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我在梁山当绿茶》 第1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 呃……不对,他叫赵炎,就在前不久,他手撕绿茶,顺带解放了几个被吊着的“翘嘴”,却遭到了“翘嘴”们的谋杀。 在被人从过街天桥用力推下来的时候,他努力回转身体,看清了凶手的脸。 实验室大师兄那张病态中带着疯狂的脸,在他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如果还有机会说话,他一定会向大师兄真诚道歉。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不是人家鱼塘里的翘嘴,你是鱼塘外伸着舌头流口水的大舔狗。” 可惜,他没机会了。 身为北清大学药学实验室的猛人,刷过无数瓶子、搬过无数小白鼠的赵炎,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旅游大巴碾过,自然是毫发无伤的……死翘翘啦。 零落成泥碾作尘,血光飞溅,染红了赵炎的视线。 天移地转,宇宙浩瀚。 禅宗有一句偈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或许,将死之人的一滴血泪里,也藏着一片浩瀚的宇宙。 又或许,宇宙本就是由无数平行世界组成的。 赵炎眼中的血色并未褪去,只是渐渐变了模样。猩红化作鲜艳的大红,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置身于一片悬红挂彩的亭台楼阁中。 只能说发明穿越的人真是个天才。 不知是赵炎做好事反得恶报,还是赵炎母胎单身二十几年触发了穿越的条件。 总之,赵妍穿越到一个叫神州的世界,成了宋国的公主,名叫赵妍儿。 快速融合记忆的赵妍儿,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 这世界类似原来世界的宋朝,大体相同,但又有些许不同。 有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消失了,比如诗仙李白。有些风流人物却曾经来过,比如可爱贪吃的胖子苏轼,以及一条盘龙棍打下四百座军州的黑胖子、本朝太祖赵大郎。 果然,还是胖一点有福气啊。 赵妍儿扶着自己盈盈一握的小腰,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才走几步就累得不行。她正想找个地方休息,身后的宫女绿桃却催促道:“殿下,咱们还是快些。官家御驾回宫后,就要登宣德门。到时候各个宫门关闭,咱们就出不去了。” 今天是正月十四,大宋天子与民同乐的日子。从今夜开始,东京汴梁三天不设门禁,通宵欢庆,堪称当世唯一的不夜城。 白天,皇帝车驾巡幸五岳观,并在那里赐宴群臣,谓之“对御”。直至晚上,御驾才会回宫。至大内禁宫的南门宣德门,皇帝携后宫家眷登宣德门与民同乐。 当今皇帝有二十多个女儿,赵妍儿排行第二十,是个小透明。她母亲出身低微,只是个位份极低的才人,生她时难产而亡。她自幼由宫人抚养,见到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宫里的冷暖向来是看皇帝脸色的。皇帝眼里没她,她也就只能保证不被冻死饿死。 所以赵妍儿受唯一的贴身丫鬟撺掇,打算趁着门禁松懈跑出大内,去看一看东京汴梁这上元节的热闹,顺带给一直想讨好的皇姐买些礼物。 计划十分简单,两人换了男装,装作小太监,趁着皇帝御驾到来前溜出大内。再等皇帝从宣德门上下来,大内贵人出宫的时机,再趁乱溜回大内。 十五岁的赵妍儿单纯可爱。但二十几岁的赵炎却不是清澈愚蠢的普通大学生。这次出宫的计划完全是绿桃撺掇的。她赵妍儿一个小公主青春烂漫,根本没有想到过偷跑出皇宫这个事情的严重性,更没有考虑过里面潜在的风险。 回忆原主的记忆,绿桃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赵妍儿讲述宫外的繁华景象。显然,绿桃撺掇赵妍儿出宫,背后必有阴谋。 脑洞展开一下,可能是某个妃子看自己碍眼策划的绑架案,也可能是某个妃子为了嫁祸另一个妃子策划的绑架案。 无论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可怜的赵妍儿被拐、被卖,甚至被人糟蹋,乃至人间消失。 总之,赵炎在食堂蹭宫斗剧下饭这件事,还是对他的人类多样化研究有很大帮助的。 “绿桃,我突然有些害怕,要不还是算了。”赵妍儿说得客气,但她堂堂公主,自然不会受一个宫女摆布。 宫门近在眼前,绿桃可不想功亏一篑,赶忙劝解道:“殿下,难道您不想给茂德帝姬挑选礼物了吗?” 大宋徽宗皇帝赵喆即位后,接受时任宰相蔡京的建议,将公主的称呼改为“帝姬”。赵妍儿是皇帝第二十女,封号福柔帝姬。而茂德帝姬赵金福是皇帝第五女。因姿容秀丽深受皇帝喜欢,又下嫁蔡京之子,在婆家和娘家都是备受宠爱的存在。甚至在市井间都极受推崇,隐隐有“大宋第一美人”的称呼。 赵妍儿摇头道:“现在想想,我久居深宫,对市井之物自然是十分喜爱。可是皇姐已经嫁出宫了,对市井之物又怎会看重?” “殿下~~~”见到赵妍儿的动摇,绿桃赶紧拖着长音劝谏道,“若是您真的有什么能够入茂德帝姬眼的宝物,咱们又何苦去市井之中寻那出奇玩意儿?” 赵妍儿宫中长大,又是不起眼的小透明,甚至没有什么专门的赏赐,能够支配的银钱加起来不过几十两,这次全部都带在了身上。 见赵妍儿语塞,绿桃又说:“殿下,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讨好茂德帝姬更重要吗?你选驸马的事情就在眼前,小心到时候茂德帝姬给你选个纨绔子弟。” 赵妍儿刚满十四岁,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过了正月,皇帝和皇后就要开始为适龄公主挑选驸马。而茂德帝姬作为帝后最宠爱的公主,对妹妹们的婚事有极大话语权。赵妍儿这次出宫的根本目的还是搜罗奇物来讨好茂德帝姬。 好话说尽,赵妍儿也没必要再给一个宫女解释什么。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正打算转头回宫,却觉得一阵头晕。 绿桃赶紧过来扶住赵妍儿,竟强行扶着她向宫门走去。赵妍儿立刻猜到,是这绿桃提前下药,做好了强行将自己带走的两手准备。 “这人怎么了?”宫门守卫出声询问。 绿桃粗着嗓子答道:“今日贵人给了恩典,我二人本打算出宫玩耍,这厮却突然犯了头晕,已到了此处,我们自去宫外寻个医者看看便是。” “那便快些去,莫耽误了病情。”守卫挥了挥手。 绿桃道了声谢,干脆背起赵妍儿,快步向宫外走去。 赵妍儿有心向侍卫求救,却已经全身无力,最终在绿桃背上沉沉睡去。 第2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是夜,东京汴梁灯火辉煌。 皇宫大内宣德门外的御街上,一座由花灯扎制而成的灯山高高耸立。灯山上各色奇珍异兽,神话人物栩栩如生。山下横向并排而立三道大彩门,门上彩缎飞舞,中间立有大木牌,御笔亲书瘦金体“与民同乐”。 彩山两侧则是锦绣绢缎扎起来的巨大菩萨像。左边是骑着狮子的文殊菩萨,右边则是骑着白象的普贤菩萨。高大的狮子和白象口中各喷出一道水柱,竟是两座人造的喷泉。 原本宽达二百余步的御街也被汹涌人头填满。 抬头仰视者,有的为了一睹天颜,有的为了鉴赏那神奇的花灯。 正身平视者,有的驻足观看路边精彩绝伦的表演,有的则是趁机搭讪难得出门的闺中娇娘。 而低头鬼祟者,有的是期望捡到别人不小心掉落的铜板,有的则是伺机顺走前述者荷包里的碎银。 昏迷中的赵妍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意识逐渐开始回归躯体,但她并未着急睁开眼睛,而是努力维持着自己沉睡的表情,努力恢复自身其他感官,去感知周围的环境。 侧耳倾听,周围还算安静,没有风声,有丝竹声和欢笑声隐约传来。赵妍儿判断自己是在房间里。 肌肤上的触感让她知道自己还穿着衣服,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但应该是躺在了软床上。 鼻尖刺鼻的气味散去,赵妍儿闻到了淡淡的熏香味,像是在某位女子的闺阁,也可能是本身兼具风月功能的客栈。 赵妍儿慢慢感觉自己彻底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她依然稳健的保持着睡姿。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十七条记载:情况不明时,先要将自己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白花。 事实证明,赵妍儿以科学的精神研究绿茶的态度值得肯定。 尽管闭着眼睛,有用得信息还是很快被获取。 “怎么没醒?这解药没用?”绿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不应该啊?”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更远的地方回应了绿桃,“你不会私自加大药量了?” “怎么可能?”绿桃反问了一句,随后又岔开话题道,“不过也不打紧,一会儿那高衙内到了,咱们这小公主不省人事更好行事。” 少年也道:“确实如此。那花花太岁高衙内也算是恶名在外。若这小公主醒着,受了什么惊吓反倒弄巧成拙。” “这事儿靠谱吗?”绿桃又问,“你家主人能及时赶到英雄救美吗?” “这个你放心,我家主人就在隔壁饮宴,只要高衙内一进这房间,我就去通风报信,我家主人绝对立刻赶来。”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绿桃还是有些疑虑。 “你放心,计划天衣无缝。那高衙内虽是色中恶鬼,但他也就欺负欺负林冲那种没背景的教头。而且这里可是樊楼,我家主人绝对有办法制住他。”少年道,“你到时候躲在柜子里,虽然看不见外面情形,但也能听到声响。一旦高衙内要行不轨之事,你就冲出来,也能阻止他一时半刻,莫要真让高衙内辱了帝姬清白。” 少年又嘱咐了几件事,就出门去盯着可能随时到来的高衙内。房间内再度陷入了沉默。但只言片语之间,赵妍儿已经大概搞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高衙内就是当朝太尉高球的螟蛉义子,仗着自己义父手中的权力在东京城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更是极度好色,普通百姓家中若是有好看的女子必被他抓回府上玩弄。 不过,今天这高衙内怕是要被人当枪使了。 听绿桃与那少年的对话,这少年的主人应该是这事儿背后的主使,他先指使绿桃将自己骗出宫,然后又用计将高衙内诓骗至此。高衙内这等下半身领导上半身的蠢货必定会行不轨之事。到时候那主使神兵天降,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恶俗把戏。 只是不知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博得帝姬的青睐吗? 赵妍儿觉得未必如此。论长相,赵妍儿虽然算得上漂亮,但是发育的却并不着急,再加上她今年才虚岁十四,往好听里说她现在还是个萝莉身子。往不好听里说,完全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只要不是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应该不会馋她的身子。而驸马都尉在大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职业。赵妍儿又是不受宠的帝姬。即便是成了她的驸马也未必会得到皇帝老丈人的重用。 赵妍儿实在是想不到这幕后黑手的目的,便干脆专注眼前的困境。 虽然看样子绿桃等人打算保全自己的清白,但赵妍儿深刻的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 赵妍儿堂堂大宋帝姬,一旦和那恶名在外的高衙内独处一室,市井坊间稍一传言,只怕香艳的故事就能压倒事实的真相,迅速传播开来。到时候即便是人证物证俱在,赵妍儿浑身是嘴,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布局者要不然没想到这一层,要不然就是希望赵妍儿名声尽毁,落得个非他不嫁的地步。总之,这家伙非蠢即坏。 赵妍儿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冒险,于是赵妍儿尽量保持安静,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绿桃躲进柜子后到高衙内进屋的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屋内无人看管赵妍儿,赵妍儿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自然可以瞒过柜子里绿桃的耳朵。 时机很快到来,柜门开关的声音传来,赵妍儿缓缓睁开了双眼,确认屋内已无他人,赵妍儿悄悄起身。她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响,像只小猫一样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 这里的布置确实像是少女的闺房,但赵妍儿听说过樊楼的名号。这可是东京城中最大的休闲娱乐中心,大名鼎鼎的名妓李师师正是樊楼花魁。 不要说在这里和高衙内共处一室,单是让人知道了堂堂国朝帝姬进了这樊楼,赵妍儿便难以摆脱污名。 掀开床榻前的幔帐,赵妍儿的目光首先投向了屋内漆画的柜子,那柜子十分高大,装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柜子前有一书桌,书桌上自有琴棋等风雅物件。书桌则正对着一扇窗户。 赵妍儿打定主意,门外有那合谋少年监视,自然是走不得。现今唯一的出路就是从窗户翻过去。 悄声走到窗前,再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赵妍儿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这樊楼就在大内东侧的景明坊,乃是东京汴梁最高的酒楼,赵妍儿打开窗户后甚至能越过宫墙,看到大内里提灯行走的太监和宫女。 也就是说这个房间足够高,高到赵妍儿翻窗而出的话非死即伤。 生路断绝,赵妍儿轻声关上窗户,打算另找出路,却听门外响起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恶心声音。 “哈哈哈,没想到那小娘子竟然有这等情趣,约本衙内在樊楼相见。话说本衙内可是很少来这樊楼的,今日也正好见识见识。你这厮快些带路,莫让小娘子等急了。” 人未至声先到,高衙内才上了这层的楼梯,声音已经传遍了整层的房间,与这肃静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赵妍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她慌乱的寻找藏身之处,目光最终锁定在绿桃藏身的衣柜上。 第3章 身怀机缘自相逢 诗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樊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整个建筑群高低起伏,檐角交错,富丽堂皇。 高衙内哼着小曲拾级而上,两只眼睛仿佛是进了粮仓的老鼠,四处打量,既有贪婪,又有几分小心。 这是樊楼西楼的三层,也是顶层,高衙内身为当朝太尉之子,却向来不喜欢樊楼顶层这种文雅之地。他自认为是一个务实的人,谈情说爱、吟诗作对这种事情不就是浪费时间吗? 更何况樊楼的顶层,说是销金窟也不为过,这里的风尘女子纵使各个国色天香,又哪有林娘子那种的小妇人诱人? 不过今日被林娘子约到这樊楼却又是另一种情趣。 他上楼吆喝了几声,这里只是西楼,没有什么自己惹不起的贵人,尽管放浪些也无妨。 到了约好的房间,高衙内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娘子久等啦。”高衙内见屋内无人,便冲到床前,挑开帷幔笑道,“没想到娘子是这般有情趣的人,可是把我想死了。”语毕,高衙内就想扑到床上。然而空空如也的床榻让他止住了身形。 高衙内咦了一声,仔细看这床榻,发现榻上被褥凌乱,像是刚刚被人躺过,伸手摸了摸被子,还能感受到余温。将摸过被褥的手放在鼻尖轻嗅,还隐隐有那小娘子的体香。心中暗道:“莫不是林娘子出恭去了。”边想边退出幔帐,再次扫视房内陈设,却发现衣柜缝隙上正夹着块手帕。 高衙内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娘子不会是藏起来了?是要和本衙内玩藏猫猫吗?” 见柜子里的人没有反应,高衙内只当是林娘子的情趣,便又喊道:“娘子可要藏好身子,等本衙内找到你,可饶不了你。”说着他走到柜子前故意在附近翻找一番。最后才一把突然拉开柜门。 一个身穿青色圆领袍的少年正躲在柜子里。那少年唇红齿白,阅女无数的高衙内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易钗而弁的小娘子。 高衙内一把将小娘子给拽来出来,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小娘子想要挣脱高衙内的钳制,可高衙内本是出身市井的泼皮,多少会些拳脚功夫,哪能叫她挣脱。撕扯之间就将她外衣撕破,露出肩膀来。 这小娘子皮肤白皙,高衙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道:“便是走错了房间,这小娘子鬼鬼祟祟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不若先享用了她,谅她也奈何不了我。” 高衙内本就是下半身指挥上半身的人物,一念至此,顺势就扛起了小娘子,往床榻而去。 那小娘子被高衙内扔在床上,才想到高衙内是要对自己行那不轨之事,急得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刘腾,救我!” 那小娘子越是反抗,高衙内越是觉得有意思。正要进一步采取动作,却听身后一声巨响,扭过头去查看,房门已经被踢开。一个书童打扮的人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高衙内并不慌张,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衣领,挑眉问道:“呦呵,这是给衙内我布了个仙人跳的局面?” 书童打扮的人未接高衙内话茬,而是径直冲了过去,嘴里喊着:“你好大的胆子,可知这位小娘子是何人?” 书童冲进帷幔,看清床上女子相貌,先是一愣,下意识地疑惑道:“绿桃?” 绿桃见到书童,赶紧又喊:“刘腾,救我!” 名叫刘腾的书童正愣神,便被高衙内一把推开,摔倒在地上。 高衙内冷笑一声,喝道:“赶紧都滚出去,本衙内是当朝太尉高球高大人的公子,你们招惹不起。” 殿帅府太尉高球,原本是大苏学士家的下人。通晓些诗词文墨,也会写拳脚功夫,尤其踢得一手好蹴鞠。在市井泼皮中颇有些脸面。后来大苏学士见他心术不正,便将其转荐给小王都太尉王诜。 一日,小王都太尉派高俅到端王府送物,正逢端王在府上蹴鞠,这高球在端王面前露了一手好脚法,便被端王看重,从小王都太尉那边给要到自己府上。 这高球与端王都是爱好广泛之人,关系日益亲近。后来端王得了皇位,成了当今圣上。便提携高球做了这八十万禁军的头领人物殿帅府太尉,也算是位极人臣。 而这高衙内本是泼皮出身,乃是高球叔父之子,与高球本是叔伯兄弟,见高球膝下无子便拜其为义父。高球飞速升迁,手下正无亲近可用之人,便也收下了这高衙内。 眼见高衙内亮出身份,被推倒在地的刘腾爬起来拽住那位书生,说道:“公子,那床上之人是我亲眷,还望公子做主。” 书生无奈向前迈了几步,来到高衙内身前,拱手道:“衙内可认识小可?” 高衙内也明显一愣,仔细打量,只见那书生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模样,样貌俊俏,眉宇间却有几分稳重,正是浊世中一位翩翩佳公子。更重要的是这人自己还真认得,于是抱拳道:“原来是王公子。” 这王公子的父亲王祁生前官至正六品朝奉郎、御窑都监。说白了就是给皇帝烧瓷器的管事。 既然说是生前,也就是说这位御窑都监已经去世。 王公子今年十六岁,其父则是在王公子九岁,也就是七年前去世。其母苏氏在丈夫死后也郁郁而终。王公子家中人丁单薄,现在可以说是孑然一身。 高球官居太尉,又是皇帝宠臣,不要说一个已故的小小正六品官员,就是这东京汴梁城中那些六部要员,高衙内也不是招惹不得。可不巧的是这位王公子就在高衙内招惹不得的名单中。 按照高太尉的说法,这王祁虽死,却仍然简在帝心。 尽管王祁只是正六品朝奉郎,但与皇帝共同研究瓷器烧制,在审美上有诸多契合之处。两人虽是君臣,却也像是朋友。 尤其是王祁一死,皇帝更觉痛失挚友,对其更加念念不忘。 高球虽然也与皇帝有共同爱好,但地位却更像是奴才。如此一比较,高衙内真要欺辱了王公子,未必不会触怒天威。 王公子见高衙内认得自己,便又笑着开口道:“衙内既然识得小可,想来今日之事定是误会。若是我家书童有冒犯之处,还请衙内原谅则个。” 高衙内不敢欺辱王公子,却也并不用给他什么好脸色。甩了一下衣袖便冷着脸走了。 刘腾见高衙内走远,赶紧跑过去查看绿桃情形。而绿桃早已整理好衣衫,此时脱离了险境,觉得后怕,竟然哭出声来。 刘腾见状却不安慰,而是焦急地问道:“我的姑奶奶,您别哭了,那人去哪了?” 绿桃这才想起帝姬不见了,赶忙站起身来想要寻找,却见赵妍儿从床下爬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一脸刚睡醒的样子。见到绿桃便问道:“绿桃,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在这里?” 见此情形,刘腾倒是先反应过来,说道:“大概是睡糊涂摔倒了床下,又滚进了床底。” 绿桃觉得这个滚落的路线有些难度,正想开口询问,却听王公子开口问道:“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腾只得带着两女出了帷幔,向刘公子行了一礼,道:“公子,我是瞒了你,但这事也是为了见义勇为。” 王公子并不着急,笑着打量了未曾见过的两人,说道:“之前未曾见过两位,不若先给我介绍一番。” 刘腾刚想开口介绍,赵妍儿却抢先抱拳行礼道:“奴婢叫宋铁,是福柔帝姬身边的内侍。”又指着绿桃道:“这是绿桃,是福柔帝姬身边的侍女。福柔帝姬宽仁,准了我二人今夜出宫玩耍。没想到遇上这等事情。” “原来是宫中人物。”王公子也向二人行礼道,“在下王老吉,二位有礼了。” “哈?”赵妍儿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在下王老吉。” 第4章 终不似故人相逢 俗话说:“当你看见一只蟑螂时,暗处可能已经满是蟑螂了。” 赵妍儿自从以初中全校第一的身份考入重点高中,并成功考不进高中全校前十名后,就意识到自己不是独一无二、无所不能的了。 同理,穿越历史尘埃的蟑螂,大概率也不是只有赵妍儿一只。 更何况眼前有个人的名字叫“王老吉”。 赵妍儿在心中默念穿越者不能暴露自己的铁则,一边做好表情管理并未追问王公子名字的事情。 王公子这边与几人见了礼,又追问起事情缘由。刘腾便硬着头皮说出实情。 刘腾和绿桃都是东京汴梁人士。二人自幼相识,算是青梅竹马的伙伴。刘腾曾受过一位姐姐照顾,那位姐姐嫁给了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所以也被称为林娘子。 只可恨高衙内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爱欺辱他人妻女。色胆包天之下竟然打起了林娘子的主意。几次想要霸占林娘子不成,便恶向胆边生,设局诬陷林教头,让林教头落了个刺配沧州的结果。 这林教头也是窝囊,一身武艺不敢施展,只能乖乖去服刑。这高衙内自然贼心不死,近日多次骚扰林娘子。于是刘腾、绿桃二人就设了这么个计策。 刘腾讲述的含糊,现在帝姬就在旁边,不敢直言算计帝姬的事情。 只是王公子不是傻瓜,便追问道:“你们这等设计,那高衙内就算真的害了绿桃的清白又能奈他何?” 刘腾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却不能言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绿桃毕竟是帝姬侍女,想来绿桃回去向帝姬诉说今日之事,福柔帝姬没准会惩治那高衙内。” 刘腾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了赵妍儿一眼。 福柔帝姬赵妍儿赶紧说道:“那高衙内着实可恨,但终归是外臣之子,福柔帝姬在大内也没什么权势,想来也是没有办法。” 王公子也点头称是,随即又说道:“刘腾,你这厮话说一半。你还打了个主意没有明说是。” 见刘腾羞愧地低下头,王公子又说:“林冲也曾向御拳馆天字席教师周桐周大侠学习过武艺,正巧我也在前几日拜师了周大侠。林教头算是我师兄,我今日应该替师兄出头,教训了那高衙内,让他对林娘子死了心才对。” “你把事情想简单了。”王公子说破刘腾主意后,又解释道,“我受父亲蒙荫,家母又出身苏门。所以高太尉父子不会欺辱到我的头上。但这不代表我在高太尉面前就有面子。今日我若教训了高衙内。表面上高太尉未必苛责于我。暗地里却定要报复的。” 刘腾是王公子书童,不算是卖身的仆役。再加上王公子家中人少,规矩自然小些,说话便随意一些。见王公子和福柔帝姬都像是不愿帮忙,便大着胆子质问道:“难道我们就看着那高衙内祸害百姓?” 王公子道:“你们想办法让林娘子再躲几日。过了正月,官家画院便要开科招考。我已准备数年,若是应试成功便也是天子门生。到时候能向官家进言,没准能够有些转机。” 王公子的主意不算太好,一是时间太久,从考试到有机会面见官家,只怕最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二是不确定性太大,考不考得上两说,考上了官家会不会听取一个画院学生的进言又是另一回事情。 可是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见三人陷入了沉默,赵妍儿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王公子显然不觉得这个小太监能有什么好主意,但还是拱手道:“愿闻其详。” 赵妍儿却说:“我这主意有些特别,需要单独跟公子言说。” 王公子看了刘腾一眼,笑道:“宋内官,事无不可对人言,刘腾是我亲信之人,又是此事始作俑者,我想……” 未等王公子说完,赵妍儿就打断他道:“我曾听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如果王公子执意共商大计,那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主意了。” 王公子这才对刘腾说:“刘腾,那我就单独和这位宋内官说些话。” 刘腾刚刚瞒着王公子设计高衙内,现在又被王公子如此信任,正是心怀愧疚的时候,对王公子的话自然言听计从。拉着绿桃就出了房间。 等两人反手关了房门,刘腾便邀请赵妍儿坐到了书桌前,笑着问道:“宋内官可以说了?” 赵妍儿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位王公子。眉眼间确实清秀,放在自己那个时代,妥妥的一枚小鲜肉。而且这古代的公子比之后世小鲜肉又多了一份温文儒雅,总是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只是这王老吉的名字实在是和他身上那种特别的古典气质违和,让赵妍儿不得不怀疑这位古典公子也是一名穿越者。于是赵妍儿想好了试探方法。 “王公子可听说过一句话?”赵妍儿盯着王公子的眼睛问道:“奇变偶不变。” 王公子满脸疑惑不俗伪装:“抱歉,小可才疏学浅,未曾听闻。” “宫廷玉液酒?”赵妍儿不甘心的又问。 王公子拱拱手道:“小可也未听闻过此种酒水。” “how are you?”赵妍儿做了最后的试探。 “这是……”王公子这次有了反应。 赵妍儿立刻意识到,这位王公子未必是同自己一个时代穿越而来,那么之前两个梗他t不到也属正常。 “我知道。”王公子在赵妍儿期盼的目光下说道:“酸枣门外郝家油坊的掌柜,人称阿油,正是这郝阿油。” 赵妍儿终于表情管理失控,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这郝掌柜和此事有什么干系?”王公子见赵妍儿不说话,便急着追问。 赵妍儿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计划:“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王公子觉得,这高衙内横行于市井,淫人妻女无数,这汴京城中的百姓就没有恨他的吗?” 王公子道:“恨自然是恨,但百姓给他起了‘花花太岁’的名号,更多的是怕。而且这高衙内也有自己的机灵,他欺压的人都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从不得罪真正的贵人。要是想借他人之手除掉他,并非易事。” 赵妍儿摇摇头,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京城百姓衣食无忧,过惯了舒适的生活,自然被养成了温顺的绵羊。但赵妍儿知道,这个时代也向来不缺刀尖舔血的恶狼。 第5章 笼中鸟儿羽翼薄 汴梁城中的狂欢依然如火如荼。赵妍儿却没有机会再欣赏这远超时代的宏伟灿烂。 原本赵妍儿还为穿越成公主沾沾自喜,以为能够就此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现在却心里开始有了别的情绪。 福柔帝姬赵妍儿,仅在延福宫拂云阁中有那么一间小小的房间作为安身之所。当今皇帝有一百多位后妃、二十多位皇子、二十多位帝姬。赵妍儿怀疑皇帝本人都认不全自己的后妃和子女。还好皇帝新建的延福新宫殿阁众多,勉强乘下这一大家子。 当今皇帝喜好奢靡玩乐,掌权后命蔡京主持在原皇宫的后面兴建了延福新宫,又在延福新宫的东面修建了名为艮岳的当世最大园林。拂云阁地处延福新宫东侧,靠近艮岳,算是不错的地方。 拂云阁主位正房住的是正二品的婉容,姓任,育有一女顺德帝姬赵璎珞。东侧房住的是一位正五品才人,赵妍儿则住西侧房。 平日里拂云阁这间院子就像是个牢笼,将年幼的赵妍儿深锁在了里面。也只有重大节庆的时候,才能出来透透气。 总结这次穿越的得失,赵妍儿好像除了得到一个公主的名头外,其他一无所获。而她失去了包括自由在内许多更加宝贵的东西。 在赵妍儿的年代里,即便是贫穷的大学生,也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特种兵式旅游。所谓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拉萨。而贵为公主的赵妍儿只有拂云阁的一小片天空。 赵妍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立刻换回了帝姬穿的宫装,绿桃帮她卸了妆,重新绑了头发。一张出水芙蓉的面孔便出现在了梳妆台前的铜镜里。 福柔帝姬这张脸尚有些稚嫩,眉眼间有几分秀色,但正是青涩的年纪,所以即便是扮做男孩也让人难以分辨。 她啊,还是个孩子呢。 她现在年纪不施粉黛依然秀气,绿桃取出两颗珍珠贴在福柔帝姬的脸颊两侧酒窝。瞬间福柔帝姬又从难分性别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装扮刚好,庭院里就传来任婉容回宫的声音。绿桃赶紧出门接驾。只听任婉容在院中问起:“福柔帝姬身子如何?” 绿桃赶紧回答道:“福柔帝姬腹痛已止,想来是好了。” 今夜是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后宫妃嫔、帝姬、未成年皇子都参加饮宴,宫娥、内侍也都在延福殿伺候。福柔帝姬便借口腹痛和侍女绿桃偷溜了出去,又在任婉容回拂云阁前回到了自己闺房,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 绿桃回答完后,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这福柔帝姬真是没福气的。以她的身份,若不是年节这种大日子,又怎么上得了皇后娘娘的宴会。这一年一次的机会竟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能在任婉容面前这么说话的,大概只有同住拂云阁的柳才人。 任婉容没有接柳才人话茬,而是吩咐绿桃道:“既然没什么事了,今晚就让璎珞去陪妍儿。” 绿桃赶忙称是,回屋布置。而顺德帝姬赵璎珞干脆直接跟着绿桃进了赵妍儿的闺房。见赵妍儿还躺在床上,便随手掀了她的被子,吩咐道:“今晚父皇可能来母亲这边,老规矩,你去和绿桃睡。” 顺德帝姬赵璎珞是皇帝第十九女,比赵妍儿只大一个月,但也算姐姐。她原本住在拂云阁正房的一楼西屋。但是每次皇帝要来宠幸任婉容,许是嫌她碍事,任婉容都会将她从正房里赶出来。可任婉容是住在二楼。也不知道皇帝和任婉容有什么勾当,竟然两层楼都要占用。 赵妍儿寄人篱下,老实的从床上爬起来,装作腹痛刚好的样子。走到外间绿桃的床上。 绿桃床小,又正对门口,冬天冷风直吹,两个人挤在一起,今夜怕是有的受了。 赵璎珞的侍女很快将她的被子给抱了过来铺好,赵璎珞却又跑到赵妍儿床前,盯着她脸上的珍珠问道:“你的珍珠好像比我的大,不会是偷偷换了我的珍珠?” 赵妍儿看了看赵璎珞脸上贴的珍珠,心道:“是你脸盘子大,显得珍珠小。”嘴上却说:“我用的珍珠本就是姐姐挑剩下的,若姐姐真喜欢我的珍珠,尽管拿去便是。” 赵璎珞伸手取下赵妍儿脸上珍珠,走到铜镜前在自己脸上比了比,便又将珍珠随手扔到了梳妆台上。显然是发现赵妍儿的珍珠并不比自己的大。 但她并不打算放过赵妍儿,而是故意问道:“这次宴会,皇后娘娘说了年后帝姬选驸马的事情。我听五皇姐的意思是要将你配给威远节度使的小儿子。” 赵妍儿不明情况,自然不会乱说,只是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是你我这样的闺中女子所能决定的?” 赵璎珞今晚被赶出自己闺房,所以才借故找赵妍儿麻烦以泄私愤。见赵妍儿这逆来顺受的模样便没了兴致,回床睡觉去了。 这边绿桃伺候赵璎珞睡着,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的床榻,生怕打扰到福柔帝姬。她现在对赵妍儿心存愧疚,毕竟自己利用了这心思单纯的福柔帝姬。想到当时自己险些被高衙内侵犯的场景,她才知道当时自己是将福柔帝姬置于怎样的境地。内疚加上那恐怖的回忆,绿桃竟然止不住的抽噎起来。 她强压自己的哭声,却发现越是压制越是哽咽。突然一双细嫩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她,轻声安慰道:“绿桃乖,绿桃不哭。” 绿桃眼泪奔涌而出,小声道:“奴婢对不起帝姬。” 赵妍儿也小声说:“你我二人,在这宫里相依为命。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绿桃从未被如此温柔对待,于是打算坦白道:“其实……” 赵妍儿却将手指轻轻贴在了绿桃唇上,轻声说:“我是相信绿桃你的。” 绿桃哪里知道,是赵妍儿偷偷将手绢塞到她藏身的柜子边上,让她自食其果的面对高衙内那恶心又恐怖的撕扯。 绿桃还想再说,赵妍儿则继续小声说:“你若是睡不着,不如给我讲讲招驸马的事情。” 此时绿桃被赵妍儿感动的一塌糊涂,自然知无不言。 按照绿桃说法。本朝法定结婚年龄是男十六、女十三。但实际上贵族家的亲事都不着急。一般公主要到十六岁之后才开始招驸马。而今年有个意外就是这威远节度使的小儿子。 威远节度使朱勉以向皇帝进献奇石发迹,后来为了给皇帝搜罗奇石,在东南诸省大兴“花石纲”,名义上让各省进贡奇石,实则借机搜刮钱财,搞得百姓民不聊生。 也许是报应,朱勉的小儿子在“花石纲”后就生了病。一病数年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年前有道士献策说要娶一个贵女冲喜。 寻常官宦人家都知道朱勉家内情,自然没人愿意嫁女儿给人冲喜。没想到朱勉胆大包天,竟然将主意打到帝姬头上。他本就是蔡京一党,又重金贿赂茂德帝姬赵金福,得到了茂德帝姬的支持。 朱勉儿子的年纪刚好十六,大内的帝姬里,只有赵妍儿和赵璎珞的年纪合适。这才有了赵妍儿想要讨好茂德帝姬一事。只是这赵妍儿原主毕竟年幼,以为自己讨好赵金福便能躲过一劫。实则赵璎珞的母亲任婉容早就打点好一切。 本朝后宫位份,第一的自然是皇后,仅次于皇后的是贵妃,相当于常务副皇后。 第三梯队的是妃位,分别是淑妃、德妃、贤妃、宸妃,这四妃领正一品俸禄。 第四等是嫔位,包括昭仪、昭容、修仪、修容、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这些称号,为正二品。 五等为婕妤,正三品。 六等为美人,正四品。 七等为才人,正五品。 八等为夫人,正六品。 任婉容身在嫔位,有正二品的俸禄,自然不缺银钱财货讨好皇后和茂德帝姬。她虽不能阻止朱勉的计划,但她却可以救自己的女儿。 听了绿桃的解说,赵妍儿对事情有了全面的了解。可是两人聊天的声音却吵醒了赵璎珞。赵璎珞出声骂道:“三更半夜把本宫吵醒,你们两个想死吗?” 绿桃刚想起身赔罪,却见自家帝姬“腾”的一声从床上窜了起来,跑到赵璎珞床前扑到赵璎珞身上,抬手就是两个耳光。骂道:“本宫就是不想活了,你弄死我。弄死我,你就能嫁给朱家那个病鬼了。” 第6章 愿引春风度玉门 翌日清晨,顺德帝姬赵璎珞摸着还有些肿胀的脸从外间小床上醒了过来。 她老实地走到里间大床,看着床上熟睡的一对主仆面露凶色。 而床上的赵妍儿突然睁开了眼睛。赵璎珞赶紧换了笑脸,说道:“妹妹,起床,咱们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绿桃也醒了过来,赶忙起来准备洗漱。赵妍儿也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抬手,赵璎珞赶忙有眼力见的将她扶起,模样比平日里伺候的侍女还要恭敬。 “我们姐妹的事情莫要对外人言说。记得吗?”赵妍儿吩咐了一句。 赵璎珞赶忙说:“姐姐谨记妹妹吩咐。” 赵妍儿来到自己梳妆台前,松开赵璎珞搀扶的手,说道:“好了,你也回自己房间洗漱,一会儿还要去给婉容娘娘请安呢。” 赵璎珞低眉顺眼地出了赵妍儿闺房,又立刻摆出趾高气扬的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在赵妍儿面前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因为赵妍儿给她讲了个道理。 昨晚,两个耳光过后,赵妍儿向她说的很明白,她赵璎珞不用嫁给将死之人的先决条件是她可爱的妹妹赵妍儿不出意外。 赵妍儿当时是这样说的:“姐姐,你听说过卡皮巴拉吗?” “卡……卡什么?” “就是一种小动物。”赵妍儿说,“它的人生信条是活着挺好。” 赵璎珞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个人生信条。 “还有。”赵妍儿说,“死了也行。” 赵璎珞:…… 赵妍儿:“所以姐姐,你不觉得这个和我很像吗?我本就没什么牵挂,现在又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这日子好像没什么盼头了。所以我大概死了也没有什么人会伤心?” 赵璎珞这才明白了赵妍儿的意思,自己母亲任婉容有办法在极限二选一中让自己逃过一劫,却未必有能力阻止朱勉的小儿子做驸马。 如果赵妍儿在婚事定下来之前出现意外,那自己就是唯一合适下嫁的公主。心念至此,赵璎珞赶紧说道:“不,妹妹,你要是出了意外,姐姐是会伤心的。” “真的吗,姐姐?”赵妍儿问道。 “真的。”赵璎珞坚定地回答道。 “可是我现在睡在门口,又冷、又挤、又没有安全感。真的好心酸。” “妹妹,放心,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才占了妹妹床位。这床自然是应当妹妹睡的。” 于是,后半夜,三个人就换了床榻。 起床后绿桃给赵妍儿梳了发髻,用过早膳后,就去给任婉容请安。 她对任婉容并没有什么恶感。任婉容主持拂云阁,偏袒自己女儿是人之常情,面临择婿这种大事极力保护自己女儿也是应该应分。 心机自然是有,但不算深沉。总体来说,只是普通人。实则赵妍儿更喜欢面对任婉容这等人物,若真是心机深沉之人,怕反倒会让赵妍儿无所遁形。 请安时,任婉容坐主位,两位帝姬站在前排,柳才人反倒要靠后站。行礼赐座后,柳才人先谄笑着说话。 内容无非是皇帝昨夜宿在拂云阁,姐姐圣宠如虹等等恭维的话术。任婉容只是客道说话,并未表现出对柳才人恭维的喜恶。 等柳才人一通彩虹屁后,任婉容才对赵妍儿说道:“咱们院子里也无甚大事。只是昨天皇后娘娘的意思,年后会给适龄的帝姬选驸马。妍儿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跟本宫说道。” “跟你说有什么用,能让你女儿去嫁病鬼吗?”赵妍儿这么想着,脸上却立刻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妍儿全由皇后娘娘和婉容娘娘做主。” 任婉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拂云阁的情况你也知道,本宫只是嫔位,没有大的能力。但若皇后娘娘给你指了驸马,本宫必会用心操办你的婚事,让你风风光光从拂云阁出嫁。” 若赵妍儿还是那个不知内情的小姑娘,大概会对任婉容感激涕零。赵妍儿依着这种想法对任婉容道了谢。 许是内心真有些歉意,任婉容又道:“妍儿觉得婚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大可说出来,本宫能办到的,无不应允。” 赵妍儿却不客气,立刻开口道:“妍儿确实有些想法,不知道对是不对。” 任婉容那话原本有一半客套在里面,没想到赵妍儿真的开口想提要求。现在后悔话说的有些死,但仔细回忆一下,好像也习惯性的留了话口,便道:“但讲无妨。” “妍妍自知除了身份尊贵外,再无长处,以后到了夫家怕是要被嫌弃。故而自觉应当学些伺候官人和公婆的手段,思来想去还是研究饮食最和心意。所以想请娘娘许我一个烧火做饭的小间,出嫁前也好苦练厨艺。不至于到了夫家无法取悦人家。” 对于赵妍儿为婚后生活做计划的事情,任婉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已经想着讨好公婆了,在出嫁的事情上应是不会再出差池。 于是笑道:“你这孩子。你是皇家血脉,天下一等一尊贵的身份。哪个婆家敢让你做苦活?不过学些本领也是好的,咱们拂云阁的厨房你随便用就是。” “多谢婉容娘娘。” 得了任婉容的许可,赵妍儿便开心的跑去厨房研究“厨艺”。柳才人忍不住对任婉容说道:“这位福柔帝姬还真是单纯,却不知自己就要入那虎口了。” 柳才人说得不是什么好话,但任婉容觉得她说得也是实话,便也没有出口喝止。 只是她们两个都不知道,给药学研究生一个实验室,她会造出什么让人惊喜的东西。 穿越而来的赵妍儿,面对着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陌生的世界送给她的见面礼便是名为礼教的枷锁。也许在没有穿越以前,赵妍儿对这个酷似某个历史年代的时代还有所幻想和期待。但穿越后的赵妍儿决定放弃幻想,开始战斗。 毕竟,赵妍儿从小接受的教育从来都不是什么随波逐流。她的学业、她的课题,从来都是不断地解释世界、不停地改造世界。 关内雾聚违我意,愿引春风度玉门。 赵妍儿对这个世界宣战的第一枪,就是恢复自由身。 到时候,可去岭南日啖荔枝三百颗,可去云山看那“丹枫万叶碧云边”,亦或是去蜀中养只大熊猫。 见识这个朝代真正美丽的一面,才不枉老天让她穿越这一次。 身负豪情壮志的赵妍儿,走进厨房。陡然想起了之前为救林娘子出的主意。又担心起自己的计划太过复杂,实施过程中出点什么纰漏。 第7章 落子无声边角处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的正日子,实则东京城的百姓从正月初七就开始准备上元节的事宜。 正月十五这日的早晨,城内狂欢一夜的百姓却依然早起。 按道理来讲,除了需要当差之人和卖早点的,狂欢一夜过后应当是睡个懒觉才合适。可这里是东京汴梁,除了泼皮闲汉,谁还没个差事? 只是今年的上元节,却有些出奇的事情。 家住酸枣门外的泼皮过街鼠张三在正月十五这天早早的就从家里出来,去找自己的好友青草蛇李四。 李四也是酸枣门外泼皮,住的房子里除了床板被褥等一应生活品,再没有旁的东西。 张三熟练推开李四家房门,走到李四床前,用力摇了摇睡得正香的李四,说道:“四郎,醒醒。出事儿了。” 张三用劲儿不小,摇的李四床板直响。李四却并未醒来,而是翻了个身背朝张三继续睡觉。 张三也不含糊,从屋内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唰”的一下泼在了李四头上。 “我!”李四叫骂着从床上蹦起来,抹了一把脸,看清张三,又骂道:“你特码疯了不成?正大清早起来消遣俺?” 说完撸起袖子就想动手。张三见他醒了,赶忙作揖说道:“兄弟莫怪,俺有大事找你。” 李四这才从床上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紧张的问张三道:“咱们给师父通风报信的事发了?”说完又起身像是打算逃命。 张三却一把拽住李四,说道:“兄弟安坐。不是那事儿。” 李四听说没事,才长出一口气问道:“不是那事儿。咱们兄弟又能有什么大事。” 张三道:“这事儿不是那事儿,却与那事儿有关系。咱们这次没准就替师叔报仇了。” 李四道:“快说,快说。” 两人所忧之事,正是年前通风报信放跑鲁智深的事情。 鲁智深原名鲁达,本是渭州经略府提辖,因打死一个屠夫,为躲避缉拿出家做了和尚,法名智深。后到东京大相国寺挂单,被安排看菜园子。而张三李四则常带手下泼皮去菜园子偷菜。与鲁智深冲突被鲁智深扔进了粪池。 二人佩服鲁智深武艺和人品,便拜在他门下。鲁智深又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结识,互称师兄弟,张、李二人便称呼林冲为师叔。 话说林冲被高球坑害,刺配沧州。鲁智深便去一路护持。待林冲安全到了沧州,鲁智深回东京后,高球却再容不得他,派人来捉拿。张、李二人提前得了消息,便通知鲁智深让其先跑了。 李四原以为是他们通风报信之事被发现,却没成想张三却带来了一个关于此事的后续。 “有人找我开一个赌钱盘口。”张三道。 “一个盘口,咱们弟兄又不是没开过,能是个什么大事?” 张三却压低声音道,“是关于那高衙内的。” “高衙内?” “没错,有人让咱们开盘口赌高衙内的第三条腿。” 张三又给李四细说一番。原来今天张三也是被人从床上给拽下来的。来人看上去是个读书人,但明显做了乔装打扮。给了张三十两银子赌高衙内第三条腿不会在今年正月里被人打断。并要求张三不得公开下注人信息,以及赔率。付了银子的人不做名册,只给一个凭票,以备之后兑奖用。 “你跟他赌了?”李四忍不住问道。 “我不参赌,他让我坐庄,自有人会参与这场赌博。到时候咱们按规矩抽水一成便是。” 李四大概能够明白张三的意思,却觉得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两人合计半天,最终还是张三灵光一闪,说道:“我明白了。” “什么?”李四赶忙问道。 “这是针对高衙内的算计。”张三道,“你想,咱们这汴梁最不缺的就是恨高衙内入骨的老百姓。这个赌盘一旦开盘,你猜这些老百姓会下注吗?” 李四略一思考说道:“一般良善人家自不会参与赌博,但是涉及到铲除高衙内,我想但凡家里有女子的都愿意帮帮场子。” 张三道:“那你猜大伙会怎么下注?” “当然是赌高衙内的第三条腿会断。”李四说完立刻就觉得不对,又道:“不对,应该赌高衙内的第三条腿不会断。” “没错。”张三点点头道,“只要赌高衙内第三条腿不会断的人够多,那么自然会有好汉铤而走险去弄断高衙内的第三条腿。” 汴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更不缺恨高衙内的人。就是整个汴京城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参加这个赌局,那也有一万多人,即便是每人只出一两银子,那也是一万两。 十年清知县,万两雪花银。 做十年知县捞的钱,足够让一个亡命徒亡命天涯了。 两人终于明白了这个局的真正含义,这看似是个赌局,但本质却是组织汴京的人一起出资买凶伤人。 如果公开找大家集资雇凶伤人,自然没有人敢出这个钱。本身就是摊上官司的事情,更何况对面是高衙内。但是换成赌局就不一样了,更何况押注高衙内安全无事,不是对他的美好祝福吗? 唯一有危险的却是组织赌局之人。万一太尉府事后追查起来,也许百姓可以躲过一劫,这组织赌局的人绝对难以幸免。 “其实百姓不会被追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张三又道,“法不责众。” “你的意思是?”李四和张三多年兄弟,自然领悟了张三的意思,“咱们也多拉一些人入伙。” “那是自然,若赌注真的到了一万两银子,你觉得咱们两个还有命花那一成的抽水吗?” 一万两抽水一成就是一千两,对那樊楼里的贵人来说不过是一晚上的奢靡。但对张三、李四这种汴京城内的街头泼皮来说,那可是一场腥风血雨。 二人手下也就二十几个兄弟,虽在酸枣门一带横行霸道,但汴京城内,像二人这等规模的泼皮组织,比那汴京内城外城的城门加起来只多不少。 “那到底干还是不干?” “当然要干,即便是没有这事儿,俺也想炮制高衙内那厮。为师父、师叔报仇。” “对,干。” 两人下了决心,立刻召集手下弟兄开始行动。 却不知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第8章 巧计尽在帷幄中 大宋天子赵喆,死后庙号徽宗。他的面容俊朗,蓄着八字胡,眼神忧郁,颇具艺术家的浪漫主义气质。事实上他的艺术造诣也确实很高。 他少年时喜欢玩乐,蹴鞠之类玩耍手段都不在话下。成为皇帝后不能再有失体统的下场玩耍,便把精力转移到书画、斗茶之类的风雅玩乐上来。 总结来说,他喜好奢靡玩乐,而且都玩出了境界,玩出了水平。 单论书画一项,其造诣已是当世无双,也必将震铄古今。 即便是云龙兄来了,也要夸一句:“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至于治国理政嘛,自有蔡京、童贯一众朝臣为其操心。不然堂堂一国之君,花那么多俸禄养那么多大臣做什么? 上元节过完后,正月里便再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情。连日几天的活动饮宴,让当今圣上身心俱疲,于是将上清宫林真人请入宫中,一同修习雷法,以养身心。 两人坐于蒲团上,林真人出声引导皇帝入定,之后讲评经书,说到圣人之相。皇帝却有一问:“我听闻,佛经中常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也就是说佛祖是无相的。那么我教圣人应是什么模样。” 林真人没想到皇帝有此一问,换了旁人在他一个道士面前说佛经,他会告诉那人:“你若听不得道法,贫道也略通些拳脚。” 可现在问他话的人虽不懂拳脚,九族消消乐却玩儿的贼溜。 或者林真人可以让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自己去道观里看看三清塑像。但是那样会落了俗套,反倒衬托秃驴们的说法高大上。 可是林真人真的没有研究过圣人面相,也说圣人无相,又显得是在抄袭秃驴。 我道向来务实,故弄玄虚的话哪说得过整天玩谜语的秃驴?看来林真人只能现编……啊不,现场慎重考虑了。 “道君。”林真人沉吟片刻后道,“所谓圣人之相,上应天和,下理阴阳是也。” 道君皇帝赵喆又问:“真人可否细说。” “我都不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林真人心里暗道,嘴上却说:“所谓修行,就是将自己的身体链接天地。如此,世界就是修行者身体的投影。同样修行者的身体也是世界的投影。” 林真人胡诌一番,越说越觉得自己理论说得通:“如此世界即是我,我即是世界,方才肉身成圣,是为圣人。所以贫道觉得圣人应该像世界一样,阴阳调和,共于一体。” 林真人说得神神叨叨,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但道君皇帝不愧是个天才,竟然好像懂了:“你是说阴阳一身,雌雄同体?” 林真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便使出常用套路,行了个道礼,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赵喆又道:“如此说来,宫里的宦官岂不都是圣人。” 林真人赶忙道:“自然不是。” “阉人不正是……”赵喆理解能力满分,立刻明白了其中奥妙,“对啊,阉人只是残缺的阳、废掉的阴。说不上阴阳一身,雌雄同体。” 林真人暗松一口气,心道:“幸好道君皇帝自圆其说。” “是啊,凡世间怎可能有圣人之相呢?”赵喆忍不住叹息一声,正要继续论道,却听殿外有嘈杂之声。便不悦地问自己贴身宦官:“什么人在外面喧哗,扰我修行。” 宦官立刻出去查看,不多时回报道:“启禀官家,是拂云阁走了水。” “拂云阁?是任婉容的拂云阁?”赵喆走出寝殿向东侧眺望,果然看见一阵浓烟。众人急忙跟随皇帝而出,宦官见皇帝有些担心,赶忙补充道:“陛下,火已经扑灭了,没有伤到人。” 赵喆点点头道:“去拂云阁看看。” 圣驾到来,任婉容等人在院内接驾。着火的是拂云阁小厨房,赵喆特地去看了一眼,小厨房在拂云阁东南角,比较简陋,因为提前怕走水做了预防,所以并不会出现火烧联营的情况。不过这个小厨房怕是要重建了。 一身道袍的赵喆坐到拂云阁正房的主位上。任婉容简单介绍了一下失火的缘由。 皇二十女福柔帝姬为了锻炼厨艺,在小厨房内做饭,引燃柴火导致火灾。赵喆听到解说后心中一阵厌烦。 此时大宋正是皇朝鼎盛之时,百年积累,国库充盈。宫中吃穿用度无不奢侈靡费,一个小小的厨房根本不会让赵喆觉得心疼。他真正觉得厌烦的是愚蠢的子女。 赵喆自认为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凡是他想干的事情就没有他干不好的。一个做饭都能把厨房烧了的孩子,实在是没有继承自己的天才。 任婉容则主动承认错误:“陛下,福柔帝姬自幼失母,都是臣妾对她关注不够,对拂云阁规矩不严,导致火灾。请陛下责罚。” “你很好。”赵喆道,“虽是厨房走水,但没有酿成大灾,乃是你未雨绸缪防范到位。不但无过,还应有功。” 任婉容立刻道:“拂云阁未受祝融之祸,乃是陛下福运庇护。” 赵喆觉得任婉容的吹捧理所当然。看到院外孤单站着的一个女孩,便问道:“那就是福柔吗?” “正是福柔帝姬。” “让她进来。”赵喆的语气变得严厉。赵妍儿立刻被宦官叫进了房门。 赵妍儿进门后给赵喆行了万福礼问安后,便不再说话。赵喆只见她一脸黑灰,虽然看不清模样,但眉眼间还算清秀。 赵喆本就是外貌协会,再加上小姑娘形容狼狈,颇有些好笑,赵喆心中厌烦之意稍减,耐着性子问道:“你是天家贵胄,又因何学那杂役之事?” “回禀父皇。儿臣只是一个女子,只希望自己亲手给自己喜欢的人烹调美食。”赵妍儿说话清楚,不慌不忙,颇有些条理。 但赵喆刚刚淡化厌烦又重新浓烈,心道:“都说女子外向,没想到福柔才这等年纪就已经开始思春,真是烦人。” 心中厌恶之下,便随口质问道:“这么说你有喜欢之人了?” 没想到赵妍儿眨着眼睛,认真地说道:“自然是有的。” “哦?”赵喆眯起眼睛再次打量赵妍儿,这福柔帝姬久居深宫怎么认识的外男?如此,这件事就有严查下去的必要了。又问道:“有多喜欢?” 赵妍儿答道:“非常非常喜欢。” 赵喆厉声问道:“那人是谁?” 赵妍儿那黑灰的小脸扬起纯真的笑容:“那人就是父皇啊,妍妍最喜欢父皇了。” 一时间,房内众人表情各异,但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各种表情之下,无不透着诧异。 第9章 伯牙绝弦觅知音 “妍儿最喜欢父皇了。”福柔帝姬一句话震惊全场。 林真人震惊过后,立刻原地入定,这是何等皇家秘闻,贫道刚刚神游九霄自然是没听到的。 任婉容则有些担心福柔帝姬的精神状况,是不是压力太大疯掉了?她疯掉了的话自己女儿怎么办?不过疯掉应该不影响嫁人?反正朱勉那快嗝屁的儿子娶一个疯子应该也可以。 柳才人第一反应是:怎么?又多了个跟老娘争宠的贱人吗?之后她又反应过来,不对,福柔她可是帝姬啊。之后她又想到以前话本子里看到的古诗,这这这……这也太刺激了?再之后,她又认真地考虑起来,如果她再有一次侍寝的机会,要不要叫官家“父皇”。 赵喆的表情变化则是最丰富的。他先是愣神了05秒,然后认真回想了一遍赵妍儿刚才的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觉得浑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是天下第一人,相貌又十分出众,书画双绝,说一声风流倜傥不为过。世间女子仰慕他者众多,就连那举世无双的名妓李师师也倾慕于他。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如此落落大方的表白过。这样的震撼又在赵喆的内心中震撼了1174秒。正好足够一个二级运动员跑完一百米。 最终,赵喆才想起眼前这并不熟悉的小女孩是自己的女儿,一种诡异的负罪感又席卷而来。赵喆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朕?” 一句话问出口后,赵喆又觉得自己失了智,这个问题哪里用问,得到的答案无非是一堆赞美之词罢了。 赵妍儿却落落大方地答道:“当然因为父皇是妍儿最亲爱的爹爹啊。” 此语一出,神游太虚的林真人灵魂归窍,看着赵妍儿抚须微笑,贫道刚刚怎么忘记了,她还是个孩子啊。 任婉容隐隐觉得赵妍儿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但她没有证据。 柳才人则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她要和我争宠呢。 赵喆则是悔恨的想扇自己两个嘴巴,情绪过山车一样起伏刺激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皇帝如此畅快的笑容引人侧目,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赵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两句没有营养的话来应付, “很好,很好,父皇也喜欢你。” “真的吗?”赵妍儿眼睛里瞬间闪光,像是要长出星星来,“太好了,父皇喜欢我。” 赵喆见自己随口的话,竟让这单纯的孩子如此激动,心中负罪感更重,便干咳两声岔开话题:“福柔……呃……妍儿,你是打算为父皇做好吃的吗?” “是的。”赵妍儿依旧开心地说,“儿臣想了一个非常妙的点子,我听闻父皇最喜欢品茶,而儿臣最喜欢喝奶吃糖。我在父皇喜欢的东西里加入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制作出了一款茶饮。只可惜给璎珞姐姐喝过后,她却说不太好喝。”赵妍儿说着话,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看来是被失败打击到了。 此时父爱泛滥的赵喆忍不住问任婉容:“璎珞是谁?” 任婉容面色如常道:“是臣妾的女儿,顺德帝姬。” 赵喆对自己记不住女儿名字这件事情毫无愧疚之心,面色如常,理所当然。 在场众人也习以为常,只有赵妍儿心中大骂:“渣爹!” 渣爹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妍儿不要灰心,等你再做一份送给父皇尝尝。” 赵妍儿立刻道:“刚刚走水,儿臣拼命抢出了一盏茶饮,现在就可以献给父皇。” 赵喆看了看她黑乎乎的小脸,属实有些感动,孩子虽然少不更事,为了一盏茶就敢冒生命危险,但对自己却是真心。一念至此,赵喆赶忙道:“呈给朕。” 赵妍儿赶忙去拿茶盏,脚步中充满了欢快和期待,赵喆暗下决心,即便这茶饮再难下咽,自己也要给女儿一个满意的微笑。 不多时,赵妍儿捧着茶盏回来。双手奉上。赵喆亲手接过女儿奉茶,打量起这杯茶。 