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我人生?重生七零,我嫁军少走巅峰!》 第1章 死了三十年的丈夫回来了 “妈,你的病再治也不可能会好了,但我的生意就差这二十万了!我求求你,再救我一次!” 阳光刺眼,沈书宁隔着氧气管费力地偏头看向正跪在她床边的儿子林朝辉。 自从青梅竹马的丈夫死后,她收养了朝辉,只是这些年,她忙着做生意赚钱给儿子更好的生活,不知不觉儿子就养歪了。 她骂过,也劝过,好在她熬坏身体医生说她心脏长了颗瘤子之后,儿子总算是立起来接手了她的生意。 可惜,她没精力教他了。 短短一个月,她撑起来的上千万的公司,马上就要倒闭了。 沈书宁苦笑一声。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笔手术费五十万。 “好,妈不做手术了!” 林朝辉喜不自胜,连忙递了签字笔和合同。 饶是沈书宁已经下定决心了,心里还是难过得要命。 她愿意为了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放弃手术就快死了,可他竟然一点都不难受…… 颤巍巍签完字,沈书宁就听到病房门刷地被打开,看到来人她忽然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瞳孔骤然收缩。 林朝辉身后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她那个死了三十几年的丈夫!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皱纹,却掩不住那股养尊处优的富态。 他穿着考究的西装,与记忆中那个在乡下土生土长的农村年轻人判若两人。 更让沈书宁窒息的是,林国栋臂弯里挽着一个女人,两人亲密无间,十分恩爱的样子。 “你!你们?怎么会……” 沈书宁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努力将上涌的血腥气压了下去,声音像砂纸摩擦,十分嘶哑,“原来……你没死,你们一直在一起?” “哼!当年要不是嘉月要用你的录取通知书念大学,我才不会娶你!” 林国栋站在病床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十分的冷漠。 沈书宁耳边嗡嗡作响,她记得清清楚楚,1978年8月25日,她从林国栋口中得知自己落榜的消息,难过了很久,后来在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哄骗之下,她放弃复读,嫁给了他。 可婚后没过两个月,林国栋就入伍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乡下照顾年老体弱的公婆,还有年幼的弟妹。 第二年的冬天,村支书拿着烈士证来家里,说林国栋在边境任务中牺牲了,婆婆当场哭晕过去,而她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跟另一个女人,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还说,当年娶她,居然是为了偷她的录取通知书! 难怪,难怪当年她落榜没多久,沈嘉月就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年,她怎么就没想到,沈嘉月是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妈,”林朝辉手里捏着她的氧气管,眼底冷冰冰的,只有不耐。 “这么多年,你拆散我们一家三口,也是时候偿还了!” “轰——”的一声。 沈书宁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床单,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林国栋皱了皱眉,看到沈书宁那副快要碎掉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令人作呕的怜悯。 “书宁,当年我应召入伍,出任务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我跟……嘉月在一起了,我要对她负责。所以只能让人传话给你,告诉你,我已经死了,好让你不必再等我。” “对她负责?不必等你?” 沈书宁浑身都在发抖,“我伺候你的爹娘,照顾你弟妹,养大……” 林国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冷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但我不是给你留了朝辉陪你吗!难道还不够吗!” 沈书宁歇斯底里地大笑,笑声嘶哑如夜枭。 “你们……你们……合伙……骗我……” 沈书宁拼尽全力挤出这几个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林朝辉轻嗤了一声,俯身凑了过来,“妈,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咱们是骗你呢?奶奶说了,要不是让你收养我,你肯定老早改嫁跑了,多亏有我栓着你,你才能伺候他们到老啊!况且,我不是也叫了你三十几年的妈?你放心,你死了,我肯定给你送终!” 沈书宁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巨石,她想起这三十几年的磋磨,原来全是一场骗局! “行了,沈书宁,你也别怨恨我们,今天我就来见你,就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谁让你自己愚蠢,怪得了谁?” 林国栋皱着眉,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朝辉,别跟她废话了,赶紧动手,等下有人进来了。” 林朝辉点了点头,直接痛快地拔掉了氧气管。 不一会儿,沈书宁就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自己养了三十几年的那个畜生说:“妈,你放心,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到时候我就把你的骨灰撒到老家的河里,至于你前些年买的那块墓地,我已经卖掉了,留着也是浪费。”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发誓:若有来世,定要这些畜生血债血偿! 耳边是机器运作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她似乎听见有人不停地再叫自己的名字…… “沈书宁,书宁!” “吱——吱——” 刺耳的蝉鸣划破盛夏午后的寂静。 沈书宁猛地睁开眼睛,汗水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 她环顾四周,破旧的土坯房,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日历,上面赫然写着“一九七八年”,窗外是熟悉的晒谷场。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那些被岁月和苦难刻下的皱纹,也没有昔日被烫伤的疤痕。 “这是……” 1978年!她重生了! 微微阖眼,前世的记忆翻涌而来。 今天应该是高考录取通知书送达的日子。 上辈子,她傻傻地等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被林国栋告知自己落榜了。 她信了,哭了一整夜,然后在林国栋的甜言蜜语中嫁给了他,开始了噩梦般的三十余年。 第2章 她重生了 “书宁姐!书宁姐!”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林国栋的妹妹林秀秀,她喘着粗气,“你、你弟弟跟我哥、打、打、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话音刚落,沈书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上辈子也这样,弟弟说林国栋跟知青搞在一起了,可她还是在林国栋的花言巧语下,信了!还惹的弟弟生了她好几天的气!可惜,弟弟还是早早地就去了……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拉开门,顾不上理会林秀秀惊讶的表情,拔腿就往林家跑。 烈日下,她的布鞋扬起一片尘土。 林家院子里,少年梗着脖子跟男人厮打,但少年瘦弱,林国栋比少年年长,身形又魁梧,一个甩手直接就将少年丢了出去。 一旁还站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女人,那女子扎着两条麻花辫,浓眉大眼,一脸倨傲。 是沈嘉月! 沈书宁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对渣男贱女,竟然那么早就搞到一起了! “你们敢欺负我姐,我咬死你们这两个坏东西!林国栋,我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敢辜负她?” 十二岁的沈向阳红着眼,指着一旁的沈嘉月质问道。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别到你姐面前胡说八道,我跟沈知青只是普通朋友,你别乱嚷嚷。” 林国栋瞳孔一闪,语气明显有些心虚。 “我胡说?我都看到你们两个人……” 话音未落,林国栋突然看到站在门口的沈书宁,表情一滞,连忙上前解释: “书宁,你咋突然来我家了?刚才……你听到了?不是,书宁,你听我解释,向阳真的误会我和沈知青了,我们就是单纯的探讨一些文学上的见解,我们清清白白的。” “姐……” 沈向阳看到她,伸手抹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 看到弟弟完好无损,沈书宁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林国栋,咬着后槽牙:“把我的录取通知书还给我!” 来的路上,她已经将前世忽略掉的一些细节都回忆起来了。 结合上辈子林国栋喝醉酒的那些呓语,当初她的录取通知书就是被这两个人截胡,藏了起来,抢走她的人生,将她囚禁在林家这座‘牢笼’,最后还害她死不瞑目! “你、你说什么?” 林国栋脸色一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我说,把通知书还给我!” 沈书宁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一旁的沈嘉月闻言,手忙脚乱想把信封往身后藏,但已经来不及了。 沈书宁清楚地看到信封上印着“津南大学”四个红色大字。 那是她的录取通知书! 上辈子改变她命运的钥匙,就这样被这对狗男女偷走了! “书、书宁?”林国栋脸上迅速堆起假笑,“你弄错了?你的录取通知书,怎么会在我这儿?” “少装蒜!” 沈书宁冲上前,抬手就要夺那信封,“那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沈嘉月迅速退后两步,把信封紧紧抱在胸前:“沈书宁,你发什么疯?这是国栋哥帮我拿的我的通知书!这是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的?” 沈书宁冷笑,“沈嘉月,津南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至少也要380以上,就凭你去年高考成绩不到180分的成绩,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脸红吗?” 她转向林国栋,眼中燃烧着两世为人的怒火,“林国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龌龊事,算起来,沈嘉月应该是怀孕了!” 林国栋的脸刷地白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沈书宁的声音陡然提高,“需要我现在就告诉大家,沈嘉月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吗?”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院子里轰然炸开。 沈嘉月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双手不自觉地护住腹部。 林母从屋里冲出来,指着沈书宁的鼻子叫骂道:“沈书宁!你疯了吗?这种话能乱说?我们林家待你不薄,国栋对你多好,全村人都看在眼里!” “待我不薄?” 沈书宁几乎要笑出眼泪。 上辈子,偷走她的录取通知书,讨好自己的姘头,哄骗她结婚,又诈死让她为林家当牛做马三十余年。 她寒冬腊月出门摆摊,烈日当头下地干活,怀孕时,她累到大出血流产时,这个男人却还在外面跟别的女人耳鬓厮磨,因为没能及时手术,她更是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这叫待她不薄? 林国栋和沈嘉月在外面另立门户,林国栋还将他们的儿子带回来给她养,说是为了她好。 这叫待她不薄? 最后,在她重病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救命时,林国栋却连治病的钱都不肯给她,还将所有财产转移到沈嘉月的名下。 这也叫待她不薄? 现在老天爷有眼,让她重生,可以亲手撕碎这家人虚伪恶心的嘴脸! “他跟她搞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林家人全都愣住了,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沈书宁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国栋脸色铁青:“你、你是怎么知道……” “把通知书还给我!” 沈书宁不再废话,直接扑向沈嘉月。 沈嘉月吓得尖叫一声,林国栋急忙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的沈向阳抱住了,少年睚眦目裂,恶狠狠地盯着他: “欺负我姐,我打死你!你敢欺负我姐!” 少年虽然瘦弱,但此刻怒火中烧,肾上腺素飙升,一拳一拳,直接砸在男人的身上。 “啊!我的录取通知书,国栋哥,救我!” 沈嘉月又要护着肚子,又要护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左躲右闪,被沈书宁扇了好几巴掌,嘴角都渗血了。 林国栋见状,眼底充血,一把将抱着他的沈向阳推开之后,急忙上前阻拦沈书宁,却被她狠狠踹了一脚。 “啊!” 林国栋捂着裤裆跪倒在地。 沈书宁也趁机抓住沈嘉月的辫子,另一只手去抢信封。 “松手!你这个疯婆子!” 沈嘉月吃痛,却死死攥着信封不放。 “这是我的前途、我的人生!给我还来!” 沈书宁嘶吼着,指甲深深掐进沈嘉月的手背。 上辈子他们毁了她一次,这辈子休想! “刺啦——” 信封被撕成两半。 第3章 谁敢拦我,我就跟谁拼命 沈嘉月趁机挣脱,拿着有公章的那一半就要跑。 沈书宁红着眼睛追上去,从背后将沈嘉月扑倒在地。 两人在尘土中翻滚厮打,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拦住她!快拦住这个疯女人!要死了哦,沈家这丫头居然敢打自己的男人,一点妇德都没有,要出人命了啊!” 林母气得大喊。 几个村民犹豫着上前,却被沈书宁狰狞的表情吓住。 “今天谁敢拦我,我就跟谁拼命!” 沈书宁骑在沈嘉月的身上,一拳打在她鼻梁上,“把通知书还给我!” 沈嘉月鼻血直流,终于松了手。 沈书宁抢过那半张纸,又在地上找到另一半,颤抖着拼在一起。 还好,公章和关键信息都在。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衣服被扯破,脸上沾着血迹和泥土,却笑得畅快淋漓。 林国栋缓过劲来,咬牙切齿道:“沈书宁,你别忘了我们是有婚约的!没有我同意,你哪都去不了!” “婚约?”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按捺住心里翻涌的恨意,冷声道,“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婚约作废了!我宁愿死,也不会再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你敢!” 在屋里躲清净的林德贵终于出面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退就退的?信不信我让你在村里待不下去!” 沈书宁环视一圈,看着那些或惊讶或鄙夷的面孔,挺直了腰杆。 “好啊,那就试试看。今天我沈书宁把话撂这儿——津南大学我上定了!谁敢拦我,我就跟谁拼命!” 她将撕破的录取通知书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衣兜,然后拉着呆愣在原地的弟弟,走向人群。 村民们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目送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姑娘昂首离去。 背后传来林母歇斯底里的哭骂:“沈书宁!你这个没良心的贱货!当初要不是我们林家,哪还有你们沈家今天?你这个白眼狼,贱蹄子,我们家国栋哪点配不上你?你现在走出这扇门,以后就别想回来!” 沈书宁没有回头,只是高高举起手臂,比了一个前世学来的下流手势。 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这一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书宁揣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录取通知书,刚踏进家门,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到“啪——”一声,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脑袋撞在门框上,眼前一阵阵发黑,缓了片刻之后,才看清楚对方的脸,是她爹——沈有田。 “爹!你打姐姐做什么?是林家欺人太甚,我亲眼看到林国栋跟那个女人勾肩搭背,他们还偷了我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沈向阳像一只狼崽子,直接将沈书宁护在身后,冲着他爹吼道。 沈书宁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年,眼眶有些发红,上辈子,她被父母,丈夫,孩子,朋友,背叛、利用、抛弃……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被人维护的滋味儿了? “你让开!林家和沈家的婚约是你爷爷定下来的,林国栋的爷爷早年救过咱家,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带着你弟弟去林家闹事儿,还打伤了自己的未婚夫,沈书宁,我让你读书,你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我告诉你,录取通知书是我给国栋的!” 沈书宁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爹。 她其实一直没想明白,哪怕重生后,她也没想明白,录取通知书是怎么到林国栋手上的。 “爹,你为什么这么做啊?姐姐那么努力地念书,考大学,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向阳眼底透着几分失望和不解。 “阳阳,不能跟你爹这么说话,你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沈母眼神闪烁地看向女儿,然后继续道:“书宁,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嫁人的!再说,读书难道不用花钱吗?” “你到时候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到时候不还是得从家里拿,家里哪还有钱供应?你要是去念书了,到时候家里那么多农活,难道都交给我跟你爹?” “现在人家愿意用50块钱买你的录取通知书,你弟弟就有钱去县医院看病了。” “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就跟我去林家道歉,婚约不可能作废,你死了这条心,我现在就让林家挑个好日子,尽快把婚事办了!” 沈父冷冷地瞪向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跟我走!” 沈家门口,沈书宁用力甩开父亲苍老的胳膊,梗着脖子,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不去!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嫁给林国栋那个浑蛋!我要去读书,我一定要去!学费我可以自己想办法,生活费我也会自己挣,我一分钱都不会跟家里要。至于其他……就当是我不孝。”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内传来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向阳!阳阳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他爹,他爹!不好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沈书宁心头猛地一颤,冲进里屋,只见弟弟沈向阳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浑身抽搐。 母亲刘秀菊正拼命呼喊他的名字,可少年紧闭双眸,脸颊呈现不正常的红晕。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阳阳?向阳!” 沈书宁半跪在地上,掌心抚摸他的额头,那温度仿佛能灼伤人。 前世弟弟确实体弱多病,患有哮喘,但没这么严重,是在她嫁给林国栋两年后才…… 她突然想起来了——上辈子弟弟就是因为一场高烧没得到及时治疗,落下了病根,最后在十四岁那年夭折的。 而这一世,病情竟然提前爆发了! “快去请赤脚医生!” 父亲沈有田在门外急得直跺脚,他就这么一个老来子,要是向阳没了,沈家就断后了。 “再烧下去要出人命的!” 沈书宁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她娘一把拽住:“没用!张大夫昨天就去省城了,要三天后才回来!” “那就送县医院!”沈书宁声音发颤。 “钱呢?” 沈有田突然吼了一声,蹲在门槛上狠狠抽了口旱烟,“家里哪还有钱?” 第4章 逼婚 她娘哆嗦着从炕席下摸出个手绢包,层层打开——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个硬币,最大的面额是一张五元纸币。 “六块五毛二分,”母亲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连住院押金都交不起……” 沈书宁看着弟弟越来越弱的呼吸,前世记忆与眼前景象重叠。 上辈子她嫁入林家后,林国栋承诺会出钱给弟弟治病,却一直推脱,最终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我去借钱!”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站住!”父亲沈有田厉声喝止,“村里谁家还有闲钱借?去年为了给你弟抓药,已经把能借的都借遍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林德贵带着两个儿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林国栋跟在最后,脸上还带着被沈向阳揍过的淤青。 “老沈啊,怎么一脸垂头丧气的?”林德贵假惺惺地探头往屋里看,“哎呦,烧得不轻啊!” 沈书宁立刻挡在门口:“不劳林叔费心,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林德贵不以为意,转向沈有田:“老沈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同意书宁和国栋的婚事,这一百块彩礼钱我立刻奉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大团结,在沈有田夫妻眼前晃了晃。 沈书宁血液瞬间冻结。 一百元! 在这个工分值钱的年代,相当于普通农户两三年的收入! 她看见爹娘的眼神变了,她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发抖。娘也停止了哭泣,直勾勾盯着那叠钱。 “爹!”沈书宁声音尖厉,“我不答应!您要是同意,就是逼我去死!” “闭嘴!” 沈父突然暴喝,“你弟弟的命重要还是你那点心思重要?你弟弟要是出事,我跟你娘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是想逼我们全家都去死吗?!” 林德贵得意地笑了:“书宁啊,做人别这么倔,尤其是女人。国栋哪点不好?你嫁过来就是林家人,吃穿不愁。至于大学……”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书宁的衣兜。 “女人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要嫁人的。好好跟着国栋,早点生个孩子,把心安定下来,这相夫教子才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 沈书宁浑身发抖。 “林德贵!你儿子和沈嘉月那点破事儿,现在全村都快知道了,还想骗我嫁过去?你们林家安的什么心?你想要孙子,你让你儿子跟沈嘉月结婚啊!她现在肚子里不就揣着你们林家的种嘛!” “胡说八道!” 林德贵脸色一沉,“老沈,你闺女这么污蔑我林家,这亲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沈书宁打懵了。 父亲的手还扬在半空,眼中满是血丝:“给你林叔道歉!跪下!” 沈书宁捂着脸,嘴角渗出血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低声喃语:“爹,您知道吗?上辈子我就是这样被逼着嫁过去的!结果呢?弟弟的病被他们一拖再拖,最后活活病死!林国栋在外面养女人,而我也被他们害死……” “疯言疯语!” 父亲打断她,“什么上辈子不上辈子的!现在你弟弟就要死了,你还在做你的大学梦!”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爹,如果我嫁给林国栋就会死,你还要逼我嫁吗?” “那就等你嫁过去再死!” 沈书宁心脏一阵刺痛,脸色煞白。 林德贵适时插话:“老沈,咱们两家的婚事,你看……我们倒是不着急,可以等你们父女慢慢商量,不过就怕向阳这孩子的身体熬不住。” 沈有田攥着烟杆,手指关节发白。 终于,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林德贵嘴角一勾:“那明天我就让媒人来过礼。” “爹!”沈书宁绝望地尖叫,“您这是卖女儿!” “闭嘴!” 母亲突然冲上来拽住她的胳膊,“你想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吗?啊?”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沈书宁的皮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那是你亲弟弟啊,你亲弟弟!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带他去闹事儿,他现在病成这样,你这个当姐姐还不管他的死活,沈书宁,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要死的不是你!” 沈书宁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前世她顺从地嫁了,换来的却是弟弟的死亡和全家人的不幸。 这一世,她还要重蹈覆辙吗? “好……”她突然平静下来,“钱给我,我现在就送弟弟去县医院。” 林德贵眯起眼睛:“这钱是彩礼,得等你过门……” “不给钱我就不嫁!” 沈书宁厉声道,“林德贵,你非要等我弟弟死了才甘心吗?到时候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进你林家门!” 院子里一片死寂。 终于,林德贵不情不愿地抽出一张十元票:“先给这些,剩下的……” 沈书宁一把抢过钱,转身冲进屋里背起昏迷的弟弟:“阳阳别怕,姐带你去医院!” 她冲出院子时,听见林德贵在身后阴恻恻地说:“老沈,管好你闺女。明天要是见不到人,这钱……” 沈书宁没有回头,她背起弟弟瘦弱单薄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城方向跑。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天色渐暗,弟弟的呼吸越来越弱。 沈书宁的布鞋早就磨破了,脚底血肉模糊,却不敢停下。 十块钱根本不够,县医院至少要三十元押金 “姐……” 沈向阳滚烫的额头贴着沈书宁的后颈,十二岁少年的体重压得她步履十分艰难,少年的声音十分的虚弱。 沈书宁泪如雨下:“阳阳坚持住!姐就是拼了命也要救你!”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吗?” 忽然,三道人影从玉米地里蹿了出来,沈嘉月带着村里的两个混混堵住了她的去路,树荫遮不住她脸上的恶意。 沈书宁心头一紧,她认得这两个人,上辈子她之所以会被甜言蜜语哄骗,再知道自己落榜之后,直接放弃了复读,答应嫁给林国栋,除了林家承诺帮弟弟看病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她送弟弟去医院的途中,碰到了两个混混,虽然最后她成功逃脱,但村里都传她被人欺负了,坏了名声。 原来,这一切竟然也是沈嘉月安排的! “沈书宁,识相点就赶紧把录取通知书交出来!” 两个混混一左一右包抄,挡住她的去路,沈嘉月上前就要掏她的衣兜。 沈书宁侧身躲过,弟弟在她背上微弱地喘息,她紧张的伸手拖着他的身子,咬着后槽牙,目光如鹰隼一般,死死盯着对方。 上辈子沈嘉月已经成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却还要毁掉她的清白,不给她一条活路,如今她绝对不会再让对方得逞,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但就算如此,她也一定要撕掉对方一层皮! “你们给我让开!”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沈嘉月恼怒的看着她,冷声道:“强子,柱子,给我扒了她!” 两个混混淫笑着逼近。 第5章 救人要紧 “哟,还挺横的,臭娘儿们,背着这棺材瓤子打算去哪儿?” “你现在要是把我们哥俩哄高兴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大发慈悲帮你把这小子送到县医院,否则,就凭你,估计还没到医院,这小子就嗝屁儿了!” 沈向阳趴在她的肩上,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拖累了姐姐。 “姐……别管我,你快逃……通知书,通知书不能给他们,你走!” 沈书宁咬着后槽牙,“姐不会丢下你的!” 她护着弟弟,又要护着藏在衣袋里面的录取通知书,最终还是被人一脚绊倒,下巴磕在石头上,口腔瞬间充斥着铁锈味儿。 沈书宁不敢放松警惕,直接一把抓起地上的泥土,朝着几人的眼睛撒了过去。 “啊!” “贱人,找死!” 趁着几人揉眼的空挡,沈书宁一把将弟弟从地上扶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村口走去,但走了没几步,沈向阳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温热的血液吐在泥地上,身体瘫软的向后倒去。 “阳阳!” 沈向阳青白的嘴唇颤动着,手指死死揪住她的衣角,艰难吐出几个字:“姐……快走!” 下一秒阴影笼罩过来,沈书宁被人一把揪了起来,“把录取通知书交出来,我还能让你弟弟死得痛快一点。” 沈书宁忽然笑了,她咬着唇,从口袋里拿出一封被撕碎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沾染了弟弟刚才吐出来的鲜血,余光看向男人身后追赶过来的沈嘉月:“想要?” 沈嘉月看清楚信封,眸底透着几分激动,“沈书宁,你反正已经要跟国栋哥结婚了,你要这个也没有什么用,你把录取通知书给我,我可以给你钱,我还可以送你弟弟去省城的医院。” 话音未落,沈嘉月的瞳孔骤缩,然后直接冲上前,跪在地上捡起那些被撕碎的碎片,“通知书,我的录取通知书!啊!!!!沈书宁,你这个疯子,疯子!” 录取通知书被沈书宁当着他们的面,撕成粉碎! 一阵风吹过,席卷了地上的碎片,落进一旁的田野,河流…… 沈书宁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鱼死网破! 她读不成的大学,沈嘉月也休想踩着她的‘尸骨’,一步一步爬到巅峰。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一道光柱刺破黑暗。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拉着沈嘉月离开了。 沈书宁缓了口气,拼命挥手,拖拉机在她面前停下。 “这不是沈家丫头吗?” 驾驶座上探出村支书周丰年黝黑的脸,“天都黑了,你这是……哎哟,你弟弟这是咋了?” “周叔!求您送我们去县医院!”沈书宁扑通跪下,“我弟弟快不行了!” 周丰年脸色骤变:“快、快上来!我现在就送你们去县医院!” 拖拉机突突地驶向县城,沈书宁紧紧抱着弟弟,泪水模糊了视线。 前世的悲剧绝不能重演,可她该怎么办? 父母已经被逼到绝路,林家虎视眈眈,而她的大学梦…… “姐……” 弟弟又微弱地喊了一声,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别……嫁……读书……” 沈书宁晴的眼泪砸在弟弟滚烫的小脸上。 原来弟弟什么都懂,这个家唯一心疼她的,竟是这个十二岁的少年。 “不嫁,姐谁也不嫁。” 她哽咽着承诺,“姐一定会救你,也会救我自己。” 拖拉机驶过坑洼的土路,颠簸中,沈书宁摸到了贴身放着的录取通知书。 那张被撕破又拼好的纸,是她唯一的希望。 刚才她撕碎的只是一个写着‘津南大学’的牛皮纸信封,幸好天色昏暗,沈嘉月没发现端倪。 夜色如墨,拖拉机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沈书宁死死搂着高烧不退的弟弟。 突然,她瞳孔猛地收缩。 岔路口那棵歪脖子的老槐树! 前世的记忆犹如惊雷劈进脑海。 一条通往县医院的大路,一条是穿过小树林的偏僻近道。 上辈子她走的是大路。 “周叔!右转!走小路!”她声音发紧,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村支书周丰年皱眉:“啥?右边要穿过乱葬岗啊!况且现在这天都黑了,林子里不安全……” “我弟弟等不及了!” 沈书宁声音陡然拔高,又强压下来,“求您了,我知道一条近道,能省半小时。” 周丰年看了眼她怀里脸色发青的孩子,叹了口气,终于调转车头。 拖拉机突突拐进杂草丛生的小路,车轮碾过满地落叶。 沈书宁心跳如鼓,眼睛不停扫视树林深处。 “停车!”她突然尖叫。 在漆黑的林子里,突然发出这么一声,就算是周丰年这样的男人都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猛踩刹车,声音颤抖:“沈、沈丫头,怎么、怎么了?” 沈书宁已经跳下车,把弟弟往周丰年怀里一塞:“前面好像有个人,我去看看!” 不等回应,沈书宁就冲进了一旁的灌木丛。 夜幕中,山风卷起浓烈的血腥味,男人面朝下,趴在腐叶堆里,身上的军装被划开,背上十数道裂口,最深的那道在右腿根部,翻卷的皮肉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沈书宁双腿发软,她颤抖着翻过男人的身体,剑眉星目,即使昏迷中也透着凛然之气——果然是他! 前世改变沈嘉月命运的那个神秘人! “同志?同志!”她拍打男人的脸,对方毫无反应。 上辈子她是第二天早上从县医院回来时发现这人的,当时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她第一反应是跑回村里喊人。 等带着赤脚医生赶来,人已经被沈嘉月“救”走了。 后来才知道,这是省军区的重要人物,在执行秘密任务时受伤,沈嘉月后来凭借这份救命之恩攀上了县长,从此飞黄腾达。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沈嘉月再抢走任何机会! 沈书宁迅速扯下自己的衣袖,用力扎在男人伤口上方。 “沈丫头,怎么回事?”周丰年抱着弟弟跟过来,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谁?伤得这么重!” “枪伤,还有砍伤。”沈书宁头也不抬,手法娴熟地检查伤势,“周叔,帮我把他抬上车!” 第6章 神秘人 “这要死人的!” 她从男人内袋摸出军官证,心跳更快了——陆川,25岁,省军区野战部队侦查科,照片上的他眼神锐利如鹰。 “周叔,您看!”她举起军官证,“这是重要人物,必须马上治疗!” 周丰年看清证件后脸色大变:“那我们赶紧把人扶到车上,送县医院!” “不行!” 沈书宁拽住他,“从这里到医院至少还要一个小时,他伤口很深,一直在出血,经受不住路上的颠簸,您先送帮我把他送到我奶奶的小木屋,我先想办法帮他止血,要是歹徒还在附近……” 她故意欲言又止。 “可你弟弟……” “周叔,人命关天,到了小木屋之后,你先送我弟弟去医院,这里交给我,你放心,我在卫生所帮过三年忙,止血包扎,我都会。” 沈书宁厉声打断。 这是实话,她弟弟身体差,隔三岔五就要去卫生院,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沈书宁就在卫生院帮忙打下手。 但急救技术是后来嫁给林国栋之后,林国栋的弟弟跟人打架断了一条腿,她需要照顾病人,才学会的。 周丰年纠结得额头冒汗,终于点头。 两人合力将伤者抬上拖拉机,沈书宁将两个生命紧紧搂在怀中,神情坚韧。 几分钟后,在小木屋里,沈书宁从柜子里翻找出了之前采摘的草药,原本这些都是拿到镇上一家中医馆卖的,没想到现在碰上用场了。 她用手搓碎了草药,敷在男人的伤口上。 男人突然睁开眼,铁钳般的手扣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瞳孔锐利如刀:“你是谁派来的?” “别动!” 沈书宁直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银针,扎进他的穴位,“想死就继续挣扎!”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警惕取代。 昏暗的煤油灯下,少女沾了血的面容十分清秀,可神情却宛如修罗。 男人盯着她的侧脸,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书宁。”她低着头,声音冷冽,熟练地为他缝合伤口,动作稳得像手术医生:“缝合伤口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唔——”男人下唇一抿,额头上的冷汗涔涔直冒。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沈书宁剪断缝合线,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名字?” “陆……川。” “单位?” “省军区野战部队侦查科。”男人皱了皱眉,有些诧异自己的反应,他是军人,警惕性极高,一般不会这么轻易被人问话。 他审视的目光看向对方,哑声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沈书宁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你腿上嵌着颗子弹,我取不出来。不过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应该不会影响夫妻生活。” 陆川闻言,剧烈咳嗽起来,耳尖红得有些发紫,“你……” 有姑娘家这么直接说出这种话? “医生面前无男女,陆同志,你是军人,难道还在意这些?我知道你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任务,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的,这里是我奶奶以前的小木屋,平时没什么人来,你在这儿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你的伤需要尽快处理,我这边没有取子弹的条件。” “陆同志,我不想把自己说得多么高尚,我救你,是有目的的。” 听到这儿,男人更加狐疑地看着她,他的身份保密,南城这边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多,看沈书宁的模样应该只是附近村子的一个小姑娘,但看她的反应,似乎很了解自己。 沈书宁简单讲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她其实也不确定这个人能不能帮到自己,但至少,绝对不能让他站在沈嘉月那边! 陆川看着沈书宁的眼睛,沉默许久,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印章,“拿着这个,去县政府找宋延平县长,就说……老虎下山了。他会明白的。”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脚步声,陆川警惕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沈丫头,沈家丫头!” 沈书宁冲他摇了摇头,“是我们村的支书,是他和我一起救了你。” 打消了陆川的怀疑之后,沈书宁打开门缝,挤了出去,满脸焦急地问道:“周叔,我弟弟情况怎么样?” “向阳在医院,你给我的那十几块钱,不够交押金的,幸好我认识县医院的宋医生,她想办法把你弟弟安置好了,不过这个押金你们得尽快补上,向阳的病来势汹汹,宋医生说,至少得准备三十块钱。另外……” 周丰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户缝隙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陆同志的伤怎么样了?我刚才看他伤得很厉害,不送医院真的没事吗?这可是重要人物,要是在咱们村出了事情,后果太严重了!” “周叔放心,我有数的。他现在暂时没有危险,我要去一趟县城,帮陆同志送个消息,周叔,我弟弟那边……” “我知道我知道,我先回村里,让你爹娘筹钱。” 周丰年一走,沈书宁回到木屋,只见男人递给她一封刚写好的信,“你把这封信交给宋县长,你的情况我已经在信上写明,他会去调查,如果你所述属实,政府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路上,沈书宁紧紧握着那枚印章和信件,赶到县政府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两点钟。 她悄悄翻墙进去,按照陆川告诉她的路线,躲过了巡逻的民兵,直奔最里侧的那栋小楼。 “咚,咚咚,咚!”这是陆川和宋延平的敲门暗号。 屋内的门一开,下一秒沈书宁的额头上就抵了一把枪,黑漆漆的洞口,让人不由心头一惧。 “你是谁?” 沈书宁脸色有些发白的看向对方,然后摊开双手,印章在她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红印,她低声道:“老虎下山了。” 宋延平瞳孔一缩,迅速接过,然后抬头看向沈书宁,“他人呢?” “在红旗公社六里村小树林废弃的小木屋,伤得很重,需要医生。还有这封信,也是陆同志让我交给您的。” 宋延平二话不说,转身回到屋里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立刻派车去六里村,小树林的木屋接一个重伤员,直接送省军区医院!” 挂断电话,他盯着沈书宁,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沈书宁。” “好,沈书宁同志。”宋延平点头,“今晚的事情,不准对任何人提起。至于信上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妇联。” 沈书宁抿着唇,点了点头。 离开县政府,沈书宁赶回医院时,天已经蒙蒙亮。 第7章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经过一晚上的救治,弟弟沈向阳的烧已经退了些,但脸色依旧苍白。 沈书宁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汗,眼神温柔而坚定。 “宋医生,我是沈向阳的姐姐,我弟弟的病怎么样了?能不能治好?” “你弟弟的身体,你应该知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很难根治,不过——要是按时用药,对他的病情会有好处。只是这个费用……” “要多少钱?” 沈书宁有些心凉,她其实知道这个费用绝对不是他们家能够承受的,但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在问一句。 宋医生轻叹了一口气,“你弟弟的情况属于中度哮喘患者,除了每天两次吃药之外,还要注射液,以及每周两次雾化吸入,基本费用大概是一个月十二三块,如果情况严重,需要住院,就像这次这样,那费用就更多了,一个月最高可能需要几十块,甚至上百元。” 这还只是医院的费用,还有来医院复诊的挂号费,交通费,这些成本加上去,绝对不是沈家这种农村家庭能够承担的。 病房里。 “姐……”虚弱的声音传来,少年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一脸愧疚地看着她,然后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想出院。” “说什么胡话呢?你的情况刚刚稳定一些,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星期。” “可是、可是我刚才都听到了。” 少年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姐,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我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 “姐,你读书那么厉害,你应该去上大学,你走,别、别让我连累你。” “我、我的病治不好的,反正、反正迟早要死的,你就带我回家,别再浪费钱了……” “沈向阳!我不准你再说这些话,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这病不是没得治,钱姐姐以后会赚的,我们家阳阳,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以后不准在有这样的念头,什么叫做拖累?你怎么会是我的拖累?” “姐……” “傻小子,你下次要是再说这种话,我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姐,可是……我的病需要钱,爹娘就会逼你嫁人,我不能这么自私,姐,你逃走,离开这儿,离开六里村,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沈向阳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他什么都明白。 沈书宁刚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母一见到儿子,眼泪簌然落下。 “阳阳,我可怜的阳阳,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娘,我好多了,多亏姐姐和周叔。” 沈向阳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亲娘,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从小爹娘就宠他,他是在没办法对他娘冷脸。 “好,好,没事就好,你周叔我们已经谢过了,你现在就是好好养病,医药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林叔答应借钱给咱家了。你放心,爹娘还有力气赚钱,肯定能治好你的!” 沈向阳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果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他红了红眼眶,声音哽咽,“爹、娘,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 “傻孩子,别说这些,好好养病。” 补交了住院押金之后,沈父便离开了,家里欠了这么多的账,他不敢耽误上工的时间。 沈母心疼的看着儿子,跟沈书宁交代了几句之后,也离开了。 幸好昨晚送医及时,弟弟沈向阳的病,在用药之后已经稳定下来,接下来的几天,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姐,我已经好多了,我啥时候能出院啊?” “听话,好好治病,明天中午想吃什么?姐给你带过来。” 突然,病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林国栋带着他弟直接闯了进来,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沈书宁,你们家已经收了彩礼,你爹都已经签字画押了,你还想躲到啥时候?” 沈书宁冷冷抬眼:“滚出去!” “沈书宁,别给脸不要脸!” 林国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狠狠抵在墙上,眼底闪烁着阴狠的光。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你以为你弟弟还能活几天?没有我们林家的钱,他连明天的药都吃不起!我告诉你,我的耐心已经所剩不多了,现在跟我回去拜堂成亲,念在我们两家认识多年的份上,我还能给你一个体面。至于大学?你别做梦了!像你这种乡下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守着男人过日子,还想去省城读书?你配吗?” 沈书宁冷冷盯着他,“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否则,只要我活着,我绝对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哟,好大的口气!”林国栋狞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是咱俩的婚书,你爹已经签字画押,收了一百块的彩礼,你就是我林家的人!” “姐……”病床上的沈向阳挣扎着坐起来,脸色苍白,“你放开我姐,姐……你快跑,越远越好……” 林国栋的弟弟林国强一把摁住沈向阳,恶狠狠地说道:“小兔崽子,再敢多嘴,信不信老子拔了你的氧气管!” 沈书宁眼神骤然冰冷,手指攥得发白。 “林国栋。”她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间病房!” “哈哈哈哈……”林国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沈书宁,你以为你是谁?还敢威胁我?” 他猛地拽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头,“今天你要么乖乖跟我回去,要么……” 他阴森一笑,凑近她的耳边:“我就让你弟弟永远出不了医院!” 沈书宁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忽然抬手,用尽力气,一巴掌扇在林国栋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病房,林国栋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厉声道:“贱人!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沈书宁猛地推开他,从抽屉里拿出签收单,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林国栋,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第8章 主动出击 林国栋脸色骤变,抓着签收单就要撕。 沈书宁见状,也不阻止,只是冷笑着提高音量:“撕碎也没有用!邮局有存根,公安可以去查!” 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直接从头到尾将林国栋浇了个透心凉。 他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就连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怎么?怕了?” 沈书宁冷笑,“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 她一步步逼近林国栋,眼神冷鸷:“除了这个,我还有更多的证据,偷取录取通知书,冒名顶替上大学,伪造证件,哦……还有沈嘉月肚子里的孩子!林国栋,你说,这些罪名加起来,够你在里面呆几年?几年之后你出来,你的姘头会不会等你?” 林国栋脸色铁青,一手抓着签收单,直接扑过来:“贱人!我弄死你!” 沈书宁早有防备,侧身一躲,反手抄起床头柜上的热水瓶,狠狠砸在林国栋头上! “砰——”的一声,热水瓶炸裂,冒着热气的水溅在他脸上,很快就烫出了一片水泡。 林国栋惨叫一声:“啊!!!我的脸,你这个贱人!” “哥!”林国强见状,松开沈向阳就要冲上来打沈书宁。 沈书宁眼神一厉,趁机夺过签收单,然后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直指向林国强:“你再动一下试试!大不了鱼死网破!” 林国强顿时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病房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护士站,几个护士和值班医生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顿时惊呼:“怎么回事儿?!” 沈书宁立刻收起刀,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宋医生!他们闯进来打我和我弟弟,还要逼我嫁人!” “放屁!”林国栋顶着一张狰狞的脸,怒吼,“明明是她打我!我的脸,我的脸!” 医生看了看病床上虚弱的沈向阳,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林家兄弟,脸色一沉:“保安!把这两个闹事的轰出去!” 林国栋还想争辩,但保安已经冲了进来,架着他就往外拖。临走前,他恶狠狠地瞪着沈书宁:“贱人!你给我等着!” 沈书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等着?好啊,她倒要看看,最后死的会是谁! 三天后,沈向阳的病情稳定,沈书宁决定主动出击。 她收拾好所有证据。 从她重生那天开始,沈书宁就一直在做准备,她去了一趟邮局,拿到了签收单。 还去了县政府,跟宋县长借了照相机,还去了一趟邮局。 这几天,她除了在医院照顾弟弟之外,其余时间一直在跟踪林国栋。 要怪也怪这两个人太明目张胆了一些,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让她拍到了这些亲密照片,甚至还有林国栋私下威胁她的对话记录。 这一次,她要让这些人渣彻底身败名裂! 清晨,她安顿好弟弟,独自前往县妇联。 然而,不知道是怎么走漏了风声,她刚走到妇联大院门口,就看见她爹叼着旱烟蹲在台阶上,她娘也站在一旁东张西望,看样子是特意在等她。 一见她出现,沈有田立刻站起身,走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死丫头!” “跟老子回去!林家给的彩礼都收了,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你要嫁过去,你现在反悔,是想让全家都抬不起头做人吗?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去林家!” 刘秀菊扑上来撕扯女儿的衣领:“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弟弟现在躺在医院,你还想着你那破大学!林家说了,只要你嫁过去,就可以托关系让你弟弟去省城医院看病。难道你要看着他病死吗?”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沈书宁的皮肉,在锁骨上划出几道血痕。 沈书宁死死咬着唇,唇瓣渗出血丝,她单薄的身子被扯得踉跄,抬头看向众人,突然笑了。 “爹,娘,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有亲生的父母,这么逼自己的女儿跳火坑的吗?”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火坑?林家是咱们村的富户,你弟弟的病,要不是林家出钱,现在早就没命了!你是他姐,难道你真想看着我跟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咱们老沈家绝后?” “我不嫁!欠林家的钱,我以后会还,但让我嫁给林国栋,我绝不!” 沈书宁嘶吼出声,“林国栋和知青点的沈嘉月搞破鞋,全村人都知道!你们真要让我嫁给这种畜生?!” 人群里传来一阵抽气声! “你闭嘴!” 沈有田阴沉着脸,压着声音,恨不得直接用手把她的嘴给堵住,“你当这些事情说出去好听?家丑不可外扬!你跟国栋既然已经订了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都得给老子受着!” “都住手!”妇联主任张红梅从大门出来,厉声喝道,“当街拉扯像什么样子!” 刘秀菊见状,直接“扑通”跪下,对着张红梅直磕头:“领导啊!家宅不幸,出了个不孝女,这婚事是两家早就说好的,这丫头之前分明也是同意的!我们做父母的还能害自己儿女吗?她这突然悔婚,是要逼死我们当爹娘的啊!” “我们老沈家丢不起这个脸啊!而且他弟弟现在还躺在医院,等着钱救命……我们老两口不如现在一头撞死算了!” 她哭得声嘶力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额头都磕出了血印,活脱脱一个被不孝女气氛的老母亲形象。 围观的村民开始指指点点,有几个年长的甚至朝着沈书宁摇头叹气。 “这哪里是女儿,分明就是来要债的‘祖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这么倔?” “听说林家条件很好,这还不满足……” 沈书宁任由母亲拉扯自己的衣领,眼神却越来越冷,这哪里是她逼死他们,分明就是他们不想让自己好过!当娘的当街跪她,传出去,她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可他们……就当真是一点都没有为她考虑。 幸好,她对父母早已不存半点孺慕之情。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黑白照片,猛地甩在地上! 第9章 绝地反击 照片四散飘落,全是林国栋和沈嘉月在玉米地和小树林搂搂抱抱的亲密照片! 最露骨的一张,甚至能清晰看到林国栋屁股上的黑痣。 前几天她看到宋医生背着个相机,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厚着脸皮借来了相机和胶卷,今天上午一洗出来,她就来妇联了。 “天老爷,这也太不要脸了!” “这爹娘都知道男方的底细了,还想着把女儿嫁过去?这都什么缺德人啊!” “胡说!假的,这都是假的!”林国栋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脸色铁青,“沈书宁!你诬陷我!” 沈嘉月也是脸色惨白的挤上前,委屈巴巴地哭诉道,“书宁,我自认为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国栋哥是看着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实在可怜,所以才偶尔帮衬我一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跟他不清不白?” “要真的如你所说,他家干啥还要花这么多钱娶你?我一个下乡知青,我家又是省城的,现在崇尚自由恋爱,我们直接领证结婚不就行了?他图你什么?” 沈嘉月几句话,就扭转了舆论。 确实,沈书宁家境不好,还有个重病的弟弟当拖油瓶,沈嘉月是知识分子,父母是省城的工人,模样也出挑,瞎子都知道该选谁。 妇联主任张红梅眉头一拧,刚要开口,沈书宁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因为,你们想要我的大学录取名额!沈嘉月,你说你们是清白的,这些照片都是假的,那好,你敢不敢跟我去县医院做个检查,看看……你有没有怀孕?” 她紧紧盯着沈嘉月的肚子,眼神锋利如刀。 “怀孕?”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也太大了,未婚怀孕?这说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沈嘉月瞳孔微微一震,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血口喷人!”她尖声叫道,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 沈书宁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是真是假,需要我帮你念一下诊断书吗?‘患者沈嘉月,宫内妊娠十周,单胎,可见胎心搏动……’” 林国栋直接暴怒,冲上来就要打人:“贱人!我弄死你!” 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一左一右直接将人摁在墙上,林国栋几番挣扎,“放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放开!给我放开,我今天非弄死这个小贱人!” “够了!”沈有田突然暴怒呵斥道,扬起巴掌就要打下来。 沈书宁挺直脊梁站在他的面前,迎上他的目光:“打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妇联张主任的面,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对待亲生女儿的!” 沈有田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就在这时,“滴滴——”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刺破混乱,两辆绿色吉普车刹在妇联门口,车门“砰”地打开,宋县长带着几名干部大步走来,另一辆车上下来几名公安。 人群瞬间安静。 沈有田和刘秀菊吓得呆愣在一旁,沈嘉月也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试图躲藏,却被两名公安拦住。 林国栋被摁在墙上,没看到身后的场景,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嚣着。 “怎么回事?” 宋延平生硬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沈书宁的身上。 妇联主任张红梅立刻上前汇报:“宋县长,是六里村林德贵一家涉嫌买卖婚姻、胁迫妇女,沈书宁同志来妇联求助,却被父母当街殴打!” 林国栋听到这声‘宋县长’,动作瞬间顿住,后脊一阵阵的发凉。他在六里村可以横,因为有他爹护着,但这里是县城,宋延平又是县里出了名的铁血手腕。 犯在他手上,不死也得扒层皮。 于是他双腿一软,直接贴着墙就瘫在地上了。 “你们是沈书宁同志的父母?” 沈有田一辈子跟农田打交道,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村支书了,现在突然看到县长,还有一堆叫不上名字的领导,心里紧张得直打鼓。 他老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宋、宋县长,这婚事早就说好的,彩礼都收了,这丫头突然反悔……不过都是家里的小事儿,不值当领导操心,我们自己能处理。” “新时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沈有田吓得差点直接跌坐在地上。 “县长啊,这……嫁女儿咋还就犯法了呢?我跟他爹把这丫头拉扯这么大,让她嫁人不还是为了她好,这年头谁家娶媳妇儿嫁女儿不是父母做主的?” 刘秀菊没读过什么书,她跟沈有田就是盲婚哑嫁,不也好好过了大半辈子,怎么自己嫁个女儿,拿点彩礼,就成包办婚姻了,还犯法? 别的她不懂,但犯法是要坐牢的啊! 刘秀菊直接上前,粗糙的双手紧紧抓着沈书宁的胳膊,一脸怨怼:“昨天是你自己答应嫁人的,怎么现在要反悔了?你赶紧告诉宋县长,这是你自愿的!领导,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别欺负我们两口子没文化,这……这你们当官的,管天管地,咋还管我家嫁女儿了?” 见宋县长的脸色越来越差,沈有田赶紧上前一把摁住自己的老婆子,“你少说几句。” 宋县长冷冷扫了沈有田两口子一眼:“当着我的面还敢逼迫沈书宁同学,张主任,有时间好好给这两口子普及一下婚姻法,看看我有没有多管闲事!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径直走到沈书宁面前:“沈书宁同志,你反映的情况,县里已经调查清楚了。” 他从秘书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取出几份盖着红章的文件资料朗声念道:“经查证,林国栋偷取录取通知书,且伪造推荐信,沈嘉月冒名顶替上大学,证据确凿。县委会已经作出决定,撤销林国栋同志公社会计职务,取消沈嘉月的学籍资格。” 沈书宁紧紧咬住下唇,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上辈子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第10章 赵媒婆 “她胡说!宋县长,公安同志,我没有,我没有偷她的通知书,这就是个误会,我是代收了一封邮件,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录取通知书,是她……是她们家,是林家骗婚在先,收了彩礼,现在却不肯嫁我。” 林国栋咬着牙为自己辩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绝对是诬陷啊!我林国栋在公社工作两年,兢兢业业,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这对我……又没有半点好处?宋县长,我承认,我确实……不希望沈书宁去念大学,女人就该相夫教子,我就是怕她离开村子之后心野了……但我绝对没有偷录取通知书,更没有伪造推荐信!” 宋延平冷冷地看着他,从文件袋中又抽出一张纸:“林国栋同志,县纪委的调查显示,你不仅伪造推荐信,还与沈嘉月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已经构成流氓罪。” “胡说八道!”林国栋猛地提高音量,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低声威胁道:“你别忘了你弟弟,沈书宁!” “是不是胡说八道,大家都有眼睛。” 沈书宁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众人恍然想起来方才那些大尺度的照片,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清晰。 工作人员已经将照片全都收集起来,递给了宋县长。 他只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黑了。 这个时代,已订婚关系被视为准婚姻关系,且对强奸知青案量刑极重。 林国栋情绪异常激动地朝着沈书宁和宋延平扑了过去:“假的!都是假的!这不是我,不是我!” 两名公安人员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宋延平冷脸皱着眉头:“林国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 林国栋的嘴唇颤抖着,突然转向沈嘉月,“是她勾引我的!对,就是她!那天晚上她故意穿得那么少……书宁,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了,你原谅一次,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沈嘉月闻言,像被雷劈中一般呆立当场,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林国栋!你这个畜生!明明是你答应要娶我,说会让我上大学……” “放屁!”林国栋面目狰狞地吼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破鞋!你跟我睡的时候,根本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你肚子里的孽障,谁知道是不是我的?” 现场一片哗然。 两个人如今狗咬狗,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几名公安人员费了好大劲才将两人分开。 宋延平黑着脸摇了摇头,对工作人员吩咐道:“把他们都带回去,一切按程序处理。” 他又转向沈书宁,语气缓和了许多:“沈书宁同志,你的情况我已经跟津南大学招生办的主任说过了,上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半个月之后你可以直接去学校报到。” “另外,”宋延平继续道,“县医院那边表示,可以减免你弟弟大部分医疗费用,你可以放心了。至于你和林家的婚约……” 他厌恶地看了眼被押走的林国栋,“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婚姻自由,你不愿意,谁都不能逼你。张红梅主任,这件事情,你多上点心。” 沈书宁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朝着宋延平深深鞠了一躬:“宋县长,谢谢你!” 在村里听说沈书宁到妇联举报的消息,林德贵就带着家里人匆匆赶到县城。 结果刚到妇联大门,就看到儿子被公安人员带走了。 林母吓得直接从牛车上滚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起来:“造孽啊!我儿子这辈子完了……” 只可惜,在场的人都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没一个同情他们的。 “宋县长,我儿子犯了什么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他?我林德贵为六里村任劳任怨几十年……” 林德贵以前是六里村的村长,习惯了指挥别人,见宋延平年轻,就少了几分敬重,反而有种前辈质问晚辈的意思。 宋延平冷冷地打断他:“林国栋涉嫌偷取录取通知书,伪造推荐信和作风问题,证据确凿。林家买卖婚姻,强迫妇女,这件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林德贵脸上一阵青红交错,但到底是不敢继续跟宋延平叫板了。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林家忙着想办法把林国栋从牢里捞出来,但任凭林家如果托关系,塞人情,这件事情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最后还是跟林德贵关系交好的一个县政府工作人员透露了一点内部消息。 “老林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你说你儿子偷什么不好,非得偷人家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现在是高考恢复第二年,上头对教育这一块抓得那么紧,你儿子这是顶风作案啊!别说我了,你就算是求到省城也没用!” 林德贵这两天因为儿子林国栋的事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身体微微佝偻,双手颤抖地抓着对方的胳膊,哑声道:“百福,真的……没有办法了?” “老林,真没办法了。哎,国栋这次真是栽了,那个叫沈书宁的学生,你们就别去为难人家了,县长已经亲自盯着了,你们要是再有别的动作,反而没好处,你们现在还是想办法去跟那个知青沟通一下,她现在咬着国栋不肯松口,说自己是被迫的,要是定性为强女干女知青,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林德贵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沈家。 清晨,沈书宁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她看了看墙上的老黄历,离津南大学的报到时间越来越近。 她从炕席下面摸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这是她前几天去小木屋后面的树下挖出来,早些年因为除“四旧”,许多家庭的金银首饰都上缴了,以避免被批斗。 但这镯子是奶奶的陪嫁,她舍不得,于是就偷偷藏了起来,埋在什么地方,还是奶奶临终前偷偷告诉她的。 “奶奶,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保佑向阳。” 将镯子贴身藏好之后,沈书宁就借着打猪草的名头,悄悄溜到了后山,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麻溜地爬上了一棵老槐树,上面放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这些天从后山挖到的草药。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黑市的药材贩子最喜欢这种野生黄芪。 村子里的人没什么文化,懂草药的人更少,所以后山这边类似黄芪,茯苓这样的中草药并不稀缺,也幸好,她小时候喜欢缠着奶奶,认得不少中草药。 她将油纸包装进背篓,然后又在上面压了厚厚实实的猪草,准备去趟黑市把这些东西都换成本钱。 “哟,这不是沈家丫头吗?” 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隔壁刘家村的赵媒婆,那双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丹凤眼朝着她眨了眨,眸子一转,凑上前,“听说你弟弟病得不轻啊?” 沈书宁眉头一拧。 前世这个赵媒婆给刘家村那个五十几岁的刘瘸子说了门亲事,结果嫁过去的姑娘不到三个月就跳河自杀了。 事情闹得挺大,所以对这个找媒婆,沈书宁也有些印象。 她没有理会对方,快步走过。 “呸!装什么清高!”赵媒婆在身后啐了一口唾沫。 第11章 弟弟病情突然加重 沈书宁一路上十分小心,到了县城之后,便找到了服装厂后面那条小巷子,黑市就藏在这儿。 她压了压头上的草帽,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上辈子她嫁给林国栋之后,为了维持生计,也到黑市卖过草药,所以很清楚这里的价格,也知道这个姓钟的男人收药材价格最公道。 “野生黄芪?” 眼镜男仔细检查着她的药材,满意的点了点头,“成色很不错,我都要了,你出个价。” 沈书宁比了个手势,然后神色淡然的看向对方。 “小姑娘,你这个价格,比医疗站收购价格至少高了五六倍啊。” “你要不要?” 男人沉吟片刻,眉头微微拧着,似乎是有些为难,“小姑娘,你往下压一点,四块钱一公斤,这些我全要了。” 沈书宁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手上的油纸包收回,放进背篓,转身就要离开。 “哎!等等,小姑娘性子怎么这么急躁?做生意不就是互相试探底线,不过七块钱一斤,确实是超出我的预算了,我们各退一步,五块钱一公斤。怎么样?你这些起码也有三四公斤,不少钱了!” “六块钱,我这里还有一颗野生人参,你要是同意……” 话音未落,男人直接将沈书宁扯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丫头,你真有野生人参?我能不能先看看?” 沈书宁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自然同意,她小心翼翼的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躺着一颗白白胖胖的野生人参,看样子,至少也有三四十年了。 这可是好东西! “姑娘,你的黄芪,我都要了,算上这根人参,九十块钱!你看成不?” 眼镜男一咬牙,报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 那堆黄芪顶多也就是二十四五块钱,也就是说这根人参他给了六十五块的价格!要知道这个时代,三十块钱就是公社干部一个月的工资。 “成交!” “姑娘,你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东西,就到迎新路18号找我,这儿人多眼杂,不安全。我姓钟,你可以叫我钟叔。” “好,钟叔,我……还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你知道哪里收银器吗?” 她的时间不多了,虽然学校那边已经申请了助学金,但她要生活,还要照顾弟弟,她已经决定将弟弟接到省城接受更好的治疗,这些都需要钱。 镯子是奶奶的遗物,她不舍,但活着的人更重要! 她也相信,奶奶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况且,黑市这边风险太大,如果没记错的话,11月份这儿就会被人举报。 “银器?咳咳,丫头,你手上的好东西,不少啊,拿出来看看,我认识一个收银器的,不过他一般不来黑市,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脱手。” 沈书宁从怀里摸出银镯:“这个什么价?” 钟叔眼睛一亮,仔仔细细的查看之后,推了推眼镜,“这可是老东西了,份量也不轻,我可以出壹佰贰拾块。” 这个价格跟她预期的差不多。 痛痛快快收了钱之后,沈书宁就直接去了一趟信用社,办了张存折,把钱全都存了进去。 今天这一趟可真不白跑,贰佰壹拾块,有了这笔钱,她就不用担心学费,也不用担心她和向阳日后留在省城的费用。 忙活了一整天,沈书宁刚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隔壁张婶冲她喊道:“书宁,你咋还在这儿?县医院上午打电话过来,说你弟快不行了!你爹娘已经赶过去了!” 沈书宁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然后丢下身上的背篓,转身就往县医院的方向跑。 “等等,等等,你这跑到医院得啥时候了?骑我家的自行车去!” 沈书宁红着眼眶,道了声谢。 等她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县医院走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沈书宁头晕目眩。 她贴着冰冷的墙壁,偷听着医生办公室里传出的对话。 “……肾功能衰竭需要长期透析,严重的话,后期可能需要换肾。” 医生的声音冷静而残酷,“先准备两百元押金,后续治疗费用……” “大夫!”父亲沈有田的声音发颤,“我们庄稼人,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能不能……先治着?”母亲刘秀菊带着哭腔,“钱我们慢慢凑……” “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医生的语气缓和了些,“而且县医院也没有这个医疗水平,我认识省城一个专家,如果实在困难,看看到时候能不能给你们减免一些费用,不过押金得先准备好,好歹先让孩子转院治疗。” 沈书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两百元! 这对沈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不过幸好,她提前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做好准备。 办公室门突然打开,沈书宁来不及躲闪,与走出来的父母撞个正着。 “都是你!” 母亲刘秀菊突然扑上来厮打她,“都怨你这个丧门星,你要是不跟林家闹起来,你弟弟也不会为了给你出头去找林家,就不会发病,现在好了,家里所有钱都花光了,人也没救回来。原本还有林家的彩礼钱,现在怎么办?你说,现在咋办啊!” 沈书宁抓住她娘的手腕,眼神犀利的质问道:“阳阳的药是不是被人换过?我昨天来看他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好转了,还跟我说今天想吃我做的野菜团子,怎么会突发肾衰竭?!” 这事儿她上辈子就经历过,林国栋和沈嘉月偷偷换了她的药,导致她的病情突然加重,最后不甘心的死在了病床上。 刘秀菊眼神闪烁:“胡说什么?就是你自己耽误的!非要读什么大学,还闹到了县长面前,现在你弟弟……” “这里是医院,不许喧哗,病人还需要休息。” 宋医生见沈书宁来了,叹了口气,“书宁,你跟我来一趟。” 沈书宁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抿着唇,跟着宋医生到了她的办公室后,才哑声问道:“宋医生,我弟弟的病情……” “情况很不好,医院开出来的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宋医生停顿了片刻,然后从白大褂口袋内摸出一个棕色小药瓶,“这个不是我们医院开的,我是在病房的地上捡到的。” 第12章 原来她值这么多钱 “这个药……有什么问题?” “氯丙嗪,精神类药物。”宋医生皱着眉,压低声音,“县医院不会给儿童开这种药,对孩子的肾脏伤害极大,况且你弟弟是哮喘病患者,氯丙嗪会加重呼吸系统的症状,导致哮喘发作或加重,虽然发现得及时,但……县医院的医疗水平有限,你最好尽快安排转院。” 沈书宁低垂着眼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谢谢你,宋医生,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筹钱的。” “两百块不是小数目,我这里有三十块钱,你先拿着急用。” “不行,宋医生,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把我当朋友,就收下,救人要紧。等你以后手头富余了,再还也不迟。” 沈书宁捏着手心里的三张大团结,她现在确实很缺钱,除了阳阳的医疗费,还有后续他们姐弟在省城生存也需要不少钱, 她鼻子有些发酸:“谢谢。” “宋医生,这种药,应该不是谁都能买到的?” “嗯,精神疾病的药一般都需要医生开具的处方,如果要查的话,倒是也不难,据我所知,这类药,咱们县除了我们医院,其他卫生所是买不到的。” “宋医生,这药瓶我能带走吗?” 她的声音很轻,县医院的药房应该都会有购药记录,只要拿着药瓶去查一下,就能知道是谁开的。 “按理说这不合规矩……你是想去药房查记录?你等一下,我让药房的小李过来一趟。” 几分钟后,宋医生带着药房的李医生来了一趟办公室,只看了一眼药瓶,李医生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沈嘉月。” 果然! 沈书宁瞪大了双眸,前世沈嘉月就是这样害死了她,现在又对向阳下手! “小李,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哦,是这样的,这药都是固定的几位病人按时按需购买,就前天下午,快下班了,突然来了一个年轻姑娘,拿了一张省城医院的处方过来开药,我就给她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我就记住她的名字了,怎么了?” 宋医生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进李医生的口袋里,“没事儿,你先去忙好了,多谢啊!” “行,那我就先去忙了,这么多糖,我可不跟你客气了,我家小丫头就馋这个。” 办公室的门合上,宋医生的脸色瞬间凝重,“这沈嘉月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有恩怨?” “宋医生,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省城那边的医院,我要带我弟弟转院。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命!” “好,我马上就去联系!” 回到住院部,病房里传来她娘的哭嚎,以及他爹的咒骂和抱怨。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正看见刘秀菊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弟弟病成这样,你还到处乱跑……” “娘!”沈书宁冷着脸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举起手里的药瓶,“阳阳为什么会吃这个药?” 刘秀菊看到药瓶,脸色一下就白了,神情十分的慌张和不安。 见她这样,沈书宁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药会害死阳阳?” “胡说八道什么?这……这药就是县、县医院开的啊,怎么可能会害人?” “宋医生说,她从来没有开过这个药,现在既然药出现在病房,阳阳也是吃了这个药之后病情加重的,医院说要报警处理。” “报、报警?”刘秀菊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地上,嘴唇不住的颤抖,两只手也在不停的哆嗦。 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她……她明明说这个药是特效药,吃了之后病很快就会好的。他爹,这怎么办?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阳阳一直住在医院太费钱了,县医院虽然减免了大部分的医药费,可咱家是什么情况?就算是一天几毛几分钱的住院费,我们也承担不起啊!” “啪!” 沈有田听到这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全都怪自家婆娘没脑子,给娃吃了不该吃的药。 “你是要害我沈家绝后啊!” 一听到绝后,刘秀菊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沈向阳是她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当娘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我的儿啊,阳阳,我的儿……他爹,现在怎么办啊?宋医生刚才说,阳阳转院需要两百块钱的押金,要不……” 刘秀菊抬头看了一眼沈书宁,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双腿,“书宁,丫头,你救救你弟弟!林家说了,只要你去找宋县长说,你是自愿嫁给林国栋的,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就是个误会,他们就能出钱救你弟弟。” 沈书宁冷笑一声,直到现在,她的父母还在算计自己。 林国栋现在还在拘留所,林家这是想利用她弟弟的病情,买通她改口供! 她紧咬着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才冷静下来:“爹,娘,你们真的以为,林家会拿钱救向阳?” 她举报林国栋,和林家撕破脸,他犯的是法律,即便现在她翻口供,县政府也不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把人放出来。 刘秀菊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嗫嚅着说不出话,只能用毫无主见的目光看向沈有田。 沈有田脸色阴沉,直到听见沈书宁说出这句话,直接拍桌而起:“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把事情闹成到这种局面,林家又怎么会……” 他话一顿,盯着女儿,冷声道:“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还叫我一声爹,还当阳阳是你弟,你就给我安分一点。” “刘家村的赵媒婆给你说了一门亲,对方愿意出两百块的彩礼,你既然不想嫁给林国栋,那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嫁到刘家村。至于以后,我跟你娘也不用你养老,全当是我和你娘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沈书宁目光怔怔的盯着她爹,眼底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呵呵……两百块?原来,我在你们眼里这么值钱。” “书宁,你就听你爹的!阳阳的病要紧啊,要是他没了,我跟你爹也活不成了!” 沈书宁低头看着她,她太了解她娘了。 前世,她娘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求她放弃复读,老老实实嫁给林国栋,说林家有钱有势,能让她过好日子。 可最后呢? 她被林家人磋磨的那些年,她娘连句话都没为她说过,甚至……阳阳因为林家耽误治疗夭折,她也只会躲在厨房里哭。 “那赵媒婆这段时间一直在替刘瘸子说亲,你们是想让我嫁给他?” 第13章 把她推进火坑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珠玑,“娘,刘瘸子跟你是一个村的,他都五十多岁了,前前后后娶过三个媳妇儿,可嫁过去不到三个月,先是疯傻痴癫,最后全死了,上吊,吃老鼠药……最后一个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刘秀菊瞳孔微微一颤,手指下意识的松了松。 沈有田却猛地冲上前来,一巴掌扇在沈书宁脸上:“贱骨头!给你脸了是不是?当初我让你嫁给林国栋,你死活不愿意,现在你还敢挑三拣四?村里谁家姑娘被退婚之后,还能找个好婆家的?刘家愿意出两百块彩礼,那是看得起你!” 他双目赤红,“这次,你不嫁也得嫁!你要是再敢闹到县政府或者妇联,你弟弟的病索性也不用治了,我们全家都陪你去死得了,反正活着也是让人戳脊梁骨!” 沈书宁被打的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她缓缓抬手擦掉血迹,抬眸的时候,视线看向沈有田,“阳阳被下药的事情,你真的不知情?” 她娘不识字,但她爹读过几年书。 阳阳的药被换掉,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再加上她爹现在的反应,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逼她就范。 一想到这儿,沈书宁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质问道:“你明知道阳阳的药被换了,却为了钱,眼睁睁的看着他病危?!” “你……”沈有田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要是还想让你弟弟接受治疗,现在就给我滚回去,等着刘家那边的花轿。” 沈书宁脸色骤变,被强硬的带回家之后,直接就被关进了柴房。 夜里,窗外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沈书宁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弟弟的病情耽误不得,但让她嫁给刘瘸子,也绝无可能! 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存折,还有宋医生借给她的三十块钱,一共贰佰四十,这些钱,足够阳阳去省城的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 忽然,柴房外头传来一些动静,过了一会儿,沈有田将锁打开,他手里提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照在她的身上,沈书宁下意识的眯起眼。 “你想清楚了吗?想明白了,就把这件衣服换上!” 沈有田直接丢过来一件红色的衬衫和一条藏青色的裤子。 “书宁,你看啊,这都是刘家准备的,你别听外头那些谣言,这刘瘸子年龄虽然大了一点,但他是手艺人,收入高,家里也没有公婆要伺候,也没有孩子,你嫁过去,早点给刘家生个娃,他自然会好好对你的。娘……也舍不得你,但你总要想想你弟弟呀!” 刘秀菊假惺惺的站在柴房门口,伸手抹了抹脸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 “你跟她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还有一个小时,刘家就来人了,你在这儿看着她,让她把衣服换掉!要是不愿意,你帮她换!” “是不是只要有钱,我就能给自己‘赎身’?” “你哪来这么多钱?刘家可是出了两百块钱的彩礼,你也别瞎折腾了,还是听你爹的话,老老实实的换了喜服,等着刘家的花轿。你弟弟那边,你放心,只要你嫁过去,刘家就会立刻安排你弟弟去省城医院……” 话音未落,沈书宁从怀里拿出一张银行回执单,“这里是两百一十元整。” 刘秀菊脖子往前一伸,瞪大眼睛,手指颤抖着想去摸,但下一秒沈书宁就将回执单收了回去。 “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条件是……”她转头盯着她爹精明的眸子,“从今以后,我和阳阳是死是活,跟你们再无瓜葛!” 沈有田眸子一沉:“贱丫头,哪来的钱?我说那个宋县长为什么会帮你,说!是不是你跟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这些钱,比你收的彩礼干净!”沈书宁一脸讽刺的看着他。 “反了你了!这么跟老子说话?” 沈书宁早有准备,伸手接住她爹落下来的巴掌,然后用力的甩开,“要么拿钱签字,要么……” 她顿了顿,视线在他们身上打量,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就把事情闹大,让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你们为了钱,帮着沈嘉月给自己亲儿子下毒,逼女儿去死!” 沈有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你……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说断就断?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念书,把性子都给养野了!” 他一个眼神,刘秀菊直接从身后将沈书宁整个人抱住。 沈有田从外面拿进来一个搪瓷杯,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粉倒了进去。 “唔……” 沈书宁紧闭嘴巴,整个人不停的挣扎,但沈有田和刘秀菊都是庄稼人,空有一身力气,沈书宁一个丫头片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咳咳咳……” 她被硬生生的灌了好几口冷水,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刘秀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丫头,你就乖乖在这儿等着,刘家的花轿很快就到了,老实一点,也少受一点苦。” “还有啊,书宁,你真的有这么多钱?存折在哪儿?你看你弟弟的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医生只说要两百押金,说不定后续治疗还要更多,你能不能……” 沈书宁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试图将喝下去的药水吐出来,听到她娘说这些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见她不作声,刘秀菊的神情一下就不耐烦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把钱带到刘家啊?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有娘家,没有你弟弟,你在刘家能抬得起头?我告诉你,你最好早点想清楚,把存折交给我和你爹,否则以后你在刘家吃了亏,我们可不会帮你!” 说着,她捡起地上的新衣服:“犯贱的玩意儿,白瞎了这么好的布料,留着以后阳阳娶媳妇儿的时候可以给新媳妇儿穿!” 沈有田直接粗暴地将人拽起来,“刘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趁着天黑,赶紧把人送过去!” 沈书宁视线模糊,四肢也有些发软,她用力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混着嘴里的苦涩,在口腔蔓延,却依然抵不过药力。 第14章 敢出声,就割断你喉咙 刘秀菊胆子小,看到她这样,心里多少有些发慌,“她爹,这……这药会不会死人啊?” “闭嘴!这药是赵媒婆那边要来的,专门对付这种不听话的丫头片子。” 后院的小门那儿,门口歇着一顶花轿,四个轿夫都是刘家人,赵媒婆正朝着院子内东张西望。 “赵媒婆,咋这么慢?该不会是沈老汉收了钱反悔了?” “哎呀,刘兄弟,你放心,沈老汉的儿子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咱只给了五十块定金,事成之后才给剩下的彩礼,要是沈家敢反悔,咱不是还有借条嘛?” “说的也是,那这也太慢了!赵媒婆,你没骗我,那丫头长得真跟天仙似的?” “这我还会乱说?要不是林家跟沈家退婚了,再加上沈家就那么一根独苗,这种好事儿还能轮到你?而且这丫头可是个文化人,以后给你生个娃娃,肯定也聪明!” 听完赵媒婆的一番话,刘瘸子脸上满是喜色,搓了搓粗糙黝黑的双手,“要是真跟你说的这么好,回头我给你送两斤猪肉!” 话音刚落,沈有田和刘秀菊就将人扶了出来,直接塞进了花轿。 “这丫头倔得很,费了点功夫。”沈有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虚伪的看向刘瘸子和赵媒婆,“那个剩下的彩礼……” “给,这里是五十块钱。” “不对啊!赵媒婆,你原先不是说,刘家愿意出两百块彩礼的么?这算上前两天给的,这还差一百呢!” “哎呀,秀菊妹子,你别急啊,这彩礼虽然说好是两百,但……总得先让刘家兄弟‘验验货’,毕竟你家姑娘原先是跟人订过婚的,都一年多了,要是已经被前头那个男的破了瓜,肯定不值两百,当然我们也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书宁丫头还是黄花闺女,这剩下的彩礼,刘家兄弟也不会赖账!” 沈有田直接接过那五十块钱,藏进胸前的口袋,“放心,这丫头一直在学校上学,跟林家接触的不深,绝对干干净净,刚才我们已经给她灌了药,不到明天早上,保准醒不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再不走,就耽误吉时了。” 赵媒婆冲着轿夫使了个眼色,几人便趁着夜色,抬着花轿走进了去刘家村的小路。 沈书宁被捆着手脚,蜷在花轿里,她掌心里捏着片锋利的碎瓷,刺痛传来,她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沈书宁拼命活动手腕,用瓷片不断的磨着麻绳,鲜血浸透绳结,她也没有停止。 突然,轿子猛地下沉,外头传来轿夫的咒骂声:“这六里村的烂泥路比牛粪还滑!” 趁着颠簸,沈书宁一个巧劲儿,挣开了手上的绳子。 “停轿!歇会儿!”赵媒婆捏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掀开轿帘,确定新娘子还在昏迷,便准备找个地方解手。 可就是这一转身的功夫,沈书宁直接起身用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用力一抽,另一只手拿着锋利的瓷片抵在她的咽喉处。 “救……” “闭嘴!敢出声,就割断你喉咙!” 她压低声音,在赵媒婆的耳边威胁道。 “沈……沈家丫头,你这是作甚?” 赵媒婆吓得两条腿抖成了筛子,当场就尿了裤子。 沈书宁直接从赵媒婆的衣服上扯了一块布,塞进她的嘴里,然后又将人五花大绑,丢进了花轿。 因为天色黑,几个轿夫都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直到刘瘸子不耐烦的望了望林子深处。 “这赵媒婆,解手要这么久?二狗子,你去看看!” “呜呜呜——” 花轿里,传来咽呜声,刘瘸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掀开轿帘,就看到赵媒婆直接从轿子里滚了出来。 “赵媒婆?怎么是你!沈家那丫头呢?娘的,老子花了钱的!小贱人,敢跑?你们几个,赶紧给我找人去,谁找到那丫头,回头我刘瘸子送五斤好酒!” 黑黝黝的山路,沈书宁也摸不清方向,身后时不时能听到刘家村人的声音,她不敢耽误,只能沿着路一直往前跑。 途中不知道被石头绊倒了几次,也不知道身上增加了多少的伤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着! 很快,药劲儿上来了,沈书宁只觉得眼前全是晃动的斑影,身上滚烫滚烫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安眠药,身体里翻涌的异样热流,让沈书宁瞬间明白,沈有田这个畜生,怕自己不从,除了安眠药还下了催情的药物! “唔……” 沈书宁强忍着晕眩感,即便她再如何抵抗,身体还是越来越不听使唤,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贱人!给我找,必须把人给我找回来!” 刘瘸子的咆哮声就在身后不远处,“抓回来直接扒光了吊在梁上,老子非要狠狠折腾她!让她长长记性!” “在那儿!快追!” “抓住她!” 沈书宁听到声音,瞬间慌不择路,突然脚下一空! “噗通——” “天呐,人掉河里了,水流这么急……”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她不断地下沉,意识开始涣散。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病房,林国栋掐着她的脖子,养子拔掉了她的氧气管,他们一家三口狞笑着说她这辈子也逃不掉…… “抓住我的手!” 一道低沉的声音穿透她意识深处的云雾,她感觉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领,强大的力道将她拖出水面。 沈书宁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水珠顺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滚落。 是他,十几天前在小树林救下的那个男人。 “坚持住!” 陆川单手划水,另一只手死死搂住她的腰。 他之前受的伤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没有完全愈合,冰冷的河水像千万根钢针一样扎进伤口,右肩的枪伤在冷水的刺激下骤然收缩。 他仿佛能感受到缝合线崩开的细微声响,却更用力地箍住沈书宁的腰。 这个行为让他右腹部的砍伤再度撕裂,血水混着喝水,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划水都在消耗他仅剩的精力。 “坚持……住……” 男人的命令被牙关的颤抖切成碎片。 好不容易将人带到岸上,陆川的手臂止不住的震颤,身上的汗衫已经被染成了粉红色。 他刚喘一口气,就发现沈书宁的情况不对劲。 她突然挣扎起来,药性烧得她直接扯开衣服的领口,整个人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冰凉的颈窝,双手更是直接伸进了他的衬衣…… “热、好热……” 第15章 她被人下药了 “别……乱动!”陆川的声音有些沙哑,齿间溢出几个字,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进一步的靠近。 他迅速调节好自己的状态。 沈书宁浑身湿透,衣服上有不少划破的扣子,手臂和脸上都有些擦伤,看着十分狼狈,她微微眯着眼睛,眼神明显有些迷离,神态很不正常! “你被人下药了?” 她晃了晃脑袋,山风吹过,身上一阵凉意,但很快就被药性控制住她所有的理智,沈书宁忽然伸了伸脖子,鼻尖触碰到对方滚动的喉结,竟比她还要烫几分。 陆川猛地偏头躲开,身形明显僵了下:“你……我带你去医院。” 沈书宁却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是藤蔓一般纠缠上去。 男人的呼吸陡然粗重,掐着她的腰往河边的岩石上一按:“看清楚我是谁!” 可这时候的沈书宁,哪里还有半点神志,喉间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声音,挠得人心痒痒。 陆川深吸一口气,直接一个手刀劈在她后颈。 咬着牙,将人拦腰抱起。 到了营地,站岗的小兵看到他,连忙冲过来,“陆科长!” “去找老韩,救人要紧。我没事。” “是,我这就去!” 几分钟后,野战部队的军用帐篷内。 “哎哟,小陆,这丫头是你什么人啊?头一次见你这么紧张一个女娃娃……你的伤!你这混蛋小子,你想死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你就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军医老韩看清楚陆川的情况,冲过来就要扯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 “先救她!她被人下药了。我让小顾帮我重新包扎伤口就行了。” 军医老韩转头看向沈书宁,突然眉头拧紧,“下药?” 他直接拿来手电筒,掀开眼皮,瞳孔已经缩成针尖状,脸色瞬间就变了。 “是畜牧站的‘种猪欢’!这玩意儿给牛用都得减半,谁给她吃的?这分明是要毁了这丫头啊!” 陆川闻言,眼神陡然阴沉,“老韩,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人?” “得立刻洗胃,把体内的催情剂代谢出去!” “我们这儿设备不足,只能用物理催吐了,把人扶起来,别让人乱动!” 陆川闻言,直接上前。 “你做什么?你自己都是个伤员。” “她是姑娘家,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况且她救过我!” “原来上次是这个丫头……” 听到陆川的解释,老韩立刻开始准备催吐。 他是野战部队随军的老卫生员了,经验丰富,直接用纱布裹住竹筷压住她的舌根,沈书宁意识渐渐清醒,身体控制不住的扭动挣扎。 幸好陆川立刻跪坐在行军床上,用身体压住沈书宁。 “呕——” 混着血丝的黄色药液吐进了搪瓷盆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紧接着又连续灌入温盐水,期间沈书宁不停的挣扎,甚至还咬破了陆川的手掌,最后还是他捏住沈书宁的下巴强制灌入,反复催吐了三四次,直到沈书宁呕出清水。 再醒来时,刺眼的阳光透过军用帐篷照在沈书宁的脸上。 她睫毛颤了颤,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适应了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在头顶墨绿色的帆布上。 这是哪儿? 沈书宁猛地撑起身子,一阵眩晕袭来,又重重跌回行军床上。“醒了?” 帐篷帘子被掀开,陆川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弯腰捡起滑落的军用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她抿了抿唇,突然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宽大的军衬衣,耳根瞬间通红,“我的衣服……” “我让护士给你换的。”陆川将饭盒放到一旁,平静的解释道:“你吐了好几次,衣服全脏了。” 沈书宁耳尖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被单。 她依稀记得昨晚一些零星片段,刘瘸子追逐的身影,冰冷的河水,窒息的恐惧,滚烫的怀抱,还有……自己不受控制往男人身上蹭的丑态…… 沈书宁视线往下移,只见男人手掌包着厚厚的纱布,她眸子微微一闪,“你的手……” “你咬的。” 空气瞬间凝固。 沈书宁僵在原地,昨天药性发作,她的身体和意识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对不起。”她声音明显有些发紧,“我当时……” “比这严重的伤多了去了,不用在意。” 陆川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把饭盒放到一旁,然后又拿起热水瓶在搪瓷杯里倒了点热水递给她,“先喝点温水,你体内的兽药代谢的差不多了,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书宁指尖触及搪瓷杯的刹那,瞬间脸色煞白。 “兽药?” 她的声音极度嘶哑,手下意识的就攥紧杯子,低语道:“难怪……” 难怪刘瘸子之前的三个媳妇都疯的疯死的死! 这畜生竟然用给牲口配种的药对付人?! “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药?” 陆川站在床边,眼神锐利,然后转身从一旁的铁皮柜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今早调查员送来的。” 沈书宁抽出文件,瞳孔骤然收缩,她原先拜托了宋医生报警调查弟弟被投毒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沈向阳体内含有超量的氯丙嗪,这是导致他病情加重,肾脏衰竭的主要原因。在病床下面找到了一个注射器,上面有沈嘉月的指纹。” 她猛地抬头,撞进男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你……为什么一而再的帮我?”她嗓子有些发紧。 帐篷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着白大褂的军医直接掀了帘子进来:“小姑娘醒了?正好该换药……” 老韩瞥见她手上的文件,突然噤声。 他放下托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川:“原来你躲这儿来了,指挥部都找你两三回了!” 话音刚落,帐篷外就传来通讯兵小李的声音:“陆科,指挥部急电!” 陆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微微侧首,道:“等我回来。” 虽然陆川一再出手帮她,可有了前世的经历,沈书宁对谁都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换好药之后,沈书宁利落地套上护士借给她的一套干净的衣裳,“我得回六里村,我弟弟还在医院等着我!” 她眯着眼望向六里村的方向,以刘瘸子的脾气,现在估计正在沈家闹呢! 她眼底燃起两簇冰冷的火,“趁着这次机会,我要把该断的都断了!往后余生,我只为自己而活!” 六里村晒谷场上,刘瘸子带着十几个刘家村的亲友团堵在沈家门口,手里的锄头把院门砸得震天响。 第16章 我要断亲! “骗婚骗到老子头上?今天不交人,老子烧了这破屋子!” “狗日的沈有田!要么交人,要么赔钱,你闺女跑了,我告诉你,彩礼钱必须双倍赔!” 刘瘸子一脚踹开了大门,举着锄头嚷嚷道,“你们家收了我两百块钱的彩礼,现在必须陪我四百!少一个子儿,老子就把你儿子从医院拖出来,拿命抵债!” 围观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有人小声嘀咕:“沈家丫头不是考上大学了吗?咋又……” “没听到刘瘸子说沈家收了他两百块彩礼呢!结果新娘子半路跑了,难怪刘瘸子上门闹事儿!” 沈有田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今天一早就拿着沈书宁的户口本还有那张回执单去信用社取钱,但那丫头不知道把存折藏哪儿了,信用社那边说没有存折不能取钱! 现在刘家又说那死丫头居然逃婚…… “刘、刘瘸子……”刘秀菊壮着胆子走出房门,看了一眼他身后十几个亲友,吓得吞了吞口水,“你分明只给了我们一百块去的彩礼,怎么说我们收了两百?况且……况且,昨晚交给你的时候好好的,人跑了,怎么能怨我们?总之,我们现在只有一百块钱,多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啪!” 刘瘸子直接一把夺过刘秀菊手上的钱袋子,另一只手揪住她的头发,龇着一口黄牙:“你当老子是要饭的?” “我刘家花轿抬了,整个刘家村的人都知道我娶媳妇儿,现在新娘子跑了,你们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我告诉你,你们家害我空欢喜一场,精神损失我还没问你们要呢!”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声,“这刘瘸子说的居然是真的?天呐!沈家丫头今年才十八九岁?这刘瘸子都能当她爹了,沈有田为了点钱,这是不把女儿当人看啊!” “刘秀菊自己就是刘家村的,难道不清楚这刘瘸子前后娶过三个媳妇儿,都是被虐待死的!这是要把自家丫头逼死啊。” …… 周围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都让让!周支书来了!” 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周支书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公社妇联主任张红梅和南城早报的记者,更让人吃惊的事,沈书宁居然就站在他们身边! 她身上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淡蓝色衬衣,脸上和胳膊上全是擦伤,看着触目惊心。 “沈书宁!你还敢回来,跟老子回去!” 刘瘸子看到沈书宁的瞬间,浑浊的双眸透着几分精光,昨天夜深了,他并没有看清楚沈书宁的模样,但现在这么打眼一看,他恨不得立刻将人带回刘家入洞房! “你做什么?给我退回去!”周支书面色一沉,冷声喝退了刘瘸子,然后转头看向刘秀菊,“秀菊婶,书宁是我们公社唯一一个考上津南大学的高才生,宋县长前两天还特意交代过你们,作为父母应该支持孩子求学,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荒唐!” “那……我们也没有阻止丫头继续读书啊,阳阳需要钱救命,她这个当姐姐的,为弟弟牺牲一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周支书,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老沈家?前些年村头老陈家女儿才十七岁,早早成婚,村里也没说啥啊?咋到了我家嫁女儿,就生出怎么多事情?” “你们又要跟我说什么婚姻自由,什么包办婚姻是犯法的,行啊,那你们把我和他爹都抓进去,都抓进去!反正我儿子生病没钱治,也活不久,我跟他爹以后没人养老送终,还不如早点死了!” 刘秀菊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沈书宁径直走进院子,扫视一圈之后,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声音嘶哑但却掷地有声。 “今天,麻烦周支书,张主任还有六里村的各位叔伯婶娘,做个见证。我沈书宁要与沈有田、刘秀菊断亲!” 此话一出,人群嗡地炸开,几个老人当即摇头:“这丫头疯了!” “天打雷劈的不孝子孙啊!” “啥?我没听错?亲闺女要跟爹娘断亲?” “这能怪谁,爹娘不干人事儿,也难怪沈家这丫头寒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歹是亲爹亲娘啊,就因为一桩婚事要跟爹娘断绝关系,这沈丫头的心未免太狠了些!刚才秀菊婶不是说了吗?向阳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这当姐姐的总要作出一点牺牲。” 沈书宁继续道:“各位叔叔婶婶,从小看着我长大,我对爹娘如何,对弟弟如何,你们应该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今日之所以要跟沈家断亲,是因为他们,我的亲爹和亲娘,为了钱,给我灌了药塞进花轿!” “灌药?”周支书倒吸一口凉气。 沈有田听到这儿,终于再也坐不住的,推门而出,抄起靠在墙根的铁锹就冲了过来,朝着沈书宁的头敲过去,幸好她一个转身躲开,扁担重重的敲在她身后的咸菜缸上,直接将缸给砸碎了。 “放你娘的屁!死丫头片子污蔑亲爹娘,还想断绝关系?老子生你养你供你念书这么多年,我就算是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丫头!” 刘瘸子不耐烦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阴恻恻的说道:“你们父女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告诉你们,这白纸黑字写着收钱嫁女儿!现在你们想反悔?我告诉你们,我刘瘸子可不是林家那种软柿子!” 沈书宁冷笑一声,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直接转身对着南城早报的记者:“同志,请拍清楚这份卖身契!” 她转向人群,“各位叔伯婶娘都看清楚了,我爹为给儿子看病,先是收了林家的钱,逼我放弃念书,林家的婚约作罢,转头又收了刘家钱,一次又一次的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说着,她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检查报告。 是野战部队军医老韩刚才交给她的。 “这张是县医院出具的检测报告,我体内检出羟哌啶酮,这是畜牧站给牲口配种用的药。而我的亲爹亲娘,口口声声为我好,却给我下这样下作的药!” 记者立刻按下快门。 闪光灯中,检测报告上面几个数据看得人瞠目结舌,谁能想到亲爹娘会这么害自己的孩子? “荒唐,荒谬!老沈,你们尽然给亲闺女下种猪用的催情药?你们知不知道这会要了她的命?” “我的老天爷哟!怪不得书宁丫头要跟爹娘断绝关系了,这也忒不是人了!” “你们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她……她偷了家里的钱,整整两百多块啊,那是我和他爹一辈子的积蓄,原本是想着给阳阳治病的,可这丫头,偷了钱,打算一个人去省城读书,不管我们的死活,我和他爹是没办法了,才把她嫁出去换彩礼的!” 刘秀菊眼珠子一转,脑子难得聪明了一回,直接回屋里拿出了沈书宁昨晚上落下的回执单。 “乡亲们,周支书,张主任,你们看看!这就是证据!这可是阳阳的救命钱,她沈书宁简直是丧良心啊!” 两百多块钱,这可是一笔巨款! “书宁丫头,”周支书皱眉,“这钱真是你偷的?” 第17章 我不治了 沈书宁看着她娘痛哭流涕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她轻笑,“你说这些钱是你的?那当初弟弟生病,为什么没钱去医院,还非要把我嫁到林家换钱?” “这……这是……”刘秀菊眼神闪烁,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原因。 沈有田冷静了片刻后,收敛情绪,作出一副无奈的姿态。 “你跟国栋青梅竹马,当初的婚事是你自个儿点头同意的,沈家和林家早有婚约在前,你弟弟才十二岁,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我们就像给他留着以后娶媳妇儿,有啥问题?” “阳阳之前每个月都需要买药,再加上我们家里的日常开销,你们怎么攒下200多的积蓄?” 沈书宁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继续道,“胖婶,我记得两个月前,我娘问你借了两块钱,还了吗?” “还啥啊!你们家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儿……刘秀菊,你当初来借钱的时候,不是说穷得揭不开锅了,两百多的存款,你嘴巴可真严实!” “对啊,老沈,你们家有钱,怎么不还大伙儿?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你们也太不厚道了!” “各位乡亲,不是他们不想还,因为……在昨晚之前,我爹娘也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自从弟弟生病之后,我经常去后山挖野生的草药,这是供销社收购单。” 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钟叔在黑市混了那么多年,跟供销社肯定是有关系的,弄一张收购单并不难。 “另外,这些年我给报社投稿发表文章,也都有稿费,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就算都是你挣的,你是我沈有田的女儿,赚的钱就该交给家里!” 沈有田的话音一落,真相已经大白。 沈家为了钱,不顾闺女死活,以这种下药迫害的手段逼她就范。这跟故意杀人有什么分别? “他娘的,老子看不管你们沈家这些破事儿,反正你们家拿了我的钱,你就是老子的媳妇儿,跟我走!” 刘瘸子骂一句,直接伸手就去抓沈书宁的胳膊,但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被一个军用水壶砸得捂头倒在地上! 陆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围,一身墨绿色的军装,精神十足,气质宛如一柄出鞘的宝刀。 一旁早报的记者抓住时机,咔咔按着快门! 军人,在这种小农村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原本还在小声讨论的村民,集体噤声,所有人都好奇的盯着陆川。 “周支书,张主任,我是316部队的陆川,昨天部队在山上集训的时候无意间救下了沈书宁同志,她体内检出羟哌啶酮属于管制性药物,我已经交给有关部门继续调查,另外……” 赵媒婆被人带了上来,她指着刘瘸子说道:“是他,药是他给我的,说是怕沈家丫头不听话,喂了药,可以安分一些,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从。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保证不会了!求各位领导网开一面,饶了我这一回。” 听到赵媒婆的证言,刘瘸子直接朝着人淬了好几口唾沫,“呸!你个老东西,要不是你给我介绍这丫头,我怎么会动这个心思?你……” 人群中,刘瘸子前几任媳妇儿的娘家人冲了出来,拳头如雨点落在刘瘸子的身上,刘家村其他人此时别说上前帮忙了,连吱一声都怕被刘瘸子连累,低着头充当空气。 “我闺女嫁给你的时候健健康康的一个人,不到两个月就疯了,她当时哭着回来求我,我还以为是她不听话,还让她跟你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啊!我该死啊!” “我小妹才二十三岁,她还怀着孕,就被你折磨的跳了河,刘瘸子,你不是人!给人喂畜生吃的药,你这是谋杀!” …… 陆川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冷声道:“根据《刑罚》第179条,暴力干涉婚姻自由,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即便是父母,也没有例外。若涉及买卖人口,情节严重,可以枪毙。” 最后两个字让刘瘸子裤裆瞬间湿透。 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钱不钱的,直接扑通跪下来,哭嚷着:“政府明鉴啊,领导为我做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都是沈有田,还有这个老虔婆,是她跟我说沈家有个漂亮丫头,说沈老汉缺钱,要把女儿嫁给我,只要我出两百块钱的彩礼,我、我就想讨个媳妇儿,生个娃,传宗接代,我没有买卖人口,而且……而且我也没有碰她啊!领导,你们一定要明察啊,我没有犯法啊,我是良好市民!” “你!刘瘸子,那药分明是你让赵媒婆给我的,你们还说这就是普通的安眠药,我哪知道是给畜生用的催情药啊?” 沈有田气得直接跟刘瘸子当众扭打起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将所有事情都捅了出来。 “周支书!”沈书宁直接将提前写好的断亲书递过去,“请您盖个章,做个见证。” 周支书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手有点抖,“宁丫头,这章一盖,你以后可就……” “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沈书宁扯了扯嘴角,平静的说道,“那也总好过随时有可能被当成牲口卖掉,随时都需要防着被算计……” 就在周丰年的章快要盖下去的时候,刘秀菊突然扯着嗓子喊道,“沈书宁!你咋能这么狠心?爹娘再不对,那也生养你一场,你怎么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我做的绝?你们将我送上刘家的花轿时,可有想过,我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那你就不管你弟弟了吗?他叫了你十二年的姐姐啊!” 话音刚落,一辆军用吉普车在沈家门口停了下来,沈向阳是被人从车上抬下来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姐……”沈向阳虚弱地唤了一声。 沈书宁听到声音,猛地转头,看到弟弟的时候,鼻子一酸,径直走过去,一脸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身体好点了吗?” 沈向阳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姐,别哭,我已经没事了,姐……我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你不用受这么多的委屈。” “我已经长大了,姐,你不用事事都瞒着我。” “阳阳……”沈书宁的语气有些哽咽,方才跟爹娘对峙的时候,她都不曾露出半点懦弱,但此刻,心里却酸涩得厉害。 沈向阳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看向爹娘,“爹、娘,是不是因为我生病,需要花很多钱,所以你们要卖了姐姐,给我治病?” 沈有田和刘秀菊面对儿子质问的目光,瞬间哑口无言。 看着爹娘这副表情,沈向阳咬了咬后槽牙,然后一把扯掉了扎在手臂上的输液针头,鲜血顿时顺着输液管流了出来。 “向阳,你干什么?!” 沈书宁慌忙按住他的手。 第18章 我要举报我爹娘! “不治了!”沈向阳的声音发抖,却异常坚决,“我不治了!姐,你走,离开这儿,像村东头雨婷姐那样,永远都别回来了。” “阳阳,你胡说什么呢?你姐走了,你的病怎么办?钱!对了,钱!沈书宁,你把钱拿来,那是阳阳救命的钱!” 刘秀菊像是疯了一样朝着沈书宁扑过去,却被陆川侧身挡住,刘秀菊直接整个人撞在记者身上。 咔擦咔擦! 快门捕捉到她狰狞的面孔,估计会成为第二天的《南城早报》头版照片! 沈向阳捂着嘴不停的咳嗽:“咳咳……周叔,我要举报,举报我爹和我娘。我都听到了,他们跟那个女人的对话,偷偷换了我的药,用我的病威胁我姐,周叔,你让我姐走……” 亲儿子举报,再加上沈书宁举出的证据,以及陆川带来的人证——赵媒婆,沈有田恐怕是少不了要在里面呆两年了。 周丰年在断亲书上签字盖章,妇联主任张红梅作为见证方也签字画了押。 并且,鉴于沈有田和刘秀菊明知道儿子沈向阳的药物被人更换,却为了利益,眼睁睁看着他病危,严重侵害了未成人权益,依法可以剥夺父母的监护权,而沈书宁作为沈向阳的姐姐,可以作为实际抚养人行使监护权! “向阳,你以后可愿意跟着你姐姐生活?” 沈向阳红着眼眶,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跟着姐姐,只会是她的拖累。 “阳阳,相信我,姐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不是姐姐的累赘,你是姐姐最重要的人。陆同志,我问过县医院的宋医生,她说京城军区医院里有一位姓霍的专家,对治疗我弟弟这样的病情非常有经验,能不能请你帮帮我们?” “霍医生要后天才回医院,今天下午我派人送你弟弟去省城,不过车子的座位有限,你的新户口本和粮食关系证明还要过几天才能送来,这里……你也不方便留下,先跟我回部队。” 陆川低头看着少女干净的侧脸,“另外军区特批,你的户口直接迁入大学集体户。你弟弟的户口也会跟着你迁过去。” 沈书宁一脸惊讶的看向男人。 不过是几面之缘,她跟他说的话甚至都没有超过十句,可他却为她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连省城军区医院的霍医生都已经联系好了。 虽然有过一世的经历,可沈书宁还是完全看不透这个男人。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救过他? 而上一世,沈嘉月冒领了救命之恩,所以他对沈嘉月也是不问缘由的帮持? “姐……我是不是可以不死了?” 沈向阳到底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一听到自己的病还有救,如小鹿般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陆川和他姐。 沈书宁收回眼底的疑色,握着弟弟的手,重重点头,“当然!以后不准再说死不死的,我们阳阳要长命百岁的。陆同志,谢谢你!” 不管陆川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的确确救她于水火,也让她多了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沈向阳现在的病情还十分危机,县医院那边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医护人员随行,从县城出发直接赶往省城军区医院,开车大概也需要几个小时,好在一路顺利,到了医院之后,有陆川的介绍信,医院直接就安排了住院治疗。 沈书宁是晚上从陆川那边得到的消息,她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稍稍落地。 得到及时的治疗,阳阳这一世,应该不会再走老路了…… “陆科长,我弟弟的事情,还有今天下午在六里村,真的很谢谢你。” “从早上到现在,你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次谢谢。沈同志,我是军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今天晚上你睡我的帐篷,洗漱用品,我已经让小顾去准备了。” “谢……” 沈书宁刚一开口,就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下意识的噤声,然后抬头悄悄瞅了他一眼,“我睡你的帐篷?那你怎么办?我没关系的,医用帐篷那边的行军床也可以。” “那边有伤员。你休息,我只是过来拿见换洗的衣服。” 说完,陆川径直走进帐篷,拿了套衣服就离开了。 帐篷不是很大,但很干净,床边是一个小木箱,上面有一把锁,箱子上面放着一盏煤油灯还有一本书。 沈书宁看了一眼行军床上的外套,脸颊微微发烫,这是昨天晚上他救她时身上穿着的,已经洗干净,不过胸前的扣子被她扯掉了两颗…… 她转身走出帐篷,跟一名小护士借了针线,又回到帐篷,借着煤油灯的光,帮他把扣子缝好。 陆川离开之后,就去了驻地附近的河里洗了个澡,回到驻地,直接钻进军医老韩的营帐,脱了鞋子,准备上床。 “哎哎哎,你自己有营帐,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老韩放下手里的笔记本,上前就要将人从床上揪下来。 “沈同志没地方睡。” “昨天晚上你救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小川儿,你是不是对人家……” 陆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凉凉地扫了一眼对方,然后直接闭目养神。 “得!我话多,行了?也是,你比人家小姑娘大了快十岁,再加上你家里……哎,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啊?你家老爷子都写信到我这儿了。” 老韩将手上的笔记本一合,随手放进抽屉里,然后坐到了床边,“往里挪一挪,我一把年纪,你不能让着我点啊?” “南边的情况不稳,随时可能要迎战,老韩,你媳妇儿年初刚怀上,你别走了。” “什么意思?又不是老子要生!她是军属,从嫁给我的那一天,就应该有这个思想觉悟!我告诉你,老子虽然只是个军医,但没有老子,你这臭小子不知道死在战场上多少回了。怎么?嫌弃我老了?这话以后别说了。” 老韩怒瞪着一双乌黑的眸子,他跟陆川将近十年的战友了,看着他从一个娃娃兵,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也知道他的理想和抱负,也明白陆川的担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黑暗中,陆川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轻叹一口气,“行了,我不说了,下个月,给你放两天探亲假,回去看看嫂子,顺便帮我带点东西回去。” 第19章 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我立刻出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书宁就被部队出操的哨声叫醒了。 她抱着搪瓷脸盆走出帐篷,就看到不远处的陆川,穿着军装在操练小兵,日出的光十分的柔和,穿破云层,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沈书宁到河边洗漱完之后回来,早上的训练已经结束,她刚掀开帐帘,还没进去就看到男人光着上半身的背影,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耳尖瞬间通红。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我立刻出去!” 说完,她连忙放下帘子,后退一步。 几分钟后,陆川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沈书宁犹豫了几秒,红着脸走进帐篷,眼眸低垂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不舒服?” “啊?没、没有啊,我很好。”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闻言,沈书宁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有、有吗?可能是,体内残留的药性,还没有完全代谢出去,休息一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嗯,老韩说过,全完代谢大概需要两三天,这几天可能会出现头晕呕吐,或者心悸,都是正常的,如果真的不舒服,可以直接去找他。” “好,我知道了。” “饭盒里面有早点,热水在杯子里,你先吃,吃完我让小顾来拿饭盒。” “嗯,陆科长,我下午可以出去一趟吗?再过两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需要帮忙?” “不用了,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去谢谢宋医生和周叔。” “正好,我要去一趟县政府。”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表带已经断了的表盘,“半个小时后路口集合。” “其实我可以自己……” 话还没说完,陆川就匆匆离开了。 二十多分钟后,沈书宁坐上了军绿色的卡车。 “沈同志,你是要去县医院吗?那我先送你过去,我们大概要下午1点半结束,到时候你要不就在县医院门口等我们。” 司机是勤务兵小顾,浓眉大眼,一张娃娃脸,看着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顺路的事儿。” 到县医院大概刚好是早上八点一刻,跟宋医生道别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她沿着之前的路线,来到服装厂后面的小巷子,和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钟叔一见到沈书宁,立刻就迎了上来。 “小姑娘?你又来了,这次又有什么好货?” “钟叔,我这次来,不是卖东西的。” “那你这是……” “我知道你的身份。” 话一出口,眼镜男一把将人拉到了角落,四下观察了一圈之后,拧着眉,压低了声音:“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上次收了你的东西,可真没赚你多少钱,你调查我的身份,是想做什么?” 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沈书宁连忙开口解释道,“钟叔,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您是好人。” “呵呵,好人也谈不上,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小丫头,你今天是特意来寻我的?” 沈书宁看着他,缓缓点头,继续道,“钟叔,黑市做生意并不安全,据我所知,县政府那边已经盯上这儿很久了,不出两个月,这边恐怕就会被作为典型处理。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哈哈哈,小姑娘,我没听错?” “钟叔,你老家是广市的,早年一直是做纺织厂的生意,现在南边临海的几个城市已经开始改革,我相信,很快全国都会解放。要想赚钱,就要抓住机遇。你若信我,现在可以暗中筹备,最快明年,你就可以开起属于自己的工厂。” 此话一出,男人看向沈书宁的目光透着几分审视,他确实收到了老家的电报,政府鼓励发展个体经济和民营企业,甚至还有很多政策优惠和开放措施。 他其实考虑过,要不要回老家,但在南城生活了二十年,父母妻儿朋友都在这儿,说离开,哪里是件容易的事情。 有太多割舍不掉的东西了。 “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钟叔说出这句话,沈书宁便知道已经说动了对方,“钟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迎新路18号一个带小院子的职工房,一室一厅,带阁楼,住了钟家祖孙三代,一家五口。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钟叔,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得离开,长话短说。我想让你开一个服装厂。” “服装厂?” “是,我了解过,南城这边只有一家国营服装厂,衣服价格贵不说,设计的款式也很少,跟港城,广市那边根本就没法比。但现在人们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尤其是小姑娘爱漂亮,看到电视里面的那些明星穿的衣服,总是羡慕的,但那些衣服只有在百货大楼才有的买,价格更是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承受范围。” “服装厂的人工成本,还有原材料,机器,厂房,这些都不是小数目,如果……明年政策没有下来,你知道我要亏多少吗?” 男人放下杯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认真真的问道。 沈书宁抬眉一笑,“钟叔,你是做生意的,就该知道做所有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如果,我们抢占先机,开了服装厂,到时候你能赚多少,你算过吗?风险越高,利益越大,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明白。” 见钟叔皱着眉头不说话,沈书宁又从布挎包里面拿出一个小本子,这些都是她重生之后,利用空闲的时间,按照时代潮流演变的顺序,再进行一些改良,设计出来的几套服装。 “钟叔,你先看看这些,若是你还是觉得风险太大,那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在沈书宁拿出本子,看到第一页的画稿时,男人眼前瞬间就亮了,一把拿过本子,一页一页的翻看,看到最后一页,然后紧紧抓着本子,一脸激动的问道,“这个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自己画的。” “你画的?这些……你说这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是。” “等等,等等,你让我想想,你让我好好想想。” 第20章 发现沈嘉月省城私会男人的秘密 “钟叔,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但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学校马上就要开学,我得去省城。我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若是你决定了,可以发电报到津南大学,找金融专业的沈书宁。” “你是津南大学的学生?不错不错,好,也不用一个月,但我得问问家里的长辈。短则十天,慢则半个月,不管成不成,我都给你一个答复。” “对了,钟叔,你这边有没有票?什么都行,我想要买一点。” “你等下,我去给你拿。” 几分钟后,钟叔拿出来一叠票据,直接递给沈书宁,“拿着,钱以后再说。” 照理说,那天卖掉药材和银器,小丫头身上有不少钱,可看她身上的衣服,男人便猜到她的经济情况大概不容乐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不想去窥探。 “不行,钟叔,钱还是得收!我现在这里只有三十块,你拿着。” “你这孩子,让你收着就收着,你要真给我钱,就是看不起你钟叔!行了,以后多画点设计稿给我就成!” 这话一出,沈书宁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笑,然后顺从地将几张大团结藏进口袋,“那我就不跟钟叔客气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还有,钟叔,这段时间,你就别去黑市了。” 上辈子,黑市11月份被人举报之后,牵连了不少人,钟叔似乎还被作为典型教育了,他的妻儿也跟着受到牵连。 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大冬天来县城摆摊,差点在路边冻死,是他给了她一碗热汤。 这次,就当是报答他前世一汤之恩。 “放心,我晓得。” 从小院离开,沈书宁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小路一闪而过,那不是沈嘉月吗? “丫头,你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你说刚才那个女知青啊?她常来这儿。” “你说她常来?” “嗯,前面拐弯第一户人家,姓余,好像是教育系统的工作人员,他俩应该是在谈对象,不过这个小余……你要是认识那姑娘,就提醒一句,多长个心眼儿。要是不熟,就别多管闲事了。” 很显然,钟叔对那个姓余的印象不是很好。 “教育系统的工作人员?姓余?” 沈书宁小声嘟囔了一句,脑子里还是回忆前世的记忆,前世她一直忙着工作,赚钱,关于沈嘉月的一些细节,却是没什么印象。 但姓余的男人,她却知道一个。 好像是涉嫌帮人造假的录取通知书被抓进去的,当时新闻闹得很大,直接上了省报。 没想到,沈嘉月没抢成她的录取通知书,居然跟这个人勾搭上了? “钟叔,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不用送了。” 沈书宁没打算拆穿沈嘉月,给向阳换药的事情,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暂时还不能把她怎么样,现在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就等着沈嘉月自寻死路! 回去之前,沈书宁带着票去逛了供销社,给自己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学校需要用到的物件儿,用一个网袋装了起来。 省城那边的物价比县城要高,她的钱还要留着给弟弟看病,在钟叔的服装厂没有开起来之前,她还得另外再想办法赚点钱。 看刚才钟叔对她的设计稿那么感兴趣,沈书宁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反正她重活一世,脑子里面的设计稿多的是,或许可以投稿,赚点钱。 县医院门口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沈书宁拎着网兜站在树荫下,身上的衬衫被风吹得贴在了后背上,她正盘算着投稿的事儿,突然听见轮胎碾过砂石的声响。 一辆军用卡车停在她的面前,扬起细小的灰尘,车窗摇下,勤务兵小顾探出那张标志性的娃娃脸,嘴角咧开,“沈同志!我们陆科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车内的人拽着后领扯了回去。 陆川从另一侧探出身,军装袖扣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目光扫过沈书宁拎着的鼓鼓囊囊的网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上车。”他简短地说,同时伸手推开车门。 沈书宁刚坐稳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儿,后座上躺着一个崭新的军绿色书包,上面压着套叠得方方正正的浅蓝色连衣裙。 “这是……” 陆川淡淡的回答:“补给物资。” 小顾从驾驶室转过头,“才不是呢!这是陆科特意绕到……” “顾卫国!”陆川的声音陡然降低八度,“开车。” 小顾立刻缩回脑袋,发动车子,然后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声嘟囔了一句。 沈书宁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什么补给物资。 她低头抿唇,发现书包侧袋里还插着一只英雄钢笔,笔帽上刻着的‘316’,彰显着它的来历。 书包,钢笔,裙子…… 再加上陆川和小顾的对话,难道这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前世今生,自从弟弟去世之后,似乎从未有人考虑过她的需求。 沈书宁指尖轻轻划过书包,轻喃道:“陆科长,其实我的布包够用了……” 陆川打断她,眼睛盯着前方路面,“这个是宋县长让我交给你的,他说是县政府资助给今年考上大学的学生。” 他说得一本正经,让人很难怀疑他的话。 小顾在后座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科长,宋县长什么时候……” 陆川直接拉了手刹,“下车,跑回去。” 小顾“啊”了一声,哀嚎道:“科长,我错了,这儿到驻地还有三四十公里呢,会死人的!” 陆川声音冷硬,“你是想负重?” “别!不,我一点儿都不想。我这就下车!” 小顾下车的时候,那哀怨眼神,时不时的看向陆川。 沈书宁趁机偷瞄后视镜,有些尴尬的打破了平静:“我……我不会开车。” 男人转头,余光扫过她,然后直接下车,绕到了驾驶室的位置。 “钢笔是我的。”他突然说道。 沈书宁捏着书包带的手一紧。 316部队去年在军区大比武中夺冠的新闻上过省报,这支钢笔是当时的荣誉奖品。 她刚要推辞,却有听见陆川说:“我听周支书说,你读书很好,以后好好念书,做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 “另外,你的户口本和粮食证明在书包里,”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弟弟的医疗补助也已经申请下来了。” 沈书宁打开书包,果然看到了一本崭新的户口簿,上面的户主是她。 另外还有她和弟弟的粮食证明已经转到了津南。 户口簿的下面是一张折起来的纸,她展开一看,下面担保人的位置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陆川。 第21章 你们侦察兵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是铁打的? “你……”她嗓子发紧,“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弄申请下来,可她跟沈家断亲,却还是眼前的事情,这个男人就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后路。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救他一次? 陆川转头看向窗外,后颈棘突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到了津南,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军区医院找霍医生,他有我的联系方式。” 车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沈书宁低垂着脑袋,鼻腔有些发酸。 “陆川。”她第一次直呼其名,“谢谢你。” 男人握着方向盘,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小姑娘。 回到驻地时已是黄昏。 一直到驻地,她抱着怀里的东西下了车,迎面碰上军医老韩,只见他疾步上前,一把揪住陆川的衣领,骂道:“伤口崩了还到处乱跑!你们侦察兵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是铁打的?跟我过来!” 沈书宁愣了愣,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被陆川救上岸时,在他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可从昨天到现在,她半点都没发现这男人有什么异常。 她心脏微微颤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军用帐篷外。 里面传来老韩恼火的咆哮声,“发着低烧,你还去县城?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你知不知道,伤口感染,如果不处理,是会要命的!” “你这样,老爷子那边我怎么跟他解释?怎么跟他交代?” 陆川闷哼一声。 “哼!现在知道疼了?我昨天就让你来找我,你倒好,一整天都不见人,今天一早又去县城,老子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老韩嘴上虽然说的狠,但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许多,话里话外也全是对陆川的担忧。 “我错了。” 陆川扯了扯嘴角,任由老韩给他重新上药,包扎。 肩上的伤口情况还好,但腰腹部的砍伤已经开始发炎,他的脸颊也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老韩包扎好伤口之后,又给他打了一针青霉素。 “你给我老老实实留在这儿!要是再敢到处乱跑,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报给你爷爷!” 说完,老韩端着刚刚为他清洗过伤口的脸盆走出帐篷,迎面撞上沈书宁,他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擦身而过。 那一盆血水的视觉冲击,让沈书宁的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进来。” 陆川其实早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待老韩离开之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她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男人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只是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沈书宁的目光落在行军床旁边的托盘上,里面全是染血的纱布和棉球,她抿了抿唇,“陆科长,对不起。” “咳——”陆川轻咳一声,抬眸看向满脸歉意的沈书宁,淡淡道,“你除了谢谢和对不起,就没别的话了?这些伤,不是因为你造成的,但救人是我的本职,所以,不用道歉。老韩的话,你也别放心上,他只是担心我。” “你……”大概是扯到了伤口,陆川下意识的吸了口凉气,缓了几秒后,继续哑声道,“我送你钢笔,是觉得它在我这儿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大学生,好好读书。” 陆川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晚上6点,小顾拿着一个饭盒来找她。 “沈同志,这是晚饭,今天有红烧肉,你赶紧趁热吃!这可是硬菜,平时可没的吃。这还是科长的份额,他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饭盒里有好几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这年头吃口肉不容易,就算是部队,每个人每个月的肉也是定量供应。 他们每天还要进行大量的训练,还有各项任务,对体能要求更高,这些肉根本就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你咋不吃呢?” 小顾看着饭盒里的红烧肉,默默吞了下口水。 “顾同志,我不爱吃肥肉,你拿回去给陆科长,他受伤了,需要补充营养。这段时间,我已经非常麻烦你们了……” “那不行!科长特意交代的,让我看着你吃下去。沈同志,你看你这么瘦,是该吃点肉补充一下营养,科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部队每个月都有供应的,况且这是科长交代给我的任务,我要是没完成,又得罚跑了……” 小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我今天下午跑了两小时,现在腿还在抖呢。” 见沈书宁终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小顾悄悄松了口气,余光瞥见床榻上的书包的蓝色连衣裙,嘟囔了一句:“陆科平时做任务的时候那么果决,今天挑裙子却花了半个小时……” 话音未落,顾卫国忽然想起了某人的警告,连忙闭嘴噤声。 “咳咳咳……那个,沈同志,我想起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我先回去了,我晚一点再来拿饭盒!” 小顾离开之后,沈书宁抱着怀里的饭盒,转头看向那件蓝色格子裙,鼻子有些发酸。 上辈子加这辈子,这竟然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 出发去省城的前一天,沈书宁才再次见到陆川,他比前两天似乎更黑了一些,身上只穿了一件军背心,露出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 “明天下午我有任务。” 他看着她的头顶,突然开口。 沈书宁一怔,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不能送行。 她刚要点头,却听他又说道:“小顾明天没事儿,我让他开车送你去火车站,火车上要注意安全,贵重物品贴身放。”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进来,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斑驳,沈书宁忽然很想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可话到嘴边,她却不敢问了,仿佛这背后会有一个让她无法回应的答案。 算了,反正,离开这儿之后,她和陆川之间,应该也不会再见面。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提前准备好的药膏,递给陆川,“这是我自己做的止血药膏,你们出任务的时候容易发生危险,这个很管用。上次在小木屋,给你用的就是这个。” “给我的?” “嗯。我……钢笔和裙子,很贵重,我收下了,这是回礼。虽然不值钱,但……你别嫌弃。” 一个深棕色的小陶瓷罐子,打开来,里面一股淡淡的药香。 跟上次在小木屋里闻到的味道一样,陆川用过一次,知道这个药膏的效果。 “我收下了。” “这个是什么啊?” 小顾操练完回来,看到陆科长手上的小瓷罐,伸手就要去抢,结果被陆川一把揪住后领,直接拖走。 “二十公里负重跑,我看着你跑。” “啊?又要跑?科长……我又说错啥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能听到小顾在训练场上的哀嚎。 第22章 心跳漏拍的瞬间 下午,沈书宁在帐篷收拾自己的行李,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号声,齐声走了出去。 只见陆川正在操场带兵训练。 他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穿了一件背心,腰腹部的纱布十分的显眼,即便如此,他仍一丝不苟地示范战术动作。 小顾偷偷朝驻地的方向张望,被陆川一个侧踢吓得立刻挺直腰板。 午后的烈日,沈书宁看见男人转身时,熠熠生辉的眸子落在自己的身上,耳根一下就红了,有些慌张的疾步离开。 下午三点一刻,训练结束,小顾来找她:“沈同志!科长让我带你去靶场。” “靶场?”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们科长打靶可厉害了,这几年的军区纪录的保持者!还有他那手擒拿功夫,简直绝了!去年军区大比武,咔咔几下就把对手摁地上了,科长送给你的钢笔就是那次大比武的荣誉奖励!” 靶场设在驻地西侧的山坳里。 沈书宁到的时候,陆川正在拆解一把五四式手枪,金属部件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见她来了,他迅速组装完毕,退弹验枪的动作行云流水。 “试试?”他将枪柄转向她。 沈书宁前世做生意,经历过很多事情,为了自保学过射击,但此刻她选择摇头。 她现在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学生,要是懂得太多,就太可疑了。 陆川微微颔首,突然站到她身后,双臂虚环着她举起手枪。 “三点一线。” 他的声音擦过耳畔,沈书宁耳根发烫,心神不定的打出了一枪,直接打空。 “呼吸太急。”他单手扶正她的肩膀,很快就放开,保持一定的距离,“沉住气,看好,手要稳,扣动扳机。” 沈书宁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阳光将他们的投影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她愣神的时候,子弹已经打了出去,虽然勉强打中,但打的却是隔壁的那个靶子。 练了半个小时,沈书宁有些吃不消的揉了揉肩膀和胳膊,陆川见状,伸手接过那把手枪,“第一次打?” 沈书宁一愣,心跳微微加速,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可毕竟不是真正的新手。 他今天是故意试探自己? “嗯。” 她点了点头,心却提了起来。 “那你挺有天赋的,第一次打,就能击中远距离的靶子。想不想再学几招擒拿手?” 陆川看着她,不等她回答,突然从背后直接扣住沈书宁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腕骨,“这招,如果对方这样抓住你的手腕……” 他一边解说,一边带着她的手突然画了个半圆,拇指进准压在她虎口的位置,沈书宁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竟自己松开了。 “嗯?”她惊讶地转头,鼻尖差点擦过他的下巴。 “关键在拇指发力的角度。”陆川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继续道:“对方比你高大健壮数倍也没有用,人体结构决定这里……”他敲了敲自己手腕内侧,“永远是弱点。” 沈书宁学着他的动作认真的比划,纤细的手腕转得有些笨拙。 “是这样吗?” 陆川突然凑近了一些,大手包住她的手指,一根根调整位置,耐着性子说道:“不对。食指要卡在这条肌腱外侧,能感觉到凸起的骨头吗?” 小顾抱着两个水壶站在不远处,听到他的陆科长如此耐心,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还是他们的铁血教官吗? 沈书宁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慌忙挣脱,“我、我再试试。” 她耳尖通红,对着稻草人继续练习。 陆川抱臂站在阴影里,看着沈书宁反复练习折腕动作,眉头微微蹙着,她的动作太柔了,像是怕弄疼了假想敌似的,如果真的遇到威胁,根本就够不成有效防御。 “再来一次,别收力。” 沈书宁看向男人,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猛地扣住稻草人的手腕,拇指下压,可力道还是明显差了很多。 