当初没听母亲的,执意让我娶了你。” 提起往事,两人都有些感慨。 当年袁老夫人一心想要娘家侄女做儿媳,百般刁难华兰。若不是袁老伯爷看中华兰的家世品行,硬是定了这门亲事,哪有他们今日的美满? 祭祖结束后,全家围坐用膳。袁老夫人难得地对华兰和颜悦色:“老二媳妇辛苦了,这粽子包得甚好。” 华兰恭敬地回话:“母亲喜欢就好。儿媳还准备了五毒饼和雄黄酒,一会儿让人送到各房去。” “华兰如今是当家主母了,自然样样周到。”袁老伯爷道。 华兰不慌不忙,亲自夹了个粽子放到袁老伯爷面前:“父亲尝尝这咸肉粽,是按您喜欢的口味做的,肥瘦相间,还加了香菇。” 饭后,华兰则陪着老夫人和林姨娘说话。林姨娘在府中地位稳固,却对华兰十分恭敬,从不恃宠而骄。 如今又怀了身孕,袁老伯爷自然高兴。 傍晚回到自己院里,华兰累得几乎站不住。袁文邵心疼地让她躺下,亲自为她按摩肩背。 “今日又辛苦娘子了。” 他手法生涩却认真:“全家上下,就属你最操劳了。” 华兰舒服地叹了口气:“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再累也值得。” 袁文邵的手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华兰,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哪有今日的光景?” 当年分家时,大房得了七成家产,他们二房只分到三成。 是华兰精打细算,用自己的嫁妆,将有限的资产经营得蒸蒸日上。 是她在袁文邵仕途不顺时鼓励他,是她周旋于复杂的家族关系中,为二房赢得立足之地。 华兰转身握住丈夫的手:“官人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院中传来两个孩子熟睡的呼吸声,均匀而安宁。 袁文邵将妻子搂入怀中,只觉得人生圆满,莫过于此…… 番外9 淑兰的新生 宥阳盛家后院的桂花开了,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淑兰坐在窗边,手中绣着一方帕子,针脚细密匀称,比一年前刚回盛家时好了不知多少。 “姑娘,太太让您过去一趟呢。”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通报。 淑兰点点头,将绣活收好。 自从和孙秀才和离回到盛家,已经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里,她深居简出,除了给祖母和父亲、母亲请安,几乎不出院门。 起初是怕人闲话,后来却发现,盛家上下都无人轻视她,反而处处体贴。 正院里,李氏正在看账本,见淑兰进来,连忙招手:“淑儿来了,快来,看看这个。” 淑兰凑近一看,是母亲名下几个铺子的账目。 自从她开始帮母亲打理陪嫁产业后,这些铺子的盈利竟翻了一番。 “母亲,绸缎庄这个月又赚了二百两呢。” 淑兰指着其中一页,眼中闪着光彩:“若是把新到的苏绣单独设个柜台,价格再提三成,那些官家夫人照样会抢着要。” 李氏欣慰地看着女儿,一年前淑兰刚回来时,整日以泪洗面,哪想到如今竟在经商上显露出这般天赋。 “淑儿,有件事娘想同你商量。” 李氏拉着女儿坐下:“城南李家的夫人前日来拜访,话里话外是想为她家独子求亲的……” 淑兰的手指微微一颤,垂下眼帘:“母亲,女儿才和离不久……” “已经一年多了。” 王氏轻叹:“李家虽是商贾,但家底殷实,那李岩今年二十有五,为人诚恳踏实。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啊。” 淑兰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那……先见见。” 三日后,李家公子登门拜访。 淑兰躲在屏风后,悄悄打量这个可能成为她未来夫婿的男人。 李岩身材高大,面容算不上俊朗,却透着一股沉稳之气。 言谈举止间,没有文人那股酸腐气,反而坦率实在。 最让淑兰意外的是,李岩竟直接道:“在下知道盛大姑娘过往,但不在意。反而钦佩姑娘敢于跳出火坑的勇气,若小姐不嫌弃在下是个粗人,李某定当珍之重之。” 这般直白的表态,让淑兰心头一热。 婚事定得很快。 李家不在乎淑兰是再嫁之身,盛家看中李家人品厚道。 两个月后,淑兰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再次坐上了花轿。 这一次,没有忐忑不安,只有对未来的平静期待。 婚后的日子,是淑兰从未体验过的舒畅。 李岩虽是独子,却从不摆大男子架子。洞房花烛夜,他就坦诚相告:“我读书不成,只会做生意。娘子若愿意,家中的账目尽可过目。” 淑兰起初还拘谨,后来发现李岩是真心实意尊重她,渐渐放开了手脚。 她将盛家学来的管家本事用在李家,不出三月,府中上下焕然一新。 李老爷和夫人对这个儿媳满意得不得了,逢人便夸。 一日晚间,淑兰正在核对布庄账目,李岩风尘仆仆地从外地回来,一进门就兴奋地说:“娘子,好消息!我谈下了江宁府的生意,以后咱们的绸缎可以直接卖到江南去了!” 淑兰连忙起身为他更衣,却见丈夫李岩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给你带的。” 淑兰打开一看,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成色极好。 “这……太贵重了。”淑兰惊讶道。 李岩憨厚一笑:“赚钱不就是给娘子花的吗?再说了,要不是你教我在账目上那些诀窍,这单生意还谈不下来呢。” 淑兰心头一暖,主动握住丈夫粗糙的大手。 这样的情话,比孙秀才那些酸诗实在好太多了。 半年后,淑兰有了身孕。 李岩高兴得在院子里转圈,当即决定不再外出跑商,专心在本地经营。 