茶杯是天青色的汝窑,隐隐能看到开片纹路,透过杯口第一眼看到的是绵密的白色泡沫。 宋代茶艺,呃……字面意义的茶艺,是以茶粉煮茶,加姜、盐、椒等调味。以茶筅旋转击打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气泡成为汤花,形似后世的奶盖茶饮。 赵喆问道:“起火到现在,过去也有两刻钟的时间,为何这汤花还未消散?” “那是奶盖。”赵妍儿心中吐槽一句,嘴上却说:“因为儿臣加了牛奶。” 赵喆点点头道:“若将此法用于斗茶,却是好手段。” 所谓斗茶,乃是文人雅趣。顾名思义,就是用冲好的茶进行对比来分出胜负,胜负标准第一要看茶汤颜色,白色为最佳。第二就是看这汤花,汤花消散慢者为佳。 赵喆端着茶杯轻轻靠近自己唇边,一股茶香伴着奶香,开始在他的鼻尖萦绕。轻抿一口,甜味刺激味蕾,润滑感席卷舌尖。此时茶饮多以咸味为主,甜味带来的新鲜感让赵喆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人体将摄入的糖分,分解为葡萄糖,进入血液后提高血糖水平,从而为大脑提供能量,同时增加脑部血清素的含量,影响情绪的神经递质,能够带来愉悦感和幸福感。 从心理学上讲,甜往往与美好的记忆和情感相关联,因此在心情低落时食用甜食,可能会让人回忆起一些愉快的经历,从而产生心理上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赵喆喝完一杯奶茶,身心竟然出奇的放松下来,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此时他手中的汝窑茶盏却偶然发出一声冰裂音,这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将美妙的幸福感和女儿对他的爱深深刻入他的脑海。 也宣告了此时此刻甜党的胜利。 “好茶!”赵喆忍不住发出赞叹,“这茶应该取一个名字。” 他看看手中茶杯,又看了看自己欢喜的女儿,说道:“这茶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又难得咱们父女品味一致,这茶就叫做伯牙绝弦。” “伯牙绝弦,知音难觅。好名字,好名字。”林真人立刻感叹。 众人一阵恭维,任婉容却伺机道:“只可惜妍儿还是手法稚嫩,否则做上茶百戏,这茶便没有什么缺憾了。” 所谓茶百戏,就是斗茶时给汤花做出造型或者画出画面,以增加品茶情趣。类似于后世的咖啡拉花。不过,若是按时间早晚来看,应该说是咖啡拉花类似于茶百戏。 经任婉容这么一说,赵喆便也觉得有些缺憾,他本是追求完美之人,缺憾一大便也觉得这茶不是那般美妙。 “有的。”赵妍儿低声说了一句,引起了赵喆的注意。 赵喆追问道:“妍儿说什么?” “儿臣说是有茶百戏的。”赵妍儿道,“就在汤花上,儿臣画了一幅画。” 刚刚茶被端上来的时候大家看的分明,那汤花上哪有什么画? 任婉容出声警告道:“福柔,官家面前撒谎,可是欺君之罪。” 赵妍儿却坚定地说道:“那汤花上确实有一幅画。” 赵喆也感到好奇,问道:“妍儿,你说上面有画,又是什么画?” 第10章 草蛇穿行诳语间 “此画名为雪山白凤凰” 赵妍儿的话让在场众人摸不着头脑,唯有赵喆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雪山白凤凰。”赵喆赞叹一声,见到众人依然面露不解,只有柳才人跟自己一样面露赞赏之色,便开口问道:“柳才人也想到了雪上白凤凰的意思?” 柳才人显然没想到赵喆会问她,看脸色明显一怔,随即说道:“臣妾哪里知道这雪山白凤凰的意思,只是官家觉得好,那就一定是好的。” 赵喆心中默叹一口气,对了,就是这个味,这才是平日里自己要面对的所谓喜欢。恭敬讨好和顺从,她们喜欢的是皇帝,却从来不是赵喆本人。 只有这赵妍儿没有心机,才是真正喜欢自己的爹爹赵喆。 有了这种认知,赵喆觉得和柳才人说话就是浪费时间,转头问任婉容道:“爱妃觉得这雪山白凤凰是什么意思?” “臣妾愚笨,不明白这雪山白凤凰的奥秘。” 赵喆便又晃了晃手中还有奶盖的茶杯,笑着问她:“汤花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 “雪山又是何颜色?” “自然也是白色。” “白凤凰呢?” “还是白色。” “放在一起呢?” “咦?”任婉容咦了一声,方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捂嘴轻笑道,“臣妾明白了。”又转向赵妍儿,笑道:“你这孩子竟有如此急智,当真是不简单。” 赵妍儿觉得她话中有话,但还是面带笑容的向她行礼:“多谢婉容娘娘夸奖。儿臣只是画技不精,怕在父皇面前丢人,才想得这等托词。” 赵喆却说:“妍儿也不用妄自菲薄,书画一道技法只是基础,若想登堂入室,还要才思敏捷。” 赵妍儿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道:“儿臣也是听了父皇为画院出的考题,才有了些想法,由此想到的雪山白凤凰。” 赵喆点点头,看来颇为认可赵妍儿的想法,问道:“妍儿觉得画院三次考试以来,哪个考题最妙?” 赵喆建立画院十二年,每三年开科招生,除去今年考试尚未殿试,一共考了三场,每场殿试的题目都是赵喆亲自出题。 第一场的题目是“竹锁桥边卖酒家”。众考生都着重描绘了酒家的摆设和周围环境,但都没有很好地表现出“锁”的意境。最终,赵喆钦点的魁首是一座小桥横卧于竹林中,竹梢上挂着一幅迎风招展的酒帘,这幅画虽然没有出现酒家,但巧妙地表现了“锁”的意境。 第二场的题目是“深山藏古寺”。这次考生们学的聪明了,重点描绘山林景色,只在山林中画出了古寺的塔尖或殿堂一角,让人未见全貌但知古寺。而最终赵喆选中的画是崇山峻岭中,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向山脚下,一个老和尚在溪边挑水,这幅画中没有任何寺庙的描绘,却真正将古寺藏了起来。 第三场题目是“嫩绿枝头红一点”。这题显然是怕考试摸清考试规律换了题型,众考生摸不着套路,便努力在绿叶上画了红花,以突出“一点红”的意境。而最终胜出的画是绿树中一个亭阁,一位仕女倚栏而立,她的樱桃小口在绿叶中显得明艳照人,正是“嫩绿枝头红一点”。 这就是才思。 赵妍儿早有准备,开口道:“儿臣最喜‘嫩绿枝头红一点’这题。” “哦?怎么讲?” “因为儿臣觉得美景易得,美人难负。” 在场之人不由一怔,刚刚还表现不懂男女之情一般,喊着自己最爱爹爹,怎的就突然喜好美色了? 还是赵喆反应最快。对啊,她是女孩儿却喜好美色,这才是超脱凡俗的审美啊。赵喆再次肯定了伯牙绝弦的含金量。却也想起之前的那位故人,把玩手中茶杯,忍不住感叹道:“妍儿真有灵性啊。让我难免想起一位故人。” 跟随皇帝日久的任婉容轻声问道:“官家说得莫不是王祁?” “正是。”赵喆道,“当年朕曾梦到大雨过后,天空出现了一抹特别的天青色,醒来后写下‘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下令御窑烧制此种颜色器具,结果数年未有成者。还是身为读书人的王祁,不畏艰辛亲自下窑烧制,不畏风言风语自降身份从窑工做起,前往汝州,历时两年烧制出这等清雅飘逸的瓷器。朕亲自接见他,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只可惜英才天妒,王祁去的太早了。” 众人随着皇帝情绪陷入一阵悲伤,还是赵妍儿率先开口道:“父皇富有四海,却难得一知己,实在可怜。” 赵妍儿语出惊人,吓得林真人都缩了缩脖子,随即又觉得此话说得很好,皇帝平日里听多了奉承,这种出其不意更能深入帝心。 皇帝果然深受感动,谁能拒绝一个凡事为自己着想的小棉袄呢? 任婉容则不喜现在氛围,故意转移话题道:“臣妾听闻,官家还未出年后画院开科的考题。福柔帝姬既然才思敏捷,不若让她来出这考题。” 付婉容此语既是转移话题,又是给赵妍儿出了个难题。若是赵妍儿题目出的好,难免让人觉得是她提前想好,若是出得不好,正可以截止皇帝对她节节上升的好感。 赵喆不疑有他,也随口问道:“妍儿可有题目?” 却见赵妍儿面露难色道:“雪山白凤凰这种设计,是儿臣偶然的灵感迸发,深山藏古寺那等巧思,哪是能轻易想出来的。” 赵妍儿言之有理,赵喆也点头认可。 赵妍儿又道:“还请父皇容儿臣再思索几日。” 赵喆道:“甚好。你便三日后去见朕。” 三日算不得长,赵妍儿却毫无压力,实则她脑子里至少有两个适合画院考试的题目。前世他的导师喜欢在办公室挂这种创意国画。什么关羽骑单车千里走单骑、黛玉黑丝图,乾隆皇帝御笔亲书“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之流。用教授的说法,就是科学研究既要传承又要创新。 赵妍儿也跟着研究过古画,当时就讨论过赵喆画院的考题。有几道题目还是记忆犹新的。 但是赵妍儿并没有选择立刻替赵喆出题,而是留了后话,究其原因,一是今天已经锋芒毕露,物极必反的道理无需多说。二是今日若全部说完,以后再见赵喆就要看赵喆的心情了。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十一条:如果想再见面,就要在这次会面中制造出下次见面的理由。 没想出考题只不过是赵妍儿的谎言,为再见埋下伏笔才是赵妍儿的目的。 第11章 勿以恶小而为之 福柔帝姬得到皇帝宠爱的消息在宫中迅速传播。只皇帝亲临拂云阁后的下午,就有三位嫔位的后妃到拂云阁串门。而且三位嫔妃不约而同的都见了见赵妍儿。 只是见了见,除了一位李昭容,另外二人都没有表现出亲近与厌恶。 出乎赵妍儿预料的是任婉容好像并不关心她的事情。根本没有找她私下谈话的意思。让赵妍儿准备的诸多说辞毫无用武之地。倒是柳才人当天吃过晚饭,就来赵妍儿的西侧房聊天。 “福柔帝姬那茶百戏真是与众不同,要不是官家解说,臣妾还真是想不明白其中滋味。”恭维话术开头,柳才人马屁示范教程闪亮登场。 赵妍儿轻笑点头,谦虚了几句,却仿佛没有与柳才人攀谈下去的想法。 但柳才人好像感知不到赵妍儿的情绪,继续进行毫无意义的夸赞。 赵妍儿烦不胜烦,终于开口问道:“时间不早了,娘娘还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臣妾只是个才人,怎敢妄称娘娘。妾小字金奴,帝姬这般称呼便可。”柳才人仿佛终于等到了赵妍儿的问询,立刻接话道,“不瞒帝姬,臣妾却有些事情相求。” “娘娘请讲。”赵妍儿依然保持客气。 柳才人也不介意,说道:“帝姬也知道,我入宫已经两年了,承宠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也能数过来。所以希望帝姬帮帮忙……” 见赵妍儿没有说话,柳才人又解释道:“臣妾也不是想要得什么天大的恩宠,只是希望能诞下一位皇嗣,将来也能有所依靠。” 柳才人嘴上说不是为了争宠,但按照宫里的潜规则,诞下皇嗣至少也会进嫔位。即便是赵妍儿母亲那样不得宠的才人,诞下皇嗣时就去世,也被追封了嫔位。她求告到赵妍儿这里,想来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根底。再加上她平日里有些捧高踩低的市侩,赵妍儿基本可以猜测这位柳才人在宫里也是无人在乎的小透明。 但是赵妍儿伟大的人生导师周星星曾经说过:“即使是一张厕纸,也有它的作用。” 柳才人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作用,但终归在大内生活两年,后宫之事虽不能说知晓隐秘,但应该也是有所了解。 于是赵妍儿装作无意的问道:“娘娘,妍儿虽然宫中长大,但对各位娘娘的事情并不了解,又怎么能帮你?” 柳才人立刻说:“这个好办。这事情臣妾都是知道的。就好比午后过来看你的那三位。看上去一个个面慈心善,实际上却是来刺探情报的。第一个来的就是刘贵妃的人。” 柳才人在赵妍儿的默许下将后宫嫔妃的情况徐徐道来。 皇后郑氏是个不管事的,后宫第一大势力就是刘贵妃,身为常务副皇后,刘贵妃和她的女儿茂德帝姬赵金福几乎把持后宫绝大多数权柄。 第二个来探听情报的是贤妃王氏的人。王氏以姿容绝冠后宫,深得皇帝宠爱,是后宫中第二大势力,虽然权柄不大,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团。 至于第三个来的李昭容,完全就是单纯的好奇。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宝宝李昭容入宫将近一年,还能活的逍遥自在实在是个奇迹。 李昭容是商贾之女,但是天真烂漫,进宫后最爱打探八卦。一开始宫内诸位贵人对她还多有戒备。后来才发现,这位李昭容真的只是个没心机的,反正她也打听不出什么真正隐秘的事情来,又傻乎乎的损害不了其他人的利益,便都由着她四处串门。堪称大内街溜子。 所以宫中主要分为刘贵妃和王贤妃两派,两派之间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也算是屡有摩擦。虽不是你死我活,但也是互看不顺眼。 榨干柳才人的信息,赵妍儿承诺替柳才人争取承宠机会后,便将她打发走了。 然后,后半夜,赵璎珞就偷偷溜进了赵妍儿的西侧房。 “赵妍儿,你是不是骗我?”赵璎珞对着刚刚被她吵醒的赵妍儿厉声质问。 “姐姐怎有此话?” “你现在取得父皇宠爱,定然不会再早早出嫁了。” “哎呀,姐姐。你怎么会有此种说法。”赵妍儿一脸无辜地说,“且不说茂德帝姬已经答应了婉容娘娘。只说咱们姐妹关系,我又怎么会让姐姐入那虎口。” “真的?”赵璎珞半信半疑。 赵妍儿又说:“我在宫里也没什么牵挂,嫁与不嫁对我而言倒是无所谓。” 赵璎珞想起赵妍儿跟她说起的那什么卡皮巴拉。 赵妍儿借机又道:“姐姐有事情,白天里来就是。何必深夜扰人清梦?” “母亲不让……”赵璎珞开口又改口,“我是觉得父皇刚刚开始看重你,我若突然与你亲近反让人说是捧高踩低。” 赵妍儿笑了笑,自然猜到赵璎珞是被任婉容嘱咐,不要和自己走得太近。于是故意开口道:“姐姐多虑了,你我的情谊还在乎别人说什么?” 赵璎珞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宝贵的情谊,却听赵妍儿又说:“姐姐可别忘了,那火是咱们两个一起放的。” 赵璎珞只觉自己心跳陡然加快,手心上的冷汗一下就渗了出来。失火和放火可不是一回事,更何况是在禁宫之中。 赵妍儿见到赵璎珞的模样,知道这小姑娘已经怕了,于是说道:“姐姐一直嫌弃自己的珍珠不够大,我听说柳才人那里的珍珠要比姐姐那里的还大。不若姐姐偷偷取用两个,如何?” “偷东西?”赵璎珞睁大了眼睛。 “怎么?姐姐不愿意?”赵妍儿反问一句。见赵璎珞还是有些犹豫,便叹了口气道:“唉~活着真没意思。” 如果说现在最担心赵妍儿心理状况的人,那一定就是赵璎珞了。无论是赵妍儿想要寻短见,还是打算自暴纵火的事情,她赵璎珞都是要跟着倒霉的。想想柳才人平日里对自己母亲跪舔的模样,赵璎珞倒是觉得偷几颗珍珠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忘记了圣人的教化:勿以恶小而为之。 所以她最终会一步一步走进别人给她编织的陷阱,沦为被人控制的工具。 送走偷偷而来的赵璎珞,睡不着觉的赵妍儿问绿桃:“你明天通过你的渠道问一下王公子的行动开始了没,如果已经开始,你也可以向他传达下一步行动的内容了。” “喏。”绿桃恭敬的领命,想到赵妍儿说得计划,她忽然觉得,自家那个心思单纯的帝姬,正变得可怕起来。 第12章 最是无情读书人 正月廿一,各个衙门开始上班的第一天,高衙内突然收到了一个奇怪的邀约。 王老吉邀请他去樊楼饮宴。 高衙内之前算是与王老吉有些纠纷,猜测王老吉是在向自己服软,摆酒席赔罪。他想着没准还安排了那日的小娘子,便欣然赴宴。 樊楼的房间各个不同,王公子宴请高衙内的雅间是饮食布置。高衙内进屋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放了蜜饯干果。 王公子还是书生打扮,起身向高衙内作揖。高衙内还礼,两人宾主坐定,一道道美食便由小厮捧着送了进来。 王公子亲自给高衙内斟了一杯酒说道:“今天的主菜乃是小生外祖亲自设计的菜谱。当时长辈还作诗一首说明菜谱,衙内可知道这主菜是何菜品?” “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弯弯绕绕。”高衙内道,“王公子外祖乃是大苏学士,东坡肉名扬天下,本衙内怎会不知。当年我父是大苏学士学生,你是有事情求到我头上才把他老人家给抬出来?” 高球不过是苏轼家中的下人,此时高衙内恬不知耻的说是苏轼学生,自然是往自家脸上贴金,奈何现在高球官居高位,这东京城内也没人敢纠正这事儿。 王公子保持着往日的笑容道:“衙内快人快语,真是爽利人。如此,小可便不再拖沓,直言了。” “小可自幼失怙,身边没什么亲近之人。唯有书童刘腾,伴我许多时候。小可打算过些日子去考官家画院。若能有幸考中,想给刘腾在禁军中安排一个前程。想着与辖内不打不相识,便厚颜求到衙内这里。” 高太尉听王公子说明了来意,确实有求于自己,便放松的靠在椅子背上,翘着腿问道:“你说的这个刘腾,可是那日被我揍的鸟厮。” 王公子笑着拱手道:“衙内大人大量,莫与他计较。” 高衙内却道:“王公子是不是高看自己了。本衙内虽然看着大苏学士的面子敬你几分。但你红口白牙就要本衙内给你办事,是不是不把本衙内放在眼里?” “衙内说笑了。小可家中只有些瓷器字画,想来入不得衙内法眼。想要投衙内所好,又不通风月之事。”王公子道,“倒是最近偶然听说了一件事情,与衙内有关,不知能不能对衙内有所益处。” “你先说来便是。” 于是王公子将有人在城中设计赌局的事情向高衙内说了。高衙内听了不由心惊,心道:“这些破落户竟然想要加害于我,我定要他们好看。” “王公子可知幕后指使是谁?”高衙内问道。 “刘腾在赌场中有些朋友,已经打听到抽头聚赌的是谁。想来将他们擒来定然能问出是何人指使。”王老吉答道。 高衙内听了王老吉所言,便想起身去找人,却被王老吉拦住。 “衙内稍安。那抽头聚赌的只是一些泼皮,衙内现在担心的却应是动了心思的贼寇。” “此话怎讲?” “衙内细想,这个赌局,想要对付衙内的人一定会买衙内平安,而有那缺钱的杀手,才会买衙内出事。”王老吉为高衙内解说这赌局的勾当,“现今快到月底,那赌盘上的银钱应是累积了不少,现今怕是有人会铤而走险,不如衙内在阁中小坐,我让刘腾去叫衙内扈从,方才安全。” 高衙内点头道:“还是你等读书人思虑周全,不过叫人的事情就不麻烦公子了。”说完便将自己小厮叫入雅间,命他到孙羊正店去找一个叫做杨志的人,然后纠集些人手过来护卫。 王公子知道高衙内也有防范自己的意思,便不再抢着出力,而是问道:“不知这杨志又是何人?” 高衙内道:“这杨志原本是殿前司的制使官。自称是三代将门之后,杨老令公之孙,颇有些本领。应是能护我周全。” 高衙内说完,见王老吉脸上竟有一丝诧异,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以为自己胆小,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其他升斗小民我倒是不怕,但之前我得罪过禁军教头林冲。此人虽然窝囊,但是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号。他有一朋友乃是大相国寺僧人,据说有倒拔垂杨柳之能。为护林冲周全曾殴打官差,至今仍未锁拿,倒教我不得不防。” 王公子收起轻视之资,又问道:“如此,衙内倒是要小心,禁军之中未必没有林冲好友。不得不防。” 高衙内道:“公子安心。这个杨志也是有求于我。当年他为殿前司制使时,曾奉命押送一船花石纲。谁想水路遇风浪,船沉在了半路。他也是个没担当的,竟然怕受惩罚而逃逸江湖。后来遇官家恩赦,这才敢回京城想要复官,正求到我父高太尉这里。我父恨他没有担当不想启用。我今日能许他复官,想来他便能供我驱使。” 王老吉摇摇头还是担心:“这人听上去不甚靠谱。” 高衙内不禁叹道:“我也是无人可用。原本我手下富安和都虞侯陆谦都是可靠之人,没想到折在了沧州……算了,不提也罢。” 王公子对林冲的事情有充分的了解。知道高衙内就是派二人到沧州谋害林冲,反教林冲反杀,此时林冲也已经潜逃,八成是去哪落草了。但王公子依然佯装不知,只是陪着高衙内饮酒等人。 过了不到三刻,却见一人被领入雅间。那人身材高大,面目狰狞,脸上一块巨大的青色胎记,腮边微露些许赤须,头戴着抓角儿软头巾,腰上挎着一口腰刀,看那皮鞘便不是凡物。正是江湖人称“青面兽”的杨志。 杨志不认得高衙内,但见雅间两人打扮便猜出哪个是高衙内。抱拳行礼道:“小人杨志,参见衙内。” 高衙内略微点头指着王老吉道:“此乃本衙内好友,王公子是也。” “小人见过王公子。” 王公子也是习武之人,只见杨志身形就知道此人功夫不凡,赶忙起身行礼,口称杨制使,与他客道一番。 高衙内与杨志分说了事情缘由,问杨志愿不愿做保镖,杨志这几日眼看盘缠用尽,正琢磨变卖家传宝刀求些生活,面对这等差事自无不允。 有了杨志挎刀护卫,高衙内心里也有了底气,问明抽头聚赌的泼皮是何人,便先回了太尉府,又命杨志去拿人。 第1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宋时酒楼有正店和脚店的区别。所谓正店是官府批准可以自行酿酒的店家,而脚店则无自行酿酒之权,所卖酒水从正店进货。故而脚店规模都不是很大,但各有风格和定位。 酸枣门外一家名为张氏酒家的脚店,这日被一泼皮包了场子。整个开封北城的几百泼皮都在张氏酒家饮酒。 要说京城泼皮闲汉,其实也没什么银钱,这里是天子脚下,泼皮从来是附庸各位官人家的衙内,充当打手或者跑腿。真正触犯王法的事情也是不敢做的。 “三哥。我们都知道您最近发了财,没想到竟然如此遮奢,真就请咱们整个北城的弟兄吃喝?”李四举着酒杯向张三敬酒,说话声却盖过了整场的嘈杂。 整个北城的泼皮,谁人不知李四和张三是穿一条裤子,这么大声说话,无非是演戏给大伙看。但是吃着人家的酒菜,自然也得听人家的话音。整个酒家原本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 张三见全场安静下来,便道:“我能有这等赚头,全在有贵人指点。这赌局赚钱也全靠弟兄们帮衬。” 张三开盘赌局,这些泼皮确实帮了忙,不但帮忙宣传的整个汴京百姓皆知,更有人从中下了重注。 张三举着酒杯感谢众弟兄帮忙,邀大家共饮了一杯,又道:“俺虽然这几日赚了些钱财,但这买卖终究是一锤子买卖,不能长久。所以俺思索良久,打算把这一锤子的买卖做长久。” 李四立刻附和道:“三哥,咱们下次赌谁的第三条腿。” 张三道:“都说了一锤子买卖,又怎么有下次?” “那三哥是打算?” “俺是想这汴京城里,各行都有行首,故而能够做大做强。咱们帮闲这行从来都是一盘散沙,所以各位弟兄生活困苦……” 张三还没说完,一个三角眼泼皮发话道:“听张三哥的意思是要做咱们这些人的大哥了?” 张三谦虚道:“俺可不是想做什么大哥,只是想帮大家出头而已。” 三角眼显然不服张三,说道:“你过街鼠张三难道是长了翅膀?只不过赚了些抽头油水,就想做这开封府好汉头领?若你那大和尚师父还在,我等还怕你三分。现今他被高太尉通缉,还敢出来吗?” 李四立刻从座位上跳起骂道:“你这鸟厮,吃了我哥哥的酒水,也敢在此放屁。你当在座兄弟都是泥塑的不成。” 张三、李四二人是过命的交情,过街鼠馊主意不少,青草蛇打架阴狠。二人一文一武聚拢了二十多手下,在酸枣门一带也是横行无忌。 李四骂了几声,一挥手,手下弟兄便一拥而上,拳脚相加将三角眼痛打一顿,给扔出了酒店。 这一阵立威,众泼皮也看清了形势,没人再敢当面驳张、李二人面子。张三便又说道:“实话告诉诸位弟兄,这次召集大家,俺也是得了教我开赌局的那位高人指点。诸位兄弟平日给人帮闲跑腿,论明面上的事情,常被官府和那雇主衙内欺压。论江湖上的事情,那些草莽好汉也没拿咱们当人。你我这等人,没有老实过日子的耐心,也没有落草为寇的狠心。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 “那高人教我,只有我等团结起来,成为行会。有了行头,才能帮大家出头。论官,咱们人多势众,闹起来也没人真敢对付咱们。论江湖,咱们抱团,那些江湖好汉也欺辱不得。我操办这个赌局,虽得了高人嘱咐不能透露赔率。但可以告诉大家,俺至少能抽成千两银子。俺打算把这些银钱全投到这行会中,以后和兄弟们有福同享。” 张三一番话说得恳切,又真说了往里面投银钱。再加上众人都知道张三背后有高人指点。便都有些意动。 正此时,一个壮汉走进酒家。眯着眼扫视一圈,看到张三后眼睛一亮,问道:“张三,你可识得俺?” 张三自然认得壮汉。此人乃是南城州桥一带的泼皮,人称“没毛大虫”,姓牛,行二。也是汴京城中出了名心狠手黑的主。于是抱拳道:“州桥牛二哥哥,俺自然识得。” 牛二道:“识得便好。听说你近日发了财,有位大人要请你过府一叙。” “敢问是哪位大人?” “自然是殿帅府的高衙内。” 牛二话音一落,李四便已经窜到近前,一拳就打向牛二。牛二眼看躲闪不及,身后却闪出另一个壮汉,那壮汉形容丑陋,脸上还有一块青斑,正是青面兽杨志。 杨志轻轻一拽,便将李四拽倒在地,随即腰上宝刀一抖,刀鞘正压在李四脖颈,让他动弹不得。 “好汉,莫伤我兄弟。”张三大喊一声。走上前来拱手道,“既然高衙内有请,俺自然是要跟着好汉前去的。” 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张三竟然如此义气,便都有些搭救张三的意思,只是张三好似并不慌张,只嘱咐李四继续招待众泼皮后,就跟着来人走了。 张三跟着杨志到了太尉府上,却是被请到了柴房,房内自有几个泼皮等候。 杨志道:“开封府律法森严,我等自不会滥设私刑。但若是你这等泼皮闲汉偷窃到了太尉府上,自然打死勿论。故而一会儿我等问你话,你便爽利些,莫让我等费事。”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张三却是毫不畏惧,反而拱手道:“诸位哥哥,怕是误会俺了。俺知道哥哥们找俺何事。此事俺正想找机会向衙内说明,只是求见无门。正巧各位哥哥帮忙。还请哥哥邀衙内过来。” 杨志没想到这泼皮会如此说,但他生性谨慎,便道:“平素听闻过街鼠有些诡计,你莫不是哄骗我等?” 张三道:“哥哥自将衙内请来,便是俺真有诡计,哥哥还杀不得俺吗?” 杨志自然不允,牛二却道:“杨制使好不爽利,衙内就在卧房等着回信,过来看看便是。” 杨志还想再说,牛二已经出了柴房,边走边道:“你若不愿担责,俺去喊衙内便是。” 高衙内未说让杨志统领众人,杨志师出无名自然管不得牛二,只得任由牛二请来高衙内。 张三见了高衙内,立刻作揖行礼,口道:“小人拜见衙内。” 高衙内不屑地问道:“本衙内听说你开了个赌局?” 张三老实道:“正是。” 高衙内又问:“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害本衙内,今日就先打断你那第三条腿,叫你生不如死。” 张三却委屈道:“冤枉啊,俺不是想害衙内,俺是有一场富贵送给衙内。” “你当我傻吗?”高衙内问道,“此时还想哄骗于我?” 张三道:“小人对天发誓,若是想哄骗衙内,自有五雷轰顶。” 高衙内没想到张三敢发毒誓,心中也有些犹疑,便道:“有何富贵,你便说来。” 张三道:“此事隐秘还请衙内附耳过来。” 高衙内刚要过去,却听杨志喊道:“衙内不可!” 第14章 小人生也固小人 “衙内不可,此人鬼祟,必是想你靠近后暴起伤人。”杨志拦住高衙内靠近张三,高衙内连忙退开,心中犹疑不定。 张三见状道:“衙内,小人已经在太尉府上,又怎敢暴起伤人?衙内若是不放心,绑住小人手脚,屏退左右也可。” “衙内不可。”杨志本就是小心谨慎的性子,见张三想要蛊惑高衙内,便连连制止:“这厮已经落到我等手中,只须用些手段还怕他不从?衙内又何必搭理他?” 高衙内觉得杨志所言有些道理,但又着实好奇张三所说的富贵是何物。于是道:“你就这么说。本衙内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富贵。” 张三只得叹气道:“既然衙内信任诸位兄弟,我便说出来,只希望诸位兄弟莫要外传,坏了衙内的富贵。” 牛二道:“你但说无妨,我等又不是街边长舌妇人,怎会外传衙内机密?” “既如此,小人就直言了。”张三道,“我那赌局想必衙内已经知晓,但衙内可猜得出这赌局赔率如何?” 高衙内道:“本衙内又不傻。这东京城中想要本衙内不得好过的人多如牛毛,自然是押注衙内我安然无恙的人最多。我叫你来,也不是看什么赔率,只是有两件事,一是查出幕后主使,二是问问你,有没有想要赌衙内我受伤的江湖客。” 张三笑了笑,道:“衙内可要失望了。” “怎么讲?” “这场赌局,押注衙内安然无恙的金额是五百多两。”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都不禁疑惑,五百多两不算少,相当于京城普通百姓十年的工钱,买凶伤人是够的。但你要说多,却也只够贵人们在樊楼吃两顿饭。 高衙内忍不住笑道:“你们看看,人们常说我作恶多端,民愤四起。现在看来,这汴京城的百姓也不是十分恨我嘛。” 张三不动声色地又问:“衙内可知又有多少人买你受伤?” 这是高衙内急切需要知道的信息,因为买他受伤的人,极有可能是准备接下这变相悬赏、对他不利的人。 “有七千六百两。” 张三的话音一落,现场一阵寂静。谁能想到,想要对付高衙内的投注不足对面的一个零头。 “哈哈哈!”高衙内大笑起来,“我就说,吉人自有天相,老子有老天爷护着呢。” 牛二等人也颇为震惊,高衙内作恶多端,这样的赔率完全没有道理啊。但是渐渐地,众人开始明白了过来。 所谓赌博,自然是投机取巧者多。大家都认为这场赌局是为了雇凶伤人而设,想要对付高衙内的普通百姓自然投注高衙内安全无事,这样众人就相当于集资聘请一位缺钱的好汉,废了高衙内的第三条腿。比如现今投注高衙内安全的有五百两银子,若是有好汉要废了高衙内赚钱,投注一两银子高衙内受伤,然后亲手废了高衙内,便能得到扣除抽水的四百五十两银子,领取报酬。 但是大宋向来不缺聪明人,如果有人没打算动手废了高衙内,也押注一两银子高衙内受伤,好汉废掉高衙内后,这人就可以和好汉平分四百五十两银子。而若是聪明人投注了二两,分到的钱就会增长到三分之二,以此类推,如果聪明人投注的更多,最后的结果就是动手的好汉分不到多少钱,聪明人却赚得盆满钵满。 显然,大宋的聪明人不少,尤其是参赌的多是泼皮赌棍,自然都怀揣几分聪明,敢下大注。而这些聪明人又高估了普通百姓想要废掉高衙内的决心。 没错,百姓都希望废掉高衙内,但是要花银子的时候,除了真的受过害的,能花一两银子捧捧场就已经是极有正义感的人了。就如同后世彩票,不常买的人大多花个几块钱凑凑热闹,而真正敢几百几千去大额购入的都是个中老手。 此种缘由交代明白,高衙内得意洋洋地问张三:“你说有富贵送我,这富贵又在哪?” 张三道:“衙内,您若是投注自己安全又待如何?” 高衙内不算聪慧,但对赌博的事情反应还是极快的。现在赌自己安全的赔率极高。如果自己拿出五百两来赌自己安全,那么就能赢三千五百两回来。如果下的更多,高衙内赢得就更多。 至于他能不能安全的问题,他根本没有考虑。今天是正月廿一,还有九天的时间赌局就结束了,他天天躲在太尉府,还怕有人能伤到他吗? 高衙内心中打定主意,嘴上却道:“你说送我富贵,不如我现在就抢了你全部赌注。你又能如何?” 张三并不慌张,笑道:“衙内真做了杀人越货的事情,开封府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这么多钱,小人怎敢放在身边,早已一笔一笔存在大宋钱庄。” 高衙内对张三这样的布置早有预料,又问道:“我却不明白,你将这事儿告诉我又有什么好处。” 张三道:“我背后的高人是个游方道士,他能给小人出此主意乃是小人曾救过他的性命。他当时就对小的交代。此发财方式必然得罪衙内。衙内今日虽然不能以此事将我法办。但改日想要炮制小人也是易如反掌。所以小人最好还是拉衙内入伙。才是长远之计。” 至此,高衙内都忍不住赞叹那道士思虑深远。又深谙人心。当真是位高人。 讲清缘由,高衙内果然不再为难张三,反而真取了银子交给张三押注。还派遣杨志护卫张三回了酸枣门外。 张三在太尉府打了个来回,李四这边的酒宴却还没结束。众泼皮见张三不但完好无损的回来,甚至还是被高衙内亲卫礼送回来,无不对他刮目相看。所谓泼皮行会的事情竟也都有了意动。 高衙内这边,等张三出了太尉府,便特意嘱咐身边泼皮帮闲:“今日张三说得那事,你等不要外传,等衙内我赚了银钱自然请你等潇洒吃酒。但若是有那管不住嘴巴的,本衙内自有办法炮制你们。” 威逼利诱之下,随从帮闲各个赌咒发誓绝不将消息外传。 于是,当晚有关高衙内赌局赔率的情况就在东京汴梁那璀璨灯火中传播开来。 听此消息者,有人捶胸顿足大呼“人心贪婪。”赞同荀子之言。有人报仇无望又赔了银钱,只能在家中抱头痛哭。有人后悔买定离手又赔了无数银钱。 有的高利贷则开始做好追债的准备。 第15章 宾朋满座姻缘事 正月廿二这天,赵妍儿收到了两个请帖,一份来自会宁殿,一份来自凝和殿。皆是晚宴。 会宁殿是刘贵妃的寝殿,请帖是以茂德帝姬的名义写来的,说是邀请姐妹一聚。凝和殿则是王贤妃寝殿,请帖是崇福帝姬写的,声称要叙一叙姐妹之情。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刘贵妃和王贤妃在要求最近比较得宠的赵妍儿站队。赵妍儿眼睛不瞎,心里清楚两个宴会自然要选择一个。 宫中两方势力既然同时要求自己赴宴,说明两边也是有些默契的。这个时候如果两边都不站队,相当于两边都得罪。好在赵妍儿没什么选择困难。如果把人生的选择题也当做数学题来做,也不困难。 两方势力,选择刘贵妃相对安稳。选择势力弱小的王贤妃,她手下没有什么可用的棋子,没准就要被推到斗争的中心。 赵妍儿的目的是出宫获得自由身,不想卷入宫中争斗,安稳起见还是选择了刘贵妃这边。 会宁殿装饰奢华,赵妍儿过来,先被请入偏殿喝茶。她一进来,立刻有几个富贵女眷起身行礼。 “妾身听说福柔帝姬那伯牙绝弦世间罕有,今日定要学习一番,回家也好跟父亲显摆。”说话的是蔡京嫡女,其夫梁世杰,官至中书舍人、大名府留守。也是茂德帝姬的大姑子。其虽然出嫁,但梁世杰依附太师蔡京,倒好似上门女婿,故而多称其为蔡夫人,而非梁夫人。 “不过雕虫小技,父皇是疼爱福柔,才多溢美之词。”赵妍儿客气了几句,几人坐定,又有侍女给赵妍儿奉了茶。 侧殿里除了后妃帝姬,还有官宦家眷,约摸有二十几人。看来茂德帝姬这宴会并非专为赵妍儿而设。不多时,又有一宫装丽人进屋,竟是那好奇宝宝李昭容。 李昭容进屋张望一番,开口就问:“茂德帝姬还没进宫吗?上次还答应给我从宫外带些梅花饼。” 蔡夫人正替弟妹招呼人,见了李昭容道:“昭容娘娘来得真巧,我等正准备饮宴,不若与我等一起。” 言下之意,这位大内街溜子竟然是不请自来。 李昭容听说有饮宴,立刻两眼放光,笑着道:“那臣妾可有口福了。” 蔡夫人终究与李昭容交往的少,原本是出言让李昭容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自行告退。没想到这李昭容竟然借坡下驴留了下来。让蔡夫人后悔的想抽自己嘴巴。 在场女眷也是一阵尴尬,李昭容却仿佛毫无知觉,看到赵妍儿眼前一亮,又道:“原来福柔帝姬也在,你那伯牙绝弦确实好喝,只可惜不能多喝。前天我贪杯过甚,竟然一夜未睡。”边说话,边十分自然的坐在了赵妍儿身边。 赵妍儿笑着与她客套,还好李昭容有说不完的话题,小嘴喋喋不休,竟大体给赵妍儿介绍清楚了在场女眷。 约莫到了开宴时间,茂德帝姬姗姗来迟。 赵妍儿打量这大宋第一美人,五官确实漂亮,眉眼间又有一股妇人的风情,抛开帝姬的身份,这美人一词也是当之无愧。 茂德帝姬邀请众人去主殿饮宴,坐定后先道:“今日母亲陪父皇清修,我便借母亲的地方宴请自己人,咱们宴会无大小,不叙辈分,只叙感情。” 众人迎合,便都饮了一杯酒水。 气氛打开,彼此相熟之人说着话,赵妍儿暗自倾听,加上李昭容解说,很快就明白了这次宴会的主题。正是为了年后公主选驸马的事情。 宫外来人多是家中有适龄子女的官宦人家,宫里的自也是适龄皇子帝姬的代表。赵妍儿观察后发现,宫外来的人里,没有那死鬼朱家的人,宫里这边也没有任婉容的代表。极有可能说明茂德帝姬已经确定了将赵璎珞嫁给朱家。 实际上,赵妍儿倒不觉得嫁入朱家对自己而言是件坏事。毕竟朱家儿子都是将死之人,冲喜这件事情赵妍儿又不信,她嫁过去老公大概率不及行房就死了。她反倒落得清净。 但她早已规划好自己的自由之路,便也没有必要牺牲自己,去挽救那有点可怜却并不可爱的赵璎珞。 知道这场宴会的主要内容后,赵妍儿放松了许多,暗自观察这些权贵利益交易的同时,又研究起这宴会中的节目。 丝竹管乐之中,有官妓吟唱宋词。赵妍儿前世也算是能背诵几首宋词,这时候听到有人用原版的唱腔唱出来,便觉得十分好听。这种穿越千年的感觉让她如痴如幻。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伶人犹抱琵琶,唱词从朱唇中飘散。 茂德帝姬忍不住一声叫好,打断了赵妍儿的思绪。她皱了皱眉头,却听茂德帝姬点评道:“李氏辞藻确实华美。每每听来都觉得极好。”又突然转头看向赵妍儿,问道:“福柔觉得如何?” 赵妍儿立刻行礼道:“易安居士词风多样,无一不工。当是我等女子表率。” 茂德帝姬还未回话,却听蔡夫人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李氏一个妇人,多有放浪之举,以其为表率,却是欠妥。” “放屁,李清照那可是我的偶像。”赵妍儿心中暗骂一句,但她终究是个能忍耐的老六,嘴上没有正面怼这位蔡夫人。 茂德帝姬也会察言观色,见赵妍儿没有顺着蔡夫人话茬去攻击李清照,便知道她心中大概并不认同蔡夫人说法,于是岔开话题道:“要说表率确实有些过了。女子表率当是皇后娘娘那种人物才对。不过女中豪杰一词还是当得的。” 茂德帝姬权势滔天,开口表态,又扯了皇后娘娘的虎皮做大旗,众人自然附和起来。 茂德帝姬听了一阵恭维,却是话风一转道:“女中豪杰我身边也有一位,正让诸位见识见识。”说话间吩咐下去,官妓乐坊女子悉数退下,一个劲装少女提着一杆大枪便进了大殿。 那女子身材高挑,赵妍儿目测身高绝对在一米八以上,身材匀称,面容清秀,也是十几岁的模样。手中一杆大枪,三米余长,看上去极有分量。 一直坐在赵妍儿身边的李昭容忍不住叹气道:“可惜了天波杨府这样一位女豪杰,却沦为这些妇人宴会上助兴的玩闹。” 第16章 美人豪气亦英雄 天波杨府位于东京城西北天波门金水桥佐近,自杨老令公建府,杨家将威名远播,乃是大宋对战北方辽国的中流砥柱。 只可惜檀渊之盟后,宋辽约为兄弟之国,辽国为兄,宋国为弟,宋国每年向辽国进贡岁币三十万,以换取和平。后经仁宗朝又增加至五十万。 这种以金钱换和平的方法难说对错。但杨家就此失势,再加上宋辽战争时,家中男丁,自杨老令公到七郎八虎,多牺牲战场,故而人丁单薄。仁宗时就有女眷上阵的传说,而今这一代嫡传,只有一儿一女。 一子名曰杨宁,现年十七岁,自幼体弱不能习武,父亲早逝后授封荫官武职正八品宣节校尉。 一女名为杨真儿,现年十四,武艺不凡,但因生的高大,常被外人讥笑。不过杨真儿也算看得开,自知身体异于常人,难言嫁人之事,便投效在茂德帝姬处,想要走茂德帝姬的门路,为自己兄长挣得更大的勋爵。 听了李昭容的介绍,赵妍儿难免有些叹息。时移世易,这样漂亮的姑娘,又有维密天使级别的身材,若是后世只怕是无数人追捧的存在。 放到这个时代,男子一米七五便算高大,明明是鹤立鸡群的仙鹤,却被小鸡仔们嘲笑为怪物。 赵妍儿甚至懊悔自己是女儿之身,若是男子,岂不是能捡个大漏? 赵妍儿思绪万千,杨真儿则已经开始运起长枪,她体态优雅中正,大枪随她腰劲舞动,或刺出或回护,动作不大,没有杂耍般的精彩,却有沉稳之美。只是眼神黯淡,没有什么光彩。 一套枪法完毕,赵妍儿忍不住鼓掌喝彩,却迎来饮宴贵女们异样的目光。 赵妍儿尴尬地笑了笑道:“皇姐身边真是人才辈出,福柔虽然不懂武艺,但看杨小姐这套枪法也是赏心悦目。” 茂德帝姬却轻笑道:“这有什么好的,也不见得有多精彩。” “精彩?”赵妍儿没太理解茂德帝姬的脑回路。 蔡夫人也说:“这枪耍的确实平淡,之前妾身看过金枪班教头耍枪,那简直枪若游龙上下翻飞。” 这二位开口说话,自然大家都是附和之意。赵妍儿没理由平白得罪人,便也不再跟着议论。 茂德帝姬说道兴起,便出言训斥杨真儿:“你跟了我也有半年,怎么不见长进,一直是这套枪法,人往那一站,橡根木头,看你不甚卖力,可是懈怠我等。” 杨真儿立刻行军中抱拳礼答道:“回禀帝姬,此乃杨家枪法,出于战阵,乃是实战枪法,而非花枪。” 杨真儿只是怕被责怪出口解释,却让茂德帝姬认为是驳了自己面子,便道:“金枪班乃是御前班直,皇帝亲卫,看你这意思也不放在眼里。” “臣女不敢。”杨真儿赶忙解释道:“只是臣女家传枪法,确实不适合表演。” 蔡夫人却又插嘴道:“什么实战枪法。妾身看只有厉害不厉害。你这枪法稀松平常,你又是个女子。不要说是御前班直了,就是那张九哥,你也未必是对手。” 张九哥是汴京城奇人,绝活是口吞铁剑。真正会武艺的人自然知道那是江湖杂耍。但在无知妇孺看来,却也是神乎其技。 听到蔡夫人拿自己和张九哥比较,杨真儿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些波澜。这一丝表情被蔡夫人抓住,立刻问道:“怎么?你是不服?要不然你也吞口铁剑给诸位贵人瞧瞧?” 想来杨真儿忍辱负重多时,已成习惯。收敛了表情对着蔡夫人行礼道歉。 蔡夫人却有些不依不饶,在场女眷没有人敢得罪于她,杨真儿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茂德帝姬。 茂德帝姬却道:“你既然自觉厉害,总要给姐妹们演示一番。若只会吹嘘,我等也没必要再与你交往。” 杨真儿思考片刻,只得说:“臣女枪法,攻防合一,攻则枪出一线,防则圈枪如盾。帝姬若想看绝活,可命人于我身前投掷石子,臣女以枪为盾定能悉数挡开。” 在场女眷都是不懂武艺的,杨真儿便叫一内官与杨真儿演示。只见二人来到殿前广场。内官找了一小块鹅卵石,站在远处向杨真儿投掷,杨真儿只是一抖大枪便将石子弹开。 女眷们这才明白,杨真儿抖动枪杆,枪尖能在她身前画出一个防御区,挡住向她进攻的各种兵器。 赵妍儿隐隐觉得这是十分厉害的枪法,但在场女眷却只觉得好玩。有几个胆子大的亲自下场,取了石子投掷杨真儿,皆被她挡下,到后来更有几人一起投掷,也被她给挡了出来。 这一手精妙枪法引得殿外站岗的御前班直侧目,甚至有人叫出好来。 茂德帝姬听有人叫号,便将那叫好的班直喊到殿前,问道:“这枪法当真不错?” 那班直道:“回禀帝姬,人有双手,但凡兵刃,便有左右各持一件和双手共持一件的区别。但凡左右各持一件,必然一攻一守,如刀盾。而双手共持一件者,如长枪陌刀种种,皆是一件兵器既要攻击又要防守。能够做到这位娘子般滴水不漏的防守,已算是个中翘楚,远胜我等。” “真比御前班直还要厉害?”蔡夫人出声问道。 那班直也是直性子,说道:“单轮枪法,怕是只有金枪班的徐宁徐教头有如此功力。” 御前班直既然如此说了,便也没人再质疑杨真儿武艺。众人回了殿中,蔡夫人反倒有些下不来台。 茂德帝姬感觉到自家大姑子气郁,却开口说道:“我往日却是看轻了杨娘子,今日便以酒赔罪。”说着便端起一杯酒水,示意杨真儿接过去。 杨真儿自是受宠若惊,赶忙过去双手去接。却见茂德帝姬手腕一抖,竟将酒水泼向杨真儿。 杨真儿虽无防备,但下意识要闪,又顾忌茂德帝姬淫威,只能止住身形,硬生生的用脸接住了那杯冷酒。 “哎呀,手滑了。”茂德帝姬掩面轻笑:“不过刚刚那班直不是说你那防守滴水不漏吗?” 茂德帝姬说得认真,但笑声中充满了轻蔑。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茂德帝姬是在为自己大姑子出气。立刻有贵女附和道:“看来杨家枪法也不过如此。” “女子舞枪弄棒,怎么能是好事?” “你们看她一动不动,不会是生咱们得气?” “怎么会,咱们跟她开玩笑呢。” 一阵阵女子怪异的轻笑,让杨真儿如坠冰窟。往日她跟在茂德帝姬身边,虽然受些委屈,但想着帝姬终究是皇室,自己算是尽忠。没想到今日却被这样侮辱,一时之间脑子里竟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豆沙了。这群养尊处优的贵女,即便不拿武器,徒手捏断她们的纤细的脖子,大概像扭断母鸡的脖子那样简单。” 正在这个念头不断放大的时候,一声叹息打破了母鸡们的聒噪。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她可是杨家将啊!” 第1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可是杨家将啊!”赵妍儿站起身来走到杨真儿身前,掏出手帕塞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真儿手中, “你们小时候都没听过杨家将的故事吗?” 杨家三代为国尽忠,牺牲之下才至子嗣稀薄,大宋百姓无不对杨家满门忠烈交口称赞。 但百姓是百姓,贵人是贵人。 有宋一代,重文轻武。在贵人眼里,所谓将门世家也不过是些看家护院的打手。尤其是在檀渊之盟后,用武之地甚少,早期抗辽的将门也越来越不受重视, 赵妍儿叫喊着说什么杨家将,就是用那百姓的想法去想当然的认为贵人们也这么想。那就完全是鸡同鸭讲。 众女子虽然也听说过杨家将的故事,但一没有共鸣,二没有兴趣。看着赵妍儿的眼中只有不解。那种感觉就像赵妍儿给井中之蛙将大海有多大一样。 赵妍儿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有些话她不得不说:“杨家也是有爵位的人家,咱们这样玩闹,怕是有些不妥。往大里说是损了大宋勋贵的脸面,往小里说也显得咱们没了德行。” “什么勋贵?一个长得怪物一样的女子,还舞枪弄棒的不要脸面。我等却要维护她吗?”有茂德帝姬在,其他贵女只是顺着茂德帝姬的意,也不将赵妍儿放在眼里。 怎么超模被你们说成怪物?赵妍儿本来打算猥琐发育,和这些人和平相处,怎么这些人就要招惹赵妍儿。 但凡是后世穿越而来的人,怎么能容忍别人欺负杨家将? 赵妍儿心说:“我不装了,摊牌了。”嘴上说道:“勋贵就是勋贵,杨家保扶社稷有功,你们今日这般折辱杨家后人,难道非要咱们到御前,让父皇评评理吗?” 福柔帝姬扯了社稷功臣的虎皮做大旗,即便闹到御前,皇帝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偏向茂德帝姬。更何况众人知道福柔帝姬圣眷正浓。 茂德帝姬只当她是持宠而娇、借题发挥。眼上露出狠厉的颜色,问道:“皇妹当真就不愿和姐姐亲近吗?” 茂德帝姬的思路很简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她带领众多贵女对同为贵女的杨真儿进行霸凌,无非就是服从性测试。赵妍儿这样站出来唱反调的,一定会被她排除在自己的圈子之外,甚至连带对赵妍儿进行霸凌。 赵妍儿从四岁开始上幼儿园,到穿越前的主要职业就是学生,这种事情又不是没见过。 她也知道,霸凌者只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谁霸凌谁还不一定呢。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赵妍儿便不用再逢迎茂德帝姬,嘴上毫不客气地说道:“皇姐,我们姐妹乃是堂堂帝姬,一言一行代表着大宋天家,以后还是要一起谨言慎行才好。”说完,便拉起杨真儿就走。 出了会宁殿,到了再没人能看见的地方,赵妍儿终于松了口气,收起凌厉的气势,转头安慰杨真儿。 回头看去,只见一片梨花带雨。琼浆玉液顺着脸颊滴落,却分不清是被迫撒的酒水还是杨真儿的泪水。 真是暴殄天物啊!赵妍儿心中感叹。嘴上劝慰道:“想哭就哭。” 赵妍儿伸出手臂,轻轻安慰这放在后世会惊艳一时的美人。杨真儿敞开心扉,趴在福柔帝姬的肩头。泪水决堤,长久的压抑和委屈爆发出来。 稀稀落落了一刻钟,骤雨初歇。杨真儿才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维护自己的帝姬,忍不住问道:“福柔帝姬您维护臣女,却恶了茂德帝姬,这件事情怕是……” 赵妍儿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你是将门虎女,怎么胆子却比我还小。我既然敢得罪皇姐,便有跟她叫板的资本。” 杨真儿道:“福柔帝姬您是替臣女出头才惹得麻烦,以后有用得着臣女的地方,臣女万死不辞。” 杨真儿这是表明态度,但她本就是自身难保的主儿,她表态又有何用?赵妍儿岔开话题道:“我小字妍儿。你以后就叫我妍儿就好。” “这……”杨真儿大概还是觉得尊卑有别,想要出口托词。 赵妍儿又说:“我就叫你真儿,咱们闺中之友,莫要太过生分。” 杨真儿终究也是个爽利人。便也正式向赵妍儿说了自己闺名,算是结成闺蜜。 赵妍儿又安慰杨真儿一番,两人便各自分开。 而会宁殿内,自福柔帝姬拽走杨真儿,便有会打圆场的给主人找了台阶,话题兜兜转转到了今日主题——婚配之事上,各家拐着弯说出心意,也确实凑成了几桩姻缘。 待到各家正事说完,蔡夫人才道:“威远节度使朱勉有一公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看咱们福柔帝姬甚有主见,倒也是良配。” 原本嘈杂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能到这个场合来的没有笨蛋,大家知道帮腔茂德帝姬,得罪福柔帝姬可以。但帝姬姻缘这种事情可不敢随便表态。万一福柔帝姬真出了事情,官家未必会怪罪茂德帝姬,但却一定会记恨此时乱发表意见的长舌妇。 此时也只有茂德帝姬敢接话:“我倒是觉得不妥。” 蔡夫人觉得有些意外,福柔帝姬嫁给朱家冲喜这件事情是原本定下的,后来福柔帝姬有了圣眷,茂德帝姬有拉拢人才的想法,才打算换成顺德帝姬赵璎珞。现今既然福柔帝姬不识抬举,这本来的姻缘便没有必要破坏了。 发现蔡夫人的不解,茂德帝姬笑道:“实则,我是为杨府那位千金担忧。你们说她那妖怪般的个子以后如何嫁人?我看这小朱公子却不像嫌弃外貌的人,两人配在一起没准合适。” 朱家娶亲贵女是为了给儿子冲喜,外貌自然不甚重要。而此事不涉及帝姬,便有人出言附和:“妙啊。这位杨家小娘子一直为哥哥爵位操心,若是嫁入朱家,没准威远节度使还能帮上忙。” 众人立刻开始恭维茂德帝姬思虑甚全,蔡夫人则见缝插针问道:“咱们福柔帝姬也到了婚配年纪,错过了朱公子可还有好姻缘?” 现场立刻又变得鸦雀无声,只有茂德帝姬道:“我还真有个好人选。” “是哪家儿郎?”蔡夫人一唱一和道。 “殿前司太尉高球,简在帝心,想来他家公子也是德才兼备之人。”茂德帝姬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人选。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好歹毒啊,那可是花花太岁。 第18章 好计一环套一环 东京城分为外城、内城以及大内。三层城墙环环相套,形成了当今天下最繁华的城市。 高太尉的府邸在内城南墙外,太平桥北。占地不大,但戒备森严。不少禁军悍将不着军服,长期在太尉府上护卫。 正月廿九,已经数日没有外出的高衙内快憋不住了。他之前不是没被父亲禁过足,但主动不出门和被禁足又有不同。 每每想到外面那些小娘子,心中就燥热难忍,开始时,府中那些能够承欢的丫鬟还勉强能用,到的后来,那些丫鬟又让他无甚刺激。 正此时,牛二给他带来了一个令他为之疯狂的消息。 林娘子听说那林冲已在梁山落草为寇,心如死灰,竟真的有意委身于他。 高衙内听得这消息,难免热血沸腾,小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哪里还耐得住性子,简单收拾一番就要赴约。却被那青面汉子拦住。 杨志道:“衙内当心有诈,现今距赌局结束还有两日,衙内切莫出府。” 高衙内被这一拦,脑子恢复些清醒,想到之前也曾被王老吉书童打着林娘子的旗号诱骗过,就有些犹豫。 牛二则不瞒杨志说法道:“怎的?难道杨制使还信不过我牛二?” 杨志只等这段时间护得高衙内周全,就能恢复自己制使官身,对于别人叫自己制使也没有什么抵触。但牛二话中多有戏谑之意,让他有些气恼。于是对高衙内道:“衙内,正是关键时候,当是多加小心。” 高衙内还未回话,牛二又道:“杨制使平日里吹嘘自己武艺高强,怎得现今不敢保卫衙内外出。莫不是绣花枕头?” 杨志知道这牛二最是无赖,自不与他斗嘴,只是劝高衙内忍耐。高衙内也有些犹疑,便问牛二:“你如何知晓林娘子消息?” “衙内莫非怀疑小人?”牛二委屈道,“小人对衙内忠心耿耿,却遭此怀疑,衙内若是信不过小人,不去便是。但若两日后那林娘子变卦,或是另找了他人,衙内可别怪罪小人才是。” 高衙内立刻安慰道:“我怎会不信你没毛大虫。只是好奇,你便解说一番又何妨?” 牛二道:“衙内不知,林娘子身边使女锦儿,也是东京人士,家就在州桥附近,她家弟弟最是好赌,常借小人银子。小人投效衙内后,情知衙内心系林娘子,便做了个局,让那锦儿弟弟欠下巨款。小人再威逼那锦儿,让她对小人言听计从。” 之前高衙内多次用手段想要强占林娘子,都是使女锦儿坏了他好事。现在听到牛二先用计策收拾了锦儿,心中十分快意,又后悔自己早没想到应先对锦儿出手。随即兴起,问牛二道:“你可占了那锦儿的身子?” 牛二道:“那小娘也算好看,小人自然是要留给衙内的。” 林娘子自有少妇风韵,锦儿又有少女恣意。高衙内想想自己独占那对主仆的样子,心中立刻红火起来,再难自已,吩咐道:“咱们走。” 杨志实际上识得林冲,回京路过梁山时与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有过些交往,内心不愿意高衙内得手。再加上此时外出风险极高,便闪身强拦住高衙内道:“衙内。还请再忍两天。” 高衙内现在精虫上脑,哪还理会他,伸手就要推开杨志。可是杨志武艺在身,高衙内猛推两下,却是纹丝不动。 “反了你了。”高衙内正要生气,牛二却道:“杨制使也是为了衙内安全,衙内莫要动怒。” 高衙内见牛二开口求情,有些不解。牛二则解说道:“既然林娘子已经被锦儿说得意动,那小人就再下些功夫,让林娘子来府上便是。” 高衙内心中,牛二的形象立刻高大起来,拉住牛二手道:“牛二哥真乃我知己也。” 牛二回握高衙内手道:“愿为衙内赴汤蹈火。” 两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牛二又道:“只是说动林娘子还需时间,衙内这边切莫走漏风声。今晚之前,林娘子当是能入得府来。” 高衙内心道:“晚上来正好,今夜定不叫她回去。”便又拜托了牛二一番。 牛二风风火火去了,此时才是上午,高衙内便回自己房中,也做了一些布置,想着今夜美事,午餐进补一番自不在话下。 高衙内在府里等了一天,天快黑时牛二才急匆匆回来。见他只身回来,高衙内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牛二道:“衙内料事如神。小人本来让锦儿说动了林娘子,就要过来与衙内共进晚宴。却不料半路被那王公子截胡,愣是花言巧语留下了林娘子。” “王公子?”高衙内问道,“哪个王公子?” “正是那王老吉,王公子。” 高衙内气得捶了一下桌子,说道:“好一个王老吉,连我的墙角也敢挖。你等就不能教训他一番吗?” 牛二道:“那王老吉是官宦人家出身,我等小民怎敢动他?” 高衙内气得起身在房里转圈,又问:“林娘子呢?既然想来见我,那王老吉还能使硬的留她不成?” 牛二尴尬一笑,说道:“想来衙内也知道,那王老吉自有一副好皮囊,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哪个女子不喜欢?” 高衙内终于暴怒,骂道:“我还当他是个好人,没想到却如此卑鄙。想来他也早对林娘子有所图谋,竟然想着先哄骗我,再坐收渔翁之利。当真是个小人。” 高衙内回忆与王公子的几次接触,便料定那王公子是算计与他,再难忍耐,招呼自己的帮闲便要出府去抢人。 杨志自然再次出言拦截,高衙内却道:“那王老吉是官宦人家出身,我若不亲去,你等又奈他何?” 杨志见再也拦不住高衙内,只得挎着宝刀贴身保护。一众人出了太尉府便直奔林娘子家去了。 林冲被刺配沧州时,曾经给林娘子写了和离书,故而林娘子现今已回娘家居住。林娘子娘家姓张,父亲也是禁军教头。张教头家在殿帅府前边,也是高太尉上班的地方。距离太尉府不远,却在内城。 高衙内心急骑了马前往,但马匹有限,只有杨志、牛二骑马跟着,其他帮闲却一路小跑,虽然跟不上马匹,但也知道位置,抄近路向张教头家去了。 第19章 青面杨志夜带刀 此时天色渐黑,高衙内三人打马疾驰,就怕到手的美人被那王老吉得手。 转眼过了内城靠西南的新门,进了内城街上人多,马儿却跑不快了。 牛二立刻驱马向前,出声吆喝着赶人。他没毛大虫的名号还是有些用处的。百姓回避让路,才又提起些速度,却又遇上开封府巡街的衙役。 “何人骑马疾驰?”衙役叫喊着想要截停三人。 牛二喊道:“瞎了你的狗眼,高衙内的马也是你等能拦的吗?” 衙役这才认出了高衙内,马上让路。 牛二为了提速便扯开嗓子喊道:“高衙内办事,速速闪开。” 高衙内忍不住赞道:“牛二也算机灵,就是有时候爱犯浑,不如富安贴心。”又扭头看了看跟在后边苦大仇深的杨志,心道:“这杨志却一点也比不了那陆谦。等过了正月,就让父亲找个借口把他派到边军上去。” 高衙内只是转念,又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可他越是急着想见林娘子,却发现马速越来越慢。竟然是路上人越来越多。好似牛二叫得越大声,人群越向这边聚集一般。 想来花花太岁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往日里但凡在街上喊一句“高衙内来了”,不说净街效果好过开封府那开道的铜锣,至少那年纪适宜的娘子们是要躲一躲的。 今天事情出奇,眼看着牛二越是喊高衙内的名号,人却越聚越多,杨志立刻察觉不妙,打马靠近高衙内道:“衙内,事情不对,这里怕是有人要对衙内不利。” 高衙内也感觉到不对。正要说话,却听人群中有一男声喊道:“骑马的就是高衙内。我是好人,赌了衙内平安,却不知是哪些恶人要坏衙内的第三条腿?” 这话明显是冲着高衙内来的,杨志想要拉着高衙内骑马快跑,牛二却翻身下马,大叫:“衙内快下马,小人带你躲藏。” 高衙内正内心慌乱,听了牛二叫唤立刻下了马,跟着牛二向人群外挤。杨志心道不妙,但也只得下马跟上。 好在此时百姓聚集的还不算多,下马尚能挤过人群。牛二和高衙内都是东京长大的街溜子,熟悉道路,三躲两躲还真逃了出来。 高衙内惊魂未定,就听牛二问道:“衙内,咱们是回府,还是往林娘子那边走?” 高衙内有些犹豫,就这么回去怕今晚林娘子被那王老吉得手,可是回府又安全些,举棋不定之间,杨志劝道:“小人看现在形势不对,不若衙内找个偏僻地方略作乔装,再悄悄回府。” 牛二却道:“杨志,你诓衙内去偏僻地方,莫非有什么阴谋?” 杨志没想到如此关键时刻,牛二还想找自己麻烦,便反问道:“若不是你方才大喊大叫,又怎会引来那如此多的人?” 牛二道:“好你个杨志,竟要将干系推给俺?方才听人叫唤,竟是张三那盘口赔率传了出去。你当时也在场,怕不是你这厮走漏了消息。” 杨志手按刀柄道:“你也在场,怎就不是你这厮走漏了消息?” 高衙内听得两人斗嘴,心下也生了疑虑,但现在用得着两人,便出来打圆场道:“你们一人少说一句,自己人怎能互相猜忌?” 牛二又道:“衙内不知,这厮与那林冲早就结识。小人有弟兄说,这厮回京时路过水泊梁山,那林冲还送了他许多盘缠。现在想来,莫不是受了那林冲指使,来对付衙内?” 杨志心中一惊,他路过梁山是真,见过林冲也是真,盘缠是梁山寨主白衣秀士王伦送的。可他却并没有受林冲所示。他想要辩解,但一瞬间阴晴不定的脸色已经被高衙内发现。牛二接着说:“怎么,你手握在刀上,是准备对我和衙内不利吗?” 杨志赶忙将手松开刀柄,表明心迹。却见牛二一把拉起高衙内便跑。杨志稍一犹豫便快步追上。如此倒像是追杀二人。 高衙内心中恐惧,跟着牛二左拐右拐。凭着对地形的熟悉竟然甩开了杨志,正见一店家门扉,便推门躲了进去。 高衙内略微松口气,却听牛二叫了一声不好,抬头看去,二人竟闯入了一家赌坊。这赌坊高衙内也常来,坊内众赌客自然认得衙内。 高衙内想要退出赌坊,却见大门已经被两个赌客挡住,赌客中有一壮汉邪笑着看高衙内道:“自听说张三赌局那赔率,原以为是要倾家荡产了,没想到高衙内如此仁义,今日竟主动送到我等手上,看来那钱是赔不得了。” 牛二立刻站出来厉声喝道:“你们都是赌坊常客,今日敢伤了衙内,难道走脱得了吗?” 壮汉道:“不瞒你说,张三那赌局,俺不但压了全部身家,还借了不少印子钱。今日若不废了衙内第三条腿,俺也是要逃出东京浪迹江湖的。今日若废了衙内那第三条腿,俺就是拿了本钱去浪迹江湖。” 说话间壮汉就动了手,牛二有意阻拦,但在场赌客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赌局,他们虽然不敢对高衙内动手,但有壮汉出头,拦住牛二的胆量还是有的。 高衙内虽然也是泼皮出身,却不是壮汉对手。三两拳被打倒在地,壮汉便一脚踩住高衙内肚子,一脚对着高衙内第三条腿猛踹。 高衙内疼得险些晕过去,却听有人道:“这几脚未必保险,不若找把刀来,割下来永绝后患。” 又有人说:“咱们也算替天行道,今日桌面上的钱款便给那动手之人,之后一哄而散,今夜谁在此地,彼此便都不记得。” 众人皆说应当如此,又很快找来一把菜刀,说话就要脱高衙内裤子。 高衙内立刻忍着疼痛大叫道:“废了,已经废了。各位好汉不用再费功夫。” 这话哪有人信,见裤子难以脱下,干脆拿刀一割,将裤子豁成两半。眼瞅着手起刀落,就要功成名就,赌坊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门板断成两半横飞进来。一条大汉提刀冲入。 那大汉面似修罗恶鬼,脸上一大块青记,正是青面兽杨志。 杨志刀已出鞘,刀锋寒光闪闪,像是动了真怒,眼见得高衙内光着下身被人按着,那第三条腿软趴趴的像是受了重击,心中懊恼化作一声暴喝:“青面兽杨志在此,谁敢动我家衙内?” 第20章 花花太岁夜遁逃 “青面兽杨志在此,谁敢动我家衙内?”杨志本就长得恐怖,一声恶吼过后,不少胆小赌客便被吓退。几个穷凶极恶的也是胆寒。 “这里是东京汴梁,你手持凶器,是想杀害人命吗?”