陆川忽然伸手,直接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的五指骤然收紧。 “疼!” 她下意识的轻呼,却听见他在耳边沉声道:“疼就对了,敌人不会对你留情,你犹豫的那一秒,可能就失去了最后逃脱的机会。”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几乎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腹因常年握枪而带着粗粝的老茧,摩挲过她的肌肤时,激起一阵微妙的颤栗。 她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原本就通红的耳尖越发滚烫。 沈书宁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下颚,声息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学着他的力道,重新尝试。 “对,就是这样。” 陆川稍稍退开,目光审视着她的动作,“速度再快一点,动作要干净利落。” 沈书宁点头,这次她没有再犹豫,猛地扣碗、下压、翻转,动作一气呵成。 她转头看向男人,眼底带着一丝期待。 陆川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但很快又恢复冷峻:“还不够。” 他上前一步,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比之前更重,“现在,假设我是歹徒,你要怎么挣脱?” 沈书宁一怔,本能的挣扎,可他的五指纹丝不动,冷静下来之后,沈书宁回忆着刚才教她的动作,拇指找准他虎口的位置,用力下压,可陆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为什么没有用?” 她有些挫败。 “因为力量相差悬殊的时候,单纯的技术不够。”他嗓音低沉,带着军人的冷静,跟她分析道,“这时候,你需要更狠的招数。” 说着,他突然带着她的手往自己肋下某处一按。 “这里是肋骨神经敏感区,稍微用力就能让对方短暂脱力。” 沈书宁点了点头,认真记下。 “你试试,这次,我放慢动作,你感受一下发力点。” 陆川重新摆出擒拿的姿势。 两个人在训练场上来回演练,他的手掌时而扣住她的手腕,时而扶正她的肘关节,每一次触碰后,便立即松开。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不适。 一直到太阳落山,沈书宁的额头早已沁出细汗,手腕也因为反复练习而微微发红。 “今天就到这里。”陆川递给她一块帕子,“擦擦汗。” “防身术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我教你的这两招,只是让你在紧要关头,能自保。” 沈书宁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如果对方比你还能打呢?” 陆川沉默了一瞬,便淡淡道:“那就跑。” “啊?” “只要能活下来,逃跑不丢脸。”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别逞强,能跑就跑。” 沈书宁怔了怔,随即笑出了声,“没想到堂堂军区擒拿冠军,教人的第一课,居然是逃跑。” 陆川看着她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柔和:“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不一定是拳头最硬的,但一定是最清醒的。” 沈书宁认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驻地走,沈书宁望着他的侧脸,忽然好奇的轻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教我这些?” 第23章 在火车上碰到执行任务的陆川 陆川脚步微微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教人防身术。” “你觉得是为什么?”他转身看向她,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落日的余晖。 沈书宁被他反问得一愣。 然后又听到他说:“一个姑娘单独在外,总归会有些不安全的因素,这几招,只是让你以防万一,不是让你去伤人的。明白?” “嗯。” “早点回去,炊事班那边给你准备了欢送会。” “给我?” 沈书宁再次愣住,她被陆川带来驻地,除了小顾和军医老韩,其实平时几乎都没有跟其他人有交流。 “是啊是啊,沈同志,你不用紧张,就是大家一起吃个饭,炊事班都拿出看家本事了,你可不能推辞!” 小顾抱着水壶追了上来,跟沈书宁说着今晚会有什么人来,会有什么菜,一旁的陆川完全插不上话,只是目光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 “哎?我咋觉得有点冷呢?太阳刚下山,不应该这么快降温啊……” 几人回到驻地,践行饭设在食堂。 老韩抱着珍藏许久的梅子酒进来,拉着沈书宁和陆川一起坐下,“这是我媳妇儿给我酿的果酒,度数不高,味道酸甜,小姑娘应该喜欢的,不过不能多喝,浅尝一口。” 陆川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看什么看,你没份儿!你伤口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才能碰酒。来,丫头,咱俩走一个。” 沈书宁闻言,低头轻笑了一声,然后端起搪瓷杯,“这几天谢谢您的照顾。” 说着,她便低头抿了一小口,下一秒,小脸直接皱成一团。 “哈哈哈,小丫头,好好读书,可惜啊,你学的是金融,你要是学医,肯定是个非常出色的医生。” 这几天,沈书宁没事儿的时候就跟着老韩,帮他打打下手,不管是上药包扎,还是对于老韩偶尔提出的一些要求,她都能够迅速领会,并且做的比已经工作几年的护士还要好。 “我都是跟着我奶奶学的,她是个非常厉害的大夫。” 接着是小顾,也举着搪瓷杯过来敬酒,其他小战士们跟着凑过来,轮流来敬“大学生”。 沈书宁刚要喝,却被陆川伸手挡下,然后递过自己的杯子,“喝这个。” 话音刚落,通讯兵突然跑来,“科长,指挥部急电!” 陆川皱眉起身,军装下摆擦过沈书宁手背。 片刻后他回来,脸色比平时更冷:“明日任务提前,所有人,出列!” 一声令下,所有战士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集体起立,面向陆川。 “准备一下,随时待命。” “是!”战士们气势如虹的喊道。 沈书宁看着这一幕,才切身感受到军人的力量。 陆川走过来,看着她,“小顾,明天你送她去火车站。” “是,科长,保证完成任务。” 陆川离开前,又塞给她一个信封:“贴身藏好,到学校再看。” 说完大步离去,背影融进夜色中。 沈书宁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回到营帐,看着怀里的信封,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它打开了。里面是厚厚一叠全国粮票和一些布票,肉票,工业票,最上面那张纸条写着:“好好学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写信给我。” 沈书宁将信封贴身小心收好,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书包,明天就要出发了去学校了,她等了两辈子的大学,终于实现了。 次日一早,伴随着战士们的操练声,沈书宁已经收拾好全部行李,站在车门前,她回头看向身后,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沈同志,我们该出发了。” “嗯。” 车子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站台上人群熙攘,沈书宁护着怀里的书包,攥着火车票。 小顾双手提着她的行李,嘴里不停念叨着:“科长交代过必须看着你安全上车。” “科长说火车上要注意安全,保护好随身用品。” “科长还说过,下了火车之后,可以打个电报回部队,报个平安。” 沈书宁进站前一秒,回头看向小顾,开口道:“陆科长他……”。 小顾冲她挥了挥手:“一路平安,注意安全,哎呀,我忘了,科长让我跟你说……” “各位旅客:开往北城方向的k238次列车就要开车了,请您抓紧时间上车,上车后请往车厢里面走,不要停留在车厢门口……” 广播将小顾的声音盖了过去。 硬座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酸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 沈书宁护着怀里的书包,拎着行李,顺着人流挤了进去。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硬座位子,刚放好行李,对面就坐下个穿中山装、带黑框眼镜的男人。 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让他本能地绷紧后背。 “同志去哪?”陌生男人推了推眼镜,主动开口。 前世在商圈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让沈书宁立刻警觉起来。 这种看似随意的搭讪,往往预示着麻烦。 她垂下眼帘,假装整理书包:“津南大学。” “大学生啊?”男人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巧了,我也是去津南。我叫赵克明,在津南机械厂工作。” 沈书宁敷衍地点点头,不再接话。 几分钟后,列车启动,她的余光忽然瞥见车厢连接处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愣住,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瞬。 陆川?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蓝色工装,戴着一顶解放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 但沈书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不是应该在执行任务吗?怎么会在这儿? 陆川的目光与她短暂相交,有迅速移开,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完全不认识她。 沈书宁立刻会意。 他在执行任务。 “同志?同志?”赵克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打量着她,问道,“你在听吗?” “抱歉,我有点晕车。” 沈书宁随口编了个理由,同时注意到陆川在不远处的座位坐下,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但视线明显错开。 第24章 火车上的危险 赵克明仿佛听不出她的疏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现在的大学生可金贵啊,尤其是女大学生,我们老家那边,女孩子能读完小学就很不错了。” “对了,你是大学生,应该很懂时事?最近南部边境局势紧张,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太过于敏感,沈书宁立刻警觉。 她拧了拧眉,“我只是个学生,不了解这些。” “没事儿,我就是觉得坐火车有点无聊,聊聊天,熟悉一下,到时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克明的话很多,跟他的形象有些不符,沈书宁虽然不想理会,但也不想惹麻烦,所以他说一句,她就附和一句。 快到下一站的时候,沈书宁准备起身去趟洗手间,结果火车突然一个急刹,沈书宁猝不及防地朝前栽了过去。 看到赵克明伸过来的手,她本能地避开,身体失重,额头磕在了他的皮箱上。 “没事?” 赵克明关切的询问,手却趁机搭在她的肩膀。 沈书宁微微躲闪,“我没事。”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过道里,他一手扶着座椅保持平衡,另一只手“不小心”地将搪瓷杯里的热水全洒在了赵克明的裤子上。 “对不起,同志。”陆川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面无表情地道歉。 身体似是不经意的挡住了赵克明的视线。 乘务员已经过来将沈书宁扶了起来。 赵克明被烫得脸都红了,拍打着裤子上的水渍,嘴里骂骂咧咧。 陆川已经走开,在沈书宁进卫生间的前一秒,将一团纸塞进她的手中,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沈书宁愣了愣,捏紧手上的纸团。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跳还是很快,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纸团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应该是匆忙写下。 【目标危险,别接触,配合我。】 路过过道的时候,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撞,陆川微不可察地摇头。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赵克明依旧时不时地跟她搭话,她基本上都是默默听着,偶尔敷衍的回应几句。 火车再次缓缓启动。 “查票。”乘务员的声音打断了赵克明的话。 沈书宁将车票递给对方,然后就看见男人突然拎着皮箱起身离开,“我去抽根烟。” 沈书宁看向陆川的位置,发现他不在,于是咬着牙跟上去。 穿过三节车厢,沈书宁发现中山装男人将手上的皮箱交给了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她的注意力全在前面,完全没有留心脚下,被过道伸出来的一只脚绊了一下,下意识的惊呼。 赵克明警觉的转过头,就在他的视线快要发现沈书宁的时候,陆川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带进阴影。 男人掌心温度透过衬衫灼烧皮肤,她甚至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 他拉着她往反方向走了,路过厕所的时候,一手开门,一手将人推了进去。 狭小空间里,两人呼吸交错,他双手撑开,几乎将沈书宁整个搂在怀里,她的脸紧贴着他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工装下紧绷的肌肉。 沈书宁下意识的抬头,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相碰。 昏黄的顶灯下,她看见陆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便恢复了素日的严谨。 “你不该跟来。”陆川的声音比平时更哑,“他很危险。” “我看到他把皮箱交给了一个穿蓝色旗袍的女人。” 沈书宁说话的时候,呼吸喷洒在男人的脖子上,陆川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喉结上下滚动,但听完她的话后,眼神一凛,“什么样的女人?” “三十岁左右,盘发,身材很好,个子约莫……跟我差不多。”沈书宁拧着眉回忆道,“还有,我看到她左胳膊的位置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沈书宁抬手指了指陆川胳膊的位置,“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陆川眉头紧锁,然后从衣服内袋掏出一张黑白照片,“是她吗?” 照片上正是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旁边标注着“顾嫚,代号教授”。 沈书宁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瞳孔骤缩,脑子里闪过一些尘封许久的记忆,脸色渐渐惨白,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男人的袖子。 她点了点头,声音发颤:“是她……” 上辈子9月底的时候,发生过一起全国有名的火车爆炸案,当时她还是在林家的收音机里听到播报的新闻:9月20日上午,k238次列车在行驶过津南路段,发生爆炸,造成重大伤亡…… 火车上几百条性命,几乎湮灭,只剩下极个别幸存。 她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 “怎么了?” 陆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沈书宁抬头,脸色惨白如纸:“现在是几点了?” “10点35分,再过20分钟就到津南站了。”陆川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眉梢微微一拧,“是不是还有别的发现?” 沈书宁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沈书宁?”陆川这次没有再叫她‘沈同志’,神情严肃中带着几分担忧,他一把抓住她不住颤抖的手,“手怎么这么冷?” 9月底的天气,即便是现在往北开,气温也都在三十度往上,火车上人多,再加上外头日晒,更是闷热异常,可沈书宁的手却犹如坠入冰窖,冷得异常。 不对。 现在还有时间可以改变! 她不可能死在火车上,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说不定,就是希望她能够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她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猛地抬头,双手依旧死死抓住男人的袖子:“陆川,必须马上排查整辆火车!有炸弹!” “你说什么?你确定?你怎么知道的?”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抛向沈书宁,陆川皱着眉,问道。 “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么多,总之,我确定火车上有炸药,而且不止一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座位底下。你要是不信,可以让人去查一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假的!火车上有上百人的性命,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陆科长!” 沈书宁眼眶发热,声音有些嘶哑。 第25章 第一次慌乱 陆川低头看向她,须臾之后,他将手里的照片收回口袋,然后郑重其事的交代道:“这期间,你不要轻举妄动,回到座位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可以帮忙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陆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权衡风险。 最终,他叹了口气:“你刚才露了面,他这个人十分谨慎,等下回去可能会试探你,保持自然。如果他问你去哪儿了,你就说晕车吐了。” “然后呢?” “然后,找机会看看他的座位底下,如果确定有你说的东西,就抱一下胳膊。” 陆川突然贴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根发烫,“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记住,千万不能大意,护好自己的性命!” “可是……” 没等沈书宁继续说下去,陆川已经拉开厕所门,警惕地扫视过道后,示意她先出去。 “低头走路,别对视。”他声音压得极低。 回到座位时,赵克明已经回来了,正焦躁地用手指敲打膝盖。 见沈书宁回来,他先是推了推镜架,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沈书宁,然后迅速堆起笑容:“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没回来,火车上可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小心一点。” “晕车,吐了。” 沈书宁按照陆川教的回答,同时佯装不小心的蹭掉了赵克明的书,她立刻弯腰,“抱歉,我帮你捡。” 趁着这个时间,沈书宁立刻扫一眼座位底下,用黑色胶带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小盒子粘在上面。 她起身,将书递给赵克明,“你的书。” 赵克明眼神微微一沉,“你现在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我这儿有药……” “谢谢,不用了。”沈书宁下意识的用手环着自己的胳膊,心神不宁的坐了下来, 火车驶入隧道,车厢内骤然变暗。 就在这时,沈书宁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腰间。 “别动,别出声。”赵克明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狰狞,“聪明的小姑娘,可惜太爱管闲事了。” 沈书宁浑身紧绷,但临危之际,她却忽然冷静下来,她想起陆川那天下午教她的防身术。 那句“如果对方比她高大健壮数倍也没用,人体结构决定这里永远是弱点”此刻清晰的在她脑海里回放。 “你要做什么?”她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随时准备反击。 “乖乖配合我,否则……” 隧道尽头的光线照射进来的一瞬间,沈书宁猛地抓住赵克明持刀的手腕,拇指精准压在他虎口位置,同时身体向侧面闪避。 “啊!”赵克明痛呼一声,刀子掉在地上。 沈书宁没有犹豫,紧接着用陆川教她的第二招,手肘狠狠击向赵明肋下神经敏感区。 赵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弯下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车厢里其他乘客还没反应过来,陆川已经如猎豹般扑来,一个利落的擒拿将赵明按倒在地。 “公安办案!” 陆川低喝一声,出示证件,止住了骚动的人群。 沈书宁退到一旁,看着陆川熟练地给赵克明戴上手铐,从他身上搜出来一把小巧的手枪,还有一张假证件。 她的双手微微发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危险程度远超想象。 陆川将赵明交给不知何时出现的两名便衣,然后快步走到沈书宁面前:“受伤了吗?” 沈书宁摇摇头,“对了,除了那个男人作为底下的引爆装置,其他的都找到了嘛?那个女人……” “陆科长,他还有同伙,火车上人太多了,如果一个个查,势必会打草惊蛇……” 沈书宁回忆着赵克明和旗袍女子的对话:“赵克明已经暴露,她不会留在火车上,应该会尽快下车。” 火车是在驶出津南站之后五分钟爆炸的,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一定会提前下车。 赵克明将皮箱交给她,也就是说……她下一站就要下车了。 陆川眼中闪过赞许,随即让人将这个消息上报到车站,请求支援。 “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餐车时,陆川突然停下,将沈书宁拉到椅子上坐下,“真的没有受伤?” “啊?没有,你教我的擒拿手,很好用。那些炸弹……” “不用担心,借着查火车票的机会,已经全部都查过了。安全拆除!” “呼……”沈书宁长吁一口气。 “做得很好。还有几站就到津南了,你现在在这儿呆着,别出去。” 听到这话,沈书宁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琥珀色的瞳孔带着几分犹豫:“你知道那个女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陆川愣了愣,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你不怕了?” 方才看她的神情,分明怕得要死。 “怕,但不是有你在么。”沈书宁下意识的回答。 话音一落,她才惊觉说了些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低头的时候,沈书宁突然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眉梢微蹙,“你受伤了?是刚才救我的时候伤的?不行,得先处理伤口。” “无妨,一点小伤。” “不行,伤口不尽快处理容易发炎感染,我现在知道韩军医为什么上次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火车上应该有应急箱,我去跟乘务员要。” 几分钟后,沈书宁拎着一个绿色的急救箱往餐车的方向走,忽然脚步顿住,看向前面车厢的连接处,穿着旗袍的女人刚好从一旁的卫生间出来,手里拎着那个皮箱,抬头的时候,两个人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交错。 沈书宁故作镇定的继续往前走,到了她的身边时,佯装被绊了一下,踉跄地撞向女人,就在女人分神扶她的瞬间。 沈书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高呼:“陆川!” 女人瞳孔猛然收缩,反应极快的一把将沈书宁推出去,然后掀开裙子,腿上绑着一把手枪,直接扣动扳机。 枪响的瞬间,陆川扑向她。 子弹擦着他肩膀划过,在墙壁上迸出火星。 两人滚倒在地,陆川的鲜血滴在她脸上,温热咸腥。 “沈书宁……”他第一次这样唤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 第26章 她身上的秘密 “别出来。躲好!” 敌人调转枪口的刹那,陆川闪电般跃起,一枪,精准命中敌人手腕。 几分钟后,男人走到沈书宁的跟前,半蹲下伸手,大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了。” 沈书宁眼底还有未褪去的惊色,小声问道:“那任务?” “已经完成了。”他语句简短,没有过多的解释。 其实,这次的任务,本不该将沈书宁牵扯进来的,可偏偏赵克明选中她,为了避免沈书宁影响到任务,他只能让她配合。 但是…… 陆川想到她刚才看到照片后的一些反应,总觉得有些在意。 沈书宁闻言,松了口气,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陆川的左臂衣袖被血浸透了一片。 她惊呼:“你的伤!” 陆川皱眉看了一眼:“没事的。” “不行,得包扎。” 沈书宁不由分说地捡起地上的急救箱,拉着他回到餐车的位置,从箱子里拿出急救用品,然后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罐。 “这是……你上次送我的那个药膏?” “嗯。”沈书宁点点头,小心地为他涂药:“我从小就用这个,很灵的。” 陆川靠墙而坐,半脱下衣服,任由沈书宁给他包扎。 他低头看着她包扎的手法,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包扎手法,很专业。” 沈书宁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包扎,打结,“我奶奶是大夫,我跟她学的。” 她包扎完之后,余光却看见男人身上还有好几处贯穿伤,“你……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他穿好衣服,淡淡道:“上过战场,身上哪有没伤的?” 陆川突然抬手,指尖轻轻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片红肿的擦伤,眉头一蹙,“这里也需要处理。”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沈书宁受伤的动作顿了顿,火车一直向前行驶,阳光从两侧的窗户照进来,就像电影院的放映片。 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深邃的目光,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 “我自己来……”她慌乱地去拿酒精棉,结果因为紧张,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药盘。 哗啦一声响,金属器械散落一地。 陆川弯腰去捡,两个人的脑袋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嘶——”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陆川突然低笑出声,脸上带着平时不多见的和煦:“沈同志,刚才你面对持刀敌特都没这么紧张。” 这句不太像是陆川会说出口的调侃,让沈书宁脸颊有些发烫。 她正想反驳,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报告陆科长!那两个人嘴巴太严,一句话都不肯说,不过……”年轻的公安看了一眼沈书宁,欲言又止。 沈书宁识趣地将药箱收拾好,“我先出去了。” 她走后,陆川在里面聊了约莫五六分钟的样子,然后就听到火车广播到站的声音。 沈书宁拎着行李站在津南火车站的月台上,想到刚刚经历过的一切,还有些恍然若梦。 忽然手上的行李一轻,抬头的瞬间,男人已经将她的行李拎在手上。 “你怎么?” “暂时不回去,过两天我送你去学校报到。” “你送我去学校?” “赵克明的目的地是津南,我暂时还不能回去,要接着调查他身后的人。而且……现在已经把你卷进来了,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另外,我正好去要见霍医生,可以带你去看看你弟弟。” “真的?” 沈书宁眼前一亮,重生以来,她最牵挂的就是弟弟向阳的病情,她不想让前世的事情再次重演。 但陆川又是帮她重新办理户口,又是联系学校,还给向阳安排了医院,申请医疗补助,还有那一个信封的票据…… 她不想一直麻烦他,所以对于去医院看弟弟这件事情,她一直都没敢说。 没想到,他却一直记着。 “嗯,今天先去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学校报到,最晚是几号?” “23号,时间够了。” “好,那明天早上先去医院。” 出了火车站,两人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 沈书宁躺在床上,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沈书宁翻来覆去,床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一闭上,白天那声枪响就会在耳边炸开。 沈书宁猛地坐起身,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沈书宁警觉地看向门口:“谁啊?” “是我。” 陆川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看你灯还亮着。” 片刻,门开了。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陆川穿着军绿色的背心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他应是刚洗过澡,发梢还滴着水,眼底少了一份白天的凌厉。 他目光扫过小姑娘有些泛红的额头,以及略显苍白的脸色,声音难得温柔,“做噩梦了?” 沈书宁没有应声,只是回了一句:“有点睡不着……” “抱歉,不该把你卷进来的。”陆川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歉意,“这是安神茶。” 沈书宁接过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像是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火车上会出事?” 陆川沉默片刻:“昨晚截获的情报。” “那个赵克明,到底是什么人?箱子里是什么?为什么他会盯上我?” 沈书宁忍不住问道。 他拧着眉,似乎在考虑能够透露多少,沉吟了片刻后,缓缓道,“窃取机密情报,那箱子里面全是机密文件。” 至于赵克明会盯上沈书宁,属实是意料之外。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眼前这个看似简单的农家小姑娘,在面对危险时的应变能力和观察能力,以及……她怎么会知道火车上要炸弹? “那个今天火车上的引爆装置,你怎么提前知道的?” 陆川问出了今天一直想问的事情。 “我……”沈书宁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书宁陷入了挣扎,难道告诉他,自己是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 这个回答未免太荒谬了。 陆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觉告诉他,沈书宁身上有秘密。 第27章 这也是直觉? “你相信……”她斟酌着用词,“直觉吗?” 陆川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直觉?” “也不完全是,我上火车之后,他主动跟我搭讪,说他是津南机械厂的工人,但他左手心平整光滑,没有任何工人才会有的老茧,反而右手虎口,和你一样……所以我怀疑他的身份有问题。” “只是这样?”陆川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够看透她的心思。 “我跟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他跟接头人的对话,因为隔得远,他们有格外小心,所以并不真切,但我听到他们说了一个时间,11点03分。” 沈书宁顿了顿,继续道:“按照火车当时的速度,应该刚刚好途经全国唯一一段跨江铁路桥。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有什么行动。至于座位底下的引爆装置,确实是我猜的,火车上人多眼杂,他们要隐蔽自己,不可能太明目张胆,所以直接安装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是最安全,也最有效的。” 她说完之后,有些忐忑的看向对面的男人,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 “你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反应很不同,你认识她?” 不愧是侦查科出身,一下子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沈书宁眼底微微一颤,“陆川,我不认识她。有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我只能告诉你,我听过‘教授’这个代号。” “那你还知道关于她的,别的信息吗?” 沈书宁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又过了几秒,她继续说道,“她是北城人,好像小时候跟家里人走失,被樱花国的一个教授收养。所以代号‘教授’,这算是‘别的信息’吗?” 她回忆上辈子的一些细节,隐约记得后来报道过这件事情,但具体的内容报纸上和广播上都没有细说,只知道她的身世。 陆川拿着杯子的手顿住,“这也是直觉?” “……” 沈书宁抿唇不语。 解释不清楚的事情,还不如少说话。 见她如此,陆川也不再追问,“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北城调查的。” “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了?你信我?” “这些事情,一查就能知道真假。至于你如何知道的,你不愿意说,我可以不问。不管怎么样,今天你救了很多人。” “我救人?我什么都没做,是你冒着性命危险把人抓起来了。我还差点把事情能砸了。” 要是赵克明跟顾嫚交接的时候,她被发现,陆川所有的部署可能就全白费了。 “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们不会去查车厢内的情况,不仅仅是他的座位底下,排查的时候,好几节车厢都安装了引爆装置。光是那一个装置,就足以炸毁两节车厢。” 沈书宁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没有发现的话……” 难怪前世整辆火车被炸成粉碎,几乎无人生还。 “害怕了?” 沈书宁沉默不语,从广播上听到爆炸,虽然震惊,难过,却也没有别的更多感受,但这一次,她是自己真真实实的经历了一切,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别想太多。”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医院。” “嗯。”沈书宁点了点头,喝完陆川给的安神茶,加上他的一番解惑,此刻她的心情已经舒展许多。 等陆川离开之后,沈书宁回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沈书宁天一亮就醒了,还特意换上了那条蓝白格子的连衣裙,乌黑浓密的长发简简单单的编好,系上一根红头绳,整个人看上去让人眼前一亮。 陆川看到她的时候,也微愣了片刻。 实在是因为之前几次,他看过沈书宁太狼狈的样子……不过裙子意外的合适。 他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 “先吃早饭。” 陆川手里拿着两个跟招待所借来的饭盒,在沈书宁起床之前,就先去外头买了几个肉包子,还打了一碗热豆浆,用杯子装回来的。 沈书宁连忙回去把昨晚装安神茶的杯子拿了过来,分了小半杯,然后又拿了饭盒里的一个肉包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她才吃一半的时候,陆川已经解决掉了两个大肉包,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了豆浆。 沈书宁见状,动作加快了一些。 “不用急,我习惯了,你慢慢吃。我出去走走,顺便买点东西。” 陆川是军人出身,做什么事情效率都很高,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之后,他就去了一趟离招待所不远的供销社,买了包糖果,两罐麦乳精,还有几个新鲜的苹果。 沈书宁看到他拎着几袋东西回来的时候,愣了愣,随即就明白他的意思。 “陆科长,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宋县长让我带的。”陆川直接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远在红旗县的宋延安。 县政府办公室,宋延安今天一早到办公室就觉得鼻子有点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这么热的天,还能受凉?” 沈书宁狐疑的看向陆川,但在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半点心虚。 难道真是宋县长? 带着困惑,两人坐上了省城的公交车,差不多半个多钟头之后就到了目的地。 津南军区医院。 沈书宁抬头看着几个红字,深吸一口气,前世没能带弟弟来大医院看病,是她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幸好这次,她做到了。 “他的病房是307,你先过去。” 沈书宁转头看了陆川一眼,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小跑着穿过长廊,在307病房前猛地刹住脚步。 病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小男孩清脆的读书声。 “……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她颤抖着手,推开门,声音哽咽:“向阳……” 病床上的男孩猛地抬头,书本“啪”地掉在地上:“姐!” 沈向阳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看上去依然很瘦,但脸颊有了血色,精神状态也比出发之前好了很多。 就像是快要枯萎的小树苗终于得到了阳光和雨露的滋润,朝气蓬勃的生长着。 沈书宁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 “身体好点了?” 她哽咽着抚摸弟弟柔软的头发,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几盒进口药,“这些药……” “霍医生说是特效药!”向阳兴奋地指着药盒上的外文字母,“还有这些,是陆哥哥带来的水果,我都舍不得吃!” 第28章 姐,我想让陆哥哥当我姐夫 “陆哥哥?” 沈书宁一愣,随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这才发现陆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一手拎着麦乳精和糖果,一手拎着一网兜红艳艳的苹果。 光线从他身后洒进来,在病房地面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陆哥哥!”向阳看到陆川出现,眼底闪烁着神采。 陆川走进来,动作自然地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今天气色比上次好多了。” 然后转向沈书宁,“霍医生在办公室等我们。” 沈书宁恋恋不舍地放开弟弟:“姐一会儿就回来。” “去去。” 向阳狡黠地眨眨眼,“霍医生可八卦了,老问我陆哥哥和你的事!” 沈书宁耳根一热,跟着陆川走向医生办公室。 心里暗忖:她和陆川有什么好八卦的? 路过护士站时,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偷瞄陆川。 “这次陆科长还带了个姑娘耶!” “两个人看上去真登对,该不会是对象?” “陆科长又来看小向阳啊?”一个圆脸护士壮着胆子搭话。 陆川点头致意,脚步未停。 沈书宁见他没有跟护士解释他们的关系,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 她侧首看向男人,“你来看过向阳?什么时候?” “前几天,提前来津南了解情况,路过这儿。看看他的情况。” 沈书宁犹豫了片刻:“刚才你怎么没……” 话刚说到一半,就到了医生办公室,大门敞开着,里面传出欢快的口哨声。 陆川直接推门进去,指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吃苹果,见他们进来立刻跳起来。 “川儿!你可算来了!” 传说中的霍医生,医术高超,能力很强,沈书宁一直以为应该是个年长的老者,白发苍苍,或者至少也应该是韩军医那样的年纪,实在没想到会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医生,看他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而且……怎么说呢,形象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一头自然卷乱蓬蓬的,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行为举止半点不像是沉稳的医生。 大概是注意到她好奇的目光,霍常山直接转头看向沈书宁,“你就是小向阳的姐姐,沈书宁?久仰久仰!” 他热情地握住沈书宁的手上下摇晃,陆川皱眉把两人分开:“说正事。” “急什么?”霍常山看着沈书宁,眼睛亮晶晶的,“沈小姐,你知道吗?这家伙为了你弟弟……” “霍常山!”陆川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三度。 “好好好,说正事。”霍常山撇撇嘴,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病历,“小向阳恢复得挺好的,那些进口药效果拔群。” 沈书宁有些激动的看着对方,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霍医生,谢谢你!” “别别别,不用谢我,我本职就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 霍常山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一旁喝茶的陆川,“真要谢,就谢谢这小子。那些进口药……” 沈书宁刚将视线看向陆川,男人轻咳一声,一个眼神警告霍常山。 “得,我多嘴了不是,沈小姐,小向阳的病情,药物干预之后,各项指标基本正常,再观察两周应该就能出院了。” 说着,他突然凑近陆川,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花了不少外汇券?铁公鸡拔毛了,还想做好事不留名?什么情况啊?啥意思?” 沈书宁震惊地看向陆川。 1978年的外汇券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弄到的,而且光看阳阳这几天的治疗效果,便知道那些药肯定都不便宜。 但这些事情,他从不提起。 霍常山聊了一些关于向阳的病情之后,便被院长叫走了。 沈书宁跟陆川再回病房的路上,她放慢了脚步,跟在他的身后,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川察觉到身后的异常,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别想太多,我有法子弄到。” 沈书宁闻言,眼眶有些发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 这句话她似乎已经说了太多遍。 “陆川……”她轻声唤道。 “不必谢。” 她未开口,他已经了然,嘴角微微一扬,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沈向阳见到姐姐和陆哥哥回来,十分的高兴。 这么多天,虽然霍医生和护士姐姐都很照顾他,可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姐姐,如今看到姐姐完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真真实实的放了回去。 到底是十二岁的少年,心思完全放在脸上,等陆川出去买饭的间隙,少年心思转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开始没忍住。 他趴在姐姐的耳边小声道,“姐,我觉得陆哥哥很好。” “?”沈书宁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弟弟的意思。 “上次在村子里,只有他能保护你,姐……我喜欢陆哥哥,我想让他做我姐夫……” 话音未落,沈书宁直接用手捂住了弟弟的嘴巴,脸颊红了一大片,“你别胡说!人家是军人,帮我们这么大的忙,姐姐以后肯定会想办法报答的,别的事情,你就别瞎想了,先好好治病。” “知道了。” 陆川在门口,听到了两姐弟这段对话,他看了一眼坐在床榻边削苹果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到了她被下药落水的那一天,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胸口起伏…… “……”陆川发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微微愣神,在病房门口站定了数分钟之后,这才敲门进去。 大概是因为沈向阳方才的几句话,沈书宁现在看到他就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就连接过饭盒时,手指擦过他的指腹时,都有些慌张,下意识的就缩了回去。 要不是陆川伸手敏捷,那饭盒估计就直接掉地上了。 “对不起!” “无妨,是我没拿稳,有点烫。早上只吃了一个包子,中午多吃点,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在食堂随便打了一点。” “嗯。” “沈书宁。” 沈书宁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打算?” 沈书宁明显还有些心不在焉,他问一句,她就重复一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9章 租房子找我啊! 陆川也不恼,只是默默看着她,分析道,“向阳过段时间出院,你们姐弟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都已经签到津南了,你是打算租房子?” 听到租房子,沈书宁终于回过神,抬头看向男人,“嗯,阳阳已经长大了,跟我一起住在女生宿舍肯定不方便,我来之前跟一个认识的长辈打听过津南这边的房租,每个月差不多几块钱,我手上现在还有点钱,到时候我在课余时间找份家教的兼职,应该可以支撑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开销。只是……” 沈书宁犹豫了几秒,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陆科长,欠你的医药费,能不能宽限我一段时间?” 只要等到钟叔那边的消息,明年服装厂开起来,她有信心能够还清所有的债务,也能给向阳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霍常山忙完手头的事情,正巧推门进来,听到“租房子”三个字,眼睛一亮:“租房子找我啊!我之前听小向阳说你考上津南大学了?我姑姑不在津南,正好有间空着的屋子想找人照看呢!” 陆川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霍常山的话,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异样。 沈书宁看着霍常山热情的样子,十分感激,但同样也有一些顾虑,犹豫着说道:“这太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霍常山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笑着道:“她家小孙子出生了,上个月就去宁城带孙子了,近几年估计都不会回来住,就是她托我把房子租出去的,房租无所谓,就是觉得一直没人住,房子就没人气儿了。” 他一屁股坐在病床上,顺手从桌子抓了颗糖,放进嘴里,“又不是白住的,主要是找人看房子也麻烦,我姑姑这人爱干净,随便找个租客,她也不放心,这不巧了,你跟陆川是朋友,我跟陆川是兄弟,四舍五入,咱们也是朋友了。” “要不这样,我下午请个假,等下带你们去看看房子,合不合适,要是觉得行,就这么定了。你们反正也得租,租谁的不是租呢?” 霍常山是个性子活跃的,直接就把下午的行程给安排好了。 “姐,我们真的可以留在津南吗?”沈向阳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姐。 其实,自从来到医院,他一直都觉得很不真实,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沈书宁看了一眼弟弟,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转头看向霍常山,“那……就麻烦霍医生了。” “客气了不是。那你们先吃饭,我去跟领导请个假,顺便回去拿下钥匙。2点钟,医院门口见。” 说完,他又抓了个苹果,直接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啃了一口,“不错不错,忙活一上午,饭都没时间吃,垫垫肚子,小向阳,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哦。” 下午一点五十分。 沈书宁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陆川,眼底露出一丝好奇和困惑,“陆科长,你……不忙吗?” 他留在津南不是有任务吗? 怎么看他的样子,好像挺闲的。 陆川回头看向她,眸底微微一沉,“你认识回招待所的路?” “额……你如果有事情要忙,可以先离开,我留了招待所的地址,到时候问问霍医生就可以了。他是津南人,应该知道的。” 沈书宁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不忙。” “哦。” 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关于任务的事情。 即便问了,因为保密原则,他估计也不会说。 大约等了七八分钟,身后传来霍常山雀跃的声音,“川儿!书宁妹砸。” 他直冲过来,一手揽住陆川的脖子,另一只手快要落在沈书宁的肩上时,直接被陆川一把抓住了胳膊,剑眉微拧,“别动手动脚。”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登徒子!” 霍常山收回手,挠了挠头,笑着道:“书宁妹砸,你可别听他胡说!我不是那种人,我这不是见到你们太高兴了,有些忘形,嘿嘿,别介意。” 沈书宁笑笑,霍常山的性子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符,但她看得出来,陆川和他关系极好。 “不会。” “你看看人家书宁妹子,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怪不得年纪一大把了,连个对象都没处。” 陆川侧目撇向好友,霍常山见状,讪笑一声,然后立刻识趣的转移话题: “车来了,先上车,到了地儿在聊,我跟你说,我姑姑那套房子真不错,虽然房子旧了点,但离津南学校很近,骑自行车的话二十分钟就到了。我记得附近好像还有一所中学,到时候向阳读书也方便。” 沈书宁认真的听着霍常山介绍那套房子的情况,其实听到这儿的时候,她就已经心动了。 到了目的地,霍常山指了指前面一栋独门独户的小住宅楼,“你看,就是这里,这里是钢铁厂家属楼,我姑父是钢铁厂的高级焊工,房子二十二个平方,面积不大,但层高有4米,里面做了个小阁楼,你跟你弟弟两个人住问题不大,而且还带一个小厨房,院子里面有个卫生间,生活很方便,月租就给个两块钱。怎么样?” 房子大门挂着一把锁,围墙大概只有一人高,一侧的墙上爬满了蔷薇花,看着郁郁葱葱,富满生机。从围墙边上望进去,屋子的木格窗棂擦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被房子的主人细心呵护。 沈书宁看着这一切,眼睛有些发亮,但这个房租…… “差点忘了,我姑姑对租客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得帮她照顾小花园,尤其是那几盆君子兰,我姑当命根子似的,要不是路程远,不方便带,她估计早就搬到宁城了。” “霍医生,这个房租……” “你要是觉得贵,可以再降一点儿。”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津南这边的房租,这种带小院子的,至少也得五六块。” “这不是要让你帮忙照顾她那几盆花儿吗?先进屋看看。” 霍常山领着他们进了小院子,钥匙刚插进锁眼,隔壁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霍来了?” 隔壁的赵奶奶拎着一篮子的菜出来,目光落在沈书宁和陆川的身上,“这两位是……” “我朋友,我姑姑不是让我给她找个人看房子嘛,赵奶奶,小沈同志是津南大学的新生,刚来这儿,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 “原来是大学生啊,怎么不住校?” “她还有个弟弟。” “行,你姑姑搬走这段时间,我正觉得没个人说话,小沈同志以后别嫌老太婆烦就行了,那你们先看房子。这边交通方便,房间也够大,你们小夫妻住在这里也方便些。” “我们不是……”沈书宁闻言,脸颊通红,来不及解释,邻居赵奶奶已经回屋了。 第30章 他身上的皂角香,乱了呼吸 “扑哧!” 看着一脸尴尬的沈书宁,霍常山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然后凑到沈书宁的耳边,小声低语道:“小误会而已,他不会介意的。而且你跟你弟弟两个人住在这儿,让外人知晓家里还有个男人,比较安全。” 沈书宁见一旁的陆川确实没什么不悦的反应,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房子上。 房门打开的瞬间,沈书宁看向屋内,午后的阳光透过一旁的蓝色窗帘,投影在屋内的水泥地上,光影深深浅浅的交错。 虽然这房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但依旧窗明几净,就连桌子上都没什么灰尘。 卧室靠墙的单人床上铺着一块灰布,书桌干干净净,上面还放着一盏台灯,床尾是一个双开门的大衣柜,屋子里家具一应俱全,几乎只要拎包就能直接入住。 “房子里面的东西,你都能用,到时候在买点生活用品就行了,对了,柜子里的被褥也都是好的,到时候晒晒就能用了,我姑说,东西带不走,留着也没什么用,谁租这房子,就送给谁了。” “霍医生,房子我租了,不过房租,一个月五块钱。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不跟你客气,但不能让你姑姑吃亏。五块钱我已经占了便宜了。” 霍常山挠了挠头,转头看向陆川,见他颔首,便说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串钥匙你拿好,这是里面的,这个是院子外面的铁门,隔壁那个赵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钢铁厂的,她老伴儿去世了,一个人住,人不错,对这儿都熟,你有问题就问她。” “那我就先回去了,领导只批了两个小时的假,我还得赶回医院。租房合同的话,我准备好了再来找你,房租到时候给就成了。” 霍常山这个话痨一走,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 “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啊?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啊,其实我也不着急,到时候慢慢收拾就行了……” “现在三点半,供销社和百货商店都没关门,上次给你的票,都带在身上了?” “嗯。对了,陆科长,那些票,你为什么都给我了?” “我用不着,部队什么都不缺。” “那你家里……” “他们不需要。走不走?”陆川走到门口,站在阳光下,回头看她。 沈书宁见状,连忙追上。 临走的时候,细心的锁好门。 陆川一路上话都不多,但他似乎对津南很熟悉,很快就带她去了附近一家供销社,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什么毛巾、肥皂、草纸、牙刷牙膏,还买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 回到小院的时候,附近的人家已经升起炊烟,沈书宁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东西先放下,找个地方吃饭,回头再来收拾。” “小沈同志,你这是去买东西了啊?晚饭吃过了吗?” 赵奶奶听到动静走到院子里。 “赵奶奶,刚才去买了点生活用品,正准备去吃饭。” “外头餐馆多贵啊,不划算,要是不介意,来我家吃点儿?” “这……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以后就是邻居了,我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你们小两口要是不介意,就陪我这个老太婆吃两口,也没啥好东西,炒了两个小菜。” “打扰了。”陆川将沈书宁手上的东西接过去,放到屋里,然后转身拉着她便去了隔壁赵奶奶家。 房子格局差不多,桌子上放着一盘小青菜,和一盘土豆丝,看到他们进来,赵奶奶笑得脸上满是褶子,从橱柜里拿出干净的碗筷,笑着说道,“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快,快坐下吃。我一个人吃饭,煮多了吃不完,煮少了又容易糊,每次晚上煮饭,都煮一锅,第二天早上和中午就吃前一天的剩饭……” 大概是家里许久没来客人了,赵奶奶话特别多,十分热情的招呼两人,还拿了一盘自己家做的小酱菜。 “尝尝这个,这是我自己做的,要是喜欢,等下拿两罐回去。” “你们别嫌老太婆话多……” “不会,味道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赵奶奶。” 沈书宁看着老人,忽然就想起了去世的奶奶,鼻子有些发酸,她低头,夹了一筷子小酱菜,吃的津津有味。 “喜欢吃就好。” 一顿饭,宾主尽欢,沈书宁和这位未来的邻居奶奶关系也亲近了许多,对新家的陌生感,瞬间一扫而空。 吃完饭,回到小院,沈书宁从院子里打了一盆水,用抹布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陆川也没闲着,帮她把有些摇晃的床腿修好了。 等铺上新的床单被褥,整个房间看上去一下子就有了人气儿。 她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川卷着袖子站在身后,额头上沁着汗珠,衣服的领口也被汗水浸湿了,他正要抬手擦汗,沈书宁已经上前,伸手用毛巾给他擦了擦。 等回过神来,她的脸瞬间通红。 “我……我看你的手有点脏。那个,陆科长,房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招待所。明天一早还得去学校报到。” “嗯。” 他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 第二天,晨光透过招待所泛黄的纱帘时,沈书宁已经对着公共洗漱间的镜子梳了半个小时头发,她将两条麻花辫拆了又编,最后用红头绳扎好。 “七点半了。” 陆川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传来,惊得她手一抖,搪瓷缸里的牙刷“咣当”掉进水池。 男人听到声音愣了一下,人站在走廊,提醒道,“从这里到学校要一个小时。” “马上。”沈书宁慌忙用毛巾抹了把脸,转身出去的时候,差点撞进他怀里。 陆川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白色衬衫和藏青色的裙子,喉结动了动:“扣子。” “啊?” 她低头,发现中间有一颗扣子系错了位置,隐约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顿时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陆川已经转身走向楼梯,若是此时有人在他身边,也会看到某人微微发红的耳垂。 一个小时后,两人坐上了开往津南大学的公交车,上面有不少都是今天去报到的学生。 沈书宁紧紧抓着扶手,随着车厢摇晃。 陆川站在她的身边,像一堵墙隔开了车上拥挤的人群,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 “下一站就到了。” 陆川低头说话的时候,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沈书宁点了点头,突然一个急刹车,她整个人直接朝前扑了过去,下意识的抓住了男人的胳膊,额头撞在他坚实的胸膛。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目光交错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她的一只手还贴在他的胸口,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陆川胸膛里有力的心跳。 第31章 这是……你对象? “你没事?” 他伸手扶正她,问道。 沈书宁摇了摇头,假装镇定的整理了一下衣摆,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终于公交车缓缓停靠在校门口。 站在津南大学门口,几个烫金的大字映入眼帘。 沈书宁背着军绿色的新书包,紧紧攥着手里装着材料的信封,她终于站在这片土地上了。 校门口“迎接78级新生”的横幅下,几个戴着被看章的学生正在为新生指路,还有几个帮忙搬运行李。 陆川去打听教务处的空档,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生已经凑到沈书宁这边,热情的问道:“同学,你是新生?哪个系的?我帮你拿行李!” “金融系,不用麻烦……” 沈书宁刚要拒绝,陆川已经挡在她身前,冷峻的目光扫一眼对面的男生,然后接过她手上的行李:“报到处在那边,先去报到。” 新生报到处排着长队。 沈书宁填表的时候,陆川就站在不远处,挺拔的军姿引来不少女生偷看。 有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大胆地上前搭讪,却被陆川冷淡的态度劝退。 这时金融系的报到处传来一声惊叹。 “沈书宁?” 戴着眼镜的女老师合核对资料时,突然念出了沈书宁的名字,然后低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数学满分的那个?” 周围其他城市的学生立刻头来打量的目光,有好奇的,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 沈书宁签完最后一个名字,直起身,大大方方的接受别人的目光,“老师好,我是沈书宁。” 办理入完学手续,领了宿舍的钥匙和一些生活用品,沈书宁刚挤出人群,陆川就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接过她手上的搪瓷脸盆和暖水瓶。 报到处的那个女老师在沈书宁离开之后,低头又看了一眼她的资料,感慨道:“不容易啊,这次咱们学校金融系录取的学生里面,数学平均分才657……” “几号宿舍楼?我帮你把东西拿过去。” “3号楼。” 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终于找到了女生宿舍楼,平时宿舍楼管得很严,不过这几天是报到的时间,宿管阿姨只是交代了一声,让陆川放了行李就早点下楼,便离开了。 女生宿舍突然来了一个又高又帅的陌生男人,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学生好奇的目光。 沈书宁被人围观的十分不自在,脸颊有些发烫,她加快脚步走到陆川的身侧,小声道,“陆科长,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 他低头看向小丫头,然后扫视一圈,“你拿得了?” 大件的行李都在陆川身上,沈书宁手上也拎着不少东西,一个人自然是拿不下的。 “跟上。” 说完,他直接迈步走上楼梯。 沈书宁推开416宿舍的门时,靠窗的下铺已经铺好了蓝格子床单,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正在挂蚊帐,听到动静,女生转过头,圆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新舍友?我叫刘小婷,78级中文系的。” “你好,我叫沈书宁,78级金融系的。” 她话音未落,上铺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沈书宁?你就是沈书宁?数学满分的天才?” 女生利落地从床上爬下来,好奇的看着沈书宁,“林园园,77级历史系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陆川,“这是……你对象?” “不是!”沈书宁耳根一热,“他……” 她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一陆川。 他没穿军装,加上还有重要任务,身份肯定是保密的。 “不是?” 林园园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了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暂时还是,扑哧……” 刘晓婷上前,轻轻拽了拽林园园的衣角,然后热情地帮沈书宁将手上的行李放到了桌子上,“你的床在这边,生活用品放在床下面的铁架子上,厕所就在走廊尽头,你先收拾一下床铺,晚一点我们一起去打热水,对了,你热水票兑换了吗?学校打热水要热水票。” “还没有。” “那我先借给你,今天那边肯定超多人排队的。” “谢谢。” “都是一个宿舍的,这么客气做什么。那我们先出去逛逛学校,晚一点来找你。” 她们一走,沈书宁有些不自在地看向陆川,“刚才她们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你在津南的身份应该是保密的,所以我也不敢跟她们解释……” “无妨。” 陆川拎着行李走进宿舍,利落地帮她铺好床铺,挂好蚊帐。 他回头看向正在整理柜子的沈书宁,突然道:“我下午要去津南公安局一趟,先走了,不过这几天我都在津南,有事打电话到招待所。” “嗯。” “小院的钥匙先给我,昨天时间太晚,我有空的时候帮你把书桌的抽屉修一下,到时候要是放在隔壁赵奶奶那儿。” 沈书宁犹豫了几秒,红着脸说道,“你……要不这几天就住在小院,反正家里东西都不缺,招待所那边每天都要花钱的。” 让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住到自己租的房子里,沈书宁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但…… 她有私心。 前世带着养子讨生活的时候,没少被人欺负,无非就是因为她没有男人可靠,欺负她孤儿寡母。 如今她带着弟弟,类似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发生,让陆川去小院住几天,起码能够让某些人有所顾忌。 她低着头,不敢看陆川的眼睛,生怕发现自己的小算计。 “那我先回去了。对了,这个给你。”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沈书宁接过信封,只看了一眼,急忙推拒,“不行!我不能拿,陆科长,你已经帮了我和阳阳很多,那些票我已经收下了,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拿着。”陆川强硬地塞进她的手里,“不是我给你的,是上次在火车上,你协助公安完成抓捕任务,政府奖励你的。里面还有一封感谢信。” “奖励?” 她狐疑地看向陆川,果真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封感谢信,还有五十块钱。 “我走了,不用送,好好学习。” 说完,陆川就直接离开了。 沈书宁将东西都规整好,正准备去洗一下抹布,就听见宿舍的门被人推开,身后传来一道嫌弃的声音:“怎么是四人宿舍?房间这么小,东西都放不下,我真的要在这儿住四年?”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哼!那我要睡这个床,这儿采光好,我不要睡下铺,太脏了。” 女孩指着沈书宁的床铺,一脸倨傲,“这个给你,进口的巧克力。把你的床铺让给我。” 第32章 林国栋被放出来了! 沈书宁皱了皱眉,直接忽视了女孩无理的要求,端着脸盆就离开了。 “哎?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礼貌啊?” “妈,你看她!什么人啊,我那巧克力跟她换床位,她居然无视我?我不管,我不要睡下铺,到时候其他人进来就坐在我的床上,脏死了。” “那是人家的床铺,我跟你爸让你出国,是你不愿意,既然要在津南上学,那就安分一点,别惹麻烦。” “可是……” “没有可是,你呀!以后也不知道有谁能够忍受你这大小姐的脾气……” “哼,霁川哥就很好啊。” 说话的女孩叫傅湘湘,家里成分好,祖辈又是开国名将,再加上是家中的独女,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你啊,一口一个霁川哥,一点都不知羞。” “那又怎么啦?妈,霁川哥什么时候来津南啊?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秦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傅湘湘抱着她母亲的胳膊撒娇,傅母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女大不中留。回头我帮你问问你爸。” “我就知道妈妈最疼我了!” “在学校要跟同学友好相处,不能仗势欺人,别给你爸跟你哥哥惹麻烦,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要是缺什么吃的用的,就打电话到服装厂跟妈说。”傅母临走前又往女儿手里塞了一沓粮票和几张大团结。 傅湘湘噘着嘴,看了一眼上铺,余光瞥见床铺边缘贴着——78级金融系,沈书宁。 “沈书宁?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傅湘湘嘀咕了一句,秀眉微微拧着。 几分钟后,沈书宁端着半盆清水回来,眼神淡淡地扫过傅湘湘,然后径直走到一旁,用干净的抹布将自己的桌子都擦了一遍。 “喂!你也是金融系的?你哪里人?” 沈书宁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其实她俩年纪差不多,但沈书宁重活一世,心态早就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少女。 “我问你话呢,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的!” “有事?” “你!没事儿就不能跟你说啊?不就是刚才让你跟我换床位,我又没有强迫你,你不愿意就不愿意,甩什么脸子啊!哼!” 傅湘湘气得直接一脚踢翻沈书宁的脸盆,宿舍的地面一下就湿了一大片。 她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沈书宁,轻哼一声,“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放在路中央,碍着我了!” “擦干。” “什么?”傅湘湘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重复了一句,“你让我干嘛?” “你踢翻的,你负责擦干。” “凭什么?水是你弄进来的,你让我擦地板?”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林园园和刘小婷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剑拔弩张的这一幕,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书宁,就一点水,没事的,等下我去找宿管阿姨借个拖把,拖一下就行了。都是小事儿,以后大家住在一个宿舍,别伤了和气。” 第一天入学,沈书宁也不愿意跟宿舍里的人关系弄僵,便不再说什么,拿着脸盆和抹布就出去了。 刘小婷:“我去借拖把。” 她一出宿舍就几步追了上去,“书宁,书宁你等我一下。我跟你说,刚才那个傅湘湘,她爸爸是采购科的领导,她妈妈是服装厂的副厂长,我爸在服装厂上班,我跟她小时候就认识了,她脾气不太好,你以后还是避着她一点。” “谢谢提醒。” “那我先去宿管阿姨那边借拖把了,你也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沈书宁此刻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昨天在招待所,她就收到了钟叔的电报,钟叔已经同意她说的开厂计划,现在已经着手准备去港城和广市了,学习一下那边的技术,了解一下设备和市场,为明年提前做一些准备。 她这边也得抓紧时间了。 学校这边已经好了,阳阳的病情也已经得到了控制,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发展的很顺利,可她心里,隐隐却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红旗公社六里村,烈日当头,土地被晒得都快冒烟儿了。 林国栋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院子里,眼神阴鸷的可怕,他在县城公安局被关押了这么多天,每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出来,结果发现沈书宁居然已经离开了! 林德贵拿出一叠大团结推给对面的公安:“张队长,这次多亏您了!要不是您明察秋毫,我儿子现在还在里面关着呢,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千万要收下。” “下不为例。”张队长麻利地点着手上的钱,嘴角一勾,“你们也是运气好,宋县长这段时间忙别的事情,没工夫过问你们家这点破事儿,但这段时间最好避避风头,别闹事儿,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们!至于公社的工作肯定是没办法了,你们自己找找别的路子!” “张队长放心,我儿子之前就是一时糊涂。”林德贵陪笑道,心里却把这个眼睛里只有钱的张队长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林父转头瞪向儿子林国栋,“还不谢谢张队长!” 林国栋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原本在公社当个会计,每天坐坐办公室,舒舒服服地享受,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谢谢张队长费心。对了……张队长,沈家那个丫头……” “少打歪主意!”张队长厉声警告,“不想再进去,就给我老实一点!” 林国栋悻悻地闭嘴,心里却十分的不服气。 等张队长走后,他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道:“沈书宁那个贱人!害我蹲了半个月的局子!” “行了!”林父烦躁地摆手,“你舅舅从省城来信了,说是找到门路让你去服装厂上班。” “真的?”林国栋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下个月。”林父压低声音,“到了省城,你要听你舅舅的话,别给他惹麻烦。至于沈书宁,哼……你别冲动,她害得我们林家这么惨,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爹,你打算怎么做?” “你去找她,少不得让外人觉得咱们林家欺负她一个小丫头,让她爹娘自己去收拾,比我们合适。” “爹,姜果然是老的辣!哼,沈书宁那个贱丫头,原本念着我们两家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还打算娶她,谁知道她居然这么不识好歹,在这儿有县长,还有部队的那几个人给她撑腰,到了省城,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林国栋恨恨地说道。 第33章 你作弊! 开学第三天,沈书宁跟宿舍其他几人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 刘小婷因为父亲在服装厂工作的缘故,一直在看傅湘湘的脸色,至于林园园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生,家境虽然不如傅湘湘那么优渥,但也不愁吃喝。 这天,傅湘湘从外面回来,走到沈书宁的课桌旁,踢了踢她的椅子,一脸不屑地说道,“哎,沈书宁,听说你数学考了满分?该不会是抄的?” 她故意把“抄”字咬得极重,眼底全是质问。 傅湘湘这几天已经听不少人说起他们这届有个数学满分的天才学生,总分全省前十名,就在他们金融系,结果万万没想到,就是她第一天入校就闹了不愉快的沈书宁。 难怪当时她觉得这名字有点眼熟,原来是之前在校长办公室那边看到过。 可一个乡下户口的学生,凭什么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 想到这儿,她就更加坚定认为沈书宁的成绩肯定作假了! 宿舍里,另外两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气氛有些凝滞。 沈书宁合上自己的笔记本,回头看向傅湘湘,“傅同学,说这些话,是要负责的,我可以告你诬陷诽谤。” “你……你少吓唬人了!你一个乡下人,读过几年书?今年高考那张卷子,就连数学系的乔学长都只能考92分。最后一道大题明显是超纲的,你不作弊,怎么可能答得出来!” “行,你不承认没关系,迟早我都会让你露馅的!明天上午的微积分课程,我倒要看看,我们金融系的数学天才,会怎么惊艳所有人!” 说完,她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包包,摔门离开。 沈书宁并未将傅湘湘的为难放在心上,低头继续看她的书。 她的时间不多,上辈子知道自己高考落榜之后,就嫁人了,之后几十年都在为林家奔波,虽然后来事业发展的不错,她抽空自学了金融学、财务管理、商务英语等等课程,但总归不够系统。 所以她要抓紧一切时间,充实自己。 除了学习之外,她昨天收到了钟叔的电报,说是港城开办了一次服装设计比赛,如果能够获奖,对明年厂子开起来之后也会是一个助力,希望她能参加。 看样子,周末的时候她得出去走一圈,看看津南这边的服装市场,其实这几天她在学校也有暗中观察这里的学生穿着打扮,跟县城那边很不一样,这里的人,更追求流行,时尚,像傅湘湘身上穿的裙子,和皮鞋,全都是从港城那边带回来的,非常紧俏。 但价格不菲,普通人家肯定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的,双职工家庭也得咬咬牙才能买一身。 周五上午的微积分课上,一名戴着眼镜的女教师在黑板上推导公式。 沈书宁坐在第三排靠墙的位置,时不时地抬头记笔记。 “黑板上这道题,有谁会做?可以上台给同学们演算一遍。” 第一次接触微积分,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举手,生怕答错问题,丢人现眼。 傅湘湘和几个女生坐在第二排中央的位置,她回头看向沈书宁的方向,勾了勾嘴角,举起手。 “第二排,这位穿蓝裙子的女生。” 傅湘湘起身,“范老师,我们班不是有个同学高考数学满分吗?不如让她上去给我们讲一讲解题思路。” “满分?” “谁啊谁啊?真的假的,满分数学,我才考了70分,今年的卷子太难了,好多都是超纲的,要不是我考前刷了两个月的卷子,估计连及格都够呛。” 教室里一群学生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传说中那个高考数学满分的学霸到底是谁时,沈书宁已经起身。 “沈书宁,你可以吗?” 女老师是第一天沈书宁报到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老师,笑盈盈地看着她。 沈书宁看向傅湘湘,见对方下巴一扬,挑衅味道十足。 “我试试。” 她一脸淡定地走到讲台,抬头看着黑板上的例题,拿起粉笔,短短片刻就将题目完整地解了出来。 思路清晰,字迹隽秀。 “不错,你以前有接触过微积分?” “没有,我只是提前预习了书本上的内容。这道题是书本第十二页范题例二的演变题型。” “很好,下去。”范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题目讲解一遍之后,又说道,“大家要向沈书宁同学学习,微积分其实不难,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到办公室问我。”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 “下课。沈书宁,你留一下。” 傅湘湘刚起身走到门口,就听到这话,猛地回头看向站在范老师身旁的沈书宁,咬了咬后槽牙。 “这个沈书宁还真有点本事,湘湘,现在怎么办啊?范老师看上去好像很喜欢她。” “哼,不就是会做几道题么!你没听到她说,那是书本上的例题,她不过就是早就做过了,把答案背熟不就行了?这算什么真本事!” “对,她就是投机取巧。” “哎?你们看范老师手上的资料,好像是学术交流会的资料啊,沈书宁作为新生,怎么有资格参加的?” 傅湘湘当然知道这个交流会,可她英文不好,如果去参加,搞不好反而会闹笑话,可凭什么沈书宁能去? “看什么看!又不会邀请你们。” 说完,她直接背着包包就气呼呼地离开了教学楼。 “沈书宁,这个是下个月中美建交学术交流会的资料,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我?” “嗯,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你也不用紧张,除了你之外,还会有不少教授和学生,你就是跟着去见见世面,学习学习。” “谢谢范老师。” 沈书宁当然知道老师的好意,欣然接受了这次学术会的邀请。 “那好,你趁着这个国庆节假期,好好看一下资料,虽然只是去学习,但也要用心准备。” 沈书宁点了点头,将资料放进包里。 今天下午她没有课,所以从教室出来之后,沈书宁没打算直接回宿舍,而是打算亲自去考察一下津南这边的服装市场。 结果逛着逛着,就逛出了一点名堂。 第34章 房间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津南是个省会城市,居住人口众多,经济发展也相较于周边几个城市更加发达,这里有不少工人都在纺织厂上班,光是津南市就有五家大型纺织厂,但津南有且仅有一家服装厂,生产销售的能力和港城的服装厂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目前市面上在销售的大部分服装,有百分之三十来自港城,有百分之四十出自广市,剩下百分之三十才是津南本地服装厂生产的,但销量却不容乐观。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款式,价格。 这就导致津南这几家大型纺织厂生产的布料,绝大部分只能依靠外销。 但这就大大增加了运输成本。 “走走走,吉祥服装厂那边好像搞了个什么特销会,我表妹上午去买了一件,款式和咱们在百货商店看到的差不多,咱们赶紧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捡到便宜。” 特销会? 沈书宁听着,脑中灵光一现,叫住了前面两个大姐,“大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特销会?” 女人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这不是快换季了,服装厂那边有不少滞销货没卖出去,我们又不在乎什么流行不流行的,便宜就成!我表妹上午买的那件衣服跟百货商店一模一样的货,只要一半的价格。小姑娘,你也要去吗?我领你过去!” 津南第一服装厂离这儿步行大概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一到服装厂,就看到外面停了一排的自行车,进门就摆着十几张桌子,上面铺满了衣服,旁边还挂着七八个架子,都是一些市面上常见的衣服。 来的都是一些结了婚的妇女,一边挑衣服,一边跟销售员砍价。 以前买衣服都得去百货商店,或者去供销社,除了钱还得要布票,但这次特销会只要钱,不要票,所以来的人特别多! 但既然是拿出来做特销的,多少都是有点瑕疵的,有些衣服的版型看着不错,但一试穿就会发现不对劲。 像那种修身的版型,只适合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算算的文员,但大部分都是在厂里上班的,这种衣服穿着太不方便了。 沈书宁跟着那位带她来‘扫货’的大姐逛了一圈,对方挑了半个钟头,也只挑了一件的确良的衬衫,花了两块钱。 “哎,本来还以为能够捡便宜,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穿着总觉着不得劲儿,姑娘,你买了啥?” 大姐一回头才发现沈书宁已经采购了一大包衣服,裤子衣服外套,男装女装,一应俱全。 她瞠目结舌地看向沈书宁,“小姑娘,你这……买这么多?那得花多少钱啊,你家里人很多?” 沈书宁笑了笑,“大姐,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儿。衣服质量都很不错,所以就多买了几套。” 她方才将比较中意的几个款式全都拿了一套,但身上带着的钱有限,一个人也拿不了太多,所以就先拿了十五套。 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改一下版型。 她刚才在街上逛了一圈,看到路上也有一些小摊小贩,看样子津南这边对于个体经营户的约束,已经不像半年前那么严格了,说不定,她能趁着这个关头,先赚一笔启动资金。 买完衣服,沈书宁就坐公交车回了小院。 “小沈回来了啊?” 赵奶奶听到动静就拿着钥匙出来了。 “赵奶奶。” “唉,这是钥匙,小陆让我帮你保管的,他说你周五会回来,让我转告你一声,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谢谢赵奶奶,对了,赵奶奶,我上次看到您家里有缝纫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想改几件衣服。” “缝纫机啊?行啊,你随时来用。”赵奶奶一脸和蔼地看向她,小声惊呼道,“哟,这么多衣服要改啊?这样,明天我让隔壁的小吴帮个忙,把缝纫机抬到你屋里,你什么时候用好了,再还给我就成。” “这样可以吗?” 沈书宁有些不好意思,她手上的资金有限,虽然由工业票,但一台老式缝纫机起码也得一百多块钱,她还买不起。 “有啥不成的,那缝纫机是我儿媳妇的,她不在津南,我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用不上这个。”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奶奶,明天中午我做一点家乡菜,我请您吃饭。” “呵呵呵,好啊,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赵奶奶就回屋了。 沈书宁一开门,就发现屋子里面已经焕然一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军绿色的搪瓷杯,下面压着一张信纸,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 大概意思就是叮嘱她好好学习,有困难可以发电报到316部队找他。 “帮了他一次,就这么掏心掏肺,难怪上辈子他误认为沈嘉月是救命恩人之后,会那么帮她……” 沈书宁拿着信纸,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将今天从特销会上买回来的几套服装摊开,然后仔仔细细检查、研究,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将上面几处线都挑开,拆了线,然后拿着粉笔和尺子在上面划了几条线。 然后在按照划线的位置,重新进行裁剪,拼接,用针线简单固定了一下,一套经过她改版的衣服映入眼帘。 她用的是不同颜色的撞色和不同材质的拼接进行重新组合,加入新的元素之后,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套衣服,就被注入了新的灵魂,让人眼前一亮。 沈书宁也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然后又将剩下几套衣服也做了一个大致的调整,用本子记下来需要调整的地方,全部拆解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起身倒了杯水,转了转已经僵硬的脖子,便上床休息了。 床榻上的床单被褥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跟陆川身上的味道很像…… 沈书宁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那个沉默少言的陆科长,大概是今天累了一天,她躺下之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书宁就去街上买了一点肉,回来的时候,赵奶奶已经让邻居小吴把缝纫机给抬了出来。 “沈丫头回来了,赶紧开门,这是隔壁的小吴,也是津南大学毕业的学生,现在在钢铁厂当工程师。” “沈同志,你好。赵奶奶,我就是个技术工人,哪是什么工程师啊,您就不要再打趣我了,沈同志,缝纫机放哪个位置啊?” “就直接放窗台边就好了,辛苦你了。” “一点小事儿而已,不用客气,女孩子考上津南大学不容易啊,咱们也是校友啊,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中文系?” “不是,我学的是国际金融专业。” 小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沈书宁会是金融专业。 “咱们学校金融专业的分数可是最高的,小沈同志真厉害。改天有机会,我可得想你请教几个金融问题,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赵奶奶,下次你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就直接过来找我好了。” “好好好,回头你帮我跟你师傅问声好。” 小吴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了。 赵奶奶看了看沈书宁堆在桌子上的那些衣服,有些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最后越看,心里越是惊讶,甚至下意识地就上手摸了摸她最后改完版的那条裙子。 第35章 ‘殷勤\\\’的霍常山 “这是你改的?” “嗯,我觉得这样更好看,赵奶奶,你也懂裁缝吗?” “也不算是懂,我小时候啊,家里是开裁缝店的,我父亲是个裁缝师傅,你这些小巧思,很不错啊,原本普普通通的一条裙子,就这么加了一点小设计,就显得与众不同了。沈丫头,你这不是打算自己穿的?” 赵奶奶放下手上的裙子,转头看向沈书宁。 “赵奶奶,如果我打算去摆摊卖掉,你觉得行不行啊?算不算投机倒把?” “你想摆摊卖这些衣服?” “嗯。我要照顾弟弟,要赚医药费,学费,还有我们的生活费,现在国家已经开始改变,我看报纸上港城和广市已经出了政策扶持个体经营户,私营企业,所以……我也想试一试。” 赵奶奶虽然年纪大,但从言谈举止中就能发现,她是一个非常开明的老人,听到沈书宁说这话,也不觉得惊讶,反倒是十分欣赏的点了点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儿,况且,我觉得你这些衣服,肯定会非常受欢迎。你要是想摆摊,倒是可以去水街那边试试。” “水街?” “离这儿有点远,离市中心比较近,那边人流多,今年上半年就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在那儿摆一些小摊小贩,上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知道了,谢谢赵奶奶。” “还有这个缝纫机,就留给你,奶奶用不上,放在我那儿也是生锈积灰,倒不如给你当个吃饭的营生。” “那不行!这个太贵重了,这样,赵奶奶,您也不要拒绝,这个算您租给我的,一个月三块钱,等以后我钱够了,您再卖给我。” “一个旧东西,哪里值得一个月三块钱,你拿去用,等有闲钱了,就给个十块二十块就行了。” “那……这样,等我有钱了,我给您八十块,您不能再推脱了,我若是去买新的,还得要工业票,八十块钱买不到这么好的缝纫机。” 东西虽然是旧的,但看得出来原主人将它养护得很好,八十块钱买这台缝纫机,是沈书宁占了便宜。 “你这丫头,行了,就按你说的做,我这要是不同意,我看你啊,能直接把这缝纫机给我抬回去。不过做这个针线活费眼睛,你是学生,以后晚上不能这么熬夜了。” 老人家睡得晚,昨天她起夜喝水的时候就注意到隔壁的灯一直亮着,所以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国庆假期的前一天,沈书宁收到了来自霍医生的好消息——弟弟向阳可以提前出院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坐车到了军区医院。 津南的十月比县城要凉快一些,沈书宁刚从楼梯那边拐弯上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小沈同志!” 霍常山手里的病历板“啪”地拍在她肩上,“来办出院手续?” “霍医生,这段时间,阳阳给你添麻烦了。” “你看,你又要跟我客气了。阳阳这孩子聪明、懂事,我挺喜欢他的。”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压低声音,左右张望后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这个给你。” 油纸掀开,居然是几块切割整齐的麦芽糖琥珀色的麦芽糖。 沈书宁愣神的功夫,霍常山已经麻利地拿了一小块塞进她嘴里。非常纯正的麦芽甜香,随后又将剩下的麦芽糖用油纸抱起来,放到她的手中。 “甜?我昨儿值夜班偷溜去黑市买的。” 霍常山得意地挑眉,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继续道:“手续都办好了,不过……” 他突然正色。 沈书宁紧张地提起了心。 “别紧张,我是想提醒你,出院之后,每个月都要来医院复查一次。” “谢谢霍医生,我记住了。还有这个,也谢谢了。” “几块糖而已。不过,前天你来医院的时候,给向阳带的那套改良的工装外套,能不能帮我也改一身?” 霍常山冲她挤了挤眼。 “啊?当然可以。” “真的?那要不就今天,正好,我今天下午休息,到时候直接过去找你。” 不给沈书宁拒绝的机会,霍常山将病历板夹在腋下,挺直腰杆,换上严肃的表情,冲着迎面走来的护士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沈书宁看着他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难怪向阳说这个霍医生跟以前碰到的医生都不太一样。 病房里。 “姐!” 沈向阳穿着她亲手改制的藏蓝色工装外套,衬得整个人挺拔又精神。 “阳阳,感觉怎么样?”沈书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仔细打量着他的气色。 “好多了!霍医生说再调养一阵子就行。” 沈向阳咧嘴一笑,目光落在姐姐手里的油布包,“姐,这是什么?闻着好香啊!好吃的?” “就你的鼻子灵,拿着,霍医生送的,不过不能吃太多。” 沈向阳一打开看到里面的麦芽糖,直接挑了一小颗放进嘴里,甜腻充斥在唇齿之间,“好甜啊,姐,你也吃。” “不用了,我刚才已经吃过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都收拾好了。姐,陆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啊?” 沈向阳好奇地朝着门口看了看,转身问她。 “他……有事情忙,向阳,陆科长平时很忙,如果没什么事情,尽量不要麻烦人家。” “哦,可是我觉得……”沈向阳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后,继续道,“我知道了,姐。我们回家。” “嗯。” 虽然房子是租的,但他们姐弟终于有了容身之处。 姐弟俩拎着行李往公交车站走,身后传来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叮铃——叮铃——” “书宁妹砸,阳阳!等等我!” “霍医生?” “你们走得也太快了,原本预约上午手术的病人出了点情况,手术时间改到后天了,我今天没事儿,就早点下班了。” “额……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那家伙离开之前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们姐弟的,来来,东西给我,放我车上。你们拿着这么多行李坐公交车多不方便啊。” 霍常山直接将沈书宁和沈向阳手上的行李挂在了车把手上,然后脚一蹬,车子就冲了出去。 他挥了挥手,提高声调,“我先去小院儿等你们。” 自行车越来越远,沈向阳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姐,公交车来了。” “好,先上车。” 沈书宁上车之后,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霍医生那句话,也不知道他的任务有没有顺利完成,上次的伤好了没有…… 第36章 水街摆摊,被人盯上了 心里有事情,时间就过得很快,半个多钟头,姐弟俩就到家了,还没进门,远远就看到了霍常山停在门口的自行车。 “果然啊,家里就是得有人住着才像个样子,之前我隔三岔五过来照顾这个小花园,可总觉得院子里还是少了点人气儿,那些花花草草都快蔫儿了,你这一住进来,这些花儿都跟着艳了。” 霍常山脱掉白大褂之后,里面穿着一件花衬衫,高高瘦瘦的,再加上一头自然卷的小碎发,就跟电影院的港星似的。 “也不是我照顾的,前几天我在学校,是陆科长帮我照顾小院的。” “陆川?”霍常山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瞪大了眼睛。 “嗯,霍医生,先进屋,你想要什么样的外套,我看看能不能改,或者我家里还有几件改版过的服装,你要是喜欢,可以拿走。就当是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你还有别的改版过的服装?你不是学的金融吗?” 霍常山好奇地看着沈书宁,那天在医院看到沈向阳病房里挂着一件外套,版型看着挺普通的,但穿在少年身上,就是觉得跟市面上卖的那些不一样,一打听才知道那是沈书宁改过的版型。 “嗯,一点点个人兴趣爱好。” 农村里面的姑娘多少都会一点女红,她的手算是灵巧的,上辈子为了养家,她最初就是进了服装厂当个临时工,后来遇上改革开放,就开始摆摊,卖衣服。 再后来,开了自己的厂,公司…… 为了生意,她学过很多很多东西,服装改版,设计这些,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更何况,她还有三十多年的时尚潮流藏在脑子里。 沈书宁这几天一直在改衣服,忙活了几天,总算是将那天买回来的十几套服装全都重新拆了之后重组。 别看她买衣服的时候,似乎是看到什么便宜拿什么,实际上她都是有计划的购买,根据服装原本的材质,风格,版型,拆开之后拼接重组,赋予新的生命。 霍常山早些年是出过国的,而且还在港城念过书,接受能力很强,但看到沈书宁设计的服装,还是被惊艳了。 “书宁妹砸,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些服装,我从来没有在市面上见到过!要是能投入生产,绝对能够大赚一笔!你就不该读金融学,你应该读服装设计啊!我认识津南大学的副校长,要不要我帮你去说一声,换个专业?” “霍医生,我只是对服装设计感兴趣,换专业就不必了,你看一下,喜欢哪个设计,我这边好像没有你能穿的尺码,到时候我去买布料,给你定制一套。” “还能定制?” “当然可以。其实我原本就是想要做定制服装的,但是条件有限,我一个人,估计许多天才能做一件,产量提不上来,但我现在需要赚钱,所以就用了服装厂里的成衣。” “赚钱?” 霍常山看了一眼房间里挂着的几套已经熨好的衣服,“这些成衣买来成本也不低?” 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套男士工装外套,突然开口,“小沈同志,有没有兴趣合作?” “嗯?”沈书宁望着他的背影,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看你这些衣服都很不错,很有市场,我呢……认识一个服装厂的老板,今年港城和广市那边的服装涌入内地市场,他厂子小,顶不住压力,厂里有一大批的滞销货,要是再销不出去,他这个厂长估计也要被拿下了。” 霍常山说到一半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沈书宁,“怎么样?你去他们厂当设计师,他出材料和人工,至于利润怎么分,到时候你们见面详谈,我可以跟你保证,至少三成!” “霍医生。”沈书宁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之前在县城的时候,我已经跟一个朋友约好了,等明年,他开服装厂,我出设计稿,我不能毁约。” “这……”霍常山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不过,我确实需要大量的成衣,如果可以的话,霍医生,我想跟这位厂长见一面。” 长期合作必然是不可行的,但那些库存滞销的衣服,她有点动心。 “行啊,那你等我消息。” 接下来两天,沈书宁除了改服装,就是画设计稿,霍常山那边一直没有回话,沈书宁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早上6点,天一亮就起来收拾东西,跟隔壁的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将这几天改好的几套衣服全都整整齐齐地叠好。 “姐,我们这是要去干嘛?” 沈向阳怀里抱着衣服,好奇的问道。 “带你去赚钱。” 沈书宁揉了揉弟弟的碎发,便载着沈向阳去了赵奶奶说的那条水街。 这几天国庆假期,水街比平时热闹许多,街道两旁已经支起了不少小摊位,有卖日用品的,卖小吃早点的,卖水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沈书宁来得晚了一些,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不过拐弯就是百货商店。 她将挂在车上的架子拿下来,打开之后,又把衣服一件一件挂上去。 十分钟过去了,连个过来问价格的人都没有。 “姐,这……真的能卖出去?” 沈向阳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怎么,不相信我?” 沈书宁笑着将一件拼接款的衬衫递给他,“阳阳,你穿上这件,站这儿,给姐姐当个小模特。” “啊?” 沈向阳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套上衬衫。 他本就长得清秀,加上沈书宁的改良设计,衬衫的版型修身却不紧绷,领口和袖口做了撞色拼接,显得格外时髦。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年轻姑娘驻足观望。 “这衣服……是港城来的货吗?”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布料。 “不是港城的,是我们自己改的。” 沈书宁笑着解释,“您看这袖口,原本是普通的直筒袖,我改成了小灯笼袖,更显瘦。” “真的耶,好像是不错,那这个多少钱啊?” “这件衬衫是八块钱。” “八块?” 麻花辫姑娘瞪大眼睛,“百货商店里差不多的款式也就这个价格,能不能便宜点儿?” “同志,这个衬衫我其实真的没赚您多少钱,百货商店要布票,我们不要,而且每件都是手工改的,保证独一无二。” 沈书宁说着,又拿出一件同款不同色的,“您要是喜欢,可以试试。” 麻花辫姑娘刚犹豫了几秒,突然从人群蹿出来一个短发的小姑娘,直接掏出八块钱,“这件衬衫我要了!” 第37章 合作共赢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这衣服我先看上的。你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什么什么?我看你站在这儿半天也不买,我以为你不要呢,老板,钱给你,衣服我拿走了。” “你把衣服还给我。” “我都付过钱了,这衣服是我的。你赶紧松手,要是给我扯坏了,你得赔钱!” 麻花辫姑娘瞪圆了眼睛,最后只能气愤地将衣服松开,转头看向沈书宁,“老板,这件衬衫有没有了?我也要!” “实在抱歉,因为是手工改制,目前每个款式和颜色,都只有一件。同志,其实你可以试试这件蝴蝶袖的雪纺衬衫,我觉得它更适合你。” 那短发姑娘看到沈书宁拿出来的雪纺衬衫,眼前一亮,刚要去抢,一双手已经夺了过去,“多少钱?” “这件也是八块钱。” “给!” 有了这么一出,沈书宁剩下的十几套衣服,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甚至到最后,还有几个没买到衣服的顾客追着问:“你们明天还来吗?” 沈书宁数着今天的收入,整整一百三十六块钱,除去她买这些衣服的成本五十八元,她还赚了将近八十块! 这在1978年,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姐,咱们真的赚到钱了!”沈向阳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嗯,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钱!” 沈书宁盘算着,成衣改版的效率高,但成本也高,而且她一个人也没办法每天保证工作进度,如果能够跟霍医生说的那位厂长合作,那她就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攒够创业基金。 霍常山是下午来的,看到原本堆满房间的衣服全都被销售一空,一双墨色的瞳孔闪着惊讶的光芒,“你们真去摆摊了?全卖掉了?” “嗯,卖的情况还不错。”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找魏厂长,我前天给他打了电报,今天一早才收到消息,他说要见面详谈。你有时间不?” “当然。” “行,那你准备一下,对了,顺便带上你给向阳改的那件外套。” 服装厂不在津南市区,而是在它南边的一个小县城,叫玉龙县。 过去大概也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临近中午的时候,远处灰扑扑的厂房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到了!”霍常山下车,指了指前面不远的方向,“就是那边。”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两人站在生着锈的厂房铁门前,大眼瞪小眼。 “霍医生,你确定,这里是一家服装厂?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冷清?” 来之前就知道这家厂子的效益不好,工人也不多,可这未免有些太冷清了。 “额……我确定啊,我去年还来过呢,你等等!” 霍常山也是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上前几步,扯着嗓子朝铁门里喊,“老魏!有人在吗?” 喊了几声,从厂子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你人在啊,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了呢!赶紧开门。” 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入目一张疲惫、胡子拉碴的脸,魏厂长略带歉意地握了握霍常山的手,“霍医生,实在抱歉,厂里出了点情况,工人都罢工了,我……”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转头看向沈书宁,上下打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设计师?” 也不怪魏厂长怀疑,沈书宁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年纪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实在不像是有经验的设计师。 “怎么?老魏,你可别小瞧了沈书宁同志!”霍常山挑了挑眉,直接拿出那件改版的工装外套,“你先看看人家改的衣服,咱凭实力说话!” 从霍常山拿出外套的那一刻,魏厂长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他在服装厂工作了大半辈子,从十几岁开始就跟衣服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霍常山手上这件外套,跟市面上在售卖的那些外套,存在区别。 “沈同志,抱歉,刚才我……” “没关系,魏厂长,我今天是来谈合作的,您对我持有怀疑的态度,我理解。我想先去看看,厂子里积压的存货情况,根据实际情况,再做规划。” “行!跟我走。” 仓库就在进门左拐的位置,门一开,沈书宁就被扑面而来的霉味呛得后退了半步。 霍常山看到堆积如山的衣服,惊得说不出话来。 魏厂长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咱们厂的服装效益确实不好,已经连续亏损两三年了,我也不瞒着两位,你们来之前,工人都罢工回家了。要是再不能解决这些库存,我只能引咎辞职了。” 沈书宁走进仓库,随手翻了翻,就看到好几件衣服已经长出了霉斑,而这样的衣服,堆满了整整一个仓库。 “这里有多少件?” “五万多件,最久的,已经积压了三年。”他弯腰扯出一件暗红色的连衣裙,领口处的蝴蝶结耷拉着,“当年这可是抢手货,结果现在……” 沈书宁蹲下身,从成堆的衣服里面挑出了几套。 “咔擦”一声,魏厂长警觉地回过头,却见她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的一把剪刀,麻利地拆开了连衣裙上的腰线。 看到她这个行为,魏厂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哎,你……” “老魏,你别急。”霍常山按住魏厂长的肩膀,冲他使了一个眼神。 片刻功夫,原本土气的连衣裙已经变了样,中间拦腰截断,加上流苏的元素之后,变成了一件时髦的短上衣,下面再搭配一条牛仔喇叭裤,走在路上绝对是时尚潮流的尖端。 “神了!”霍常山虽然之前在小院儿里见过沈书宁的设计,但亲眼看她化腐朽为神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 “沈同志,你真有办法把这一仓库的存积货,都卖出去?我这里可不只是这样的连衣裙,还有很多款式和材质的衣服……” “魏厂长,我有信心,但需要员工的配合,光靠我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我需要有人帮我将这里所有库存的款式都整理出来,给我一点时间,想出改版的方案。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魏厂长能够答应我。” 沈书宁起身的时候,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淡然地看着魏厂长。 第38章 赌一把,共渡难关! “条件?”魏厂长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直接拍了一下大腿,“你放心,沈同志,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些衣服卖出去,卖出多少,我就给你10的提成!而且,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我们厂里上班,待遇按照副厂长的标准!” 五万多件衣服,全部卖出去的话,销售额至少也有二三十万了,它的百分之十,就是两三万。 这对当时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可沈书宁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今天谈合作的时候,她的表现都沉稳得不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大学生。 “魏厂长,您误会了,我的条件是,这些库存销售的过程中,所有员工需要听从我的指挥,至于提成……我想您也知道这些库存在您手上,并不会变成钱。所以,我要百分之二十。” “什么?这……如果这么做,厂里就没多少利润了。” “这个您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急,另外,还有件事情,因为成衣改版,需要拆线,裁剪,重新加工,这样加大了工人的工作难度,为了提高工人的工作动力和效率,也需要计件算钱,每件三毛钱。” 沈书宁从容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魏厂长却在一旁默默擦了把汗。 她是不急,可他急啊! 虽然对沈书宁百分二十的提成要求,有些不满意,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行!百分之二十就二十,沈同志,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人把工人都叫回来!” 约莫过了大半个钟头,沈书宁跟霍常山在厂里的食堂随便吃了几口,回到车间,只有七八个工人回来了,大家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测魏厂长的用意。 “张姐,啥情况啊?厂长突然让老陈头来叫我,说是有好消息,难不成厂长要给咱们发工资了?” “谁知道啊!哼,反正如果是让我干活,我可不干,我都两三个月没见着工资了,家里几口人张着嘴等饭吃呢!你说都是服装厂里的工人,那隔壁津南第一服装厂的员工,咋就怎么好,我听说这次国庆节,他们还领了不少节礼,咱们厂……别说节礼了,连包糕点都没有!” “就是说啊!老陈头,厂长呢?我们都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到底什么事儿,发不发工资,要是不发工资,我就回去了。” “走了走了,就不该相信老魏,上个月说这个月一定发工资,一定发工资,结果还不是唬咱们玩的,仓库里面囤着几万件的存货,我看咱们厂,迟早得倒闭!” 话音刚落,厂房的大门从外面缓缓推开,众人闻声,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几人看到魏厂长,直接围了上来。 “魏厂长,你让老陈头把我们叫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工资什么时候发?魏厂长,我们都是厂里十几年的老员工了,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厂里是不是发不出工资了?” “是啊,魏厂长,你别骗我们!这都多长时间了?我们也不是不讲情义,但家里有老有小,总不能喝西北风?” 魏厂长面带几分羞愧之色,“大家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实在抱歉,我知道最近这几个月,大家都很难,但是……能不能再最后相信我一次?小张,小刘,你们都是厂里的老员工了,我们在一起共事也有十几年了,我魏平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应该也都了解。” “魏厂长,你既然知道大家都很难,就应该明白,我们如果不是撑不下去了,是不会做到这一步的!厂里没有效益,我们每天来这儿也是坐着唠嗑,还不如在家里做点手工活,还能换点吃的。” “我知道,我明白。大家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位沈同志是我特意请来的服装设计师,她已经想到法子帮咱们厂把仓库的那些库存都清出去,只要那些库存都卖了,厂里就能给大家发工资了。” “那些库存?”为首的张姐听到这儿,忍不住打断了魏厂长的话,“魏厂长,那些衣服都是过季的,而且不少都已经发霉了,就算挑挑拣拣,或许还有一些是好的,但原先流行的时候都卖不出去,现在过季了,哪家百货商店会愿意放咱们这些过季款的服装?”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是我说话难听,魏厂长,我听津南的亲戚说,就连那边第一服装厂这几个月效益也不好,他们都在厂里面摆了摊位,低价售卖一些库存服装。效果也不是很好。况且……” 张姐皱了皱眉,眼神明显有些不信任,“这位沈同志年纪最多也就二十岁?她能懂什么!魏厂长,你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教我们,这不是开玩笑嘛!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先回去了!” 沈书宁听到这儿的时候,抬头看向对方,“等等,张姐是?我姓沈,大家可以叫我小沈,我承认,服装厂踩缝纫机的手艺,我或许比不上在场各位老师傅,但我有信心帮你们将那些堆积在仓库的衣服卖出去,难道……大家不希望厂子能够撑过这一关?” “其实只要大家愿意再相信魏厂长一次,最多半个月,我就可以让大家看到希望。如果半个月之后,厂里的效益没有改善,到时候大家再走,也不迟啊。” “我已经跟魏厂长谈好了,将服装拆掉,重新裁剪,改版,一件提成三毛钱,大家若是愿意,就留下,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沈书宁说完,就默默退到了一旁。 几人看着沈书宁,又看看魏厂长,犹豫再三,最后七八个人只留下了两人。 这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魏厂长轻叹一口气,“沈同志,现在怎么办?” “两个人就两个人,只要有效果,难道还怕那些员工不回来?不过可能需要辛苦一下魏厂长了,我们人手不够,你不懂服装制作,就得请魏厂长帮忙打个下手了,我们先试一波。” 半个钟头后,魏厂长和霍常山从仓库里抱出了一堆库存的连衣裙,衬衫,还有工装外套。 这些跟之前在津南服装厂的特销会上购买的成衣几乎一模一样,沈书宁又从包里拿出了几张图纸,把简单的图纸交给了两位师傅。 然后又直接给他们示范了一遍,都是在服装厂做了十来年的老员工,几乎是看了一遍就明白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表情明显变了。 第39章 津南人都这么有钱? “两位师傅,时间紧迫,今天晚上或许需要辛苦两位加个班,你们放心,今天改版的所有衣服,魏厂长都会给你们计算提成!” “小沈同志,可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又要拆,又要缝……就算熬一晚上,也赶不出几件啊。” “是啊,这……就几件衣服,能改变什么?” “几件衣服确实不能改变什么,所以,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我知道两位师傅留下来,完全是看在魏厂长的面子上,所以,能不能请两位师傅给我两天时间?” “那……好。” 两天的时间不长,甚至可以说一眨眼就过去了。 霍常山医院有事儿,第二天一早就赶回津南了,厂里只剩下两位师傅,魏厂长,还有司机老陈头,以及沈书宁。 五个人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都在厂房里面忙活,熬了两宿,眼睛都熬红了,才赶制出来了一百来套衣服。 沈书宁揉着发酸的手腕,“大家这两天都辛苦了,齐师傅,金师傅,你们先回家休息一天,魏厂长,我现在要回津南,等我的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 “小沈同志,我也跟你一起去,这么多衣服,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拿啊,我去开车!” “对对对,小沈,我们跟你一起去。现在让我跟齐姐回去,我俩哪里睡得着啊……” 紧赶慢赶忙活了两天,熬了两个大夜,这才赶制出来一百多套衣服,要是这些衣服都能卖出去,那至少也能赚个十块钱的提成。 十块钱啊!小半个月的工资,他们两天就赚到了。 见几人虽然脸上都带着倦意,但精神状态都挺好,沈书宁也不想打击他们的激情,当即就同意几人一起出发去津南水街。 “老陈头,车子就不开了,你也跟着熬了两天,开车不安全,咱们这多人呢,每人拿一包衣服,坐大巴车去津南,车费我报销!”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了,赶到水街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虽然已经接近日暮,但水街这边却热闹依旧,甚至比早市的时候人还要多,两边的路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贩,还有飘着香气的小吃。 魏厂长来过津南数次,对这儿还算是熟悉,齐师傅和金师傅抱着怀里的衣服,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两个人时不时地小声嘀咕。 “这儿咋这么多小摊位啊?小沈师傅带咱们来这儿,该不会是投机倒把?魏厂长咋也跟着胡闹啊,这要是被抓了可咋整!” “嘘,别说了,魏厂长心里肯定有底儿,我堂兄在广市打工,他说那边很多人都下海做生意了,国家有政策支持,不少人都赚到钱了。以后啊,咱们这儿说不定也能……” “我刚才看到还有摊位卖鞋子的,看着跟供销社的也差不多,价格也划算,这儿可真好,齐姐,你说咱们的衣服,能不能卖出去啊?要是能卖出去,以后咱们每隔一段时间来摆摊,迟早能把库存都销出去,到时候厂子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你想什么呢,仓库里几万件衣服,就凭咱俩,不吃不喝也做不完,等咱们这次回去,你看着,张姐和她那几个徒弟肯定就回来了。不过也没事儿,大家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有钱一起赚。” 魏厂长听着两位师傅的话,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什么底气,他走到沈书宁的身侧,压低声音:“小沈啊,你确定要摆摊?我觉得,咱们还是直接去找供销社,他们看到咱们的衣服,肯定会同意签约的,到时候……” “魏厂长,这些衣服虽然已经经过改版,但有心人要学,并不难,你要是把这几套衣服放到供销社,不出三天,津南服装厂那边就会出现类似,甚至更好的同款服装。” “啊?那咋办?” “其实你们以前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积压货,就是因为你们不懂市场,我们现在这边最时髦的衣服,几乎都是从港城、广市、或者海市那边传过来的,可这种流行性是有时效的,第一个引进的,肯定赚钱,你们跟着生产,最后总会留下一些存货,时间久了,弊端就出现了。” “小沈,你说的这些道理,我明白,可是……我们厂子小,那些专业的设计师都不愿意来小厂子上班。那你说,我们这次要怎么办?” “先别想太多,我们先把摊位支起来。” 沈书宁找了一个还算宽阔的位置,跟上次不一样,这回他们还带了挂衣服的架子,几人麻利地将衣服都挂了起来,因为这次时间匆忙,改的都是一些女士衬衫和连衣裙,挂满了两个架子。 衣服一摆出来,有眼尖的路人一下就认出了沈书宁,直接走过来,“小姑娘,你可算是来了!上次那个蝴蝶袖的衬衫还有吗?” “大姐,不好意思,这次时间紧,蝴蝶袖的衬衫暂时还没有,这次是泡泡袖的,我记得您是想给女儿买,这个泡泡袖的更适合年轻小姑娘。搭配这个牛仔裤,绝对好看!” 沈书宁除了改版的衣服之外,还让魏厂长带了一些牛仔裤,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喇叭裤,港城那边进来的货,百货商店要买二十几块一条,本地服装厂生产的版型差一点儿,价格也要二十左右。 “确实不错啊,行,给我拿一身,便宜点儿。” “大姐,这个衬衫的材质跟百货商店的一模一样,这样,牛仔裤加上这个衬衫,给您让两块,25块钱,您拿走。” “行!小姑娘做生意就是爽快,我表妹也想买件你这儿的衬衫,你给我找个不同的花色,我再拿一套,也是按25?” “当然。” 几句话,沈书宁就直接卖出去两件衬衫,两条牛仔裤。 魏厂长收到钱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这……难不成津南人都这么有钱?买几十块钱的衣服,都不带犹豫的。 “魏厂长?把钱收起来,过一会儿生意会更忙,齐师傅,金师傅,你们在这儿稍微等一下,我去找个地方换下衣服。” 今天带来的都是女装,金师傅和齐师傅年纪不太适合这个裙子,沈书宁索性拿了一套自己的尺码,找了个地方把衣服直接穿在身上,充当起了临时模特。 不得不说,这个效果是非常显着的,从她换上裙子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已经卖出去七八条同款裙子了! 第40章 她是救星啊! 魏厂长收钱收到手软,嘴角就没下来过,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心里满满的全是对未来的期待,看沈书宁的眼神也越来越‘热切’,恨不得直接把她留在厂里给他当助手。 金师傅和齐师傅也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一开始摆摊的时候,两人还有些放不开,声音跟蚊子一样,扭扭捏捏的。 但现在,两个人已经完全适应了摆摊,到处招呼客人,介绍他们的衣服。 从五点一直忙到了八九点钟,一百多套衣服全部卖光。 “都……卖完了?真的都卖完了!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小沈,真的都卖出去了?我刚才还有好几个客户,问我那个连衣裙有没有了。” “我也是,好几个姑娘想要这个裙子,早知道我昨晚就不眯那两小时了,可以多做好几件呢!” “厂长,衣服都卖完了,我们赶紧回厂里,我娘家妹子今年十八了,没读书,在家里帮忙干活,不过简单的裁裁剪剪还是会的,要不我让她来帮忙!” “我婆婆也会裁缝,厂长,咱们现在缺人,得趁着那些服装厂还没有学会咱们的衣服,赶紧做,赶紧卖!” 金师傅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今天他们在水街卖了这么多衣服,明天津南服装厂那边肯定会收到消息,等对方出了同款,那他们这个小厂肯定不占优势。 “两位师傅,厂长,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我这边放假快结束了,我还得去学校上课,厂子那边我没办法一直盯着,这几个款式的做法,两位师傅都已经学会了,回去之后若是有其他师傅回来上班,你们可以手把手地教。” “要是想提高效率,最好还是分工合作,拆线,剪裁,缝合,熨烫,流水线工作,像金师傅裁剪最准,可以负责下料,齐师傅负责收边,其他人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分工协作,这样可以大大提高我们的速度。” “小沈,你放心,回去之后,我立刻召集所有工人回厂子上班!不过,现在我们只有这几套衣服,款式太少了,我担心后面的销量……” “这个魏厂长放心,这个本子上面,还有我画的几张图纸,这次主要是为了让你们相信,那些衣服能卖出去,所以就挑了几个比较简单的款式,这几个款式比之前的稍微复杂一点,我都已经写清楚怎么改。” 沈书宁将图纸递给魏厂长,继续道:“要是有什么问题,魏厂长可以到津南大学来找我。现在这个季节,最适合做的就是秋装,但十一月下旬,咱们这边气温就整体下降了,要想占领市场先机,就得提前做准备,我去仓库看过咱们库存的一些冬装,做了几套方案。最好是能够在十月底的时候把这批货也赶出来。” 图纸上面除了服装款式之外,还详细标注了裁剪比例和缝制要点。 魏厂长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心情说不出的激动,“小沈,这次真的多亏你了!你是我们厂的贵人啊,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 沈书宁笑了笑,“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好了,才能力气继续赶工,接下来一个月,大家估计都会很辛苦。” “这点辛苦怕啥子,只要有钱赚,让我睡在工厂车间都成!厂长,小沈说得不错,咱们先回去,这个好消息还得回去告诉张姐他们呢!” “对对对,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几人回到玉龙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路上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各自回家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分成两组,将工人们都召集回厂! 第二天下午,所有人回到服装厂,为首罢工的张姐原本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当她看到金师傅和齐师傅两天就赚了十几块钱的提成,眼睛都直了! “厂长,改一件衣服,真的给三毛钱提成?” 魏厂长摇了摇头,“前两天,齐师傅和金师傅一个人干了几条线上的活,所以厂里才能给到一件三毛钱的提成,不过大家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给大家提成,这事儿自然是真的!时间紧迫,任务量大,厂里决定分工协作,每条线上的工人,完成一件衣服的工作,提成一毛。若是愿意,就留下来。” 张姐只是在心里盘算了几秒,便做出了决定,她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魏厂长,“魏厂长,我愿意回来!之前是我糊涂了,您别往心里去。” 一件服装一毛钱的提成,以她的手艺和速度,如果加两个小时的班,一天完成四五十件不是问题。 “厂长,我也回来!今天下午就能上班!” “我也回。” “对对对,我们都回来!” 魏厂长看着台下三十几名员工,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口道,“这次厂里确实是遇到困难了,谢谢大家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前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现在任务紧,大家都抓紧时间,金师傅和齐师傅已经改了两天的服装,有经验,先教会大家各自线上的工作任务,然后大家分工协作!争取周末再去水街卖一批,到时候就先给大家把这几个月拖欠的工资付了。” 听到这儿,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大家就按照彼此的特长,分成几组,拆线的拆线,剪裁的剪裁,缝纫机的声音一直从下午响到了深夜,中间大家除了上厕所会离开工位,就连吃饭,都是轮着去的。 沈书宁担心厂里的情况,在国庆节放假结束前一天,又坐车来了一趟玉龙服装厂。 顺便给魏厂长拿了几张关于冬装大衣改版的图纸。 “小沈,你放心,厂里这边现在一切都好,我打算周末的时候再去一趟水街,等手上这批货卖出去了,厂子就有救了!” 魏厂长应该是好些天没回家了,虽然依旧是胡子拉碴的形象,但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眼里多了神采,人也精神了。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三天后,厂里加班加点,熬夜赶制出来的八百多件衣服整齐地码放在七八个大纸箱里。 魏厂长特意让人仔仔细细检查了每一件服装的质量,确保没有线头,崩线,掉扣子的情况。 第41章 收钱收到手抽筋 “厂长,我们也想跟你一起去,大家坐在这儿,实在是没办法安心。” “各位师傅,我知道你们心急,我也急,但仓库还有那么多库存,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这几天大家加班也很累了,身体也要紧,张姐,你都两天没回家了?大家今天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跟老陈头开车去津南,马晓娟,陈莉莉,还有刘文富,你们三个跟我走。” 魏厂长点了厂子里面年纪最小,模样最俊俏的几个小青年,打算效仿沈书宁上次的法子,直接让自己的员工当模特,把衣服穿在身上,到时候往街上一站,还愁没人来买? 其实自从沈书宁带着魏厂长他们在水街‘一战成名’之后,已经引起了津南第一服装厂的注意。 只是,后面连着五六天都没人来摆摊,津南那边手上只有从一个员工手里高价回收的衬衫,拆了之后,老师傅拿着那些布片研究了三天,昨天晚上才终于根据拆解后的衬衫,画出了设计图纸。 津南第一服装厂的杨厂长当即就让工人开始赶制新款式的衬衫。 结果这边刚连夜赶制出了五百件衬衫,放到津南百货商店的柜台上,水街那边就传了坏消息。 上午11点,杨厂长正悠闲地喝着茶,拿着洒水壶浇着走廊上的几盆花,突然生产车间的主人王德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厂长,不好了,不好了!” 王德发跑得快,一下子没刹住车,直接撞得杨厂长手里的茶水都晃出来了,他皱了皱眉,“慌慌张张地跑什么?什么不好了?” “厂长,是真的不好了!水街,水街那边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水街?”一听到这两个字,杨厂长立马打起了精神,“那几个人又来了?查清楚对方是谁了吗?哪里弄来的货!” “是玉龙县那个服装厂!” “玉龙服装厂?那……那不就是个快倒闭的服装厂?他们手上只有一仓库卖不出去的破烂,你别跟我开玩笑!” “哎呀,杨厂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自去水街看过了,就是那个玉龙服装厂的魏平凡,我之前见过他,绝对不会有错的,上次我就怀疑是他们,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对了。今天一早,他们开了车来的,水街那边已经卖疯了!” “什么?” 王德发擦着汗,继续道:“我找人打听过了,上次跟在魏平凡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就是她把玉龙服装厂那些积压了两三年的旧款重新设计,改成了时髦的样式,加上没有放到百货商店,直接在水街摆摊销售,不需要布票,价格也占了一点优势,照这个情形,厂长,咱们现在赶制出来的那批衬衫,恐怕销路会很困难!”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原本十月份,厂里应该开始赶制今年冬装新款,可偏偏冒出来一个玉龙服装厂,杨厂长为了抢市场,让厂里两条生产线赶制衬衫,要是卖不出去,这一年的效益恐怕就要被拉低了。 杨厂长在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最后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走,去看看!这魏平凡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骑着二八大杠,穿过几条街,远远就看到玉龙服装厂的摊位围满了年轻姑娘。 一个穿着蝴蝶袖衬衫,牛仔喇叭裤的女孩子,笑盈盈地跟顾客介绍她身上的衣服。 “这个蝴蝶袖的衬衫,袖子能够遮挡女孩子手臂上的肉肉,而且我们还收紧了腰线,再搭配这条牛仔裤,是不是特别显身材?” “好像是的,能不能便宜一点啊,衣服和裤子我都要了。” “一整套拿的话,25块,姑娘,这价格在百货商场估计只能买条裤子。” “那行,你帮我装起来。” …… 那边的生意如火如荼,杨厂长和王德发的表情可就精彩了。他眯着眼打量着摊位上挂着的那些衣服,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衣服款式,是港城那边传过来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厂长,我也不清楚啊,咱们厂对服装流行趋向的掌握是内地最快的了,每个季度我都会让人去港城,广市那边转转,可……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设计……也不知道这个魏平凡是从哪儿找来的神人!居然还真让他把厂子盘活了。” 王德发眼红地看着一直在收钱的魏平凡,光是他和厂长到水街观察的十几分钟内,他粗略算了一下,至少卖出去二十来套服装,刨去面料成本,人工成本,还能赚不少。最重要的是,这些原本都是厂里积压的库存! 他们津南服装厂前些日子为了清库存,打骨折高特销会,也只清了一百多套存款,现在仓库还堆着几千套衣服呢! “厂长,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杨厂长冷笑了一声,“他们能改,咱们就不能改?你先去厂里找几个女工,每人买一套不同款式的服装,然后交给那几个老师傅,给我好好研究,最快时间内搞清楚款式,我就不信,我们第一服装厂,还能输给一个快倒闭的小破厂!” 当天晚上,津南第一服装厂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杨厂长亲自坐镇,让那些老师傅连夜研究云龙服装厂的新款式。 他拍着桌子吼道,“不就是压价格吗?我们永远比他们便宜一块钱,我看他们还怎么卖!” “不行!厂长,一旦把衣服价格压下去,后面想在抬上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况且我们的销售渠道主要是百货商店,还需要支付场地费用,若是把服装价格压得太低,服装厂根本就没有多少收益,得不偿失啊!” 说话的女人姓何,叫何月岚,是津南服装厂的副厂长。 “何副厂长,那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就眼真真地看着玉龙服装厂在我们的地盘混得风生水起?不知道的人还当我们第一服装厂的人怕了他们!” “可……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抢市场啊,况且这些服装都是玉龙服装厂的设计,我们这……跟抄袭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能叫抄袭?顶多就是借鉴!这些年,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样品!” 第42章 都卖完了! 玉龙服装厂的摊位在水街摆了整整两天,第二天的生意比第一天还要火爆,有不少客人都是从津南周边几个小县城赶过来的,还有人一下子就买了五六套,说是给亲戚朋友带的。 总之两天时间,他们带出来的八百多件衣服,几乎全都卖空了! 沈书宁是第二天下午两点过来的,原本是想来帮忙,结果人都没挤进去,一直到摊位前的人都散了,魏厂长才看到候在外面的沈书宁。 “小沈,你来了!咱们这两天生意太好了,一千多套衣服,全都卖完了。”魏厂长笑得合不拢嘴,这两天他也算是体会了一把数钱数到手抽筋。 沈书宁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倒是没有太惊讶,跟其他几个跟来的工人打了招呼之后,从怀里拿出两张新的设计图纸。 “魏厂长,现在已经入秋了,短袖衬衫的销路会越来越差,而且……津南服装厂这边已经出了同款泡泡袖的衬衫,估计过两天蝴蝶袖的衬衫,还有咱们的连衣裙,也会出现同款。” 不管是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抄袭永远都是存在的。 魏平凡脸色微变,“那咋办?咱们厂里还有那么多库存,要不,我们下次换个地方摆摊?” “魏厂长不用担心,他们要抄,就抄好了,你们在这儿摆摊两天,恐怕不止是津南服装厂,周边几个城市的服装厂用不了多久也会收到消息,同款服装的出现,压低价格,抢占市场,这些都很正常。” 她指了指魏厂长手上的图纸,“回去之后让金师傅她们先把新款式学了,我记得仓库里堆着批军绿色劳保服?” “是啊,可那一批劳保服都是涤卡的,改成别的款式,好像也不太合适……” 沈书宁微微一笑,“要的就是它的挺括。” “现在广市那边最流行的就是机车风。咱们最近做的服装大部分都是女装,市面上的服装多半也都是为女性服务,可全国这么多人,妇女站半边天,剩下半边是男性。具体的做法我都已经在图纸上标明了,魏厂长尽快让人去采购一批铆钉和金属拉链,到时候年轻工人肯定抢着买。” “速度一定要快,图纸也要保密,厂里那边魏厂长也要留意。不能出任何差错,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时机,‘先声夺人’。只要我们更新得够快,那他们就永远跟不上我们的脚步。” 当晚回到玉龙县,服装厂三十几名员工全都焦灼的站在门口,听到车子的声音,众人直接迎了出来,秉着呼吸,谁都不敢开口询问销售的情况。 最后还是下车的几个小青年高兴地将好消息告知大家。 “师傅,都卖完了!全都卖完了!你们都不敢相信,我们的服装一摆出来,好多人都围过来了,大家都抢着要!” “好多人还问我们有没有新的款式……” 留在厂里的那些员工,听到服装全都卖完的时候,都震惊了,哪怕是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的金师傅和齐师傅,也都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都……都卖完了?” “都卖完了!” “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我让财务给大家核算一下这段时间的工资和提成,现在厂里有钱了,绝对不会拖欠大家一分钱!”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衬衫和连衣裙的生产线暂停,把那批滞销的劳保服去找出来,明天老陈头跟我去一趟陵县采购铆钉和金属拉链,张师傅,金师傅,你们几个老师傅今晚辛苦,研究一下小沈同志的设计稿,明天先教会大家。” 金师傅眼睛一亮,追问道,“厂长,小沈同志又设计新的服装了?” “厂长,我们现在衬衫和连衣裙的销量这么好,厂里还有一些库存,而且还有别的款式的连衣裙,稍微修改一下,也能改成跟现在差不多的新款式,为什么不继续啊?要是等其他服装厂反应过来,到时候我们抢不过别人怎么办?” “是啊,先把那些衬衫和连衣裙都销售出去,会不会更保险一点?劳保服怎么改都不好卖。受众群太少了……”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津南那边已经出现了同款泡泡袖的衬衫,这才几天?估计等我们把下一批服装赶出来,津南那边的市场也已经饱和了。” 魏厂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知道大家现在的担忧是什么,我也明白大家都是为了厂里好,但既然……我们选择相信小沈同志,就不要怀疑她的判断。现在已经十月中旬,天气转凉,短袖衬衫的销量肯定会越来越少,其他厂现在在仿效我们的衬衫和连衣裙,我们不跟他们抢,到时候他们永远只能追着我们的脚步。” “听厂长的!” “对,听厂长的,我们相信厂长的判断,也相信小沈同志的设计!我们一定能够保住厂子的!” “没想到啊,我在服装厂干了这么多年,有朝一日那些大厂还得跟咱们学做服装!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厂长,您赶紧跟我们说说后面的工作安排。” “这些小沈都已经有计划了,这两天大家先把那批劳保服都清理出来,有发霉情况的那些都整理出来,该清洗的清洗,该消毒的消毒,虽然都是一些库存货,但从咱们厂子出去的所有成衣,绝对不能有任何质量上的问题!” 当晚,玉龙服装厂的工人们都自觉留下来加班,整整三四千套的劳保服,光是从仓库搬出来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再加上整理挑选,前期工作准备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一周后,魏平凡带着工人到津南水街的时候,发现原来他们摆摊的位置上已经被人占了,几个年轻的销售员正大声吆喝着: “新款衬衫,津南第一服装厂生产的,质量绝对比其他厂家生产的要好!价格还便宜一块钱,仅此一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价钱便宜,同款服装,有几个上周才买的小姑娘一脸的懊悔,有几个上次没买到的,现在捡了便宜,自然是立刻就买单了。 第43章 津南服装厂脸都不要了! “厂长!这……这津南服装厂的人也太不要脸了!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抄袭了我们的服装设计款式也就算了,居然还故意压低市场价,简直太过分了!不行,我得找他们理论去!” “我认识那个买衣服的销售员,她上周来买过衣服!原来是为了那我们的衣服当样衣。厂长,现在我们到底怎么办啊?难不成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咱?” 魏平凡倒是十分镇定,上周沈书宁来见他的时候就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了,不过真真切切看到津南服装厂明目张胆的挑衅,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不用管他们,我们卖我们的,难道你们对我们的衣服没有信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摊位支起来。拿实力说话。” “对!他们还以为我们只有上次那几件新款,绝对想不到,我们还有别的款式!” 几人立刻将车上的衣服和架子都搬了下来,和上次一样,所有人都穿上他们这次主打的服装,充当模特。 原本看着不起眼的劳保服,经过改版和设计之后,上身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尤其是金属铆钉和拉链的设计,硬朗又时髦,一下子就吸引了无数年轻人的目光。 很快,津南服装厂那边也发现玉龙服装厂员工身上的外套很是特别,明显这就是他们新出的外套。 “这……这怎么可能?” 王德发站在不远处,看着对方摊位前挂着的新款外套,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们怎么又换新款了?!” 原本围着津南服装厂摊位的那些年轻人,一下子就被对面的动静吸引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摸着外套上的铆钉,眼睛发亮:“这什么外套啊?也太帅了!穿着可真精神,整个人好像都时髦了许多,这个很贵?” “我之前去港城的时候,在那边看到过这种款式的服装!不过你们这个好像更特别一点,我要一件,多少钱啊?” “这种是朋克风的机车外套,一件价格二十八元。整个津南只有我们这儿有!” “二十八?这么贵!” “贵?我之前在港城的时候就想买了,就这一件外套,四十块钱都买不到,给我来一件中号的。” “我也来一件,大号的有没有啊?百货商店里面全是女装,咱们男同志的衣服款式太少了,不行,给我来两件!这个款式的和这个款式的,都来一件儿!老板,五十五行不行啊?便宜一块呗!” …… 原本津南服装厂那边的生意还算不错,上次没能买到的那些顾客看到同款衬衫,而且还要便宜一块钱的时候,都买了一件。 但现在天气越来越凉快,买衬衫的顾客越来越少,加上市场饱和,一上午,他们也就卖出去了十几件衬衫。 反倒是对面不远处的玉龙服装厂,推出的新款外套,吸引了不少顾客,男男女女都有,男同志给自己买,女同志给对象买,年纪大的给孩子买,总之生意好的让人眼红!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发愁。 王德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苦着脸回到厂里,将一件新款外套拿到了厂长办公室。 杨厂长拿着外套,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气得直接将外套甩在王德发的身上,铁青着脸,“又出新款式了?厂里花钱请了两个大学生设计师,难道就设计不出来?废物,一群废物!” “除了这个事情,还有一个消息,我听说……第一第二百货商场都准备跟玉龙服装厂下一批订单,厂长,要是这样,我们今年冬天的销量恐怕就很难达到预期目标了。” 王德发这几天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他是负责销售的主任,要是销售额不达标,他今年的奖金肯定得泡汤,明年上半年竞选副厂长,估计也没希望了。 “第一百货也跟他们下订单了?这个老吴,我昨儿个还跟他一起吃饭,居然一点口风都不透露!我找他去!” 水街这边的生意出奇的好,对面津南服装厂的摊位只剩下零星几个问价格的顾客,两相比较之后,有几个甚至宁可多花一块钱去玉龙服装厂的摊位上买衬衫。 还有几个回家试穿之后,回来退货的。 总之,这一次较量,津南服装厂惨败! 傍晚。 几个员工负责清点服装完服装之后,各个脸上都带着喜气,一天下来,居然就卖掉了两百多件外套,这还不算上次那些衬衫和裤子。 魏平凡蹲在角落,手指蘸唾沫,飞快地数钱。 “七、七千四百一十六!” “!!!!” “厂长,车上还有很多机车外套,咱们要不明天换个地方,继续摆摊?今天我看津南服装厂的工人一直往咱们这儿看,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就跟上次的衬衫一样,也出同款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早点把市场都占了?” 说话的人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刘文富,高中生,脑子灵活,那天听沈书宁说完之后,一下子就明白抢占市场先机的重要性。 “是啊,厂长,这机车服的受众毕竟有限,咱们一直留在津南这边,市场很快就会饱和,倒不如去周边几个城市转转,说不定还能趁机打响我们玉龙服装厂的名声!” “这事儿我也想到了,这样,晓娟,莉莉,你们明天继续留在水街,应该还能卖掉一些外套。小刘,你明天辛苦一点,跟我跑一趟龙门市。” “厂长,这有啥辛苦的,只要能帮到厂里,再辛苦都不怕!” 几人收完摊,正准备回招待所休息一晚,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魏厂长。” “你是?”魏平凡不认识对方,愣了几秒。 站在前面穿着蓝色工装外套的男人推了推镜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津南第二百货商店的经理,我姓吴。这是采购科的周科长。” “魏厂长,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劳烦移步,我们到办公室坐下来慢慢谈。” 魏平凡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一下就看出来对方的来意,和老陈头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跟着这两人离开了 第44章 好女不愁嫁 第二百货商店采购科的办公室里亮着灯,魏平凡坐在椅子上,淡定的拿着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抬眸看向对面,“王经理,你们刚才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要跟我们玉龙服装厂采购一批服装。” “是的。魏厂长,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津南几家百货商店,从来都只是跟津南第一服装厂订货,或者从港城、广市签单子。我看过你们这段时间销售的几款服装,设计很特别,新颖,时髦,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也是有十足的诚意想要跟你们合作,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玉龙服装厂所有新款,必须首先供应我们百货商店。” 魏平凡闻言,眉头一蹙。 “当然,我不是要垄断的意思,只是魏厂长应该也明白服装市场,为了共赢,津南这边,我希望魏厂长只供应我们。” 周科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烟递给魏平凡。 “谢谢,我不抽烟。”魏平凡委婉拒绝,拧着眉头继续道,“周科长,你和王经理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这批货……” 滞销的衣服重新设计之后拿出来摆摊,这是为了救厂子。但现在要放到百货商店去卖,魏平凡心里有些没底气。 “魏厂长,你如果同意,这次的外套,我们百货商店就订五百件!” “五百?” 魏平凡惊了一下,按照批发价,20块钱一件,五百就是一万块。 这一下子就能解决掉厂里资金困难的问题,若是以后能够长期合作,他们厂就有活路了。 周科长趁机将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推到魏平凡的面前,“这是合同,五百件外套,一个星期后交货。另外,我们想跟玉龙服装厂达成长期合作,以后所有新款上市,我们百货商店都会给玉龙服装厂专门提供一个柜台。交货时间就安排在每个月的十号,魏厂长,你看怎么样?” 不得不说,这份合同的吸引力真的很大,但魏平凡现在还不敢直接做主,他跟沈书宁之间有过约定,有任何事情必须商量,不得擅自做主,况且他也明白,服装厂能得到这样的机会,都是因为沈书宁的设计。 沉默了片刻后,魏平凡突然起身。 周科长和王经理见状,互相对视一眼,“魏厂长,如果你觉得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商榷。” “王经理,周科长,不是价格问题,这件事情,我得回去商量一下,明天下午之前,我一定给两位一个答复。” “当然,当然!那我派人送送魏厂长。” “不用麻烦了,招待所离这儿不远,走两步就到了。两位留步。” 魏平凡从第二百货商场离开之后,就回到了招待所,这一夜,他几乎是睁眼到天亮,原本打算去龙门市的计划也只能暂停。 津南大学。 周平凡在学校问了好几个学生,才知道金融系教室的位置,刚到教室门口,就发现里面在上课,不敢打扰,准备在外面走廊上等一等。 沈书宁抬头看黑板的时候,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魏平凡,愣了愣,随即举手,“老师,外面有人找我。” 魏平凡看到沈书宁从教室出来,连忙迎上去,“小沈同志,我是不是耽误你上课了?” “没关系,魏厂长,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嗯,还真被你猜对了,津南第一服装厂那边果然做了咱们同款的衬衫,不过……他们的版型似乎有点问题,我昨天发现上午买了他们衬衫的那些顾客,下午有一大半都去退货了。” “版型问题,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很快就会攻克的。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就行了。” “明白,小沈同志,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儿,你看看这个。” 魏平凡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沈书宁,然后继续道,“昨天第二百货商店的王经理和采购科的周科长来找我谈合作。我觉得还是要跟你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沈书宁翻开合同,粗略地扫了一遍,很快就指出了合同上的几点问题,“魏厂长,能跟百货商店合作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这几处,我觉得不太合适,每个月十号交货,可他们年底才结货款,这对服装厂的压力太大了,最好改成一季度结款一次。另外,若是津南地区仅供应第二百货商店,那么我们也可以相应的加一条,同款服装,第二百货商店首先得跟我们签订订单合同。最后一条,合约签订之后,需要预付三成货款。” 魏厂长眼前一亮,昨儿个他听到百货商店要跟他们合作的消息,只剩下激动了,哪还会发现这里面的问题,果然,跟小沈同志商量是正确的! 第二百货商店想要用这种限制条件为自己创造盈利无可厚非,可若是津南服装厂像这次一样很快就做出同款服装,到时候他们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有了这种互相限制的条件,他们才能保证第二百货商店不会跑单。 “魏厂长是不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同意?” “嗯,小沈,津南这边就属第一第二百货商店的生意最好,虽说我们在水街摆摊的销量确实不错,但厂子里面人手本就不足,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出去摆摊,若是能够跟百货商店合作,可以减轻很多压力。当然,我也知道,你跟我们的合作只是暂时的,跟百货商店签约,我其实更担心的是,以后的问题。” “魏厂长,我不能跟你保证我们的合作能持续多久,不过……若是魏厂长不嫌弃,以后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合约,玉龙服装厂可以作为品牌代工厂。” 这一点,沈书宁早就考虑过了。 她和钟叔想要开服装厂,但毕竟资历尚浅,尤其是在津南还有一个老牌服装厂坐镇。玉龙服装厂虽然不大,但底下的工人技术都不错,若是可以,长期合作也不是不行。 “代工厂?” “是的,我出设计,你们加工,至于怎么分红,这个以后我们在慢慢商议,我之所以跟您说这些,是希望您心里有个底,津南市,并不是我最终的目标!合同按照我说的,若是对方愿意修改,那么就可以签约,若是对方不愿意,那也不必强求。魏厂长,‘好女不愁嫁’,就是这个道理。” “我明白了,行,我那就先回去了,你赶紧进去上课,别耽误你学习了,下次你来厂里,咱们把钱算一下。” “您办事,我放心的。对了,冬装的改款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金师傅她们几个现在天天研究你的设计图纸,每天都在我面前夸你,哎,要不是我知道你的目标,我真想把你留在厂里,等我退休之后,让你带着大家。” “魏厂长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第45章 林国栋居然来津南了! 魏平凡离开津南大学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半个月前他还在愁下个月的工资,甚至差点引咎辞职,幸好啊! 老天爷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此时,津南第一服装厂这边,正在开会。 昨天下午杨厂长去了一趟第一百货,终于劝服了对方,但条件是一周之内必须给出四百套同款机车服外套,若是不能完成,需支付货款的20作为违约金。 “厂长,这时间也太短了!一周做出四百套,可现在我们连款式都还没研究透,除非我们把做冬装的生产线停掉,否则……” “那就先停掉!” “厂长,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下个月我们就要交货了,要是这事儿出了纰漏,我们怎么跟合作的供销社,百货商店,还有华侨商店交代啊?” “合同我已经签了,一周四百套,要是拿不出来,厂里就要支付违约金!样衣我不是让你们都买回来了吗?我给你们一天时间,给我研究明白透彻!这两天让工人都留下来加班,要是完不成,下个季度的绩效奖就别想了!” 说完,杨厂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办公室其他人低着头,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敢接话。 前两天,林国栋从老家六里村坐火车来到津南,投奔远房表舅,在津南第一服装厂里搞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 “这是厂里给工人安排的宿舍,你先在这里住下。这是厂里修车床的郑师傅,你以后就跟着他,好好学。” 王德发这几天一直在烦玉龙服装厂的事情,实在没精力带林国栋,于是将他带到厂里的宿舍楼后,直接把人交给了厂里的修理师傅。 