李老夫人更是把淑兰当宝贝似的供着,天天变着法子给她补身子。 来年春天,淑兰便顺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李岩抱着两个孩子,乐得合不拢嘴:“娘子立了大功!我李家有后了!” 淑兰靠在床头,看着丈夫笨拙地哄孩子的模样,心中满是幸福。 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被尊重,被珍视,被需要。 就在淑兰沉浸在幸福中时,孙家却每况愈下。 孙秀才靠撒泼分得淑兰一半嫁妆后,本可安稳度日。 可他心比天高,总觉得是自己怀才不遇,一心想做大事。 读书不好好读,又没个正经差事,好吃懒做。 听说海上贸易利润丰厚,便拿出大半钱财投资了一艘商船。 谁知那船主是个骗子,卷款潜逃,连个船影都没见着。 孙母哭天抢地,孙秀才却还不死心,又拿剩余的钱去倒卖茶叶。 可他哪懂什么茶道?进的尽是次品,堆在家里无人问津。 不到两年,淑兰的嫁妆就被孙秀才败得精光。 那个被孙秀才宠上天的小妾莺莺,见家中日渐拮据,竟与一个过路商人勾搭成奸,趁夜卷走了所剩无几的细软。 孙家母子气得病倒了,却也无可奈何。 就连那小妾腹中的孩子,都不是孙秀才的。 家中没了进项,连米粮都成了问题。孙母只得厚着脸皮,四处托人给儿子再说门亲事。 可孙秀才如今一没功名二没钱财,坏了名声,年纪又大了,哪有好姑娘愿意嫁他? 最后,只有一个姓马的寡妇勉强答应了。 这马氏三十有五,膀大腰圆,凶悍得很,前夫是个屠户,留给她一间肉铺和些许积蓄。 成亲当日,马氏就立下规矩:孙秀才必须每日去肉铺帮忙,在家做所有家务,否则就别想吃饭。 孙秀才哪里干过这种粗活? 可饥肠辘辘之下,不得不向人低头。 一日他偷懒没去,马氏抄起擀面杖就打,边打边骂:“真当自己还是举人老爷呢?要不是看你会算个账,老娘才不养你这废物!” 孙秀才抱头鼠窜,孙母想来劝阻,却被马氏一把推倒在地:“你个老不死的,再啰嗦老娘连你一起打!” 夜里,孙秀才揉着身上的淤青,听着隔壁马氏如雷的鼾声,突然想起淑兰的温柔体贴。 那时的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何曾受过这种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孙秀才喃喃自语,悔恨交加。 番外9 淑兰的新生 宥阳盛家后院的桂花开了,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淑兰坐在窗边,手中绣着一方帕子,针脚细密匀称,比一年前刚回盛家时好了不知多少。 “姑娘,太太让您过去一趟呢。”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通报。 淑兰点点头,将绣活收好。 自从和孙秀才和离回到盛家,已经整整一年了。 这一年里,她深居简出,除了给祖母和父亲、母亲请安,几乎不出院门。 起初是怕人闲话,后来却发现,盛家上下都无人轻视她,反而处处体贴。 正院里,李氏正在看账本,见淑兰进来,连忙招手:“淑儿来了,快来,看看这个。” 淑兰凑近一看,是母亲名下几个铺子的账目。 自从她开始帮母亲打理陪嫁产业后,这些铺子的盈利竟翻了一番。 “母亲,绸缎庄这个月又赚了二百两呢。” 淑兰指着其中一页,眼中闪着光彩:“若是把新到的苏绣单独设个柜台,价格再提三成,那些官家夫人照样会抢着要。” 李氏欣慰地看着女儿,一年前淑兰刚回来时,整日以泪洗面,哪想到如今竟在经商上显露出这般天赋。 “淑儿,有件事娘想同你商量。” 李氏拉着女儿坐下:“城南李家的夫人前日来拜访,话里话外是想为她家独子求亲的……” 淑兰的手指微微一颤,垂下眼帘:“母亲,女儿才和离不久……” “已经一年多了。” 王氏轻叹:“李家虽是商贾,但家底殷实,那李岩今年二十有五,为人诚恳踏实。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啊。” 淑兰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那……先见见。” 三日后,李家公子登门拜访。 淑兰躲在屏风后,悄悄打量这个可能成为她未来夫婿的男人。 李岩身材高大,面容算不上俊朗,却透着一股沉稳之气。 言谈举止间,没有文人那股酸腐气,反而坦率实在。 最让淑兰意外的是,李岩竟直接道:“在下知道盛大姑娘过往,但不在意。反而钦佩姑娘敢于跳出火坑的勇气,若小姐不嫌弃在下是个粗人,李某定当珍之重之。” 这般直白的表态,让淑兰心头一热。 婚事定得很快。 李家不在乎淑兰是再嫁之身,盛家看中李家人品厚道。 两个月后,淑兰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再次坐上了花轿。 这一次,没有忐忑不安,只有对未来的平静期待。 婚后的日子,是淑兰从未体验过的舒畅。 李岩虽是独子,却从不摆大男子架子。洞房花烛夜,他就坦诚相告:“我读书不成,只会做生意。娘子若愿意,家中的账目尽可过目。” 淑兰起初还拘谨,后来发现李岩是真心实意尊重她,渐渐放开了手脚。 她将盛家学来的管家本事用在李家,不出三月,府中上下焕然一新。 李老爷和夫人对这个儿媳满意得不得了,逢人便夸。 一日晚间,淑兰正在核对布庄账目,李岩风尘仆仆地从外地回来,一进门就兴奋地说:“娘子,好消息!我谈下了江宁府的生意,以后咱们的绸缎可以直接卖到江南去了!” 淑兰连忙起身为他更衣,却见丈夫李岩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给你带的。” 淑兰打开一看,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成色极好。 “这……太贵重了。”淑兰惊讶道。 