拿菜刀的汉子也有些惧意,便出言恐吓。 此时自有律法,杨志所持腰刀为凶器,汉子所拿菜刀则只是生活用品。若真出了伤害官司,二者量刑天壤之别。 杨志被汉子一说,心道:“我虽为高衙内做事,但真惹出人命官司,开封府治下,高衙内也未必能救我于水火。”于是偷偷转了一下刀柄,以刀背为刀刃御敌。 杨志与众赌客战在一起,刀背砍翻了为首的汉子,却不伤人命。众赌客眼看不是对手,便有溃散的趋势,牛二则趁机摆脱钳制,拿了掉在地上的菜刀,扛起高衙内便走。 出了赌坊,跑出去十米,高衙内便叫喊:“裤子,俺没穿裤子。” 牛二也正扛着人跑不动,便将高衙内放下,果见高衙内赤条条的光着下身。 高衙内见牛二打量自己,赶紧捂住自己第三条腿,骂道:“直娘贼,疼煞我也。” 牛二道:“衙内可能跑动?咱们还是先寻个跌打先生来治衙内这第三条腿才是。” “可老子光着个腚,又怎么走动?” “衙内,现今紧急时刻,又怎么顾得了许多。小人自知一家医馆,衙内速跟小人前往。”说着掉头就跑。 高衙内边追边喊:“你这厮把裤子给俺便是。本衙内回去自有重赏。” 牛二却道:“衙内,快些,莫要让人追上。” 高衙内心头一紧,再不敢停下抢牛二裤子。却是计上心来,撕下一块衣角绑在脸上作为蒙面。 两人一前一后跑了两刻钟,终于到了一家跌打医馆。进屋找了大夫查看,大夫简单看了,扶着胡须道:“衙内这玉柱无甚大碍,只是这玉卵受损需要医治。” 高衙内立刻大叫:“速速来医。” 大夫却道:“只是医馆内正好缺了此种药品,还请衙内去别家医治。” 高衙内急道:“你可知哪家医馆有药?你派人取来为我治疗。” 大夫道:“小人怎敢探听别家医馆内情,自是不知哪家医馆有药。” “难不成让我光着屁股一家一家找吗?”高衙内喊道,“你去给衙内我先找条裤子来。” 说话间却听牛二道:“衙内速走。” 只见一群壮汉竟然到了医馆外面,看打扮便是习武之人。 “这些是御拳馆的门人。”高衙内叫了一声,赶紧找后门逃跑。 御拳馆门人多算是林冲同门,冲进医馆,见到大夫便问:“那厮可是废了。” 大夫摇头,指了指后门,众人便知意思,自去追赶高衙内。 “蒙脸光屁股的是他。”又有学徒提醒众人。 牛二跟着高衙内疾跑,边跑边道:“衙内,咱们还是回府。这些跌打医馆多与习武之人关系亲近。林冲乃是御拳馆周桐徒弟,东京习武之人皆是他的朋友。” 高衙内只能暗暗叫苦,光着屁股往太尉府跑去。一路上引人侧目,皆是指指点点,可每每想要找地方寻条裤子,便有人聚集,像是要对他那小鸟虎视眈眈。 绕了一大圈子,终于快到太尉府,却见太尉府前亦有人聚集,二人正欲冲破人群,高衙内却被人从后拉住衣领拽入左近小巷。 此时的高衙内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地大叫:“好汉饶命。” 却听回话:“衙内莫慌。”正是杨志的声音。 高衙内松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骂道:“你这厮要吓死俺吗?” 杨志赶紧抱拳道歉:“衙内,一时情急,那门口守着的都是图谋祸害衙内之人,现在过去,恐怕衙内遭遇不测。” 高衙内有些慌张道:“这些人怎敢如此猖狂?” 杨志现在却是想明白了个中缘由,解释道:“还不是那赌局惹的祸。” 张三的赌局,虽然两边赌得的不同,但下注之人却不对立,都希望高衙内被人废掉第三条腿。 原本赌局赔率不曝光出去,人们都寄希望于有个好汉为了钱财出手废了高衙内。 可是现今赌局赔率曝光,原本那些没什么正义感,只想搭好汉顺风车分钱的赌徒却是眼看就要赔的倾家荡产。对这些赌徒而言,现在唯一的退路就是废了高衙内以保住自己身家。 京城之下,百姓像绵羊一样温顺,自然无人敢出头攻击高衙内。但这些赌徒都是没脑子的玩意,想不到得罪高衙内的后果,或者说想得到后果,但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敢于站出来带头针对高衙内。 凡事如此,有人带头就有人将从。再加上今夜高衙内出府,东京汴梁便掀起了一场追杀高衙内第三条腿的活动。 全民参与,人人尽心。 杨志说清了缘由,高衙内不由骂道:“果然是那张三计谋吗?” 杨志则道:“未必是谁的计谋,张三原本是不公布赔率的。所以今天的结果未必是张三主导。只是若真有幕后黑手,一切皆在那人掌握之中,只能说那人的布置千丝万缕,事无巨细的料事如神,对人心的掌握又在反掌之间。这人说是神仙也不为过。” 高衙内算是明白了,哪有什么神仙人物,和该是自己倒霉。 牛二却在此时插嘴:“若真要说是谁害了衙内,便是那日泄露赔率之人。” 这话又把矛盾引到杨志身上,杨志知道牛二又想构陷自己,便心中笃定是牛二泄露了消息,只是他说不过牛二,便岔开话题道:“现在说是谁的干系为时过早,先救衙内脱困才是正事。” 高衙内问:“你有何说法?” 杨志道:“太尉府前有人聚集,我等势单力薄,护送衙内恐有疏漏。不如先让牛二去太尉府唤出一队兵卒,也好保护衙内回府。” 高衙内点点头觉得有道理,牛二却道:“怎的是我去,你杨制使和那林冲的关系不清不楚,若我走了,你加害衙内又当如何?” 杨志道:“我的武艺远比你高强,就是现在加害衙内你又挡得住吗?何况我武艺高强,保护衙内自然更加得力。” 牛二不忿道:“你有你的武艺,俺有俺的忠心。你去求援不过片刻功夫,我和衙内藏身此处,又用得着什么武艺?” 杨志说不过牛二,只是生气。高衙内心中也偏向牛二,毕竟二人同是泼皮出身,有天然的亲近感,便吩咐道:“还是杨制使走一趟太尉府。” 杨志只得领命,出了小巷。 牛二立刻谄媚道:“一会军卒来接衙内,衙内这般穿着须是不好看。若是衙内不嫌弃小人,小人的裤子便给衙内穿一下。” 高衙内心道:“之前借你裤子你不肯,现在老子光着屁股跑了大半个东京城,眼瞅就要进府,你却来献殷勤,老子可不承你这恩情。”嘴上却没反对,只是让牛二过来伺候自己穿裤子。 牛二走近高衙内,随手替高衙内穿裤子,高衙内正抬腿,却被牛二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高衙内一愣,正要问牛二要干什么。却见牛二另一只手拽出菜刀,对着高衙内那第三条腿就挥斩了过去。 第21章 高衙内痛失爱鸟 鲜血飞溅,牛二手起刀落,高衙内第三条腿飞出三米远,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的浮土,小小一截,不细看倒像是某汪汪拉下的粑粑。 高衙内瞬间面色灰白,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伤口骂道:“牛二你疯啦?” 牛二面容惶恐,但嘴上却说道:“衙内你也不必记恨俺。俺也是在赌桌上压上了身家性命。今日若不废了你,自是再无翻身之日。” 高衙内暗自后悔。没毛大虫这样的泼皮,又怎会不参与这等赌局。回想之前种种,便觉得泄露赔率的必然是这厮。至于今日骗自己出府这一系列操作,想来就是这牛二的独角戏。 原本是小头领导大头的高衙内,如今没了小头,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 仔细想想,那林娘子又怎么会答应自己,那王老吉又怎么敢在自己虎嘴里夺食。这一切不过是牛二的谎言。 高衙内实在搞不清,只是一个小小的赌局,怎么就将自己搞成了全城追杀的对象。 只是现在自己下身血流不止,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开口道:“好个没毛大虫。既然今日你迫不得已,我也不说什么。你快帮我止血,救得我命,便不与你计较。” 牛二也是混迹街头多年的泼皮,怎么会信高衙内的话,只是随手捡了掉下来的物件,打算去找张三兑换赌资,然后赶紧跑路逃命。正来到巷子口,迎面赶上了杀回来的杨志。 杨志见牛二神色慌张,便问道:“牛二,你哪里走?” 牛二道:“衙内不放心你,让我过去看看。” 巷内高衙内听到动静,便高声喊道:“杨志,你杀了牛二,这厮害我。” 杨志不愿动手杀人,却听高衙内又喊:“杨志,你若不敢动手,我回去定要我父定你罪责。让你像林冲那般刺配充军。” 杨志一生只求在军中博取功名,得个封妻荫子,怎么愿意刺配充军坏了清白身子。又见牛二听了高衙内呼喊,再不顾别的,转身就跑。便抽出腰刀斩去。 杨志腰刀乃是祖传宝刀,有三大奇处。一曰砍铜剁铁,刀口不卷;二曰吹毛得过;三曰杀人刀上没血。他平日爱护的紧,并未用此刀厮杀过。现今一刀砍向牛二,并未用多大力度,牛二后背便被砍出一个大口子,扑倒在地一动不动。走近一看竟是被砍断了半个胸膛,而刀身上果然丝血未沾。 牛二趴在地上,只有出气,没了进气。含糊间吐出两个字来。 “好刀。” 牛二死前已跑到巷外,原本聚拢太尉府外的闲杂人等,也随着太尉府的兵士出来,正看到杨志杀人这一幕。随后消息瞬间在整个东京传开。 这个正月十五后人人关注的赌局也最终尘埃落定。 当街发了凶案,开封府衙役到场,锁拿了杨志,高衙内则回府疗伤。杨志原本以为高衙内会派人来救自己。入开封府大牢数日却没人问他,直到后来才知道,高衙内治伤要紧先是忘了他,想起来后又恨他保护不力,所以不愿出面说情。 开封府知他当街杀人是受了高衙内指使,虽然事出有因,却不是牛二行凶之事的防卫,而是之后追杀泄愤。 断案的推司敬重杨家名号,牛二家又没苦主,便定了个“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待了六十日限满,禀过府尹,将杨志判了二十脊杖,唤个文墨匠人刺了两行“金印”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那口宝刀没官入库。 高衙内这边求医问药,保住了性命,第三条腿却是彻底不能用了。高太尉知晓此事,分析一番,发现确实不像有人谋算自己,便只当是高衙内自己惹的祸事。 他收堂弟为养子本是为了传宗接代,现在高衙内失去了用处,原本想着如何打发了他,却在此时,蔡太师府上传过来消息,竟是有意找高衙内做个驸马,高球自然欢喜,便也不提高衙内受伤之事。 而高衙内脱离生命危险的第二天,王老吉就前来探望。两人当面对质,发现那牛二当日说林娘子和王老吉的事情果然都是编造。 高衙内只恨牛二诓骗,却也觉得这王老吉书香门第之后愿意与自己交往,是看得起自己,便应下了王老吉书童刘腾进殿前司当差的事情。 王老吉走后不久,张三也上门求见,自然是被高衙内命手下一顿好打。打完后见面,张三鼻青脸肿,却说明了自己赔礼诚意,允诺将高衙内押注的几百两银子还上并打了欠条。 高衙内也知道事情不能全怪张三,自己身边的帮闲没有可用之人,便也不再责怪张三,而将他收为己用。 张三这边出了太尉府,便狐假虎威凭着赌局中赚的银子,开展高人给他想的那行会大计。 诸事了结,参赌之人,赌高衙内平安无事,实则恨极了高衙内的人达成了雇凶伤人的目的。 想要借机赢钱的人,虽然赌赢,但赔率关系,反而损失了一些抽水钱,好在都不算伤筋动骨。对他们而言,没有倾家荡产已是万幸。 没有参赌的汴京城全体百姓,也看了一场解气的热闹。 于是,一个只有高衙内受伤的世界完美达成。 事情算是尘埃落地,一切的始作俑者赵妍儿也收到了王老吉的汇报消息。 现在王老吉对这位叫做宋铁的小内侍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别人不知道,作为总执行者的王老吉可是一清二楚。 小内侍布局之深远,局面之复杂,对人心把握之精准,让人不由拍手叫好。 整个计划实施过程中,以每段为单位向他透露时,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真叫他赞叹连连。 若不是小内侍是太监身份,他真想和这位宋铁结拜为异姓兄弟,坦诚自己身负使命。与他共谋大事。 化名宋铁的福柔帝姬,对自己这复杂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也是十分开心。只是下定决心以后再不搞如此复杂的操作。 众所周知,实验的步骤越多,越容易出现错误, 虽然赔率公布后,高衙内遭到全京城追杀是必然结果,但是杨志这个变数差点就让计划向着失败的方向发展,好在仿佛命运自有天意,牛二在赵妍儿出手前应劫似得搞定了事情。 在脑子里总结好这次的经验教训,赵妍儿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总而言之是为民除一害。自此世上再无花花太岁高衙内,只有月下丢鸟高公公了。 而整件事的起因刘腾,辞别了自家公子,入殿前司点卯。 殿前司掌管禁军御前诸班直和禁军步兵,位置就在大内左近。刘腾被领入一个厅堂,只他一人等待上官接见。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分进大内值守。却见两个黑衣人进了厅堂,正要说话,一人已经上前,一条细钢索便勒到刘腾勃颈上。另一人上前,手中白布捂住刘腾口鼻让他发不得声来。 不出片刻刘腾停止了挣扎。负责捂住口鼻的黑衣人松了白布,检查一番道:“押班。这人死透了。” 被叫做押班的黑衣人才松了手,说道:“叫人过来处理尸体。”看到手下有些犹豫,那押班便又问:“什么事?” 捂口鼻的黑衣人道:“小人有一事不明,请押班解惑。” “讲。” “这人即是辽国细作,我等为何不拿了拷问一番?” “今天卖你个乖。” “押班请讲。” “在皇城司里当差,少问多做。不该问的不要问,该让你知道自会让你知道。” 第22章 踏花归来马蹄香 二月初一,天气见暖,皇帝不用上朝,吃过早饭便想提一幅字。只是提起笔来又觉得无从落笔,竟是没了灵感。 皇帝赵喆明白,都是这几日心情不好闹得。 尤其是还有三天就是画院殿试的日子。殿试的题目却还没想出来。 一切的问题都出在福柔帝姬赵妍儿身上。 先是题目,原本赵喆给了赵妍儿三天的时间出画院题目,这赵妍儿却在第三天回话说自己想不出来。 当时皇帝正喜欢这个女儿,便也没有为难她。再是后来就有不少闲话传到皇帝这边。 大体就是赵妍儿恃宠而骄,自从那日靠着一杯茶饮讨得皇帝欢心,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到了哪里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甚至敢顶撞贵妃、皇姐这些长辈。 活脱脱一副暴发户、小人嘴脸。 赵喆喜好风雅,自是不喜欢这种没有风度的女子。原本觉得发掘了宝藏女儿,却是这般样子。着实坏了赵喆心情。 这心情一坏,无论是写字,还是作画,便都没了兴致,甚至那巧思妙想的创作力也不在他身边了。故而至今也没想好画院考试的题目。 丢失灵感的艺术家赵喆,便想着今晚去看看大宋花魁师师姑娘。想来那朵解语花定能排解自己忧愁。 一念至此便放下笔来,打算偷得白天一日闲,去看会蹴鞠把戏。 正吩咐了内官安排,却有通报说福柔帝姬写了书信过来。 赵喆略微出神,他对这个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一脸黑灰的小丫头模样上。说来奇怪,三日之期时,福柔也是写信过来回禀,说没想出题目。今日却不知写信所为何事。 为什么写信呢?赵喆自然不知道。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七条:多发消息,少见面。因为见面,乃是对舔狗的恩赐。 赵妍儿写信这一手算是正中下怀,现今赵喆对她颇有些厌恶,若是本人来求见,还未必得见天颜。写信过来,赵喆好奇心之下便翻开来看了一眼。 字依然很丑,圆滚滚的与赵喆那清瘦秀雅的瘦金体毫不沾边,甚至相反。内容说的是赵妍儿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画院题目,勉强可以媲美父皇之前所出题目。内容废话连篇,整个篇幅,上半部分是描写她怎么绞尽脑汁,下半部分是吹嘘自己想的题目多么的厉害。 最后才是那题目“踏花归来马蹄香”。 看到这题目,赵喆拍案叫了声好。 是味道啊。怎么才能在画出香味来呢?难道要在颜料里加香料吗? 赵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此便落了俗套。赵喆握着信笺一时陷入了沉思。再回过神来,发现时间竟过去了足足两刻钟。没有想出破题之法,赵喆便又将信读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心态有了变化,这次再读这信,上半部分一个努力完成父亲任务的小姑娘形象跃然纸上。下半部分,完成任务后,向自己老爹吹嘘自己厉害的小淘气又从纸上站了出来。 即便那胖乎乎的字也变得有些可爱。赵喆自然不知道那字体叫做幼圆体。 赵喆放下信,突然就觉得信的内容如此啰嗦,正是女儿有不少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吩咐道:“叫福柔帝姬过来。” 内侍刚刚应声,赵喆又改变主意,说道:“不用了,咱们去拂云阁。”又道:“嗯,不用通传。” 皇帝来了个突然袭击。进了拂云阁西厢房,正见赵妍儿与一女子聊天,看穿着也是后妃。 二人见皇帝亲来,立刻起身行礼。自有内侍搬了椅子供皇帝坐到主位。 赵喆坐定,先是环视了女儿闺房,见房中陈设老旧,没有什么珍稀物件,不由皱了皱眉头。又看自己女儿,只见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虽然还未长开,却也是美人胚子。细想之下,今天竟是第一次注意女儿真容。 于是玩笑道:“上次见你还是一个小黑鬼,今日倒有些淑女样子。” 赵妍儿撅起嘴道:“父皇取笑我。” 赵喆被逗得哈哈大笑,又看了看陪赵妍儿说话的女子。那女子猜到皇帝不认得自己,便主动行礼道:“臣妾柳氏。” “嗯。”皇帝点点头,像是想起了自己这个妾室,“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美人。” 柳才人赶紧回答道:“臣妾是才人。” 皇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他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堂堂一国之君,平日里面对无数大臣,他自有即便记不住人也能含糊过去的法子,却不知为何今日就出了这等纰漏。细想一下大概就是见到自己女儿放松了心情,才会如此随意导致。 赵妍儿心里喊了句“渣男”。嘴上却说:“柳娘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父皇乃是天子,金口玉言,说你是美人,你就是美人。”美人高才人一个品级,赵妍儿这话也有一语双关的意思,倒是缓解了皇帝的尴尬。 对,就是这个味,老爹说的话永远是对的。 赵喆微笑点头。柳才人却怯生生的不敢接话。 赵喆便说:“妍儿说得对。朕说你是美人,你便是美人。” 这话倒是真的提了柳才人的品级。柳才人,啊,不,柳美人这才行礼谢恩。 赵喆尴尬缓解,便开口问赵妍儿:“妍儿,你出的那考题,当做何解?” “父皇也解不出来吗?”赵妍儿高兴的问道。柳美人吓得赶紧拽了拽赵妍儿衣角,看样子是怕她说错话。 赵喆却不恼怒,只是辩解道:“我自然知道答案。只是想看看你这出题人能不能答出。” “果然还是父皇厉害。”赵妍儿依然高兴,“儿臣自然也很厉害。” “哦?那快跟父皇说说,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被无条件信任的赵喆不由佩服起自己骗小孩的本事。 赵妍儿立刻从书桌上找出张纸来,却又有些扭捏害羞道:“儿臣原本是画好的,但画的太丑,便没和信一起送去。” “无妨,你是朕的女儿,自有画画天赋。”赵喆伸手索要,赵妍儿才反面朝上将画双手递了过来。 赵喆翻过来一看,好嘛,这画和她的字一样,圆圆滚滚,又丑又可爱。只可惜赵喆不知道抽象和丑萌这两个词,不然必是如此评论。 只见一匹胖马做奔跑状,那马画的极不协调,脑袋大身子小,正是三头身骏马是也。而几只好看的花蝴蝶伴着马蹄飞舞。 正是马蹄踏花沾染花香,花香又引来蝴蝶的寓意。 第23章 儿戏逗得帝王欢 “当是如此。当是如此。”赵喆连叫两个当是如此,正是他觉得当是如此,而不是无良作者在凑字数。 赞叹片刻,赵喆又说:“妍儿巧思妙想,只是笔法不精。若再苦练书画之道,必能有所成就。” 赵妍儿却道:“父皇会亲自教导儿臣书画吗?” 赵喆哪有时间教人绘画启蒙,于是说道:“朕自会请女先生教你。” 赵妍儿立刻兴致缺缺,噘着小嘴道:“孩儿一定尽力学习。” 赵喆看到女儿那失落的小表情,立刻明白自家女儿是不愿意学画的。她期盼的不过是和父亲一起画画。 于是赵喆开口补偿道:“妍儿还有什么想学的,可以一并提出。”买一送一,和后世家长教育孩子如出一辙。给你报一节你不喜欢但是他喜欢的课外班,再给你报一节你喜欢他也喜欢的课外班。 赵妍儿开心的眼睛都成了月牙:“那儿臣要学蹴鞠。” “不行。”赵喆立刻反对道,“你是帝姬,踢什么气球。” 赵喆自己是资深球迷,但也知道蹴鞠之事不够文雅,不是正经女子当学的。见女儿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心道:“这是朕的女儿,自然是随朕的。喜欢蹴鞠大概也是随了我。”于是解释道:“高门女子多是喜爱击丸之乐,你天性活泼,此一项算是适合你。” 所谓击丸,类似后世锤球和高尔夫球,也是马球的无马版本。赵妍儿赶紧说:“不若让儿臣练习马球。” 骑马可有意思的多。 赵喆见女儿确实活泼,这马球也是贵族运动,自然点头同意。谁想赵妍儿得寸进尺,又道:“还有,父皇画院殿试时要把儿臣带在身旁,儿臣想看一看那些画手,有谁能破得那题。” 俗话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得了皇帝赏赐只能是满足谢恩,哪有得寸进尺追着皇帝再要特权的道理? 柳美人再度拽了拽赵妍儿的袖子,生怕皇帝生气。 赵喆却是第一次碰到敢这样和自己撒娇的女儿,心中没来由的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又看了看那怯生生的柳美人,两相衬托又觉得柳美人那怯生生的模样让人心生征服的欲望。 摇头晃掉脑中那逐渐不健康的想法,赵喆才说:“你贵为帝姬,怎可轻易见外男?” 赵妍儿则道:“到时候儿臣打扮成小内侍,服侍父皇身边,谁又知道我是帝姬?” 赵喆立刻沉下脸来,问道:“你这是早有算计?” 赵妍儿毫不掩饰得道:“儿臣常与姐妹玩家家酒,自有扮成内侍的时候。” 也对,小孩子在宫中游戏,自然有他们自己的乐趣。 赵妍儿刚说完这话,如巧合般的便有人在门外喊道:“妍儿,俺来找你也。今日该你扮做那辽人让我打了。” 说话间,一个胖嘟嘟的姑娘就闯了进来,正是顺德帝姬赵璎珞。见到赵喆在屋内,赵璎珞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立马乖巧的过来请安。 赵喆柔声问赵璎珞:“你与妍儿要玩儿什么游戏?” 赵璎珞道:“就是扮家家酒。今天轮到妍儿扮辽人南院大王韩昌,柳娘娘扮那大辽太后萧燕燕,我扮大宋将军杨六郎。” “哦?”赵喆却未听说过这版杨家将的故事,便问道,“这要怎么演?” 赵璎珞道:“自然是我杨六郎击败韩昌,生擒了那艳后萧燕燕,献给太宗皇帝。” 这就完全是故事了,现今大宋每年向辽国进贡岁币,心里自然是不服的。尤其是那会编故事的读书人,自然也会在故事里意淫一番。 赵喆是个爱玩的性子,听到自己女儿这种胡闹的游戏,竟也有兴致在旁边观看。赵妍儿便带着赵璎珞和柳美人在赵喆面前扮起了家家酒。 三人说话有趣,故事虽然荒诞却有些条理,倒是颇为引人入胜。直到赵璎珞活捉了扮做萧燕燕的柳美人,灵机一动下,便将柳美人推到赵喆身前,抱拳道:“启禀圣上,末将杨六郎,擒获辽人艳后,特来献于御前。” 赵喆向来不缺乏艺术表演的灵性,接话道:“爱卿辛苦,朕自有封赏。” 一出好戏演罢,皇帝的参与感也有所满足。转眼就到了晌午。赵喆未在拂云阁午休,但也答应了赵妍儿扮小太监的请求。 出了拂云阁,赵喆心中便有了计较,妍儿果然不是那骄横之人,若真是得了自己宠爱便骄横起来,那顺德又怎么会主动来找她玩耍。看来有些传言不能尽信。 话说回来,柳美人那怯生生的模样还是挺好的。 皇帝想着心事走了,拂云阁西厢房内也陷入了安静。原本欢快的现场变得沉默,柳美人和赵璎珞都等着气场十足的赵妍儿开口。 “璎珞姐姐今日表现不错。”赵妍儿开口道,“但是向皇帝进献美人的时候表情浮夸,下次注意。” 赵璎珞赶紧行礼道:“多谢妹妹指点。”她虽是姐姐,现在全被赵妍儿拿捏,她又有什么办法? 赵妍儿手中抓着她的把柄,逼她做一些见不得人之事,结果事做得越多,她的把柄就越多。而且现在赵妍儿答应带她在父皇面前刷存在感,她也相信赵妍儿所说的那什么存在感越多,自己便越不会嫁给朱家病鬼。 为此她连她娘的招呼都是阳奉阴违。谁让她娘只是不让她和赵妍儿来往,又怎知她这个做女儿的苦衷? “柳美人不错,把那怯生生的妩媚样子演得十足。今晚父皇应会是招你侍寝。”赵妍儿又对柳美人点评道。 “真的?”柳美人喜上眉梢,再也坐不住,“那臣妾还是先去早早准备。” “急什么?”赵妍儿道,“你听我的,今晚上若是侍寝,你大可以扮做萧燕燕的样子。关键时刻还要求饶几次。” 柳美人有些忐忑,问道:“那岂不是有些奇怪。” “你要想多承宠几次就听我的。”赵妍儿不给她讨论的空间,斩钉截铁的吩咐下去,“你放心,男人都喜欢角色扮演。” 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柳美人还是点头领命。又觉得该有所贡献,便道:“只要帝姬愿意,臣妾可以试着为您联系王贤妃。” 第24章 谁人复诵满江红 现在刘贵妃一派已经明着对赵妍儿下手了。宫中谣言四起,说赵妍儿恃宠而骄。这自然是刘贵妃的手笔。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宫中争斗的根本无外乎“圣宠”二字。 刘贵妃造谣赵妍儿,皇帝讨厌了赵妍儿,自然就会远离赵妍儿。等赵妍儿的风头过去,刘贵妃和茂德帝姬再拿捏她,就是易如反掌。 柳美人主动要为赵妍儿联系王贤妃,自然是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贵妃与王贤妃素来不和,现在刘贵妃一派要对付赵妍儿,王贤妃没理由不插手管上一管。同时,这也是柳美人对赵妍儿表明忠心,投桃报李。 刚刚赵妍儿一句话,柳美人就从五品的才人进位四品美人。她又怎么会不愿意报答赵妍儿? “你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赵妍儿反问道,“无论是刘贵妃还是王贤妃,都是既得利益者,两方既然已经保持了微妙的平衡,那么新出头的势力没准就会遭到联合打压。” 柳美人却道:“既然帝姬不打算站队,又为什么将官家之前的赏赐都送给茂德帝姬?” 赵妍儿笑道:“我送了礼,她却没饶过我。我便继续送。金石所致,精诚为开。皇姐和贵妃娘娘总会被我感动的。” 柳美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赵妍儿却不愿意再做解释,毕竟上帝想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的道理,又和她们解释不清。 赵璎珞完全听不懂妹妹说的话,柳美人则是似懂非懂。赵妍儿继续说道:“你近日却要小心,帝姬得宠和后妃得宠还有区别。你是能够真正威胁到其他后妃的人。” 柳美人被说得有点害怕,赵妍儿道:“这世间没有只得便宜不沾风险的买卖。你既然想被皇帝宠幸,那么自然就要承受他人的嫉妒。” 安抚好自己宫内唯二的同党,各自散去吃了午茶,便有宫内女官来给赵妍儿讲解学马球的事情。 皇帝赵喆作为资深爱玩人士,马球自然也不在话下。来的女官是专门的马球教习,在拂云阁教了赵妍儿基础理论知识,和一些动作。赵妍儿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能去骑马?” “现今天气还未彻底转暖,帝姬您初学骑术,还是三月再开始上马为好。” 皇家的马场在外城西侧的新郑门外,琼林苑附近。赵妍儿费尽心机求着赵喆学马球,就是想找到出宫的理由。 现在被要求再等一个月,哪里肯干。便磨着女官道:“先生,即便不上马。您也带我去马场练习如何。到时候我还能在马场看看成手骑者的风采。也可以先选匹马儿。” 女官拗不过帝姬,只得答应明天开始,午后就带她去马场。 赵妍儿开心的抱了抱女官,倒让女官有些拘谨。苦学一下午,赵妍儿对骑术和马球有了初步认识,女官便告退出去。用过晚膳,赵喆果然传唤柳美人侍寝。 美人侍寝是去皇帝寝宫,柳美人在赵妍儿鼓励的目光下被送出了拂云阁,当晚未归,也不知是否在侍寝中按赵妍儿吩咐求饶,详情自然按下不表。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绿桃打着去东华门外采买的名义去交接消息。回来后神色慌张。进西厢房时差点就被门槛绊倒。 赵妍儿手疾眼快,扶住绿桃,将她按到凳子上。只见绿桃脸色苍白,嘴唇不住颤抖,竟是十分害怕的模样。 赵妍儿安慰道:“不要慌。有什么事情想办法解决就好。” 绿桃回过神来,看清了赵妍儿,便像是见到了主心骨,把头埋到她怀里,哭道:“刘腾……刘腾他死了。” 赵妍儿没有立刻询问,只是等着绿桃哭。绿桃哭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道:“往日从东华门外采买,都是刘腾与奴婢接头。今日却是别人拿着刘腾信物,说是受不知名人物指派来送信。”绿桃边说边掏出一个字条递给赵妍儿。 赵妍儿拿来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字,定是改变了笔体。内容正是“刘腾殿前司报道,被路过皇城司密探认出乃是辽国细作。当场诛杀。” 传信的大概就是王公子,若刘腾真是辽国细作的话,想来他也会受到牵连,肯冒死写信送来已算仁至义尽。 赵妍儿取过蜡烛,点燃烧了纸条,便问:“来人拿了什么信物,你能认得真伪吗?” 绿桃又取出一个香囊递给赵妍儿:“这是刘腾的香囊,他曾跟我说过,这香囊就是他的命。” 赵妍儿拿过来看看,猜想刘腾被杀后定然是王公子取回了遗物,这样以来,倒是那王公子未必会受牵连。不过也有可能是皇城司放长线钓大鱼,若真是一路追查,没准会查到自己头上。 皇城司乃是大宋的特务机关,类似明朝东厂锦衣卫,直属于皇帝,若他们真查到自己与王公子合谋对付高衙内的事情,只怕皇帝再也不会相信自己。 赵妍儿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决定继续搜集情报,问绿桃:“你把你知道刘腾的事情都说与我。” 赵妍儿是绿桃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关于刘腾的事情她自然和盘托出。 绿桃和刘腾都是东京长大,两人是邻居。刘腾自幼丧母,父亲在武成王庙前张家饼店做工,日常忙碌无人管刘腾,所以绿桃母亲一直对他多有照顾,与绿桃算是青梅竹马。 只是后来,绿桃家里出了变故,父亲被刺配充军,母亲情急之下也害病去世。绿桃便入宫做了宫女。 绿桃入宫后,刘腾也做了王公子书童,两人再见便是刘腾主动托人联系绿桃。说是绿桃母亲死后,林娘子对他多有照顾,他想请绿桃将帝姬骗出宫来,陷害高衙内。 之后的事情,赵妍儿也就知道了。 绿桃讲述完后,便问:“殿下,刘腾真是辽国细作吗?” 赵妍儿实话实说:“你觉得你认识的刘腾会去做辽国细作吗?” “自然不会。” “可是你进宫后有段时间与他未见,你觉得他有变化吗?” 绿桃思考了一会儿道:“应是有变化的,至少以前的刘腾想不出陷害高衙内的计谋。” “人总会变嘛。你也不用伤心,以后有机会,我会向皇城司问清缘由。”安慰了绿桃几句,赵妍儿又问:“刘腾跟你说这香囊就是他的命时,是在你入宫前,还是入宫后?” “是我入宫后。”绿桃道,“我们再见面时,我见他带了香囊,故意逗他,将香囊抢了过来,问他是否有了喜欢的小娘子。他才说出那话来。” 赵妍儿点点头,顺手打开香囊,将里面的香料倒在桌子上,仔细看了看,没发现特别之处,又伸手摸了摸香囊里面,觉得手感有些不对,便将香囊里侧翻了出来,竟然有个夹层。那夹层里绣着几个字。 赵妍儿拿近了查看,字迹映入她的眼帘,一瞬间她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靖康耻,犹未雪。” 第25章 凡俗难知靖康事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看到那六个字,赵妍儿下意识的就能对出下一句词来。死去的记忆不停攻击着她,已经还给语文老师的知识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首满江红被誉为“一词压两宋”,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意义。这首词通过壮怀激烈的表达,展现了岳飞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敌人的仇恨,深受后人推崇。 词是好词,可是时间不对。 单看靖康耻这三个字就知道,这首词写在靖康之变后。而现今乃是赵喆当政的北宋末年,靖康之变还未发生。 赵喆这位皇帝是个昏君。但要说他愚蠢倒也不对。他喜好玩乐,百戏之事无不精通,可以说玩乐之道中,乃是登峰造极的人物。 他艺术造诣也是震古烁今,绘画一道乃是画史中难以小觑的高峰。自创书法瘦金体也是书法史上的一朵奇葩。 艺术造诣说明他并非蠢人,同时在执政上他也不是个笨蛋。 赵喆执政前,朝廷新旧两党党争不止,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朝廷朝令夕改,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赵喆继位后,重用奸臣蔡京,平息党政,自此朝廷也趋于稳定。后期金国崛起,赵喆联金抗辽,最终让立国之初就压在大宋头上的强敌辽国覆灭,收复失地百年的燕云十六州。如此政绩若是后来没有靖康之耻,这位赵喆也堪称明君了。 外表光鲜亮丽,内里腐烂不堪。 赵喆重用蔡京平息党政,蔡京借赵喆权威,欺上瞒下,排除异己,使朝堂成为他的一言堂。 对上,蔡京向赵喆提出“丰亨豫大”的理论。大体意思就是国家富强,皇帝应该大肆花钱享乐,皇帝越是奢靡,国家也就越强大。 在这个理论的指导下,朝廷展开了一系列横征暴敛,蔡京和党羽在其中大发横财。最着名的当属“花石纲”。 纲是运输货物的意思,花石纲就是运输花石。 赵喆以风水缘故,又兼顾享乐和审美,在宫墙外东北部建立园林垦岳,其中主要装饰便是从江南运送而来的奇石。较大的太湖石高四丈,官船不够就强征运粮船、商船,从江南到开封,一路上使役百姓无数。船队庞大,占用河道之外,所经地区有桥梁挡路则拆桥,有城墙挡道则凿城垣以过。 官吏自蔡京以下,乘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给东南百姓造成极大的灾难,更是激起民变。 联金灭辽,虽然收复失地,但是攻辽过程中,金军追着辽军跑,辽军又追着宋兵跑。让刚刚崛起的金国见识了宋国军力软弱,故而灭辽后金兵两次大举南侵,最终攻入汴京,导致北宋灭亡。 正是驱虎吞狼又被虎食,以金钱换和平的外交计策彻底玩脱。 因为赵喆眼看金兵杀来,临阵让位给太子赵桓,改年号靖康,故称靖康之变。 靖康之变中,汴京城破,太上皇赵喆、皇帝赵桓被金人俘虏。后宫嫔妃、官员女眷以及出嫁和未出嫁的帝姬们都被送入金人军中劳军,成为金人随意侮辱的玩物。靖康后更是被金人俘虏到北方,进入军寨和洗衣院。白天为金人洗衣做活,晚上受金人侮辱。 其中茂德帝姬赵金福,因为身具大宋第一美人之名,第一个被送入金军军营。她虽然认清现实,身穿舞衣,主动规劝后来的贵女取悦金军,最后还是沦为金军玩物,更有传言被金军玩弄至谷道破裂而亡。 其他贵女要么先行自尽保全清白,要么被肆意玩弄后不堪痛苦自杀,要么就是受尽屈辱后被杀。善终者寥寥无几。 赵妍儿穿越成赵喆帝姬,好消息是靖康之变还未发生,坏消息是靖康之耻马上就到。 赵妍儿不是历史专业,而且赵妍儿穿越的大宋和历史中的大宋也有所出入,现在最好的情况是这个大宋根本就不会有靖康之变。其次就是有人能阻止靖康之耻的发生。最差的情况是赵妍儿在靖康之变前,跑得远远的。 赵妍儿自幼除了抽中过保时捷五元代金券外,但凡凭运气的事情都没和她沾过边。所以赵妍儿也没对最好的情况抱有希望。但刘腾香囊里的六个字却给他一定的希望。 如果想要阻止靖康之变,那么她一定是有志同道合的战友的。 而这战友,极有可能是名穿越者。 赵妍儿一直抱有这样的猜测,毕竟刘腾为了唤醒他,给他闻的那刺鼻气味是她非常熟悉的臭鸡蛋气味。正是初学化学时闻过的氨水味。 可是要怎样寻找那位穿越者呢?已经死掉的刘腾会是穿越者吗? 赵妍儿将刘腾的荷包装好,心想既然刘腾有这样的荷包,这荷包很有可能就是个信物。那么这个穿越者很可能是组建了一个组织。而这个组织,现在八成被皇城司当成了辽国的细作组织。 做过数学题的都知道,一道题不怕他千丝万缕,就怕他无迹可查。既然有了不少线索,那么我们伟大的小镇作题家赵妍儿就有着手的机会。 收好香囊的赵妍儿对绿桃说:“刘腾在你进宫后的这段时间,除了林娘子外还结识过其他朋友吗?” 绿桃摇摇头:“并未听他提起过别人。” 按照绿桃的说法,不难推论。刘腾无论是被穿越还是和穿越者产生关联,极大可能是在绿桃入宫后的时间。之后产生交集的人才可能与穿越有关。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倒是王老吉和林娘子的嫌疑最大。 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一番,这两人也有诸多疑点。 王老吉这家伙听名字都很可疑。不排除他有用名字引诱穿越者相认的计划。果真如此的话,赵妍儿先是主动与他对过暗号,又和他共同谋划了高衙内一事。向他展现了太多实力,极有可能是中了他的圈套。 要设计杀掉吗? 而刘腾主动救林娘子的事情也是十分可疑。如果林娘子和穿越者组织没有关系的话,刘腾这样身怀秘密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招惹这等麻烦? 看来下一步的工作计划要转移到这方面。只可惜赵妍儿是个帝姬,若是皇子,行事起来应该更加方便。 摸了摸自己满是胶原蛋白的细嫩脸蛋,赵妍儿又想道:“女孩儿自有女孩儿的优势。只是要怎么发挥这些优势,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唉,还是多翻翻《赵氏绿茶观察手册》。 第26章 天家画院挥笔急 二月初五,皇帝早朝。 每月初五、十五、廿五三天是皇帝早朝的日子。天下承平日久,又有蔡太师一众贤良临朝,早朝自然是一团和气,多有各地祥瑞进献。 赵喆上过早朝,心思早就飞到了午后的画院考试上。入了寝宫便对内侍说道:“叫福柔过来一同用午茶。” 内侍官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带回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只见那小太监,面若凝脂、目似桃花,有潘安之貌,带宋玉遗风。目光清澈如天池之水,含神带光若天河明珠。论神采风流,大内侍者无数,却无人能出其左右。 赵喆忍不住打趣道:“这是谁家的小太监,竟如此英俊?” 赵妍儿含羞道:“自然是侍奉道君皇帝身前的小太监。” 赵喆哈哈大笑:“如此当是仙童。” 赵妍儿故作恼怒道:“为何不是仙女?” 赵喆被她姿态逗得再次哈哈大笑,父女两人开了会玩笑,赵喆又将自己女儿叫到跟前,认真端详一番,说道:“一会儿我就改了画院题目,让他们给咱们两个画像。” 赵妍儿摇摇头道:“不好。” 赵喆以为女儿要谏言自己以正事为先,却听赵妍儿又道:“那些画师定会为了拍父皇马屁,故意画丑女儿这小内侍,以衬托父皇英姿。” “父皇自是玉树临风,还需你衬托吗?”赵喆在这个女儿面前难得放松起来。 “女儿说不过父亲。”赵妍儿嘟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又惹得赵喆哈哈大笑。 说笑一阵,内侍供奉午茶,赵喆亲自为赵妍儿讲了自己午茶的名目,赵妍儿专挑茶点品用,倒是让赵喆有些好奇,问道:“你宫中克扣你的餐食吗?” 宋时每日是早晚两餐,皇帝可以随时加餐。但赵妍儿这样的帝姬却不可以。所以赵妍儿身体上虽然能够适应早晚两餐的食物,但心理上还是会觉得饿。 故而午茶难免多吃几块茶点。赵喆问起,赵妍儿便回答道:“宫中没有克扣,只是儿臣有些贪嘴。中午若不多吃,下午未到晚餐便觉得饿了。好在拂云阁小厨房是儿臣做主,中午还能自己给自己加餐。” 赵喆听了赵妍儿的话,心中难免好笑,原来这大馋丫头每天还自己偷偷加餐。他叫女儿来共进午茶,原本是和女儿分享御茶,没想到耽误女儿偷吃。 赵妍儿看到赵喆有些愣神,便试探道:“父皇是觉得儿臣馋吗?” 小心翼翼的问话让赵喆回过神来,喊来内侍,吩咐道:“朕要传膳。”又问赵妍儿:“想吃什么?” 赵妍儿立刻一副小馋猫的样子道:“炙羊肉。” 赵喆被逗笑,但还是吩咐道:“炙羊肉。” 不多时,烤制金黄的羊肉被端了上来,赵喆原本没有胃口,看着自己女儿吃得高兴,便也陪着用了一些。只是女儿越吃越多,他又不免担心起来。 这大馋丫头要是这么吃下去,得胖成什么样?于是出于好心提醒道:“你吃这么多,小心胖成猪,嫁不出去。” 大馋丫头却得意地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赵喆又被说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好啊你,我听说你是打着以后出嫁孝敬公婆的名义占用的小厨房,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吗?” 赵妍儿恋恋不舍的放下纯天然无公害溜达羊,委屈的说道:“孝敬公婆是累着自己幸福别人。孝敬自己的父母,让自己开心就好。两者厉害关系,妍儿自然会选。” 言下之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养好父母给的身体就是孝敬父母。赵喆也是第一次听得这番理论,心里竟也有些认同,心道:“朕已贵为天子,她是朕的女儿,放纵些又如何?” 原本既想女儿开心快乐,又怕女儿嫁不出去的纠结荡然无存,贴心的又为女儿加了膳食。 赵妍儿吃饱喝足不忘骂两句厨子:“这炙羊肉还是差几分味道,儿臣最新研制了一种串烤羊肉,等春暖郊游,可当场为父皇烹制。” 两人又约好了郊游,不知不觉的便到了画院殿试时间。赵妍儿随皇帝移步集英殿,皇帝坐于御座之上,赵妍儿侍立一旁,便有太监传召学子入殿。众学子入内,依照规矩行礼面圣,见礼流程走完,才各自立于画案之后,等待皇帝出题。 内侍捧出卷轴,几人配合徐徐展开,正是御笔亲书瘦金体“踏花归来马蹄香”。 众多画手心中自有震惊,却不敢出声君前失仪,但有些人明显慌神,已经乱了分寸。 赵妍儿站在御座平台之上,向下望去,便在众人中看到了王老吉。 王老吉风姿出众,站在一群考生当中,犹如鹤立鸡群,他只是凝思片刻,便开始落笔,动作流畅娴熟,有条不紊之间绝无生涩之感。倒让赵妍儿怀疑自己曾向他透题。 赵妍儿真没有向王老吉透题,赵喆当皇帝的事情可能稀里糊涂,但画画这件事上却极其认真,他艺术才能优秀,在他面前作假被发现的可能不小。而且王老吉好似对自己颇有信心,赵妍儿没有必要冒风险帮他。 画画是花时间的事情,皇帝可以坐着休息,站在一旁的赵妍儿却并不轻松。一个时辰才过,赵妍儿便已经开始打晃,好在赵喆及时发现,说道:“你去后殿休息。” 赵妍也不客气,福了一礼便去了后殿。后殿有长塌,赵妍儿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榻上休息。不多时竟然会了周公。不知多久,便觉有一双手掐住自己脸蛋,睁开眼却是一个妙龄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竟是大内街溜子李昭容。 赵妍儿想要起身行礼,李昭容却顺势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笑着对她说:“没事,我看你在这儿睡着,怕你受了风寒。” 赵妍儿道过谢,又问道:“昭容娘娘来这儿做什么?”问完后又有些后悔,不用问,这货肯定是来看热闹的。 李昭容的回答果然如此,又道:“帝姬不用叫我娘娘,我比帝姬大不了几岁,私下妍儿干脆叫我的名字芸娘。” 李昭容虽然有点憨憨的,但好歹没说出姐妹相称这种胡话来。见赵妍儿像是默许了她的说法,便又说道:“还是妍儿聪明,换上太监的衣服,能现场去看画院殿试。” 赵妍儿道:“不如芸娘也换身衣服,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前面?” “可以吗?”李芸娘竟然真的有些心动,要知道她虽然也是女子,但地位和赵妍儿终究不同。赵妍儿是皇帝女儿,见外男是失礼,但只要皇帝骄纵,也无什么大碍。可李芸娘是后妃,见外男恐怕为皇帝不喜。 赵妍儿只是开玩笑,反正这李芸娘也没有太监的衣服,不能真的施行此事。两人只是聊了一会儿,便有前殿内侍传话,已有考生交卷,皇帝请福柔帝姬前去共同品评。 第27章 马蹄香驰伴蝶飞 赵妍儿来到前殿,已有数位画师呈交了画作。宋徽宗伏案观摩,看不出喜恶。见赵妍儿过来,宋徽宗招手示意女儿靠近。 等赵妍儿过去,赵喆递给她一幅画作。赵妍儿手捧画作看去,正是应了她马蹄旁边有蝴蝶飞舞的寓意。 只是这幅画,画工精美,一笔一划皆能看出画家精于工笔。与赵妍儿那卡通风格的马不可同日而语。 “是这个意思。”赵妍儿欣赏过画,将画捧着还给赵喆,赵喆收过画,又给赵妍儿观摩,画工都不差,但创意再无十分新鲜的了。 考生陆续交卷,赵喆先行观看,又有原本画院前辈点选评判。到了太阳将要西沉的时候,终于钦定那幅马蹄有蝴蝶伴飞的作品为第一。 画家出列对奏,竟是王老吉。 “你是王祁的儿子?”赵喆第一个问题就是那位死去的故人。 王老吉答道:“回禀陛下,家父正是陛下的御窑都监王祁。” 赵喆点点头,又问:“你这名字是何人所取?” “正是家父。” 老吉这个名字在宋时不算特别,寓意也不错,但好似不符合喜爱风雅的赵喆的胃口,于是赵喆又问道:“你可有表字?” 王老吉道:“学生还未得赐表字。” 一般情况下,男子冠礼后会由父母、师长赐下表字,王老吉只是刚刚行过冠礼,父母不在,还没有取表字。赵喆便道:“今日朕得多位画材,你又是故人之子,朕作为师长便赐你表字,可好?” 皇帝亲赐表字,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王老吉赶紧行礼道:“谢陛下圣恩。” 赵喆才思敏捷,略一思考,便道:“你父亲读书时,治经孟子,你便表字希孟。” “学生王希孟谢主隆恩。”王希孟又郑重行礼,引来周围颇多艳羡的目光。 “甚好,今日便在殿内赐宴,算是画院开年,希望诸位继续勤学苦练,早出佳作。” 众人谢恩,很快便有内侍宫娥改换现场布局,对御饮宴布置摆开,众人都是精于绘画之人,聊天熟悉自不在话下。 饮宴开始,便又有画院老人提议:“陛下,今日画院饮宴,当有画师绘图,记录此中妙趣才是。” 赵喆随即答应,便问:“何人能担此大任。” 立刻有人推荐:“画院待诏张择端,工于界画人物,应当此大任。” 一个中年男子立刻起身谦虚道:“我朝画中高手尽在此处,臣怎敢班门弄斧。” 赵喆却道:“张卿,谬言。你之笔法朕是知道的。可当此任。” 皇上开了口,张择端便不敢再推辞,自有内侍布置画桌。 这绝对说不上是什么好差事,别人吃着你画着,别人坐着你站着。画不好还要遭人奚落。 众人继续饮宴,赵喆又将话题引向了今日题目,众人各抒己见,自然是恭维皇帝这位出题之人。 皇帝却道:“今日考题虽是朕御笔亲书,但这点子却不是朕的。” 一群人陪着皇帝聊天,自然不会让皇帝的话掉地上,自有好捧哏问道:“何人有此才情?” “朕的女儿福柔帝姬,颇有才情,这考题便是她想得。”皇帝说得得意洋洋。下面立刻恭维不断。大抵是有其父才有其女之类。 王希孟看了一眼陪侍在皇帝身边的赵妍儿,也故作感叹道:“帝姬出的考题,让我等费尽心力才勉强答出。想来若是帝姬作画,必定巧思妙想,我等难以企及。” 赵喆想了想那丑萌的小马,却道:“福柔帝姬未曾习画。” 众人连道可惜,有的人自然是为如此巧思之人未曾学画而感到可惜,有的人则是为帝姬不是男儿身,无法收为徒弟而感到可惜。 赵喆又道:“可惜能教画的女先生不少,但画艺如诸位这般的却不多。” 在座的都是全国遴选出来的画艺高手,别说教贵女们学画的女先生,就是名声在外的大画家,单论技艺也未必抵得上他们。 赵喆一时兴起,显然犯了普通家长都会犯的一个错误。 但凡父母给子女选择教师,都是奔着最好的而来。却不知道,孩子初学应当选择会教的,而不是最厉害的。 皇帝话里话外是想给帝姬找个老师,众人自知不能真的去给帝姬当师父,只是连道可惜。却无人应承。 皇帝自然也知道男女大防,束手无策,倒是王希孟出声道:“诸位前辈无法教帝姬习画,但可以教帝姬身边内侍,内侍再转授帝姬。帝姬习画作业,也可由内侍转交。” 王希孟此话一出,赵妍儿便知他是认出自己,以为自己是福柔帝姬身边内侍,今日又出现在御前,定是代表帝姬观摩画院殿试。若是他的提议获得皇帝允可,那么代表帝姬来画院学画的八成就是这位内侍宋铁。 两人虽然认识,但一起对付高衙内的事情已经了结,他有如此心机,赵妍儿觉得他定然另有图谋。 “希孟此言甚善。”赵喆认可了王希孟的说法,又道,“谁愿意做帝姬的先生?” 这是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还出不得差池,自然没人领命,王希孟倒是愿意担当,但皇帝好像不是十分中意于他,他与帝姬年龄相仿也不好毛遂自荐。正巧这时张择端画好了夜宴图,捧着送到御前。 皇帝展开一看,画面写实,构思循规蹈矩,人物丰富,皇帝居中,身边侍立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内侍,其他人物神态各异,以王希孟英俊潇洒最是夺目。 “倒是写实。”皇帝赞了一句。 画师自然听出皇帝并非十分喜欢此画,便有人出言道:“此画过于循规蹈矩,画中人物只得其表未得其神。” 皇帝没有出言否定此语,便算是认可。说话的画师本就揣度着皇帝心思说得,见真的说中,便又卖弄道:“听闻张兄近日画得一幅长卷,不若今日拿出来供陛下和诸位贤达赏鉴。” 张择端是个老实人,但对自己的画作甚是喜欢,立刻拱手道:“画就在微臣画院书房,微臣这就去取。” 得,这位老实人一口饭没吃又去跑腿了。 赵妍儿看不下去,便道:“陛下,这等跑腿杂务,让我等内侍去做就可。何用劳烦张大人。” 皇帝立刻称善,命令熟悉画院的内侍取画,张择端这才得以入座吃了两口饭菜。 第28章 妙笔丹青越千年 取画的时间,赵喆又拿过夜宴图,给赵妍儿看,说道:“你看,这有人将你画的比朕还出彩,就冲这份实诚,朕便抬举他一番。”说完就取来纸笔,提了个《翰林画院夜宴图》的题签,又取来一方印章盖在了题签旁,交给身旁内侍,命其装裱。 一番操作,立刻有画师起身恭维道:“陛下一字千金,这一题字,让张兄这幅夜宴图立刻成了无价之宝。” 这话虽是恭维,但说得也是实话,众人立刻开口道:“真是羡煞我等。” 赵喆享受了众人提供的情绪价值,才说:“此画便赏赐给今日的状元郎,诸位觉得如何?” 皇帝开口,自然无人敢反对。王希孟上前谢恩,双手捧着如获至宝,还不忘感谢张择端。 张择端见自己的画被重视,便与王希孟讨论一番,只是两人风格不同,只在技法上有些交流。 张择端风头一出,便有人推荐他做帝姬学画的先生:“张兄笔法老练,只论基本功,可当画院首席。帝姬初学画作,或可为良师。” 赵喆觉得此言有理,正欲征求赵妍儿意见,却看取画内侍已经捧着画作卷轴而来。皇帝立刻命人展开长卷,一幅市井生活绘本展现在众人眼前。 “此画描绘清明时,汴河虹桥一带景色。臣作画时只求写实,人物楼阁,甚至店家牌匾酒旗皆是按照实物绘画。”张择端向众人介绍起自己得意之作。 四名内侍展开画卷,平举着展示。众人围上前去观看,只见画中人物确实各有不同,哪怕只是截取一段,便是一段故事。 “此画确实费了心血。”赵喆也与众人一起近处鉴赏。 众画师也是一阵感慨。但众人也都看出张择端画风并不受皇帝喜爱。当今皇帝喜奢华之风。这写实一派在画院从无出头之日。但这作品属实优秀,能挑出的毛病却不多。 “此画形神兼备,可称佳品。只可惜画的是贩夫走卒之辈,意境终究落了下乘。” 各方面皆是无可挑剔,也只能从主题上说事了。此事本就仁者见仁。有此一说立刻引来不少人附和。 画师们的说法都是奔着皇帝内心想法去的。赵喆虽然不喜爱此画画风,但也多少佩服张择端画艺。正要开口替张择端辩驳。 却听赵妍儿说道:“好一幅清明上河图。” 开玩笑,这可是国宝,你们不懂,但赵妍儿可在电视上看过。这样一回想,那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好像就叫张择端。 赵妍儿开口,却有画师呵斥道:“此等风雅之事,岂容你一个内侍开口?” 还想再说,却见皇帝目光犀利的望了过来,便立刻闭嘴。赵喆介绍道:“此内侍乃是福柔帝姬身边内侍,今日特地代福柔帝姬来观摩答题。” 赵妍儿立刻上前道:“小人宋铁。见过各位大人。” 赵喆又道:“以后就由他代替福柔帝姬学画。以后你们应是在画院常见。但诸位要敬他如敬帝姬。” 众画师立刻领命,与赵妍儿见礼。 赵喆则拍板决定:“如此,就由张择端教授这位……宋铁绘画。” 宋铁又郑重其事的向张择端行了弟子礼,张择端倒是没有因为他是太监身份而有所轻视,郑重的回了礼。 众人各自回到座位,赵喆又展纸运笔,给张择端长卷提了五字签《清明上河图》又盖了自己的双龙印鉴。在赵妍儿期望的目光下宣布:“此画就作为收徒之礼送给福柔帝姬如何?” 张择端道:“此画由帝姬保存,自然不算辱没。” 赵喆又道:“我既为福柔的父亲,便赠张先生黄金百两作为束修。” 张择端连忙道:“微臣食君之禄,何德何能再得赏赐。” 赵喆道:“此乃学生延请名师的费用,你就不要推辞了。” “谢陛下赏赐。” 黄金百两赠出,众画师又觉得教帝姬画画也不错,只可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妍儿自然是内心欢喜,若不是画作需要装裱,她今天晚上就抱着清明上河图睡觉。 想想在千年以后,不要说碰一下这幅画,就是珍藏它的博物馆,平时都不对外展出。再想想,自己确实应该苦练书画,等自己书法大成之日,也在清明上河图上题上几个词,盖上个印章,那岂不是千年后也有人看到自己的笔迹。 只是题什么好呢? 要不写个“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赵喆发现自家女儿盯着画发呆,忍不住打断问道:“为什么叫宋铁?” 赵妍儿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的恶趣味,只得小声道:“自然是父皇的大宋铁桶江山。” 赵喆又被逗得乐了一回。 开怀之余便将王希孟叫到身前,叙说和他父亲的过往。 “你父亲虽不是正途出身的官员,但却十分有见识。天文地理多有真知灼见。我只在你幼年时见过你,不知你可学得你父亲的本事?” 王希孟回道:“学生父亲早亡,对他的记忆着实模糊,没能自幼受他教导。” 赵喆可惜的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的才思颇有乃父之风,长得也像。” 王希孟道:“见过我父亲的人都说我们长得像,我时常觉得是长辈缅怀家父才如此说的。现在陛下也如此说,学生才真的信了。” 赵喆点头道:“确实像。你父当年为我烧制天青色瓷器,真是我魂牵梦绕之物。你既考试进的画院,还要向你父学习。画出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作才行。” 王希孟道:“学生进画院便是想画出那震古烁今的大作。” “哦?”谈到画作,赵喆便有了十分的兴致,问道,“听你所言,倒像是有了想法?” 王希孟郑重拱手行礼道:“入画院前学生已经想好,打算为陛下画一幅长卷巨作,只是如此巨作定然靡费过甚,学生家财产微薄负担不起,唯有陛下画院能支持学生画得此画。” 赵喆喜好奢华,最不怕的,或者说最喜欢的就是靡费万金取精华。立刻对王希孟的创作计划产生兴趣:“你打算画什么?” “学生打算画尽千里江山。”王希孟道,“也只有陛下可拥有此画。” 光听这个创意就足够吸引人,赵喆深感欣慰:“不愧是王祁的儿子,理应有如此气魄。你放手去画,但有所需,凡是大宋天下之物尽可取用。” 边上的赵妍儿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叹这王希孟好算计,自己父皇真是个不靠谱的。为了一幅还没诞生的画,轻易许诺别人大宋天下之物尽可取用。这金口玉言一出,王希孟打着皇帝的旗号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花石纲那事,激起东南方腊民变至今还未平息。不正是那些官吏打着皇帝的名号巧取豪夺造成的吗? 而这王希孟身上疑点越来越多,今后调查起来还是要小心为妙。 宴会后,赵喆看着自己女儿盯着王希孟背影出神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坏了,闺女不会看上这小子了? 第29章 突兀惊蛇入草行 进入了二月,天气逐渐回暖,赵妍儿每日繁忙,上午去画院学画,下午去学马球。整日男装打扮,倒十分合她心意。 受赵妍儿影响,赵喆也常去画院,尤其是不让赵妍儿与王希孟有过多交流,倒让每次都想和宋铁兄弟单独聊聊的王希孟毫无办法。 赵妍儿也有意试探王希孟,却也没有机会。只得先将这边的想法按下,去找林娘子那边线索。 这日下午出了大内,坐着马车一路向西,快到殿前司的时候,福柔帝姬的使女绿桃从车架内探出头来。对着骑马跟在左近的班直说道:“贵人出门头发没有扎好,需要重新梳妆,将军在左近有没有认识的普通人家娘子,让贵人用一下闺房梳妆?” 班直立刻回答道:“此处临近殿前司,多是武官家院,最近的乃是一位刘姓兵马督监,贵人可去那里。” 绿桃却道:“贵人说了,进官员家中礼仪麻烦,我们只扮做普通人,找一个底细干净合适的良善人家就好。” 班直皱着眉想了一下,又道:“前方不远有一户人家,姓张,原是禁军教头,现在告老在家,有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别无他人。” “甚好。”绿桃道,“家里没有别的男眷,便也少许多啰嗦。就去那张教头家。” 演的这一幕,自是赵妍儿算好的。此处最近又符合要求的非张教头家莫属,张教头的女儿就是林冲前妻林娘子。 马车到了张教头家门口,班直下马叫门。一个老汉应门出来,看到那班直竟然也认得,抱拳道:“原来是徐教头。” 徐教头也抱拳道:“张老教头有礼,有贵人要用女子物件,正巧过您家门口,便想着借娘子闺房一用。” 张老汉看了徐教头身后马车,立刻便知是宫里贵人,赶忙呼唤女儿下来迎接。林娘子得了父亲嘱托,亲自去车上迎接贵人。到马车前行礼问道:“贵人请下车。奴家带贵人进屋。” 绿桃掀开车帘,扶着赵妍儿下车,林娘子见来人竟是男装,有些惊诧,但又看是个英俊少年,便知道绝非对自己抱有恶意,便继续迎接。 赵妍儿看了一眼林娘子,果然是有十分的美丽,外加一丝少妇的韵味。只能说林冲被害的有理,高衙内月下丢鸟不冤。 进了二楼的闺房,只留林娘子和使女锦儿在内。绿桃摘下赵妍儿头上软脚幞头,替她整理头发,二人才发现贵人是个女子。心中猜测如此排场不是后妃就是帝姬。 头发整理好了,绿桃取出一些银两打赏林娘子:“贵人今日借了娘子闺房,算是感谢。” 林娘子自然推辞:“贵人能来,蓬荜生辉,奴家怎敢再收赏赐?” 绿桃却道:“贵人赏赐,怎能推辞,莫要引得贵人不悦。” 林娘子还想再说,赵妍儿却笑道:“既要赏赐人家,却不表明身份,人家怎么肯要?” 绿桃赶紧道:“乃是福柔帝姬驾临,二位见礼便是。” 林娘子主仆二人赶忙行礼拜见帝姬。 赵妍儿又道:“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林娘子赶紧回答:“奴家姓张,小字贞娘。这是使女锦儿。” 绿桃赶紧捂嘴,惊呼:“你便是林娘子?” 林娘子疑惑问道:“女官认得奴家?” 绿桃双目微红,问道:“娘子可认得刘腾?” 林娘子却是满脸疑惑,说道:“奴家实不知此人。” “怎么可能?”绿桃一脸惊讶,又仿佛意识到帝姬在场,强忍住了话头。 赵妍儿却说:“有什么话尽管说得明白,我不是不通人情之人。” 绿桃便将刘腾之前找她说林娘子于他有恩一事,以及他们谋划搭救林娘子一事说了。只是隐去绑架帝姬和之后的事情。只说到那日樊楼的事情。 林娘子却还是一脸不解,说道:“我着实不知道此事,也不认得那刘腾。” 绿桃这次真的哭了起来,说道:“没想到那刘腾竟是诓骗于我,差点让高衙内毁了清白。” 说起高衙内,林娘子也算是同病相怜,陪着绿桃掉了几滴眼泪,又劝解道:“正月时高衙内已经被废了身子。想来以后也难以作恶。奴家前夫结交过不少好汉,没准刘腾也是受其他好汉所托,女官再去问问,想来个中还有其他误会。” 绿桃只是哭:“还问什么,那刘腾后来做了辽人细作,已经被皇城司诛杀。” 林娘子却惊讶道:“奴家前夫却是绝对不会结交辽人的。” 赵妍儿则道:“人既然已经死了,怕也难查。要真是心里过不去,改日我托父皇问问皇城司便是。” 说完了话,赵妍儿便带着绿桃出来,上了马车,两人悄悄说话。 绿桃道:“殿下看我演技如何?” 赵妍儿看了她一眼道:“你那眼泪怕是有几分真心,怎说是演技?” 绿桃笑道:“我原本是真伤心,却听刘腾那厮骗我,便又不愿意伤心了。” 赵妍儿叹了口气:“我的傻孩子,那林娘子说得就是真话吗?” 绿桃立刻不笑了。 赵妍儿又说:“不过林娘子大概说的是真话。” “殿下~”绿桃撒娇式的抱怨一句,“奴婢知道自己傻,求殿下不要戏耍奴婢。” 赵妍儿笑了笑道:“林娘子说的是真话,倒是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锦儿,却是个知道内情的。” 见绿桃一脸不可置信,赵妍儿又道:“你没看见锦儿腰间锦囊?是不是和刘腾哪个有些相似?” 绿桃立刻明白,求刘腾帮忙的很可能是锦儿,而非林娘子。于是道:“现在她在明,咱们在暗,优势在咱们。” 赵妍儿却摇摇头:“我应该让你私下接触他们两个才对。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刘腾极可能向她透露过绑架帝姬的事情,以及咱们对付高衙内的事。所以优势在哪边还很难说。” 赵妍儿只是说个大概,详细的却不能对绿桃说。 