林国栋长得不错,看上去忠厚老实,加上嘴巴甜,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师傅哄得服服帖帖,还跟厂里几个老工人打好了关系。 “师傅,我这两天一直听工人再说什么玉龙服装厂的事儿,我们这么大的服装厂,还会忌惮一个小县城快倒闭的服装厂?” 林国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随口问道。 “你刚来,或许不清楚情况,差不多十来天前,也不知道这玉龙服装厂的厂长从哪里找来的能人,好像还是个小姑娘,总之现在杨厂长和王主任都在烦这事儿,你少说几句,咱们就是修车床的,修机械的,做好自己的活就成了。” “师傅放心,我就是随口问两句。对了师傅,你知道……津南大学在哪儿吗?明天不是周末了,我未婚妻就在津南大学念书,我想去看看她!” “你未婚妻是大学生?哎呦,那你可得把握机会,这年头的大学生可金贵了!咱们厂里有两个设计师就是大学生,每天就坐坐办公室,画画图纸,一个月工资就七八十块了。” “这么高的工作?” “要是干得好,还有奖金呢!一个月百十来块钱,所以说现在的大学生就是会下金蛋的老母鸡,你小子有福气啊!津南大学离这儿有点远,你坐个16路公交车,到横河街换乘102路公交车,再坐个五六站就到了。” “谢谢师傅,我晓得了。” 林国栋脸上带着微笑,低下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第二天一早,林国栋就按照他师傅说的,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到了津南大学,跟门卫打听了半天,也没打听到沈书宁的下落。 “你找沈书宁?” 林国栋正准备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猛地转头,看到对方的时候,眼底露出几分惊艳。 傅湘湘穿着绣花白衬衫,还有最时兴的牛仔裙,一看就是城里大小姐的装扮,“喂,你是不是找沈书宁?你跟她什么关系?” “啊?是,我找她。”林国栋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的那几秒,心里已经转了十八个弯,“我是她老家的朋友,过来看看她,同学,你认识沈书宁吗?她在哪?” 傅湘湘上下打量着林国栋,“你该不会是她在老家的对象?” “不、不是……”林国栋话语一顿,从女孩脸上看出了几分端倪,立刻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可怜,“她是大学生,我哪敢高攀呀,我们已经取消婚约了,我这次来津南是替她爹娘带两句口信的。” “取消婚约?那就是说,你俩以前处过对象,难道是她考上大学了,所以才取消了你们的婚约?” “是我主动取消的,和书宁无关。我不能耽误人家,只是……她爹娘身体不好,一直记挂着她,她来津南这么久,家里连封信都收不到,实在是担心。” “她应该在宿舍,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她!” 傅湘湘本就不喜欢沈书宁,听完林国栋这番话之后,更是看不上沈书宁这种自私自利的人。 一路上,林国栋时不时地四处张望,看着津南大学的环境,再想到自己因为沈书宁失去工作,失去前途,恨得直咬牙。 “沈书宁以前在你们乡下,读书成绩很好?她可是我们系高考成绩第三名,数学满分的‘天才’。” “是啊,书宁从小就聪明,读书很好,就是她家里有个生病的弟弟,家里条件差了些,我爹经常让我帮着点,虽然现在我们取消婚约了,但我心里始终把她当成妹妹……” 林国栋真真假假地编了一堆故事,大概就是说,沈书宁这些年读书全靠了他林家资助,而她,高考被录取之后,过河拆桥,取消婚约,抛弃未婚夫。 甚至对老家年迈的父母也是不闻不问!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她叫下来。” 傅湘湘回到宿舍就看到沈书宁坐在书桌前看交流会的资料,直接冷哼一声,上前两步,一把扯过她的笔记本,讽刺道,“天才还需要这么用功?” “把书还给我!” “哼,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有人找你,就在宿舍楼下等着呢!沈书宁,我看你平时吃穿用的也不差,居然对家里年迈的父母不闻不问,你知不知道你娘被你气得生病了?” 沈书宁闻言,眉头瞬间拧紧,冷声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看样子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你老家来人了,我好心把人给你带过来了,津南大学居然会有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孝的学生!” 傅湘湘讽刺地看向她,随即将手里的笔记本丢到桌子上,便转身离开了宿舍。 沈书宁听到她说老家来人的时候,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但听完她的这番话,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的情绪,她走到阳台,往宿舍楼下望了望,果然看到林国栋站在女生宿舍楼的路边。 他居然来津南了! 第46章 她是气病亲娘的白眼狼? 林国栋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站在阳台上的沈书宁,瞳孔瞬间一亮,不过一段时间不见,沈书宁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他冲着三楼阳台的方向扬了扬手,“书宁!” 沈书宁眉宇一蹙,冷着脸下楼。 宿舍楼前,经过的几个学生看她的眼神都有几分暧昧,这个年代虽然崇尚自由恋爱,但大部分都还是十分含蓄的表达。 “书宁,我终于找到你了。”林国栋嘴角微微勾着,明明在笑,可看她的眼神却透着几分诡异。 “林国栋,你想干什么?” “这么就不见,别这么见外嘛,毕竟我们之前的关系还挺好的,就为了那么一点小事,你真要跟我撇清关系?阿宁,咱们和好,我现在也来津南了,你可以继续上大学,等毕业咱们就领证结婚,过去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林国栋看着她,笑着说道。 “不可能!林国栋,我不知道你们家用了什么法子把你从市公安局捞出来,但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我能让你进去一次,就能让你进去第二次。”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回到女生宿舍。 林国栋站在原地,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他看向三楼阳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自言自语道,“我会让你,主动求着嫁给我的。” 之后几天的时间,林国栋没有再出现,但沈书宁却发现周围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管是去食堂,还是图书馆,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就是她,就是她,金融系那个数学满分的女生,成绩好有什么用,听说她读书的钱都是未婚夫家出的,结果高考成绩一出来,就跟人家解除婚约了。” “之前不是还有传闻说她的高考成绩作假吗?好像说她跟村里的支书关系也不清不楚。” “我前两天还听说她好像还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她爹娘为了这事儿,都被气出病了。这真是生了一只白眼狼!” “呸,什么人呀,成绩好有什么用?思想品德败坏的学生,咱们学校怎么招进来这种人?” “听说她为了上大学,还把亲弟弟的救命钱给卷走了!” “你就是金融系新生沈书宁?”打饭窗口的阿姨突然抬高嗓门,一下子就吸引了食堂大部分人的目光。 沈书宁端着饭盒的手微微发颤,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中,她挺直腰杆,努力让自己不受到这些外界因素的影响。 “你就是那个跟爹娘断绝关系,气病亲娘的白眼狼?” 打饭的阿姨白了一眼,原本铁勺上满满当当的肉片,最后颠得只剩下零星几片碎肉。 沈书宁冷着脸,深吸一口气,饭盒“咣当”放在打菜的窗台上:“阿姨,我付的是一样的饭票!” “哟,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家里爹娘省吃俭用让你上学,你在学校倒是吃好穿好的……”阿姨阴阳怪气地舀了一勺子菜汤浇在米饭上,“吃,可别饿着咱们的‘高材生’。” 沈书宁气红了脸,刚要开口,饭盒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消失多日的陆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军装笔挺的身影,让嘈杂的食堂瞬间安静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饭盒里少得可怜的肉片,眉梢微微一拧,“劳烦按标准打一份辣椒炒肉片,再加一份红烧茄子。” 打饭阿姨一紧张,舀了满满两勺子的菜放到饭盒里。 从食堂出来,沈书宁从陆川手中接过饭盒,低声道谢。 “你怎么会来学校?” “有份文件需要专业人员翻译。” 陆川看着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沈书宁,剑眉下意识的拧紧,“你刚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沈书宁摇了摇头,“只是一点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 当天下午,玉龙服装厂的车间里,魏厂长重重摔下电话,声音十分的气愤:“津南服装厂把本地铆钉全垄断了!” 金师傅急得直搓手:“现在订新铆钉哪里还来得及……” 距离交付订单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四天,可厂子里剩下的铆钉不到半袋,只够完成几十件服装,而他们现在至少还缺两百件! “厂长,要不要去一趟津南大学,问问小沈同志有没有办法?” “不能什么事情都去麻烦小沈,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学生。” “那咋办啊?要是交付不了订单,我们至少要赔……” “别急,我记得龙门市那边有个铆钉厂,咱们连夜过去一趟,走铁路务必尽快将铆钉采购回来,跟第二百货商店的合作,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魏平凡是个行动派,这边刚想好对策,就立刻带着人出发,从玉龙县到龙门市,自己开车的话,路上至少要三个小时,若是一切顺利,明天一早就能赶回来,那时间也还来得及。 沈书宁从魏平凡那边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中间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但有惊无险,铆钉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 而且魏厂长当机立断就跟对方签订了一份采购合同,以后服装厂的铆钉都跟龙门市这边订购,这样就不会受到津南服装厂的影响。 第二百货商店收到玉龙服装厂交付的第一批服装,当天早上就专门准备了一个柜台用来售卖这批服装。 从早上9点营业到12点休息,三个小时的时间,第二百货商店进进出出的顾客就没停过。 第一百货商店这边的吴经理已经坐不住了,直接一通电话打到津南服装厂,语气很冲。 “杨厂长,你们到底能不能交货?我给你们七天的时间,今天是最后期限了!要是不能交出订单货物,那就按照合同赔违约金!” 吴经理现在看到第二百货商店门口络绎不绝的客户,眼睛都红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那个姓杨的,居然被第二百货商店拔了头筹! “老吴,为了这四百件衣服,我们厂里的员工这几天可都是加班加点,我甚至停掉了两条生产线!衣服刚刚包装好送过去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你那儿。” “杨厂长,我也是太着急了,第二百货那个姓王的,一向跟我不对付,这次被他抢了先,回头年底汇报工作的时候,他估计尾巴都能翘天上!” 听到杨厂长已经将衣服送出来,吴经理终于稍稍松了口气,随即立刻让人在百货商店门口张贴了提前准备好的海报。 电话挂断的时候,杨厂长直接重重的锤了一下桌面,咬着后槽牙:“王德发,他们哪来的铆钉?我不是让你通知那些铆钉厂,不能……” “杨厂长,我……我也不清楚。” “废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第47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一第二百货商店同时出售新款机车服,这消息没两天就传遍了津南市的大街小巷。 就连学校里,不少男生都以拥有一件铆钉机车服来彰显自己的时髦。 但没多久,购买了第一百货商店外套的顾客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第二百货商店售卖的,似乎有些不同。 价格虽然便宜了一两块,但衣服的材质不够挺括,洗过之后皱巴巴的,而且铆钉还出现了脱落的情况。 有些顾客上门要求退换,都被第一百货商店拒绝了。 负面的消息越传越广,就连报社那边都赶来采访。 吴经理这两天一出门就被骂,脸色阴沉的来找杨厂长,“杨厂长,这就是你交给我的衣服?无论是材质还是版型,都和玉龙服装厂生产的不能相比!我当初可是念在咱们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所以才同意跟你签下订单的,你现在这样,这不是害我吗!” “吴经理,我们绝对没有偷工减料,只是……他们是用前些年库存的劳保服改版,那批劳保服都是涤卡的材质,布料硬挺,我们厂里没有那么多劳保服的库存,我还特意找了更好的布料,这……” “杨厂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那批服装,我们第一百货没有这个能力售卖,明天我就让人把剩下的库存全部打包给你送回来。我卖掉了多少套,我就给你多少货款。” 说完,吴经理便黑着脸离开了服装厂。 他人一走,杨厂长气得直接摔了茶杯。 何月岚皱着眉,说道:“厂长,继续这样下去,对我们厂的名声越不利,现在厂里的库存已经越来越多,我建议将那些机车服的生产线都停掉,或者……我们可以直接找玉龙服装厂的魏厂长谈谈。” “谈?谈什么?”杨厂长冷笑,“让他们把设计图交出来?还是让他们把那批涤卡的劳保服卖给我们?” 何月岚摇了摇头,“合作,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按照玉龙服装厂的员工数量和生产线,很难长期维持大规模的订单交付任务,我们可以给他们代工,或者收购他们的设计。” 前面半句,杨厂长没听进去,但收购设计,倒是正中他下怀,他眯起眼睛,思索片刻,终于点头:“行,我明天亲自去一趟玉龙县!” 第二天,杨厂长就带着王德发和几个厂里的骨干,开车两个小时到了玉龙县。 刘文富之前在水街见过王德发,一看见他们,脸色微变,立刻让人去叫魏厂长。 “厂长,厂长!津南第一服装厂来了好多人!” “什么?” 魏平凡手里拿着扳手,从车间出来,这几天为了赶订单,缝纫机几乎都快运作的冒烟儿了,厂里就一个维修师傅,根本忙不过来,正好他年轻的时候学过机修,所以这几天就亲自上阵修机器了。 “你说谁来了?” “津南第一服装厂的人。” 魏平凡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然后小声吩咐道,“今天小沈要来厂里,估计现在已经上车了,你去车站那边接人,带小沈去县城逛逛,好好招待。” “厂长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去办!” 最近有不少人在打听小沈的身份,魏平凡倒也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如今厂里情况特殊,如果有人花高价挖沈书宁,那他们厂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他简单擦洗了一下,便来到接待室。 “杨厂长,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杨厂长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魏厂长,最近生意不错啊,外面车上那么多箱子,全是发出去的货啊?” “杨厂长说笑了,我们厂小,哪里比得过贵厂。” “呵呵呵,魏厂长这话说得可就违心了,现在咱们周边几个城市,谁不知道玉龙服装厂啊,你们厂子最近的设计,很不错啊,市场反响很好,尤其是那件铆钉工艺的机车服外套。不知道是哪里请来的设计师,我还真想认识认识,让我们厂里的设计团队跟着学习学习。互相进步!” 杨厂长从进厂到现在,就一直在悄悄关注着玉龙服装厂里的动静,但并未有什么发现。 魏平凡轻笑一声,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杨厂长过奖了。” 见魏平凡不接招,杨厂长也懒得继续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魏厂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的设计,我们津南第一服装厂很感兴趣,不如合作?我们出生产线,你们出设计,利润二八分。” 魏平凡闻言,冷笑道:“杨厂长,您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话不能这么说。”杨厂长眯起眼睛,一脸虚伪,“你们一个小厂,能有多大的产能?跟我们合作,不用你们出任何成本,只是一张设计稿,就能赚两成,这么划算的生意,魏厂长不会算不明白?” “杨厂长,抱歉,你提的合作,我不同意,我没有您那大么远大的目标,能养活我们厂里三十几家,就足够了。” 魏平凡淡定的看着对方,说道。 “你!魏厂长,你别不识抬举!我这是再给你赚钱的机会,你们厂能够设计师什么样的待遇?若是我出双倍的价钱,到时候你没有了这个设计师,你还拿什么养活厂里这么多人?” “杨厂长可以试试!”魏平凡冷着脸,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对方,眼神凌厉。 “好,好!魏平凡,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两家服装厂首次谈判失败。 杨厂长咬着牙,冷哼一声,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沈书宁到厂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魏平凡将上午的事情简单地跟她解释了一番,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和担忧,“小沈同志,这段时间有不少服装厂都在打听你的消息,我们厂小,确实不能给你更好的待遇,如果你觉得有更好的去处,我……我也能够理解。” 人往高处走,他虽然不舍,但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强迫沈书宁留在玉龙服装厂。 “魏厂长,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分成比例还是按照老样子,这一点你放心,既然要合作,自然得有最基本的诚信!” 沈书宁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甚至在听到津南服装厂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跟她合作时,她都没什么情绪波动。 “况且,我不喜欢津南第一服装厂。我觉得咱们这儿挺好的,不过,有一点那位杨厂长确实没说错,工人太少,生产线不够,继续这么加班,工人的身体也会吃不消,魏厂长有没有考虑扩建厂房,增加生产线?” 第48章 水街暗哨,津南服装厂里的阴谋 “扩建厂房,增加生产线?” 魏平凡愣了一下,这么多年,厂里一直都是三条生产线,即便只有这么几条生产线,厂里每年都会有不少库存,要是继续增加生产线,到时候如果销售不出去,那该怎么办? “是。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建议,三条生产线的实在有点少,现在的产量能够跟上是因为我们只需在成衣上做部分修改,但日后若是需要做新的服装,生产效率会大大降低,到时候交不出订单上的货物,或者延期交付,这对厂子都是不利的。” 沈书宁说完后,便提出要去车间看一下大家工作的情况和进度。 厂里三十多名员工,见过沈书宁的只有寥寥数人,但看到她是跟着魏厂长进来的,再加上金师傅和齐师傅他们的态度,大家一下就明白对方的身份,不免对她产生了一些好奇心,有几个年轻的男工看到沈书宁的时候,耳朵根都红透了。 “这么年轻的设计师,我听刘文富说,好像小沈设计师是津南大学的高材生呢!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了。” “长得也漂亮啊,跟画报里的大明星似的。” 魏平凡拍了拍手,高声道,“大家都暂停一下,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小沈同志,也是咱们厂的恩人,你们手上在做的那些服装,都是她设计的。” “魏厂长,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主要功劳还是在您和各位师傅,成衣改版其实并不比做新衣简单,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 “不不不,小沈,你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我们都知道,要不是你,仓库那些库存的衣服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卖出去,你帮了我的大忙!大家这段时间确实也辛苦了,我让食堂的师傅去买了肉,今天晚上我们吃顿好的!小沈,你也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个饭,晚上就先在县城的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再让老陈头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下午坐车回去就好了。” “那可不成,必须留下来吃个饭。” “是啊,小沈同志,你就留下来。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沈书宁盛情难却,答应留下来住一晚,但坚持不让老陈头开车送她回津南,而是选择第二天早上自己坐车回去。 杨厂长等人回到津南,离开召开了会议,“那个魏平凡,软硬不吃!居然还敢跟我叫板?!” “厂长,这个魏平凡敢这么跟咱们对着干,会不会是背后有人啊?” “他能有什么靠山?要是真有,能到现在才出手帮他?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两三年玉龙服装厂几乎都没有盈利,厂里拖欠工人几个月的工资,那个魏平凡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认识一个那么厉害的设计师,不行,王德发,我让你调查那个设计师的来路,你到底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啊?” “厂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玉龙服装厂去水街摆摊之前,有一个小姑娘带着个小孩子在那边摆摊,卖了十几套衣服,其中有几套就跟玉龙服装厂新出的那几件衬衫差不多,只是上面的绣花有些不同,跟咱们的倒是一样!” “说到这个,王主任,我想起来了,第三车间有个姓陈的女工,前两天穿了一身跟咱们厂去年设计的那条连衣裙差不多的衣服,不过是上下两件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她自己改的,现在想想……” “去把人给我叫来!” 几分钟后,女工忐忑地来到领导办公室,“厂长,您找我?” “老冯,你说。” “小陈啊,我问你,前段时间你穿了一套衣服,跟咱们厂去年设计的那条连衣裙很像,是你自己改的版型?” “冯主任,厂长,那裙子是我对象送我的,说是在水街那边买的。” “在水街买的?” “嗯。”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 王德发:“厂长,从种种迹象表面,第一个设计并且售卖泡泡袖衬衫和蝴蝶袖衬衫的人,就是那个摆摊的小姑娘。也就是玉龙服装厂新请的设计师。” “那就给我去查,就算翻遍整个津南,也得把人给我找到!越来越好!” “我这就让人去水街那儿盯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 水街的青石板路上,林国栋跟另一个年轻人蹲在路边的小摊旁嗑瓜子,眼睛时不时地在街上年轻姑娘身上来回扫视。 自从王德发让他们来这儿找个穿蓝布裙的年轻姑娘,两人已经没头没脑地在这儿蹲了两三天。 “国栋,咱们还要在这儿呆几天啊?这穿蓝布裙的年轻姑娘,满大街都是啊,我们怎么确定对方就是厂长要找的那个设计师啊?” “你管她会不会出现呢,反正领导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老实做什么呗,回去天天对着机床,在这儿乘凉喝茶嗑瓜子儿,不香啊?” 林国栋翻了个白眼,他以前在公社是当会计的,只需要坐在办公室处理一些资料数据,原本以为到了省城投靠表舅,能在服装厂里混个好一点的工作,结果居然让他当学徒,每天忙成狗,一身的机油味儿,工资才二十几块! “说的也是,老板,再来碗凉茶。”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厂里的那些年轻女工,谁身材好,谁长得漂亮,聊得起兴的时候,林国栋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影。 街角的百货商店。 “姐,我衣服够穿了,不用特意给我做。” 沈向阳看着姐姐从包里拿出来的钱和布票,十分的肉疼。 “阳阳,姐姐说过,以后会让你过好日子。这些布,姐姐买得起,天气马上就要转凉了,不光是你,我也需要做几身衣服。还有霍医生,上次答应他的衣服一直没时间做,趁着这两天我不用去学校,把衣服做好了,下次你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帮我带过去。” “姐,你上次不是说要参加什么学术交流会,十一月的时候会很忙,怎么突然不用去学校了?是不是出事了?” 第49章 舆论的漩涡终究还是没能放过她 沈向阳的心思很敏感,其实昨天沈书宁突然回小院儿,他就察觉到姐姐的情绪不是很好。 “没事儿,我能处理,别瞎想,你挑挑看,想要什么颜色的。这块怎么样?你皮肤白,用这块料子做件大衣,肯定很好看。” “姐姐给我做什么衣服,我都喜欢。” “嗯,对了,霍医生上次给你带的初中课本,你有好好复习吗?” “有,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读书!” 沈书宁笑着揉了揉他的碎发,然后让售货员把挑选好的几块布包了起来。 魏厂长前几天让人把这段时间的钱给她结算了一下,按照之前约定的百分之二十,她拿到手上就有三四千。 在这个年代,一个家庭别说三四千的存款,有三四百的已经是工薪家庭了! “姐,那块军绿色的大衣布,你是不是给陆哥哥挑的啊?” 沈向阳眨了眨眼睛,继续自言自语,“不过,陆哥哥帮了我们这么多,确实应该谢谢他,不过做衣服不是得量尺寸吗?姐,你知道陆哥哥的衣服尺码?” “你就别瞎操心了,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家,我去一趟邮局,寄一封信。” “哦,那我先回家了,姐,你早点回来。我听隔壁的赵奶奶说,最近晚上不太平,好像公安一直在抓的坏人逃到津南了。” “嗯,我去去就回,你回家关好门窗,陌生人敲门不要开。” 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沈书宁就去了一趟邮局,将提前写好的信寄了出去。 最近因为林国栋突然出现在学校,传播了一些不实的言论,上次陆川在食堂出面帮了她,但情况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愈演愈烈。 学校那边虽然知道她的高考成绩是真实的,但为了保证学校在国际友人面前的声誉,还是选择让她退出学术交流会。 其实原本这个所谓的学术交流会,沈书宁并不放在心上,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可以接受这种方式离开。 所以,她写了一封信给当初那位南城早报的许记者。 林国栋当初被抓进公安局,以他犯下的罪,至少也要在里面关个两年,就算表现好,一年半载的牢狱之灾是绝对躲不掉的! 可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津南,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沈书宁从邮局出来时,已经接近黄昏,她回到小院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沈向阳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她回来。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两人吃的很开心。 晚上,沈书宁量好尺寸之后,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地拿着刚买回来的布料笔画,连着几天的忙碌,终于将外套做好了。 沈向阳抱着新做好的外套,对着屋子里的镜子,照了许久,“姐,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们家向阳长成帅小伙了。行了,现在天气还暖和,穿这个出门不怕被人笑话啊?快脱了,我们今天还得去一趟军区医院。” “哦。” 沈向阳依依不舍地脱下外套,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找了一个衣架把它挂起来。 两人坐公交车到了军区医院。 霍常山见到姐弟俩的时候,远远就冲着他们挥手,“小向阳的气色不错,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做个检查放心一点。” “霍医生,一直没能好好谢谢你,阳阳的病多亏了你,还有小院和魏厂长。” “老魏啊?别的感谢我就接受了,但老魏的事儿,要谢也得是他谢我!我可听他说了你的壮举,我原本只是想着帮你牵线搭桥,没想到最后还真的成了,重点是,老魏的厂保住了!玉龙县是咱们津南三大贫困县之一,那儿的经济发展一直不太好,不过我听老魏说,你建议他增加生产线?” “嗯,长远考虑,三条生产线无法完成订单,如果出现延迟交付,对厂子的声誉不好,而且……有订单,却没有能力完成订单上的货物,这不就是把财神爷往外推?不过增加生产线确实有风险,我只是提议,最终还是得魏厂长自己决定。” “那家伙就是这个臭毛病,做什么事情都畏畏缩缩的,我觉得你说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他能不明白?又怕担风险,又想要订单,哪有这种好事儿。你放心,他迟早会同意的,我听老魏说,津南服装的杨厂长去找过他,想要谈合作,被拒绝了。”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霍常山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魏厂长跟我提过,对了,霍医生,这个给你,上次你说想要一件工装外套,不过我看最近天气凉了,所以就给你做了一件短款大衣,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你试试看。” 现在流行的大衣为了活动方便,多半都是比较宽松的剪裁,缺少了一些时尚感。 而沈书宁拿出一件深灰色的短款大衣,线条干净,版型立挺,双排扣的设计,让人眼前一亮。 “给我的?” “嗯。要是大小不合适,我回去再改一改。” “没有!很合身啊,袖子的长短,还有肩宽,刚刚好!这比我在港城买的大衣还要合身啊,我很喜欢,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多谢。” 半个多钟头后,沈向阳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身体恢复的很好,这多亏了那些进口药,虽然价格贵的离谱,但不得不说效果确实非常不错。 出院到现在,两次检查,情况都在好转。 “不错,回去之后继续吃药,不可松懈,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来医院找我。记住了吗?” “嗯,霍医生放心,你跟我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我都记着呢!霍医生,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继续上学,跟姐姐一样,考大学?” “当然可以,说到这个……我有个同学在津南第二初中当老师,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倒是可以去当个插班生。” “真的可以?”沈向阳激动提高了音量,但下一秒,收敛情绪,抿着唇,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姐姐。 “霍医生,插班生有没有什么条件?” “姐……没关系的,反正距离下学期开学也没有几个月了,我在家自学也是一样的。” 他的病,已经给姐姐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沈向阳很清楚,如果没有他,姐姐会轻松很多。 “这怎么能一样?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没办法陪你,你一个在家里,我也不是十分放心,要是能上学,当然得去。学费的事情,你不要操心。” “这个事儿,我回头问问我同学,估计要参加一场考试,看看向阳的成绩。” “霍医生……” “哎,停!你可别再说谢谢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也算是朋友了?况且,你刚送我一件大衣,要是这点小事儿都要跟我道谢,以后我可哪还敢求你帮忙啊,未来的大设计师!” 和霍常山聊天没什么压力,他说话风趣,看似跳脱,但心思却十分细腻,很多话都是点到为止,不会让人觉得为难或者尴尬。 从医院离开之后,沈书宁便回了学校,自从学术交流会除名之后,她就跟学校请了假,一来是为了写信给南城早报的记者,二来是为了陪向阳复诊,顺便处理一下工厂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几天没回学校,舆论的漩涡终究还是没能放过她。 第50章 谣言四起 下午三点一刻,沈书宁还没进学校就看到津南大学主教学楼前拉起了刺目的横幅——抵制道德败坏者窃取学术资源。 沈书宁抱着课本走进时,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 “就是她!高考成绩作弊,骗彩礼,弃养父母……” “听说她还勾弓丨村支书,还有县政府的领导,好像还和军区有关系!” “这种人也配当新生代表?” 布告栏上张贴的大字报墨迹未干,标题触目惊心:女大学生吃人血馒头。 沈书宁余光瞥见的时候,眼底透着几分森冷,上辈子她没能顺利进入大学,但这样的场面却也经历过,她嫁给林国栋之后没多久,林国栋就‘牺牲’了,村子里的人迷信,说她克夫。 那段时间,她只要出门就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一些孩子冲她丢石头,最严重的一次,她被砸破了脑袋,缝了好几针,此后额头上就留下了一道疤。 如今,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上,这一次,她不会坐以待毙。 沈书宁冷着脸,一步步走向布告栏,围观的学生见状,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个戴眼镜的女生甚至掏出帕子捂住了鼻子,仿佛她身上带着瘟疫。 “还有脸来学校,学校不是已经把她开除了吗?” 沈书宁闻声,一个侧目看向对方。 “看什么看?我说错什么了?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千辛万苦,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跟你这种人一个学校,简直就是耻辱!”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学生立刻附和。 沈书宁淡淡地扫视一圈,然后直接一把将布告栏上的大字报扯了下来,“作为津南大学的学生,应该也懂点法律?散布不实信息,诽谤他人,对他人造成名誉损失,不知道该怎么判?” “你!你少吓唬人了,我们什么时候诬陷你了,你考试作弊,弃养父母,骗彩礼钱,这些都是你的未婚夫来学校说的,他手上还有你爹娘签下的订婚书,难道都是假的?” “没错,我们是伸张正义!维护公平!” 沈书宁讥笑一声,“第一,我高考成绩是否作弊,教育局那边自有判断,我接受调查;第二,弃养父母……当初他们要将我卖给邻村的老鳏夫,年纪跟我爹差不多,我问你们在场的各位,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怎么、怎么可能?你少在这里卖可怜了!哪有这样的爹娘?我上次在女生宿舍楼下见过被你悔婚的那个男同志,年纪轻轻,模样周正,根本就不是你说的什么老鳏夫!” 戴眼镜的女生扯着嗓子反驳道。 “我好像也看到了,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个子高高的,挺干净,憨厚的一个男同志。” “对对对,当时他在学校门口还跟我问路。” 眼镜女生听到周围的声音,立刻挺直了腰杆,抬了抬下巴,“你看,大家都看到了,你就别扯谎了。” “我跟他确实有过婚约。”沈书宁的话音一处,周围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看她的眼神也更加鄙夷。 “一个想要偷我的录取通知书,去讨好别的女人,这样的未婚夫,不知道在场各位,谁愿意要?” 沈书宁的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 她目光扫过那些或震惊、或怀疑的脸,声音清晰而冷静:“林国栋手上的婚书,不假。可你们在这儿讨伐我的时候,有没有真正了解过后面的真相。” “我的录取通知书就是被他偷走的,如果不是县政府的领导,妇联的主任,帮我联系学校,重新寄了一份录取通知书,我现在没有机会站在这儿。” “我弃养父母也是真,他们收了高价彩礼,想要亲手将我推进火炕,我这里有公社盖章的断亲书。” “我沈书宁,行得正,站得直,不惧流言。” 说完,她将大字报揉成一团,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开。 学校里面的舆论传播速度很快,这天下课,沈书宁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黑板上还留着教授布置的课题,小组名单下课前已经交上去了,全班三十二个人,8个小组,可唯独他的名字孤零零地挂在最后。 “沈同学。”教经济学的张教授推了推黑框眼镜,花白的眉梢微微拧着,“实在不行……你就单独完成。” 教室门口传来其他小组的嬉笑声,傅湘湘故意提高音量:“某些人不是高考数学满分的学霸,还是咱们的新生代表吗?怎么连个组员都找不到?” “这说明什么?人品不行呗!” “我可不要跟她一组,到时候被连累……湘湘,明天你不是要参加学术交流会吗?我听说这次能够参加交流会的人,全都是精英,你可真给咱们金融系一班长脸!不像某些人……” 傅湘湘嘴角微微一勾,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冲着从教室出来的沈书宁挑眉道:“沈书宁,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能带你做课题。” 沈书宁脚步一顿,目光冷淡地看向对方,“不必。” “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歹?我是看在咱们毕竟是一个宿舍的份上,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能耐,一个人做好一个课题?” “那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傅湘湘站在原地,咬着后槽牙,一脸气恼地看着沈书宁离开的背影。 “湘湘,你管她能不能完成课题做什么?” “不过这个沈书宁也太狂了,张教授的课题那么难,她居然说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好?哼,张教授可是咱们系里出了名的严格,看她到时候交不出作业怎么办!” 第二天,津南大学的礼堂内,国际学术交流会如期举行。 台下坐满了学生,还有不少从各地赶来的记者。 霍常山作为军区医院的代表参加了此次学术交流会,他本身就是留学生,而且年纪轻轻就是军区医院的专家。 入座之后,他频频看向入口,一直到校领导上台讲话,坐在他隔壁的同事轻轻推了推了他,“霍医生,你找谁呢?金校长都已经上台讲话了,那个是傅政委的千金,我看她瞅你好几回了。” 第51章 绝地反击! 傅湘湘今天穿着一件苏格兰风的连衣裙,看到霍常山视线转过来,立刻冲他扯了扯嘴角,然后走了过来。 可刚要开口,霍常山却直接绕过她,拦住金融系的刘主任,“沈书宁没来?” “啊?霍医生,你认识沈书宁同学?”刘主任愣了愣,面露难色。 “她人呢?” 霍常山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一些端倪,眉头一拧,语气也冷了下来。 “霍医生,学术交流会已经开始了,您先入座,那个……沈同学出了一点意外,主动退出了这次的学术交流会。” “主动退出?”霍常山提高了音量,下一秒直接爆粗口,“放屁!她退出?她为了这个交流会准备了一个月!” 前段时间带他去玉龙服装厂找老魏的时候,她随身都带着学术交流会上需要用到的资料,一路上都在翻阅资料,不懂的地方还请教过他。而且以他这段时间对沈书宁的了解,主动退出这种行为,就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霍三哥,刘主任说的是真的,我跟……沈书宁是一个宿舍的,她高考成绩作假,而且私生活很乱,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参加学术交流会?估计也是怕丢人现眼,所以主动把这次机会让给我了。” 傅湘湘走近之后,开口解释道。 霍常山听到傅湘湘的话,这才转头看向对方,声音带着几分凉意,听不出情绪,“你说她高考成绩作假,私生活混乱?” “对啊,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她经常早出晚归,而且好多次都没有回学校宿舍过夜,她又不是津南人……霍三哥,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这事儿我们学校大部分人都知道,前几天她老家的未婚夫找到学校来,把她在老家做的那些事情都捅出来了,你可千万别被她单纯的外表给欺骗了!” 霍常山眸子微微眯起,许久,忽然勾唇道,“原来是这样……” “霍三哥,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过霁川哥哥啊?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我上次听我哥说,他在津南。” “见过,当然见过,说不定,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 傅湘湘一脸激动的看向霍常山,眼底全是雀跃,丝毫没有注意到霍常山眸底的那一抹冷淡。 学术交流会开始之前,虽然发生了这么一点点小插曲,但后续进行得十分顺利。 快到结尾的时候,霍常山作为受邀嘉宾做一次讲话,刚要开口,大礼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书宁逆光站在门口。 “沈书宁?她怎么来了?还不赶紧把人带走!” 刘主任看到沈书宁的时候,脑仁一阵抽疼,立刻叫来保安,让人把她带走,以免破坏这次的学术交流会。 可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沈书宁已经走到台前,“霍医生,能不能把话筒借给我?” 霍常山毫不犹豫地将话筒交给沈书宁,冲她使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便退到刘主任的身边,直接用手摁住了他的胳膊,“刘主任,既然是学术交流会,那所有学生都有发言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可……” “刘主任稍安勿躁,台下那么多记者,现在上去把人弄下来,就成新闻了。” 沈书宁站在台上,拿着话筒,看着台下众人,深吸一口气,“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是谁,我想趁着这次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刘主任,我的高考成绩是否真实有效?这么长时间,学校跟教育局那边的调查应该也有结果了?” “其实刘主任也不用回答,若是成绩作假,学校肯定会开除我的学籍。而我现在依旧作为津南大学金融系的学生站在这儿,就已经可以证明,我的高考成绩没有任何问题。” 台下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传来,沈书宁丝毫不受影响,她扬了扬手上的报纸,继续说道,“我手上有一份报纸,是我在县城时,遭遇的一些事情,今天写这篇文章的记者同志也在现场!” 沈书宁的话音刚落,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南城早报的许多记者举着手里的笔记本高声回应:“我是南城早报的记者,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报纸上的内容全部真实有效!” 许记者将当初在六里村亲眼看到的事情做了一个简单的描述之后,脸上依旧难掩愤怒。 “还真有这样的事情,这位许记者说的报道,我之前好像听我爸说过,我们当时还讨论过这件事情对错……” “要真是遇到这样的爹娘,我也选择断绝关系!这都什么年代到了,还道德绑架子女。”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我们是不是冤枉沈书宁同学了?”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原本还对沈书宁十分抵触,满眼批判的学生们,此刻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说完了,各位同学,老师,我知道我今天讲话的时机不对,影响了大家,我道歉。但是,不知道真相就随意批判别人,扣罪名,这也不应该是津南大学的学风。” 沈书宁放下话筒,深深鞠躬,之后转身朝着大礼堂门口走去。 校领导面色凝重地站在台上,校长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经调查,沈书宁同学的高考成绩真实有效。并且,这段时间学校内传播关于沈书宁同学的不实舆论,我们会严查!造谣者,记大过处分。” 学术交流会结束后,校园舆论风向开始微妙转变,但在307宿舍里,气氛却将至冰点。 “砰!” 傅湘湘将手提包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她居然敢去交流会上捣乱,那个记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盯着刚刚买回的《津南日报》,咬着后槽牙。 上面有整整一页的版面,都在报道沈书宁如何千辛万苦考上大学,又如何遭受不公平待遇,暗箱操作,被人取代了学术交流会的资格。 “湘湘,要不你还是跟书宁道个歉,要是被学校知道造谣的人是……就麻烦了。” 刘小婷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傅湘湘闻言,直接一个转头,神情骄纵,“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造谣?”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闭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瞎操心。” 傅湘湘冷哼一声,抓起桌子上的手提包,转身就离开了宿舍。 林园园刚回来就看到她气冲冲地离开,愣了愣,“她怎么了?又欺负你了?你明知道她什么脾气,你还凑到她眼前讨不愉快干什么呢?” “你不懂。” “哎,随你。” 林园园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一个多月,她已经看明白她们307之间的关系了。 刘小婷因为父母在服装厂上班,所以对傅湘湘总是有些刻意的讨好,巴结。 傅湘湘就是一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孩子,仗着家里条件好,在学校几乎是横着走的,她身边有不少小跟班,刘小婷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沈书宁,除了开学的时候讲过几句话,之后她经常早出晚归,平时在宿舍根本就碰不上她,不过最近在学校也没少听到关于她的一些言论。 不过大部分林园园都没当真,她反倒是挺喜欢沈书宁这个人的。 第52章 霍三哥再追沈书宁? 十一月下旬,沈书宁请了一天假陪弟弟去学校报道,参加了一次入学测评考试,没有任何意外,沈向阳顺利入学。 第二初中时住校制的,以后她也不同担心沈向阳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有意外,两姐弟每周五下课之后,回到小院。 邻居赵奶奶每当这一天都会做好吃的,请两姐弟到家里吃饭,一开始沈书宁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时间久了,她也从霍医生那边知道赵奶奶的情况,家里不缺钱,只是没有家人陪伴,一个人总归是孤单的。 “赵奶奶,我回来了!” “阳阳放学了啊,快回家把书包放一放,今天咱们吃饺子,你帮赵奶奶包饺子!” “好!赵奶奶,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买了一包桃酥,可香了,你尝尝。” “你这孩子,花这个钱,桃酥可不便宜!” “姐姐喜欢吃。” “乖孩子,你姐姐照顾你很辛苦,你啊,是该多心疼她。快,洗洗手,包饺子,今天是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晚上多吃点。” 一老一小聊着的时候,霍常山刚好进来,看到桌子上的饺子馅儿和饺子皮,眼睛一亮,“赵奶奶,看来我今天来得真是时候,我老馋您这一口白菜猪肉馅的饺子了!上回在您这儿吃饺子,还是两年前了?” “放心,今天饺子管够。” 等到饺子下锅,天都快黑了的时候,沈书宁还是没回来。 “小沈平时回来都挺早的,今天怎么这么晚,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了?” 赵奶奶已经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我去学校找姐姐!” “你留下,饺子冷了就不好吃了,你们先吃,我骑车快,去学校看看。” 说着,霍常山拿起挂在一旁衣架上的外套,便出门了。 十一月底的津南,白天和晚上的气温差有十来度,外面一阵风吹过,霍常山缩了缩脖子,将衣领立起来,然后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沈书宁今天在图书馆呆到傍晚6点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外头天都已经黑了,刚回宿舍拿了外套准备回家,一下楼就被宿管阿姨叫住了。 “金融系的沈书宁,有你的电话!” 沈书宁拿起电话就听到对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魏厂长?” “安静!”电话那头高呼一声,四周瞬间安静下来,魏平凡拿着电话,语气十分的严肃,“小沈,出事了。” 来不及回家跟弟弟交代一声,沈书宁挂了电话之后,立刻准备出发去玉龙县。 到校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来找她的霍常山。 “书宁?刚要进学校找你,走,今天赵奶奶包了饺子,等你回去吃呢,我载你。” “霍医生,玉龙服装厂那边出事了,我得立刻过去一趟,麻烦你回去跟赵奶奶和向阳说一声,我这两天不在津南,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下周一我不一定能赶回学校,麻烦你帮我请个假。” 说完,沈书宁匆匆忙忙就往车站的方向赶。 “哎?等等,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 “现在没时间细说了,魏厂长那边的货出问题了,有人穿了玉龙服装厂生产的衣服,浑身起红疹,具体情况电话里面也说不清楚,我……” “好了,别说了,你这么走到车站都什么时候了,末班车8点就停运了,我先送你过去,我明天上午有台手术,等我忙完,我过来帮你!” 不容沈书宁拒绝,霍常山直接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回头看向她,“上车。” 两人刚走没多久,傅湘湘从校门口那边走了出来,看向沈书宁离开的方向,皱紧了眉头,喃喃道,“霍三哥怎么会和她这么熟?” 她想起上次学术交流会的大礼堂,霍常山似乎也是主动问起沈书宁,难不成霍三哥在追求沈书宁? 一想到这儿,傅湘湘坐不住了。 霍家虽然不从政,但他们家祖上出过御医,他爷爷是医学界的泰山,父母也都是专家,就连他自己也是军区医院外科一把手。 要是真让沈书宁搭上条件这么好的霍常山,那以后她岂不是还得叫她一声嫂子? 傅湘湘气呼呼地回到家,一进门就大喊:“妈,我不管,我不喜欢那个沈……” 话音未落,她突然看到玄关有一双男士军靴,话语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连拖鞋都没穿,就直接跑到了客厅。 “霁川哥!” “你这丫头,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你看看你霁川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上过几次战场了,获得二等功了!” “爸,哪有你这么说你女儿的,你女儿也没有这么差!” “是是是是,我们湘湘也很好,聪明能干,考上了津南大学,是爸爸的骄傲!” 傅承建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秦霁川,笑着道,“这丫头从小就喜欢黏着你,现在长大了,也一直念叨你,要是以后能够亲上加……” “傅政委,上次在津南火车张抓到的两名奸细,其中有一个在羁押途中被同伙救走了,根据可靠线报,目前他们还在津南,我希望津南公安这边能够从旁协助。” “这是自然!”傅承建点了点头,“小川,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吃个饭,我们也有一两年没见了?” “不了,我还有任务在身,先回去了。” 傅湘湘看着他已经踏出家门,情急之下追了出去,“霁川哥!” “有事?” “霁川哥,我下个月生日,你能不能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抱歉,任务结束,我就要回部队了,恐怕没有时间参加你的生日会。” “啊?一天也不行吗?就一天,半天,或者一个小时也行,12月9号,霁川哥,如果……如果那时候你还在津南,能不能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放心,在同学面前,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 秦霁川皱了皱眉头,原本想要拒绝,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点头应了下来。 离开傅家,他路过沈书宁住的小院儿,屋子里亮着灯,里面偶尔传来沈向阳念书的声音。 他只在门口站了片刻便离开了。 沈书宁连夜坐末班车赶去玉龙县,此时服装厂仓库里,魏厂长这带着人清点最近这半个月新改好的大衣,棉衣。 原本这些衣服,下周一就要送往周边几个城镇的百货商店,但现在出了‘毒衣’这件事情,魏厂长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将事情闹成更加难以挽回的局面。 第53章 厂里出了内贼 “厂长,这些衣服都是我们亲自改的,要是有问题,我们厂子里的人,不是第一个遭殃吗?肯定是有人嫉妒厂子生意好,暗地里下坏手,说不定就是津南服装厂!” “肯定是他们!之前想要买咱们厂子的设计,厂长没同意,这帮人估计就怀恨在心了!” “对,没错!还有上次铆钉的事情,绝对是他们干的,除了他们还会是谁?”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各自的意见,但结果都是指向津南第一服装厂。 魏平凡一直绷着脸,他心里其实也怀疑津南服装厂,可手上没有证据,空口无凭。 “不好了,厂长!”突然厂里的会计小蔡喊叫着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第二百货要全部退货,说我们的衣服有毒,不干净,穿了我们衣服的顾客,都出现了发红疹的情况!” 魏平凡闻言,脸色骤变,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张着嘴,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 其他工人也是一脸的颓败,原本以为厂子里的生意好转,年底的时候能多发一点奖金,过个好年。 但才高兴了几天,困难和麻烦接踵而来,让人应接不暇,喘不过气。 “这……这可怎么办啊?难不成咱们的衣服真的有问题?” “胡说八道!我们做了十几年的衣服,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你身上穿的也是厂里做的员工服,你觉得有问题吗?” “可……现在已经出问题了啊,又不是我瞎说的。” 沈书宁赶到玉龙服装厂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厂区依旧灯火通明,工人们全都围在厂库门口,脸上写满焦虑。 魏厂长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件刚拆开的棉衣,脸色铁青。 “魏厂长!” 沈书宁快步上前。 魏平凡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沈,你可算是来了,你看看这……这可怎么办?现在除了第二百货商店,其他几个供销社也都陆陆续续开始要求退单了,若是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我恐怕就撑不住了!” 沈书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接过那件棉衣,指尖轻轻摩挲内衬,然后低头闻了闻了,冷声道,“出红疹,不是普通过敏!” “什么意思?” “原先我以为是面料问题,有些人皮肤敏感,我们的衣服堆积在仓库,长久没有见阳光,可能上面会有一些看不见的‘螨虫’或者细菌,导致皮肤过敏,又或者是因为染料过敏,但一般这种都是出现红斑、瘙痒,但你方才电话里说,隔壁县城已经出现一例皮肤溃烂,起水泡,那就不是简单的过敏了。更像是接触了某种腐蚀性物质。” 沈书宁说完,翻出衣服的内衬,指了指接缝处一点点细微的白色粉末,“这里应该被人做过手脚。” “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魏平凡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个问题,沈书宁没法回答,厂子里大部分都是老员工,哪怕是新招进来的工人,多数也和厂里的工人沾亲带故。 她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沉声道:“魏厂长,这些白色粉末应该是氢氧化钠,属于强碱类化学物品,一般人接触不到,除非是化工厂。” 此话一出,角落里一个低着头的女工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魏平凡的视线也立刻落在对方身上,她是新来的质检员陈秀芳,平时沉默寡言,但每次出货前都会主动帮忙打包。 “陈姐,你男人是不是在化工厂上班?你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厂子的事情!” “不、不是我,我没有……”陈秀芳连连摆手否认。 “你还说没有?你袖子上沾着的白色粉末是什么?” 张姐指着她的袖子,质问道。 陈秀芳低头看了一眼袖口,然后立刻背到身后,但已经晚了,不止是袖子上,衣角也沾了一些。 “我……我……”她脸色惨白,张着嘴,无从辩解。 下一秒她猛地转身就要逃,却被一旁的老陈头直接拽住! “居然是你?!”老陈头一脸的怒气,陈秀芳是他们陈家村的,跟他多少沾亲带故,当初也是他将陈秀芳带进厂子的,如今出了事情,他自觉对不起厂长,对不起服装厂所有人。 “陈秀芳,厂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大家?谁指使你的?” “我……我也不想啊!”陈秀芳见事情败露,直接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厂长,我对不起大伙,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儿子欠了那个人一大笔钱,如果不照着他的要求做,我……” “你为了你儿子,你就能害厂子?你……” 沈书宁上前一步,打断了老陈头的话,冷声问道,“他是谁?” “津、津南服装厂的王主任……” 陈秀芳战战兢兢地看向沈书宁,小声回答道。 果然! 沈书宁回头看向众人,“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气愤,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掉衣服的问题,已经出售的衣服也需要及时回收,索性,这些粉末只要用大量洗衣粉清洗就能处理干净。” “厂长,你跟我去一趟军区医院。” 沈书宁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事儿如果不解决好,玉龙服装厂以后的生意恐怕也就难做了。 幸好,来之前的路上,她已经猜想到衣服被人做了手脚,于是让霍医生先去医院等她和魏厂长,所有事情都得有凭有据才行! 凌晨两点,军区医院化验室。 霍常山戴着橡胶手套,将沾着白色粉末的棉衣内衬用剪刀剪下来,放入试剂瓶,液体瞬间就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老魏,你得罪什么人了?”他摘下手套,脸色凝重,“你的猜测没错,这个白色粉末就是氢氧化钠。遇到汗液会产生腐蚀作用,严重的情况会导致皮肤溃烂,索性现在天气凉快,这些都是外衣,不会直接跟皮肤接触,所以情况不是很严重,多洗几次衣服,应该就是没事了。” 化验室的灯光惨白,映着魏平凡铁青的脸。 他攥着化验单的手不停发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害人啊!我这就去公安局……” “等等,魏厂长。”沈书宁按住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直接报警太便宜他们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东西是津南服装厂的人做的,到时候被反咬一口,说是我们厂子的员工,内部矛盾,我们有口说不清。” 霍常山挑了挑眉:“你想怎么做?” 第54章 找个替死鬼 “既然他们用舆论害人……” 沈书宁盯着化验室桌子上变色的玻璃烧杯,沉声道:“我们就用舆论打回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四点,天色依旧黑漆漆的一片,津南日报印刷厂却灯火通明。 值班编辑老陶打着哈欠,正在准备排版印刷,突然被闯进来的几人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楚化验单和照片时,他顿时困意全无,抬眸看向日报的邵主编,“邵主编,这、这个能登吗?” “登!放心,魏厂长手上有证据,况且这事儿关系到那么多人的安全,必须立刻登报,头版头条,标题要鲜明!” 清晨6点半,最新印刷的报纸被送往各个报刊亭,单位,学校。 头版标题赫然醒目。 《惊爆!津南第一服装厂指使工人投毒陷害竞争对手!》 配图是实验室拍摄的几张照片和带粉末的衣服特写。 报纸一经出售,津南的舆论瞬间就炸了! 而此时,魏平凡带着几个工人来到津南第二百货商店的门口,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头箱子上,举着扩音器,“大家听我说!” “我知道,大家都是受害者,我们玉龙服装厂,绝对不会推卸责任!所有购买我们厂衣服的顾客,若是想要退货,我们承诺,全额退款!”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大喊:“退钱就完了?我媳妇浑身起疹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医药费怎么说?” 魏平凡看向对方,继续高声道:“我魏平凡承诺大家,所有受害顾客拿着医院的证明,可以到厂里来领取医药费。” 这话一出,人群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几分,他继续道:“另外!凡留下衣服的顾客,不仅能够清洗消毒,下次购买我们厂生产的衣服,可享受八折优惠!” 魏平凡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证明,“这是军区医院霍常山,霍专家亲自担保,经处理的衣服绝对安全!” “军区医院的专家?那应该是真的了,我选择清洗!”人群中有个大妈立刻转变态度,还跟身边的人说道,“我穿衣服之前拿肥皂洗过两遍,现在穿了三四天,一点事儿没有,留下衣服,下次买还能打八折,多划算啊!” “对对对,报纸上都登了,只要那洗衣粉多洗几次就没事儿了,况且现在还有军区医院的专家亲自担保,清洗消毒,我也选择清洗!” “我也看到报纸了,这津南服装厂这么大的厂子,居然用这种害人的方法陷害自己的竞争对手,这受害的可不就是咱们老百姓嘛,这种厂子怎么能够继续存在?必须取缔!” “对,津南服装厂这些年生产的衣服布料都不行,我女儿好几次都发疹子了,医生说是过敏,我看是他们自己卖毒衣服!” 风向开始逆转,不少顾客已经在工人那边登记表格,还有几个回家去拿衣服过来清洗。 津南服装厂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几乎能够听到墙上时钟跳动的声音。 王德发看着自己的远方侄子,脸色发白,他咬着后槽牙,冷声质问道:“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儿?” “舅舅,我……我就是想帮帮你,那个玉龙服装厂,几次三番抢咱们厂的订单,我看你一直苦恼,所以就……” 林国栋偷偷看了一眼王德发,脸上没有半点悔意。 “所以你就让人往他们衣服里面投毒?” 王德发无语地看着对方,心里十分后悔当初答应把他带到津南。 “不是投毒!”林国栋辩解道,“就是一点点化学品,不会死人的,顶多就是皮肤过敏,到时候就不会有人买玉龙服装厂的衣服了,咱也不用一直找那个什么狗屁设计师了。” 王德发气得直接将早上的报纸甩在他的脸上,脸色涨得通红:“你当公安是吃干饭的?你好好看看今天的报纸!你还以为玉龙服装厂什么都不知道?人家都已经找报社公开登报了!” 林国栋闻言,这才露出几分惊色,一把抓起地上的报纸,随手一翻就是整整一个版面的报道。 “这……怎么会这样?舅,舅……你救救我啊!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帮你,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解决问题,我没想到会这样……现在怎么办啊?”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我早就提醒过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不要惹麻烦,不要惹麻烦!” 王德发气的胸口不断起伏,许久才深吸一口气,“你这两天给我安分一点,要是再闹出一点事情,就给我滚回六里村!” 林国栋前脚刚走,他就找来了第一车间的组长汪福。 “老汪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大雁塔,抽出一根烟,递给对方,“你外甥是上个月刚来的临时工?” “报纸上的事情,你应该看到了,厂里现在遇到麻烦了,要是没人出来顶罪,继续查下去,对谁都不好,能为厂长分忧,你应该感到荣幸,这里是一些粮票,还有一百块钱,你拿着。” “不行,王主任,这……”见对方还要继续推辞,王德发又说道,“我媳妇儿在省城第二人民医院上班,他那个瞎眼老娘看病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安排。” 王德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自行车票塞进对方的口袋,身体微微前倾,在他耳边低语道,“外甥而已,又不是儿子,我听说你儿子也二十三了,谈了对象,有辆自行车当彩礼,你脸上不也有面儿?厂里还缺个技工,到时候我可以帮忙安排。” 汪福离开没多久,杨厂长就怒气冲冲地把他叫到了会议室,服装厂所有叫得上名字的领导和干部也全都来了,报纸上的事情一登出,从早上7点到现在,短短一个半小时,他们就收到了七八个电话,全都是要求退订单,甚至还有已经收到衣服的供销社要求退货退款!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杨厂长黑着脸接起电话,“喂,是我,杨学明,郑经理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报纸上的事情,完全就是子虚乌有!你相信我们,我们都已经合作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你……还是要退单啊?没事没事,能理解,行,等事情解决好,我们再合作。郑经理,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一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 电话挂断之后,杨厂长重重拍了一下会议室的桌子,“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王德发缓缓站起来,长叹一口气,然后跟所有人鞠躬道歉,“杨厂长,各位领导,是我的错!” 第55章 我现在叫陆川 “王德发?到底怎么回事儿!” “厂长,是我没有关好手下的人,前段时间第一车间的组长汪福来求我给他外甥安排个临时工的工作,那孩子家里有个瞎眼生病的老娘,我一时不忍心,就应下来了……” 这事儿厂里几个领导都知道,他说出来也没有半点心理负担,话语停顿了片刻后,王德发叹了口气,语气十分自责,“谁知道这孩子一听说咱们厂子和玉龙服装厂的矛盾,就自作主张做了这样的事情。” “各位领导,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是我不好,识人不清,害了厂里,请大家放心,汪福已经带着他外甥去公安局自首了,我……也愿意引咎辞职,绝对不会拖累厂里!” 王德发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不可能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一个主任身上。 “杨厂长,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王主任,当初汪福介绍自己的外甥进厂工作,我作为副厂长也是点头同意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只能想办法将影响控制到最小的程度。” “何副厂长说得对,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立刻请记者到厂里,公开我们生产车间的工作环境,让大家看到我们津南服装厂一直有在致力于做好服装。至于跟玉龙服装厂的这件事情,我们也得主动认错,跟玉龙服装厂公开致歉,消毒服装的费用,由我们承担。” “对,马主任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杨厂长,你觉得呢?” 杨学明黑着脸,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咬着牙应下来。 这口气,他迟早要还回来的! 津南服装厂临时工‘投毒’,导致出现了多名受害者的事情,在几天之后证据线都暴露出来。 虽然事后,津南服装厂公开道歉,并且承诺以后加强对工作人员的管理,并且还邀请记者到工厂车间进行实地观察,津南服装厂‘诚意满满’,但老百姓却并不吃这一套。 这件事情对津南服装厂的影响还是很大,短短数日,订单量就减少了一半,厂里原本准备销往各处的冬装,如今只能被积压在仓库。 而玉龙服装厂经此一事之后,因祸得福,在东部地区直接打响了名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订单潮,就连海城和北城那边都有好几家百货商店跟玉龙服装厂订了一批货。 魏平凡在车间里接起第五个电话:“岭南公社要三百套?现在厂子里面的生产线都已经满了,交货时间可能要到下个月底了。对,你放心,我们厂里生产的所有服装,都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检查,绝对不会有质量问题。” 陈秀芳被辞退之后,魏平凡安排自己的心腹去当质检员,以防出现类似的事件,而且对后续员工的招聘更加严格。 沈书宁这两天耳朵清净了许多,因为服装厂的事情,傅湘湘已经有几天没来学校了,白天来学校上课也都是跟自己的几个小跟班坐在角落,气焰消了不少。 时间很快就到了傅湘湘生日会这天。 傅家住在一套独栋的小洋房,上下两层,还带着一个小院儿。 玻璃吊灯折射着暖黄色的光,实木圆桌上摆着奶油蛋糕和时令水果,傅湘湘穿着崭新的红色妮子大衣,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湘湘,你今天的发型是新烫的?好漂亮啊!这个发夹就是你上次说的,从港城带回来的?” 傅湘湘摸了摸头上的珍珠发夹,嘴角得意地扬起一抹弧度,“对啊,你喜欢啊?下次我给你带一个!” “我可买不起,这夹子一看就很贵。” “也还好,就几块钱。” 她一边跟同学聊天,一边频频望向门口,小声嘟囔道:“霁川哥怎么还不来……” “湘湘,你这是在等什么人啊?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青梅竹马的兵哥哥?他今天也会参加你的生日会?” “嗯,他答应我的。”傅湘湘娇羞地低下了头,脸颊微微泛着羞涩的红晕。 “那我等下可得好好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么帅!” 几个小姑娘跟着起哄,聊得正起劲的时候,傅湘湘突然余光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双眸一亮,“你们慢慢聊,我有点事情过去一下。” 说完,她直接丢下身边的小伙伴,踩着皮鞋一路小跑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傅湘湘呼吸有些急促,伸手就要去挽他的胳膊,但下一秒,就被陆川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动作。 傅湘湘手一僵,脸色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垂在两侧,“霁川哥……” “我现在叫陆川。” “啊,对不起,我忘了。陆川哥,你怎么站在路口不过去啊?人都到齐了,我爸妈都在客厅接待客人,我是特意在门口等你的。” 傅湘湘很快就整理好情绪,高兴地问道。 “人太多,我不方便出面,这是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简单的小盒子。 傅湘湘看到礼物,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一把拿过礼物,迫不及待地拆开,却在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表情有些僵住。 只是十分普通的雪花膏,供销社里就能买到。 “谢谢陆川哥。”她勉强笑了笑,把盒子攥在手心里,“我们先进屋,马上就要切蛋糕了,我妈特意让人做的,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也就代表着,我长大成人了,我最大的生日愿望就是……陆川哥能够陪我过生日,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陆川微微蹙眉,他在路口已经站了十几分钟,见到不少人进了傅家,却唯独没看到她。 “陆川哥?走啊,来都来了,你现在走,我多没面子啊……我舍友都想认识你呢。” 傅家门口站着几个小姑娘,一脸好奇地往他们这个方向张望。 几分钟后,傅家客厅。 陆川站在角落,他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工装外套,但气质却很难让人忽视,目光扫过客厅里三三两两的宾客,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湘湘,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小婷一起买的围巾,不是很贵重,你别嫌弃。” 林园园拿出一个红色格子的纸袋子递给傅湘湘。 “你们人来就行了,还准备什么礼物啊,不过我收下了,谢啦。那我先去招呼客人了,你们自便。” 傅湘湘随手接过纸袋子,就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甚至都没看一眼里面的围巾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刘小婷见状,脸色微微一白,抿着唇不说话,林园园倒是没想太多,在客厅张望了一圈之后,视线落在角落的陆川身上。 第56章 为什么不对我说真话? 林园园一见到陆川,立刻激动地走上前,好奇地问道,“是你!书宁也来了吗?我还以为她今天不会来的呢!” 陆川眼神微动:“她不会来?” 话音刚落,傅湘湘已经走了过来,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川的面前,脸上虽然在笑,但看林园园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不悦,“园园,你怎么不去跟大家一起玩啊,马上就要切蛋糕了。” 她转头又看向陆川,语气变得娇嗔,“陆川哥,等下你陪我一起切蛋糕。” 林园园被傅湘湘的眼神刺得一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不小心撞上了端着果汁的刘小婷。 杯子里的果汁直接倒在了林园园的碎花衬衫上。 “对不起对不起,园园,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一擦。” 刘小婷怯生生地看向林园园,连连道歉。 “算了,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湘湘,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卫生间?” “当然可以。” 刘小婷陪着林园园去洗手间的路上,回头看了一眼傅湘湘,但视线却跟一旁的陆川相撞,心慌意乱地转过头,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陆川哥,我们走。” “你们宿舍四个人?” “啊?对啊。” “刚才那两个是你舍友?” 傅湘湘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微怔,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陆川的意思,但一联想到方才林园园主动跟陆川哥搭讪,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危机感。 “陆川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另一个呢。”陆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什么?什么另一个?” 话音一落,傅湘湘突然明白过来,心里有些不适,但想到霍常山跟他的关系,只能耐着性子回答,“是不是霍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陆川眉梢微微一拧,低头看向傅湘湘,眼底夹杂着几分质问。 “陆川哥,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学术交流会,学校选谁参加,这又不是我一个学生能够左右的,她自己没处理好自己个人问题,所以学校才把她换下来的。霍医生也别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了!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人家未婚夫都找上门了,婚书都有,那就是她悔婚啊!而且爹娘有错,那也是爹娘,是长辈,她……” 还没等她说完,陆川直接转身就往门口走,等傅湘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院门口。 “陆川哥?!”傅湘湘踩着皮鞋追上去,红着脸去拽陆川的袖口,眼睛微微湿润,“陆川哥,你去哪儿?” 陆川侧身避开,剑眉紧拧着,“生日礼物已经送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不用送了。” 他离开后,傅湘湘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一直到何月岚出来,“湘湘,大家都在等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陆川呢?” 傅湘湘眼眶一红,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委屈地扑进她妈妈的怀抱,哽咽道,“妈,他……他走了,我只是希望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能陪我过生日,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他都不肯满足我。” 何月岚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长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今天是你生日,你这一掉眼泪,妆都花了,听话,先把眼泪擦一擦,大家都在等你呢。他是军人,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任务,他人既然已经来过了,说明还是有心的,你要是以后想嫁给军人,就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可是……” 傅湘湘总觉得,陆川走的时候看她的那个眼神,很不对劲。 尤其是他主动问到了沈书宁。 “外面冷,跟妈回去。你爸还特意邀请了省政府的乔书记和教育系统的年主任,去打个招呼。” …… 从傅家生日宴会上离开之后,陆川就直接来了沈书宁的小院儿,屋子里亮着灯,偶尔能听到姐弟俩交谈的声音。 犹豫了几秒,陆川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 “是我,陆川。” 听到陆川的名字,沈书宁愣了愣,就这一个空隙,沈向阳已经冲出去开了院门。 “姐!陆哥哥来了!”沈向阳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少年人藏不住的雀跃。 沈书宁站在院子里,陆川站在院门外,彼此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安安静静的。 沈向阳看了看陆川,又看看了他姐,嘴角微微一勾,伸手将陆川拽进院子,然后拉到了沈书宁的面前,“姐,我去赵奶奶家里借一下醋。” 说完,少年就溜出了小院。 自从上次在学校碰到过之后,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沈书宁还以为他完成任务之后,应该就会回部队了,没想到还会在津南见到他。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同时开口,沈书宁轻笑了一声,开口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津南了。” “有任务。” 很符合陆川性格,话不多,几个字表达自己的意思,沈书宁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留在桌子上的信,你看到了?” “啊?”沈书宁愣了愣,随后回过神来,“看到了,我和阳阳在津南生活的很好,霍医生,赵奶奶,都非常照顾我们,现在阳阳也已经顺利入学,这多亏了霍医生帮忙……” 沈书宁说了很多,但绝口不提在学校遇到的事情。 陆川安安静静的听她说完之后,剑眉已经拧成一团,然后抬眸看向她,“那你呢?你在学校,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上次我在津南大学,你说你能处理,都处理好了?” “我?我没事啊,学校的事情,已经都处理好了。” “林国栋来津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真话?” 见沈书宁还是没有提到重点,他皱着眉反问道。 沈书宁闻言,踏进门槛的脚瞬间顿住,她回头看向男人,心绪有些紊乱,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林国栋的事,之前已经麻烦你很多次了,我……能解决。” 沈书宁看向男人,眼神不甘示弱,四目相对。 第57章 沈向阳:帮姐夫追姐姐,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说有困难可以去部队找他。 可沈书宁却有自己的顾虑和考量,上一世,沈嘉月冒领了陆川救命恩人的功劳,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成为沈嘉月背后的靠山,一路帮扶。若是她一味地从陆川身上所求回报,那和上一世的沈嘉月有什么不同? 挟恩求报,并非她的初衷。 沈书宁垂下眼睑,“陆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说我可以解决,绝对不是盲目自信,林国栋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如果真的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不会为了争口气,让自己和阳阳陷入困境。” 陆川抬头,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我会让人去查,他为什么能够提前放出来。” “好。先不说这个了,你进来一下,我给你做了一件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适,原本是想问霍医生你们部队的地址,把衣服给你寄过去的,既然你来了,就顺便带走。” 沈书宁掀开帘子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中长款的呢大衣。 “给我的?” “嗯,马上入冬了,天气冷。我看你平时都是穿军装,所以就给你做了一件大衣,你先试试,要是不合适,我现在就改,很快的。” 沈书宁踮着脚,将衣服披在他的肩上,陆川回头看向她,脖子微微有些泛红,“我自己来。” 几分钟后。 “大小好像挺合适的,还有两颗扣子上次没货了,我前天刚买回来,我给你缝上。” 说着,沈书宁从抽屉里拿出针线盒子,然后绕到了陆川的面前,抓着衣服一侧,开始缝扣子。 房间里的灯有些昏黄,陆川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低头就看到沈书宁争抓着衣服抬头看他: “你别动,当心扎着你的,很快就好了。” 说完,她便低头认真的缝扣子,短短几分钟,对陆川来说却有些煎熬,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脖颈和耳尖有些发烫,余光看着她穿针引线的模样,喉结微微滚动,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的?” “不用,很好。” “对了,陆科长,你还要在津南呆几天?” 沈书宁将针线盒放回抽屉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我没有打探你行踪的意思,你别误会,我是刚才看到你里面穿的那件毛衣似乎已经很久了,而且保暖性也不好,上次你给了那么多票,可以做好几件棉衣,不如,我帮你也做一件。” 她回头的时候,眼神干净清澈,陆川压下自己心头产生的一丝悸动,“不用,不对穿的都是军装,我……” 突然,他话语一噎,敏感地察觉到了女孩的靠近,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沈书宁手里拿着软尺,一边放在他的肩上,一边拉到他的袖口,“你稍微蹲一下,太高了,我量不到肩宽,还得量一下脖子。我前几天去买了一些灰色的毛线,你跟阳阳两个人,一人一件刚刚好。” 陆川微微蹲下身子,沈书宁手里的软尺贴着他的喉结转了一圈,冰凉的指尖不经意的擦过他的后脖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抱歉,我手是不是太冷了?” “嗯。” 陆川一低头,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几分,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眉心一拧,“怎么穿这么少?你没给自己置几身冬装?” “我准备了,刚才在包馄饨,有点热,就把外套脱了,那个……陆科长,你不能你先松手,我量好了。” 沈书宁渐渐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暧昧,脸颊微微发红,眼神也开始闪烁。 “姐,赵奶奶给我拿了一罐子咸菜,我……” 沈向阳在赵奶奶家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这一幕,当场就尴尬住了,“那个……我是不是回来太早了?我醋忘在赵奶奶那儿了,我去拿!” 说完,撒腿就要跑出去。 “咳咳……”陆川干咳两声,“回来,今晚降温,你留在家里,我去拿。” 陆川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刚一出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沈向阳的声音,“姐,姐,你刚才跟陆大哥在干什么啊?赵奶奶说你们两个在谈对象,那是不是陆大哥以后就是我姐夫了啊?” “沈向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姐夫?我刚才是帮陆科长量体,上次不是让你帮我买了一些毛线,给你们两个织毛衣,我不是帮你也量过吗?” 沈书宁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软尺一起塞进柜子下面的抽屉。 “姐,我觉得陆大哥挺好的,比林国栋强!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沈向阳还不知道林国栋来津南的事情,他要是知道,估计能拿着柴刀去找林国栋算账! 陆川在门口站了片刻,便去隔壁赵奶奶家里拿了一碟蘸醋,回来的时候,沈书宁已经煮好了馄饨,桌子上还放着一屉新蒸好的包子。 “陆大哥,你快进来坐啊,这是姐姐跟我包的馄饨和饺子,放了好多猪肉呢,你快尝尝,这个蘸醋吃最香了。” 沈向阳拉着他坐在了沈书宁的旁边,然后又添了一双碗筷,“陆大哥,我听广播说今晚津南大降温,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要不留下来住。” “我回招待……” “招待所离这儿有点远,晚上还有强降雨,这个天气淋雨容易重感冒,我睡阁楼的小床,你……跟阳阳睡下面的大床,明天一早再走。” “陆大哥,你就留下来,我作业本上还有好几道题目想要问你呢。” “那……好。” 沈书宁的手艺很不错,三个人把一锅馄饨和一屉包子全都吃了个干净,别看沈向阳年纪小,身材瘦弱,胃口可是一点都不差,他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腹,擦了擦嘴巴,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碗筷,“姐,你别出去了,我去洗碗。” “外面下雨了。” “我打把伞就行了。” 说着,少年从门后面拿了把黑伞,另一只手拖着几只碗就出去了。 几分钟后,陆川将剩下的碗筷拿到院子外面的洗手池。 “陆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你回去,我来洗。” “不用不用,你回去陪我姐讲话。”沈向阳看着陆川,忽然叹了口气,“陆大哥,我特意给你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啊?” “……” 少年的问题,让陆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58章 林国栋发现了小院 沈向阳放下手里的碗筷,一脸认真的看向陆川:“陆大哥,你是好人,我很敬佩你,但……我姐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陆川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不会伤害她。” 当初在六里村的时候,他让人调查过沈家和林家的事情,也知道沈书宁当时的情况有多难。 其实以他的身份,他不该主动路面帮她,可他还是那么做了,甚至一而再地为她打破原则,将人留在部队驻扎点,甚至火车任务结束之后,亲自护送她到学校。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似乎已经越过了一条线,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如今反倒是被一个少年点破。 只是,他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还不是跟沈书宁说明的最佳时机。 第二天一早,陆川早早就起床洗漱,趁着周围邻居还没有人出门,便离开了小院。 林国栋站在巷子拐弯的位置,远远瞅着陆川从小院出来,眉梢紧锁着,嘴里直接淬了一口唾沫,“呸!在我面前故作清高,原来是攀上高枝了,我说怎么县政府和周支书全都帮着这个小贱人,原来是跟部队里的人搭上关系了!” 他前些天路过津南初中大门口,结果居然看到了沈向阳那个病秧子! 而且看他的状态,居然过得还不错! 于是乎,他就跟同事调了几天的班,专门在初中门口守着沈向阳那小子,不过津南这边,他也不熟悉这里的街道,跟了三四天才终于知道了他们的住所。 原本今天他是想上门去找麻烦的,他在津南只能住厂里安排的多人宿舍,凭什么沈书宁和沈向阳姐弟就能住这么好的院子? 但现在……看着陆川离开的背影,林国栋摸了摸鼻子,眼睛微微一眯,露出几分精光。 上次在六里村的时候,他见过这个男人,后来在公安局也听到那些说起过,好像是姓陆。 林国栋看了一眼小院,冷哼一声,“沈书宁,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他转身离开小巷子之后,就去了一趟邮局,打了一份电报回六里村。 津南第一服装厂。 何月岚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列宁装走进办公室,身后跟着几个厂领导,魏平凡就坐在会议桌对面。 今天是来谈关于两家厂子上次的矛盾纠纷。 杨厂长借着身体不适,不愿参加这次会议,何月岚作为厂里的副厂长,再加上她丈夫是政委的缘故,只能硬着头皮处理这次的麻烦。 毕竟这件事情,津南服装厂理亏,所以在赔偿方面,他们没有任何异议,当场就签订了赔偿条约,并且承诺所有已销售出去的服装提供消毒的服务。 魏平凡从津南服装厂出来之后,神清气爽,前段时间被毒衣服折腾得焦头烂额,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跟几个工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他就去供销社买了一些水果,奶糖,还特意买了两罐麦乳精。 沈书宁一下课就看到魏平凡拎着两网兜的东西站在树荫底下,一身洗到发白的中山装,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这可跟她第一次见到魏平凡的印象,大不相同。 “魏厂长?” “小沈,你下课了,我今天刚好来津南处理事情,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不会打扰你?” 魏平凡一脸喜气,但注意到周围有学生朝他们这儿打量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太高调了。 “没事,刚好,我打算回家一趟,魏厂长要是不急着回玉龙县的话,就去家里坐坐。” 今天周五,她一般下午上完课就直接回去了,周一早上再来学校。 “不急不急,厂里都安排好了,金师傅现在已经是副厂长了,不过平时还是会带一些徒弟,上次你让我加生产线,我开了个会,厂里超过九成的工人都同意扩大生产线,现在咱们已经有五条生产线了,下半年的订单都能按时完成,等有时间,你来厂里看看,金师傅老念叨你呢。” “嗯,最近学校里面课业比较忙,等考完试,我确实应该过去一趟,这段时间我会把明年春装的设计稿画好,让金师傅不用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偶尔有学生路过,跟沈书宁打个招呼,也有一些在背后窃窃私语。 不过大部分都是没有恶意的讨论。 学校离小院不远,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沈向阳刚好也放学回来,见到魏平凡的时候,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 “这是我弟弟,沈向阳,阳阳,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魏厂长。” “魏厂长,姐,你们聊,我去赵奶奶那边做作业。” “嗯,别空着手过去,上次我给你买的芝麻酥,拿一点过去,赵奶奶喜欢吃甜的。” “知道啦。” 沈向阳跑进屋,不一会儿就抱着书包出来了。 “魏厂长,家里只有我和阳阳,平时不喝茶,我给你泡杯红糖水。” “我不请自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喝白开水就成。你帮了厂里这么大的忙,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你,之前都没什么时间,小沈,这些东西,你一定要收着,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你帮我的忙,可不是这些东西就能解决的。” 魏平凡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脸上全是感激。 “魏厂长,我帮你,也是为了帮自己,你也看到了,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需要照顾,这房子是霍医生借给我的,他当初把我介绍给你,其实是为了帮我。所以,你真的不必这么客气。” 她为玉龙服装厂做的一切,都是收了钱的,所以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帮忙。 双方合作,利益关系。 “不不不。话不能这么说,以小沈你的才华,当初你不选择玉龙服装厂的话,也会有别的出路,甚至比现在更好。” 魏平凡很清楚这一点,之前津南服装厂的杨厂长亲自到厂里跟他谈合作,不就是为了沈书宁? “你这礼物要是不收下,我回去都睡不着。”魏平凡将一沓票据推到沈书宁的面前,有什么电视机的票,缝纫机票,还有一张自行车票…… 第59章 她成了香饽饽 “魏厂长,其他的你收回去,这张自行车票,我收下了。” 搞这些票,魏平凡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尤其是电视机票和自行车票,市面上多少人抢着要。 “那这些……” “魏厂长,我这个房子是借的,而且只有我跟弟弟两个人住,树大招风,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年头,有几户人家装了电视机的? 况且她只是一个大学生,没有正经工作,到时候免不了惹来质疑声。 “是我考虑不周全了,那……这些你可不能在拒绝了!只是一点吃的,留着给孩子补补身子也好啊。” “那就谢谢魏厂长了。” 魏平凡在家里坐了十几分钟之后,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哎哟,这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小沈,你留下,不用送了。你让我收一些鹅绒,鸭绒,你放心,我记着呢,玉龙县有两家养殖厂,这东西不值几个钱,钱你拿回去。” 津南的冬天比老家要冷上许多,沈书宁前些日子紧赶慢赶做了两件棉衣换着穿,但还是有些顶不住这儿的寒气,手脚始终冰凉,已经长了好几颗冻疮。 沈向阳自从到了津南之后,身体好了许多,但这两天温度大降温,他晚上睡觉也有一点咳嗽,所以打算自己做两床羽绒被,再做两件羽绒衣。 晚上睡觉前,沈书宁往两个玻璃盐水瓶里面装了热水,有用毛巾层层裹住,放进沈向阳的被窝,等他洗漱完上床的时候,被窝已经暖透了。 “还冷不?” 沈向阳缩在被窝里,“不冷,姐,你自己有没有暖一下被窝啊?这两天晚上太冷了,我后半夜都是冻醒的。” “姐不冷,这瓶子是霍医生从医院给我们拿来的,你小心点,要是漏水了,床湿了,会感冒的。” “嗯,姐,明天开始学校要期末复习了,我周六周日约了同学一起做作业,姐,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向阳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梦乡。 沈书宁温柔地勾起唇角,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角,便下了阁楼,她坐在书桌前,打了个哈欠,然后拿出自己画设计稿的本子,一点一点完善之前的初稿,一直到半夜十一二点才熄灯上床。 钟叔那边打听来的消息,明年年初,政府会出台新政策,大力扶持小微企业。 他已经跟港城那边的机械厂谈好了采购设备的合同,定金已经支付,沈书宁最近在玉龙服装厂赚了一些,但采购设备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大部分还是由钟叔那边垫付。 至于厂子建设的地点,钟叔也已经托人在津南周边的一个小县城租了一块地,厂房也已经开始建设,只等政策一出来,他们就能去申请营业执照,正式成为创业大军的一员。 所以这段时间,沈书宁很忙。 在学校宿舍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回家住,学校宿舍她只是偶尔中午休息的时候过去一趟。 忙完所有事情,沈书宁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然后将画着设计稿的本子放进书包,虽说她有上辈子的经验,但毕竟不是正二八经时装设计专业的学生,所以这次新设计的春装,她打算去学校问一下服装设计系的导师,听取一下专业的意见。 星期一早上七点半,沈书宁将早餐和一点零钱粮票塞进弟弟沈向阳的口袋里,“我这几天要准备课题汇报,可能晚上不回家,钱和粮票给赵奶奶,晚上你就去赵奶奶那边吃饭,记得帮赵奶奶做点家务,另外这些是你的零花钱,去同学家里做作业的时候,买点糖果,跟同学一起吃。” “姐,你上次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没花完呢。” “钱你收好,家里钥匙也收好了,晚上不要太晚回家,注意安全,一个人在家里记得关好门窗,用完煤炉记得熄灭。” “我知道了,姐,你就放心好了。” 交代完所有事情,沈书宁才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服装设计系的教学楼离金融专业有点远,一个在学校的南边,一个在学校的北边,沈书宁上完专业课之后,便匆匆赶到设计系的老师办公室。 “咚咚咚——” “请进。” “老师,你好,我是78级金融系一班的沈书宁,我想找叶夏雨,叶老师。” “啊?我不是老师,我是78级设计师二班的学生,我叫方未远。” 男生抬头看到沈书宁的时候,害羞地红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叶老师刚才有课,估计马上就回来了,你要不在办公室等她一会儿。” “谢谢。” 沈书宁抱着怀里的设计稿,在办公室等了四五分钟,就听到门口传来交谈声。 “服装设计需要注重美观性、舒适性和实用性,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问题到办公室找我。” “谢谢老师……” 叶夏雨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沈书宁,眼底有一抹惊艳,但也仅此而已,她直接绕过沈书宁,走到方未远的对面,笑着道,“方班长,今天辛苦你了,你回去,剩下的,我自己整理就行了。” “叶老师,这是金融系的沈书宁同学,她是来找您的。” 方未远指了指她身后的沈书宁,小声介绍道。 叶夏雨这才转身,仔细打量沈书宁,“你找我?报名这次服装设计的模特吗?这个你直接联系社团负责人就行了。” “叶老师,我不是报名走秀模特,我是想让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设计稿。” 沈书宁将手里的设计稿递给对方,态度诚恳,反倒是一旁的方未远和叶夏雨怔住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你的设计稿?” “是的。叶老师,我不是设计专业的学生,冒昧打扰了。但我确实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叶老师。” 叶夏雨好奇地接过那本册子,随意的翻阅了几页,第一眼看到设计的时候,她的表情还算镇静,但越往后翻,越震惊。 十几分钟后,她再次抬眸看向沈书宁,眼神已经不复之前的淡定,就连声调都提高了一些,“沈同学,你是说这些设计稿,都是你自己完成的?你真的没有系统的学过设计?” 第60章 她开了外挂 “是,我自己看过一些设计专业的书籍,但没有系统学过,画设计稿的时候,有些标注都是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标的,可能不太标准。” “不不,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是想说,这些设计的理念,图纸,全是你一个人完成的?没有专业人士的指导?” 沈书宁摇了摇头,上辈子她也是自己一个人摸索,但后来开公司之后,还是成立了专业的团队,但现在,她的确是一个人。 “你简直就是天才啊!沈同学,你确定不转到我们设计专业?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去找校长,你这么好的天赋,你去金融系做什么?你就应该在我们设计系!” 今年设计系新招了四十二个学生,教了两个多月,连个像样的设计稿都拿不出来,下个月就要代表津南市去参加华南地区二十几个大学联合举办的设计大赛,就那些学生的水平,津南大学连初赛都过不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正是时候。 “叶老师,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服装设计只是我的一个兴趣……” “啊?你……你不想转专业?” 叶夏雨一脸可惜地看着对方,那眼神,恨不得立刻把人招揽到自己名下。 “不转……”叶夏雨沉默了几秒,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也行,但你能不能辅修一门设计专业啊?半个月后的服装设计比赛,你带领咱们学校设计系的学生去参加,凭你的天赋,肯定能拿奖!” “可是……” “你放心,我跟你们金融系的张教授很熟,我去找他说,你要是课程时间安排不好,那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这边来,我单独给你辅导,一周三次……一周两次课!怎么样?” 叶夏雨看沈书宁的眼神都在发光,生怕她不同意。 沈书宁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属实没料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过辅修设计专业,而且还是津南大学设计系的叶教授单独授课,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她现在的时间已经安排得满满当当,一周要挤出两次课的时间上叶教授的课,确实也有一定的难度。 大概是看出沈书宁的为难,一旁的方未远适时开口帮她解围,“叶老师,你冷静一点,沈同学现在肯定没办法给你答复,要不,你先找张教授谈谈,毕竟跨专业上辅修课,学校那边也需要知会一声,至于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可能有点困难,沈同学毕竟不是设计系的学生,到时候其他院校的人,可能也会提出异议。”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行,我等会儿就去找校长谈谈,专业的事儿,好解决,大不了特招,搞个双学位呗,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叶夏雨好不容易碰到一颗好苗子,实在不愿意撒手,又翻了翻沈书宁的设计稿,不断地发出感叹声,“这个袖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么设计的?不错不错,要是肩线这边在稍微落下来一点,就更好了。” “还有这个设计,我很喜欢,你的设计都很实用,关键还非常具有特色,不过也存在一些问题,正如你所说,从你的稿子上,看得出来你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设计,不过这也是你的优势,没有被专业上的条条框框所限制。” 叶夏雨那笔在她的设计稿上标注了一些问题,以及修改意见之后,又递还给沈书宁。 “谢谢叶老师,我回去之后会好好研究的。” 沈书宁这边刚已离开办公室,叶夏雨就急匆匆地跑到了校长办公室,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最后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茶,“金校长,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嘛?” “叶老师,你到底要哪个系的学生啊?你们设计系今年新招了42个学生,还不够啊?” “42个学生加起来的天赋都不如这一个!金校长,津南市最出名的产业就是纺织业,虽然……现在津南服装厂不景气,但那也是因为设计系缺少人才,我有预感,这个学生要是从事设计这一行,以后绝对会一鸣惊人!她留在金融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怎么怎么怎么就暴殄天物了!我们金融系怎么得罪你们设计系了?跑到校长这边来要人?叶老师,你别太过分了。” 张教授还没进门就听到叶夏雨的声音,气得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张教授,我说的是实话而已,我看过那个学生的设计,非常有天赋,咱们都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何必在乎你们专业还是我们专业,现在注重因材施教,我是觉得她更适合我们设计系,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叶夏雨顿了顿,继续道,“要是张教授看上我们设计系哪个学生了,我保证不会多加阻拦,学生年纪小,不懂得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专业,我们作为老师,就应该及时‘拨乱反正’,不能让学生多走弯路啊!” “你你你你!你说我们金融系是反,你们设计系是正?谁要看上你们系的学生!我们专业的学生考进来,那都是文化课分数最高的几个学生,你们设计师是吊车尾的。金校长,我不同意!学生是凭本事考进金融系的,凭什么转到设计系去?” 金校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又看了一眼叶夏雨,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张教授,叶教授的话也没说错,而且她也不是来抢学生的,只是希望你的学生以后每周能抽出两次课的时间,到设计系辅修专业课,这样也能代表学校参加设计系的比赛,给学校争光添彩。” “校长,不是我不同意,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金融系的专业课已经排得很满了,抽出两个大课的时间,学生也没时间深入学习啊,这就是浪费时间而已。” “张教授,是不是只要学生保证不耽误金融系的课,你就同意?” “哼,只要这次期末考试,他能保证全优,我就同意。” “行!张教授,这可是你说的,金校长,你的作证!” 叶夏雨来找金校长之前,特意让人打听了沈书宁的成绩,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第三名的总成绩考进津南大学金融系,而且还是全校,甚至是全华南地区唯一仅有的数学满分。 因为知道沈书宁的成绩,所以她才敢打这种赌。 “我……”张教授站在校长办公室,看着叶夏雨离开的背影,有种被挖坑的错觉,“我答应了吗?” “你没答应吗?”金校长反问了一句。 第61章 他有未婚妻了? 张教授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手,“算了算了,哼,这次期末考试,能够保证所有课程全优的学生,目前为止,我只能确定三个学生,总不至于那么巧,就是他们仨?” 至于其他学生,他倒是也没那么在乎会不会被叶夏雨老师挖走。 沈书宁在食堂吃完饭,就去图书馆拿了几本专业书,回到宿舍准备上床休息一会儿。 “书宁,上次傅湘湘生日,你有没有参加她的生日会?” 林园园看到沈书宁在宿舍,好奇地凑到她面前,问道。 “没有。” “那……那个,我有个问题,能不能问你啊?” “什么事?” 几个舍友里面,沈书宁对这个林园园的感觉还不错。 “就是,开学的时候,不是有个男同志送你来学校的吗?那个是你对象吗?” “不是。” “那是我误会了,我那天在傅湘湘生日会上见到他了,我还以为他是跟你一起来的,结果你没去,我看傅湘湘跟他关系好像很亲密,但后来他有事情提前离开了。现在班级里面好多人都在传,傅湘湘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在部队当兵,大学毕业就会结婚。” 沈书宁听完林园园的话,脸上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抱着书本的手微微攥紧,“我跟他……没有别的关系,你误会了。” “哦,那个……书宁,你还好?其实这些话都是大家猜测的,傅湘湘没有承认过,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要不还是问问……” “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要休息了。” 沈书宁打断了林园园的话,直接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脑子里开始重复林园园刚才的话。 傅湘湘跟他是青梅竹马,有婚约,毕业就会结婚。 她将整个脑袋埋进被窝,心脏有那么一些些刺痛,她努力回忆上一世关于陆川的信息,但不管是新闻媒体,还是报刊杂志,似乎都没有半点关于陆川的消息。 甚至连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小孩,都未曾有过任何报道。 难道是因为他的职业保密? 但不管怎么样,林园园没必要拿这件事情骗她。 她深吸一口气,原本她救他的目的就不单纯,之后发生的种种,多少也带着几分利用,她又何必因为这些事情,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情绪呢? 如今,她已经获得重生,一切都在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至于陆川未来和谁在一起,与她何干? 放下心里那点凭空冒出来的悸动之后,沈书宁不知不觉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刘小婷回到宿舍的时候,林园园正好要出去打热水。 “园园……” “嘘!书宁睡着了,你轻点儿,我去打热水,你要不要一起啊?” “啊?不用了,我早上已经打过了。” “那我自己去了。” 林园园蹑手蹑脚地拿着热水壶去水房打水,房间里只剩下睡着的沈书宁,和一脸不自在的刘小婷。 她在宿舍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书,突然目光落在沈书宁的书上,好奇地翻开看了两眼,一下子就被上面的图纸吸引了。 “这不是服装设计的稿子吗?她怎么会……” 刘小婷自言自语道。 不一会儿,宿舍走廊就传来林园园跟隔壁宿舍聊天的声音,她一慌,准备将书放回原地,但刚合上书,她动作就顿住了,心里挣扎了几秒,然后再次打开本子,撕下了其中两页。随后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将稿子藏进口袋之后,下一秒,宿舍的房门被人推开,“真倒霉,水房居然没有热水了,小婷,我想洗个头,你的热水壶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晚一点我给你去打满。” “没事儿,你用好了,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要回家,热水我用不上。我今天下午没课,我先走了,宿管阿姨那边,你帮我打个掩护。” “行,你走,路上注意安全。” 刘小婷抓起桌子上的布包,匆匆离开宿舍,在宿舍楼梯口碰到其他同学,对方跟她打招呼,她连应都不应一声,表情也有些紧张。 林园园拿着刘小婷的暖水瓶去公共洗水池那边洗头,迎面就碰到隔壁宿舍的小李。 “哎,林园园,你们宿舍刘小婷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啊?我刚才跟她打招呼,她理都不理我,我还想问她借本书呢。” “好像是家里有急事,你要借啥书啊?回头我帮你问问。” “那就谢谢你了,我上次看到她在看《傲慢与偏见》的翻译本,我借了好几次都没借到,要是她看完了,能不能借我阅读一下。” “行,等她回宿舍,我帮你借借看。” …… 刘小婷这边从宿舍离开之后,就坐公交车去了津南服装厂,在保安亭等了十几分钟,一个穿着藏青色工装的中年男人就从厂房小跑出来。 “妮儿,咋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老王叔说你有急事找我,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刘小婷捂着口袋,摇了摇头,“爸,我……我……” “你到底是咋得了?手这么凉,你等我一下,我去跟组长请个假,咱去医院。” “爸,我没事,我就是……” 刘小婷挣扎了片刻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两张设计稿。 “这是什么?” 刘父接过纸,只看了一眼,立刻藏进口袋,压低声音询问道,“怎么回事儿?这设计稿,你从哪里来的?” “爸,这个设计稿,你能不能用啊?” 这段时间,刘小婷一回家就看到父亲愁眉苦脸,津南第一服装厂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现在厂里设计不出更好的服装款式,她父亲是设计组的成员,又是厂里的老员工,压力非常大。 “你从哪弄来的?这是谁设计的?”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反正现在稿子在我们这儿,只要您跟厂长去说一声,提前生产上市,那这就是津南服装厂出的新款!” 这年头,版权意识还不强,谁家出了新款,回头别家厂子立刻就生产出同款服装,这都是常规操作。 刘父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将稿子拿到了设计组的办公室。 第62章 设计稿被偷了 沈书宁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完成课题,一个人要做一个小组的工作,自然比其他人要忙碌数倍。 但经济学的课堂上,沈书宁做的课题,完成度是全场最高的,甚至涉及到的很多知识内容已经达到了大三大四的水准。 张教授是个十分严厉的人,但看到这份近乎完美的课题作业,也挑不出什么错处,直接当着全班的面给予了表扬。 一下课,刚出教室,沈书宁就碰到了设计系的叶夏雨教授。 “小沈,怎么样,你这两天考虑好了吗?我打听到你最近在忙课题作业,所以也没敢来打扰你,校长那边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正好,今天张教授也在,他也知道的,只要你期末考试能够全优,他也同意你辅修设计系的专业课,你要是时间不方便,我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我……” “不行!” 沈书宁还没开口,张教授就拎着公文包走出教室,冷着脸拒绝了叶夏雨的请求。 “哎,张教授,你上次不是已经答应了吗?说话要算数啊,金校长可是能作证的!” 张教授黑着脸,不理会对方,只是转头看向沈书宁,语重心长地规劝道:“沈书宁,我知道你聪明,读书也好,是个非常不错的苗子,但人的精力有限,做事情得专心一致,切不可三心二意!” “张教授,课业方面,我会安排好的,绝对不会影响主课的学习,服装设计是我的个人兴趣爱好,我会把控好时间和精力的,您放心。至于辅修设计系的专业课……叶教授,我确实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去上课,不过我一直有在自习,如果遇到问题,我去办公室找您解答,您看这样行吗?” “我没意见啊,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只要先把人弄到手,至于上不上课的,这都是小事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教授虽然极度不满,但也不能干涉学生的自由,而且……参加服装设计,也是为了争夺学校荣誉。 傅湘湘看到叶夏雨来找沈书宁的时候,表情都呆住了,她从小跟着她妈妈在服装厂,自然知道津南大学设计系有位非常厉害的设计师,姓叶。 其实厂里不止一次邀请她担任服装设计组的组长,但叶教授都婉拒了。 沈书宁怎么会跟设计系的叶教授认识?而且看对方的态度,似乎非常看好沈书宁的设计能力。 刘小婷紧张地抓着书包的背带,这两天她下午上完课就回家,完全不敢在宿舍呆着,生怕沈书宁发现她偷了他的设计稿,如今看到叶夏雨,她心里就更没底了。 “刘小婷!” “刘小婷!” “啊?怎么了?”刘小婷恍然回神,目光怔仲的看向一脸不耐烦的傅湘湘,“湘湘,你叫我?” “我叫你半天了!你发什么呆呢?我今天要去厂里,你要不要一起?” “好、好啊。那我们赶紧走。” “你急什么啊,我去宿舍帮我拿一下桌子上的那本杂志,我在校门口等你。” 说完,傅湘湘就自顾自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离开了。 刘小婷回宿舍的路上内心非常的纠结和挣扎,等到了宿舍门口,又犹豫了半天,才推门进去。 沈书宁桌子上的设计本被打开了,正是被她撕掉的那几页,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拿起傅湘湘的杂志就要离开,忽然听到沈书宁开口:“刘小婷,你……” “不是我!” 没等沈书宁把话说完,刘小婷就急着抢答,表情十分心虚。 “不是你?”沈书宁微微挑眉,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设计稿,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刘小婷同学,你急着否认做什么?” “我……我……” “我是想说,你的书,隔壁宿舍的同学刚才来还了,放在你的床铺上了。” 刘小婷闻言,视线转向自己的床铺,果然看到了课外读物的一角,她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湘湘还在校门口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刘小婷一走,沈书宁摸着被撕下来的设计稿边角,眯了眯眸子。 看来,很快就会有一场好戏了。 星期四下午2点多,沈书宁上完专业课之后就被叶夏雨带到了社团。 她拍了拍手,“大家手上的工作都先放一放,介绍一下,这位是金融系的沈书宁,以后也是我们社团的一员。” “叶教授,金融系的怎么参加我们社团了啊?” “你们一个个的,可别小瞧了人家,我们这里是拿实力说话的,下周的服装设计比赛,她也会参加。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给咱们学校丢人!” 因为时间紧迫,接下来的周六周日,沈书宁都没时间回家,而是一股脑儿钻进社团,准备比赛用的服装。 这天下午,设计系有个女学生来社团取东西,一进门就看到沈书宁套在假人模特上的裙子,瞬间就被吸引了。 “这衣服……你设计的?” 她忍不住去摸裙子下摆的波浪形缝线,“你两天时间,就做出成衣了?难怪叶教授非得让你去参加设计比赛,我帮你一起缝亮片。” “谢谢学姐。” “哎,客气啥呀,都是一个学校的,都是为了荣誉。” 两人在社团忙了一下午,终于将衣服上的亮片全都缝上了,灯光下,裙子仿佛是从海里跳出来的美人鱼,精致,漂亮,设计独特。 星期三,沈书宁跟着叶夏雨去了一趟海城,参加了华北地区的设计大赛,代表的是津南大学,初赛非常顺利。 她不在津南的这一个星期,津南第一服装厂的流水线日夜不休工作,赶在所有服装厂之前,将第一批春装投入市场。 第一百货是最先销售的,几乎可以说是新一年的开门红。 之后便是如潮水般的订单。 杨厂长背着手站在仓库门口,身后跟着王德发和几个厂里的干部。 年底那几个月厂里的订单少得可怜,工人各个愁眉苦脸,现在看着一箱又一箱打包的成衣被装上卡车,众人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老刘啊,这批货能卖得这么好,多亏你了!咱们厂这个季度的奖金翻倍!” 杨学明拍了拍身旁的刘大勇,语气里满是志得意满。 前两个月,他没少听骂声,现在总算是争了口气! 刘大勇干笑了两声,手心冒着冷汗,心里七上八下地没有底气。 自从女儿刘小婷把那几张设计稿交给她,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女儿没那个实力,那些稿子来路不明。 可是,如今厂里已经投入生产,订单也签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反正设计圈互相“借鉴”是常事,谁先投产谁就是原创。 第63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那个,厂长,咱们这次的设计……真的没问题吗?” 刘大勇试探性地问道。 “能有什么问题?”杨学明哈哈大笑,“北城和海城那边的大厂子还在玩老一套呢,你看看咱们这次春装的版型,配色,款式,比他们的前卫多了!” “老刘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你看,你这次的设计不错,很不错啊!第一百货那边已经加订单了,而且预定了下一季度的新款,忙完这段时间,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找找新的灵感。” 听完杨学明的一番话,刘大勇勉强点头,心里却越来越慌,他自己是什么实力,他心里有底。 可是现在,厂里的订单还在不断增加,就算是大家24小时连轴转,生产线上的工作量也已经排到了两月底,工人们就等着季度发奖金的时候,能够多赚一点。 他完全不敢静下来想一想,如果事情败露…… 沈书宁看到津南服装厂的新款春装,已经是从海城回来之后了,一月初,她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每天不是图书馆,就是教室和宿舍,三点一线。 考完试那天,学校也放了寒假,她回去的路上,准备去供销社买点年货,路过百货商店的时候就看到橱窗里展示的那几套新款春装,和她的设计稿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走过小巷口的时候,报刊亭的大爷叫住她:“小沈啊,前两天有个电话打过来找你,说是姓魏。” “孙大爷,我借一下电话。” “你用。” 沈书宁从口袋里拿出了五毛钱,放到桌子上,然后拨通了玉龙服装厂办公室的电话。 魏平凡:“喂,玉龙服装厂魏平凡。” 沈书宁:“魏厂长,是我,沈书宁。你前两天找我?” 魏平凡一听到沈书宁的声音,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小沈,你考完试了啊?霍医生说你前两天在考试,那个……津南服装厂提前上春装的事情,你知道了?” 沈书宁:“嗯,刚知道,魏厂长,不用着急,就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安排就好,春装的设计靠,我过两天给您送过来。” 魏平凡:“好,好,不着急,你刚考完,好好休息两天。” 挂完电话,沈书宁又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孙大爷,这个拿回家给你孙子吃,提前跟您拜个早年。” 回到小院儿,沈向阳已经烧好了饭菜,桌子上放着今天刚刚从学校拿回来的考卷和奖状,小脸红扑扑地坐在门槛上等着她回来。 “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有芝麻酥!” “拿去放好,这一盒是留着自己吃的,这些过两天去医院的时候,送给霍医生,还有这个,明天你拿给赵奶奶。” “嗯,姐,你快坐,这是我的期末卷子,你先看,我去盛饭了。” 沈书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几张卷子,除了外语和语文扣了几分,数学和科学都是满分,作为一个常年生病,再加上插班入学的初二学生,沈向阳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说明是真的用心学习了。 “考得不错。” “姐,我说过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没少听周围邻居说他身体差,不晓得能不能活到成年,要是家里没有男娃,沈家就断了香火,姐姐嫁出去之后,娘家没人,就没有靠山,没有底气! “你只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呆在姐姐身边,姐姐就已经很幸福了。好了,饭菜都冷了,先吃饭,明天我们就去买自行车!作为你的新年礼物。” 说到自行车,沈向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虽然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早熟,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对了,姐,前几天有个包裹,放在床头柜上了,是部队寄出来的,我没打开,你等会儿看看是不是陆大哥的。” 提到陆川的名字,沈书宁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脑子里想起林园园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有些发涩,“嗯,我等下再看。” 吃完饭,沈书宁回到房间就看到了那个军绿色的包裹,掂着沉甸甸的,一打开,里面有好几本外语原文版的名着,还有一些地方特产,那一叠书里面夹杂了几张照片和一封信。 展信佳! 津南市的任务已经完成,离开得比较仓促,没时间跟你打个招呼,上次看到你在看一些原文书,就拜托朋友寄了几本。 特产是小顾准备的。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南疆地区了,不必回信。 上次答应帮你调查林国栋,宋县长被调任了,你父母又出具了谅解书,两家人私下调解了。 他既然在津南,你万事小心。 若有困难,可以找霍常山,他会帮你。 陆川 197913 今天已经是1月10日,包裹是一周前寄出的,沈书宁看到南疆地区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懵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似乎边境发生了一次十分激烈的军事冲突,之后边境冲突不断,时间跨度十年之久。 双方战损人数惨重。 “姐,你怎么了?” 沈向阳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连忙伸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却依旧带着哭腔。 “姐,你怎么哭了?是陆大哥出事了?姐,你别吓我。” “没有。”沈书宁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沈向阳,“我没事,他有任务,短时间可能回不来了,今年过年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陆川哥是保卫国家的英雄,没事的,姐,你还有我呢!” 沈书宁笑了笑,可心里始终悬着,她很清楚那场战役的危险程度,可她却帮不上一点忙,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平安归来。 虽然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没有太多关于陆川的信息,但可以确定的是,三十多年后她在病床上垂死挣扎,陆川还活在沈嘉月的口中,所以……他肯定会活着回来。 几天后,沈书宁去了一趟云龙服装厂,因为津南服装厂抢占下新一年春装的市场,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兴奋。 “小沈,华北地区只有这么一点市场,津南这次占了大先机,很多供销社和百货商场都跟他们下了订单,虽说我们也有一些老客户下了春装的订单,但因为没有样衣,大家也没敢下太多的单子。照这样下去,开春之后,新款上市,我们再跟津南抢市场,恐怕就来不及了。” “是啊,大家现在都在担心明年春装上市的事情,小沈,你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第64章 抄袭风波,自作自受 “金师傅,张姐,大家稍安勿躁,我今天就是把春装款的设计图纸给大家带过来,按照现在国家经济发展,未来肯定不仅仅是国内市场,魏厂长何不考虑一下国外订单?虽然对产品质量要求更高,但利润也越大,而且还能为国家创造外汇。” “出口?这……咱们这么小的厂子,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我们的衣服是款式不好,还是质量不过关?” “对!小沈说的没错,我们厂的衣服质量是有目共睹的,小沈的设计也是非常时髦流行,我觉得出口的话,一定有市场!厂长,我看报纸上说,港城那边有很多服装厂都是出口国外的,那边机会多,要不我们也去港城那边转转,说不定就有机会了呢!” 魏平凡也被说得有些心动了,当下就决定过完年去一趟港城见见世面,开拓一下业务版图。 小年夜这天,沈书宁请了霍医生和赵奶奶来家里吃饭,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院子,也热闹了许多。 霍常山一进门就嚷嚷道:“赵奶奶,我特意买了猪肉,晚上我想吃你包的饺子了。” “行!你要吃什么时候来奶奶家,奶奶都给你包。” “好香啊,中午还有红烧肉!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哎,可惜了,川儿今年赶不上年夜饭了。” 说道陆川,霍常山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忧色,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卷撸起袖子,就开始帮忙,“这些菜要洗?我去洗!” 霍常山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有人在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地张望,但他一出去,对方就溜了,只看到一个深灰色的背影。 “霍医生?你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 霍常山回头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巷子,剑眉微微拧紧,想到陆川临走之前的交代,便留了点心思。 津南过年前那几天,每天都下雪,尤其年三十那天,雪特别大,一早醒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积雪几乎都快漫过门槛了。 沈书宁一早醒来就听到外面有铲雪的声音,沈向阳穿着她新做好的棉衣,里面加了一件鹅绒内胆,带着黑色的毛线手套,用铁锹一点一点地把雪铲到两旁。 “姐,这里的雪可真大啊,我们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你小心着凉。” “不冷,姐,你做的那个什么羽绒内胆,穿进去可暖和了,我现在后背都冒汗呢!” 沈向阳摘下一只手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眉眼之前全是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赶紧进屋擦擦汗,把秋衣换掉,不然容易感冒。魏厂长送了不少鹅绒和鸭绒,做完被子还有些多出来的,到时候我再做两件内胆,送给赵奶奶。” “嗯!姐……咱们以后都留在津南了,好不好?我喜欢这儿,喜欢霍医生,喜欢赵奶奶,喜欢这里学校,老师,同学,还有陆大哥!” 在津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自在。 以前在六里村,父母虽然偏爱他,可那些都是建立在委屈姐姐的条件上,他得到的那些,都会让他产生浓浓的愧疚感。 “我也喜欢这儿的人。” 虽然有傅湘湘和刘小婷那样针对她的人,但收获更多的,还是善意。 沈向阳笑嘻嘻地看着他姐,然后慢慢凑近,小半年的功夫,少年又长高了许多,如今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 “姐,你是喜欢这儿的人,还是喜欢陆大哥啊?” “小孩子别乱说话,陆科长是军人,况且,他已经订婚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在他面前乱说,听到没有?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 “啊?可是他明明……” “明明什么?” “没什么,我知道了,姐。” 沈向阳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过年那几天,津南市的街上比往常冷清了许多,老街的小巷子却热闹起来了,放鞭炮,堆雪人,小孩子是最开心的了! 津南服装厂的员工过年只休息了五天就开工了,杨学明这次可算是豁出去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听说玉龙服装厂准备把市场拓展到海外,年还没过完的时候,就坐火车去了一趟港城,初八那天回来的时候,文件袋里多了两份海外订单。 他一回到厂里,就立刻召开了专项会议,还特意邀请了对外经济贸易部的郭部长,会议上他侃侃而谈,对海外贸易市场非常有信心,并且还拿出了一月份春装的订单给郭部长,以此打包票。 正当津南服装厂全力以赴地完成海外订单上的服装数量时,出了一桩天大的事情! 《津南日报》头版刊登了一张照片,内容是去年12月底,沈书宁参加港城国际服装设计大赛上获得金奖时的照片。 下面标题更是触目惊心——高校设计新秀作品遭剽窃?津南服装厂再次陷入抄袭风波。 原计划中,她并未打算公开自己的身份,但中间出了一点意外,刘小婷偷了她的设计,所以她参加完华北地区的设计比赛之后,就请了三天假,去了一趟港城,回来之后又是参加期末考试,又是忙着服装厂的事情,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杨学明看到报纸的时候,整张脸瞬间铁青,他猛地拍桌而起,杯子里的茶水溅了一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大勇,你解释解释,抄袭,剽窃,你不是说这是你的设计图纸吗?报纸上的这个人,又是谁!” 办公室里安静地能够听到杨学明急促的呼吸声,众人噤若寒蝉,没有人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替刘大勇说一句话。 刘大勇站在角落里,手指死死攥着裤腿,额头上一滴冷汗顺着鬓角低落。 他知道。 完了,全完了。 整整一个下午,津南是几家报社杂志全部都报道了这件事情,杨学明已经动用了所有人际关系,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发酵。 会议室里,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蒂。 杨学明双手撑着桌面,眼睛充血地盯着墙上挂着的生产进度表,距离第一批海外订单交货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五天。 十分钟前,经贸部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要取消合作,订单将交给其他几家服装厂。 他抓起桌子上的样衣和订单,骑着自行车感到经贸部的楼下。 在郭部长办公室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人。 第65章 有人要跳楼 他连忙跟上前:“郭部长,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郭部长冷笑一声,直接将《津南日报》拍在桌子上,“港城设计大赛金奖作品!是人家设计师手上还有设计手稿,时间也远远在你们厂子新品发布之前,杨学明,你这个厂长是怎么管理的?去年是临时工投毒竞争对手,现在又出了个设计师抄袭他人作品,这还是国际赛事的获奖作品!有没有脑子?” “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现在,不仅仅是港城,全国各地都在看我们津南市的笑话!那两个国际外汇的订单,你让我拿什么去交差?听你解释,你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杨学明被对方一顿臭骂,脸色十分的难看。 “你知不知道,现在对外贸易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郭部长咬着后槽牙咯咯作响,他去年11月份才调任到津南对外贸易部当一把手,原本想着这两年对外开放的政策,可以在津南这个纺织大城一展身手,结果居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这两年,国家为了打通外贸线,费了多大的劲儿,你们知道吗?现在好了,就因为你们厂子,c国要求取消后续两年的皮鞋订单,l国直接要求降低30的货款。” 杨学明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突然,郭部长的助理敲门进来,脸色十分的难看:“杨厂长,你们厂里出事了,有个员工要跳楼,你赶紧回去一趟!” “什么!” 郭部长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恼火地瞪向杨学明,也不敢耽误时间,让助理准备好车子和司机,立刻赶往津南服装厂。 半个钟头后。 服装厂三楼的阳台上,刘大勇穿着工装,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上面,两条腿一晃一晃地,只要稍微往前倾斜一点,他就直接从三楼摔下去了。 “刘师傅,你别冲动,有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死不能解决问题。” “是啊,刘师傅,你别乱动,千万别乱动,你想想嫂子和小婷啊,你出事,他们怎么办?” 眼尖的人看到厂子门口停了一辆公家的吉普车,连忙喊道:“是厂长回来了,还有对外贸易部的郭部长!” 杨学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中间还差点摔了一跤,踉踉跄跄地跑到厂房楼下,抬头看向刘大勇,只觉得眼前一黑,“刘大勇,你这是干什么!” 他两眼通红,声音嘶哑:“厂长,我对不起厂里,对不起大家,我完了,我完蛋了……我现在只能以死谢罪,郭部长,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和我家人无关,全都是我的错!” “别跳!” 郭部长的话音刚落,刘大勇就直直地落在地上,幸好厂里的员工提前在地上放了一些软垫子和纸箱子,缓冲了一部分力量。 看到刘大勇跳楼,杨学明被当场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省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王主任,刘大勇怎么样?他跳了?” 王德发点了点头,“厂长,你先别急,刘大勇救回来了,断了条腿,但命保住了,已经做了手术,现在麻药还没醒,他家里人守着呢。” “没死?” “没死。” “这个刘大勇,给我、给厂里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居然想一死了之寻个解脱,他死就死了,还得连累老子!” 杨学明面目狰狞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直接砸向病房门口,正何月岚推门进来,杯子落在她的脚边。 “何副厂长。” 王德发讪讪地低着头。 “哼,何月岚,你现在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准备接手津南服装厂?” 刘大勇是他的人,何月岚手底下那些大学生设计师没一个中用的,所以当刘大勇拿出款式新颖的设计图纸时,他在何月岚面前可是耍够了威风,这么些年,他这个厂长做得也是十分憋屈,明明他才是厂长,何月岚只是个副厂长,可偏偏厂里的老员工都听她一个女人的指挥,不就是因为她丈夫是政委吗? 何月岚皱了皱眉,走进病房,顺手带上门,“杨厂长,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都是厂里的一员,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渡过难关,郭部长已经将海外的订单交给其他几个厂子了,原本明天要出货的那几家百货公司也打电话过来,要求退单,并且……因为合同上的条例,是我们厂子违约在先,需要支付违约金,银行那边已经把我们的贷款额度冻结,而且……现在原料商都在厂门口堵着要结账。” 何月岚今天白天一直在处理厂里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最后有几家关系不错的合作方看在傅家的面子上,才给了她一点喘息的余地。 可一到医院,杨学明又是这副态度,她也是十分心累。 厂里五六百号员工,要是厂子真的出了问题,那些人要怎么养家? “落井下石,都是一些落井下石的货色!当初他们可是求着我接他们的订单,现在出了事儿,就全都推卸责任了?海外订单是我从港城那边求爷爷告奶奶才弄回来的,凭什么郭部长说送给其他服装厂就送了?我不同意!就算刘大勇涉嫌抄袭,那又怎么了?这事儿我们厂子又不是先例!我们的服装质量没有问题啊!” “杨厂长!国外跟我们这儿不同,他们对版权,侵权意识非常强,总之,海外订单我们就不要再想了。幸好那名设计师已经授权了两家服装厂,否则……郭部长那边,我们根本就没法交代。” 此时,玉龙服装厂的样品间,魏平凡双手颤抖地捧着对外贸易部发过来的电报。 “五千套?首批订单就五千套?” 沈书宁正在帮金师傅她们调整样衣的腰线,听到魏平凡的话,轻笑了一声:“魏厂长,这还只是首批订单,未来会有更多。”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工人们穿看着那件融合了传统刺绣的改良版旗袍,领口做了盘扣设计,有传统的美感,又不失新式潮流。 “小沈啊,”金师傅突然红了眼眶,“我做了几十年的衣服,从来没想过咱做的衣服还能卖到国外去,那些外国人真的喜欢穿咱们的衣服?我……我不会是在做梦?” “金师傅,你不是做梦。不过现在工期很紧,大家最近可能会辛苦一点,原料商那边……魏厂长,对外贸易部有没有提供一些帮助?” “有有有,给了几家原料商的联系方式,我现在就去挨个儿发电报。” 除了玉龙服装厂之外,沈书宁还将设计授权给了港城的一家服装公司,也是之前她参加比赛的主办方。 第66章 狗急跳墙了,什么都做得出 这边正在为厂里拿下海外订单欢呼雀跃的时候,霍常山突然满身是雪地闯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老魏,书宁,我刚接到的消息,杨学明那个老夯货被逼急了,他家有个远房亲戚是乡里出了名的地痞无赖,说是今晚要带人来砸你们的仓库!” “啥?还有没有王法了!砸仓库做什么,他们想干什么?” 金师傅手的软尺啪地掉在地上,情绪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是想偷样板和设计图?”魏平凡几乎是在霍常山说完消息之后,瞬间就明白过来。 “不止,没这么简单。” 霍常山拧了拧眉,看了一眼魏平凡,压低声音继续道,“他能在津南服装厂当了那么多年的厂长,肯定有点手段,他现在是狗急跳墙了。做生意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人,豁出去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老魏,你得提前做准备,当心一点,以防万一。” “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好了。” 沈书宁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突然笑了一声,“霍医生,能不能借用一个你的人情?” 凌晨两三点,玉龙服装厂后门出现了几个黑影,几人叠罗汉,翻越铁门之后,摸黑朝着仓库的方向探了过去。 领头的人,就是杨学明的远方表亲。 “动作快!找到样衣和设计图就烧……” “烧什么?”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在黑暗中亮了起来,直接打在那几个黑影的位置,让人无所遁形。 还没等那几个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十数名地方公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他们圈在一个角落。 那几个人都是乡里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平时没少做些为害乡里的龌龊事儿,最怕遇到这些吃公家饭的,以往见面都得绕道走,如今被这么多公安围着,尤其是看到所有人腰上都别着一把枪,吓得腿一软,直接抱头蹲在地上,不敢反抗,生怕不配合,一枪子儿崩了脑袋瓜子。 公安将人带回局里后,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几乎都没花什么时间,那几个混混就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指认津南服装厂厂长,杨学明。 这消息传到医院,刚刚缓过神的杨学明,再次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玉龙服装厂的样衣和图纸都安全保住了,但沈书宁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放松。 上辈子她也是在生意场上经历过的,很清楚像杨学明这样的人,被彻底逼入绝境之后,往往会做出更加不可预测的事情。 几天后,津南第一服装厂正式发布了人事变动公告,杨学明因涉嫌指使他人进行破坏活动,严重损害企业形象,做开除处理,并接受公安部门的调查。 副厂长何月岚临危受命,正式接任厂长一职,而办公室主任王德发因为这些年在厂里还算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而且为人处世很有一套,在厂里的威望仅次于杨学明,故而顺理成章被提拔为副厂长,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也是在这两天,沈书宁没想到林国栋居然会出现在小院。 他身上穿着津南第一服装厂的工作服,站在门口,一手顶着小院的大门,沈向阳死死挡在门口,不让他进去。 “臭小子,还不赶紧让开,我可是你姐夫,外头这么冷,我找你姐有事儿,进屋等她!” “你不是我姐夫,这是我家,你不能进去!” 沈向阳梗着脖子,小小的身躯,不远退让半步。 “呵——沈向阳,我不计较以前种种,还能愿意跟你姐在一起,是念在我们两家人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如今我在津南服装厂上班,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城里姑娘要嫁给我?你不让我进去,说不定你姐巴不得我来找她呢!” “你胡说!我姐跟你没关系,婚约早就解除了。你不许胡说八道,抹黑我姐!” 少年气红了脸,像一头狼崽子,死死咬着牙,用尽全力将人从门口推了出去。 林国栋眼看着自己被一个病秧子推得踉跄了两步,脸色瞬间阴翳,“小兔崽子,我好好跟你说,你不听是?那就让大伙评评理!这里到底住着什么人!一个农村女学生到津南这样的大城市上学,拿什么住这么好的房子?房租,生活费,都是哪里来的?” 他一把推开沈向阳,冷嗤了一声,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刚好是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听到林国栋这番话的时候,不少人好奇地驻足停留。 不管是三十年后,还是三十年前,是人都会有八卦之心。 沈向阳和沈书宁姐弟虽然在小院儿住了几个月,大家进进出出的时候,都会点头打个招呼,但毕竟沈书宁多半时间都在学校,沈向阳又只是个孩子,所以大家也不是特别了解这家人的情况。 原先看沈书宁和沈向阳虽然年纪不大,但姐弟俩长相出众,穿的又好,而且沈书宁又是大学生,这套房子又是霍医生借给她的,还以为是霍家的远房亲戚。 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说沈书宁是他的未婚妻,大家不好奇才怪! 沈向阳记得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有些发白,眼看就要急哭了,沈书宁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她远远看到家门口一群路人围着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赶过来之后,推开几个人,很快就看到了林国栋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 她眼神一凛,咬着牙,又是林国栋!他的存在,犹如阴影一般笼罩在她的头上,每次他一出现,总会掀起新的波澜。 她疾步走到弟弟沈向阳的面前,“阳阳,深呼吸,别怕,姐姐在。” “姐,他、他胡说八道,他诋毁你……” “没事,人在做天在看,他说什么都伤害不到姐姐。” 将弟弟安抚好之后,沈书宁冷眼看向男人,只见他穿着津南第一服装厂的工作服,戴着帽子和眼镜,看上去倒是有点人样,但只有沈书宁知道,这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背后,究竟是藏着一颗怎样肮脏的心。 沈向阳抿着唇,一只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服,眼神紧张地盯着林国栋。 他现在心里无比懊悔,为什么不跟陆大哥学几招防身术,这样他也不用一直躲在姐姐身后,要姐姐保护他! “呵——沈书宁,你们姐弟到底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我去找你和好,你不愿意,我还以为你是真有骨气,可结果呢?” 他抬眸看了一眼沈书宁,冷嗤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围观群众,继续道,“各位街坊邻居,我前几天亲眼看到一个男人,成年男人,早上五点多从这个院子里走出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年头作风问题可是非常要紧的,尤其沈书宁还是大学生。 第67章 沈家欠你,我姐不欠你 一旦被举报有作风问题,学校和相关政治部门可能会进行详细的政治审查,若是作风问题比较严重,学校可能会给予相应的纪律处分,警告、记过、留校察看甚至开除学籍! “不会?小沈看着不像是那种女孩子啊。” “谁脸上会写着自己作风有问题?不过我看这个男同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人家服装厂的正式员工,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我们家有个亲戚在津南大学食堂上班,我之前就她说过咱们巷子里住着个作风不太好的女学生,估计就是小沈了。还有个男人经常在食堂给她打饭。说不定这房子就是那个男人租的……” “胡说八道!” 赵奶奶举着扫把就从隔壁院子里冲了过来,直接将那些围观人的扫开,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将沈书宁和沈向阳姐弟俩护在一旁,“你们造谣是不要成本啊!小院儿是小霍医生租给他们姐弟的。人家每个月再交房租的,你们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就凭他一张嘴,能说明什么?” “赵奶奶……” “丫头,别担心,奶奶不会让这些人欺负你的。” 赵奶奶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林国栋,厉声质问道,“你说前几天看到有陌生男人进出小院儿,你当时怎么不说?还有,你盯着小沈家几天了,有什么意图?” “我……我能有什么意图?老太婆,你别多管闲事,沈书宁是我下过聘的未婚妻,我找她,天经地义!你问问她,这些年,他们沈家欠了我们家多少!怎么,考上大学,说退婚就退婚了,还了彩礼就行了?哪有这么容易的!还有当初你害我丢了公社的工作,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一想到当初在六里村发生的种种,林国栋脸上闪过浓烈的恨意,他咬着后槽牙看向沈书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总觉得自从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她就变了! 曾经的沈书宁一心一意围着他转,所以林国栋当初完全不担心沈书宁会离开自己。 可偏偏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道,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她不是沈书宁。 “林国栋,你跟我姐退婚,是在村支书、妇联,还有县政府见证之下退的!我姐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沈家欠你,我姐不欠你!” “我就找你姐!怎么,你们难不成还想赖账?行啊,退婚了是,不嫁我也行,这样,这么多年,连本带息,你们姐弟还给我一千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 一千块! 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哪怕是在津南这样的大城市,谁家能拿出这么多钱? “你这是敲诈!我爹娘哪有借这么多钱?” “呵呵呵……向阳,不是我欺负你们姐弟,你们离家也快半年了?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一点都不知道,以前确实没有这么多债,但你爹因为你姐还在里面关着,你娘天天哭,眼睛都瞎了一只,我前几天收到家里的电报,听说你娘摔了一跤,还是我爹念着两家的关系,借了医药费给你娘。一来二去,现在你们家欠我们林家一千块,我这还没跟你们算利息呢……” 沈书宁不知道林国栋说的话是真是假,上一世并未发生她娘哭瞎这件事情,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和之前她改变了自己和弟弟命运有关。 她对父母早已没有半点念想,但看在沈向阳的面子上,大不了以后每个月寄点钱回去,算是替他尽到了赡养的义务。 但沈向阳听到他娘病了的时候,表情有些变化,他从小都是被捧在爹娘手心里的,这一次的变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他心疼姐姐,所以当初才会出面举报自己的亲爹。 他不后悔,但心里始终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子。 “小沈,你等着,我去拿存着,我……” “赵奶奶。” 沈书宁拉住赵奶奶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这是她和林国栋之间的纠纷,这次若是顺了他的意,以林国栋的性格,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反而会变本加厉地迫害! 这一点,她上辈子就已经领会过了。 “林国栋,你确定,要从我这里拿走一千块?” “也不是非得要钱啊,如果……你嫁给我,是我媳妇儿,这钱还不还,都好说,毕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国栋嘴角一勾,他压根就没想过从沈家姐弟手上拿到钱,一千块,不是十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言语也十分的平缓,但就是能让人听出威胁和逼迫。 沈书宁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眼睫一抬,原本低垂着的双眸闪过一抹锐利,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让人看到了讽刺。 “沈书宁,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吓唬你的?那天早上走出的人是谁,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身份,如果被举报,会是什么后果?你考虑过吗?” “你可以试试!我还真想知道,出言诋毁、威胁军人,到时候究竟是谁会被处分!林国栋,我说过,我能让你进去一次,就能让你进去第二次,可你……有没有能耐再出来呢?” 沈书宁扯了扯嘴角,乌黑的双眸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眼神没有半点逃避。 林国栋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前段时间打电报回村里,就是让他爹查那天那个军人的身份,不过部队那边的信息可没那么容易查,只知道对方在部队里面应该是个小干部,看对方的年纪,林国栋猜测应该是排长、营长。 现在南疆有战事,他在沈书宁家门口蹲了大半个月,都没见到对方出现,估摸着也是上前线了,所以他今天才敢来找沈书宁的麻烦。 不过沈书宁这句话倒是提醒他了,在不确定沈书宁跟那个男人的关系之前,他还真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这儿,林国栋只觉得心里十分憋屈,咬着后槽牙,威胁道:“沈书宁,你给我记着!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第68章 我心疼你 林国栋走后,赵奶奶直接将围观的那些人全都遣散了,“行了,人家书宁是高才生,那个人是部队里的军人,跟书宁是朋友,他们之前还在火车上书宁帮着公安抓到了间谍,报纸上都登出来了,你们都不看看报纸的啊?” “人家军人同志还在前线保家卫国,你们就在这里听一个无赖胡说八道!” “以后再让我听见谁乱嚼舌根,就跟我去公安局理论理论。” 沈书宁看着一直在帮着自己说话的赵奶奶,眼底微微泛着泪光。 如果她奶奶还在世,应该也会和赵奶奶一样,护着自己。 “赵奶奶……” “气死我了,沈丫头,你说说这帮人,一个巷子里住了快半年了,他们就算不了解你,也不该这么揣测你啊!我真的是……” “您就别生气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哼!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赵奶奶说完这话,顿了顿,面露几分犹豫之色。 “赵奶奶,你想问什么就问。” “沈丫头,赵奶奶不是打听你的隐私,只是我看刚才那个人的眼神,不对,不像是好人。你们姐弟俩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你,你是女孩子,名声要紧。这年头,几句谣言能毁人一生。”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就把这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疼,所以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知道,赵奶奶。他曾经确实是我的未婚夫,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当初我考上大学,他偷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沈书宁只用了几分钟就将之前的遭遇简单描述了一面,尽量用了一些比较平淡的词汇,可赵奶奶听完之后,心疼地看着沈书宁,眼眶里面全是泪水。 “可怜的孩子,你爹娘怎么就忍心……” “赵奶奶,一切都过去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我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丫头了。” 林国栋要动她,没有这么简单。 “我看小向阳刚才脸色不太好,你去看看他,我就回屋了。有事儿你就敲一敲墙。” 赵奶奶离开之后,沈书宁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的沈向阳,他低头趴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却一个字都没写。 沈书宁走上前,低头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练习本,已经湿润了一大片,心疼地伸手将人拢入怀中。 沈向阳鼻子一酸,眼泪不断地往下落,声音从压抑克制,到逐渐放开,“呜呜呜,姐……对不起,我不应该……我知道爹娘不对,是他们的错,可是……我……” 毕竟是亲爹亲娘,沈向阳做不到完全放任不管。可又怕姐姐觉得他是白眼狼,所以内心十分纠结。 “傻弟弟。”沈书宁轻叹一口气,伸手抚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你是你,我是我,我把你从六里村带出来,不是逼你跟他们断绝关系,不管怎么样,他们生养你,照顾你十几年,这些都是真的,你惦记他们也是应该的。姐不生气。” “姐……姐……我就是觉得,他们做得不对,他们伤害了你,我心疼你,可是……我……我……” 少年哭得无法自抑,满脸愧疚地看向自己的姐姐,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向阳,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你举报爹,很不孝?” “……”沈向阳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姐姐不是怪你,也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当初做的没错,你举报爹,是因为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你遵守的是法律,你心疼他们,是因为你善良,孝顺。对于他们,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我给你办了一张存折,以后每个月我会通过你的账户,给他们汇30块钱,作为赡养费。” “姐,对不起,我……你已经那么辛苦了,我不能帮你分担,还要让你考虑我的感受。我刚才说你不欠林家,你也不欠他们的,是我……爹娘是因为我欠下那么多的债,也是因为我伤害你,都是我的错。” 这天晚上,沈向阳把这几个月来,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睡着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是肿的。 自从林国栋在小巷子里闹了一通之后,接下来一段时间倒是安分不少。 沈书宁从隔壁小吴那儿听到一些风声,大概是林国栋忙着对厂长的女儿大献殷勤。 傅湘湘自从上次生日宴会之后,心情一直都不好,再加上期末考试,她只考了第五名,沈书宁明明那段时间都不在学校,最后总成绩却依旧遥遥领先! 她在学校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关于沈书宁的消息,甚至还有人说,她当初能够参加学术交流会是抢了沈书宁的名额!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沈书宁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帮助? 就连霍常山也站在沈书宁那边! 林国栋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这位傅大小姐平时喜欢来公园写生,所以特意在她常来的公园守了七八天。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天上还下着雨,傅湘湘怀里报着画册,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雨淋湿,穿着小皮鞋在雨中狂奔,而这时,林国栋骑着自行车从一旁的小路窜了出来。 “铃铃铃——” “小心!让让,让让!” “砰!” 戏剧性的相遇,总是更让人印象深刻,后来林国栋骑车将傅湘湘送到了医院,还主动垫付了医药费。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两个人算是正式认识了,傅湘湘这人虽然骄纵,也有些自私,但因为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心思有些单纯,林国栋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上次在学校的事情给遮掩过去了。 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未婚妻抛弃,自己还愿意资助对方读书,帮助前未婚妻的弟弟看病的大善人。 林国栋非常会琢磨人的心思,尤其是傅湘湘这种单纯的千金大小姐,只要一有空,就对她嘘寒问暖,各种献殷勤,送一些时髦的头花和雪花膏。 他知道傅湘湘的妈妈是何月岚,只要能把她哄开心了,就能通过傅湘湘搭上何月岚这条线,到时候他在津南服装厂的日子,就会更加顺风顺水,甚至……不必看他表舅王德发的脸色过日子。 林国栋是将傅湘湘当成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 至于傅湘湘,她从小就喜欢秦霁川,很喜欢很喜欢,从很多年前,她就立志要嫁给秦霁川。 傅湘湘是家里的独女,娇生惯养,眼光又高,自然不可能喜欢林国栋这种乡下小子。 之所以没有直白的拒绝,无非就是看到他对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她享受着林国栋的追捧,不知不觉心里也产生了一些优渥感。 尤其是她还能在林国栋口中,听到关于沈书宁的消息。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会分析啊!一个考上大学就抛弃未婚夫的女人,骗彩礼,骗学费,甚至还将重病的弟弟留在身边,就是为了用他的医药费,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心机婊! 这天,林国栋特意跑到学校门口,等傅湘湘放学。 第69章 她娘怎么会在津南大学?! “湘湘,又是他,这个月已经来学校找你好几次了?在追求你?” “你们别瞎说,我们只是朋友。” 傅湘湘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国栋,一脸嫌弃的说道。 “朋友?我看他可不想只是跟你当朋友,那我们就先回宿舍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 傅湘湘虽然享受林国栋的追捧,但也不希望同学误会他们的关系,在她看来,林国栋再好,也只是服装厂里的工人,她要嫁的人,得是秦霁川那样身份的人! 她黑着脸走到校门口,眼神不悦地看向林国栋,“你来做什么?” “湘湘,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你不是喜欢写生吗?我前几天发现一个风景很不错的地方,我骑车带你过去!” 他今天还特意跟人借了一辆自行车,就为了哄这个大小姐开心。 “今天太晚了,改天。” “啊?是我的错,我应该周末叫你去的,那……要不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我听说那边的牛肉拉面是厨师的拿手活,我来津南之后,还没去尝过呢。” 说着,林国栋殷勤地帮傅湘湘提着书包,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不就是一碗牛肉面,有什么好吃的。” “湘湘,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有人在学校让你受气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傅湘湘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推着自行车的林国栋,眉头微微一拧,“林国栋,你以后能不能别有事儿没没事儿就来学校找我?” “怎么了?还不高兴啊,那……要不我们看电影去。” 林国栋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却被傅湘湘一把甩开,察觉到周围学生的目光,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怒意,“林国栋,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以后不要再来学校找我,印象很不好!” 林国栋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但很快又挤出一抹勉强的微笑,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湘湘,你别生气,我……我只是想对你好。对不起,那我以后不来学校了,你要是有事情找我,就到服装厂来,或者让人给我传个口信,我随叫随到!” 傅湘湘看了一眼林国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转身就往前走。 “湘湘,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家。”林国栋推着自行车,疾步追了上去。 他看着傅湘湘的背影,眼角微微下压,阴影下全是戾气,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谄媚之色。 林国栋比谁都清楚,傅湘湘瞧不上他,觉得他只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但无所谓,他不在乎,只要能利用傅湘湘,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被瞧不起又如何呢? 傅湘湘回到家,何月岚正在客厅看报纸,见到女儿回来,立刻放下报纸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在学校遇到什么事情了?” “妈……”她随手将书包丢到沙发上,然后扑进她妈的怀里,委屈地说道,“妈,我……我想学设计!”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转专业了?当初我让你学设计,毕业可以进厂帮我,你非要学金融,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我不是要转专业,我是想要辅修设计。妈,你知道沈书宁,她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就是要跟她……” 何月岚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女儿的话:“湘湘,你为什么非得跟别人比?” “我……妈,我就是不甘心!明明她什么都不如我,凭什么所有人都帮着她?她小小年纪就作风不正,勾弓丨男人,还骗婚,抛弃老家的父母,这样的人,凭什么就能留在津南大学?” “这些话不能乱说的,女孩子的名声何其重要,何况她是你的同学和舍友。” “我才没有乱说,上次参加学术交流会,霍常山帮她说话,我就觉得不对劲,学术交流会结束之后,我看到他们在一起,她现在还住在霍阿姨家的小院儿!还有你们厂的林国栋,他就是沈书宁在乡下的未婚妻,他亲口说的!难不成这些消息都是假的?” 何月岚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脾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湘湘,不管沈书宁是什么样的人,都和咱们家没多大关系,你现在在学校读书,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你要是真想学设计,也不用去麻烦校长,服装厂最近打算筹备新的设计团队,邀请了几个港城回来的设计师,你平时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们。” 傅湘湘闻言,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立刻抱着她妈妈的胳膊撒娇:“妈,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最疼我了!” 港城请回来的知名设计师,那可比学校那些半吊子的老师强多了!今年下半年省里还有一个服装设计比赛,她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争取拿个好名次,到时候看她沈书宁还怎么傲! 三月初,春寒料峭,津南大学却洋溢在喜悦的气氛中,华北地区高校设计比赛的成绩两月份已经公开登报,学校为了表彰设计系参赛获奖的同学,特意准备了一场颁奖典礼。 颁奖典礼上,沈书宁作为金融系的学生站在台上,成了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金校长亲自上台为沈书宁颁发了奖状和奖金,号召全体学生向她学习。 “沈书宁同学不仅学习成绩优异,而且课余时间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荣获金奖,为学校赢得了容易,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祝贺她!” 金校长的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沈书宁站在台上,接过奖状和奖金,但下一秒,只听到大礼堂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闻声,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台上,背脊一阵阵的发凉,她缓缓转头,只见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站着。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 她心脏一阵抽搐,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是刘秀菊。 她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破棉袄,袖口的位置棉花都已经散出来了,花白的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露出的手腕上几乎是皮包骨,指甲里面全是地里的黄土,一张老脸上带着几分长途跋涉之后的憔悴,一只眼睛的眸底浑浊发白,却还是让人看出了几分算计。 看到沈书宁站在台上,她突然推开身边的保安,跌跌撞撞地朝着台上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哭嚎着:“宁丫头,宁丫头,你考上大学就不要你娘了吗?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勒紧裤腰带供养你读书,你就这么报答娘的吗?呜呜呜呜……” 第70章 我来津南就没打算离开! 刘秀菊的出现,让全场都安静下来,去年那些关于沈书宁的谣言再次被人提起。 “这是沈书宁的亲娘?穿得这么破,看上去真可怜啊!” “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沈书宁是不是真的偷了家里的钱逃出来。该不会咱们之前都是被沈书宁骗了?上回那个记者,说不定也是找人演的,谁知道真的假的。”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报纸根本就找不到了,他们随便造几份假报纸就能说那是真的,谁会去真的验证啊?” …… 众人看向沈书宁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傅湘湘原本是不愿意来参加这所谓的颁奖礼,见证沈书宁获得殊荣。 但谁想到她今天刚出学校大门,就听到这个乡下老婆子在门口跟人打听沈书宁在哪个教室,她就好心把人带来了。所以才没错过这场好戏! 沈书宁看着刘秀菊,浑身发冷。 还是叶夏雨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下台,扶住刘秀菊,语气温和:“这位大娘,这里是学校,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刘秀菊用力揪住叶夏雨的胳膊,放声大哭:“您是学校领导?你帮我劝劝我家丫头,娘知道错了,娘真的知道错了,娘以后再也不强迫她嫁人了,我这几个月已经哭瞎了一只眼睛,现在回去就是等死啊,她不能这么狠心,不管我啊!” 叶夏雨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目光投向沈书宁。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迈步走到她的面前,语气冷漠:“你怎么会来津南?这里是学校,不是你耍横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刘秀菊剜了她一眼,然后一把甩开她的手,继续嚷嚷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把我送回村子,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看你现在过得挺好,也有出息了,就想把我这个老娘踢开,你真是太狠心了!我不会走的,你不认我,那还有阳阳呢?我要见阳阳!” 沈书宁微微攥紧了拳头,“你要是不愿意走,那你就留在学校。” 说完,她转头看向叶夏雨和金校长,“校长,叶教授,抱歉,给学校添麻烦了。我家里有点事情,就先回去了。” 叶夏雨眼里透着些许担忧,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相信沈书宁的为人,但亲娘出面说自己女儿不孝,对沈书宁而言,不管是精神上,还是未来前途上,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她前脚一走,刘秀菊原本还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要让沈书宁给个交代,见状,麻溜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疾步追了上去。 那动作矫健的,哪里像是个身体不好的老太太。 沈书宁走在前头,刘秀菊抱着从乡下来带出来的一个包裹跟在身后。 “书宁啊,你现在住在哪啊?不住学校啊?” “刚才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女老师,多大年纪了?要不介绍给你二姨妈家的大表哥?” “对了,我听说林国栋也来津南了,还在服装厂当了个小组长,他是不是来找过你?书宁啊,不是娘多嘴,你瞅瞅你眼看都要20了,这城里的小伙子眼光都高,瞧不上咱们乡下人,你跟国栋认识这么多年了,现在他也在津南立足了,要不你们再试试?” 见沈书宁不搭理她,刘秀菊直接翻了个白眼,但一想到来津南之前,林德贵的交代,继续劝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那个女知青都已经离开红旗公社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你放心好了。国栋的事情,我和你爹出具了谅解书,林家和咱们家已经和解了,你也不用担心嫁过去之后,他家为难你,女人嘛,总归还是要有个娘家当靠山的,你一个人会被婆家瞧不起的!” 对于刘秀菊这番言论,沈书宁感到十分的无力。 她知道刘秀菊没读过书,也明白她这种传统封建教养之下的女人,只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所以也懒得浪费口舌跟她解释。 一路上,刘秀菊上下嘴唇就没停过,二十多分钟后,两人回到小院,沈向阳刚好从屋子里拿着青菜出来摘叶子,看到刘秀菊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喜,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 “娘,你怎么来了?” 沈向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秀菊看到沈向阳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地丢下手里的包裹,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我可怜的阳阳,娘可想死你了!你身体都好了?没事儿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抓着沈向阳的胳膊,上下打量,确定沈向阳的病已经好了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沈书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当初,阳阳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刘秀菊动过放弃治疗的念头,如今也不是真的关心阳阳,无非就是怕他们不给她养老而已。 “你来津南有什么事情,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书宁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转头,目光淡漠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刘秀菊,开门见山的问道。 刘秀菊眼神微微一闪,立刻说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和阳阳,难道这也有错吗?” “呵——”沈书宁冷笑一声,“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也不用装了,你是什么样的脾气,我心里清楚,如果你今天来津南,只是为了看看我和向阳,就不会在学校闹成那样!” 沈向阳听到母亲去姐姐的学校闹了,小脸瞬间就黑了,一把甩开刘秀菊的胳膊,冷声道,“娘,你去姐姐学校做了什么!” 刘秀菊被沈书宁戳穿了心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看了姐弟俩一眼,直接一把拉开椅子坐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我能做啥子?我不晓得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我只能去学校找你姐。我告诉你,我这次来津南,就没打算回去,我要住下来,跟你们一起生活!” 第71章 一群嘴上孝子 原本刘秀菊还不相信林国栋传回六里村的消息,觉得姐弟俩在津南人生地不熟,肯定过得不好,她在老家虽然孤零零的,但起码有房子遮风避雨,地里庄稼还能供她吃饱肚子。 但这一路,她看到了津南的繁华,再看看沈书宁住的小院儿那么好,哪里还愿意回去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刘秀菊这次来,肯定是想赖着不走了,只要她在津南,就会想尽办法从她身上榨取更多的钱财。 “娘,”她耐着性子解释,“这里太小了,住不下这么多人,而且你在这里估计也会不习惯,还是回老家,我在津南找了一份补习的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我会拿出一部分寄回去,保证你衣食无忧。” 沈书宁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刘秀菊回六里村。 “等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去招待所,明天一早给你买车票回去。 “我不回去!我老了,眼睛也瞎了一只,走不动了,我就要跟你和阳阳住在一起,我要看着你赚钱,我要让你们给我养老送终!” 沈书宁闻言,只觉得心里怄着一口郁气,当初虽然签下了断亲书,但真要拿到法庭上,那张纸里的内容根本就站不住脚。 看她娘的态度,是铁了心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刘秀菊身子一转,看到一旁柜子里放着的大苹果,直接抓过来,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汁水刺激着味蕾。 “你们在这儿过好日子,让我回去过苦日子?不可能!” 她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却一点都不含糊。 沈向阳急得眼眶都红了,拉着她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些恳求:“娘,姐姐为了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你别无理取闹了。” “她是你姐,照顾是理所应当,给我养老送终也是天经地义的!谁让我生了她呢!” 刘秀菊看着沈书宁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来之前,林德发就教过她,只要她赖在这里不走,沈书宁就一定会妥协。 接下来几天,无论沈向阳如何劝说,刘秀菊始终都不愿意你离开小院,她每天无所事事,不是霸着沈书宁的床睡觉,就是出去跟邻居聊天,打听沈书宁这段时间在津南的事情。 几天过去了,颁奖典礼上的闹剧却依旧历历在目,那些不堪入耳的诽谤,犹如瘟疫般蔓延,将沈书宁紧紧困在其中。 仿佛在一遍遍地告诉她,她永远都逃不出那段肮脏的过去! “真是没想到,风光无限的沈学霸,结果竟然是这种人。” “上次我还真的相信她是无辜的,还觉得她可怜,遇到那样的父母。”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娘身上穿的衣服那么破烂,吃糠咽菜供她上学,结果……再怎么说那也是亲娘啊!怎么能有人这么狠心!” “她现在是有出息了,就忘了本,忘恩负义,根本就不配称为人!” 这些话语,如同利箭,刺穿了沈书宁精心构筑的防御。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意的,可终究,还是被伤到了。 满心疲惫地看着昔日的同窗,所有的解释,在他们的攻击之下,都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连续几天,沈书宁都选择了逃避,她搬回了宿舍,尽量减少与外界接触,只有在深夜,当整个宿舍都陷入沉睡的时候,她才会一个人对着窗外闪烁的星光,默默出神。 “书宁?你睡了吗?” 林园园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 “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你,你这两天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我这个人不会说话,要是说错了,你别误会。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总之,清者自清,你不必在意那些人说的话!” 林园园躺在床上,轻声安慰道。 “我没事,不用担心。” “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反正别憋在心里。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垃圾桶,我这个人很会消化情绪的,嘿嘿。” “谢谢你,园园。” 在一个宿舍几个月了,沈书宁平时其实跟他们接触得很少,尤其是林园园,因为不是一个系的,平时在校园里也没怎么碰面,偶尔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但刚才林园园几句话,她感受到了朋友之间真挚的关心。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过刘小婷啊?过完年之后,我好像还没在学校见过她。” 为了转移沈书宁的注意力,林园园故意岔开话题,身体趴在床上,掀开蚊帐,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 她眼神微微一黯,没有正面回到林园园的话。 但心里却明白,刘小婷没来学校,必然是跟津南服装厂的抄袭事件有关。当事人是她父亲刘大勇,目前应该已经被辞退了,说不定还会负法律责任。 “平时刘小婷一直跟在傅湘湘屁股后面,她这么久没来学校,傅湘湘一次都没问起过。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华北地区高校服装设计比赛,金奖获得者居然是我身边的人,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时,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林园园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说话也不会瞻前顾后地考虑很多,问完才想起来颁奖典礼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书宁,我不是故意提起的,我……” “我知道,我没生气。你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不用刻意避讳。” 她没有那么玻璃心,而且沈书宁也看得出来林园园确实没有恶意。 不知不觉,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半夜,认识几个月,估计都没有今晚说的多。 冷处理三四天之后,学校关于沈书宁的舆论渐渐淡去,偶尔还会有几个人故意在沈书宁路过的时候,提高音量,说一些有的没的,每当这个时间,林园园都会及时出现,指着那几个学生,高声道,“你们几个!哪个专业的?别人的家事,你管那么多?校长都没说什么,你们上蹿下跳的,不累啊?” “还有你们!有本事拿实力碾压沈书宁同学啊!你们难道不是花着爹妈的血汗钱读书?” “走,我们去食堂吃饭,不理这些嘴上孝子。”林园园直接将手搭在沈书宁的胳膊上,拉着人就直接进了食堂。 第72章 知难而退 林园园平时很低调,但家里条件不错,直接打了两份最贵的套餐。 “这些人就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咱们吃饭,今天食堂居然是红烧肉,我馋了好几天了,终于吃上了,书宁,你赶紧吃啊,我天天来食堂吃饭,打饭的阿姨都认识我了,刚才还特意给我挑了最好的几块五花肉。” 林园园这人很简单,喜欢谁,就对谁好,直接用筷子将自己餐盘里面的两块肉都放到了沈书宁的面前。 “你也太瘦了,多吃一点,这个也好吃,周四有狮子头,我跟你说,咱们学校食堂的狮子头比外面国营饭店的狮子头还要好吃,价格还实惠,你一定得尝尝。” 林园园私下是个小吃货,学校食堂哪个菜好吃,哪个阿姨打菜手不抖,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有林园园陪着,沈书宁的心情好了很多,冷静了这么几天,家里的事情,也得尽快处理了。 “我今天要回家,明天上午我没课,中午就不陪你吃饭了。” “啊?你要回去啊?” “嗯。家里的事情总得去处理,我弟弟还在家,我不放心。” 林园园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完饭,“书宁,我有事儿先走了,你慢慢吃,慢慢吃!” …… 傍晚五点,夕阳渐渐下山,沈书宁出现在小院门口。 一连数日没回来,小院里面已经乱得不成样子,沈向阳坐在小凳上,卷着袖子洗着刘秀菊的衣服,一双手冻得发紫,嘴里不停地哈着热气。 “姐?你回来了。” 沈向阳抬眸的时候,乌黑的瞳孔亮了亮,但想到屋子里的人,小脸瞬间耷拉下来,“姐……” “她的衣服,让你洗?热水呢,为什么用冷水?” 沈书宁冷着脸,一把将沈向阳拽了起来,心疼地用手捂着他冰冷的双手。 “哎呦喂,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这几天一直躲着我呢!你不在,家里没人干活,总不能让我一个瞎眼老婆子洗衣服烧饭?阳阳孝顺,帮自己亲娘洗件衣裳又不打紧的。” “姐,我没事儿,不就洗衣服嘛,我平时不也自己洗衣服。娘……娘身体不好,我可以洗的!我不怕冷。” “在津南住了几个月,还真以为自己是城里的少爷小姐啊?洗个衣服还要用热水,这烧水不要煤炭啊?小孩子就是不懂得节俭,尽知道瞎浪费钱。” 刘秀菊穿着她的衣裳,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翻白眼。 沈书宁余光瞥见她身后的桌子和地上,全是吐出来的瓜子壳儿,脸上微微一沉,刚要开口,沈向阳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姐,姐,你别生气,我去扫地,我可以洗衣服的,你们别吵。娘,你别说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别为难我姐。” 沈向阳的声音哽咽,这两天,他白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心里一直藏着事儿,上课也没精神,回家还要对付他娘,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他娘,然后又去学校找姐姐的麻烦。 “娘,我不读书了,我陪你回村子,我照顾你,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你放过我姐,她这些年已经够苦的了……” 沈向阳红着眼眶,‘扑通’一下,直接跪在地上。 刘秀菊一把推开沈向阳,将手里的瓜子儿往口袋里面一藏,“呸!”一口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嚷嚷道,“你个糊涂蛋,回乡下干啥?没出息!” “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要留在津南,留在这儿。你们两个都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说破天去,你们也得叫我一声娘。” “沈向阳,给我站起来!”沈书宁对弟弟一向都是和颜悦色,难得露出一丝恼意,她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然后目光冷漠地看着刘秀菊,“你要留下,可以。” 听到这话,刘秀菊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听到沈书宁后面的话之后,脸都绿了。 “你在津南呆了几天,应该也知道这儿的物价有多高了,这套房子是我租的,一个月交一次房租,每个月十块钱。” “阳阳跟我平时的生活费,大概是二十元左右一个月,现在你来津南,粮食关系没有转过来,阳阳还在长身体,平时都是我的补贴给他,现在加上你,光靠我们两个人的粮票,根本就不够,去黑市买粮票的价格很高,算上这些,光是吃住,我们一个月就要四五十。还有阳阳的医药费,现在病情稳定,但用的都是进口药,一个月至少也得二三十元,甚至更多。” 沈书宁看了一眼刘秀菊,冷笑着,继续给她算账,“来津南之前,县医院的宋医生借了我两百块钱,到现在还欠着。原本,津南这边找份工作不难,家教工资也高,一个月下来,多教几个学生,能赚三四十元,刚好够我们用,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沈书宁,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吓唬我!宋医生那边的钱是你借的,跟我没关系!” 一说到钱,刘秀菊立马跟沈书宁撇清关系。 “我为什么跟宋医生借钱,你心里没数吗?阳阳当时病成那样,如果不是送到省城,他现在……刘秀菊,我不是吓唬你。拜你所赐,你到我学校大闹了一场,有几个学生家长知道了,已经不让我去教学生了。现在我没收入了,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找落,每个月10号房东会来收房租,要是没钱,房子就要被收回去了,到时候,我们只能流落街头。娘,不是我不愿意你留在津南,实在是我有心无力,自身难保。” 沈书宁说的这些话,半真半假,不过光是说,刘秀菊也不会全信,所以她还拜托了霍医生明天过来演场戏。 “10号?那不就是明天,一个月十块钱的房租?咋不起抢啊,这房子也不大,怎么价格这么贵,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咱,大不了换个房子租,找个偏一点的就成。” “津南就这个物价,这套房子原本租金十二块,霍医生是看我们姐弟可怜的份上,所以才便宜了两块钱。” “那……那你再去求求情,“刘秀菊盯着她,浑浊的双眸闪着一丝精光,“这霍医生凭啥就能给你便宜两块钱,是不是喜欢你啊?要不,你去找他,好好说说,能不能宽限几天,价格再便宜点,实在不行,你就直接去医院闹,那种身份的人,肯定都要面子,你就说他欺负你了,他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还得反过来求咱们!” 第73章 一起演一场戏 沈书宁无语地看着刘秀菊,以前只觉得她无知,愚蠢,现在倒是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刘秀菊其实聪明的很,以前在六里村,她永远都是躲在沈有田的身后,看似毫无主见,实则是她一直在指挥沈有田。 “霍医生看不上我。” “那你在津南当家教,不是认识很多有钱人了吗?难道就没有一个能看上你的?” 刘秀菊眼睛都不眨,直接对着沈书宁说道。 沈书宁看着刘秀菊那副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的嘴脸,心里冷嗤一声,看来这次要摆脱她,没那么容易。 “我认识的那些都是学生家长,我总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沈书宁故意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就算我豁得出去,人家也未必愿意,现在查得那么严,搞不好被人举报,抓起来,到时候我蹲了监狱,谁来照顾你和阳阳?” 刘秀菊听到这儿,脸色一变,她虽然贪财,但经过上次沈有田被抓去蹲监狱的事情,她一听到这个词都浑身发抖,她是来享福的,可不想惹上麻烦。 儿子沈向阳年纪还小,又有毛病,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要是沈书宁真因为作风问题进了监狱,那她以后可就指望不上了。 “那……那就想想别的办法!”刘秀菊急得直搓手,“要不,咱们去找国栋,他不是在服装厂上班?你就说几句软话,又不会少块肉。” “娘,你也说了,这里是津南,你知道林国栋现在正在讨好的姑娘是谁的女儿吗?他们新任厂长的千金,我跟她可没法比,他也不傻,这个节骨眼儿,可不会为了我们家,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那……那你就回学校借,那么多学生老师,家里条件肯定都不差,你就说阳阳要治病,借点钱先应应急,等你以后挣钱了再还给他们。实在不行,就让学校安排一个宿舍,我跟你去学校住!” 沈书宁听到这话,咬了咬后槽牙,但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发作,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娘,学校不管学生家属的住宿,否则,我当初就把阳阳带学校住了,根本不用租房子。而且很多学生都是跟我一样从农村来的,家里条件也不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是不想让我留在津南!”刘秀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嚷:“快来看看,家里出了不肖子孙啊,不管亲娘的死活,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女儿……”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我总不能变出钱来?” 沈书宁双手一摊,满脸无奈,“要不这样,我明天先把房子退了,这两天,我找了一个偏一点的地方,租了个屋子,一个月两块钱,可以省下来不少。到时候您一个人在家,平时可以帮人打扫卫生,洗洗衣服,做做饭,赚点花销,也足够你生活了,在津南,只要有手有脚,肯做事儿,就饿不死。” “我来津南还得干活?我……” “娘,你上次去学校闹,让我丢了工作,如果你再去,到时候学校把我开除,被开除的学生,是没有一家单位要的。但如果我能顺利从学校毕业,说不定还有留校机会,现在国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大学生的工资加上国家补贴,能到一百块钱一个月。” 刘秀菊原本恼怒的神情一收,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她的胳膊,问道:“一百块钱一个月?你不骗我?” “我骗您有什么好处?” “呀!”刘秀菊气得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气愤道:“都是那个黄彩娥!说上大学要花不少钱,还不如中专生,毕业工作包分配,还让我想办法给你退学,幸好这几天阳阳一直拦着我,要不然我……” 刘秀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噤声,‘呵呵’讪笑了两声,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女儿,“书宁啊,娘没文化,不晓得这些,你没生气?行,娘听你的,咱明天就搬家,换个房子住,不就是洗衣服做饭吗,娘做!” 只要能留在津南,等沈书宁一毕业,一个月一百块钱的工资,那她不就能天天吃香喝辣了? 想到这儿,刘秀菊立刻还是收拾起房间,还指挥沈向阳一起打包行李。 “姐……”沈向阳不安地看向姐姐,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你真愿意让娘留下?” “她要是能在家安分守己,照顾你,留下也没什么。” 只要她能留下来。 沈书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大概是希望沈书宁以后能给她养老,刘秀菊晚上格外殷勤,打扫完屋子之后,还下了三碗青菜面条,上面盖了一个荷包蛋。 “书宁啊,咱明天搬哪里啊?” “先把剩下的行李打包收拾好,明天上午霍医生会来收房租,到时候把钥匙还给他,我们就走,阳阳,你明天放学之后来学校等我,你不认识新房子的路,我跟你一起回去。” “知道了,姐。” 晚上沈书宁洗漱完回到屋里,刘秀菊早就已经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姐,你去阁楼睡我的床,我不困。等下我趴着眯一会儿就行了。” “她这几天为难你了?” 沈书宁从抽屉里拿出冻疮药,都已经入春了,沈向阳的手指上却多了好几处冻疮,她有些心疼地拉着弟弟坐下,帮他擦药。 “没有,姐,你别担心我,姐,我们以后真的不能住在小院儿了吗?那赵奶奶又只能一个人了,我以后有时间,可以来陪陪她吗?” “当然可以,这只是暂时的,这段时间,你可能也要吃点苦头了。” “我不怕吃苦。姐,我想明白了,娘不能留在津南。” 这几天,沈向阳也看明白了,他娘只要留在津南一日,迟早都会惹出风波的。 光是这几天的功夫,她一闲着就到处打听姐姐的近况,好几次都想去学校找姐姐的麻烦,要不是他拦着,恐怕早就生出事端了。 沈书宁欣慰地扯了扯嘴角,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晚上姐弟俩在一张小床上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沈向阳背着书包就去学校了,大概9点左右,霍常山骑着自行车过来,一进小院儿就看到了刘秀菊,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霍医生,你来了。” 第74章 伥鬼 “你们这是准备搬家?”他看了一眼院子里堆着的行李,皱了皱眉,“不打算继续租了?” “实在抱歉啊,霍医生,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房子的钥匙,你进去检查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算是正式解除租房合同了。” “检查倒也不必了,我信得过你,不过你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家?” “之前你给我介绍的家教工作出了点问题,家里又多了个人吃饭,所以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房子我已经找好了,等下就能直接搬过去。” “我尊重你的决定,对了,下星期阳阳复诊的事情,可别耽误了。”霍常山笑着提醒了一句。 “霍医生,阳阳的药……能不能先停一停?最近家里有点困难,实在是没钱买药了。” 沈书宁当着刘秀菊的面故意苦着脸说道。 “停药?”霍常山眉头一蹙,语气瞬间严肃了几分,“这可不行!阳阳的病情现在虽然稳定了,但还需要继续用药巩固,要是停药,很可能会复发,这药虽然贵了点,但效果确实不错,总不能为了省钱,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可我现在……确实是拿不出钱给阳阳买药了。”沈书宁擦了擦眼角,“要不,您先给我开一些便宜的药,我听说药店有一些药,效果差不多的,就是副作用大一点。” “便宜的药?”霍常山脸色微沉,“那些药的副作用很大,长期服用对身体器官造成损害,我怎么可能给你开那种药?再说,阳阳现在还小,有些药不能乱用!这样,我先借给你一百块钱,把现在的难关度过去。” 沈书宁摇了摇头,“我不能要。” 一旁的刘秀菊听了半天,见沈书宁这么不懂得变通,气得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把将人拉到边上,小声道,“你傻啊!他主动要借钱给你,你还不赶紧答应?一百块钱呢!够咱们花好几个月了!” 沈书宁瞥了她一眼,甩开胳膊,然后跟霍常山说道,“霍医生,这段时间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那……这样,以后阳阳来医院看病的医药费,我先垫付,这可不是白给你的,等以后有钱了,算上利息再还给我。不管怎么样,孩子的病不能耽误,药不能停。” “谢谢你,霍医生。”沈书宁感激地说道。 霍常山给房子落锁之后就离开了,刘秀菊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沈书宁的屁股后面,翻着白眼,嘀咕道,“读书都读傻了,一百块钱能干多少事儿?说不要就不要!光是借个医药费,够干什么呢?后面的日子,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这个霍医生长得倒是不错,书宁啊,他结婚了吗?家里做什么的啊?医生工资是不是很高啊,这随随便便就能借你一百块,家境肯定不错?我觉得……” “娘!”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嘛,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多好的小伙子,要是他能看上你,你这辈子就享福了。” 沈书宁推着自行车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七拐八拐,终于在老城区找到了新租下来的房子,房东已经在路口等着了,看到她俩,还主动上前帮忙拎行李。 “这就是那间瓦房,昨天晚上我让我儿子把屋顶修补过了,里面有点乱,你们自己收拾收拾就能住了,一个月两块钱,今天是十号,以后每个月这个时间交房租,这是合同,你们看看。” “吴婶,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我娘。” “不麻烦不麻烦,那你们先收拾着,我就回去了。” 刘秀菊一看到新的住处,彻底傻眼了,等房东一走,她立刻抓着沈书宁的袖子,指着那间破败不堪的小瓦房,气得直跺脚,“沈书宁,你让我住这种地方?就这,还要两块钱的租金?” 她推了推房子的木门,吱嘎一声,扬起了灰尘,“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看你就是想要把我丢在这儿!” “娘,这是我目前能找到最便宜的房子了。”沈书宁语气平静,轻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住不惯,我还有点钱,晚点我去买张火车票,送你回去。” “我不!我不回去!我要是走了,你们两个小白眼狼,肯定就把我忘了!”刘秀菊眼珠子一转,直接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命真苦啊!辛辛苦苦拉扯大女儿,结果却被她嫌弃,只能住在这种破地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沈书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刘秀菊,而是默默收拾起房间。 她找的这个新住处,在老城区的一个巷子角落,附近都没什么人,刘秀菊以后要是再闹,也没人理会她。 这瓦房是小吴家的,还是赵奶奶介绍的,房子虽然破旧,但起码能够遮风挡雨,打扫打扫也能住。 她找了几块木板,下面垫上砖头,做了两张简易的木板床,然后铺上铺盖和被子。 刘秀菊哭闹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会,也觉得没了意思,板着脸开始帮忙打扫房间。 一个多小时候后,收拾干净的小瓦房,总算是有点家的样子了。 忙活了一上午,刘秀菊早就饿得眼冒金星,看到沈书宁从包裹里拿出来几个馒头,一把抓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带了馒头,你不早点拿出来,是想吃独食啊!” 沈书宁也懒得跟她争,默默拿起最后一个馒头,小口小口的吃完,然后拿起书包,“娘,我先去学校了,晚上我会跟阳阳一起回来,我已经跟吴婶说好了,下午2点她会带你去干活,工资日结。” “哎?今天就要干活啊?我都快累死了。” 在津南住了几天,啥农活都不用干,吃饭有人烧,衣服有人洗,这种好日子早就把她养懒了。 “不干活,咱们就很快就没饭吃了。” “什么意思?钱呢!” “最后两块钱已经交了房租,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米缸里面还有一点米,你要是饿了,就煮点粥。” 说完,她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小瓦房离学校有点远,骑车过去估计也得四十分钟,不过这里离初中比较近。 第75章 我不需要姐姐为我牺牲 晚上,沈书宁骑着自行车载着弟弟回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刘秀菊还没回家。 看着房子里的冷锅冷灶,沈书宁先去外面打了一桶井水回来,煮了一锅粥,一人喝了一碗。 这时候,刘秀菊满脸疲惫地进了屋,直接坐在椅子上,累得不停地拍自己的肩膀。 “娘,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盛粥。” “粥?这么稀,我忙了一天,连碗饭都没得吃,哎哟……我的腰,你告诉那个吴婶,明天我不去了,又是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四个小时就给了我三毛钱,打发要饭的啊!” 要是放到以前,一个下午赚三毛钱,刘秀菊能高兴地跳起来。 沈书宁也不接话,洗漱完之后就躺床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沈书宁早早的就起床去学校了,临走之前交代了两句,“阳阳,从学校到家里的路,你都记住了吗?放学之后早点回家,别乱走,这边不是小院儿,周围治安不是很好,不要跟陌生人搭话,知道吗?” 这个年代拍花子很多,之前住在小院儿的时候就听赵奶奶说过谁家丢过孩子,她之前住校的时候,就不太放心沈向阳一个人在家,时常拜托赵奶奶照顾,现在刘秀菊在这儿,虽然麻烦很多,但也不算是全无作用。 “姐,你放心,我都记下了。”沈向阳乖巧地说道。 沈书宁走了之后,刘秀菊也醒了过来,看着破破烂烂的小瓦房,心里一阵烦躁。 “你姐呢?” “姐去学校了,娘,我也得去上学了,锅里还剩了一点昨晚的粥。” “又是粥!家里就没有别的吃的了?这粥吃着不抗饿啊,中午你和你姐都不回来,我吃啥?” 刘秀菊起身翻了翻柜子,除了米缸里还剩下一点米,和两小罐的腌菜,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娘,以前在老家,您最喜欢吃粥了,说一碗米煮饭不够我们一家人,但煮粥都不用一碗米,多放点水就行了,每次煮粥,姐一直吃的是米汤。” 沈向阳看着他娘,平静地说道。 刘秀菊闻言,脸色一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姐没有给你留点钱?她真的没钱了?” 对于沈书宁说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这个说辞,她始终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她刚到津南那会儿,看到姐弟俩身上穿的,家里用的,还买了自行车,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活困难的样子,但这几天,她在那个家里都翻遍了,除了沈向阳手里有几块钱生活费,别的确实是一分钱都没有。 “娘,姐的钱都花在我身上了。” “你姐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姐说要去找工作,不然家里没钱吃饭了,估计周六周日也不会回来了。” 沈向阳低着头,这些话都是昨天回来的路上,姐姐交代的。 “那这几天我们吃什么?就这点米,够吃几次?总不能饿着肚子等她回来?” 沈向阳低着头,没有回答。 刘秀菊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黑着脸把锅里的粥吃完之后,又跟着吴婶去别人家里干活了。 这样的日子连着过了一个星期,每天不是清粥,就是下一把面条,一点油水都没见着,生生把刘秀菊饿得瘦了一圈。 不过因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倒头就睡,倒是让她安分了不少。 这天沈书宁去初中接沈向阳放学。 “姐,你咋来了?” “学校食堂的红烧狮子头,你赶紧吃。” “姐,你吃过没有?”沈向阳看着饭盒里面两个拳头大的狮子头,馋得吞了吞口水。 “吃过了,给你留的。” 沈向阳闻言,立刻接过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好香,真好吃!姐,娘前两天问我,你啥时候回去,我觉得她有点后悔留在津南了,她这两天吃不好,白天工作好像很累,人都瘦了一大圈。” “再过几天,明天我再给你送吃的,擦擦嘴巴,别被发现了。” “嗯,姐,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家了。” 他一回到家,和平时不同的是,他娘刘秀菊今天提前回来了,桌子上还摆着几个包子,闻着喷香。 “来来来,阳阳,放学了啊?饿了,快吃,肉包子,可香了,娘特意给你留的。” 沈向阳将书包放到一旁,看他娘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狼外婆’,总觉得她有别的目的。 “娘,我还是去下碗面条。” “你这孩子,让你吃肉包子你还挑剔,会不会享福啊!快点吃,还热着呢,怎么,娘还能把你卖了不成?这些……都是你姐夫送来的。” “姐夫?”沈向阳第一反应是陆川,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娘根本不知道陆川,所以……是林国栋那个浑蛋玩意儿。 他刚咬了一口包子,直接吐了出来,然后将包子放到桌子上,冷着脸,“他不是我姐夫!他的东西,我不吃。呸呸呸!”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啊,你不吃就不吃,你别浪费啊!这肉包子都是花钱买的。” “娘,你明知道林家是火坑,林国栋就是个浑蛋,你怎么还想让姐跟他过?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亲娘啊!” “啪!”刘秀菊气得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黑着脸骂道,“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这么骂我的?林家怎么了,林家有钱!你的命,要是没有林家,早几年前就没了。我这么巴结林家,你以为是我了我自己啊?向阳,你姐现在没嫁人,可以照顾你,要是嫁了人,到时候还会管你吗?林家和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两家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不会不管你,我是为你好!” “不用!我不需要姐姐为我牺牲。如果姐姐以后的丈夫,不接受我,那我就走,我不会拖累姐姐,也不会拖累你们!” 说完,少年直接抱着书包就跑出了家门。 天黑了,还飘起了雨,沈向阳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路上,左脸已经肿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小院儿,看着曾经住过的家,少年委屈地蹲在地上,小声啜泣。 第76章 她动手打你了? 赵奶奶出来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时,听到院子外有哭声,就打了把伞出来,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上前:“阳阳?咋蹲在这儿呢,也不打把伞,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哎呦,咋还哭了?快跟赵奶奶进屋,这小手凉的。” “赵奶奶……”沈向阳看到老人,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屋子里暖烘烘的,他身上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长袖,衣服看着有点大,头发已经被擦干了,手里抱着搪瓷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这么晚了,等下就留在赵奶奶这儿睡。” “谢谢赵奶奶。” “傻孩子,受委屈了,知道来找赵奶奶,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以后可不能淋着雨过来,你要是病了,你姐姐又得担心了。你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沈向阳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解,“赵奶奶,为什么同样都是父母,别人家的爹娘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可为什么我爹和我娘,要这么对姐姐?我姐姐很好,真的很好。我心疼她。” “哎,阳阳,这人啊,从出生开始,就是带着前世因果的,或许是你姐上辈子欠下的因,这辈子就要还这个果。你姐姐对你好,你记着,以后长大了,也别忘记这份情谊就好了。” “我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姐,我要快点长大,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当我姐姐的靠山。” 小瓦房这边,沈向阳跑出去之后,刘秀菊也没怎么当回事儿,一直到天黑了,下雨了,沈向阳都没回家,她这才慌了起来。 “阳阳?阳阳!看到我家阳阳了吗?” “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男娃啊?背着书包。” “阳阳!” 刘秀菊打着伞,大半夜在街上找人,见到一个路过的行人就问一句,找了大半夜,回到家的时候天都亮了。 一看到蹲在门口的沈向阳,她直接拿着伞就砸了过去,“你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 “……” 沈向阳默默承受怒火,抿着唇,不说话。 “都是来讨债的!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就离家出走,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啊!我告诉你,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要是敢告诉你姐,信不信我……” “我不会跟姐说的,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哼,知道就好,还不赶紧烧热水去!下了一宿的雨,我为了找你,身上都湿透了。” 刘秀菊随手将伞放到角落,冷声指挥沈向阳做事情。 “我知道你们姐弟现在一条线,都不想跟我住在一起,这样,阳阳,你回头告诉你姐,只要她以后每个月给我寄五十块钱,过年过节再寄一点过节费,等有了,再给我到县城买个院子,我可以不留在津南。”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五十?还要给你买套房子?娘,你疯了,姐哪有那么多钱!” “哼,他没有,别人有啊,我说她怎么突然就看不上林国栋了,那个霍医生,一看就有钱,让你姐去借啊。” 沈向阳看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最后一丁点亲情也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消耗殆尽,他没说话,只是放下手里的暖水瓶,背着书包就离开了。 跟他娘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精神。 原本知道娘来津南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高兴,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人,小时候他也是备受疼爱的,哪怕那次他生病,爹娘想要放弃治疗,他也从不怪他们。 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姐姐,拖累了父母。 他有一个秘密,他重生了。 上辈子,他病重去世,死后灵魂不散,留在六里村,看到了很多很多真相。 他看着姐姐被欺负,看着姐姐受尽欺瞒和委屈,可奈何自己只是一缕游魂,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一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姐姐高考成绩出来那一天,他要改变姐姐的命运!于是不管不顾地找到林国栋,跟他扭打在一起,想要夺回录取通知书…… 沈向阳走在街上,用力擦了擦通红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十四岁,但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姐姐。 下午放学,沈书宁在校门口等着沈向阳,一见面,她就皱紧眉头,“脸怎么了?她打的?” 沈书宁攥紧拳头,她能容忍刘秀菊到现在,是因为阳阳,但如果,刘秀菊触及自己的底线,就算是被所有人不理解,骂她不孝,她也会把人送回六里村。 “姐,今天给我带什么了?鸡腿!我好久没吃了,姐,我今天随堂考试考了第一名,老师奖励了本子。” “是不是她打的!” “姐……” “我去找她。” 沈书宁拉着沈向阳就要去找刘秀菊,少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神带着几分恳求的意思,“姐,姐,我没事,我跟她顶嘴,她气急了才动手的,我躲开了,只是指甲划了一下,没事的。我可以保护自己,我没有站着挨打,我昨晚跑出去了,在赵奶奶家睡的。” “真的没事?” “嗯,看着吓人而已,她也收到教训了,昨天我没回去,她淋着雨找了我一宿。你别担心我了,她要是打我,我大不了就跑,她追不上我的。” 少年眉眼微弯,笑容烂漫。 “你呀,我要是今天不来学校找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姐姐?以后不准瞒我!” “遵命!对了姐,你有没有陆大哥的消息啊?我今天听同学说,南疆那边战事好像很紧张,陆大哥是军人,会不会也在战场上?” 提到陆川的时候,沈书宁的神情怔了怔,算算时间,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了。 知道陆川上了南疆战场之后,报纸上每天有关边境冲突的报道,她都会仔细阅读,每次看到上面冰冷的数字,沈书宁的心就会揪紧一分。哪怕明知道陆川最终会活着回来…… 她好几次想给陆川写信,可提起笔,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写,更不知道信上该写些什么内容……最后只能折一只千纸鹤丢进玻璃瓶里,祈祷他平安。 “姐?你没事?陆大哥那么厉害,肯定会平安的,你别担心。” 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还没到家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吵架,听着有点像是刘秀菊和吴婶子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果然看到刘秀菊正扯着吴婶子的头发,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精彩。 第77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姓吴的!你良心可真够黑的!蔡师傅家一天明明给六毛,你居然扣我的工钱,只给我四毛!我累死累活干一天,就赚这点辛苦钱,你动动嘴皮子就赚我两毛,把我的钱还回来!” “呸,要不是因为我儿子让我帮忙,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啊!别人是一天六毛,你就是四毛!你自己手脚不干净,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蔡师傅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继续用你的,否则就凭你偷吃偷喝,人家就能把你扭送公安局!给你四毛,那都算是好的了!” “谁偷吃了,谁偷吃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干一天活,我喝口茶怎么了?不就是吃了两块饼干,用得着上纲上线嘛?在我们农村,给人家干活不就得包吃包喝的吗?没钱雇什么钟点工!” 这是刘秀菊最近刚学会的一个词,钟点工,就是专门帮一些双职工家庭打扫家里的卫生,洗洗衣服,做一顿饭,一天五六毛。 刘秀菊那户人家条件不错,一开始说好是六毛,不过工资一周结算一次,今天刚好满一个星期,吴婶却只给了她两块八毛钱。 以刘秀菊锱铢必较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吃这个亏,于是两个人当街就骂了起来,最后动了手。 “啊啊啊!我的头发,你放手!松开,松开!” “我就不,让大家伙评评理,我干了活,这个吴家婶子从中赚差价,没天理啊,欺负我这个外来人,就这……这间破房子,她还收了我们家两块钱的月租呢!窗户都是破的,晚上睡觉还漏风,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一家三口每天晚上都得挨冻,我做点零工补贴家用,她还克扣工钱,这是要逼死我啊!” 刘秀菊颠倒是非的能力那可是出了名的,看到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直接抓着吴婶子的头发,就开始哭诉自己的委屈。 吴婶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被气得脸都红了,张着嘴,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吴婶子,你这就太不应该了,这刘嫂子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你怎么还能克扣她的工钱?” “是啊,人家赚点辛苦钱不容易。喝口茶,两块饼干也不值得那么多钱。” “娘!” 小吴听邻居说他娘跟人打起来了,一下班就骑着车过来,然后重进人群里面,将两人扯开。 “怎么,怎么,你们娘俩还想以多欺少啊!” 刘秀菊看到人高马大的小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沈书宁和沈向阳这是也下了车,上前两步,“吴婶,小吴,对不起,这事儿是我们的错,回头我登门道歉!” “书宁,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小吴轻轻扯了扯他娘的袖子,眼神带着几分讨好。 自己的亲儿子向着人家姑娘,吴婶子心里有些发酸,但也知道儿子说的没错。 “书宁丫头,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不过……以后你娘的事儿,我管不了了,这里是剩下的工钱,七天,一共是四块二毛钱。” 吴婶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四毛钱,递给沈书宁,然后又看了一眼刘秀菊,便拉着儿子离开了。 刘秀菊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夺过沈书宁手上的钱,点了好几遍,“哼,扣我的工钱,刚才就该给她两个大嘴巴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你们两个,早就到了,怎么都不来帮我!看看,差点就少了一块四毛钱!这能买多少肉?” 说完,刘秀菊直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进屋,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沈书宁,翻了个白眼:“还站在那儿做什么?我累了一天了,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还不赶紧烧水做饭!” 几个野菜疙瘩,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小米汤就是他们三个人的晚餐,沈向阳路上已经吃了两个鸡腿,现在看到野菜疙瘩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汤。 刘秀菊一看到桌子上的晚饭,脸都绿了,直接将筷子一甩,“又是野菜疙瘩和小米汤,就不能换点花样啊?” “娘,我们在津南没有地,就连着野菜疙瘩,也是花钱买的。” 刘秀菊心里不痛快,但也知道沈书宁说的是真话,只好重新拿起一个野菜团子,咬了一口。 沉默了许久之后,刘秀菊试探地问道,“书宁,你毕业之后,真的能留校?一个月一百?” “得看表现,想要留校的学生很多,但名额有限。”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留校,学校是不是分配房子啊?现在国有单位的工人,都是分配房子的。” “嗯,如果政策不变,学校会给留校任教的人员分配职工房。” “那不错,那不错!娘上次去学校找你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你啊?要不,我去解释解释?” 一套房子啊! 她这几天去别人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问过邻居,津南市这边今年开始可以买房了,一套面积五十平方的小住房,少说也三千块钱! 在平均工资不到五十块钱的年代,三千块钱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刘秀菊只要一想到三年后沈书宁大学毕业,留校任教,就能分到一套房子,腰杆都挺直了一些。 “书宁,你别生气,娘当初真的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也是急着找你,还有,这城里人的规矩实在是太多,那个吴婶就欺负我是外来人,书宁,你能不能再拜托一下你朋友,给我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最好是工厂车间,坐着动动手的活儿。” 沈书宁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刘秀菊,“娘,我只是一个学生,不是什么人物,拜托吴婶给你找这个活,已经是我的能力极限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你要是不想去别人家里打扫卫生,那就支个摊位,卖小点心,津南这边的人工资高,消费水平也高,不愁客人。” “摆摊是要成本的!要是没人买,那不是全亏进去了?” 刘秀菊翻了个白眼,直接否决。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找工作,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几口喝掉了碗里的小米汤,便坐到床上开始数着手里的钱。 沈书宁无语地摇了摇头,她是认真思考过之后才给出开小吃摊的建议,不管是留在津南还是以后回老家,这都是一个赚钱的路子。 可是刘秀菊这个人眼界太浅,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多说什么。 第78章 陆川受伤回津南 几天后,刘秀菊应该是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高高兴兴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对沈书宁和沈向阳姐弟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姐,娘要是一直不走,咋办啊?” “她若是能留下来,那就留。你不用操心别的事情。我看看,天气暖和起来了,你个子比去年秋天长高了许多,衣服和裤子怕是都小了,等有时间,我去赵奶奶那儿借一下缝纫机,给你做两套衣服。” “不用!姐,我知道你忙,衣服将就将就也能穿,娘要是看到我有新衣服,肯定又得问你要钱。姐,你把赚的钱都藏好了,千万别让娘知道。” 沈向阳压低了声音,认真地提醒道。 “放心,她找不到的。” 她的钱都存银行了,银行存单一直都是贴身藏着,而且她大部分的钱都投到了公司里,年后没多久,厂房就已经建起来了,生产线上的各种机器设备这个月底应该也都能到位了。 招聘这件事情,沈书宁是全权交给钟叔去做的,虽然目前生产线还没有运行,但有她这个国际设计大赛金牌获得者的名号在,订单已经排到了下半年。 这天,沈书宁刚准备进宿舍,就听到傅湘湘低着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可真没说错,当妈的手脚不干净,这生出来的孩子,也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沈书宁,你觉得我在说谁啊?” “你想说什么?” “沈书宁,你家要是困难,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不介意帮你一把。”傅湘湘顿了顿,继续道,“你还不知道你妈在我家当钟点工?昨天我回去的时候在房间放了十几块零钱,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就出去跟朋友吃了个饭的功夫,回来之后,钱就少了两块。” “傅湘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说阿姨偷钱?那你怎么昨天不当面跟人对峙,你在书宁面前阴阳怪气做什么?” 林园园有些看不过去,直接怼了回去。 “林学姐,这是我跟沈书宁之间的事情,你少管。沈书宁,你妈偷钱的事情是真是假,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我呢,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没有报警,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书宁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冷声道,“你要是觉得她偷了钱,尽管报公安。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要是真能吓唬到刘秀菊,把人送回乡下,她还得好好歇歇傅湘湘帮了她大忙! “你!” 傅湘湘完全没料到沈书宁会是这个反应,气得跺了跺脚,放下狠话,“你别以为我不敢!” “这个傅湘湘,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书宁,你娘还没回乡下?你打算把她留在津南?” 林园园将宿舍的门一关,问道。 “她不肯回去,前几天说找了份工作,别的什么也没说。” “那现在怎么办?以傅湘湘的脾气,估计不用三天,全校都会知道你妈妈在她家做钟点工,还有诬陷你娘偷钱的事情……” “这事儿恐怕不是诬陷。” 傅湘湘这个人虽然刁蛮任性,处处跟她作对,但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无缘无故诬陷刘秀菊。 “啊,那怎么办?我还有点零花钱,要不我先借给你,你还给傅湘湘……”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敲门声,“沈书宁在不在,楼下有人找。” 几分钟后,沈书宁下楼就看到了神色凝重的霍常山。 “霍医生,你怎么来学校了?这是什么?” 看到他的时候,沈书宁愣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忙着公司和家里的事情,从搬家到现在,也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平时霍常山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倒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表情。 “川儿回来了。” 沈书宁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封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动作僵住,猛地抬头。 “他……他怎么样了?”她紧紧攥着信封,声音是不难察觉的颤抖。 这段时间,她虽然一直看报纸,但却不敢去问霍常山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如今得知他回来了,沈书宁才恍然察觉自己竟然这么在意。 霍常山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前线战区医疗设施条件差,虽然勉强把腿保住了,但伤口处理得不好,已经感染发炎了,昨天刚做完手术,只怕以后可能会留下残疾。” “不过,他这次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想去看看他。”沈书宁哑着嗓子,说道。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跟你说这个事儿,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她的情况,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不过他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探病,再过几天,等他清醒,我来接你。对了,这封信是从他行李里面找到的,写着你的名字,估计原本是想寄给你的,我就顺手给你带过来了。” 霍常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他那个人命硬得很,这么些年出生入死上战场,这回可算是给他逮着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原本他是应该回北城的,但他执意留在津南。” 最后这句话,霍常山是特意说给沈书宁听的。 “对了,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小院我给你留着,想什么时候回去住,就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快开口,别客气。我是中午休息跑出来给你送个消息的,还得赶回去,川儿那边我会照顾好的。” 沈书宁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只要一想到霍医生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就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当时陆川也是身受重伤,可这一次,是战场,能让霍常山这么担心,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书宁?书宁,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出什么事儿了?” “园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我?”林园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直接走到沈书宁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我是吊车尾考进津南大学的,所以选了分数最低的历史系,你可是全校第三名考进来的学霸,你问我?” “不是学习上的问题。” “啊!那行,你问,只要不是学习,别的我都在行。” “我想问你,如果你救了一个人,之后这个人,对你很好,是为什么?” “报恩?” “只是报恩?” “书宁,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又怕那个人对你,只是报恩,才对你好?” 林园园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看出了沈书宁的心结。 “我不知道。” 经历过上辈子的种种,沈书宁在感情方面的心防设得很深,她甚至想过这辈子,只要守着阳阳,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就好了。 可心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第79章 大学生,好久不见 “园园,我真的不知道。”沈书宁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迷惘。 报恩吗? 如果是,可他为她做的事情,早已超出了报恩的范畴。 如果不是,那她又该怎么定义她和陆川之间的关系? 她无法否认自己对陆川的好感,但更加害怕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林园园叹了口气,轻轻抱住沈书宁,“书宁,感情的事情,旁人没办法替你做决定,你只需要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如果对方对你也有意思,那就勇敢一点,如果……他不喜欢你,只是为了报恩,那就放下,世界上那么多人,总会遇到互相喜欢的。总之,不要在患得患失中,消耗自己。” 听完林园园的一番话,沈书宁心里似乎确定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沈书宁每天都会打电话到医院问陆川的情况,但得到的消息都是还在昏迷中,不适合探视。 与此同时,傅湘湘最近更加频繁地出入津南服装厂,只要一有时间就缠着那些从港城回来的设计师,学习服装设计。 甚至不惜花费重金,从港城那边让人带回来大量专业书籍,立志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在设计领域,都要彻底碾压沈书宁! “林国栋,你确定沈书宁以前没有学过设计?那这些图纸是怎么回事儿?” “湘湘,我不骗你,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刘秀菊,沈书宁从小学习成绩确实名列前茅,但我们老家那边,能上学就已经不错了,哪懂得什么设计啊,我发誓,来津南之前,她绝对没有接触过设计!这图纸……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她画的。” 林国栋也是这几天才从傅湘湘口中得知,上次害得原厂长被革职的设计稿抄袭事件,罪魁祸首就然就是沈书宁! 他俩从小就认识,林国栋自认为这个世界上,他是最了解沈书宁的人,但自从高考结束之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哼,是不是她画的都不重要了!明年的设计大赛,我必须是第一!” “沈书宁怎么能跟你比啊?湘湘,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啊?我想请你和厂长一起吃个饭,感谢厂长的信任和重用……” 林国栋如今虽然依旧只是一个小组长,但何月岚让他负责省外销售这一块,虽然忙碌一点,但确实是个肥差,而且很容易出成绩,要是表现得好,过两年就能晋升了。 “再说,对了,你以后少在我妈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你的,所以,别再做一些无谓的事情了。” 说完,傅湘湘直接嫌弃地推开他,抱着自己的画册就离开了。 林国栋看着她的背影,轻嗤了一声,迟早他会把这个大小姐拿下。 这天下午,沈书宁刚下课,林园园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书宁,电话,你的电话,医院的……” “园园,下午帮我去设计系叶老师那边请个假。” 沈书宁一边叮嘱,一边将手里的书本往林园园手上一放,然后一路狂奔到车站,直接就去了军区医院。 一个多小时后,沈书宁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病房里,陆川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原本俊朗的形象,如今看着有些不修边幅。 沈书宁愣在原地许久,突然听到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大学生,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 只是这一句话,沈书宁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你的腿……” “小问题。”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可来之前,霍常山已经跟她说了,陆川这次伤得很重,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光是子弹眼就有三四处,其中一颗子弹,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除此之外,他的左腿因为伤势太严重,恐怕以后走路都会有影响,部队那边估计会让他转业。 “你的信,霍医生带给我了。” 陆川闻言,怔了几秒,然后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我还没看,我想你大概是还没想要要不要寄给我,所以……”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还没来得及把信寄给你,战事就爆发了,没想到常山已经把它交给你了,你不看也没事,我直接说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他半撑着身体,坐在病床上,只是稍微动了一下额头就冒出了虚汗。 沈书宁连忙上前帮忙,给他后背上垫了一个枕头,“你别乱动,伤口刚开始愈合,一不小心就撕开了,到时候会很麻烦。霍医生说你这次伤得很厉害,差点就……” “咳咳,没事的,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沈书宁,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有话我就直说了,我这次受伤,命是保住了,不过这腿大概率是好不了的,部队想安排我回北城转业,我拒绝了。” “为什么?” 沈书宁闻言,立刻看向他,眼底有几分不解。 “我暂时不打算去北城。另外,我家里还有一个爷爷,父母已经去世……”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沈书宁心跳微微加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我年纪不小了,这些年,部队里的领导,朋友,没少帮我介绍对象,但……我一直没有动那个心思,沈书宁,你要是愿意,等你大学毕业,我就跟部队打结婚申请报告。”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结婚申请报告? 沈书宁的脸颊瞬间通红,用力眨了眨眼睛,重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结婚申请报告?” “嗯。” “可是……你……你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她忽然想起那天林园园说在傅家看到陆川和傅湘湘的事情,原本有些悸动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我有未婚妻?” “难道不是吗,跟我一个宿舍的同学,傅湘湘,她的生日宴会不是邀请你了?你们不认识?” 看陆川的反应不像是作假,可以傅湘湘那骄傲自负的性格,应该也不会随便造谣。 “傅湘湘?我们两家认识,关系还不错,我跟她堂哥是很好的兄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结婚?” 他俩认识虽然也有半年多了,但相处时间很短,他又是话不多的人,对于陆川的信息,她知道的少之又少,有好感是真的,但突然说到结婚,确实也是把她吓了一跳。 第80章 你认真的? 陆川看着沈书宁一脸诧异的神情,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这件事情,可能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我确实是认真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是个好姑娘,聪慧、独立、善良,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我可以保证,结婚之后,我尽我所能地对你好,我希望以后能够和你一起生活,互相扶持,白头偕老。”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有什么浪漫的誓言,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有简单朴实的几句承诺,直白得让人觉得有些笨拙,却让她感受到了钱所谓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他从头到尾盛止都没有说一个爱字,却用承诺证明了他对她的认真。 一个家。 她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有人惦记,有人依靠。 陆川的话,让她对未来有了一些期待。 其实一直以来,沈书宁始终都觉得陆川不可能回喜欢她,对她顶多就是怜悯、同情,可如今从他口中正儿八经的听到告白的话,她的心动了。 “我……” 沈书宁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陆川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语气放缓,“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我需要时间想想。” “好。”陆川点头。 没有拒绝,就说明她心里并非完全没有他。 这个认知,让陆川的心情非常愉悦,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我等你的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沈书宁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偶尔给他带一些食堂的饭菜,街边买的水果,还从图书馆带了两本书让他打发时间。 陆川偶尔会给她讲一些部队里的事情,边境的见闻,沈书宁总是安静地听着,虽然他很少说执行任务是的危险,战场上的险况,但从他这一身的伤疤,她也能猜到这些年,他是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 “咳咳咳——” 霍常山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兜里,站在病房门口,一脸戏谑地看着陆川和沈书宁,“我没打扰两位?” 沈书宁耳尖微微一烫,把手里书本放进包里,起身道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路上注意安全。” 等沈书宁一走,霍常山直接走到病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啧啧,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我说你怎么不愿意回北城转业,非得留在津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别怪兄弟我不提醒你,书宁妹砸是个好的,但她家里的情况太复杂,你家里那边,恐怕不会接受沈家。” 霍常山随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水果盘里的苹果,在袖子上蹭了两下,就直接开吃了。 陆川剑眉微微一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要硬刚啊?不怕你家老爷子被你气死啊?” 霍常山一边吃,一边问道。 “你帮我传个消息回去。”陆川突然侧目看向好友,清明的眸子闪过一抹算计。 “咳咳咳,打住!你每次用这种眼神看我,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事儿,你找别人,我还有病人,我先……” “宋家……” “停!我答应你还不成嘛,每次都用这招。”霍常山双手直接捂住耳朵,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 宋家两兄妹,就是他的克星,尤其是宋延平那个妹妹,他霍常山长这么大,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偏偏遇到宋盈盈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陆川低笑一声,哑声道,“管用就行。” “什么消息?”霍常山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嘟囔道了一句:“无耻。” “告诉老爷子,我伤到要害,以后很难再有孩子。” “噗!咳咳咳……”霍常山放下手里的搪瓷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好兄弟,“你刚才说啥玩意儿?你没开玩笑!这话要是传回北城,你家老爷子还能坐得住?不得把军区医院给掀了啊?他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你就不怕把你家老爷子给吓死啊?不行不行,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我爹要是知道我帮你说谎骗老爷子,我估计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事儿我不干,你还是找别人。” 怕陆川还是不放过自己,霍常山直接道:“就算你现在把宋盈盈带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帮你的!” 开什么玩笑,秦家老爷子有多看中这个大孙子,北城谁不知道? 当初老爷子让他进部队锻炼,是为了后继有人,这小子几次三番不听从家里的安排,偷偷去执行高危险的任务,这次甚至跑到南疆战场,老爷子知道他受重伤的消息,直接就犯高血压晕过去了,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孙子以后不能人道,岂不是当场得背过气啊! “既然如此……你安排我出院,我亲自回去一趟。” “秦霁川!”霍常山急得都直接报了他的大名。 陆川本姓秦,名霁川。但当年被秦老爷子送进部队锻炼,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所以改了他娘的姓,单名一个川字。 突然听到自己的本名,陆川也是微微怔愣了片刻,随即道:“我认真的,你帮不帮?” “你……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那我先跟你说好,老爷子要是不相信,或者被这个消息吓出点好歹来,我可不负责。” “多谢。” “哼!你给我老老实实留在医院里面,我明天就去北城,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擅自出院!” “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大哥,你自己身上有多少伤,你没数吗?半条命都搭进去了,下次要是再受伤进医院,我看我还是早点给你准备棺材的了。” “呵——” “我现在算是明白老韩的话了,你们当兵的真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铜墙铁壁,一点不把自个儿当回事儿,可劲儿地折腾!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想跟书宁妹砸好好过日子,就自己顾着点自己的身体,你是没看到,那天我去学校找她,她听说你受伤在医院,小脸煞白,人家是个小姑娘,你总不能以后都让她为你担惊受怕?” “知道了。” 霍常山气得狠狠瞪了一眼陆川,然后临走之前,直接把桌子上一袋子苹果都顺走了。 第81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川看了一眼杯子旁边放着的一本画册,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看到里面的设计稿时,眸底闪过几分惊讶之色,他之前只是听霍常山说起过沈书宁会设计,也是他让霍常山把沈书宁引荐给魏厂长。 不过后面的发展,确实是超出他的预期。 沈书宁从医院离开之后,回到了学校宿舍,见到了许久都没见过的刘小婷,她重新回学校上课了。 林园园轻轻扯了扯沈书宁的胳膊,小声道,“今天下午刚回来的,就一直坐在宿舍,一句话也不说,我叫她,她都不理我。” 原本刘小婷虽然不是个活泼的性格,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眉眼之间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怨怼。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扣还打着补丁的旧衣裳,头发枯黄,乱糟糟地披散着,额头上厚厚的刘海压着,遮住了大半的视线,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她看到沈书宁的时候,微微抬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沈书宁看到这个眼神,微微拧眉,“刘小婷,你没事?” “沈书宁,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全都是拜你所赐!” 刘小婷的声音尖锐刺耳,冲着沈书宁声嘶力竭地叫嚣道,脸上除了对沈书宁的怨恨,哪有半点因为自己做错事情而后悔的神情。 很快周围几个宿舍的学生闻声赶来,不少人站在走廊里偷听他们的对话。 林园园直接走到门口,冲着众人喊了一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多管闲事!” 说完,“砰!” 直接关上了宿舍的门。 她转头看向刘小婷,“刘小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家出事,跟书宁有什么关系?” “跟她无关?呵——沈书宁,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把设计稿放在桌子上,引诱我,等我上当之后,你在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出来……” “刘小婷,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你不起贪心,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我什么都没做。” 在这件事情上,沈书宁问心无愧,大大方方地看向刘小婷。 “你什么都没做?沈书宁,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让我看到你的设计图纸的?你平时把那个本子保护得那么好,可那天你偏偏摊开放在桌子上!你就是想害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赶出家门!” 刘小婷的情绪十分激动,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癫狂,“全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 “刘小婷,你够了!你的父亲抄袭了不属于他的设计,这是他咎由自取,这一切,都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还有你父亲的贪婪和虚荣,毁了你们的一切!” 林园园听了半天,大概也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忍不住为沈书宁说了几句话,“刘小婷,你稍微讲点道理好不好,人家书宁的设计稿,愿意放在包里还是桌子上,那是她的自由,我也看到了她的图纸啊,我怎么不想着偷走呢?” “你自己的问题,别怪到别人头上!况且你爸爸抄袭是事实,你们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闭嘴!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清高,是,我自私,我贪图小便宜,我就是偷了她的稿子,可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帮我爸,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就因为抄袭,我爸被革职关在公安局,我妈气得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们高兴了?满意了!” 刘小婷歇斯底里地吼道,她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刘小婷,我承认,我早就发现设计图纸被偷了,没有拆穿你,原本就是觉得没必要,我知道港城国际设计比赛金奖获得者会有专访,所以我不惧抄袭。如果当时你没有将稿纸交给你父亲,后面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也不会举报你偷设计稿的事情。所以……因果皆在你自己,与旁人无关。” “你早就知道图纸被我偷走了,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刘小婷猛地抬眸,恶狠狠地盯着沈书宁看。 “我没有义务阻止你的错误行为。” 说完,沈书宁便拿着暖水瓶离开了宿舍。 林园园看了一眼还处在奔溃中的刘小婷,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开水房。 “书宁,你为什么……” 林园园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沈书宁打完热水,看向林园园,“你觉得我做错了?” “倒也不是做错,你要是提前告诉刘小婷,她或许可以终止自己错误的行为,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她和家里应该也不会断绝关系,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同学,我看她的样子,也挺可怜的。” 林园园小声开口,目光时不时地悄悄打量对方,深怕她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生气。 沈书宁摇了摇头,“我当时若是挑破,她不承认,我毫无办法。稿纸上面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是我的手稿。在那种情况下,我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所以……原本我并不打算接受采访和拍照,但为了从时间上和事实上保证自己的利益,我那段时间特意去了一趟港城,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她发现稿子丢失的时间,不一定是刘小婷偷取设计图纸的时间,说不定当时她已经将图纸送给她父亲,而她一个普通学生,要跟一家有规模的服装厂争夺设计稿的所有权,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园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园园,实话跟你说,她偷设计稿,虽然不是我设计陷害的,但她这个行为,我确实获利了。但我并不会因此就觉得我错了,又或者觉得她可怜。我获利,是基于我的能力,她可怜,是因为她的贪心。” “嗯,你说的没错,对不起啊,书宁,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别介意,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坚持自己的信念,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刻意讨好,不虚与委蛇,我要向你学习!” 她伸手挽着沈书宁的胳膊,刚走到宿舍楼下,突然一拍脑门,指着沈书宁,结结巴巴了半天。 “你、你……等等,我捋捋,刚才你说什么比赛金奖?” “港城,国际设计大赛?” “金奖获得者?” “是你!” 林园园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沈书宁,上下打量。 “我的天呐,沈书宁,你藏得也太深了!我只知道你参加了华北高校设计比赛,带着津南大学的团队获得了一等奖,可你从来也没说过你还是国际设计大赛的冠军啊!” “不行不行,我呼吸困难,你扶着我一点。” 林园园深呼吸几次之后,再次追问道,“你真是冠军啊?” 第1章 死了三十年的丈夫回来了 “妈,你的病再治也不可能会好了,但我的生意就差这二十万了!我求求你,再救我一次!” 阳光刺眼,沈书宁隔着氧气管费力地偏头看向正跪在她床边的儿子林朝辉。 自从青梅竹马的丈夫死后,她收养了朝辉,只是这些年,她忙着做生意赚钱给儿子更好的生活,不知不觉儿子就养歪了。 她骂过,也劝过,好在她熬坏身体医生说她心脏长了颗瘤子之后,儿子总算是立起来接手了她的生意。 可惜,她没精力教他了。 短短一个月,她撑起来的上千万的公司,马上就要倒闭了。 沈书宁苦笑一声。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笔手术费五十万。 “好,妈不做手术了!” 林朝辉喜不自胜,连忙递了签字笔和合同。 饶是沈书宁已经下定决心了,心里还是难过得要命。 她愿意为了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放弃手术就快死了,可他竟然一点都不难受…… 颤巍巍签完字,沈书宁就听到病房门刷地被打开,看到来人她忽然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瞳孔骤然收缩。 林朝辉身后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她那个死了三十几年的丈夫!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皱纹,却掩不住那股养尊处优的富态。 他穿着考究的西装,与记忆中那个在乡下土生土长的农村年轻人判若两人。 更让沈书宁窒息的是,林国栋臂弯里挽着一个女人,两人亲密无间,十分恩爱的样子。 “你!你们?怎么会……” 沈书宁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努力将上涌的血腥气压了下去,声音像砂纸摩擦,十分嘶哑,“原来……你没死,你们一直在一起?” “哼!当年要不是嘉月要用你的录取通知书念大学,我才不会娶你!” 林国栋站在病床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十分的冷漠。 沈书宁耳边嗡嗡作响,她记得清清楚楚,1978年8月25日,她从林国栋口中得知自己落榜的消息,难过了很久,后来在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哄骗之下,她放弃复读,嫁给了他。 可婚后没过两个月,林国栋就入伍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乡下照顾年老体弱的公婆,还有年幼的弟妹。 第二年的冬天,村支书拿着烈士证来家里,说林国栋在边境任务中牺牲了,婆婆当场哭晕过去,而她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跟另一个女人,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还说,当年娶她,居然是为了偷她的录取通知书! 难怪,难怪当年她落榜没多久,沈嘉月就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年,她怎么就没想到,沈嘉月是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妈,”林朝辉手里捏着她的氧气管,眼底冷冰冰的,只有不耐。 “这么多年,你拆散我们一家三口,也是时候偿还了!” “轰——”的一声。 沈书宁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床单,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林国栋皱了皱眉,看到沈书宁那副快要碎掉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令人作呕的怜悯。 “书宁,当年我应召入伍,出任务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我跟……嘉月在一起了,我要对她负责。所以只能让人传话给你,告诉你,我已经死了,好让你不必再等我。” “对她负责?不必等你?” 沈书宁浑身都在发抖,“我伺候你的爹娘,照顾你弟妹,养大……” 林国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冷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但我不是给你留了朝辉陪你吗!难道还不够吗!” 沈书宁歇斯底里地大笑,笑声嘶哑如夜枭。 “你们……你们……合伙……骗我……” 沈书宁拼尽全力挤出这几个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林朝辉轻嗤了一声,俯身凑了过来,“妈,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咱们是骗你呢?奶奶说了,要不是让你收养我,你肯定老早改嫁跑了,多亏有我栓着你,你才能伺候他们到老啊!况且,我不是也叫了你三十几年的妈?你放心,你死了,我肯定给你送终!” 沈书宁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巨石,她想起这三十几年的磋磨,原来全是一场骗局! “行了,沈书宁,你也别怨恨我们,今天我就来见你,就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谁让你自己愚蠢,怪得了谁?” 林国栋皱着眉,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朝辉,别跟她废话了,赶紧动手,等下有人进来了。” 林朝辉点了点头,直接痛快地拔掉了氧气管。 不一会儿,沈书宁就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自己养了三十几年的那个畜生说:“妈,你放心,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到时候我就把你的骨灰撒到老家的河里,至于你前些年买的那块墓地,我已经卖掉了,留着也是浪费。”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发誓:若有来世,定要这些畜生血债血偿! 耳边是机器运作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她似乎听见有人不停地再叫自己的名字…… “沈书宁,书宁!” “吱——吱——” 刺耳的蝉鸣划破盛夏午后的寂静。 沈书宁猛地睁开眼睛,汗水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 她环顾四周,破旧的土坯房,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日历,上面赫然写着“一九七八年”,窗外是熟悉的晒谷场。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那些被岁月和苦难刻下的皱纹,也没有昔日被烫伤的疤痕。 “这是……” 1978年!她重生了! 微微阖眼,前世的记忆翻涌而来。 今天应该是高考录取通知书送达的日子。 上辈子,她傻傻地等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被林国栋告知自己落榜了。 她信了,哭了一整夜,然后在林国栋的甜言蜜语中嫁给了他,开始了噩梦般的三十余年。 第2章 她重生了 “书宁姐!书宁姐!”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林国栋的妹妹林秀秀,她喘着粗气,“你、你弟弟跟我哥、打、打、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话音刚落,沈书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上辈子也这样,弟弟说林国栋跟知青搞在一起了,可她还是在林国栋的花言巧语下,信了!还惹的弟弟生了她好几天的气!可惜,弟弟还是早早地就去了……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拉开门,顾不上理会林秀秀惊讶的表情,拔腿就往林家跑。 烈日下,她的布鞋扬起一片尘土。 林家院子里,少年梗着脖子跟男人厮打,但少年瘦弱,林国栋比少年年长,身形又魁梧,一个甩手直接就将少年丢了出去。 一旁还站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女人,那女子扎着两条麻花辫,浓眉大眼,一脸倨傲。 是沈嘉月! 沈书宁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对渣男贱女,竟然那么早就搞到一起了! “你们敢欺负我姐,我咬死你们这两个坏东西!林国栋,我姐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敢辜负她?” 十二岁的沈向阳红着眼,指着一旁的沈嘉月质问道。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别到你姐面前胡说八道,我跟沈知青只是普通朋友,你别乱嚷嚷。” 林国栋瞳孔一闪,语气明显有些心虚。 “我胡说?我都看到你们两个人……” 话音未落,林国栋突然看到站在门口的沈书宁,表情一滞,连忙上前解释: “书宁,你咋突然来我家了?刚才……你听到了?不是,书宁,你听我解释,向阳真的误会我和沈知青了,我们就是单纯的探讨一些文学上的见解,我们清清白白的。” “姐……” 沈向阳看到她,伸手抹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 看到弟弟完好无损,沈书宁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林国栋,咬着后槽牙:“把我的录取通知书还给我!” 来的路上,她已经将前世忽略掉的一些细节都回忆起来了。 结合上辈子林国栋喝醉酒的那些呓语,当初她的录取通知书就是被这两个人截胡,藏了起来,抢走她的人生,将她囚禁在林家这座‘牢笼’,最后还害她死不瞑目! “你、你说什么?” 林国栋脸色一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我说,把通知书还给我!” 沈书宁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 一旁的沈嘉月闻言,手忙脚乱想把信封往身后藏,但已经来不及了。 沈书宁清楚地看到信封上印着“津南大学”四个红色大字。 那是她的录取通知书! 上辈子改变她命运的钥匙,就这样被这对狗男女偷走了! “书、书宁?”林国栋脸上迅速堆起假笑,“你弄错了?你的录取通知书,怎么会在我这儿?” “少装蒜!” 沈书宁冲上前,抬手就要夺那信封,“那是我的录取通知书!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沈嘉月迅速退后两步,把信封紧紧抱在胸前:“沈书宁,你发什么疯?这是国栋哥帮我拿的我的通知书!这是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的?” 沈书宁冷笑,“沈嘉月,津南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至少也要380以上,就凭你去年高考成绩不到180分的成绩,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脸红吗?” 她转向林国栋,眼中燃烧着两世为人的怒火,“林国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龌龊事,算起来,沈嘉月应该是怀孕了!” 林国栋的脸刷地白了:“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沈书宁的声音陡然提高,“需要我现在就告诉大家,沈嘉月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吗?”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院子里轰然炸开。 沈嘉月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双手不自觉地护住腹部。 林母从屋里冲出来,指着沈书宁的鼻子叫骂道:“沈书宁!你疯了吗?这种话能乱说?我们林家待你不薄,国栋对你多好,全村人都看在眼里!” “待我不薄?” 沈书宁几乎要笑出眼泪。 上辈子,偷走她的录取通知书,讨好自己的姘头,哄骗她结婚,又诈死让她为林家当牛做马三十余年。 她寒冬腊月出门摆摊,烈日当头下地干活,怀孕时,她累到大出血流产时,这个男人却还在外面跟别的女人耳鬓厮磨,因为没能及时手术,她更是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这叫待她不薄? 林国栋和沈嘉月在外面另立门户,林国栋还将他们的儿子带回来给她养,说是为了她好。 这叫待她不薄? 最后,在她重病躺在病床上,等着钱救命时,林国栋却连治病的钱都不肯给她,还将所有财产转移到沈嘉月的名下。 这也叫待她不薄? 现在老天爷有眼,让她重生,可以亲手撕碎这家人虚伪恶心的嘴脸! “他跟她搞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林家人全都愣住了,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沈书宁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国栋脸色铁青:“你、你是怎么知道……” “把通知书还给我!” 沈书宁不再废话,直接扑向沈嘉月。 沈嘉月吓得尖叫一声,林国栋急忙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的沈向阳抱住了,少年睚眦目裂,恶狠狠地盯着他: “欺负我姐,我打死你!你敢欺负我姐!” 少年虽然瘦弱,但此刻怒火中烧,肾上腺素飙升,一拳一拳,直接砸在男人的身上。 “啊!我的录取通知书,国栋哥,救我!” 沈嘉月又要护着肚子,又要护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左躲右闪,被沈书宁扇了好几巴掌,嘴角都渗血了。 林国栋见状,眼底充血,一把将抱着他的沈向阳推开之后,急忙上前阻拦沈书宁,却被她狠狠踹了一脚。 “啊!” 林国栋捂着裤裆跪倒在地。 沈书宁也趁机抓住沈嘉月的辫子,另一只手去抢信封。 “松手!你这个疯婆子!” 沈嘉月吃痛,却死死攥着信封不放。 “这是我的前途、我的人生!给我还来!” 沈书宁嘶吼着,指甲深深掐进沈嘉月的手背。 上辈子他们毁了她一次,这辈子休想! “刺啦——” 信封被撕成两半。 第3章 谁敢拦我,我就跟谁拼命 沈嘉月趁机挣脱,拿着有公章的那一半就要跑。 沈书宁红着眼睛追上去,从背后将沈嘉月扑倒在地。 两人在尘土中翻滚厮打,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拦住她!快拦住这个疯女人!要死了哦,沈家这丫头居然敢打自己的男人,一点妇德都没有,要出人命了啊!” 林母气得大喊。 几个村民犹豫着上前,却被沈书宁狰狞的表情吓住。 “今天谁敢拦我,我就跟谁拼命!” 沈书宁骑在沈嘉月的身上,一拳打在她鼻梁上,“把通知书还给我!” 沈嘉月鼻血直流,终于松了手。 沈书宁抢过那半张纸,又在地上找到另一半,颤抖着拼在一起。 还好,公章和关键信息都在。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衣服被扯破,脸上沾着血迹和泥土,却笑得畅快淋漓。 林国栋缓过劲来,咬牙切齿道:“沈书宁,你别忘了我们是有婚约的!没有我同意,你哪都去不了!” “婚约?”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按捺住心里翻涌的恨意,冷声道,“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婚约作废了!我宁愿死,也不会再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你敢!” 在屋里躲清净的林德贵终于出面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退就退的?信不信我让你在村里待不下去!” 沈书宁环视一圈,看着那些或惊讶或鄙夷的面孔,挺直了腰杆。 “好啊,那就试试看。今天我沈书宁把话撂这儿——津南大学我上定了!谁敢拦我,我就跟谁拼命!” 她将撕破的录取通知书小心折好,塞进贴身的衣兜,然后拉着呆愣在原地的弟弟,走向人群。 村民们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目送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姑娘昂首离去。 背后传来林母歇斯底里的哭骂:“沈书宁!你这个没良心的贱货!当初要不是我们林家,哪还有你们沈家今天?你这个白眼狼,贱蹄子,我们家国栋哪点配不上你?你现在走出这扇门,以后就别想回来!” 沈书宁没有回头,只是高高举起手臂,比了一个前世学来的下流手势。 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这一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书宁揣着好不容易抢回来的录取通知书,刚踏进家门,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到“啪——”一声,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脑袋撞在门框上,眼前一阵阵发黑,缓了片刻之后,才看清楚对方的脸,是她爹——沈有田。 “爹!你打姐姐做什么?是林家欺人太甚,我亲眼看到林国栋跟那个女人勾肩搭背,他们还偷了我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沈向阳像一只狼崽子,直接将沈书宁护在身后,冲着他爹吼道。 沈书宁看着面前瘦弱的少年,眼眶有些发红,上辈子,她被父母,丈夫,孩子,朋友,背叛、利用、抛弃……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被人维护的滋味儿了? “你让开!林家和沈家的婚约是你爷爷定下来的,林国栋的爷爷早年救过咱家,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带着你弟弟去林家闹事儿,还打伤了自己的未婚夫,沈书宁,我让你读书,你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我告诉你,录取通知书是我给国栋的!” 沈书宁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爹。 她其实一直没想明白,哪怕重生后,她也没想明白,录取通知书是怎么到林国栋手上的。 “爹,你为什么这么做啊?姐姐那么努力地念书,考大学,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向阳眼底透着几分失望和不解。 “阳阳,不能跟你爹这么说话,你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沈母眼神闪烁地看向女儿,然后继续道:“书宁,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嫁人的!再说,读书难道不用花钱吗?” “你到时候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到时候不还是得从家里拿,家里哪还有钱供应?你要是去念书了,到时候家里那么多农活,难道都交给我跟你爹?” “现在人家愿意用50块钱买你的录取通知书,你弟弟就有钱去县医院看病了。” “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就跟我去林家道歉,婚约不可能作废,你死了这条心,我现在就让林家挑个好日子,尽快把婚事办了!” 沈父冷冷地瞪向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跟我走!” 沈家门口,沈书宁用力甩开父亲苍老的胳膊,梗着脖子,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不去!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嫁给林国栋那个浑蛋!我要去读书,我一定要去!学费我可以自己想办法,生活费我也会自己挣,我一分钱都不会跟家里要。至于其他……就当是我不孝。”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内传来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向阳!阳阳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他爹,他爹!不好了,快来人啊,救命啊!” 沈书宁心头猛地一颤,冲进里屋,只见弟弟沈向阳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浑身抽搐。 母亲刘秀菊正拼命呼喊他的名字,可少年紧闭双眸,脸颊呈现不正常的红晕。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是还好好的?阳阳?向阳!” 沈书宁半跪在地上,掌心抚摸他的额头,那温度仿佛能灼伤人。 前世弟弟确实体弱多病,患有哮喘,但没这么严重,是在她嫁给林国栋两年后才…… 她突然想起来了——上辈子弟弟就是因为一场高烧没得到及时治疗,落下了病根,最后在十四岁那年夭折的。 而这一世,病情竟然提前爆发了! “快去请赤脚医生!” 父亲沈有田在门外急得直跺脚,他就这么一个老来子,要是向阳没了,沈家就断后了。 “再烧下去要出人命的!” 沈书宁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她娘一把拽住:“没用!张大夫昨天就去省城了,要三天后才回来!” “那就送县医院!”沈书宁声音发颤。 “钱呢?” 沈有田突然吼了一声,蹲在门槛上狠狠抽了口旱烟,“家里哪还有钱?” 第4章 逼婚 她娘哆嗦着从炕席下摸出个手绢包,层层打开——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几个硬币,最大的面额是一张五元纸币。 “六块五毛二分,”母亲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连住院押金都交不起……” 沈书宁看着弟弟越来越弱的呼吸,前世记忆与眼前景象重叠。 上辈子她嫁入林家后,林国栋承诺会出钱给弟弟治病,却一直推脱,最终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我去借钱!”她转身就要往外跑。 “站住!”父亲沈有田厉声喝止,“村里谁家还有闲钱借?去年为了给你弟抓药,已经把能借的都借遍了!” 院子里突然传来脚步声,林德贵带着两个儿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林国栋跟在最后,脸上还带着被沈向阳揍过的淤青。 “老沈啊,怎么一脸垂头丧气的?”林德贵假惺惺地探头往屋里看,“哎呦,烧得不轻啊!” 沈书宁立刻挡在门口:“不劳林叔费心,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林德贵不以为意,转向沈有田:“老沈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同意书宁和国栋的婚事,这一百块彩礼钱我立刻奉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大团结,在沈有田夫妻眼前晃了晃。 沈书宁血液瞬间冻结。 一百元! 在这个工分值钱的年代,相当于普通农户两三年的收入! 她看见爹娘的眼神变了,她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微微发抖。娘也停止了哭泣,直勾勾盯着那叠钱。 “爹!”沈书宁声音尖厉,“我不答应!您要是同意,就是逼我去死!” “闭嘴!” 沈父突然暴喝,“你弟弟的命重要还是你那点心思重要?你弟弟要是出事,我跟你娘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是想逼我们全家都去死吗?!” 林德贵得意地笑了:“书宁啊,做人别这么倔,尤其是女人。国栋哪点不好?你嫁过来就是林家人,吃穿不愁。至于大学……”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书宁的衣兜。 “女人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晚要嫁人的。好好跟着国栋,早点生个孩子,把心安定下来,这相夫教子才是一个女人应该做的。” 沈书宁浑身发抖。 “林德贵!你儿子和沈嘉月那点破事儿,现在全村都快知道了,还想骗我嫁过去?你们林家安的什么心?你想要孙子,你让你儿子跟沈嘉月结婚啊!她现在肚子里不就揣着你们林家的种嘛!” “胡说八道!” 林德贵脸色一沉,“老沈,你闺女这么污蔑我林家,这亲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沈书宁打懵了。 父亲的手还扬在半空,眼中满是血丝:“给你林叔道歉!跪下!” 沈书宁捂着脸,嘴角渗出血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低声喃语:“爹,您知道吗?上辈子我就是这样被逼着嫁过去的!结果呢?弟弟的病被他们一拖再拖,最后活活病死!林国栋在外面养女人,而我也被他们害死……” “疯言疯语!” 父亲打断她,“什么上辈子不上辈子的!现在你弟弟就要死了,你还在做你的大学梦!”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爹,如果我嫁给林国栋就会死,你还要逼我嫁吗?” “那就等你嫁过去再死!” 沈书宁心脏一阵刺痛,脸色煞白。 林德贵适时插话:“老沈,咱们两家的婚事,你看……我们倒是不着急,可以等你们父女慢慢商量,不过就怕向阳这孩子的身体熬不住。” 沈有田攥着烟杆,手指关节发白。 终于,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林德贵嘴角一勾:“那明天我就让媒人来过礼。” “爹!”沈书宁绝望地尖叫,“您这是卖女儿!” “闭嘴!” 母亲突然冲上来拽住她的胳膊,“你想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吗?啊?”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沈书宁的皮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那是你亲弟弟啊,你亲弟弟!他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还带他去闹事儿,他现在病成这样,你这个当姐姐还不管他的死活,沈书宁,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你?为什么要死的不是你!” 沈书宁看着母亲扭曲的面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前世她顺从地嫁了,换来的却是弟弟的死亡和全家人的不幸。 这一世,她还要重蹈覆辙吗? “好……”她突然平静下来,“钱给我,我现在就送弟弟去县医院。” 林德贵眯起眼睛:“这钱是彩礼,得等你过门……” “不给钱我就不嫁!” 沈书宁厉声道,“林德贵,你非要等我弟弟死了才甘心吗?到时候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进你林家门!” 院子里一片死寂。 终于,林德贵不情不愿地抽出一张十元票:“先给这些,剩下的……” 沈书宁一把抢过钱,转身冲进屋里背起昏迷的弟弟:“阳阳别怕,姐带你去医院!” 她冲出院子时,听见林德贵在身后阴恻恻地说:“老沈,管好你闺女。明天要是见不到人,这钱……” 沈书宁没有回头,她背起弟弟瘦弱单薄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城方向跑。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天色渐暗,弟弟的呼吸越来越弱。 沈书宁的布鞋早就磨破了,脚底血肉模糊,却不敢停下。 十块钱根本不够,县医院至少要三十元押金 “姐……” 沈向阳滚烫的额头贴着沈书宁的后颈,十二岁少年的体重压得她步履十分艰难,少年的声音十分的虚弱。 沈书宁泪如雨下:“阳阳坚持住!姐就是拼了命也要救你!”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生吗?” 忽然,三道人影从玉米地里蹿了出来,沈嘉月带着村里的两个混混堵住了她的去路,树荫遮不住她脸上的恶意。 沈书宁心头一紧,她认得这两个人,上辈子她之所以会被甜言蜜语哄骗,再知道自己落榜之后,直接放弃了复读,答应嫁给林国栋,除了林家承诺帮弟弟看病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她送弟弟去医院的途中,碰到了两个混混,虽然最后她成功逃脱,但村里都传她被人欺负了,坏了名声。 原来,这一切竟然也是沈嘉月安排的! “沈书宁,识相点就赶紧把录取通知书交出来!” 两个混混一左一右包抄,挡住她的去路,沈嘉月上前就要掏她的衣兜。 沈书宁侧身躲过,弟弟在她背上微弱地喘息,她紧张的伸手拖着他的身子,咬着后槽牙,目光如鹰隼一般,死死盯着对方。 上辈子沈嘉月已经成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却还要毁掉她的清白,不给她一条活路,如今她绝对不会再让对方得逞,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但就算如此,她也一定要撕掉对方一层皮! “你们给我让开!”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沈嘉月恼怒的看着她,冷声道:“强子,柱子,给我扒了她!” 两个混混淫笑着逼近。 第5章 救人要紧 “哟,还挺横的,臭娘儿们,背着这棺材瓤子打算去哪儿?” “你现在要是把我们哥俩哄高兴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大发慈悲帮你把这小子送到县医院,否则,就凭你,估计还没到医院,这小子就嗝屁儿了!” 沈向阳趴在她的肩上,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他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拖累了姐姐。 “姐……别管我,你快逃……通知书,通知书不能给他们,你走!” 沈书宁咬着后槽牙,“姐不会丢下你的!” 她护着弟弟,又要护着藏在衣袋里面的录取通知书,最终还是被人一脚绊倒,下巴磕在石头上,口腔瞬间充斥着铁锈味儿。 沈书宁不敢放松警惕,直接一把抓起地上的泥土,朝着几人的眼睛撒了过去。 “啊!” “贱人,找死!” 趁着几人揉眼的空挡,沈书宁一把将弟弟从地上扶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村口走去,但走了没几步,沈向阳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温热的血液吐在泥地上,身体瘫软的向后倒去。 “阳阳!” 沈向阳青白的嘴唇颤动着,手指死死揪住她的衣角,艰难吐出几个字:“姐……快走!” 下一秒阴影笼罩过来,沈书宁被人一把揪了起来,“把录取通知书交出来,我还能让你弟弟死得痛快一点。” 沈书宁忽然笑了,她咬着唇,从口袋里拿出一封被撕碎的牛皮纸信封,上面沾染了弟弟刚才吐出来的鲜血,余光看向男人身后追赶过来的沈嘉月:“想要?” 沈嘉月看清楚信封,眸底透着几分激动,“沈书宁,你反正已经要跟国栋哥结婚了,你要这个也没有什么用,你把录取通知书给我,我可以给你钱,我还可以送你弟弟去省城的医院。” 话音未落,沈嘉月的瞳孔骤缩,然后直接冲上前,跪在地上捡起那些被撕碎的碎片,“通知书,我的录取通知书!啊!!!!沈书宁,你这个疯子,疯子!” 录取通知书被沈书宁当着他们的面,撕成粉碎! 一阵风吹过,席卷了地上的碎片,落进一旁的田野,河流…… 沈书宁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鱼死网破! 她读不成的大学,沈嘉月也休想踩着她的‘尸骨’,一步一步爬到巅峰。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一道光柱刺破黑暗。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拉着沈嘉月离开了。 沈书宁缓了口气,拼命挥手,拖拉机在她面前停下。 “这不是沈家丫头吗?” 驾驶座上探出村支书周丰年黝黑的脸,“天都黑了,你这是……哎哟,你弟弟这是咋了?” “周叔!求您送我们去县医院!”沈书宁扑通跪下,“我弟弟快不行了!” 周丰年脸色骤变:“快、快上来!我现在就送你们去县医院!” 拖拉机突突地驶向县城,沈书宁紧紧抱着弟弟,泪水模糊了视线。 前世的悲剧绝不能重演,可她该怎么办? 父母已经被逼到绝路,林家虎视眈眈,而她的大学梦…… “姐……” 弟弟又微弱地喊了一声,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别……嫁……读书……” 沈书宁晴的眼泪砸在弟弟滚烫的小脸上。 原来弟弟什么都懂,这个家唯一心疼她的,竟是这个十二岁的少年。 “不嫁,姐谁也不嫁。” 她哽咽着承诺,“姐一定会救你,也会救我自己。” 拖拉机驶过坑洼的土路,颠簸中,沈书宁摸到了贴身放着的录取通知书。 那张被撕破又拼好的纸,是她唯一的希望。 刚才她撕碎的只是一个写着‘津南大学’的牛皮纸信封,幸好天色昏暗,沈嘉月没发现端倪。 夜色如墨,拖拉机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沈书宁死死搂着高烧不退的弟弟。 突然,她瞳孔猛地收缩。 岔路口那棵歪脖子的老槐树! 前世的记忆犹如惊雷劈进脑海。 一条通往县医院的大路,一条是穿过小树林的偏僻近道。 上辈子她走的是大路。 “周叔!右转!走小路!”她声音发紧,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 村支书周丰年皱眉:“啥?右边要穿过乱葬岗啊!况且现在这天都黑了,林子里不安全……” “我弟弟等不及了!” 沈书宁声音陡然拔高,又强压下来,“求您了,我知道一条近道,能省半小时。” 周丰年看了眼她怀里脸色发青的孩子,叹了口气,终于调转车头。 拖拉机突突拐进杂草丛生的小路,车轮碾过满地落叶。 沈书宁心跳如鼓,眼睛不停扫视树林深处。 “停车!”她突然尖叫。 在漆黑的林子里,突然发出这么一声,就算是周丰年这样的男人都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猛踩刹车,声音颤抖:“沈、沈丫头,怎么、怎么了?” 沈书宁已经跳下车,把弟弟往周丰年怀里一塞:“前面好像有个人,我去看看!” 不等回应,沈书宁就冲进了一旁的灌木丛。 夜幕中,山风卷起浓烈的血腥味,男人面朝下,趴在腐叶堆里,身上的军装被划开,背上十数道裂口,最深的那道在右腿根部,翻卷的皮肉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沈书宁双腿发软,她颤抖着翻过男人的身体,剑眉星目,即使昏迷中也透着凛然之气——果然是他! 前世改变沈嘉月命运的那个神秘人! “同志?同志!”她拍打男人的脸,对方毫无反应。 上辈子她是第二天早上从县医院回来时发现这人的,当时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她第一反应是跑回村里喊人。 等带着赤脚医生赶来,人已经被沈嘉月“救”走了。 后来才知道,这是省军区的重要人物,在执行秘密任务时受伤,沈嘉月后来凭借这份救命之恩攀上了县长,从此飞黄腾达。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沈嘉月再抢走任何机会! 沈书宁迅速扯下自己的衣袖,用力扎在男人伤口上方。 “沈丫头,怎么回事?”周丰年抱着弟弟跟过来,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谁?伤得这么重!” “枪伤,还有砍伤。”沈书宁头也不抬,手法娴熟地检查伤势,“周叔,帮我把他抬上车!” 第6章 神秘人 “这要死人的!” 她从男人内袋摸出军官证,心跳更快了——陆川,25岁,省军区野战部队侦查科,照片上的他眼神锐利如鹰。 “周叔,您看!”她举起军官证,“这是重要人物,必须马上治疗!” 周丰年看清证件后脸色大变:“那我们赶紧把人扶到车上,送县医院!” “不行!” 沈书宁拽住他,“从这里到医院至少还要一个小时,他伤口很深,一直在出血,经受不住路上的颠簸,您先送帮我把他送到我奶奶的小木屋,我先想办法帮他止血,要是歹徒还在附近……” 她故意欲言又止。 “可你弟弟……” “周叔,人命关天,到了小木屋之后,你先送我弟弟去医院,这里交给我,你放心,我在卫生所帮过三年忙,止血包扎,我都会。” 沈书宁厉声打断。 这是实话,她弟弟身体差,隔三岔五就要去卫生院,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沈书宁就在卫生院帮忙打下手。 但急救技术是后来嫁给林国栋之后,林国栋的弟弟跟人打架断了一条腿,她需要照顾病人,才学会的。 周丰年纠结得额头冒汗,终于点头。 两人合力将伤者抬上拖拉机,沈书宁将两个生命紧紧搂在怀中,神情坚韧。 几分钟后,在小木屋里,沈书宁从柜子里翻找出了之前采摘的草药,原本这些都是拿到镇上一家中医馆卖的,没想到现在碰上用场了。 她用手搓碎了草药,敷在男人的伤口上。 男人突然睁开眼,铁钳般的手扣住她的手腕,漆黑的瞳孔锐利如刀:“你是谁派来的?” “别动!” 沈书宁直接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银针,扎进他的穴位,“想死就继续挣扎!”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被警惕取代。 昏暗的煤油灯下,少女沾了血的面容十分清秀,可神情却宛如修罗。 男人盯着她的侧脸,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书宁。”她低着头,声音冷冽,熟练地为他缝合伤口,动作稳得像手术医生:“缝合伤口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唔——”男人下唇一抿,额头上的冷汗涔涔直冒。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沈书宁剪断缝合线,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名字?” “陆……川。” “单位?” “省军区野战部队侦查科。”男人皱了皱眉,有些诧异自己的反应,他是军人,警惕性极高,一般不会这么轻易被人问话。 他审视的目光看向对方,哑声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沈书宁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你腿上嵌着颗子弹,我取不出来。不过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应该不会影响夫妻生活。” 陆川闻言,剧烈咳嗽起来,耳尖红得有些发紫,“你……” 有姑娘家这么直接说出这种话? “医生面前无男女,陆同志,你是军人,难道还在意这些?我知道你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任务,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行踪透露出去的,这里是我奶奶以前的小木屋,平时没什么人来,你在这儿暂时是安全的。” “不过你的伤需要尽快处理,我这边没有取子弹的条件。” “陆同志,我不想把自己说得多么高尚,我救你,是有目的的。” 听到这儿,男人更加狐疑地看着她,他的身份保密,南城这边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多,看沈书宁的模样应该只是附近村子的一个小姑娘,但看她的反应,似乎很了解自己。 沈书宁简单讲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她其实也不确定这个人能不能帮到自己,但至少,绝对不能让他站在沈嘉月那边! 陆川看着沈书宁的眼睛,沉默许久,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印章,“拿着这个,去县政府找宋延平县长,就说……老虎下山了。他会明白的。”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脚步声,陆川警惕地摸向腰间的手枪。 “沈丫头,沈家丫头!” 沈书宁冲他摇了摇头,“是我们村的支书,是他和我一起救了你。” 打消了陆川的怀疑之后,沈书宁打开门缝,挤了出去,满脸焦急地问道:“周叔,我弟弟情况怎么样?” “向阳在医院,你给我的那十几块钱,不够交押金的,幸好我认识县医院的宋医生,她想办法把你弟弟安置好了,不过这个押金你们得尽快补上,向阳的病来势汹汹,宋医生说,至少得准备三十块钱。另外……” 周丰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户缝隙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陆同志的伤怎么样了?我刚才看他伤得很厉害,不送医院真的没事吗?这可是重要人物,要是在咱们村出了事情,后果太严重了!” “周叔放心,我有数的。他现在暂时没有危险,我要去一趟县城,帮陆同志送个消息,周叔,我弟弟那边……” “我知道我知道,我先回村里,让你爹娘筹钱。” 周丰年一走,沈书宁回到木屋,只见男人递给她一封刚写好的信,“你把这封信交给宋县长,你的情况我已经在信上写明,他会去调查,如果你所述属实,政府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路上,沈书宁紧紧握着那枚印章和信件,赶到县政府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两点钟。 她悄悄翻墙进去,按照陆川告诉她的路线,躲过了巡逻的民兵,直奔最里侧的那栋小楼。 “咚,咚咚,咚!”这是陆川和宋延平的敲门暗号。 屋内的门一开,下一秒沈书宁的额头上就抵了一把枪,黑漆漆的洞口,让人不由心头一惧。 “你是谁?” 沈书宁脸色有些发白的看向对方,然后摊开双手,印章在她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红印,她低声道:“老虎下山了。” 宋延平瞳孔一缩,迅速接过,然后抬头看向沈书宁,“他人呢?” “在红旗公社六里村小树林废弃的小木屋,伤得很重,需要医生。还有这封信,也是陆同志让我交给您的。” 宋延平二话不说,转身回到屋里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立刻派车去六里村,小树林的木屋接一个重伤员,直接送省军区医院!” 挂断电话,他盯着沈书宁,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沈书宁。” “好,沈书宁同志。”宋延平点头,“今晚的事情,不准对任何人提起。至于信上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妇联。” 沈书宁抿着唇,点了点头。 离开县政府,沈书宁赶回医院时,天已经蒙蒙亮。 第7章 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经过一晚上的救治,弟弟沈向阳的烧已经退了些,但脸色依旧苍白。 沈书宁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汗,眼神温柔而坚定。 “宋医生,我是沈向阳的姐姐,我弟弟的病怎么样了?能不能治好?” “你弟弟的身体,你应该知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很难根治,不过——要是按时用药,对他的病情会有好处。只是这个费用……” “要多少钱?” 沈书宁有些心凉,她其实知道这个费用绝对不是他们家能够承受的,但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在问一句。 宋医生轻叹了一口气,“你弟弟的情况属于中度哮喘患者,除了每天两次吃药之外,还要注射液,以及每周两次雾化吸入,基本费用大概是一个月十二三块,如果情况严重,需要住院,就像这次这样,那费用就更多了,一个月最高可能需要几十块,甚至上百元。” 这还只是医院的费用,还有来医院复诊的挂号费,交通费,这些成本加上去,绝对不是沈家这种农村家庭能够承担的。 病房里。 “姐……”虚弱的声音传来,少年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一脸愧疚地看着她,然后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想出院。” “说什么胡话呢?你的情况刚刚稳定一些,医生说你至少需要住院观察一个星期。” “可是、可是我刚才都听到了。” 少年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姐,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我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牺牲!” “姐,你读书那么厉害,你应该去上大学,你走,别、别让我连累你。” “我、我的病治不好的,反正、反正迟早要死的,你就带我回家,别再浪费钱了……” “沈向阳!我不准你再说这些话,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死,这病不是没得治,钱姐姐以后会赚的,我们家阳阳,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以后不准在有这样的念头,什么叫做拖累?你怎么会是我的拖累?” “姐……” “傻小子,你下次要是再说这种话,我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姐,可是……我的病需要钱,爹娘就会逼你嫁人,我不能这么自私,姐,你逃走,离开这儿,离开六里村,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沈向阳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情他什么都明白。 沈书宁刚要说话,外面就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母一见到儿子,眼泪簌然落下。 “阳阳,我可怜的阳阳,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娘,我好多了,多亏姐姐和周叔。” 沈向阳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亲娘,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从小爹娘就宠他,他是在没办法对他娘冷脸。 “好,好,没事就好,你周叔我们已经谢过了,你现在就是好好养病,医药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林叔答应借钱给咱家了。你放心,爹娘还有力气赚钱,肯定能治好你的!” 沈向阳到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果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他红了红眼眶,声音哽咽,“爹、娘,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 “傻孩子,别说这些,好好养病。” 补交了住院押金之后,沈父便离开了,家里欠了这么多的账,他不敢耽误上工的时间。 沈母心疼的看着儿子,跟沈书宁交代了几句之后,也离开了。 幸好昨晚送医及时,弟弟沈向阳的病,在用药之后已经稳定下来,接下来的几天,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姐,我已经好多了,我啥时候能出院啊?” “听话,好好治病,明天中午想吃什么?姐给你带过来。” 突然,病房门被人猛地推开,林国栋带着他弟直接闯了进来,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沈书宁,你们家已经收了彩礼,你爹都已经签字画押了,你还想躲到啥时候?” 沈书宁冷冷抬眼:“滚出去!” “沈书宁,别给脸不要脸!” 林国栋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狠狠抵在墙上,眼底闪烁着阴狠的光。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你以为你弟弟还能活几天?没有我们林家的钱,他连明天的药都吃不起!我告诉你,我的耐心已经所剩不多了,现在跟我回去拜堂成亲,念在我们两家认识多年的份上,我还能给你一个体面。至于大学?你别做梦了!像你这种乡下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守着男人过日子,还想去省城读书?你配吗?” 沈书宁冷冷盯着他,“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否则,只要我活着,我绝对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哟,好大的口气!”林国栋狞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她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是咱俩的婚书,你爹已经签字画押,收了一百块的彩礼,你就是我林家的人!” “姐……”病床上的沈向阳挣扎着坐起来,脸色苍白,“你放开我姐,姐……你快跑,越远越好……” 林国栋的弟弟林国强一把摁住沈向阳,恶狠狠地说道:“小兔崽子,再敢多嘴,信不信老子拔了你的氧气管!” 沈书宁眼神骤然冰冷,手指攥得发白。 “林国栋。”她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间病房!” “哈哈哈哈……”林国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沈书宁,你以为你是谁?还敢威胁我?” 他猛地拽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头,“今天你要么乖乖跟我回去,要么……” 他阴森一笑,凑近她的耳边:“我就让你弟弟永远出不了医院!” 沈书宁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忽然抬手,用尽力气,一巴掌扇在林国栋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病房,林国栋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厉声道:“贱人!