李岩憨厚一笑:“赚钱不就是给娘子花的吗?再说了,要不是你教我在账目上那些诀窍,这单生意还谈不下来呢。” 淑兰心头一暖,主动握住丈夫粗糙的大手。 这样的情话,比孙秀才那些酸诗实在好太多了。 半年后,淑兰有了身孕。 李岩高兴得在院子里转圈,当即决定不再外出跑商,专心在本地经营。 李老夫人更是把淑兰当宝贝似的供着,天天变着法子给她补身子。 来年春天,淑兰便顺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李岩抱着两个孩子,乐得合不拢嘴:“娘子立了大功!我李家有后了!” 淑兰靠在床头,看着丈夫笨拙地哄孩子的模样,心中满是幸福。 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被尊重,被珍视,被需要。 就在淑兰沉浸在幸福中时,孙家却每况愈下。 孙秀才靠撒泼分得淑兰一半嫁妆后,本可安稳度日。 可他心比天高,总觉得是自己怀才不遇,一心想做大事。 读书不好好读,又没个正经差事,好吃懒做。 听说海上贸易利润丰厚,便拿出大半钱财投资了一艘商船。 谁知那船主是个骗子,卷款潜逃,连个船影都没见着。 孙母哭天抢地,孙秀才却还不死心,又拿剩余的钱去倒卖茶叶。 可他哪懂什么茶道?进的尽是次品,堆在家里无人问津。 不到两年,淑兰的嫁妆就被孙秀才败得精光。 那个被孙秀才宠上天的小妾莺莺,见家中日渐拮据,竟与一个过路商人勾搭成奸,趁夜卷走了所剩无几的细软。 孙家母子气得病倒了,却也无可奈何。 就连那小妾腹中的孩子,都不是孙秀才的。 家中没了进项,连米粮都成了问题。孙母只得厚着脸皮,四处托人给儿子再说门亲事。 可孙秀才如今一没功名二没钱财,坏了名声,年纪又大了,哪有好姑娘愿意嫁他? 最后,只有一个姓马的寡妇勉强答应了。 这马氏三十有五,膀大腰圆,凶悍得很,前夫是个屠户,留给她一间肉铺和些许积蓄。 成亲当日,马氏就立下规矩:孙秀才必须每日去肉铺帮忙,在家做所有家务,否则就别想吃饭。 孙秀才哪里干过这种粗活? 可饥肠辘辘之下,不得不向人低头。 一日他偷懒没去,马氏抄起擀面杖就打,边打边骂:“真当自己还是举人老爷呢?要不是看你会算个账,老娘才不养你这废物!” 孙秀才抱头鼠窜,孙母想来劝阻,却被马氏一把推倒在地:“你个老不死的,再啰嗦老娘连你一起打!” 夜里,孙秀才揉着身上的淤青,听着隔壁马氏如雷的鼾声,突然想起淑兰的温柔体贴。 那时的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何曾受过这种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孙秀才喃喃自语,悔恨交加。 番外10 孙秀才母子的报应 转眼又是三年。 李家的布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开了三家分号。 这日,她与李岩去临县查看新铺面,路过一处熟悉的宅院。 那宅子门楣歪斜,墙皮剥落,院子里杂草丛生,与记忆中判若两处。 淑兰驻足片刻,突然认出这是孙家旧宅。 “娘子,要进去看看吗?”李岩体贴地问。 他早知道妻子的前尘往事,从不避讳。 淑兰摇摇头,正欲离开,却见一个佝偻着背的男子提着泔水桶从侧门出来。 那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赫然是孙秀才! 孙秀才也看见了淑兰。 她一身绫罗绸缎,珠翠环绕,比当年更加雍容华贵。 身旁高大的男子小心搀扶着她,身后丫鬟仆从簇拥,与他的落魄形成了鲜明对比。 “淑……淑兰……” 孙秀才嘴唇颤抖,手中的泔水桶“咣当”掉在地上。 淑兰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没有怨恨,没有嘲讽,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这种漠然,比任何报复都让孙秀才难受。 “淑兰,我……我对不起你……”孙秀才突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淑兰没有停留,转身走向华丽的马车。李岩体贴地扶她上车,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马车缓缓驶离破败的孙家宅院。 淑兰透过车窗,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冲出门口,揪着孙秀才的耳朵骂骂咧咧地拖了进去。 她轻轻放下帘子,长舒一口气。 “娘子累了?”李岩关切地问。 淑兰摇头,靠在他肩上:“只是觉得,能遇见夫君,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李岩憨厚一笑,握紧她的手:“也是我的福气。” 马车驶向远方,那里有淑兰温暖的家,可爱的儿女,红火的生意……还有崭新的人生。 至于孙秀才,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无关紧要的一页,翻过去,便再也不会回头。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账本上投下光影。 淑兰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墨迹勾勒出一组组数字。 三年来,这个曾经只会吟诗作画的大家闺秀,已经练就了一手漂亮的账房字。 “夫人,老爷从江宁府来信了!”丫鬟跑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信笺。 淑兰连忙放下笔,拆开信封。 