现在看来这个锦儿很可能是个穿越者,或者穿越者组织的人。赵妍儿打算吸取之前和王希孟接触时的教训,慢慢接触锦儿。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 穿越者最该提防的应该是穿越者。 然而打脸来得十分迅速,绿桃第二天就听说了林娘子女使失踪的消息。 第30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接连遭遇失败的赵妍儿大受打击,决定躺平几天,专心画画和骑马。事实证明,时间确实是最好的疗伤药。 赵妍儿很快从失败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书画水平精进不少,骑术也有所长进。 这日没去画院,赵妍儿在自己闺房里对着展开在书案上的清明上河图冥思苦想,打算亲自在上面题一行字。内容已经想好,就写四个字北清赵炎。可是绿桃磨的墨干了三次,赵妍儿一笔也没落下。 快到中午,赵喆悄悄来到女儿身后,看她苦思冥想,半晌后才说:“别想了,你初入山门,落不得笔的。” 赵妍儿回过神来,赶紧行了礼,沮丧的说:“原本以为自己进步飞快,能够在画上题字,让自己的字跟着这画传世。可是站在画前,就觉得自己真要落了笔就是对这画的玷污。” “看来你是真喜欢这画。”赵喆道,“听说你睡觉都愿意抱着这画,这画真有那么好?” “大哥,这可是国宝。”赵妍儿心里说了一句,嘴上却说:“不知怎的,就是喜欢。” 赵喆轻轻拍了拍女儿肩膀,道:“你长进了。” 赵妍儿听不太懂,但竟然有些真心高兴,于是问道:“父亲有何奖励?” 赵喆又被她气笑:“你张口闭口就要奖励。那你说想要什么?” 赵妍儿想了想,道:“父亲给我画幅画。”她的想法十分简单,自己这书画水平,再练上几年乃至十几年都未必能在名画上题字。但是她可以让名画画她。 赵喆的真迹只要不被损毁,那永远是会被珍藏的。更何况她还认识张择端。 赵喆不知道女儿还打别人的主意,只以为女儿是崇拜父亲,便欣然应允:“你说,要什么样的画?” “就要我和父亲在一幅画中,放松一些,就像……就像父亲的抚琴图那样。” 应允了女儿,赵喆又说今日过来的正事:“三月初一,开金明池和琼林苑,朕想你陪在驾前,只是到时候应该会让画院的人去描绘盛况,到时候万一认出了你,却又如何是好?” “儿臣自然是陪在驾前的。”赵妍儿听赵喆话的意思,是这个渣爹是要自己陪,却又怕女儿跑去跟着画师画画,才有此一问。 在画画和陪渣爹之间,赵妍儿当然想选择画画。无拘无束多好。但人终究要面对现,无拘无束的生活再快乐,班还是要上的。 每年三月初一,赵喆会开放金明池和琼林苑,到时候京城百姓,无论贵贱都可以到皇家园林游乐。赵喆自己也会亲至与民同乐。是每年元宵节后第二次全城的热闹。 赵喆道:“你是帝姬,私下里扮个内侍则已。若是公开场合再扮内侍就是失仪了。” “父皇安心,我多涂些脂粉,保证画师们认不出来。”赵妍儿打了包票,赵喆才安心一些。又叫着拂云阁众人一起午餐,却见女儿像是悄悄叹了口气。 赵喆问道:“你又有什么好吃的?这是不想分给为父?” 赵妍儿吐吐舌头,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是我新研制的神仙鸡出炉的日子。倒叫父皇赶上了,只是咱们拂云阁一大家子要吃,怕是不够吃得。” “再叫人做了便是。”赵喆吩咐道。 “好叫父皇知晓。这神仙鸡制作繁杂,需要提前制作,今日只做了两只,来不及做更多了。” 赵喆算了算拂云阁的人口,便道:“两只鸡应是够五个人吃的。” 赵妍儿摇头道:“赵璎珞她一个人就能吃一只。” 赵喆想起自己另一个女儿那胖脸,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不叫他们,你我一人一只可好。” 赵妍儿立刻点头,恭敬从命。这才让绿桃端上午餐。 神仙鸡是随意起的名字,实际上是脆皮炸鸡。赵妍儿设计出来,自有宫廷御厨炸制。外表金黄酥脆,内里鲜嫩多汁。赵喆一口咬下去,先脆后嫩,唇齿留香,难免食指大动。 父女两个躲在赵妍儿闺房,不顾礼仪和斯文,吃得满嘴流油,又生怕被别人看见,自有美食与偷吃的双重乐趣。 吃得皇帝身边太监连连提醒皇帝注意身体。这才有所收敛。 赵喆难得失礼的打了个饱嗝,问道:“你有此等美食,却不知道先孝敬父皇,是何道理?” 赵妍儿可不敢一直进献美食,现在刘贵妃对她越加眼红,这进口的东西又最容易做文章。哪天皇帝吃坏了肚子,她可担待不起,于是道:“拂云阁厨房狭小,做不得许多。若是明着进献给父皇,却又应该孝敬母后。孝敬了母后还有太子哥哥。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吃饭的嘴。我哪里做得过来?” 赵喆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自己还是应该多来拂云阁才对。 送走了赵喆,绿桃就过来伺候赵妍儿换了男装,边换边唠叨了起来:“殿下不用每次骑马都换男装。现在都有人说殿下是假小子了。” 赵妍儿没有说话,只是任她唠叨。换了衣服出去,驱车前往琼林苑。到了地方,正下车,护卫左右的一名御前班直的马匹却像是受惊一般向前冲了一下,好在那班直马术甚好,立刻稳住马身。随即下马向赵妍儿行礼道:“微臣马术不精,惊扰贵人,请贵人责罚。” 赵妍儿打量那人,正是那日同自己一起去林娘子家的班直。没记错的话姓徐。 御前班直隶属殿前司,乃是皇宫护卫,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人物。武艺高强不说,卖相也是极好。只是这位徐班直却与众不同。 他个子不高,甚至不到一米六,比赵妍儿还要矮上一些。腰细膀阔,倒是看起来颇有些壮硕。圆圆的一个白脸,留着三牙细黑髭髯。 让赵妍儿印象深刻:“没记错的话,班直姓徐。” “微臣金枪班教头徐宁。” “哦,徐教头不必自责,我也在学马术。知晓这些马匹终究是畜生的道理。”赵妍儿宽慰几句,便去马场。上马骑了两圈,伸手去掏随身带着的汗巾,却带出一封信来。 上书宋铁亲启,落款却是“锦儿”二字。 赵妍儿看向远处站岗保卫自己的徐宁,忍不住叹道:“倒是好手段。” 第31章 小女子名叫锦儿 我叫田思锦,我穿书了。在即将初三毕业那一年。 我的学习成绩不好,可是我看的闲书不少。那些小说里女主也经常穿书。什么《霸道总裁的绝世小娇妻》、《暴君的腹黑弃妃》、《穿书后,我成了男主的后妈》之类的。 说实话,穿书的我还是很兴奋的。地球上几十亿人,有钱逍遥快活的怎么也得有那么几千万。但是穿书的能有几个? 我简直就是天选之女。 所以我对自己穿书的要求不高。男主霸道多金,男二体贴有才华这种常规套路便挺好。 果然,我一穿过来就在大街上。环视一圈,确定是在古代,只是周围的人衣着普通,远不如电视里华丽。那么这里大概就不是仙侠或者武侠世界。男主大概就是王爷皇帝什么的。想着要被王爷非礼,我就脸蛋发烫。 正想着心事,却见一个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嬉笑道:“小娘子哪里去?” 竟然当街抢人,这就是那霸道多金的男主吗? 我仔细一看,这货虽然年轻,卖相却实在一般。要么这货不是男主,要么是这破剧组缺钱。有钱的剧组谁不请肖x、王xx这些颜值帅哥当男主? 我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身后有个女声叫我:“锦儿,快去请夫君救我。”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妇人,正和我说话。我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我不是女主,这位才是。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长相如何。但这小妇人的长相若不是女主、女二,那么导演一定是瞎了。 我撒腿就跑,跑出去一半发现忘问了那女子夫君名字,但我多聪明啊,猜想我们既然在这边走动,定然有人认得我。于是边跑边问:“可曾见过我家娘子夫君?” 问了两三个人,便有位好心的大叔告诉我:“我方才见林教头在大相国寺菜园和一个大和尚喝酒。” 打听清楚菜园方向,我一路小跑,到了菜园,果然看见一个豹头环眼的汉子和一个大和尚席地而坐正在喝酒聊天,身边还有一群地痞流氓似的人物。 我端详这位汉子长相虽然周正,却也不像电视里的男主。只是现在紧急时刻,容不得犹豫,便硬着头皮上前道:“官人,别喝了。娘子出事了。” 汉子回话道:“锦儿,莫慌。你且说出了什么事?又是在哪里出了事?” 既然这汉子认得我,看来八成就是那林教头,于是我回答道:“娘子就在那个……那个五岳楼前,被一个男子拦住了去路。怕是要调戏娘子。” 林教头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对着和尚拱了拱手道:“回头再来看望师兄,休怪,休怪!”说完就带着我向回跑去。 我跑得快要岔气,才终于到了地方。而那个林教头却呼吸平稳,见娘子正在与调戏之人理论,上前就去擒住了那人,喝道:“调戏良人妻子,该当何罪!”说着就想动手,只是看清楚那人面容后举起的拳头竟然停在了半空。 那人回过头来,看清楚林教头,便说道:“林冲,干你甚事,要你来多管闲事?” 林教头显然有些惧怕那人,这个时候那人身边的随从上前劝解:“教头休怪,衙内不认得娘子,才有冲撞。” 这些随从一边劝林教头,一边哄着衙内走了。 林冲也对娘子说:“那是我上司高太尉的义子高衙内,因不认得娘子才有冲撞,之后定然不会再来叨扰。” 我的妈呀。虽然我读的正经书少,但是我知道林冲和高衙内啊。我是穿书了,可是我穿的是《水浒传》啊。 这水浒传是男频小说,呃……也不算男频,但是这里边全是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故事啊。 等等,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快让我下车。 不过回头想想,这个高衙内是挺霸道的、应该也挺有钱的,虽不是王爷之类的,但霸道多金官二代算得上。而林冲武功挺高,应该算是有才华,也挺温柔的…… 呸,锦儿你在想什么? 这两位在长相上就是低配版,完全不过关。而且那高衙内当街调戏,实在是猥琐。而这林冲不敢霸气护妻,又算是什么男人? 对对对,长得帅的叫搭讪,长得丑的叫骚扰。 等林冲跟妻子解释一番,那大和尚带着一众泼皮跑了过来。林冲还问人家:“师兄哪里去?” 大和尚说:“我带人来帮你打架。” 林冲赶紧替高衙内解释:“那人原来是我上司高太尉的儿子,不认得我家娘子,才有冲撞,刚才已经说开了。” 大和尚说:“你的上司,又不是洒家的上司,要是让俺撞到他,定打的他满地爪牙。” 这大和尚虽然凶神恶煞,但在我看来却有些可爱。 各自回家,我也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林娘子身边的丫鬟,嗯,这本书里叫女使。照了镜子后发现自己相貌没变,我安心很多。 接下来我就老老实实的走剧情,并探索世界。 林冲回家后闷闷不乐,有一天他的发小陆谦约他出去喝酒,不多时又有人回家通报林娘子,说自己是陆谦的邻居,林冲在陆谦家喝酒犯了病,请林娘子去看。 林娘子也不怀疑就跟人走,到了陆谦家里,楼上却是那高衙内。 这次不用林娘子呼喊,我就先跑了出来,打听着知道林冲和陆谦去了樊楼喝酒,就又找到了林冲去救林娘子。 林冲冲进陆谦家中,却没抓住高衙内,先问妻子:“可曾被玷污?” 林娘子说:“不曾。” 林冲便在陆谦家打砸一番,护送娘子回家,又提着刀找陆谦和高衙内,最终也没找到。倒是林娘子劝他息事宁人。 后来林冲买了把宝刀,高太尉却要让他带刀去鉴赏。我曾经提醒过他,让他当心其中有诈。但林冲估计是觉得高太尉亏欠自己,想要拉拢他,便带着宝刀去了。最后果然被诬陷是要刺杀太尉,判了流放沧州。临走前说是怕耽误林娘子,特地写了和离书,与林娘子离了婚。 我也就跟着林娘子回娘家居住。 林娘子家里就剩一个父亲,原来也是禁军教头,姓张。 老张教头和林娘子,啊不,离婚了就不叫林娘子了,该叫张贞娘。他们两个人不错,没有太苛待我,但洗衣做饭还是得我来。 好在我身上仿佛有着原主的本领,还能应付得来。我觉得剧情既然走完了,我可以考虑着带林娘子一起创业。学着小说里开个饭馆、服装店或者化妆品店。 可是高衙内总是来缠着张贞娘。她被逼得每天都哭,我看怕是要寻死了,于心不忍,正四处想办法,却在街上碰到了个熟人。 家人们,谁懂啊?穿书了还能碰到自己的同桌刘腾,我也真是醉了。 第32章 老娘诨名黑寡妇 好消息是我穿书还能碰到熟人,坏消息是我碰到的熟人是刘腾。 上学的时候,刘腾每天都气着我,打完篮球后,一身臭汗的球衣就扔在他的椅子背上。虽然那是他自己的椅子背儿,但他旁边就是我啊。 下课后总是跟前后桌侃大山,声音大的我都震耳朵。我要是敢离开座位,他又把腿搭在我的椅子上。 放学骑车回家的时候,这货又故意别我车。好几次险些让我摔倒。 不过刘腾还是有优点的,他比我更熟悉水浒传。也更了解历史。 他给我讲了水浒传里的主要人物和故事。他还说现在是北宋末年,宋徽宗是个昏君,马上就会迎来靖康之变,到时候北宋会亡国。天下大乱,金人入侵。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按照地图来看,我老家就在金人那边。但是他说不能这么算。还给我整了首岳飞的《满江红》。我正好小时候也被逼着背过,就绣了两个香囊,我们一人一个。 我现在刺绣什么的可厉害了,若是我再穿会现代,光靠这些古代手艺就能成为大网红。 刘腾准备做一些事情,他给一个叫王老吉的做书童,一开始他以为王老吉也是穿越的,而且他长得巨像我们班主任王老师。后来他试探了一番,发现王老吉不是我们班主任,也不是穿越者。然后他以为王老吉能读书做大官,没想到王老吉打算画画,还说要画一幅千里江山图。 千里江山图我在电视上看过,国宝级的名画。但刘腾说千里江山图的作者叫王希孟。这个王老吉应该画不成。 于是刘腾决定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然后他决定替林娘子解决掉高衙内的麻烦。 他有个计划,通过自己身替原主认识的宫女骗出一个公主来,然后让高衙内冒犯公主,最终除掉高衙内。 但是这个计划很快就失败了。 那个公主也是有心计的,还联合王老吉搞了一个更大的计划。王老吉让他找泼皮设个赌局。他和我商量,我就想起了大和尚鲁智深的徒弟张三、李四。然后他就真的去找了张三、李四。 这计划真的成功了,高衙内成了太监,再也不来纠缠张贞娘。刘腾很开心,他说原本张贞娘和张老教头是会被高衙内给逼死的。刘腾也很佩服那位公主。说那位公主的心机非常深。 我想公主心机肯定深,有时候我看宫斗小说都觉得脑子不够用,更何况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的公主。 刘腾也打算借着王老吉的关系进入殿前司,当几年御前班直,然后想办法走门路去边军当个官。培养自己的军队,到时候战乱起来了就带着自己的军队抵御外敌,做一个岳飞那样的大英雄。 而且他提前做好了布局,在执行公主计划接触张三、李四的时候,他给张三、李四提供了一个建议。组建一个类似后世的跑腿和外卖公司。用他的话说,这个公司看起来是个公司,但能掌握一张巨大的情报网。以后没准他还能成为京城的地下皇帝。 我觉得他又在吹牛,但是我没有证据。 他虽然傻乎乎的,但是也算有自己的梦想。我却发现我想的那些奶茶店、服装店、化妆品店好像都不太好开起来。 毕竟现实和短剧、小说里真的不一样。 我正苦恼。然后,就听说了他的死讯。 他去殿前司报到的第一天,被路过的皇城司密探给当成辽国细作杀了。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辽国细作,他是想精忠报国的人,怎么可能去当辽国的细作?而且按照他的说法,辽国也活不了几年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投靠? 那天晚上我偷偷哭了好久,我虽然有时候挺讨厌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难受。 也许是因为他是我在这边唯一知根知底的朋友,也许是因为这个混蛋把我自己丢在了这里,也许是因为他是我同桌…… 我消沉了好几天,直到那位公主找上门来。 福柔帝姬,看上去十分优雅的一位公主,穿了一身男装,英气十足。若不是知道自己穿的是水浒传,我都觉得她应该是小说女主了。 那位公主打的幌子是借用张贞娘闺房整理头发。但我知道她是来试探我的。我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我觉得她一定盯上我了,毕竟是那样聪明的一位公主。 于是我当机立断,连夜逃跑。 我一个弱女子能往哪里跑? 我的同桌也不是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我找到了张三、李四。 他们两个是鲁智深的徒弟,我们也都认识,我告诉他们,我是奉指点他们生意的高人来帮他们经营生意的。不过需要他们帮我隐藏身份。 我虽然没送过外卖,但我点过外卖啊。 他们的快递外卖业务正好有不明白的地方,当即就向我提了出来。 我知道他们也有考校我的意思,便很快说出了几个关键点。 他们这才对我信服。 我现在是个黑户,而且皇城司也很有可能继续追查刘腾的事情,我只能隐藏身份。于是我给自己绣了个黑色的口罩,长期戴在脸上。 慢慢也会接触一些核心泼皮,总的来说,这些泼皮虽然聚在一伙儿,但暗中也拉帮结伙分一些山头。 不过这些人的山头,比起上学的时候女生宿舍山头林立的情况简单多了。 毕竟那可是一个宿舍六个人有八个群的存在。 我很快整合了一些资源,说话也越来越好使了。 然后我就听说了个消息。 三月一日琼林苑开放日,有人要对那位福柔帝姬不利。 这是个好机会,我要想查清楚刘腾真正的死因,事情还是要着落在这位帝姬身上。 于是我给帝姬写了一封信。只是送信要费些周折。 好在我知道那日去张贞娘家里时,帝姬身边护卫是金枪手徐宁。 他也是一百单八将里的人物,按照刘腾给我讲的故事。梁山为了破解连环马,特地骗徐宁上的梁山。大概手段是让鼓上蚤时迁偷了徐宁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盔甲。然后徐宁一路追着上了梁山,最后就被逼着在梁山入伙了。 我也找了个会偷东西的弟兄,从徐宁家偷出了宝甲,然后以此要挟他替我送信。这人果然就范。如此我就可以静待帝姬回信了。 对了,张三说在江湖上混的都有一个诨名。他的诨名叫过街鼠。我嫌难听给他改了,我告诉他,你现在要一飞冲天,老鼠长出翅膀来就是蝙蝠了,所以以后就叫“飞天蝙蝠”。 张三也觉得不错,又问我的诨名是什么。 我告诉他。 老娘诨名黑寡妇。 第33章 饮马弯弓正当时 赵妍儿不动声色地装作出恭,四下无人处看了锦儿写来的信。 信的内容十分简单。 福柔帝姬殿下: 奴家锦儿拜首,奴家知晓帝姬除太岁一事,故而对帝姬十分钦佩。又因刘腾之事,恐遭连累,所以隐匿行踪。望帝姬殿下海涵。 今冒昧写信,是因为偶然探知一事。三月一日,官家巡辛琼林苑,有人收买市井之徒,妄图损坏帝姬清白,万望小心。 落款是愿做殿下鹰犬的锦儿。 这封信读完,赵妍儿确定自己找到了一个穿越者。还是一个打算跪舔自己的穿越者。 看信字迹就知道这人虽然识字,却并不善用软笔。内容更是半文半白,明显就是熟悉白话文的人努力写成文言文形式。所写字迹,更是繁简掺杂好不热闹。 此时虽然也有简体字,但简体与后世的简体也有区别。这人穿越而来却对文墨一项不是十分用功。努力写成文言文定然是怕赵妍儿看不懂白话文,想来还没猜到赵妍儿穿越者身份。 赵妍儿并没有打算立刻和这个锦儿相认。王希孟的教训在前,自己以后不打算轻易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只是却又有两件事迫在眉睫了,一是皇城司的事情。他们既然出手杀了刘腾,若是追查下来总会涉及自己,如此便是隐患,不可不查。二是锦儿报的这个信。毁人清白这种事情着实无耻,赵妍儿的敌人却是不多。 赵妍儿心中稍微合计,决定来个一箭双雕。打定主意便叫来绿桃,取出火折子烧了信和信封。 赵妍儿回到马场。做了热身操。正准备间,一高挑女子来到近前行礼,正是杨真儿。 赵妍儿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参拜。然后才小声说:“外人面前我就不免了真儿的礼法了,不然反倒让人寻了麻烦。” 杨真儿笑道:“理应如此。” 行完礼,赵妍儿就亲昵的拉住杨真儿的手,她是真喜欢这超模一样的美人儿。两人聊了几句闲话,便一起骑马。现今赵妍儿马术入门,骑快马也是熟练驾驭。便问马术教习:“先生,我何时能学那镫里藏身?” 马术教习赶紧回答:“那些功夫不是殿下要学的。” 赵妍儿有些不悦,杨真儿也劝解道:“那都是战阵功夫,殿下确实学来无用。” 赵妍儿听了战阵功夫更有兴趣了,详细追问,杨真儿便解说道:“骑马作战,马上身法先以闪身解入门。”说完就打马疾驰而去,在马上做了前后左右的闪身动作,又回到赵妍儿身边,却是粗气都没喘一下,继续道:“所谓解,就是破解之法。闪身解可躲对方兵器,也可以躲敌方箭矢。” 赵妍儿立刻对马术教习说:“先生,我应该学此法。打马球的时候万一有人对我使坏,我也可以闪躲保命。” 赵妍儿平素对教习尊敬有加,乖巧之中又会撒娇,这女教习自然是心爱自家帝姬的,闪身解难度系数不大,危险性小,教习便点头道:“当学。” 赵妍儿立刻开心拍手道:“真儿再来。” 杨真儿立刻再次打马,马速快起来取出自己身上一只香囊,抛出扔在前方地上,然后又在马上一侧身,顷刻间竟将香囊又捡了起来。 回到赵妍儿身边,解说道:“此乃叼羊,战阵上可擒获敌虏,也可以捡拾物品。” 赵妍儿立刻转身看向马术教习,想要开口说话,马术教习却先开口道:“不可。” 赵妍儿吃了个闭门羹,便对杨真儿说:“真儿好帅,先生不让我学,但真儿可以演给我看。” 杨真儿也是少女心性,而且说到武艺上的事情便极具热情。立刻开始打马猛冲,各种骑术层出不穷,镫里藏身、闪赚腾挪尽显潇洒。 最绝的是她打马到赵妍儿身边马不减速,她侧身下马,跟着马跑几步作为缓冲,然后松开缰绳,骏马疾驰而去,而杨真儿则站定在赵妍儿身边,行了一个抱拳军礼,然后又打了个口哨,疾驰而去的骏马掉了个头跑了回来,马过身边并不停歇,杨真儿却又稳坐马背疾驰而去。 这一套连招行云流水,又酷又飒,把赵妍儿看成了迷妹,就差两眼变成星星举个应援牌大喊“欧巴擦拉黑”了。 赵妍儿毕竟是帝姬,努力保持矜持没有出声。身后却有男子喝了声彩。 在场的都是女子,突然出现一个男声,立刻引得赵妍儿侧目。 只见来人锦衣玉带,长相周正,也是十几岁的样子,自有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英雄少年相貌。 赵妍儿认得来人,赶紧下马行礼,口称:“九哥哥。” 正是皇帝第九子,加镇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的广平郡王赵构。 赵构还礼,叫了声“妹子有礼。” 便又问道:“马上何人?” 赵妍儿道:“是妹妹的闺中好友,天波杨府的女将军。” 赵构一愣,随即说道:“倒是有所耳闻。” 赵妍儿心道:“定也不是什么好词。”杨真儿在这些年轻宗亲勋贵中自然也是有些名气的。只是这名气未必是好名气。 赵构脸上却看不出喜恶来,只是又道:“传说这位女将军武艺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算是正面评价,赵妍儿替闺蜜谢了一句。杨真儿见有来人也策马过来行礼。赵构则当面夸奖了几句,让杨真儿有些害羞。 赵妍儿见赵构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便硬着头皮和他没话找话:“九哥哥怎么来了这琼林苑?” 赵构答道:“我在射殿那边练习射艺,听得这边马蹄疾驰,过来瞧瞧热闹。” 听说射箭,赵妍儿也有些兴趣,便故意缠着赵构道:“九哥哥带我去射箭如何?” 赵构心道:“这位妍儿妹妹果然与以前大不相同。”他是皇子,现在还没行冠礼,所以也在宫中居住,以前自然是见过赵妍儿的。 原来的赵妍儿小透明,每次见面规规矩矩的叫皇兄,怯生生的像是随时要受惊的小鹿。赵构知道她没有母妃,寄人篱下自然养成这等神态。 今日听闻这位妹妹甚得父皇喜爱,看来是转了性子。 赵构毕竟还是少年,自己练得射艺正愁没地方炫耀,便欣然答应妹妹。 于是一众人又移步琼林苑射殿,看这位皇子射箭。 第34章 正心诚意必中鹄 众人跟着赵构前往射殿。 射殿就是射箭的场地,殿前有一列类似走廊的屋檐,弓手站在屋檐下射箭。 殿前远方有箭靶,最远的能到百步,折合成现代单位,大概一百四十多米。射殿廊下也有座椅休息,赵构招待妹妹坐下,便命身边小厮取来弓箭,撘弓引彀,箭矢飞射而出。一连三箭皆中红心。 转头得意的看向妹妹,等她恭维。却见妹妹一脸笑意,竟然是不懂弓道,看不出自己的厉害。 略微失望,赵构便故意问杨真儿:“杨娘子觉得本王箭法如何?” 杨真儿赞道:“郡王箭法如神。奴家没猜错的话,用得是一石二斗的强弓。” “果然慧眼。”赵构赞叹两句,又问:“杨娘子用几石弓?” 杨真儿道:“女子力弱,奴家能开一石弓,惯长用八斗弓。” 赵构点头:“孤可开一石五斗弓,惯长也是用这一石二斗弓。” 赵妍儿听了云里雾里,便出声询问:“这几石几斗有什么区别?” 赵构得了卖弄的机会,立刻替妹妹解说:“几石几斗说得是弓的拉力。拉力越大,弓的威力就越大。我大宋禁军,弓手一般用八斗弓,能用一石弓者就算是高手,能用一石二斗弓的便是最顶级弓手。” 赵妍儿又问:“为何九哥哥说能开一石五斗的弓,却常用一石二斗的弓?” 赵构道:“我虽能开一石五斗,但是射几箭后就没有力气了,所以惯常是用一石二斗。” 杨真儿伺机解说道:“能用一石二斗强弓的算是军中神射手了。” 这话说的赵构高兴,便问:“杨娘子可愿射几箭?” 杨真儿爱好武艺,自然答应。赵构命人取来八斗弓,杨真儿也不啰嗦,搭弓射箭,也是箭箭命中红心。 赵妍儿拍手叫好,又问:“这八斗和一石二我却看不出区别来。” 杨真儿赶紧解释道:“就射准来看,八斗与一石二确实差别不大。但战场射箭最终要看三点:一是准,二是快,三是狠。准自毋庸置疑,射不中敌人便一无是处。快则是箭速要快,箭速若是慢了容易被敌人躲开。狠就是射中的力量要大,力量小则箭矢无法穿透甲胄,也造不成伤害。而这快和狠都要看弓的拉力。” 赵妍儿恍然大悟,便想要实操一番。跟杨真儿要过弓来,便打算拉弓。她心里清楚,即便是八斗的弓她也未必拉满,于是轻轻的试探了一下,弓弦只被拉动了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于是赵妍儿开始用力,可是吃奶的劲用尽,也只拉动了两三厘米的样子。 赵构看自己妹妹脸都憋红了,赶忙吩咐道:“去拿张五斗弓来。” 赵妍儿换了五斗弓再拉,这次确实进步了,却也只拉开了十厘米左右。 赵构又吩咐道:“取三斗弓来。” 赵妍儿再次换弓,这次终于拉开的大概可以射箭的距离。于是果断松手,将箭射了出去。那箭画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扎在了大概十几米外的地上。 赵构道:“三斗弓对你来说还是太重,未能满彀,所以射出去的箭没有力道。” 赵妍儿一脸问号:“何为满彀。” 赵构道:“就是将弓拉开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你刚才拉开的距离虽然能射箭,但发挥不出功效。” 赵妍儿有些泄气,但还是吩咐道:“拿二斗弓给我。” 负责旁边伺候的侍从求救般的看了一眼赵构,赵构却故意没接这话茬。侍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殿下,射殿这边最小的就是这三斗弓了。” 丢人了。 赵妍儿弄了个脸红,杨真儿则说:“殿下若真想学习射艺,奴家有小时候用过的二斗弓,下次拿来供殿下使用。” 还是闺蜜可靠。赵妍儿出声道谢:“谢过真儿。还是真儿可靠。不像某些人啊,身为哥哥也不知道照顾妹妹。” 赵构身为皇子,哪里懂得照顾人,被赵妍儿这一说,在外人面前也有些上火。便说道:“妍儿莫怪,这学射必须要有好扳指。回宫后哥哥让侍女去给你量手指尺寸,送你一个顶好的玉扳指。” 赵妍儿假模假式的道了谢。赵构又亲自为师,指导了赵妍儿一些射艺初学要诀,什么箭不指人,弓不空放之类的。 三人正说着话,却见有下人通报道:“殿下,周教师来了。” 赵构立刻道:“快请。”说完想到有女眷在场,便又道:“等等。”然后转向妹妹说道:“妹妹要回避吗?” 赵妍儿穿的男装,自然不想回避。赵构这才差人去请。不多时,一位壮硕老者进了射殿与赵构见了礼。老者看赵构身边跟着两个易钗而弁的女子,却并未向自己介绍,便也没多说什么。 赵妍儿暗暗观察,老者身姿壮硕,胡须有些斑白,但眼中精光烁烁,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家伙。 赵构执弟子礼道:“听闻先生要告老还乡,今日特请先生来再做指教。稍后还要请先生用膳,以谢师恩。” 老者也没太多客气,只说感谢郡王抬举。又道:“郡王射艺已成,老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但最后只有一句话要说于郡王。” “先生请讲。” 老者道:“正射必中。” 赵构躬身受教,赵妍儿也不知道他领会到了啥,完全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杨真儿却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先生可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 老者道:“老夫正是周桐,其他皆是虚名。” 杨真儿赶紧自报家门:“小女子杨真儿拜见师叔。” 周桐立刻恍然,说道:“你是天波杨府的人?” 两人一番攀谈,原来周桐师父少林武师谭正芳跟杨真儿曾祖辈爷爷杨五郎学过棍法,也算是有些渊源。 练武的都爱攀关系,赵妍儿记得以前看水浒传,跳出来一个好汉打斗,只要能攀上关系的就不打,挎着胳膊去喝酒。那些被打死的都是认识人少的。 想到这一层,赵妍儿立刻也和周桐攀起了关系。主动说道:“小人宋铁早就听闻御拳馆天字席教师周大侠的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周桐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讪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赵构:“这位是……” 赵妍儿赶紧自我介绍:“小人乃是福柔帝姬身边内侍,姓宋名铁。最崇拜高人大侠。今日见得偶像,才冒昧说话,望郡王和先生海涵。” 周桐开始还以为这是男装的内眷,没想到是个冒失太监。担心这小太监在郡王面前失仪受罚,便赶紧说:“内官谬赞,老夫最喜欢内官这般敢于直言之人。”又转向赵构道:“郡王莫怪,老夫今日能得交小友,幸甚至哉。” 赵构强忍着笑,说道:“那一会就请这位宋内官,跟咱们一起去樊楼饮宴。” 第35章 阳谷都头武二郎 赵构自然不是真心邀请妹妹,无非是看妹妹假装太监故意教训她。 堂堂大宋帝姬,怎么敢去樊楼?要让父皇知道了轻则一顿家法,重则幽闭陋室。 出乎意料的是自己妹妹朱唇轻启:“多谢郡王相邀。奴婢自当同去樊楼伺候。” 这一答应反教赵构愣了神,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樊楼是怎么个去处吗?” “奴婢自然知道。”赵妍儿道,“樊楼乃是汴京城最大的酒楼。” 妹妹说得没错,可是樊楼也是汴京最大的青楼啊。赵构哑巴吃黄连,只是心想原来妹妹竟然如此单纯,不知道樊楼是青楼。于是出言提醒道:“只是这樊楼,女子却去不得。” 赵妍儿立刻转头对杨真儿说:“那杨娘子就不要去了。” 赵妍儿是装不知道,但杨真儿是真不知道,听说女子不让去,便单纯地点了点头。 赵构急的想挠头,但转念一想,她自己非要去,干我何事?我若是非得不让她去,反倒会被她小看。而且得知帝姬要去樊楼,自有跟着的宫女会劝,于是乎赵构来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却没想到,等赵构答应了自己同去,赵妍儿立刻遣散了自己随从,言说是随广平郡王赴宴,自有人照顾,晚上随广平郡王回宫。 赵妍儿根本没告诉随从自己去哪,这下子赵构再无退路,干脆撒手不管了。 累了,毁灭。 赵妍儿心想:“十几岁的小男孩,老子还拿捏不了你?” 于是一行人骑马去了樊楼。 郡王驾到,樊楼也只是按照普通贵客迎接。且不说,来樊楼的客人都是微服私访,大家心照不宣。更不用说,连当今官家也偶尔来此私访。所以赵构郡王的身份在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显摆的。 但请客吃饭的排场还是有的。 那必须是豪华大包房。 包房华丽,房内也有纱帘,有歌姬在纱帘后弹唱奏乐。亦有舞姬过来献舞,那些小姐姐身穿纱衣,舞姿曼妙不逊后世,让赵妍儿看的眼睛发直,狠狠的批判了一番万恶的旧社会。 赵构则看着自己妹妹陷入了沉思。 这货看舞姬都能看得眼睛发直,再想想她看杨真儿时,眼中藏不住的爱慕。 我擦,妹妹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私? 周桐习武之人,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广平郡王总是偷瞄这面目俊俏的小太监。眼神更是或悲或喜…… 我擦,广平郡王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隐私? 三人各怀心思饮宴,正各自心不在焉之时,却听门外有吵闹声传来。 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俺今日特地求见,你通传一声便是,又何必为难?” “屋内有贵人在座,怎是你这等糙汉可见。快滚快滚。” “俺又不是找那贵人。你这鸟厮怎敢口出恶言?” 赵构听人争执,便让贴身内侍出去查看,内侍出去吆喝了几声,外面骚动便停了。不多时,内侍回来禀报道:“外面有一个小地方来的都头,说是来拜访周教师,被咱们的人挡在外面起了争执。” 周桐赶忙行礼致歉,道:“郡王海涵,即是来寻老夫,老夫出去看看便是。” 赵构摆手道:“先生是我贵客,即是来访先生,自当请进来说话。”于是吩咐内侍请人进来。 内侍领命而去,一条大汉便被请了进来。 那大汉少说也有一米九的身高,身材壮硕,这个年代衣服虽然宽松,但壮汉身上的肌肉线条却在衣服下隐隐若现。让赵妍儿第一次对“臂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这句话有了形象的理解。 周桐见大汉进来,便上前抱拳问道:“老夫就是周桐,不知小兄弟有何指教?” 那壮汉面有怒容,但还是耐着性子抱拳道:“俺是阳谷县都头,姓武名松。来东京公干,听闻陕西大侠铁臂膀的威名,特地过来讨教一番。” 周桐道:“老夫听闻阳谷县有位徒手打死老虎的好汉,可是阁下?” 武松道:“俺确实打死过大虫。” 周桐身为御拳馆天字席教师,说是当今武林第一也不为过,自然见识过不少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但他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便劝道:“武都头,老夫年老体弱,早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你便胜了老夫又如何?” 武松自是不肯罢休:“你既然是天下第一,俺便和你一比。输赢也知道自己斤两。” 周桐还想拒绝。赵构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周先生,这汉子既然如此桀骜,你便让他吃些亏,也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郡王开口吩咐,周桐却再无理由拒绝,于是对武松道:“咱们便去御拳馆演武场切磋一番。” 赵构却再度开口道:“倒不用麻烦,此处这般宽敞,只是拳脚也能乘的下。” 赵妍儿看清形势,这赵构虽然嘴上尊敬周桐,但心里还是把这些武人当做戏子伶人一路,为了自己看热闹,也没把他们性命放在眼里。 须知武松那是徒手打死老虎的狠人,这周桐虽然看着也颇为强壮,但毕竟年纪大了。若真被武松沙包般的拳头捶上几下,怕也是挺不住的。于是出声劝道:“拳脚无眼,贸然比斗恐有损伤。不若约好点到为止。” 赵构听妹妹话头,便觉得小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定然是怕了。于是立刻说道:“唉~宋内官,只是拳脚,何必点到为止。武学一道你有所不懂,若不亮出真本领,又如何分得出胜负。” 赵妍儿还想再说,却被周桐拦住,周桐道:“宋内官好意老夫知道,但郡王既然有了吩咐,老夫自然从命。”说完,给了赵妍儿一个心里有数的眼神。 赵妍儿只得闭嘴,瞪了赵构一眼。 赵构收获和妹妹作对的快感,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这边周桐到舞姬刚刚舞蹈的地方摆开架势。武松便一头扑了上去,铁拳直取周桐面门。 周桐却是不避不闪,眼看就要被这一拳活活打死。 第36章 自古英雄惜好汉 武松起手就是全力,这一拳来势汹汹,眼看就要打在老头脸上,却只觉眼前一花,老头原地消失。 下一秒,他又觉得腰上被人掐了一下,回过头去,却见老头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武松立刻跳开,吓得冷汗直流。 这老头难不成是鬼? 心里含糊,刚刚的怒气也消散许多,冷静下来后,便踢腿开路,却是虚招,铁拳在后只待老头躲闪便一击功成。 这次老头却是不躲不闪,手臂一挥便砸在了武松腿上,武松虚招被破,却反应极快,快速跳开,立刻觉得腿上疼痛难忍,心中暗叫不好:“这铁臂膀果然名不虚传。胳膊硬的像铁棍一样。” 周桐见武松能够跳开,也不由“咦”了一声,心道:“不愧是能拳打猛虎的人,常人被我胳膊砸这一下,腿早就断了,他竟然没事。” 武松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腿,然后摆手说道:“今日我没喝酒,发挥不出全部实力,你待武松买些酒喝再与你斗一番。” 在武松朴素的认知中,那日喝了好酒才打死的老虎,乃是自己武力值最强的时候。今日要打这周桐也是高手,再复制一遍那日打死老虎的流程应该就能战胜周桐。 周桐笑着摇了摇头,对眼前这年轻人像是无可奈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赵构,立刻喊人拿酒,道:“我第一次听说喝了酒就变厉害的。今日倒想见识一番,你不用去买酒,这酒我请了。”说话间便有侍者将酒壶和酒杯端到武松面前。 武松也不客气,对赵构抱了抱拳,道:“那就多谢贵人。只是这酒却不能这么喝。” “你要怎么喝?”赵构问。 武松道:“自然是将酒坛子拿上来,一坛下肚保证将铁臂膀打断,两坛喝完保证打遍大宋无敌,三坛饮尽就是去辽国上京扇辽王两个耳光也是去得。” 赵构被逗得拍手叫好,立刻让人取酒。 周桐也忍俊不禁道:“你这后生,还没喝酒咋就说起醉话来了。” 赵妍儿忍不住内心吐槽:“还扇辽王两个耳光,我看你喝醉了酒,路过的狗都要挨你两个耳光。”打虎英雄在她心中那光辉形象荡然无存,却又觉得武松可爱了许多。 三坛酒被抬了上来,武松迫不及待的拎起一坛,拍开泥封,一闻酒香酒就叫了声“好酒”。随即提坛暴饮,却与赵妍儿在电视里看的喝一半,顺着脖子撒一半的喝法不同,竟是将一整坛滴酒不漏的喝了下去。 不说是酒,就是水,一般人也撑死了。 赵妍儿看的眼晕,武松却拍了拍肚皮,将酒坛扔到一边,摆开架势又和周桐斗了起来。 这次武松出招果然迅猛了许多,周桐硬接了两招,竟然感觉自己铁臂隐隐作痛。心想:“还真有这种奇人。” 武松两招没有攻下周桐,便再拍开一坛美酒,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这下只见武松面色已经红了,言道:“实话说,俺来京城公干,原本是听说陕西大侠威名,有心一睹风采。去了御拳馆却有学生看不起俺是小地方来的,只说‘一个县里都头,也配来御拳馆讨教?’。俺信着周大侠威名便也忍了。打听周大侠在樊楼饮酒,寻着来了。门口小厮竟还是看不起俺。俺倒要让你们这京师的人看看,俺到底配不配在这京师称一声好汉。” 周桐知道了他这番狂妄姿态的缘由,便有疼惜他是好汉的打算,开口道:“今日就算你我平手,过来一起喝酒如何?” 武松却摇头,道:“俺也较个真,请周前辈指教。” 说完二人又战作一团。这次过招却是速度更快。赵妍儿已经看不清形势。斗了片刻,武松再次跳出战圈,取过第三坛酒,举头就要痛饮。却见周桐突然闪身而进,到了武松背后,轻轻在他脖颈一按,武松立刻瘫软在地,原本举起的酒水洒了他一身。 赵构忍不住问道:“先生因何偷袭?” 周桐一手扶住武松,一手接住酒坛放好。说道:“这后生当真厉害,我怕他再喝一坛就要发疯。到时候我也没办法不伤他根骨的制服他,惊了贵人反倒不美。” 赵构立刻道:“孤又不是见不得场面的雏儿,怎会怕他发酒疯?” 周桐却看了一眼晕倒的武松道:“铁拳打虎似癫狂,正是人间真魔神。” 这话一锤定音,显然没给赵构面子。赵构脸色不好,但终究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周桐告罪,带着武松走了。赵构便对妹妹说:“这二人神神叨叨的,打得也不甚热闹。” 赵妍儿心道:“你行你上,你要是上去早被武松打死了。不过打死也好,省的你将来祸害岳飞。”嘴上却说:“妍儿是真的看不懂。不过这武松徒手打死过老虎,想来是真有本事。” 赵构立刻说:“我也一直想猎只老虎,可是一直没碰上过。你也不用觉得老虎厉害,大猫而已。” 大猫而已? 你是真不懂生物学啊。 老虎无论肌肉结构,还是骨密度,都不是人类可以企及的。再说了,你用武器配合人多,自然能杀伤野兽,但是那和徒手打死不是一回事好! 赵妍儿强忍着吐槽的冲动给了赵构一个崇拜的表情。赵构顿时心情大好。 立刻吩咐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仙乐渺渺,舞姿曼妙。正是一派奢靡景象,却见一个小厮急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对着赵构耳语一番。 赵构立刻慌了神,赵妍儿问道:“怎么了?” 赵构道:“不好了,父皇微服私访,驾幸樊楼。” 赵妍儿明知故问道:“皇兄怎得如此怕父皇?” 赵构言道:“你快藏一藏。樊楼乃是烟花之地。父皇若知道你逛樊楼定不会饶你。” 赵妍儿还是装作不解:“何为烟花之地?” 赵构还未回答,却见一个中年男子前呼后拥推门而入,笑着对赵构说道:“我听闻构儿在此。还有些不悦。但听闻构儿是在此和武师切磋武艺,便觉得我当真是错怪了构儿。君子坦荡荡,我便过来给构儿赔罪。” 待看清赵构身边站的太监,一脸笑意渐去。冷着脸吩咐左右下人:“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跟构儿说。” 赵妍儿也没想到父子同逛青楼还能跑过来主动见面,立刻灰溜溜的打算跟着下人一同溜出房间,却被皇帝一把拉住,说道:“你也留下。” 赵妍儿只得被拽着站在原地。 等众人出了房间,赵构赶紧上前解释道:“父皇,是皇妹自己要跟来的。” “孽畜,跪下。”一声暴喝犹如魔咒,赵构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37章 兄妹情深家和睦 “说,你为什么带妹妹来这烟花之地?”皇帝厉声喝问。赵构刚想答话,赵妍儿却跪到了他的身边,抢着说道:“不怪皇兄,是儿臣非要跟皇兄来的。” 皇帝脸色扭曲:“你一个女子,来烟花之地作甚?” “烟花之地?”赵妍儿一脸迷茫,“樊楼不是酒楼吗?还放烟花吗?” 皇帝则心想:“没错,妍儿向来单纯,又怎么知道这樊楼是什么地方。定是赵构这厮使坏,想要害了妍儿名声。”于是问道:“广平郡王,你也不知道烟花之地是什么意思咯?” 称谓从构儿变成了广平郡王,赵构心中叫苦,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儿臣知罪,儿臣该死。” 赵妍儿则依然求情道:“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妍儿的错,请父皇不要责罚皇兄。” 皇帝怒极反笑,质问赵妍儿:“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赵妍儿道:“都怪妍儿一时贪玩,非要缠着皇兄,皇兄才不得不带妍儿来樊楼。妍儿下次不敢了。” 皇帝道:“不知者不怪,你不知道樊楼是什么地方,朕自然不会罚你。可是你皇兄却知晓的明白,不可不罚。” 赵妍儿却反问:“所以这樊楼到底是什么地方?皇兄来得,父皇来得。妍儿却来不得。” 皇帝叹口气,自己实在是没办法跟女儿详细说明樊楼的好处……啊不,樊楼的坏处。于是冷下脸来说:“妍儿先起来。一会儿自有女官告诉你樊楼是什么地方。” 一向顺着父亲,视父亲为第一的女儿却执拗起来:“妍儿不起来,父亲答应不责罚皇兄,妍儿才起来。” 皇帝见女儿违逆自己的意思,莫名升起一股气来,骂道:“你为了这畜生要忤逆为父吗?” 许是被皇帝色厉内荏的模样吓到,泪水开始在赵妍儿眼里打转,她哽咽着道:“妍儿知错了,妍儿知错了。妍儿只是想父亲不要生气,妍儿只是想哥哥不要受责罚……呜呜呜……” 女儿的眼泪打湿了地毯,更让赵喆心软,他瞪了一眼赵构,说道:“妍儿乖,不哭了,爹没怪你。” 赵妍儿继续吸着鼻子道:“那…嘶…爹答应…嘶…妍儿…嘶…不责罚…嘶…皇兄…嘶…” 赵喆只得承诺:“不责罚,不责罚。” “不扇皇兄耳光…嘶…” “朕不扇他。” “不拿朱钗扎皇兄屁股…嘶…” “朕不扎他。” “不扯皇兄头发…嘶…不拿口水吐他…嘶…不把他推进池塘里…嘶…” “朕又不是泼妇扯他头发作甚?”皇帝被逗乐,“好了好了,你先起来,我差人送你回宫,朕不会为难你九哥。” 赵妍儿立刻破涕为笑,扶着赵构从地上起来。 赵喆拿着手绢亲自给女儿擦了眼泪,才唤来内侍,让其送赵妍儿回宫。 赵构总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位妹妹果然受宠,若不是她替我求情,只怕我今天定要挨一顿鞭子。”瞧见皇帝笑着送赵妍儿离开,像是心情不错,便打趣道:“这个妍儿也是,小姑娘的脸就像夏季里的天气,刚才还梨花带雨,这就初晴灿烂了。” 正巧这时赵妍儿出了房间,还贴心的顺手带上了门。皇帝转过脸来,慈父的笑容已然不再,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跪下。我让你起来了吗?” 赵构再次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首道:“儿臣知错,儿臣认罚。” 皇帝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妍儿不罚你了,你想让我失言吗?” 赵构赶紧道:“儿臣自愿受罚,与父皇无关。”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手抚胡须像是考虑要怎么惩罚儿子。 赵构心思如电,突然就想到了刚刚的一个问题,便开口道:“儿臣刚刚想到一事,想不明白,还望父皇指点。” 赵喆以为儿子要岔开话题,便玩味的看着他问:“何事?” “刚刚皇妹说得那些惩罚却有古怪。” “哦?”事关女儿,赵喆这才真正提起了兴趣。 “皇妹刚刚说那些惩罚,虽看似玩闹,但却都像是女孩子欺负人的招数。皇妹是怎么知道那些的?而且皇妹极力向父皇求情,像是极怕那些惩罚,难道皇妹受过那些……” “胡说!”赵喆不敢想象自己那乖巧的女儿会受这等欺负,“妍儿她贵为帝姬,谁敢……” 说到一半,赵喆自己也不敢再说下去了。他有二十多个女儿,二十多个儿子,后宫嫔妃更是自己都数不过来。而福柔帝姬赵妍儿更是之前不被重视的一个,又没有亲娘护佑。难道…… 赵喆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构,问道:“你知道什么?” 赵构赶紧说:“这也只是儿臣猜想。儿臣母亲只有儿子一个孩子,没有女儿,又是内向性格,与宫里其他贵人来往不密。对宫中琐事了解不深。” 赵喆点点头,想了想说:“此事确实可疑。不可不查。但若公开追查又会引来非议。你说应该怎么办?” 见皇帝注意力被转移,赵构总算松了口气,暗赞了自己聪明,随口答道:“自然是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暗中调查。” 赵喆便问:“你可查的来?” 赵构第一次要被父亲委任差事,自然高兴,于是道:“儿臣定不辱使命。” 赵喆却没有说话。 赵构立刻又说:“儿臣没有同母妹妹,和妍儿一见如故,已经把她当做同胞姐妹。别人欺负妍儿就是欺负我赵构,我一定查清楚此事。若是真有人欺负妍儿。老子定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赵构越说越是豪放,到最后连敬语都忘了,被他老子狠狠的在脑袋上来了个巴掌。 “跟谁老子呢?”赵喆骂道。 赵构却摸着脑袋傻笑了起来。 有时候挨揍也要看打法,这种打法就说明父亲和自己亲密。想来这也是因祸得福,应该感谢赵妍儿那妮子。嗯,要是真有人欺负这小妮子,自己一定替她出头,毕竟自己的妹妹只有自己能欺负才对。 看着儿子要保护妹妹样子,赵喆也颇为满意,又吩咐道:“今晚之事,务必严令知情之人。若是此事外传,朕必让皇城司查明泄密人。” 赵构立刻领命。今日赵妍儿有做变装,来樊楼之事知情人不多,只有赵构父子二人贴身内侍知情。即使不是皇城司恶名震慑,应当也是泄密不得。 此事事关妹妹名声,也事关赵构责任,他自然会狠狠落实。 赵构打定主意,就辞别父亲匆匆回宫,而自己父亲当晚回没回宫,就不是他一个广平郡王能管的事情了。 第38章 双英拜师铁臂膀 棋子悄然而落。这是一步随机应变的闲棋,还算有所收获。 第二天赵妍儿从画院回来的时候,赵构已经等在了拂云阁。他还未行冠礼,自然可以进妹妹闺房。赵妍儿进屋的时候他正举着《清明上河图》鉴赏。 赵妍儿没好气的抢过画作,再宝贝的将画作卷好,说道:“不告而取是为偷。皇兄你说我家徒四壁,怎么还会有贼光顾?” 赵构则是堆了笑脸道:“昨日多谢皇妹求情。” 赵妍儿有些紧张的问道:“九哥哥没事?” 赵构感觉到妹妹关心的情绪,立刻开心起来,问道:“妍儿午后还去琼林苑骑马吗?皇兄我马术也好,可以教你镫里藏身。” “真的?”赵妍儿立马满眼崇拜。给赵构提供了充足的情绪价值,赵妍儿又道:“可是我下午想去御拳馆看看那个打死虎的壮汉。” “那壮汉有什么好看的。”赵构随口说了一句,随后感觉不对,妹妹的口味这么奇怪的吗?一会儿喜欢看女子跳舞,一会儿又喜欢看那怪物一般的壮汉。 赵妍儿道:“那壮汉肯定要跟周大侠学拳,我也去那听听,没准就学会绝世武功了。” 赵构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心中盘算自己那些朋友中有没有俊朗小生能够介绍给妹妹,改变妹妹奇怪的品味。 心中有几个人选,赵构便又想起了今天的正事,问道:“妍儿在宫中住的可是舒心?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赵妍儿知道这就是自己昨天布的局开始起效果了,便摆出一副忧愁的样子说:“怎么会不开心呢,每天能做父皇安排的事情,偶尔还能见到皇兄这样有趣的兄长,妍儿已经很满足了。”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妹妹啊。赵构心中忍不住感叹。 赵构没从妹妹这边得到线索,便执意要下午跟妹妹同去御拳馆。被妹妹严词拒绝后只得悻悻而归。 赵妍儿用过午膳便打着去学马球的名义出了宫,今日当值护送自己的班直还是徐宁。赵妍儿热情的跟他打了招呼。 “今天又要麻烦徐教头了。” 徐宁诚惶诚恐的向帝姬行了礼。 赵妍儿又道:“一会咱们去御拳馆看周桐大侠,麻烦徐教头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徐宁心里本对赵妍儿有愧,自然答应称是。 赵妍儿车驾先到天波杨府找了杨真儿,车驾留在杨府,自己则与杨真儿骑马去御拳馆。 杨真儿没有护卫,赵妍儿则只带了徐宁。 三人到了御拳馆,求见周桐,御拳馆的门子认识徐宁,便直接将三人带到了演武场。只见那武松,正站在演武场中举着一个石锁,一会抛起,一会儿接住。周围武师都跟着叫好。 “这汉子当真好气力。”徐宁忍不住赞了一声。周桐也认得徐宁,双方见礼,周桐便问:“不知今日徐教头来,所为何事?” 徐宁道:“这位福柔帝姬身边的内侍宋铁,素来仰慕周前辈侠名,特来拜会。” 徐宁的台词是提前教好的,赵妍儿立刻上前施礼道:“在下昨日得见周大侠英姿,十分佩服,今日厚颜过来再见,是想拜入大侠名下,做大侠的徒弟。” 周桐慌忙摆手道:“老夫几日后便要还乡,只怕难以教小友什么东西了。” 赵妍儿道:“正是如此,在下才厚颜来此。不瞒先生,小子自幼仰慕武侠,但身体残缺,无人愿教小人武艺。后来听说大侠威名,甚是钦佩。但思虑自身情况一直未敢拜见。昨日听说大侠要告老还乡,撵转反侧一夜,才终于鼓起勇气,求托徐教头和杨娘子,带我来拜师。在下自家事,自家知。即便是真的跟在大侠身边日夜学习,在下怕是也难以学成。今日只想跟大侠结下师徒之谊,了却心中夙愿。以后会以弟子身份常尽孝心,还望大侠收下弟子。” 周桐还是有些犹豫。他在御拳馆是公开教拳,因为名气大,很多人从他这学个一招半式便出去招摇说是自己弟子。他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今天这种情况他却第一次遇见。 正犹豫,却听一个爽朗男声说道:“师父,你就收下他。”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一身劲装练武打扮的王希孟。 见礼介绍后,王希孟又道:“宋内官天资聪颖,身子骨却弱一些。您若收他为徒,我可以将您传我的养生功法,代传给他。强身健体也好。” 周桐笑道:“那套功法本就是你父和我换拳时教我的,你愿意传他就传他,无须我收徒。” 王希孟却道:“我却是学自师父,便是师父的拳法,怎么能轻易传于他人?” 见众人恳求,周桐也有些意动,武松此时扔累了石锁也走了过来,说道:“周大侠,俺求您教俺身法,您却让俺扔了一天的石锁,可是在消遣俺?” 周桐笑着摇摇头,说道:“老夫说你已经会了身法,你可信?” 武松不解:“俺就是扔了一天石头,如何会了身法?” 于是周桐道:“你让希孟打你一拳试试。” 两人摆开架势,王希孟一拳打向武松,这一拳快速迅猛,眼看就要打到武松,武松却一个闪身堪堪躲过。 两人同时“咦”了一声,双双跳开。武松惊讶地说:“俺怎就会了?” 周桐抚须轻笑:“自然是那石头的功劳。” 众人都有些不解,赵妍儿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小声道:“接石头好比接拳。” 周桐耳聪目明,听了赵妍儿嘀咕,竟颇为惊奇,道:“你来说说是怎么个道理。” 赵妍儿被点名,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组织了一下语言问武松:“石头落下来的时候,你是什么时候用手去接?” 武松道:“自然是快砸到我的时候。”说完这话,武松也是恍然大悟:“闪躲的时机也是在对方拳头快要打到我的时候。” “没错。”周桐道,“闪躲防守,最重要的就是时机。若是对方起手,你就防守,那很容易被敌人攻击迷惑,进而难以躲闪。” 杨真儿也恍然大悟,随即道:“此乃枪法也。” 周桐满意的点点头:“见肉分枪。”说完就在走到兵器架旁,取了一根枪扔给武松,自己则取了根哨棒,对武松道:“你尽管刺来。” 武松也不犹豫,挺枪而上,正刺周桐小腹。枪尖刺来,周桐并不慌张,等到枪尖刺中周桐衣服,还未入肉之时,周桐轻轻一抖哨棒,武松长枪便被弹飞,几乎同时哨棒头就已经顶在了武松眉心。 周桐衣襟也被划破,他却并不在意,特意扒开衣服给众人展示自己的皮肉,说道:“这便是见肉分枪。” 枪尖快要刺到才做格挡,敌人枪被格开后便再无还手之力。这招既精妙又凶险,在场武者无不叹服。皆道:“今次来着了,竟学到如此秘技。” 武松更是纳头就拜,说道:“那日我若有此等技艺,自不会打断了哨棒,落得徒手杀虎的险地。今日请师父收我为徒。俺必当尽心孝顺。” 周桐点点头,看了眼赵妍儿,说道:“一位身体强健,一位才思敏捷。一个天生武者,一个身残志坚。今日我便得了两个好徒弟。” 第39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周桐本非好摆架子搞形式的人,但今天收了两个徒弟,多少还是要庆祝一番的。 众人在御拳馆里摆了香案,现场写了拜师帖,焚表祭天。徐宁、杨真儿做见证,王希孟作为师兄充当引荐。周桐坐于主位,受了弟子叩拜。 又吩咐道:“我师父乃是谭正芳大师,又有大师兄金台对我有过授业之恩,你们应当记得两位长辈,日夜供奉以全孝心。” 二弟子称是。 周桐又道:“我教拳数十载,但真正磕头的徒弟不超一手之数,你们要记下。以后遇到,若是同一阵营该当亲近。若是不同阵营,无关大是大非也可手下留情。” 二弟子再次称是。 周桐便道:“你们大师兄是我的独子周青云,功夫练得还不错。只可惜十八岁死在了征讨西夏的战场。你们要记住,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却也要知道为国而战,亦应舍生取义。” 众弟子答道:“谨遵教诲。” 王希孟立刻补充道:“周师兄五岁开始苦练“童子桩”,十岁通晓七种暗器手法,十三岁已能操控一石五斗强弓。开创“惊鸿三掠”轻功,踏浪而行如履平地。十八岁阵斩西夏狼兵百余人,被射雕手偷袭,负伤后力竭战死。” 众人一阵称赞,周桐却不以为意,继续道:“你们二师兄乃是北京大名府卢俊义,枪棍拳号称河北三绝,此子甚是有钱,你等以后若是没饭吃,可以去打他秋风。” 众人陪着笑了一阵。周桐又道:“你们三师兄叫史文恭,此子武艺虽好,却和蔡京党羽走得有些近,为我不喜。却也没什么大错,便也还是你们三师兄。” 说到四师兄,周通叹了口气道:“你们四师兄便是林冲,想来你们都知道,为师就不多说了。” 又到老五,周桐道:“老五近在眼前,就是希孟。他父亲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眼力过人,武学之道也总有真知灼见,与宋铁一样颇有慧根。只可惜英年早逝,我教导他儿子也是应有之义。” 王希孟见师父介绍自己,便起身行礼,众人一一回礼。 周桐才道:“今天二人,武松年长便排在第六。宋铁就是第七。” 两人领命,又互称了师兄师弟。赵妍儿心想:“这一圈徒弟加起来,不如师父您那将来的关门弟子一个人厉害。” 这才算是举行完仪式。王希孟早就定了餐食,有包着蓝头巾的跑腿给送了过来。 武松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东京,连这送饭的跑腿都有标识。” 王希孟解惑道:“这些都是东京泼皮,今日成立了个帮闲跑腿的行会,便统一带着蓝头巾。” 赵妍儿忍不住内心吐槽:“好广告,饿了么打钱。” 接下来的几日,赵妍儿便打着研学武艺的名号泡在御拳馆里。周桐传授了武松武艺,赵妍儿也跟着学。武松天赋异禀学得很快,武艺水平爆发式增长。赵妍儿四肢不勤,但武艺鉴赏水平也迎来了井喷式提高。 正所谓:人在场边坐,功力心中长,若说动起手,我跑得最快。 武松乃是阳谷县都头,相当于治安大队长,这次来汴京是奉了知县命令来办私事的。事情办成了也不能拖得太久。他协打虎之威,正受知县老爷重用,前途一片光明。所以不能久留。 武松出京那日,众人又聚会饮宴一番。王希孟更是画了一副打虎图作为礼物,言道:“我虽是师兄,但实则二郎哥哥年纪更长,这幅画算是以弟弟身份孝敬,日后若到阳谷县地界,还要请哥哥照顾。” 武松颇为感动,说道:“师兄言重,以后但凡有事,师兄一句话,武松自然赴汤蹈火。” 赵妍儿则拿出一柄宝刀赠与武松,说道:“师兄近日跟随师父习练刀法,小弟便送师兄宝刀一柄。” 习武之人哪有不爱刀的,众人听说是宝刀,赶紧围了过来。 武松为众人展示,抽刀出鞘,只见寒光闪烁,凉意陡至。众人皆说好刀。 赵妍儿又道:“此刀有三个好处,一是削铁如泥。二是吹毛可断,三是杀人不见血。” 武松也不含糊,拽下根头发,发在刀刃上,轻轻一吹,毛发果然断了。 “果然好刀。”众人再次发出艳羡的叫声。 周桐则道:“我观这刀,杀意盎然,似有血光。莫不是前些时候,那杨制使当街杀人用的宝刀?” 赵妍儿道:“正是此刀。青面兽杨志当街杀了泼皮牛二,此刀便是凶器,收入官府。我恳求我家帝姬,又求了广平郡王,才从开封府要了出来。” 武松感动,但还是收刀,递了回来,道:“宋师弟,此刀贵重,俺不能收,还是留着你用。” 赵妍儿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郑重地说:“宝刀配英雄,这刀放在我手里乃是明珠蒙尘。” 武松还要推让,赵妍儿又说:“师兄是看不起我吗?” 武松心道:“我这师弟是个残缺之人,当是最怕别人另眼相看。”想到这些,便也不再推辞。收下了宝刀。 赵妍儿帮武松打点了行装,想着武松的事情,又忍不住出言嘱咐:“平日聊天,我听说师兄亲哥其貌不扬,却取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我知道我一个外人说这些不好,但还请师兄小心你那嫂嫂有别的心思。” 武松之前也觉得嫂嫂对自己多有轻佻之举,便向宋铁道了谢。 武松辞别众人,启程返回阳谷县。他脚程极快,走了不到两日就到了阳谷县衙,向知县禀报了差事。便急匆匆的去紫石街上看望兄长武大郎。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武松忍不住摸了摸背包里的画卷。这次去东京,却是恍然如梦。结识了不少英雄豪杰。自己大哥自然不晓得这些人的厉害,但武松要把打虎图给大哥看看。那可是自己的小师兄、皇家画院画师画的。