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沈书宁猛地推开他,从抽屉里拿出签收单,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林国栋,瞪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第8章 主动出击 林国栋脸色骤变,抓着签收单就要撕。 沈书宁见状,也不阻止,只是冷笑着提高音量:“撕碎也没有用!邮局有存根,公安可以去查!” 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直接从头到尾将林国栋浇了个透心凉。 他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就连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怎么?怕了?” 沈书宁冷笑,“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 她一步步逼近林国栋,眼神冷鸷:“除了这个,我还有更多的证据,偷取录取通知书,冒名顶替上大学,伪造证件,哦……还有沈嘉月肚子里的孩子!林国栋,你说,这些罪名加起来,够你在里面呆几年?几年之后你出来,你的姘头会不会等你?” 林国栋脸色铁青,一手抓着签收单,直接扑过来:“贱人!我弄死你!” 沈书宁早有防备,侧身一躲,反手抄起床头柜上的热水瓶,狠狠砸在林国栋头上! “砰——”的一声,热水瓶炸裂,冒着热气的水溅在他脸上,很快就烫出了一片水泡。 林国栋惨叫一声:“啊!!!我的脸,你这个贱人!” “哥!”林国强见状,松开沈向阳就要冲上来打沈书宁。 沈书宁眼神一厉,趁机夺过签收单,然后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直指向林国强:“你再动一下试试!大不了鱼死网破!” 林国强顿时僵在原地,不敢上前。 病房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护士站,几个护士和值班医生冲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顿时惊呼:“怎么回事儿?!” 沈书宁立刻收起刀,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宋医生!他们闯进来打我和我弟弟,还要逼我嫁人!” “放屁!”林国栋顶着一张狰狞的脸,怒吼,“明明是她打我!我的脸,我的脸!” 医生看了看病床上虚弱的沈向阳,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林家兄弟,脸色一沉:“保安!把这两个闹事的轰出去!” 林国栋还想争辩,但保安已经冲了进来,架着他就往外拖。临走前,他恶狠狠地瞪着沈书宁:“贱人!你给我等着!” 沈书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等着?好啊,她倒要看看,最后死的会是谁! 三天后,沈向阳的病情稳定,沈书宁决定主动出击。 她收拾好所有证据。 从她重生那天开始,沈书宁就一直在做准备,她去了一趟邮局,拿到了签收单。 还去了县政府,跟宋县长借了照相机,还去了一趟邮局。 这几天,她除了在医院照顾弟弟之外,其余时间一直在跟踪林国栋。 要怪也怪这两个人太明目张胆了一些,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就让她拍到了这些亲密照片,甚至还有林国栋私下威胁她的对话记录。 这一次,她要让这些人渣彻底身败名裂! 清晨,她安顿好弟弟,独自前往县妇联。 然而,不知道是怎么走漏了风声,她刚走到妇联大院门口,就看见她爹叼着旱烟蹲在台阶上,她娘也站在一旁东张西望,看样子是特意在等她。 一见她出现,沈有田立刻站起身,走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死丫头!” “跟老子回去!林家给的彩礼都收了,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你要嫁过去,你现在反悔,是想让全家都抬不起头做人吗?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去林家!” 刘秀菊扑上来撕扯女儿的衣领:“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弟弟现在躺在医院,你还想着你那破大学!林家说了,只要你嫁过去,就可以托关系让你弟弟去省城医院看病。难道你要看着他病死吗?”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沈书宁的皮肉,在锁骨上划出几道血痕。 沈书宁死死咬着唇,唇瓣渗出血丝,她单薄的身子被扯得踉跄,抬头看向众人,突然笑了。 “爹,娘,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有亲生的父母,这么逼自己的女儿跳火坑的吗?”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火坑?林家是咱们村的富户,你弟弟的病,要不是林家出钱,现在早就没命了!你是他姐,难道你真想看着我跟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咱们老沈家绝后?” “我不嫁!欠林家的钱,我以后会还,但让我嫁给林国栋,我绝不!” 沈书宁嘶吼出声,“林国栋和知青点的沈嘉月搞破鞋,全村人都知道!你们真要让我嫁给这种畜生?!” 人群里传来一阵抽气声! “你闭嘴!” 沈有田阴沉着脸,压着声音,恨不得直接用手把她的嘴给堵住,“你当这些事情说出去好听?家丑不可外扬!你跟国栋既然已经订了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都得给老子受着!” “都住手!”妇联主任张红梅从大门出来,厉声喝道,“当街拉扯像什么样子!” 刘秀菊见状,直接“扑通”跪下,对着张红梅直磕头:“领导啊!家宅不幸,出了个不孝女,这婚事是两家早就说好的,这丫头之前分明也是同意的!我们做父母的还能害自己儿女吗?她这突然悔婚,是要逼死我们当爹娘的啊!” “我们老沈家丢不起这个脸啊!而且他弟弟现在还躺在医院,等着钱救命……我们老两口不如现在一头撞死算了!” 她哭得声嘶力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额头都磕出了血印,活脱脱一个被不孝女气氛的老母亲形象。 围观的村民开始指指点点,有几个年长的甚至朝着沈书宁摇头叹气。 “这哪里是女儿,分明就是来要债的‘祖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这么倔?” “听说林家条件很好,这还不满足……” 沈书宁任由母亲拉扯自己的衣领,眼神却越来越冷,这哪里是她逼死他们,分明就是他们不想让自己好过!当娘的当街跪她,传出去,她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可他们……就当真是一点都没有为她考虑。 幸好,她对父母早已不存半点孺慕之情。 她从怀里掏出一叠黑白照片,猛地甩在地上! 第9章 绝地反击 照片四散飘落,全是林国栋和沈嘉月在玉米地和小树林搂搂抱抱的亲密照片! 最露骨的一张,甚至能清晰看到林国栋屁股上的黑痣。 前几天她看到宋医生背着个相机,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厚着脸皮借来了相机和胶卷,今天上午一洗出来,她就来妇联了。 “天老爷,这也太不要脸了!” “这爹娘都知道男方的底细了,还想着把女儿嫁过去?这都什么缺德人啊!” “胡说!假的,这都是假的!”林国栋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脸色铁青,“沈书宁!你诬陷我!” 沈嘉月也是脸色惨白的挤上前,委屈巴巴地哭诉道,“书宁,我自认为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国栋哥是看着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实在可怜,所以才偶尔帮衬我一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跟他不清不白?” “要真的如你所说,他家干啥还要花这么多钱娶你?我一个下乡知青,我家又是省城的,现在崇尚自由恋爱,我们直接领证结婚不就行了?他图你什么?” 沈嘉月几句话,就扭转了舆论。 确实,沈书宁家境不好,还有个重病的弟弟当拖油瓶,沈嘉月是知识分子,父母是省城的工人,模样也出挑,瞎子都知道该选谁。 妇联主任张红梅眉头一拧,刚要开口,沈书宁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因为,你们想要我的大学录取名额!沈嘉月,你说你们是清白的,这些照片都是假的,那好,你敢不敢跟我去县医院做个检查,看看……你有没有怀孕?” 她紧紧盯着沈嘉月的肚子,眼神锋利如刀。 “怀孕?”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也太大了,未婚怀孕?这说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沈嘉月瞳孔微微一震,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血口喷人!”她尖声叫道,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 沈书宁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是真是假,需要我帮你念一下诊断书吗?‘患者沈嘉月,宫内妊娠十周,单胎,可见胎心搏动……’” 林国栋直接暴怒,冲上来就要打人:“贱人!我弄死你!” 两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一左一右直接将人摁在墙上,林国栋几番挣扎,“放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放开!给我放开,我今天非弄死这个小贱人!” “够了!”沈有田突然暴怒呵斥道,扬起巴掌就要打下来。 沈书宁挺直脊梁站在他的面前,迎上他的目光:“打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妇联张主任的面,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对待亲生女儿的!” 沈有田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就在这时,“滴滴——”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刺破混乱,两辆绿色吉普车刹在妇联门口,车门“砰”地打开,宋县长带着几名干部大步走来,另一辆车上下来几名公安。 人群瞬间安静。 沈有田和刘秀菊吓得呆愣在一旁,沈嘉月也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试图躲藏,却被两名公安拦住。 林国栋被摁在墙上,没看到身后的场景,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叫嚣着。 “怎么回事?” 宋延平生硬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沈书宁的身上。 妇联主任张红梅立刻上前汇报:“宋县长,是六里村林德贵一家涉嫌买卖婚姻、胁迫妇女,沈书宁同志来妇联求助,却被父母当街殴打!” 林国栋听到这声‘宋县长’,动作瞬间顿住,后脊一阵阵的发凉。他在六里村可以横,因为有他爹护着,但这里是县城,宋延平又是县里出了名的铁血手腕。 犯在他手上,不死也得扒层皮。 于是他双腿一软,直接贴着墙就瘫在地上了。 “你们是沈书宁同志的父母?” 沈有田一辈子跟农田打交道,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村支书了,现在突然看到县长,还有一堆叫不上名字的领导,心里紧张得直打鼓。 他老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宋、宋县长,这婚事早就说好的,彩礼都收了,这丫头突然反悔……不过都是家里的小事儿,不值当领导操心,我们自己能处理。” “新时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沈有田吓得差点直接跌坐在地上。 “县长啊,这……嫁女儿咋还就犯法了呢?我跟他爹把这丫头拉扯这么大,让她嫁人不还是为了她好,这年头谁家娶媳妇儿嫁女儿不是父母做主的?” 刘秀菊没读过什么书,她跟沈有田就是盲婚哑嫁,不也好好过了大半辈子,怎么自己嫁个女儿,拿点彩礼,就成包办婚姻了,还犯法? 别的她不懂,但犯法是要坐牢的啊! 刘秀菊直接上前,粗糙的双手紧紧抓着沈书宁的胳膊,一脸怨怼:“昨天是你自己答应嫁人的,怎么现在要反悔了?你赶紧告诉宋县长,这是你自愿的!领导,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别欺负我们两口子没文化,这……这你们当官的,管天管地,咋还管我家嫁女儿了?” 见宋县长的脸色越来越差,沈有田赶紧上前一把摁住自己的老婆子,“你少说几句。” 宋县长冷冷扫了沈有田两口子一眼:“当着我的面还敢逼迫沈书宁同学,张主任,有时间好好给这两口子普及一下婚姻法,看看我有没有多管闲事!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径直走到沈书宁面前:“沈书宁同志,你反映的情况,县里已经调查清楚了。” 他从秘书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取出几份盖着红章的文件资料朗声念道:“经查证,林国栋偷取录取通知书,且伪造推荐信,沈嘉月冒名顶替上大学,证据确凿。县委会已经作出决定,撤销林国栋同志公社会计职务,取消沈嘉月的学籍资格。” 沈书宁紧紧咬住下唇,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上辈子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第10章 赵媒婆 “她胡说!宋县长,公安同志,我没有,我没有偷她的通知书,这就是个误会,我是代收了一封邮件,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录取通知书,是她……是她们家,是林家骗婚在先,收了彩礼,现在却不肯嫁我。” 林国栋咬着牙为自己辩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绝对是诬陷啊!我林国栋在公社工作两年,兢兢业业,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这对我……又没有半点好处?宋县长,我承认,我确实……不希望沈书宁去念大学,女人就该相夫教子,我就是怕她离开村子之后心野了……但我绝对没有偷录取通知书,更没有伪造推荐信!” 宋延平冷冷地看着他,从文件袋中又抽出一张纸:“林国栋同志,县纪委的调查显示,你不仅伪造推荐信,还与沈嘉月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已经构成流氓罪。” “胡说八道!”林国栋猛地提高音量,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低声威胁道:“你别忘了你弟弟,沈书宁!” “是不是胡说八道,大家都有眼睛。” 沈书宁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众人恍然想起来方才那些大尺度的照片,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清晰。 工作人员已经将照片全都收集起来,递给了宋县长。 他只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黑了。 这个时代,已订婚关系被视为准婚姻关系,且对强奸知青案量刑极重。 林国栋情绪异常激动地朝着沈书宁和宋延平扑了过去:“假的!都是假的!这不是我,不是我!” 两名公安人员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宋延平冷脸皱着眉头:“林国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 林国栋的嘴唇颤抖着,突然转向沈嘉月,“是她勾引我的!对,就是她!那天晚上她故意穿得那么少……书宁,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了,你原谅一次,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沈嘉月闻言,像被雷劈中一般呆立当场,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林国栋!你这个畜生!明明是你答应要娶我,说会让我上大学……” “放屁!”林国栋面目狰狞地吼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破鞋!你跟我睡的时候,根本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你肚子里的孽障,谁知道是不是我的?” 现场一片哗然。 两个人如今狗咬狗,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几名公安人员费了好大劲才将两人分开。 宋延平黑着脸摇了摇头,对工作人员吩咐道:“把他们都带回去,一切按程序处理。” 他又转向沈书宁,语气缓和了许多:“沈书宁同志,你的情况我已经跟津南大学招生办的主任说过了,上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半个月之后你可以直接去学校报到。” “另外,”宋延平继续道,“县医院那边表示,可以减免你弟弟大部分医疗费用,你可以放心了。至于你和林家的婚约……” 他厌恶地看了眼被押走的林国栋,“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婚姻自由,你不愿意,谁都不能逼你。张红梅主任,这件事情,你多上点心。” 沈书宁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朝着宋延平深深鞠了一躬:“宋县长,谢谢你!” 在村里听说沈书宁到妇联举报的消息,林德贵就带着家里人匆匆赶到县城。 结果刚到妇联大门,就看到儿子被公安人员带走了。 林母吓得直接从牛车上滚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起来:“造孽啊!我儿子这辈子完了……” 只可惜,在场的人都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没一个同情他们的。 “宋县长,我儿子犯了什么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他?我林德贵为六里村任劳任怨几十年……” 林德贵以前是六里村的村长,习惯了指挥别人,见宋延平年轻,就少了几分敬重,反而有种前辈质问晚辈的意思。 宋延平冷冷地打断他:“林国栋涉嫌偷取录取通知书,伪造推荐信和作风问题,证据确凿。林家买卖婚姻,强迫妇女,这件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林德贵脸上一阵青红交错,但到底是不敢继续跟宋延平叫板了。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林家忙着想办法把林国栋从牢里捞出来,但任凭林家如果托关系,塞人情,这件事情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最后还是跟林德贵关系交好的一个县政府工作人员透露了一点内部消息。 “老林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你说你儿子偷什么不好,非得偷人家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现在是高考恢复第二年,上头对教育这一块抓得那么紧,你儿子这是顶风作案啊!别说我了,你就算是求到省城也没用!” 林德贵这两天因为儿子林国栋的事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身体微微佝偻,双手颤抖地抓着对方的胳膊,哑声道:“百福,真的……没有办法了?” “老林,真没办法了。哎,国栋这次真是栽了,那个叫沈书宁的学生,你们就别去为难人家了,县长已经亲自盯着了,你们要是再有别的动作,反而没好处,你们现在还是想办法去跟那个知青沟通一下,她现在咬着国栋不肯松口,说自己是被迫的,要是定性为强女干女知青,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林德贵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沈家。 清晨,沈书宁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她看了看墙上的老黄历,离津南大学的报到时间越来越近。 她从炕席下面摸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这是她前几天去小木屋后面的树下挖出来,早些年因为除“四旧”,许多家庭的金银首饰都上缴了,以避免被批斗。 但这镯子是奶奶的陪嫁,她舍不得,于是就偷偷藏了起来,埋在什么地方,还是奶奶临终前偷偷告诉她的。 “奶奶,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保佑向阳。” 将镯子贴身藏好之后,沈书宁就借着打猪草的名头,悄悄溜到了后山,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麻溜地爬上了一棵老槐树,上面放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这些天从后山挖到的草药。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黑市的药材贩子最喜欢这种野生黄芪。 村子里的人没什么文化,懂草药的人更少,所以后山这边类似黄芪,茯苓这样的中草药并不稀缺,也幸好,她小时候喜欢缠着奶奶,认得不少中草药。 她将油纸包装进背篓,然后又在上面压了厚厚实实的猪草,准备去趟黑市把这些东西都换成本钱。 “哟,这不是沈家丫头吗?” 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隔壁刘家村的赵媒婆,那双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丹凤眼朝着她眨了眨,眸子一转,凑上前,“听说你弟弟病得不轻啊?” 沈书宁眉头一拧。 前世这个赵媒婆给刘家村那个五十几岁的刘瘸子说了门亲事,结果嫁过去的姑娘不到三个月就跳河自杀了。 事情闹得挺大,所以对这个找媒婆,沈书宁也有些印象。 她没有理会对方,快步走过。 “呸!装什么清高!”赵媒婆在身后啐了一口唾沫。 第11章 弟弟病情突然加重 沈书宁一路上十分小心,到了县城之后,便找到了服装厂后面那条小巷子,黑市就藏在这儿。 她压了压头上的草帽,轻车熟路地找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上辈子她嫁给林国栋之后,为了维持生计,也到黑市卖过草药,所以很清楚这里的价格,也知道这个姓钟的男人收药材价格最公道。 “野生黄芪?” 眼镜男仔细检查着她的药材,满意的点了点头,“成色很不错,我都要了,你出个价。” 沈书宁比了个手势,然后神色淡然的看向对方。 “小姑娘,你这个价格,比医疗站收购价格至少高了五六倍啊。” “你要不要?” 男人沉吟片刻,眉头微微拧着,似乎是有些为难,“小姑娘,你往下压一点,四块钱一公斤,这些我全要了。” 沈书宁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将他手上的油纸包收回,放进背篓,转身就要离开。 “哎!等等,小姑娘性子怎么这么急躁?做生意不就是互相试探底线,不过七块钱一斤,确实是超出我的预算了,我们各退一步,五块钱一公斤。怎么样?你这些起码也有三四公斤,不少钱了!” “六块钱,我这里还有一颗野生人参,你要是同意……” 话音未落,男人直接将沈书宁扯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丫头,你真有野生人参?我能不能先看看?” 沈书宁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自然同意,她小心翼翼的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躺着一颗白白胖胖的野生人参,看样子,至少也有三四十年了。 这可是好东西! “姑娘,你的黄芪,我都要了,算上这根人参,九十块钱!你看成不?” 眼镜男一咬牙,报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 那堆黄芪顶多也就是二十四五块钱,也就是说这根人参他给了六十五块的价格!要知道这个时代,三十块钱就是公社干部一个月的工资。 “成交!” “姑娘,你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东西,就到迎新路18号找我,这儿人多眼杂,不安全。我姓钟,你可以叫我钟叔。” “好,钟叔,我……还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你知道哪里收银器吗?” 她的时间不多了,虽然学校那边已经申请了助学金,但她要生活,还要照顾弟弟,她已经决定将弟弟接到省城接受更好的治疗,这些都需要钱。 镯子是奶奶的遗物,她不舍,但活着的人更重要! 她也相信,奶奶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况且,黑市这边风险太大,如果没记错的话,11月份这儿就会被人举报。 “银器?咳咳,丫头,你手上的好东西,不少啊,拿出来看看,我认识一个收银器的,不过他一般不来黑市,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脱手。” 沈书宁从怀里摸出银镯:“这个什么价?” 钟叔眼睛一亮,仔仔细细的查看之后,推了推眼镜,“这可是老东西了,份量也不轻,我可以出壹佰贰拾块。” 这个价格跟她预期的差不多。 痛痛快快收了钱之后,沈书宁就直接去了一趟信用社,办了张存折,把钱全都存了进去。 今天这一趟可真不白跑,贰佰壹拾块,有了这笔钱,她就不用担心学费,也不用担心她和向阳日后留在省城的费用。 忙活了一整天,沈书宁刚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隔壁张婶冲她喊道:“书宁,你咋还在这儿?县医院上午打电话过来,说你弟快不行了!你爹娘已经赶过去了!” 沈书宁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然后丢下身上的背篓,转身就往县医院的方向跑。 “等等,等等,你这跑到医院得啥时候了?骑我家的自行车去!” 沈书宁红着眼眶,道了声谢。 等她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县医院走廊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沈书宁头晕目眩。 她贴着冰冷的墙壁,偷听着医生办公室里传出的对话。 “……肾功能衰竭需要长期透析,严重的话,后期可能需要换肾。” 医生的声音冷静而残酷,“先准备两百元押金,后续治疗费用……” “大夫!”父亲沈有田的声音发颤,“我们庄稼人,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能不能……先治着?”母亲刘秀菊带着哭腔,“钱我们慢慢凑……” “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医生的语气缓和了些,“而且县医院也没有这个医疗水平,我认识省城一个专家,如果实在困难,看看到时候能不能给你们减免一些费用,不过押金得先准备好,好歹先让孩子转院治疗。” 沈书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两百元! 这对沈家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不过幸好,她提前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做好准备。 办公室门突然打开,沈书宁来不及躲闪,与走出来的父母撞个正着。 “都是你!” 母亲刘秀菊突然扑上来厮打她,“都怨你这个丧门星,你要是不跟林家闹起来,你弟弟也不会为了给你出头去找林家,就不会发病,现在好了,家里所有钱都花光了,人也没救回来。原本还有林家的彩礼钱,现在怎么办?你说,现在咋办啊!” 沈书宁抓住她娘的手腕,眼神犀利的质问道:“阳阳的药是不是被人换过?我昨天来看他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好转了,还跟我说今天想吃我做的野菜团子,怎么会突发肾衰竭?!” 这事儿她上辈子就经历过,林国栋和沈嘉月偷偷换了她的药,导致她的病情突然加重,最后不甘心的死在了病床上。 刘秀菊眼神闪烁:“胡说什么?就是你自己耽误的!非要读什么大学,还闹到了县长面前,现在你弟弟……” “这里是医院,不许喧哗,病人还需要休息。” 宋医生见沈书宁来了,叹了口气,“书宁,你跟我来一趟。” 沈书宁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抿着唇,跟着宋医生到了她的办公室后,才哑声问道:“宋医生,我弟弟的病情……” “情况很不好,医院开出来的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宋医生停顿了片刻,然后从白大褂口袋内摸出一个棕色小药瓶,“这个不是我们医院开的,我是在病房的地上捡到的。” 第12章 原来她值这么多钱 “这个药……有什么问题?” “氯丙嗪,精神类药物。”宋医生皱着眉,压低声音,“县医院不会给儿童开这种药,对孩子的肾脏伤害极大,况且你弟弟是哮喘病患者,氯丙嗪会加重呼吸系统的症状,导致哮喘发作或加重,虽然发现得及时,但……县医院的医疗水平有限,你最好尽快安排转院。” 沈书宁低垂着眼眸,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谢谢你,宋医生,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筹钱的。” “两百块不是小数目,我这里有三十块钱,你先拿着急用。” “不行,宋医生,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把我当朋友,就收下,救人要紧。等你以后手头富余了,再还也不迟。” 沈书宁捏着手心里的三张大团结,她现在确实很缺钱,除了阳阳的医疗费,还有后续他们姐弟在省城生存也需要不少钱, 她鼻子有些发酸:“谢谢。” “宋医生,这种药,应该不是谁都能买到的?” “嗯,精神疾病的药一般都需要医生开具的处方,如果要查的话,倒是也不难,据我所知,这类药,咱们县除了我们医院,其他卫生所是买不到的。” “宋医生,这药瓶我能带走吗?” 她的声音很轻,县医院的药房应该都会有购药记录,只要拿着药瓶去查一下,就能知道是谁开的。 “按理说这不合规矩……你是想去药房查记录?你等一下,我让药房的小李过来一趟。” 几分钟后,宋医生带着药房的李医生来了一趟办公室,只看了一眼药瓶,李医生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沈嘉月。” 果然! 沈书宁瞪大了双眸,前世沈嘉月就是这样害死了她,现在又对向阳下手! “小李,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哦,是这样的,这药都是固定的几位病人按时按需购买,就前天下午,快下班了,突然来了一个年轻姑娘,拿了一张省城医院的处方过来开药,我就给她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我就记住她的名字了,怎么了?” 宋医生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进李医生的口袋里,“没事儿,你先去忙好了,多谢啊!” “行,那我就先去忙了,这么多糖,我可不跟你客气了,我家小丫头就馋这个。” 办公室的门合上,宋医生的脸色瞬间凝重,“这沈嘉月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有恩怨?” “宋医生,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省城那边的医院,我要带我弟弟转院。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命!” “好,我马上就去联系!” 回到住院部,病房里传来她娘的哭嚎,以及他爹的咒骂和抱怨。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正看见刘秀菊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弟弟病成这样,你还到处乱跑……” “娘!”沈书宁冷着脸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举起手里的药瓶,“阳阳为什么会吃这个药?” 刘秀菊看到药瓶,脸色一下就白了,神情十分的慌张和不安。 见她这样,沈书宁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药会害死阳阳?” “胡说八道什么?这……这药就是县、县医院开的啊,怎么可能会害人?” “宋医生说,她从来没有开过这个药,现在既然药出现在病房,阳阳也是吃了这个药之后病情加重的,医院说要报警处理。” “报、报警?”刘秀菊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地上,嘴唇不住的颤抖,两只手也在不停的哆嗦。 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呢?她……她明明说这个药是特效药,吃了之后病很快就会好的。他爹,这怎么办?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阳阳一直住在医院太费钱了,县医院虽然减免了大部分的医药费,可咱家是什么情况?就算是一天几毛几分钱的住院费,我们也承担不起啊!” “啪!” 沈有田听到这儿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全都怪自家婆娘没脑子,给娃吃了不该吃的药。 “你是要害我沈家绝后啊!” 一听到绝后,刘秀菊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沈向阳是她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当娘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我的儿啊,阳阳,我的儿……他爹,现在怎么办啊?宋医生刚才说,阳阳转院需要两百块钱的押金,要不……” 刘秀菊抬头看了一眼沈书宁,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双腿,“书宁,丫头,你救救你弟弟!林家说了,只要你去找宋县长说,你是自愿嫁给林国栋的,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就是个误会,他们就能出钱救你弟弟。” 沈书宁冷笑一声,直到现在,她的父母还在算计自己。 林国栋现在还在拘留所,林家这是想利用她弟弟的病情,买通她改口供! 她紧咬着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才冷静下来:“爹,娘,你们真的以为,林家会拿钱救向阳?” 她举报林国栋,和林家撕破脸,他犯的是法律,即便现在她翻口供,县政府也不可能因为她几句话就把人放出来。 刘秀菊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嗫嚅着说不出话,只能用毫无主见的目光看向沈有田。 沈有田脸色阴沉,直到听见沈书宁说出这句话,直接拍桌而起:“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把事情闹成到这种局面,林家又怎么会……” 他话一顿,盯着女儿,冷声道:“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还叫我一声爹,还当阳阳是你弟,你就给我安分一点。” “刘家村的赵媒婆给你说了一门亲,对方愿意出两百块的彩礼,你既然不想嫁给林国栋,那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嫁到刘家村。至于以后,我跟你娘也不用你养老,全当是我和你娘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沈书宁目光怔怔的盯着她爹,眼底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呵呵……两百块?原来,我在你们眼里这么值钱。” “书宁,你就听你爹的!阳阳的病要紧啊,要是他没了,我跟你爹也活不成了!” 沈书宁低头看着她,她太了解她娘了。 前世,她娘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求她放弃复读,老老实实嫁给林国栋,说林家有钱有势,能让她过好日子。 可最后呢? 她被林家人磋磨的那些年,她娘连句话都没为她说过,甚至……阳阳因为林家耽误治疗夭折,她也只会躲在厨房里哭。 “那赵媒婆这段时间一直在替刘瘸子说亲,你们是想让我嫁给他?” 第13章 把她推进火坑 她声音很轻,却字字珠玑,“娘,刘瘸子跟你是一个村的,他都五十多岁了,前前后后娶过三个媳妇儿,可嫁过去不到三个月,先是疯傻痴癫,最后全死了,上吊,吃老鼠药……最后一个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刘秀菊瞳孔微微一颤,手指下意识的松了松。 沈有田却猛地冲上前来,一巴掌扇在沈书宁脸上:“贱骨头!给你脸了是不是?当初我让你嫁给林国栋,你死活不愿意,现在你还敢挑三拣四?村里谁家姑娘被退婚之后,还能找个好婆家的?刘家愿意出两百块彩礼,那是看得起你!” 他双目赤红,“这次,你不嫁也得嫁!你要是再敢闹到县政府或者妇联,你弟弟的病索性也不用治了,我们全家都陪你去死得了,反正活着也是让人戳脊梁骨!” 沈书宁被打的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她缓缓抬手擦掉血迹,抬眸的时候,视线看向沈有田,“阳阳被下药的事情,你真的不知情?” 她娘不识字,但她爹读过几年书。 阳阳的药被换掉,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再加上她爹现在的反应,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逼她就范。 一想到这儿,沈书宁的眼眶有些发热,她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质问道:“你明知道阳阳的药被换了,却为了钱,眼睁睁的看着他病危?!” “你……”沈有田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要是还想让你弟弟接受治疗,现在就给我滚回去,等着刘家那边的花轿。” 沈书宁脸色骤变,被强硬的带回家之后,直接就被关进了柴房。 夜里,窗外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沈书宁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弟弟的病情耽误不得,但让她嫁给刘瘸子,也绝无可能! 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存折,还有宋医生借给她的三十块钱,一共贰佰四十,这些钱,足够阳阳去省城的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 忽然,柴房外头传来一些动静,过了一会儿,沈有田将锁打开,他手里提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照在她的身上,沈书宁下意识的眯起眼。 “你想清楚了吗?想明白了,就把这件衣服换上!” 沈有田直接丢过来一件红色的衬衫和一条藏青色的裤子。 “书宁,你看啊,这都是刘家准备的,你别听外头那些谣言,这刘瘸子年龄虽然大了一点,但他是手艺人,收入高,家里也没有公婆要伺候,也没有孩子,你嫁过去,早点给刘家生个娃,他自然会好好对你的。娘……也舍不得你,但你总要想想你弟弟呀!” 刘秀菊假惺惺的站在柴房门口,伸手抹了抹脸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 “你跟她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还有一个小时,刘家就来人了,你在这儿看着她,让她把衣服换掉!要是不愿意,你帮她换!” “是不是只要有钱,我就能给自己‘赎身’?” “你哪来这么多钱?刘家可是出了两百块钱的彩礼,你也别瞎折腾了,还是听你爹的话,老老实实的换了喜服,等着刘家的花轿。你弟弟那边,你放心,只要你嫁过去,刘家就会立刻安排你弟弟去省城医院……” 话音未落,沈书宁从怀里拿出一张银行回执单,“这里是两百一十元整。” 刘秀菊脖子往前一伸,瞪大眼睛,手指颤抖着想去摸,但下一秒沈书宁就将回执单收了回去。 “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条件是……”她转头盯着她爹精明的眸子,“从今以后,我和阳阳是死是活,跟你们再无瓜葛!” 沈有田眸子一沉:“贱丫头,哪来的钱?我说那个宋县长为什么会帮你,说!是不是你跟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这些钱,比你收的彩礼干净!”沈书宁一脸讽刺的看着他。 “反了你了!这么跟老子说话?” 沈书宁早有准备,伸手接住她爹落下来的巴掌,然后用力的甩开,“要么拿钱签字,要么……” 她顿了顿,视线在他们身上打量,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就把事情闹大,让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你们为了钱,帮着沈嘉月给自己亲儿子下毒,逼女儿去死!” 沈有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你……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说断就断?女子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念书,把性子都给养野了!” 他一个眼神,刘秀菊直接从身后将沈书宁整个人抱住。 沈有田从外面拿进来一个搪瓷杯,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粉倒了进去。 “唔……” 沈书宁紧闭嘴巴,整个人不停的挣扎,但沈有田和刘秀菊都是庄稼人,空有一身力气,沈书宁一个丫头片子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咳咳咳……” 她被硬生生的灌了好几口冷水,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刘秀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丫头,你就乖乖在这儿等着,刘家的花轿很快就到了,老实一点,也少受一点苦。” “还有啊,书宁,你真的有这么多钱?存折在哪儿?你看你弟弟的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医生只说要两百押金,说不定后续治疗还要更多,你能不能……” 沈书宁趴在地上不停的咳嗽,试图将喝下去的药水吐出来,听到她娘说这些的时候,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见她不作声,刘秀菊的神情一下就不耐烦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把钱带到刘家啊?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有娘家,没有你弟弟,你在刘家能抬得起头?我告诉你,你最好早点想清楚,把存折交给我和你爹,否则以后你在刘家吃了亏,我们可不会帮你!” 说着,她捡起地上的新衣服:“犯贱的玩意儿,白瞎了这么好的布料,留着以后阳阳娶媳妇儿的时候可以给新媳妇儿穿!” 沈有田直接粗暴地将人拽起来,“刘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趁着天黑,赶紧把人送过去!” 沈书宁视线模糊,四肢也有些发软,她用力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混着嘴里的苦涩,在口腔蔓延,却依然抵不过药力。 第14章 敢出声,就割断你喉咙 刘秀菊胆子小,看到她这样,心里多少有些发慌,“她爹,这……这药会不会死人啊?” “闭嘴!这药是赵媒婆那边要来的,专门对付这种不听话的丫头片子。” 后院的小门那儿,门口歇着一顶花轿,四个轿夫都是刘家人,赵媒婆正朝着院子内东张西望。 “赵媒婆,咋这么慢?该不会是沈老汉收了钱反悔了?” “哎呀,刘兄弟,你放心,沈老汉的儿子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咱只给了五十块定金,事成之后才给剩下的彩礼,要是沈家敢反悔,咱不是还有借条嘛?” “说的也是,那这也太慢了!赵媒婆,你没骗我,那丫头长得真跟天仙似的?” “这我还会乱说?要不是林家跟沈家退婚了,再加上沈家就那么一根独苗,这种好事儿还能轮到你?而且这丫头可是个文化人,以后给你生个娃娃,肯定也聪明!” 听完赵媒婆的一番话,刘瘸子脸上满是喜色,搓了搓粗糙黝黑的双手,“要是真跟你说的这么好,回头我给你送两斤猪肉!” 话音刚落,沈有田和刘秀菊就将人扶了出来,直接塞进了花轿。 “这丫头倔得很,费了点功夫。”沈有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虚伪的看向刘瘸子和赵媒婆,“那个剩下的彩礼……” “给,这里是五十块钱。” “不对啊!赵媒婆,你原先不是说,刘家愿意出两百块彩礼的么?这算上前两天给的,这还差一百呢!” “哎呀,秀菊妹子,你别急啊,这彩礼虽然说好是两百,但……总得先让刘家兄弟‘验验货’,毕竟你家姑娘原先是跟人订过婚的,都一年多了,要是已经被前头那个男的破了瓜,肯定不值两百,当然我们也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书宁丫头还是黄花闺女,这剩下的彩礼,刘家兄弟也不会赖账!” 沈有田直接接过那五十块钱,藏进胸前的口袋,“放心,这丫头一直在学校上学,跟林家接触的不深,绝对干干净净,刚才我们已经给她灌了药,不到明天早上,保准醒不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再不走,就耽误吉时了。” 赵媒婆冲着轿夫使了个眼色,几人便趁着夜色,抬着花轿走进了去刘家村的小路。 沈书宁被捆着手脚,蜷在花轿里,她掌心里捏着片锋利的碎瓷,刺痛传来,她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沈书宁拼命活动手腕,用瓷片不断的磨着麻绳,鲜血浸透绳结,她也没有停止。 突然,轿子猛地下沉,外头传来轿夫的咒骂声:“这六里村的烂泥路比牛粪还滑!” 趁着颠簸,沈书宁一个巧劲儿,挣开了手上的绳子。 “停轿!歇会儿!”赵媒婆捏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掀开轿帘,确定新娘子还在昏迷,便准备找个地方解手。 可就是这一转身的功夫,沈书宁直接起身用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用力一抽,另一只手拿着锋利的瓷片抵在她的咽喉处。 “救……” “闭嘴!敢出声,就割断你喉咙!” 她压低声音,在赵媒婆的耳边威胁道。 “沈……沈家丫头,你这是作甚?” 赵媒婆吓得两条腿抖成了筛子,当场就尿了裤子。 沈书宁直接从赵媒婆的衣服上扯了一块布,塞进她的嘴里,然后又将人五花大绑,丢进了花轿。 因为天色黑,几个轿夫都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直到刘瘸子不耐烦的望了望林子深处。 “这赵媒婆,解手要这么久?二狗子,你去看看!” “呜呜呜——” 花轿里,传来咽呜声,刘瘸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掀开轿帘,就看到赵媒婆直接从轿子里滚了出来。 “赵媒婆?怎么是你!沈家那丫头呢?娘的,老子花了钱的!小贱人,敢跑?你们几个,赶紧给我找人去,谁找到那丫头,回头我刘瘸子送五斤好酒!” 黑黝黝的山路,沈书宁也摸不清方向,身后时不时能听到刘家村人的声音,她不敢耽误,只能沿着路一直往前跑。 途中不知道被石头绊倒了几次,也不知道身上增加了多少的伤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着! 很快,药劲儿上来了,沈书宁只觉得眼前全是晃动的斑影,身上滚烫滚烫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安眠药,身体里翻涌的异样热流,让沈书宁瞬间明白,沈有田这个畜生,怕自己不从,除了安眠药还下了催情的药物! “唔……” 沈书宁强忍着晕眩感,即便她再如何抵抗,身体还是越来越不听使唤,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贱人!给我找,必须把人给我找回来!” 刘瘸子的咆哮声就在身后不远处,“抓回来直接扒光了吊在梁上,老子非要狠狠折腾她!让她长长记性!” “在那儿!快追!” “抓住她!” 沈书宁听到声音,瞬间慌不择路,突然脚下一空! “噗通——” “天呐,人掉河里了,水流这么急……”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她不断地下沉,意识开始涣散。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病房,林国栋掐着她的脖子,养子拔掉了她的氧气管,他们一家三口狞笑着说她这辈子也逃不掉…… “抓住我的手!” 一道低沉的声音穿透她意识深处的云雾,她感觉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领,强大的力道将她拖出水面。 沈书宁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水珠顺着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滚落。 是他,十几天前在小树林救下的那个男人。 “坚持住!” 陆川单手划水,另一只手死死搂住她的腰。 他之前受的伤虽然已经结痂,但还没有完全愈合,冰冷的河水像千万根钢针一样扎进伤口,右肩的枪伤在冷水的刺激下骤然收缩。 他仿佛能感受到缝合线崩开的细微声响,却更用力地箍住沈书宁的腰。 这个行为让他右腹部的砍伤再度撕裂,血水混着喝水,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划水都在消耗他仅剩的精力。 “坚持……住……” 男人的命令被牙关的颤抖切成碎片。 好不容易将人带到岸上,陆川的手臂止不住的震颤,身上的汗衫已经被染成了粉红色。 他刚喘一口气,就发现沈书宁的情况不对劲。 她突然挣扎起来,药性烧得她直接扯开衣服的领口,整个人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冰凉的颈窝,双手更是直接伸进了他的衬衣…… “热、好热……” 第15章 她被人下药了 “别……乱动!”陆川的声音有些沙哑,齿间溢出几个字,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进一步的靠近。 他迅速调节好自己的状态。 沈书宁浑身湿透,衣服上有不少划破的扣子,手臂和脸上都有些擦伤,看着十分狼狈,她微微眯着眼睛,眼神明显有些迷离,神态很不正常! “你被人下药了?” 她晃了晃脑袋,山风吹过,身上一阵凉意,但很快就被药性控制住她所有的理智,沈书宁忽然伸了伸脖子,鼻尖触碰到对方滚动的喉结,竟比她还要烫几分。 陆川猛地偏头躲开,身形明显僵了下:“你……我带你去医院。” 沈书宁却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是藤蔓一般纠缠上去。 男人的呼吸陡然粗重,掐着她的腰往河边的岩石上一按:“看清楚我是谁!” 可这时候的沈书宁,哪里还有半点神志,喉间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声音,挠得人心痒痒。 陆川深吸一口气,直接一个手刀劈在她后颈。 咬着牙,将人拦腰抱起。 到了营地,站岗的小兵看到他,连忙冲过来,“陆科长!” “去找老韩,救人要紧。我没事。” “是,我这就去!” 几分钟后,野战部队的军用帐篷内。 “哎哟,小陆,这丫头是你什么人啊?头一次见你这么紧张一个女娃娃……你的伤!你这混蛋小子,你想死啊?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你就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 军医老韩看清楚陆川的情况,冲过来就要扯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 “先救她!她被人下药了。我让小顾帮我重新包扎伤口就行了。” 军医老韩转头看向沈书宁,突然眉头拧紧,“下药?” 他直接拿来手电筒,掀开眼皮,瞳孔已经缩成针尖状,脸色瞬间就变了。 “是畜牧站的‘种猪欢’!这玩意儿给牛用都得减半,谁给她吃的?这分明是要毁了这丫头啊!” 陆川闻言,眼神陡然阴沉,“老韩,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人?” “得立刻洗胃,把体内的催情剂代谢出去!” “我们这儿设备不足,只能用物理催吐了,把人扶起来,别让人乱动!” 陆川闻言,直接上前。 “你做什么?你自己都是个伤员。” “她是姑娘家,这种事情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况且她救过我!” “原来上次是这个丫头……” 听到陆川的解释,老韩立刻开始准备催吐。 他是野战部队随军的老卫生员了,经验丰富,直接用纱布裹住竹筷压住她的舌根,沈书宁意识渐渐清醒,身体控制不住的扭动挣扎。 幸好陆川立刻跪坐在行军床上,用身体压住沈书宁。 “呕——” 混着血丝的黄色药液吐进了搪瓷盆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紧接着又连续灌入温盐水,期间沈书宁不停的挣扎,甚至还咬破了陆川的手掌,最后还是他捏住沈书宁的下巴强制灌入,反复催吐了三四次,直到沈书宁呕出清水。 再醒来时,刺眼的阳光透过军用帐篷照在沈书宁的脸上。 她睫毛颤了颤,下意识的抬手遮住眼睛,适应了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在头顶墨绿色的帆布上。 这是哪儿? 沈书宁猛地撑起身子,一阵眩晕袭来,又重重跌回行军床上。“醒了?” 帐篷帘子被掀开,陆川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弯腰捡起滑落的军用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她抿了抿唇,突然低头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宽大的军衬衣,耳根瞬间通红,“我的衣服……” “我让护士给你换的。”陆川将饭盒放到一旁,平静的解释道:“你吐了好几次,衣服全脏了。” 沈书宁耳尖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被单。 她依稀记得昨晚一些零星片段,刘瘸子追逐的身影,冰冷的河水,窒息的恐惧,滚烫的怀抱,还有……自己不受控制往男人身上蹭的丑态…… 沈书宁视线往下移,只见男人手掌包着厚厚的纱布,她眸子微微一闪,“你的手……” “你咬的。” 空气瞬间凝固。 沈书宁僵在原地,昨天药性发作,她的身体和意识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对不起。”她声音明显有些发紧,“我当时……” “比这严重的伤多了去了,不用在意。” 陆川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把饭盒放到一旁,然后又拿起热水瓶在搪瓷杯里倒了点热水递给她,“先喝点温水,你体内的兽药代谢的差不多了,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书宁指尖触及搪瓷杯的刹那,瞬间脸色煞白。 “兽药?” 她的声音极度嘶哑,手下意识的就攥紧杯子,低语道:“难怪……” 难怪刘瘸子之前的三个媳妇都疯的疯死的死! 这畜生竟然用给牲口配种的药对付人?! “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药?” 陆川站在床边,眼神锐利,然后转身从一旁的铁皮柜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今早调查员送来的。” 沈书宁抽出文件,瞳孔骤然收缩,她原先拜托了宋医生报警调查弟弟被投毒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沈向阳体内含有超量的氯丙嗪,这是导致他病情加重,肾脏衰竭的主要原因。在病床下面找到了一个注射器,上面有沈嘉月的指纹。” 她猛地抬头,撞进男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你……为什么一而再的帮我?”她嗓子有些发紧。 帐篷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着白大褂的军医直接掀了帘子进来:“小姑娘醒了?正好该换药……” 老韩瞥见她手上的文件,突然噤声。 他放下托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川:“原来你躲这儿来了,指挥部都找你两三回了!” 话音刚落,帐篷外就传来通讯兵小李的声音:“陆科,指挥部急电!” 陆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微微侧首,道:“等我回来。” 虽然陆川一再出手帮她,可有了前世的经历,沈书宁对谁都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换好药之后,沈书宁利落地套上护士借给她的一套干净的衣裳,“我得回六里村,我弟弟还在医院等着我!” 她眯着眼望向六里村的方向,以刘瘸子的脾气,现在估计正在沈家闹呢! 她眼底燃起两簇冰冷的火,“趁着这次机会,我要把该断的都断了!往后余生,我只为自己而活!” 六里村晒谷场上,刘瘸子带着十几个刘家村的亲友团堵在沈家门口,手里的锄头把院门砸得震天响。 第16章 我要断亲! “骗婚骗到老子头上?今天不交人,老子烧了这破屋子!” “狗日的沈有田!要么交人,要么赔钱,你闺女跑了,我告诉你,彩礼钱必须双倍赔!” 刘瘸子一脚踹开了大门,举着锄头嚷嚷道,“你们家收了我两百块钱的彩礼,现在必须陪我四百!少一个子儿,老子就把你儿子从医院拖出来,拿命抵债!” 围观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有人小声嘀咕:“沈家丫头不是考上大学了吗?咋又……” “没听到刘瘸子说沈家收了他两百块彩礼呢!结果新娘子半路跑了,难怪刘瘸子上门闹事儿!” 沈有田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今天一早就拿着沈书宁的户口本还有那张回执单去信用社取钱,但那丫头不知道把存折藏哪儿了,信用社那边说没有存折不能取钱! 现在刘家又说那死丫头居然逃婚…… “刘、刘瘸子……”刘秀菊壮着胆子走出房门,看了一眼他身后十几个亲友,吓得吞了吞口水,“你分明只给了我们一百块去的彩礼,怎么说我们收了两百?况且……况且,昨晚交给你的时候好好的,人跑了,怎么能怨我们?总之,我们现在只有一百块钱,多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啪!” 刘瘸子直接一把夺过刘秀菊手上的钱袋子,另一只手揪住她的头发,龇着一口黄牙:“你当老子是要饭的?” “我刘家花轿抬了,整个刘家村的人都知道我娶媳妇儿,现在新娘子跑了,你们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我告诉你,你们家害我空欢喜一场,精神损失我还没问你们要呢!”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声,“这刘瘸子说的居然是真的?天呐!沈家丫头今年才十八九岁?这刘瘸子都能当她爹了,沈有田为了点钱,这是不把女儿当人看啊!” “刘秀菊自己就是刘家村的,难道不清楚这刘瘸子前后娶过三个媳妇儿,都是被虐待死的!这是要把自家丫头逼死啊。” …… 周围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都让让!周支书来了!” 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周支书沉着脸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公社妇联主任张红梅和南城早报的记者,更让人吃惊的事,沈书宁居然就站在他们身边! 她身上穿着一件干干净净的淡蓝色衬衣,脸上和胳膊上全是擦伤,看着触目惊心。 “沈书宁!你还敢回来,跟老子回去!” 刘瘸子看到沈书宁的瞬间,浑浊的双眸透着几分精光,昨天夜深了,他并没有看清楚沈书宁的模样,但现在这么打眼一看,他恨不得立刻将人带回刘家入洞房! “你做什么?给我退回去!”周支书面色一沉,冷声喝退了刘瘸子,然后转头看向刘秀菊,“秀菊婶,书宁是我们公社唯一一个考上津南大学的高才生,宋县长前两天还特意交代过你们,作为父母应该支持孩子求学,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简直荒唐!” “那……我们也没有阻止丫头继续读书啊,阳阳需要钱救命,她这个当姐姐的,为弟弟牺牲一下,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周支书,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老沈家?前些年村头老陈家女儿才十七岁,早早成婚,村里也没说啥啊?咋到了我家嫁女儿,就生出怎么多事情?” “你们又要跟我说什么婚姻自由,什么包办婚姻是犯法的,行啊,那你们把我和他爹都抓进去,都抓进去!反正我儿子生病没钱治,也活不久,我跟他爹以后没人养老送终,还不如早点死了!” 刘秀菊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沈书宁径直走进院子,扫视一圈之后,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声音嘶哑但却掷地有声。 “今天,麻烦周支书,张主任还有六里村的各位叔伯婶娘,做个见证。我沈书宁要与沈有田、刘秀菊断亲!” 此话一出,人群嗡地炸开,几个老人当即摇头:“这丫头疯了!” “天打雷劈的不孝子孙啊!” “啥?我没听错?亲闺女要跟爹娘断亲?” “这能怪谁,爹娘不干人事儿,也难怪沈家这丫头寒心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歹是亲爹亲娘啊,就因为一桩婚事要跟爹娘断绝关系,这沈丫头的心未免太狠了些!刚才秀菊婶不是说了吗?向阳还在医院等着钱救命,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这当姐姐的总要作出一点牺牲。” 沈书宁继续道:“各位叔叔婶婶,从小看着我长大,我对爹娘如何,对弟弟如何,你们应该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今日之所以要跟沈家断亲,是因为他们,我的亲爹和亲娘,为了钱,给我灌了药塞进花轿!” “灌药?”周支书倒吸一口凉气。 沈有田听到这儿,终于再也坐不住的,推门而出,抄起靠在墙根的铁锹就冲了过来,朝着沈书宁的头敲过去,幸好她一个转身躲开,扁担重重的敲在她身后的咸菜缸上,直接将缸给砸碎了。 “放你娘的屁!死丫头片子污蔑亲爹娘,还想断绝关系?老子生你养你供你念书这么多年,我就算是养条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丫头!” 刘瘸子不耐烦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欠条,阴恻恻的说道:“你们父女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告诉你们,这白纸黑字写着收钱嫁女儿!现在你们想反悔?我告诉你们,我刘瘸子可不是林家那种软柿子!” 沈书宁冷笑一声,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直接转身对着南城早报的记者:“同志,请拍清楚这份卖身契!” 她转向人群,“各位叔伯婶娘都看清楚了,我爹为给儿子看病,先是收了林家的钱,逼我放弃念书,林家的婚约作罢,转头又收了刘家钱,一次又一次的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说着,她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检查报告。 是野战部队军医老韩刚才交给她的。 “这张是县医院出具的检测报告,我体内检出羟哌啶酮,这是畜牧站给牲口配种用的药。而我的亲爹亲娘,口口声声为我好,却给我下这样下作的药!” 记者立刻按下快门。 闪光灯中,检测报告上面几个数据看得人瞠目结舌,谁能想到亲爹娘会这么害自己的孩子? “荒唐,荒谬!老沈,你们尽然给亲闺女下种猪用的催情药?你们知不知道这会要了她的命?” “我的老天爷哟!怪不得书宁丫头要跟爹娘断绝关系了,这也忒不是人了!” “你们别听这死丫头胡说,她……她偷了家里的钱,整整两百多块啊,那是我和他爹一辈子的积蓄,原本是想着给阳阳治病的,可这丫头,偷了钱,打算一个人去省城读书,不管我们的死活,我和他爹是没办法了,才把她嫁出去换彩礼的!” 刘秀菊眼珠子一转,脑子难得聪明了一回,直接回屋里拿出了沈书宁昨晚上落下的回执单。 “乡亲们,周支书,张主任,你们看看!这就是证据!这可是阳阳的救命钱,她沈书宁简直是丧良心啊!” 两百多块钱,这可是一笔巨款! “书宁丫头,”周支书皱眉,“这钱真是你偷的?” 第17章 我不治了 沈书宁看着她娘痛哭流涕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她轻笑,“你说这些钱是你的?那当初弟弟生病,为什么没钱去医院,还非要把我嫁到林家换钱?” “这……这是……”刘秀菊眼神闪烁,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原因。 沈有田冷静了片刻后,收敛情绪,作出一副无奈的姿态。 “你跟国栋青梅竹马,当初的婚事是你自个儿点头同意的,沈家和林家早有婚约在前,你弟弟才十二岁,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我们就像给他留着以后娶媳妇儿,有啥问题?” “阳阳之前每个月都需要买药,再加上我们家里的日常开销,你们怎么攒下200多的积蓄?” 沈书宁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继续道,“胖婶,我记得两个月前,我娘问你借了两块钱,还了吗?” “还啥啊!你们家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儿……刘秀菊,你当初来借钱的时候,不是说穷得揭不开锅了,两百多的存款,你嘴巴可真严实!” “对啊,老沈,你们家有钱,怎么不还大伙儿?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你们也太不厚道了!” “各位乡亲,不是他们不想还,因为……在昨晚之前,我爹娘也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自从弟弟生病之后,我经常去后山挖野生的草药,这是供销社收购单。” 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钟叔在黑市混了那么多年,跟供销社肯定是有关系的,弄一张收购单并不难。 “另外,这些年我给报社投稿发表文章,也都有稿费,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就算都是你挣的,你是我沈有田的女儿,赚的钱就该交给家里!” 沈有田的话音一落,真相已经大白。 沈家为了钱,不顾闺女死活,以这种下药迫害的手段逼她就范。这跟故意杀人有什么分别? “他娘的,老子看不管你们沈家这些破事儿,反正你们家拿了我的钱,你就是老子的媳妇儿,跟我走!” 刘瘸子骂一句,直接伸手就去抓沈书宁的胳膊,但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被一个军用水壶砸得捂头倒在地上! 陆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围,一身墨绿色的军装,精神十足,气质宛如一柄出鞘的宝刀。 一旁早报的记者抓住时机,咔咔按着快门! 军人,在这种小农村是非常有威慑力的。 原本还在小声讨论的村民,集体噤声,所有人都好奇的盯着陆川。 “周支书,张主任,我是316部队的陆川,昨天部队在山上集训的时候无意间救下了沈书宁同志,她体内检出羟哌啶酮属于管制性药物,我已经交给有关部门继续调查,另外……” 赵媒婆被人带了上来,她指着刘瘸子说道:“是他,药是他给我的,说是怕沈家丫头不听话,喂了药,可以安分一些,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从。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保证不会了!求各位领导网开一面,饶了我这一回。” 听到赵媒婆的证言,刘瘸子直接朝着人淬了好几口唾沫,“呸!你个老东西,要不是你给我介绍这丫头,我怎么会动这个心思?你……” 人群中,刘瘸子前几任媳妇儿的娘家人冲了出来,拳头如雨点落在刘瘸子的身上,刘家村其他人此时别说上前帮忙了,连吱一声都怕被刘瘸子连累,低着头充当空气。 “我闺女嫁给你的时候健健康康的一个人,不到两个月就疯了,她当时哭着回来求我,我还以为是她不听话,还让她跟你好好过日子,没想到啊!我该死啊!” “我小妹才二十三岁,她还怀着孕,就被你折磨的跳了河,刘瘸子,你不是人!给人喂畜生吃的药,你这是谋杀!” …… 陆川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冷声道:“根据《刑罚》第179条,暴力干涉婚姻自由,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即便是父母,也没有例外。若涉及买卖人口,情节严重,可以枪毙。” 最后两个字让刘瘸子裤裆瞬间湿透。 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钱不钱的,直接扑通跪下来,哭嚷着:“政府明鉴啊,领导为我做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都是沈有田,还有这个老虔婆,是她跟我说沈家有个漂亮丫头,说沈老汉缺钱,要把女儿嫁给我,只要我出两百块钱的彩礼,我、我就想讨个媳妇儿,生个娃,传宗接代,我没有买卖人口,而且……而且我也没有碰她啊!领导,你们一定要明察啊,我没有犯法啊,我是良好市民!” “你!刘瘸子,那药分明是你让赵媒婆给我的,你们还说这就是普通的安眠药,我哪知道是给畜生用的催情药啊?” 沈有田气得直接跟刘瘸子当众扭打起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将所有事情都捅了出来。 “周支书!”沈书宁直接将提前写好的断亲书递过去,“请您盖个章,做个见证。” 周支书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手有点抖,“宁丫头,这章一盖,你以后可就……” “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沈书宁扯了扯嘴角,平静的说道,“那也总好过随时有可能被当成牲口卖掉,随时都需要防着被算计……” 就在周丰年的章快要盖下去的时候,刘秀菊突然扯着嗓子喊道,“沈书宁!你咋能这么狠心?爹娘再不对,那也生养你一场,你怎么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我做的绝?你们将我送上刘家的花轿时,可有想过,我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那你就不管你弟弟了吗?他叫了你十二年的姐姐啊!” 话音刚落,一辆军用吉普车在沈家门口停了下来,沈向阳是被人从车上抬下来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姐……”沈向阳虚弱地唤了一声。 沈书宁听到声音,猛地转头,看到弟弟的时候,鼻子一酸,径直走过去,一脸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身体好点了吗?” 沈向阳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姐,别哭,我已经没事了,姐……我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你不用受这么多的委屈。” “我已经长大了,姐,你不用事事都瞒着我。” “阳阳……”沈书宁的语气有些哽咽,方才跟爹娘对峙的时候,她都不曾露出半点懦弱,但此刻,心里却酸涩得厉害。 沈向阳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看向爹娘,“爹、娘,是不是因为我生病,需要花很多钱,所以你们要卖了姐姐,给我治病?” 沈有田和刘秀菊面对儿子质问的目光,瞬间哑口无言。 看着爹娘这副表情,沈向阳咬了咬后槽牙,然后一把扯掉了扎在手臂上的输液针头,鲜血顿时顺着输液管流了出来。 “向阳,你干什么?!” 沈书宁慌忙按住他的手。 第18章 我要举报我爹娘! “不治了!”沈向阳的声音发抖,却异常坚决,“我不治了!姐,你走,离开这儿,像村东头雨婷姐那样,永远都别回来了。” “阳阳,你胡说什么呢?你姐走了,你的病怎么办?钱!对了,钱!沈书宁,你把钱拿来,那是阳阳救命的钱!” 刘秀菊像是疯了一样朝着沈书宁扑过去,却被陆川侧身挡住,刘秀菊直接整个人撞在记者身上。 咔擦咔擦! 快门捕捉到她狰狞的面孔,估计会成为第二天的《南城早报》头版照片! 沈向阳捂着嘴不停的咳嗽:“咳咳……周叔,我要举报,举报我爹和我娘。我都听到了,他们跟那个女人的对话,偷偷换了我的药,用我的病威胁我姐,周叔,你让我姐走……” 亲儿子举报,再加上沈书宁举出的证据,以及陆川带来的人证——赵媒婆,沈有田恐怕是少不了要在里面呆两年了。 周丰年在断亲书上签字盖章,妇联主任张红梅作为见证方也签字画了押。 并且,鉴于沈有田和刘秀菊明知道儿子沈向阳的药物被人更换,却为了利益,眼睁睁看着他病危,严重侵害了未成人权益,依法可以剥夺父母的监护权,而沈书宁作为沈向阳的姐姐,可以作为实际抚养人行使监护权! “向阳,你以后可愿意跟着你姐姐生活?” 沈向阳红着眼眶,咬着下唇,没有回答。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跟着姐姐,只会是她的拖累。 “阳阳,相信我,姐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不是姐姐的累赘,你是姐姐最重要的人。陆同志,我问过县医院的宋医生,她说京城军区医院里有一位姓霍的专家,对治疗我弟弟这样的病情非常有经验,能不能请你帮帮我们?” “霍医生要后天才回医院,今天下午我派人送你弟弟去省城,不过车子的座位有限,你的新户口本和粮食关系证明还要过几天才能送来,这里……你也不方便留下,先跟我回部队。” 陆川低头看着少女干净的侧脸,“另外军区特批,你的户口直接迁入大学集体户。你弟弟的户口也会跟着你迁过去。” 沈书宁一脸惊讶的看向男人。 不过是几面之缘,她跟他说的话甚至都没有超过十句,可他却为她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连省城军区医院的霍医生都已经联系好了。 虽然有过一世的经历,可沈书宁还是完全看不透这个男人。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救过他? 而上一世,沈嘉月冒领了救命之恩,所以他对沈嘉月也是不问缘由的帮持? “姐……我是不是可以不死了?” 沈向阳到底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一听到自己的病还有救,如小鹿般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陆川和他姐。 沈书宁收回眼底的疑色,握着弟弟的手,重重点头,“当然!以后不准再说死不死的,我们阳阳要长命百岁的。陆同志,谢谢你!” 不管陆川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的确确救她于水火,也让她多了一丝对未来的希望! 沈向阳现在的病情还十分危机,县医院那边还特意安排了两个医护人员随行,从县城出发直接赶往省城军区医院,开车大概也需要几个小时,好在一路顺利,到了医院之后,有陆川的介绍信,医院直接就安排了住院治疗。 沈书宁是晚上从陆川那边得到的消息,她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稍稍落地。 得到及时的治疗,阳阳这一世,应该不会再走老路了…… “陆科长,我弟弟的事情,还有今天下午在六里村,真的很谢谢你。” “从早上到现在,你已经跟我说了很多次谢谢。沈同志,我是军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今天晚上你睡我的帐篷,洗漱用品,我已经让小顾去准备了。” “谢……” 沈书宁刚一开口,就察觉到男人的目光,下意识的噤声,然后抬头悄悄瞅了他一眼,“我睡你的帐篷?那你怎么办?我没关系的,医用帐篷那边的行军床也可以。” “那边有伤员。你休息,我只是过来拿见换洗的衣服。” 说完,陆川径直走进帐篷,拿了套衣服就离开了。 帐篷不是很大,但很干净,床边是一个小木箱,上面有一把锁,箱子上面放着一盏煤油灯还有一本书。 沈书宁看了一眼行军床上的外套,脸颊微微发烫,这是昨天晚上他救她时身上穿着的,已经洗干净,不过胸前的扣子被她扯掉了两颗…… 她转身走出帐篷,跟一名小护士借了针线,又回到帐篷,借着煤油灯的光,帮他把扣子缝好。 陆川离开之后,就去了驻地附近的河里洗了个澡,回到驻地,直接钻进军医老韩的营帐,脱了鞋子,准备上床。 “哎哎哎,你自己有营帐,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老韩放下手里的笔记本,上前就要将人从床上揪下来。 “沈同志没地方睡。” “昨天晚上你救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小川儿,你是不是对人家……” 陆川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目光凉凉地扫了一眼对方,然后直接闭目养神。 “得!我话多,行了?也是,你比人家小姑娘大了快十岁,再加上你家里……哎,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啊?你家老爷子都写信到我这儿了。” 老韩将手上的笔记本一合,随手放进抽屉里,然后坐到了床边,“往里挪一挪,我一把年纪,你不能让着我点啊?” “南边的情况不稳,随时可能要迎战,老韩,你媳妇儿年初刚怀上,你别走了。” “什么意思?又不是老子要生!她是军属,从嫁给我的那一天,就应该有这个思想觉悟!我告诉你,老子虽然只是个军医,但没有老子,你这臭小子不知道死在战场上多少回了。怎么?嫌弃我老了?这话以后别说了。” 老韩怒瞪着一双乌黑的眸子,他跟陆川将近十年的战友了,看着他从一个娃娃兵,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也知道他的理想和抱负,也明白陆川的担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黑暗中,陆川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轻叹一口气,“行了,我不说了,下个月,给你放两天探亲假,回去看看嫂子,顺便帮我带点东西回去。” 第19章 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我立刻出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沈书宁就被部队出操的哨声叫醒了。 她抱着搪瓷脸盆走出帐篷,就看到不远处的陆川,穿着军装在操练小兵,日出的光十分的柔和,穿破云层,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沈书宁到河边洗漱完之后回来,早上的训练已经结束,她刚掀开帐帘,还没进去就看到男人光着上半身的背影,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耳尖瞬间通红。 “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换衣服,我立刻出去!” 说完,她连忙放下帘子,后退一步。 几分钟后,陆川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 沈书宁犹豫了几秒,红着脸走进帐篷,眼眸低垂着,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不舒服?” “啊?没、没有啊,我很好。”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闻言,沈书宁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有、有吗?可能是,体内残留的药性,还没有完全代谢出去,休息一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嗯,老韩说过,全完代谢大概需要两三天,这几天可能会出现头晕呕吐,或者心悸,都是正常的,如果真的不舒服,可以直接去找他。” “好,我知道了。” “饭盒里面有早点,热水在杯子里,你先吃,吃完我让小顾来拿饭盒。” “嗯,陆科长,我下午可以出去一趟吗?再过两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我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 “需要帮忙?” “不用了,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去谢谢宋医生和周叔。” “正好,我要去一趟县政府。”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表带已经断了的表盘,“半个小时后路口集合。” “其实我可以自己……” 话还没说完,陆川就匆匆离开了。 二十多分钟后,沈书宁坐上了军绿色的卡车。 “沈同志,你是要去县医院吗?那我先送你过去,我们大概要下午1点半结束,到时候你要不就在县医院门口等我们。” 司机是勤务兵小顾,浓眉大眼,一张娃娃脸,看着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顺路的事儿。” 到县医院大概刚好是早上八点一刻,跟宋医生道别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她沿着之前的路线,来到服装厂后面的小巷子,和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钟叔一见到沈书宁,立刻就迎了上来。 “小姑娘?你又来了,这次又有什么好货?” “钟叔,我这次来,不是卖东西的。” “那你这是……” “我知道你的身份。” 话一出口,眼镜男一把将人拉到了角落,四下观察了一圈之后,拧着眉,压低了声音:“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上次收了你的东西,可真没赚你多少钱,你调查我的身份,是想做什么?” 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沈书宁连忙开口解释道,“钟叔,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您是好人。” “呵呵,好人也谈不上,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小丫头,你今天是特意来寻我的?” 沈书宁看着他,缓缓点头,继续道,“钟叔,黑市做生意并不安全,据我所知,县政府那边已经盯上这儿很久了,不出两个月,这边恐怕就会被作为典型处理。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哈哈哈,小姑娘,我没听错?” “钟叔,你老家是广市的,早年一直是做纺织厂的生意,现在南边临海的几个城市已经开始改革,我相信,很快全国都会解放。要想赚钱,就要抓住机遇。你若信我,现在可以暗中筹备,最快明年,你就可以开起属于自己的工厂。” 此话一出,男人看向沈书宁的目光透着几分审视,他确实收到了老家的电报,政府鼓励发展个体经济和民营企业,甚至还有很多政策优惠和开放措施。 他其实考虑过,要不要回老家,但在南城生活了二十年,父母妻儿朋友都在这儿,说离开,哪里是件容易的事情。 有太多割舍不掉的东西了。 “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钟叔说出这句话,沈书宁便知道已经说动了对方,“钟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迎新路18号一个带小院子的职工房,一室一厅,带阁楼,住了钟家祖孙三代,一家五口。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钟叔,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得离开,长话短说。我想让你开一个服装厂。” “服装厂?” “是,我了解过,南城这边只有一家国营服装厂,衣服价格贵不说,设计的款式也很少,跟港城,广市那边根本就没法比。但现在人们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尤其是小姑娘爱漂亮,看到电视里面的那些明星穿的衣服,总是羡慕的,但那些衣服只有在百货大楼才有的买,价格更是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承受范围。” “服装厂的人工成本,还有原材料,机器,厂房,这些都不是小数目,如果……明年政策没有下来,你知道我要亏多少吗?” 男人放下杯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认认真真的问道。 沈书宁抬眉一笑,“钟叔,你是做生意的,就该知道做所有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如果,我们抢占先机,开了服装厂,到时候你能赚多少,你算过吗?风险越高,利益越大,这个道理,您应该比我明白。” 见钟叔皱着眉头不说话,沈书宁又从布挎包里面拿出一个小本子,这些都是她重生之后,利用空闲的时间,按照时代潮流演变的顺序,再进行一些改良,设计出来的几套服装。 “钟叔,你先看看这些,若是你还是觉得风险太大,那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在沈书宁拿出本子,看到第一页的画稿时,男人眼前瞬间就亮了,一把拿过本子,一页一页的翻看,看到最后一页,然后紧紧抓着本子,一脸激动的问道,“这个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自己画的。” “你画的?这些……你说这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是。” “等等,等等,你让我想想,你让我好好想想。” 第20章 发现沈嘉月省城私会男人的秘密 “钟叔,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但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学校马上就要开学,我得去省城。我给你一个月的考虑时间,若是你决定了,可以发电报到津南大学,找金融专业的沈书宁。” “你是津南大学的学生?不错不错,好,也不用一个月,但我得问问家里的长辈。短则十天,慢则半个月,不管成不成,我都给你一个答复。” “对了,钟叔,你这边有没有票?什么都行,我想要买一点。” “你等下,我去给你拿。” 几分钟后,钟叔拿出来一叠票据,直接递给沈书宁,“拿着,钱以后再说。” 照理说,那天卖掉药材和银器,小丫头身上有不少钱,可看她身上的衣服,男人便猜到她的经济情况大概不容乐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不想去窥探。 “不行,钟叔,钱还是得收!我现在这里只有三十块,你拿着。” “你这孩子,让你收着就收着,你要真给我钱,就是看不起你钟叔!行了,以后多画点设计稿给我就成!” 这话一出,沈书宁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笑,然后顺从地将几张大团结藏进口袋,“那我就不跟钟叔客气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还有,钟叔,这段时间,你就别去黑市了。” 上辈子,黑市11月份被人举报之后,牵连了不少人,钟叔似乎还被作为典型教育了,他的妻儿也跟着受到牵连。 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大冬天来县城摆摊,差点在路边冻死,是他给了她一碗热汤。 这次,就当是报答他前世一汤之恩。 “放心,我晓得。” 从小院离开,沈书宁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面的小路一闪而过,那不是沈嘉月吗? “丫头,你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你说刚才那个女知青啊?她常来这儿。” “你说她常来?” “嗯,前面拐弯第一户人家,姓余,好像是教育系统的工作人员,他俩应该是在谈对象,不过这个小余……你要是认识那姑娘,就提醒一句,多长个心眼儿。要是不熟,就别多管闲事了。” 很显然,钟叔对那个姓余的印象不是很好。 “教育系统的工作人员?姓余?” 沈书宁小声嘟囔了一句,脑子里还是回忆前世的记忆,前世她一直忙着工作,赚钱,关于沈嘉月的一些细节,却是没什么印象。 但姓余的男人,她却知道一个。 好像是涉嫌帮人造假的录取通知书被抓进去的,当时新闻闹得很大,直接上了省报。 没想到,沈嘉月没抢成她的录取通知书,居然跟这个人勾搭上了? “钟叔,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不用送了。” 沈书宁没打算拆穿沈嘉月,给向阳换药的事情,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暂时还不能把她怎么样,现在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就等着沈嘉月自寻死路! 回去之前,沈书宁带着票去逛了供销社,给自己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学校需要用到的物件儿,用一个网袋装了起来。 省城那边的物价比县城要高,她的钱还要留着给弟弟看病,在钟叔的服装厂没有开起来之前,她还得另外再想办法赚点钱。 看刚才钟叔对她的设计稿那么感兴趣,沈书宁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反正她重活一世,脑子里面的设计稿多的是,或许可以投稿,赚点钱。 县医院门口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沈书宁拎着网兜站在树荫下,身上的衬衫被风吹得贴在了后背上,她正盘算着投稿的事儿,突然听见轮胎碾过砂石的声响。 一辆军用卡车停在她的面前,扬起细小的灰尘,车窗摇下,勤务兵小顾探出那张标志性的娃娃脸,嘴角咧开,“沈同志!我们陆科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车内的人拽着后领扯了回去。 陆川从另一侧探出身,军装袖扣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目光扫过沈书宁拎着的鼓鼓囊囊的网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上车。”他简短地说,同时伸手推开车门。 沈书宁刚坐稳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樟脑味儿,后座上躺着一个崭新的军绿色书包,上面压着套叠得方方正正的浅蓝色连衣裙。 “这是……” 陆川淡淡的回答:“补给物资。” 小顾从驾驶室转过头,“才不是呢!这是陆科特意绕到……” “顾卫国!”陆川的声音陡然降低八度,“开车。” 小顾立刻缩回脑袋,发动车子,然后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声嘟囔了一句。 沈书宁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什么补给物资。 她低头抿唇,发现书包侧袋里还插着一只英雄钢笔,笔帽上刻着的‘316’,彰显着它的来历。 书包,钢笔,裙子…… 再加上陆川和小顾的对话,难道这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前世今生,自从弟弟去世之后,似乎从未有人考虑过她的需求。 沈书宁指尖轻轻划过书包,轻喃道:“陆科长,其实我的布包够用了……” 陆川打断她,眼睛盯着前方路面,“这个是宋县长让我交给你的,他说是县政府资助给今年考上大学的学生。” 他说得一本正经,让人很难怀疑他的话。 小顾在后座憋得满脸通红,终于忍不住:“科长,宋县长什么时候……” 陆川直接拉了手刹,“下车,跑回去。” 小顾“啊”了一声,哀嚎道:“科长,我错了,这儿到驻地还有三四十公里呢,会死人的!” 陆川声音冷硬,“你是想负重?” “别!不,我一点儿都不想。我这就下车!” 小顾下车的时候,那哀怨眼神,时不时的看向陆川。 沈书宁趁机偷瞄后视镜,有些尴尬的打破了平静:“我……我不会开车。” 男人转头,余光扫过她,然后直接下车,绕到了驾驶室的位置。 “钢笔是我的。”他突然说道。 沈书宁捏着书包带的手一紧。 316部队去年在军区大比武中夺冠的新闻上过省报,这支钢笔是当时的荣誉奖品。 她刚要推辞,却有听见陆川说:“我听周支书说,你读书很好,以后好好念书,做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 “另外,你的户口本和粮食证明在书包里,”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弟弟的医疗补助也已经申请下来了。” 沈书宁打开书包,果然看到了一本崭新的户口簿,上面的户主是她。 另外还有她和弟弟的粮食证明已经转到了津南。 户口簿的下面是一张折起来的纸,她展开一看,下面担保人的位置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陆川。 第21章 你们侦察兵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是铁打的? “你……”她嗓子发紧,“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弄申请下来,可她跟沈家断亲,却还是眼前的事情,这个男人就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后路。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救他一次? 陆川转头看向窗外,后颈棘突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到了津南,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军区医院找霍医生,他有我的联系方式。” 车子里再次陷入沉默。 沈书宁低垂着脑袋,鼻腔有些发酸。 “陆川。”她第一次直呼其名,“谢谢你。” 男人握着方向盘,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小姑娘。 回到驻地时已是黄昏。 一直到驻地,她抱着怀里的东西下了车,迎面碰上军医老韩,只见他疾步上前,一把揪住陆川的衣领,骂道:“伤口崩了还到处乱跑!你们侦察兵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是铁打的?跟我过来!” 沈书宁愣了愣,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被陆川救上岸时,在他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可从昨天到现在,她半点都没发现这男人有什么异常。 她心脏微微颤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军用帐篷外。 里面传来老韩恼火的咆哮声,“发着低烧,你还去县城?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你知不知道,伤口感染,如果不处理,是会要命的!” “你这样,老爷子那边我怎么跟他解释?怎么跟他交代?” 陆川闷哼一声。 “哼!现在知道疼了?我昨天就让你来找我,你倒好,一整天都不见人,今天一早又去县城,老子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老韩嘴上虽然说的狠,但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许多,话里话外也全是对陆川的担忧。 “我错了。” 陆川扯了扯嘴角,任由老韩给他重新上药,包扎。 肩上的伤口情况还好,但腰腹部的砍伤已经开始发炎,他的脸颊也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老韩包扎好伤口之后,又给他打了一针青霉素。 “你给我老老实实留在这儿!要是再敢到处乱跑,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报给你爷爷!” 说完,老韩端着刚刚为他清洗过伤口的脸盆走出帐篷,迎面撞上沈书宁,他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擦身而过。 那一盆血水的视觉冲击,让沈书宁的脚像是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进来。” 陆川其实早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待老韩离开之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她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男人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只是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沈书宁的目光落在行军床旁边的托盘上,里面全是染血的纱布和棉球,她抿了抿唇,“陆科长,对不起。” “咳——”陆川轻咳一声,抬眸看向满脸歉意的沈书宁,淡淡道,“你除了谢谢和对不起,就没别的话了?这些伤,不是因为你造成的,但救人是我的本职,所以,不用道歉。老韩的话,你也别放心上,他只是担心我。” “你……”大概是扯到了伤口,陆川下意识的吸了口凉气,缓了几秒后,继续哑声道,“我送你钢笔,是觉得它在我这儿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大学生,好好读书。” 陆川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晚上6点,小顾拿着一个饭盒来找她。 “沈同志,这是晚饭,今天有红烧肉,你赶紧趁热吃!这可是硬菜,平时可没的吃。这还是科长的份额,他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饭盒里有好几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这年头吃口肉不容易,就算是部队,每个人每个月的肉也是定量供应。 他们每天还要进行大量的训练,还有各项任务,对体能要求更高,这些肉根本就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你咋不吃呢?” 小顾看着饭盒里的红烧肉,默默吞了下口水。 “顾同志,我不爱吃肥肉,你拿回去给陆科长,他受伤了,需要补充营养。这段时间,我已经非常麻烦你们了……” “那不行!科长特意交代的,让我看着你吃下去。沈同志,你看你这么瘦,是该吃点肉补充一下营养,科长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部队每个月都有供应的,况且这是科长交代给我的任务,我要是没完成,又得罚跑了……” 小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我今天下午跑了两小时,现在腿还在抖呢。” 见沈书宁终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小顾悄悄松了口气,余光瞥见床榻上的书包的蓝色连衣裙,嘟囔了一句:“陆科平时做任务的时候那么果决,今天挑裙子却花了半个小时……” 话音未落,顾卫国忽然想起了某人的警告,连忙闭嘴噤声。 “咳咳咳……那个,沈同志,我想起来,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忙,我先回去了,我晚一点再来拿饭盒!” 小顾离开之后,沈书宁抱着怀里的饭盒,转头看向那件蓝色格子裙,鼻子有些发酸。 上辈子加这辈子,这竟然是她第一次收到礼物。 出发去省城的前一天,沈书宁才再次见到陆川,他比前两天似乎更黑了一些,身上只穿了一件军背心,露出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 “明天下午我有任务。” 他看着她的头顶,突然开口。 沈书宁一怔,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不能送行。 她刚要点头,却听他又说道:“小顾明天没事儿,我让他开车送你去火车站,火车上要注意安全,贵重物品贴身放。”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进来,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斑驳,沈书宁忽然很想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可话到嘴边,她却不敢问了,仿佛这背后会有一个让她无法回应的答案。 算了,反正,离开这儿之后,她和陆川之间,应该也不会再见面。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提前准备好的药膏,递给陆川,“这是我自己做的止血药膏,你们出任务的时候容易发生危险,这个很管用。上次在小木屋,给你用的就是这个。” “给我的?” “嗯。我……钢笔和裙子,很贵重,我收下了,这是回礼。虽然不值钱,但……你别嫌弃。” 一个深棕色的小陶瓷罐子,打开来,里面一股淡淡的药香。 跟上次在小木屋里闻到的味道一样,陆川用过一次,知道这个药膏的效果。 “我收下了。” “这个是什么啊?” 小顾操练完回来,看到陆科长手上的小瓷罐,伸手就要去抢,结果被陆川一把揪住后领,直接拖走。 “二十公里负重跑,我看着你跑。” “啊?又要跑?科长……我又说错啥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能听到小顾在训练场上的哀嚎。 第22章 心跳漏拍的瞬间 下午,沈书宁在帐篷收拾自己的行李,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号声,齐声走了出去。 只见陆川正在操场带兵训练。 他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穿了一件背心,腰腹部的纱布十分的显眼,即便如此,他仍一丝不苟地示范战术动作。 小顾偷偷朝驻地的方向张望,被陆川一个侧踢吓得立刻挺直腰板。 午后的烈日,沈书宁看见男人转身时,熠熠生辉的眸子落在自己的身上,耳根一下就红了,有些慌张的疾步离开。 下午三点一刻,训练结束,小顾来找她:“沈同志!科长让我带你去靶场。” “靶场?”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们科长打靶可厉害了,这几年的军区纪录的保持者!还有他那手擒拿功夫,简直绝了!去年军区大比武,咔咔几下就把对手摁地上了,科长送给你的钢笔就是那次大比武的荣誉奖励!” 靶场设在驻地西侧的山坳里。 沈书宁到的时候,陆川正在拆解一把五四式手枪,金属部件在他掌心泛着冷光。 见她来了,他迅速组装完毕,退弹验枪的动作行云流水。 “试试?”他将枪柄转向她。 沈书宁前世做生意,经历过很多事情,为了自保学过射击,但此刻她选择摇头。 她现在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学生,要是懂得太多,就太可疑了。 陆川微微颔首,突然站到她身后,双臂虚环着她举起手枪。 “三点一线。” 他的声音擦过耳畔,沈书宁耳根发烫,心神不定的打出了一枪,直接打空。 “呼吸太急。”他单手扶正她的肩膀,很快就放开,保持一定的距离,“沉住气,看好,手要稳,扣动扳机。” 沈书宁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阳光将他们的投影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她愣神的时候,子弹已经打了出去,虽然勉强打中,但打的却是隔壁的那个靶子。 练了半个小时,沈书宁有些吃不消的揉了揉肩膀和胳膊,陆川见状,伸手接过那把手枪,“第一次打?” 沈书宁一愣,心跳微微加速,她已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可毕竟不是真正的新手。 他今天是故意试探自己? “嗯。” 她点了点头,心却提了起来。 “那你挺有天赋的,第一次打,就能击中远距离的靶子。想不想再学几招擒拿手?” 陆川看着她,不等她回答,突然从背后直接扣住沈书宁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腕骨,“这招,如果对方这样抓住你的手腕……” 他一边解说,一边带着她的手突然画了个半圆,拇指进准压在她虎口的位置,沈书宁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竟自己松开了。 “嗯?”她惊讶地转头,鼻尖差点擦过他的下巴。 “关键在拇指发力的角度。”陆川后退半步,拉开距离,继续道:“对方比你高大健壮数倍也没有用,人体结构决定这里……”他敲了敲自己手腕内侧,“永远是弱点。” 沈书宁学着他的动作认真的比划,纤细的手腕转得有些笨拙。 “是这样吗?” 陆川突然凑近了一些,大手包住她的手指,一根根调整位置,耐着性子说道:“不对。食指要卡在这条肌腱外侧,能感觉到凸起的骨头吗?” 小顾抱着两个水壶站在不远处,听到他的陆科长如此耐心,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这还是他们的铁血教官吗? 沈书宁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慌忙挣脱,“我、我再试试。” 她耳尖通红,对着稻草人继续练习。 陆川抱臂站在阴影里,看着沈书宁反复练习折腕动作,眉头微微蹙着,她的动作太柔了,像是怕弄疼了假想敌似的,如果真的遇到威胁,根本就够不成有效防御。 “再来一次,别收力。” 沈书宁看向男人,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猛地扣住稻草人的手腕,拇指下压,可力道还是明显差了很多。 陆川忽然伸手,直接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的五指骤然收紧。 “疼!” 她下意识的轻呼,却听见他在耳边沉声道:“疼就对了,敌人不会对你留情,你犹豫的那一秒,可能就失去了最后逃脱的机会。”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几乎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腹因常年握枪而带着粗粝的老茧,摩挲过她的肌肤时,激起一阵微妙的颤栗。 她的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原本就通红的耳尖越发滚烫。 沈书宁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男人的下颚,声息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学着他的力道,重新尝试。 “对,就是这样。” 陆川稍稍退开,目光审视着她的动作,“速度再快一点,动作要干净利落。” 沈书宁点头,这次她没有再犹豫,猛地扣碗、下压、翻转,动作一气呵成。 她转头看向男人,眼底带着一丝期待。 陆川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但很快又恢复冷峻:“还不够。” 他上前一步,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比之前更重,“现在,假设我是歹徒,你要怎么挣脱?” 沈书宁一怔,本能的挣扎,可他的五指纹丝不动,冷静下来之后,沈书宁回忆着刚才教她的动作,拇指找准他虎口的位置,用力下压,可陆川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为什么没有用?” 她有些挫败。 “因为力量相差悬殊的时候,单纯的技术不够。”他嗓音低沉,带着军人的冷静,跟她分析道,“这时候,你需要更狠的招数。” 说着,他突然带着她的手往自己肋下某处一按。 “这里是肋骨神经敏感区,稍微用力就能让对方短暂脱力。” 沈书宁点了点头,认真记下。 “你试试,这次,我放慢动作,你感受一下发力点。” 陆川重新摆出擒拿的姿势。 两个人在训练场上来回演练,他的手掌时而扣住她的手腕,时而扶正她的肘关节,每一次触碰后,便立即松开。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不适。 一直到太阳落山,沈书宁的额头早已沁出细汗,手腕也因为反复练习而微微发红。 “今天就到这里。”陆川递给她一块帕子,“擦擦汗。” “防身术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我教你的这两招,只是让你在紧要关头,能自保。” 沈书宁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如果对方比你还能打呢?” 陆川沉默了一瞬,便淡淡道:“那就跑。” “啊?” “只要能活下来,逃跑不丢脸。”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别逞强,能跑就跑。” 沈书宁怔了怔,随即笑出了声,“没想到堂堂军区擒拿冠军,教人的第一课,居然是逃跑。” 陆川看着她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柔和:“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不一定是拳头最硬的,但一定是最清醒的。” 沈书宁认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驻地走,沈书宁望着他的侧脸,忽然好奇的轻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教我这些?” 第23章 在火车上碰到执行任务的陆川 陆川脚步微微一顿,没有立刻回答。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花一个下午的时间教人防身术。” “你觉得是为什么?”他转身看向她,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落日的余晖。 沈书宁被他反问得一愣。 然后又听到他说:“一个姑娘单独在外,总归会有些不安全的因素,这几招,只是让你以防万一,不是让你去伤人的。明白?” “嗯。” “早点回去,炊事班那边给你准备了欢送会。” “给我?” 沈书宁再次愣住,她被陆川带来驻地,除了小顾和军医老韩,其实平时几乎都没有跟其他人有交流。 “是啊是啊,沈同志,你不用紧张,就是大家一起吃个饭,炊事班都拿出看家本事了,你可不能推辞!” 小顾抱着水壶追了上来,跟沈书宁说着今晚会有什么人来,会有什么菜,一旁的陆川完全插不上话,只是目光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 “哎?我咋觉得有点冷呢?太阳刚下山,不应该这么快降温啊……” 几人回到驻地,践行饭设在食堂。 老韩抱着珍藏许久的梅子酒进来,拉着沈书宁和陆川一起坐下,“这是我媳妇儿给我酿的果酒,度数不高,味道酸甜,小姑娘应该喜欢的,不过不能多喝,浅尝一口。” 陆川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看什么看,你没份儿!你伤口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才能碰酒。来,丫头,咱俩走一个。” 沈书宁闻言,低头轻笑了一声,然后端起搪瓷杯,“这几天谢谢您的照顾。” 说着,她便低头抿了一小口,下一秒,小脸直接皱成一团。 “哈哈哈,小丫头,好好读书,可惜啊,你学的是金融,你要是学医,肯定是个非常出色的医生。” 这几天,沈书宁没事儿的时候就跟着老韩,帮他打打下手,不管是上药包扎,还是对于老韩偶尔提出的一些要求,她都能够迅速领会,并且做的比已经工作几年的护士还要好。 “我都是跟着我奶奶学的,她是个非常厉害的大夫。” 接着是小顾,也举着搪瓷杯过来敬酒,其他小战士们跟着凑过来,轮流来敬“大学生”。 沈书宁刚要喝,却被陆川伸手挡下,然后递过自己的杯子,“喝这个。” 话音刚落,通讯兵突然跑来,“科长,指挥部急电!” 陆川皱眉起身,军装下摆擦过沈书宁手背。 片刻后他回来,脸色比平时更冷:“明日任务提前,所有人,出列!” 一声令下,所有战士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集体起立,面向陆川。 “准备一下,随时待命。” “是!”战士们气势如虹的喊道。 沈书宁看着这一幕,才切身感受到军人的力量。 陆川走过来,看着她,“小顾,明天你送她去火车站。” “是,科长,保证完成任务。” 陆川离开前,又塞给她一个信封:“贴身藏好,到学校再看。” 说完大步离去,背影融进夜色中。 沈书宁目送他们离开之后,回到营帐,看着怀里的信封,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它打开了。里面是厚厚一叠全国粮票和一些布票,肉票,工业票,最上面那张纸条写着:“好好学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写信给我。” 沈书宁将信封贴身小心收好,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书包,明天就要出发了去学校了,她等了两辈子的大学,终于实现了。 次日一早,伴随着战士们的操练声,沈书宁已经收拾好全部行李,站在车门前,她回头看向身后,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沈同志,我们该出发了。” “嗯。” 车子到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站台上人群熙攘,沈书宁护着怀里的书包,攥着火车票。 小顾双手提着她的行李,嘴里不停念叨着:“科长交代过必须看着你安全上车。” “科长说火车上要注意安全,保护好随身用品。” “科长还说过,下了火车之后,可以打个电报回部队,报个平安。” 沈书宁进站前一秒,回头看向小顾,开口道:“陆科长他……”。 小顾冲她挥了挥手:“一路平安,注意安全,哎呀,我忘了,科长让我跟你说……” “各位旅客:开往北城方向的k238次列车就要开车了,请您抓紧时间上车,上车后请往车厢里面走,不要停留在车厢门口……” 广播将小顾的声音盖了过去。 硬座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汗酸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 沈书宁护着怀里的书包,拎着行李,顺着人流挤了进去。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硬座位子,刚放好行李,对面就坐下个穿中山装、带黑框眼镜的男人。 那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让他本能地绷紧后背。 “同志去哪?”陌生男人推了推眼镜,主动开口。 前世在商圈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让沈书宁立刻警觉起来。 这种看似随意的搭讪,往往预示着麻烦。 她垂下眼帘,假装整理书包:“津南大学。” “大学生啊?”男人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前倾,“巧了,我也是去津南。我叫赵克明,在津南机械厂工作。” 沈书宁敷衍地点点头,不再接话。 几分钟后,列车启动,她的余光忽然瞥见车厢连接处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愣住,呼吸也跟着停滞了一瞬。 陆川?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蓝色工装,戴着一顶解放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 但沈书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不是应该在执行任务吗?怎么会在这儿? 陆川的目光与她短暂相交,有迅速移开,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完全不认识她。 沈书宁立刻会意。 他在执行任务。 “同志?同志?”赵克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打量着她,问道,“你在听吗?” “抱歉,我有点晕车。” 沈书宁随口编了个理由,同时注意到陆川在不远处的座位坐下,手上拿着一份报纸,但视线明显错开。 第24章 火车上的危险 赵克明仿佛听不出她的疏离,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现在的大学生可金贵啊,尤其是女大学生,我们老家那边,女孩子能读完小学就很不错了。” “对了,你是大学生,应该很懂时事?最近南部边境局势紧张,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太过于敏感,沈书宁立刻警觉。 她拧了拧眉,“我只是个学生,不了解这些。” “没事儿,我就是觉得坐火车有点无聊,聊聊天,熟悉一下,到时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克明的话很多,跟他的形象有些不符,沈书宁虽然不想理会,但也不想惹麻烦,所以他说一句,她就附和一句。 快到下一站的时候,沈书宁准备起身去趟洗手间,结果火车突然一个急刹,沈书宁猝不及防地朝前栽了过去。 看到赵克明伸过来的手,她本能地避开,身体失重,额头磕在了他的皮箱上。 “没事?” 赵克明关切的询问,手却趁机搭在她的肩膀。 沈书宁微微躲闪,“我没事。”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过道里,他一手扶着座椅保持平衡,另一只手“不小心”地将搪瓷杯里的热水全洒在了赵克明的裤子上。 “对不起,同志。”陆川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面无表情地道歉。 身体似是不经意的挡住了赵克明的视线。 乘务员已经过来将沈书宁扶了起来。 赵克明被烫得脸都红了,拍打着裤子上的水渍,嘴里骂骂咧咧。 陆川已经走开,在沈书宁进卫生间的前一秒,将一团纸塞进她的手中,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沈书宁愣了愣,捏紧手上的纸团。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跳还是很快,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纸团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应该是匆忙写下。 【目标危险,别接触,配合我。】 路过过道的时候,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撞,陆川微不可察地摇头。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赵克明依旧时不时地跟她搭话,她基本上都是默默听着,偶尔敷衍的回应几句。 火车再次缓缓启动。 “查票。”乘务员的声音打断了赵克明的话。 沈书宁将车票递给对方,然后就看见男人突然拎着皮箱起身离开,“我去抽根烟。” 沈书宁看向陆川的位置,发现他不在,于是咬着牙跟上去。 穿过三节车厢,沈书宁发现中山装男人将手上的皮箱交给了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她的注意力全在前面,完全没有留心脚下,被过道伸出来的一只脚绊了一下,下意识的惊呼。 赵克明警觉的转过头,就在他的视线快要发现沈书宁的时候,陆川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带进阴影。 男人掌心温度透过衬衫灼烧皮肤,她甚至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 他拉着她往反方向走了,路过厕所的时候,一手开门,一手将人推了进去。 狭小空间里,两人呼吸交错,他双手撑开,几乎将沈书宁整个搂在怀里,她的脸紧贴着他胸膛,能清晰感受到工装下紧绷的肌肉。 沈书宁下意识的抬头,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相碰。 昏黄的顶灯下,她看见陆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便恢复了素日的严谨。 “你不该跟来。”陆川的声音比平时更哑,“他很危险。” “我看到他把皮箱交给了一个穿蓝色旗袍的女人。” 沈书宁说话的时候,呼吸喷洒在男人的脖子上,陆川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喉结上下滚动,但听完她的话后,眼神一凛,“什么样的女人?” “三十岁左右,盘发,身材很好,个子约莫……跟我差不多。”沈书宁拧着眉回忆道,“还有,我看到她左胳膊的位置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沈书宁抬手指了指陆川胳膊的位置,“大概就是这个位置。” 陆川眉头紧锁,然后从衣服内袋掏出一张黑白照片,“是她吗?” 照片上正是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旁边标注着“顾嫚,代号教授”。 沈书宁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瞳孔骤缩,脑子里闪过一些尘封许久的记忆,脸色渐渐惨白,手指无意识的攥紧了男人的袖子。 她点了点头,声音发颤:“是她……” 上辈子9月底的时候,发生过一起全国有名的火车爆炸案,当时她还是在林家的收音机里听到播报的新闻:9月20日上午,k238次列车在行驶过津南路段,发生爆炸,造成重大伤亡…… 火车上几百条性命,几乎湮灭,只剩下极个别幸存。 她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 “怎么了?” 陆川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沈书宁抬头,脸色惨白如纸:“现在是几点了?” “10点35分,再过20分钟就到津南站了。”陆川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眉梢微微一拧,“是不是还有别的发现?” 沈书宁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沈书宁?”陆川这次没有再叫她‘沈同志’,神情严肃中带着几分担忧,他一把抓住她不住颤抖的手,“手怎么这么冷?” 9月底的天气,即便是现在往北开,气温也都在三十度往上,火车上人多,再加上外头日晒,更是闷热异常,可沈书宁的手却犹如坠入冰窖,冷得异常。 不对。 现在还有时间可以改变! 她不可能死在火车上,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说不定,就是希望她能够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她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猛地抬头,双手依旧死死抓住男人的袖子:“陆川,必须马上排查整辆火车!有炸弹!” “你说什么?你确定?你怎么知道的?”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抛向沈书宁,陆川皱着眉,问道。 “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这么多,总之,我确定火车上有炸药,而且不止一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座位底下。你要是不信,可以让人去查一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假的!火车上有上百人的性命,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陆科长!” 沈书宁眼眶发热,声音有些嘶哑。 第25章 第一次慌乱 陆川低头看向她,须臾之后,他将手里的照片收回口袋,然后郑重其事的交代道:“这期间,你不要轻举妄动,回到座位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可以帮忙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陆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权衡风险。 最终,他叹了口气:“你刚才露了面,他这个人十分谨慎,等下回去可能会试探你,保持自然。如果他问你去哪儿了,你就说晕车吐了。” “然后呢?” “然后,找机会看看他的座位底下,如果确定有你说的东西,就抱一下胳膊。” 陆川突然贴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耳根发烫,“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记住,千万不能大意,护好自己的性命!” “可是……” 没等沈书宁继续说下去,陆川已经拉开厕所门,警惕地扫视过道后,示意她先出去。 “低头走路,别对视。”他声音压得极低。 回到座位时,赵克明已经回来了,正焦躁地用手指敲打膝盖。 见沈书宁回来,他先是推了推镜架,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沈书宁,然后迅速堆起笑容:“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没回来,火车上可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小心一点。” “晕车,吐了。” 沈书宁按照陆川教的回答,同时佯装不小心的蹭掉了赵克明的书,她立刻弯腰,“抱歉,我帮你捡。” 趁着这个时间,沈书宁立刻扫一眼座位底下,用黑色胶带将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小盒子粘在上面。 她起身,将书递给赵克明,“你的书。” 赵克明眼神微微一沉,“你现在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我这儿有药……” “谢谢,不用了。”沈书宁下意识的用手环着自己的胳膊,心神不宁的坐了下来, 火车驶入隧道,车厢内骤然变暗。 就在这时,沈书宁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腰间。 “别动,别出声。”赵克明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狰狞,“聪明的小姑娘,可惜太爱管闲事了。” 沈书宁浑身紧绷,但临危之际,她却忽然冷静下来,她想起陆川那天下午教她的防身术。 那句“如果对方比她高大健壮数倍也没用,人体结构决定这里永远是弱点”此刻清晰的在她脑海里回放。 “你要做什么?”她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随时准备反击。 “乖乖配合我,否则……” 隧道尽头的光线照射进来的一瞬间,沈书宁猛地抓住赵克明持刀的手腕,拇指精准压在他虎口位置,同时身体向侧面闪避。 “啊!”赵克明痛呼一声,刀子掉在地上。 沈书宁没有犹豫,紧接着用陆川教她的第二招,手肘狠狠击向赵明肋下神经敏感区。 赵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弯下腰。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车厢里其他乘客还没反应过来,陆川已经如猎豹般扑来,一个利落的擒拿将赵明按倒在地。 “公安办案!” 陆川低喝一声,出示证件,止住了骚动的人群。 沈书宁退到一旁,看着陆川熟练地给赵克明戴上手铐,从他身上搜出来一把小巧的手枪,还有一张假证件。 她的双手微微发抖,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危险程度远超想象。 陆川将赵明交给不知何时出现的两名便衣,然后快步走到沈书宁面前:“受伤了吗?” 沈书宁摇摇头,“对了,除了那个男人作为底下的引爆装置,其他的都找到了嘛?那个女人……” “陆科长,他还有同伙,火车上人太多了,如果一个个查,势必会打草惊蛇……” 沈书宁回忆着赵克明和旗袍女子的对话:“赵克明已经暴露,她不会留在火车上,应该会尽快下车。” 火车是在驶出津南站之后五分钟爆炸的,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一定会提前下车。 赵克明将皮箱交给她,也就是说……她下一站就要下车了。 陆川眼中闪过赞许,随即让人将这个消息上报到车站,请求支援。 “你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餐车时,陆川突然停下,将沈书宁拉到椅子上坐下,“真的没有受伤?” “啊?没有,你教我的擒拿手,很好用。那些炸弹……” “不用担心,借着查火车票的机会,已经全部都查过了。安全拆除!” “呼……”沈书宁长吁一口气。 “做得很好。还有几站就到津南了,你现在在这儿呆着,别出去。” 听到这话,沈书宁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琥珀色的瞳孔带着几分犹豫:“你知道那个女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陆川愣了愣,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你不怕了?” 方才看她的神情,分明怕得要死。 “怕,但不是有你在么。”沈书宁下意识的回答。 话音一落,她才惊觉说了些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低头的时候,沈书宁突然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眉梢微蹙,“你受伤了?是刚才救我的时候伤的?不行,得先处理伤口。” “无妨,一点小伤。” “不行,伤口不尽快处理容易发炎感染,我现在知道韩军医为什么上次说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火车上应该有应急箱,我去跟乘务员要。” 几分钟后,沈书宁拎着一个绿色的急救箱往餐车的方向走,忽然脚步顿住,看向前面车厢的连接处,穿着旗袍的女人刚好从一旁的卫生间出来,手里拎着那个皮箱,抬头的时候,两个人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交错。 沈书宁故作镇定的继续往前走,到了她的身边时,佯装被绊了一下,踉跄地撞向女人,就在女人分神扶她的瞬间。 沈书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高呼:“陆川!” 女人瞳孔猛然收缩,反应极快的一把将沈书宁推出去,然后掀开裙子,腿上绑着一把手枪,直接扣动扳机。 枪响的瞬间,陆川扑向她。 子弹擦着他肩膀划过,在墙壁上迸出火星。 两人滚倒在地,陆川的鲜血滴在她脸上,温热咸腥。 “沈书宁……”他第一次这样唤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 第26章 她身上的秘密 “别出来。躲好!” 敌人调转枪口的刹那,陆川闪电般跃起,一枪,精准命中敌人手腕。 几分钟后,男人走到沈书宁的跟前,半蹲下伸手,大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了。” 沈书宁眼底还有未褪去的惊色,小声问道:“那任务?” “已经完成了。”他语句简短,没有过多的解释。 其实,这次的任务,本不该将沈书宁牵扯进来的,可偏偏赵克明选中她,为了避免沈书宁影响到任务,他只能让她配合。 但是…… 陆川想到她刚才看到照片后的一些反应,总觉得有些在意。 沈书宁闻言,松了口气,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陆川的左臂衣袖被血浸透了一片。 她惊呼:“你的伤!” 陆川皱眉看了一眼:“没事的。” “不行,得包扎。” 沈书宁不由分说地捡起地上的急救箱,拉着他回到餐车的位置,从箱子里拿出急救用品,然后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罐。 “这是……你上次送我的那个药膏?” “嗯。”沈书宁点点头,小心地为他涂药:“我从小就用这个,很灵的。” 陆川靠墙而坐,半脱下衣服,任由沈书宁给他包扎。 他低头看着她包扎的手法,随口问了一句,“你的包扎手法,很专业。” 沈书宁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包扎,打结,“我奶奶是大夫,我跟她学的。” 她包扎完之后,余光却看见男人身上还有好几处贯穿伤,“你……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他穿好衣服,淡淡道:“上过战场,身上哪有没伤的?” 陆川突然抬手,指尖轻轻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片红肿的擦伤,眉头一蹙,“这里也需要处理。”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沈书宁受伤的动作顿了顿,火车一直向前行驶,阳光从两侧的窗户照进来,就像电影院的放映片。 她抬头看了一眼男人深邃的目光,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 “我自己来……”她慌乱地去拿酒精棉,结果因为紧张,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的药盘。 哗啦一声响,金属器械散落一地。 陆川弯腰去捡,两个人的脑袋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嘶——”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陆川突然低笑出声,脸上带着平时不多见的和煦:“沈同志,刚才你面对持刀敌特都没这么紧张。” 这句不太像是陆川会说出口的调侃,让沈书宁脸颊有些发烫。 她正想反驳,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报告陆科长!那两个人嘴巴太严,一句话都不肯说,不过……”年轻的公安看了一眼沈书宁,欲言又止。 沈书宁识趣地将药箱收拾好,“我先出去了。” 她走后,陆川在里面聊了约莫五六分钟的样子,然后就听到火车广播到站的声音。 沈书宁拎着行李站在津南火车站的月台上,想到刚刚经历过的一切,还有些恍然若梦。 忽然手上的行李一轻,抬头的瞬间,男人已经将她的行李拎在手上。 “你怎么?” “暂时不回去,过两天我送你去学校报到。” “你送我去学校?” “赵克明的目的地是津南,我暂时还不能回去,要接着调查他身后的人。而且……现在已经把你卷进来了,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另外,我正好去要见霍医生,可以带你去看看你弟弟。” “真的?” 沈书宁眼前一亮,重生以来,她最牵挂的就是弟弟向阳的病情,她不想让前世的事情再次重演。 但陆川又是帮她重新办理户口,又是联系学校,还给向阳安排了医院,申请医疗补助,还有那一个信封的票据…… 她不想一直麻烦他,所以对于去医院看弟弟这件事情,她一直都没敢说。 没想到,他却一直记着。 “嗯,今天先去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学校报到,最晚是几号?” “23号,时间够了。” “好,那明天早上先去医院。” 出了火车站,两人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 沈书宁躺在床上,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沈书宁翻来覆去,床榻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一闭上,白天那声枪响就会在耳边炸开。 沈书宁猛地坐起身,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沈书宁警觉地看向门口:“谁啊?” “是我。” 陆川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看你灯还亮着。” 片刻,门开了。 走廊昏黄的灯光下,陆川穿着军绿色的背心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他应是刚洗过澡,发梢还滴着水,眼底少了一份白天的凌厉。 他目光扫过小姑娘有些泛红的额头,以及略显苍白的脸色,声音难得温柔,“做噩梦了?” 沈书宁没有应声,只是回了一句:“有点睡不着……” “抱歉,不该把你卷进来的。”陆川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歉意,“这是安神茶。” 沈书宁接过杯子,小口小口的抿着,像是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火车上会出事?” 陆川沉默片刻:“昨晚截获的情报。” “那个赵克明,到底是什么人?箱子里是什么?为什么他会盯上我?” 沈书宁忍不住问道。 他拧着眉,似乎在考虑能够透露多少,沉吟了片刻后,缓缓道,“窃取机密情报,那箱子里面全是机密文件。” 至于赵克明会盯上沈书宁,属实是意料之外。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眼前这个看似简单的农家小姑娘,在面对危险时的应变能力和观察能力,以及……她怎么会知道火车上要炸弹? “那个今天火车上的引爆装置,你怎么提前知道的?” 陆川问出了今天一直想问的事情。 “我……”沈书宁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书宁陷入了挣扎,难道告诉他,自己是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 这个回答未免太荒谬了。 陆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觉告诉他,沈书宁身上有秘密。 第27章 这也是直觉? “你相信……”她斟酌着用词,“直觉吗?” 陆川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直觉?” “也不完全是,我上火车之后,他主动跟我搭讪,说他是津南机械厂的工人,但他左手心平整光滑,没有任何工人才会有的老茧,反而右手虎口,和你一样……所以我怀疑他的身份有问题。” “只是这样?”陆川锐利的眼神,仿佛能够看透她的心思。 “我跟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他跟接头人的对话,因为隔得远,他们有格外小心,所以并不真切,但我听到他们说了一个时间,11点03分。” 沈书宁顿了顿,继续道:“按照火车当时的速度,应该刚刚好途经全国唯一一段跨江铁路桥。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有什么行动。至于座位底下的引爆装置,确实是我猜的,火车上人多眼杂,他们要隐蔽自己,不可能太明目张胆,所以直接安装在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是最安全,也最有效的。” 她说完之后,有些忐忑的看向对面的男人,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荒谬?” “你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反应很不同,你认识她?” 不愧是侦查科出身,一下子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沈书宁眼底微微一颤,“陆川,我不认识她。有些事情,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我只能告诉你,我听过‘教授’这个代号。” “那你还知道关于她的,别的信息吗?” 沈书宁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又过了几秒,她继续说道,“她是北城人,好像小时候跟家里人走失,被樱花国的一个教授收养。所以代号‘教授’,这算是‘别的信息’吗?” 她回忆上辈子的一些细节,隐约记得后来报道过这件事情,但具体的内容报纸上和广播上都没有细说,只知道她的身世。 陆川拿着杯子的手顿住,“这也是直觉?” “……” 沈书宁抿唇不语。 解释不清楚的事情,还不如少说话。 见她如此,陆川也不再追问,“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北城调查的。” “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了?你信我?” “这些事情,一查就能知道真假。至于你如何知道的,你不愿意说,我可以不问。不管怎么样,今天你救了很多人。” “我救人?我什么都没做,是你冒着性命危险把人抓起来了。我还差点把事情能砸了。” 要是赵克明跟顾嫚交接的时候,她被发现,陆川所有的部署可能就全白费了。 “如果不是你提醒,我们不会去查车厢内的情况,不仅仅是他的座位底下,排查的时候,好几节车厢都安装了引爆装置。光是那一个装置,就足以炸毁两节车厢。” 沈书宁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没有发现的话……” 难怪前世整辆火车被炸成粉碎,几乎无人生还。 “害怕了?” 沈书宁沉默不语,从广播上听到爆炸,虽然震惊,难过,却也没有别的更多感受,但这一次,她是自己真真实实的经历了一切,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别想太多。”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凌晨1点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医院。” “嗯。”沈书宁点了点头,喝完陆川给的安神茶,加上他的一番解惑,此刻她的心情已经舒展许多。 等陆川离开之后,沈书宁回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沈书宁天一亮就醒了,还特意换上了那条蓝白格子的连衣裙,乌黑浓密的长发简简单单的编好,系上一根红头绳,整个人看上去让人眼前一亮。 陆川看到她的时候,也微愣了片刻。 实在是因为之前几次,他看过沈书宁太狼狈的样子……不过裙子意外的合适。 他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 “先吃早饭。” 陆川手里拿着两个跟招待所借来的饭盒,在沈书宁起床之前,就先去外头买了几个肉包子,还打了一碗热豆浆,用杯子装回来的。 沈书宁连忙回去把昨晚装安神茶的杯子拿了过来,分了小半杯,然后又拿了饭盒里的一个肉包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她才吃一半的时候,陆川已经解决掉了两个大肉包,咕噜咕噜几口就喝完了豆浆。 沈书宁见状,动作加快了一些。 “不用急,我习惯了,你慢慢吃。我出去走走,顺便买点东西。” 陆川是军人出身,做什么事情效率都很高,安排好接下来的行程之后,他就去了一趟离招待所不远的供销社,买了包糖果,两罐麦乳精,还有几个新鲜的苹果。 沈书宁看到他拎着几袋东西回来的时候,愣了愣,随即就明白他的意思。 “陆科长,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宋县长让我带的。”陆川直接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远在红旗县的宋延安。 县政府办公室,宋延安今天一早到办公室就觉得鼻子有点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这么热的天,还能受凉?” 沈书宁狐疑的看向陆川,但在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半点心虚。 难道真是宋县长? 带着困惑,两人坐上了省城的公交车,差不多半个多钟头之后就到了目的地。 津南军区医院。 沈书宁抬头看着几个红字,深吸一口气,前世没能带弟弟来大医院看病,是她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幸好这次,她做到了。 “他的病房是307,你先过去。” 沈书宁转头看了陆川一眼,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小跑着穿过长廊,在307病房前猛地刹住脚步。 病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小男孩清脆的读书声。 “……日星隐曜,山岳潜形……” 她颤抖着手,推开门,声音哽咽:“向阳……” 病床上的男孩猛地抬头,书本“啪”地掉在地上:“姐!” 沈向阳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看上去依然很瘦,但脸颊有了血色,精神状态也比出发之前好了很多。 就像是快要枯萎的小树苗终于得到了阳光和雨露的滋润,朝气蓬勃的生长着。 沈书宁冲过去紧紧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 “身体好点了?” 她哽咽着抚摸弟弟柔软的头发,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几盒进口药,“这些药……” “霍医生说是特效药!”向阳兴奋地指着药盒上的外文字母,“还有这些,是陆哥哥带来的水果,我都舍不得吃!” 第28章 姐,我想让陆哥哥当我姐夫 “陆哥哥?” 沈书宁一愣,随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这才发现陆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一手拎着麦乳精和糖果,一手拎着一网兜红艳艳的苹果。 光线从他身后洒进来,在病房地面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陆哥哥!”向阳看到陆川出现,眼底闪烁着神采。 陆川走进来,动作自然地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今天气色比上次好多了。” 然后转向沈书宁,“霍医生在办公室等我们。” 沈书宁恋恋不舍地放开弟弟:“姐一会儿就回来。” “去去。” 向阳狡黠地眨眨眼,“霍医生可八卦了,老问我陆哥哥和你的事!” 沈书宁耳根一热,跟着陆川走向医生办公室。 心里暗忖:她和陆川有什么好八卦的? 路过护士站时,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偷瞄陆川。 “这次陆科长还带了个姑娘耶!” “两个人看上去真登对,该不会是对象?” “陆科长又来看小向阳啊?”一个圆脸护士壮着胆子搭话。 陆川点头致意,脚步未停。 沈书宁见他没有跟护士解释他们的关系,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异样。 她侧首看向男人,“你来看过向阳?什么时候?” “前几天,提前来津南了解情况,路过这儿。看看他的情况。” 沈书宁犹豫了片刻:“刚才你怎么没……” 话刚说到一半,就到了医生办公室,大门敞开着,里面传出欢快的口哨声。 陆川直接推门进去,指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吃苹果,见他们进来立刻跳起来。 “川儿!你可算来了!” 传说中的霍医生,医术高超,能力很强,沈书宁一直以为应该是个年长的老者,白发苍苍,或者至少也应该是韩军医那样的年纪,实在没想到会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医生,看他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而且……怎么说呢,形象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一头自然卷乱蓬蓬的,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行为举止半点不像是沉稳的医生。 大概是注意到她好奇的目光,霍常山直接转头看向沈书宁,“你就是小向阳的姐姐,沈书宁?久仰久仰!” 他热情地握住沈书宁的手上下摇晃,陆川皱眉把两人分开:“说正事。” “急什么?”霍常山看着沈书宁,眼睛亮晶晶的,“沈小姐,你知道吗?这家伙为了你弟弟……” “霍常山!”陆川皱了皱眉,声音冷了三度。 “好好好,说正事。”霍常山撇撇嘴,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病历,“小向阳恢复得挺好的,那些进口药效果拔群。” 沈书宁有些激动的看着对方,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霍医生,谢谢你!” “别别别,不用谢我,我本职就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 霍常山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一旁喝茶的陆川,“真要谢,就谢谢这小子。那些进口药……” 沈书宁刚将视线看向陆川,男人轻咳一声,一个眼神警告霍常山。 “得,我多嘴了不是,沈小姐,小向阳的病情,药物干预之后,各项指标基本正常,再观察两周应该就能出院了。” 说着,他突然凑近陆川,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花了不少外汇券?铁公鸡拔毛了,还想做好事不留名?什么情况啊?啥意思?” 沈书宁震惊地看向陆川。 1978年的外汇券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弄到的,而且光看阳阳这几天的治疗效果,便知道那些药肯定都不便宜。 但这些事情,他从不提起。 霍常山聊了一些关于向阳的病情之后,便被院长叫走了。 沈书宁跟陆川再回病房的路上,她放慢了脚步,跟在他的身后,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川察觉到身后的异常,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别想太多,我有法子弄到。” 沈书宁闻言,眼眶有些发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 这句话她似乎已经说了太多遍。 “陆川……”她轻声唤道。 “不必谢。” 她未开口,他已经了然,嘴角微微一扬,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沈向阳见到姐姐和陆哥哥回来,十分的高兴。 这么多天,虽然霍医生和护士姐姐都很照顾他,可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姐姐,如今看到姐姐完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真真实实的放了回去。 到底是十二岁的少年,心思完全放在脸上,等陆川出去买饭的间隙,少年心思转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开始没忍住。 他趴在姐姐的耳边小声道,“姐,我觉得陆哥哥很好。” “?”沈书宁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弟弟的意思。 “上次在村子里,只有他能保护你,姐……我喜欢陆哥哥,我想让他做我姐夫……” 话音未落,沈书宁直接用手捂住了弟弟的嘴巴,脸颊红了一大片,“你别胡说!人家是军人,帮我们这么大的忙,姐姐以后肯定会想办法报答的,别的事情,你就别瞎想了,先好好治病。” “知道了。” 陆川在门口,听到了两姐弟这段对话,他看了一眼坐在床榻边削苹果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到了她被下药落水的那一天,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胸口起伏…… “……”陆川发觉自己的情绪波动,微微愣神,在病房门口站定了数分钟之后,这才敲门进去。 大概是因为沈向阳方才的几句话,沈书宁现在看到他就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就连接过饭盒时,手指擦过他的指腹时,都有些慌张,下意识的就缩了回去。 要不是陆川伸手敏捷,那饭盒估计就直接掉地上了。 “对不起!” “无妨,是我没拿稳,有点烫。早上只吃了一个包子,中午多吃点,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在食堂随便打了一点。” “嗯。” “沈书宁。” 沈书宁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打算?” 沈书宁明显还有些心不在焉,他问一句,她就重复一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9章 租房子找我啊! 陆川也不恼,只是默默看着她,分析道,“向阳过段时间出院,你们姐弟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都已经签到津南了,你是打算租房子?” 听到租房子,沈书宁终于回过神,抬头看向男人,“嗯,阳阳已经长大了,跟我一起住在女生宿舍肯定不方便,我来之前跟一个认识的长辈打听过津南这边的房租,每个月差不多几块钱,我手上现在还有点钱,到时候我在课余时间找份家教的兼职,应该可以支撑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开销。只是……” 沈书宁犹豫了几秒,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陆科长,欠你的医药费,能不能宽限我一段时间?” 只要等到钟叔那边的消息,明年服装厂开起来,她有信心能够还清所有的债务,也能给向阳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霍常山忙完手头的事情,正巧推门进来,听到“租房子”三个字,眼睛一亮:“租房子找我啊!我之前听小向阳说你考上津南大学了?我姑姑不在津南,正好有间空着的屋子想找人照看呢!” 陆川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霍常山的话,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异样。 沈书宁看着霍常山热情的样子,十分感激,但同样也有一些顾虑,犹豫着说道:“这太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霍常山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笑着道:“她家小孙子出生了,上个月就去宁城带孙子了,近几年估计都不会回来住,就是她托我把房子租出去的,房租无所谓,就是觉得一直没人住,房子就没人气儿了。” 他一屁股坐在病床上,顺手从桌子抓了颗糖,放进嘴里,“又不是白住的,主要是找人看房子也麻烦,我姑姑这人爱干净,随便找个租客,她也不放心,这不巧了,你跟陆川是朋友,我跟陆川是兄弟,四舍五入,咱们也是朋友了。” “要不这样,我下午请个假,等下带你们去看看房子,合不合适,要是觉得行,就这么定了。你们反正也得租,租谁的不是租呢?” 霍常山是个性子活跃的,直接就把下午的行程给安排好了。 “姐,我们真的可以留在津南吗?”沈向阳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姐。 其实,自从来到医院,他一直都觉得很不真实,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沈书宁看了一眼弟弟,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转头看向霍常山,“那……就麻烦霍医生了。” “客气了不是。那你们先吃饭,我去跟领导请个假,顺便回去拿下钥匙。2点钟,医院门口见。” 说完,他又抓了个苹果,直接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啃了一口,“不错不错,忙活一上午,饭都没时间吃,垫垫肚子,小向阳,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哦。” 下午一点五十分。 沈书宁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陆川,眼底露出一丝好奇和困惑,“陆科长,你……不忙吗?” 他留在津南不是有任务吗? 怎么看他的样子,好像挺闲的。 陆川回头看向她,眸底微微一沉,“你认识回招待所的路?” “额……你如果有事情要忙,可以先离开,我留了招待所的地址,到时候问问霍医生就可以了。他是津南人,应该知道的。” 沈书宁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不忙。” “哦。” 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关于任务的事情。 即便问了,因为保密原则,他估计也不会说。 大约等了七八分钟,身后传来霍常山雀跃的声音,“川儿!书宁妹砸。” 他直冲过来,一手揽住陆川的脖子,另一只手快要落在沈书宁的肩上时,直接被陆川一把抓住了胳膊,剑眉微拧,“别动手动脚。”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登徒子!” 霍常山收回手,挠了挠头,笑着道:“书宁妹砸,你可别听他胡说!我不是那种人,我这不是见到你们太高兴了,有些忘形,嘿嘿,别介意。” 沈书宁笑笑,霍常山的性子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符,但她看得出来,陆川和他关系极好。 “不会。” “你看看人家书宁妹子,我说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怪不得年纪一大把了,连个对象都没处。” 陆川侧目撇向好友,霍常山见状,讪笑一声,然后立刻识趣的转移话题: “车来了,先上车,到了地儿在聊,我跟你说,我姑姑那套房子真不错,虽然房子旧了点,但离津南学校很近,骑自行车的话二十分钟就到了。我记得附近好像还有一所中学,到时候向阳读书也方便。” 沈书宁认真的听着霍常山介绍那套房子的情况,其实听到这儿的时候,她就已经心动了。 到了目的地,霍常山指了指前面一栋独门独户的小住宅楼,“你看,就是这里,这里是钢铁厂家属楼,我姑父是钢铁厂的高级焊工,房子二十二个平方,面积不大,但层高有4米,里面做了个小阁楼,你跟你弟弟两个人住问题不大,而且还带一个小厨房,院子里面有个卫生间,生活很方便,月租就给个两块钱。怎么样?” 房子大门挂着一把锁,围墙大概只有一人高,一侧的墙上爬满了蔷薇花,看着郁郁葱葱,富满生机。从围墙边上望进去,屋子的木格窗棂擦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被房子的主人细心呵护。 沈书宁看着这一切,眼睛有些发亮,但这个房租…… “差点忘了,我姑姑对租客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得帮她照顾小花园,尤其是那几盆君子兰,我姑当命根子似的,要不是路程远,不方便带,她估计早就搬到宁城了。” “霍医生,这个房租……” “你要是觉得贵,可以再降一点儿。”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津南这边的房租,这种带小院子的,至少也得五六块。” “这不是要让你帮忙照顾她那几盆花儿吗?先进屋看看。” 