李岩粗犷的字迹跃然纸上,讲述着此次南下的见闻——江宁府的云锦如何精美绝伦,苏州的绣娘手艺如何高超,最后写道:“已按夫人嘱咐,订下上等丝绸二十匹,绣品十件,不日将随船北上……” 淑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三个月前,她偶然在一位官夫人身上看到一块江宁云锦,那流光溢彩的质地令她过目难忘。 回来后她便向李岩提议,何不将江南的精品丝绸引入自家铺子? 当时公婆都反对:“路途遥远,成本又太高,若卖不出去岂不亏本?” 唯有李岩支持她:“夫人的眼光向来准,不妨一试。” 如今货已在路上,淑兰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她起身走向窗边,院子里三岁的龙凤胎正在乳母的照看下玩耍。 儿子明哥儿拿着小木剑比划,女儿慧姐儿则安静地摆弄着一个布娃娃,那专注的神情像极了淑兰自己。 “娘亲!”慧姐儿抬头看见淑兰,立刻丢下娃娃跑了过来。 明哥儿见状也不甘落后,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住了淑兰的腿。 淑兰弯腰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就算生意不成又如何?她有贴心的丈夫,可爱的儿女,这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十日后,李岩风尘仆仆地归来,身后跟着几辆满载的马车。 淑兰亲自到门口迎接,只见丈夫晒黑了不少,却精神奕奕,一见她就咧嘴笑了:“夫人,快来看看这些宝贝!” 马车上的货物一一卸下,当那些丝绸绣品展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云锦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苏绣上的花鸟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布面上飞出来。 “这……这得卖多少钱啊?”李老夫人摸着云锦,手都有些发抖。 淑兰与李岩相视一笑:“母亲放心,自有识货的人。” 果然,这些江南精品一上架就引起轰动。 城中的官家夫人小姐们争相前来,价格翻了三倍仍供不应求。不出半月,本钱就收了回来,还有大把盈利。 “夫人真乃神算!” 李岩兴奋地抱着淑兰转了个圈:“咱们再南下多进些货如何?” 淑兰却摇头:“物以稀为贵,若是满大街都是,反倒不值钱了。” 她思索片刻:“不如咱们在城东开家新铺子,专营江南丝绸绣品,就取名‘锦绣阁’,只接待有身份的客人。” 李岩眼前一亮:“妙啊!如此一来,那些夫人小姐们更会觉得有面子,价钱再高也愿意出。” 两个月后,“锦绣阁”在城东最繁华的街市开张。淑兰亲自挑选伙计,教她们如何介绍货品。 开业当天,光是定金就收了上千两。 公婆对儿媳佩服得五体投地,李老爷甚至将家中大半产业都交给淑兰打理。 李岩则负责外出采购,夫妻二人配合默契,生意越做越大。 淑兰却有了新的忧虑,树大招风,李家如今产业大了,难免招人眼红。 她与李岩商量后,决定拿出一部分利润修桥铺路,赈济贫民,为李家博个好名声。 这年冬天格外寒冷,淑兰命人在城门口设了粥棚,每日施粥救济流民。 一日,她亲自去查看施粥情况,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孙秀才的母亲孙氏。 那老妇人衣衫褴褛,哆哆嗦嗦地排在队伍末尾,与记忆中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淑兰本想避开,却见孙氏突然晕倒在地。 “快!扶到旁边屋子里去!”淑兰终究狠不下心,命人将孙氏抬到附近的空屋,又请了大夫来看。 原来孙氏染了风寒,加上饥饿,这才晕倒。而孙秀才也被那寡妇打断了一条腿,成了残疾,又被赶了出来。 如今孙秀才母子无家可归,只能在破庙居住。 淑兰让人熬了热粥,又留下些银两和药材,便悄悄离开了。 回府后,淑兰将此事告诉了李岩。 他不但没有责怪,反而称赞道:“夫人以德报怨,真是菩萨心肠。” 淑兰摇头:“不过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再说……” 她轻叹一声:“看到她这般下场,我心中并无快意,反而有些悲凉。” 李岩握住她的手:“是夫人心善,不过那孙秀才母子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从当年那个在孙家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到今天受人尊敬的当家主母,这条路她走得艰难,却值得。 番外10 孙秀才母子的报应 转眼又是三年。 李家的布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开了三家分号。 这日,她与李岩去临县查看新铺面,路过一处熟悉的宅院。 那宅子门楣歪斜,墙皮剥落,院子里杂草丛生,与记忆中判若两处。 淑兰驻足片刻,突然认出这是孙家旧宅。 “娘子,要进去看看吗?”李岩体贴地问。 他早知道妻子的前尘往事,从不避讳。 淑兰摇摇头,正欲离开,却见一个佝偻着背的男子提着泔水桶从侧门出来。 那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赫然是孙秀才! 孙秀才也看见了淑兰。 她一身绫罗绸缎,珠翠环绕,比当年更加雍容华贵。 身旁高大的男子小心搀扶着她,身后丫鬟仆从簇拥,与他的落魄形成了鲜明对比。 “淑……淑兰……” 孙秀才嘴唇颤抖,手中的泔水桶“咣当”掉在地上。 