大哥一定会为他骄傲的。 进了紫石街,街坊四邻却举止怪异,见到武松只是匆匆问好就借口离开,看上去倒像是刻意回避。 武松心中奇怪,待临近哥哥家门前,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来袭。 只见武大郎家门前挂了白色灯笼,正是有丧事的意思。 武松快步跑到门前,只见房门上锁,便想都不想,一脚将门踹开。进了房子,只见一楼正堂也是挂白戴孝,正堂中间放着一个灵位。上书“亡夫武植灵位”。 武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跪倒在兄长的灵位前,一双虎目中泪水涌出,却心疼的哭不出声来。 第40章 苍天无眼恶人活 武松从小无父无母,由哥哥武大郎抚养长大。兄弟二人感情深厚,武大郎对武松来说亦父、亦母、亦兄。 武松在武大郎灵前跪了许久,这才想起出门打探情况。他见街上人都躲他,便来到隔壁王婆的茶水铺子,揪住王婆问道:“王干娘,俺哥哥出了何事?” 王婆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悲伤的表情,说道:“你兄长实在命不好,有你这样好的兄弟,又有金莲那样漂亮的媳妇。却是没有寿命享福。” 武松不愿听她絮叨,便直接问道:“俺哥哥是怎么死的?” 王婆道:“都头你出门公干后不久,大郎便害了心病。金莲每日服侍吃药,却不见好转,不出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武松道:“我家哥哥素来没有心病,怎得突然害病?” 王婆道:“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害病这事谁又说得准。” 武松又问:“我那嫂嫂何在?” 王婆道:“你一走数月,你哥哥亡故,她没了依靠,前几天便改嫁他人了。你若早回来几日还能赶上她在家。” 武松觉得事有蹊跷,便又问自己嫂嫂改嫁何人,王婆却说不知道。武松也奈何不得她,便只能回了县衙,换了一身孝服,买了纸钱元宝在兄长灵前焚烧,又买了些酒水,一边喝一边倒在火里,算是与兄长对饮。 回忆从前种种,悲伤心来,这才哭出了声。武松和武大郎的关系不仅仅是血缘上的兄弟,更是情感上的依靠和支持。武松自幼调皮和人打架,都是武大郎出去给人赔礼道歉,息事宁人。后来武松成年,又与人打架,以为将对方打死,惧怕律法惩罚,便外出逃跑。后来听说那人没死,被救了回来,这才返回故乡,路过景阳冈打死猛虎,被阳谷县嘉奖,却又正碰上搬家至此的哥哥。 哥哥已经成亲,自己又做了都头,原本以为家里日子好起来,武大郎也能享几年福。没想到…… 武松越想越蹊跷,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哭,也不知不觉的醉了。便睡在了哥哥灵前。 午夜时分,武松迷迷糊糊醒来,却见一个黑影立于火盆前,五短身材正是自己兄长冤魂。 见武松醒来,便道:“好兄弟,哥哥我死得好惨。” 武松赶紧出声道:“哥哥怎么死得?” 武大郎只说:“我死得好惨。” 武松又要追问,却见武大郎抬起头来,却是七窍流血的模样,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武松想要抓住哥哥,却从梦中惊醒过来。竟是一场噩梦。 此时鸡鸣声响,旭日初升,武松心想:“我哥哥的死定有蹊跷,出东京的时候,宋师弟就曾经跟我说过小心嫂嫂,想来这事儿必然跟她有关。今日定要打探出个所以来。” 天一亮,武松就找街坊四邻询问,众人只是躲闪,但总有好心人出言提点:“都头不消问我,只是找县前卖梨的郓哥和仵作何九就知道端倪。” 武松先找到了卖梨的郓哥,这小子却一副畏畏缩缩的像是惧怕什么。武松便对他道:“你是怕别人收拾你,却不怕俺的拳头不成?” 郓哥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武松出门后不久,嫂嫂潘金莲就和县里的西门大官人勾搭在了一起。两人常在王婆家里私会。郓哥知道此事后就告诉武大,并和武大一起去捉奸。 武大捉奸在床,却被西门庆揍了一顿,不几日突然就死了,死状甚是凄惨,外面传言就是服了砒霜的症状。 而且发丧不过三日,潘金莲就找人将武大尸首拉出城外烧了。 前几日西门庆更是用一顶小轿将潘金莲抬去了府里。 武松听完顿时怒火冲天,带着郓哥又去找了何九。何九便将自己验尸时发现武大郎有中毒症状和西门庆出钱收买他的事情告诉了武松。并拿出一节骨头道:“此乃武大残骨,骨头自内而外发黑,是中了砒霜之毒。” 武松令二人写了供词,他也找人写了状纸,便去县衙告状。 知县看了状纸,又听了他的讲述,便道:“你也是个都头,怎么不懂得法度?你说西门庆和潘氏有奸情,又不曾捉住;你说武大被他们所害,现在尸首都没有。只凭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和几块骨头就告人家通奸杀人,真是无稽之谈。” 武松本是知县下属,见他如此做派,便知他和西门庆定有关系,便不再多说,出了县衙撕了状纸,让郓哥和何九离去。取了宋师弟赠予的宝刀,便朝着王婆家去了。 哥哥死了,束缚这魔神的枷锁便没了。知县不公,捆着太岁的最后一道铁链便也断了。 武松到了王婆家,也不废话,先是一刀砍下王婆一只手来,逼着她说了一遍实情,确定与郓哥所说一致,便砍了这婆子四肢,将她扔到大街上流血等死。然后径直到西门庆的生药铺子。见西门庆不在铺子里,便揪住一个伙计问西门庆在哪里? 伙计见武松提着刀,哪里敢说谎,便说自家老板去了狮子楼。武松又去狮子楼。 西门庆正在狮子楼宴请知县的一名心腹皂吏。却从二楼窗户看武松提着刀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立刻起身对皂吏道:“小可突然想到家中还有急事,需要先行一步。大人尽管吃喝,所有开支记在小可账上。” “大官人自去。”那皂吏喝了不少酒,也不客气,挥手示意西门庆先走。 西门庆出了包房,听楼下武松问道:“西门庆在哪?” 便赶紧从楼后的窗户跳了下去逃走。武松按照伙计指引到了包间,推门进来却只见皂吏,便出口问道:“西门庆哪去了?” 皂吏喝了不少酒,平日里又和武松认识,便站起身来,醉醺醺地说:“武都头,西门大官人也是阳谷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看……” 武松一把揪住皂吏领口,喝道:“我问你西门庆去哪了?” 皂吏被那魔神的眼睛瞪了,吓得说不出话来。武松见他宁死不说西门庆去处,便一拳打在他脸上。 这皂吏被武松拳头打得倒退几步,正退到窗前,脚下一绊竟从窗户闪了出去。 武松怕他也逃了,无处去寻西门庆,便也跟着跳出窗外。只是那皂吏摔在地上是头着地。武松再去看他竟然没了生气。 正此时官差也从四面八方赶来,将武松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说道:“都头,你怎干出这等凶事来。” 武松却道:“俺今日定杀了那对奸夫淫妇。” 官差道:“都头,你杀了王婆,今又打死官差。兄弟们放你不得。我们知道打不过你,可你真要和这些兄弟兵刃相向吗?” 武松杀了两人,心神有些平复,被官差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忍对昔日同僚下手。 附近百姓也出言相劝:“武都头,你是阳谷县的大英雄,却又怎好当街行凶。” 众说芸芸,武松又不忍心连累百姓,只得束手就擒。 第41章 非利足者假舆马 这边西门庆虽然收到了武松束手就擒的消息,但心中还是不安,夜夜梦到武松从牢里杀出来,杀进自己府中将自己砍断四肢才割下头颅。竟成了心病。 潘金莲也不安心,便对西门庆说:“现今第一要务是使银子判武松死刑。第二就是咱们也出去躲一躲。” 西门庆点头称是,说道:“蔡太师家五公子,驸马都尉蔡鞗回乡省亲时,我曾献上不少贺礼,也算有些关系。最近蔡太师要过寿了。咱们就去东京,一是给太师贺寿。二则从东京找门路,定了这武松死刑。” 打定主意的奸夫淫妇收拾行李前往京城。 京城这边的赵妍儿却对阳谷县发生的故事毫不知情,踏踏实实的跟随周桐习武。 这些日子倒是常见王希孟。王希孟也愿意与宋铁交往。赵妍儿几番试探下来,还是搞不清王希孟心思。王希孟却主动露出了狐狸尾巴。 “宋师弟常出来学武,不需要陪着福柔帝姬吗?”王希孟借着二人闲聊,随口询问。 赵妍儿心知这是王希孟故意打探,便说道:“福柔帝姬仁德,看我上午学画辛苦便不再让我做其他杂务。我除了回去再去教她绘画外,便没了别的职司。” 王希孟又道:“如此师弟还真是幸运,遇到明主,以后应该也会随帝姬出嫁?” 赵妍儿则是叹了口气,道:“师兄不知,这贴身侍女自然是能陪嫁的,却没有内侍跟着陪嫁的道理。” 王希孟又问:“那师弟将来有何打算?” 赵妍儿道:“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帝姬若真是赏识,出嫁后又在婆家得势的话,倒是可以将我从宫中要出去。” 王希孟问明白宋铁前程,便问道:“师弟在宫中可有些人脉?” 果然有事,赵妍儿立刻反问道:“师兄是在宫中有事情要办吗?” 王希孟看了看四周,又神秘地压低声音道:“不瞒师弟,家父当年烧制了一套汝窑瓷器,原本是留给我的,但母亲病故后,我沉迷绘画,为买画材被我卖出了出去。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那两件最不值钱,才卖。现在想想那是父亲特意为我烧制,卖了着实可惜,想要买回来做传家之宝。再去找那买家,只道是卖进了大内。若师弟方便,便在宫中帮师兄找寻一番可好?” 赵妍儿略一盘算,说道:“大内之大,较与一套瓷器,乃是大海捞针,师兄可有更准确信息。那瓷器长什么样子,或者具体被宫内何人买走?” 王希孟道:“瓷器是两件,一个三足樽,一个三足樽承盘,凑成一套。买入宫的是个使女,说是在拂云阁伺候。” 赵妍儿笑道:“这可是巧了,咱们福柔帝姬不正是在拂云阁住吗?” 赵妍儿说完便觉得不对。这事情未必就是巧合,没准还是王希孟的某些试探。 王希孟面露喜色,说道:“那师弟可曾见过那套瓷器?” 赵妍儿摇头道:“我却不曾见过,不过回去后定为师兄多加打探,既然是在拂云阁,便好寻着。” 王希孟先行谢过师弟,两人又攀谈几句便各自回家。 赵妍儿骑马先回天波杨府换马车,入府后时间尚早,便让杨真儿再教她射艺。 杨府虽然不大,但也有小型练武场,赵妍儿初学射艺也用不来长距离的靶场,杨府靶场倒也可用。 赵妍儿先射了三支箭,第三支箭竟追尾了第二支箭,射中箭尾,将箭杆劈断了将近三分之二。 赵妍儿欢呼一下,对杨真儿道:“真儿,真儿,你看,你看。” 杨真儿恭喜道:“妍儿射艺长进,这种五步的距离便不用再练了。” 此时所谓步,迈一条腿是一跬,两跬为一步。一步的距离大概就是一米四。五步的距离差不多七米,算是初学射箭的合适距离。 赵妍儿能够升级自然高兴,便兴致勃勃的命人将靶子抬到二十步外射箭。这次却并不顺利,箭矢虽然勉强上靶,却分布极广没有了准头。 赵妍儿深知射艺非一日之功,便不算急躁,得空喝茶,便将徐宁叫了过来。 徐宁与福柔帝姬接触了几次,觉得帝姬性格开朗,又照顾下人,便不是十分紧张。 到了帝姬驾前,唱了个喏,就等帝姬吩咐。 赵妍儿却不说话,徐宁站了半天,正有些不知所措时,赵妍儿才开口,厉声问道:“徐宁,你好大的胆子。” 徐宁立刻意识到是自己之前替人传信之事暴露了,慌忙行礼道:“帝姬恕罪。” 赵妍儿却不依不饶道:“徐教头可知,交通后宫可是杀头的罪过。” 徐教头连忙道:“小人也是被逼无奈。”说话间,便将自己祖传宝甲被盗,被人胁迫传讯的事情,和盘托出。又说:“那信小人也检查过,内容也是好意,纸张没有暗藏毒药。小人绝无害帝姬的意思。” “你可真是糊涂。”赵妍儿骂道,“为了保命的宝甲,却要枉送了性命。” 徐宁道:“小人一时糊涂,还请帝姬责罚。” 徐宁自然希望帝姬责罚,帝姬责罚无非是打几板子,帝姬责罚了此事便也了结。但若闹大,公事公办,自己轻则罚俸挨揍,重则刺配杀头。所以帝姬责罚他约等于是奖励他。 赵妍儿却道:“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怎么责罚你。便将你所作所为报到殿前司,是罚是赏自有上官做主。” 徐宁暗暗叫苦,殿前司都指挥使正是高球,若是落到高球手里,又没钱财贿赂,最轻也是刺配流放。 徐宁赶紧跪在地上求饶道:“帝姬仁德,若真是到了殿前司,小人怕是活不得命。小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请帝姬饶小人一命。” 帝姬看上去十分生气,徐宁是真的怕了。 这时帝姬侍女绿桃开口劝道:“殿下慎重,这事若真闹大了,殿下交通宫外,怕也受非议。徐宁性命事小,殿下名声事大。” 赵妍儿却道:“今日我若轻饶了他,焉知他不去外面乱说。” 徐宁赶紧道:“小人从小嘴紧,有徐铁嘴之称。” 赵妍儿却是被逗笑了,她虽穿了男装,这一笑却是春风百媚。说道:“你不是金枪手徐宁吗?” 徐宁见帝姬态度松动,赶紧顺杆往上爬,说道:“帝姬叫我是金枪手,我便是金枪手。帝姬叫我是徐铁嘴,我便是徐铁嘴。自此以帝姬马首是瞻。” 赵妍儿这才语气松动,又问他:“你那宝贝盔甲可要回来了?” “回禀帝姬,那人也算信守承诺,宝甲已经还回来了。” 赵妍儿却叹了口气,道:“锦儿也是为我好。她本是我闺中密友,只是家族获罪不便在与我走动,这次传信示警,看来还是心系我的安慰。只是我却找不到她,如何答谢她的好意?” 徐宁心道:“帝姬的朋友自然是官员女眷,官员获罪后,女眷怕是被充作了官妓,这才无法与帝姬直接联系。帝姬平日待我不错,又甚得宠爱。我何不借此投效帝姬?”于是道:“小人愿为帝姬分忧。” 第42章 齐人织网如素空 徐宁下值回了家,妻子便吩咐丫鬟将准备好的膳食乘了上来。 徐宁坐下用餐,妻子问道:“官人可要温壶酒?” 徐宁道:“不用,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 妻子道:“是有甚应酬?” 徐宁看了一眼房梁上挂着的皮匣,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家官人要发达了。” 妻子与徐宁多年相濡以沫,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说道:“你总是想着去边军建功立业,却一直没有能说上话的贵人。现在终于找到人,能调往边军了?” 徐宁道:“还去什么边军。儿子都六岁了,我若死在边军,谁来照顾你们母子?” 妻子问:“那你看那盔甲作甚?” 徐宁道:“我是在想,都知道我宝贝此物。却成了别人拿捏我的物件。这惹祸的根苗,我今日便烧了它。” 妻子道:“你今日还没吃酒,说什么胡话。你若不要,将来留给儿子穿戴。若真上了疆场也能保命。” 徐宁道:“我多拼搏,让咱们儿子以后享荣华富贵,不用再做这搏命的买卖。” 与妻子说话间吃了晚饭,徐宁换了身便装,想了想又揣了个匕首便出了门。 他到酸枣门外,大相国寺的菜园,正见张三、李四等人在菜园练武。便走进了菜园站在一旁观看。 张三见了来人,便停了功夫,笑着走上去说道:“原来是金枪班的徐教头,小人张三这厢有礼了。” 徐教头却并不给他脸色,问道:“大相国寺管菜园的和尚哪去了?” 张三道:“这菜园原本是我们师父在管,后来师父因故出走,新来的和尚懒惰,向来不打理菜园,我和弟兄们看不过眼,便替他在这里收拾。” 徐宁冷笑一下,说道:“是被你们打跑了?” 李四看徐宁来者不善,便道:“徐宁,我等看在你和师叔林冲有些交往,才敬你几分。你却是不要这脸面,想来找茬怎的?” 徐宁道:“你也知道我与林冲素来交往,为何却要害我?” 李四一时语塞,张三则赶紧上前笑道:“师叔借一步说话。” 张三这是示弱,徐宁也见好就收,和张三到了菜园边上僻静的地方。 徐宁开门见山问道:“是你派人偷的我祖传宝甲?” 张三道:“却不知师叔如何得知?” 徐宁道:“我宝甲悬在梁上,又有示警铃铛。京城里能有如此轻功的,便只有女贼梁上燕子崔小燕。现在世人皆知她是去你那帮闲行会做工,我不找你找谁?” 张三还想狡辩,徐宁又道:“我知道这幕后不是你出的主意。我还知道幕后之人是个女子。你带我去见她,我有要事相商。” 张三犹豫了片刻,才道:“师叔容我去打个商量。” 徐宁点头,笑着说:“我看你等武艺,跟着鲁智深那和尚也算精进不少,但和尚走后却进步不多。我便再教你们几招。” 张三连连道谢,将徐宁带到众人面前,只说今日特地请了徐教头教大家武艺。众人知道徐宁本领,自是高兴。 安顿好徐宁,张三便亲自回了趟顺风楼。此楼也在酸枣门外,乃是帮闲行会的总店。 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张三又回了菜园,带着徐宁就去了顺风楼。 徐宁第一次来此,一进楼内,却见一排柜台,里面坐了清一色的女孩儿,外面则是一排对应的凳子。有得凳子上坐着客人,正向女孩儿委托工作。一个漂亮女子迎上来,向徐宁福了一礼,问道:“官人要办什么业务。” 后面的张三上前挥了挥手,道:“这是我的客人。你不用管,去忙别的。” 那女子便又福了一礼,退到一旁,自始至终面带笑容,让人觉得亲切,却又带着几分疏离。 徐宁又跟着张三上到二楼,到了一间房外,张三整理了一番衣领,敲了敲门说道:“徐教头到了。” 一个女子过来开门,徐宁一眼就认出那女子是梁上燕子崔小燕。 崔小燕冷着脸不说话,将二人放进屋内。只见屋内主位坐了一个女子,身穿黑衣,黑纱蒙面,看不清面目。 徐宁抱拳道:“在下徐宁,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女子道:“小女子叫黑寡妇,徐教头今日找我何事?” 徐宁道:“我替贵人带了话来。” 黑寡妇便吩咐张三和崔小燕门外等候,等二人出了门,黑寡妇又请徐宁坐下说话。 徐宁才道:“贵人想问你一个问题。” “徐教头请讲。” 徐宁问道:“王希孟可知宋铁真实身份?” 黑寡妇道:“王希孟不知道宋内官真实身份。这事儿我确定刘腾没跟王希孟说。” 徐宁记下黑寡妇的话。黑寡妇又道:“我也有事情想跟贵人说。徐教头可愿意带话?” 徐宁道:“贵人已经吩咐过在下,之后与娘子联系,便由在下负责。” 黑寡妇听了像是有些高兴,便直言道:“我欲调查刘腾真正死因。贵人可愿相助?” 徐宁点头道:“我自会向贵人禀报。” 说完事情,徐宁也不多留,便匆匆离开。第二天,赵妍儿便收到了徐宁带回来的消息。 锦儿需要赵妍儿帮助她调查刘腾之死真相。应该没必要在王希孟的事情上骗自己。她本身对刘腾的死也保持着怀疑,现在自己的实力逐渐增强,适当了解皇城司的事情也不是坏处。 只是如何接触皇城司却还需要一个契机。赵妍儿深信,契机这种东西等是等不来的。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 赵妍儿心中盘算良久,正巧这日下了第一场春雨,赵妍儿学画回来,便差绿桃出去打探消息。 绿桃很快回来禀报:“今日虽然有雨,但广平郡王约了几位世家公子去宫外饮宴。预计未时(下午一点)就会出宫。” 赵妍儿点点头,立刻用午饭,然后小睡一会儿调整自己的状态,到了约么还有一刻钟赵构就要出宫的时候,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绿桃说:“一切都布置好了吗?” 绿桃答道:“一切都按殿下的意思准备好了。” 赵妍儿轻笑一下,俏皮可爱地说:“咱们出发,去堵我那不成器的废物九哥。” 好戏开场。 第43章 诡计初萌烟雨中 春雨连绵,这第一场春雨既然下起来就很难停止。 赵构出了自己的宫舍,身后撑伞的内侍虽然将伞举得很好,丝毫不会让雨点落在贵人身上。但赵构脚踏雨地,难免把那双新作的缎面靴子弄湿。 这双靴子乃是制造处新送过来的,单是价值就够汴京城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开支。但赵构可不会关心自己的靴子。 等他上了马车,自有内侍帮他换了鞋袜,到了饮宴处,下车入屋则会再做更换。 他是皇子,身份尊贵,这些事情从来不用操心。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在他的认知里,鞋子从来都是干的。 赵构出了自己院落,还需要再走过一条小街,才能上大街坐马车,快要到大街时,大街上转过一个人来。 那姑娘身穿淡粉色罗裙,独自举着伞,一步一步向赵构方向踱来。也许是怕雨水打湿了身子,姑娘的伞檐压的很低,没有看到对相而来的赵构。 待走得近了,姑娘看到对面有人,轻轻抬起伞来。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映入赵构的眼帘。 黑白分明的眼睛原本透着一丝不安,看到赵构后,立刻转为惊喜,高兴地叫道:“九哥哥。” 来人正是赵构那气人又可爱的妹妹赵妍儿。 赵构享受着妹妹见到自己高兴的目光,故作平淡地问道:“好巧啊。” 赵妍儿注意到赵构身后跟着的内侍们,意识到自己的哥哥要出门,眼神中闪出一副失落的样子,但还是试探着问道:“九哥哥这是要出去吗?” 赵构既愿意看妹妹高兴的样子,又愿意看妹妹受伤的表情。便直言道:“与好友约了饮宴。妹妹可要同去?” 赵妍儿立刻满怀期待地说:“自然愿意。” “哎呀。”赵构却一拍额头道,“我忘了,我们是去樊楼饮宴,那不是妹妹能去的地方。” 赵妍儿眼中立刻流露出无比失望的神色。说道:“那……那就不来烦哥哥了。”说完,就福了一礼,转身走了。 赵构满意的看着赵妍儿失落的背影,和被打湿裙角的狼狈。心中自得。随即又想:“这是第一次见到妍儿女装吗?别说,还挺好看。这妹妹能拿得出手,一会儿和佘彦质他们吹嘘一番。” 赵构继续前行,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心想:“妍儿掉头走了,难道是来找我的?对了,今日下雨,她没法去骑马,出不了宫。这倒真是有点伤她了。可是我已经和别人有约,这次不能陪她玩。” 又走几步,赵构还是觉得不对:“她为什么来找我玩?她找我向来是射箭,宫里又没法射箭。”脑中浮现出赵妍儿脸上最初的不安,又想起父皇前段时间交给自己的任务。赵构突然灵光一现。 “对啊,她为什么总愿意出宫,不正是因为宫里可能有人欺负她吗?下雨天她出不了宫,大概就是怕有人来欺负她,她才来找我。” 想到妹妹那狼狈的样子,赵构再不犹豫,吩咐道:“王福,你去宫外通个话,就说孤今日有事,不能赴宴。” “奴婢领命。” 贴身内侍领命而去,赵构则屏退左右,自己撑着伞去了拂云阁。赵构第二次来到妹妹闺房,发现妹妹还没换掉湿漉漉的衣裙,眼睛有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但见到赵构后,眼神又变得明亮起来。 赵妍儿问道:“九哥哥不去赴宴吗?” 赵构有些心疼这样的妹妹,便安慰道:“一群狐朋狗友,哪有自家妹妹重要?” 赵妍儿开怀一笑,赵构又道:“高兴吗?” 赵妍儿害羞点点头。 赵构便说:“既然哥哥让你如此开心。你是不是应该把你那张清明上河图送给哥哥作为谢礼?” 赵妍儿立刻像护犊的母老虎一样盯着赵构。赵构这才笑道:“现在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你最宝贝那张画。每日都恨不得搂着睡觉,我怎么会抢你画?” 赵妍儿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赵构又道:“我既然来你这边做客,你是不是应该让我宾至如归?” 赵妍儿道:“应有此意。” 赵构道:“那为什么连杯伯牙绝弦都没有?” 赵妍儿拍了拍脑袋,便跑出去让绿桃准备茶点,并暗示她下一步计划开始。 赵构见妹妹终于没事,便也放松了许多,拉着妹妹下棋。赵妍儿倒是学过围棋,和赵构对弈竟然也能下上几手,赵构棋路是典型的古风古韵,赵妍儿则是不拘泥于风度,时常出些怪招。 赵构便骂道:“死缠烂打,有失君子之风。” 赵妍儿却道:“竞技对抗,胜者为王。” 这更勾起赵构的好胜心,全力以赴之下把赵妍儿杀得片甲不留。 赵妍儿开始耍赖:“皇兄,你的君子之风呢?” 赵构得意道:“你说的胜者为王。怎么样?没招了?” 赵妍儿则道:“真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怕化身为大汉棋圣?” “大汉棋圣?”赵构问了一句,显然是没听过这个说法。 “汉景帝刘启啊。” 赵构脑子灵光,立刻明白了赵妍儿的意思。 这位汉景帝刘启在当太子的时候与吴王儿子刘贤下棋,结果刘贤不但棋路凶猛还嘴臭,惹怒了太子刘启,刘启抄起棋盘就照着刘贤头砸了过去,没想到却把刘贤给砸死了。 现代人说,跟他下棋输则输棋,赢则嗝屁,便称他为“大汉棋圣”。 赵构知道这个典故,但第一次听到大汉棋圣的说法,被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嬉笑打闹,正是一派兄友妹恭的景象,绿桃却从门外匆匆地跑了进来。 赵妍儿见绿桃慌张,赶紧问道:“绿桃,怎么了?” 绿桃连忙道:“殿下,不好了。惜若姑姑冲着咱们这边来了?” 赵妍儿的神态明显紧张起来,结巴道:“她……她来干什么?” 绿桃道:“许是你之前向茂德帝姬要那块玉……” “好了,我知道了。”绿桃还没说完,赵妍儿就紧张的打断了她,然后对赵构说道:“九哥哥你先躲起来,惜若姑姑来者不善,莫要连累了你。” “什么惜若姑姑?她是何人?”赵构还在问。赵妍儿却慌张的听不进去他的话,推着他就往门外走。 绿桃却道:“惜若姑姑已经到了门口,来不及了。” 赵妍儿只得将赵构推进自己的绣床。拉上了帷幕。 刚藏好赵构,便有一个中年宫人推门走了进来,趾高气扬的看着赵妍儿问道:“茂德帝姬叫奴婢问你话。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是何道理?” 第44章 诬言似毒刺人心 窗外的小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 赵构躲在妹妹的绣床上,思考着这突然杀过来的什么姑姑是谁。 等来人说到替茂德帝姬问话,赵构才反应过来。这什么惜若姑姑乃是会宁殿的宫人,后来随茂德帝姬出嫁去了蔡府。算是茂德帝姬最重用的侍女。 想明白这人是谁,赵构心里便有些生气。一个宫人也敢用这种语气跟帝姬说话,这也太嚣张了。正琢磨赵妍儿会怎么训斥对方。 却听自己那不争气的妹妹,细声细语的陪着小心道:“姑姑莫要生气,福柔也是有难言之隐。往常父皇赐下的宝贝,福柔都是送到五姐姐那边。可是今日正好需要一块好玉佩,所以才厚着脸皮跟五姐姐讨要。” 惜若却道:“你能有什么用处?却莫要装得可怜。我来时帝姬吩咐过了,若你不说清楚缘由。奴婢可代姐姐教妹妹做人。” 赵妍儿像是更害怕了,几乎要哭出声来,说道:“福柔最近受人恩惠许多,想找个像样的东西作为答谢,所以才有此一言。还望姑姑在姐姐面前美言几句。” 惜若转了转眼珠,心道:“我正愁没机会教训你,你却给了我话头。”又板起脸来说道:“帝姬身为天子血脉会受别人恩惠?莫不是思春哪个男子,要做什么定情信物?” “姑姑怎可这般说话。”赵妍儿话里已经有了哭腔。 绿桃也连忙说:“事涉帝姬清誉,姑姑慎言。” 惜若不敢真动手打帝姬,但绿桃却是不放在眼里,一个耳光抽过去就骂道:“你什么身份,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这位姑姑跟着茂德帝姬掌权日久,许多帝姬、后妃都敬待她,自然也是骄横惯了,绿桃这种最底层的侍女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惜若抬手给了绿桃一个耳光,却见福柔帝姬竟然像是被吓到,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惜若姑姑息怒,求惜若姑姑不要打我耳光,不要吐我口水,不要拿朱钗扎我……” 惜若被福柔帝姬这一跪给吓了一跳,她再大胆也不敢让帝姬下跪,赶紧过去搀扶,心道:“这福柔帝姬莫不是疯了?我怎么敢打她耳光,还拿朱钗扎她。”话又说回来,这福柔帝姬若不是疯了怎么敢和自家殿下作对。 帷幕内的赵构只看外面朦胧大概,以为惜若真要上前打自己妹妹,再也忍不住,出声喊道:“住手!” 惜若听帷幕内有男声传出,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心想:“怪不得这福柔帝姬如此反常,如此害怕。原来是床上藏了男人。原本自家殿下还想出手害她清白,好让她能嫁给高衙内。没想到这小帝姬小小年纪就如此不自爱,却正好撞到了我手里。” 立功心切的惜若姑姑立刻冷笑着说道:“好啊。福柔帝姬竟敢私会野男人,我今日正好拿奸拿双,也肃清宫里风气。” 说着也不管福柔帝姬,便冲向帷幔,打算先抓了这奸夫。 还未等她过去,帷幔内的人却先掀开纱帘冲出来,照着她小腹就是一脚,将她踹飞了出去。 惜若姑姑被踹飞了三四米,也看清了帷幔内的人正是九皇子。重击加上惊愕让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个刁奴,竟然欺负到贵人身上来了。”赵构骂道,“今日我便带你去父皇面前,让父皇评评理。” 说着又拽着惜若姑姑的头发,在她脸上扇了两个耳光。又对旁边捂着脸的绿桃说:“孤给你报仇了。你却要跟孤说明白,妍儿那玉佩是要送给谁。” 赵妍儿连忙出声阻止,绿桃却抢着说道;“自然是给殿下您的。我家帝姬常说,这宫中几十兄弟姐妹,只有殿下对她最好。总想着报答殿下,才找茂德帝姬讨要玉佩的。” 果然如此,这妹妹没有白疼。打了鸡血的赵构又给了惜若两个耳光,对绿桃说:“你去门口喊两个班直进来。”说完又怕惜若瞎喊,便掏出手绢塞了她的嘴,又找了两根带子将她捆了起来。 这边班直进来,闹出动静,也惊动了拂云阁的其他人。拂云阁众人到了西厢房,任婉容是拂云阁主位,便来问情况。 不用赵妍儿开口,赵构便将自己想象中赵妍儿被人欺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任婉容却说:“郡王,此乃后宫之事,却不着急报到御前,应先请皇后娘娘圣裁才对。” 赵构却不以为然,说道:“后宫之事多是贵妃娘娘管,这老虔婆是贵妃宫里老人,怎会不袒护她?” 任婉容不为所动。赵妍儿辛苦布局怎么可能功亏一篑,立刻又摆出柔柔弱弱的样子,对赵构说:“九哥哥,我看还是算了,惜若姑姑又没真打到我。就是打到了,妍儿也能忍。” 赵构却不能忍,她指着赵妍儿说道:“你看她多懂事,多可怜。婉容娘娘若不愿意为妍儿做主,孤便自己去找父皇。”说完就径直去了皇帝寝殿。 任婉容听了赵构的话,心里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这些天她暗中观察,这个赵妍儿可不是表面上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冲她把皇帝哄成智障那副样子,说她没些手段是不可能的。 对了,现在还要加上这个韦妃的傻大儿——九皇子赵构,怕是也加入智障阵营了。 赵构离去,这里自然还是任婉容做主,她立刻派人去通知皇后和贵妃娘娘,又要命人给惜若姑姑松绑。 柳美人却在此时说话:“婉容娘娘,这仆妇身强力壮,若是放开发起凶来,我等弱女子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任婉容实在忍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柳美人借着福柔的光,承宠几次也是胆子大了,敢跟老娘叫板了。我今日若不压她一头,这拂云阁以后怕是要让福柔说算了。”于是说道:“有御前班直在此,她一个妇人还能翻天?本宫说放开就放开。出了事情本宫自然负责。” 眼看御前班直得令就要给惜若松绑。就听赵璎珞大着胆子说道:“娘,这种危险咱们还是别冒了。您也通知了皇后和贵妃娘娘,自是尽了您的职责。没必要再掺和这事儿。” 眼看着福柔帝姬给自己女儿使了个眼神,自己女儿就站出来说话,任婉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完了,我的女儿也步了韦妃那傻儿子的后尘。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女儿说得也不无道理,这种事情还是躲得远远的才对。 于是,任婉容打了个喷嚏,说道:“这阴雨天真是讨厌,本宫好像感冒了,还是回屋里歇息。一会儿皇后娘娘过来,千万莫把病气过给娘娘。” 第45章 步步为营计渐成 春日第一场雨,又当皇朝鼎盛,正是皇帝修仙练道的好时节。 上清宫林真人带着皇帝做引导术,太子赵桓也在旁边陪侍。 三人练得出了些汗,皇帝觉得身体通透了许多,便又赏赐了林真人。太子亦步亦趋,也有赏赐赐下。 林真人面色如常谢恩,心中暗自估算了赏赐的价值,想着需不需要往老家送些钱。 便有内侍通报:“广平郡王求见。” 赵喆允可后,广平郡王赵构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见太子和林真人也在,才耐着性子与三人见礼。 赵喆见儿子急急躁躁,便出言责备道:“凡事应先有静气。天大的事情来了,也不能急躁。” “父皇教诲的是。”赵构先行礼受教,但还是急不可耐地说道,“只是现在宫里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一个下人奴仆竟然欺负主人。” 赵喆摇摇头,说道:“朕都说静气了,你怎还如此急躁。又是哪个下人欺负你了?” 赵构道:“哪是欺负我,分明就是有人欺负妍儿妹妹,一个仆妇,竟然还抬手打人。” 原本盘膝静坐榻上的赵喆,腾的一声从蒲团上蹦了起来,怒道:“哪里来的仆妇,竟然欺负到朕的女儿头上。你个废物,怎么不出手救自己妹妹,跑我这里告什么状。” “父皇,静气,静气。”赵构赶紧摆手道,“儿臣自然是拦住了,那仆妇已经被儿臣捆了,妍儿妹妹也没被打。”赵构把自己看到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赵喆这才恢复了平静。说道:“既然任婉容说要报请皇后,想来皇后也能处理了那仆妇,倒是不用着急。”赵喆说完,又看到一旁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太子,忍不住问道:“桓儿觉得如何。” 事不关己的太子没想到赵喆还能问自己,愣了一下,立刻答道:“儿臣觉得父皇说得对。” 赵构却道:“父皇,后宫诸事都是贵妃娘娘在管,那仆妇又是贵妃宫里老人,怕是会有偏颇。” 赵喆完全是老板心态,向来撒手叫皇后和贵妃这些高管管理后宫,甚至还没自己的皇子了解后宫,听赵构这么一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又问太子:“桓儿觉得呢?” 赵桓没想到还有一问,立刻说道:“儿臣觉得九弟言之有理。” 开玩笑,赵恒可是太子,母亲是先皇后,已经薨逝,后宫的事情和他自然没了关系。他是嫡长子,又是太子,只要不犯错,以后就是皇帝。所以也就养成了凡事不担责任的处事态度。 赵喆之前对自己的太子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好大儿十分乖巧听话,又愿意陪自己修仙练道,是真的招人喜欢。 只是今天他听说妹妹挨了欺负,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着实可恶,对比之下,老九那气呼呼的样子却是可爱许多。 赵喆道:“既然构儿说得对,那咱们就去拂云阁看看。” 赵桓心里还是“啊,对对对。”的惯性思维,随即反应过来,我也要跟着去啊,父皇的后宫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真人则想:“怎么又是拂云阁,我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告退。” 但皇帝一声令下,众人自然都得跟着去拂云阁。只是贵妃比皇帝来得更快。 今日茂德帝姬又回宫中看望母亲,刚用完午茶打算午睡,便有赵妍儿的侍女上门讨要之前送过来的一块玉佩。 所谓下雨阴天睡觉天,被打扰午睡的茂德帝姬甚为恼怒。怒气转移到赵妍儿头上。 好你个赵妍儿,东西是你为拍我马屁主动送过来的,现在又想要回去,你当我这儿是钱庄啊? 盛怒之下,茂德帝姬就打算去教训一下自己的妹妹。只是窗外的小雨又让她觉得出行麻烦,便派了自己最贴心的惜若姑姑去训斥赵妍儿。 惜若向来可靠,茂德帝姬便继续自己午觉。只是惜若走了不到三刻钟,便又有拂云阁宫人过来通报情况,竟然是惜若被九皇子给打了。 好啊,要反了天了。 茂德帝姬虽是皇帝第五女,但她之前的四位姐姐要么早夭,要么性格软弱,要么出身不好,要么嫁的不好。加上皇帝的喜爱。茂德帝姬大有长姐为母的霸气劲。 这下面的妹妹赵妍儿和她对着干,怎么九皇子这个弟弟也要和她对着干。 权威受到挑战的茂德帝姬立刻跟着母亲刘贵妃,搭乘轿辇来了拂云阁。 轿中,刘贵妃忍不住问女儿:“传信的说惜若竟然要动手打福柔,可是你教唆的。” 茂德帝姬没好气地说:“我又不傻,怎么会让一个侍女去殴打帝姬。我就是让惜若去训斥福柔一顿。顶多也就是小小惩罚,怎么会殴打?” 刘贵妃也觉得事情有蹊跷,多年的宫斗经验让她觉得此中有诈,应当谨慎行事。可是进了拂云阁便见到惜若被捆着跪在雨里。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立刻生起气来。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刘贵妃已经制霸宫中多年,除了王贤妃敢小小的违逆她一下,哪还有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于是她立刻开口道:“事情还没查清,怎么就将人捆在雨里,若是因此害了什么病,又是冤枉了人家怎生是好?” 茂德帝姬也命令御前班直道:“赶紧放人。” 御前班直也知道刘贵妃和茂德帝姬权势,动手松开了惜若。惜若立刻哭喊着要告状,却见刘贵妃摆了摆手,便闭嘴跟着进了拂云阁主屋。 刘贵妃坐到主位,却不见任婉容踪影,便出声询问。拂云阁的管事婆子上前答道:“婉容娘娘害了风寒,怕将病气渡给娘娘,便自己在卧房休息。失礼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刘贵妃知道这任婉容八成是在躲自己。却只以为是任婉容怕受责罚,逃避之举。便也没说什么。眼神凌厉的扫过在场众人的面孔,开口便说:“惜若,你说说,是怎么个经过。” 惜若赶紧道:“冤枉啊,福柔帝姬失礼在前,我家殿下身为皇姐,便派奴婢来传讯劝说福柔帝姬多学礼仪。我一来,福柔帝姬却指使侍女想要殴打我,推搡之中,帝姬便非要向我下跪。然后躲在帷幔后面的广平郡王就冲出来殴打奴婢。现在想来,就是福柔帝姬在广平郡王面前演的一出戏,是要借广平郡王的刀杀了奴婢啊。” 惜若叙说的感情丰富,声情并茂。茂德帝姬便质问赵妍儿:“福柔,你还有何话说?” 第46章 泪掩心机暗藏锋 福柔帝姬一脸柔弱地说道:“惜若姑姑说得都是实情。还请贵妃娘娘和皇姐责罚。” 茂德帝姬看赵妍儿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就来气。现在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早干什么去了?于是说道:“你既然知道错了,就给惜若赔礼。若是惜若肯原谅你,我便也不为难你。” 她话说的轻松,惜若愿不愿原谅还不是要看她眼色。更何况茂德帝姬原谅了赵妍儿,不代表刘贵妃就会轻饶了她。 于是柳美人上前道:“帝姬此言却是不妥,尊卑有别,哪有贵人给奴仆道歉的道理?还请帝姬三思。” 柳美人不说话还好,她这一说话,倒让茂德帝姬更是生气了。柳美人是什么人,原来就是出了名的捧高踩低,近日承宠次数见多,竟也敢在她面前出言违逆了。 茂德帝姬直言道:“此事与柳美人何干?” 柳美人道:“自然是与我无关。” 茂德帝姬毫不留情地道:“既与你无关,又何须你多嘴。你一美人,此处轮得到你说话吗?” 柳美人却是干脆跪倒在地,说道:“贱妾只是说句公道话,若是帝姬不喜自可责罚贱妾。”虽然她不知道赵妍儿的计划是什么,但跟着干就对了。更何况现在护着赵妍儿,陛下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奖励自己呢。 柳美人这一跪,赵璎珞也噗通一声跟着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反倒吓了茂德帝姬一跳,忍不住问道:“你跟着跪下作甚?” 赵璎珞道:“求皇姐不要责罚柳美人和妍儿。” 茂德帝姬气得嘴角抽搐,呦呵,这拂云阁全都是有情有义之人。于是她转向赵妍儿问道:“你待怎样?” 赵妍儿眼中含泪,说道:“既然皇姐要妹妹赔礼道歉,妹妹就向姑姑赔礼。要是姑姑不解气,妍儿就自己抽自己几个耳光。” “神经病啊你!”茂德帝姬心中呐喊,“我只说让你道歉,谁说让你抽自己了?”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赵璎珞喊道:“皇姐真要这般惩罚妍儿,妹妹愿意代为受过。” 说完,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大嘴巴就抽在了自己脸上,她用力极大,几个耳光下去,自己原本胖嘟嘟的脸就肿了起来。 赵璎珞下手当然狠,赵妍儿可说过,这次演得越卖力,就越不会嫁给死鬼冲喜。 茂德帝姬还未来得及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赵妍儿却突然暴起,双手抓住惜若姑姑的胳膊摇晃着求情道:“姑姑饶了我们。” 赵妍儿冲过来的突然,惜若姑姑下意识的挣扎,用手一推,赵妍儿顺势倒在地上,竟摆出一副疼得起不来的样子。 刘贵妃暗道:“不好,中计了。”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门外一声暴喝:“大胆,竟然敢如此欺负孤的妹妹。” 只见九皇子从门外冲进来,一脚又将惜若踹倒,然后去看赵妍儿是否受伤。 惜若再次倒飞几步,趴在地上,心想:“咦?好熟悉的感觉。” 茂德帝姬暴喝道:“老九,你好大胆子,这是宫里,容得你撒野?” 茂德帝姬话音刚落,却听门外又有人道:“朕倒要看看,是谁在宫里撒野?” 皇帝驾到,刘贵妃和茂德帝姬赶紧起身接驾。而已经进屋的皇帝看到的是,自己的构儿正扶着妍儿缓缓站起身来,妍儿眼中噙着泪水,原本带着三分的惊恐,三分的委屈,三分的无助。见到自己那一刻化为了十分的希望。 赵喆气冲冲走到主位坐定,却并未让刘贵妃坐下。这才继续看别处。只见柳美人跪在地上,朱钗凌乱,有几分狼狈,眼中却全是对自己到来的欣喜和……渴望? 赵喆赶紧移开目光,再看赵璎珞,只见这个女儿也跪在地上,胖脸通红早已肿了起来。 赵喆生气地问道:“是谁打了朕的女儿?” 所有人都看向赵璎珞。茂德帝姬用凌厉的眼神告诉赵璎珞:“赶紧跟父皇解释清楚是你自己打得。” 赵璎珞像是收到了茂德帝姬无声的信号。张开嘴却没说话,而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天崩地裂,自然哭得说不出话来。 茂德帝姬只能亲自解释说:“父皇,是她自己打的。” 赵喆皱着眉头道:“她又不傻,干嘛自己打自己?” 这怎么解释?我能说这一屋子都是神经病吗? 刘贵妃看自己女儿已经应付不过来,赶紧说道:“许是顺德帝姬经事太少,刚刚臣妾让惜若向福柔帝姬赔礼时,声音大了些,吓着了孩子。这孩子怕受责罚才自己打了自己耳光。” 嗯,解释的合情合理……个鬼。 赵喆问道:“你看这情况像是你让你家奴仆向妍儿道歉吗?” 刘贵妃扫视了一下现场情况,心想:“嗯,我要是刚来,我也不信。”但是她明白自己已经中了圈套,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做解释怕是徒劳,于是打算使出自己向来好用的撒娇手段。 正要施展法术,却听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说道:“父皇~不怪贵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妍儿的错。父皇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赵喆的语气仿佛也跟着这娇娇柔柔的语气跑了偏,捏着嗓子道:“你倒说说你又有什么错?” 赵妍儿道:“都怪儿臣惹出这些麻烦来。父皇操劳国事,本就辛苦,又要为这些事分心,是儿臣不孝。” 赵喆听了女儿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妍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却还在为我着想。我这个当爹的不合格啊。” 被抢了台词刘贵妃知道自己这次输了,赶紧抓住说话的机会,跪在地上说道:“臣妾管理后宫不利。请陛下责罚。” 赵喆没有让她免礼,也没有接她话茬,而是指了指惜若,说道:“拉出去,杖毙。” 御前班直毫不犹豫,上前按住惜若,惜若挣扎着喊道:“奴婢冤枉!都是赵妍儿设计诬陷!殿下救命!” 茂德帝姬赶忙跪下想要求情,却被赵喆瞪了一眼,骂道:“你手下的好奴婢。” 茂德帝姬不敢再说话,惜若的声音也没了,显然是被人堵了嘴。 现场气氛降至冰点,等御前班直回来复命,正巧此时皇后也过来,赵喆才让皇后坐下,说道:“以下犯上的事情可以这样了结。但有一件事情朕却要问问。” 第47章 巧变风云计转新 “朕倒要问问,朕赏赐给福柔帝姬的那些东西去哪了?”赵喆掷地有声的询问出口。 茂德帝姬便出言辩解:“父皇,那些东西都是赵妍儿主动送给儿臣的。” 赵喆道:“她又为何送你东西?” 茂德帝姬道:“自然是为了讨好儿臣。” 赵喆又问:“她又为何讨好于你?” 茂德帝姬顿时语塞。她当惯了后宫小霸王,却从没想过为什么其他人要讨好她。总不能回答是因为父皇宠爱,别人才会讨好她。 赵喆见茂德帝姬答不上来,却依然追问:“她却为何所有赏赐一件不留全部送到你那里?” 茂德帝姬硬着头皮答道:“大概是赵妍儿她挥金如土,不珍惜父皇赏赐,拿父皇赏赐去做人缘。” “到现在你还狡辩?”赵喆怒道,“这么多兄弟姐妹,她即便是做人缘却为何只与你一人。” 赵构立刻插嘴道:“妹妹倒想给我一些,却全被人抢走了。” 赵喆瞪了赵构一眼,赵构讪讪的退到一边。 茂德悄悄瞪了赵构一眼,记下一笔黑账。却再也不敢回答赵喆的问话。 赵喆这才下了结论,道:“分明就是你抢了妍儿的赏赐。” 茂德帝姬见自己说话皇帝已然不信,便伤心地哭了起来:“父皇既然不信儿臣。儿臣多说无益,只请父皇责罚儿臣,为赵妍儿出气。” 赵喆素来疼爱茂德帝姬,见她也哭了,难免心头伤感。赵妍儿见赵喆表情犹豫,连忙上前道:“父皇,真的不干皇姐的事情,是儿臣自愿将您所赐之物赠与皇姐的。” 你看,人家都承认了,茂德帝姬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正要说话,却见赵喆脸上伤感万分,质问道:“赵金福,你看看你妹妹多懂事?你为何要欺负她?” 茂德帝姬赵金福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她什么都没干好。 是,她是打算找人玷污了赵妍儿,然后借着赵妍儿已非清白之身的名义,嫁给那个花花太岁。 可是她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实施计划好?东京城的浪荡子还没有人敢接这个任务好? 怎么就成了她欺负赵妍儿了。 赵构此时又出来添柴加火,道:“皇姐,你不要当我们都是傻瓜,你欺负妍儿的事情父皇早有察觉,只是向来宠爱你才没有提及。” 赵喆再次瞪了一眼赵构,赵构又退到一边,却被赵喆问道:“你倒说说她做了什么欺负妍儿的事情?” 之前赵喆便让赵构悄悄调查赵妍儿被人欺负的事情,赵构其实进展不大,但也一直怀疑茂德帝姬。今天突然被问,自然是知道父皇让他交待差事。 好在他赵构给人定罪,从来都不讲证据,回忆那日赵妍儿说得话,便道:“自然是扇妍儿的耳光、拿朱钗扎妍儿、扯妍儿头发、拿口水吐妍儿,还把妍儿推进池塘里。对了,还逼着妍儿和青蛙亲嘴。” 赵妍儿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和青蛙亲嘴了。”佩服了赵构这莫须有的功夫,赵妍儿赶紧对事情细节进行必要的补充,拽着赵构的衣角委屈唧唧地说道:“皇兄别说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赵构立刻道:“对,这就是小时候皇姐欺负妍儿的手段。” “我什么时候这么欺负过人了?”气极反笑的茂德帝姬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荒唐。 赵妍儿立刻缩缩脖子:“对,这些都不是皇姐做的。” 茂德帝姬看到赵妍儿那哭唧唧的样子就生气,怒道:“你闭嘴。” 赵喆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敢恐吓她?” 茂德帝姬又辩解道:“父皇,你是了解我的。我怎么会做出那种恶事来。” 赵喆看了一眼脸越来越肿的赵璎珞,问道:“你还嘴硬?” 茂德帝姬欲哭无泪,不是,我啥都没干,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赵璎珞也赶紧模仿赵妍儿那懵懂的样子说道:“父皇。这都是我自己打的,与皇姐无关。” 赵喆又质问茂德帝姬:“你看,连小十八都比你懂事。” 赵璎珞心道:“父皇,我是老十九。”嘴上自然没说。 皇帝言语上的些许失误,此时自然没人敢纠正。 茂德帝姬还想辩解,却被刘贵妃一把抓住。刘贵妃道:“陛下莫急,许是她们姐妹小时候的玩闹,也不用当真。” 赵喆对这话不以为然,你们说是玩闹,我家妍儿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没准晚上做噩梦还会被吓醒。 赵喆正想说话,一直不言语的郑皇后却开了口:“虽是小时玩闹,却也不应轻视。茂德帝姬自幼骄横惯了,理应受到责罚。” 刘贵妃立刻接话道:“臣妾未能教育好女儿也应当受罚。” 郑皇后也立刻说:“臣妾执掌后宫,却要陛下费心,自然也应该受罚。” 这两位一唱一和,却叫赵喆不好再说什么了。 皇后既然已经定下调子,接下来的就是定处罚了。郑皇后是向来躲事情的主,今日却出奇的有主见。没说别人的处罚,她先自请罚俸。 这也是在定调子。只是金钱上的处罚,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疼不痒。 刘贵妃也立刻自请罚俸,所请的数量比皇后多出数倍。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 到了茂德帝姬这边,虽然不服气,但也是主动请求罚款。皇帝却道:“此事因你而起,决不能轻饶了你。” 茂德帝姬主动说:“父皇赏赐妹妹的东西儿臣自当全部奉还,除此之外,儿臣还要再赔妹妹同样金额的珍宝作为补偿。” 赵喆点点头:“此乃应有之义,但钱财对你来讲不算惩罚。你今日之错,若不动用家法责打,难以服众。” 赵喆话语一出,茂德帝姬不禁脸色一白。皇子帝姬所受责打倒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脸面上却不好看,更会让她威信扫地。正想出口辩解。却见赵妍儿先跪了下来,哭道:“求父皇不要责打皇姐。” 赵喆赶紧亲自扶起女儿,感叹道:“你怎如此心软?” 赵妍儿道:“父皇,咱们都是一家人,动手只会伤了和气。” 赵喆骂道:“她既做出如此恶事,做父亲的却不得不管教。” 赵妍儿却还是求情,说道:“父皇,皇姐已然出嫁,自有公婆管教,你虽是父亲却也不好管的。” 赵妍儿此话一出,赵喆竟一时难以反驳。他若是以皇帝的身份管教,自然天下人都管得。但他以父亲的身份管教出嫁的女儿,在这个时代却是不妥。 茂德帝姬也反应过来,这赵妍儿假惺惺的求情,原来目的竟在这里。赵妍儿今日说出这话,或许真的能帮茂德帝姬逃过家法。但在赵喆心中,茂德帝姬却变成了外人。只怕以后皇帝对帝姬的宠爱,全都要落到赵妍儿一个人身上。 赵妍儿的想法却并非如此简单。俗话说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今日皇后出手,没能一举拿下刘贵妃,她便立刻转换方法。目的就是让赵喆今日出不了恶气。改日想起茂德帝姬和刘贵妃心里必有疙瘩,日渐疏远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正各怀心思,却听一个清丽的女声说道:“怎么管教不得,即是出嫁的女儿便不应天天往自己娘家跑。按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出嫁不出门惹出来的麻烦。” 第48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即是出嫁的女儿便不应天天往自己娘家跑。按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出嫁不出门惹出来的麻烦。”这话说得中肯,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大内街溜子李昭容竟不知何时溜达到了拂云阁。想来是听说有热闹看,便来了。 关键是这货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热闹的,在场之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的。 赵喆也没在意这些细节,说道:“这位娘子说得在理。朕也不责打茂德帝姬了。就罚她回家禁足一月,此后非传召不得入宫。皇后你看如何?” 这语气不像是商量。皇后自然不敢违逆。只是这个处罚却比单纯的责打要狠得多。茂德帝姬出嫁后还频繁回宫,自然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同时也是为了加深皇帝的宠爱。如果以后真的只能奉招入宫,那这皇帝的宠爱必定距离她越来越远。 刘贵妃有意求情,也跪下来恳求道:“陛下,金福她自幼没离开过臣妾身边。若真的以后不常入宫,却叫臣妾如何不想念。”刘贵妃边说边垂泪。她这一招素来管用。赵喆竟然有些心软。 李昭容却又道:“老百姓常说,惯子如杀子。” 赵喆的心瞬间硬了起来。不再听她们解释,说道:“你们都不要再劝了,就这么定了。” 皇帝已经这么说了。便没人再敢反对。众人离了拂云阁,赵妍儿特意和李昭容说了几句话。 “芸娘,今日多谢你帮忙。”赵妍儿拉着李昭容的手小声说话。 李芸娘也小声说道:“这有什么可谢的。我不过说了些老百姓过日子的闲话而已。” 李芸娘所说很符合她的人设,像她这种东家长西家短的吃瓜群众,自然是能说出那样的道理来。 赵妍儿无以为报,想到刚刚自己渣爹好像还认不出这位昭容,便主动提起:“三月我和父皇约了一起出游踏春,芸娘若是得空不如一起。” 李芸娘却道:“你可饶了我,我躲还躲不起呢。” 赵妍儿心道:“这个李昭容果然与众不同。宫里的女人大多忙着争宠,她却完全不在乎皇帝是否记得自己名字。” 送走李芸娘,拂云阁三人小组再次聚首西厢房。绿桃去屋外放哨。赵妍儿开始进行工作总结。 “这次璎珞表现不错。”赵妍儿道,“知道自己演技浮夸,所以打肿了脸来掩盖演技上的短板。这个思路很好,下次继续。” 肿着脸的赵璎珞,现在一说话就疼。但还是忍着疼问道:“今天这一遭过后,咱们不用担心嫁死鬼了?” 赵妍儿道:“暂时应该是不用了。有了这个契机,刘贵妃若还是安排咱们嫁给奇怪的家伙,咱们也可以找父皇哭闹,说她公报私仇。” 柳美人也说:“刘贵妃应是不会堂而皇之的公报私仇。但是暗箭难防,刘贵妃毕竟管理后宫多年,咱们还需小心。倒是皇后突然出手帮助刘贵妃却是让人意外。” 赵妍儿道:“倒也是情理之中。皇后已经没有了上升空间。所以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后宫的稳定。现在想来,所谓王贤妃和刘贵妃的不和,想来也是这位皇后的杰作。两人一直有所争斗,斗争却并不激烈,正好容得咱们这位皇后坐山观虎斗,而且还不会被殃及池鱼。” 柳美人道:“没想到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皇后,竟有如此心机。” 赵妍儿道:“这后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下去的办法。若没些手段心机又怎么当得了皇后。” 赵璎珞却突然问:“那位李昭容又因何突然帮忙。” 今日李昭容的帮忙堪称绝杀,赵妍儿就差当场给她竖个大拇指,点赞说一声“good job”了。只是赵妍儿还是觉得李昭容有些古怪。便询问柳美人对李昭容的印象。 柳美人心里李昭容的情报却很少,毕竟宫里没人会去在乎一个对谁都没有威胁的闲人。 “却是有一个说法。”柳美人道,“传说这位李昭容还没侍过寝。” “哦?”赵妍儿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柳美人道:“这位李昭容刚进宫的时候也曾经被招去侍寝,但却因为李昭容有些碎嘴子,被皇帝不喜又给退了回来。后来她那爱闲逛和各种自来熟的事迹被宫里姐妹们知道后,大家都当她傻,便也没人再重视她了。” 赵妍儿又问:“她既没侍寝,更没有子嗣,怎么成的昭容?” 柳美人撇撇嘴,眼神中透露出对富二代的不屑,说道:“花钱买的。” “哈?”两位帝姬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柳美人继续解释道:“这位李昭容出身商贾之家,传说是成都首富。李昭容是家中独女。家里为送她进宫几乎花光积蓄。所以她一进宫就封了昭容。也不知道她家图什么?” 赵妍儿说不上惊讶,毕竟这也是后世送子女到金融机构入职工作的常规操作。只是正如柳美人所说。她家这是图什么呢? 按下这边不表,茂德帝姬回到家后自然要准备送给赵妍儿的赔礼。东西不多,她这些年获得的赏赐远不是赵妍儿得宠几日能比的。而且嫁入蔡府时,夫家也给了不少宝物。 所谓给赵妍儿的这些赔偿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耐不过心中气愤。 一是生气被那小贱人算计,竟遭了如此大的挫折。二是生气父皇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好。三是再也不能随便进宫。 茂德帝姬知道,她在蔡府之所以备受宠爱,主要原因就是她能随意进宫。又在宫中具有话语权。现在这些优势没了,她却怕再在婆家失了权势。 好在最终母亲还是打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旗号说服父皇不公开今日之事。但母亲还交代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定要在婆家知道此事前挽回局势。 所以今日即便发火,她也没砸东西。 驸马蔡鞗下职回府后发现自家帝姬正生闷气,便来劝解:“是谁惹我家殿下生气,叫小生去打他一顿,为殿下出气。” 若是平时,茂德帝姬必会骂他一顿,但今时不同往日,茂德帝姬只能好声好语地说道:“还不是那赵妍儿,送人的东西还敢要回去。我便赔她双倍,臊她一下。” 蔡鞗没想到自家这位只进不出的妻子还有如此大方的时候,大感意外,便问道:“殿下不是说将她许配给高太尉义子吗?若真如此倒是没必要再生她气。” 茂德帝姬咬牙道:“我是有此意,但眼看她圣宠不倦。若不使些手段,她怎肯就范?” “什么手段?” 茂德帝姬让驸马附耳过来,便将如何打算坏了赵妍儿清白的事情小声说给了驸马。 驸马听后暗自咂舌,但也夸赞道:“妙计,妙计。” 两人本就一丘之貉,若非如此,茂德帝姬也不会将计划告知驸马。 “只是东京城的泼皮也不知怎了,却没人敢接这美差。” 驸马道:“东京城的泼皮不好骗,我这里倒是有个外地来的合适人选。” 第49章 各怀鬼胎逢场戏 蔡太师府邸在内城西大门外,出了西大门向南走不到百步,就能看到蔡太师府的庭院。 蔡太师和几个儿子就在此居住。府内雕梁画栋,装饰奢华。 正是:金碧辉煌映九霄,蔡府奢华胜天宫。 阳谷县药商西门庆跟着蔡府小厮穿梭于府宅之中,走了片刻便觉晕头转向。暗自赞叹起太师府的豪华气派。 心道:“我家世代沟通南北药材生意,自以为家资丰厚,见识广博。今日进了太师府,竟是到了天宫一般。当真是土包子进城。” 心中赞叹一番,又觉得自己投靠蔡府着实是步好棋。盘算间,小厮引他到了一处书房。 末位上坐了一会儿,便见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走进书房,正是驸马都尉蔡鞗。 西门庆赶紧起身,躬身行礼,口称“拜见都尉大人。” 蔡鞗主位安坐,摆手示意西门庆免礼,又命下人奉茶。才问道:“西门兄前几日来拜会我,我那小厮有眼无珠,不知西门兄与我乃是故交。故而私自做主将西门兄挡在了府门之外。我今日才得知此事,狠狠地责骂了那厮,也赶紧命人将西门兄请来。” 西门庆不是傻瓜,知道这是蔡鞗说辞。完全是给前几日不肯见自己找借口。西门庆也知道,既然今天蔡鞗主动叫自己过来,必定是有事情找自己。西门庆现在正愁没有机会巴结蔡鞗,自然主动给蔡鞗台阶下。 “小人自之前与驸马一别,日日想念,只是苦于商贾之事,未能来京拜见。今日终于摆脱俗务前来拜会。驸马却不嫌小人身上的商贾俗气,小人已是三生有幸,哪里敢责怪他人。还望驸马莫因为小人苛责了手下。” 蔡鞗点头笑道:“西门兄不愧是位豪商,真是会说话。” 西门庆赶紧说道:“驸马过誉。” 两人闲聊几句,西门庆便将话题引到蔡太师寿辰上来:“小人本次来京,一是为了拜见驸马。二是听闻太师近日寿辰,才准备了一些薄礼,尽一份晚辈的孝心。”说完,西门庆双手呈上来礼单。 小厮接过礼单奉给蔡鞗,蔡鞗粗略一看,约摸有五万两银子。便将礼单放在手边,说道:“难得西门兄有这份心意,我替父亲谢过西门兄了。” 西门庆立刻起身摆手道:“万万不可,小人哪当得起太师感谢。不过还有一事要求驸马。” 蔡鞗问道:“何事?” 西门庆道:“太师书法卓绝,乃是当代书圣。驸马承袭家学,也是笔法精湛。小人虽为商贾,但是素来仰慕风雅。所以斗胆想请驸马为小人题字一副。拿回家中日夜观摩鉴赏。” 