霍常山领着他们进了小院子,钥匙刚插进锁眼,隔壁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霍来了?” 隔壁的赵奶奶拎着一篮子的菜出来,目光落在沈书宁和陆川的身上,“这两位是……” “我朋友,我姑姑不是让我给她找个人看房子嘛,赵奶奶,小沈同志是津南大学的新生,刚来这儿,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了。” “原来是大学生啊,怎么不住校?” “她还有个弟弟。” “行,你姑姑搬走这段时间,我正觉得没个人说话,小沈同志以后别嫌老太婆烦就行了,那你们先看房子。这边交通方便,房间也够大,你们小夫妻住在这里也方便些。” “我们不是……”沈书宁闻言,脸颊通红,来不及解释,邻居赵奶奶已经回屋了。 第30章 他身上的皂角香,乱了呼吸 “扑哧!” 看着一脸尴尬的沈书宁,霍常山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然后凑到沈书宁的耳边,小声低语道:“小误会而已,他不会介意的。而且你跟你弟弟两个人住在这儿,让外人知晓家里还有个男人,比较安全。” 沈书宁见一旁的陆川确实没什么不悦的反应,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房子上。 房门打开的瞬间,沈书宁看向屋内,午后的阳光透过一旁的蓝色窗帘,投影在屋内的水泥地上,光影深深浅浅的交错。 虽然这房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但依旧窗明几净,就连桌子上都没什么灰尘。 卧室靠墙的单人床上铺着一块灰布,书桌干干净净,上面还放着一盏台灯,床尾是一个双开门的大衣柜,屋子里家具一应俱全,几乎只要拎包就能直接入住。 “房子里面的东西,你都能用,到时候在买点生活用品就行了,对了,柜子里的被褥也都是好的,到时候晒晒就能用了,我姑说,东西带不走,留着也没什么用,谁租这房子,就送给谁了。” “霍医生,房子我租了,不过房租,一个月五块钱。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不跟你客气,但不能让你姑姑吃亏。五块钱我已经占了便宜了。” 霍常山挠了挠头,转头看向陆川,见他颔首,便说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串钥匙你拿好,这是里面的,这个是院子外面的铁门,隔壁那个赵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钢铁厂的,她老伴儿去世了,一个人住,人不错,对这儿都熟,你有问题就问她。” “那我就先回去了,领导只批了两个小时的假,我还得赶回医院。租房合同的话,我准备好了再来找你,房租到时候给就成了。” 霍常山这个话痨一走,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 “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啊?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啊,其实我也不着急,到时候慢慢收拾就行了……” “现在三点半,供销社和百货商店都没关门,上次给你的票,都带在身上了?” “嗯。对了,陆科长,那些票,你为什么都给我了?” “我用不着,部队什么都不缺。” “那你家里……” “他们不需要。走不走?”陆川走到门口,站在阳光下,回头看她。 沈书宁见状,连忙追上。 临走的时候,细心的锁好门。 陆川一路上话都不多,但他似乎对津南很熟悉,很快就带她去了附近一家供销社,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什么毛巾、肥皂、草纸、牙刷牙膏,还买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 回到小院的时候,附近的人家已经升起炊烟,沈书宁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东西先放下,找个地方吃饭,回头再来收拾。” “小沈同志,你这是去买东西了啊?晚饭吃过了吗?” 赵奶奶听到动静走到院子里。 “赵奶奶,刚才去买了点生活用品,正准备去吃饭。” “外头餐馆多贵啊,不划算,要是不介意,来我家吃点儿?” “这……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以后就是邻居了,我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你们小两口要是不介意,就陪我这个老太婆吃两口,也没啥好东西,炒了两个小菜。” “打扰了。”陆川将沈书宁手上的东西接过去,放到屋里,然后转身拉着她便去了隔壁赵奶奶家。 房子格局差不多,桌子上放着一盘小青菜,和一盘土豆丝,看到他们进来,赵奶奶笑得脸上满是褶子,从橱柜里拿出干净的碗筷,笑着说道,“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快,快坐下吃。我一个人吃饭,煮多了吃不完,煮少了又容易糊,每次晚上煮饭,都煮一锅,第二天早上和中午就吃前一天的剩饭……” 大概是家里许久没来客人了,赵奶奶话特别多,十分热情的招呼两人,还拿了一盘自己家做的小酱菜。 “尝尝这个,这是我自己做的,要是喜欢,等下拿两罐回去。” “你们别嫌老太婆话多……” “不会,味道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赵奶奶。” 沈书宁看着老人,忽然就想起了去世的奶奶,鼻子有些发酸,她低头,夹了一筷子小酱菜,吃的津津有味。 “喜欢吃就好。” 一顿饭,宾主尽欢,沈书宁和这位未来的邻居奶奶关系也亲近了许多,对新家的陌生感,瞬间一扫而空。 吃完饭,回到小院,沈书宁从院子里打了一盆水,用抹布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陆川也没闲着,帮她把有些摇晃的床腿修好了。 等铺上新的床单被褥,整个房间看上去一下子就有了人气儿。 她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川卷着袖子站在身后,额头上沁着汗珠,衣服的领口也被汗水浸湿了,他正要抬手擦汗,沈书宁已经上前,伸手用毛巾给他擦了擦。 等回过神来,她的脸瞬间通红。 “我……我看你的手有点脏。那个,陆科长,房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招待所。明天一早还得去学校报到。” “嗯。” 他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 第二天,晨光透过招待所泛黄的纱帘时,沈书宁已经对着公共洗漱间的镜子梳了半个小时头发,她将两条麻花辫拆了又编,最后用红头绳扎好。 “七点半了。” 陆川的声音突然从走廊传来,惊得她手一抖,搪瓷缸里的牙刷“咣当”掉进水池。 男人听到声音愣了一下,人站在走廊,提醒道,“从这里到学校要一个小时。” “马上。”沈书宁慌忙用毛巾抹了把脸,转身出去的时候,差点撞进他怀里。 陆川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白色衬衫和藏青色的裙子,喉结动了动:“扣子。” “啊?” 她低头,发现中间有一颗扣子系错了位置,隐约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肤,顿时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陆川已经转身走向楼梯,若是此时有人在他身边,也会看到某人微微发红的耳垂。 一个小时后,两人坐上了开往津南大学的公交车,上面有不少都是今天去报到的学生。 沈书宁紧紧抓着扶手,随着车厢摇晃。 陆川站在她的身边,像一堵墙隔开了车上拥挤的人群,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萦绕在她的鼻尖,让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 “下一站就到了。” 陆川低头说话的时候,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沈书宁点了点头,突然一个急刹车,她整个人直接朝前扑了过去,下意识的抓住了男人的胳膊,额头撞在他坚实的胸膛。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目光交错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她的一只手还贴在他的胸口,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陆川胸膛里有力的心跳。 第31章 这是……你对象? “你没事?” 他伸手扶正她,问道。 沈书宁摇了摇头,假装镇定的整理了一下衣摆,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终于公交车缓缓停靠在校门口。 站在津南大学门口,几个烫金的大字映入眼帘。 沈书宁背着军绿色的新书包,紧紧攥着手里装着材料的信封,她终于站在这片土地上了。 校门口“迎接78级新生”的横幅下,几个戴着被看章的学生正在为新生指路,还有几个帮忙搬运行李。 陆川去打听教务处的空档,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生已经凑到沈书宁这边,热情的问道:“同学,你是新生?哪个系的?我帮你拿行李!” “金融系,不用麻烦……” 沈书宁刚要拒绝,陆川已经挡在她身前,冷峻的目光扫一眼对面的男生,然后接过她手上的行李:“报到处在那边,先去报到。” 新生报到处排着长队。 沈书宁填表的时候,陆川就站在不远处,挺拔的军姿引来不少女生偷看。 有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大胆地上前搭讪,却被陆川冷淡的态度劝退。 这时金融系的报到处传来一声惊叹。 “沈书宁?” 戴着眼镜的女老师合核对资料时,突然念出了沈书宁的名字,然后低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数学满分的那个?” 周围其他城市的学生立刻头来打量的目光,有好奇的,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 沈书宁签完最后一个名字,直起身,大大方方的接受别人的目光,“老师好,我是沈书宁。” 办理入完学手续,领了宿舍的钥匙和一些生活用品,沈书宁刚挤出人群,陆川就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一手拎着行李箱,一手接过她手上的搪瓷脸盆和暖水瓶。 报到处的那个女老师在沈书宁离开之后,低头又看了一眼她的资料,感慨道:“不容易啊,这次咱们学校金融系录取的学生里面,数学平均分才657……” “几号宿舍楼?我帮你把东西拿过去。” “3号楼。” 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终于找到了女生宿舍楼,平时宿舍楼管得很严,不过这几天是报到的时间,宿管阿姨只是交代了一声,让陆川放了行李就早点下楼,便离开了。 女生宿舍突然来了一个又高又帅的陌生男人,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学生好奇的目光。 沈书宁被人围观的十分不自在,脸颊有些发烫,她加快脚步走到陆川的身侧,小声道,“陆科长,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 他低头看向小丫头,然后扫视一圈,“你拿得了?” 大件的行李都在陆川身上,沈书宁手上也拎着不少东西,一个人自然是拿不下的。 “跟上。” 说完,他直接迈步走上楼梯。 沈书宁推开416宿舍的门时,靠窗的下铺已经铺好了蓝格子床单,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正在挂蚊帐,听到动静,女生转过头,圆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新舍友?我叫刘小婷,78级中文系的。” “你好,我叫沈书宁,78级金融系的。” 她话音未落,上铺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沈书宁?你就是沈书宁?数学满分的天才?” 女生利落地从床上爬下来,好奇的看着沈书宁,“林园园,77级历史系的。”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陆川,“这是……你对象?” “不是!”沈书宁耳根一热,“他……” 她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一陆川。 他没穿军装,加上还有重要任务,身份肯定是保密的。 “不是?” 林园园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了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暂时还是,扑哧……” 刘晓婷上前,轻轻拽了拽林园园的衣角,然后热情地帮沈书宁将手上的行李放到了桌子上,“你的床在这边,生活用品放在床下面的铁架子上,厕所就在走廊尽头,你先收拾一下床铺,晚一点我们一起去打热水,对了,你热水票兑换了吗?学校打热水要热水票。” “还没有。” “那我先借给你,今天那边肯定超多人排队的。” “谢谢。” “都是一个宿舍的,这么客气做什么。那我们先出去逛逛学校,晚一点来找你。” 她们一走,沈书宁有些不自在地看向陆川,“刚才她们好像误会我们的关系了,你在津南的身份应该是保密的,所以我也不敢跟她们解释……” “无妨。” 陆川拎着行李走进宿舍,利落地帮她铺好床铺,挂好蚊帐。 他回头看向正在整理柜子的沈书宁,突然道:“我下午要去津南公安局一趟,先走了,不过这几天我都在津南,有事打电话到招待所。” “嗯。” “小院的钥匙先给我,昨天时间太晚,我有空的时候帮你把书桌的抽屉修一下,到时候要是放在隔壁赵奶奶那儿。” 沈书宁犹豫了几秒,红着脸说道,“你……要不这几天就住在小院,反正家里东西都不缺,招待所那边每天都要花钱的。” 让一个认识没多久的男人住到自己租的房子里,沈书宁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但…… 她有私心。 前世带着养子讨生活的时候,没少被人欺负,无非就是因为她没有男人可靠,欺负她孤儿寡母。 如今她带着弟弟,类似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发生,让陆川去小院住几天,起码能够让某些人有所顾忌。 她低着头,不敢看陆川的眼睛,生怕发现自己的小算计。 “那我先回去了。对了,这个给你。”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沈书宁接过信封,只看了一眼,急忙推拒,“不行!我不能拿,陆科长,你已经帮了我和阳阳很多,那些票我已经收下了,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拿着。”陆川强硬地塞进她的手里,“不是我给你的,是上次在火车上,你协助公安完成抓捕任务,政府奖励你的。里面还有一封感谢信。” “奖励?” 她狐疑地看向陆川,果真从信封里抽出了一封感谢信,还有五十块钱。 “我走了,不用送,好好学习。” 说完,陆川就直接离开了。 沈书宁将东西都规整好,正准备去洗一下抹布,就听见宿舍的门被人推开,身后传来一道嫌弃的声音:“怎么是四人宿舍?房间这么小,东西都放不下,我真的要在这儿住四年?”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哼!那我要睡这个床,这儿采光好,我不要睡下铺,太脏了。” 女孩指着沈书宁的床铺,一脸倨傲,“这个给你,进口的巧克力。把你的床铺让给我。” 第32章 林国栋被放出来了! 沈书宁皱了皱眉,直接忽视了女孩无理的要求,端着脸盆就离开了。 “哎?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礼貌啊?” “妈,你看她!什么人啊,我那巧克力跟她换床位,她居然无视我?我不管,我不要睡下铺,到时候其他人进来就坐在我的床上,脏死了。” “那是人家的床铺,我跟你爸让你出国,是你不愿意,既然要在津南上学,那就安分一点,别惹麻烦。” “可是……” “没有可是,你呀!以后也不知道有谁能够忍受你这大小姐的脾气……” “哼,霁川哥就很好啊。” 说话的女孩叫傅湘湘,家里成分好,祖辈又是开国名将,再加上是家中的独女,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你啊,一口一个霁川哥,一点都不知羞。” “那又怎么啦?妈,霁川哥什么时候来津南啊?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秦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傅湘湘抱着她母亲的胳膊撒娇,傅母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女大不中留。回头我帮你问问你爸。” “我就知道妈妈最疼我了!” “在学校要跟同学友好相处,不能仗势欺人,别给你爸跟你哥哥惹麻烦,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 “要是缺什么吃的用的,就打电话到服装厂跟妈说。”傅母临走前又往女儿手里塞了一沓粮票和几张大团结。 傅湘湘噘着嘴,看了一眼上铺,余光瞥见床铺边缘贴着——78级金融系,沈书宁。 “沈书宁?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傅湘湘嘀咕了一句,秀眉微微拧着。 几分钟后,沈书宁端着半盆清水回来,眼神淡淡地扫过傅湘湘,然后径直走到一旁,用干净的抹布将自己的桌子都擦了一遍。 “喂!你也是金融系的?你哪里人?” 沈书宁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其实她俩年纪差不多,但沈书宁重活一世,心态早就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少女。 “我问你话呢,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的!” “有事?” “你!没事儿就不能跟你说啊?不就是刚才让你跟我换床位,我又没有强迫你,你不愿意就不愿意,甩什么脸子啊!哼!” 傅湘湘气得直接一脚踢翻沈书宁的脸盆,宿舍的地面一下就湿了一大片。 她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沈书宁,轻哼一声,“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放在路中央,碍着我了!” “擦干。” “什么?”傅湘湘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重复了一句,“你让我干嘛?” “你踢翻的,你负责擦干。” “凭什么?水是你弄进来的,你让我擦地板?”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林园园和刘小婷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剑拔弩张的这一幕,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书宁,就一点水,没事的,等下我去找宿管阿姨借个拖把,拖一下就行了。都是小事儿,以后大家住在一个宿舍,别伤了和气。” 第一天入学,沈书宁也不愿意跟宿舍里的人关系弄僵,便不再说什么,拿着脸盆和抹布就出去了。 刘小婷:“我去借拖把。” 她一出宿舍就几步追了上去,“书宁,书宁你等我一下。我跟你说,刚才那个傅湘湘,她爸爸是采购科的领导,她妈妈是服装厂的副厂长,我爸在服装厂上班,我跟她小时候就认识了,她脾气不太好,你以后还是避着她一点。” “谢谢提醒。” “那我先去宿管阿姨那边借拖把了,你也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沈书宁此刻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昨天在招待所,她就收到了钟叔的电报,钟叔已经同意她说的开厂计划,现在已经着手准备去港城和广市了,学习一下那边的技术,了解一下设备和市场,为明年提前做一些准备。 她这边也得抓紧时间了。 学校这边已经好了,阳阳的病情也已经得到了控制,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发展的很顺利,可她心里,隐隐却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红旗公社六里村,烈日当头,土地被晒得都快冒烟儿了。 林国栋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院子里,眼神阴鸷的可怕,他在县城公安局被关押了这么多天,每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出来,结果发现沈书宁居然已经离开了! 林德贵拿出一叠大团结推给对面的公安:“张队长,这次多亏您了!要不是您明察秋毫,我儿子现在还在里面关着呢,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千万要收下。” “下不为例。”张队长麻利地点着手上的钱,嘴角一勾,“你们也是运气好,宋县长这段时间忙别的事情,没工夫过问你们家这点破事儿,但这段时间最好避避风头,别闹事儿,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们!至于公社的工作肯定是没办法了,你们自己找找别的路子!” “张队长放心,我儿子之前就是一时糊涂。”林德贵陪笑道,心里却把这个眼睛里只有钱的张队长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林父转头瞪向儿子林国栋,“还不谢谢张队长!” 林国栋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原本在公社当个会计,每天坐坐办公室,舒舒服服地享受,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谢谢张队长费心。对了……张队长,沈家那个丫头……” “少打歪主意!”张队长厉声警告,“不想再进去,就给我老实一点!” 林国栋悻悻地闭嘴,心里却十分的不服气。 等张队长走后,他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道:“沈书宁那个贱人!害我蹲了半个月的局子!” “行了!”林父烦躁地摆手,“你舅舅从省城来信了,说是找到门路让你去服装厂上班。” “真的?”林国栋眼睛一亮,“什么时候?” “下个月。”林父压低声音,“到了省城,你要听你舅舅的话,别给他惹麻烦。至于沈书宁,哼……你别冲动,她害得我们林家这么惨,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爹,你打算怎么做?” “你去找她,少不得让外人觉得咱们林家欺负她一个小丫头,让她爹娘自己去收拾,比我们合适。” “爹,姜果然是老的辣!哼,沈书宁那个贱丫头,原本念着我们两家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还打算娶她,谁知道她居然这么不识好歹,在这儿有县长,还有部队的那几个人给她撑腰,到了省城,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林国栋恨恨地说道。 第33章 你作弊! 开学第三天,沈书宁跟宿舍其他几人的关系,依旧不冷不热。 刘小婷因为父亲在服装厂工作的缘故,一直在看傅湘湘的脸色,至于林园园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生,家境虽然不如傅湘湘那么优渥,但也不愁吃喝。 这天,傅湘湘从外面回来,走到沈书宁的课桌旁,踢了踢她的椅子,一脸不屑地说道,“哎,沈书宁,听说你数学考了满分?该不会是抄的?” 她故意把“抄”字咬得极重,眼底全是质问。 傅湘湘这几天已经听不少人说起他们这届有个数学满分的天才学生,总分全省前十名,就在他们金融系,结果万万没想到,就是她第一天入校就闹了不愉快的沈书宁。 难怪当时她觉得这名字有点眼熟,原来是之前在校长办公室那边看到过。 可一个乡下户口的学生,凭什么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 想到这儿,她就更加坚定认为沈书宁的成绩肯定作假了! 宿舍里,另外两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句话都不敢说,气氛有些凝滞。 沈书宁合上自己的笔记本,回头看向傅湘湘,“傅同学,说这些话,是要负责的,我可以告你诬陷诽谤。” “你……你少吓唬人了!你一个乡下人,读过几年书?今年高考那张卷子,就连数学系的乔学长都只能考92分。最后一道大题明显是超纲的,你不作弊,怎么可能答得出来!” “行,你不承认没关系,迟早我都会让你露馅的!明天上午的微积分课程,我倒要看看,我们金融系的数学天才,会怎么惊艳所有人!” 说完,她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包包,摔门离开。 沈书宁并未将傅湘湘的为难放在心上,低头继续看她的书。 她的时间不多,上辈子知道自己高考落榜之后,就嫁人了,之后几十年都在为林家奔波,虽然后来事业发展的不错,她抽空自学了金融学、财务管理、商务英语等等课程,但总归不够系统。 所以她要抓紧一切时间,充实自己。 除了学习之外,她昨天收到了钟叔的电报,说是港城开办了一次服装设计比赛,如果能够获奖,对明年厂子开起来之后也会是一个助力,希望她能参加。 看样子,周末的时候她得出去走一圈,看看津南这边的服装市场,其实这几天她在学校也有暗中观察这里的学生穿着打扮,跟县城那边很不一样,这里的人,更追求流行,时尚,像傅湘湘身上穿的裙子,和皮鞋,全都是从港城那边带回来的,非常紧俏。 但价格不菲,普通人家肯定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的,双职工家庭也得咬咬牙才能买一身。 周五上午的微积分课上,一名戴着眼镜的女教师在黑板上推导公式。 沈书宁坐在第三排靠墙的位置,时不时地抬头记笔记。 “黑板上这道题,有谁会做?可以上台给同学们演算一遍。” 第一次接触微积分,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举手,生怕答错问题,丢人现眼。 傅湘湘和几个女生坐在第二排中央的位置,她回头看向沈书宁的方向,勾了勾嘴角,举起手。 “第二排,这位穿蓝裙子的女生。” 傅湘湘起身,“范老师,我们班不是有个同学高考数学满分吗?不如让她上去给我们讲一讲解题思路。” “满分?” “谁啊谁啊?真的假的,满分数学,我才考了70分,今年的卷子太难了,好多都是超纲的,要不是我考前刷了两个月的卷子,估计连及格都够呛。” 教室里一群学生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传说中那个高考数学满分的学霸到底是谁时,沈书宁已经起身。 “沈书宁,你可以吗?” 女老师是第一天沈书宁报到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老师,笑盈盈地看着她。 沈书宁看向傅湘湘,见对方下巴一扬,挑衅味道十足。 “我试试。” 她一脸淡定地走到讲台,抬头看着黑板上的例题,拿起粉笔,短短片刻就将题目完整地解了出来。 思路清晰,字迹隽秀。 “不错,你以前有接触过微积分?” “没有,我只是提前预习了书本上的内容。这道题是书本第十二页范题例二的演变题型。” “很好,下去。”范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题目讲解一遍之后,又说道,“大家要向沈书宁同学学习,微积分其实不难,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到办公室问我。” 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 “下课。沈书宁,你留一下。” 傅湘湘刚起身走到门口,就听到这话,猛地回头看向站在范老师身旁的沈书宁,咬了咬后槽牙。 “这个沈书宁还真有点本事,湘湘,现在怎么办啊?范老师看上去好像很喜欢她。” “哼,不就是会做几道题么!你没听到她说,那是书本上的例题,她不过就是早就做过了,把答案背熟不就行了?这算什么真本事!” “对,她就是投机取巧。” “哎?你们看范老师手上的资料,好像是学术交流会的资料啊,沈书宁作为新生,怎么有资格参加的?” 傅湘湘当然知道这个交流会,可她英文不好,如果去参加,搞不好反而会闹笑话,可凭什么沈书宁能去? “看什么看!又不会邀请你们。” 说完,她直接背着包包就气呼呼地离开了教学楼。 “沈书宁,这个是下个月中美建交学术交流会的资料,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我?” “嗯,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你也不用紧张,除了你之外,还会有不少教授和学生,你就是跟着去见见世面,学习学习。” “谢谢范老师。” 沈书宁当然知道老师的好意,欣然接受了这次学术会的邀请。 “那好,你趁着这个国庆节假期,好好看一下资料,虽然只是去学习,但也要用心准备。” 沈书宁点了点头,将资料放进包里。 今天下午她没有课,所以从教室出来之后,沈书宁没打算直接回宿舍,而是打算亲自去考察一下津南这边的服装市场。 结果逛着逛着,就逛出了一点名堂。 第34章 房间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津南是个省会城市,居住人口众多,经济发展也相较于周边几个城市更加发达,这里有不少工人都在纺织厂上班,光是津南市就有五家大型纺织厂,但津南有且仅有一家服装厂,生产销售的能力和港城的服装厂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目前市面上在销售的大部分服装,有百分之三十来自港城,有百分之四十出自广市,剩下百分之三十才是津南本地服装厂生产的,但销量却不容乐观。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款式,价格。 这就导致津南这几家大型纺织厂生产的布料,绝大部分只能依靠外销。 但这就大大增加了运输成本。 “走走走,吉祥服装厂那边好像搞了个什么特销会,我表妹上午去买了一件,款式和咱们在百货商店看到的差不多,咱们赶紧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捡到便宜。” 特销会? 沈书宁听着,脑中灵光一现,叫住了前面两个大姐,“大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特销会?” 女人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这不是快换季了,服装厂那边有不少滞销货没卖出去,我们又不在乎什么流行不流行的,便宜就成!我表妹上午买的那件衣服跟百货商店一模一样的货,只要一半的价格。小姑娘,你也要去吗?我领你过去!” 津南第一服装厂离这儿步行大概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一到服装厂,就看到外面停了一排的自行车,进门就摆着十几张桌子,上面铺满了衣服,旁边还挂着七八个架子,都是一些市面上常见的衣服。 来的都是一些结了婚的妇女,一边挑衣服,一边跟销售员砍价。 以前买衣服都得去百货商店,或者去供销社,除了钱还得要布票,但这次特销会只要钱,不要票,所以来的人特别多! 但既然是拿出来做特销的,多少都是有点瑕疵的,有些衣服的版型看着不错,但一试穿就会发现不对劲。 像那种修身的版型,只适合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算算的文员,但大部分都是在厂里上班的,这种衣服穿着太不方便了。 沈书宁跟着那位带她来‘扫货’的大姐逛了一圈,对方挑了半个钟头,也只挑了一件的确良的衬衫,花了两块钱。 “哎,本来还以为能够捡便宜,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穿着总觉着不得劲儿,姑娘,你买了啥?” 大姐一回头才发现沈书宁已经采购了一大包衣服,裤子衣服外套,男装女装,一应俱全。 她瞠目结舌地看向沈书宁,“小姑娘,你这……买这么多?那得花多少钱啊,你家里人很多?” 沈书宁笑了笑,“大姐,谢谢你今天带我来这儿。衣服质量都很不错,所以就多买了几套。” 她方才将比较中意的几个款式全都拿了一套,但身上带着的钱有限,一个人也拿不了太多,所以就先拿了十五套。 打算回去之后,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改一下版型。 她刚才在街上逛了一圈,看到路上也有一些小摊小贩,看样子津南这边对于个体经营户的约束,已经不像半年前那么严格了,说不定,她能趁着这个关头,先赚一笔启动资金。 买完衣服,沈书宁就坐公交车回了小院。 “小沈回来了啊?” 赵奶奶听到动静就拿着钥匙出来了。 “赵奶奶。” “唉,这是钥匙,小陆让我帮你保管的,他说你周五会回来,让我转告你一声,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谢谢赵奶奶,对了,赵奶奶,我上次看到您家里有缝纫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想改几件衣服。” “缝纫机啊?行啊,你随时来用。”赵奶奶一脸和蔼地看向她,小声惊呼道,“哟,这么多衣服要改啊?这样,明天我让隔壁的小吴帮个忙,把缝纫机抬到你屋里,你什么时候用好了,再还给我就成。” “这样可以吗?” 沈书宁有些不好意思,她手上的资金有限,虽然由工业票,但一台老式缝纫机起码也得一百多块钱,她还买不起。 “有啥不成的,那缝纫机是我儿媳妇的,她不在津南,我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用不上这个。”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奶奶,明天中午我做一点家乡菜,我请您吃饭。” “呵呵呵,好啊,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赵奶奶就回屋了。 沈书宁一开门,就发现屋子里面已经焕然一新,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军绿色的搪瓷杯,下面压着一张信纸,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 大概意思就是叮嘱她好好学习,有困难可以发电报到316部队找他。 “帮了他一次,就这么掏心掏肺,难怪上辈子他误认为沈嘉月是救命恩人之后,会那么帮她……” 沈书宁拿着信纸,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将今天从特销会上买回来的几套服装摊开,然后仔仔细细检查、研究,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将上面几处线都挑开,拆了线,然后拿着粉笔和尺子在上面划了几条线。 然后在按照划线的位置,重新进行裁剪,拼接,用针线简单固定了一下,一套经过她改版的衣服映入眼帘。 她用的是不同颜色的撞色和不同材质的拼接进行重新组合,加入新的元素之后,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套衣服,就被注入了新的灵魂,让人眼前一亮。 沈书宁也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然后又将剩下几套衣服也做了一个大致的调整,用本子记下来需要调整的地方,全部拆解完,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起身倒了杯水,转了转已经僵硬的脖子,便上床休息了。 床榻上的床单被褥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跟陆川身上的味道很像…… 沈书宁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那个沉默少言的陆科长,大概是今天累了一天,她躺下之后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沈书宁就去街上买了一点肉,回来的时候,赵奶奶已经让邻居小吴把缝纫机给抬了出来。 “沈丫头回来了,赶紧开门,这是隔壁的小吴,也是津南大学毕业的学生,现在在钢铁厂当工程师。” “沈同志,你好。赵奶奶,我就是个技术工人,哪是什么工程师啊,您就不要再打趣我了,沈同志,缝纫机放哪个位置啊?” “就直接放窗台边就好了,辛苦你了。” “一点小事儿而已,不用客气,女孩子考上津南大学不容易啊,咱们也是校友啊,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中文系?” “不是,我学的是国际金融专业。” 小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沈书宁会是金融专业。 “咱们学校金融专业的分数可是最高的,小沈同志真厉害。改天有机会,我可得想你请教几个金融问题,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赵奶奶,下次你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就直接过来找我好了。” “好好好,回头你帮我跟你师傅问声好。” 小吴点了点头,然后便离开了。 赵奶奶看了看沈书宁堆在桌子上的那些衣服,有些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最后越看,心里越是惊讶,甚至下意识地就上手摸了摸她最后改完版的那条裙子。 第35章 ‘殷勤\\\’的霍常山 “这是你改的?” “嗯,我觉得这样更好看,赵奶奶,你也懂裁缝吗?” “也不算是懂,我小时候啊,家里是开裁缝店的,我父亲是个裁缝师傅,你这些小巧思,很不错啊,原本普普通通的一条裙子,就这么加了一点小设计,就显得与众不同了。沈丫头,你这不是打算自己穿的?” 赵奶奶放下手上的裙子,转头看向沈书宁。 “赵奶奶,如果我打算去摆摊卖掉,你觉得行不行啊?算不算投机倒把?” “你想摆摊卖这些衣服?” “嗯。我要照顾弟弟,要赚医药费,学费,还有我们的生活费,现在国家已经开始改变,我看报纸上港城和广市已经出了政策扶持个体经营户,私营企业,所以……我也想试一试。” 赵奶奶虽然年纪大,但从言谈举止中就能发现,她是一个非常开明的老人,听到沈书宁说这话,也不觉得惊讶,反倒是十分欣赏的点了点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儿,况且,我觉得你这些衣服,肯定会非常受欢迎。你要是想摆摊,倒是可以去水街那边试试。” “水街?” “离这儿有点远,离市中心比较近,那边人流多,今年上半年就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在那儿摆一些小摊小贩,上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知道了,谢谢赵奶奶。” “还有这个缝纫机,就留给你,奶奶用不上,放在我那儿也是生锈积灰,倒不如给你当个吃饭的营生。” “那不行!这个太贵重了,这样,赵奶奶,您也不要拒绝,这个算您租给我的,一个月三块钱,等以后我钱够了,您再卖给我。” “一个旧东西,哪里值得一个月三块钱,你拿去用,等有闲钱了,就给个十块二十块就行了。” “那……这样,等我有钱了,我给您八十块,您不能再推脱了,我若是去买新的,还得要工业票,八十块钱买不到这么好的缝纫机。” 东西虽然是旧的,但看得出来原主人将它养护得很好,八十块钱买这台缝纫机,是沈书宁占了便宜。 “你这丫头,行了,就按你说的做,我这要是不同意,我看你啊,能直接把这缝纫机给我抬回去。不过做这个针线活费眼睛,你是学生,以后晚上不能这么熬夜了。” 老人家睡得晚,昨天她起夜喝水的时候就注意到隔壁的灯一直亮着,所以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国庆假期的前一天,沈书宁收到了来自霍医生的好消息——弟弟向阳可以提前出院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坐车到了军区医院。 津南的十月比县城要凉快一些,沈书宁刚从楼梯那边拐弯上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小沈同志!” 霍常山手里的病历板“啪”地拍在她肩上,“来办出院手续?” “霍医生,这段时间,阳阳给你添麻烦了。” “你看,你又要跟我客气了。阳阳这孩子聪明、懂事,我挺喜欢他的。”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压低声音,左右张望后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这个给你。” 油纸掀开,居然是几块切割整齐的麦芽糖琥珀色的麦芽糖。 沈书宁愣神的功夫,霍常山已经麻利地拿了一小块塞进她嘴里。非常纯正的麦芽甜香,随后又将剩下的麦芽糖用油纸抱起来,放到她的手中。 “甜?我昨儿值夜班偷溜去黑市买的。” 霍常山得意地挑眉,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继续道:“手续都办好了,不过……” 他突然正色。 沈书宁紧张地提起了心。 “别紧张,我是想提醒你,出院之后,每个月都要来医院复查一次。” “谢谢霍医生,我记住了。还有这个,也谢谢了。” “几块糖而已。不过,前天你来医院的时候,给向阳带的那套改良的工装外套,能不能帮我也改一身?” 霍常山冲她挤了挤眼。 “啊?当然可以。” “真的?那要不就今天,正好,我今天下午休息,到时候直接过去找你。” 不给沈书宁拒绝的机会,霍常山将病历板夹在腋下,挺直腰杆,换上严肃的表情,冲着迎面走来的护士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沈书宁看着他的背影,失笑地摇了摇头,难怪向阳说这个霍医生跟以前碰到的医生都不太一样。 病房里。 “姐!” 沈向阳穿着她亲手改制的藏蓝色工装外套,衬得整个人挺拔又精神。 “阳阳,感觉怎么样?”沈书宁接过他手里的行李,仔细打量着他的气色。 “好多了!霍医生说再调养一阵子就行。” 沈向阳咧嘴一笑,目光落在姐姐手里的油布包,“姐,这是什么?闻着好香啊!好吃的?” “就你的鼻子灵,拿着,霍医生送的,不过不能吃太多。” 沈向阳一打开看到里面的麦芽糖,直接挑了一小颗放进嘴里,甜腻充斥在唇齿之间,“好甜啊,姐,你也吃。” “不用了,我刚才已经吃过了。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都收拾好了。姐,陆哥哥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啊?” 沈向阳好奇地朝着门口看了看,转身问她。 “他……有事情忙,向阳,陆科长平时很忙,如果没什么事情,尽量不要麻烦人家。” “哦,可是我觉得……”沈向阳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后,继续道,“我知道了,姐。我们回家。” “嗯。” 虽然房子是租的,但他们姐弟终于有了容身之处。 姐弟俩拎着行李往公交车站走,身后传来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叮铃——叮铃——” “书宁妹砸,阳阳!等等我!” “霍医生?” “你们走得也太快了,原本预约上午手术的病人出了点情况,手术时间改到后天了,我今天没事儿,就早点下班了。” “额……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那家伙离开之前特意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们姐弟的,来来,东西给我,放我车上。你们拿着这么多行李坐公交车多不方便啊。” 霍常山直接将沈书宁和沈向阳手上的行李挂在了车把手上,然后脚一蹬,车子就冲了出去。 他挥了挥手,提高声调,“我先去小院儿等你们。” 自行车越来越远,沈向阳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姐,公交车来了。” “好,先上车。” 沈书宁上车之后,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霍医生那句话,也不知道他的任务有没有顺利完成,上次的伤好了没有…… 第36章 水街摆摊,被人盯上了 心里有事情,时间就过得很快,半个多钟头,姐弟俩就到家了,还没进门,远远就看到了霍常山停在门口的自行车。 “果然啊,家里就是得有人住着才像个样子,之前我隔三岔五过来照顾这个小花园,可总觉得院子里还是少了点人气儿,那些花花草草都快蔫儿了,你这一住进来,这些花儿都跟着艳了。” 霍常山脱掉白大褂之后,里面穿着一件花衬衫,高高瘦瘦的,再加上一头自然卷的小碎发,就跟电影院的港星似的。 “也不是我照顾的,前几天我在学校,是陆科长帮我照顾小院的。” “陆川?”霍常山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瞪大了眼睛。 “嗯,霍医生,先进屋,你想要什么样的外套,我看看能不能改,或者我家里还有几件改版过的服装,你要是喜欢,可以拿走。就当是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 “你还有别的改版过的服装?你不是学的金融吗?” 霍常山好奇地看着沈书宁,那天在医院看到沈向阳病房里挂着一件外套,版型看着挺普通的,但穿在少年身上,就是觉得跟市面上卖的那些不一样,一打听才知道那是沈书宁改过的版型。 “嗯,一点点个人兴趣爱好。” 农村里面的姑娘多少都会一点女红,她的手算是灵巧的,上辈子为了养家,她最初就是进了服装厂当个临时工,后来遇上改革开放,就开始摆摊,卖衣服。 再后来,开了自己的厂,公司…… 为了生意,她学过很多很多东西,服装改版,设计这些,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更何况,她还有三十多年的时尚潮流藏在脑子里。 沈书宁这几天一直在改衣服,忙活了几天,总算是将那天买回来的十几套服装全都重新拆了之后重组。 别看她买衣服的时候,似乎是看到什么便宜拿什么,实际上她都是有计划的购买,根据服装原本的材质,风格,版型,拆开之后拼接重组,赋予新的生命。 霍常山早些年是出过国的,而且还在港城念过书,接受能力很强,但看到沈书宁设计的服装,还是被惊艳了。 “书宁妹砸,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些服装,我从来没有在市面上见到过!要是能投入生产,绝对能够大赚一笔!你就不该读金融学,你应该读服装设计啊!我认识津南大学的副校长,要不要我帮你去说一声,换个专业?” “霍医生,我只是对服装设计感兴趣,换专业就不必了,你看一下,喜欢哪个设计,我这边好像没有你能穿的尺码,到时候我去买布料,给你定制一套。” “还能定制?” “当然可以。其实我原本就是想要做定制服装的,但是条件有限,我一个人,估计许多天才能做一件,产量提不上来,但我现在需要赚钱,所以就用了服装厂里的成衣。” “赚钱?” 霍常山看了一眼房间里挂着的几套已经熨好的衣服,“这些成衣买来成本也不低?” 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套男士工装外套,突然开口,“小沈同志,有没有兴趣合作?” “嗯?”沈书宁望着他的背影,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看你这些衣服都很不错,很有市场,我呢……认识一个服装厂的老板,今年港城和广市那边的服装涌入内地市场,他厂子小,顶不住压力,厂里有一大批的滞销货,要是再销不出去,他这个厂长估计也要被拿下了。” 霍常山说到一半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沈书宁,“怎么样?你去他们厂当设计师,他出材料和人工,至于利润怎么分,到时候你们见面详谈,我可以跟你保证,至少三成!” “霍医生。”沈书宁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之前在县城的时候,我已经跟一个朋友约好了,等明年,他开服装厂,我出设计稿,我不能毁约。” “这……”霍常山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不过,我确实需要大量的成衣,如果可以的话,霍医生,我想跟这位厂长见一面。” 长期合作必然是不可行的,但那些库存滞销的衣服,她有点动心。 “行啊,那你等我消息。” 接下来两天,沈书宁除了改服装,就是画设计稿,霍常山那边一直没有回话,沈书宁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早上6点,天一亮就起来收拾东西,跟隔壁的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将这几天改好的几套衣服全都整整齐齐地叠好。 “姐,我们这是要去干嘛?” 沈向阳怀里抱着衣服,好奇的问道。 “带你去赚钱。” 沈书宁揉了揉弟弟的碎发,便载着沈向阳去了赵奶奶说的那条水街。 这几天国庆假期,水街比平时热闹许多,街道两旁已经支起了不少小摊位,有卖日用品的,卖小吃早点的,卖水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沈书宁来得晚了一些,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不过拐弯就是百货商店。 她将挂在车上的架子拿下来,打开之后,又把衣服一件一件挂上去。 十分钟过去了,连个过来问价格的人都没有。 “姐,这……真的能卖出去?” 沈向阳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怎么,不相信我?” 沈书宁笑着将一件拼接款的衬衫递给他,“阳阳,你穿上这件,站这儿,给姐姐当个小模特。” “啊?” 沈向阳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套上衬衫。 他本就长得清秀,加上沈书宁的改良设计,衬衫的版型修身却不紧绷,领口和袖口做了撞色拼接,显得格外时髦。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年轻姑娘驻足观望。 “这衣服……是港城来的货吗?”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布料。 “不是港城的,是我们自己改的。” 沈书宁笑着解释,“您看这袖口,原本是普通的直筒袖,我改成了小灯笼袖,更显瘦。” “真的耶,好像是不错,那这个多少钱啊?” “这件衬衫是八块钱。” “八块?” 麻花辫姑娘瞪大眼睛,“百货商店里差不多的款式也就这个价格,能不能便宜点儿?” “同志,这个衬衫我其实真的没赚您多少钱,百货商店要布票,我们不要,而且每件都是手工改的,保证独一无二。” 沈书宁说着,又拿出一件同款不同色的,“您要是喜欢,可以试试。” 麻花辫姑娘刚犹豫了几秒,突然从人群蹿出来一个短发的小姑娘,直接掏出八块钱,“这件衬衫我要了!” 第37章 合作共赢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这衣服我先看上的。你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什么什么?我看你站在这儿半天也不买,我以为你不要呢,老板,钱给你,衣服我拿走了。” “你把衣服还给我。” “我都付过钱了,这衣服是我的。你赶紧松手,要是给我扯坏了,你得赔钱!” 麻花辫姑娘瞪圆了眼睛,最后只能气愤地将衣服松开,转头看向沈书宁,“老板,这件衬衫有没有了?我也要!” “实在抱歉,因为是手工改制,目前每个款式和颜色,都只有一件。同志,其实你可以试试这件蝴蝶袖的雪纺衬衫,我觉得它更适合你。” 那短发姑娘看到沈书宁拿出来的雪纺衬衫,眼前一亮,刚要去抢,一双手已经夺了过去,“多少钱?” “这件也是八块钱。” “给!” 有了这么一出,沈书宁剩下的十几套衣服,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甚至到最后,还有几个没买到衣服的顾客追着问:“你们明天还来吗?” 沈书宁数着今天的收入,整整一百三十六块钱,除去她买这些衣服的成本五十八元,她还赚了将近八十块! 这在1978年,相当于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姐,咱们真的赚到钱了!”沈向阳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嗯,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钱!” 沈书宁盘算着,成衣改版的效率高,但成本也高,而且她一个人也没办法每天保证工作进度,如果能够跟霍医生说的那位厂长合作,那她就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攒够创业基金。 霍常山是下午来的,看到原本堆满房间的衣服全都被销售一空,一双墨色的瞳孔闪着惊讶的光芒,“你们真去摆摊了?全卖掉了?” “嗯,卖的情况还不错。”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找魏厂长,我前天给他打了电报,今天一早才收到消息,他说要见面详谈。你有时间不?” “当然。” “行,那你准备一下,对了,顺便带上你给向阳改的那件外套。” 服装厂不在津南市区,而是在它南边的一个小县城,叫玉龙县。 过去大概也要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临近中午的时候,远处灰扑扑的厂房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到了!”霍常山下车,指了指前面不远的方向,“就是那边。”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两人站在生着锈的厂房铁门前,大眼瞪小眼。 “霍医生,你确定,这里是一家服装厂?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冷清?” 来之前就知道这家厂子的效益不好,工人也不多,可这未免有些太冷清了。 “额……我确定啊,我去年还来过呢,你等等!” 霍常山也是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上前几步,扯着嗓子朝铁门里喊,“老魏!有人在吗?” 喊了几声,从厂子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你人在啊,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了呢!赶紧开门。” 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入目一张疲惫、胡子拉碴的脸,魏厂长略带歉意地握了握霍常山的手,“霍医生,实在抱歉,厂里出了点情况,工人都罢工了,我……”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转头看向沈书宁,上下打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设计师?” 也不怪魏厂长怀疑,沈书宁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年纪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实在不像是有经验的设计师。 “怎么?老魏,你可别小瞧了沈书宁同志!”霍常山挑了挑眉,直接拿出那件改版的工装外套,“你先看看人家改的衣服,咱凭实力说话!” 从霍常山拿出外套的那一刻,魏厂长的眼睛突然就亮了,他在服装厂工作了大半辈子,从十几岁开始就跟衣服打交道,一眼就能看出霍常山手上这件外套,跟市面上在售卖的那些外套,存在区别。 “沈同志,抱歉,刚才我……” “没关系,魏厂长,我今天是来谈合作的,您对我持有怀疑的态度,我理解。我想先去看看,厂子里积压的存货情况,根据实际情况,再做规划。” “行!跟我走。” 仓库就在进门左拐的位置,门一开,沈书宁就被扑面而来的霉味呛得后退了半步。 霍常山看到堆积如山的衣服,惊得说不出话来。 魏厂长轻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咱们厂的服装效益确实不好,已经连续亏损两三年了,我也不瞒着两位,你们来之前,工人都罢工回家了。要是再不能解决这些库存,我只能引咎辞职了。” 沈书宁走进仓库,随手翻了翻,就看到好几件衣服已经长出了霉斑,而这样的衣服,堆满了整整一个仓库。 “这里有多少件?” “五万多件,最久的,已经积压了三年。”他弯腰扯出一件暗红色的连衣裙,领口处的蝴蝶结耷拉着,“当年这可是抢手货,结果现在……” 沈书宁蹲下身,从成堆的衣服里面挑出了几套。 “咔擦”一声,魏厂长警觉地回过头,却见她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的一把剪刀,麻利地拆开了连衣裙上的腰线。 看到她这个行为,魏厂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哎,你……” “老魏,你别急。”霍常山按住魏厂长的肩膀,冲他使了一个眼神。 片刻功夫,原本土气的连衣裙已经变了样,中间拦腰截断,加上流苏的元素之后,变成了一件时髦的短上衣,下面再搭配一条牛仔喇叭裤,走在路上绝对是时尚潮流的尖端。 “神了!”霍常山虽然之前在小院儿里见过沈书宁的设计,但亲眼看她化腐朽为神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 “沈同志,你真有办法把这一仓库的存积货,都卖出去?我这里可不只是这样的连衣裙,还有很多款式和材质的衣服……” “魏厂长,我有信心,但需要员工的配合,光靠我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我需要有人帮我将这里所有库存的款式都整理出来,给我一点时间,想出改版的方案。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希望魏厂长能够答应我。” 沈书宁起身的时候,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淡然地看着魏厂长。 第38章 赌一把,共渡难关! “条件?”魏厂长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直接拍了一下大腿,“你放心,沈同志,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些衣服卖出去,卖出多少,我就给你10的提成!而且,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我们厂里上班,待遇按照副厂长的标准!” 五万多件衣服,全部卖出去的话,销售额至少也有二三十万了,它的百分之十,就是两三万。 这对当时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可沈书宁的表情却很平静,甚至今天谈合作的时候,她的表现都沉稳得不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大学生。 “魏厂长,您误会了,我的条件是,这些库存销售的过程中,所有员工需要听从我的指挥,至于提成……我想您也知道这些库存在您手上,并不会变成钱。所以,我要百分之二十。” “什么?这……如果这么做,厂里就没多少利润了。” “这个您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急,另外,还有件事情,因为成衣改版,需要拆线,裁剪,重新加工,这样加大了工人的工作难度,为了提高工人的工作动力和效率,也需要计件算钱,每件三毛钱。” 沈书宁从容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魏厂长却在一旁默默擦了把汗。 她是不急,可他急啊! 虽然对沈书宁百分二十的提成要求,有些不满意,但他也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行!百分之二十就二十,沈同志,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人把工人都叫回来!” 约莫过了大半个钟头,沈书宁跟霍常山在厂里的食堂随便吃了几口,回到车间,只有七八个工人回来了,大家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测魏厂长的用意。 “张姐,啥情况啊?厂长突然让老陈头来叫我,说是有好消息,难不成厂长要给咱们发工资了?” “谁知道啊!哼,反正如果是让我干活,我可不干,我都两三个月没见着工资了,家里几口人张着嘴等饭吃呢!你说都是服装厂里的工人,那隔壁津南第一服装厂的员工,咋就怎么好,我听说这次国庆节,他们还领了不少节礼,咱们厂……别说节礼了,连包糕点都没有!” “就是说啊!老陈头,厂长呢?我们都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到底什么事儿,发不发工资,要是不发工资,我就回去了。” “走了走了,就不该相信老魏,上个月说这个月一定发工资,一定发工资,结果还不是唬咱们玩的,仓库里面囤着几万件的存货,我看咱们厂,迟早得倒闭!” 话音刚落,厂房的大门从外面缓缓推开,众人闻声,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几人看到魏厂长,直接围了上来。 “魏厂长,你让老陈头把我们叫来,到底是什么事儿?工资什么时候发?魏厂长,我们都是厂里十几年的老员工了,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厂里是不是发不出工资了?” “是啊,魏厂长,你别骗我们!这都多长时间了?我们也不是不讲情义,但家里有老有小,总不能喝西北风?” 魏厂长面带几分羞愧之色,“大家都安静一下,听我说。” “实在抱歉,我知道最近这几个月,大家都很难,但是……能不能再最后相信我一次?小张,小刘,你们都是厂里的老员工了,我们在一起共事也有十几年了,我魏平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应该也都了解。” “魏厂长,你既然知道大家都很难,就应该明白,我们如果不是撑不下去了,是不会做到这一步的!厂里没有效益,我们每天来这儿也是坐着唠嗑,还不如在家里做点手工活,还能换点吃的。” “我知道,我明白。大家先听我把话说完,这位沈同志是我特意请来的服装设计师,她已经想到法子帮咱们厂把仓库的那些库存都清出去,只要那些库存都卖了,厂里就能给大家发工资了。” “那些库存?”为首的张姐听到这儿,忍不住打断了魏厂长的话,“魏厂长,那些衣服都是过季的,而且不少都已经发霉了,就算挑挑拣拣,或许还有一些是好的,但原先流行的时候都卖不出去,现在过季了,哪家百货商店会愿意放咱们这些过季款的服装?”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是我说话难听,魏厂长,我听津南的亲戚说,就连那边第一服装厂这几个月效益也不好,他们都在厂里面摆了摊位,低价售卖一些库存服装。效果也不是很好。况且……” 张姐皱了皱眉,眼神明显有些不信任,“这位沈同志年纪最多也就二十岁?她能懂什么!魏厂长,你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教我们,这不是开玩笑嘛!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先回去了!” 沈书宁听到这儿的时候,抬头看向对方,“等等,张姐是?我姓沈,大家可以叫我小沈,我承认,服装厂踩缝纫机的手艺,我或许比不上在场各位老师傅,但我有信心帮你们将那些堆积在仓库的衣服卖出去,难道……大家不希望厂子能够撑过这一关?” “其实只要大家愿意再相信魏厂长一次,最多半个月,我就可以让大家看到希望。如果半个月之后,厂里的效益没有改善,到时候大家再走,也不迟啊。” “我已经跟魏厂长谈好了,将服装拆掉,重新裁剪,改版,一件提成三毛钱,大家若是愿意,就留下,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沈书宁说完,就默默退到了一旁。 几人看着沈书宁,又看看魏厂长,犹豫再三,最后七八个人只留下了两人。 这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魏厂长轻叹一口气,“沈同志,现在怎么办?” “两个人就两个人,只要有效果,难道还怕那些员工不回来?不过可能需要辛苦一下魏厂长了,我们人手不够,你不懂服装制作,就得请魏厂长帮忙打个下手了,我们先试一波。” 半个钟头后,魏厂长和霍常山从仓库里抱出了一堆库存的连衣裙,衬衫,还有工装外套。 这些跟之前在津南服装厂的特销会上购买的成衣几乎一模一样,沈书宁又从包里拿出了几张图纸,把简单的图纸交给了两位师傅。 然后又直接给他们示范了一遍,都是在服装厂做了十来年的老员工,几乎是看了一遍就明白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表情明显变了。 第39章 津南人都这么有钱? “两位师傅,时间紧迫,今天晚上或许需要辛苦两位加个班,你们放心,今天改版的所有衣服,魏厂长都会给你们计算提成!” “小沈同志,可现在我们只有两个人,又要拆,又要缝……就算熬一晚上,也赶不出几件啊。” “是啊,这……就几件衣服,能改变什么?” “几件衣服确实不能改变什么,所以,需要大家一起努力!我知道两位师傅留下来,完全是看在魏厂长的面子上,所以,能不能请两位师傅给我两天时间?” “那……好。” 两天的时间不长,甚至可以说一眨眼就过去了。 霍常山医院有事儿,第二天一早就赶回津南了,厂里只剩下两位师傅,魏厂长,还有司机老陈头,以及沈书宁。 五个人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都在厂房里面忙活,熬了两宿,眼睛都熬红了,才赶制出来了一百来套衣服。 沈书宁揉着发酸的手腕,“大家这两天都辛苦了,齐师傅,金师傅,你们先回家休息一天,魏厂长,我现在要回津南,等我的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 “小沈同志,我也跟你一起去,这么多衣服,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拿啊,我去开车!” “对对对,小沈,我们跟你一起去。现在让我跟齐姐回去,我俩哪里睡得着啊……” 紧赶慢赶忙活了两天,熬了两个大夜,这才赶制出来一百多套衣服,要是这些衣服都能卖出去,那至少也能赚个十块钱的提成。 十块钱啊!小半个月的工资,他们两天就赚到了。 见几人虽然脸上都带着倦意,但精神状态都挺好,沈书宁也不想打击他们的激情,当即就同意几人一起出发去津南水街。 “老陈头,车子就不开了,你也跟着熬了两天,开车不安全,咱们这多人呢,每人拿一包衣服,坐大巴车去津南,车费我报销!” 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点了,赶到水街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虽然已经接近日暮,但水街这边却热闹依旧,甚至比早市的时候人还要多,两边的路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贩,还有飘着香气的小吃。 魏厂长来过津南数次,对这儿还算是熟悉,齐师傅和金师傅抱着怀里的衣服,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两个人时不时地小声嘀咕。 “这儿咋这么多小摊位啊?小沈师傅带咱们来这儿,该不会是投机倒把?魏厂长咋也跟着胡闹啊,这要是被抓了可咋整!” “嘘,别说了,魏厂长心里肯定有底儿,我堂兄在广市打工,他说那边很多人都下海做生意了,国家有政策支持,不少人都赚到钱了。以后啊,咱们这儿说不定也能……” “我刚才看到还有摊位卖鞋子的,看着跟供销社的也差不多,价格也划算,这儿可真好,齐姐,你说咱们的衣服,能不能卖出去啊?要是能卖出去,以后咱们每隔一段时间来摆摊,迟早能把库存都销出去,到时候厂子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你想什么呢,仓库里几万件衣服,就凭咱俩,不吃不喝也做不完,等咱们这次回去,你看着,张姐和她那几个徒弟肯定就回来了。不过也没事儿,大家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有钱一起赚。” 魏厂长听着两位师傅的话,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没什么底气,他走到沈书宁的身侧,压低声音:“小沈啊,你确定要摆摊?我觉得,咱们还是直接去找供销社,他们看到咱们的衣服,肯定会同意签约的,到时候……” “魏厂长,这些衣服虽然已经经过改版,但有心人要学,并不难,你要是把这几套衣服放到供销社,不出三天,津南服装厂那边就会出现类似,甚至更好的同款服装。” “啊?那咋办?” “其实你们以前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积压货,就是因为你们不懂市场,我们现在这边最时髦的衣服,几乎都是从港城、广市、或者海市那边传过来的,可这种流行性是有时效的,第一个引进的,肯定赚钱,你们跟着生产,最后总会留下一些存货,时间久了,弊端就出现了。” “小沈,你说的这些道理,我明白,可是……我们厂子小,那些专业的设计师都不愿意来小厂子上班。那你说,我们这次要怎么办?” “先别想太多,我们先把摊位支起来。” 沈书宁找了一个还算宽阔的位置,跟上次不一样,这回他们还带了挂衣服的架子,几人麻利地将衣服都挂了起来,因为这次时间匆忙,改的都是一些女士衬衫和连衣裙,挂满了两个架子。 衣服一摆出来,有眼尖的路人一下就认出了沈书宁,直接走过来,“小姑娘,你可算是来了!上次那个蝴蝶袖的衬衫还有吗?” “大姐,不好意思,这次时间紧,蝴蝶袖的衬衫暂时还没有,这次是泡泡袖的,我记得您是想给女儿买,这个泡泡袖的更适合年轻小姑娘。搭配这个牛仔裤,绝对好看!” 沈书宁除了改版的衣服之外,还让魏厂长带了一些牛仔裤,现在最流行的就是喇叭裤,港城那边进来的货,百货商店要买二十几块一条,本地服装厂生产的版型差一点儿,价格也要二十左右。 “确实不错啊,行,给我拿一身,便宜点儿。” “大姐,这个衬衫的材质跟百货商店的一模一样,这样,牛仔裤加上这个衬衫,给您让两块,25块钱,您拿走。” “行!小姑娘做生意就是爽快,我表妹也想买件你这儿的衬衫,你给我找个不同的花色,我再拿一套,也是按25?” “当然。” 几句话,沈书宁就直接卖出去两件衬衫,两条牛仔裤。 魏厂长收到钱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这……难不成津南人都这么有钱?买几十块钱的衣服,都不带犹豫的。 “魏厂长?把钱收起来,过一会儿生意会更忙,齐师傅,金师傅,你们在这儿稍微等一下,我去找个地方换下衣服。” 今天带来的都是女装,金师傅和齐师傅年纪不太适合这个裙子,沈书宁索性拿了一套自己的尺码,找了个地方把衣服直接穿在身上,充当起了临时模特。 不得不说,这个效果是非常显着的,从她换上裙子到现在,不到半个小时,已经卖出去七八条同款裙子了! 第40章 她是救星啊! 魏厂长收钱收到手软,嘴角就没下来过,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兴过,心里满满的全是对未来的期待,看沈书宁的眼神也越来越‘热切’,恨不得直接把她留在厂里给他当助手。 金师傅和齐师傅也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一开始摆摊的时候,两人还有些放不开,声音跟蚊子一样,扭扭捏捏的。 但现在,两个人已经完全适应了摆摊,到处招呼客人,介绍他们的衣服。 从五点一直忙到了八九点钟,一百多套衣服全部卖光。 “都……卖完了?真的都卖完了!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小沈,真的都卖出去了?我刚才还有好几个客户,问我那个连衣裙有没有了。” “我也是,好几个姑娘想要这个裙子,早知道我昨晚就不眯那两小时了,可以多做好几件呢!” “厂长,衣服都卖完了,我们赶紧回厂里,我娘家妹子今年十八了,没读书,在家里帮忙干活,不过简单的裁裁剪剪还是会的,要不我让她来帮忙!” “我婆婆也会裁缝,厂长,咱们现在缺人,得趁着那些服装厂还没有学会咱们的衣服,赶紧做,赶紧卖!” 金师傅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今天他们在水街卖了这么多衣服,明天津南服装厂那边肯定会收到消息,等对方出了同款,那他们这个小厂肯定不占优势。 “两位师傅,厂长,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天,我这边放假快结束了,我还得去学校上课,厂子那边我没办法一直盯着,这几个款式的做法,两位师傅都已经学会了,回去之后若是有其他师傅回来上班,你们可以手把手地教。” “要是想提高效率,最好还是分工合作,拆线,剪裁,缝合,熨烫,流水线工作,像金师傅裁剪最准,可以负责下料,齐师傅负责收边,其他人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分工协作,这样可以大大提高我们的速度。” “小沈,你放心,回去之后,我立刻召集所有工人回厂子上班!不过,现在我们只有这几套衣服,款式太少了,我担心后面的销量……” “这个魏厂长放心,这个本子上面,还有我画的几张图纸,这次主要是为了让你们相信,那些衣服能卖出去,所以就挑了几个比较简单的款式,这几个款式比之前的稍微复杂一点,我都已经写清楚怎么改。” 沈书宁将图纸递给魏厂长,继续道:“要是有什么问题,魏厂长可以到津南大学来找我。现在这个季节,最适合做的就是秋装,但十一月下旬,咱们这边气温就整体下降了,要想占领市场先机,就得提前做准备,我去仓库看过咱们库存的一些冬装,做了几套方案。最好是能够在十月底的时候把这批货也赶出来。” 图纸上面除了服装款式之外,还详细标注了裁剪比例和缝制要点。 魏厂长看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心情说不出的激动,“小沈,这次真的多亏你了!你是我们厂的贵人啊,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附和。 沈书宁笑了笑,“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好了,才能力气继续赶工,接下来一个月,大家估计都会很辛苦。” “这点辛苦怕啥子,只要有钱赚,让我睡在工厂车间都成!厂长,小沈说得不错,咱们先回去,这个好消息还得回去告诉张姐他们呢!” “对对对,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几人回到玉龙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路上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各自回家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分成两组,将工人们都召集回厂! 第二天下午,所有人回到服装厂,为首罢工的张姐原本还是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当她看到金师傅和齐师傅两天就赚了十几块钱的提成,眼睛都直了! “厂长,改一件衣服,真的给三毛钱提成?” 魏厂长摇了摇头,“前两天,齐师傅和金师傅一个人干了几条线上的活,所以厂里才能给到一件三毛钱的提成,不过大家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给大家提成,这事儿自然是真的!时间紧迫,任务量大,厂里决定分工协作,每条线上的工人,完成一件衣服的工作,提成一毛。若是愿意,就留下来。” 张姐只是在心里盘算了几秒,便做出了决定,她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魏厂长,“魏厂长,我愿意回来!之前是我糊涂了,您别往心里去。” 一件服装一毛钱的提成,以她的手艺和速度,如果加两个小时的班,一天完成四五十件不是问题。 “厂长,我也回来!今天下午就能上班!” “我也回。” “对对对,我们都回来!” 魏厂长看着台下三十几名员工,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口道,“这次厂里确实是遇到困难了,谢谢大家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前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现在任务紧,大家都抓紧时间,金师傅和齐师傅已经改了两天的服装,有经验,先教会大家各自线上的工作任务,然后大家分工协作!争取周末再去水街卖一批,到时候就先给大家把这几个月拖欠的工资付了。” 听到这儿,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大家就按照彼此的特长,分成几组,拆线的拆线,剪裁的剪裁,缝纫机的声音一直从下午响到了深夜,中间大家除了上厕所会离开工位,就连吃饭,都是轮着去的。 沈书宁担心厂里的情况,在国庆节放假结束前一天,又坐车来了一趟玉龙服装厂。 顺便给魏厂长拿了几张关于冬装大衣改版的图纸。 “小沈,你放心,厂里这边现在一切都好,我打算周末的时候再去一趟水街,等手上这批货卖出去了,厂子就有救了!” 魏厂长应该是好些天没回家了,虽然依旧是胡子拉碴的形象,但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眼里多了神采,人也精神了。一看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三天后,厂里加班加点,熬夜赶制出来的八百多件衣服整齐地码放在七八个大纸箱里。 魏厂长特意让人仔仔细细检查了每一件服装的质量,确保没有线头,崩线,掉扣子的情况。 第41章 收钱收到手抽筋 “厂长,我们也想跟你一起去,大家坐在这儿,实在是没办法安心。” “各位师傅,我知道你们心急,我也急,但仓库还有那么多库存,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这几天大家加班也很累了,身体也要紧,张姐,你都两天没回家了?大家今天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跟老陈头开车去津南,马晓娟,陈莉莉,还有刘文富,你们三个跟我走。” 魏厂长点了厂子里面年纪最小,模样最俊俏的几个小青年,打算效仿沈书宁上次的法子,直接让自己的员工当模特,把衣服穿在身上,到时候往街上一站,还愁没人来买? 其实自从沈书宁带着魏厂长他们在水街‘一战成名’之后,已经引起了津南第一服装厂的注意。 只是,后面连着五六天都没人来摆摊,津南那边手上只有从一个员工手里高价回收的衬衫,拆了之后,老师傅拿着那些布片研究了三天,昨天晚上才终于根据拆解后的衬衫,画出了设计图纸。 津南第一服装厂的杨厂长当即就让工人开始赶制新款式的衬衫。 结果这边刚连夜赶制出了五百件衬衫,放到津南百货商店的柜台上,水街那边就传了坏消息。 上午11点,杨厂长正悠闲地喝着茶,拿着洒水壶浇着走廊上的几盆花,突然生产车间的主人王德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厂长,不好了,不好了!” 王德发跑得快,一下子没刹住车,直接撞得杨厂长手里的茶水都晃出来了,他皱了皱眉,“慌慌张张地跑什么?什么不好了?” “厂长,是真的不好了!水街,水街那边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水街?”一听到这两个字,杨厂长立马打起了精神,“那几个人又来了?查清楚对方是谁了吗?哪里弄来的货!” “是玉龙县那个服装厂!” “玉龙服装厂?那……那不就是个快倒闭的服装厂?他们手上只有一仓库卖不出去的破烂,你别跟我开玩笑!” “哎呀,杨厂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自去水街看过了,就是那个玉龙服装厂的魏平凡,我之前见过他,绝对不会有错的,上次我就怀疑是他们,没想到还真被我猜对了。今天一早,他们开了车来的,水街那边已经卖疯了!” “什么?” 王德发擦着汗,继续道:“我找人打听过了,上次跟在魏平凡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就是她把玉龙服装厂那些积压了两三年的旧款重新设计,改成了时髦的样式,加上没有放到百货商店,直接在水街摆摊销售,不需要布票,价格也占了一点优势,照这个情形,厂长,咱们现在赶制出来的那批衬衫,恐怕销路会很困难!”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原本十月份,厂里应该开始赶制今年冬装新款,可偏偏冒出来一个玉龙服装厂,杨厂长为了抢市场,让厂里两条生产线赶制衬衫,要是卖不出去,这一年的效益恐怕就要被拉低了。 杨厂长在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最后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走,去看看!这魏平凡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骑着二八大杠,穿过几条街,远远就看到玉龙服装厂的摊位围满了年轻姑娘。 一个穿着蝴蝶袖衬衫,牛仔喇叭裤的女孩子,笑盈盈地跟顾客介绍她身上的衣服。 “这个蝴蝶袖的衬衫,袖子能够遮挡女孩子手臂上的肉肉,而且我们还收紧了腰线,再搭配这条牛仔裤,是不是特别显身材?” “好像是的,能不能便宜一点啊,衣服和裤子我都要了。” “一整套拿的话,25块,姑娘,这价格在百货商场估计只能买条裤子。” “那行,你帮我装起来。” …… 那边的生意如火如荼,杨厂长和王德发的表情可就精彩了。他眯着眼打量着摊位上挂着的那些衣服,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衣服款式,是港城那边传过来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厂长,我也不清楚啊,咱们厂对服装流行趋向的掌握是内地最快的了,每个季度我都会让人去港城,广市那边转转,可……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设计……也不知道这个魏平凡是从哪儿找来的神人!居然还真让他把厂子盘活了。” 王德发眼红地看着一直在收钱的魏平凡,光是他和厂长到水街观察的十几分钟内,他粗略算了一下,至少卖出去二十来套服装,刨去面料成本,人工成本,还能赚不少。最重要的是,这些原本都是厂里积压的库存! 他们津南服装厂前些日子为了清库存,打骨折高特销会,也只清了一百多套存款,现在仓库还堆着几千套衣服呢! “厂长,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杨厂长冷笑了一声,“他们能改,咱们就不能改?你先去厂里找几个女工,每人买一套不同款式的服装,然后交给那几个老师傅,给我好好研究,最快时间内搞清楚款式,我就不信,我们第一服装厂,还能输给一个快倒闭的小破厂!” 当天晚上,津南第一服装厂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杨厂长亲自坐镇,让那些老师傅连夜研究云龙服装厂的新款式。 他拍着桌子吼道,“不就是压价格吗?我们永远比他们便宜一块钱,我看他们还怎么卖!” “不行!厂长,一旦把衣服价格压下去,后面想在抬上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况且我们的销售渠道主要是百货商店,还需要支付场地费用,若是把服装价格压得太低,服装厂根本就没有多少收益,得不偿失啊!” 说话的女人姓何,叫何月岚,是津南服装厂的副厂长。 “何副厂长,那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就眼真真地看着玉龙服装厂在我们的地盘混得风生水起?不知道的人还当我们第一服装厂的人怕了他们!” “可……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抢市场啊,况且这些服装都是玉龙服装厂的设计,我们这……跟抄袭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能叫抄袭?顶多就是借鉴!这些年,大家不都是这么干的,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样品!” 第42章 都卖完了! 玉龙服装厂的摊位在水街摆了整整两天,第二天的生意比第一天还要火爆,有不少客人都是从津南周边几个小县城赶过来的,还有人一下子就买了五六套,说是给亲戚朋友带的。 总之两天时间,他们带出来的八百多件衣服,几乎全都卖空了! 沈书宁是第二天下午两点过来的,原本是想来帮忙,结果人都没挤进去,一直到摊位前的人都散了,魏厂长才看到候在外面的沈书宁。 “小沈,你来了!咱们这两天生意太好了,一千多套衣服,全都卖完了。”魏厂长笑得合不拢嘴,这两天他也算是体会了一把数钱数到手抽筋。 沈书宁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倒是没有太惊讶,跟其他几个跟来的工人打了招呼之后,从怀里拿出两张新的设计图纸。 “魏厂长,现在已经入秋了,短袖衬衫的销路会越来越差,而且……津南服装厂这边已经出了同款泡泡袖的衬衫,估计过两天蝴蝶袖的衬衫,还有咱们的连衣裙,也会出现同款。” 不管是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抄袭永远都是存在的。 魏平凡脸色微变,“那咋办?咱们厂里还有那么多库存,要不,我们下次换个地方摆摊?” “魏厂长不用担心,他们要抄,就抄好了,你们在这儿摆摊两天,恐怕不止是津南服装厂,周边几个城市的服装厂用不了多久也会收到消息,同款服装的出现,压低价格,抢占市场,这些都很正常。” 她指了指魏厂长手上的图纸,“回去之后让金师傅她们先把新款式学了,我记得仓库里堆着批军绿色劳保服?” “是啊,可那一批劳保服都是涤卡的,改成别的款式,好像也不太合适……” 沈书宁微微一笑,“要的就是它的挺括。” “现在广市那边最流行的就是机车风。咱们最近做的服装大部分都是女装,市面上的服装多半也都是为女性服务,可全国这么多人,妇女站半边天,剩下半边是男性。具体的做法我都已经在图纸上标明了,魏厂长尽快让人去采购一批铆钉和金属拉链,到时候年轻工人肯定抢着买。” “速度一定要快,图纸也要保密,厂里那边魏厂长也要留意。不能出任何差错,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时机,‘先声夺人’。只要我们更新得够快,那他们就永远跟不上我们的脚步。” 当晚回到玉龙县,服装厂三十几名员工全都焦灼的站在门口,听到车子的声音,众人直接迎了出来,秉着呼吸,谁都不敢开口询问销售的情况。 最后还是下车的几个小青年高兴地将好消息告知大家。 “师傅,都卖完了!全都卖完了!你们都不敢相信,我们的服装一摆出来,好多人都围过来了,大家都抢着要!” “好多人还问我们有没有新的款式……” 留在厂里的那些员工,听到服装全都卖完的时候,都震惊了,哪怕是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的金师傅和齐师傅,也都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都……都卖完了?” “都卖完了!” “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我让财务给大家核算一下这段时间的工资和提成,现在厂里有钱了,绝对不会拖欠大家一分钱!”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衬衫和连衣裙的生产线暂停,把那批滞销的劳保服去找出来,明天老陈头跟我去一趟陵县采购铆钉和金属拉链,张师傅,金师傅,你们几个老师傅今晚辛苦,研究一下小沈同志的设计稿,明天先教会大家。” 金师傅眼睛一亮,追问道,“厂长,小沈同志又设计新的服装了?” “厂长,我们现在衬衫和连衣裙的销量这么好,厂里还有一些库存,而且还有别的款式的连衣裙,稍微修改一下,也能改成跟现在差不多的新款式,为什么不继续啊?要是等其他服装厂反应过来,到时候我们抢不过别人怎么办?” “是啊,先把那些衬衫和连衣裙都销售出去,会不会更保险一点?劳保服怎么改都不好卖。受众群太少了……”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津南那边已经出现了同款泡泡袖的衬衫,这才几天?估计等我们把下一批服装赶出来,津南那边的市场也已经饱和了。” 魏厂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知道大家现在的担忧是什么,我也明白大家都是为了厂里好,但既然……我们选择相信小沈同志,就不要怀疑她的判断。现在已经十月中旬,天气转凉,短袖衬衫的销量肯定会越来越少,其他厂现在在仿效我们的衬衫和连衣裙,我们不跟他们抢,到时候他们永远只能追着我们的脚步。” “听厂长的!” “对,听厂长的,我们相信厂长的判断,也相信小沈同志的设计!我们一定能够保住厂子的!” “没想到啊,我在服装厂干了这么多年,有朝一日那些大厂还得跟咱们学做服装!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厂长,您赶紧跟我们说说后面的工作安排。” “这些小沈都已经有计划了,这两天大家先把那批劳保服都清理出来,有发霉情况的那些都整理出来,该清洗的清洗,该消毒的消毒,虽然都是一些库存货,但从咱们厂子出去的所有成衣,绝对不能有任何质量上的问题!” 当晚,玉龙服装厂的工人们都自觉留下来加班,整整三四千套的劳保服,光是从仓库搬出来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再加上整理挑选,前期工作准备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一周后,魏平凡带着工人到津南水街的时候,发现原来他们摆摊的位置上已经被人占了,几个年轻的销售员正大声吆喝着: “新款衬衫,津南第一服装厂生产的,质量绝对比其他厂家生产的要好!价格还便宜一块钱,仅此一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价钱便宜,同款服装,有几个上周才买的小姑娘一脸的懊悔,有几个上次没买到的,现在捡了便宜,自然是立刻就买单了。 第43章 津南服装厂脸都不要了! “厂长!这……这津南服装厂的人也太不要脸了!他们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抄袭了我们的服装设计款式也就算了,居然还故意压低市场价,简直太过分了!不行,我得找他们理论去!” “我认识那个买衣服的销售员,她上周来买过衣服!原来是为了那我们的衣服当样衣。厂长,现在我们到底怎么办啊?难不成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咱?” 魏平凡倒是十分镇定,上周沈书宁来见他的时候就提前给他打过预防针了,不过真真切切看到津南服装厂明目张胆的挑衅,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不用管他们,我们卖我们的,难道你们对我们的衣服没有信心?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摊位支起来。拿实力说话。” “对!他们还以为我们只有上次那几件新款,绝对想不到,我们还有别的款式!” 几人立刻将车上的衣服和架子都搬了下来,和上次一样,所有人都穿上他们这次主打的服装,充当模特。 原本看着不起眼的劳保服,经过改版和设计之后,上身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尤其是金属铆钉和拉链的设计,硬朗又时髦,一下子就吸引了无数年轻人的目光。 很快,津南服装厂那边也发现玉龙服装厂员工身上的外套很是特别,明显这就是他们新出的外套。 “这……这怎么可能?” 王德发站在不远处,看着对方摊位前挂着的新款外套,满脸的不敢置信,“他们怎么又换新款了?!” 原本围着津南服装厂摊位的那些年轻人,一下子就被对面的动静吸引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摸着外套上的铆钉,眼睛发亮:“这什么外套啊?也太帅了!穿着可真精神,整个人好像都时髦了许多,这个很贵?” “我之前去港城的时候,在那边看到过这种款式的服装!不过你们这个好像更特别一点,我要一件,多少钱啊?” “这种是朋克风的机车外套,一件价格二十八元。整个津南只有我们这儿有!” “二十八?这么贵!” “贵?我之前在港城的时候就想买了,就这一件外套,四十块钱都买不到,给我来一件中号的。” “我也来一件,大号的有没有啊?百货商店里面全是女装,咱们男同志的衣服款式太少了,不行,给我来两件!这个款式的和这个款式的,都来一件儿!老板,五十五行不行啊?便宜一块呗!” …… 原本津南服装厂那边的生意还算不错,上次没能买到的那些顾客看到同款衬衫,而且还要便宜一块钱的时候,都买了一件。 但现在天气越来越凉快,买衬衫的顾客越来越少,加上市场饱和,一上午,他们也就卖出去了十几件衬衫。 反倒是对面不远处的玉龙服装厂,推出的新款外套,吸引了不少顾客,男男女女都有,男同志给自己买,女同志给对象买,年纪大的给孩子买,总之生意好的让人眼红! 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发愁。 王德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苦着脸回到厂里,将一件新款外套拿到了厂长办公室。 杨厂长拿着外套,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气得直接将外套甩在王德发的身上,铁青着脸,“又出新款式了?厂里花钱请了两个大学生设计师,难道就设计不出来?废物,一群废物!” “除了这个事情,还有一个消息,我听说……第一第二百货商场都准备跟玉龙服装厂下一批订单,厂长,要是这样,我们今年冬天的销量恐怕就很难达到预期目标了。” 王德发这几天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他是负责销售的主任,要是销售额不达标,他今年的奖金肯定得泡汤,明年上半年竞选副厂长,估计也没希望了。 “第一百货也跟他们下订单了?这个老吴,我昨儿个还跟他一起吃饭,居然一点口风都不透露!我找他去!” 水街这边的生意出奇的好,对面津南服装厂的摊位只剩下零星几个问价格的顾客,两相比较之后,有几个甚至宁可多花一块钱去玉龙服装厂的摊位上买衬衫。 还有几个回家试穿之后,回来退货的。 总之,这一次较量,津南服装厂惨败! 傍晚。 几个员工负责清点服装完服装之后,各个脸上都带着喜气,一天下来,居然就卖掉了两百多件外套,这还不算上次那些衬衫和裤子。 魏平凡蹲在角落,手指蘸唾沫,飞快地数钱。 “七、七千四百一十六!” “!!!!” “厂长,车上还有很多机车外套,咱们要不明天换个地方,继续摆摊?今天我看津南服装厂的工人一直往咱们这儿看,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就跟上次的衬衫一样,也出同款了,咱们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早点把市场都占了?” 说话的人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刘文富,高中生,脑子灵活,那天听沈书宁说完之后,一下子就明白抢占市场先机的重要性。 “是啊,厂长,这机车服的受众毕竟有限,咱们一直留在津南这边,市场很快就会饱和,倒不如去周边几个城市转转,说不定还能趁机打响我们玉龙服装厂的名声!” “这事儿我也想到了,这样,晓娟,莉莉,你们明天继续留在水街,应该还能卖掉一些外套。小刘,你明天辛苦一点,跟我跑一趟龙门市。” “厂长,这有啥辛苦的,只要能帮到厂里,再辛苦都不怕!” 几人收完摊,正准备回招待所休息一晚,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魏厂长。” “你是?”魏平凡不认识对方,愣了几秒。 站在前面穿着蓝色工装外套的男人推了推镜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津南第二百货商店的经理,我姓吴。这是采购科的周科长。” “魏厂长,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劳烦移步,我们到办公室坐下来慢慢谈。” 魏平凡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一下就看出来对方的来意,和老陈头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跟着这两人离开了 第44章 好女不愁嫁 第二百货商店采购科的办公室里亮着灯,魏平凡坐在椅子上,淡定的拿着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抬眸看向对面,“王经理,你们刚才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要跟我们玉龙服装厂采购一批服装。” “是的。魏厂长,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津南几家百货商店,从来都只是跟津南第一服装厂订货,或者从港城、广市签单子。我看过你们这段时间销售的几款服装,设计很特别,新颖,时髦,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也是有十足的诚意想要跟你们合作,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玉龙服装厂所有新款,必须首先供应我们百货商店。” 魏平凡闻言,眉头一蹙。 “当然,我不是要垄断的意思,只是魏厂长应该也明白服装市场,为了共赢,津南这边,我希望魏厂长只供应我们。” 周科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烟递给魏平凡。 “谢谢,我不抽烟。”魏平凡委婉拒绝,拧着眉头继续道,“周科长,你和王经理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这批货……” 滞销的衣服重新设计之后拿出来摆摊,这是为了救厂子。但现在要放到百货商店去卖,魏平凡心里有些没底气。 “魏厂长,你如果同意,这次的外套,我们百货商店就订五百件!” “五百?” 魏平凡惊了一下,按照批发价,20块钱一件,五百就是一万块。 这一下子就能解决掉厂里资金困难的问题,若是以后能够长期合作,他们厂就有活路了。 周科长趁机将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推到魏平凡的面前,“这是合同,五百件外套,一个星期后交货。另外,我们想跟玉龙服装厂达成长期合作,以后所有新款上市,我们百货商店都会给玉龙服装厂专门提供一个柜台。交货时间就安排在每个月的十号,魏厂长,你看怎么样?” 不得不说,这份合同的吸引力真的很大,但魏平凡现在还不敢直接做主,他跟沈书宁之间有过约定,有任何事情必须商量,不得擅自做主,况且他也明白,服装厂能得到这样的机会,都是因为沈书宁的设计。 沉默了片刻后,魏平凡突然起身。 周科长和王经理见状,互相对视一眼,“魏厂长,如果你觉得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商榷。” “王经理,周科长,不是价格问题,这件事情,我得回去商量一下,明天下午之前,我一定给两位一个答复。” “当然,当然!那我派人送送魏厂长。” “不用麻烦了,招待所离这儿不远,走两步就到了。两位留步。” 魏平凡从第二百货商场离开之后,就回到了招待所,这一夜,他几乎是睁眼到天亮,原本打算去龙门市的计划也只能暂停。 津南大学。 周平凡在学校问了好几个学生,才知道金融系教室的位置,刚到教室门口,就发现里面在上课,不敢打扰,准备在外面走廊上等一等。 沈书宁抬头看黑板的时候,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魏平凡,愣了愣,随即举手,“老师,外面有人找我。” 魏平凡看到沈书宁从教室出来,连忙迎上去,“小沈同志,我是不是耽误你上课了?” “没关系,魏厂长,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嗯,还真被你猜对了,津南第一服装厂那边果然做了咱们同款的衬衫,不过……他们的版型似乎有点问题,我昨天发现上午买了他们衬衫的那些顾客,下午有一大半都去退货了。” “版型问题,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很快就会攻克的。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就行了。” “明白,小沈同志,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儿,你看看这个。” 魏平凡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沈书宁,然后继续道,“昨天第二百货商店的王经理和采购科的周科长来找我谈合作。我觉得还是要跟你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沈书宁翻开合同,粗略地扫了一遍,很快就指出了合同上的几点问题,“魏厂长,能跟百货商店合作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这几处,我觉得不太合适,每个月十号交货,可他们年底才结货款,这对服装厂的压力太大了,最好改成一季度结款一次。另外,若是津南地区仅供应第二百货商店,那么我们也可以相应的加一条,同款服装,第二百货商店首先得跟我们签订订单合同。最后一条,合约签订之后,需要预付三成货款。” 魏厂长眼前一亮,昨儿个他听到百货商店要跟他们合作的消息,只剩下激动了,哪还会发现这里面的问题,果然,跟小沈同志商量是正确的! 第二百货商店想要用这种限制条件为自己创造盈利无可厚非,可若是津南服装厂像这次一样很快就做出同款服装,到时候他们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有了这种互相限制的条件,他们才能保证第二百货商店不会跑单。 “魏厂长是不是担心,他们会不会同意?” “嗯,小沈,津南这边就属第一第二百货商店的生意最好,虽说我们在水街摆摊的销量确实不错,但厂子里面人手本就不足,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出去摆摊,若是能够跟百货商店合作,可以减轻很多压力。当然,我也知道,你跟我们的合作只是暂时的,跟百货商店签约,我其实更担心的是,以后的问题。” “魏厂长,我不能跟你保证我们的合作能持续多久,不过……若是魏厂长不嫌弃,以后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合约,玉龙服装厂可以作为品牌代工厂。” 这一点,沈书宁早就考虑过了。 她和钟叔想要开服装厂,但毕竟资历尚浅,尤其是在津南还有一个老牌服装厂坐镇。玉龙服装厂虽然不大,但底下的工人技术都不错,若是可以,长期合作也不是不行。 “代工厂?” “是的,我出设计,你们加工,至于怎么分红,这个以后我们在慢慢商议,我之所以跟您说这些,是希望您心里有个底,津南市,并不是我最终的目标!合同按照我说的,若是对方愿意修改,那么就可以签约,若是对方不愿意,那也不必强求。魏厂长,‘好女不愁嫁’,就是这个道理。” “我明白了,行,我那就先回去了,你赶紧进去上课,别耽误你学习了,下次你来厂里,咱们把钱算一下。” “您办事,我放心的。对了,冬装的改款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金师傅她们几个现在天天研究你的设计图纸,每天都在我面前夸你,哎,要不是我知道你的目标,我真想把你留在厂里,等我退休之后,让你带着大家。” “魏厂长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第45章 林国栋居然来津南了! 魏平凡离开津南大学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半个月前他还在愁下个月的工资,甚至差点引咎辞职,幸好啊! 老天爷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此时,津南第一服装厂这边,正在开会。 昨天下午杨厂长去了一趟第一百货,终于劝服了对方,但条件是一周之内必须给出四百套同款机车服外套,若是不能完成,需支付货款的20作为违约金。 “厂长,这时间也太短了!一周做出四百套,可现在我们连款式都还没研究透,除非我们把做冬装的生产线停掉,否则……” “那就先停掉!” “厂长,这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下个月我们就要交货了,要是这事儿出了纰漏,我们怎么跟合作的供销社,百货商店,还有华侨商店交代啊?” “合同我已经签了,一周四百套,要是拿不出来,厂里就要支付违约金!样衣我不是让你们都买回来了吗?我给你们一天时间,给我研究明白透彻!这两天让工人都留下来加班,要是完不成,下个季度的绩效奖就别想了!” 说完,杨厂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办公室其他人低着头,都默不作声,谁也不敢接话。 前两天,林国栋从老家六里村坐火车来到津南,投奔远房表舅,在津南第一服装厂里搞了一份临时工的工作。 “这是厂里给工人安排的宿舍,你先在这里住下。这是厂里修车床的郑师傅,你以后就跟着他,好好学。” 王德发这几天一直在烦玉龙服装厂的事情,实在没精力带林国栋,于是将他带到厂里的宿舍楼后,直接把人交给了厂里的修理师傅。 林国栋长得不错,看上去忠厚老实,加上嘴巴甜,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师傅哄得服服帖帖,还跟厂里几个老工人打好了关系。 “师傅,我这两天一直听工人再说什么玉龙服装厂的事儿,我们这么大的服装厂,还会忌惮一个小县城快倒闭的服装厂?” 林国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随口问道。 “你刚来,或许不清楚情况,差不多十来天前,也不知道这玉龙服装厂的厂长从哪里找来的能人,好像还是个小姑娘,总之现在杨厂长和王主任都在烦这事儿,你少说几句,咱们就是修车床的,修机械的,做好自己的活就成了。” “师傅放心,我就是随口问两句。对了师傅,你知道……津南大学在哪儿吗?明天不是周末了,我未婚妻就在津南大学念书,我想去看看她!” “你未婚妻是大学生?哎呦,那你可得把握机会,这年头的大学生可金贵了!咱们厂里有两个设计师就是大学生,每天就坐坐办公室,画画图纸,一个月工资就七八十块了。” “这么高的工作?” “要是干得好,还有奖金呢!一个月百十来块钱,所以说现在的大学生就是会下金蛋的老母鸡,你小子有福气啊!津南大学离这儿有点远,你坐个16路公交车,到横河街换乘102路公交车,再坐个五六站就到了。” “谢谢师傅,我晓得了。” 林国栋脸上带着微笑,低下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第二天一早,林国栋就按照他师傅说的,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到了津南大学,跟门卫打听了半天,也没打听到沈书宁的下落。 “你找沈书宁?” 林国栋正准备离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猛地转头,看到对方的时候,眼底露出几分惊艳。 傅湘湘穿着绣花白衬衫,还有最时兴的牛仔裙,一看就是城里大小姐的装扮,“喂,你是不是找沈书宁?你跟她什么关系?” “啊?是,我找她。”林国栋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的那几秒,心里已经转了十八个弯,“我是她老家的朋友,过来看看她,同学,你认识沈书宁吗?她在哪?” 傅湘湘上下打量着林国栋,“你该不会是她在老家的对象?” “不、不是……”林国栋话语一顿,从女孩脸上看出了几分端倪,立刻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可怜,“她是大学生,我哪敢高攀呀,我们已经取消婚约了,我这次来津南是替她爹娘带两句口信的。” “取消婚约?那就是说,你俩以前处过对象,难道是她考上大学了,所以才取消了你们的婚约?” “是我主动取消的,和书宁无关。我不能耽误人家,只是……她爹娘身体不好,一直记挂着她,她来津南这么久,家里连封信都收不到,实在是担心。” “她应该在宿舍,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她!” 傅湘湘本就不喜欢沈书宁,听完林国栋这番话之后,更是看不上沈书宁这种自私自利的人。 一路上,林国栋时不时地四处张望,看着津南大学的环境,再想到自己因为沈书宁失去工作,失去前途,恨得直咬牙。 “沈书宁以前在你们乡下,读书成绩很好?她可是我们系高考成绩第三名,数学满分的‘天才’。” “是啊,书宁从小就聪明,读书很好,就是她家里有个生病的弟弟,家里条件差了些,我爹经常让我帮着点,虽然现在我们取消婚约了,但我心里始终把她当成妹妹……” 林国栋真真假假地编了一堆故事,大概就是说,沈书宁这些年读书全靠了他林家资助,而她,高考被录取之后,过河拆桥,取消婚约,抛弃未婚夫。 甚至对老家年迈的父母也是不闻不问!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她叫下来。” 傅湘湘回到宿舍就看到沈书宁坐在书桌前看交流会的资料,直接冷哼一声,上前两步,一把扯过她的笔记本,讽刺道,“天才还需要这么用功?” “把书还给我!” “哼,你以为我想跟你说话?有人找你,就在宿舍楼下等着呢!沈书宁,我看你平时吃穿用的也不差,居然对家里年迈的父母不闻不问,你知不知道你娘被你气得生病了?” 沈书宁闻言,眉头瞬间拧紧,冷声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看样子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你老家来人了,我好心把人给你带过来了,津南大学居然会有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孝的学生!” 傅湘湘讽刺地看向她,随即将手里的笔记本丢到桌子上,便转身离开了宿舍。 沈书宁听到她说老家来人的时候,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但听完她的这番话,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的情绪,她走到阳台,往宿舍楼下望了望,果然看到林国栋站在女生宿舍楼的路边。 他居然来津南了! 第46章 她是气病亲娘的白眼狼? 林国栋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站在阳台上的沈书宁,瞳孔瞬间一亮,不过一段时间不见,沈书宁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他冲着三楼阳台的方向扬了扬手,“书宁!” 沈书宁眉宇一蹙,冷着脸下楼。 宿舍楼前,经过的几个学生看她的眼神都有几分暧昧,这个年代虽然崇尚自由恋爱,但大部分都还是十分含蓄的表达。 “书宁,我终于找到你了。”林国栋嘴角微微勾着,明明在笑,可看她的眼神却透着几分诡异。 “林国栋,你想干什么?” “这么就不见,别这么见外嘛,毕竟我们之前的关系还挺好的,就为了那么一点小事,你真要跟我撇清关系?阿宁,咱们和好,我现在也来津南了,你可以继续上大学,等毕业咱们就领证结婚,过去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林国栋看着她,笑着说道。 “不可能!林国栋,我不知道你们家用了什么法子把你从市公安局捞出来,但你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我能让你进去一次,就能让你进去第二次。”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回到女生宿舍。 林国栋站在原地,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冷,他看向三楼阳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自言自语道,“我会让你,主动求着嫁给我的。” 之后几天的时间,林国栋没有再出现,但沈书宁却发现周围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管是去食堂,还是图书馆,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就是她,就是她,金融系那个数学满分的女生,成绩好有什么用,听说她读书的钱都是未婚夫家出的,结果高考成绩一出来,就跟人家解除婚约了。” “之前不是还有传闻说她的高考成绩作假吗?好像说她跟村里的支书关系也不清不楚。” “我前两天还听说她好像还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她爹娘为了这事儿,都被气出病了。这真是生了一只白眼狼!” “呸,什么人呀,成绩好有什么用?思想品德败坏的学生,咱们学校怎么招进来这种人?” “听说她为了上大学,还把亲弟弟的救命钱给卷走了!” “你就是金融系新生沈书宁?”打饭窗口的阿姨突然抬高嗓门,一下子就吸引了食堂大部分人的目光。 沈书宁端着饭盒的手微微发颤,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中,她挺直腰杆,努力让自己不受到这些外界因素的影响。 “你就是那个跟爹娘断绝关系,气病亲娘的白眼狼?” 打饭的阿姨白了一眼,原本铁勺上满满当当的肉片,最后颠得只剩下零星几片碎肉。 沈书宁冷着脸,深吸一口气,饭盒“咣当”放在打菜的窗台上:“阿姨,我付的是一样的饭票!” “哟,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家里爹娘省吃俭用让你上学,你在学校倒是吃好穿好的……”阿姨阴阳怪气地舀了一勺子菜汤浇在米饭上,“吃,可别饿着咱们的‘高材生’。” 沈书宁气红了脸,刚要开口,饭盒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消失多日的陆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军装笔挺的身影,让嘈杂的食堂瞬间安静了几分。 他看了一眼饭盒里少得可怜的肉片,眉梢微微一拧,“劳烦按标准打一份辣椒炒肉片,再加一份红烧茄子。” 打饭阿姨一紧张,舀了满满两勺子的菜放到饭盒里。 从食堂出来,沈书宁从陆川手中接过饭盒,低声道谢。 “你怎么会来学校?” “有份文件需要专业人员翻译。” 陆川看着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的沈书宁,剑眉下意识的拧紧,“你刚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沈书宁摇了摇头,“只是一点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 当天下午,玉龙服装厂的车间里,魏厂长重重摔下电话,声音十分的气愤:“津南服装厂把本地铆钉全垄断了!” 金师傅急得直搓手:“现在订新铆钉哪里还来得及……” 距离交付订单的最后期限,只剩下四天,可厂子里剩下的铆钉不到半袋,只够完成几十件服装,而他们现在至少还缺两百件! “厂长,要不要去一趟津南大学,问问小沈同志有没有办法?” “不能什么事情都去麻烦小沈,她毕竟也只是一个学生。” “那咋办啊?要是交付不了订单,我们至少要赔……” “别急,我记得龙门市那边有个铆钉厂,咱们连夜过去一趟,走铁路务必尽快将铆钉采购回来,跟第二百货商店的合作,绝对不能出任何纰漏!” 魏平凡是个行动派,这边刚想好对策,就立刻带着人出发,从玉龙县到龙门市,自己开车的话,路上至少要三个小时,若是一切顺利,明天一早就能赶回来,那时间也还来得及。 沈书宁从魏平凡那边得知这个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中间遇到了一些小麻烦,但有惊无险,铆钉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了。 而且魏厂长当机立断就跟对方签订了一份采购合同,以后服装厂的铆钉都跟龙门市这边订购,这样就不会受到津南服装厂的影响。 第二百货商店收到玉龙服装厂交付的第一批服装,当天早上就专门准备了一个柜台用来售卖这批服装。 从早上9点营业到12点休息,三个小时的时间,第二百货商店进进出出的顾客就没停过。 第一百货商店这边的吴经理已经坐不住了,直接一通电话打到津南服装厂,语气很冲。 “杨厂长,你们到底能不能交货?我给你们七天的时间,今天是最后期限了!要是不能交出订单货物,那就按照合同赔违约金!” 吴经理现在看到第二百货商店门口络绎不绝的客户,眼睛都红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那个姓杨的,居然被第二百货商店拔了头筹! “老吴,为了这四百件衣服,我们厂里的员工这几天可都是加班加点,我甚至停掉了两条生产线!衣服刚刚包装好送过去了,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你那儿。” “杨厂长,我也是太着急了,第二百货那个姓王的,一向跟我不对付,这次被他抢了先,回头年底汇报工作的时候,他估计尾巴都能翘天上!” 听到杨厂长已经将衣服送出来,吴经理终于稍稍松了口气,随即立刻让人在百货商店门口张贴了提前准备好的海报。 电话挂断的时候,杨厂长直接重重的锤了一下桌面,咬着后槽牙:“王德发,他们哪来的铆钉?我不是让你通知那些铆钉厂,不能……” “杨厂长,我……我也不清楚。” “废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第47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一第二百货商店同时出售新款机车服,这消息没两天就传遍了津南市的大街小巷。 就连学校里,不少男生都以拥有一件铆钉机车服来彰显自己的时髦。 但没多久,购买了第一百货商店外套的顾客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第二百货商店售卖的,似乎有些不同。 价格虽然便宜了一两块,但衣服的材质不够挺括,洗过之后皱巴巴的,而且铆钉还出现了脱落的情况。 有些顾客上门要求退换,都被第一百货商店拒绝了。 负面的消息越传越广,就连报社那边都赶来采访。 吴经理这两天一出门就被骂,脸色阴沉的来找杨厂长,“杨厂长,这就是你交给我的衣服?无论是材质还是版型,都和玉龙服装厂生产的不能相比!我当初可是念在咱们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所以才同意跟你签下订单的,你现在这样,这不是害我吗!” “吴经理,我们绝对没有偷工减料,只是……他们是用前些年库存的劳保服改版,那批劳保服都是涤卡的材质,布料硬挺,我们厂里没有那么多劳保服的库存,我还特意找了更好的布料,这……” “杨厂长,我也不跟你绕弯子,那批服装,我们第一百货没有这个能力售卖,明天我就让人把剩下的库存全部打包给你送回来。我卖掉了多少套,我就给你多少货款。” 说完,吴经理便黑着脸离开了服装厂。 他人一走,杨厂长气得直接摔了茶杯。 何月岚皱着眉,说道:“厂长,继续这样下去,对我们厂的名声越不利,现在厂里的库存已经越来越多,我建议将那些机车服的生产线都停掉,或者……我们可以直接找玉龙服装厂的魏厂长谈谈。” “谈?谈什么?”杨厂长冷笑,“让他们把设计图交出来?还是让他们把那批涤卡的劳保服卖给我们?” 何月岚摇了摇头,“合作,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按照玉龙服装厂的员工数量和生产线,很难长期维持大规模的订单交付任务,我们可以给他们代工,或者收购他们的设计。” 前面半句,杨厂长没听进去,但收购设计,倒是正中他下怀,他眯起眼睛,思索片刻,终于点头:“行,我明天亲自去一趟玉龙县!” 第二天,杨厂长就带着王德发和几个厂里的骨干,开车两个小时到了玉龙县。 刘文富之前在水街见过王德发,一看见他们,脸色微变,立刻让人去叫魏厂长。 “厂长,厂长!津南第一服装厂来了好多人!” “什么?” 魏平凡手里拿着扳手,从车间出来,这几天为了赶订单,缝纫机几乎都快运作的冒烟儿了,厂里就一个维修师傅,根本忙不过来,正好他年轻的时候学过机修,所以这几天就亲自上阵修机器了。 “你说谁来了?” “津南第一服装厂的人。” 魏平凡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然后小声吩咐道,“今天小沈要来厂里,估计现在已经上车了,你去车站那边接人,带小沈去县城逛逛,好好招待。” “厂长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去办!” 最近有不少人在打听小沈的身份,魏平凡倒也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如今厂里情况特殊,如果有人花高价挖沈书宁,那他们厂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他简单擦洗了一下,便来到接待室。 “杨厂长,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杨厂长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魏厂长,最近生意不错啊,外面车上那么多箱子,全是发出去的货啊?” “杨厂长说笑了,我们厂小,哪里比得过贵厂。” “呵呵呵,魏厂长这话说得可就违心了,现在咱们周边几个城市,谁不知道玉龙服装厂啊,你们厂子最近的设计,很不错啊,市场反响很好,尤其是那件铆钉工艺的机车服外套。不知道是哪里请来的设计师,我还真想认识认识,让我们厂里的设计团队跟着学习学习。互相进步!” 杨厂长从进厂到现在,就一直在悄悄关注着玉龙服装厂里的动静,但并未有什么发现。 魏平凡轻笑一声,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杨厂长过奖了。” 见魏平凡不接招,杨厂长也懒得继续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魏厂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的设计,我们津南第一服装厂很感兴趣,不如合作?我们出生产线,你们出设计,利润二八分。” 魏平凡闻言,冷笑道:“杨厂长,您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 “话不能这么说。”杨厂长眯起眼睛,一脸虚伪,“你们一个小厂,能有多大的产能?跟我们合作,不用你们出任何成本,只是一张设计稿,就能赚两成,这么划算的生意,魏厂长不会算不明白?” “杨厂长,抱歉,你提的合作,我不同意,我没有您那大么远大的目标,能养活我们厂里三十几家,就足够了。” 魏平凡淡定的看着对方,说道。 “你!魏厂长,你别不识抬举!我这是再给你赚钱的机会,你们厂能够设计师什么样的待遇?若是我出双倍的价钱,到时候你没有了这个设计师,你还拿什么养活厂里这么多人?” “杨厂长可以试试!”魏平凡冷着脸,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对方,眼神凌厉。 “好,好!魏平凡,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两家服装厂首次谈判失败。 杨厂长咬着牙,冷哼一声,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沈书宁到厂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魏平凡将上午的事情简单地跟她解释了一番,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和担忧,“小沈同志,这段时间有不少服装厂都在打听你的消息,我们厂小,确实不能给你更好的待遇,如果你觉得有更好的去处,我……我也能够理解。” 人往高处走,他虽然不舍,但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强迫沈书宁留在玉龙服装厂。 “魏厂长,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分成比例还是按照老样子,这一点你放心,既然要合作,自然得有最基本的诚信!” 沈书宁的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甚至在听到津南服装厂愿意出双倍的价钱跟她合作时,她都没什么情绪波动。 “况且,我不喜欢津南第一服装厂。我觉得咱们这儿挺好的,不过,有一点那位杨厂长确实没说错,工人太少,生产线不够,继续这么加班,工人的身体也会吃不消,魏厂长有没有考虑扩建厂房,增加生产线?” 第48章 水街暗哨,津南服装厂里的阴谋 “扩建厂房,增加生产线?” 魏平凡愣了一下,这么多年,厂里一直都是三条生产线,即便只有这么几条生产线,厂里每年都会有不少库存,要是继续增加生产线,到时候如果销售不出去,那该怎么办? “是。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建议,三条生产线的实在有点少,现在的产量能够跟上是因为我们只需在成衣上做部分修改,但日后若是需要做新的服装,生产效率会大大降低,到时候交不出订单上的货物,或者延期交付,这对厂子都是不利的。” 沈书宁说完后,便提出要去车间看一下大家工作的情况和进度。 厂里三十多名员工,见过沈书宁的只有寥寥数人,但看到她是跟着魏厂长进来的,再加上金师傅和齐师傅他们的态度,大家一下就明白对方的身份,不免对她产生了一些好奇心,有几个年轻的男工看到沈书宁的时候,耳朵根都红透了。 “这么年轻的设计师,我听刘文富说,好像小沈设计师是津南大学的高材生呢!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了。” “长得也漂亮啊,跟画报里的大明星似的。” 魏平凡拍了拍手,高声道,“大家都暂停一下,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小沈同志,也是咱们厂的恩人,你们手上在做的那些服装,都是她设计的。” “魏厂长,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主要功劳还是在您和各位师傅,成衣改版其实并不比做新衣简单,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 “不不不,小沈,你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我们都知道,要不是你,仓库那些库存的衣服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卖出去,你帮了我的大忙!大家这段时间确实也辛苦了,我让食堂的师傅去买了肉,今天晚上我们吃顿好的!小沈,你也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个饭,晚上就先在县城的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再让老陈头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下午坐车回去就好了。” “那可不成,必须留下来吃个饭。” “是啊,小沈同志,你就留下来。我们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沈书宁盛情难却,答应留下来住一晚,但坚持不让老陈头开车送她回津南,而是选择第二天早上自己坐车回去。 杨厂长等人回到津南,离开召开了会议,“那个魏平凡,软硬不吃!居然还敢跟我叫板?!” “厂长,这个魏平凡敢这么跟咱们对着干,会不会是背后有人啊?” “他能有什么靠山?要是真有,能到现在才出手帮他?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两三年玉龙服装厂几乎都没有盈利,厂里拖欠工人几个月的工资,那个魏平凡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认识一个那么厉害的设计师,不行,王德发,我让你调查那个设计师的来路,你到底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啊?” “厂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玉龙服装厂去水街摆摊之前,有一个小姑娘带着个小孩子在那边摆摊,卖了十几套衣服,其中有几套就跟玉龙服装厂新出的那几件衬衫差不多,只是上面的绣花有些不同,跟咱们的倒是一样!” “说到这个,王主任,我想起来了,第三车间有个姓陈的女工,前两天穿了一身跟咱们厂去年设计的那条连衣裙差不多的衣服,不过是上下两件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她自己改的,现在想想……” “去把人给我叫来!” 几分钟后,女工忐忑地来到领导办公室,“厂长,您找我?” “老冯,你说。” “小陈啊,我问你,前段时间你穿了一套衣服,跟咱们厂去年设计的那条连衣裙很像,是你自己改的版型?” “冯主任,厂长,那裙子是我对象送我的,说是在水街那边买的。” “在水街买的?” “嗯。”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 王德发:“厂长,从种种迹象表面,第一个设计并且售卖泡泡袖衬衫和蝴蝶袖衬衫的人,就是那个摆摊的小姑娘。也就是玉龙服装厂新请的设计师。” “那就给我去查,就算翻遍整个津南,也得把人给我找到!越来越好!” “我这就让人去水街那儿盯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 水街的青石板路上,林国栋跟另一个年轻人蹲在路边的小摊旁嗑瓜子,眼睛时不时地在街上年轻姑娘身上来回扫视。 自从王德发让他们来这儿找个穿蓝布裙的年轻姑娘,两人已经没头没脑地在这儿蹲了两三天。 “国栋,咱们还要在这儿呆几天啊?这穿蓝布裙的年轻姑娘,满大街都是啊,我们怎么确定对方就是厂长要找的那个设计师啊?” “你管她会不会出现呢,反正领导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老实做什么呗,回去天天对着机床,在这儿乘凉喝茶嗑瓜子儿,不香啊?” 林国栋翻了个白眼,他以前在公社是当会计的,只需要坐在办公室处理一些资料数据,原本以为到了省城投靠表舅,能在服装厂里混个好一点的工作,结果居然让他当学徒,每天忙成狗,一身的机油味儿,工资才二十几块! “说的也是,老板,再来碗凉茶。”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厂里的那些年轻女工,谁身材好,谁长得漂亮,聊得起兴的时候,林国栋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影。 街角的百货商店。 “姐,我衣服够穿了,不用特意给我做。” 沈向阳看着姐姐从包里拿出来的钱和布票,十分的肉疼。 “阳阳,姐姐说过,以后会让你过好日子。这些布,姐姐买得起,天气马上就要转凉了,不光是你,我也需要做几身衣服。还有霍医生,上次答应他的衣服一直没时间做,趁着这两天我不用去学校,把衣服做好了,下次你去医院复查的时候,帮我带过去。” “姐,你上次不是说要参加什么学术交流会,十一月的时候会很忙,怎么突然不用去学校了?是不是出事了?” 第49章 舆论的漩涡终究还是没能放过她 沈向阳的心思很敏感,其实昨天沈书宁突然回小院儿,他就察觉到姐姐的情绪不是很好。 “没事儿,我能处理,别瞎想,你挑挑看,想要什么颜色的。这块怎么样?你皮肤白,用这块料子做件大衣,肯定很好看。” “姐姐给我做什么衣服,我都喜欢。” “嗯,对了,霍医生上次给你带的初中课本,你有好好复习吗?” “有,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读书!” 沈书宁笑着揉了揉他的碎发,然后让售货员把挑选好的几块布包了起来。 魏厂长前几天让人把这段时间的钱给她结算了一下,按照之前约定的百分之二十,她拿到手上就有三四千。 在这个年代,一个家庭别说三四千的存款,有三四百的已经是工薪家庭了! “姐,那块军绿色的大衣布,你是不是给陆哥哥挑的啊?” 沈向阳眨了眨眼睛,继续自言自语,“不过,陆哥哥帮了我们这么多,确实应该谢谢他,不过做衣服不是得量尺寸吗?姐,你知道陆哥哥的衣服尺码?” “你就别瞎操心了,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回家,我去一趟邮局,寄一封信。” “哦,那我先回家了,姐,你早点回来。我听隔壁的赵奶奶说,最近晚上不太平,好像公安一直在抓的坏人逃到津南了。” “嗯,我去去就回,你回家关好门窗,陌生人敲门不要开。” 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沈书宁就去了一趟邮局,将提前写好的信寄了出去。 最近因为林国栋突然出现在学校,传播了一些不实的言论,上次陆川在食堂出面帮了她,但情况并没有任何好转,甚至愈演愈烈。 学校那边虽然知道她的高考成绩是真实的,但为了保证学校在国际友人面前的声誉,还是选择让她退出学术交流会。 其实原本这个所谓的学术交流会,沈书宁并不放在心上,但她不在意,不代表可以接受这种方式离开。 所以,她写了一封信给当初那位南城早报的许记者。 林国栋当初被抓进公安局,以他犯下的罪,至少也要在里面关个两年,就算表现好,一年半载的牢狱之灾是绝对躲不掉的! 可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津南,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沈书宁从邮局出来时,已经接近黄昏,她回到小院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沈向阳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她回来。 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两人吃的很开心。 晚上,沈书宁量好尺寸之后,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时不时地拿着刚买回来的布料笔画,连着几天的忙碌,终于将外套做好了。 沈向阳抱着新做好的外套,对着屋子里的镜子,照了许久,“姐,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们家向阳长成帅小伙了。行了,现在天气还暖和,穿这个出门不怕被人笑话啊?快脱了,我们今天还得去一趟军区医院。” “哦。” 沈向阳依依不舍地脱下外套,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找了一个衣架把它挂起来。 两人坐公交车到了军区医院。 霍常山见到姐弟俩的时候,远远就冲着他们挥手,“小向阳的气色不错,不过既然来了,还是做个检查放心一点。” “霍医生,一直没能好好谢谢你,阳阳的病多亏了你,还有小院和魏厂长。” “老魏啊?别的感谢我就接受了,但老魏的事儿,要谢也得是他谢我!我可听他说了你的壮举,我原本只是想着帮你牵线搭桥,没想到最后还真的成了,重点是,老魏的厂保住了!玉龙县是咱们津南三大贫困县之一,那儿的经济发展一直不太好,不过我听老魏说,你建议他增加生产线?” “嗯,长远考虑,三条生产线无法完成订单,如果出现延迟交付,对厂子的声誉不好,而且……有订单,却没有能力完成订单上的货物,这不就是把财神爷往外推?不过增加生产线确实有风险,我只是提议,最终还是得魏厂长自己决定。” “那家伙就是这个臭毛病,做什么事情都畏畏缩缩的,我觉得你说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他能不明白?又怕担风险,又想要订单,哪有这种好事儿。你放心,他迟早会同意的,我听老魏说,津南服装的杨厂长去找过他,想要谈合作,被拒绝了。”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霍常山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魏厂长跟我提过,对了,霍医生,这个给你,上次你说想要一件工装外套,不过我看最近天气凉了,所以就给你做了一件短款大衣,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你试试看。” 现在流行的大衣为了活动方便,多半都是比较宽松的剪裁,缺少了一些时尚感。 而沈书宁拿出一件深灰色的短款大衣,线条干净,版型立挺,双排扣的设计,让人眼前一亮。 “给我的?” “嗯。要是大小不合适,我回去再改一改。” “没有!很合身啊,袖子的长短,还有肩宽,刚刚好!这比我在港城买的大衣还要合身啊,我很喜欢,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多谢。” 半个多钟头后,沈向阳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身体恢复的很好,这多亏了那些进口药,虽然价格贵的离谱,但不得不说效果确实非常不错。 出院到现在,两次检查,情况都在好转。 “不错,回去之后继续吃药,不可松懈,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来医院找我。记住了吗?” “嗯,霍医生放心,你跟我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我都记着呢!霍医生,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继续上学,跟姐姐一样,考大学?” “当然可以,说到这个……我有个同学在津南第二初中当老师,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倒是可以去当个插班生。” “真的可以?”沈向阳激动提高了音量,但下一秒,收敛情绪,抿着唇,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姐姐。 “霍医生,插班生有没有什么条件?” “姐……没关系的,反正距离下学期开学也没有几个月了,我在家自学也是一样的。” 他的病,已经给姐姐添了很多很多的麻烦,沈向阳很清楚,如果没有他,姐姐会轻松很多。 “这怎么能一样?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没办法陪你,你一个在家里,我也不是十分放心,要是能上学,当然得去。学费的事情,你不要操心。” “这个事儿,我回头问问我同学,估计要参加一场考试,看看向阳的成绩。” “霍医生……” “哎,停!你可别再说谢谢了,咱们认识这么久,也算是朋友了?况且,你刚送我一件大衣,要是这点小事儿都要跟我道谢,以后我可哪还敢求你帮忙啊,未来的大设计师!” 和霍常山聊天没什么压力,他说话风趣,看似跳脱,但心思却十分细腻,很多话都是点到为止,不会让人觉得为难或者尴尬。 从医院离开之后,沈书宁便回了学校,自从学术交流会除名之后,她就跟学校请了假,一来是为了写信给南城早报的记者,二来是为了陪向阳复诊,顺便处理一下工厂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几天没回学校,舆论的漩涡终究还是没能放过她。 第50章 谣言四起 下午三点一刻,沈书宁还没进学校就看到津南大学主教学楼前拉起了刺目的横幅——抵制道德败坏者窃取学术资源。 沈书宁抱着课本走进时,原本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身上。 “就是她!高考成绩作弊,骗彩礼,弃养父母……” “听说她还勾弓丨村支书,还有县政府的领导,好像还和军区有关系!” “这种人也配当新生代表?” 布告栏上张贴的大字报墨迹未干,标题触目惊心:女大学生吃人血馒头。 沈书宁余光瞥见的时候,眼底透着几分森冷,上辈子她没能顺利进入大学,但这样的场面却也经历过,她嫁给林国栋之后没多久,林国栋就‘牺牲’了,村子里的人迷信,说她克夫。 那段时间,她只要出门就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一些孩子冲她丢石头,最严重的一次,她被砸破了脑袋,缝了好几针,此后额头上就留下了一道疤。 如今,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在她的身上,这一次,她不会坐以待毙。 沈书宁冷着脸,一步步走向布告栏,围观的学生见状,自动让开一条路,有个戴眼镜的女生甚至掏出帕子捂住了鼻子,仿佛她身上带着瘟疫。 “还有脸来学校,学校不是已经把她开除了吗?” 沈书宁闻声,一个侧目看向对方。 “看什么看?我说错什么了?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千辛万苦,凭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跟你这种人一个学校,简直就是耻辱!”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学生立刻附和。 沈书宁淡淡地扫视一圈,然后直接一把将布告栏上的大字报扯了下来,“作为津南大学的学生,应该也懂点法律?散布不实信息,诽谤他人,对他人造成名誉损失,不知道该怎么判?” “你!你少吓唬人了,我们什么时候诬陷你了,你考试作弊,弃养父母,骗彩礼钱,这些都是你的未婚夫来学校说的,他手上还有你爹娘签下的订婚书,难道都是假的?” “没错,我们是伸张正义!维护公平!” 沈书宁讥笑一声,“第一,我高考成绩是否作弊,教育局那边自有判断,我接受调查;第二,弃养父母……当初他们要将我卖给邻村的老鳏夫,年纪跟我爹差不多,我问你们在场的各位,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怎么、怎么可能?你少在这里卖可怜了!哪有这样的爹娘?我上次在女生宿舍楼下见过被你悔婚的那个男同志,年纪轻轻,模样周正,根本就不是你说的什么老鳏夫!” 戴眼镜的女生扯着嗓子反驳道。 “我好像也看到了,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个子高高的,挺干净,憨厚的一个男同志。” “对对对,当时他在学校门口还跟我问路。” 眼镜女生听到周围的声音,立刻挺直了腰杆,抬了抬下巴,“你看,大家都看到了,你就别扯谎了。” “我跟他确实有过婚约。”沈书宁的话音一处,周围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看她的眼神也更加鄙夷。 “一个想要偷我的录取通知书,去讨好别的女人,这样的未婚夫,不知道在场各位,谁愿意要?” 沈书宁的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 她目光扫过那些或震惊、或怀疑的脸,声音清晰而冷静:“林国栋手上的婚书,不假。可你们在这儿讨伐我的时候,有没有真正了解过后面的真相。” “我的录取通知书就是被他偷走的,如果不是县政府的领导,妇联的主任,帮我联系学校,重新寄了一份录取通知书,我现在没有机会站在这儿。” “我弃养父母也是真,他们收了高价彩礼,想要亲手将我推进火炕,我这里有公社盖章的断亲书。” “我沈书宁,行得正,站得直,不惧流言。” 说完,她将大字报揉成一团,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开。 学校里面的舆论传播速度很快,这天下课,沈书宁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黑板上还留着教授布置的课题,小组名单下课前已经交上去了,全班三十二个人,8个小组,可唯独他的名字孤零零地挂在最后。 “沈同学。”教经济学的张教授推了推黑框眼镜,花白的眉梢微微拧着,“实在不行……你就单独完成。” 教室门口传来其他小组的嬉笑声,傅湘湘故意提高音量:“某些人不是高考数学满分的学霸,还是咱们的新生代表吗?怎么连个组员都找不到?” “这说明什么?人品不行呗!” “我可不要跟她一组,到时候被连累……湘湘,明天你不是要参加学术交流会吗?我听说这次能够参加交流会的人,全都是精英,你可真给咱们金融系一班长脸!不像某些人……” 傅湘湘嘴角微微一勾,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冲着从教室出来的沈书宁挑眉道:“沈书宁,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能带你做课题。” 沈书宁脚步一顿,目光冷淡地看向对方,“不必。” “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歹?我是看在咱们毕竟是一个宿舍的份上,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能耐,一个人做好一个课题?” “那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傅湘湘站在原地,咬着后槽牙,一脸气恼地看着沈书宁离开的背影。 “湘湘,你管她能不能完成课题做什么?” “不过这个沈书宁也太狂了,张教授的课题那么难,她居然说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好?哼,张教授可是咱们系里出了名的严格,看她到时候交不出作业怎么办!” 第二天,津南大学的礼堂内,国际学术交流会如期举行。 台下坐满了学生,还有不少从各地赶来的记者。 霍常山作为军区医院的代表参加了此次学术交流会,他本身就是留学生,而且年纪轻轻就是军区医院的专家。 入座之后,他频频看向入口,一直到校领导上台讲话,坐在他隔壁的同事轻轻推了推了他,“霍医生,你找谁呢?金校长都已经上台讲话了,那个是傅政委的千金,我看她瞅你好几回了。” 第51章 绝地反击! 傅湘湘今天穿着一件苏格兰风的连衣裙,看到霍常山视线转过来,立刻冲他扯了扯嘴角,然后走了过来。 可刚要开口,霍常山却直接绕过她,拦住金融系的刘主任,“沈书宁没来?” “啊?霍医生,你认识沈书宁同学?”刘主任愣了愣,面露难色。 “她人呢?” 霍常山从对方脸上看出了一些端倪,眉头一拧,语气也冷了下来。 “霍医生,学术交流会已经开始了,您先入座,那个……沈同学出了一点意外,主动退出了这次的学术交流会。” “主动退出?”霍常山提高了音量,下一秒直接爆粗口,“放屁!她退出?她为了这个交流会准备了一个月!” 前段时间带他去玉龙服装厂找老魏的时候,她随身都带着学术交流会上需要用到的资料,一路上都在翻阅资料,不懂的地方还请教过他。而且以他这段时间对沈书宁的了解,主动退出这种行为,就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霍三哥,刘主任说的是真的,我跟……沈书宁是一个宿舍的,她高考成绩作假,而且私生活很乱,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参加学术交流会?估计也是怕丢人现眼,所以主动把这次机会让给我了。” 傅湘湘走近之后,开口解释道。 霍常山听到傅湘湘的话,这才转头看向对方,声音带着几分凉意,听不出情绪,“你说她高考成绩作假,私生活混乱?” “对啊,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她经常早出晚归,而且好多次都没有回学校宿舍过夜,她又不是津南人……霍三哥,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这事儿我们学校大部分人都知道,前几天她老家的未婚夫找到学校来,把她在老家做的那些事情都捅出来了,你可千万别被她单纯的外表给欺骗了!” 霍常山眸子微微眯起,许久,忽然勾唇道,“原来是这样……” “霍三哥,你最近有没有联系过霁川哥哥啊?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我上次听我哥说,他在津南。” “见过,当然见过,说不定,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 傅湘湘一脸激动的看向霍常山,眼底全是雀跃,丝毫没有注意到霍常山眸底的那一抹冷淡。 学术交流会开始之前,虽然发生了这么一点点小插曲,但后续进行得十分顺利。 快到结尾的时候,霍常山作为受邀嘉宾做一次讲话,刚要开口,大礼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书宁逆光站在门口。 “沈书宁?她怎么来了?还不赶紧把人带走!” 刘主任看到沈书宁的时候,脑仁一阵抽疼,立刻叫来保安,让人把她带走,以免破坏这次的学术交流会。 可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沈书宁已经走到台前,“霍医生,能不能把话筒借给我?” 霍常山毫不犹豫地将话筒交给沈书宁,冲她使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便退到刘主任的身边,直接用手摁住了他的胳膊,“刘主任,既然是学术交流会,那所有学生都有发言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可……” “刘主任稍安勿躁,台下那么多记者,现在上去把人弄下来,就成新闻了。” 沈书宁站在台上,拿着话筒,看着台下众人,深吸一口气,“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是谁,我想趁着这次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刘主任,我的高考成绩是否真实有效?这么长时间,学校跟教育局那边的调查应该也有结果了?” “其实刘主任也不用回答,若是成绩作假,学校肯定会开除我的学籍。而我现在依旧作为津南大学金融系的学生站在这儿,就已经可以证明,我的高考成绩没有任何问题。” 台下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传来,沈书宁丝毫不受影响,她扬了扬手上的报纸,继续说道,“我手上有一份报纸,是我在县城时,遭遇的一些事情,今天写这篇文章的记者同志也在现场!” 沈书宁的话音刚落,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南城早报的许多记者举着手里的笔记本高声回应:“我是南城早报的记者,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报纸上的内容全部真实有效!” 许记者将当初在六里村亲眼看到的事情做了一个简单的描述之后,脸上依旧难掩愤怒。 “还真有这样的事情,这位许记者说的报道,我之前好像听我爸说过,我们当时还讨论过这件事情对错……” “要真是遇到这样的爹娘,我也选择断绝关系!这都什么年代到了,还道德绑架子女。” “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我们是不是冤枉沈书宁同学了?”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 原本还对沈书宁十分抵触,满眼批判的学生们,此刻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说完了,各位同学,老师,我知道我今天讲话的时机不对,影响了大家,我道歉。但是,不知道真相就随意批判别人,扣罪名,这也不应该是津南大学的学风。” 沈书宁放下话筒,深深鞠躬,之后转身朝着大礼堂门口走去。 校领导面色凝重地站在台上,校长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经调查,沈书宁同学的高考成绩真实有效。并且,这段时间学校内传播关于沈书宁同学的不实舆论,我们会严查!造谣者,记大过处分。” 学术交流会结束后,校园舆论风向开始微妙转变,但在307宿舍里,气氛却将至冰点。 “砰!” 傅湘湘将手提包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她居然敢去交流会上捣乱,那个记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盯着刚刚买回的《津南日报》,咬着后槽牙。 上面有整整一页的版面,都在报道沈书宁如何千辛万苦考上大学,又如何遭受不公平待遇,暗箱操作,被人取代了学术交流会的资格。 “湘湘,要不你还是跟书宁道个歉,要是被学校知道造谣的人是……就麻烦了。” 刘小婷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傅湘湘闻言,直接一个转头,神情骄纵,“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造谣?”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闭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瞎操心。” 傅湘湘冷哼一声,抓起桌子上的手提包,转身就离开了宿舍。 林园园刚回来就看到她气冲冲地离开,愣了愣,“她怎么了?又欺负你了?你明知道她什么脾气,你还凑到她眼前讨不愉快干什么呢?” “你不懂。” “哎,随你。” 林园园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一个多月,她已经看明白她们307之间的关系了。 刘小婷因为父母在服装厂上班,所以对傅湘湘总是有些刻意的讨好,巴结。 傅湘湘就是一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孩子,仗着家里条件好,在学校几乎是横着走的,她身边有不少小跟班,刘小婷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沈书宁,除了开学的时候讲过几句话,之后她经常早出晚归,平时在宿舍根本就碰不上她,不过最近在学校也没少听到关于她的一些言论。 不过大部分林园园都没当真,她反倒是挺喜欢沈书宁这个人的。 第52章 霍三哥再追沈书宁? 十一月下旬,沈书宁请了一天假陪弟弟去学校报道,参加了一次入学测评考试,没有任何意外,沈向阳顺利入学。 第二初中时住校制的,以后她也不同担心沈向阳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有意外,两姐弟每周五下课之后,回到小院。 邻居赵奶奶每当这一天都会做好吃的,请两姐弟到家里吃饭,一开始沈书宁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时间久了,她也从霍医生那边知道赵奶奶的情况,家里不缺钱,只是没有家人陪伴,一个人总归是孤单的。 “赵奶奶,我回来了!” “阳阳放学了啊,快回家把书包放一放,今天咱们吃饺子,你帮赵奶奶包饺子!” “好!赵奶奶,我今天回来的时候,买了一包桃酥,可香了,你尝尝。” “你这孩子,花这个钱,桃酥可不便宜!” “姐姐喜欢吃。” “乖孩子,你姐姐照顾你很辛苦,你啊,是该多心疼她。快,洗洗手,包饺子,今天是白菜猪肉馅的饺子,晚上多吃点。” 一老一小聊着的时候,霍常山刚好进来,看到桌子上的饺子馅儿和饺子皮,眼睛一亮,“赵奶奶,看来我今天来得真是时候,我老馋您这一口白菜猪肉馅的饺子了!上回在您这儿吃饺子,还是两年前了?” “放心,今天饺子管够。” 等到饺子下锅,天都快黑了的时候,沈书宁还是没回来。 “小沈平时回来都挺早的,今天怎么这么晚,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了?” 赵奶奶已经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我去学校找姐姐!” “你留下,饺子冷了就不好吃了,你们先吃,我骑车快,去学校看看。” 说着,霍常山拿起挂在一旁衣架上的外套,便出门了。 十一月底的津南,白天和晚上的气温差有十来度,外面一阵风吹过,霍常山缩了缩脖子,将衣领立起来,然后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沈书宁今天在图书馆呆到傍晚6点多,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外头天都已经黑了,刚回宿舍拿了外套准备回家,一下楼就被宿管阿姨叫住了。 “金融系的沈书宁,有你的电话!” 沈书宁拿起电话就听到对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魏厂长?” “安静!”电话那头高呼一声,四周瞬间安静下来,魏平凡拿着电话,语气十分的严肃,“小沈,出事了。” 来不及回家跟弟弟交代一声,沈书宁挂了电话之后,立刻准备出发去玉龙县。 到校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来找她的霍常山。 “书宁?刚要进学校找你,走,今天赵奶奶包了饺子,等你回去吃呢,我载你。” “霍医生,玉龙服装厂那边出事了,我得立刻过去一趟,麻烦你回去跟赵奶奶和向阳说一声,我这两天不在津南,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下周一我不一定能赶回学校,麻烦你帮我请个假。” 说完,沈书宁匆匆忙忙就往车站的方向赶。 “哎?等等,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 “现在没时间细说了,魏厂长那边的货出问题了,有人穿了玉龙服装厂生产的衣服,浑身起红疹,具体情况电话里面也说不清楚,我……” “好了,别说了,你这么走到车站都什么时候了,末班车8点就停运了,我先送你过去,我明天上午有台手术,等我忙完,我过来帮你!” 不容沈书宁拒绝,霍常山直接拍了拍自行车后座,回头看向她,“上车。” 两人刚走没多久,傅湘湘从校门口那边走了出来,看向沈书宁离开的方向,皱紧了眉头,喃喃道,“霍三哥怎么会和她这么熟?” 她想起上次学术交流会的大礼堂,霍常山似乎也是主动问起沈书宁,难不成霍三哥在追求沈书宁? 一想到这儿,傅湘湘坐不住了。 霍家虽然不从政,但他们家祖上出过御医,他爷爷是医学界的泰山,父母也都是专家,就连他自己也是军区医院外科一把手。 要是真让沈书宁搭上条件这么好的霍常山,那以后她岂不是还得叫她一声嫂子? 傅湘湘气呼呼地回到家,一进门就大喊:“妈,我不管,我不喜欢那个沈……” 话音未落,她突然看到玄关有一双男士军靴,话语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连拖鞋都没穿,就直接跑到了客厅。 “霁川哥!” “你这丫头,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你看看你霁川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上过几次战场了,获得二等功了!” “爸,哪有你这么说你女儿的,你女儿也没有这么差!” “是是是是,我们湘湘也很好,聪明能干,考上了津南大学,是爸爸的骄傲!” 傅承建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秦霁川,笑着道,“这丫头从小就喜欢黏着你,现在长大了,也一直念叨你,要是以后能够亲上加……” “傅政委,上次在津南火车张抓到的两名奸细,其中有一个在羁押途中被同伙救走了,根据可靠线报,目前他们还在津南,我希望津南公安这边能够从旁协助。” “这是自然!”傅承建点了点头,“小川,今天时间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吃个饭,我们也有一两年没见了?” “不了,我还有任务在身,先回去了。” 傅湘湘看着他已经踏出家门,情急之下追了出去,“霁川哥!” “有事?” “霁川哥,我下个月生日,你能不能来参加我的生日会?” “抱歉,任务结束,我就要回部队了,恐怕没有时间参加你的生日会。” “啊?一天也不行吗?就一天,半天,或者一个小时也行,12月9号,霁川哥,如果……如果那时候你还在津南,能不能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放心,在同学面前,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 秦霁川皱了皱眉头,原本想要拒绝,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点头应了下来。 离开傅家,他路过沈书宁住的小院儿,屋子里亮着灯,里面偶尔传来沈向阳念书的声音。 他只在门口站了片刻便离开了。 沈书宁连夜坐末班车赶去玉龙县,此时服装厂仓库里,魏厂长这带着人清点最近这半个月新改好的大衣,棉衣。 原本这些衣服,下周一就要送往周边几个城镇的百货商店,但现在出了‘毒衣’这件事情,魏厂长不敢轻举妄动。 生怕将事情闹成更加难以挽回的局面。 第53章 厂里出了内贼 “厂长,这些衣服都是我们亲自改的,要是有问题,我们厂子里的人,不是第一个遭殃吗?肯定是有人嫉妒厂子生意好,暗地里下坏手,说不定就是津南服装厂!” “肯定是他们!之前想要买咱们厂子的设计,厂长没同意,这帮人估计就怀恨在心了!” “对,没错!还有上次铆钉的事情,绝对是他们干的,除了他们还会是谁?”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各自的意见,但结果都是指向津南第一服装厂。 魏平凡一直绷着脸,他心里其实也怀疑津南服装厂,可手上没有证据,空口无凭。 “不好了,厂长!”突然厂里的会计小蔡喊叫着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第二百货要全部退货,说我们的衣服有毒,不干净,穿了我们衣服的顾客,都出现了发红疹的情况!” 魏平凡闻言,脸色骤变,整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张着嘴,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 其他工人也是一脸的颓败,原本以为厂子里的生意好转,年底的时候能多发一点奖金,过个好年。 但才高兴了几天,困难和麻烦接踵而来,让人应接不暇,喘不过气。 “这……这可怎么办啊?难不成咱们的衣服真的有问题?” “胡说八道!我们做了十几年的衣服,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你身上穿的也是厂里做的员工服,你觉得有问题吗?” “可……现在已经出问题了啊,又不是我瞎说的。” 沈书宁赶到玉龙服装厂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厂区依旧灯火通明,工人们全都围在厂库门口,脸上写满焦虑。 魏厂长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件刚拆开的棉衣,脸色铁青。 “魏厂长!” 沈书宁快步上前。 魏平凡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沈,你可算是来了,你看看这……这可怎么办?现在除了第二百货商店,其他几个供销社也都陆陆续续开始要求退单了,若是事态继续发展下去,我恐怕就撑不住了!” 沈书宁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接过那件棉衣,指尖轻轻摩挲内衬,然后低头闻了闻了,冷声道,“出红疹,不是普通过敏!” “什么意思?” “原先我以为是面料问题,有些人皮肤敏感,我们的衣服堆积在仓库,长久没有见阳光,可能上面会有一些看不见的‘螨虫’或者细菌,导致皮肤过敏,又或者是因为染料过敏,但一般这种都是出现红斑、瘙痒,但你方才电话里说,隔壁县城已经出现一例皮肤溃烂,起水泡,那就不是简单的过敏了。更像是接触了某种腐蚀性物质。” 