淑兰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没有怨恨,没有嘲讽,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这种漠然,比任何报复都让孙秀才难受。 “淑兰,我……我对不起你……”孙秀才突然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淑兰没有停留,转身走向华丽的马车。李岩体贴地扶她上车,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马车缓缓驶离破败的孙家宅院。 淑兰透过车窗,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冲出门口,揪着孙秀才的耳朵骂骂咧咧地拖了进去。 她轻轻放下帘子,长舒一口气。 “娘子累了?”李岩关切地问。 淑兰摇头,靠在他肩上:“只是觉得,能遇见夫君,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李岩憨厚一笑,握紧她的手:“也是我的福气。” 马车驶向远方,那里有淑兰温暖的家,可爱的儿女,红火的生意……还有崭新的人生。 至于孙秀才,早已成为她生命中无关紧要的一页,翻过去,便再也不会回头。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账本上投下光影。 淑兰手中的毛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墨迹勾勒出一组组数字。 三年来,这个曾经只会吟诗作画的大家闺秀,已经练就了一手漂亮的账房字。 “夫人,老爷从江宁府来信了!”丫鬟跑进来,手里举着一封信笺。 淑兰连忙放下笔,拆开信封。 李岩粗犷的字迹跃然纸上,讲述着此次南下的见闻——江宁府的云锦如何精美绝伦,苏州的绣娘手艺如何高超,最后写道:“已按夫人嘱咐,订下上等丝绸二十匹,绣品十件,不日将随船北上……” 淑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三个月前,她偶然在一位官夫人身上看到一块江宁云锦,那流光溢彩的质地令她过目难忘。 回来后她便向李岩提议,何不将江南的精品丝绸引入自家铺子? 当时公婆都反对:“路途遥远,成本又太高,若卖不出去岂不亏本?” 唯有李岩支持她:“夫人的眼光向来准,不妨一试。” 如今货已在路上,淑兰心中既期待又忐忑。她起身走向窗边,院子里三岁的龙凤胎正在乳母的照看下玩耍。 儿子明哥儿拿着小木剑比划,女儿慧姐儿则安静地摆弄着一个布娃娃,那专注的神情像极了淑兰自己。 “娘亲!”慧姐儿抬头看见淑兰,立刻丢下娃娃跑了过来。 明哥儿见状也不甘落后,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住了淑兰的腿。 淑兰弯腰将两个孩子搂入怀中,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就算生意不成又如何?她有贴心的丈夫,可爱的儿女,这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十日后,李岩风尘仆仆地归来,身后跟着几辆满载的马车。 淑兰亲自到门口迎接,只见丈夫晒黑了不少,却精神奕奕,一见她就咧嘴笑了:“夫人,快来看看这些宝贝!” 马车上的货物一一卸下,当那些丝绸绣品展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云锦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苏绣上的花鸟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布面上飞出来。 “这……这得卖多少钱啊?”李老夫人摸着云锦,手都有些发抖。 淑兰与李岩相视一笑:“母亲放心,自有识货的人。” 果然,这些江南精品一上架就引起轰动。 城中的官家夫人小姐们争相前来,价格翻了三倍仍供不应求。不出半月,本钱就收了回来,还有大把盈利。 “夫人真乃神算!” 李岩兴奋地抱着淑兰转了个圈:“咱们再南下多进些货如何?” 淑兰却摇头:“物以稀为贵,若是满大街都是,反倒不值钱了。” 她思索片刻:“不如咱们在城东开家新铺子,专营江南丝绸绣品,就取名‘锦绣阁’,只接待有身份的客人。” 李岩眼前一亮:“妙啊!如此一来,那些夫人小姐们更会觉得有面子,价钱再高也愿意出。” 两个月后,“锦绣阁”在城东最繁华的街市开张。淑兰亲自挑选伙计,教她们如何介绍货品。 开业当天,光是定金就收了上千两。 公婆对儿媳佩服得五体投地,李老爷甚至将家中大半产业都交给淑兰打理。 李岩则负责外出采购,夫妻二人配合默契,生意越做越大。 淑兰却有了新的忧虑,树大招风,李家如今产业大了,难免招人眼红。 她与李岩商量后,决定拿出一部分利润修桥铺路,赈济贫民,为李家博个好名声。 这年冬天格外寒冷,淑兰命人在城门口设了粥棚,每日施粥救济流民。 一日,她亲自去查看施粥情况,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孙秀才的母亲孙氏。 那老妇人衣衫褴褛,哆哆嗦嗦地排在队伍末尾,与记忆中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淑兰本想避开,却见孙氏突然晕倒在地。 “快!扶到旁边屋子里去!”淑兰终究狠不下心,命人将孙氏抬到附近的空屋,又请了大夫来看。 原来孙氏染了风寒,加上饥饿,这才晕倒。而孙秀才也被那寡妇打断了一条腿,成了残疾,又被赶了出来。 如今孙秀才母子无家可归,只能在破庙居住。 淑兰让人熬了热粥,又留下些银两和药材,便悄悄离开了。 回府后,淑兰将此事告诉了李岩。 