蔡鞗明白西门庆的意思,笑着道:“难得西门兄雅兴,此事自无不可。” 西门庆赶忙又道:“我虽与驸马亲近,这笔润却少不得。”说着又呈上了一份大宋钱庄的银票。 蔡鞗略一看金额,乃是十万两之多,便挑了挑眉毛。又将银票放在手边。 那五万两礼单,是给蔡太师的,不算多,但在贺礼中也不算少。这算是日常人情往来。而这十万两的笔润,却是给蔡鞗的,这必然是有事相求。 于是蔡鞗道:“西门兄客气了,你我君子相交,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西门庆见蔡鞗收下钱,立刻转移话题道:“能与驸马相见,实乃小人运气使然。驸马不知,若不是小人运气好。怕是再难见驸马了。” 蔡鞗故作关心地问道:“西门兄何出此言?” 西门庆立刻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说道:“我前些时候纳了一房小妾。那妾室原是隔壁清河县一户豪强的使女,名唤金莲,因长得貌美造主妇忌惮。将她嫁给了一个丑陋男子。那男子五短身材,人称‘三寸丁谷树皮’是也。” 蔡鞗听到此处,也忍不住赞叹道:“此女子当真可怜。” “谁说不是。”西门庆道,“那女子自嫁给三寸丁,便受当地流氓骚扰。只得搬家到我们阳谷县。我们阳谷县民风淳朴,小人又多爱积德行善,故而对他们一家多有照顾。” 这话蔡鞗却是不信。心道:“这厮定是看人家娘子漂亮,才假意照顾。至于怎么照顾,那就不一定了。” 西门庆继续说:“只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那三寸丁身体不好,前些时候害了心病,一命呜呼。我见那女子可怜,又没了生计,便出于善心将她纳为妾室。” 蔡鞗道:“却是一桩好事。”却不知他说的是西门庆做了一件好事,还是西门庆得了一件好事。 西门庆却只当做是在夸自己。便又说道:“只是那三寸丁有一兄弟,投机做了阳谷县都头。本就对自己嫂嫂图谋不轨,见我纳了他嫂嫂为妾。便心生怨恨。先是到县衙告我,想要讹诈钱财。知县大人明察秋毫未让他得逞。他便恼羞成怒,提刀追杀于我。好在小人素来积德行善,有县民王婆和皂吏李外传为我挡刀,小人这才逃过一劫,将那匪人擒拿。只可惜王婆和李皂吏都被那贼人杀害。” 这故事精彩,蔡鞗听得入神,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西门兄还有如此经历,当真是传奇,写成话本必受欢迎。” 西门庆苦着脸道:“驸马说笑了,小人这一劫还没渡过去,哪有心情让人去编话本。” 蔡鞗问道:“那匪人不是被抓了吗?西门兄这一劫如何没渡过去?” 西门庆解释道:“那匪人原是都头,在官场中自然有些脸面。只怕到时候没判死刑,事后又来找我报复,着实令我寝食难安。” 蔡鞗立刻道:“或许我可以帮西门兄了结此事。” 西门庆立刻起身做了个长揖,说道:“驸马若是帮我,如再生父母。” “西门兄无须多礼。”蔡鞗这次却特意起身,拉着西门庆坐到自己身边,“只是我最近也有一头疼之事,若是西门兄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西门庆赶紧道:“驸马但说无妨。” 蔡鞗勾勾手,叫西门庆附耳过来。西门庆将耳朵竖了过去。蔡鞗以手轻贴嘴边,小声说道:“若是让你和帝姬云雨巫山,你可敢?” 第50章 磨还未卸想杀驴 “若是让你和帝姬云雨巫山,你可敢?” 西门庆听到驸马蔡鞗的话,脑子像炸开似的。 纵使西门庆淫胆包天,帝姬和云雨巫山这两个词也从没在他脑子里共同出现过。 但是思路一旦打开,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感觉直冲西门庆的脑门。一阵酥麻的感觉过后,西门庆的大脑才恢复了活动。 驸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贵人们玩得这么花的吗? 不对,若真要来一场多人游戏,自有小厮丫鬟使唤。为什么要找他? 虽然他西门庆长得风流倜傥,所谓“潘驴邓小闲”样样俱全,可也没必要找他啊? 难道是……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西门庆的脑海里诞生。 借种? 茂德帝姬和驸马蔡鞗已经结婚数年,虽然外面是说是琴瑟相和,但是多年一直没有子嗣。现在想来,难道是驸马不行? 西门庆有些兴奋。若真是驸马同意借种,自己帮个忙又怕什么? 帝姬身份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再次让西门庆浑身酥麻。就差直接给驸马蔡鞗跪下拜做义父了。 蔡鞗见西门庆两眼放光,心道:“果然是色中饿鬼,淫中老饕。看来我所托非人。”却不知道这西门庆惦记的是自己娘子。 西门庆看着对自己露出迷之笑容的蔡鞗,心道:“这位驸马与我商量这种事情,竟还有几分期待的样子。看来也全非迫于无奈。看来是有些特殊癖好。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装了。” 于是西门庆,红着脸抱拳道:“若是驸马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好。”蔡鞗拍手道,“我确实没有看错西门兄。” 西门庆内心也十分欣喜,心想:“你看人真准。” 蔡鞗又道:“西门兄仪表堂堂,想来那福柔帝姬是愿意的。” “小人不才,但若论阴阳双修之道,一般的女子不是我的对手……”西门庆说到一半,又意识到不对,“等等,驸马说哪位帝姬?” “自然是福柔帝姬。”蔡鞗说道,“不然,西门兄以为是哪位帝姬?” 西门庆立刻脸上堆笑,掩盖自己的惊诧,说道:“对对对,我原本就不知道是哪位帝姬。初听帝姬名号也有些分不清楚。” “这位福柔帝姬是官家的第二十女。”蔡鞗解说道,“她与我一位朋友一见钟情。但苦于我那朋友身份低微,无法求娶帝姬。我便为他想了个法子。” 蔡鞗卖了个关子。西门庆却怎么也想不出,那帝姬既然与人情投意合,蔡鞗又为什么说让自己与帝姬共赴云雨。 蔡鞗见西门庆一脸疑惑,便又接着说:“三月初一,官家巡辛琼林苑和金明池与民同乐。到时候西门兄可以混入其中,找个机会与福柔帝姬共度春宵。之后福柔帝姬残花败柳,便也只能下嫁与我那朋友。” 果然有诈。西门庆暗暗想道:“说什么两情相悦,分明就是那人垂涎于福柔帝姬。才想出这种缺德的主意。” 想到这点,西门庆故作疑惑地问道:“既然驸马的朋友与帝姬两情相悦,为何不先生米煮成熟饭。没来由便宜我一个外人。” 蔡鞗早知西门庆会有此一问,立刻道:“我那朋友生性胆小,帝姬又拉不下面子。只有咱们成全他们才好。” 西门庆又不傻,轻薄帝姬这事儿,他自是知道后果严重。但他也有他的想法。 此时他刚刚成功勾搭了潘金莲,对自己“潘驴邓小闲”那套路数十分自信。帝姬这个身份又让他心痒难耐。于是便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我前段时间正好从南洋高僧处得了秘药,到时候给帝姬服下,帝姬自然痴迷于我。若是操作得当,凭着我的本事让帝姬欢心。没准我也能弄个驸马都尉当当。 西门庆和蔡鞗二人虽然各怀鬼胎,却达成了共识。 见西门庆勉强答应,蔡鞗则故意激他好胜心。说道:“西门兄肯帮忙自然是好事。但却不知道有没有得手的本领。” 西门庆故作懵懂道:“驸马放心,小人自幼练武,这轻功还是会些的。只要驸马安排好让福柔帝姬独处。小人自有办法靠近帝姬。” 蔡鞗却摇摇手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既然找你帮忙,自然会给你安排和福柔帝姬独处的条件。只是说你到时候能否拿下帝姬。” 此语一出,西门庆一阵大笑,说道:“小人妻妾众多,却让她们对小人死心塌地。凭借的乃是五件法宝。” “哪五件法宝?” “正是潘驴邓小闲五件。” “何解?” 西门庆得意洋洋的解释道:“这第一件便是潘安的相貌。” 蔡鞗点头:“西门兄相貌堂堂确是不输于在下。” 西门庆内心不屑,但面上不敢表露,继续解说道:“这第二件就是驴的大行货。” 蔡鞗惊呼:“真有那么大?” 西门庆心想:“要不我掏出来给你看看?”嘴上却不敢说话,只是笑而不语。 蔡鞗上下打量了西门庆一番,又问道:“第三件呢?” “这第三件便是似邓通那般有钱。” 蔡鞗心想:“我也有钱。” 西门庆又说:“这第四件小,就是要有绵里藏针的忍耐。第五件则是要有闲工夫。” 这五件说得头头是道,蔡鞗听完忍不住抱拳道:“西门兄果然是风月高手,今日小弟算是受教了。” 西门庆忙说:“驸马爷谬赞。” 两人客道一番,又约定了计划,西门庆才高高兴兴的出府。自然全心准备三月初一的大事。 这边西门庆刚走,书房屏风后便走出一女子,珠光宝气,正是茂德帝姬。 蔡鞗搞定了事情,正想向妻子邀功,却被妻子一把揪住了耳朵。 茂德帝姬先是啐了丈夫一口,才道:“怎么?学到不少?” 蔡鞗立刻叫屈:“这还不是为了娘子大计。我才与那等淫秽之人虚与委蛇。” “说到那金莲的时候,你却很是同情。我看改日就叫那西门庆将金莲献给你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蔡鞗心里想着,嘴上却只能说:“娘子怎么如此想我?什么金莲、银莲,哪有我家金福好。” 赵金福虽然被哄得高兴,松开了蔡鞗的耳朵,嘴上却说:“少拿我和那等贱人相提并论。” 二人说回正事,赵金福还是有些疑虑,问道:“这西门庆办完事,若是被抓,不会攀咬咱们吗?” 蔡鞗轻笑一声道:“娘子安心,我已经为西门庆想好了归宿。” “哦?” “阳谷县那匪人既然敢当街杀人,就不敢越狱复仇吗?” 第51章 张网以待汴河鱼 周桐在二月的最后一天离开了东京汴梁,回家乡相州养老。 赵妍儿和王希孟特地陪周桐逛了逛已经准备开放的金明池和琼林苑。 不得不说,人品啊,能力啊,这些放在一边。这宋徽宗愿意与民同乐的心,还是好的。 明天就是三月初一,作为皇家园林的金明池和琼林苑会开放月余。到四月初八时再关闭。 到时候百姓可以进入皇家园林游玩,也允许摆摊买卖。像是大型的庙会。 虽是明天正式开放,但也允许一些店家进来准备。 逛完园林,骑马送到长亭,三人下马喝了送别酒。赵妍儿还是开口挽留师父:“师父何不过完上巳节再走?也好教我和师兄多尽孝心。” 周桐却道:“东京乃是天下第一的去处。富贵迷人眼,若是只想着热闹,又如何离开?” 王希孟道:“师父特意选在节前离开东京,就是怕人能离开,心却离不开。” 赵妍儿听不懂这种玄之又玄的玄乎套。干脆说:“离不开就住在东京,我和师兄养得起师父。” 周桐笑着摇了摇头,慈爱的拍了拍爱徒肩膀,说道:“为师初来东京,怀的是从军报国、建功立业的志向。可是贵人们只赏识我的武艺,却无人肯帮我实现志向。转眼间竟然蹉跎了半生。” 说到此处,周桐难免伤怀,整理一下情绪又道:“如今我年老体衰,若再贪图这东京的富贵。怕是这辈子便真的被困在东京了。” 周桐拒绝了爱徒挽留,潇洒上马,策马而去。赵妍儿望着一代大侠的落寞背影,心中忍不住又想起那首词来。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只是王希孟在侧,她不敢念出声来。 王希孟见她嘴唇微动,像是要哭的样子,便出言安慰道:“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师弟不用过于伤感。” 两人自长亭回城并不着急,骑马并排而行,找不到话题,赵妍儿便同他说起了瓷器的事情。 “师兄父亲那瓷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赵妍儿说,“是拂云阁的婉容娘娘买回去作为礼物送给了茂德帝姬。只是茂德帝姬今日与我家殿下交恶,我却没办法求殿下向茂德帝姬讨要。” 任婉容当时收购那瓷器,正是为了赵璎珞的婚事给茂德帝姬送的礼。现在这种情况,却不是讨要的好时机。 王希孟道:“知道下落就好了。我再想办法。” 赵妍儿忍不住道:“师兄一个画院画师,能有什么办法找上茂德帝姬。还是我再找我家殿下想办法。” 王希孟却笑道:“师弟切莫小看我。”边说边拿出一个腰牌来。 赵妍儿定睛一看,竟是皇城司的腰牌。 “这这……”赵妍儿却是有些惊讶,这王希孟若真是皇城司的人,那刘腾八成就是他害死的。 如此一来,这人可比表面上看起来恐怖的多。 王希孟收了腰牌,云淡风轻地说道:“这皇城司的威名还真有威力。师弟也怕他们吗?” 赵妍儿只能说:“又有谁人不怕皇城司?那可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皇城司。” “那师弟会怕我这个皇城司吗?”王希孟又问。 “自然是怕的。” “哦?”王希孟没想到师弟会这么回答,忍不住问道。“我又不会对付师弟,怎么就怕?” 赵妍儿道:“自然是怕师兄再不是师兄了。” 见王希孟不解,又解释道:“师兄若是皇城司,你我之前种种没准就是假的了。你便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师兄了。” 这话让王希孟觉得自己在师弟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得意地笑了笑,便不再吓他,说道:“师弟放心,我是刚拿到的这个腰牌。你忘了,官家曾应给我放手去画那千里江山,但有所需,凡是大宋天下之物尽可取用。为了便宜行事,这才弄了个腰牌。” 赵妍儿见他说得轻松,但事情恐怕并不简单,于是问道:“如此,师兄倒是要领两份俸禄了。” 王希孟赶紧说:“也不白领,时常帮皇城司画些通缉犯的画像。” 赵妍儿问这话的目的就是要摸清王希孟是否在皇城司出任实职。王希孟的回答也说明他在替皇城司干活。 于是赵妍儿开门见山问道:“师兄在皇城司,可查清楚刘腾是怎么死的?” 这话十分直接。但两人相识时间已经不短,又是师兄弟,更一起谋划过对付高衙内的事情。若不是各怀秘密,也算是能够交心的同伴。王希孟收起笑脸,郑重回答道:“现在还不是查这个的时候。” 刘腾原是王希孟书童,这个皇城司自然是调查清楚的。王希孟初入皇城司就调查此事的话,必然引人怀疑。 赵妍儿又道:“绿桃对这事十分在意,已经哭了好几场了。若师兄力所能及,应该探查一下,也算有个结果。” 王希孟道:“我心里记得呢。” 赵妍儿知道皇城司这事儿不好聊的更深,于是转移话题道:“明日官家巡辛,师兄可会随扈?” 王希孟道:“画院指定了张前辈随扈,我倒是不用跟着。” 赵妍儿点点头,她师父张择端乃是画建筑和人物的高手,这次出巡定也是由他绘画记录。 两人骑马慢行,半个时辰才入城,马上抱拳作别,赵妍儿又到了杨府,换上衣服,便将徐宁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转告锦……呃……那个黑寡妇。说茂德帝姬手中有一套汝窑三足樽。让她想办法用市井手段弄到手。” 黑寡妇这外号每次都让赵妍儿有些出戏。有心想让锦儿改掉。但回头想想,锦儿这段时间的操作得当,在张三李四的辅佐下也有了一些心狠手辣的威名,俨然江湖大佬的做派,这名号已经打出去了。再改了也麻烦。 而且这个外号还有一个好处,若是还有其他穿越者,必定会被这暗号吸引。没准锦儿就能老乡见老乡了。 徐宁领命而去。赵妍儿又和杨真儿、绿桃,说了明日可能出现的情况,三人重新推演了一遍计划。 赵妍儿又强调:“万一出了纰漏,先保人,再做事。明白吗?” 二人立刻口称遵命,只是绿桃行的是女子万福之礼,杨真儿则行的抱拳军礼。 布局万无一失,赵妍儿张网以待。只是赵妍儿想不到,明天投入网中的会是那遗臭万年的西门庆。 第52章 帝幸御苑观水师 三月初一,帝幸御苑。 金明池开,皇帝车驾先到金明池临水殿,观摩龙舟竞标,与群臣对御。 再到琼林苑,驾登宝津楼赏诸军呈百戏。至射殿行御射礼,后再回宴殿赐宴群臣。 这是一天的行程。 天刚微亮,御驾从皇宫大内缓缓驶出,前有金吾卫开道,后有禁军护卫,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御驾两侧,宫女太监手持华盖、羽扇,步履轻盈,宛若天仙下凡。御驾之后,数十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紧随其后,载着后宫嫔妃、皇子公主,浩浩荡荡,宛如一条金龙蜿蜒前行。 到了金明池,正好天色大亮。春日的阳光洒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泛起粼粼金光。池水如镜,倒映着岸边巍峨的宫殿和繁茂的花木,仿佛天地间铺开了一幅锦绣画卷。 皇帝与皇后携手登楼,坐于主位,随即一声鼓号,群臣百姓纷纷跪拜,山呼万岁,声震云霄。 再有鼓号,群臣对御饮宴。金明池中便有快船先来,船上鼓号再起,演奏一阵阵欢快音乐,又有几艘大船紧随其后,船上水军军士舞狮喷火,各显其能。 帝姬皇子便和官员家幼子相约跑到楼边看热闹。多也不顾礼仪,四处乱窜。一片热闹景象。 反正今日御史台早早就贴出榜文,言说天子与民同乐,今日不得弹劾。 皇帝饮了一杯酒,便开口问道:“蔡卿看这水军如何?” 蔡太师赶紧奏对道:“我观水军,水性娴熟,乃是强军。” 皇帝道:“如此当赏。” 立刻有内侍大声传讯赏赐水军。 船上喷火杂耍者更是卖力。 蔡京则趁机道:“这支水军,便是威远节度使练成。保送花石纲时,更是万无一失。” 皇帝便道:“朱勉也当受赏。” 朱勉立刻谢恩,说道:“只要是为官家做事,军士无不奋力。” 说话间,便有两艘巨舰驶来,两舰桅杆之间有绳索,竟有一军士在绳索上前行,时而摇摇欲坠却总是化险为夷,引得后殿女眷惊声连连。 皇帝想起自己女儿,便叫赵构道:“构儿,你去喊妍儿过来伴驾。” 赵构立刻领命去了后殿。不多时,一个小姑娘便跟着赵构回来。 今日礼法不严,大臣们也不避帝姬,暗自观察这最近风头正劲的福柔帝姬。 只见福柔帝姬仅画了淡妆,额头处点了个珍珠。却是恰到好处,不妖不俗,正是: 清纯如初雪,柔美似春烟。 眉黛远山翠,眸含秋水涟。 笑靥生花影,娇颜映月前。 明艳惊四座,风华动九天。 赵喆也难免震惊,暗自说道:“妍儿最近是不是变漂亮了?” 赵构也觉得自己妹妹女装极美,想向自己狐朋狗友们炫耀,便向皇帝说道:“父皇,皇妹也是少年人,应当坐到儿臣那席。” 赵构的坐席自然都是皇子和年轻勋贵。皇帝立刻斥责道:“胡闹,你们那边一群毛头小子。让你妹妹去作甚。”说完又对赵妍儿招招手,说:“福柔,坐到为父身边来。” 这个时候赵妍儿当然听皇帝的。轻移莲步,到了皇帝跟前,说道:“父皇驾前女儿怎生坐得?只为父皇添酒便是。” 说着就接过宫娥手中美酒,为赵喆斟了一杯。赵喆哈哈大笑:“你坐便是,今日没那么多规矩。” 赵妍儿悄悄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只是慈祥的看着这对父女,一脸的姨母笑。便轻柔地坐在了皇帝身边。 这时,不知是哪位帝姬喊了一声“水秋千。” 众人赶紧向湖面望去,只见一个个军士在巨船上荡起了秋千。秋千越荡越高,直到最高点,军士便松开手,从船上一跃而下,空中或翻筋斗,或是腾空分腿。各展杂耍英姿,然后落入水中,激起阵阵浪花。 “好彩。”官员们也都卖力叫好,尤怕朱勉看不到他们的卖力。 众人一片欢腾,便有龙舟竞标,赵妍儿也跟着喝彩,表演确实精彩,不输后世的高难度杂技。 约莫到了上午十点左右,龙舟竞标完成。皇帝便移驾宝津楼。期间与群臣同游,自是蔡京、朱勉、高球三人争相陪侍在侧。 赵妍儿自然愿意落得清静,便悄悄跟在后面。赵构见缝插针,抓了一个贵公子跑到赵妍儿跟前,对妹妹说道:“皇妹,这是我好友佘彦质。” 佘彦质显然不愿意来,但既然已经到了帝姬跟前,便赶紧作揖行礼道:“在下佘彦质,见过福柔帝姬。” 赵妍儿原本不愿意搭理赵构,可是看到佘彦质便愣了一下。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太帅了。 佘彦质的颜值很能打,若说赵妍儿认识的男子中颜值最高的当属王希孟。但王希孟放在佘彦质面前,简直不够看。 谁能拒绝这种男女通杀的帅哥? 赵妍儿斯斯文文地回了礼。赵构便没话找话问道:“皇妹看水军演武如何?” 赵妍儿道:“是演武吗?我还以为是杂耍。” 赵妍儿话语里没有贬低的意思,但赵构有意卖弄,便说道:“皇妹不懂,那些看似杂耍。实则暗藏玄机。你看军士走那绳索,实际上作战时操纵风帆多要在绳索上爬行。而那水秋千,则是水战时跳帮作战的功夫。” 赵构一番炫耀,见赵妍儿眼中还是有不认同的意思,便道:“唉!你一个女孩子,说了也白说,明白不了这打仗的奥秘。” 赵妍儿这才忍不住反驳道:“皇兄此言差矣,我虽不懂打仗,但却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那戏台上再厉害的将军,也上不得战阵厮杀。” “那能一样吗?”赵构道,“不信你问彦质兄。他是西军佘家出身,自然明白这打仗的事情。” 佘彦质赶紧谦虚说:“在下虽然是佘家人,却早已弃武从文。战阵之事,也不是十分明白。” 赵构不满道:“你这厮上次喝醉了还给我们讲十三岁时随父兄杀西夏人的事情。怎么见到我皇妹漂亮,就扮做彬彬才子了?” 佘彦质赶紧给赵妍儿解释道:“在下上阵不过是作为家父亲军,虽然也跟着家父冲阵,但也没有什么斩获。” 赵妍儿赶紧道:“无论如何,为国出征便是好男儿。” 这一句夸奖倒是让佘彦质一愣。本朝重文轻武,更有一位宰相说:“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男儿。”说得就是考上功名才算是好男儿。 这为国出征便是好男儿的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尤其是从女子嘴里说出来。 佘彦质愣了片刻又赶紧道谢。赵构又缠着他夸耀水军,佘彦质才道:“西军多是马军和步军。没有水军。但我觉得福柔帝姬那话说得没错。” “戏台上再厉害的将军,也上不得战阵厮杀。” 第53章 琼林苑里戏开场 皇帝移驾宝津楼也是个大工程,等众人再次安坐则是在午时。 鼓号声再起。宝津楼外,数十名军士身着彩衣,手持长枪短剑,缓缓走过。他们同样不是演练战阵,而是表演杂耍。有人抛接长枪,有人舞动短剑,还有人踩着高跷,翻着跟头,场面热闹非凡。 赵妍儿跟着看热闹,却见到一个熟人。 金枪班教头徐宁手持长枪,头上顶着一只铜碗,碗中盛满了水。徐宁舞动长枪,碗中的水竟一滴未洒,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赵喆看得高兴,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赏!” 立刻有太监喊了赏赐。徐宁远远谢恩退下。便又有其他军士上前表演,口吞宝剑者有之,同时抛接多柄宝剑者有之。 赵妍儿开始有些厌烦。赵喆却是叫好连连。他看得目不转睛,精彩之处拍手称赞:“妙!妙!此技当真是神乎其技!” 蔡京立刻出声附和:“今日之景,当真是盛世繁华。陛下将士皆是能人异士,何愁不天下太平。” 楼内众人纷纷附和,称赞陛下英明神武,天下太平。宋徽宗微微一笑,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大宋的锦绣河山,心中满是豪情。于是道:“高球训练军士有功,朕当如何赏赐?” 高球立刻上前道:“能为陛下效命已是天大恩赐。臣别无所求。” 赵喆高兴,赏赐的金银越发多了。 一直安静陪侍的皇后却在这时开口道:“陛下,臣妾听闻朱勉和高球二人都有幼子到了婚配年纪。何不赐帝姬下嫁以示恩宠。” 此时赵喆正高兴,便道:“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做主。” 皇后便道:“回去后,臣妾就让贵妃拟个章程出来。” 赵妍儿听得真切,转头打量皇后,却见皇后端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对。不知是受了刘贵妃挑唆才说。还是自己做主说的这话。 皇后见赵妍儿看自己,便说道:“妍儿安心,你父皇现在正宝贝你。本宫自然不能将你嫁出去。你便多留几年,陪你父皇。只是妍儿却不要怪本宫不着急你的婚事才好。” 赵妍儿还未说话,赵喆却道:“该当如此。” 赵妍儿立刻装作脸红,埋怨皇帝几句,便找借口离开。 茂德帝姬苦等半天,眼看机会出现,便赶紧跟了上来。 到了楼宇回廊叫住了赵妍儿:“皇妹慢走,姐姐有话要说。” 赵妍儿停下行礼,口称:“请皇姐吩咐。” 茂德帝姬便道:“前些日子,咱们姐妹之间诸多误会。姐姐今日想给妹妹致歉。妹妹可愿原谅姐姐?” 赵妍儿抿嘴轻笑,说道:“不瞒姐姐说,妹妹从小便视姐姐为偶像。前几日父皇误会姐姐,妹妹我内疚了好久。今日姐姐既然肯原谅妹妹,妹妹怕是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赵妍儿话说得乖巧,茂德帝姬都有些恍惚。心想:“难道我真错怪了赵妍儿?”回头又想:“我信她个鬼。她那日分明就是诬陷我。” 回过神来的茂德帝姬赶紧说道:“妹妹既然原谅姐姐,那便请妹妹移步宴殿,姐姐奉茶向你赔罪。” 所谓宴殿说的是琼林苑饮宴的地方。傍晚时天子还会在那里赐宴群臣,正好让大家看看赵妍儿残花败柳的模样。 赵妍儿却道:“姐姐客气了,怎好让姐姐给妹妹赔罪。你我姐妹既然把话说开了,以后便还亲如姐妹如何?” 茂德帝姬立刻装作哭泣的模样:“看来妹妹是不打算真的原谅姐姐。” 两人拉扯半天,见茂德帝姬执意要赔礼,赵妍儿才道:“既然姐姐非要如此,妹妹也只能顺着姐姐的意思。不过宴殿还是远一些。不如咱们去射殿。反正一会父皇也要去那里行射礼。正好让他看到咱们姐妹和好的样子。” 茂德帝姬盘算一番。射殿也有僻静房间,只是改换一下地方,想来没事。于是欣然同意。 又叫来侍女,悄悄嘱咐他给驸马传信改变地点。便亲密的与赵妍儿携手往射殿去了。 射殿自有房间供贵人休息,二人进了房间,茂德帝姬将赵妍儿按到主位,亲自操持起房内的茶炉,为赵妍儿煮了一碗茶水。 “姐姐今日给妹妹敬茶赔礼,还望妹妹原谅姐姐,以后咱们姐妹多亲近。但凡妹妹有事,姐姐定会倾囊相助。”茂德帝姬将加了料的茶水捧给赵妍儿,眼神期待的等着赵妍儿喝茶。 赵妍儿将茶碰到嘴边,眼看嘴唇就要挨到茶水,却没有饮茶,而是用小嘴轻轻的吹了两口气。然后又将茶放下,问道:“正巧有事还要和姐姐商量。” 眼巴巴等着赵妍儿喝茶的茂德帝姬,内心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又打起精神,笑着问道:“妹妹是有什么事和姐姐商量?” 赵妍儿道:“今日皇后娘娘说要给朱勉和高球的儿子在宫里寻两个帝姬做媳妇。姐姐可知道这两个人的底细?” 茂德帝姬赶紧道:“朱勉和高球都是父皇宠臣,风头在朝中也仅次于我公爹蔡太师和枢密使童贯。他们的公子自然算是良婿。” “哦?”赵妍儿满脸怀疑地问道,“可是妹妹听说朱勉之子病入膏肓,现在是想找个贵女冲喜。而高球之子高衙内,更是有花花太岁的恶名。前几日更是光着屁股跑遍了汴京城啊。” 茂德帝姬尴尬的笑了笑:“这些事情我倒是没有听说过。看来咱们应该劝皇后娘娘调查一番。若真如传言所说,倒不好让姐妹下嫁。” 赵妍儿点了点头,又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在茂德帝姬期待的目光中又再次放下了茶杯,说道:“其实有时候妹妹倒想,嫁一个死鬼丈夫也不错。咱们姐妹已经贵为帝姬,嫁了丈夫反倒要服侍伺候别人。若是嫁了死鬼不是反倒轻松吗?” 再度失望的茂德帝姬继续强颜欢笑道:“妹妹有此一说,乃是没尝过男人的好处。等妹妹你尝过那滋味,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见赵妍儿仍是一脸懵懂,茂德帝姬不由心中得意。想道:“一会就让你尝尝那滋味,保教你快活似神仙。”嘴上则提醒赵妍儿道:“妹妹快些饮茶,在拖沓时候,茶水怕是要凉了。” 赵妍儿点了点头,又将茶水送到嘴边,眼见着茶杯一点点接近赵妍儿粉唇。茂德帝姬眼神越发期待。心中甚至暗暗喊道:“快喝,快喝!” 这次茶杯离赵妍儿唇边更近,只是最终还是停下,赵妍儿抬头似笑非笑地问道:“姐姐你说。这药要是凉了,还有药效吗?” 第54章 羔羊巧计伏猛虎 “姐姐你说。这药要是凉了,还有药效吗?” 这话吓得茂德帝姬花容一颤,随即堆起笑脸道:“妹妹,你喝的是茶水不是药。” 赵妍儿道:“是吗?可是我却闻到一股药味,不信姐姐也闻闻。”说着便将茶水递到茂德帝姬面前。 茂德帝姬假装闻了闻,正要说“没有药味。”却被一双手从后面掐住了下巴。 来人力气极大,从后面抱住茂德帝姬,一只手锁住茂德帝姬身子,另一只手从后边捏住茂德帝姬的下巴,让她嘴难以合拢。 茂德帝姬未来得及惊呼,赵妍儿就顺势将手中茶水灌入茂德帝姬口中。 茂德帝姬反抗不得,将茶水悉数咽下,这才被松开了钳制,转过头去却见杨真儿正站在她身后。 茂德帝姬惊恐地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 赵妍儿道:“跟姐姐开个玩笑。姐姐莫要生气。” 茂德帝姬由惊恐转为愤怒,骂道:“杨真儿,你好大的胆子。”说着就要呼喊。 杨真儿手疾眼快,又一把掐住茂德帝姬的嘴巴,让她叫不出声来。 茂德帝姬哪是杨真儿的对手,怎么挣扎都难以逃脱。 却见赵妍儿取出一条麻绳,拽住茂德帝姬双手便开始捆扎,边捆边道:“姐姐莫慌,妹妹跟真儿捉迷藏呢。没想到她竟然躲在这间房里。吓到了姐姐真是可恶。只是真儿一向最怕姐姐,把姐姐绑起来她才能不害怕。” 茂德帝姬被掐着嘴,挣扎想说话。赵妍儿便道:“姐姐切莫叫喊,不然真儿害怕,手劲一大,怕是会伤到姐姐。” 茂德帝姬立刻点头,赵妍儿便让杨真儿松开了手。茂德帝姬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却不怕赵妍儿。 毕竟现在这两人捆了自己,即便是皇帝来了,对质起来也是自己占理。 于是她出口威胁道:“赵妍儿,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告到父皇那里,定叫你们两个好看。” 赵妍儿却笑道:“姐姐,我看你有些冲动,看来那药也不是十分管用啊。” 茂德帝姬想起蔡鞗说的那药的妙处:“便是贞洁烈女,也定让她如狼似虎。” 现在还真不是告状的时候,若是一会儿药效起来,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可就是她了。 于是软下话来,说道:“好妹妹,你就原谅姐姐。” 赵妍儿却笑道:“姐姐说笑了,姐姐又没有对不起我,何来原不原谅?只是现在这里却不是妹妹说算。” 茂德帝姬立刻领会了赵妍儿的意思,立刻向杨真儿求饶道:“杨娘子,之前是妾身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妾身的不是。” 向来骄傲的茂德帝姬话说到这份上,自认为已经很给杨真儿脸面了。 杨真儿自是不善言辞,赵妍儿却说道:“姐姐对我道歉是敬了茶的,怎就对真儿如此敷衍。莫不是还不诚心?” 茂德帝姬赶紧想要起身赔罪,却觉得脚下发软,竟使不上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垂首道:“还请杨娘子原谅。” 杨真儿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妍儿,全凭赵妍儿做主, 赵妍儿上前解开茂德帝姬手上的绳子。茂德帝姬心中一喜,以为赵妍儿要放她脱身,心中又盘算脱身后怎么报复二人。却见赵妍儿解开绳子后竟招呼杨真儿将她抬到了床上,又放下纱帘。 茂德帝姬觉得事情不对,但她现在思维却越发迟缓,浑浑噩噩之间,只觉得浑身燥热。想要找什么东西宣泄一番,却又身体酥软使不上劲。 赵妍儿确定茂德帝姬药效彻底发作,便招呼杨真儿翻窗而走。自己也出了房间。一路小跑回了宝津楼,确定驸马蔡鞗不在现场,便调整呼吸来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此时已经看完诸军百戏,正要移驾射殿,见女儿过来,便出声询问:“刚刚是去哪了?” 赵妍儿面露忧思之色,说道:“儿臣一直想着一件事,便没了游玩兴致。” “哦?是何事让我儿突然忧愁?” “儿臣想着和五姐姐的误会,打算今日向她道歉。刚才出去寻她,却没寻着。这不回来想问问五姐夫姐姐去向。却又不见五姐夫。” 刚刚茂德帝姬诓骗赵妍儿去射殿,也怕事后麻烦,便刻意避开了人眼。赵妍儿自然也贴心的替姐姐帮忙,所以两人一起出去的事情无人知情。 皇帝听了赵妍儿的说法,深感欣慰。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几日,都是他的女儿,他如何不愿意见到姐妹和睦。 便出口问蔡京:“鞗儿去了哪里?” 蔡京也是不知,倒是赵璎珞搭茬道:“儿臣刚刚看五姐夫和一男子往射殿的方向去了。” 皇帝点点头,道:“如此,咱们也抓紧去射殿。” 众人伴驾而行,到了射殿便看到蔡鞗站在一处房间门外,像是在放哨一般。见皇帝过来,慌忙行礼。 皇帝问道:“金福去哪了?” 蔡鞗做贼心虚,有些磕巴地说道:“臣……臣也不知。” 皇帝见他神色有些慌张,便问:“你又在此作甚?” 蔡鞗刚刚送西门庆进屋,有心等里面成了好事再走,却不想皇帝来得如此之快,一时慌神竟不知该说什么。目光一扫,却见福柔帝姬正在皇帝身边,竟然愣住了。 正是此时,蔡鞗身后屋内传来淫靡之声。靠得近的人已然听到了声音。 这可是射殿,皇帝马上要举行射礼的地方。竟然有人敢在此白日宣淫,当真是胆大包天。 还是蔡京反应最快,对后边跟着的文武百官喊道:“诸位先去殿外等候,陛下要更衣准备。” 远处的大臣听不见房中声音,自然退出殿外。有些离得近的隐约听到,却也装作不知退出殿外。而再近些的高球等人,全当自己被割了耳朵,也跟着大伙退了出去。 蔡京也想脚底抹油,奈何一是儿子还在现场,此事显然与他有关。二是自己已经开口为皇帝遮掩,自然表明已经听到,便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殿内除了皇帝贴身亲随(简称工具人),贵人只剩下皇帝、皇后,蔡京父子,以及伴驾的赵妍儿。 皇帝便下令贴身内侍:“李彦,你带人进去把人拿下。” 李彦领命带着几个壮硕的内侍冲进了房间。 而蔡鞗看到赵妍儿当面,便已经察觉事情不对,脸色灰白的说不出话来。 第55章 诡计常伴意外行 “贼子而敢。”屋内传出内侍的叫骂声,显然是里面的人进行了反抗。赵妍儿迅速站在父皇面前,像一只小母鸡一样护着自己的父亲。 赵喆等人也没想到还有人敢对皇帝的内侍动手,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蔡京反应迅速,在赵妍儿之后率先护住皇帝。然后朝蔡鞗喊道:“逆子,还不进去帮忙?” 蔡鞗还在愣神,但已经习惯了听从父亲命令的他赶紧往屋内走,却正撞上,从屋里走出来的李彦。 李彦顶着一只熊猫眼,显然是被凶徒打了一拳。见蔡鞗要往屋内走,先拦了一下,然后对皇帝禀报道:“陛下,有一凶徒奋起反抗,奴婢们措不及防让他从后窗逃了。” “废物。”皇帝骂了几句,又问:“屋内何人?” 李彦看了一眼蔡京,继续道:“陛下,事涉宫闱,奴婢请单独对奏。” 皇帝看了看周围的人,便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 李彦还是不肯,见皇帝没有屏退蔡京父子打算,便冒着失礼的风险,凑到皇帝身边,耳语道:“陛下,里面是茂德帝姬。奴婢进去的身后,她正骑在一男子身上……这个……那个……” “闭嘴。”皇帝的脸色顿时像开了颜料铺子,红白青紫在脸上不停转换。脑子中混乱片刻,才终于恢复了清明,看了看面色惨白的蔡鞗,暴喝问道:“你知道里面是谁?” 蔡鞗被这一吓,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嘴上结结巴巴,难以说出一句整话:“臣……知道,啊,也不完全知道,啊……那个……帝姬……不对,还有……” 皇帝已经脑补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骂道:“好你们这对夫妻,竟然……”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转头对蔡京说:“你教的好儿子。” 然后又对皇后说:“你教的好女儿。” 皇帝这话没错,名义上后宫所有皇子帝姬都是皇后儿女,都归她教育。 蔡京和皇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又说:“这事儿你们看着处理。”说完竟然拽着自己女儿福柔帝姬掉头走了。 开玩笑,一心护着自己的小可爱,怎么能让那种场景污了她的眼睛。 赵喆的性子,遇到难事,最喜欢推脱责任,当甩手掌柜。蔡京和皇后都十分了解这位皇帝,便只得躬身领命。 赵妍儿也想看个后续热闹,但怎么也不能挣脱皇帝的手硬留下来。最终,这位始作俑者还是通过小道消息了解到后续的发展。 说法有三种。 一是茂德帝姬生性淫乱,竟然与一和尚勾搭成奸。为求刺激在帝幸射殿前在殿内苟且,还要求驸马蔡鞗放哨。 二是驸马蔡鞗没有生育之能,婚后多年无子,便找一和尚借种。茂德帝姬百般不愿,便被下了药才如此这般。 三是相国寺一淫僧,装神弄鬼骗得茂德帝姬和驸马信任。以驱邪为名,用药坏了茂德帝姬清白。 至于最后皇帝得知的是哪种说法,赵妍儿也不知道,她也不敢找皇帝打听。 但有一点很清楚。 茂德帝姬彻底失去了皇帝的喜爱,被罚在太师府陋室幽禁。蔡鞗剥夺全部官职,被罚居家读书。 至于什么茂德帝姬衣衫不整跑出来被自家公公看了个够,蔡鞗亲自给奸夫引路放风甘当绿毛龟这些市井传言,自有落地秀才整理加工、详细描写印成话本子,以求一时的洛阳纸贵。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这西门庆在逃跑这件事上却是颇有天赋,四五个力壮内侍竟然没能拦住他。 他一见人冲入房中,就立刻推开了身上的茂德帝姬,李彦走得最前,被他一拳打翻。几乎没有犹豫顺着窗户就跳了出去。 两个太监得令翻窗去追。西门庆裤子都没穿,一路小跑。 倒是让宫苑里不少外地游客纷纷赞叹:“早听闻东京风俗开放,前些日子便听说过高衙内月下遛鸟的故事,愿还不信。今日却是开眼了。” 又有游客道:“难道这遛鸟也要成为东京最新的潮流?” “不过此人确实有展示的资本。” 西门庆玩命狂奔,按照蔡鞗交代好的路线穿行,猎狗和兔子的区别就仿若现在西门庆和内侍的区别。一个为了工作,算是尽力而为;而另一个为了保命,必须全力以赴。 西门庆很快就甩开了追兵,绕到有人接应的西门,刚一出西门还未来得及寻找接应,一个硕大的铁拳便迎面而来。 西门庆被打飞出去,眼冒金星之间也看清了来人。 竟是武松。 西门庆顿时吓得七魂出窍,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只觉得头昏脑胀,勉强在地上磕磕绊绊的爬着,却很快又被武松一脚踩在地上。 “好汉饶命。”西门庆大喊道,“好汉饶了小人性命,小人就去官府自首。” “你当我傻吗?”武松又一脚将他踢得躺了过来,然后一脚踩住西门庆胸口。一手从怀中拽出一把解腕尖刀来。 他本被关押在阳谷县大狱,狱里管事的节级本与他交好,又佩服他的为人,所以在押时也没受什么罪。 但有一日,深夜正浓之时,一黑衣人杀进狱中,言说自己是梁山落草的好汉,听说打虎英雄的威名特来相救。 二人冲出牢狱,那好汉给了武松盘缠,又向他指明了去处:“你那仇人西门庆,已经到了京师。我听说他与人合谋做事,三月初一,官家巡辛琼林苑时会从西门逃跑。你去守着定能得报大仇。” 武松想问好汉大名,却被好汉拒绝。武松身负血海深仇,自然也不啰嗦,谢过好汉便赶往京城。勉强赶上三月初一,一早就在琼林苑西门等候。 等到下午,有些怀疑今日能否报仇,却总是抱着希望耐心等待。这才皇天不负苦心人,等来了光着屁股的西门庆。 武松打翻西门庆,取出尖刀,便要将仇人抛心挖肺。却见西门庆光溜溜的下身,挺着个硕大的物件。 心道:“就是这货害了我兄长。”心中厌恶之情一起,顺手一刀就割了那万恶之源。 正待再杀西门庆,手腕却被一人抓住。 那人有些功夫,武松想要挣脱却是挣脱不开。 那人劝道:“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御驾之侧,当街行凶,神仙也救不了你。” 第56章 天意昭昭君信否 武松忙道:“师兄不要拦我,此人杀我兄长。若不能报杀兄之仇,武松便是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来人正是武松师兄王希孟。 说话间,追捕西门庆的内侍从远处匆匆赶来。 王希孟便道:“师弟若是信我,便速速离去,今夜来我家见我。我保你能报仇雪恨,还叫你留得性命。” 武松没有办法,只得收刀离去。王希孟踩住西门庆,待两个内侍跑过来,便亮出皇城司腰牌,说道:“此人暴露下体,与人斗殴,已被我拿住。伤他的人却是跑了。” 两个内侍只奉命抓捕西门庆,如今任务完成。便不再去考虑他因何与人斗殴。对着王希孟抱拳道:“多谢大人出手相助,此人伤重,还请大人帮忙押送。” 王希孟自然愿意帮忙。于是一个内侍帮西门庆处理伤口,另一个则叫来禁军处理。 也算是西门庆命不该绝。内侍对这种伤势算是有所经验。急救得当,西门庆便被抬上马车。 皇帝贴身内侍李彦也来到现场指挥运送。他认得王希孟,便行礼道:“此人罪大恶极,小王大人这次立了一功。” 王希孟则抱拳道:“属下也是皇城司一员,自然愿为勾当效力。” 皇城司是直属皇帝的密探,平日里便是通过李彦向皇帝汇报工作。所以李彦也兼着勾当皇城司的差事。算是皇城司的老大。只是平时不在皇城司坐衙办公。 听王希孟的话头,是不想贪功,而李彦刚刚受了皇帝的斥责,这下又是皇城司抓住了凶徒,便也说得过去。 于是十分客气地道:“我倒忘了小王大人还兼着皇城司的差事。既然立了功,咱们皇城司自然也不能亏待。” 王希孟说道:“属下全凭勾当大人吩咐。” 李彦便道:“那就由希孟将此匪人押回皇城司牢房。” “属下领命。”王希孟立刻指挥禁军押送西门庆,同时也找医生过来救治。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将西门庆投入皇城司牢房。 交接完人犯,王希孟便出了皇城司衙门,走到自家所在坊市正店。掌柜立刻出来招呼:“小王大人,买些什么酒菜?” 王希孟笑着与掌柜见礼,言道:“最爱贵店风麴酒,一会让小二给我送去十坛。”边说边掏出银钱结了账。 掌柜赶紧张罗送酒,又道:“小王大人有雅兴饮酒,我店里最近做得‘咸旋鮓瓜姜’,可下饭也可佐酒。让小二一同给您送去。” 王希孟抱拳道:“那就多谢掌柜了。” 王希孟人长得好看,又彬彬有礼颇具公子气质,在整个街坊也是极受人喜爱的人物。 一路上他笑着与人和善招呼,又到了肉店。对老板说道:“王叔,来六斤羊肉。” 老板笑道:“还是肥瘦相间的,切成薄片?” 王希孟道:“自然。这汴京城里也就王叔刀法能将肉切得薄如蝉翼。” 老板对自己刀法有自信,笑道:“还不是老王大人当年传的秘法。” 王希孟笑笑,边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边等老板切了羊肉。老板确实刀工了得,这里面还有个故事。 当年王祁找到这位老板,非要薄到透明的羊肉片,老板还以为王祁消遣他,因此拌了几句嘴。 老板说无人能切出那样薄的羊肉。 王祁却坚称自己能切。 两人打赌,后来王祁做了一种刀出来,真的能将羊肉切薄。老板认输,自愿供了王祁家吃了十天羊肉。 王祁则将刀赠与老板,老板便以此刀成就了手艺,在汴京城也算小有名气,算起来老板虽输了赌局,却还赚到了名声,生意更好。 所以对王祁父子一直客客气气,给他家多有实惠,也尽给好肉。 羊肉切好,用纸包了,王希孟拎着回家。 他家独门独院,院子不大,却也素雅。平日里王希孟花钱请了邻居妇人定期扫洒,自然也十分干净。 他进门放好羊肉,便取出一口铜锅,挨着水缸洗涮一番,又添了水,在餐厅料理碳炉放好了铜锅。 正店的小二也推着小车送酒过来。指挥小二将酒放到餐厅,王希孟又从橱柜里拿了两块点心递给小二,说道:“宫里画院顺出来的茶点,小哥尝个新鲜。” 那小二年纪比王希孟还小,自然高兴的手舞足蹈。谢过小王官人,一路小跑的走了。 王希孟继续料理饭食。围着铜锅摆了一圈各色吃食,又准备了两套餐具,坐在厨房,拿了本闲书,边看书边等人。 到了长灯时分,一个身影翻墙入院。见餐厅亮灯便走了过来。相貌刚毅,身高体壮,正是武二郎。 “师弟,来坐。等你多时了。”王希孟请武二郎入座。见他坐定,又给他倒了酒。说道,“今天咱让师弟尝尝我家的特色菜,涮火锅。当年我爹就是拿这道菜讨得我外祖父欢心,才娶到我娘。” 武松却没接他话茬,而是道:“今日下午,那西门庆被送到了皇城司。那是天下第一严密的地方。师兄教我如何报仇?” 王希孟道:“师弟莫急,那西门庆进了皇城司,便是插翅难飞,还愁报不了仇吗?师弟不若先跟我说说,你和西门庆是何仇怨。” 武松便将西门庆怎么与潘金莲通奸,又怎么合谋害死武大郎,他又如何报仇,又如何走脱了仇人,又如何越狱的事情讲给了王希孟。 王希孟听后沉吟片刻,先说:“这西门庆和潘金莲都该杀。”又道:“只是放师弟出来那人,却有问题。” 武松道:“只是救我,有何问题?” 王希孟道:“既然是梁山落草的好汉,又为何不敢留下姓名?” 一句话便问的武松哑口,只道:“俺不管别的,他帮俺报仇便是俺的恩人。” 王希孟摇摇头,说道:“今日我已经问清了西门庆犯得什么事情。” 事关西门庆,武松自然感兴趣,问道:“这厮犯了什么王法?” 王希孟小声说:“这厮与驸马蔡鞗串通,竟是要害福柔帝姬的清白。” 武松不认得宫中贵人,但福柔帝姬的名号却听过,言道:“那不是宋铁兄弟的……” “没错。”王希孟道,“好在福柔帝姬没受惊扰,不过茂德帝姬却被西门庆得手。” 见武松不明白其中关系。王希孟又解释道:“那勾结西门庆的蔡鞗就是茂德帝姬的驸马。” 武松颇为震惊:“这,这不是……” “没错,正是自作自受,可谓天意昭昭。”王希孟说完,话锋却陡然一转,道,“只是二郎哥哥相信天意吗?” 第57章 昔日肝胆付流水 武松沉思片刻,才道:“若说天意是恶人自有恶报,俺是不信的。要不然俺这拳头却没了用处。” 王希孟十分认可武松的话,点头说道:“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情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王希孟又解说道:“福柔帝姬我并不了解。但是咱们那位宋铁师弟却是个智将。我猜测这件事背后,八成有他的将计就计。” 武松知道自己师弟应是不会出事,便不再关心这个,而是问道:“西门庆既然轻薄帝姬,想来已经没了活路。只是不能手刃此人,当真是遗憾。” 王希孟却道:“师弟并非没有手刃此贼的机会。” 武松立刻来了兴致,问道:“此话怎讲?” 王希孟道:“茂德帝姬被毁清白一事,皇城司未必会如实上报官家。” 武松甚是疑惑,问道:“我听说皇城司是官家直属的密探。难道还会隐瞒官家。” 王希孟道:“若是皇城司真还像以前一样管用,蔡京等人又怎么蒙蔽圣听。现今勾当皇城司虽是官家身边的大太监李彦。但李彦不在皇城司坐衙。勾当以下,十大押班七个已成蔡京死党。另外三个也是对蔡京的命令不敢反驳。所以此事真相必不会传到官家耳朵里。” 武松对官场这些弯弯绕绕没有兴致,只说:“师兄只告诉我怎么手刃西门庆那厮便是。” 王希孟道:“无论真相上不上报,这西门庆必然活不成了。不瞒师弟,我在皇城司里也有份职位。到时候蔡京必然下令皇城司处决这厮,我便把差事揽过来,再叫你来动手。” 武松这才哈哈大笑,问王希孟:“此乃兴事,师兄的酒够吗?” 王希孟也笑了起来:“我早为你准备十坛美酒,可够你喝?” “够够够,自然是够得。”武松举起刚刚倒好的酒碗与王希孟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饮完还赞了一声好酒。 王希孟只是轻抿了一口,二人互相知道酒量,向来都是这么喝酒,也不计较多少。 三碗酒下肚,武松又说自己计划:“我已打听好西门庆在东京的住处,一会喝完酒,我便去先杀了那潘金莲。” 王希孟却摇头道:“你杀了人,开封府必定四处拿你,你却不好躲藏。过几日如何再杀那西门庆?潘金莲一个妇人,又能逃到哪里,这几日你便先在我家里居住,人们问起,便说是我老家来的堂兄。等杀了西门庆,再对付潘金莲,岂不易如反掌。” 武松听了王希孟计较,觉得他说的有理,便点头答应。 王希孟说完正事,便开始教武松涮火锅。一番讲解下来,武松立刻夹了片羊肉试验。蘸了小料吃到嘴里果然鲜嫩,与往日吃得水煮羊肉又大不相同。忍不住出言夸赞。 “俺听说师兄外祖乃是鼎鼎有名的大苏学士。大苏学士对饮食之道十分研究。你家这涮羊肉能够让他甘心将女儿嫁过来,果然是好吃。” 两人说笑之间,六斤羊肉,两坛好酒便下了肚。武松吃饱喝足自去客房休息。王希孟则收拾餐具,做了扫尾。 第二日一早,王希孟早早起来,做了早饭,武松早起则在院子里练了套拳。二人同桌吃饭,武松忍不住问道:“师兄怎么一个人住?我做都头时尚且有下人伺候。师兄乃是皇家画院待诏,又在皇城司公干。为何不请个家人使用?” 王希孟摇摇头道:“我原有个书童,前些日子却死了。临时又没有什么合适的,也就先凑合下来。” 武松便不多问,等吃过饭主动收拾了碗筷。 王希孟笑着辞别武松,步行去了皇家画院。在自己画室铺开长卷作起画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便到张择端画室,见宋铁也在,便笑着道:“小可来讨杯茶水,不耽误张前辈教课?” 张择端说无妨,亲自给王希孟看茶。三人坐在一起饮茶。谈论画意。张择端问起王希孟:“希孟那幅千里江山图画的如何了?” 王希孟道:“画稿已成,只是颜料还要费些功夫。” 张择端道:“我听说希孟颜料多用宝石,有些更是取自遥远的西域和南海。画院储备有限,只怕此画成稿将遥遥无期。” 赵妍儿又道:“不知我可否先看师兄初稿?” 王希孟道:“自无不可。” 两人又邀请张择端同去。张择端却道:“我若看了希孟手稿,怕心生期待,想看成稿。这成稿又一时半会完不成。倒成了憾事,反而不美。” 赵妍儿知道这些艺术家都有自己的个性,便也没强求张择端去看。 于是两人进了王希孟的画室看画。 长卷徐徐展开。虽然只是线稿,赵妍儿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那幅传世瑰宝《千里江山图》。 王希孟说要画千里江山图的时候,赵妍儿就怀疑过会不会是传世那幅。但他见王希孟年轻,以为不可能创作出那样的绝世名画。便也没在意。 今日一看,果然是那幅画的格局,心中便有些期待了。 王希孟见她眼神蠢蠢欲动,便道:“可惜这画要献给官家。不然倒是可以考虑送给师弟。” 赵妍儿心中却乐了,这画到了渣爹手里,还不早晚被自己骗来? 嘴上却道:“我怎么配得到如此宝贝的画作。” 王希孟道:“师弟不用妄自菲薄,没准将来你也能画出震惊于世的佳作。” “那就谢师兄吉言了。” 王希孟趁机说道:“昨日皇城司抓了非礼帝姬的狂徒。此人已经全部招供。只是不知能不能报呈御前。” 赵妍儿不了解皇城司情况,便疑问道:“难道皇城司还会欺瞒陛下吗?” 王希孟则又给赵妍儿解释了一遍皇城司现状。 赵妍儿只是叹息,很快也明白其中逻辑。若是皇帝耳目尚在,蔡京等人又如何蒙蔽圣听。 “此事倒是无所谓了。”赵妍儿道,“我家殿下已成功脱险,便无他求。” 二人心照不宣,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便闲聊几句告了别。 王希孟也不再绘画,而是出了画院,租了辆马车,奔着西边去了。 出了外城大西门,到了蔡太师宅邸,给门子递了名刺和门包。说道:“请上差为小可传话。就说小可特来投效太师,为太师解近日之忧。” 第58章 队友祭天力无边 王希孟被引入太师府,尽管太师府内雕梁画栋,但王希孟目不斜视,跟着小厮走得堂堂正正。 到了书房,静坐等候,没有下人看茶,也没有什么人出来招呼。 王希孟就笔直的坐着,仿若老僧入定,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驸马蔡鞗才出来拱手致歉:“王待诏,家父听闻王待诏到府甚是开心,只可惜公务繁忙难以脱身,所以才令吾出来接待,还望待诏见谅。” 王希孟笑道:“我昨日听闻驸马之事,还有所担心,今日见驸马已安然无恙,心里便踏实了。” 王希孟的话让蔡鞗有些不自在。说道:“待诏玩笑了,昨日吾也没发生什么事……” 王希孟打断蔡鞗的话,说道:“那西门庆是我抓的。” 蔡鞗昨日归家后便被父亲说教一顿,已经从慌乱中恢复过来,现在听到西门庆只是觉得可恨,言道:“待诏是来邀功的吗?” 王希孟依然保持微笑道:“西门庆没什么骨气,已经全部招供了。” 蔡鞗脸色微变,显然还不知道西门庆招供的事情。但随即又恢复了表情。说道:“他一个卑鄙商人,说的话不可轻信……” 王希孟继续打断蔡鞗的话,说道:“我已将西门庆供词告知福柔帝姬。” 蔡鞗终于生气,骂道:“好你个王希孟,这是来上门侮辱我吗?” 王希孟却依然保持微笑道:“驸马,侮辱你的不是小可,而是那西门庆。” 蔡鞗怒火直烧,昨天的慌张化为今天的屈辱,从主位上站起来,冲到王希孟身前,揪着王希孟的衣领将他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王希孟则依然笑着,温柔地说:“小可是来帮助驸马的,驸马何以动怒?” “放屁,你成心来羞辱我,我今天定叫你好看。”蔡鞗不顾礼仪,但他出身优渥,没和人打过架,现在只知道拽着王希孟衣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打人。 王希孟道:“驸马对我发火又有何用?何不坐下听听我的主意。教驸马洗脱污名。” 蔡鞗听王希孟的意思是真有主意,情绪稍微放缓。他对自己戴了绿帽子一事耿耿于怀,关键是绿帽子还是他自己亲手带上去的。 蔡鞗稍微松开了王希孟的衣领,但并未完全放开。问道:“便给你个说话的机会。若是再敢故意取笑。我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王希孟依然笑道:“驸马莫急,小可自有分说。”说话间轻轻拿开蔡鞗抓着他衣领的手,又替蔡鞗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不慌不忙的归置了自己的领口。 又道:“驸马之辱,所怨者两人。第一便是西门庆。这人断不可留。小人有一计划,可除此贼。” 蔡鞗冷笑道:“西门庆已经被收入皇城司大狱。弄死他是迟早的事情。还用你计划?” 王希孟笑容更灿,请驸马附耳过来。详细说了他的计划。 这计划听得蔡鞗时而愣神,时而贱笑,又时而惊呼。竟是百般表情都出在脸上。 一个计划说完,蔡鞗竟然对王希孟又客气起来,大有引为知己的模样。 蔡鞗满意地问道:“刚刚希孟兄说了第一个人是西门庆。第二个人又是谁?” 王希孟道:“正是福柔帝姬。” 此语一出,蔡鞗也是一怔。昨日茂德帝姬清醒过来后已经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他自然知道这事儿是中了福柔帝姬算计。可是西门庆已经被抓了起来,不可能知道详情。 便故意问道:“这与福柔帝姬有何干系?” 王希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反问:“有没有干系相信驸马心里也清楚。倒是驸马不想报复福柔帝姬吗?” 蔡鞗想到刚刚王希孟那报复西门庆的卑鄙方法,又想到福柔帝姬那张稚气未脱的俏脸,心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咽了口唾沫,问道:“希孟有何妙计?” “驸马附耳过来。”王希孟再次向他招手。 蔡鞗立刻就把耳朵凑过去。却听书房屏风后一声咳嗽。太师蔡京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见到王希孟笑着说道:“贤侄勿怪,老夫处理完公务才匆匆赶来。” 王希孟看不到屏风后是否有门,但心里清楚蔡京恐怕早就在偷听。面上自然不敢表露怀疑之色,赶紧起身行礼。 蔡京主位坐定,又请王希孟坐下,说道:“老夫与你父亲乃是至交好友,从前常常一同侍奉陛下左右。若非他英年早逝,听琴图上,怕就是我与他二人陪侍陛下了。” 听琴图是赵喆画作,画中央是赵喆抚琴。左右坐着听琴的是太师蔡京和宰相王甫。 王希孟知道蔡京与王甫不和,便也没顺着他话茬往下说。而是说道:“小侄曾与画院众人一同鉴赏过此画。画上太师题跋也是极妙。曾有同僚言说,当今天下唯有太师的题字才能与官家的画相得益彰。” 蔡京受惯了吹捧,加之他书法却有独到之处,便也泰然接受了王希孟的夸赞。又道:“既是自家人,便有话直说。我听下人禀报,说贤侄是来解我近日之忧的?” 王希孟连忙道:“我正与驸马计较,昨日驸马受辱,乃是福柔帝姬的过错。这位帝姬显然怨恨太师一家,我便想着应为太师尽些绵薄之力。莫让后宫干政,害了贤臣。” “贤侄所言有理。”蔡京道,“福柔帝姬年幼,我本不愿与她计较。但如此下去,必将祸国殃民。是该给她些教训。” 王希孟立刻点头称是。 蔡京又问:“只是福柔帝姬圣宠在握,却是不好对付。” 王希孟便道:“福柔帝姬一届女子,无非是恃宠而骄。若想纠正帝姬错误,便先应让她失了圣宠。” 蔡鞗插嘴道:“原我也是这等打算。只可惜未能成功。” 王希孟却摇头道:“驸马搞错了对象。” “哦?” “圣宠、圣宠。想要让福柔帝姬失了圣宠。关键点不在帝姬,而在官家。” 蔡鞗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区别。蔡京却已经十分明白。点头称赞道:“希孟所言极是。” 王希孟立刻向蔡京父子献了一计,父子二人均是一番赞叹。三人密谋了将近一个时辰。王希孟才从太师府离开。 王希孟走后,蔡京对儿子说道:“此人有我年轻时的几分风范。将来必成大器。” 蔡鞗心里撇嘴:“却不见你如此说过我。”嘴上自然应承。 蔡京又复盘刚才言语,忽然问道:“他给你出的对付西门庆的又是什么计谋?” 蔡鞗连忙道:“就是嫁祸西门庆越狱而已。些许手段不足挂齿。” 蔡京道:“皇城司牢狱内,西门庆生死不过翻掌之间。嫁祸越狱倒是多此一举了。” 蔡鞗则心想:“我怎么敢把那计划告诉你。万一你出言阻止,我却不好行事了。” 第59章 纸上谈兵坐论道 琼林苑的公众开放日是一个多月。所以赵妍儿近期不能去琼林苑内骑马。她便要求去杨府射箭,宫禁也只得放行。 茂德帝姬已经被官家下令幽闭,宫中最得宠的帝姬已经是福柔帝姬。负责掌管宫禁的内官自然不敢忤逆她。 于是赵妍儿抱着自己的瓶瓶罐罐前往了天波杨府。 杨府也早就收拾出后院的院落供赵妍儿摆放实验器具。 马车直入府内。 绿桃指挥杨府下人搬运物资,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布置好房间。 期间现任杨家的家主杨宁淼便和杨真儿一起陪帝姬聊天。 杨宁淼今年十九岁,却与妹妹的身高截然不同。赵妍儿自己一米六几的个头,杨宁淼竟与她相仿。 杨宁淼自幼体弱多病,练不了武,却并非命不久矣的样子。只是身体瘦弱,经常生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平日里倒和普通人分别不大。 三人先是聊起专门给赵妍儿的院子。杨宁淼道:“后院本是建造起来为府里家长居住,只是我杨家人口单薄,除了祖上佘老太君居住过,便一直空置。不过府上日日打扫所以那房子内里和新的一样。” 赵妍儿感谢了杨宁淼,又问道:“佘老太君是不是西北佘家的人。” 杨宁淼道:“正是如此。” 赵妍儿又好奇地问道:“现在西北,佘家、种家世代将门。你们杨家衰落后为何不去投靠,反而要找茂德帝姬那种人?” 杨真儿介绍道:“佘太君已经是数辈前的人物了。我们杨家人才凋零,又怎么好去打人家秋风。” 这倒是现实,即便是佘太君在世,杨家若是没了能上战场的将军,又怎么和佘家互帮互助? 赵妍儿想起自己也认识佘家的人,便闲聊道:“佘家年轻一代中,有一位叫佘彦质的。你们可认得?” 杨家兄妹对视一眼。还是杨宁淼开口说道:“佘彦质自然出名。他父亲佘可适是战功彪炳的武将,却不是佘家家主一脉。是老家主佘克行的侄子,现任家主佘可大的堂兄。佘彦质一脉单传,上阵打过几次仗,表现不错。但不知为何弃武从文。文章也做得不错。去年就来了京城,应该是应考今年的新科进士。” 杨真儿又补充道:“妍儿既然见过他,就知道他的长相。他今年若是高中。豪门贵女只怕会疯狂抢人。” “倒是个厉害人物。”赵妍儿感叹一声。 杨真儿便道:“若是妍儿喜欢,等放榜之日,咱们也来个榜下捉婿。有我在,定能一举功成。” 榜下捉婿乃是此时的一个传统。原本是新科进士殿试放榜的时候,东京城里有未出阁女儿的富庶人家,派家丁将中了进士的看榜学子抓去自己家里与女儿成婚。年轻外地举子见的世面少,脸皮又薄,也就半推半就的娶了老婆。后来达官显贵们也逐渐参与,甚至闹了一些纠纷。 所谓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后来举子们自然也学聪明了,放榜之日看榜都做好了逃跑准备。真能榜下抓个进士为女婿的便少之又少。 再往后,演化到此时,则多是提前商量好的。女方都是影响力大的文官。举子进京时都已经筛选过了。只待中了进士就走个过场。 赵妍儿忍不住吐槽道:“真儿你看我像是急着嫁人的吗?” 杨真儿和帝姬混熟后也是敢说话了,说道:“也是,总要在王师兄和那佘进士中选一选的。” 赵妍儿也很无奈,打又打不过她,只得转移话题道:“杨家哥哥何时娶亲?” 原本事不关己静静喝茶的杨宁淼差点喷出一口老茶。果然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他和帝姬没那么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志在杀敌报国。尚没有娶亲的打算。” 赵妍儿继续挤兑道:“有家才有国。你若想要上阵杀敌,更要先成家立业。” 赵妍儿逐渐将话题由男女私情转移到国家征战上。杨宁淼虽然没有习武。但兵书却看了许多。一时间指点江山,大有天地为盘,雄师为棋的豪气。 赵妍儿见他纸上谈兵,便有意挫他锐气,问道:“杨家哥哥既然熟悉兵士,奴家却有一问。” 杨宁淼自信言道:“殿下尽管问来,但凡兵事,无不能答。” 见他骄傲的模样,赵妍儿便问道:“杨家哥哥,若你带1500名兵士打仗,战死四五百人。所余士兵站3人一排,多出2人;站5人一排,多出4人;站7人一排,多出3人。你所带部队还剩多少兵力?” 这问题让杨宁淼一怔。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毫无头绪,便又命下人取来纸笔专心计算。算了半晌却也不得结果。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出的是算数题,不算兵事。” “好!”