沈书宁说完,翻出衣服的内衬,指了指接缝处一点点细微的白色粉末,“这里应该被人做过手脚。” “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魏平凡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个问题,沈书宁没法回答,厂子里大部分都是老员工,哪怕是新招进来的工人,多数也和厂里的工人沾亲带故。 她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沉声道:“魏厂长,这些白色粉末应该是氢氧化钠,属于强碱类化学物品,一般人接触不到,除非是化工厂。” 此话一出,角落里一个低着头的女工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魏平凡的视线也立刻落在对方身上,她是新来的质检员陈秀芳,平时沉默寡言,但每次出货前都会主动帮忙打包。 “陈姐,你男人是不是在化工厂上班?你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厂子的事情!” “不、不是我,我没有……”陈秀芳连连摆手否认。 “你还说没有?你袖子上沾着的白色粉末是什么?” 张姐指着她的袖子,质问道。 陈秀芳低头看了一眼袖口,然后立刻背到身后,但已经晚了,不止是袖子上,衣角也沾了一些。 “我……我……”她脸色惨白,张着嘴,无从辩解。 下一秒她猛地转身就要逃,却被一旁的老陈头直接拽住! “居然是你?!”老陈头一脸的怒气,陈秀芳是他们陈家村的,跟他多少沾亲带故,当初也是他将陈秀芳带进厂子的,如今出了事情,他自觉对不起厂长,对不起服装厂所有人。 “陈秀芳,厂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大家?谁指使你的?” “我……我也不想啊!”陈秀芳见事情败露,直接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厂长,我对不起大伙,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儿子欠了那个人一大笔钱,如果不照着他的要求做,我……” “你为了你儿子,你就能害厂子?你……” 沈书宁上前一步,打断了老陈头的话,冷声问道,“他是谁?” “津、津南服装厂的王主任……” 陈秀芳战战兢兢地看向沈书宁,小声回答道。 果然! 沈书宁回头看向众人,“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气愤,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掉衣服的问题,已经出售的衣服也需要及时回收,索性,这些粉末只要用大量洗衣粉清洗就能处理干净。” “厂长,你跟我去一趟军区医院。” 沈书宁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事儿如果不解决好,玉龙服装厂以后的生意恐怕也就难做了。 幸好,来之前的路上,她已经猜想到衣服被人做了手脚,于是让霍医生先去医院等她和魏厂长,所有事情都得有凭有据才行! 凌晨两点,军区医院化验室。 霍常山戴着橡胶手套,将沾着白色粉末的棉衣内衬用剪刀剪下来,放入试剂瓶,液体瞬间就变成了诡异的墨绿色。 “老魏,你得罪什么人了?”他摘下手套,脸色凝重,“你的猜测没错,这个白色粉末就是氢氧化钠。遇到汗液会产生腐蚀作用,严重的情况会导致皮肤溃烂,索性现在天气凉快,这些都是外衣,不会直接跟皮肤接触,所以情况不是很严重,多洗几次衣服,应该就是没事了。” 化验室的灯光惨白,映着魏平凡铁青的脸。 他攥着化验单的手不停发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害人啊!我这就去公安局……” “等等,魏厂长。”沈书宁按住他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直接报警太便宜他们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东西是津南服装厂的人做的,到时候被反咬一口,说是我们厂子的员工,内部矛盾,我们有口说不清。” 霍常山挑了挑眉:“你想怎么做?” 第54章 找个替死鬼 “既然他们用舆论害人……” 沈书宁盯着化验室桌子上变色的玻璃烧杯,沉声道:“我们就用舆论打回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四点,天色依旧黑漆漆的一片,津南日报印刷厂却灯火通明。 值班编辑老陶打着哈欠,正在准备排版印刷,突然被闯进来的几人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楚化验单和照片时,他顿时困意全无,抬眸看向日报的邵主编,“邵主编,这、这个能登吗?” “登!放心,魏厂长手上有证据,况且这事儿关系到那么多人的安全,必须立刻登报,头版头条,标题要鲜明!” 清晨6点半,最新印刷的报纸被送往各个报刊亭,单位,学校。 头版标题赫然醒目。 《惊爆!津南第一服装厂指使工人投毒陷害竞争对手!》 配图是实验室拍摄的几张照片和带粉末的衣服特写。 报纸一经出售,津南的舆论瞬间就炸了! 而此时,魏平凡带着几个工人来到津南第二百货商店的门口,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头箱子上,举着扩音器,“大家听我说!” “我知道,大家都是受害者,我们玉龙服装厂,绝对不会推卸责任!所有购买我们厂衣服的顾客,若是想要退货,我们承诺,全额退款!”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大喊:“退钱就完了?我媳妇浑身起疹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医药费怎么说?” 魏平凡看向对方,继续高声道:“我魏平凡承诺大家,所有受害顾客拿着医院的证明,可以到厂里来领取医药费。” 这话一出,人群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了几分,他继续道:“另外!凡留下衣服的顾客,不仅能够清洗消毒,下次购买我们厂生产的衣服,可享受八折优惠!” 魏平凡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证明,“这是军区医院霍常山,霍专家亲自担保,经处理的衣服绝对安全!” “军区医院的专家?那应该是真的了,我选择清洗!”人群中有个大妈立刻转变态度,还跟身边的人说道,“我穿衣服之前拿肥皂洗过两遍,现在穿了三四天,一点事儿没有,留下衣服,下次买还能打八折,多划算啊!” “对对对,报纸上都登了,只要那洗衣粉多洗几次就没事儿了,况且现在还有军区医院的专家亲自担保,清洗消毒,我也选择清洗!” “我也看到报纸了,这津南服装厂这么大的厂子,居然用这种害人的方法陷害自己的竞争对手,这受害的可不就是咱们老百姓嘛,这种厂子怎么能够继续存在?必须取缔!” “对,津南服装厂这些年生产的衣服布料都不行,我女儿好几次都发疹子了,医生说是过敏,我看是他们自己卖毒衣服!” 风向开始逆转,不少顾客已经在工人那边登记表格,还有几个回家去拿衣服过来清洗。 津南服装厂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几乎能够听到墙上时钟跳动的声音。 王德发看着自己的远方侄子,脸色发白,他咬着后槽牙,冷声质问道:“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儿?” “舅舅,我……我就是想帮帮你,那个玉龙服装厂,几次三番抢咱们厂的订单,我看你一直苦恼,所以就……” 林国栋偷偷看了一眼王德发,脸上没有半点悔意。 “所以你就让人往他们衣服里面投毒?” 王德发无语地看着对方,心里十分后悔当初答应把他带到津南。 “不是投毒!”林国栋辩解道,“就是一点点化学品,不会死人的,顶多就是皮肤过敏,到时候就不会有人买玉龙服装厂的衣服了,咱也不用一直找那个什么狗屁设计师了。” 王德发气得直接将早上的报纸甩在他的脸上,脸色涨得通红:“你当公安是吃干饭的?你好好看看今天的报纸!你还以为玉龙服装厂什么都不知道?人家都已经找报社公开登报了!” 林国栋闻言,这才露出几分惊色,一把抓起地上的报纸,随手一翻就是整整一个版面的报道。 “这……怎么会这样?舅,舅……你救救我啊!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帮你,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解决问题,我没想到会这样……现在怎么办啊?”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我早就提醒过你,做好你自己的本分,不要惹麻烦,不要惹麻烦!” 王德发气的胸口不断起伏,许久才深吸一口气,“你这两天给我安分一点,要是再闹出一点事情,就给我滚回六里村!” 林国栋前脚刚走,他就找来了第一车间的组长汪福。 “老汪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大雁塔,抽出一根烟,递给对方,“你外甥是上个月刚来的临时工?” “报纸上的事情,你应该看到了,厂里现在遇到麻烦了,要是没人出来顶罪,继续查下去,对谁都不好,能为厂长分忧,你应该感到荣幸,这里是一些粮票,还有一百块钱,你拿着。” “不行,王主任,这……”见对方还要继续推辞,王德发又说道,“我媳妇儿在省城第二人民医院上班,他那个瞎眼老娘看病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安排。” 王德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自行车票塞进对方的口袋,身体微微前倾,在他耳边低语道,“外甥而已,又不是儿子,我听说你儿子也二十三了,谈了对象,有辆自行车当彩礼,你脸上不也有面儿?厂里还缺个技工,到时候我可以帮忙安排。” 汪福离开没多久,杨厂长就怒气冲冲地把他叫到了会议室,服装厂所有叫得上名字的领导和干部也全都来了,报纸上的事情一登出,从早上7点到现在,短短一个半小时,他们就收到了七八个电话,全都是要求退订单,甚至还有已经收到衣服的供销社要求退货退款!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杨厂长黑着脸接起电话,“喂,是我,杨学明,郑经理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报纸上的事情,完全就是子虚乌有!你相信我们,我们都已经合作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你……还是要退单啊?没事没事,能理解,行,等事情解决好,我们再合作。郑经理,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一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 电话挂断之后,杨厂长重重拍了一下会议室的桌子,“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王德发缓缓站起来,长叹一口气,然后跟所有人鞠躬道歉,“杨厂长,各位领导,是我的错!” 第55章 我现在叫陆川 “王德发?到底怎么回事儿!” “厂长,是我没有关好手下的人,前段时间第一车间的组长汪福来求我给他外甥安排个临时工的工作,那孩子家里有个瞎眼生病的老娘,我一时不忍心,就应下来了……” 这事儿厂里几个领导都知道,他说出来也没有半点心理负担,话语停顿了片刻后,王德发叹了口气,语气十分自责,“谁知道这孩子一听说咱们厂子和玉龙服装厂的矛盾,就自作主张做了这样的事情。” “各位领导,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是我不好,识人不清,害了厂里,请大家放心,汪福已经带着他外甥去公安局自首了,我……也愿意引咎辞职,绝对不会拖累厂里!” 王德发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也不可能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一个主任身上。 “杨厂长,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王主任,当初汪福介绍自己的外甥进厂工作,我作为副厂长也是点头同意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只能想办法将影响控制到最小的程度。” “何副厂长说得对,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立刻请记者到厂里,公开我们生产车间的工作环境,让大家看到我们津南服装厂一直有在致力于做好服装。至于跟玉龙服装厂的这件事情,我们也得主动认错,跟玉龙服装厂公开致歉,消毒服装的费用,由我们承担。” “对,马主任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杨厂长,你觉得呢?” 杨学明黑着脸,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咬着牙应下来。 这口气,他迟早要还回来的! 津南服装厂临时工‘投毒’,导致出现了多名受害者的事情,在几天之后证据线都暴露出来。 虽然事后,津南服装厂公开道歉,并且承诺以后加强对工作人员的管理,并且还邀请记者到工厂车间进行实地观察,津南服装厂‘诚意满满’,但老百姓却并不吃这一套。 这件事情对津南服装厂的影响还是很大,短短数日,订单量就减少了一半,厂里原本准备销往各处的冬装,如今只能被积压在仓库。 而玉龙服装厂经此一事之后,因祸得福,在东部地区直接打响了名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订单潮,就连海城和北城那边都有好几家百货商店跟玉龙服装厂订了一批货。 魏平凡在车间里接起第五个电话:“岭南公社要三百套?现在厂子里面的生产线都已经满了,交货时间可能要到下个月底了。对,你放心,我们厂里生产的所有服装,都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进行检查,绝对不会有质量问题。” 陈秀芳被辞退之后,魏平凡安排自己的心腹去当质检员,以防出现类似的事件,而且对后续员工的招聘更加严格。 沈书宁这两天耳朵清净了许多,因为服装厂的事情,傅湘湘已经有几天没来学校了,白天来学校上课也都是跟自己的几个小跟班坐在角落,气焰消了不少。 时间很快就到了傅湘湘生日会这天。 傅家住在一套独栋的小洋房,上下两层,还带着一个小院儿。 玻璃吊灯折射着暖黄色的光,实木圆桌上摆着奶油蛋糕和时令水果,傅湘湘穿着崭新的红色妮子大衣,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湘湘,你今天的发型是新烫的?好漂亮啊!这个发夹就是你上次说的,从港城带回来的?” 傅湘湘摸了摸头上的珍珠发夹,嘴角得意地扬起一抹弧度,“对啊,你喜欢啊?下次我给你带一个!” “我可买不起,这夹子一看就很贵。” “也还好,就几块钱。” 她一边跟同学聊天,一边频频望向门口,小声嘟囔道:“霁川哥怎么还不来……” “湘湘,你这是在等什么人啊?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青梅竹马的兵哥哥?他今天也会参加你的生日会?” “嗯,他答应我的。”傅湘湘娇羞地低下了头,脸颊微微泛着羞涩的红晕。 “那我等下可得好好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么帅!” 几个小姑娘跟着起哄,聊得正起劲的时候,傅湘湘突然余光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双眸一亮,“你们慢慢聊,我有点事情过去一下。” 说完,她直接丢下身边的小伙伴,踩着皮鞋一路小跑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傅湘湘呼吸有些急促,伸手就要去挽他的胳膊,但下一秒,就被陆川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动作。 傅湘湘手一僵,脸色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缓缓收回垂在两侧,“霁川哥……” “我现在叫陆川。” “啊,对不起,我忘了。陆川哥,你怎么站在路口不过去啊?人都到齐了,我爸妈都在客厅接待客人,我是特意在门口等你的。” 傅湘湘很快就整理好情绪,高兴地问道。 “人太多,我不方便出面,这是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陆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简单的小盒子。 傅湘湘看到礼物,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一把拿过礼物,迫不及待地拆开,却在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表情有些僵住。 只是十分普通的雪花膏,供销社里就能买到。 “谢谢陆川哥。”她勉强笑了笑,把盒子攥在手心里,“我们先进屋,马上就要切蛋糕了,我妈特意让人做的,今天是我二十岁生日,也就代表着,我长大成人了,我最大的生日愿望就是……陆川哥能够陪我过生日,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陆川微微蹙眉,他在路口已经站了十几分钟,见到不少人进了傅家,却唯独没看到她。 “陆川哥?走啊,来都来了,你现在走,我多没面子啊……我舍友都想认识你呢。” 傅家门口站着几个小姑娘,一脸好奇地往他们这个方向张望。 几分钟后,傅家客厅。 陆川站在角落,他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工装外套,但气质却很难让人忽视,目光扫过客厅里三三两两的宾客,始终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湘湘,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小婷一起买的围巾,不是很贵重,你别嫌弃。” 林园园拿出一个红色格子的纸袋子递给傅湘湘。 “你们人来就行了,还准备什么礼物啊,不过我收下了,谢啦。那我先去招呼客人了,你们自便。” 傅湘湘随手接过纸袋子,就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甚至都没看一眼里面的围巾是什么款式,什么颜色。 刘小婷见状,脸色微微一白,抿着唇不说话,林园园倒是没想太多,在客厅张望了一圈之后,视线落在角落的陆川身上。 第56章 为什么不对我说真话? 林园园一见到陆川,立刻激动地走上前,好奇地问道,“是你!书宁也来了吗?我还以为她今天不会来的呢!” 陆川眼神微动:“她不会来?” 话音刚落,傅湘湘已经走了过来,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川的面前,脸上虽然在笑,但看林园园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不悦,“园园,你怎么不去跟大家一起玩啊,马上就要切蛋糕了。” 她转头又看向陆川,语气变得娇嗔,“陆川哥,等下你陪我一起切蛋糕。” 林园园被傅湘湘的眼神刺得一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不小心撞上了端着果汁的刘小婷。 杯子里的果汁直接倒在了林园园的碎花衬衫上。 “对不起对不起,园园,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一擦。” 刘小婷怯生生地看向林园园,连连道歉。 “算了,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湘湘,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卫生间?” “当然可以。” 刘小婷陪着林园园去洗手间的路上,回头看了一眼傅湘湘,但视线却跟一旁的陆川相撞,心慌意乱地转过头,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陆川哥,我们走。” “你们宿舍四个人?” “啊?对啊。” “刚才那两个是你舍友?” 傅湘湘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微怔,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陆川的意思,但一联想到方才林园园主动跟陆川哥搭讪,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危机感。 “陆川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另一个呢。”陆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什么?什么另一个?” 话音一落,傅湘湘突然明白过来,心里有些不适,但想到霍常山跟他的关系,只能耐着性子回答,“是不是霍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陆川眉梢微微一拧,低头看向傅湘湘,眼底夹杂着几分质问。 “陆川哥,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学术交流会,学校选谁参加,这又不是我一个学生能够左右的,她自己没处理好自己个人问题,所以学校才把她换下来的。霍医生也别太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了!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人家未婚夫都找上门了,婚书都有,那就是她悔婚啊!而且爹娘有错,那也是爹娘,是长辈,她……” 还没等她说完,陆川直接转身就往门口走,等傅湘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出院门口。 “陆川哥?!”傅湘湘踩着皮鞋追上去,红着脸去拽陆川的袖口,眼睛微微湿润,“陆川哥,你去哪儿?” 陆川侧身避开,剑眉紧拧着,“生日礼物已经送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不用送了。” 他离开后,傅湘湘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一直到何月岚出来,“湘湘,大家都在等你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陆川呢?” 傅湘湘眼眶一红,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委屈地扑进她妈妈的怀抱,哽咽道,“妈,他……他走了,我只是希望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能陪我过生日,就这么简单的要求,他都不肯满足我。” 何月岚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长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今天是你生日,你这一掉眼泪,妆都花了,听话,先把眼泪擦一擦,大家都在等你呢。他是军人,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任务,他人既然已经来过了,说明还是有心的,你要是以后想嫁给军人,就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可是……” 傅湘湘总觉得,陆川走的时候看她的那个眼神,很不对劲。 尤其是他主动问到了沈书宁。 “外面冷,跟妈回去。你爸还特意邀请了省政府的乔书记和教育系统的年主任,去打个招呼。” …… 从傅家生日宴会上离开之后,陆川就直接来了沈书宁的小院儿,屋子里亮着灯,偶尔能听到姐弟俩交谈的声音。 犹豫了几秒,陆川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 “是我,陆川。” 听到陆川的名字,沈书宁愣了愣,就这一个空隙,沈向阳已经冲出去开了院门。 “姐!陆哥哥来了!”沈向阳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少年人藏不住的雀跃。 沈书宁站在院子里,陆川站在院门外,彼此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安安静静的。 沈向阳看了看陆川,又看看了他姐,嘴角微微一勾,伸手将陆川拽进院子,然后拉到了沈书宁的面前,“姐,我去赵奶奶家里借一下醋。” 说完,少年就溜出了小院。 自从上次在学校碰到过之后,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沈书宁还以为他完成任务之后,应该就会回部队了,没想到还会在津南见到他。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同时开口,沈书宁轻笑了一声,开口道,“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津南了。” “有任务。” 很符合陆川性格,话不多,几个字表达自己的意思,沈书宁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留在桌子上的信,你看到了?” “啊?”沈书宁愣了愣,随后回过神来,“看到了,我和阳阳在津南生活的很好,霍医生,赵奶奶,都非常照顾我们,现在阳阳也已经顺利入学,这多亏了霍医生帮忙……” 沈书宁说了很多,但绝口不提在学校遇到的事情。 陆川安安静静的听她说完之后,剑眉已经拧成一团,然后抬眸看向她,“那你呢?你在学校,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上次我在津南大学,你说你能处理,都处理好了?” “我?我没事啊,学校的事情,已经都处理好了。” “林国栋来津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说真话?” 见沈书宁还是没有提到重点,他皱着眉反问道。 沈书宁闻言,踏进门槛的脚瞬间顿住,她回头看向男人,心绪有些紊乱,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林国栋的事,之前已经麻烦你很多次了,我……能解决。” 沈书宁看向男人,眼神不甘示弱,四目相对。 第57章 沈向阳:帮姐夫追姐姐,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说有困难可以去部队找他。 可沈书宁却有自己的顾虑和考量,上一世,沈嘉月冒领了陆川救命恩人的功劳,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成为沈嘉月背后的靠山,一路帮扶。若是她一味地从陆川身上所求回报,那和上一世的沈嘉月有什么不同? 挟恩求报,并非她的初衷。 沈书宁垂下眼睑,“陆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说我可以解决,绝对不是盲目自信,林国栋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如果真的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不会为了争口气,让自己和阳阳陷入困境。” 陆川抬头,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我会让人去查,他为什么能够提前放出来。” “好。先不说这个了,你进来一下,我给你做了一件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适,原本是想问霍医生你们部队的地址,把衣服给你寄过去的,既然你来了,就顺便带走。” 沈书宁掀开帘子进屋,从柜子里拿出一件黑色中长款的呢大衣。 “给我的?” “嗯,马上入冬了,天气冷。我看你平时都是穿军装,所以就给你做了一件大衣,你先试试,要是不合适,我现在就改,很快的。” 沈书宁踮着脚,将衣服披在他的肩上,陆川回头看向她,脖子微微有些泛红,“我自己来。” 几分钟后。 “大小好像挺合适的,还有两颗扣子上次没货了,我前天刚买回来,我给你缝上。” 说着,沈书宁从抽屉里拿出针线盒子,然后绕到了陆川的面前,抓着衣服一侧,开始缝扣子。 房间里的灯有些昏黄,陆川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低头就看到沈书宁争抓着衣服抬头看他: “你别动,当心扎着你的,很快就好了。” 说完,她便低头认真的缝扣子,短短几分钟,对陆川来说却有些煎熬,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脖颈和耳尖有些发烫,余光看着她穿针引线的模样,喉结微微滚动,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的?” “不用,很好。” “对了,陆科长,你还要在津南呆几天?” 沈书宁将针线盒放回抽屉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我没有打探你行踪的意思,你别误会,我是刚才看到你里面穿的那件毛衣似乎已经很久了,而且保暖性也不好,上次你给了那么多票,可以做好几件棉衣,不如,我帮你也做一件。” 她回头的时候,眼神干净清澈,陆川压下自己心头产生的一丝悸动,“不用,不对穿的都是军装,我……” 突然,他话语一噎,敏感地察觉到了女孩的靠近,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沈书宁手里拿着软尺,一边放在他的肩上,一边拉到他的袖口,“你稍微蹲一下,太高了,我量不到肩宽,还得量一下脖子。我前几天去买了一些灰色的毛线,你跟阳阳两个人,一人一件刚刚好。” 陆川微微蹲下身子,沈书宁手里的软尺贴着他的喉结转了一圈,冰凉的指尖不经意的擦过他的后脖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抱歉,我手是不是太冷了?” “嗯。” 陆川一低头,两个人的距离又近了几分,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眉心一拧,“怎么穿这么少?你没给自己置几身冬装?” “我准备了,刚才在包馄饨,有点热,就把外套脱了,那个……陆科长,你不能你先松手,我量好了。” 沈书宁渐渐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暧昧,脸颊微微发红,眼神也开始闪烁。 “姐,赵奶奶给我拿了一罐子咸菜,我……” 沈向阳在赵奶奶家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这一幕,当场就尴尬住了,“那个……我是不是回来太早了?我醋忘在赵奶奶那儿了,我去拿!” 说完,撒腿就要跑出去。 “咳咳……”陆川干咳两声,“回来,今晚降温,你留在家里,我去拿。” 陆川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刚一出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沈向阳的声音,“姐,姐,你刚才跟陆大哥在干什么啊?赵奶奶说你们两个在谈对象,那是不是陆大哥以后就是我姐夫了啊?” “沈向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姐夫?我刚才是帮陆科长量体,上次不是让你帮我买了一些毛线,给你们两个织毛衣,我不是帮你也量过吗?” 沈书宁瞪了他一眼,然后将软尺一起塞进柜子下面的抽屉。 “姐,我觉得陆大哥挺好的,比林国栋强!姐,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沈向阳还不知道林国栋来津南的事情,他要是知道,估计能拿着柴刀去找林国栋算账! 陆川在门口站了片刻,便去隔壁赵奶奶家里拿了一碟蘸醋,回来的时候,沈书宁已经煮好了馄饨,桌子上还放着一屉新蒸好的包子。 “陆大哥,你快进来坐啊,这是姐姐跟我包的馄饨和饺子,放了好多猪肉呢,你快尝尝,这个蘸醋吃最香了。” 沈向阳拉着他坐在了沈书宁的旁边,然后又添了一双碗筷,“陆大哥,我听广播说今晚津南大降温,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要不留下来住。” “我回招待……” “招待所离这儿有点远,晚上还有强降雨,这个天气淋雨容易重感冒,我睡阁楼的小床,你……跟阳阳睡下面的大床,明天一早再走。” “陆大哥,你就留下来,我作业本上还有好几道题目想要问你呢。” “那……好。” 沈书宁的手艺很不错,三个人把一锅馄饨和一屉包子全都吃了个干净,别看沈向阳年纪小,身材瘦弱,胃口可是一点都不差,他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腹,擦了擦嘴巴,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碗筷,“姐,你别出去了,我去洗碗。” “外面下雨了。” “我打把伞就行了。” 说着,少年从门后面拿了把黑伞,另一只手拖着几只碗就出去了。 几分钟后,陆川将剩下的碗筷拿到院子外面的洗手池。 “陆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你回去,我来洗。” “不用不用,你回去陪我姐讲话。”沈向阳看着陆川,忽然叹了口气,“陆大哥,我特意给你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啊?” “……” 少年的问题,让陆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58章 林国栋发现了小院 沈向阳放下手里的碗筷,一脸认真的看向陆川:“陆大哥,你是好人,我很敬佩你,但……我姐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陆川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不会伤害她。” 当初在六里村的时候,他让人调查过沈家和林家的事情,也知道沈书宁当时的情况有多难。 其实以他的身份,他不该主动路面帮她,可他还是那么做了,甚至一而再地为她打破原则,将人留在部队驻扎点,甚至火车任务结束之后,亲自护送她到学校。 其实从很早之前,他似乎已经越过了一条线,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如今反倒是被一个少年点破。 只是,他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现在还不是跟沈书宁说明的最佳时机。 第二天一早,陆川早早就起床洗漱,趁着周围邻居还没有人出门,便离开了小院。 林国栋站在巷子拐弯的位置,远远瞅着陆川从小院出来,眉梢紧锁着,嘴里直接淬了一口唾沫,“呸!在我面前故作清高,原来是攀上高枝了,我说怎么县政府和周支书全都帮着这个小贱人,原来是跟部队里的人搭上关系了!” 他前些天路过津南初中大门口,结果居然看到了沈向阳那个病秧子! 而且看他的状态,居然过得还不错! 于是乎,他就跟同事调了几天的班,专门在初中门口守着沈向阳那小子,不过津南这边,他也不熟悉这里的街道,跟了三四天才终于知道了他们的住所。 原本今天他是想上门去找麻烦的,他在津南只能住厂里安排的多人宿舍,凭什么沈书宁和沈向阳姐弟就能住这么好的院子? 但现在……看着陆川离开的背影,林国栋摸了摸鼻子,眼睛微微一眯,露出几分精光。 上次在六里村的时候,他见过这个男人,后来在公安局也听到那些说起过,好像是姓陆。 林国栋看了一眼小院,冷哼一声,“沈书宁,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他转身离开小巷子之后,就去了一趟邮局,打了一份电报回六里村。 津南第一服装厂。 何月岚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列宁装走进办公室,身后跟着几个厂领导,魏平凡就坐在会议桌对面。 今天是来谈关于两家厂子上次的矛盾纠纷。 杨厂长借着身体不适,不愿参加这次会议,何月岚作为厂里的副厂长,再加上她丈夫是政委的缘故,只能硬着头皮处理这次的麻烦。 毕竟这件事情,津南服装厂理亏,所以在赔偿方面,他们没有任何异议,当场就签订了赔偿条约,并且承诺所有已销售出去的服装提供消毒的服务。 魏平凡从津南服装厂出来之后,神清气爽,前段时间被毒衣服折腾得焦头烂额,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跟几个工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他就去供销社买了一些水果,奶糖,还特意买了两罐麦乳精。 沈书宁一下课就看到魏平凡拎着两网兜的东西站在树荫底下,一身洗到发白的中山装,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这可跟她第一次见到魏平凡的印象,大不相同。 “魏厂长?” “小沈,你下课了,我今天刚好来津南处理事情,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不会打扰你?” 魏平凡一脸喜气,但注意到周围有学生朝他们这儿打量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有点太高调了。 “没事,刚好,我打算回家一趟,魏厂长要是不急着回玉龙县的话,就去家里坐坐。” 今天周五,她一般下午上完课就直接回去了,周一早上再来学校。 “不急不急,厂里都安排好了,金师傅现在已经是副厂长了,不过平时还是会带一些徒弟,上次你让我加生产线,我开了个会,厂里超过九成的工人都同意扩大生产线,现在咱们已经有五条生产线了,下半年的订单都能按时完成,等有时间,你来厂里看看,金师傅老念叨你呢。” “嗯,最近学校里面课业比较忙,等考完试,我确实应该过去一趟,这段时间我会把明年春装的设计稿画好,让金师傅不用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偶尔有学生路过,跟沈书宁打个招呼,也有一些在背后窃窃私语。 不过大部分都是没有恶意的讨论。 学校离小院不远,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沈向阳刚好也放学回来,见到魏平凡的时候,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 “这是我弟弟,沈向阳,阳阳,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魏厂长。” “魏厂长,姐,你们聊,我去赵奶奶那边做作业。” “嗯,别空着手过去,上次我给你买的芝麻酥,拿一点过去,赵奶奶喜欢吃甜的。” “知道啦。” 沈向阳跑进屋,不一会儿就抱着书包出来了。 “魏厂长,家里只有我和阳阳,平时不喝茶,我给你泡杯红糖水。” “我不请自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喝白开水就成。你帮了厂里这么大的忙,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你,之前都没什么时间,小沈,这些东西,你一定要收着,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你帮我的忙,可不是这些东西就能解决的。” 魏平凡将东西放到桌子上,脸上全是感激。 “魏厂长,我帮你,也是为了帮自己,你也看到了,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需要照顾,这房子是霍医生借给我的,他当初把我介绍给你,其实是为了帮我。所以,你真的不必这么客气。” 她为玉龙服装厂做的一切,都是收了钱的,所以严格意义上,不算是帮忙。 双方合作,利益关系。 “不不不。话不能这么说,以小沈你的才华,当初你不选择玉龙服装厂的话,也会有别的出路,甚至比现在更好。” 魏平凡很清楚这一点,之前津南服装厂的杨厂长亲自到厂里跟他谈合作,不就是为了沈书宁? “你这礼物要是不收下,我回去都睡不着。”魏平凡将一沓票据推到沈书宁的面前,有什么电视机的票,缝纫机票,还有一张自行车票…… 第59章 她成了香饽饽 “魏厂长,其他的你收回去,这张自行车票,我收下了。” 搞这些票,魏平凡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尤其是电视机票和自行车票,市面上多少人抢着要。 “那这些……” “魏厂长,我这个房子是借的,而且只有我跟弟弟两个人住,树大招风,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年头,有几户人家装了电视机的? 况且她只是一个大学生,没有正经工作,到时候免不了惹来质疑声。 “是我考虑不周全了,那……这些你可不能在拒绝了!只是一点吃的,留着给孩子补补身子也好啊。” “那就谢谢魏厂长了。” 魏平凡在家里坐了十几分钟之后,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哎哟,这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小沈,你留下,不用送了。你让我收一些鹅绒,鸭绒,你放心,我记着呢,玉龙县有两家养殖厂,这东西不值几个钱,钱你拿回去。” 津南的冬天比老家要冷上许多,沈书宁前些日子紧赶慢赶做了两件棉衣换着穿,但还是有些顶不住这儿的寒气,手脚始终冰凉,已经长了好几颗冻疮。 沈向阳自从到了津南之后,身体好了许多,但这两天温度大降温,他晚上睡觉也有一点咳嗽,所以打算自己做两床羽绒被,再做两件羽绒衣。 晚上睡觉前,沈书宁往两个玻璃盐水瓶里面装了热水,有用毛巾层层裹住,放进沈向阳的被窝,等他洗漱完上床的时候,被窝已经暖透了。 “还冷不?” 沈向阳缩在被窝里,“不冷,姐,你自己有没有暖一下被窝啊?这两天晚上太冷了,我后半夜都是冻醒的。” “姐不冷,这瓶子是霍医生从医院给我们拿来的,你小心点,要是漏水了,床湿了,会感冒的。” “嗯,姐,明天开始学校要期末复习了,我周六周日约了同学一起做作业,姐,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向阳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梦乡。 沈书宁温柔地勾起唇角,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角,便下了阁楼,她坐在书桌前,打了个哈欠,然后拿出自己画设计稿的本子,一点一点完善之前的初稿,一直到半夜十一二点才熄灯上床。 钟叔那边打听来的消息,明年年初,政府会出台新政策,大力扶持小微企业。 他已经跟港城那边的机械厂谈好了采购设备的合同,定金已经支付,沈书宁最近在玉龙服装厂赚了一些,但采购设备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大部分还是由钟叔那边垫付。 至于厂子建设的地点,钟叔也已经托人在津南周边的一个小县城租了一块地,厂房也已经开始建设,只等政策一出来,他们就能去申请营业执照,正式成为创业大军的一员。 所以这段时间,沈书宁很忙。 在学校宿舍很多事情都不能做,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回家住,学校宿舍她只是偶尔中午休息的时候过去一趟。 忙完所有事情,沈书宁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然后将画着设计稿的本子放进书包,虽说她有上辈子的经验,但毕竟不是正二八经时装设计专业的学生,所以这次新设计的春装,她打算去学校问一下服装设计系的导师,听取一下专业的意见。 星期一早上七点半,沈书宁将早餐和一点零钱粮票塞进弟弟沈向阳的口袋里,“我这几天要准备课题汇报,可能晚上不回家,钱和粮票给赵奶奶,晚上你就去赵奶奶那边吃饭,记得帮赵奶奶做点家务,另外这些是你的零花钱,去同学家里做作业的时候,买点糖果,跟同学一起吃。” “姐,你上次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没花完呢。” “钱你收好,家里钥匙也收好了,晚上不要太晚回家,注意安全,一个人在家里记得关好门窗,用完煤炉记得熄灭。” “我知道了,姐,你就放心好了。” 交代完所有事情,沈书宁才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 服装设计系的教学楼离金融专业有点远,一个在学校的南边,一个在学校的北边,沈书宁上完专业课之后,便匆匆赶到设计系的老师办公室。 “咚咚咚——” “请进。” “老师,你好,我是78级金融系一班的沈书宁,我想找叶夏雨,叶老师。” “啊?我不是老师,我是78级设计师二班的学生,我叫方未远。” 男生抬头看到沈书宁的时候,害羞地红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叶老师刚才有课,估计马上就回来了,你要不在办公室等她一会儿。” “谢谢。” 沈书宁抱着怀里的设计稿,在办公室等了四五分钟,就听到门口传来交谈声。 “服装设计需要注重美观性、舒适性和实用性,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问题到办公室找我。” “谢谢老师……” 叶夏雨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沈书宁,眼底有一抹惊艳,但也仅此而已,她直接绕过沈书宁,走到方未远的对面,笑着道,“方班长,今天辛苦你了,你回去,剩下的,我自己整理就行了。” “叶老师,这是金融系的沈书宁同学,她是来找您的。” 方未远指了指她身后的沈书宁,小声介绍道。 叶夏雨这才转身,仔细打量沈书宁,“你找我?报名这次服装设计的模特吗?这个你直接联系社团负责人就行了。” “叶老师,我不是报名走秀模特,我是想让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设计稿。” 沈书宁将手里的设计稿递给对方,态度诚恳,反倒是一旁的方未远和叶夏雨怔住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你的设计稿?” “是的。叶老师,我不是设计专业的学生,冒昧打扰了。但我确实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叶老师。” 叶夏雨好奇地接过那本册子,随意的翻阅了几页,第一眼看到设计的时候,她的表情还算镇静,但越往后翻,越震惊。 十几分钟后,她再次抬眸看向沈书宁,眼神已经不复之前的淡定,就连声调都提高了一些,“沈同学,你是说这些设计稿,都是你自己完成的?你真的没有系统的学过设计?” 第60章 她开了外挂 “是,我自己看过一些设计专业的书籍,但没有系统学过,画设计稿的时候,有些标注都是按照我自己的理解标的,可能不太标准。” “不不,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是想说,这些设计的理念,图纸,全是你一个人完成的?没有专业人士的指导?” 沈书宁摇了摇头,上辈子她也是自己一个人摸索,但后来开公司之后,还是成立了专业的团队,但现在,她的确是一个人。 “你简直就是天才啊!沈同学,你确定不转到我们设计专业?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去找校长,你这么好的天赋,你去金融系做什么?你就应该在我们设计系!” 今年设计系新招了四十二个学生,教了两个多月,连个像样的设计稿都拿不出来,下个月就要代表津南市去参加华南地区二十几个大学联合举办的设计大赛,就那些学生的水平,津南大学连初赛都过不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正是时候。 “叶老师,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服装设计只是我的一个兴趣……” “啊?你……你不想转专业?” 叶夏雨一脸可惜地看着对方,那眼神,恨不得立刻把人招揽到自己名下。 “不转……”叶夏雨沉默了几秒,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也行,但你能不能辅修一门设计专业啊?半个月后的服装设计比赛,你带领咱们学校设计系的学生去参加,凭你的天赋,肯定能拿奖!” “可是……” “你放心,我跟你们金融系的张教授很熟,我去找他说,你要是课程时间安排不好,那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到我这边来,我单独给你辅导,一周三次……一周两次课!怎么样?” 叶夏雨看沈书宁的眼神都在发光,生怕她不同意。 沈书宁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属实没料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不过辅修设计专业,而且还是津南大学设计系的叶教授单独授课,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她现在的时间已经安排得满满当当,一周要挤出两次课的时间上叶教授的课,确实也有一定的难度。 大概是看出沈书宁的为难,一旁的方未远适时开口帮她解围,“叶老师,你冷静一点,沈同学现在肯定没办法给你答复,要不,你先找张教授谈谈,毕竟跨专业上辅修课,学校那边也需要知会一声,至于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可能有点困难,沈同学毕竟不是设计系的学生,到时候其他院校的人,可能也会提出异议。”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行,我等会儿就去找校长谈谈,专业的事儿,好解决,大不了特招,搞个双学位呗,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叶夏雨好不容易碰到一颗好苗子,实在不愿意撒手,又翻了翻沈书宁的设计稿,不断地发出感叹声,“这个袖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么设计的?不错不错,要是肩线这边在稍微落下来一点,就更好了。” “还有这个设计,我很喜欢,你的设计都很实用,关键还非常具有特色,不过也存在一些问题,正如你所说,从你的稿子上,看得出来你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设计,不过这也是你的优势,没有被专业上的条条框框所限制。” 叶夏雨那笔在她的设计稿上标注了一些问题,以及修改意见之后,又递还给沈书宁。 “谢谢叶老师,我回去之后会好好研究的。” 沈书宁这边刚已离开办公室,叶夏雨就急匆匆地跑到了校长办公室,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最后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茶,“金校长,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嘛?” “叶老师,你到底要哪个系的学生啊?你们设计系今年新招了42个学生,还不够啊?” “42个学生加起来的天赋都不如这一个!金校长,津南市最出名的产业就是纺织业,虽然……现在津南服装厂不景气,但那也是因为设计系缺少人才,我有预感,这个学生要是从事设计这一行,以后绝对会一鸣惊人!她留在金融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怎么怎么怎么就暴殄天物了!我们金融系怎么得罪你们设计系了?跑到校长这边来要人?叶老师,你别太过分了。” 张教授还没进门就听到叶夏雨的声音,气得连办公室的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张教授,我说的是实话而已,我看过那个学生的设计,非常有天赋,咱们都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何必在乎你们专业还是我们专业,现在注重因材施教,我是觉得她更适合我们设计系,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叶夏雨顿了顿,继续道,“要是张教授看上我们设计系哪个学生了,我保证不会多加阻拦,学生年纪小,不懂得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专业,我们作为老师,就应该及时‘拨乱反正’,不能让学生多走弯路啊!” “你你你你!你说我们金融系是反,你们设计系是正?谁要看上你们系的学生!我们专业的学生考进来,那都是文化课分数最高的几个学生,你们设计师是吊车尾的。金校长,我不同意!学生是凭本事考进金融系的,凭什么转到设计系去?” 金校长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又看了一眼叶夏雨,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张教授,叶教授的话也没说错,而且她也不是来抢学生的,只是希望你的学生以后每周能抽出两次课的时间,到设计系辅修专业课,这样也能代表学校参加设计系的比赛,给学校争光添彩。” “校长,不是我不同意,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金融系的专业课已经排得很满了,抽出两个大课的时间,学生也没时间深入学习啊,这就是浪费时间而已。” “张教授,是不是只要学生保证不耽误金融系的课,你就同意?” “哼,只要这次期末考试,他能保证全优,我就同意。” “行!张教授,这可是你说的,金校长,你的作证!” 叶夏雨来找金校长之前,特意让人打听了沈书宁的成绩,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第三名的总成绩考进津南大学金融系,而且还是全校,甚至是全华南地区唯一仅有的数学满分。 因为知道沈书宁的成绩,所以她才敢打这种赌。 “我……”张教授站在校长办公室,看着叶夏雨离开的背影,有种被挖坑的错觉,“我答应了吗?” “你没答应吗?”金校长反问了一句。 第61章 他有未婚妻了? 张教授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手,“算了算了,哼,这次期末考试,能够保证所有课程全优的学生,目前为止,我只能确定三个学生,总不至于那么巧,就是他们仨?” 至于其他学生,他倒是也没那么在乎会不会被叶夏雨老师挖走。 沈书宁在食堂吃完饭,就去图书馆拿了几本专业书,回到宿舍准备上床休息一会儿。 “书宁,上次傅湘湘生日,你有没有参加她的生日会?” 林园园看到沈书宁在宿舍,好奇地凑到她面前,问道。 “没有。” “那……那个,我有个问题,能不能问你啊?” “什么事?” 几个舍友里面,沈书宁对这个林园园的感觉还不错。 “就是,开学的时候,不是有个男同志送你来学校的吗?那个是你对象吗?” “不是。” “那是我误会了,我那天在傅湘湘生日会上见到他了,我还以为他是跟你一起来的,结果你没去,我看傅湘湘跟他关系好像很亲密,但后来他有事情提前离开了。现在班级里面好多人都在传,傅湘湘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在部队当兵,大学毕业就会结婚。” 沈书宁听完林园园的话,脸上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抱着书本的手微微攥紧,“我跟他……没有别的关系,你误会了。” “哦,那个……书宁,你还好?其实这些话都是大家猜测的,傅湘湘没有承认过,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要不还是问问……” “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要休息了。” 沈书宁打断了林园园的话,直接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脑子里开始重复林园园刚才的话。 傅湘湘跟他是青梅竹马,有婚约,毕业就会结婚。 她将整个脑袋埋进被窝,心脏有那么一些些刺痛,她努力回忆上一世关于陆川的信息,但不管是新闻媒体,还是报刊杂志,似乎都没有半点关于陆川的消息。 甚至连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小孩,都未曾有过任何报道。 难道是因为他的职业保密? 但不管怎么样,林园园没必要拿这件事情骗她。 她深吸一口气,原本她救他的目的就不单纯,之后发生的种种,多少也带着几分利用,她又何必因为这些事情,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情绪呢? 如今,她已经获得重生,一切都在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至于陆川未来和谁在一起,与她何干? 放下心里那点凭空冒出来的悸动之后,沈书宁不知不觉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刘小婷回到宿舍的时候,林园园正好要出去打热水。 “园园……” “嘘!书宁睡着了,你轻点儿,我去打热水,你要不要一起啊?” “啊?不用了,我早上已经打过了。” “那我自己去了。” 林园园蹑手蹑脚地拿着热水壶去水房打水,房间里只剩下睡着的沈书宁,和一脸不自在的刘小婷。 她在宿舍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书,突然目光落在沈书宁的书上,好奇地翻开看了两眼,一下子就被上面的图纸吸引了。 “这不是服装设计的稿子吗?她怎么会……” 刘小婷自言自语道。 不一会儿,宿舍走廊就传来林园园跟隔壁宿舍聊天的声音,她一慌,准备将书放回原地,但刚合上书,她动作就顿住了,心里挣扎了几秒,然后再次打开本子,撕下了其中两页。随后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将稿子藏进口袋之后,下一秒,宿舍的房门被人推开,“真倒霉,水房居然没有热水了,小婷,我想洗个头,你的热水壶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晚一点我给你去打满。” “没事儿,你用好了,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要回家,热水我用不上。我今天下午没课,我先走了,宿管阿姨那边,你帮我打个掩护。” “行,你走,路上注意安全。” 刘小婷抓起桌子上的布包,匆匆离开宿舍,在宿舍楼梯口碰到其他同学,对方跟她打招呼,她连应都不应一声,表情也有些紧张。 林园园拿着刘小婷的暖水瓶去公共洗水池那边洗头,迎面就碰到隔壁宿舍的小李。 “哎,林园园,你们宿舍刘小婷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啊?我刚才跟她打招呼,她理都不理我,我还想问她借本书呢。” “好像是家里有急事,你要借啥书啊?回头我帮你问问。” “那就谢谢你了,我上次看到她在看《傲慢与偏见》的翻译本,我借了好几次都没借到,要是她看完了,能不能借我阅读一下。” “行,等她回宿舍,我帮你借借看。” …… 刘小婷这边从宿舍离开之后,就坐公交车去了津南服装厂,在保安亭等了十几分钟,一个穿着藏青色工装的中年男人就从厂房小跑出来。 “妮儿,咋了,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老王叔说你有急事找我,脸色这么差,不舒服?” 刘小婷捂着口袋,摇了摇头,“爸,我……我……” “你到底是咋得了?手这么凉,你等我一下,我去跟组长请个假,咱去医院。” “爸,我没事,我就是……” 刘小婷挣扎了片刻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两张设计稿。 “这是什么?” 刘父接过纸,只看了一眼,立刻藏进口袋,压低声音询问道,“怎么回事儿?这设计稿,你从哪里来的?” “爸,这个设计稿,你能不能用啊?” 这段时间,刘小婷一回家就看到父亲愁眉苦脸,津南第一服装厂的事情,她也听说了,现在厂里设计不出更好的服装款式,她父亲是设计组的成员,又是厂里的老员工,压力非常大。 “你从哪弄来的?这是谁设计的?” “这个您就不用管了,反正现在稿子在我们这儿,只要您跟厂长去说一声,提前生产上市,那这就是津南服装厂出的新款!” 这年头,版权意识还不强,谁家出了新款,回头别家厂子立刻就生产出同款服装,这都是常规操作。 刘父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将稿子拿到了设计组的办公室。 第62章 设计稿被偷了 沈书宁这两天一直在忙着完成课题,一个人要做一个小组的工作,自然比其他人要忙碌数倍。 但经济学的课堂上,沈书宁做的课题,完成度是全场最高的,甚至涉及到的很多知识内容已经达到了大三大四的水准。 张教授是个十分严厉的人,但看到这份近乎完美的课题作业,也挑不出什么错处,直接当着全班的面给予了表扬。 一下课,刚出教室,沈书宁就碰到了设计系的叶夏雨教授。 “小沈,怎么样,你这两天考虑好了吗?我打听到你最近在忙课题作业,所以也没敢来打扰你,校长那边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正好,今天张教授也在,他也知道的,只要你期末考试能够全优,他也同意你辅修设计系的专业课,你要是时间不方便,我可以配合你的时间!” “我……” “不行!” 沈书宁还没开口,张教授就拎着公文包走出教室,冷着脸拒绝了叶夏雨的请求。 “哎,张教授,你上次不是已经答应了吗?说话要算数啊,金校长可是能作证的!” 张教授黑着脸,不理会对方,只是转头看向沈书宁,语重心长地规劝道:“沈书宁,我知道你聪明,读书也好,是个非常不错的苗子,但人的精力有限,做事情得专心一致,切不可三心二意!” “张教授,课业方面,我会安排好的,绝对不会影响主课的学习,服装设计是我的个人兴趣爱好,我会把控好时间和精力的,您放心。至于辅修设计系的专业课……叶教授,我确实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去上课,不过我一直有在自习,如果遇到问题,我去办公室找您解答,您看这样行吗?” “我没意见啊,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只要先把人弄到手,至于上不上课的,这都是小事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教授虽然极度不满,但也不能干涉学生的自由,而且……参加服装设计,也是为了争夺学校荣誉。 傅湘湘看到叶夏雨来找沈书宁的时候,表情都呆住了,她从小跟着她妈妈在服装厂,自然知道津南大学设计系有位非常厉害的设计师,姓叶。 其实厂里不止一次邀请她担任服装设计组的组长,但叶教授都婉拒了。 沈书宁怎么会跟设计系的叶教授认识?而且看对方的态度,似乎非常看好沈书宁的设计能力。 刘小婷紧张地抓着书包的背带,这两天她下午上完课就回家,完全不敢在宿舍呆着,生怕沈书宁发现她偷了他的设计稿,如今看到叶夏雨,她心里就更没底了。 “刘小婷!” “刘小婷!” “啊?怎么了?”刘小婷恍然回神,目光怔仲的看向一脸不耐烦的傅湘湘,“湘湘,你叫我?” “我叫你半天了!你发什么呆呢?我今天要去厂里,你要不要一起?” “好、好啊。那我们赶紧走。” “你急什么啊,我去宿舍帮我拿一下桌子上的那本杂志,我在校门口等你。” 说完,傅湘湘就自顾自地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离开了。 刘小婷回宿舍的路上内心非常的纠结和挣扎,等到了宿舍门口,又犹豫了半天,才推门进去。 沈书宁桌子上的设计本被打开了,正是被她撕掉的那几页,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拿起傅湘湘的杂志就要离开,忽然听到沈书宁开口:“刘小婷,你……” “不是我!” 没等沈书宁把话说完,刘小婷就急着抢答,表情十分心虚。 “不是你?”沈书宁微微挑眉,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设计稿,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刘小婷同学,你急着否认做什么?” “我……我……” “我是想说,你的书,隔壁宿舍的同学刚才来还了,放在你的床铺上了。” 刘小婷闻言,视线转向自己的床铺,果然看到了课外读物的一角,她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湘湘还在校门口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刘小婷一走,沈书宁摸着被撕下来的设计稿边角,眯了眯眸子。 看来,很快就会有一场好戏了。 星期四下午2点多,沈书宁上完专业课之后就被叶夏雨带到了社团。 她拍了拍手,“大家手上的工作都先放一放,介绍一下,这位是金融系的沈书宁,以后也是我们社团的一员。” “叶教授,金融系的怎么参加我们社团了啊?” “你们一个个的,可别小瞧了人家,我们这里是拿实力说话的,下周的服装设计比赛,她也会参加。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给咱们学校丢人!” 因为时间紧迫,接下来的周六周日,沈书宁都没时间回家,而是一股脑儿钻进社团,准备比赛用的服装。 这天下午,设计系有个女学生来社团取东西,一进门就看到沈书宁套在假人模特上的裙子,瞬间就被吸引了。 “这衣服……你设计的?” 她忍不住去摸裙子下摆的波浪形缝线,“你两天时间,就做出成衣了?难怪叶教授非得让你去参加设计比赛,我帮你一起缝亮片。” “谢谢学姐。” “哎,客气啥呀,都是一个学校的,都是为了荣誉。” 两人在社团忙了一下午,终于将衣服上的亮片全都缝上了,灯光下,裙子仿佛是从海里跳出来的美人鱼,精致,漂亮,设计独特。 星期三,沈书宁跟着叶夏雨去了一趟海城,参加了华北地区的设计大赛,代表的是津南大学,初赛非常顺利。 她不在津南的这一个星期,津南第一服装厂的流水线日夜不休工作,赶在所有服装厂之前,将第一批春装投入市场。 第一百货是最先销售的,几乎可以说是新一年的开门红。 之后便是如潮水般的订单。 杨厂长背着手站在仓库门口,身后跟着王德发和几个厂里的干部。 年底那几个月厂里的订单少得可怜,工人各个愁眉苦脸,现在看着一箱又一箱打包的成衣被装上卡车,众人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老刘啊,这批货能卖得这么好,多亏你了!咱们厂这个季度的奖金翻倍!” 杨学明拍了拍身旁的刘大勇,语气里满是志得意满。 前两个月,他没少听骂声,现在总算是争了口气! 刘大勇干笑了两声,手心冒着冷汗,心里七上八下地没有底气。 自从女儿刘小婷把那几张设计稿交给她,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女儿没那个实力,那些稿子来路不明。 可是,如今厂里已经投入生产,订单也签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反正设计圈互相“借鉴”是常事,谁先投产谁就是原创。 第63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 “那个,厂长,咱们这次的设计……真的没问题吗?” 刘大勇试探性地问道。 “能有什么问题?”杨学明哈哈大笑,“北城和海城那边的大厂子还在玩老一套呢,你看看咱们这次春装的版型,配色,款式,比他们的前卫多了!” “老刘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你看,你这次的设计不错,很不错啊!第一百货那边已经加订单了,而且预定了下一季度的新款,忙完这段时间,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找找新的灵感。” 听完杨学明的一番话,刘大勇勉强点头,心里却越来越慌,他自己是什么实力,他心里有底。 可是现在,厂里的订单还在不断增加,就算是大家24小时连轴转,生产线上的工作量也已经排到了两月底,工人们就等着季度发奖金的时候,能够多赚一点。 他完全不敢静下来想一想,如果事情败露…… 沈书宁看到津南服装厂的新款春装,已经是从海城回来之后了,一月初,她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每天不是图书馆,就是教室和宿舍,三点一线。 考完试那天,学校也放了寒假,她回去的路上,准备去供销社买点年货,路过百货商店的时候就看到橱窗里展示的那几套新款春装,和她的设计稿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走过小巷口的时候,报刊亭的大爷叫住她:“小沈啊,前两天有个电话打过来找你,说是姓魏。” “孙大爷,我借一下电话。” “你用。” 沈书宁从口袋里拿出了五毛钱,放到桌子上,然后拨通了玉龙服装厂办公室的电话。 魏平凡:“喂,玉龙服装厂魏平凡。” 沈书宁:“魏厂长,是我,沈书宁。你前两天找我?” 魏平凡一听到沈书宁的声音,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小沈,你考完试了啊?霍医生说你前两天在考试,那个……津南服装厂提前上春装的事情,你知道了?” 沈书宁:“嗯,刚知道,魏厂长,不用着急,就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安排就好,春装的设计靠,我过两天给您送过来。” 魏平凡:“好,好,不着急,你刚考完,好好休息两天。” 挂完电话,沈书宁又从袋子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孙大爷,这个拿回家给你孙子吃,提前跟您拜个早年。” 回到小院儿,沈向阳已经烧好了饭菜,桌子上放着今天刚刚从学校拿回来的考卷和奖状,小脸红扑扑地坐在门槛上等着她回来。 “姐,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有芝麻酥!” “拿去放好,这一盒是留着自己吃的,这些过两天去医院的时候,送给霍医生,还有这个,明天你拿给赵奶奶。” “嗯,姐,你快坐,这是我的期末卷子,你先看,我去盛饭了。” 沈书宁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几张卷子,除了外语和语文扣了几分,数学和科学都是满分,作为一个常年生病,再加上插班入学的初二学生,沈向阳能考出这样的成绩,说明是真的用心学习了。 “考得不错。” “姐,我说过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他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没少听周围邻居说他身体差,不晓得能不能活到成年,要是家里没有男娃,沈家就断了香火,姐姐嫁出去之后,娘家没人,就没有靠山,没有底气! “你只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呆在姐姐身边,姐姐就已经很幸福了。好了,饭菜都冷了,先吃饭,明天我们就去买自行车!作为你的新年礼物。” 说到自行车,沈向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虽然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早熟,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对了,姐,前几天有个包裹,放在床头柜上了,是部队寄出来的,我没打开,你等会儿看看是不是陆大哥的。” 提到陆川的名字,沈书宁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脑子里想起林园园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有些发涩,“嗯,我等下再看。” 吃完饭,沈书宁回到房间就看到了那个军绿色的包裹,掂着沉甸甸的,一打开,里面有好几本外语原文版的名着,还有一些地方特产,那一叠书里面夹杂了几张照片和一封信。 展信佳! 津南市的任务已经完成,离开得比较仓促,没时间跟你打个招呼,上次看到你在看一些原文书,就拜托朋友寄了几本。 特产是小顾准备的。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南疆地区了,不必回信。 上次答应帮你调查林国栋,宋县长被调任了,你父母又出具了谅解书,两家人私下调解了。 他既然在津南,你万事小心。 若有困难,可以找霍常山,他会帮你。 陆川 197913 今天已经是1月10日,包裹是一周前寄出的,沈书宁看到南疆地区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懵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似乎边境发生了一次十分激烈的军事冲突,之后边境冲突不断,时间跨度十年之久。 双方战损人数惨重。 “姐,你怎么了?” 沈向阳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连忙伸手擦了擦眼泪,声音却依旧带着哭腔。 “姐,你怎么哭了?是陆大哥出事了?姐,你别吓我。” “没有。”沈书宁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沈向阳,“我没事,他有任务,短时间可能回不来了,今年过年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陆川哥是保卫国家的英雄,没事的,姐,你还有我呢!” 沈书宁笑了笑,可心里始终悬着,她很清楚那场战役的危险程度,可她却帮不上一点忙,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平安归来。 虽然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没有太多关于陆川的信息,但可以确定的是,三十多年后她在病床上垂死挣扎,陆川还活在沈嘉月的口中,所以……他肯定会活着回来。 几天后,沈书宁去了一趟云龙服装厂,因为津南服装厂抢占下新一年春装的市场,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兴奋。 “小沈,华北地区只有这么一点市场,津南这次占了大先机,很多供销社和百货商场都跟他们下了订单,虽说我们也有一些老客户下了春装的订单,但因为没有样衣,大家也没敢下太多的单子。照这样下去,开春之后,新款上市,我们再跟津南抢市场,恐怕就来不及了。” “是啊,大家现在都在担心明年春装上市的事情,小沈,你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第64章 抄袭风波,自作自受 “金师傅,张姐,大家稍安勿躁,我今天就是把春装款的设计图纸给大家带过来,按照现在国家经济发展,未来肯定不仅仅是国内市场,魏厂长何不考虑一下国外订单?虽然对产品质量要求更高,但利润也越大,而且还能为国家创造外汇。” “出口?这……咱们这么小的厂子,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我们的衣服是款式不好,还是质量不过关?” “对!小沈说的没错,我们厂的衣服质量是有目共睹的,小沈的设计也是非常时髦流行,我觉得出口的话,一定有市场!厂长,我看报纸上说,港城那边有很多服装厂都是出口国外的,那边机会多,要不我们也去港城那边转转,说不定就有机会了呢!” 魏平凡也被说得有些心动了,当下就决定过完年去一趟港城见见世面,开拓一下业务版图。 小年夜这天,沈书宁请了霍医生和赵奶奶来家里吃饭,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院子,也热闹了许多。 霍常山一进门就嚷嚷道:“赵奶奶,我特意买了猪肉,晚上我想吃你包的饺子了。” “行!你要吃什么时候来奶奶家,奶奶都给你包。” “好香啊,中午还有红烧肉!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哎,可惜了,川儿今年赶不上年夜饭了。” 说道陆川,霍常山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忧色,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卷撸起袖子,就开始帮忙,“这些菜要洗?我去洗!” 霍常山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有人在院子外面鬼鬼祟祟地张望,但他一出去,对方就溜了,只看到一个深灰色的背影。 “霍医生?你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 霍常山回头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巷子,剑眉微微拧紧,想到陆川临走之前的交代,便留了点心思。 津南过年前那几天,每天都下雪,尤其年三十那天,雪特别大,一早醒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积雪几乎都快漫过门槛了。 沈书宁一早醒来就听到外面有铲雪的声音,沈向阳穿着她新做好的棉衣,里面加了一件鹅绒内胆,带着黑色的毛线手套,用铁锹一点一点地把雪铲到两旁。 “姐,这里的雪可真大啊,我们可以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你小心着凉。” “不冷,姐,你做的那个什么羽绒内胆,穿进去可暖和了,我现在后背都冒汗呢!” 沈向阳摘下一只手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眉眼之前全是少年人的朝气蓬勃。 “赶紧进屋擦擦汗,把秋衣换掉,不然容易感冒。魏厂长送了不少鹅绒和鸭绒,做完被子还有些多出来的,到时候我再做两件内胆,送给赵奶奶。” “嗯!姐……咱们以后都留在津南了,好不好?我喜欢这儿,喜欢霍医生,喜欢赵奶奶,喜欢这里学校,老师,同学,还有陆大哥!” 在津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自在。 以前在六里村,父母虽然偏爱他,可那些都是建立在委屈姐姐的条件上,他得到的那些,都会让他产生浓浓的愧疚感。 “我也喜欢这儿的人。” 虽然有傅湘湘和刘小婷那样针对她的人,但收获更多的,还是善意。 沈向阳笑嘻嘻地看着他姐,然后慢慢凑近,小半年的功夫,少年又长高了许多,如今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 “姐,你是喜欢这儿的人,还是喜欢陆大哥啊?” “小孩子别乱说话,陆科长是军人,况且,他已经订婚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在他面前乱说,听到没有?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 “啊?可是他明明……” “明明什么?” “没什么,我知道了,姐。” 沈向阳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过年那几天,津南市的街上比往常冷清了许多,老街的小巷子却热闹起来了,放鞭炮,堆雪人,小孩子是最开心的了! 津南服装厂的员工过年只休息了五天就开工了,杨学明这次可算是豁出去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听说玉龙服装厂准备把市场拓展到海外,年还没过完的时候,就坐火车去了一趟港城,初八那天回来的时候,文件袋里多了两份海外订单。 他一回到厂里,就立刻召开了专项会议,还特意邀请了对外经济贸易部的郭部长,会议上他侃侃而谈,对海外贸易市场非常有信心,并且还拿出了一月份春装的订单给郭部长,以此打包票。 正当津南服装厂全力以赴地完成海外订单上的服装数量时,出了一桩天大的事情! 《津南日报》头版刊登了一张照片,内容是去年12月底,沈书宁参加港城国际服装设计大赛上获得金奖时的照片。 下面标题更是触目惊心——高校设计新秀作品遭剽窃?津南服装厂再次陷入抄袭风波。 原计划中,她并未打算公开自己的身份,但中间出了一点意外,刘小婷偷了她的设计,所以她参加完华北地区的设计比赛之后,就请了三天假,去了一趟港城,回来之后又是参加期末考试,又是忙着服装厂的事情,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杨学明看到报纸的时候,整张脸瞬间铁青,他猛地拍桌而起,杯子里的茶水溅了一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大勇,你解释解释,抄袭,剽窃,你不是说这是你的设计图纸吗?报纸上的这个人,又是谁!” 办公室里安静地能够听到杨学明急促的呼吸声,众人噤若寒蝉,没有人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替刘大勇说一句话。 刘大勇站在角落里,手指死死攥着裤腿,额头上一滴冷汗顺着鬓角低落。 他知道。 完了,全完了。 整整一个下午,津南是几家报社杂志全部都报道了这件事情,杨学明已经动用了所有人际关系,也没办法阻止这件事情发酵。 会议室里,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蒂。 杨学明双手撑着桌面,眼睛充血地盯着墙上挂着的生产进度表,距离第一批海外订单交货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五天。 十分钟前,经贸部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是要取消合作,订单将交给其他几家服装厂。 他抓起桌子上的样衣和订单,骑着自行车感到经贸部的楼下。 在郭部长办公室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人。 第65章 有人要跳楼 他连忙跟上前:“郭部长,您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郭部长冷笑一声,直接将《津南日报》拍在桌子上,“港城设计大赛金奖作品!是人家设计师手上还有设计手稿,时间也远远在你们厂子新品发布之前,杨学明,你这个厂长是怎么管理的?去年是临时工投毒竞争对手,现在又出了个设计师抄袭他人作品,这还是国际赛事的获奖作品!有没有脑子?” “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现在,不仅仅是港城,全国各地都在看我们津南市的笑话!那两个国际外汇的订单,你让我拿什么去交差?听你解释,你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杨学明被对方一顿臭骂,脸色十分的难看。 “你知不知道,现在对外贸易部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郭部长咬着后槽牙咯咯作响,他去年11月份才调任到津南对外贸易部当一把手,原本想着这两年对外开放的政策,可以在津南这个纺织大城一展身手,结果居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这两年,国家为了打通外贸线,费了多大的劲儿,你们知道吗?现在好了,就因为你们厂子,c国要求取消后续两年的皮鞋订单,l国直接要求降低30的货款。” 杨学明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突然,郭部长的助理敲门进来,脸色十分的难看:“杨厂长,你们厂里出事了,有个员工要跳楼,你赶紧回去一趟!” “什么!” 郭部长闻言,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恼火地瞪向杨学明,也不敢耽误时间,让助理准备好车子和司机,立刻赶往津南服装厂。 半个钟头后。 服装厂三楼的阳台上,刘大勇穿着工装,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上面,两条腿一晃一晃地,只要稍微往前倾斜一点,他就直接从三楼摔下去了。 “刘师傅,你别冲动,有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死不能解决问题。” “是啊,刘师傅,你别乱动,千万别乱动,你想想嫂子和小婷啊,你出事,他们怎么办?” 眼尖的人看到厂子门口停了一辆公家的吉普车,连忙喊道:“是厂长回来了,还有对外贸易部的郭部长!” 杨学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车上下来,中间还差点摔了一跤,踉踉跄跄地跑到厂房楼下,抬头看向刘大勇,只觉得眼前一黑,“刘大勇,你这是干什么!” 他两眼通红,声音嘶哑:“厂长,我对不起厂里,对不起大家,我完了,我完蛋了……我现在只能以死谢罪,郭部长,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和我家人无关,全都是我的错!” “别跳!” 郭部长的话音刚落,刘大勇就直直地落在地上,幸好厂里的员工提前在地上放了一些软垫子和纸箱子,缓冲了一部分力量。 看到刘大勇跳楼,杨学明被当场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省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王主任,刘大勇怎么样?他跳了?” 王德发点了点头,“厂长,你先别急,刘大勇救回来了,断了条腿,但命保住了,已经做了手术,现在麻药还没醒,他家里人守着呢。” “没死?” “没死。” “这个刘大勇,给我、给厂里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居然想一死了之寻个解脱,他死就死了,还得连累老子!” 杨学明面目狰狞地拿起桌子上的杯子直接砸向病房门口,正何月岚推门进来,杯子落在她的脚边。 “何副厂长。” 王德发讪讪地低着头。 “哼,何月岚,你现在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准备接手津南服装厂?” 刘大勇是他的人,何月岚手底下那些大学生设计师没一个中用的,所以当刘大勇拿出款式新颖的设计图纸时,他在何月岚面前可是耍够了威风,这么些年,他这个厂长做得也是十分憋屈,明明他才是厂长,何月岚只是个副厂长,可偏偏厂里的老员工都听她一个女人的指挥,不就是因为她丈夫是政委吗? 何月岚皱了皱眉,走进病房,顺手带上门,“杨厂长,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都是厂里的一员,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渡过难关,郭部长已经将海外的订单交给其他几个厂子了,原本明天要出货的那几家百货公司也打电话过来,要求退单,并且……因为合同上的条例,是我们厂子违约在先,需要支付违约金,银行那边已经把我们的贷款额度冻结,而且……现在原料商都在厂门口堵着要结账。” 何月岚今天白天一直在处理厂里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最后有几家关系不错的合作方看在傅家的面子上,才给了她一点喘息的余地。 可一到医院,杨学明又是这副态度,她也是十分心累。 厂里五六百号员工,要是厂子真的出了问题,那些人要怎么养家? “落井下石,都是一些落井下石的货色!当初他们可是求着我接他们的订单,现在出了事儿,就全都推卸责任了?海外订单是我从港城那边求爷爷告奶奶才弄回来的,凭什么郭部长说送给其他服装厂就送了?我不同意!就算刘大勇涉嫌抄袭,那又怎么了?这事儿我们厂子又不是先例!我们的服装质量没有问题啊!” “杨厂长!国外跟我们这儿不同,他们对版权,侵权意识非常强,总之,海外订单我们就不要再想了。幸好那名设计师已经授权了两家服装厂,否则……郭部长那边,我们根本就没法交代。” 此时,玉龙服装厂的样品间,魏平凡双手颤抖地捧着对外贸易部发过来的电报。 “五千套?首批订单就五千套?” 沈书宁正在帮金师傅她们调整样衣的腰线,听到魏平凡的话,轻笑了一声:“魏厂长,这还只是首批订单,未来会有更多。” 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工人们穿看着那件融合了传统刺绣的改良版旗袍,领口做了盘扣设计,有传统的美感,又不失新式潮流。 “小沈啊,”金师傅突然红了眼眶,“我做了几十年的衣服,从来没想过咱做的衣服还能卖到国外去,那些外国人真的喜欢穿咱们的衣服?我……我不会是在做梦?” “金师傅,你不是做梦。不过现在工期很紧,大家最近可能会辛苦一点,原料商那边……魏厂长,对外贸易部有没有提供一些帮助?” “有有有,给了几家原料商的联系方式,我现在就去挨个儿发电报。” 除了玉龙服装厂之外,沈书宁还将设计授权给了港城的一家服装公司,也是之前她参加比赛的主办方。 第66章 狗急跳墙了,什么都做得出 这边正在为厂里拿下海外订单欢呼雀跃的时候,霍常山突然满身是雪地闯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老魏,书宁,我刚接到的消息,杨学明那个老夯货被逼急了,他家有个远房亲戚是乡里出了名的地痞无赖,说是今晚要带人来砸你们的仓库!” “啥?还有没有王法了!砸仓库做什么,他们想干什么?” 金师傅手的软尺啪地掉在地上,情绪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是想偷样板和设计图?”魏平凡几乎是在霍常山说完消息之后,瞬间就明白过来。 “不止,没这么简单。” 霍常山拧了拧眉,看了一眼魏平凡,压低声音继续道,“他能在津南服装厂当了那么多年的厂长,肯定有点手段,他现在是狗急跳墙了。做生意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人,豁出去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老魏,你得提前做准备,当心一点,以防万一。” “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好了。” 沈书宁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突然笑了一声,“霍医生,能不能借用一个你的人情?” 凌晨两三点,玉龙服装厂后门出现了几个黑影,几人叠罗汉,翻越铁门之后,摸黑朝着仓库的方向探了过去。 领头的人,就是杨学明的远方表亲。 “动作快!找到样衣和设计图就烧……” “烧什么?”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在黑暗中亮了起来,直接打在那几个黑影的位置,让人无所遁形。 还没等那几个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十数名地方公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他们圈在一个角落。 那几个人都是乡里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平时没少做些为害乡里的龌龊事儿,最怕遇到这些吃公家饭的,以往见面都得绕道走,如今被这么多公安围着,尤其是看到所有人腰上都别着一把枪,吓得腿一软,直接抱头蹲在地上,不敢反抗,生怕不配合,一枪子儿崩了脑袋瓜子。 公安将人带回局里后,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几乎都没花什么时间,那几个混混就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指认津南服装厂厂长,杨学明。 这消息传到医院,刚刚缓过神的杨学明,再次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玉龙服装厂的样衣和图纸都安全保住了,但沈书宁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放松。 上辈子她也是在生意场上经历过的,很清楚像杨学明这样的人,被彻底逼入绝境之后,往往会做出更加不可预测的事情。 几天后,津南第一服装厂正式发布了人事变动公告,杨学明因涉嫌指使他人进行破坏活动,严重损害企业形象,做开除处理,并接受公安部门的调查。 副厂长何月岚临危受命,正式接任厂长一职,而办公室主任王德发因为这些年在厂里还算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而且为人处世很有一套,在厂里的威望仅次于杨学明,故而顺理成章被提拔为副厂长,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也是在这两天,沈书宁没想到林国栋居然会出现在小院。 他身上穿着津南第一服装厂的工作服,站在门口,一手顶着小院的大门,沈向阳死死挡在门口,不让他进去。 “臭小子,还不赶紧让开,我可是你姐夫,外头这么冷,我找你姐有事儿,进屋等她!” “你不是我姐夫,这是我家,你不能进去!” 沈向阳梗着脖子,小小的身躯,不远退让半步。 “呵——沈向阳,我不计较以前种种,还能愿意跟你姐在一起,是念在我们两家人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如今我在津南服装厂上班,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城里姑娘要嫁给我?你不让我进去,说不定你姐巴不得我来找她呢!” “你胡说!我姐跟你没关系,婚约早就解除了。你不许胡说八道,抹黑我姐!” 少年气红了脸,像一头狼崽子,死死咬着牙,用尽全力将人从门口推了出去。 林国栋眼看着自己被一个病秧子推得踉跄了两步,脸色瞬间阴翳,“小兔崽子,我好好跟你说,你不听是?那就让大伙评评理!这里到底住着什么人!一个农村女学生到津南这样的大城市上学,拿什么住这么好的房子?房租,生活费,都是哪里来的?” 他一把推开沈向阳,冷嗤了一声,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刚好是下班时间,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听到林国栋这番话的时候,不少人好奇地驻足停留。 不管是三十年后,还是三十年前,是人都会有八卦之心。 沈向阳和沈书宁姐弟虽然在小院儿住了几个月,大家进进出出的时候,都会点头打个招呼,但毕竟沈书宁多半时间都在学校,沈向阳又只是个孩子,所以大家也不是特别了解这家人的情况。 原先看沈书宁和沈向阳虽然年纪不大,但姐弟俩长相出众,穿的又好,而且沈书宁又是大学生,这套房子又是霍医生借给她的,还以为是霍家的远房亲戚。 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说沈书宁是他的未婚妻,大家不好奇才怪! 沈向阳记得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有些发白,眼看就要急哭了,沈书宁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她远远看到家门口一群路人围着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赶过来之后,推开几个人,很快就看到了林国栋那张令人恶心的嘴脸。 她眼神一凛,咬着牙,又是林国栋!他的存在,犹如阴影一般笼罩在她的头上,每次他一出现,总会掀起新的波澜。 她疾步走到弟弟沈向阳的面前,“阳阳,深呼吸,别怕,姐姐在。” “姐,他、他胡说八道,他诋毁你……” “没事,人在做天在看,他说什么都伤害不到姐姐。” 将弟弟安抚好之后,沈书宁冷眼看向男人,只见他穿着津南第一服装厂的工作服,戴着帽子和眼镜,看上去倒是有点人样,但只有沈书宁知道,这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背后,究竟是藏着一颗怎样肮脏的心。 沈向阳抿着唇,一只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服,眼神紧张地盯着林国栋。 他现在心里无比懊悔,为什么不跟陆大哥学几招防身术,这样他也不用一直躲在姐姐身后,要姐姐保护他! “呵——沈书宁,你们姐弟到底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我去找你和好,你不愿意,我还以为你是真有骨气,可结果呢?” 他抬眸看了一眼沈书宁,冷嗤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围观群众,继续道,“各位街坊邻居,我前几天亲眼看到一个男人,成年男人,早上五点多从这个院子里走出去!”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年头作风问题可是非常要紧的,尤其沈书宁还是大学生。 第67章 沈家欠你,我姐不欠你 一旦被举报有作风问题,学校和相关政治部门可能会进行详细的政治审查,若是作风问题比较严重,学校可能会给予相应的纪律处分,警告、记过、留校察看甚至开除学籍! “不会?小沈看着不像是那种女孩子啊。” “谁脸上会写着自己作风有问题?不过我看这个男同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人家服装厂的正式员工,没必要为难一个小姑娘?” “我们家有个亲戚在津南大学食堂上班,我之前就她说过咱们巷子里住着个作风不太好的女学生,估计就是小沈了。还有个男人经常在食堂给她打饭。说不定这房子就是那个男人租的……” “胡说八道!” 赵奶奶举着扫把就从隔壁院子里冲了过来,直接将那些围观人的扫开,布满皱纹的双手紧紧将沈书宁和沈向阳姐弟俩护在一旁,“你们造谣是不要成本啊!小院儿是小霍医生租给他们姐弟的。人家每个月再交房租的,你们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就凭他一张嘴,能说明什么?” “赵奶奶……” “丫头,别担心,奶奶不会让这些人欺负你的。” 赵奶奶一个凌厉的眼神看向林国栋,厉声质问道,“你说前几天看到有陌生男人进出小院儿,你当时怎么不说?还有,你盯着小沈家几天了,有什么意图?” “我……我能有什么意图?老太婆,你别多管闲事,沈书宁是我下过聘的未婚妻,我找她,天经地义!你问问她,这些年,他们沈家欠了我们家多少!怎么,考上大学,说退婚就退婚了,还了彩礼就行了?哪有这么容易的!还有当初你害我丢了公社的工作,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一想到当初在六里村发生的种种,林国栋脸上闪过浓烈的恨意,他咬着后槽牙看向沈书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总觉得自从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她就变了! 曾经的沈书宁一心一意围着他转,所以林国栋当初完全不担心沈书宁会离开自己。 可偏偏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道,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她不是沈书宁。 “林国栋,你跟我姐退婚,是在村支书、妇联,还有县政府见证之下退的!我姐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沈家欠你,我姐不欠你!” “我就找你姐!怎么,你们难不成还想赖账?行啊,退婚了是,不嫁我也行,这样,这么多年,连本带息,你们姐弟还给我一千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 一千块! 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哪怕是在津南这样的大城市,谁家能拿出这么多钱? “你这是敲诈!我爹娘哪有借这么多钱?” “呵呵呵……向阳,不是我欺负你们姐弟,你们离家也快半年了?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一点都不知道,以前确实没有这么多债,但你爹因为你姐还在里面关着,你娘天天哭,眼睛都瞎了一只,我前几天收到家里的电报,听说你娘摔了一跤,还是我爹念着两家的关系,借了医药费给你娘。一来二去,现在你们家欠我们林家一千块,我这还没跟你们算利息呢……” 沈书宁不知道林国栋说的话是真是假,上一世并未发生她娘哭瞎这件事情,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和之前她改变了自己和弟弟命运有关。 她对父母早已没有半点念想,但看在沈向阳的面子上,大不了以后每个月寄点钱回去,算是替他尽到了赡养的义务。 但沈向阳听到他娘病了的时候,表情有些变化,他从小都是被捧在爹娘手心里的,这一次的变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他心疼姐姐,所以当初才会出面举报自己的亲爹。 他不后悔,但心里始终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子。 “小沈,你等着,我去拿存着,我……” “赵奶奶。” 沈书宁拉住赵奶奶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这是她和林国栋之间的纠纷,这次若是顺了他的意,以林国栋的性格,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反而会变本加厉地迫害! 这一点,她上辈子就已经领会过了。 “林国栋,你确定,要从我这里拿走一千块?” “也不是非得要钱啊,如果……你嫁给我,是我媳妇儿,这钱还不还,都好说,毕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林国栋嘴角一勾,他压根就没想过从沈家姐弟手上拿到钱,一千块,不是十块。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言语也十分的平缓,但就是能让人听出威胁和逼迫。 沈书宁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眼睫一抬,原本低垂着的双眸闪过一抹锐利,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让人看到了讽刺。 “沈书宁,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吓唬你的?那天早上走出的人是谁,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身份,如果被举报,会是什么后果?你考虑过吗?” “你可以试试!我还真想知道,出言诋毁、威胁军人,到时候究竟是谁会被处分!林国栋,我说过,我能让你进去一次,就能让你进去第二次,可你……有没有能耐再出来呢?” 沈书宁扯了扯嘴角,乌黑的双眸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眼神没有半点逃避。 林国栋见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前段时间打电报回村里,就是让他爹查那天那个军人的身份,不过部队那边的信息可没那么容易查,只知道对方在部队里面应该是个小干部,看对方的年纪,林国栋猜测应该是排长、营长。 现在南疆有战事,他在沈书宁家门口蹲了大半个月,都没见到对方出现,估摸着也是上前线了,所以他今天才敢来找沈书宁的麻烦。 不过沈书宁这句话倒是提醒他了,在不确定沈书宁跟那个男人的关系之前,他还真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这儿,林国栋只觉得心里十分憋屈,咬着后槽牙,威胁道:“沈书宁,你给我记着!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第68章 我心疼你 林国栋走后,赵奶奶直接将围观的那些人全都遣散了,“行了,人家书宁是高才生,那个人是部队里的军人,跟书宁是朋友,他们之前还在火车上书宁帮着公安抓到了间谍,报纸上都登出来了,你们都不看看报纸的啊?” “人家军人同志还在前线保家卫国,你们就在这里听一个无赖胡说八道!” “以后再让我听见谁乱嚼舌根,就跟我去公安局理论理论。” 沈书宁看着一直在帮着自己说话的赵奶奶,眼底微微泛着泪光。 如果她奶奶还在世,应该也会和赵奶奶一样,护着自己。 “赵奶奶……” “气死我了,沈丫头,你说说这帮人,一个巷子里住了快半年了,他们就算不了解你,也不该这么揣测你啊!我真的是……” “您就别生气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哼!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赵奶奶说完这话,顿了顿,面露几分犹豫之色。 “赵奶奶,你想问什么就问。” “沈丫头,赵奶奶不是打听你的隐私,只是我看刚才那个人的眼神,不对,不像是好人。你们姐弟俩以后一定要小心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你,你是女孩子,名声要紧。这年头,几句谣言能毁人一生。”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早就把这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样疼,所以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知道,赵奶奶。他曾经确实是我的未婚夫,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当初我考上大学,他偷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沈书宁只用了几分钟就将之前的遭遇简单描述了一面,尽量用了一些比较平淡的词汇,可赵奶奶听完之后,心疼地看着沈书宁,眼眶里面全是泪水。 “可怜的孩子,你爹娘怎么就忍心……” “赵奶奶,一切都过去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我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丫头了。” 林国栋要动她,没有这么简单。 “我看小向阳刚才脸色不太好,你去看看他,我就回屋了。有事儿你就敲一敲墙。” 赵奶奶离开之后,沈书宁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的沈向阳,他低头趴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却一个字都没写。 沈书宁走上前,低头看了一眼椅子上的练习本,已经湿润了一大片,心疼地伸手将人拢入怀中。 沈向阳鼻子一酸,眼泪不断地往下落,声音从压抑克制,到逐渐放开,“呜呜呜,姐……对不起,我不应该……我知道爹娘不对,是他们的错,可是……我……” 毕竟是亲爹亲娘,沈向阳做不到完全放任不管。可又怕姐姐觉得他是白眼狼,所以内心十分纠结。 “傻弟弟。”沈书宁轻叹一口气,伸手抚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你是你,我是我,我把你从六里村带出来,不是逼你跟他们断绝关系,不管怎么样,他们生养你,照顾你十几年,这些都是真的,你惦记他们也是应该的。姐不生气。” “姐……姐……我就是觉得,他们做得不对,他们伤害了你,我心疼你,可是……我……我……” 少年哭得无法自抑,满脸愧疚地看向自己的姐姐,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向阳,你是不是一直觉得你举报爹,很不孝?” “……”沈向阳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姐姐不是怪你,也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当初做的没错,你举报爹,是因为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你遵守的是法律,你心疼他们,是因为你善良,孝顺。对于他们,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我给你办了一张存折,以后每个月我会通过你的账户,给他们汇30块钱,作为赡养费。” “姐,对不起,我……你已经那么辛苦了,我不能帮你分担,还要让你考虑我的感受。我刚才说你不欠林家,你也不欠他们的,是我……爹娘是因为我欠下那么多的债,也是因为我伤害你,都是我的错。” 这天晚上,沈向阳把这几个月来,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睡着的时候,两只眼睛都是肿的。 自从林国栋在小巷子里闹了一通之后,接下来一段时间倒是安分不少。 沈书宁从隔壁小吴那儿听到一些风声,大概是林国栋忙着对厂长的女儿大献殷勤。 傅湘湘自从上次生日宴会之后,心情一直都不好,再加上期末考试,她只考了第五名,沈书宁明明那段时间都不在学校,最后总成绩却依旧遥遥领先! 她在学校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关于沈书宁的消息,甚至还有人说,她当初能够参加学术交流会是抢了沈书宁的名额!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朝着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沈书宁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帮助? 就连霍常山也站在沈书宁那边! 林国栋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这位傅大小姐平时喜欢来公园写生,所以特意在她常来的公园守了七八天。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天上还下着雨,傅湘湘怀里报着画册,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雨淋湿,穿着小皮鞋在雨中狂奔,而这时,林国栋骑着自行车从一旁的小路窜了出来。 “铃铃铃——” “小心!让让,让让!” “砰!” 戏剧性的相遇,总是更让人印象深刻,后来林国栋骑车将傅湘湘送到了医院,还主动垫付了医药费。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两个人算是正式认识了,傅湘湘这人虽然骄纵,也有些自私,但因为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心思有些单纯,林国栋几句花言巧语就把上次在学校的事情给遮掩过去了。 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未婚妻抛弃,自己还愿意资助对方读书,帮助前未婚妻的弟弟看病的大善人。 林国栋非常会琢磨人的心思,尤其是傅湘湘这种单纯的千金大小姐,只要一有空,就对她嘘寒问暖,各种献殷勤,送一些时髦的头花和雪花膏。 他知道傅湘湘的妈妈是何月岚,只要能把她哄开心了,就能通过傅湘湘搭上何月岚这条线,到时候他在津南服装厂的日子,就会更加顺风顺水,甚至……不必看他表舅王德发的脸色过日子。 林国栋是将傅湘湘当成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 至于傅湘湘,她从小就喜欢秦霁川,很喜欢很喜欢,从很多年前,她就立志要嫁给秦霁川。 傅湘湘是家里的独女,娇生惯养,眼光又高,自然不可能喜欢林国栋这种乡下小子。 之所以没有直白的拒绝,无非就是看到他对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她享受着林国栋的追捧,不知不觉心里也产生了一些优渥感。 尤其是她还能在林国栋口中,听到关于沈书宁的消息。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会分析啊!一个考上大学就抛弃未婚夫的女人,骗彩礼,骗学费,甚至还将重病的弟弟留在身边,就是为了用他的医药费,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心机婊! 这天,林国栋特意跑到学校门口,等傅湘湘放学。 第69章 她娘怎么会在津南大学?! “湘湘,又是他,这个月已经来学校找你好几次了?在追求你?” “你们别瞎说,我们只是朋友。” 傅湘湘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国栋,一脸嫌弃的说道。 “朋友?我看他可不想只是跟你当朋友,那我们就先回宿舍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 傅湘湘虽然享受林国栋的追捧,但也不希望同学误会他们的关系,在她看来,林国栋再好,也只是服装厂里的工人,她要嫁的人,得是秦霁川那样身份的人! 她黑着脸走到校门口,眼神不悦地看向林国栋,“你来做什么?” “湘湘,我看今天天气不错,你不是喜欢写生吗?我前几天发现一个风景很不错的地方,我骑车带你过去!” 他今天还特意跟人借了一辆自行车,就为了哄这个大小姐开心。 “今天太晚了,改天。” “啊?是我的错,我应该周末叫你去的,那……要不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我听说那边的牛肉拉面是厨师的拿手活,我来津南之后,还没去尝过呢。” 说着,林国栋殷勤地帮傅湘湘提着书包,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不就是一碗牛肉面,有什么好吃的。” “湘湘,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有人在学校让你受气了?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傅湘湘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推着自行车的林国栋,眉头微微一拧,“林国栋,你以后能不能别有事儿没没事儿就来学校找我?” “怎么了?还不高兴啊,那……要不我们看电影去。” 林国栋伸手去抓她的胳膊,却被傅湘湘一把甩开,察觉到周围学生的目光,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怒意,“林国栋,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以后不要再来学校找我,印象很不好!” 林国栋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但很快又挤出一抹勉强的微笑,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湘湘,你别生气,我……我只是想对你好。对不起,那我以后不来学校了,你要是有事情找我,就到服装厂来,或者让人给我传个口信,我随叫随到!” 傅湘湘看了一眼林国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转身就往前走。 “湘湘,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家。”林国栋推着自行车,疾步追了上去。 他看着傅湘湘的背影,眼角微微下压,阴影下全是戾气,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谄媚之色。 林国栋比谁都清楚,傅湘湘瞧不上他,觉得他只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但无所谓,他不在乎,只要能利用傅湘湘,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被瞧不起又如何呢? 傅湘湘回到家,何月岚正在客厅看报纸,见到女儿回来,立刻放下报纸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在学校遇到什么事情了?” “妈……”她随手将书包丢到沙发上,然后扑进她妈的怀里,委屈地说道,“妈,我……我想学设计!”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转专业了?当初我让你学设计,毕业可以进厂帮我,你非要学金融,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我不是要转专业,我是想要辅修设计。妈,你知道沈书宁,她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就是要跟她……” 何月岚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女儿的话:“湘湘,你为什么非得跟别人比?” “我……妈,我就是不甘心!明明她什么都不如我,凭什么所有人都帮着她?她小小年纪就作风不正,勾弓丨男人,还骗婚,抛弃老家的父母,这样的人,凭什么就能留在津南大学?” “这些话不能乱说的,女孩子的名声何其重要,何况她是你的同学和舍友。” “我才没有乱说,上次参加学术交流会,霍常山帮她说话,我就觉得不对劲,学术交流会结束之后,我看到他们在一起,她现在还住在霍阿姨家的小院儿!还有你们厂的林国栋,他就是沈书宁在乡下的未婚妻,他亲口说的!难不成这些消息都是假的?” 何月岚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脾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湘湘,不管沈书宁是什么样的人,都和咱们家没多大关系,你现在在学校读书,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你要是真想学设计,也不用去麻烦校长,服装厂最近打算筹备新的设计团队,邀请了几个港城回来的设计师,你平时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们。” 傅湘湘闻言,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立刻抱着她妈妈的胳膊撒娇:“妈,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最疼我了!” 港城请回来的知名设计师,那可比学校那些半吊子的老师强多了!今年下半年省里还有一个服装设计比赛,她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争取拿个好名次,到时候看她沈书宁还怎么傲! 三月初,春寒料峭,津南大学却洋溢在喜悦的气氛中,华北地区高校设计比赛的成绩两月份已经公开登报,学校为了表彰设计系参赛获奖的同学,特意准备了一场颁奖典礼。 颁奖典礼上,沈书宁作为金融系的学生站在台上,成了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金校长亲自上台为沈书宁颁发了奖状和奖金,号召全体学生向她学习。 “沈书宁同学不仅学习成绩优异,而且课余时间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荣获金奖,为学校赢得了容易,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祝贺她!” 金校长的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沈书宁站在台上,接过奖状和奖金,但下一秒,只听到大礼堂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闻声,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台上,背脊一阵阵的发凉,她缓缓转头,只见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站着。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门口。 她心脏一阵抽搐,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是刘秀菊。 她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破棉袄,袖口的位置棉花都已经散出来了,花白的头发被寒风吹得凌乱,露出的手腕上几乎是皮包骨,指甲里面全是地里的黄土,一张老脸上带着几分长途跋涉之后的憔悴,一只眼睛的眸底浑浊发白,却还是让人看出了几分算计。 看到沈书宁站在台上,她突然推开身边的保安,跌跌撞撞地朝着台上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哭嚎着:“宁丫头,宁丫头,你考上大学就不要你娘了吗?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勒紧裤腰带供养你读书,你就这么报答娘的吗?呜呜呜呜……” 第70章 我来津南就没打算离开! 刘秀菊的出现,让全场都安静下来,去年那些关于沈书宁的谣言再次被人提起。 “这是沈书宁的亲娘?穿得这么破,看上去真可怜啊!” “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沈书宁是不是真的偷了家里的钱逃出来。该不会咱们之前都是被沈书宁骗了?上回那个记者,说不定也是找人演的,谁知道真的假的。”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报纸根本就找不到了,他们随便造几份假报纸就能说那是真的,谁会去真的验证啊?” …… 众人看向沈书宁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傅湘湘原本是不愿意来参加这所谓的颁奖礼,见证沈书宁获得殊荣。 但谁想到她今天刚出学校大门,就听到这个乡下老婆子在门口跟人打听沈书宁在哪个教室,她就好心把人带来了。所以才没错过这场好戏! 沈书宁看着刘秀菊,浑身发冷。 还是叶夏雨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下台,扶住刘秀菊,语气温和:“这位大娘,这里是学校,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刘秀菊用力揪住叶夏雨的胳膊,放声大哭:“您是学校领导?你帮我劝劝我家丫头,娘知道错了,娘真的知道错了,娘以后再也不强迫她嫁人了,我这几个月已经哭瞎了一只眼睛,现在回去就是等死啊,她不能这么狠心,不管我啊!” 叶夏雨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将目光投向沈书宁。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迈步走到她的面前,语气冷漠:“你怎么会来津南?这里是学校,不是你耍横的地方,你先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刘秀菊剜了她一眼,然后一把甩开她的手,继续嚷嚷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想把我送回村子,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看你现在过得挺好,也有出息了,就想把我这个老娘踢开,你真是太狠心了!我不会走的,你不认我,那还有阳阳呢?我要见阳阳!” 沈书宁微微攥紧了拳头,“你要是不愿意走,那你就留在学校。” 说完,她转头看向叶夏雨和金校长,“校长,叶教授,抱歉,给学校添麻烦了。我家里有点事情,就先回去了。” 叶夏雨眼里透着些许担忧,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相信沈书宁的为人,但亲娘出面说自己女儿不孝,对沈书宁而言,不管是精神上,还是未来前途上,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她前脚一走,刘秀菊原本还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要让沈书宁给个交代,见状,麻溜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疾步追了上去。 那动作矫健的,哪里像是个身体不好的老太太。 沈书宁走在前头,刘秀菊抱着从乡下来带出来的一个包裹跟在身后。 “书宁啊,你现在住在哪啊?不住学校啊?” “刚才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女老师,多大年纪了?要不介绍给你二姨妈家的大表哥?” “对了,我听说林国栋也来津南了,还在服装厂当了个小组长,他是不是来找过你?书宁啊,不是娘多嘴,你瞅瞅你眼看都要20了,这城里的小伙子眼光都高,瞧不上咱们乡下人,你跟国栋认识这么多年了,现在他也在津南立足了,要不你们再试试?” 见沈书宁不搭理她,刘秀菊直接翻了个白眼,但一想到来津南之前,林德贵的交代,继续劝道:“以前的事情,就算了,那个女知青都已经离开红旗公社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你放心好了。国栋的事情,我和你爹出具了谅解书,林家和咱们家已经和解了,你也不用担心嫁过去之后,他家为难你,女人嘛,总归还是要有个娘家当靠山的,你一个人会被婆家瞧不起的!” 对于刘秀菊这番言论,沈书宁感到十分的无力。 她知道刘秀菊没读过书,也明白她这种传统封建教养之下的女人,只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所以也懒得浪费口舌跟她解释。 一路上,刘秀菊上下嘴唇就没停过,二十多分钟后,两人回到小院,沈向阳刚好从屋子里拿着青菜出来摘叶子,看到刘秀菊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惊喜,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 “娘,你怎么来了?” 沈向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秀菊看到沈向阳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地丢下手里的包裹,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我可怜的阳阳,娘可想死你了!你身体都好了?没事儿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她抓着沈向阳的胳膊,上下打量,确定沈向阳的病已经好了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沈书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当初,阳阳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躺在病床上,刘秀菊动过放弃治疗的念头,如今也不是真的关心阳阳,无非就是怕他们不给她养老而已。 “你来津南有什么事情,直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书宁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然后转头,目光淡漠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刘秀菊,开门见山的问道。 刘秀菊眼神微微一闪,立刻说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和阳阳,难道这也有错吗?” “呵——”沈书宁冷笑一声,“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也不用装了,你是什么样的脾气,我心里清楚,如果你今天来津南,只是为了看看我和向阳,就不会在学校闹成那样!” 沈向阳听到母亲去姐姐的学校闹了,小脸瞬间就黑了,一把甩开刘秀菊的胳膊,冷声道,“娘,你去姐姐学校做了什么!” 刘秀菊被沈书宁戳穿了心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看了姐弟俩一眼,直接一把拉开椅子坐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我能做啥子?我不晓得你们住在什么地方,我只能去学校找你姐。我告诉你,我这次来津南,就没打算回去,我要住下来,跟你们一起生活!” 第71章 一群嘴上孝子 原本刘秀菊还不相信林国栋传回六里村的消息,觉得姐弟俩在津南人生地不熟,肯定过得不好,她在老家虽然孤零零的,但起码有房子遮风避雨,地里庄稼还能供她吃饱肚子。 但这一路,她看到了津南的繁华,再看看沈书宁住的小院儿那么好,哪里还愿意回去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刘秀菊这次来,肯定是想赖着不走了,只要她在津南,就会想尽办法从她身上榨取更多的钱财。 “娘,”她耐着性子解释,“这里太小了,住不下这么多人,而且你在这里估计也会不习惯,还是回老家,我在津南找了一份补习的工作,每个月的工资,我会拿出一部分寄回去,保证你衣食无忧。” 沈书宁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刘秀菊回六里村。 “等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去招待所,明天一早给你买车票回去。 “我不回去!我老了,眼睛也瞎了一只,走不动了,我就要跟你和阳阳住在一起,我要看着你赚钱,我要让你们给我养老送终!” 沈书宁闻言,只觉得心里怄着一口郁气,当初虽然签下了断亲书,但真要拿到法庭上,那张纸里的内容根本就站不住脚。 看她娘的态度,是铁了心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刘秀菊身子一转,看到一旁柜子里放着的大苹果,直接抓过来,在身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汁水刺激着味蕾。 “你们在这儿过好日子,让我回去过苦日子?不可能!” 她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却一点都不含糊。 沈向阳急得眼眶都红了,拉着她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些恳求:“娘,姐姐为了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你别无理取闹了。” “她是你姐,照顾是理所应当,给我养老送终也是天经地义的!谁让我生了她呢!” 刘秀菊看着沈书宁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来之前,林德发就教过她,只要她赖在这里不走,沈书宁就一定会妥协。 接下来几天,无论沈向阳如何劝说,刘秀菊始终都不愿意你离开小院,她每天无所事事,不是霸着沈书宁的床睡觉,就是出去跟邻居聊天,打听沈书宁这段时间在津南的事情。 几天过去了,颁奖典礼上的闹剧却依旧历历在目,那些不堪入耳的诽谤,犹如瘟疫般蔓延,将沈书宁紧紧困在其中。 仿佛在一遍遍地告诉她,她永远都逃不出那段肮脏的过去! “真是没想到,风光无限的沈学霸,结果竟然是这种人。” “上次我还真的相信她是无辜的,还觉得她可怜,遇到那样的父母。”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娘身上穿的衣服那么破烂,吃糠咽菜供她上学,结果……再怎么说那也是亲娘啊!怎么能有人这么狠心!” “她现在是有出息了,就忘了本,忘恩负义,根本就不配称为人!” 这些话语,如同利箭,刺穿了沈书宁精心构筑的防御。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毫不在意的,可终究,还是被伤到了。 满心疲惫地看着昔日的同窗,所有的解释,在他们的攻击之下,都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连续几天,沈书宁都选择了逃避,她搬回了宿舍,尽量减少与外界接触,只有在深夜,当整个宿舍都陷入沉睡的时候,她才会一个人对着窗外闪烁的星光,默默出神。 “书宁?你睡了吗?” 林园园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 “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你,你这两天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我这个人不会说话,要是说错了,你别误会。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总之,清者自清,你不必在意那些人说的话!” 林园园躺在床上,轻声安慰道。 “我没事,不用担心。” “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反正别憋在心里。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垃圾桶,我这个人很会消化情绪的,嘿嘿。” “谢谢你,园园。” 在一个宿舍几个月了,沈书宁平时其实跟他们接触得很少,尤其是林园园,因为不是一个系的,平时在校园里也没怎么碰面,偶尔见面也只是打个招呼,但刚才林园园几句话,她感受到了朋友之间真挚的关心。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看到过刘小婷啊?过完年之后,我好像还没在学校见过她。” 为了转移沈书宁的注意力,林园园故意岔开话题,身体趴在床上,掀开蚊帐,好奇地问道。 “不清楚。” 她眼神微微一黯,没有正面回到林园园的话。 但心里却明白,刘小婷没来学校,必然是跟津南服装厂的抄袭事件有关。当事人是她父亲刘大勇,目前应该已经被辞退了,说不定还会负法律责任。 “平时刘小婷一直跟在傅湘湘屁股后面,她这么久没来学校,傅湘湘一次都没问起过。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华北地区高校服装设计比赛,金奖获得者居然是我身边的人,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时,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呢!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林园园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说话也不会瞻前顾后地考虑很多,问完才想起来颁奖典礼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书宁,我不是故意提起的,我……” “我知道,我没生气。你想说什么就说,想问什么就问,不用刻意避讳。” 她没有那么玻璃心,而且沈书宁也看得出来林园园确实没有恶意。 不知不觉,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半夜,认识几个月,估计都没有今晚说的多。 冷处理三四天之后,学校关于沈书宁的舆论渐渐淡去,偶尔还会有几个人故意在沈书宁路过的时候,提高音量,说一些有的没的,每当这个时间,林园园都会及时出现,指着那几个学生,高声道,“你们几个!哪个专业的?别人的家事,你管那么多?校长都没说什么,你们上蹿下跳的,不累啊?” “还有你们!有本事拿实力碾压沈书宁同学啊!你们难道不是花着爹妈的血汗钱读书?” “走,我们去食堂吃饭,不理这些嘴上孝子。”林园园直接将手搭在沈书宁的胳膊上,拉着人就直接进了食堂。 第72章 知难而退 林园园平时很低调,但家里条件不错,直接打了两份最贵的套餐。 “这些人就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咱们吃饭,今天食堂居然是红烧肉,我馋了好几天了,终于吃上了,书宁,你赶紧吃啊,我天天来食堂吃饭,打饭的阿姨都认识我了,刚才还特意给我挑了最好的几块五花肉。” 林园园这人很简单,喜欢谁,就对谁好,直接用筷子将自己餐盘里面的两块肉都放到了沈书宁的面前。 “你也太瘦了,多吃一点,这个也好吃,周四有狮子头,我跟你说,咱们学校食堂的狮子头比外面国营饭店的狮子头还要好吃,价格还实惠,你一定得尝尝。” 林园园私下是个小吃货,学校食堂哪个菜好吃,哪个阿姨打菜手不抖,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有林园园陪着,沈书宁的心情好了很多,冷静了这么几天,家里的事情,也得尽快处理了。 “我今天要回家,明天上午我没课,中午就不陪你吃饭了。” “啊?你要回去啊?” “嗯。家里的事情总得去处理,我弟弟还在家,我不放心。” 林园园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完饭,“书宁,我有事儿先走了,你慢慢吃,慢慢吃!” …… 傍晚五点,夕阳渐渐下山,沈书宁出现在小院门口。 一连数日没回来,小院里面已经乱得不成样子,沈向阳坐在小凳上,卷着袖子洗着刘秀菊的衣服,一双手冻得发紫,嘴里不停地哈着热气。 “姐?你回来了。” 沈向阳抬眸的时候,乌黑的瞳孔亮了亮,但想到屋子里的人,小脸瞬间耷拉下来,“姐……” “她的衣服,让你洗?热水呢,为什么用冷水?” 沈书宁冷着脸,一把将沈向阳拽了起来,心疼地用手捂着他冰冷的双手。 “哎呦喂,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这几天一直躲着我呢!你不在,家里没人干活,总不能让我一个瞎眼老婆子洗衣服烧饭?阳阳孝顺,帮自己亲娘洗件衣裳又不打紧的。” “姐,我没事儿,不就洗衣服嘛,我平时不也自己洗衣服。娘……娘身体不好,我可以洗的!我不怕冷。” “在津南住了几个月,还真以为自己是城里的少爷小姐啊?洗个衣服还要用热水,这烧水不要煤炭啊?小孩子就是不懂得节俭,尽知道瞎浪费钱。” 刘秀菊穿着她的衣裳,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翻白眼。 沈书宁余光瞥见她身后的桌子和地上,全是吐出来的瓜子壳儿,脸上微微一沉,刚要开口,沈向阳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姐,姐,你别生气,我去扫地,我可以洗衣服的,你们别吵。娘,你别说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别为难我姐。” 沈向阳的声音哽咽,这两天,他白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心里一直藏着事儿,上课也没精神,回家还要对付他娘,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他娘,然后又去学校找姐姐的麻烦。 “娘,我不读书了,我陪你回村子,我照顾你,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你放过我姐,她这些年已经够苦的了……” 沈向阳红着眼眶,‘扑通’一下,直接跪在地上。 刘秀菊一把推开沈向阳,将手里的瓜子儿往口袋里面一藏,“呸!”一口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嚷嚷道,“你个糊涂蛋,回乡下干啥?没出息!” “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要留在津南,留在这儿。你们两个都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说破天去,你们也得叫我一声娘。” “沈向阳,给我站起来!”沈书宁对弟弟一向都是和颜悦色,难得露出一丝恼意,她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然后目光冷漠地看着刘秀菊,“你要留下,可以。” 听到这话,刘秀菊愣了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听到沈书宁后面的话之后,脸都绿了。 “你在津南呆了几天,应该也知道这儿的物价有多高了,这套房子是我租的,一个月交一次房租,每个月十块钱。” “阳阳跟我平时的生活费,大概是二十元左右一个月,现在你来津南,粮食关系没有转过来,阳阳还在长身体,平时都是我的补贴给他,现在加上你,光靠我们两个人的粮票,根本就不够,去黑市买粮票的价格很高,算上这些,光是吃住,我们一个月就要四五十。还有阳阳的医药费,现在病情稳定,但用的都是进口药,一个月至少也得二三十元,甚至更多。” 沈书宁看了一眼刘秀菊,冷笑着,继续给她算账,“来津南之前,县医院的宋医生借了我两百块钱,到现在还欠着。原本,津南这边找份工作不难,家教工资也高,一个月下来,多教几个学生,能赚三四十元,刚好够我们用,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沈书宁,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吓唬我!宋医生那边的钱是你借的,跟我没关系!” 一说到钱,刘秀菊立马跟沈书宁撇清关系。 “我为什么跟宋医生借钱,你心里没数吗?阳阳当时病成那样,如果不是送到省城,他现在……刘秀菊,我不是吓唬你。拜你所赐,你到我学校大闹了一场,有几个学生家长知道了,已经不让我去教学生了。现在我没收入了,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找落,每个月10号房东会来收房租,要是没钱,房子就要被收回去了,到时候,我们只能流落街头。娘,不是我不愿意你留在津南,实在是我有心无力,自身难保。” 沈书宁说的这些话,半真半假,不过光是说,刘秀菊也不会全信,所以她还拜托了霍医生明天过来演场戏。 “10号?那不就是明天,一个月十块钱的房租?咋不起抢啊,这房子也不大,怎么价格这么贵,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咱,大不了换个房子租,找个偏一点的就成。” “津南就这个物价,这套房子原本租金十二块,霍医生是看我们姐弟可怜的份上,所以才便宜了两块钱。” “那……那你再去求求情,“刘秀菊盯着她,浑浊的双眸闪着一丝精光,“这霍医生凭啥就能给你便宜两块钱,是不是喜欢你啊?要不,你去找他,好好说说,能不能宽限几天,价格再便宜点,实在不行,你就直接去医院闹,那种身份的人,肯定都要面子,你就说他欺负你了,他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还得反过来求咱们!” 第73章 一起演一场戏 沈书宁无语地看着刘秀菊,以前只觉得她无知,愚蠢,现在倒是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刘秀菊其实聪明的很,以前在六里村,她永远都是躲在沈有田的身后,看似毫无主见,实则是她一直在指挥沈有田。 “霍医生看不上我。” “那你在津南当家教,不是认识很多有钱人了吗?难道就没有一个能看上你的?” 刘秀菊眼睛都不眨,直接对着沈书宁说道。 沈书宁看着刘秀菊那副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的嘴脸,心里冷嗤一声,看来这次要摆脱她,没那么容易。 “我认识的那些都是学生家长,我总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沈书宁故意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就算我豁得出去,人家也未必愿意,现在查得那么严,搞不好被人举报,抓起来,到时候我蹲了监狱,谁来照顾你和阳阳?” 刘秀菊听到这儿,脸色一变,她虽然贪财,但经过上次沈有田被抓去蹲监狱的事情,她一听到这个词都浑身发抖,她是来享福的,可不想惹上麻烦。 儿子沈向阳年纪还小,又有毛病,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要是沈书宁真因为作风问题进了监狱,那她以后可就指望不上了。 “那……那就想想别的办法!”刘秀菊急得直搓手,“要不,咱们去找国栋,他不是在服装厂上班?你就说几句软话,又不会少块肉。” “娘,你也说了,这里是津南,你知道林国栋现在正在讨好的姑娘是谁的女儿吗?他们新任厂长的千金,我跟她可没法比,他也不傻,这个节骨眼儿,可不会为了我们家,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那……那你就回学校借,那么多学生老师,家里条件肯定都不差,你就说阳阳要治病,借点钱先应应急,等你以后挣钱了再还给他们。实在不行,就让学校安排一个宿舍,我跟你去学校住!” 沈书宁听到这话,咬了咬后槽牙,但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发作,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娘,学校不管学生家属的住宿,否则,我当初就把阳阳带学校住了,根本不用租房子。而且很多学生都是跟我一样从农村来的,家里条件也不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是不想让我留在津南!”刘秀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嚷:“快来看看,家里出了不肖子孙啊,不管亲娘的死活,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女儿……”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我总不能变出钱来?” 沈书宁双手一摊,满脸无奈,“要不这样,我明天先把房子退了,这两天,我找了一个偏一点的地方,租了个屋子,一个月两块钱,可以省下来不少。到时候您一个人在家,平时可以帮人打扫卫生,洗洗衣服,做做饭,赚点花销,也足够你生活了,在津南,只要有手有脚,肯做事儿,就饿不死。” “我来津南还得干活?我……” “娘,你上次去学校闹,让我丢了工作,如果你再去,到时候学校把我开除,被开除的学生,是没有一家单位要的。但如果我能顺利从学校毕业,说不定还有留校机会,现在国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大学生的工资加上国家补贴,能到一百块钱一个月。” 刘秀菊原本恼怒的神情一收,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她的胳膊,问道:“一百块钱一个月?你不骗我?” “我骗您有什么好处?” “呀!”刘秀菊气得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气愤道:“都是那个黄彩娥!说上大学要花不少钱,还不如中专生,毕业工作包分配,还让我想办法给你退学,幸好这几天阳阳一直拦着我,要不然我……” 刘秀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噤声,‘呵呵’讪笑了两声,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女儿,“书宁啊,娘没文化,不晓得这些,你没生气?行,娘听你的,咱明天就搬家,换个房子住,不就是洗衣服做饭吗,娘做!” 只要能留在津南,等沈书宁一毕业,一个月一百块钱的工资,那她不就能天天吃香喝辣了? 想到这儿,刘秀菊立刻还是收拾起房间,还指挥沈向阳一起打包行李。 “姐……”沈向阳不安地看向姐姐,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你真愿意让娘留下?” “她要是能在家安分守己,照顾你,留下也没什么。” 只要她能留下来。 沈书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大概是希望沈书宁以后能给她养老,刘秀菊晚上格外殷勤,打扫完屋子之后,还下了三碗青菜面条,上面盖了一个荷包蛋。 “书宁啊,咱明天搬哪里啊?” “先把剩下的行李打包收拾好,明天上午霍医生会来收房租,到时候把钥匙还给他,我们就走,阳阳,你明天放学之后来学校等我,你不认识新房子的路,我跟你一起回去。” “知道了,姐。” 晚上沈书宁洗漱完回到屋里,刘秀菊早就已经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姐,你去阁楼睡我的床,我不困。等下我趴着眯一会儿就行了。” “她这几天为难你了?” 沈书宁从抽屉里拿出冻疮药,都已经入春了,沈向阳的手指上却多了好几处冻疮,她有些心疼地拉着弟弟坐下,帮他擦药。 “没有,姐,你别担心我,姐,我们以后真的不能住在小院儿了吗?那赵奶奶又只能一个人了,我以后有时间,可以来陪陪她吗?” “当然可以,这只是暂时的,这段时间,你可能也要吃点苦头了。” “我不怕吃苦。姐,我想明白了,娘不能留在津南。” 这几天,沈向阳也看明白了,他娘只要留在津南一日,迟早都会惹出风波的。 光是这几天的功夫,她一闲着就到处打听姐姐的近况,好几次都想去学校找姐姐的麻烦,要不是他拦着,恐怕早就生出事端了。 沈书宁欣慰地扯了扯嘴角,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晚上姐弟俩在一张小床上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沈向阳背着书包就去学校了,大概9点左右,霍常山骑着自行车过来,一进小院儿就看到了刘秀菊,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霍医生,你来了。” 第73章 一起演一场戏 沈书宁无语地看着刘秀菊,以前只觉得她无知,愚蠢,现在倒是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刘秀菊其实聪明的很,以前在六里村,她永远都是躲在沈有田的身后,看似毫无主见,实则是她一直在指挥沈有田。 “霍医生看不上我。” “那你在津南当家教,不是认识很多有钱人了吗?难道就没有一个能看上你的?” 刘秀菊眼睛都不眨,直接对着沈书宁说道。 沈书宁看着刘秀菊那副恨不得把她吃干抹净的嘴脸,心里冷嗤一声,看来这次要摆脱她,没那么容易。 “我认识的那些都是学生家长,我总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沈书宁故意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就算我豁得出去,人家也未必愿意,现在查得那么严,搞不好被人举报,抓起来,到时候我蹲了监狱,谁来照顾你和阳阳?” 刘秀菊听到这儿,脸色一变,她虽然贪财,但经过上次沈有田被抓去蹲监狱的事情,她一听到这个词都浑身发抖,她是来享福的,可不想惹上麻烦。 儿子沈向阳年纪还小,又有毛病,谁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要是沈书宁真因为作风问题进了监狱,那她以后可就指望不上了。 “那……那就想想别的办法!”刘秀菊急得直搓手,“要不,咱们去找国栋,他不是在服装厂上班?你就说几句软话,又不会少块肉。” “娘,你也说了,这里是津南,你知道林国栋现在正在讨好的姑娘是谁的女儿吗?他们新任厂长的千金,我跟她可没法比,他也不傻,这个节骨眼儿,可不会为了我们家,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那……那你就回学校借,那么多学生老师,家里条件肯定都不差,你就说阳阳要治病,借点钱先应应急,等你以后挣钱了再还给他们。实在不行,就让学校安排一个宿舍,我跟你去学校住!” 沈书宁听到这话,咬了咬后槽牙,但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发作,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娘,学校不管学生家属的住宿,否则,我当初就把阳阳带学校住了,根本不用租房子。而且很多学生都是跟我一样从农村来的,家里条件也不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是不想让我留在津南!”刘秀菊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嚷:“快来看看,家里出了不肖子孙啊,不管亲娘的死活,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女儿……”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我总不能变出钱来?” 沈书宁双手一摊,满脸无奈,“要不这样,我明天先把房子退了,这两天,我找了一个偏一点的地方,租了个屋子,一个月两块钱,可以省下来不少。到时候您一个人在家,平时可以帮人打扫卫生,洗洗衣服,做做饭,赚点花销,也足够你生活了,在津南,只要有手有脚,肯做事儿,就饿不死。” “我来津南还得干活?我……” “娘,你上次去学校闹,让我丢了工作,如果你再去,到时候学校把我开除,被开除的学生,是没有一家单位要的。但如果我能顺利从学校毕业,说不定还有留校机会,现在国家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大学生的工资加上国家补贴,能到一百块钱一个月。” 刘秀菊原本恼怒的神情一收,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抓着她的胳膊,问道:“一百块钱一个月?你不骗我?” “我骗您有什么好处?” “呀!”刘秀菊气得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气愤道:“都是那个黄彩娥!说上大学要花不少钱,还不如中专生,毕业工作包分配,还让我想办法给你退学,幸好这几天阳阳一直拦着我,要不然我……” 刘秀菊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噤声,‘呵呵’讪笑了两声,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女儿,“书宁啊,娘没文化,不晓得这些,你没生气?行,娘听你的,咱明天就搬家,换个房子住,不就是洗衣服做饭吗,娘做!” 只要能留在津南,等沈书宁一毕业,一个月一百块钱的工资,那她不就能天天吃香喝辣了? 想到这儿,刘秀菊立刻还是收拾起房间,还指挥沈向阳一起打包行李。 “姐……”沈向阳不安地看向姐姐,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你真愿意让娘留下?” “她要是能在家安分守己,照顾你,留下也没什么。” 只要她能留下来。 沈书宁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大概是希望沈书宁以后能给她养老,刘秀菊晚上格外殷勤,打扫完屋子之后,还下了三碗青菜面条,上面盖了一个荷包蛋。 “书宁啊,咱明天搬哪里啊?” “先把剩下的行李打包收拾好,明天上午霍医生会来收房租,到时候把钥匙还给他,我们就走,阳阳,你明天放学之后来学校等我,你不认识新房子的路,我跟你一起回去。” “知道了,姐。” 晚上沈书宁洗漱完回到屋里,刘秀菊早就已经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姐,你去阁楼睡我的床,我不困。等下我趴着眯一会儿就行了。” “她这几天为难你了?” 沈书宁从抽屉里拿出冻疮药,都已经入春了,沈向阳的手指上却多了好几处冻疮,她有些心疼地拉着弟弟坐下,帮他擦药。 “没有,姐,你别担心我,姐,我们以后真的不能住在小院儿了吗?那赵奶奶又只能一个人了,我以后有时间,可以来陪陪她吗?” “当然可以,这只是暂时的,这段时间,你可能也要吃点苦头了。” “我不怕吃苦。姐,我想明白了,娘不能留在津南。” 这几天,沈向阳也看明白了,他娘只要留在津南一日,迟早都会惹出风波的。 光是这几天的功夫,她一闲着就到处打听姐姐的近况,好几次都想去学校找姐姐的麻烦,要不是他拦着,恐怕早就生出事端了。 沈书宁欣慰地扯了扯嘴角,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晚上姐弟俩在一张小床上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沈向阳背着书包就去学校了,大概9点左右,霍常山骑着自行车过来,一进小院儿就看到了刘秀菊,眼珠子一转,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霍医生,你来了。” 第74章 伥鬼 “你们这是准备搬家?”他看了一眼院子里堆着的行李,皱了皱眉,“不打算继续租了?” “实在抱歉啊,霍医生,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房子的钥匙,你进去检查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算是正式解除租房合同了。” “检查倒也不必了,我信得过你,不过你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家?” “之前你给我介绍的家教工作出了点问题,家里又多了个人吃饭,所以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房子我已经找好了,等下就能直接搬过去。” “我尊重你的决定,对了,下星期阳阳复诊的事情,可别耽误了。”霍常山笑着提醒了一句。 “霍医生,阳阳的药……能不能先停一停?最近家里有点困难,实在是没钱买药了。” 沈书宁当着刘秀菊的面故意苦着脸说道。 “停药?”霍常山眉头一蹙,语气瞬间严肃了几分,“这可不行!阳阳的病情现在虽然稳定了,但还需要继续用药巩固,要是停药,很可能会复发,这药虽然贵了点,但效果确实不错,总不能为了省钱,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可我现在……确实是拿不出钱给阳阳买药了。”沈书宁擦了擦眼角,“要不,您先给我开一些便宜的药,我听说药店有一些药,效果差不多的,就是副作用大一点。” “便宜的药?”霍常山脸色微沉,“那些药的副作用很大,长期服用对身体器官造成损害,我怎么可能给你开那种药?再说,阳阳现在还小,有些药不能乱用!这样,我先借给你一百块钱,把现在的难关度过去。” 沈书宁摇了摇头,“我不能要。” 一旁的刘秀菊听了半天,见沈书宁这么不懂得变通,气得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把将人拉到边上,小声道,“你傻啊!他主动要借钱给你,你还不赶紧答应?一百块钱呢!够咱们花好几个月了!” 沈书宁瞥了她一眼,甩开胳膊,然后跟霍常山说道,“霍医生,这段时间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那……这样,以后阳阳来医院看病的医药费,我先垫付,这可不是白给你的,等以后有钱了,算上利息再还给我。不管怎么样,孩子的病不能耽误,药不能停。” “谢谢你,霍医生。”沈书宁感激地说道。 霍常山给房子落锁之后就离开了,刘秀菊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沈书宁的屁股后面,翻着白眼,嘀咕道,“读书都读傻了,一百块钱能干多少事儿?说不要就不要!光是借个医药费,够干什么呢?后面的日子,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这个霍医生长得倒是不错,书宁啊,他结婚了吗?家里做什么的啊?医生工资是不是很高啊,这随随便便就能借你一百块,家境肯定不错?我觉得……” “娘!”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嘛,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多好的小伙子,要是他能看上你,你这辈子就享福了。” 沈书宁推着自行车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七拐八拐,终于在老城区找到了新租下来的房子,房东已经在路口等着了,看到她俩,还主动上前帮忙拎行李。 “这就是那间瓦房,昨天晚上我让我儿子把屋顶修补过了,里面有点乱,你们自己收拾收拾就能住了,一个月两块钱,今天是十号,以后每个月这个时间交房租,这是合同,你们看看。” “吴婶,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我娘。” “不麻烦不麻烦,那你们先收拾着,我就回去了。” 刘秀菊一看到新的住处,彻底傻眼了,等房东一走,她立刻抓着沈书宁的袖子,指着那间破败不堪的小瓦房,气得直跺脚,“沈书宁,你让我住这种地方?就这,还要两块钱的租金?” 她推了推房子的木门,吱嘎一声,扬起了灰尘,“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看你就是想要把我丢在这儿!” “娘,这是我目前能找到最便宜的房子了。”沈书宁语气平静,轻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住不惯,我还有点钱,晚点我去买张火车票,送你回去。” “我不!我不回去!我要是走了,你们两个小白眼狼,肯定就把我忘了!”刘秀菊眼珠子一转,直接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命真苦啊!辛辛苦苦拉扯大女儿,结果却被她嫌弃,只能住在这种破地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沈书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刘秀菊,而是默默收拾起房间。 她找的这个新住处,在老城区的一个巷子角落,附近都没什么人,刘秀菊以后要是再闹,也没人理会她。 这瓦房是小吴家的,还是赵奶奶介绍的,房子虽然破旧,但起码能够遮风挡雨,打扫打扫也能住。 她找了几块木板,下面垫上砖头,做了两张简易的木板床,然后铺上铺盖和被子。 刘秀菊哭闹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会,也觉得没了意思,板着脸开始帮忙打扫房间。 一个多小时候后,收拾干净的小瓦房,总算是有点家的样子了。 忙活了一上午,刘秀菊早就饿得眼冒金星,看到沈书宁从包裹里拿出来几个馒头,一把抓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带了馒头,你不早点拿出来,是想吃独食啊!” 沈书宁也懒得跟她争,默默拿起最后一个馒头,小口小口的吃完,然后拿起书包,“娘,我先去学校了,晚上我会跟阳阳一起回来,我已经跟吴婶说好了,下午2点她会带你去干活,工资日结。” “哎?今天就要干活啊?我都快累死了。” 在津南住了几天,啥农活都不用干,吃饭有人烧,衣服有人洗,这种好日子早就把她养懒了。 “不干活,咱们就很快就没饭吃了。” “什么意思?钱呢!” “最后两块钱已经交了房租,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米缸里面还有一点米,你要是饿了,就煮点粥。” 说完,她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小瓦房离学校有点远,骑车过去估计也得四十分钟,不过这里离初中比较近。 第74章 伥鬼 “你们这是准备搬家?”他看了一眼院子里堆着的行李,皱了皱眉,“不打算继续租了?” “实在抱歉啊,霍医生,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房子的钥匙,你进去检查一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算是正式解除租房合同了。” “检查倒也不必了,我信得过你,不过你在这儿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家?” “之前你给我介绍的家教工作出了点问题,家里又多了个人吃饭,所以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房子我已经找好了,等下就能直接搬过去。” “我尊重你的决定,对了,下星期阳阳复诊的事情,可别耽误了。”霍常山笑着提醒了一句。 “霍医生,阳阳的药……能不能先停一停?最近家里有点困难,实在是没钱买药了。” 沈书宁当着刘秀菊的面故意苦着脸说道。 “停药?”霍常山眉头一蹙,语气瞬间严肃了几分,“这可不行!阳阳的病情现在虽然稳定了,但还需要继续用药巩固,要是停药,很可能会复发,这药虽然贵了点,但效果确实不错,总不能为了省钱,拿孩子的性命开玩笑?” “可我现在……确实是拿不出钱给阳阳买药了。”