他不但没有责怪,反而称赞道:“夫人以德报怨,真是菩萨心肠。” 淑兰摇头:“不过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再说……” 她轻叹一声:“看到她这般下场,我心中并无快意,反而有些悲凉。” 李岩握住她的手:“是夫人心善,不过那孙秀才母子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从当年那个在孙家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到今天受人尊敬的当家主母,这条路她走得艰难,却值得。 番外11 品兰的姻缘 品兰站在后花园的梨树下,仰头望着枝头那只叽叽喳喳的黄鹂鸟。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稚嫩的脸颊上,映出一片细碎的光。她今年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杏眼灵动,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表妹,你当心别摔着。”一个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品兰回头,看见表哥泰生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捧着一卷账本,眉目间带着几分担忧。 泰生比她大两岁,身材修长,面容清秀,一双眼睛总是含着温和的笑意。 他今日穿着一袭靛青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素色腰带,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利落。 “泰生表哥!” 品兰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跟姑姑看账本吗?” 泰生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拂去发间落下的一片花瓣:“刚看完,出来透透气。倒是你,又在这里淘气,若是让人看见你爬树,又要说你不像个大家闺秀了。” 品兰撇撇嘴,不以为然:“我才不要做什么大家闺秀呢,整日里不是绣花就是弹琴,闷都闷死了。” 她眼珠一转,忽然踮起脚尖,凑近泰生耳边小声道:“表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发现东边那棵老梨树上有个鸟窝,里面有几只小鸟,可好玩了!” 泰生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你啊,还是这么淘气。” 话虽这么说,眼中却满是宠溺。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唤声:“姑娘,夫人正到处找你呢!” 品兰吐了吐舌头:“定是母亲又要教我绣花了。” 她朝泰生挥挥手:“表哥,我先走了,改天我带你去看小鸟!” 泰生点点头,目送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盛维和老太太看在眼里。 盛维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泰生这孩子,品性温良,又勤奋好学,将来必成大器。” 老太太也含笑附和:“是啊,品兰这丫头性子活泼,正需要泰生这样稳重的夫君来包容她。况且泰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把品兰交给他,咱们也放心。” 盛维沉吟片刻:“就是不知,纭儿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前几日我探过口风,他们那边也是乐意的。” 老太太笑道:“只是品兰这孩子还懵懂,不知道咱们的打算。再者,这事还得品丫头的母亲点头。” “不急,孩子们还小,慢慢来。” “母亲,咱们先看看,若两个孩子真有情意,再作安排也不迟。” 转眼到了盛夏,泰生跟随父亲去了一趟江南。 回来后,他带了许多新奇的玩意给品兰——有精致的苏绣手帕,有造型别致的泥人,还有香甜的桂花糕。 品兰高兴极了,拉着泰生的袖子直晃:“表哥,你最好了!江南好玩吗?你快给我讲讲!” 泰生被她晃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江南很美,小桥流水,处处是风景。那里的女子大多温婉可人,说话轻声细语……” “哼!” 品兰突然松开他的袖子,撅起嘴:“表哥是嫌我太粗鲁了吗?人家江南的姑娘温柔,你怎么不娶一个回来?” 泰生一愣,随即又笑了:“怎么会?我就喜欢你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品兰,江南的姑娘是温柔,可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品兰的脸突然红了,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真、真的吗?” “嗯。” 泰生认真点头:“江南虽美,但没有你在的地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句话让品兰心跳加速,她不敢抬头看泰生的眼睛,只感觉脸颊在发烫。 就在这时,李氏身边的嬷嬷来唤品兰:“姑娘,夫人让说你过去试新衣裳,都是大姑娘差人送来的,都是最时兴的料子,姑娘定会喜欢。” 