赵妍儿又道,“那我再问你。若命杨家哥哥带捧日军出征,以一字长蛇阵行军,后方突遭袭击,捧日军全员多少时间能够回转反击?” 杨宁淼刚想回答即刻回转,却又闭嘴。捧日军有左右二厢,一厢又有十个军,一军又有五个指挥,按照五百人一指挥算,整个捧日军满编是五万人。 五万人排成一字长蛇阵,要掉过头来反击,绝不向五个人一样掉头冲就行。 这是一个现实问题,杨宁淼却根本算不出来,脑门逐渐冒汗。 赵妍儿又道:“我再问杨家哥哥。若现在城外有蛮夷入侵,哥哥奉命集合捧日军又要多长时间?” “再或者,哥哥带捧日军渡白沟河攻击辽军。渡河需用多久?”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杨宁淼哑口无言,最终站起来向赵妍儿作揖道:“是臣下纸上谈兵了。” 赵妍儿坦然接受,安慰道:“指挥战阵并不以武力为最强,应是知兵用兵才能胜利。” “臣下受教。” 三人又聊了会天。赵妍儿甚至大放厥词给杨宁淼讲了后世从电视上看来的戚继光鸳鸯阵的用法。她也知道自己也是纸上谈兵,便故意将事情说得夸张,好让二人觉得只是玩笑。 说完鸳鸯阵,绿桃正好来禀报,说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已经安置好了。 赵妍儿便对二人说道:“走,带你们看看我的厨房。” 第60章 希孟奸计算兄弟 赵妍儿的厨房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厨房。 自火烧重建后,赵妍儿研发成果只有两项,一是白糖,二是酒精。 白糖深受后宫众人欢迎,赵妍儿作为礼物送了一波兄弟姐妹。算是把恃宠而骄的名声掩盖了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高度酒并不受这些贵人们欢迎。贵人们口味清淡,赵妍儿生产的高度酒精不经勾兑,贵人们连下咽都难。 但这两种物资却不是单纯的食用品。 要知道,即便是到二战以后,这两样还是战略物资。 赵妍儿给杨家兄妹讲解了制糖和制酒流程。 杨家兄妹啧啧称奇,杨宁淼更是道:“此乃秘法,帝姬不好轻易示人。” 赵妍儿道:“你觉得这些能赚钱吗?” 杨宁淼道:“东京汴梁奢侈之风盛行。这糖霜洁白如斯,应会受人欢迎。只是这酒水太烈,若是运到西北发卖,或许可行。” 赵妍儿见他竟也有几分考虑,便道:“不若咱们合伙开个糖酒铺子,你来替我经营。” 杨宁淼有些犹豫。赵妍儿便又劝道:“领兵打仗,把握人心也是重中之重。而经商则是能最能看透人心的。” 杨宁淼立刻道:“臣下愿为帝姬分忧。” 赵妍儿与杨宁淼谈定,赵妍儿出产品技术,杨宁淼负责经营。其他所需诸如铺面工钱之类,各掏一半。赚钱五五分账。 实际上赵妍儿按照后世的经验,与人合伙的买卖大多长久不了。但这些钱对赵妍儿不算多。这事情更多的是对杨家的考验。 赵妍儿又给杨宁淼讲了几种糖果制造的方法。杨宁淼便立刻去操持此事。 杨宁儿跟着参观了一遍厨房,在角落里看到几排放整齐的柑橘,忍不住问道:“妍儿,现在刚刚开春,这种贮藏果品正贵,你怎么不将这些柑橘好好保存,反倒放在这里。任它们烂了?” 赵妍儿也没办法立刻跟杨真儿普及微生物知识,只是开玩笑说道:“这些柑橘是我故意养的,若是养的好,他们能长出全身的绿毛,毛茸茸的像个毛团子。” 杨宁儿对赵妍儿奇怪的癖好并未提出异议,而是说道:“你这些都烂了,怕是发不成那样的毛团子了。” 赵妍儿也有些沮丧,她花重金买了二十个柑橘,却没有一个成功霉变,长出青霉菌的。 赵妍儿虽然失望,但也明白菌株培育本来就是有些玄学的事情。只能等今年秋天柑橘收获后再次培育。 毕竟只要基数够大,总能培育出来。 杨真儿却又道:“过年祭祖的时候我家也摆了柑橘贡果。今天早上上香的时候我看好像有长绿毛的。” “什么?”赵妍儿没想到竟然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时候,赶紧说:“没扔,快带我去看看。” 杨真儿便带着赵妍儿到了二院杨家祠堂。只见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一个身穿金盔金甲的武将拄着一柄青龙偃月刀端立于上。画像前摆了灵位,上书“故忠武将军杨公讳业之神位”,正是杨老令公。旁侧又有拄着龙头拐杖的命妇画像,便是佘老太君。 下面牌位森严排列,粗眼望去竟有几十个之多,诉说着杨家满门英烈的悲壮历史。 赵妍儿看到供桌上橘子确实有了青绿色霉变,却也没着急去取。而是恭恭敬敬的给一众英魂上了香。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收取了发霉的橘子。又命人换上新鲜的水果,才回到自己的厨房。 整理好这宝贵的橘子,赵妍儿都忍不住想到:“明明温度湿度都不合适,却就这样长出来了。莫非冥冥之中真有杨家祖宗保佑?” 自此,赵妍儿每次用厨房进行实验前,都要去杨家的祠堂拜一拜。 一下午的时间匆匆而过,回宫前徐宁又来禀报,言道:“黑寡妇那边传来消息,汝窑三足樽不在蔡府。” “可知下落。” “据黑寡妇那边的消息。三足樽应该没有出宫。极有可能被茂德帝姬在宫里转送了。” 得了消息,赵妍儿便启程回宫。马车出了天波府,先向南走,再上西门大街向东往大内方向而行。 西门大街是西门到大内的必经之路,赵妍儿的马车是宫里的马车,很好辨认,路人纷纷让路。 一辆小马车借光跟在赵妍儿马车后面,走了又半里路。小马车上客人掀开车帘,看到赵妍儿马车,又看到骑马随行的徐宁,便放下车帘,对车夫道:“大叔,咱们拐个弯去兴国坊买些炊饼。” 赶车大叔立刻调转马头,向南侧驶去。两辆马车就如此交汇同路,又分别而行。 到了兴国坊孙家饼店,一个英俊公子从车上下来,正是王希孟。 王希孟买了五斤炊饼,又上车让车夫回皇家画院。从画院取了自己的马匹,将炊饼挂在马鞍上,骑马回家。 回到家中,便见武松已经扫洒了庭院,收拾了家具,竟将王宅收拾的焕然一新。 入得宅内,王希孟赶紧抱歉,说道:“劳烦二哥,你是客人竟让你做起家务。” 武松则道:“你我兄弟谈什么主客。俺自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你嫌弃俺不成?” 王希孟赶紧出言否定。二人操持了晚饭。武松又喝酒,王希孟便劝道:“今日少喝,晚上就是二哥报仇的时候。” 武松放下酒坛,问道:“师兄已经安排好了?” 王希孟道:“今晚我便将西门庆从皇城司中押出来。送到他京城居住的宅子。到时候二哥可在那宅子外面埋伏,等我将西门庆和潘金莲安排一处,出了房门便来招呼二哥,带二哥杀过去便是。” 武松激动的满了一碗酒,一口喝下去,道:“武松大仇若是得报。师兄就是武松再世父母。” 王希孟又劝武松不要喝酒误事。武松却道:“师兄也知俺酒量,哪曾吃酒误事?却是酒越吃,人越厉害才是。” 武松又是这套经验主义,只因喝酒打死了老虎,便成了做大事前先喝酒的毛病。 王希孟也违拗不过他,强压他只喝了一坛酒水。 这次计划若不成功,怕是反要遭武松埋怨让他少喝了酒水。 第61章 辱人妻女自取祸 蔡鞗辞别王希孟后在府内准备了一下午,吃过晚饭便立刻叫来护卫孙十三,嘱咐了今晚行程,就带他一起出了府。 他本已经被皇帝勒令在家读书。按道理来讲是不能出蔡府的。但只要蔡府愿意,出了皇宫大内,这大宋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蔡府。 蔡鞗自认为若他真出不了府就白姓蔡了。 二人锦衣夜行,来到西门庆京城宅邸。 西门庆乃是阳谷县首富,变卖家产进京,自然是有些钱的。京城宅邸位置不错,是个二进院子,纵然家中妻妾众多,倒也是宽敞。 蔡鞗亮明身份入府,家中虽没有男主人在,但蔡鞗亲临却不能怠慢。于是西门庆之妻吴月娘便在前厅接待了蔡鞗。 蔡鞗身份尊贵,当仁不让的坐了主位。吴月娘却不敢有丝毫不瞒,行了万福礼,小心翼翼的坐在侧首。 蔡鞗道:“你家官人犯了大事,今日我有意救他,你等如何打算。” 吴月娘此时只知道西门庆犯了死罪,不知具体情况,立刻拜谢道:“驸马能救我家官人,家中之物只管取用。” 蔡鞗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找好关系,今晚便将你们官人放出来。然后找个替死鬼送进去。只是这京城你们却留不得了。快些点查细软,明日便出城,到个陌生地方,改名换姓生活。” 吴月娘立刻起身行礼道:“多谢驸马相救。我们刚来京城,正好财产行李还未拆包存放,今晚就能启程。” 蔡鞗却道:“大娘子安心,有我在,你们不用着急。只是西门兄一会回来,应该是想见到自己妻妾。大娘子便将众人唤出来一起等他便是。” 吴月娘道:“后宅女子,怎可随意面见驸马爷尊驾。等我家官人回来,自去内宅见面便是。” 蔡鞗立刻面露不悦,言道:“大娘子如何将我当做外人。古语有云,通家之好。大娘子这是不拿我当自己人。” 此时的吴月娘,全部的希望都在这位驸马身上,怎敢违逆他的意思。便让使女春梅进后宅唤人。 不多时,西门庆四个妾室都站在前厅,向蔡鞗请安献礼。蔡鞗一眼扫去,果然有一个最年轻漂亮的,正是西门庆新纳的妾室潘金莲。 蔡鞗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蠢蠢欲动。心道:“这个王希孟果然是个人才。竟想出如此妙哉的主意。以后我定要多与他走动。” 心中刚刚盘算了一遍今晚的计划。王希孟便带着西门庆来了。 西门庆被切了一刀,现在还不能下地走动,王希孟便找了两个皇城司兵士,抬着人进屋。 众多妻妾见官人这副模样,皆是惊慌失措。 蔡鞗则道:“莫慌,还是先将西门兄安置回卧房才对。” 于是众人又将西门庆送到卧室床上躺下。蔡鞗又道:“此处无事,除了有关人等,便都退下。” 于是王希孟叫了两个皇城司军士出去,拿出几两银子赏了,说道:“驸马爷的事情务必保密。” 现在的皇城司哪敢忤逆蔡府公子,两人立刻领了赏赐脚底抹油。王希孟便又回了屋里复命。 此时屋里只剩下西门庆和他五名妻妾。外加蔡鞗和护卫孙十三。 蔡鞗便问王希孟:“可有人为难?” 王希孟道:“驸马爷打了招呼,皇城司自然是全力配合。没准小可还能因办差有功升上两级。” 蔡鞗点点头,又对西门庆道:“西门兄受苦了。” 西门庆赶紧答道:“多谢驸马相救。” 蔡鞗笑道:“这是应当。不过西门兄是打算如何谢我?” 西门庆没想到蔡鞗竟说得如此直接,便道:“小人无以为报,愿孝敬驸马十万两银子。” 蔡鞗却道:“你从前买一幅字就花了十万两银子。怎么你的命就如此不值钱?” 西门庆心道不好。这蔡鞗怕是要狮子大张口。他花十万两买蔡鞗一副字,是为了买武松的命。现在到自己的命上,自然只会更多。 此时人为刀俎,西门庆只能硬着头皮道:“小人愿出五十万两再求驸马一幅字。” 蔡鞗笑道:“看来你买我字后必定是日夜观摩,觉得确实好才又要购买。” 西门庆赶紧道:“正是如此。” 蔡鞗却道:“也好,我今日便发发善心,多卖你几幅。” 西门庆连忙叫道:“驸马爷,这五十万已是小人半数家资,若是再买驸马墨宝,小人还如何养家。” 蔡鞗却不容他多说,对吴月娘说道:“便让孙十三跟你去拿钱。” 孙十三立刻上前,吴月娘哪敢违拗,只得带人取钱。 不多时两人又回卧房,孙十三禀报道:“少爷,这厮不老实,他家光是银票就有一百二十两。”说着就将银票递了过去。 蔡鞗看都没看,摆手示意孙十三收好。又对西门庆说道:“你这人真是奸猾。但救你之事,既然都说定了,便也就如此了结。” 西门庆现在哑巴吃黄连,不敢违逆蔡鞗意思,只得说道:“多谢驸马搭救之恩。” 蔡鞗却是话锋一转,眼神凛冽地说道:“前事虽了。但你玷污帝姬的事情又怎么说?” 西门庆没想到蔡鞗还要问此事。心中一惊,彻底没了章法。 此时,他也知道了自己玷污的乃是茂德帝姬。现在面对人家丈夫,怎么说理。慌乱间便反驳道:“小人也是奉了驸马之命。弄错了帝姬也不是小人本意。” 蔡鞗立刻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西门庆,苦主就在眼前,你还敢狡辩?” 西门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得哀求道:“小人已经是无用之身,已然受了报应。还请驸马放过小人。” 蔡鞗却是冷笑一声:“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样你得答应我。” “驸马请讲。” 蔡鞗打量了一眼西门庆的妻妾,说道:“正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睡了我老婆,我便睡你老婆,这样便算扯平了。如何?” 西门庆和妻妾俱都是一惊,没想到这位驸马道貌岸然,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西门庆想要求情,蔡鞗却不再跟她废话。一个眼神,孙十三上前一步就将西门庆从床上拽了下来。扔到椅子上便捆了手脚。 西门庆本身有伤,被这样一折腾便再也没了反抗的力气,只得眼瞅着蔡鞗一把抓住潘金莲扔到了床上。 第62章 大仇得报快人心 潘金莲甚是惊恐,但又不敢反抗。 蔡鞗看了看已经屈服的西门庆众妻妾,对自己的两个走狗说道:“五个太多了。你们两个把他正妻和潘金莲留给我。剩下的三个你们带出去玩儿。” 孙十三咽了口口水,和王希孟带着三个妾室出了门。 到了隔壁房间,王希孟笑着对孙十三拱了拱手道:“十三哥。我就不要了。这三个都送你。” 孙十三打量了王希孟,确定这小子还是个雏儿,便说道:“也是。希孟这样的翩翩公子,倒是便宜了她们三个残花败柳。” 王希孟笑着拱手出门,贴心的为孙十三关上了门。孙十三看到这三个女人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失望,便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主卧中,吴月娘被勒令跪在床边伺候,西门庆则再也忍不了,大喊道:“蔡鞗,你贵为驸马,怎能如此下作?” 蔡鞗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如此弄你。以后我还有何颜面在东京立足。” 西门庆无奈,除了大骂大叫,只能默默流泪。 蔡鞗却只当西门庆的叫骂是助兴。抓着潘金莲道:“西门兄叫大声点。为我征战加油。” 潘金莲心中恐惧,看到蔡鞗肆无忌惮的样子,心道:“这西门庆已经是废人了。看这情况,家财也定会被这驸马夺取。我不如讨好驸马。哪怕进太师府做个女使,也比跟着西门庆强。” 有了这种想法,潘金莲便刻意逢迎蔡鞗。蔡鞗见潘金莲顺从了自己,又想起那日茂德帝姬骑在西门庆身上的样子。便让潘金莲也骑了上来。 正开心,房门陡然炸裂。一个壮硕的身影一闪而入,刀光乍现,随着一句“你这淫妇拿命来。” 潘金莲的头颅便飞了出去,只剩身子还骑在蔡鞗身上,血光从断口处喷射而出。血点如淋浴般溅了蔡鞗满头、满脸、满身。 吴月娘白眼一翻,吓得晕倒在地。西门庆更是吓得屁滚尿流,武松捂着鼻子将西门庆拽到在地,西门庆立刻大叫“好汉,饶命。” 武松哪还饶的了他。一刀下去,掏心挖肺自不在话下。 正要砍下西门庆头颅,却觉得背后寒光一闪,挥刀格挡,就挡开了背后腰刀攻击。 正是隔壁孙十三听了声音赶来。 两人斗了三招,孙十三便觉不敌武松,正要逃走求援,却听武松言道:“阁下可是劫狱救我的好汉?” 孙十三一愣,没想到武松从这三招就看破自己身份。他当时受蔡鞗指派去演了一出劫狱的戏码,正好现在用所谓恩情骗武松束手就擒。 于是孙十三跳出战圈,收刀道:“正是在下劫狱救得你……”让武松缴械投降的话还没说完,武松刀光闪过,孙十三身首异处。 “与我对打还敢收刀退战,当真是不想活了。”武松骂了一句,他早听王希孟说过,此人是为了利用自己才劫狱。现在看来正是蔡鞗幕后主使,想借他手除掉西门庆灭口。 武松回身割下西门庆头颅,又捡了潘金莲头颅,并不理会床上一动不动的蔡鞗。找了个布单将两个人头裹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如此大动静闹了出来,西门庆家中仆人却没有人敢出来查看,更没有人敢跑出去报官。只因为王希孟坐在宅院正厅安静品茶。 武松拎着布包出来。王希孟淡然问道:“孙十三身上的银票摸了吗?” 武松拍了拍自己脑袋,说道:“竟然忘了。”便将布包放在正厅桌子上,又回卧房摸了银票。 王希孟又道:“二哥打算去哪里?” 武松道:“我将这对奸夫淫妇的头颅摆在哥哥坟前,祭奠完哥哥便浪迹江湖。若是能安定下来,便差人来向师兄报信。师兄大恩,以后若有用得着武松的地方,尽管开口。” 王希孟却道:“二哥若真是要报恩,我倒有件事情要麻烦二哥。” 武松道:“师兄尽管开口。” 王希孟道:“二哥先去祭奠兄长,一切安顿好后再回东京找我,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二哥。” 武松也不啰嗦,抱拳道别后,便出了西门庆宅邸,一路向阳谷县赶去。 王希孟送走武松,便回了卧房。蔡鞗还躺在床上不动,王希孟走过去查看一番,这蔡鞗竟然是吓傻了。 王希孟移开潘金莲身子。嘴里含了口茶水喷在蔡鞗脸上,见蔡鞗还是没回过神来,便抡圆了手臂狠狠地在他脸上来了个耳光。 蔡鞗这才悠然醒来。看到王希孟来了,赶紧起身提上裤子,慌张的问道:“那人呢?” 王希孟道:“那匪人已经逃了。” 蔡鞗已经彻底慌了神,又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王希孟道:“驸马莫慌。今晚只死了三个人,一个西门庆本就是皇城司命我处决的罪人。一个潘金莲只是一届妾室,又没苦主。还有一个孙十三本就是府上之人。没什么大事。” 经王希孟这么一说,蔡鞗才稍微安心了一些。继续问道:“然后该怎么办?” 王希孟循循善诱:“首先这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驸马出门的事情太师知道吗?” “这事儿我怎会告诉父亲?” “那样最好。这事只要瞒过太师,驸马就不会再受责罚。一会驸马整理了衣服,自己回府便是。之后我就上报只说武松行凶。” 蔡鞗还是有些犹豫,道:“孙十三呢?” 王希孟道:“今日的计划是我带西门庆出牢狱回家取他窝藏的罪证。皇城司心照不宣,路上西门庆越狱逃跑会被我诛杀。那孙兄是我请的帮闲助手,总没有过错。” 蔡鞗连忙道:“对对对,当是如此。” 王希孟道:“回家后正遇上来报仇的武松,孙兄也被武松顺道杀了。” 蔡鞗又看了一眼晕倒的吴月娘。问道:“这些活着的?” 王希孟道:“这些人还不任咱们摆布?驸马只需要记住,今夜您谨遵官家教诲,在家中读书。其他一切自有小可处理。” 蔡鞗忍不住感叹道:“希孟真乃在下知己。”他逐渐恢复了神智,将王希孟的说法从头想了一遍。发现还有一处漏洞,便问道:“那武松又怎么办?” 王希孟却胸有成竹地说道:“驸马放心,十日内我便能将他捉拿归案。定叫他无法吐露今晚内情。” 第63章 祓禊祈福及笄礼 三月初三,上巳节。 皇帝今年在金明池畔祓禊祈福,百姓们多在金明池或汴河两岸沐浴祈福。 说是沐浴,不是真的脱光了往里跳。只是形式上捧着河水洗脸,有些干脆涮涮手走个形式。 主要目的还是要沾些福气,而不是真的洗白白。 皇帝行完仪式,便又在水边给女儿举行及笄礼。 三月初三又是女儿节,今年的及笄礼格外隆重,因为福柔帝姬也在其中,内侍省不敢马虎。 福柔帝姬又提议,大臣勋贵乃至东京良善之家今年及笄的女儿也一并在金明池举行及笄礼,由皇帝主持。 这对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意义非凡,自己的及笄礼有皇帝主持,以后嫁人也能嫁的更好。 但少部分人却并不欢喜。比如宰相王甫的女儿王幽兰。 王甫儿子不少,女儿只有这一个,所以自幼娇惯。若是相府自己操办及笄礼,王幽兰自然是整个典礼过程中最耀眼的珍宝。 可是这金明池及笄礼,将近百人的少女中,自然是以帝姬为中心。而福柔帝姬又确实耀眼夺目,相比之下,贵为宰相之女的王幽兰倒显得黯淡无光了。甚至连他的父亲都只顾着拍官家马屁,都没有机会看自己一眼。 宰相王甫却觉得这种集体及笄礼是个不错的机会。他是众多父亲中官职最大,自然有机会陪侍在官家近侧。现今朝堂,太师蔡京只手遮天,王甫与蔡京有些摩擦,虽然没有撕破脸,但也遭受了一些敲打。 他本就是靠着进献祥瑞上位,现在自然不会错过和皇帝交流的机会。两人都有女儿,王甫便以养女儿的事情和皇帝聊天。重点恭维福柔帝姬,逗得皇帝龙颜大悦。 及笄礼成,皇帝亲赐了少女们朱钗,皆是纯金打造,上面雕工精致,又有珍珠挂饰,在场少女无不欢喜。 尤其是寻常人家女儿,这珠钗本就贵重,又是御赐,作为嫁妆,将来嫁人能选的婆家至少上一个档次。 想到这些,平民少女无不感谢福柔帝姬。尤其是想到福柔帝姬只举行这么一次及笄礼,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自己这种普通人家女子再也拿不到这样的嫁妆,大家就更感谢福柔帝姬了。 及笄礼毕,众人却并未散去,女儿节又有诸多活动,豆蔻少女享受最后的不受礼教束缚的美好时光,自然恣意玩耍。 荡秋千、斗草、唱歌跳舞。一片欢乐富贵景象。 赵喆最爱看这种景象,有才艺的女子也愿意御前展示,众人摆桌饮宴,宦官又摆好曲水流觞的水道,当真是与民同乐,天下太平。 一道道御宴上桌,皇帝却不见自己掌上明珠,便开口问道:“福柔帝姬去哪里了?” 内侍李彦立刻回禀道:“帝姬说要亲自下厨,为陛下准备饭食。” 皇帝不禁笑道:“我这女儿,竟是喜欢庖厨之事,当真是个劳累命。” 宰相王甫赶紧说道:“陛下此言差矣,庖厨之事乃是女子本份。福柔帝姬如此当属女子表率。” 皇帝更加得意,大笑道:“王相倒是妙赞了。福柔做饭,完全是她自己嘴馋!” 王甫多年的人精,立刻接话道:“那微臣这张馋嘴今天怕是要跟着享福了。” 皇帝被逗得哈哈大笑。两人正相谈甚欢,却见福柔帝姬侍女绿桃捧着一屉馒头,每个馒头上都有数个褶皱,婴儿拳头大小,胖嘟嘟的甚是白皙。 皇帝便问:“这是何物?” 绿桃禀告道:“回禀陛下,这是福柔帝姬亲手为陛下做得荠菜馅馒头。” 三月初三有吃荠菜的传统,此时馒头多是带馅,与后世包子类似。一旁的王甫赶紧赞道:“这馒头甚是好看,像朵花儿,帝姬果然心灵手巧。” 皇帝见这馒头模样可爱,忍不住夹起来品尝,一口下去只觉面皮松软,又颇具弹性。馅料汁水丰富,味道又鲜美。忍不住一口气吃了三个,才停下歇息,喝了口酒水,便觉得饮食当是如此。 王甫立刻道:“臣观陛下食之,有气吞山河之态。这馒头定然是世间少有的珍馐美味。臣厚颜讨一个尝尝可好。” 王甫此言正是拉近君臣关系之妙。若是金银珠宝,出口讨要则过于市侩。古玩字画,有些雅趣,但皇帝若是真心喜欢却又难免制造困扰。但这饮食之物,自无不妥。 赵喆数了数笼屉中的包子,言道:“只有区区十个,赐予爱卿朕又吃什么?” 王甫瞬间明白,这包子是真好吃,加上女儿亲手制作。看来皇帝是真舍不得。便想出言掩饰尴尬。 却听一个温柔女声言道:“父皇尽管赐下,儿臣一起蒸了十屉。” 只见福柔帝姬赵妍儿,已经卸下典礼上华美妆容,一身素色打扮,更是用襻膊布条将长袖扎了起来,一副干活的小家碧玉之姿。 皇帝见自己女儿上来,身后跟着几个内侍,各拿着不同东西,有几个便是捧的笼屉。于是大手一挥,赐宴下去。 王甫自然得了一屉,其他由众人分食,王甫看众人竟然都上前争抢,心道:“这些锦衣玉食惯了的老东西,各个都像是三天没吃饭的饿鬼。看来讨皇帝欢心这条路,也是路窄人多啊。” 心里不屑,嘴却不停,一口气将包子一口一个吞下,到了第九个实在吃不下,信念一动,开口道:“这馒头竟如此好吃,臣一个没留神就剩了两个。原本还想带回去给家人分食,这下就只能先着臣的女儿了。” 说完就将自己女儿王幽兰叫到身边,将两个包子给了女儿。 王幽兰大家闺秀,看到这包子便觉得晦气。她在御前自当是小口饮食,尽显风范,却要吃包子这种食物,忍不住腹诽了几句福柔帝姬。 但她也不敢在御前摆脸色,自然是尽量小口保持风范的将两个包子吃下。只是没在父亲期待的眼神下出口夸奖。 而赵妍儿根本没注意到这对父女的表现,而是专心的安排起内侍生火,竟然在御前搭起了炉灶。 皇帝见她忙碌忍不住问道:“今日你及笄,何必如此劳累,不若坐下饮酒赏花,岂不美哉?” 赵妍儿道:“妍儿既然及笄,便不是幼儿,十几年多是父亲照顾女儿。今日便应该女儿伺候父亲。” 皇帝知道自己女儿是将这饭食作为成年后对父亲的第一份谢礼。心中无比感动。心想:“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第64章 心机暗涌似海渊 赵妍儿摆好长排铁炉,点好果木炭,熟练的摆上羊肉串,果木香味伴着小股烟尘飘起,她下意识的用手臂擦了一下脸,一条木炭黑条便花在她脸上。 赵喆一直慈爱的看着女儿料理,见她脸上又画上一条黑道,忍不住想起自己初见她时,那放火烧了厨房的狼狈样子。难免会心一笑。 皇帝一举一动尽在大臣眼底。各个心里都明白。这福柔帝姬所得恩宠,只怕是原来茂德帝姬的十倍还多。 这些人本就是平均每人八百个心眼子的家伙。此时,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讨好福柔帝姬。 赵妍儿仿照后世烧烤摊上做的烤炉有些长,显然有点高估自己的技术。 一口气放了几十串羊肉,眼看手忙脚乱饭烤不过来,便抬手叫自己父亲帮忙。 “父皇,快过来,我要忙不过来了。” 女儿有难,赵喆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问道:“需要干什么?” 赵妍儿道:“你就帮我翻转肉串就行。” 赵喆上手转动竹签,赵妍儿又指挥道:“你要一手多拿几串,直接转过来。” 边说还边做了示范。 赵喆手巧,立刻学会。旁边的内侍李彦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皇帝眼神制止。 父女两人烤串,周围大臣却不敢上前打扰。直到皇帝命人分下肉串,众大臣才又叩谢天恩,一边吃串一边激动地直抹眼泪。 开玩笑,以后自己若能在史书中被提及两句。这天子亲自烤肉,赐而食之的事情必然会被记上去的。 赵喆却也觉得有意思,那羊肉滋滋冒油的,让他颇有些成就感。 宾客尽欢,王幽兰却看了一眼福柔帝姬那摸着黑灰的小脸。心道:“我正借此机会把她比下去。” 于是上前叩拜皇帝,说道:“臣女感念天恩,请为陛下献歌一曲。” 赵喆现在心情大好,便赞许道:“朕刚听王爱卿说他女儿能歌善舞。看来今日是有耳福了。” 王幽兰谢过赵喆夸奖,便开口演唱,曲子是如梦令,说了词牌乐师便奏乐而伴。 词是李清照那首《如梦令》,王幽兰声音确实如空谷幽兰,虽然现场有些嘈杂,但一曲唱完,还是夺得在场雅士喝彩。 恭维之声不断,王幽兰心满意足,看了看一脸欣赏的赵妍儿。一念之间,便出口说道:“民间多传闻,福柔帝姬才华横溢,想来也有许多才艺,今日何不展现一番,也让众位贤达,开开眼界。” 赵妍儿没想到,这王幽兰有此一说。便立刻想起之前宫斗剧中最爽的打脸环节。也明白了这王幽兰是有挑衅之意。 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王幽兰,只以为她是茂德帝姬死党,这是找自己麻烦为茂德帝姬出头。却没想到这是木秀于林的无妄之灾。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王甫。他是鬼精之人,怎么不知道自己女儿性格。心中暗叫不妙,立刻出声喝道:“兰儿,不得放肆。帝姬身份高贵,是能歌舞娱人的吗?” 赵喆却还没意识到王幽兰的目的,反倒替她求情道:“少女年幼,不必苛责。” 王幽兰却顺杆往上爬,说道:“古有彩衣娱亲,陛下在此,帝姬又如何不能歌舞?” 王幽兰素来善歌,在东京城的才女中也有些名气。今日在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王幽兰这分明是要让福柔帝姬出丑。这倒真是大胆。 这下连赵喆都有些烦了。王甫还想斥责自己的女儿,赵妍儿却道:“王姐姐说得对。福柔正当彩衣娱亲,孝敬父皇。” 开玩笑,这么好的装逼机会怎么能放过? 只是一会儿是给他们跳个极乐净土,还是来一段嘻哈饶舌呢? 哈哈,赵妍儿不是脑残,怎么会想出如此脑残的情节。于是说道:“刚刚王姐姐唱了如梦令。我便也唱一首。”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各怀心思。按道理说,这同唱一首歌,分明就有比较的意思。这福柔帝姬一开口,众人自然不会站错立场,只怕会一边倒的夸赞福柔帝姬。 王幽兰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心想:“即便是她唱的比我差,这群人也一定是说她唱的好。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胜之不武啊!” 赵妍儿见王幽兰脸色有变才笑道:“不过我这唱法却与王姐姐不同,民间小调,还望雅士莫要耻笑。” 说完便开口演唱。歌词还是易安居士的词。唱法却是后世的唱法。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一首词清唱了四遍,每遍音调各有不同。赵妍儿嗓音清丽,高音低音婉转而出。与此时的优雅的唱法不同,虽不能说高下,却绝对更具冲击力。 一曲唱罢,现场竟然有些安静,这是新的词牌唱法? 这这这……福柔帝姬竟然新唱了词牌。在场雅士心中惊讶,却不好品评。直到皇帝喝彩道:“此曲甚妙。” 憋着劲夸奖帝姬的人们仿佛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立刻纷纷开口。 “帝姬如此年少,竟能新唱词牌,乃当世音律大家也。” “帝姬嗓音清澈,正如帝姬品行,高洁无瑕,我等俗人听了,简直洗涤心灵。” “老夫今日听到仙乐玉音啦!” 赵妍儿故作羞涩,躲到赵喆身后,小声说道:“父皇,他们拍你马屁反倒让妍儿害羞,你快管管。” 赵喆被女儿逗笑,说道:“朕的女儿如此优秀,难免不让人夸赞。” 一通彩虹屁气得王幽兰心中苦闷,却只能在自己父亲警告的眼神中坐回了座位。 只是赵妍儿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等众人夸赞稍歇,便主动开口说:“王姐姐,姿容秀雅,又熟通音律,父皇何不将王姐姐纳入宫中,既能每日欣赏音律,又能给福柔找个歌友。” 此语一出,王幽兰心中升起一阵寒意。她是相府贵女,又得父亲宠爱,将来必定要嫁一个佘彦质那样年少有为的公子。宫里生活的千难万险,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怎么愿意入宫。 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父亲,却见父亲两眼放光,似是喜欢做这国丈。 赵喆则认真打量起王幽兰,觉得还是自家小棉袄贴心,但凡遇到好东西都想安排给自己这位老父亲。 第65章 三月初三洒金丹 赵妍儿见赵喆认真思考要将王幽兰纳入后宫的事情,便立刻开口道:“只是不知道父皇若是得了王姐姐这样的美人相伴,会不会没时间搭理我们这些子女了。” 听了赵妍儿的话,赵喆心中好笑。这女儿竟然吃起小妾的醋来了。他本来对王幽兰缺乏好感,见女儿这么说,便道:“只是玩笑话,我怎会轻易就将人纳入后宫。” 此语一出,王幽兰才算松了口气。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终于安定,再不敢出头,乖乖做起了小透明,不愿让人注意到自己。 赵妍儿和她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真的推人入火坑。这一番以势压人,给她个教训,让她以后不敢得罪自己便是。 皇帝饮宴欢快,赵妍儿借着收拾厨具的由头离了筵席。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十三条: 是人都有劣根,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最安全的距离就是若即若离。 赵妍儿偷闲片刻,却遇上了李芸娘。 这位大内街溜子还真是无处不在,见赵妍儿闲坐,便走过来攀谈。 “妍儿那首歌真是好听,以后我要多去找妍儿听歌才是。” 赵妍儿也说:“有芸娘这样的美人相伴,我唱破喉咙也无妨。” 李芸娘赶紧捂赵妍儿的嘴,说道:“妍儿慎言,今日可是三月三,别乱说话。” 赵妍儿有些不解,没听说打上巳节还有这样的讲究。 李芸娘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你没听说过吗?三月三,三月三,通天教主撒金丹,胡黄蟐蟒皆成仙,今天所说都如愿。” 赵妍儿倒是在后世网络上刷到过这个冷知识。传说通天教主赴宴蟠桃会,被挡在了门外,只说地仙不在蟠桃会邀请之列。 通天教主一气之下,将自己所炼金丹自天上洒下。所有生灵,不分披毛戴甲与否,得了金丹便能求仙问道,得偿所愿。 听李芸娘说得认真,便打趣道:“若真是如此,我便说一天的国泰民安。” 李芸娘道:“你还真是心系家国啊。” 两人说笑一阵,李芸娘又问:“我听说妍儿最近在打探一套三足樽的下落?” 这人还真是消息灵通,赵妍儿暗叹一句,立刻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芸娘。我也是受朋友所托,想要收藏那具三足樽。” 李芸娘道:“你那朋友可是姓王?” 赵妍儿惊讶道:“这你也知道?” 李芸娘掩嘴轻笑,说道:“是个相貌英俊的公子?” 赵妍儿见她有意开自己的玩笑,忍不住埋怨道:“芸娘好不痛快,竟然是想戏弄我吗?” 李芸娘道:“我怎么舍得戏弄你,实在是那三足樽就在我手里。” 赵妍儿一怔,这三足樽怎么会在李芸娘手里。 李芸娘继续解释说:“那三足樽虽有些瑕疵,但也算是王祁亲手烧制。任婉容买到手里送给茂德帝姬,茂德帝姬又转送了皇后。我到皇后宫里做客的时候,见到那三足樽,甚是喜欢,便厚着脸皮向皇后娘娘讨要来了。” 赵妍儿心头一喜,连忙道:“如此正好,我那朋友找这三足樽多时,既然在芸娘手里,便卖给我如何?” 汝窑三足樽,在后世乃是国宝级的存在。但现在汝窑还没断烧,虽然珍贵,但却并不少见。 赵妍儿与李芸娘关系不错,从她手中买来,正好送给王希孟,圆了他的心愿。 出乎意料的是,李芸娘竟然摇了摇头,说道:“我为了这三足樽可是连脸面都不要,跟皇后娘娘讨来的。足见我对这套瓷器的喜欢。妍儿怎好夺人所爱?” 赵妍儿赶紧解释了王希孟和这瓷器的关系。 李芸娘又有些为难地说:“我厚颜跟皇后求来,若是低价转卖怕被皇后怪罪。” 赵妍儿道:“自然是要给一个合适的价格的。” 李芸娘道:“那妍儿觉得我的脸面值多少钱呢?” 这活赵妍儿就没办法接了,她也明白这李芸娘弯弯绕的,就是不想给她这瓷器。 于是故作生气地说道:“芸娘这就无趣了。若不肯割爱又何必逗我?” 李芸娘道:“我确实喜欢这套瓷器。若妍儿真心喜欢,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 “妍儿如果出嫁的话,我可以拿它当做贺礼,充作妍儿嫁妆。” 这下赵妍儿真的生气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李芸娘道:“芸娘,我本以为与你颇为投机,没想到你今日竟如此戏耍我。真是不拿我当朋友。” 李芸娘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若是寻常物件,我送你便是,我心爱之物,却又怎么愿意给你。怕你尴尬,拿玩笑搪塞,你怎么却急了?” 李芸娘话说的有理有据,赵妍儿竟然无从反驳。两人怄气,不欢而散。 赵妍儿自我反思,自己是不是今日真就因为得宠,有些骄傲了? 或者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竟然有些享受起来人人尊敬的贵人身份? 自我检讨一番,却还是不愿原谅那李芸娘。 原本觉得李芸娘个性十足,与这宫中妃嫔截然不同。但事实证明性格古怪之人自有她的古怪。用后世的话说,她就是个怪兽。 自己脑袋瓦特了才与那怪兽交朋友。 心情不好之下,便再没心思闲坐,正巧此时御驾回宫。赵妍儿就坐上自己马车,跟着御驾往皇宫大内的方向走去。 百无聊赖之下问绿桃:“今日还有什么消息。” 这种宴会,也是探听情报的好机会。赵妍儿特地授命绿桃,让她多与其他宫人聊天,以探听宫内消息。 绿桃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倒是听说今日画院本来是要派王公子来作画。可是王公子以闭关绘画为由推了这个差事。” 王公子说的自然就是王希孟。赵妍儿猜测王希孟一定是闭关要画千里江山图,心中期待。 想起李芸娘拿她和王希孟打趣,又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心道:“这李芸娘不会是故意的?刚说完今天说什么都能心想事成,她……” 等等,一个念头闪过赵妍儿心头,立刻出声问绿桃道:“绿桃,你知道通天教主是谁吗?” 绿桃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位神仙。 赵妍儿心中一沉。绿桃没听说过通天教主很正常。因为通天教主是小说《封神榜》里虚构的神仙。 而《封神榜》,是明代小说。 第66章 千里江山尽画中 一股溃败感从赵妍儿的心里升起。将她今日装逼打脸得来的满足感冲击的消失殆尽。 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too young,too siple。 她试探别人是不是穿越者是怎么试探来着? “how are you?” “宫廷玉液酒?” “奇变偶不变?” 想想都丢脸。 结果人家试探她是怎么试探的? 三月三,通天教主洒金丹。 她当时若是反应过来,应该先问通天教主是谁。 枉她还佩服了一番自己互联网冷知识的搜集能力。 这下好了,人家一句话就试探出她是穿越者了。 怪不得后来李芸娘突然态度转变。连一个三足樽都不愿意卖给自己。 所以她是故意要和自己吵架的吗? 那她不和自己相认,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为何选择和自己吵架呢? 回头想想自己也没和锦儿相认。 如此说来,聪明的穿越者都在玩藏猫猫。 所以现在的已知的穿越者智商等级是:锦儿<赵妍儿<李芸娘?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的王希孟,大概率是≥赵妍儿。 一想到自己竟然处在中下游水准,赵妍儿就有些抓狂。 这年头穿越也这么卷吗? 心情不美丽的赵妍儿心情十分不美丽。 回宫后什么都没干,抱着自己的亲爱的清明上河图就睡觉。 一觉醒来,忘记了烦恼,赵妍儿心情好了许多,至少现在她也知道了李芸娘的身份,也不算醒悟太晚。接下来,就是摸清李芸娘故意和自己决裂的目的了。 赵妍儿先是命令自己的爪牙打探李芸娘的情况。然后就装作不受影响一般,上午去画院学画,下午到杨府练箭,做实验。 王希孟开始闭关作画,吃住都在画院。据说深夜中画室里还秉烛而战。 五日后,赵妍儿收到消息,李芸娘的底细摸清了。 李芸娘家在蜀中。原本家境普通,但在她八岁的时候,他父亲突然找到了祖传酿酒配方,酿出了一种烈酒,据说普通人喝一杯便会醉倒。故名神仙颠。从而赚得了发家的第一笔财富。 后来他父亲如有神助,以香皂和琉璃制作迅速发家。 只可惜福祸相依,他父亲因为酒坊大火被烧死。之后,她母亲怕被夫家其他人吃了绝户,就花光所有银钱将她送入皇宫,做了嫔妃。 听了如此禀报,赵妍儿确定李芸娘就是穿越者。 高度酒、香皂、玻璃。 不正是穿越发家致富三大神器吗? 但她父亲死得有些蹊跷,若不是意外,极有可能是遭遇了谋杀。而这位李芸娘应该是选择跑到宫中避祸来了。 只是她去哪里避祸不好,偏偏跑到宫里来,等靖康之后,怕是也难逃蹂躏。 确定了李芸娘身份,赵妍儿便计划如何再试探她。 只是赵妍儿怎么也没想到,伴随着画院里的一声呼喊,一个算计她的计划也悄然展开。 王希孟闭关第八天上午,他的画室爆发出来一阵呼喊。 “成了!成了!这画成了!” 众画师听到动静都敢到他的画室门口。在这里学画的赵妍儿也跟着张择端过来。 众人刚刚聚集,王希孟就推开画室的门,从里面跑了出来。 只见他神情疯癫,手舞足蹈。见到众人依然喊:“成了,成了。” 张择端最先反应过来,说道:“这是着了心魔。快把他抓住。” 众人闻言便合力去抓王希孟。只是王希孟虽然有些疯魔,但终究是跟着周桐学过武的,身形灵巧,一时间画院鸡飞狗跳,却怎么也抓不住他。 “宋铁,你也跟周大侠练过武,还不快来帮忙。”有人喊了一声。 赵妍儿则不好再看热闹。一个闪身上前,抓住王希孟,抡圆了手臂就是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总算让王希孟消停,他也因此晕了过去。 “不会打死了?”众人惊呼,赶紧上来查看。 赵妍儿甩着打疼了的手,说道:“放心,我劲儿小,打不死人。” 众人一番抢救,王希孟果然缓过气来。眼神空洞的望了一圈,最后看到赵妍儿才说道:“画完了,画完了。” 说着竟然又哭了起来。 赵妍儿上前一步问道:“还要再打吗?” 王希孟赶紧摆手道:“莫打,莫打。” 赵妍儿第一次见王希孟失了风度的模样,故意逗他:“还是打两下保险。” 王希孟道:“没事了,那画画完了,我这是喜极而泣。” 众人让他安稳了一会,王希孟才恢复之前翩翩公子的形象,对着众人抱拳作揖:“作画耗费心神,画成时激动难已,让诸位见笑了。” 各位画师自然能理解王希孟因画成魔的事情,甚至还有点羡慕。 “希孟因画成魔,以后必成佳话。” “我等技艺精湛,用心所做皆是精品,而只有半梦半醒之间所做才是神品。” 一阵客道之后,却见张择端已经站在了王希孟画作之前,像是入了神。 赵妍儿怕他也疯魔,便叫了一声“先生。” 张择端回过神来,对着画室外的众人喊道:“诸位来看……不,快去请官家。此作……此作……” 一时之间他竟像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众人立刻涌进王希孟画室,一幅青绿山水长卷便展现在众人眼前。张择端却大叫道:“都出去,都出去……找几个内侍过来拿到外面欣赏。” 众人被张择端赶出画室,只是惊鸿一瞥也觉得此画甚是了得。 众人站在画院大堂,张择端一边指挥内侍将画拿出来,一边不停提醒要小心。此画是幅长卷,用了多个内侍才将此画立了起来。 众人站于画前,只觉山水江河扑面而来,画中景物像是自画中涌泻而出。又像是自己走进了画里,置身其中。 在场之人,但凡懂画,都看的呆立原地。画师们不动,举画的内侍也不敢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感叹:“朕的千里江山当是如此。” 正是皇帝已经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到达画院,但显然也在人群中鉴赏了许久。 第67章 御前投案隐机深 “此画当世无双。”赵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又吩咐身边内侍李彦道:“速传蔡京过来。” 蔡京乃是赵喆书画挚友,每有佳作便一起欣赏。 蔡京赶到时,赵喆已经御笔亲题了“千里江山图”五字题跋,又用双龙印章。 蔡京认真鉴赏画作,最后说道:“青绿山水,此乃第一。”又对赵喆说道:“恭喜陛下得此瑰宝。” 赵喆看了看认真作揖道谢的蔡京,便问道:“你是说人,还是说画。” 蔡京道:“人画皆是。” 赵喆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王希孟又说道:“你很好。这画,朕要了。你要什么赏赐?” 王希孟赶紧谢恩道:“此乃臣之本份,怎敢说什么赏赐。” 李彦适时开口道:“陛下,小王大人在皇城司也是屡建功勋。之前射殿的案子便是他一人破获。” 赵喆点点头,说道:“朕自然要抬举他,你说个章程。” 李彦便道:“皇城司御苑押班玩忽职守,至冲撞御驾。奴婢已将那押班革职,此职司现今空闲,正需要小王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充任才好。” 赵喆点头,言道:“就如此办理。着王希孟为武功大夫、皇城司御苑押班、许借绯、赐银鱼袋。” 王希孟立刻行礼谢恩。众人自蔡京以下全部抱拳恭贺。 皇城司是典型级别小权力大的部门。主管是皇帝贴身护卫和刺探情报。武功大夫是正六品武官,御苑押班倒也算轻松的职司。主要管理皇帝巡辛御苑时的场地安保。 这次赏赐中,真正贵重的是借绯和鱼袋。绯袍就是红色官袍,在宋代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绯袍。而王希孟六品官员特许穿绯袍,体现了皇帝的喜爱。而银鱼袋算是皇帝对他的认可,他这个年纪被赐银鱼袋,基本上就是对外宣告,此子被皇帝看中,升官的潜力还很大。 众人一番客套功课下来,皇帝又要晚上赐宴。王希孟便等赵喆和蔡京走后,赶紧回家准备。 他数日没有回家,自然要沐浴更衣一番,只是一进家门,便察觉不对。 笑着来到客房,果然见一壮汉躺在房中呼呼大睡。不是武松还是哪个? “二哥几时来的。”王希孟叫醒武松。 武松达道:“昨日来的。见师兄不在家,便自己吃饭喝酒。对了,你那些酒都被我喝了。” 王希孟笑道:“但喝无妨。” 武松又道:“我是来应约的。之前师兄说要我报恩,我这便来了。” 这武松真是好汉,那日提了两个罪人人头,头也不回的奔赴阳谷县,日夜兼程,两日便到了武大郎坟前。 将两个人头摆在坟前。武松又乔装买了烧制酒水。在哥哥坟前烧纸祭扫,自己也喝的大醉。心里疲惫,竟然在坟头又睡了两日。 睡醒了,酒也醒了。此段仇怨也算了结。武松便又赶回东京,一番折腾便在昨日到达。 见王希孟不在家,武松也不认生,自己开了门便在王希孟家居住,喝酒吃肉不在话下。 王希孟早料到武松重情重义,于是开口说道:“如此,我借二哥人头一用可好?” 武松眉头一皱,刚想开口,王希孟又笑道:“我是和二哥玩笑。不过我要二哥做得事情,却也是凶险万分。二哥若是信我,便依计而行。二哥若是不信,我便不提。” 武松道:“我怎会不信你?师兄但说无妨。” 王希孟道:“我要二哥随我投案自首。” 武松已经杀了数人,投案自首必被判死刑,他怎么会愿意?正要说话,却听王希孟说道:“我已经是皇城司押班,二哥随我去皇城司投案,我自有办法保二哥性命。” 武松信得过王希孟,心想:“之前师兄说帮我报仇,计划便成功施行,想来这次也定能成功。”于是答应了王希孟。 王希孟却并不着急带武松投案,而是烧了洗澡水,两人全都浑身狼狈,共同清洗干净。换了新衣。 一个文人风采无敌,一个武者霸气侧漏。两人便去了皇城司。 王希孟领着武松,言明是投案自首。关入牢狱暂压,王希孟又给管牢节级使了银钱叫他们好好看护自己师弟。 又与武松交代几句,便去赴御宴。 御宴上除了太师蔡京外,又多了几位通晓书画的权臣一同赏画。 有参知政事宰相王甫;淮南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太尉梁师成;威远节度使朱勉;殿帅府太尉高球。再加上随身伺候皇帝的李彦。可以说在京的奸臣头目都在此处。 赵喆显然很享受这种手下贤臣云集的感觉。饮宴中有种唐太宗“天下英雄进入彀中”的豪迈之气。 众人谈笑风声,却见一名小太监匆匆上殿,在李彦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彦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却并未有下一步动作。显然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同是宦官出身梁师成,问道:“李中官,我刚才看报信内侍过来与你说话,可是有什么军情要务?” 梁师成这一开口,在场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见皇帝也投来询问眼光,李彦赶紧禀报道:“陛下,刚才有报,说皇城司探事押班殿外有要事求见,奴婢正想找机会说明,却是梁太尉眼尖,先出言提醒了。” 梁师成宦官出身,因能写一手好文章,便被政务上爱偷懒的赵喆抓为壮丁,专为他批改奏折。后来工作稳健,不出纰漏,便被赵喆一路抬举,竟然成了太尉,更是号称隐相。 他与李彦却不和睦。朝中当权派,一面是蔡京、童贯、朱勉、高球、李彦。一面是梁师成、王甫。两派虽不是你死我活的激烈党争。但有机会的时候,也时常给对方下绊子。 为争夺皇帝信任而内卷。 梁师成和王甫之间这一波小摩擦被赵喆及时止住。他说道:“不饶众爱卿雅兴。朕今日便去听听皇城司的急奏。诸位爱卿继续饮宴。” 众臣立刻歌功颂德,主旨自然是围绕着皇帝宵衣旰食,劳累辛苦。 赵喆在众臣恭维中来到后殿,皇城司探事押班钱恒过来拜见,奏报要事。 不多时,饮宴中的众臣便听到后殿传来皇帝的喝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众臣无不错愕,毕竟在他们多年的伴驾工作中极少遇到这种情况。 第68章 惊天谜案初现身 赵喆是个情绪稳定的皇帝,即便是西夏挑衅战端时,都没有发过脾气。 现在竟然破口大骂,而且摔了东西,显然是怒到极点。 后殿的声音传来后,在场的人精们便都闭了嘴。 不多时,李彦回到前殿,对众臣说道:“官家有事,先行一步。诸位大人还请自便。” 宴会匆匆结束,王希孟也起身告退。李彦却叫住了他,问道:“希孟今日辛苦,听说你将那武松抓回了皇城司?” 王希孟直言道:“是那武松找我投案,属下不敢贪功。” “诶~希孟不必谦虚。”李彦又道,“明日天明,你先去皇城司点卯,我也好向其他押班介绍你。” 王希孟赶紧领命。李彦没再说别的。王希孟却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一夜无语,第二天天还未亮,王希孟就骑马到了皇城司。入了大门,便在李彦签押房侧的偏厅等候。不多时,又有几位押班到来,都穿了官服,皆是绿色袍子,头戴硬脚幞头,有认识王希孟的便与他打了招呼。只是不怎么聊天,大多闭目养神。 等天色初晴。便有小内侍过来道:“勾当大人有请诸位押班。” 众人起身,王希孟特地走在最后,进了李彦的签押房。 李彦已经端坐主位。面前长桌犹如公堂。左右各摆了五把椅子,正好够十个押班就坐。 众押班显然都有自己常坐座位,而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王希孟的。 王希孟末位而坐,李彦却第一个说起他:“给诸位介绍一下,新任御苑押班王希孟,昨日新被官家亲命。想来大家也都有了解。正是抓了西门庆和武松的能人。” 王希孟赶紧起身向众押班行礼。众押班回礼,李彦却没有过多介绍。又嘱咐了一下琐事。便解散了这少有的晨会。 众押班起身退出,李彦又特地留下王希孟和探事押班钱恒。为王希孟介绍:“此乃探事押班钱恒。” 钱恒脑门上还青肿着一块,特地说道:“我与希孟也算神交已久,昨日我还审问了武松。” 王希孟赶紧道:“却是给钱大人添麻烦了。那武松是我师弟,杀人报仇后慑于国法威严,特地来找我投案。” 李彦则说:“我找你们二人正是这事。昨日武松入狱之时,刑狱的弟兄按例搜查他随身行李,竟然搜出一件禁物来。这件禁物让官家龙颜大怒,要彻查此事。差事着落在了钱恒身上。但我觉得由希孟协助为好。” 王希孟赶紧说:“感谢勾当信赖,属下定当以钱押班马首是瞻。” 钱恒也赶紧说:“那就有劳王押班了。” 交代了差事,李彦着急回宫伺候,便让二人再谈详情。钱恒请王希孟到了自己的签押房。 伺候的军士点了茶,王希孟喝了一口,赞了几句,便将话题引向正事:“小弟初来乍到,第一次办差,还请钱兄多多提点。” 钱恒道:“希孟客气了,说来这件差事还真是不好办。希孟可知武松身上搜出的是什么禁物?” 王希孟道:“还请钱兄指教。” “那是幅画,准确的说是画的一条碎片,那画的名字说出来就是大不敬。而武松那条碎片上正好,有画的名字。”钱恒边说边拿出一条绢布,递给了王希孟。 王希孟接过绢布,那绢布看上去有些古旧,大概三指的宽度,三尺来长,像是被人随意撕下来的。上面还沾染了血迹。 王希孟深谙画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某幅画的一边,而那布条上正好写着三个字。 尝后图。 王希孟面露震惊之色,再看布条他处,隐约可以看出是幅人物画。 王希孟端详半天才将手中绢布还给钱恒。钱恒便更详细的讲了这画的故事。 大概八年前,这画突然出现,画的内容据说是一些北方蛮族欺辱皇后。最可怕的是,那位皇后画的惟妙惟肖,与当时赵喆的皇后,现在太子的生母王皇后一模一样。 当时龙颜震怒彻查此图来历。皇城司倾巢而出,最终查得此画作者竟是皇家画院第一届的考生朱猷桦。此人猪油糊了心,在宫宴上见过皇后真容,竟画了这等画作。 朱猷桦随即被下狱审问后处死。画作也被焚毁。此事虽然了结,但王皇后却因此落下心病,没多久就病故了。 讲完前事,王希孟忍不住问道:“这武松又是从何处得到了这一条图画?” 钱恒道:“昨天我已审问了武松,按照武松的说法,这个布条是他杀死仇人后随意撕下来,将两个仇人的头绑在一起用的。昨晚我就已经派人查抄西门庆在京城的那处宅院,只可惜大部分妾室、家人已经树倒猢狲散,只抓到了他妻子吴月娘和使女庞春梅。” 王希孟赶紧问道:“可有审问?” “审问自然是有。只是这二人也没有见过这幅画。” 王希孟道:“钱兄可对三人用过大刑。” 钱恒道:“这三人招供痛快,倒没费什么力气。” 王希孟立刻道:“此举不妥。钱兄,既然拿了人,取了供。若不用大刑,怎么知道他们说得是实话?” 钱恒听了王希孟说法,觉得有些道理,但心中难免嘀咕:“两个女的不说。那武松可是对你极其信任。你却非要对他用刑。果然读书人都没什么良心。” 纵然心里对王希孟人品有了质疑,可是官场上的人不都是如此吗?于是吩咐手下用刑。 王希孟则对钱恒道:“钱兄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情与我也有干系。” “哦?” “那日我押送西门庆回家,实际是在为蔡太师办差,就是要结果了西门庆的性命。武松也是我特地安排,既然西门庆要死,我送给师弟报个仇,想来也是顺水人情。”王希孟坦白了部分事实。 钱恒道:“这也无甚大碍。我等办差自然应当灵活应变。” 王希孟见钱恒懂得变通,便又说道:“此事还涉及一人。位高权重,我便不与钱兄直说。但若一会儿那些人招出此人,钱兄还要想办法遮掩。” 钱恒也知道,干他们这行并非知道的越多越好。于是听了王希孟的话。坐等供词。 供词一出,钱恒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吴月娘主仆竟然供出了太师公子,当今驸马蔡鞗。 第69章 假作文书巧办差 吴月娘和庞春梅只是寻常女子,不用说用刑,就是看到那些刑具就已经吓得半死。刑狱司的恶吏只是刚开了个头,还未尽兴,二人已将那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个干净。 相比之下,武松真是个好汉。无论何种刑罚上身,却是眉头不皱一下。甚至后来钱恒带着王希孟亲自上刑,也是咬牙不说。 钱恒这样见多了狠毒场面的人也不禁心生佩服。心里更觉得这王希孟不是东西。 只是他钱恒终究是个官场上的小人物,总要遵守官场游戏规则。而官场上,王希孟这种心狠手黑的人物才是主流。 心中纵有不屑,但也同时笃定这王希孟终究是要飞黄腾达的。而作为官场上没什么背景,只是单靠技术升迁到押班的钱恒,最怕遇到的这般左右为难的差事。 案子必须查的清清楚楚,这是官家的命令,他不能不执行。而查到蔡太师的身上,又是他担待不起的大事。 哎呀,难搞。 好在有王希孟这种升官心切的人,主动说道:“此事与小弟却有瓜葛,而且驸马那边也交待过小弟要保守秘密。不如小弟先和驸马沟通,先定下案子基调。再请钱兄主持调查大局。” 这话的意思就是王希孟负责和蔡鞗那边沟通,案子如何结案自有王希孟和蔡鞗商量好,再报给钱恒。 此案中最麻烦的就是和蔡鞗沟通。身为探事押班,钱恒自然了解这蔡驸马的秉性最是阴狠。若是他去找蔡鞗问话,若有话说不对付,蔡鞗表面上跟你客客气气,没准转天你就家破人亡了。 于是问王希孟:“希孟和驸马有交往?” 王希孟瑶瑶头,叹道:“小弟也是那日办差才与驸马认识的。”王希孟将那日事情讲述给钱恒。却只说押解西门庆回家,却遇上蔡鞗在西门庆府上,赶走了跟着王希孟办差的公人。便要在西门庆面前侮辱他的妻妾。 王希孟迫于驸马淫威,只能退到屋外等候,却被武松钻了空子。自然也是只字未提这馊主意原本就是他给蔡鞗出的。 钱恒听了王希孟所说,对蔡鞗这种荒唐行径更加恐惧,便立刻同意王希孟去和蔡鞗沟通。 这对于钱恒来讲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情况。他对此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按照王希孟给得方案,结果若是官家满意,功劳少不了他钱恒的。结果若是官家问责,主要还是王希孟的过错,他钱恒顶多就是个被王希孟蒙蔽。 我希孟如愿从钱恒手中接过差事,却并没着急去太师府,而是回到自己的签押房。 王希孟的签押房与钱恒签押房类似。房间不大,有几个军士和吏员伺候。皇城司十大押班,每个押班手下有一个指挥大约五百人的人马使用。王希孟新官上任,却不打算做什么,简单跟各个军头碰了个面,便让他们按照原来规矩行事。 之后才出了皇城司,骑马去了太师府。 通报姓名,蔡鞗将他引入府内。王希孟便向他说明皇城司贞知了蔡鞗那日在西门庆府上的事情。 蔡鞗脸色立刻又不好起来,也不知是回忆起那日恐怖,还是被皇城司发现隐私而吓的。 王希孟赶紧安慰道:“驸马安心。小可已经将这调查的差事接下。自然有回转的余地。” 蔡鞗这才脸色稍微恢复,说道:“多亏有贤弟。还请贤弟一定保守秘密,不然此事若是传出去,为兄还怎么见人。” 王希孟立刻道:“事关兄长,小弟怎敢不用全力?” 两人一阵义气。王希孟又说道:“只是小弟新入皇城司,人脉浅薄,不知能否将差事办的圆满。” 蔡鞗道:“这个好办,我之前听父亲说过皇城司的事情。你们十个押班里半数以上都是父亲门生,你为我办事,自然好说。” “甚好。”王希孟赞了一句,转眼却又说道,“只是兄长的事情隐密,我若打着兄长旗号,大张旗鼓办差,只怕不妥。” 蔡鞗经了之前那事,如今在王希孟面前全无主意,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希孟道:“不如让太师给小弟一份文书,就说小弟替太师府上办事,若到了关键时刻,小弟拿出来这份文书,必能畅通无阻。” 蔡鞗却有些犹豫:“我那事情也不敢告诉父亲,如何求他?” 王希孟听了此言也假装叹息,看样子是没了办法。 两人长吁短叹一番,王希孟又突然像是灵光一闪,说道:“兄长可能弄来太师印信?” 蔡鞗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咱们伪造一纸文书?” “唉~此事也是为府上分忧,怎么能说伪造呢?” 蔡鞗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便道:“我自然能将父亲印信拿过来。只是……” 王希孟见蔡鞗犹豫,便道:“小弟便写了内容。当世书法家,当数苏黄米蔡,小弟也常临摹太师书法。一会儿驸马瞧好便是。” 蔡鞗立刻取来纸笔道:“希孟先写出来,正好父亲不在家中,我这就去他书房取印信。” 王希孟便在蔡鞗书房写字,不多时,蔡鞗便怀揣太师印信回来,放在书案上,观看王希孟写的文书。摇了摇头道:“希孟之字虽然形似家父笔迹,但却没有家父墨宝之神韵。” 王希孟道:“这可如何是好?” 蔡鞗道:“我来试试。”说完取过笔来,按照王希孟的内容誊抄了一份 王希孟看后,忍不住拍手叫好:“此乃太师真迹也。” 蔡鞗颇为得意,取出太师印信,加盖在文书上。一份蔡京亲笔文书就此完成。 王希孟又道:“如此大事可成,我当敬兄长一杯才是。” 蔡鞗现在有求于王希孟,他的要求自然无不应允。立刻转身出去让人拿酒。 王希孟又乘机将蔡京印信盖在几张空白纸上,和蔡鞗写的那张一并收好。 蔡鞗转身回到书房,并未发现异样。待酒上来,两人同饮三杯。王希孟又道:“兄长之事,小弟定效死力。太师印信不可多留,兄长还是速速归还。小弟也先回皇城司了。” 两人抱拳别过,王希孟出府,策马回了皇城司。 第70章 初露真颜冰井务 “我已与驸马商议,此事与驸马无关。他从未出现在西门庆府上。”王希孟回到钱恒的签押房,对他说道,“至于那幅图画,太师府自会找回。所以小弟还想听听钱兄对那画的了解。” 钱恒松了口气,既然太师府愿承担此事,那就是万无一失。退一万步来讲,即便自己办事不利,受到官家责罚,有太师力保也定当平安无事。 心下还有些不放心的钱恒便又问道:“太师可知道此事。” 王希孟立刻拿出蔡太师公文,递给钱恒。钱恒起身双手捧着接过,拜读了公文,又赶紧小心收好,捧着还给王希孟。 再无顾虑,便解说起尝后图的事情:“那张图画,当时已经销毁。但是皇城司当时的勾当官杨戬,为了结案,却隐瞒了官家一件事情。” 蔡京掌权后,皇城司欺上瞒下的事情没有少干,自然不算什么事。王希孟只是点头,等着钱恒继续说下去。 “那画其实不是一张。据说是画了四张。”钱恒道,“但是那主犯朱猷桦抵死不招供,被当时刑狱的弟兄用刑过甚,给弄死了。杨太尉才只能上报官家,了结了此案。” 王希孟恍然大悟,又问:“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谁?” 钱恒道:“刑狱的弟兄因为这事恶了杨太尉,都被充军,这么多年,想必是再找不到踪影。皇城司里,除了我以外应该是没人知道此事。” 王希孟立刻明白过来,这钱恒八成就是杨戬亲信,所以出事后,相关人员都被清理,唯有他一个知情人活了下来。而原来勾当皇城司的杨戬已经病死。这个世界上知道尝后图有多张的就只剩下钱恒了。 王希孟问道:“钱兄也是实在。当时发现这幅图何不扣下,却非要拿到御前?” 钱恒道:“虽然只剩我知道有三幅画尚存,但是尝后图的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皇城司老人都知道尝后图一案大体。发现此图的又是刑狱司,我却没有能力掩盖。不如自己赶紧上报,看看官家意思。” 只此一番话,王希孟就猜到钱恒和刑狱司押班定然有些不和。否则两人私下一商量,掩盖此事也不是难事。 王希孟道:“钱兄不必多虑。那晚我也在西门庆府上,好像确实有一幅残破的春宫图。只是当时场面较乱,定是某人将那残画拿走。当务之急,便是把手下弟兄放出去,寻找此图。” 钱恒点头道:“我已将孩儿们全部撒了出去。陆续也得了一些回报,却是没有进展。” “钱兄倒是不必过于焦躁。”王希孟又说,“其实此案未必如钱兄想的那么难。” 