沈书宁擦了擦眼角,“要不,您先给我开一些便宜的药,我听说药店有一些药,效果差不多的,就是副作用大一点。” “便宜的药?”霍常山脸色微沉,“那些药的副作用很大,长期服用对身体器官造成损害,我怎么可能给你开那种药?再说,阳阳现在还小,有些药不能乱用!这样,我先借给你一百块钱,把现在的难关度过去。” 沈书宁摇了摇头,“我不能要。” 一旁的刘秀菊听了半天,见沈书宁这么不懂得变通,气得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把将人拉到边上,小声道,“你傻啊!他主动要借钱给你,你还不赶紧答应?一百块钱呢!够咱们花好几个月了!” 沈书宁瞥了她一眼,甩开胳膊,然后跟霍常山说道,“霍医生,这段时间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那……这样,以后阳阳来医院看病的医药费,我先垫付,这可不是白给你的,等以后有钱了,算上利息再还给我。不管怎么样,孩子的病不能耽误,药不能停。” “谢谢你,霍医生。”沈书宁感激地说道。 霍常山给房子落锁之后就离开了,刘秀菊拎着大包小包,跟在沈书宁的屁股后面,翻着白眼,嘀咕道,“读书都读傻了,一百块钱能干多少事儿?说不要就不要!光是借个医药费,够干什么呢?后面的日子,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这个霍医生长得倒是不错,书宁啊,他结婚了吗?家里做什么的啊?医生工资是不是很高啊,这随随便便就能借你一百块,家境肯定不错?我觉得……” “娘!”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嘛,我这不是为你考虑嘛,多好的小伙子,要是他能看上你,你这辈子就享福了。” 沈书宁推着自行车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七拐八拐,终于在老城区找到了新租下来的房子,房东已经在路口等着了,看到她俩,还主动上前帮忙拎行李。 “这就是那间瓦房,昨天晚上我让我儿子把屋顶修补过了,里面有点乱,你们自己收拾收拾就能住了,一个月两块钱,今天是十号,以后每个月这个时间交房租,这是合同,你们看看。” “吴婶,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我娘。” “不麻烦不麻烦,那你们先收拾着,我就回去了。” 刘秀菊一看到新的住处,彻底傻眼了,等房东一走,她立刻抓着沈书宁的袖子,指着那间破败不堪的小瓦房,气得直跺脚,“沈书宁,你让我住这种地方?就这,还要两块钱的租金?” 她推了推房子的木门,吱嘎一声,扬起了灰尘,“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看你就是想要把我丢在这儿!” “娘,这是我目前能找到最便宜的房子了。”沈书宁语气平静,轻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住不惯,我还有点钱,晚点我去买张火车票,送你回去。” “我不!我不回去!我要是走了,你们两个小白眼狼,肯定就把我忘了!”刘秀菊眼珠子一转,直接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命真苦啊!辛辛苦苦拉扯大女儿,结果却被她嫌弃,只能住在这种破地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沈书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刘秀菊,而是默默收拾起房间。 她找的这个新住处,在老城区的一个巷子角落,附近都没什么人,刘秀菊以后要是再闹,也没人理会她。 这瓦房是小吴家的,还是赵奶奶介绍的,房子虽然破旧,但起码能够遮风挡雨,打扫打扫也能住。 她找了几块木板,下面垫上砖头,做了两张简易的木板床,然后铺上铺盖和被子。 刘秀菊哭闹了一会儿,见没人理会,也觉得没了意思,板着脸开始帮忙打扫房间。 一个多小时候后,收拾干净的小瓦房,总算是有点家的样子了。 忙活了一上午,刘秀菊早就饿得眼冒金星,看到沈书宁从包裹里拿出来几个馒头,一把抓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带了馒头,你不早点拿出来,是想吃独食啊!” 沈书宁也懒得跟她争,默默拿起最后一个馒头,小口小口的吃完,然后拿起书包,“娘,我先去学校了,晚上我会跟阳阳一起回来,我已经跟吴婶说好了,下午2点她会带你去干活,工资日结。” “哎?今天就要干活啊?我都快累死了。” 在津南住了几天,啥农活都不用干,吃饭有人烧,衣服有人洗,这种好日子早就把她养懒了。 “不干活,咱们就很快就没饭吃了。” “什么意思?钱呢!” “最后两块钱已经交了房租,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米缸里面还有一点米,你要是饿了,就煮点粥。” 说完,她便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小瓦房离学校有点远,骑车过去估计也得四十分钟,不过这里离初中比较近。 第75章 我不需要姐姐为我牺牲 晚上,沈书宁骑着自行车载着弟弟回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刘秀菊还没回家。 看着房子里的冷锅冷灶,沈书宁先去外面打了一桶井水回来,煮了一锅粥,一人喝了一碗。 这时候,刘秀菊满脸疲惫地进了屋,直接坐在椅子上,累得不停地拍自己的肩膀。 “娘,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盛粥。” “粥?这么稀,我忙了一天,连碗饭都没得吃,哎哟……我的腰,你告诉那个吴婶,明天我不去了,又是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四个小时就给了我三毛钱,打发要饭的啊!” 要是放到以前,一个下午赚三毛钱,刘秀菊能高兴地跳起来。 沈书宁也不接话,洗漱完之后就躺床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沈书宁早早的就起床去学校了,临走之前交代了两句,“阳阳,从学校到家里的路,你都记住了吗?放学之后早点回家,别乱走,这边不是小院儿,周围治安不是很好,不要跟陌生人搭话,知道吗?” 这个年代拍花子很多,之前住在小院儿的时候就听赵奶奶说过谁家丢过孩子,她之前住校的时候,就不太放心沈向阳一个人在家,时常拜托赵奶奶照顾,现在刘秀菊在这儿,虽然麻烦很多,但也不算是全无作用。 “姐,你放心,我都记下了。”沈向阳乖巧地说道。 沈书宁走了之后,刘秀菊也醒了过来,看着破破烂烂的小瓦房,心里一阵烦躁。 “你姐呢?” “姐去学校了,娘,我也得去上学了,锅里还剩了一点昨晚的粥。” “又是粥!家里就没有别的吃的了?这粥吃着不抗饿啊,中午你和你姐都不回来,我吃啥?” 刘秀菊起身翻了翻柜子,除了米缸里还剩下一点米,和两小罐的腌菜,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娘,以前在老家,您最喜欢吃粥了,说一碗米煮饭不够我们一家人,但煮粥都不用一碗米,多放点水就行了,每次煮粥,姐一直吃的是米汤。” 沈向阳看着他娘,平静地说道。 刘秀菊闻言,脸色一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姐没有给你留点钱?她真的没钱了?” 对于沈书宁说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这个说辞,她始终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她刚到津南那会儿,看到姐弟俩身上穿的,家里用的,还买了自行车,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活困难的样子,但这几天,她在那个家里都翻遍了,除了沈向阳手里有几块钱生活费,别的确实是一分钱都没有。 “娘,姐的钱都花在我身上了。” “你姐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姐说要去找工作,不然家里没钱吃饭了,估计周六周日也不会回来了。” 沈向阳低着头,这些话都是昨天回来的路上,姐姐交代的。 “那这几天我们吃什么?就这点米,够吃几次?总不能饿着肚子等她回来?” 沈向阳低着头,没有回答。 刘秀菊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黑着脸把锅里的粥吃完之后,又跟着吴婶去别人家里干活了。 这样的日子连着过了一个星期,每天不是清粥,就是下一把面条,一点油水都没见着,生生把刘秀菊饿得瘦了一圈。 不过因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倒头就睡,倒是让她安分了不少。 这天沈书宁去初中接沈向阳放学。 “姐,你咋来了?” “学校食堂的红烧狮子头,你赶紧吃。” “姐,你吃过没有?”沈向阳看着饭盒里面两个拳头大的狮子头,馋得吞了吞口水。 “吃过了,给你留的。” 沈向阳闻言,立刻接过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好香,真好吃!姐,娘前两天问我,你啥时候回去,我觉得她有点后悔留在津南了,她这两天吃不好,白天工作好像很累,人都瘦了一大圈。” “再过几天,明天我再给你送吃的,擦擦嘴巴,别被发现了。” “嗯,姐,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家了。” 他一回到家,和平时不同的是,他娘刘秀菊今天提前回来了,桌子上还摆着几个包子,闻着喷香。 “来来来,阳阳,放学了啊?饿了,快吃,肉包子,可香了,娘特意给你留的。” 沈向阳将书包放到一旁,看他娘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狼外婆’,总觉得她有别的目的。 “娘,我还是去下碗面条。” “你这孩子,让你吃肉包子你还挑剔,会不会享福啊!快点吃,还热着呢,怎么,娘还能把你卖了不成?这些……都是你姐夫送来的。” “姐夫?”沈向阳第一反应是陆川,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娘根本不知道陆川,所以……是林国栋那个浑蛋玩意儿。 他刚咬了一口包子,直接吐了出来,然后将包子放到桌子上,冷着脸,“他不是我姐夫!他的东西,我不吃。呸呸呸!”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啊,你不吃就不吃,你别浪费啊!这肉包子都是花钱买的。” “娘,你明知道林家是火坑,林国栋就是个浑蛋,你怎么还想让姐跟他过?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亲娘啊!” “啪!”刘秀菊气得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黑着脸骂道,“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这么骂我的?林家怎么了,林家有钱!你的命,要是没有林家,早几年前就没了。我这么巴结林家,你以为是我了我自己啊?向阳,你姐现在没嫁人,可以照顾你,要是嫁了人,到时候还会管你吗?林家和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两家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不会不管你,我是为你好!” “不用!我不需要姐姐为我牺牲。如果姐姐以后的丈夫,不接受我,那我就走,我不会拖累姐姐,也不会拖累你们!” 说完,少年直接抱着书包就跑出了家门。 天黑了,还飘起了雨,沈向阳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路上,左脸已经肿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小院儿,看着曾经住过的家,少年委屈地蹲在地上,小声啜泣。 第75章 我不需要姐姐为我牺牲 晚上,沈书宁骑着自行车载着弟弟回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刘秀菊还没回家。 看着房子里的冷锅冷灶,沈书宁先去外面打了一桶井水回来,煮了一锅粥,一人喝了一碗。 这时候,刘秀菊满脸疲惫地进了屋,直接坐在椅子上,累得不停地拍自己的肩膀。 “娘,你回来了,我去给你盛粥。” “粥?这么稀,我忙了一天,连碗饭都没得吃,哎哟……我的腰,你告诉那个吴婶,明天我不去了,又是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四个小时就给了我三毛钱,打发要饭的啊!” 要是放到以前,一个下午赚三毛钱,刘秀菊能高兴地跳起来。 沈书宁也不接话,洗漱完之后就躺床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沈书宁早早的就起床去学校了,临走之前交代了两句,“阳阳,从学校到家里的路,你都记住了吗?放学之后早点回家,别乱走,这边不是小院儿,周围治安不是很好,不要跟陌生人搭话,知道吗?” 这个年代拍花子很多,之前住在小院儿的时候就听赵奶奶说过谁家丢过孩子,她之前住校的时候,就不太放心沈向阳一个人在家,时常拜托赵奶奶照顾,现在刘秀菊在这儿,虽然麻烦很多,但也不算是全无作用。 “姐,你放心,我都记下了。”沈向阳乖巧地说道。 沈书宁走了之后,刘秀菊也醒了过来,看着破破烂烂的小瓦房,心里一阵烦躁。 “你姐呢?” “姐去学校了,娘,我也得去上学了,锅里还剩了一点昨晚的粥。” “又是粥!家里就没有别的吃的了?这粥吃着不抗饿啊,中午你和你姐都不回来,我吃啥?” 刘秀菊起身翻了翻柜子,除了米缸里还剩下一点米,和两小罐的腌菜,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娘,以前在老家,您最喜欢吃粥了,说一碗米煮饭不够我们一家人,但煮粥都不用一碗米,多放点水就行了,每次煮粥,姐一直吃的是米汤。” 沈向阳看着他娘,平静地说道。 刘秀菊闻言,脸色一沉:“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姐没有给你留点钱?她真的没钱了?” 对于沈书宁说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这个说辞,她始终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她刚到津南那会儿,看到姐弟俩身上穿的,家里用的,还买了自行车,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活困难的样子,但这几天,她在那个家里都翻遍了,除了沈向阳手里有几块钱生活费,别的确实是一分钱都没有。 “娘,姐的钱都花在我身上了。” “你姐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姐说要去找工作,不然家里没钱吃饭了,估计周六周日也不会回来了。” 沈向阳低着头,这些话都是昨天回来的路上,姐姐交代的。 “那这几天我们吃什么?就这点米,够吃几次?总不能饿着肚子等她回来?” 沈向阳低着头,没有回答。 刘秀菊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黑着脸把锅里的粥吃完之后,又跟着吴婶去别人家里干活了。 这样的日子连着过了一个星期,每天不是清粥,就是下一把面条,一点油水都没见着,生生把刘秀菊饿得瘦了一圈。 不过因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倒头就睡,倒是让她安分了不少。 这天沈书宁去初中接沈向阳放学。 “姐,你咋来了?” “学校食堂的红烧狮子头,你赶紧吃。” “姐,你吃过没有?”沈向阳看着饭盒里面两个拳头大的狮子头,馋得吞了吞口水。 “吃过了,给你留的。” 沈向阳闻言,立刻接过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好香,真好吃!姐,娘前两天问我,你啥时候回去,我觉得她有点后悔留在津南了,她这两天吃不好,白天工作好像很累,人都瘦了一大圈。” “再过几天,明天我再给你送吃的,擦擦嘴巴,别被发现了。” “嗯,姐,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家了。” 他一回到家,和平时不同的是,他娘刘秀菊今天提前回来了,桌子上还摆着几个包子,闻着喷香。 “来来来,阳阳,放学了啊?饿了,快吃,肉包子,可香了,娘特意给你留的。” 沈向阳将书包放到一旁,看他娘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狼外婆’,总觉得她有别的目的。 “娘,我还是去下碗面条。” “你这孩子,让你吃肉包子你还挑剔,会不会享福啊!快点吃,还热着呢,怎么,娘还能把你卖了不成?这些……都是你姐夫送来的。” “姐夫?”沈向阳第一反应是陆川,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娘根本不知道陆川,所以……是林国栋那个浑蛋玩意儿。 他刚咬了一口包子,直接吐了出来,然后将包子放到桌子上,冷着脸,“他不是我姐夫!他的东西,我不吃。呸呸呸!”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啊,你不吃就不吃,你别浪费啊!这肉包子都是花钱买的。” “娘,你明知道林家是火坑,林国栋就是个浑蛋,你怎么还想让姐跟他过?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亲娘啊!” “啪!”刘秀菊气得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黑着脸骂道,“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这么骂我的?林家怎么了,林家有钱!你的命,要是没有林家,早几年前就没了。我这么巴结林家,你以为是我了我自己啊?向阳,你姐现在没嫁人,可以照顾你,要是嫁了人,到时候还会管你吗?林家和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两家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不会不管你,我是为你好!” “不用!我不需要姐姐为我牺牲。如果姐姐以后的丈夫,不接受我,那我就走,我不会拖累姐姐,也不会拖累你们!” 说完,少年直接抱着书包就跑出了家门。 天黑了,还飘起了雨,沈向阳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路上,左脸已经肿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小院儿,看着曾经住过的家,少年委屈地蹲在地上,小声啜泣。 第76章 她动手打你了? 赵奶奶出来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时,听到院子外有哭声,就打了把伞出来,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上前:“阳阳?咋蹲在这儿呢,也不打把伞,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哎呦,咋还哭了?快跟赵奶奶进屋,这小手凉的。” “赵奶奶……”沈向阳看到老人,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屋子里暖烘烘的,他身上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长袖,衣服看着有点大,头发已经被擦干了,手里抱着搪瓷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这么晚了,等下就留在赵奶奶这儿睡。” “谢谢赵奶奶。” “傻孩子,受委屈了,知道来找赵奶奶,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以后可不能淋着雨过来,你要是病了,你姐姐又得担心了。你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沈向阳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解,“赵奶奶,为什么同样都是父母,别人家的爹娘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可为什么我爹和我娘,要这么对姐姐?我姐姐很好,真的很好。我心疼她。” “哎,阳阳,这人啊,从出生开始,就是带着前世因果的,或许是你姐上辈子欠下的因,这辈子就要还这个果。你姐姐对你好,你记着,以后长大了,也别忘记这份情谊就好了。” “我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姐,我要快点长大,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当我姐姐的靠山。” 小瓦房这边,沈向阳跑出去之后,刘秀菊也没怎么当回事儿,一直到天黑了,下雨了,沈向阳都没回家,她这才慌了起来。 “阳阳?阳阳!看到我家阳阳了吗?” “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男娃啊?背着书包。” “阳阳!” 刘秀菊打着伞,大半夜在街上找人,见到一个路过的行人就问一句,找了大半夜,回到家的时候天都亮了。 一看到蹲在门口的沈向阳,她直接拿着伞就砸了过去,“你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 “……” 沈向阳默默承受怒火,抿着唇,不说话。 “都是来讨债的!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就离家出走,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啊!我告诉你,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要是敢告诉你姐,信不信我……” “我不会跟姐说的,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哼,知道就好,还不赶紧烧热水去!下了一宿的雨,我为了找你,身上都湿透了。” 刘秀菊随手将伞放到角落,冷声指挥沈向阳做事情。 “我知道你们姐弟现在一条线,都不想跟我住在一起,这样,阳阳,你回头告诉你姐,只要她以后每个月给我寄五十块钱,过年过节再寄一点过节费,等有了,再给我到县城买个院子,我可以不留在津南。”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五十?还要给你买套房子?娘,你疯了,姐哪有那么多钱!” “哼,他没有,别人有啊,我说她怎么突然就看不上林国栋了,那个霍医生,一看就有钱,让你姐去借啊。” 沈向阳看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最后一丁点亲情也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消耗殆尽,他没说话,只是放下手里的暖水瓶,背着书包就离开了。 跟他娘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精神。 原本知道娘来津南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高兴,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人,小时候他也是备受疼爱的,哪怕那次他生病,爹娘想要放弃治疗,他也从不怪他们。 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姐姐,拖累了父母。 他有一个秘密,他重生了。 上辈子,他病重去世,死后灵魂不散,留在六里村,看到了很多很多真相。 他看着姐姐被欺负,看着姐姐受尽欺瞒和委屈,可奈何自己只是一缕游魂,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一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姐姐高考成绩出来那一天,他要改变姐姐的命运!于是不管不顾地找到林国栋,跟他扭打在一起,想要夺回录取通知书…… 沈向阳走在街上,用力擦了擦通红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十四岁,但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姐姐。 下午放学,沈书宁在校门口等着沈向阳,一见面,她就皱紧眉头,“脸怎么了?她打的?” 沈书宁攥紧拳头,她能容忍刘秀菊到现在,是因为阳阳,但如果,刘秀菊触及自己的底线,就算是被所有人不理解,骂她不孝,她也会把人送回六里村。 “姐,今天给我带什么了?鸡腿!我好久没吃了,姐,我今天随堂考试考了第一名,老师奖励了本子。” “是不是她打的!” “姐……” “我去找她。” 沈书宁拉着沈向阳就要去找刘秀菊,少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神带着几分恳求的意思,“姐,姐,我没事,我跟她顶嘴,她气急了才动手的,我躲开了,只是指甲划了一下,没事的。我可以保护自己,我没有站着挨打,我昨晚跑出去了,在赵奶奶家睡的。” “真的没事?” “嗯,看着吓人而已,她也收到教训了,昨天我没回去,她淋着雨找了我一宿。你别担心我了,她要是打我,我大不了就跑,她追不上我的。” 少年眉眼微弯,笑容烂漫。 “你呀,我要是今天不来学校找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姐姐?以后不准瞒我!” “遵命!对了姐,你有没有陆大哥的消息啊?我今天听同学说,南疆那边战事好像很紧张,陆大哥是军人,会不会也在战场上?” 提到陆川的时候,沈书宁的神情怔了怔,算算时间,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了。 知道陆川上了南疆战场之后,报纸上每天有关边境冲突的报道,她都会仔细阅读,每次看到上面冰冷的数字,沈书宁的心就会揪紧一分。哪怕明知道陆川最终会活着回来…… 她好几次想给陆川写信,可提起笔,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写,更不知道信上该写些什么内容……最后只能折一只千纸鹤丢进玻璃瓶里,祈祷他平安。 “姐?你没事?陆大哥那么厉害,肯定会平安的,你别担心。” 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还没到家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吵架,听着有点像是刘秀菊和吴婶子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果然看到刘秀菊正扯着吴婶子的头发,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精彩。 第76章 她动手打你了? 赵奶奶出来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时,听到院子外有哭声,就打了把伞出来,看到熟悉的身影,连忙上前:“阳阳?咋蹲在这儿呢,也不打把伞,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哎呦,咋还哭了?快跟赵奶奶进屋,这小手凉的。” “赵奶奶……”沈向阳看到老人,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屋子里暖烘烘的,他身上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长袖,衣服看着有点大,头发已经被擦干了,手里抱着搪瓷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 “这么晚了,等下就留在赵奶奶这儿睡。” “谢谢赵奶奶。” “傻孩子,受委屈了,知道来找赵奶奶,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以后可不能淋着雨过来,你要是病了,你姐姐又得担心了。你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沈向阳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有些不解,“赵奶奶,为什么同样都是父母,别人家的爹娘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可为什么我爹和我娘,要这么对姐姐?我姐姐很好,真的很好。我心疼她。” “哎,阳阳,这人啊,从出生开始,就是带着前世因果的,或许是你姐上辈子欠下的因,这辈子就要还这个果。你姐姐对你好,你记着,以后长大了,也别忘记这份情谊就好了。” “我不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姐,我要快点长大,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当我姐姐的靠山。” 小瓦房这边,沈向阳跑出去之后,刘秀菊也没怎么当回事儿,一直到天黑了,下雨了,沈向阳都没回家,她这才慌了起来。 “阳阳?阳阳!看到我家阳阳了吗?” “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的男娃啊?背着书包。” “阳阳!” 刘秀菊打着伞,大半夜在街上找人,见到一个路过的行人就问一句,找了大半夜,回到家的时候天都亮了。 一看到蹲在门口的沈向阳,她直接拿着伞就砸了过去,“你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 “……” 沈向阳默默承受怒火,抿着唇,不说话。 “都是来讨债的!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就离家出走,有本事你就别回来啊!我告诉你,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要是敢告诉你姐,信不信我……” “我不会跟姐说的,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哼,知道就好,还不赶紧烧热水去!下了一宿的雨,我为了找你,身上都湿透了。” 刘秀菊随手将伞放到角落,冷声指挥沈向阳做事情。 “我知道你们姐弟现在一条线,都不想跟我住在一起,这样,阳阳,你回头告诉你姐,只要她以后每个月给我寄五十块钱,过年过节再寄一点过节费,等有了,再给我到县城买个院子,我可以不留在津南。” 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五十?还要给你买套房子?娘,你疯了,姐哪有那么多钱!” “哼,他没有,别人有啊,我说她怎么突然就看不上林国栋了,那个霍医生,一看就有钱,让你姐去借啊。” 沈向阳看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最后一丁点亲情也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消耗殆尽,他没说话,只是放下手里的暖水瓶,背着书包就离开了。 跟他娘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精神。 原本知道娘来津南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高兴,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家人,小时候他也是备受疼爱的,哪怕那次他生病,爹娘想要放弃治疗,他也从不怪他们。 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姐姐,拖累了父母。 他有一个秘密,他重生了。 上辈子,他病重去世,死后灵魂不散,留在六里村,看到了很多很多真相。 他看着姐姐被欺负,看着姐姐受尽欺瞒和委屈,可奈何自己只是一缕游魂,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一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姐姐高考成绩出来那一天,他要改变姐姐的命运!于是不管不顾地找到林国栋,跟他扭打在一起,想要夺回录取通知书…… 沈向阳走在街上,用力擦了擦通红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十四岁,但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姐姐。 下午放学,沈书宁在校门口等着沈向阳,一见面,她就皱紧眉头,“脸怎么了?她打的?” 沈书宁攥紧拳头,她能容忍刘秀菊到现在,是因为阳阳,但如果,刘秀菊触及自己的底线,就算是被所有人不理解,骂她不孝,她也会把人送回六里村。 “姐,今天给我带什么了?鸡腿!我好久没吃了,姐,我今天随堂考试考了第一名,老师奖励了本子。” “是不是她打的!” “姐……” “我去找她。” 沈书宁拉着沈向阳就要去找刘秀菊,少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神带着几分恳求的意思,“姐,姐,我没事,我跟她顶嘴,她气急了才动手的,我躲开了,只是指甲划了一下,没事的。我可以保护自己,我没有站着挨打,我昨晚跑出去了,在赵奶奶家睡的。” “真的没事?” “嗯,看着吓人而已,她也收到教训了,昨天我没回去,她淋着雨找了我一宿。你别担心我了,她要是打我,我大不了就跑,她追不上我的。” 少年眉眼微弯,笑容烂漫。 “你呀,我要是今天不来学校找你,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姐姐?以后不准瞒我!” “遵命!对了姐,你有没有陆大哥的消息啊?我今天听同学说,南疆那边战事好像很紧张,陆大哥是军人,会不会也在战场上?” 提到陆川的时候,沈书宁的神情怔了怔,算算时间,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了。 知道陆川上了南疆战场之后,报纸上每天有关边境冲突的报道,她都会仔细阅读,每次看到上面冰冷的数字,沈书宁的心就会揪紧一分。哪怕明知道陆川最终会活着回来…… 她好几次想给陆川写信,可提起笔,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写,更不知道信上该写些什么内容……最后只能折一只千纸鹤丢进玻璃瓶里,祈祷他平安。 “姐?你没事?陆大哥那么厉害,肯定会平安的,你别担心。” 姐弟俩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还没到家就听到前面有人在吵架,听着有点像是刘秀菊和吴婶子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果然看到刘秀菊正扯着吴婶子的头发,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十分精彩。 第77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姓吴的!你良心可真够黑的!蔡师傅家一天明明给六毛,你居然扣我的工钱,只给我四毛!我累死累活干一天,就赚这点辛苦钱,你动动嘴皮子就赚我两毛,把我的钱还回来!” “呸,要不是因为我儿子让我帮忙,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啊!别人是一天六毛,你就是四毛!你自己手脚不干净,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蔡师傅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继续用你的,否则就凭你偷吃偷喝,人家就能把你扭送公安局!给你四毛,那都算是好的了!” “谁偷吃了,谁偷吃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干一天活,我喝口茶怎么了?不就是吃了两块饼干,用得着上纲上线嘛?在我们农村,给人家干活不就得包吃包喝的吗?没钱雇什么钟点工!” 这是刘秀菊最近刚学会的一个词,钟点工,就是专门帮一些双职工家庭打扫家里的卫生,洗洗衣服,做一顿饭,一天五六毛。 刘秀菊那户人家条件不错,一开始说好是六毛,不过工资一周结算一次,今天刚好满一个星期,吴婶却只给了她两块八毛钱。 以刘秀菊锱铢必较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吃这个亏,于是两个人当街就骂了起来,最后动了手。 “啊啊啊!我的头发,你放手!松开,松开!” “我就不,让大家伙评评理,我干了活,这个吴家婶子从中赚差价,没天理啊,欺负我这个外来人,就这……这间破房子,她还收了我们家两块钱的月租呢!窗户都是破的,晚上睡觉还漏风,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一家三口每天晚上都得挨冻,我做点零工补贴家用,她还克扣工钱,这是要逼死我啊!” 刘秀菊颠倒是非的能力那可是出了名的,看到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直接抓着吴婶子的头发,就开始哭诉自己的委屈。 吴婶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被气得脸都红了,张着嘴,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吴婶子,你这就太不应该了,这刘嫂子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你怎么还能克扣她的工钱?” “是啊,人家赚点辛苦钱不容易。喝口茶,两块饼干也不值得那么多钱。” “娘!” 小吴听邻居说他娘跟人打起来了,一下班就骑着车过来,然后重进人群里面,将两人扯开。 “怎么,怎么,你们娘俩还想以多欺少啊!” 刘秀菊看到人高马大的小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沈书宁和沈向阳这是也下了车,上前两步,“吴婶,小吴,对不起,这事儿是我们的错,回头我登门道歉!” “书宁,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小吴轻轻扯了扯他娘的袖子,眼神带着几分讨好。 自己的亲儿子向着人家姑娘,吴婶子心里有些发酸,但也知道儿子说的没错。 “书宁丫头,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不过……以后你娘的事儿,我管不了了,这里是剩下的工钱,七天,一共是四块二毛钱。” 吴婶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四毛钱,递给沈书宁,然后又看了一眼刘秀菊,便拉着儿子离开了。 刘秀菊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夺过沈书宁手上的钱,点了好几遍,“哼,扣我的工钱,刚才就该给她两个大嘴巴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你们两个,早就到了,怎么都不来帮我!看看,差点就少了一块四毛钱!这能买多少肉?” 说完,刘秀菊直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进屋,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沈书宁,翻了个白眼:“还站在那儿做什么?我累了一天了,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还不赶紧烧水做饭!” 几个野菜疙瘩,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小米汤就是他们三个人的晚餐,沈向阳路上已经吃了两个鸡腿,现在看到野菜疙瘩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汤。 刘秀菊一看到桌子上的晚饭,脸都绿了,直接将筷子一甩,“又是野菜疙瘩和小米汤,就不能换点花样啊?” “娘,我们在津南没有地,就连着野菜疙瘩,也是花钱买的。” 刘秀菊心里不痛快,但也知道沈书宁说的是真话,只好重新拿起一个野菜团子,咬了一口。 沉默了许久之后,刘秀菊试探地问道,“书宁,你毕业之后,真的能留校?一个月一百?” “得看表现,想要留校的学生很多,但名额有限。”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留校,学校是不是分配房子啊?现在国有单位的工人,都是分配房子的。” “嗯,如果政策不变,学校会给留校任教的人员分配职工房。” “那不错,那不错!娘上次去学校找你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你啊?要不,我去解释解释?” 一套房子啊! 她这几天去别人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问过邻居,津南市这边今年开始可以买房了,一套面积五十平方的小住房,少说也三千块钱! 在平均工资不到五十块钱的年代,三千块钱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刘秀菊只要一想到三年后沈书宁大学毕业,留校任教,就能分到一套房子,腰杆都挺直了一些。 “书宁,你别生气,娘当初真的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也是急着找你,还有,这城里人的规矩实在是太多,那个吴婶就欺负我是外来人,书宁,你能不能再拜托一下你朋友,给我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最好是工厂车间,坐着动动手的活儿。” 沈书宁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刘秀菊,“娘,我只是一个学生,不是什么人物,拜托吴婶给你找这个活,已经是我的能力极限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你要是不想去别人家里打扫卫生,那就支个摊位,卖小点心,津南这边的人工资高,消费水平也高,不愁客人。” “摆摊是要成本的!要是没人买,那不是全亏进去了?” 刘秀菊翻了个白眼,直接否决。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找工作,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几口喝掉了碗里的小米汤,便坐到床上开始数着手里的钱。 沈书宁无语地摇了摇头,她是认真思考过之后才给出开小吃摊的建议,不管是留在津南还是以后回老家,这都是一个赚钱的路子。 可是刘秀菊这个人眼界太浅,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多说什么。 第77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姓吴的!你良心可真够黑的!蔡师傅家一天明明给六毛,你居然扣我的工钱,只给我四毛!我累死累活干一天,就赚这点辛苦钱,你动动嘴皮子就赚我两毛,把我的钱还回来!” “呸,要不是因为我儿子让我帮忙,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啊!别人是一天六毛,你就是四毛!你自己手脚不干净,你不知道啊?我告诉你,蔡师傅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继续用你的,否则就凭你偷吃偷喝,人家就能把你扭送公安局!给你四毛,那都算是好的了!” “谁偷吃了,谁偷吃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干一天活,我喝口茶怎么了?不就是吃了两块饼干,用得着上纲上线嘛?在我们农村,给人家干活不就得包吃包喝的吗?没钱雇什么钟点工!” 这是刘秀菊最近刚学会的一个词,钟点工,就是专门帮一些双职工家庭打扫家里的卫生,洗洗衣服,做一顿饭,一天五六毛。 刘秀菊那户人家条件不错,一开始说好是六毛,不过工资一周结算一次,今天刚好满一个星期,吴婶却只给了她两块八毛钱。 以刘秀菊锱铢必较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吃这个亏,于是两个人当街就骂了起来,最后动了手。 “啊啊啊!我的头发,你放手!松开,松开!” “我就不,让大家伙评评理,我干了活,这个吴家婶子从中赚差价,没天理啊,欺负我这个外来人,就这……这间破房子,她还收了我们家两块钱的月租呢!窗户都是破的,晚上睡觉还漏风,可怜我们孤儿寡母,一家三口每天晚上都得挨冻,我做点零工补贴家用,她还克扣工钱,这是要逼死我啊!” 刘秀菊颠倒是非的能力那可是出了名的,看到围观的人多了起来,直接抓着吴婶子的头发,就开始哭诉自己的委屈。 吴婶子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被气得脸都红了,张着嘴,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吴婶子,你这就太不应该了,这刘嫂子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本来就过得艰难,你怎么还能克扣她的工钱?” “是啊,人家赚点辛苦钱不容易。喝口茶,两块饼干也不值得那么多钱。” “娘!” 小吴听邻居说他娘跟人打起来了,一下班就骑着车过来,然后重进人群里面,将两人扯开。 “怎么,怎么,你们娘俩还想以多欺少啊!” 刘秀菊看到人高马大的小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沈书宁和沈向阳这是也下了车,上前两步,“吴婶,小吴,对不起,这事儿是我们的错,回头我登门道歉!” “书宁,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小吴轻轻扯了扯他娘的袖子,眼神带着几分讨好。 自己的亲儿子向着人家姑娘,吴婶子心里有些发酸,但也知道儿子说的没错。 “书宁丫头,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不过……以后你娘的事儿,我管不了了,这里是剩下的工钱,七天,一共是四块二毛钱。” 吴婶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四毛钱,递给沈书宁,然后又看了一眼刘秀菊,便拉着儿子离开了。 刘秀菊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夺过沈书宁手上的钱,点了好几遍,“哼,扣我的工钱,刚才就该给她两个大嘴巴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你们两个,早就到了,怎么都不来帮我!看看,差点就少了一块四毛钱!这能买多少肉?” 说完,刘秀菊直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转身进屋,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沈书宁,翻了个白眼:“还站在那儿做什么?我累了一天了,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还不赶紧烧水做饭!” 几个野菜疙瘩,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小米汤就是他们三个人的晚餐,沈向阳路上已经吃了两个鸡腿,现在看到野菜疙瘩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米汤。 刘秀菊一看到桌子上的晚饭,脸都绿了,直接将筷子一甩,“又是野菜疙瘩和小米汤,就不能换点花样啊?” “娘,我们在津南没有地,就连着野菜疙瘩,也是花钱买的。” 刘秀菊心里不痛快,但也知道沈书宁说的是真话,只好重新拿起一个野菜团子,咬了一口。 沉默了许久之后,刘秀菊试探地问道,“书宁,你毕业之后,真的能留校?一个月一百?” “得看表现,想要留校的学生很多,但名额有限。”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留校,学校是不是分配房子啊?现在国有单位的工人,都是分配房子的。” “嗯,如果政策不变,学校会给留校任教的人员分配职工房。” “那不错,那不错!娘上次去学校找你的事情,有没有影响到你啊?要不,我去解释解释?” 一套房子啊! 她这几天去别人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问过邻居,津南市这边今年开始可以买房了,一套面积五十平方的小住房,少说也三千块钱! 在平均工资不到五十块钱的年代,三千块钱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刘秀菊只要一想到三年后沈书宁大学毕业,留校任教,就能分到一套房子,腰杆都挺直了一些。 “书宁,你别生气,娘当初真的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也是急着找你,还有,这城里人的规矩实在是太多,那个吴婶就欺负我是外来人,书宁,你能不能再拜托一下你朋友,给我找个轻松一点的工作,最好是工厂车间,坐着动动手的活儿。” 沈书宁放下碗筷,认真地看着刘秀菊,“娘,我只是一个学生,不是什么人物,拜托吴婶给你找这个活,已经是我的能力极限了。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你要是不想去别人家里打扫卫生,那就支个摊位,卖小点心,津南这边的人工资高,消费水平也高,不愁客人。” “摆摊是要成本的!要是没人买,那不是全亏进去了?” 刘秀菊翻了个白眼,直接否决。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找工作,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她几口喝掉了碗里的小米汤,便坐到床上开始数着手里的钱。 沈书宁无语地摇了摇头,她是认真思考过之后才给出开小吃摊的建议,不管是留在津南还是以后回老家,这都是一个赚钱的路子。 可是刘秀菊这个人眼界太浅,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多说什么。 第78章 陆川受伤回津南 几天后,刘秀菊应该是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高高兴兴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对沈书宁和沈向阳姐弟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姐,娘要是一直不走,咋办啊?” “她若是能留下来,那就留。你不用操心别的事情。我看看,天气暖和起来了,你个子比去年秋天长高了许多,衣服和裤子怕是都小了,等有时间,我去赵奶奶那儿借一下缝纫机,给你做两套衣服。” “不用!姐,我知道你忙,衣服将就将就也能穿,娘要是看到我有新衣服,肯定又得问你要钱。姐,你把赚的钱都藏好了,千万别让娘知道。” 沈向阳压低了声音,认真地提醒道。 “放心,她找不到的。” 她的钱都存银行了,银行存单一直都是贴身藏着,而且她大部分的钱都投到了公司里,年后没多久,厂房就已经建起来了,生产线上的各种机器设备这个月底应该也都能到位了。 招聘这件事情,沈书宁是全权交给钟叔去做的,虽然目前生产线还没有运行,但有她这个国际设计大赛金牌获得者的名号在,订单已经排到了下半年。 这天,沈书宁刚准备进宿舍,就听到傅湘湘低着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可真没说错,当妈的手脚不干净,这生出来的孩子,也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沈书宁,你觉得我在说谁啊?” “你想说什么?” “沈书宁,你家要是困难,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不介意帮你一把。”傅湘湘顿了顿,继续道,“你还不知道你妈在我家当钟点工?昨天我回去的时候在房间放了十几块零钱,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就出去跟朋友吃了个饭的功夫,回来之后,钱就少了两块。” “傅湘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说阿姨偷钱?那你怎么昨天不当面跟人对峙,你在书宁面前阴阳怪气做什么?” 林园园有些看不过去,直接怼了回去。 “林学姐,这是我跟沈书宁之间的事情,你少管。沈书宁,你妈偷钱的事情是真是假,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我呢,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没有报警,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书宁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冷声道,“你要是觉得她偷了钱,尽管报公安。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要是真能吓唬到刘秀菊,把人送回乡下,她还得好好歇歇傅湘湘帮了她大忙! “你!” 傅湘湘完全没料到沈书宁会是这个反应,气得跺了跺脚,放下狠话,“你别以为我不敢!” “这个傅湘湘,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书宁,你娘还没回乡下?你打算把她留在津南?” 林园园将宿舍的门一关,问道。 “她不肯回去,前几天说找了份工作,别的什么也没说。” “那现在怎么办?以傅湘湘的脾气,估计不用三天,全校都会知道你妈妈在她家做钟点工,还有诬陷你娘偷钱的事情……” “这事儿恐怕不是诬陷。” 傅湘湘这个人虽然刁蛮任性,处处跟她作对,但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无缘无故诬陷刘秀菊。 “啊,那怎么办?我还有点零花钱,要不我先借给你,你还给傅湘湘……”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敲门声,“沈书宁在不在,楼下有人找。” 几分钟后,沈书宁下楼就看到了神色凝重的霍常山。 “霍医生,你怎么来学校了?这是什么?” 看到他的时候,沈书宁愣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忙着公司和家里的事情,从搬家到现在,也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平时霍常山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倒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表情。 “川儿回来了。” 沈书宁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封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动作僵住,猛地抬头。 “他……他怎么样了?”她紧紧攥着信封,声音是不难察觉的颤抖。 这段时间,她虽然一直看报纸,但却不敢去问霍常山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如今得知他回来了,沈书宁才恍然察觉自己竟然这么在意。 霍常山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前线战区医疗设施条件差,虽然勉强把腿保住了,但伤口处理得不好,已经感染发炎了,昨天刚做完手术,只怕以后可能会留下残疾。” “不过,他这次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想去看看他。”沈书宁哑着嗓子,说道。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跟你说这个事儿,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她的情况,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不过他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探病,再过几天,等他清醒,我来接你。对了,这封信是从他行李里面找到的,写着你的名字,估计原本是想寄给你的,我就顺手给你带过来了。” 霍常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他那个人命硬得很,这么些年出生入死上战场,这回可算是给他逮着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原本他是应该回北城的,但他执意留在津南。” 最后这句话,霍常山是特意说给沈书宁听的。 “对了,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小院我给你留着,想什么时候回去住,就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快开口,别客气。我是中午休息跑出来给你送个消息的,还得赶回去,川儿那边我会照顾好的。” 沈书宁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只要一想到霍医生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就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当时陆川也是身受重伤,可这一次,是战场,能让霍常山这么担心,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书宁?书宁,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出什么事儿了?” “园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我?”林园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直接走到沈书宁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我是吊车尾考进津南大学的,所以选了分数最低的历史系,你可是全校第三名考进来的学霸,你问我?” “不是学习上的问题。” “啊!那行,你问,只要不是学习,别的我都在行。” “我想问你,如果你救了一个人,之后这个人,对你很好,是为什么?” “报恩?” “只是报恩?” “书宁,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又怕那个人对你,只是报恩,才对你好?” 林园园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看出了沈书宁的心结。 “我不知道。” 经历过上辈子的种种,沈书宁在感情方面的心防设得很深,她甚至想过这辈子,只要守着阳阳,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就好了。 可心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第78章 陆川受伤回津南 几天后,刘秀菊应该是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高高兴兴地做了一桌子的菜,对沈书宁和沈向阳姐弟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姐,娘要是一直不走,咋办啊?” “她若是能留下来,那就留。你不用操心别的事情。我看看,天气暖和起来了,你个子比去年秋天长高了许多,衣服和裤子怕是都小了,等有时间,我去赵奶奶那儿借一下缝纫机,给你做两套衣服。” “不用!姐,我知道你忙,衣服将就将就也能穿,娘要是看到我有新衣服,肯定又得问你要钱。姐,你把赚的钱都藏好了,千万别让娘知道。” 沈向阳压低了声音,认真地提醒道。 “放心,她找不到的。” 她的钱都存银行了,银行存单一直都是贴身藏着,而且她大部分的钱都投到了公司里,年后没多久,厂房就已经建起来了,生产线上的各种机器设备这个月底应该也都能到位了。 招聘这件事情,沈书宁是全权交给钟叔去做的,虽然目前生产线还没有运行,但有她这个国际设计大赛金牌获得者的名号在,订单已经排到了下半年。 这天,沈书宁刚准备进宿舍,就听到傅湘湘低着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话可真没说错,当妈的手脚不干净,这生出来的孩子,也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沈书宁,你觉得我在说谁啊?” “你想说什么?” “沈书宁,你家要是困难,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我不介意帮你一把。”傅湘湘顿了顿,继续道,“你还不知道你妈在我家当钟点工?昨天我回去的时候在房间放了十几块零钱,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就出去跟朋友吃了个饭的功夫,回来之后,钱就少了两块。” “傅湘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是说阿姨偷钱?那你怎么昨天不当面跟人对峙,你在书宁面前阴阳怪气做什么?” 林园园有些看不过去,直接怼了回去。 “林学姐,这是我跟沈书宁之间的事情,你少管。沈书宁,你妈偷钱的事情是真是假,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我呢,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没有报警,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沈书宁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冷声道,“你要是觉得她偷了钱,尽管报公安。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要是真能吓唬到刘秀菊,把人送回乡下,她还得好好歇歇傅湘湘帮了她大忙! “你!” 傅湘湘完全没料到沈书宁会是这个反应,气得跺了跺脚,放下狠话,“你别以为我不敢!” “这个傅湘湘,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书宁,你娘还没回乡下?你打算把她留在津南?” 林园园将宿舍的门一关,问道。 “她不肯回去,前几天说找了份工作,别的什么也没说。” “那现在怎么办?以傅湘湘的脾气,估计不用三天,全校都会知道你妈妈在她家做钟点工,还有诬陷你娘偷钱的事情……” “这事儿恐怕不是诬陷。” 傅湘湘这个人虽然刁蛮任性,处处跟她作对,但也有自己的原则,不会无缘无故诬陷刘秀菊。 “啊,那怎么办?我还有点零花钱,要不我先借给你,你还给傅湘湘……”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敲门声,“沈书宁在不在,楼下有人找。” 几分钟后,沈书宁下楼就看到了神色凝重的霍常山。 “霍医生,你怎么来学校了?这是什么?” 看到他的时候,沈书宁愣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忙着公司和家里的事情,从搬家到现在,也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平时霍常山都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倒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表情。 “川儿回来了。” 沈书宁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封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动作僵住,猛地抬头。 “他……他怎么样了?”她紧紧攥着信封,声音是不难察觉的颤抖。 这段时间,她虽然一直看报纸,但却不敢去问霍常山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如今得知他回来了,沈书宁才恍然察觉自己竟然这么在意。 霍常山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前线战区医疗设施条件差,虽然勉强把腿保住了,但伤口处理得不好,已经感染发炎了,昨天刚做完手术,只怕以后可能会留下残疾。” “不过,他这次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我想去看看他。”沈书宁哑着嗓子,说道。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跟你说这个事儿,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她的情况,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不过他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探病,再过几天,等他清醒,我来接你。对了,这封信是从他行李里面找到的,写着你的名字,估计原本是想寄给你的,我就顺手给你带过来了。” 霍常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他那个人命硬得很,这么些年出生入死上战场,这回可算是给他逮着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原本他是应该回北城的,但他执意留在津南。” 最后这句话,霍常山是特意说给沈书宁听的。 “对了,你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小院我给你留着,想什么时候回去住,就什么时候回去。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快开口,别客气。我是中午休息跑出来给你送个消息的,还得赶回去,川儿那边我会照顾好的。” 沈书宁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只要一想到霍医生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就会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当时陆川也是身受重伤,可这一次,是战场,能让霍常山这么担心,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书宁?书宁,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出什么事儿了?” “园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我?”林园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直接走到沈书宁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我是吊车尾考进津南大学的,所以选了分数最低的历史系,你可是全校第三名考进来的学霸,你问我?” “不是学习上的问题。” “啊!那行,你问,只要不是学习,别的我都在行。” “我想问你,如果你救了一个人,之后这个人,对你很好,是为什么?” “报恩?” “只是报恩?” “书宁,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又怕那个人对你,只是报恩,才对你好?” 林园园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看出了沈书宁的心结。 “我不知道。” 经历过上辈子的种种,沈书宁在感情方面的心防设得很深,她甚至想过这辈子,只要守着阳阳,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就好了。 可心里总有那么一块地方,空落落的。 第79章 大学生,好久不见 “园园,我真的不知道。”沈书宁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迷惘。 报恩吗? 如果是,可他为她做的事情,早已超出了报恩的范畴。 如果不是,那她又该怎么定义她和陆川之间的关系? 她无法否认自己对陆川的好感,但更加害怕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林园园叹了口气,轻轻抱住沈书宁,“书宁,感情的事情,旁人没办法替你做决定,你只需要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如果对方对你也有意思,那就勇敢一点,如果……他不喜欢你,只是为了报恩,那就放下,世界上那么多人,总会遇到互相喜欢的。总之,不要在患得患失中,消耗自己。” 听完林园园的一番话,沈书宁心里似乎确定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沈书宁每天都会打电话到医院问陆川的情况,但得到的消息都是还在昏迷中,不适合探视。 与此同时,傅湘湘最近更加频繁地出入津南服装厂,只要一有时间就缠着那些从港城回来的设计师,学习服装设计。 甚至不惜花费重金,从港城那边让人带回来大量专业书籍,立志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在设计领域,都要彻底碾压沈书宁! “林国栋,你确定沈书宁以前没有学过设计?那这些图纸是怎么回事儿?” “湘湘,我不骗你,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刘秀菊,沈书宁从小学习成绩确实名列前茅,但我们老家那边,能上学就已经不错了,哪懂得什么设计啊,我发誓,来津南之前,她绝对没有接触过设计!这图纸……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她画的。” 林国栋也是这几天才从傅湘湘口中得知,上次害得原厂长被革职的设计稿抄袭事件,罪魁祸首就然就是沈书宁! 他俩从小就认识,林国栋自认为这个世界上,他是最了解沈书宁的人,但自从高考结束之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哼,是不是她画的都不重要了!明年的设计大赛,我必须是第一!” “沈书宁怎么能跟你比啊?湘湘,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啊?我想请你和厂长一起吃个饭,感谢厂长的信任和重用……” 林国栋如今虽然依旧只是一个小组长,但何月岚让他负责省外销售这一块,虽然忙碌一点,但确实是个肥差,而且很容易出成绩,要是表现得好,过两年就能晋升了。 “再说,对了,你以后少在我妈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你的,所以,别再做一些无谓的事情了。” 说完,傅湘湘直接嫌弃地推开他,抱着自己的画册就离开了。 林国栋看着她的背影,轻嗤了一声,迟早他会把这个大小姐拿下。 这天下午,沈书宁刚下课,林园园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书宁,电话,你的电话,医院的……” “园园,下午帮我去设计系叶老师那边请个假。” 沈书宁一边叮嘱,一边将手里的书本往林园园手上一放,然后一路狂奔到车站,直接就去了军区医院。 一个多小时后,沈书宁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病房里,陆川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原本俊朗的形象,如今看着有些不修边幅。 沈书宁愣在原地许久,突然听到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大学生,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 只是这一句话,沈书宁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你的腿……” “小问题。”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可来之前,霍常山已经跟她说了,陆川这次伤得很重,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光是子弹眼就有三四处,其中一颗子弹,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除此之外,他的左腿因为伤势太严重,恐怕以后走路都会有影响,部队那边估计会让他转业。 “你的信,霍医生带给我了。” 陆川闻言,怔了几秒,然后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我还没看,我想你大概是还没想要要不要寄给我,所以……”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还没来得及把信寄给你,战事就爆发了,没想到常山已经把它交给你了,你不看也没事,我直接说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他半撑着身体,坐在病床上,只是稍微动了一下额头就冒出了虚汗。 沈书宁连忙上前帮忙,给他后背上垫了一个枕头,“你别乱动,伤口刚开始愈合,一不小心就撕开了,到时候会很麻烦。霍医生说你这次伤得很厉害,差点就……” “咳咳,没事的,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沈书宁,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有话我就直说了,我这次受伤,命是保住了,不过这腿大概率是好不了的,部队想安排我回北城转业,我拒绝了。” “为什么?” 沈书宁闻言,立刻看向他,眼底有几分不解。 “我暂时不打算去北城。另外,我家里还有一个爷爷,父母已经去世……”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沈书宁心跳微微加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我年纪不小了,这些年,部队里的领导,朋友,没少帮我介绍对象,但……我一直没有动那个心思,沈书宁,你要是愿意,等你大学毕业,我就跟部队打结婚申请报告。”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结婚申请报告? 沈书宁的脸颊瞬间通红,用力眨了眨眼睛,重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结婚申请报告?” “嗯。” “可是……你……你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她忽然想起那天林园园说在傅家看到陆川和傅湘湘的事情,原本有些悸动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我有未婚妻?” “难道不是吗,跟我一个宿舍的同学,傅湘湘,她的生日宴会不是邀请你了?你们不认识?” 看陆川的反应不像是作假,可以傅湘湘那骄傲自负的性格,应该也不会随便造谣。 “傅湘湘?我们两家认识,关系还不错,我跟她堂哥是很好的兄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结婚?” 他俩认识虽然也有半年多了,但相处时间很短,他又是话不多的人,对于陆川的信息,她知道的少之又少,有好感是真的,但突然说到结婚,确实也是把她吓了一跳。 第79章 大学生,好久不见 “园园,我真的不知道。”沈书宁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迷惘。 报恩吗? 如果是,可他为她做的事情,早已超出了报恩的范畴。 如果不是,那她又该怎么定义她和陆川之间的关系? 她无法否认自己对陆川的好感,但更加害怕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林园园叹了口气,轻轻抱住沈书宁,“书宁,感情的事情,旁人没办法替你做决定,你只需要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如果对方对你也有意思,那就勇敢一点,如果……他不喜欢你,只是为了报恩,那就放下,世界上那么多人,总会遇到互相喜欢的。总之,不要在患得患失中,消耗自己。” 听完林园园的一番话,沈书宁心里似乎确定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沈书宁每天都会打电话到医院问陆川的情况,但得到的消息都是还在昏迷中,不适合探视。 与此同时,傅湘湘最近更加频繁地出入津南服装厂,只要一有时间就缠着那些从港城回来的设计师,学习服装设计。 甚至不惜花费重金,从港城那边让人带回来大量专业书籍,立志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在设计领域,都要彻底碾压沈书宁! “林国栋,你确定沈书宁以前没有学过设计?那这些图纸是怎么回事儿?” “湘湘,我不骗你,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刘秀菊,沈书宁从小学习成绩确实名列前茅,但我们老家那边,能上学就已经不错了,哪懂得什么设计啊,我发誓,来津南之前,她绝对没有接触过设计!这图纸……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她画的。” 林国栋也是这几天才从傅湘湘口中得知,上次害得原厂长被革职的设计稿抄袭事件,罪魁祸首就然就是沈书宁! 他俩从小就认识,林国栋自认为这个世界上,他是最了解沈书宁的人,但自从高考结束之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哼,是不是她画的都不重要了!明年的设计大赛,我必须是第一!” “沈书宁怎么能跟你比啊?湘湘,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啊?我想请你和厂长一起吃个饭,感谢厂长的信任和重用……” 林国栋如今虽然依旧只是一个小组长,但何月岚让他负责省外销售这一块,虽然忙碌一点,但确实是个肥差,而且很容易出成绩,要是表现得好,过两年就能晋升了。 “再说,对了,你以后少在我妈面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你的,所以,别再做一些无谓的事情了。” 说完,傅湘湘直接嫌弃地推开他,抱着自己的画册就离开了。 林国栋看着她的背影,轻嗤了一声,迟早他会把这个大小姐拿下。 这天下午,沈书宁刚下课,林园园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书宁,电话,你的电话,医院的……” “园园,下午帮我去设计系叶老师那边请个假。” 沈书宁一边叮嘱,一边将手里的书本往林园园手上一放,然后一路狂奔到车站,直接就去了军区医院。 一个多小时后,沈书宁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病房里,陆川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原本俊朗的形象,如今看着有些不修边幅。 沈书宁愣在原地许久,突然听到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大学生,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 只是这一句话,沈书宁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你的腿……” “小问题。”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可来之前,霍常山已经跟她说了,陆川这次伤得很重,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光是子弹眼就有三四处,其中一颗子弹,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除此之外,他的左腿因为伤势太严重,恐怕以后走路都会有影响,部队那边估计会让他转业。 “你的信,霍医生带给我了。” 陆川闻言,怔了几秒,然后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我还没看,我想你大概是还没想要要不要寄给我,所以……” “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还没来得及把信寄给你,战事就爆发了,没想到常山已经把它交给你了,你不看也没事,我直接说给你听也是一样的。” 他半撑着身体,坐在病床上,只是稍微动了一下额头就冒出了虚汗。 沈书宁连忙上前帮忙,给他后背上垫了一个枕头,“你别乱动,伤口刚开始愈合,一不小心就撕开了,到时候会很麻烦。霍医生说你这次伤得很厉害,差点就……” “咳咳,没事的,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沈书宁,我这个人不喜欢绕弯子,有话我就直说了,我这次受伤,命是保住了,不过这腿大概率是好不了的,部队想安排我回北城转业,我拒绝了。” “为什么?” 沈书宁闻言,立刻看向他,眼底有几分不解。 “我暂时不打算去北城。另外,我家里还有一个爷爷,父母已经去世……”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沈书宁心跳微微加速,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我年纪不小了,这些年,部队里的领导,朋友,没少帮我介绍对象,但……我一直没有动那个心思,沈书宁,你要是愿意,等你大学毕业,我就跟部队打结婚申请报告。”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结婚申请报告? 沈书宁的脸颊瞬间通红,用力眨了眨眼睛,重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结婚申请报告?” “嗯。” “可是……你……你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她忽然想起那天林园园说在傅家看到陆川和傅湘湘的事情,原本有些悸动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我有未婚妻?” “难道不是吗,跟我一个宿舍的同学,傅湘湘,她的生日宴会不是邀请你了?你们不认识?” 看陆川的反应不像是作假,可以傅湘湘那骄傲自负的性格,应该也不会随便造谣。 “傅湘湘?我们两家认识,关系还不错,我跟她堂哥是很好的兄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结婚?” 他俩认识虽然也有半年多了,但相处时间很短,他又是话不多的人,对于陆川的信息,她知道的少之又少,有好感是真的,但突然说到结婚,确实也是把她吓了一跳。 第80章 你认真的? 陆川看着沈书宁一脸诧异的神情,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这件事情,可能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我确实是认真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是个好姑娘,聪慧、独立、善良,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我可以保证,结婚之后,我尽我所能地对你好,我希望以后能够和你一起生活,互相扶持,白头偕老。”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有什么浪漫的誓言,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有简单朴实的几句承诺,直白得让人觉得有些笨拙,却让她感受到了钱所谓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他从头到尾盛止都没有说一个爱字,却用承诺证明了他对她的认真。 一个家。 她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有人惦记,有人依靠。 陆川的话,让她对未来有了一些期待。 其实一直以来,沈书宁始终都觉得陆川不可能回喜欢她,对她顶多就是怜悯、同情,可如今从他口中正儿八经的听到告白的话,她的心动了。 “我……” 沈书宁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陆川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语气放缓,“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我需要时间想想。” “好。”陆川点头。 没有拒绝,就说明她心里并非完全没有他。 这个认知,让陆川的心情非常愉悦,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我等你的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沈书宁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偶尔给他带一些食堂的饭菜,街边买的水果,还从图书馆带了两本书让他打发时间。 陆川偶尔会给她讲一些部队里的事情,边境的见闻,沈书宁总是安静地听着,虽然他很少说执行任务是的危险,战场上的险况,但从他这一身的伤疤,她也能猜到这些年,他是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 “咳咳咳——” 霍常山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兜里,站在病房门口,一脸戏谑地看着陆川和沈书宁,“我没打扰两位?” 沈书宁耳尖微微一烫,把手里书本放进包里,起身道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路上注意安全。” 等沈书宁一走,霍常山直接走到病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啧啧,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我说你怎么不愿意回北城转业,非得留在津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别怪兄弟我不提醒你,书宁妹砸是个好的,但她家里的情况太复杂,你家里那边,恐怕不会接受沈家。” 霍常山随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水果盘里的苹果,在袖子上蹭了两下,就直接开吃了。 陆川剑眉微微一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要硬刚啊?不怕你家老爷子被你气死啊?” 霍常山一边吃,一边问道。 “你帮我传个消息回去。”陆川突然侧目看向好友,清明的眸子闪过一抹算计。 “咳咳咳,打住!你每次用这种眼神看我,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事儿,你找别人,我还有病人,我先……” “宋家……” “停!我答应你还不成嘛,每次都用这招。”霍常山双手直接捂住耳朵,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 宋家两兄妹,就是他的克星,尤其是宋延平那个妹妹,他霍常山长这么大,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偏偏遇到宋盈盈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陆川低笑一声,哑声道,“管用就行。” “什么消息?”霍常山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嘟囔道了一句:“无耻。” “告诉老爷子,我伤到要害,以后很难再有孩子。” “噗!咳咳咳……”霍常山放下手里的搪瓷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好兄弟,“你刚才说啥玩意儿?你没开玩笑!这话要是传回北城,你家老爷子还能坐得住?不得把军区医院给掀了啊?他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你就不怕把你家老爷子给吓死啊?不行不行,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我爹要是知道我帮你说谎骗老爷子,我估计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事儿我不干,你还是找别人。” 怕陆川还是不放过自己,霍常山直接道:“就算你现在把宋盈盈带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帮你的!” 开什么玩笑,秦家老爷子有多看中这个大孙子,北城谁不知道? 当初老爷子让他进部队锻炼,是为了后继有人,这小子几次三番不听从家里的安排,偷偷去执行高危险的任务,这次甚至跑到南疆战场,老爷子知道他受重伤的消息,直接就犯高血压晕过去了,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孙子以后不能人道,岂不是当场得背过气啊! “既然如此……你安排我出院,我亲自回去一趟。” “秦霁川!”霍常山急得都直接报了他的大名。 陆川本姓秦,名霁川。但当年被秦老爷子送进部队锻炼,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所以改了他娘的姓,单名一个川字。 突然听到自己的本名,陆川也是微微怔愣了片刻,随即道:“我认真的,你帮不帮?” “你……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那我先跟你说好,老爷子要是不相信,或者被这个消息吓出点好歹来,我可不负责。” “多谢。” “哼!你给我老老实实留在医院里面,我明天就去北城,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擅自出院!” “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大哥,你自己身上有多少伤,你没数吗?半条命都搭进去了,下次要是再受伤进医院,我看我还是早点给你准备棺材的了。” “呵——” “我现在算是明白老韩的话了,你们当兵的真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铜墙铁壁,一点不把自个儿当回事儿,可劲儿地折腾!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想跟书宁妹砸好好过日子,就自己顾着点自己的身体,你是没看到,那天我去学校找她,她听说你受伤在医院,小脸煞白,人家是个小姑娘,你总不能以后都让她为你担惊受怕?” “知道了。” 霍常山气得狠狠瞪了一眼陆川,然后临走之前,直接把桌子上一袋子苹果都顺走了。 第80章 你认真的? 陆川看着沈书宁一脸诧异的神情,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这件事情,可能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我确实是认真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是个好姑娘,聪慧、独立、善良,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我可以保证,结婚之后,我尽我所能地对你好,我希望以后能够和你一起生活,互相扶持,白头偕老。”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没有什么浪漫的誓言,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有简单朴实的几句承诺,直白得让人觉得有些笨拙,却让她感受到了钱所谓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他从头到尾盛止都没有说一个爱字,却用承诺证明了他对她的认真。 一个家。 她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有人惦记,有人依靠。 陆川的话,让她对未来有了一些期待。 其实一直以来,沈书宁始终都觉得陆川不可能回喜欢她,对她顶多就是怜悯、同情,可如今从他口中正儿八经的听到告白的话,她的心动了。 “我……” 沈书宁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陆川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语气放缓,“等你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沈书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我需要时间想想。” “好。”陆川点头。 没有拒绝,就说明她心里并非完全没有他。 这个认知,让陆川的心情非常愉悦,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我等你的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沈书宁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偶尔给他带一些食堂的饭菜,街边买的水果,还从图书馆带了两本书让他打发时间。 陆川偶尔会给她讲一些部队里的事情,边境的见闻,沈书宁总是安静地听着,虽然他很少说执行任务是的危险,战场上的险况,但从他这一身的伤疤,她也能猜到这些年,他是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 “咳咳咳——” 霍常山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兜里,站在病房门口,一脸戏谑地看着陆川和沈书宁,“我没打扰两位?” 沈书宁耳尖微微一烫,把手里书本放进包里,起身道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路上注意安全。” 等沈书宁一走,霍常山直接走到病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啧啧,你小子藏得可真够深的,我说你怎么不愿意回北城转业,非得留在津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别怪兄弟我不提醒你,书宁妹砸是个好的,但她家里的情况太复杂,你家里那边,恐怕不会接受沈家。” 霍常山随意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水果盘里的苹果,在袖子上蹭了两下,就直接开吃了。 陆川剑眉微微一拧,“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要硬刚啊?不怕你家老爷子被你气死啊?” 霍常山一边吃,一边问道。 “你帮我传个消息回去。”陆川突然侧目看向好友,清明的眸子闪过一抹算计。 “咳咳咳,打住!你每次用这种眼神看我,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事儿,你找别人,我还有病人,我先……” “宋家……” “停!我答应你还不成嘛,每次都用这招。”霍常山双手直接捂住耳朵,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 宋家两兄妹,就是他的克星,尤其是宋延平那个妹妹,他霍常山长这么大,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偏偏遇到宋盈盈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陆川低笑一声,哑声道,“管用就行。” “什么消息?”霍常山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嘟囔道了一句:“无耻。” “告诉老爷子,我伤到要害,以后很难再有孩子。” “噗!咳咳咳……”霍常山放下手里的搪瓷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好兄弟,“你刚才说啥玩意儿?你没开玩笑!这话要是传回北城,你家老爷子还能坐得住?不得把军区医院给掀了啊?他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你就不怕把你家老爷子给吓死啊?不行不行,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我爹要是知道我帮你说谎骗老爷子,我估计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事儿我不干,你还是找别人。” 怕陆川还是不放过自己,霍常山直接道:“就算你现在把宋盈盈带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帮你的!” 开什么玩笑,秦家老爷子有多看中这个大孙子,北城谁不知道? 当初老爷子让他进部队锻炼,是为了后继有人,这小子几次三番不听从家里的安排,偷偷去执行高危险的任务,这次甚至跑到南疆战场,老爷子知道他受重伤的消息,直接就犯高血压晕过去了,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孙子以后不能人道,岂不是当场得背过气啊! “既然如此……你安排我出院,我亲自回去一趟。” “秦霁川!”霍常山急得都直接报了他的大名。 陆川本姓秦,名霁川。但当年被秦老爷子送进部队锻炼,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所以改了他娘的姓,单名一个川字。 突然听到自己的本名,陆川也是微微怔愣了片刻,随即道:“我认真的,你帮不帮?” “你……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那我先跟你说好,老爷子要是不相信,或者被这个消息吓出点好歹来,我可不负责。” “多谢。” “哼!你给我老老实实留在医院里面,我明天就去北城,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许擅自出院!” “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大哥,你自己身上有多少伤,你没数吗?半条命都搭进去了,下次要是再受伤进医院,我看我还是早点给你准备棺材的了。” “呵——” “我现在算是明白老韩的话了,你们当兵的真以为自己的身子是铜墙铁壁,一点不把自个儿当回事儿,可劲儿地折腾!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想跟书宁妹砸好好过日子,就自己顾着点自己的身体,你是没看到,那天我去学校找她,她听说你受伤在医院,小脸煞白,人家是个小姑娘,你总不能以后都让她为你担惊受怕?” “知道了。” 霍常山气得狠狠瞪了一眼陆川,然后临走之前,直接把桌子上一袋子苹果都顺走了。 第81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川看了一眼杯子旁边放着的一本画册,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看到里面的设计稿时,眸底闪过几分惊讶之色,他之前只是听霍常山说起过沈书宁会设计,也是他让霍常山把沈书宁引荐给魏厂长。 不过后面的发展,确实是超出他的预期。 沈书宁从医院离开之后,回到了学校宿舍,见到了许久都没见过的刘小婷,她重新回学校上课了。 林园园轻轻扯了扯沈书宁的胳膊,小声道,“今天下午刚回来的,就一直坐在宿舍,一句话也不说,我叫她,她都不理我。” 原本刘小婷虽然不是个活泼的性格,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眉眼之间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怨怼。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扣还打着补丁的旧衣裳,头发枯黄,乱糟糟地披散着,额头上厚厚的刘海压着,遮住了大半的视线,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她看到沈书宁的时候,微微抬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沈书宁看到这个眼神,微微拧眉,“刘小婷,你没事?” “沈书宁,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全都是拜你所赐!” 刘小婷的声音尖锐刺耳,冲着沈书宁声嘶力竭地叫嚣道,脸上除了对沈书宁的怨恨,哪有半点因为自己做错事情而后悔的神情。 很快周围几个宿舍的学生闻声赶来,不少人站在走廊里偷听他们的对话。 林园园直接走到门口,冲着众人喊了一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多管闲事!” 说完,“砰!” 直接关上了宿舍的门。 她转头看向刘小婷,“刘小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家出事,跟书宁有什么关系?” “跟她无关?呵——沈书宁,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把设计稿放在桌子上,引诱我,等我上当之后,你在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出来……” “刘小婷,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你不起贪心,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我什么都没做。” 在这件事情上,沈书宁问心无愧,大大方方地看向刘小婷。 “你什么都没做?沈书宁,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让我看到你的设计图纸的?你平时把那个本子保护得那么好,可那天你偏偏摊开放在桌子上!你就是想害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赶出家门!” 刘小婷的情绪十分激动,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癫狂,“全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 “刘小婷,你够了!你的父亲抄袭了不属于他的设计,这是他咎由自取,这一切,都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还有你父亲的贪婪和虚荣,毁了你们的一切!” 林园园听了半天,大概也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忍不住为沈书宁说了几句话,“刘小婷,你稍微讲点道理好不好,人家书宁的设计稿,愿意放在包里还是桌子上,那是她的自由,我也看到了她的图纸啊,我怎么不想着偷走呢?” “你自己的问题,别怪到别人头上!况且你爸爸抄袭是事实,你们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闭嘴!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清高,是,我自私,我贪图小便宜,我就是偷了她的稿子,可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帮我爸,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就因为抄袭,我爸被革职关在公安局,我妈气得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们高兴了?满意了!” 刘小婷歇斯底里地吼道,她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刘小婷,我承认,我早就发现设计图纸被偷了,没有拆穿你,原本就是觉得没必要,我知道港城国际设计比赛金奖获得者会有专访,所以我不惧抄袭。如果当时你没有将稿纸交给你父亲,后面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也不会举报你偷设计稿的事情。所以……因果皆在你自己,与旁人无关。” “你早就知道图纸被我偷走了,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刘小婷猛地抬眸,恶狠狠地盯着沈书宁看。 “我没有义务阻止你的错误行为。” 说完,沈书宁便拿着暖水瓶离开了宿舍。 林园园看了一眼还处在奔溃中的刘小婷,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开水房。 “书宁,你为什么……” 林园园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沈书宁打完热水,看向林园园,“你觉得我做错了?” “倒也不是做错,你要是提前告诉刘小婷,她或许可以终止自己错误的行为,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她和家里应该也不会断绝关系,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同学,我看她的样子,也挺可怜的。” 林园园小声开口,目光时不时地悄悄打量对方,深怕她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生气。 沈书宁摇了摇头,“我当时若是挑破,她不承认,我毫无办法。稿纸上面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是我的手稿。在那种情况下,我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所以……原本我并不打算接受采访和拍照,但为了从时间上和事实上保证自己的利益,我那段时间特意去了一趟港城,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她发现稿子丢失的时间,不一定是刘小婷偷取设计图纸的时间,说不定当时她已经将图纸送给她父亲,而她一个普通学生,要跟一家有规模的服装厂争夺设计稿的所有权,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园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园园,实话跟你说,她偷设计稿,虽然不是我设计陷害的,但她这个行为,我确实获利了。但我并不会因此就觉得我错了,又或者觉得她可怜。我获利,是基于我的能力,她可怜,是因为她的贪心。” “嗯,你说的没错,对不起啊,书宁,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别介意,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坚持自己的信念,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刻意讨好,不虚与委蛇,我要向你学习!” 她伸手挽着沈书宁的胳膊,刚走到宿舍楼下,突然一拍脑门,指着沈书宁,结结巴巴了半天。 “你、你……等等,我捋捋,刚才你说什么比赛金奖?” “港城,国际设计大赛?” “金奖获得者?” “是你!” 林园园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沈书宁,上下打量。 “我的天呐,沈书宁,你藏得也太深了!我只知道你参加了华北高校设计比赛,带着津南大学的团队获得了一等奖,可你从来也没说过你还是国际设计大赛的冠军啊!” “不行不行,我呼吸困难,你扶着我一点。” 林园园深呼吸几次之后,再次追问道,“你真是冠军啊?” 第81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川看了一眼杯子旁边放着的一本画册,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看到里面的设计稿时,眸底闪过几分惊讶之色,他之前只是听霍常山说起过沈书宁会设计,也是他让霍常山把沈书宁引荐给魏厂长。 不过后面的发展,确实是超出他的预期。 沈书宁从医院离开之后,回到了学校宿舍,见到了许久都没见过的刘小婷,她重新回学校上课了。 林园园轻轻扯了扯沈书宁的胳膊,小声道,“今天下午刚回来的,就一直坐在宿舍,一句话也不说,我叫她,她都不理我。” 原本刘小婷虽然不是个活泼的性格,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眉眼之间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怨怼。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袖扣还打着补丁的旧衣裳,头发枯黄,乱糟糟地披散着,额头上厚厚的刘海压着,遮住了大半的视线,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她看到沈书宁的时候,微微抬眼,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沈书宁看到这个眼神,微微拧眉,“刘小婷,你没事?” “沈书宁,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了!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害的!全都是拜你所赐!” 刘小婷的声音尖锐刺耳,冲着沈书宁声嘶力竭地叫嚣道,脸上除了对沈书宁的怨恨,哪有半点因为自己做错事情而后悔的神情。 很快周围几个宿舍的学生闻声赶来,不少人站在走廊里偷听他们的对话。 林园园直接走到门口,冲着众人喊了一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多管闲事!” 说完,“砰!” 直接关上了宿舍的门。 她转头看向刘小婷,“刘小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家出事,跟书宁有什么关系?” “跟她无关?呵——沈书宁,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把设计稿放在桌子上,引诱我,等我上当之后,你在以受害者的身份站出来……” “刘小婷,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你不起贪心,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一切,我什么都没做。” 在这件事情上,沈书宁问心无愧,大大方方地看向刘小婷。 “你什么都没做?沈书宁,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让我看到你的设计图纸的?你平时把那个本子保护得那么好,可那天你偏偏摊开放在桌子上!你就是想害我,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赶出家门!” 刘小婷的情绪十分激动,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癫狂,“全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 “刘小婷,你够了!你的父亲抄袭了不属于他的设计,这是他咎由自取,这一切,都不是我造成的,是你,还有你父亲的贪婪和虚荣,毁了你们的一切!” 林园园听了半天,大概也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忍不住为沈书宁说了几句话,“刘小婷,你稍微讲点道理好不好,人家书宁的设计稿,愿意放在包里还是桌子上,那是她的自由,我也看到了她的图纸啊,我怎么不想着偷走呢?” “你自己的问题,别怪到别人头上!况且你爸爸抄袭是事实,你们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闭嘴!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清高,是,我自私,我贪图小便宜,我就是偷了她的稿子,可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帮我爸,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就因为抄袭,我爸被革职关在公安局,我妈气得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们高兴了?满意了!” 刘小婷歇斯底里地吼道,她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刘小婷,我承认,我早就发现设计图纸被偷了,没有拆穿你,原本就是觉得没必要,我知道港城国际设计比赛金奖获得者会有专访,所以我不惧抄袭。如果当时你没有将稿纸交给你父亲,后面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也不会举报你偷设计稿的事情。所以……因果皆在你自己,与旁人无关。” “你早就知道图纸被我偷走了,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 刘小婷猛地抬眸,恶狠狠地盯着沈书宁看。 “我没有义务阻止你的错误行为。” 说完,沈书宁便拿着暖水瓶离开了宿舍。 林园园看了一眼还处在奔溃中的刘小婷,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开水房。 “书宁,你为什么……” 林园园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沈书宁打完热水,看向林园园,“你觉得我做错了?” “倒也不是做错,你要是提前告诉刘小婷,她或许可以终止自己错误的行为,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她和家里应该也不会断绝关系,毕竟是一个宿舍的同学,我看她的样子,也挺可怜的。” 林园园小声开口,目光时不时地悄悄打量对方,深怕她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生气。 沈书宁摇了摇头,“我当时若是挑破,她不承认,我毫无办法。稿纸上面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是我的手稿。在那种情况下,我首先得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所以……原本我并不打算接受采访和拍照,但为了从时间上和事实上保证自己的利益,我那段时间特意去了一趟港城,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她发现稿子丢失的时间,不一定是刘小婷偷取设计图纸的时间,说不定当时她已经将图纸送给她父亲,而她一个普通学生,要跟一家有规模的服装厂争夺设计稿的所有权,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园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园园,实话跟你说,她偷设计稿,虽然不是我设计陷害的,但她这个行为,我确实获利了。但我并不会因此就觉得我错了,又或者觉得她可怜。我获利,是基于我的能力,她可怜,是因为她的贪心。” “嗯,你说的没错,对不起啊,书宁,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别介意,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坚持自己的信念,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刻意讨好,不虚与委蛇,我要向你学习!” 她伸手挽着沈书宁的胳膊,刚走到宿舍楼下,突然一拍脑门,指着沈书宁,结结巴巴了半天。 “你、你……等等,我捋捋,刚才你说什么比赛金奖?” “港城,国际设计大赛?” “金奖获得者?” “是你!” 林园园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沈书宁,上下打量。 “我的天呐,沈书宁,你藏得也太深了!我只知道你参加了华北高校设计比赛,带着津南大学的团队获得了一等奖,可你从来也没说过你还是国际设计大赛的冠军啊!” “不行不行,我呼吸困难,你扶着我一点。” 林园园深呼吸几次之后,再次追问道,“你真是冠军啊?” 第82章 他的真心,让她恶心 问完,她又自言自语起来:“对对对,我看过报纸的,津南服装厂抄袭金奖设计图纸,刚才我就该想到了啊,我怎么这么笨!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我的闺蜜是设计金奖获得者,不行,我明天要回家跟我家里人好好炫耀炫耀,我闺蜜是冠军!哈哈哈,不对,我们明天先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好好庆祝一下。” 沈书宁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别太激动了,吃饭的事情,过几天,我最近没时间。” “啊?对哦,你这两天忙着照顾你的准对象,应该的应该的,照顾英雄要紧。那我明天先回家。” “一个奖项而已,你也太激动了。” “是你太淡定了!你知不知道这个奖项的含金量啊?就你现在的履历,拿出去的话,多少服装厂抢着要你!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实力,我妈估计能激动地给我磕一个。” 林园园学的是历史专业,毕业之后其实没什么对口的工作,她现在大二,家里已经再想办法托关系,看能不能给她找个博物馆,档案馆这些文化机构内的工作。 “哎,你这个消息瞒得也太深了,学校都不知道?” “嗯,暂时保密,我不想惹麻烦。” “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刘小婷估计巴不得大家忘掉这件事情,肯定也不会主动提起。不过她现在回学校了,我看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你最近避着她一些,我怕她做出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我知道的,你放心。”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刘小婷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跟学校里的任何人有交流,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次回宿舍都已经是熄灯的时候,好几次都被宿管阿姨抓住,批评教育,可她仍旧我行我素。 清明节过后就是周五了,这天沈书宁上完课,回到家里,刚一进门,就看到林国栋在屋子里,扭头就打算离开。 刘秀菊刚好拎着肉回来,直接拦住沈书宁,笑着道: “书宁回来了,进屋啊,国栋来家里了,我去街上买了点五花肉,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你陪着国栋聊天,娘去做饭。” 她有些强硬地将沈书宁拽进屋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国栋啊,难得来家里,一起留下来吃个晚饭在回去,别跟婶子客气,就当是在自家啊!” 刘秀菊又推了推站在原地的沈书宁,手指用力掐了一下她的后腰软肉,压低声音警告道, “你给我放聪明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隔三岔五跑去医院是做什么的!” 沈书宁闻言,猛地低头看向她娘,眼神带着几分锐利。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你娘,我关心关心自己女儿怎么了?” 刘秀菊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我问过了,那个当兵的受了很重的伤,以后估计是个残废,你跟着那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国栋如今在津南服装厂当小组长,他舅舅是副厂长,以后肯定有前途,你说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放着这么好的对象不要,偏偏跟那个当兵的牵扯不清!”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和林国栋,以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更不可能!还有!陆川同志是军人,是国家和人民的英雄,就算他以后残废了,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沈书宁冷着脸,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你住口,好啊,沈书宁,你嘴上口口声声说什么到津南上大学,原来就是为了跟人私奔,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的,你给我老实一点,你表哥想去县城的食品厂上班,林家在县城门路多,还指望着你跟林国栋成亲之后,能够帮衬一把呢!” 刘秀菊将沈书宁拉到屋外,看了一眼林国栋的方向,咬着牙威胁道,完全不顾及沈书宁的感受,甚至还觉得她为沈家,为刘家牺牲,是理所应当的。 沈书宁气得浑身发抖,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安无事,她也产生了一丝丝对亲情的渴望,但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刘秀菊从始至终都只是把她当成一件可以利用的东西,在她眼里,儿子比她重要,就连娘家侄子的前途,也给比她的幸福重要。 只要能够利用她,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她这个女儿随时可以被牺牲。 “你弟弟的身体现在虽然好多了,但常年要吃药,你以后的嫁人,娘得为自己,为你弟弟考虑啊!你表哥毕竟是亲戚,他要是过得好,以后念着亲戚关系,也能照看我们家。” 沈书宁心里冷嗤了一声,照看他们家? 刘家是什么情况,她小时候就看明白了,刘秀菊的娘家人全是一群吸血鬼,势利眼。 沈家条件还不错的时候,刘秀菊每次回娘家就得大包小包带一堆东西,后来向阳出生,身体不好,家里缺钱的时候,刘家人躲得比谁都快,生怕刘秀菊回去借钱。 如今,想托关系了,又主动贴上来,这种亲戚,就算真的帮了,恐怕日后也只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沈书宁一把甩开刘秀菊的胳膊,冷声道,“我只有向阳一个弟弟,没有哥哥,刘家是刘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奢望他们能够帮我。”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刘秀菊指着沈书宁的鼻子,气得脸色发青,“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姐弟拉扯大,供你念书考大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只是让你帮这么一点忙,你都不愿意,一心一意就想着那个瘸子,难道要我们娘俩以后跟着你喝西北风去啊!” “我可以养活阳阳。” 沈书宁说完,直接走进屋内,冲着林国栋下达了逐客令:“林国栋,你又来做什么?” 刘秀菊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进屋,连声道歉:“国栋啊,宁丫头不是这个意思,她有段时间没见着你,突然见到你,有些激动了。” “婶子,我知道,书宁跟我认识这么多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础还是在的,过去的事情,我知道错了,我道歉。我跟沈嘉月早早就断了联系,我是为了书宁才来津南的,我是真心想要跟书宁好好过日子。” 林国栋一脸憨厚真诚地看着沈书宁,仿佛之前在学校,在巷子小院门口,说那些威胁,诬陷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沈书宁闻言,冷笑了一声,“林国栋,你的真心,我可要不起。你要是真知道错了,那就离我越远越好。” “书宁,我知道,过去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你怨恨我也是应该的,我理解!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扯了扯嘴角,明明是在微笑,可看着却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第82章 他的真心,让她恶心 问完,她又自言自语起来:“对对对,我看过报纸的,津南服装厂抄袭金奖设计图纸,刚才我就该想到了啊,我怎么这么笨!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我的闺蜜是设计金奖获得者,不行,我明天要回家跟我家里人好好炫耀炫耀,我闺蜜是冠军!哈哈哈,不对,我们明天先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好好庆祝一下。” 沈书宁一脸无语地看着她,“你别太激动了,吃饭的事情,过几天,我最近没时间。” “啊?对哦,你这两天忙着照顾你的准对象,应该的应该的,照顾英雄要紧。那我明天先回家。” “一个奖项而已,你也太激动了。” “是你太淡定了!你知不知道这个奖项的含金量啊?就你现在的履历,拿出去的话,多少服装厂抢着要你!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实力,我妈估计能激动地给我磕一个。” 林园园学的是历史专业,毕业之后其实没什么对口的工作,她现在大二,家里已经再想办法托关系,看能不能给她找个博物馆,档案馆这些文化机构内的工作。 “哎,你这个消息瞒得也太深了,学校都不知道?” “嗯,暂时保密,我不想惹麻烦。” “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刘小婷估计巴不得大家忘掉这件事情,肯定也不会主动提起。不过她现在回学校了,我看她的精神状况不太好,你最近避着她一些,我怕她做出一些不可控的事情。” “我知道的,你放心。”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刘小婷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跟学校里的任何人有交流,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次回宿舍都已经是熄灯的时候,好几次都被宿管阿姨抓住,批评教育,可她仍旧我行我素。 清明节过后就是周五了,这天沈书宁上完课,回到家里,刚一进门,就看到林国栋在屋子里,扭头就打算离开。 刘秀菊刚好拎着肉回来,直接拦住沈书宁,笑着道: “书宁回来了,进屋啊,国栋来家里了,我去街上买了点五花肉,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你陪着国栋聊天,娘去做饭。” 她有些强硬地将沈书宁拽进屋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国栋啊,难得来家里,一起留下来吃个晚饭在回去,别跟婶子客气,就当是在自家啊!” 刘秀菊又推了推站在原地的沈书宁,手指用力掐了一下她的后腰软肉,压低声音警告道, “你给我放聪明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隔三岔五跑去医院是做什么的!” 沈书宁闻言,猛地低头看向她娘,眼神带着几分锐利。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你娘,我关心关心自己女儿怎么了?” 刘秀菊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继续说道: “我问过了,那个当兵的受了很重的伤,以后估计是个残废,你跟着那样的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国栋如今在津南服装厂当小组长,他舅舅是副厂长,以后肯定有前途,你说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放着这么好的对象不要,偏偏跟那个当兵的牵扯不清!”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和林国栋,以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更不可能!还有!陆川同志是军人,是国家和人民的英雄,就算他以后残废了,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沈书宁冷着脸,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你住口,好啊,沈书宁,你嘴上口口声声说什么到津南上大学,原来就是为了跟人私奔,我告诉你,我不会答应的,你给我老实一点,你表哥想去县城的食品厂上班,林家在县城门路多,还指望着你跟林国栋成亲之后,能够帮衬一把呢!” 刘秀菊将沈书宁拉到屋外,看了一眼林国栋的方向,咬着牙威胁道,完全不顾及沈书宁的感受,甚至还觉得她为沈家,为刘家牺牲,是理所应当的。 沈书宁气得浑身发抖,其实这段时间的相安无事,她也产生了一丝丝对亲情的渴望,但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刘秀菊从始至终都只是把她当成一件可以利用的东西,在她眼里,儿子比她重要,就连娘家侄子的前途,也给比她的幸福重要。 只要能够利用她,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她这个女儿随时可以被牺牲。 “你弟弟的身体现在虽然好多了,但常年要吃药,你以后的嫁人,娘得为自己,为你弟弟考虑啊!你表哥毕竟是亲戚,他要是过得好,以后念着亲戚关系,也能照看我们家。” 沈书宁心里冷嗤了一声,照看他们家? 刘家是什么情况,她小时候就看明白了,刘秀菊的娘家人全是一群吸血鬼,势利眼。 沈家条件还不错的时候,刘秀菊每次回娘家就得大包小包带一堆东西,后来向阳出生,身体不好,家里缺钱的时候,刘家人躲得比谁都快,生怕刘秀菊回去借钱。 如今,想托关系了,又主动贴上来,这种亲戚,就算真的帮了,恐怕日后也只会在你背后捅上一刀。 沈书宁一把甩开刘秀菊的胳膊,冷声道,“我只有向阳一个弟弟,没有哥哥,刘家是刘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奢望他们能够帮我。”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刘秀菊指着沈书宁的鼻子,气得脸色发青,“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姐弟拉扯大,供你念书考大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只是让你帮这么一点忙,你都不愿意,一心一意就想着那个瘸子,难道要我们娘俩以后跟着你喝西北风去啊!” “我可以养活阳阳。” 沈书宁说完,直接走进屋内,冲着林国栋下达了逐客令:“林国栋,你又来做什么?” 刘秀菊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进屋,连声道歉:“国栋啊,宁丫头不是这个意思,她有段时间没见着你,突然见到你,有些激动了。” “婶子,我知道,书宁跟我认识这么多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基础还是在的,过去的事情,我知道错了,我道歉。我跟沈嘉月早早就断了联系,我是为了书宁才来津南的,我是真心想要跟书宁好好过日子。” 林国栋一脸憨厚真诚地看着沈书宁,仿佛之前在学校,在巷子小院门口,说那些威胁,诬陷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沈书宁闻言,冷笑了一声,“林国栋,你的真心,我可要不起。你要是真知道错了,那就离我越远越好。” “书宁,我知道,过去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你怨恨我也是应该的,我理解!不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扯了扯嘴角,明明是在微笑,可看着却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第83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呸! “婶,既然书宁不欢迎我,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你。” “哎?国栋啊,这就走了?吃完饭在回去呗,饭都已经煮上了,炒俩菜就能直接吃了。” “不吃了,婶儿,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晚上轮到我值夜班,我得早点回去。” 林国栋走到沈书宁面前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我前几天看到报纸,才知道书宁原来这么厉害,华北高校服装设计大赛团队一等奖。可你的专业不是金融吗?怎么会服装设计的?什么时候学的?” “与你无关。”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相信,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书宁,你好好考虑,跟我在一起,你毕业就能进服装厂,以你的实力,当个总设计师不是什么难事儿,到时候,我们一个负责设计,一个负责厂里的销售。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可以开一个服装厂,自己创业。” “我去前段时间出差的时候,特意跟人打听过了,现在国家政策非常扶持个人私营企业的发展,服装厂的行情非常好,书宁,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 林国栋之前在公社当会计,经济头脑还是有一些的,而且对政策方面的敏感度也很高,其实能达成他目标的捷径就是跟傅湘湘在一起,但傅湘湘看不上他。 至于沈书宁,他是冲着她的设计天赋去的! 经过津南服装厂几次败给一个小县城的服装厂,他就深刻意识到服装设计将来对一家服装厂的影响有多大了。 以前大家对衣食住行的要求,仅仅是吃饱穿暖,但随着经济发展,大家开始对生活有了更高质量的要求,要吃得好,也要穿得时髦。 他前段时间去港城走了一圈,彻底被外面的世界征服了,难怪傅湘湘一直在他面前说,港城多好多好,国外发展多么进步。 他也想要过那样的生活! “书宁,我很认真的,今天我来找你,主要也是为了征询你的意见,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让我爸把介绍信给咱们寄过来,就在津南这边领证!等你大学毕业,咱们回老家办一场婚礼,该给你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不可能……” “你别急着回答我,说不定你过几天就改变心意了呢?婶儿,我走了,桌子上的香蕉是我前两天从港城带回来的,津南这边不多见,给你们尝尝鲜儿。” 等林国栋一走,刘秀菊‘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你看看,人家好心好意的来看咱们,也不嫌弃咱们的出身,之前你还害得他在公安局呆了好几天,人家都不计较,你到底闹什么!” “不就是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嘛,最后你不还是如愿上了大学!男人嘛,总归是偷腥的,他最后不还是选择了你,这不就够了?” 刘秀菊恨不得现在就押着沈书宁去民政局,直接跟林国栋把结婚证领了。 沈书宁冷冷看着自己的亲娘,讽刺道,“林国栋在追求津南服装厂厂长的女儿,也就是你当钟点工的那户人家,傅政委的女儿,傅湘湘,你说……我跟她,林国栋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我?” 刘秀菊被沈书宁的话噎了一下,浑浊的眸子转了转,“这……他能选你,你不该高兴才对吗?” 她轻笑一声,“高兴?高兴什么?被他算计吗?” 林国栋心里打什么主意,她一猜就猜到了。 林国栋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一切反常的行为,定然都是有原因的。 傅湘湘看不上他,想要娶她,就得拿出点成绩,可留在津南服装厂,他上头还有主任,副厂长,厂长,几个月的时间从临时工到小组长,已经非常逆天了,要想再突破,就只能跳出这个圈子,自己创业。 可林国栋虽然是会计出身,但开服装厂,最重要的是能够开拓销售市场。 他知道自己会设计,拿过设计大赛的一等奖,所以才将目光瞄准到她的身上,一旦她同意,陪他创业,建立公司,之后的走向大概就跟上辈子差不多了。 等到功成名就,事业有成的时候,她就会被当成一枚弃子,无情的抛弃。 “姐,你在家啊?我上周单元测试全班第一名,月底的期中考试,我肯定能取得高分!” 沈向阳放学回来看到停在门口的自行车,高兴地跑进来。 “咦,今天买肉了?姐,你买回来的?我们晚上吃肉末蒸蛋!” “哼,吃什么吃!就知道吃!这肉是我买的,你们姐弟俩不是瞧不上我吗?我做的饭,你们有本事都别吃!考第一名有什么用?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我看你们俩脑子都被读坏了!” 刘秀菊气急败坏地嚷嚷着,瞪了一眼姐弟俩,直接将刚买回来的肉藏了起来。 沈向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沈书宁看着弟弟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向阳一直非常想念母亲,也希望她们能够和平相处,有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但现实总是这么残酷。 “向阳,走,姐姐今天带你出去吃。” 沈书宁拉起弟弟的手,在刘秀菊的怒视下,已然走出了家门。 姐弟俩在街上随意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青菜肉丝面,味道很香,若是平时,沈向阳估计一个人就能干完两碗面,但今天,他低着头,拿筷子拨了几下碗里的面条,一脸闷闷不乐。 “不用在意她的话,赶紧吃面,等一会儿面都坨了。” 沈书宁将碗里的面拨了一小半给沈向阳,柔声安慰道。 “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总是让你担心……” “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没用?我上次去开家长会,老师说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津南高中,说不定过几年,你还是我的学弟呢!姐知道,你很懂事,也很努力,你一直、一直都是姐姐的骄傲。” 沈书宁摸了摸弟弟的头,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我可以的!” 沈向阳被她的话激励了,吸了吸鼻子,随手抹掉眼眶里的泪珠,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两人吃完饭,回到住的地方,刘秀菊也刚刚吃完饭,桌子上只有一小碟酱瓜和一盘炒青菜,见姐弟俩回来,直接冲沈书宁摊手,“钱呢!有钱出去吃饭,家里的生活费,你不用交啊?就张着嘴,等我养啊?” “家里的菜基本上都是姐带回来的,你的钱都自己藏起来了!我没吃你的!” 沈向阳不甘心的反驳道。 “你姐买回来的都是生的,要不是我给你做饭,你回家能吃上热乎的?一个月十五块钱,要是不给钱,以后吃饭,你俩自己想办法。” “这里是五块钱,多的没有。十五块,我可以直接让他在外面吃好的,不用麻烦你。” 说完,沈书宁从口袋里面拿出五块钱,下一秒刘秀菊就直接夺了过去,仔细数完之后,还不死心的往她口袋里面看。 第83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呸! “婶,既然书宁不欢迎我,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再来看你。” “哎?国栋啊,这就走了?吃完饭在回去呗,饭都已经煮上了,炒俩菜就能直接吃了。” “不吃了,婶儿,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晚上轮到我值夜班,我得早点回去。” 林国栋走到沈书宁面前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我前几天看到报纸,才知道书宁原来这么厉害,华北高校服装设计大赛团队一等奖。可你的专业不是金融吗?怎么会服装设计的?什么时候学的?” “与你无关。”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相信,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你一定会明白我的心意,书宁,你好好考虑,跟我在一起,你毕业就能进服装厂,以你的实力,当个总设计师不是什么难事儿,到时候,我们一个负责设计,一个负责厂里的销售。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可以开一个服装厂,自己创业。” “我去前段时间出差的时候,特意跟人打听过了,现在国家政策非常扶持个人私营企业的发展,服装厂的行情非常好,书宁,你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 林国栋之前在公社当会计,经济头脑还是有一些的,而且对政策方面的敏感度也很高,其实能达成他目标的捷径就是跟傅湘湘在一起,但傅湘湘看不上他。 至于沈书宁,他是冲着她的设计天赋去的! 经过津南服装厂几次败给一个小县城的服装厂,他就深刻意识到服装设计将来对一家服装厂的影响有多大了。 以前大家对衣食住行的要求,仅仅是吃饱穿暖,但随着经济发展,大家开始对生活有了更高质量的要求,要吃得好,也要穿得时髦。 他前段时间去港城走了一圈,彻底被外面的世界征服了,难怪傅湘湘一直在他面前说,港城多好多好,国外发展多么进步。 他也想要过那样的生活! “书宁,我很认真的,今天我来找你,主要也是为了征询你的意见,我给你考虑的时间,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让我爸把介绍信给咱们寄过来,就在津南这边领证!等你大学毕业,咱们回老家办一场婚礼,该给你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不可能……” “你别急着回答我,说不定你过几天就改变心意了呢?婶儿,我走了,桌子上的香蕉是我前两天从港城带回来的,津南这边不多见,给你们尝尝鲜儿。” 等林国栋一走,刘秀菊‘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你看看,人家好心好意的来看咱们,也不嫌弃咱们的出身,之前你还害得他在公安局呆了好几天,人家都不计较,你到底闹什么!” “不就是录取通知书的事情嘛,最后你不还是如愿上了大学!男人嘛,总归是偷腥的,他最后不还是选择了你,这不就够了?” 刘秀菊恨不得现在就押着沈书宁去民政局,直接跟林国栋把结婚证领了。 沈书宁冷冷看着自己的亲娘,讽刺道,“林国栋在追求津南服装厂厂长的女儿,也就是你当钟点工的那户人家,傅政委的女儿,傅湘湘,你说……我跟她,林国栋为什么会突然选择我?” 刘秀菊被沈书宁的话噎了一下,浑浊的眸子转了转,“这……他能选你,你不该高兴才对吗?” 她轻笑一声,“高兴?高兴什么?被他算计吗?” 林国栋心里打什么主意,她一猜就猜到了。 林国栋那样自私自利的人,一切反常的行为,定然都是有原因的。 傅湘湘看不上他,想要娶她,就得拿出点成绩,可留在津南服装厂,他上头还有主任,副厂长,厂长,几个月的时间从临时工到小组长,已经非常逆天了,要想再突破,就只能跳出这个圈子,自己创业。 可林国栋虽然是会计出身,但开服装厂,最重要的是能够开拓销售市场。 他知道自己会设计,拿过设计大赛的一等奖,所以才将目光瞄准到她的身上,一旦她同意,陪他创业,建立公司,之后的走向大概就跟上辈子差不多了。 等到功成名就,事业有成的时候,她就会被当成一枚弃子,无情的抛弃。 “姐,你在家啊?我上周单元测试全班第一名,月底的期中考试,我肯定能取得高分!” 沈向阳放学回来看到停在门口的自行车,高兴地跑进来。 “咦,今天买肉了?姐,你买回来的?我们晚上吃肉末蒸蛋!” “哼,吃什么吃!就知道吃!这肉是我买的,你们姐弟俩不是瞧不上我吗?我做的饭,你们有本事都别吃!考第一名有什么用?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我看你们俩脑子都被读坏了!” 刘秀菊气急败坏地嚷嚷着,瞪了一眼姐弟俩,直接将刚买回来的肉藏了起来。 沈向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沈书宁看着弟弟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向阳一直非常想念母亲,也希望她们能够和平相处,有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但现实总是这么残酷。 “向阳,走,姐姐今天带你出去吃。” 沈书宁拉起弟弟的手,在刘秀菊的怒视下,已然走出了家门。 姐弟俩在街上随意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青菜肉丝面,味道很香,若是平时,沈向阳估计一个人就能干完两碗面,但今天,他低着头,拿筷子拨了几下碗里的面条,一脸闷闷不乐。 “不用在意她的话,赶紧吃面,等一会儿面都坨了。” 沈书宁将碗里的面拨了一小半给沈向阳,柔声安慰道。 “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总是让你担心……” “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没用?我上次去开家长会,老师说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津南高中,说不定过几年,你还是我的学弟呢!姐知道,你很懂事,也很努力,你一直、一直都是姐姐的骄傲。” 沈书宁摸了摸弟弟的头,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我可以的!” 沈向阳被她的话激励了,吸了吸鼻子,随手抹掉眼眶里的泪珠,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两人吃完饭,回到住的地方,刘秀菊也刚刚吃完饭,桌子上只有一小碟酱瓜和一盘炒青菜,见姐弟俩回来,直接冲沈书宁摊手,“钱呢!有钱出去吃饭,家里的生活费,你不用交啊?就张着嘴,等我养啊?” “家里的菜基本上都是姐带回来的,你的钱都自己藏起来了!我没吃你的!” 沈向阳不甘心的反驳道。 “你姐买回来的都是生的,要不是我给你做饭,你回家能吃上热乎的?一个月十五块钱,要是不给钱,以后吃饭,你俩自己想办法。” “这里是五块钱,多的没有。十五块,我可以直接让他在外面吃好的,不用麻烦你。” 说完,沈书宁从口袋里面拿出五块钱,下一秒刘秀菊就直接夺了过去,仔细数完之后,还不死心的往她口袋里面看。 第84章 阴谋算计 “这是前段时间学校发的奖金,你不用看了,我身上没钱。你要是觉得五块钱不够,那就还来,我让阳阳放学先去赵奶奶家吃饭。” 学校发了五十块钱的奖金,剩余的钱,她早就存起来了。 刘秀菊一听这话,一把将钱藏进口袋里,轻咳一声:“咳咳,去别人家吃饭像什么样子!五块就五块!” 说完,她翻了个白眼,捂着口袋就离开了。 之后那段时间,沈书宁要么忙着跟钟叔对接工作,要么就是在学校上课,就连医院那边都没时间过去,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到医院,问问陆川的身体情况。 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沈书宁是想着等沈向阳期中考结束之后,在跟陆川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她家里的情况摆在那儿,如果她以后结婚,必然是会带着向阳一起生活,若是他不能接受,那他们之间就没有以后。 至于沈有田和刘秀菊,只要他们姐弟活着一天,这两人就不会消停。 沈书宁很清楚,她身上一堆麻烦,而陆川的家庭背景……虽然她知道的不多,但从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部队里的干部,以及上头对他的重视程度,他老家又在北城,再联系上辈子陆川为了报答沈嘉月,为她开了几次特例,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不会太简单。 那种家庭,应该也不会看上自己。 林国栋这边,自从那天跟沈书宁在家里谈过之后,一直自信满满的认为,沈书宁绝对不会逃过他的手掌心,可时间过去了十来天了,沈书宁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想到这女人现在的变化,林国栋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他来到傅家,看到正在扫地的刘秀菊,拧了拧眉,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婶儿。” “国栋啊!你咋来了,找我有事儿吗?你等等,我把这里收拾干净,擦个桌子就完事儿了。” 刘秀菊看到林国栋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头发上打着啫喱,一副干部精英的打扮,眼睛都亮了一下,立刻加快了手上干活的速度。 同样在傅家干活的一个婶子还好奇地跟刘秀菊打听了一下林国栋的身份,“刘婶儿,这个小伙子是谁啊?长得真精神,有对象了吗?” 刘秀菊直接一个白眼翻上天,“你女儿一个初中生怎么配得上国栋?他是我未来女婿,我女儿可是大学生!他是特意来看我的,别瞎打听!” 问话的婶子听到这话,脸都拉长,直接拿起抹布转身进了厨房,嘴里小声嘟囔道:“狗仗人势,还女儿是大学生,大学生的娘还给人当保姆,呸!” 刘秀菊心里高兴得很,得意地哼着小曲儿。 几分钟后,两人在傅家的院子外面站着,“婶儿,书宁最近很忙吗?” “那个死丫头,成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上次回来过之后,一个星期都没回家,昨天倒是回来了一趟,就给向阳带回来一本习题册,讲了几道题,第二天一早就回学校了。你有事儿啊?” “婶儿,倒是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上次我提议的事,不知道书宁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是自己创业的好时机,国家扶持,想赚钱,就得抓住机遇,错过了,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我想着,咱们以后迟早也是一家人,与其找别人合作,还不如找自己人。而且,咱们只有成了一家人,我爹才好去县食品厂帮刘子哥说情啊!” “对对对,你说得对,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书宁以后迟早都是你媳妇,她不是会……会那个什么,画画?你们一起开公司,赚来的钱都是自己的,跟被人合作,不合适,不合适!” 刘秀菊如今在傅政委家里当钟点工,平时没少在傅家听到一些关于什么经济政策,国家方针,发展速度的谈话内容,虽然她没上过什么学,没文化,很多内容都听不懂,但也知道一个道理,现在国家支持经济发展,能赚钱! “婶儿,是设计。” “对对对,设计!可是……国栋啊,我也没办法做她的主,这丫头自从上了个大学,主意是越来越大了,我这个当娘得在她那儿说十句,都不如向阳说一句。” “婶儿,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什么法子?哎呀,啥法子都成,你能跟书宁合伙开公司,这是好事儿啊!我肯定支持,怎么会不同意?要我做啥?你说!” 林国栋似是为难地摇了摇头,粗黑的眉毛拧成一团,叹了口气,“还是算了,这事儿得你情我愿,之前书宁就已经对我有误会了,我不想让她生气。” “怎么就算了?!国栋,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大不了出了事情,你就推到我头上,就说是我应下的!” “婶子!”林国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刘秀菊的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怎么突然跪下了?你赶紧起来,有话好好说。” 刘秀菊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要将人扶起来。 “婶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之前在六里村,是我浑蛋,犯了错,害了叔,还害得书宁跟你们离心,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现在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所以请你相信,我以后一定会对书宁好的,我打算开一家服装厂,名字我都已经注册好了,就叫国宁服装厂。” “书宁现在恨我,根本不愿意听我的解释,所以……我想,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她是不是就能原谅我,我发誓,等厂子建好之后,我就跟她领证,毕业之后就回六里村,大摆宴席,让书宁风风光光的嫁给我,也给你和叔长长脸。” 林国栋抬头看向刘秀菊,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他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婶当然是相信你的!就这么办,本来你俩就是订过婚的,你们提前办事儿也没什么人能说三道四。” “可现在书宁对我十分避讳,我根本就……”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想一下。”刘秀菊皱着眉,沉默了片刻后,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有了!这丫头最疼她弟弟了,你等下跟我回去一趟,到时候我们就这样……” 林国栋低头听着她的计划,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 第84章 阴谋算计 “这是前段时间学校发的奖金,你不用看了,我身上没钱。你要是觉得五块钱不够,那就还来,我让阳阳放学先去赵奶奶家吃饭。” 学校发了五十块钱的奖金,剩余的钱,她早就存起来了。 刘秀菊一听这话,一把将钱藏进口袋里,轻咳一声:“咳咳,去别人家吃饭像什么样子!五块就五块!” 说完,她翻了个白眼,捂着口袋就离开了。 之后那段时间,沈书宁要么忙着跟钟叔对接工作,要么就是在学校上课,就连医院那边都没时间过去,只是偶尔打个电话到医院,问问陆川的身体情况。 日子一天天过去,原本沈书宁是想着等沈向阳期中考结束之后,在跟陆川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她家里的情况摆在那儿,如果她以后结婚,必然是会带着向阳一起生活,若是他不能接受,那他们之间就没有以后。 至于沈有田和刘秀菊,只要他们姐弟活着一天,这两人就不会消停。 沈书宁很清楚,她身上一堆麻烦,而陆川的家庭背景……虽然她知道的不多,但从他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部队里的干部,以及上头对他的重视程度,他老家又在北城,再联系上辈子陆川为了报答沈嘉月,为她开了几次特例,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不会太简单。 那种家庭,应该也不会看上自己。 林国栋这边,自从那天跟沈书宁在家里谈过之后,一直自信满满的认为,沈书宁绝对不会逃过他的手掌心,可时间过去了十来天了,沈书宁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想到这女人现在的变化,林国栋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他来到傅家,看到正在扫地的刘秀菊,拧了拧眉,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婶儿。” “国栋啊!你咋来了,找我有事儿吗?你等等,我把这里收拾干净,擦个桌子就完事儿了。” 刘秀菊看到林国栋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头发上打着啫喱,一副干部精英的打扮,眼睛都亮了一下,立刻加快了手上干活的速度。 同样在傅家干活的一个婶子还好奇地跟刘秀菊打听了一下林国栋的身份,“刘婶儿,这个小伙子是谁啊?长得真精神,有对象了吗?” 刘秀菊直接一个白眼翻上天,“你女儿一个初中生怎么配得上国栋?他是我未来女婿,我女儿可是大学生!他是特意来看我的,别瞎打听!” 问话的婶子听到这话,脸都拉长,直接拿起抹布转身进了厨房,嘴里小声嘟囔道:“狗仗人势,还女儿是大学生,大学生的娘还给人当保姆,呸!” 刘秀菊心里高兴得很,得意地哼着小曲儿。 几分钟后,两人在傅家的院子外面站着,“婶儿,书宁最近很忙吗?” “那个死丫头,成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上次回来过之后,一个星期都没回家,昨天倒是回来了一趟,就给向阳带回来一本习题册,讲了几道题,第二天一早就回学校了。你有事儿啊?” “婶儿,倒是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上次我提议的事,不知道书宁考虑得怎么样了,现在是自己创业的好时机,国家扶持,想赚钱,就得抓住机遇,错过了,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我想着,咱们以后迟早也是一家人,与其找别人合作,还不如找自己人。而且,咱们只有成了一家人,我爹才好去县食品厂帮刘子哥说情啊!” “对对对,你说得对,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书宁以后迟早都是你媳妇,她不是会……会那个什么,画画?你们一起开公司,赚来的钱都是自己的,跟被人合作,不合适,不合适!” 刘秀菊如今在傅政委家里当钟点工,平时没少在傅家听到一些关于什么经济政策,国家方针,发展速度的谈话内容,虽然她没上过什么学,没文化,很多内容都听不懂,但也知道一个道理,现在国家支持经济发展,能赚钱! “婶儿,是设计。” “对对对,设计!可是……国栋啊,我也没办法做她的主,这丫头自从上了个大学,主意是越来越大了,我这个当娘得在她那儿说十句,都不如向阳说一句。” “婶儿,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什么法子?哎呀,啥法子都成,你能跟书宁合伙开公司,这是好事儿啊!我肯定支持,怎么会不同意?要我做啥?你说!” 林国栋似是为难地摇了摇头,粗黑的眉毛拧成一团,叹了口气,“还是算了,这事儿得你情我愿,之前书宁就已经对我有误会了,我不想让她生气。” “怎么就算了?!国栋,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大不了出了事情,你就推到我头上,就说是我应下的!” “婶子!”林国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刘秀菊的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怎么突然跪下了?你赶紧起来,有话好好说。” 刘秀菊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要将人扶起来。 “婶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之前在六里村,是我浑蛋,犯了错,害了叔,还害得书宁跟你们离心,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现在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所以请你相信,我以后一定会对书宁好的,我打算开一家服装厂,名字我都已经注册好了,就叫国宁服装厂。” “书宁现在恨我,根本不愿意听我的解释,所以……我想,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她是不是就能原谅我,我发誓,等厂子建好之后,我就跟她领证,毕业之后就回六里村,大摆宴席,让书宁风风光光的嫁给我,也给你和叔长长脸。” 林国栋抬头看向刘秀菊,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他便知道这事儿成了。 “婶当然是相信你的!就这么办,本来你俩就是订过婚的,你们提前办事儿也没什么人能说三道四。” “可现在书宁对我十分避讳,我根本就……”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想一下。”刘秀菊皱着眉,沉默了片刻后,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有了!这丫头最疼她弟弟了,你等下跟我回去一趟,到时候我们就这样……” 林国栋低头听着她的计划,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