品兰如蒙大赦,匆匆说了句“表哥,我先走了”,就逃也似的跑开了。 泰生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当晚,品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泰生那句“没有你在的地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捂住发烫的脸颊,心里既甜蜜又慌乱。 “我这是怎么了?” 她小声问自己:“难道……我喜欢上表哥了?” 这个念头让她更加睡不着了。 她想起从小到大和泰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总是不厌其烦地陪她玩耍,耐心听她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她生病时,他跑遍街上的铺子给她买糕点,她被母亲责骂时,他总是第一个来安慰她…… “原来表哥一直对我这么好,可是,他喜欢我吗?” 第二日清晨,品兰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给母亲请安。 李氏见了,心疼地问:“品丫头,你昨晚没睡好?” 品兰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氏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忽然问道:“你觉得泰生怎么样?” “啊?” 品兰一惊,手中的茶杯差点打翻:“表、表哥他很好啊,母亲,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氏微微一笑:“我和你父亲有意将你许配给泰生,你可愿意?” 品兰的脸“唰”地红了,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父、父母之命,女儿不敢违抗……” “傻丫头。” 王氏摸摸她的头:“我们虽是父母,但也希望你能幸福。若你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 品兰咬着嘴唇,半晌才小声道:“女儿……女儿愿意,只是表哥他……” 李氏欣慰地笑了:“好,那我和你父亲就去和你姑姑商议。”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两家本就是亲戚,又门当户对,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只有品兰心里还有些忐忑——她确实喜欢泰生,但这是真正的爱感情吗?还是仅仅因为习惯了表哥的陪伴? 转眼便到了定亲的日子,按照习俗,泰生要送品兰一件定情信物。 品兰本以为会是什么金银首饰,她不喜欢那些东西,没想到泰生送的竟是一盆罕见的蓝色兰花。 “这……” 品兰惊讶地看着眼前这盆花,花瓣呈现出梦幻般的蓝色,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番外11 品兰的姻缘 品兰站在后花园的梨树下,仰头望着枝头那只叽叽喳喳的黄鹂鸟。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稚嫩的脸颊上,映出一片细碎的光。她今年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杏眼灵动,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表妹,你当心别摔着。”一个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品兰回头,看见表哥泰生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捧着一卷账本,眉目间带着几分担忧。 泰生比她大两岁,身材修长,面容清秀,一双眼睛总是含着温和的笑意。 他今日穿着一袭靛青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素色腰带,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利落。 “泰生表哥!” 品兰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小跑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跟姑姑看账本吗?” 泰生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拂去发间落下的一片花瓣:“刚看完,出来透透气。倒是你,又在这里淘气,若是让人看见你爬树,又要说你不像个大家闺秀了。” 品兰撇撇嘴,不以为然:“我才不要做什么大家闺秀呢,整日里不是绣花就是弹琴,闷都闷死了。” 她眼珠一转,忽然踮起脚尖,凑近泰生耳边小声道:“表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发现东边那棵老梨树上有个鸟窝,里面有几只小鸟,可好玩了!” 泰生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你啊,还是这么淘气。” 话虽这么说,眼中却满是宠溺。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丫鬟的呼唤声:“姑娘,夫人正到处找你呢!” 品兰吐了吐舌头:“定是母亲又要教我绣花了。” 她朝泰生挥挥手:“表哥,我先走了,改天我带你去看小鸟!” 泰生点点头,目送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盛维和老太太看在眼里。 盛维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泰生这孩子,品性温良,又勤奋好学,将来必成大器。” 老太太也含笑附和:“是啊,品兰这丫头性子活泼,正需要泰生这样稳重的夫君来包容她。况且泰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把品兰交给他,咱们也放心。” 盛维沉吟片刻:“就是不知,纭儿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前几日我探过口风,他们那边也是乐意的。” 老太太笑道:“只是品兰这孩子还懵懂,不知道咱们的打算。再者,这事还得品丫头的母亲点头。” “不急,孩子们还小,慢慢来。” “母亲,咱们先看看,若两个孩子真有情意,再作安排也不迟。” 转眼到了盛夏,泰生跟随父亲去了一趟江南。 回来后,他带了许多新奇的玩意给品兰——有精致的苏绣手帕,有造型别致的泥人,还有香甜的桂花糕。 品兰高兴极了,拉着泰生的袖子直晃:“表哥,你最好了!江南好玩吗?你快给我讲讲!” 泰生被她晃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江南很美,小桥流水,处处是风景。那里的女子大多温婉可人,说话轻声细语……” “哼!” 品兰突然松开他的袖子,撅起嘴:“表哥是嫌我太粗鲁了吗?人家江南的姑娘温柔,你怎么不娶一个回来?” 泰生一愣,随即又笑了:“怎么会?我就喜欢你这样活泼开朗的性子。”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下来:“品兰,江南的姑娘是温柔,可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品兰的脸突然红了,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真、真的吗?” “嗯。” 泰生认真点头:“江南虽美,但没有你在的地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句话让品兰心跳加速,她不敢抬头看泰生的眼睛,只感觉脸颊在发烫。 就在这时,李氏身边的嬷嬷来唤品兰:“姑娘,夫人让说你过去试新衣裳,都是大姑娘差人送来的,都是最时兴的料子,姑娘定会喜欢。” 品兰如蒙大赦,匆匆说了句“表哥,我先走了”,就逃也似的跑开了。 泰生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当晚,品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泰生那句“没有你在的地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捂住发烫的脸颊,心里既甜蜜又慌乱。 “我这是怎么了?” 她小声问自己:“难道……我喜欢上表哥了?” 这个念头让她更加睡不着了。 她想起从小到大和泰生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总是不厌其烦地陪她玩耍,耐心听她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她生病时,他跑遍街上的铺子给她买糕点,她被母亲责骂时,他总是第一个来安慰她…… “原来表哥一直对我这么好,可是,他喜欢我吗?” 第二日清晨,品兰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给母亲请安。 李氏见了,心疼地问:“品丫头,你昨晚没睡好?” 品兰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氏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忽然问道:“你觉得泰生怎么样?” “啊?” 品兰一惊,手中的茶杯差点打翻:“表、表哥他很好啊,母亲,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氏微微一笑:“我和你父亲有意将你许配给泰生,你可愿意?” 品兰的脸“唰”地红了,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父、父母之命,女儿不敢违抗……” “傻丫头。” 王氏摸摸她的头:“我们虽是父母,但也希望你能幸福。若你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 品兰咬着嘴唇,半晌才小声道:“女儿……女儿愿意,只是表哥他……” 李氏欣慰地笑了:“好,那我和你父亲就去和你姑姑商议。”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两家本就是亲戚,又门当户对,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只有品兰心里还有些忐忑——她确实喜欢泰生,但这是真正的爱感情吗?还是仅仅因为习惯了表哥的陪伴? 转眼便到了定亲的日子,按照习俗,泰生要送品兰一件定情信物。 品兰本以为会是什么金银首饰,她不喜欢那些东西,没想到泰生送的竟是一盆罕见的蓝色兰花。 “这……” 品兰惊讶地看着眼前这盆花,花瓣呈现出梦幻般的蓝色,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