钱恒还在头大,听王希孟这么说,忍不住问道:“这案子都让我愁死了,希孟何出此言?” “小弟倒是认为,即便找不到图也未必不能了结此案。”王希孟道:“以小弟愚见,此案关键点有二。一是找到尝后图。二是官家的心思。” 第一点钱恒能够理解,可是第二点他有些不明白,问道:“官家的心思是?” 王希孟道:“钱兄为何是钱兄,杨太尉为何是杨太尉?” 这话让钱恒更不明白了。王希孟便继续说:“杨太尉一介内侍,不过数年之间就坐到皇城司勾当官。之后更是身居太尉。这就是他与我等的不同。” 钱恒明白了王希孟的意思,用猜测的语气问道:“希孟的意思是杨太尉更能揣度官家的心思?” 王希孟点点头,露出了一个赞许的表情:“之前的案子,杨太尉为何着急结案?咱们这位官家,最怕啰嗦麻烦。凡事吩咐下来,只要结果,不问过程。越快有结果,便越容易被赏识。钱兄可知这案子该怎么办了吗?” 钱恒起身对王希孟作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希孟兄大才,前途不可限量。” 王希孟笑道:“此案钱兄交给小弟,小弟一定办的妥当,只是事情还要刑狱司的弟兄配合,小弟初来乍到,人头不熟。不知钱兄可愿意与刑狱刘押班交待一二?” 钱恒摇摇头:“倒是要让希孟笑话了。我与那刘承恩素来不合。我要是开口求他,事情怕是不好办了。” 王希孟装作惊讶地问道:“可是有何过节?” 钱恒摇摇头道:“咱们皇城司,十大押班各司其职。按理说我只管探事,但探查明白后,有些时候抓人回来,就要刑讯问明白事情。这边在职司上与刑狱司有了重叠。有重叠后便有了几次摩擦。不至于说相互斗争,但也说不上什么话。” 王希孟明白,十大押班,开始设计的时候必定是考虑到方方面面的,但运行起来后,职权重叠的地方难免有些摩擦。于是主动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自己去和刘押班说项。要有不明白的事情还要钱兄提点。” 钱恒立刻道:“你我兄弟,何须见外。这些押班,各有各的本领,却也只是六品小官,在大人物面前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只是有一样,那冰井务押班,希孟切勿招惹。” “哦?”王希孟问道,“这又是为何?” 钱恒道:“冰井务明面上是管理宫内外用冰的职司。但内里却十分神秘,我也难知一二。但那冰井务押班郑友却是个活阎王。” 钱恒说完郑友的名字,又四处看了看,仿佛是怕人偷听,示意王希孟靠过来,才小声接着说:“此人最好给人罗织罪名。常有普通官员,他随便按个罪名便先斩后奏的给杀了。而且他所杀之人,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贫民百姓,毫无规律,也从未受到过追究。” 听到此处,王希孟脸色微变,说道:“原来我有一个书童,被我托关系送到殿前司做御前班直,入职当天便被咱们皇城司以辽国细作的名义杀了。这事儿莫名其妙,莫非就是……” 钱恒道:“你那书童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被杀?” 王希孟道:“名叫刘腾,就在正月时被杀。” 钱恒道:“那定是冰井务所为。对内侦办细作也是我们探事司的职司,这两年我们都没抓过辽国细作。对辽派遣细作的机宜司李押班与我关系不错。若有行动也必会通知我。所以你那书童定是被郑友罔杀了。” 王希孟却并未显出心痛,只是惋惜了一番,又问钱恒:“这冰井务为何如此厉害?竟然可以随意杀害良人?” 第71章 希孟计赚高衙内 冰井务之事颇有些蹊跷,但钱恒也说不准背后隐情,只是嘱咐王希孟切莫乱打听。 王希孟应承了钱恒,便匆匆告退,来到了刑狱司。拜见了刑狱押班刘承恩。 刘承恩是个豪爽大汉,实际上送武松入狱时,王希孟就与他有些交情。见王希孟来,忘不了与他告状。 “你那师弟武松,我们本来是优待的。但钱恒那厮,却是拿了官家圣旨压人,将那汉子拷打一顿。”刘承恩对王希孟说,“不过那武松还真是好汉,一番刑讯下来愣是只字未招。” 王希孟感谢了刘承恩关照武松,又说道:“可惜我那师弟却惹了大祸。无意中撕了一幅画。惹得官家震怒。我当时就在现场。官家骂了脏话还摔了杯子。你看钱押班额头上的青肿,八成就是被官家拿杯子砸的。” “活该。”刘承恩骂了一句,又道,“我还从未听说官家如此发火。看来这事儿不小。” “是啊。”王希孟道,“今日勾当亲自点了我配合钱押班办这个案子。以后还要多麻烦刘押班。” 刘承恩拍着胸脯保证全力配合。又强调道:“我是看你王老弟面子,若是钱恒那厮来说。我必不给他脸面。” 两人又客套几句,王希孟便入了监牢来见武松。 此时的武松刚刚经过一阵拷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皮开肉绽像个血人,躺在床上不知死活。 见此情景,王希孟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动手给武松上药。 金疮药接触伤口,武松才疼得睁开了眼睛,看到是王希孟上药,便笑了笑:“看来师兄没有受牵连。” 王希孟面露苦色,说道:“我却想替二哥受这番酷刑。” 武松道:“说什么傻话。武松皮糙肉厚,老虎都能打死,区区酷刑自然受得。师兄你细皮嫩肉,怎么能挨得住这些恶吏?” 王希孟摇摇头,说道:“二哥安心,我早已想好对策。只是你随身带的那布条到底是如何来得。” 武松道:“我也不知那布条何时到了我的包裹里。我只记得绑那对奸夫淫妇时撕过布条。却不记得祭奠完兄长是否收了布条。” 王希孟道:“此事事关重大,二哥再好好想想。” 武松道:“那时大仇得报,哪想的了许多。记不得就是记不得。” 王希孟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想了。我便跟二哥说说我的计划。” 王希孟边给武松上药,边小声说道:“二哥撕下的是一幅绢画的一条,这画对皇帝极其重要,所以要追查出来。现在毫无线索,我便画一幅假画交上去。到时候就说是二哥你提供线索找到的。二哥你可记好了?” 武松却道:“此乃欺君之罪。我武松死则死了,岂能连累师兄担着抄家灭门的祸事?”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王希孟扶住武松道:“二哥去过我家,知道我也早已是孤家寡人,你我既是师兄弟,便也是亲兄弟那般。” 二人互相扶住对方,感动不已。王希孟又交代了武松应当如何供述,才匆匆离去。 出了大牢,再出皇城司,回到家中,搬开一处柜子,从柜子后面隐秘之处取出一个卷轴,包裹好了背在背上,又快马赶到了太平桥左近的高太尉府,求见高衙内。 高衙内受伤后将养了些许时候,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只是不愿意出府,每日在府中喝酒赌钱,却不快乐。 听闻王希孟来访,便立刻接见,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王希孟:“王公子最近高升,是忘了我这等破落朋友了吗?” 王希孟赶紧作揖道:“衙内错怪小可了,小可是有一桩富贵要送与衙内。” 高衙内有些恍惚,上次张三说送他富贵,自己就丢了小鸟。这次怎么王希孟也要送他富贵。 见高衙内不语,王希孟又道:“我之前听了一个传闻,说茂德帝姬要将一位帝姬许配给衙内,衙内可知是哪位帝姬?” 高衙内听了王希孟的话,陡然怒道:“你是来消遣本衙内的不成?” 王希孟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仔细想想,大概是高衙内受伤后过于敏感,便赶紧道:“衙内莫急,听小可细说一二。” “细说个屁。”高衙内道,“你知道我丢了小鸟。那茂德帝姬也失了宠爱。还拿这事说话。分明就是消遣我。”说着说着高衙内竟然哭了起来,“父亲觉得我没用也不再管我,你们都是坏人!” 高衙内哇哇大哭,王希孟却陡然一拍桌子:“那可是福柔帝姬啊!京城传言才貌双绝的福柔帝姬啊!衙内当真不动心?” 高衙内被王希孟这两嗓子惊的收住了哭声,见他如此笃定自己能娶到福柔帝姬,便试探着问道:“我自是知道那福柔帝姬才貌双绝。只是我娶到她又有何用?” 王希孟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若是衙内能娶得帝姬,谁还敢小看衙内?” 高衙内被王希孟说动,想到自己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帝姬,自然是没人再敢给他脸色看,父亲高太尉自然也是要对自己另眼相看。 更何况自己即便是没了小鸟,就不能玩儿女人了吗? 想到这些,高衙内又哈哈大笑一阵,问道:“王公子说得富贵是?” 只见王希孟从后背取下包裹,拿出一幅卷轴来,缓缓打开,却是一幅春宫图。只是这春宫图不知被谁撕去了一条边,好在并不影响欣赏。 高衙内鉴赏一番,点头说道:“此图动作难度极高,几个番兵强迫一个妇人,画工细致,人物惟妙惟肖,好图好图。” 王希孟恭维道:“衙内好眼光。” 高衙内却道:“画是好画,可是这与富贵有什么关系?” 王希孟道:“不瞒衙内,此事涉及官家秘闻。若要小可告知,还请衙内发誓绝不外传。” 高衙内立刻道:“你放心,本衙内在东京城出了名的嘴紧。” 王希孟这才道:“衙内知道,我是皇家画院的待诏,又是皇城司押班,所以官家给了我一个特别的差事。” “哦?可与此画有关。” “衙内料事如神。”王希孟道,“官家最近沉迷春宫图,特命在下搜罗此类画作。这一幅乃是官家最心心念念的一幅。衙内若是能亲手献上,必有封赏。” 高衙内还有些疑虑:“就这一幅画就能换一个帝姬回来?” 王希孟道:“衙内一表人才,只要大胆求娶,陛下虽现在不应允。但也必将衙内列为候选。” 高衙内点点头,十分认可王希孟的画。心想:“我自然是一表人才。高球那厮却是看不起我。等我入了驸马候选,想必高球又会器重我。”下定决心,便央求王希孟快些带他进宫献宝。 王希孟却不急不缓地问道:“衙内不和太尉商量商量此事吗?” 高衙心道:“我和他商量了,只怕去献宝的就是他高球了。”于是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咱们速去,速去。” 第72章 稀里糊涂送了命 用过晚膳,赵喆特意将赵妍儿叫到御书房。内侍宦官准备了笔墨,考校赵妍儿画技功课。 赵妍儿心态放松,前世她大小考试经历过无数,这种阶段性测试自然没什么紧张情绪。 挥毫泼墨,画的是一幅小品画,正方形绢画,秋葵图。 赵喆见女儿下笔果断,线条清晰,分染得当,不禁连连点头。 一幅画作完,用了半个多时辰。赵喆点评了一番,又道:“接下来妍儿可以试着画些大幅作品。” 赵妍儿点头,又与赵喆说了这几日学画的感悟。赵喆便又问道:“马球打得如何了?” 赵妍儿道:“已经跟着宫内女子马球队打过一场比赛。打得不算好,只是勉强跟上姐姐们的节奏。” “你学骑术时日尚短,要注意安全,切莫出彩逞能。”赵喆嘱咐了两句。赵妍儿笑着接受老父亲的谆谆教诲。 等老父亲说完,才问道:“那幅千里江山图,可裱好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晚膳前刚刚送来。”赵喆知道女儿想看画,便命内侍取画鉴赏。 赵妍儿认真观看画卷,心里盘算着怎么从赵喆这里要过去。 却见赵喆看着这画,竟然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父皇在想什么?” 赵喆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说:“希孟真肖其父也。”见女儿正认真倾听,却不再往下说。 赵妍儿察觉出赵喆心中另有思量,便不再多说。只是心中疑惑,王希孟的父亲王祁会烧制瓷器,却不是画工,并不会作画。赵喆这么说,也许是感叹王希孟的才华。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便有内侍来禀报,说是王希孟求见。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赵喆感慨一句,便命人收起了画。赵妍儿如今是女装,自然躲入屏风之后。 王希孟进殿行了礼,讲了皇城司将寻找禁画的差事交给自己,又直言道:“陛下,臣凑巧寻得那幅图画,自觉兹事体大,所以直接来了禁中呈交。” 赵喆听了是尝后图的事情,心情瞬间不美丽,立刻下令道:“速速呈来。” 王希孟道:“陛下稍安,此画是我在他人手中寻得,那人也随我来了,想要面见陛下呈交。” 赵喆问道:“又是何人?” “正是太尉高球之子高坎。” “传他上来。” 一番对话,高衙内便双手捧着卷轴躬身上殿,见了皇帝,行大礼跪拜,极尽崇敬之意。 赵喆等他行完大礼,才命其平身,让内侍取过画来,稍微打开观看,便将画合上。愤怒地问道:“此画你如何得来?” 高衙内听皇帝语气不对,但此时他无比紧张,便也反应不过来,按照王希孟之前教的说道:“此画乃臣的父亲高球所藏。希孟兄今日来我府上寻找,我便拿出来呈交陛下。” 赵喆追问道:“这是高球所藏?” 高衙内连忙道:“真是家父所藏。” 赵喆气得拍了下桌子,高衙内躬身回话不敢抬眼看天子。听天子拍了下桌子,以为天子高兴。便又补充道:“家父也极为喜欢此画,夜夜观摩欣赏。臣怕家父不愿上呈陛下,才偷偷将画拿了出来。” 他这一通自我表功,让赵喆怒意更盛。王希孟赶紧道:“高坎此次算是有功,说是想要跟陛下讨个封赏,臣不敢做主,这才带他来面见陛下,请陛决断。” “哦?”赵喆显然没想到这高坎竟然是为了讨赏而来,于是问道,“高坎,你要何赏赐。” 高衙内赶紧说道:“臣速来仰慕帝姬,若是陛下肯将帝姬许配与我一位,臣定当每日感念陛下恩德,为陛下尽孝。” 赵喆看了看高衙内那形容猥琐的样子,怒极反笑,问道:“爱卿钟意朕的哪位帝姬?” 高衙内见事情有了眉目,便大着胆子仰视天颜,说道:“自然是福柔帝姬。” 后世有个玩笑话,说女儿给父亲介绍自己男朋友,结果带回来一个黄毛精神小伙,小伙一进门,却开口就问:“老登,我电动车停你楼下不会丢?” 高衙内虽然说话还算有些礼貌,但是他喵的朕需要你尽孝吗? 更何况这精神小伙的爹还夜夜对着自己老婆的艳照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赵喆再次拍了桌子,喝骂道:“好你个高坎,说什么给朕尽孝,你还想为朕送终不成?” 高坎只是说顺了嘴,将之前霸占人家女儿时,说与老汉的词给带上了一句。被皇帝一喝骂,立刻吓得他跪在地上猛地叩头。 皇帝哪管他的态度,立刻喊道:“你这猥琐样子,也配惦记朕的女儿,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这厮。” 高衙内彻底慌了神,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高衙内赶紧看向王希孟,想向他求救,却见王希孟双目低垂,根本没有救他的样子。只能大声喊:“冤枉!冤枉!” 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冤枉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责罚。当今官家向来和善,就因为自己惦记福柔帝姬就要杀了自己吗? 御前班直怎可能容他随意呼喊,上前封了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赵喆平复了一番情绪,才问王希孟:“你又是如何查到那图在高球手中?” 王希孟赶紧躬身答道:“武松招供,说是他之所以能够从阳谷县越狱,便是太尉高球指使人将他救出。目的就是利用他和西门庆的仇恨,从西门庆手中抢夺此画。当时争抢之时误将此画撕下一条。他以为只是一条文字,也没在意,做了绑束首级的绳条。后来被皇城司刑狱公人发现,这才有了后话。” 王希孟所说合情合理,自然也不怕赵喆向皇城司查证。 赵喆点点头,便说道:“朕却应该如何处置高球?” 这却不是王希孟能够回答的,只能抱拳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赵喆却还没想好怎么处置高球,便道:“如此,你便带齐人手,将高球先捉拿下狱,再行问责。” 赵喆边说边御笔亲书写了旨意。内侍将旨意交给王希孟,王希孟领命而去。 赵妍儿这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见赵喆正扶额生闷气。便从背后轻轻替父亲按摩太阳穴。 赵喆这才心绪平静。说道:“妍儿放心,将来父皇一定替你选个好夫婿。” 赵妍儿却道:“妍儿不嫁人,一辈子跟在父皇身边。” 赵喆满意的笑了笑,嘴上却说道:“胡话。” 赵妍儿逗乐了赵喆,却并没有打探那画的事情。 有些秘密还是需要暗中打探的。 第73章 希孟又赚高太尉 王希孟回到皇城司,此时皇城司早已停衙下值。好在还有一些值班的军士。王希孟吩咐他们去聚拢兵将,又遣人去通知了钱恒。 钱恒来得倒是很快,聚拢人手却还需要时间,于是王希孟便借用这些时间向钱恒讲清了前因后果。 钱恒忍不住叹道:“没想到高太尉还有这等心思。当真是……” 王希孟赶紧做了个噤声手势,说道:“钱兄慎言。” 钱恒捂了捂自己的嘴,才说:“多谢希孟提醒。” 王希孟才说:“我已将此事告知太师,太师有几句话要我带给高太尉,还请钱兄一会儿通融则个。” 钱恒点头称是:“这个自然。” 两人匆匆点了五十人马,便浩浩荡荡去太平桥拿人。 高太尉府自有禁军把守,但听说是皇城司来人,怎么敢阻挡。王希孟直入高太尉卧房。 高太尉已经睡下,被吵醒后刚刚起身,就见几个军卒冲到自己房中。怒斥道:“大胆,你等何人,敢闯本官卧房。” 身穿官服的钱恒也进了房间:“高球,你的事发了。” 高球一头雾水,又看到王希孟进来,便问道:“希孟这是何意?” 王希孟举手对天抱拳虚拜,说道:“奉官家旨意,即刻捉拿高球下狱。” 高球在御前见过王希孟,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便忍不住问道:“本官所犯何罪?” 王希孟却不理他,而是给钱恒使了个眼色,说道:“钱押班带弟兄们搜一下,看还有没有禁物。” 钱恒会意,带着军士出了房间。王希孟这才换上笑容扶着高太尉坐下,亲切地说道:“太尉容禀,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太尉逼迫军卒,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 高球刚刚坐下,听了王希孟的话,身子一软,差点滑到椅子下面去。 王希孟又说道:“不过太尉放心,太师已经知道了此事,特意让我给您带句话。” 高球听到蔡京有吩咐,心中便燃起一股希望,说道:“希孟快讲。” 王希孟则拿出蔡京文书,递给高球,说道:“此乃太师文书,太尉先验看。” 高球认真查看一番,确定文书的笔迹和签押都是出自太师之手。便将文书还给王希孟说道:“希孟见外了,我自然是相信希孟的。太师到底有何吩咐?” 王希孟道:“太师说了,所谓贪赃枉法都是小事。唯独陛下最恨结党营私。所以太尉万不可将众位好友说出来。” 高球赶紧道:“我自然晓得此事,还请太师放心。” 王希孟却道:“太师却还是不放心,所以还请太尉自我了断,让大家都放心。” 高球原本的希望如同浮空的泡沫,碰到了尖锐的草杆便被扎破灭。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王希孟继续说道:“还请太尉尽快赴死。” 高球回过神来,冷笑道:“本官孑然一身,又为何要为保住太师赴死?” 王希孟道:“这就要太尉自己去想了,小人只是替太师传信,一切太尉自己做主便是。” 高球不以为然,这世上哪还有比自己性命重要的东西?蔡京能拿什么威胁他?难道是高衙内的性命?可笑。 王希孟说完话,便出门叫了钱恒,再回来时见高球并未自我了断,也没多说什么。和钱恒一起将高球押解回来皇城司。 皇城司这边自然是刑狱押班刘承恩亲自接人。安排停当之后,王希孟又将两位押班共同叫到刘承恩的签押房。 屏退左右后说道:“官家对太尉恨到了家,却顾念往日的情分,不忍心对高太尉下手。蔡太师的意思是咱们给官家办差,就要懂得揣摩官家的意思。官家下不去的手就要替官家下手。” 话是这么说的,钱恒和刘承恩二人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蔡太师要高太尉死。 众所周知高太尉是蔡太师手下爪牙,为蔡太师把握朝政出了不少力。现在蔡太师卸磨杀驴的活却到了皇城司的手里。 王希孟见二人不愿意惹麻烦,便主动说:“希孟今日与两位哥哥说这些,一是太师交待的差事确实需要两位哥哥相助,二是想借着此事让两位哥哥摒弃前嫌。” 钱恒和刘承恩没想到王希孟还有此种心思,难免对视一眼,随即下意识的冷哼一声,但想到今日不是争斗的场合,便又同时笑了起来。 王希孟趁机说道:“二位哥哥既然如此默契,何不摒弃前嫌,我们三人互为犄角还愁不能在皇城司大展拳脚吗?” 王希孟明显是在拉拢二人。但二人觉得王希孟确实有此实力。 从出身上讲,人家王希孟出生时,官家就知道他这么个人。而钱恒和刘承恩都是普通家里出来。 从能力上来看,王希孟这几日说话办事都被两人看在眼里,定然是要有大作为的人。 从背景上想,王希孟背靠蔡太师大树,将来想不升官都难。 想到这些,两人再不纠结,在王希孟的说和下一笑泯恩仇。 嗯,至少在王希孟面前是这样的。 王希孟又道:“此事是小弟的差事,就不用再脏了二位哥哥的手。” 两人自无不肯。于是王希孟便和高球在牢房里又有了独处的机会。 “高太尉。”这次王希孟的态度不再恭敬,说道,“没想到你是一个不要体面的人。我们太师说了,如果你不体面,那就让小人帮你体面。” 高太尉神色明显的慌张起来,说道:“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皇城司的大牢,你敢在这里行凶,能瞒的住人吗?” 王希孟道:“太尉不了解皇城司的手段,还不了解军中害人的手段吗?太尉是要来个‘土布袋’,还是要个‘吊盆’?” 高太尉自然知道王希孟说得都是牢里害人性命的勾当,他见王希孟神色阴狠,彻底慌了手脚,求告道:“希孟饶我一命。事情但有回转,高球必当重金回报。” 王希孟却道:“只求太尉做了枉死鬼不要怪小人不近人情。要怪就怪太师心狠。” 高球见王希孟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便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咬牙说道:“王希孟,你以为你爹是怎么死的?” 王希孟心中一动,但面上装作不知所谓地说道:“我父亲自然是病故。” 高球冷笑道:“你父亲哪是病故,你父亲是被蔡京那老贼害死的。” 第74章 三拳打死高太尉 “怎么可能?”王希孟故作震惊的问道。 “怎么不可能?”高球解释道,“当年你父亲圣宠不断,官家更是以你父亲为智囊,事事都听你父亲说法。蔡京怕你父亲夺了他的地位。便设计害死了你的父亲。” “你胡说。”王希孟道,“我父亲不过小小六品御窑都监,如何威胁到太师。你如此说,定是挑拨我与太师关系。想让我救你。” 高球道:“你若不信,今日杀了我也罢。只是日后认真调查,必能查出蔡京马脚。到时候怕是你没本事报仇。” 王希孟显得心中惊疑不定,最后还是说道:“不如太尉跟我细说详情,我这就去调查一番,若真如太尉所说,我必保太尉性命。” 高球思考了一阵,显然是在组织语言,最后才终于开口道:“蔡京乃是用毒害的你父亲。他买通当时官家贴身内侍杨戬,在官家赐你父亲的御酒中下毒。你父亲在宫中饮过御酒,回家后毒发身亡,吐血而亡。” 王希孟道:“太尉又是如何知道此事?” 高球道:“你父骤然去世,官家觉得蹊跷,便安排我去核查死因。当时你母亲和我已察觉不对。我回宫禀报时,蔡京主动找到我,逼迫我说你父亲死于疾病。我迫于蔡京淫威,只得屈服。” 王希孟道:“难道我母亲就不继续追查吗?” 高球懊悔道:“你也知道,我原本是大苏学士的学生……不,是大苏学士家的使唤人。所以你母亲……小姐她念着一丝恩情信任与我。我利用了小姐的信任。把这件事情拖延了下来。我对不起小姐。” 高球这样说,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王希孟见他说得诚恳,便也松了口:“太尉可敢当着陛下的面为我作证?” 高球立刻点头:“自然敢。此事我一直内疚,现在若是有机会面见官家,我定当知无不言。”还有一点高球没说,他伺候官家多年,了解官家的性子,只要让他见了官家,他也有希望求得官家免罪。 王希孟也点点头,又随口问道:“为求万无一失,太尉可愿意将此事的过程写下来?” 高球有些犹豫,毕竟把事情经过写下来,好像自己的利用价值就会减弱。 王希孟见高球犹豫,便立刻说道:“太尉不写也没事。反正我这样的人也不足以让太尉信我。” 高球赶紧说:“希孟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快拿纸笔来。我这就写。” 王希孟命人取来纸笔,高球立刻动笔,将刚刚所说蔡京害死王祁的经过写了下来。 王希孟把那书状拿到手上,吹干墨迹检查一番,便叠起来收好。略一停顿,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对高球说道:“咱们既然想要扳倒蔡京,那就需要更多蔡京的罪状,不如太尉顺便也写一份蔡京恶行的奏折出来,我替太尉呈交官家如何?” 高球还是犹豫,王希孟立刻赌咒发誓:“若是太尉写了奏折,晚辈保证以后绝不对太尉动手。” 高球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见王希孟赌咒发誓,便答应写奏折。高球算是蔡京党羽较为核心的人物,罗列蔡京诸如卖官鬻爵诸多罪行,甚至能详细写出时间地点人员。 洋洋洒洒写了将近五页纸,高球写地手酸,忍不住感叹蔡京罪行罄竹难书。 王希孟再度收起奏折,谢过高球,便打算退出牢房。高球赶紧问道:“希孟打算如何保障我的安全?” 王希孟笑道:“晚辈自有办法。而且晚辈听说太尉年轻时也有一身好功夫,正好希孟有位师弟也在牢里。叫过来陪太尉切磋解闷。” 高球还未来得及出言拒绝,王希孟已经命人将武松带了过来。 高球见到那满身是伤,却高大到在牢房里都要稍微低头的壮汉,心中有些恐惧。 王希孟却突然笑着问道:“对了,太尉,我父是被蔡京毒死的,我母亲又是怎么死得?” 高球立刻答道:“小姐她是思念亡夫,忧愁而亡。” 王希孟笑道:“可惜我母亲离世时,我已经记事。” “你……”高球震惊无比,指着王希孟道,“你……根本就知道……” 王希孟道:“没错,我知道我父是被蔡京毒杀,也知道你替蔡京隐瞒真相,以此讨好蔡京,还故意骗得母亲信任,最后害死母亲的全部经过。” 高球彻底崩溃,大叫道:“你是来报仇的!” 王希孟却不再理他,反而是武松走上前来,质问道:“俺听说禁军教头王进,乃是一个真好汉,便是被你这鸟厮逼迫出走的,是也不是?” 高球刚想开口否认。武松又道:“还有一位禁军教头林冲,乃是我素未谋面的师兄,那样一条好汉,也是被你诬陷嫁祸的,是也不是?” 高球还想说话,余光看到王希孟已经转头出了牢房。便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便摆开架势,说道:“你这区区小辈。不知本太尉当年也是东京城街头上混出来的吗?不知本太尉也在前线的刀山血海中滚过吗?” 武松见高球摆开架势,一拳就打了过去,高球的鼻梁立时塌陷,眼泪、鼻涕、口水、血水一起流了出来。 高球再次叫嚣,只是话已说不太清:“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 话还未说完,武松又是一脚,这一脚踢在高球腿上,高球的小腿顿时弯折,高球却还未感觉到疼痛,恶狠狠地叫道:“打得好!” 武松也不啰嗦,又是一拳打在高球肋骨上,肋骨不知断了几根,高球终于感觉到疼痛,叫道:“好汉,饶命!” 武松便问他:“你又害了多少好汉?” 高球自然答不上来,武松便不再多问,照着面门又是一拳。这一拳下去,打得高球整个面部凹陷下去,两只眼睛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如同灯笼一样挂在外面。 高球整个身体瘫软在地,抽搐了几下,终于咽气。 武松确认高球死透,便拍了拍牢门,狱卒赶过来见此情形,只觉心中震撼。 武松道:“这厮晚上不睡觉,非要吵吵着自己是东京第一高手,什么什么门掌门。老子嫌他聒噪与他切磋,他却如此不禁打。三两拳便成了这副样子。” 狱卒自然不管武松解释真假,但也惧怕这魔神般的大汉。陪着小心将他请回了他自己的牢房。 第75章 福柔希孟共求情 一生顺遂的赵喆遇上了糟心事,心情便会变的极度恶劣。 昨日连招三名后妃都未能尽兴,就寝后更是噩梦连连。 梦中先是王皇后穿着下葬时的翟衣,脸色灰白的过来质问他:“陛下为何如此狠心?” 之后又是七窍流血的王祁向他喊冤:“官家,我死的好惨啊!” 一夜担惊受怕,梦醒后赵喆立刻传召林真人入宫,请教驱邪之法。 林真人这边故作玄虚一番,最后才说道:“陛下九五之尊,紫薇转世,世间哪有邪祟敢纠缠陛下?” “可是,朕又为何做噩梦?” 林真人立刻道:“陛下梦境,自有天佑。若是梦中有异,只怕是上天示警。恐有大事发生。” “真人可知会有何事发生?” 皇帝身边的事情自然都是大事,但若要准确说出是什么事,林真人哪里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能捏了个道诀,言道:“贫道法力有限,贸然窥探天子气运,怕是会遭反噬,魂飞魄散。” 赵喆见他说得如此严重,也不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 与林真人说了会儿话,也算心绪稍宁,用过早膳,便打算提笔作画,排解忧思。 只是提起笔来,便又想起那幅千里江山图。那画太过惊艳,竟让赵喆难以落笔。 “王祁父子二人,却都是那惊才艳艳之辈。”感叹一番的赵喆打算继续作画,但提起笔来却觉得自己怎么下笔都是错误。竟然像是被那千里江山图困住,走不出去了。 “只怕我穷尽一生,也画不出那样的画来。”赵喆心中失落,将笔扔在一边,又看到桌案上摆着的千里江山卷轴,竟然生出一股厌烦之气。 转头对内侍道:“传蔡京过来。” 内侍领命而去,正巧今日蔡京在前朝坐衙,不一会就赶了过来。 赵喆见了蔡京,说道:“朕近日赏玩千里江山图,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将此图赏赐爱卿,爱卿觉得如何?” 蔡京暗自观察赵喆神态,发现赵喆所说应是真心,便说道:“微臣那日观看此图,也是惊为天人。陛下今将此图赏赐微臣,微臣怕是要日日鉴赏,舍不得放下。” 赵喆道:“那画我只写了题,却未作跋。当今天下,能在此图上题跋者,非你我莫属。爱卿便提笔作跋如何?” 蔡京自然领命,赵喆当即邀请蔡京来到御案之上,当场作跋。 图画装裱时已经预留了位置,蔡京稍微端详,便下笔写道: 癸巳年闰三月赐。希孟年十六岁,入画学为待诏。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事在作之而已。 字写的行云流水,赵喆也称赞道:“爱卿笔意又有精进,未来可期。” 蔡京却道:“臣这字不过拾人牙慧,不如陛下独创一家。必定流传千古。” 蔡京的吹捧让赵喆的心情变好了一些,可是很快就有内侍通报,皇城司钱恒和王希孟求见。 蔡京见状立刻起身告退,出了御书房,正好与王希孟擦肩而过。两人眼神交汇,王希孟和钱恒赶紧行礼。蔡太师微笑点头。 钱恒以前行礼,太师往往没有回应,这次见蔡京态度,猜测王希孟果然是太师亲信。 只是他不知道,蔡京回到公事房,才有手下通报。高太尉昨日被抓,并死在皇城司的事情。 王希孟和钱恒来此也是通报此事。赵喆听后深感震惊,又想起高球之前种种,自己却也搞不清是心痛还是舒心。 复杂的情绪萦绕心间,赵喆又想起早上林真人说得,会有大事发生。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心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钱恒奏报完毕,赵喆说道:“此事也算了结,之后的事情你们自行收尾便是。” 钱恒立刻领命,王希孟却借机道:“臣想跟陛下求个恩典。” “希孟但说无妨。” “罪囚武松,是臣的师弟,他当街杀人也好,杀死西门庆、潘金莲也罢。都是为兄报仇。而高球之死,也是两人在牢中切磋误杀。”王希孟道,“所以臣想求陛下一个恩典,免除武松死罪。” 赵喆几乎没有思考,便说道:“国有国法,此人以武逞能,不服国法,自有开封府论罪。” 这是拒绝了王希孟的请求。王希孟心中惊讶,以他对皇帝心思的揣摩,皇帝绝不会拒绝现在自己的请求。 只是他猜测的失误却要以武松的性命为代价。 王希孟强压心中慌乱,面色依然平静,与钱恒一起告退。心中另想办法,出了御书房,却又遇上正往这边走的赵妍儿。 “师弟。”王希孟喊住赵妍儿。 幸好赵妍儿喜穿男装,并未被王希孟看破真身,于是行礼道:“师兄。” 王希孟先转头对钱恒说:“钱兄先行,小弟与朋友说几句话。” 钱恒点点头,对赵妍儿也行了一礼,才离去。 二人行礼送别钱恒,王希孟立刻说:“武松师弟性命堪忧,师弟想办法向福柔帝姬进言,让福柔帝姬替武松求情。” 王希孟将武松报仇的经过说给了赵妍儿,又说了高球父子的死讯。这些消息所含信息极多,赵妍儿消化片刻才道:“师兄放心。我现在正去御书房替福柔帝姬送东西,回来就央求帝姬出面。” 事关武松性命,对二人是紧要的事情,两人便不多说,各自去做事。 赵妍儿辞别王希孟,便直接进了御书房。赵喆心情好了许多,正拿着一本闲书看。见女儿进来,便问道:“今天倒是稀奇,你怎么主动来朕这边?” 赵妍儿行礼道:“妍儿自然是想念父亲了。” “油嘴滑舌。”赵喆道,“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妍儿便道:“倒是顺便有两件事来求父皇。” “我就说。”赵喆道。 赵妍儿笑道:“原本是一件事,就是想跟父亲借千里江山图欣赏几日。” 这是赵妍儿今天过来的目的,想象一下睡觉左手搂着清明上河图,右手搂着千里江山图,那岂不是美滋滋? 谁承想,赵喆却坏笑了起来:“你来晚了。那千里江山图朕已经赏给蔡京了。” 赵妍儿知道赵喆不靠谱,但没想到赵喆这么不靠谱。那图的名字可是叫千里江山,这能随便赏人吗? 赵妍儿面露失望。赵喆便安慰道:“刚赐于人家,没办法再要回来。你说第二个事,朕一定想办法满足。” 赵妍儿道:“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了王希孟。他与我说了武松的事情。儿臣想给武松求个情。” 赵喆的脸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第76章 暗谋已向帝姬生 “这么说,你这第二件事是替王希孟求的?”赵喆的脸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赵妍儿也有些理解不了赵喆的想法,明明前几日还极为器重王希孟,怎么今天突然就像是厌弃他了呢? 事关武松性命,赵妍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听王希孟说了武松的事情,那武松确实是条好汉,杀了可惜。” “王希孟,王希孟。”赵喆明显的生了气,“朕就说让你去画院不是好事。你一个女孩子天天穿一身男人的衣服像个什么样子?” 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只是赵妍儿并没有惧怕赵喆的愤怒,反而在赵喆愤怒的情绪里捕捉到了一丝的……嫉妒? 赵喆为什么会嫉妒王希孟?赵妍儿百思不得其解。她哪里能想到赵喆这样的人竟然会嫉妒王希孟的才华。 他因为看了千里江山图而不敢再提笔作画,而那年仅十六岁的人却画出了那样的旷世巨作。 人啊,有的时候,有的想法,就是没来由的突然出现。 自己女儿又表现出对王希孟的亲近。 正是雪上加霜,压倒赵喆情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纵然不知道个中缘由,赵妍儿却还有选择。一是安抚赵喆情绪,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这是赵妍儿擅长的,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做,哪怕让自己的利益受损。 赵妍儿跪在地上,说道:“儿臣有罪,儿臣请父皇责罚。” 她这一跪却让赵喆清醒了许多,他哪里想到自己女儿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以为是自己发怒吓到了女儿,赶紧说道:“这算什么罪?快起来。” 赵妍儿并未起身,说道:“儿臣有事情骗了父皇。” 赵喆心中一惊,赵妍儿这话说得认真,真是有事情骗了自己。 脑中瞬间产生自己女儿和王希孟私定终身的画面。赵喆的心都凉了。 赵妍儿又道:“儿臣每日下午学骑马的时候,偷偷去御拳馆学了武艺,在那里女扮男装拜了师。那武松也是我的师兄。” 听了赵妍儿的解释,赵喆勉强松了口气,随即又生气起来,说道:“赵妍儿,这是欺君之罪。你知道吗?” 赵妍儿低头叩首,说道:“妍儿愿受责罚,但请父皇饶武松一命。” 赵喆第一次感觉到教育子女的糟心事,好在似乎也没什么损失。于是开口道:“朕就罚你禁足十日。” 赵妍儿赶紧谢恩。她受罚就代表着武松的性命保住了。 这边王希孟辞别赵妍儿,便径直去蔡京公事房拜见。 行礼赐座,王希孟便又向蔡京说起昨日高衙内父子的事情。 蔡京已经得了消息,对王希孟倒有些不满。说道:“希孟说是投效于我,如此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知一二?” 王希孟赶紧道:“太师容禀。希孟新到皇城司,手下没有信得过的使唤人,高太尉又不太稳妥,便不敢脱身去拜见太师。” “高球又怎么个不稳妥?” 王希孟从怀中取出高球告发蔡京的奏折,递到蔡京手里,说道:“高太尉慌了神,竟然要污蔑太师。我在旁边,才拦下此事。” 蔡京看了一遍高球奏折,忍不住冷笑道:“高球果然是个小人,不遇到事情还好,一遇到事情,那泼皮无赖的短浅之处就暴露出来。” 蔡京这番定论,王希孟却没有附和,只是低头听着。 蔡京见王希孟此种态度,暗自点头,心道:“此子确实可靠稳重。”便又说道:“皇城司那边,你要尽快培植亲信。李彦之下,你大可作为。” 这话基本上就是暗示王希孟在皇城司可以为所欲为了。王希孟则抓住机会说道:“下官虽然到皇城司时间不长,但对各个职司也了解的差不多。只是那冰井务却看起来不简单。” 蔡京点点头:“冰井务的事情你不要管。他们背后另有高人。你莫要招惹他们,他们应是不会为难你。” 王希孟心中暗暗称奇,这冰井务不是蔡京的人,却又说另有靠山。这靠山自然也不可能是皇帝。 这就有些奇怪了。 蔡京关照了他皇城司事宜,便又对他说:“你之前说得对付福柔帝姬的计划,近些时日便要发动,到时候没准案子还要你们皇城司来办。” 王希孟道:“太师放心,希孟保证皇城司不出纰漏。” 二人密谋一番,王希孟便从蔡京公事房告辞。 出了大内,骑马回到皇城司,与钱恒、刘承恩一通论功行赏,便与二人相约樊楼饮宴。 下值后,三个押班带了几个心腹都头到了樊楼,饮宴吃喝不必多说。 推杯换盏多喝了几杯,到天色昏暗才各自散去。 王希孟喝的摇摇晃晃,手下一个姓孙的都头为他牵马回了家。伺候王希孟躺在床上,才出门离开。 孙都头刚刚出了王希孟院门。原本已经闭眼睡着的王希孟陡然睁开了眼。 缓缓从床上起身,用手抹了把脸,神情中便没了酒气。 王希孟起身洗漱干净,换上一身素色衣衫,这才来到父母灵位前,点上香火,摆了摆。 “爹娘。”王希孟道,“高球那厮已经被儿子处置。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儿子早日除掉蔡京,为你们二老报仇。” 说话间,院外又传来开门声,一个身穿锦衣,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走入院中。 王希孟赶紧起身迎接,那人道:“我猜你除了高球,必定要拜祭父母。便一直派人在你家门前守着。你一回来我便赶来了。正好与你一同拜祭姐姐、姐夫。” 王希孟道:“多谢舅父挂怀。” 两人携手入屋,屋内的灯光照亮来人脸庞,正是淮南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的梁师成梁太尉。 梁师成给王祁夫妇上了柱香,然后又和王希孟说话。 “高球这厮,本是苏府下人,竟然也敢自称父亲学生。他无恶不作,简直就是在往父亲脸上抹黑。”梁师成说得义愤填膺,“今日命丧黄泉,真是报应不爽。” 王希孟道:“这等小人,又何足道哉?今日蔡京对我说,要开始针对福柔帝姬。那福柔帝姬身边有我一位朋友,是否可以让他参与到计划之中。” 梁师成摇摇头:“希孟切莫心软。蔡京不同于高球,官家与他相交,犹如与你父相交一般无二。他又是官家朝堂上的肱骨之臣。若不是十足的缘故,官家不会下决心动他。你一定要等他害死了福柔帝姬,再揭发他的罪行。” 王希孟犹豫道:“只是福柔帝姬无辜。” 梁师成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想为父母报仇,仇家又是蔡京这样的人物。没有牺牲怎么能行?” 第77章 谣言四起有妙计 赵妍儿被禁足十日,她的计划十分简单,闭关练字。 赵妍儿泡在实验室里最长的记录是十五天。区区禁足十天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她低估了努力干活和无所事事之间的巨大区别。 禁足第二天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无聊。 这个时代的话本,怎么说呢,文字是足够优美,只是剧情缺乏创意,书中套路简直是幼儿园水平。 禁足第三天的时候,赵妍儿已经坐在书桌前开始写《铡美案》了。 只是禁足的第四天,一个消息打破了赵妍儿打算通过写书千古留名的计划。 绿桃过来禀报,宫中突然谣言四起。言说福柔帝姬不是皇帝亲生。十四年前,福柔帝姬的母亲与御前班直有染,才生下了福柔帝姬。 赵妍儿没想到自己对手的水平竟然提高的这么快。 之前还是找人伤害自己的浅薄招数,现在竟然已经快进到了,造谣生事,挑拨离间的水准。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赵妍儿一旦陷入自证陷阱,只怕会陷入自我内耗的死循环。 绿桃说:“殿下,要不要发动宫内所有力量,找出造谣者?” 赵妍儿摇摇头,她得宠后,在宫内也发展了一些势力。但她相信,造谣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只可能是皇后、刘贵妃、王贤妃中的一个。 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是在后宫经营多年的势力,绝对不是自己带领这些并不牢靠的队友能够扳倒的。 或者说,带着这些队友,没准效率比自己单独行动还要低。 于是赵妍儿吩咐绿桃,说道:“绿桃,你只管打探消息,切莫胡乱行动。也告诉咱们的人,不要随意辩解。” 绿桃理解不了自己帝姬的想法,但她也算见识过帝姬的手段,自然毫无异议的只管执行。 尽管赵妍儿毫不理会,但谣言还是像路边的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 赵妍儿禁足的第五天,谣言中甚至已经准确说出赵妍儿母亲和御前班直私会的时间和地点。 言之凿凿之下,赵妍儿甚至都怀疑自己不是赵喆的女儿。 要不然这么看重感情的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渣爹”。 哦,对了,赵妍儿现在身体里还真不是赵喆的女儿。 赵妍儿禁足的第六天,御前班直的身份也被传了出来。赵妍儿依旧没有采取行动。反倒是赵构先来拂云阁。 赵妍儿现在被禁足,不能出自己的西厢房。外人也不能进她的西厢房。 赵构站在西厢房窗外,敲了敲窗户,说道:“妍儿,皇兄来看看你。” “是九哥哥?”赵妍儿声音中充满了惊喜,跑到窗前却不能打开窗户,两人只能隔着窗户对话。 赵构道:“妍儿受苦了。我去找父皇求情,却被父皇骂了出来。” 赵妍儿搬过一个凳子,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窗前,表情淡然,语气却包含了感激:“还是九哥哥对妍儿好。”随即语气又转为了担忧:“父皇没责罚九哥哥?” 赵构心中感动,妍儿还是那样只会心疼我。于是对王希孟的印象迅速下降:“听说你是为了王希孟才被父皇惩罚的?” 赵妍儿边修剪指甲,边用无辜的语气说道:“也不算是为了王希孟,妍儿是为了武松才向父皇求情的。” 赵构却小心翼翼地问道:“妍儿觉得王希孟如何?” 赵妍儿嘴角不屑轻笑,嘴里却故作认真地说道:“师兄他人很好。只是妍儿觉得他心机太重,不如武松师兄好交往。” 赵构听了赵妍儿的解说,心想:“原来她不是对王希孟产生了情愫。”一念至此,赵构的声音竟然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以后妍儿离那个王希孟远点。” “嗯。”赵妍儿的声音里充满了乖巧,“妍儿听九哥哥的。” 赵构更高兴了,于是吐噜嘴问出了本不想问的问题:“妍儿知道最近的谣言吗?” “谣言?什么谣言?”听声音,赵妍儿还蒙在鼓里。 赵构赶紧说道:“没事,没事。”他刚刚得意忘形才提起这个话题,现在赵妍儿既然不知道此事。他也没有提起的必要。 赵妍儿的声音却变得不满:“九哥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妍儿吗?” 赵构赶紧答道:“没有,绝对没有。” 赵妍儿又追问:“那到底是什么谣言?” 赵构有些纠结,他想把谣言告诉赵妍儿,让她有所准备,但又怕赵妍儿伤心。 赵妍儿没听到赵构的回答,声音中竟然带了些哭腔:“怎么连九哥哥也不愿意和我说实话了吗?” 赵构怎么能失去赵妍儿的信任,于是将那赵妍儿不是皇帝亲生女儿的谣言给赵妍儿说了一遍。 说完谣言,赵妍儿很久没有说话,赵构有些担心,问道:“妍儿怎么了?” 赵妍儿强装镇定的声音传来:“没事,这些人真坏,竟然说这样的谣言。” 赵构附和了几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赵构站得有些累,怕赵妍儿也像自己一样站得累了,就出言告辞。 屋内赵妍儿确实坐的屁股疼,于是也和赵构和告辞,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赵构走后不久,赵妍儿窗前又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正是大内街溜子李芸娘到了。 两人不再隔着窗子,而是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勉强能看到彼此。 “李娘娘是来给妍儿送瓷器的吗?”赵妍儿先发制人出口询问。 李芸娘立刻捂住自己的胸口,面露痛苦的说道:“妍儿真是歹毒,我好心来给你报信,你却要夺我的心肝宝贝。” 赵妍儿问道:“芸娘要报什么信?” 李芸娘道:“自然是你并非官家亲生女儿的信儿。” 赵妍儿立刻拱拱手道:“多谢芸娘,还真是个好消息。” 李芸娘道:“我却不是空着手来的。” 赵妍儿便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两只手,问道:“那你把瓷器藏在哪里了?” “你是对瓷器着了迷,还是对想要瓷器的人着了迷?”李芸娘怪笑道,“我说的礼物是助你度过难关的妙计。” 第78章 计将安出平谬论 聪明如李芸娘,自然知道那谣言对赵妍儿的杀伤力。所以她敢冒风险过来提点赵妍儿。 也不知是出于对老乡的关照,还是真心想和赵妍儿缓和关系。 反正李芸娘是给赵妍儿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方案。 “谣言这东西,若是平平常常就是谣言。只要他足够夸张那就是传说。”李芸娘靠近窗户缝,小声向赵妍儿面授机宜,“你懂我意思吗?” 赵妍儿现在面对她的唯一优势,就是她有可能不知道赵妍儿已经知道了她穿越者的身份。 所以尽量装的愚钝,问道:“妍儿不解,还请芸娘教我。” 李芸娘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呀你,有时候挺聪明的。怎么连这都理解不了。打个比方说,你娘和侍卫勾搭成奸,自然有人信。但要说你娘和玉皇大帝勾搭上,自然就没人信了。” 赵妍儿面露惶恐的看了看天,说道:“芸娘慎言,小心天打雷劈。” 李芸娘嗤之以鼻,心说:“你一个现代人装什么封建迷信。”嘴上则继续道:“咱们一起安排人,将谣言夸张化。到时候这谣言谁信谁是傻子。” 李芸娘的说法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这个主意赵妍儿也想到了。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使出造谣这个计谋的人很可能也想到了这点。 这个计谋可怕就可怕在,即便是以此种方法将谣言平息了。也会在皇帝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并不是说赵喆多疑,反而是人之常情。某时某刻突然想起此事,难免心中疑问,为什么不是别的帝姬被造谣,而非要是她赵妍儿。 这种事情若是成了心病,皇帝自然会慢慢疏远赵妍儿。 况且赵妍儿笃定,对手必有后招。 但赵妍儿不愿意在李芸娘面前说破,于是道:“芸娘放心,我自有其他办法应付此事。” 李芸娘显然有些好奇。那主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她这样的聪明人,对于自己想不到事情自然有特别的好奇,于是满眼期待地问道:“什么办法?” 赵妍儿却卖起了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李芸娘哪肯放过她,继续追问。赵妍儿却抓住机会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李芸娘立刻反问道:“赌一套瓷器?” 赵妍儿可不容她玩儿文字游戏,说道:“就赌那套我要的汝窑三足樽。” 李芸娘不说话,心里盘算:“这个赌局自然全是赵妍儿占便宜。她若赌输了,没了帝姬身份,没准还被人害死,自然没什么赌注给我。我要是输了可是要实打实的输掉那套瓷器。” 于是李芸娘道:“我跟你赌。” 李芸娘心里更清楚,她要是输了,虽然赔了瓷器,却能收获一个更加强力的队友。 赵妍儿还以为她要在赌注上讨价还价,甚至打算把清明上河图拿出来做赌注。没想到李芸娘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问道:“芸娘就不问问我的赌注是什么?” 李芸娘却道:“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莫要因为赌这套瓷器平白葬送了自己。” 这话说得赵妍儿竟然有些感动。于是随口问道:“若我输了,芸娘会救我吗?” “不会。” 好,感动没了。 李芸娘解释道:“我都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可怜虫,又怎么救你?”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我从来不骗小姑娘。” 两人一阵说笑,气氛逐渐轻松了下来。直到李芸娘也站的累了,才打道回府。 赵妍儿关上窗户,又坐到自己书桌前,想着心事,谋划自己这次应对危机的计划。 直到张灯时分,绿桃端来晚膳,才回过神来。对绿桃说:“绿桃啊,从今日起我要减肥了。” 绿桃自然不知道自家帝姬话中深意,只会一味的服从。而赵构回到寝宫却越想越不对劲。 妍儿妹妹最后说自己没事,明明声调里带着委屈。她一定是介意这件事情的? 可是这个谣言说得有模有样,不会是真的? 少年赵构心中的想法纷乱而复杂。一会儿想起与赵妍儿相处的点滴,一会儿又想起那有模有样的谣言。最后自己竟像是真的来到了十几年前,赵妍儿出生的那天。产房里妇人大喊大叫。 门外焦急等待的竟是一个御前班直。 赵构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睡着了觉。 重新躺回床榻,赵构却还是睡不着。又想到万一赵妍儿不是真帝姬又会如何? 按理说无论真相如何,赵妍儿绝对是无辜的,但是天家的脸面又当如何? 父皇若是暴怒,又会不会迁怒妍儿? 赵构打定主意,若是到时候父皇真的暴怒,自己一定要拦住父皇。 可是父皇即便是饶过妍儿,妍儿也会被赶出皇宫? 到时候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生活? 当然了,自己完全可以救济妹妹。但若父皇知道了定然不高兴。没准会强迫自己不得再与妍儿妹妹来往。 到时候该怎么办? 到时候自己就带着妍儿妹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做一对神仙……兄妹? 不对,那时候他们已经不是兄妹了,又怎么能永远在一起? 难道要给妹妹找一个夫君吗? 那他岂不是不能与妹妹一直在一起了? 王希孟那张讨厌的脸又出现在赵构的脑海里。 不行,至少是佘彦质那样的才配得上妹妹。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时候自己与妍儿已经不是兄妹了啊。到时候…… 一夜没睡的赵构思考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就急匆匆的跑去找皇帝。 赵构生母德妃娘娘韦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摇头。 赵构却全然不知母亲的担心,见到父亲,行过礼后,就开口道:“父皇,儿臣要首告。” 赵喆挑了挑眉头,问道:“你做了什么坏事,要出首。” 赵构道:“儿臣不是出首己过,儿臣是要首告别人。” 赵喆问道:“你要首告什么人?” 赵构道:“有人在宫里造谣,说妍儿妹妹不是父皇亲生。请父皇速速查清消息来源。严惩造谣生事之人。” 宫里的谣言传播虽广,但是皇帝和其他人之间向来都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所以现在赵喆还没听过这个谣言。 赵构分说一二,赵喆也气的拍了桌子,吩咐李彦,说道:“你让皇城司和殿中省一起彻查此事。务必查明何人造谣。朕定不轻饶。” 赵喆下了死命令,只是他不知道,越是调查,他便会越觉得谣言是真的。 第79章 真相好似雾里花 任务是交给李彦吩咐下去了,赵喆却是越想越气。 妍儿她那么可爱,为什么总是有人想要伤害她? 于是气不过的赵喆又吩咐道:“把皇后叫来。” 内侍匆匆领命而去,不多时皇后就到了御前。 面对皇帝的责问,皇后却是一脸无辜道:“陛下,您也知道,后宫之事虽说是臣妾的职司,但一直以来是贵妃代管。现在既然是宫内谣言流传,应当也问问贵妃才是。” 皇后向来与世无争。她的地位已经没有上升空间,太子地位又十分稳固,所以她给自己定的工作计划就是一个字。 稳。 稳如老狗的稳。 所以贵妃有掌权的心思就让她掌权,贤妃想要圣宠就让她得宠。 两人相争,她稳坐中间。 你要问皇后为何如此聪明。她也是跟自家夫君有样学样。 你看前朝搞得多好,蔡京有能力将政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也有梁师成在后虎视眈眈。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自然也没办法,便又差人去叫贵妃。 刘贵妃是茂德帝姬生母,之前因为茂德帝姬的事情也受了皇帝不少责难。今日来此只表现的谨小慎微。 听了皇帝说法,却是胸有成竹的说道:“陛下勿要生气。此事臣妾早有察觉。” 赵喆听她说得风轻云淡,便质问道:“你既然早有察觉,为何不及时制止谣言?” 刘贵妃道:“陛下明鉴。谣言这种事情,哪是臣妾张嘴就能制止的?臣妾知道此事后就立刻展开了调查。事实胜于雄辩,定能还福柔帝姬和孙修仪一个清白。” 赵构却抢着说话:“贵妃娘娘的意思,您不是调查的谣言,反而是调查妍儿是不是父皇亲生?妍儿母亲孙修仪是否与人有奸情?” 刘贵妃却不搭理赵构,只对皇帝说道:“清者自清,臣妾相信只有真相能够还福柔帝姬和孙修仪清白。” 赵喆一时之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便问道:“你查得怎么样了?” 刘贵妃立刻道:“臣妾请旨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单独奏报。” 赵喆看了一眼赵构,觉得这老九少不更事,确实不适合参与此事,便让他与众多伺候宫人一同退下。 待殿内只有皇帝夫妻三人,刘贵妃才说道:“臣妾找到当年伺候孙修仪的侍女,一番询问下来,那宫女虽未说出什么有用的来,但却神情闪烁,似有隐情。” 赵喆问道:“既然有隐情,难道你手下的人还不能叫一个侍女开口吗?” 刘贵妃道:“臣妾恐使用强硬手段会被人误会,所以正打算交陛下审问。” 赵喆却道:“交给我作甚。你直接交由殿中省审问便是。” 刘贵妃又道:“陛下,此乃家丑,若是殿中省介入,万一查实孙修仪真有失德之处,又待如何?” 这话倒是问住了赵喆。殿中省虽然是内侍主政,管理后宫的部门。但它里面文书备案也是有史官记录的。 若真是孙修仪失德,此事恐怕就不好遮掩了。 可是赵喆刚刚已经下令皇城司和殿中省彻查谣言,现在收回成命又显得古怪。到时候史官在起居注上提上一笔,草灰蛇线,这件事反而说不清楚。 这倒不是赵喆鲁莽,而是他根本没有想过还有赵妍儿不是亲生这个选项。 皇后却在此时开了口:“陛下,近日就要主持抡才大典。而孙修仪的事乃是陈年旧案,却也不用着急。” 今年是科举年,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马上就要到殿试环节。皇帝自然要亲自主持。 现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皇后劝诫皇帝以国事为重,却也是理所当然。 赵喆却道:“殿试在明日,难道因为殿试就不做其他的事了吗?刘贵妃说要审问孙修仪侍女,朕现在就问。” 说完就让刘贵妃准备。刘贵妃匆匆领命而去,不多时再返回,却带来一个坏消息。 孙修仪侍女得知皇帝亲审,竟然自裁了。 赵喆暴跳如雷:“你又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她自裁?” 刘贵妃委屈道:“臣妾一个深宫妇人,哪里见过要人性命的场面?手下那些侍婢,伺候人还得体,却也不是陛下的禁军,又哪里控制住了一个不要命的?” 皇后也连忙说道:“陛下,刘贵妃也受了惊吓,就不要过度苛责了。” 赵喆自是没有办法,皇后又提醒道:“那侍女虽然自裁,却也算是招供。” 赵喆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若是那侍女心里没鬼又怎么可能自裁? 有了人命,赵喆也逐渐意识到事情可能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孙修仪会不会真的与人私通呢? 老实说,赵喆已经记不得孙修仪的样子,现在觉得孙修仪清纯可人,完全是受赵妍儿影响后,他回忆起来的模糊样子。 赵喆开始怀疑自己被戴绿帽子后,反倒不那么焦急,让皇后和贵妃继续调查后,又把李彦和梁师成叫来。 “此事甚是隐秘,你二人乃是朕的心腹之人,一定要想办法让皇城司和殿中省暗中调查。”皇帝面授机宜。 梁师成却说:“陛下,此事关键还在皇城司。” 皇帝问道:“何出此言?” 梁师成解释道:“此案当年若是真有知情人,无外乎那御前班直、修仪娘娘和他们身边的人。现今修仪侍女已死,知情人应当都在宫外。” 这话说得分明,查案的压力全在李彦身上。 李彦心中暗骂梁师成狡猾,却不敢再推脱。不过这责任,却未必要他来承担。 李彦道:“此案已经过去十四年之久,这种陈年旧案,皇城司调查起来怕是要费些功夫,所以奴婢想求陛下个恩典,找些帮手。” “哦?你要什么帮手?” “奴婢想请冰井务帮忙。”李彦说道。 冰井务就是皇城司下属,现在看来却不受李彦这位皇城司勾当官节制。 而皇帝赵喆也颇有些为难,说道:“冰井务那些人不是好惹的,若不到万不得已,你莫要让他们出手。” 这话从任何一个官员口中说出来,也不难理解。可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却难免让人诧异。更让人诧异的是李彦竟然毫不诧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能让皇帝觉得不好惹的,又会是怎样一群人呢? 第80章 真假难辨镜中月 李彦匆匆出宫,赶往皇城司,他自然知道冰井务不好惹。虽然不明白背后原因,但李彦的目的本就不是查案子,而是拉冰井务下水。 案子查不出来,责任推给冰井务,皇帝有本事就去追责。 李彦到了皇城司,升堂坐衙。唤来了探事押班钱恒、御苑押班王希孟和冰井务押班郑友。 “任务有二,一是查明宫内谣言,二是追查当年孙修仪是否与人私通。”李彦吩咐完任务又道,“谣言的事情钱恒去办。这孙修仪的事情乃是陈年旧案,冰井务乃是皇城司最强,所以还要劳烦郑押班。” 郑友平日里话不多,听了李彦的命令也没有推脱,抱拳领命。 李彦又说:“希孟是新入皇城司,这次就跟着郑押班学学查案。” 王希孟也抱拳领命,郑友却挑了挑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李彦最擅长察言观色,立刻说道:“郑押班就把希孟当做下属,尽管差遣。” 郑友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一些。王希孟也赶紧上前行礼道:“还请郑押班教诲。” 王希孟知道李彦用意。这陈年旧案,若是查实了当年却有此事,那便是当年皇城司监察不明,当年的勾当是杨戬,和李彦没有关系。 而如果差不明,李彦显然是做好了将冰井务推出去挡枪的打算。只是这查案的方向,李彦又不肯完全让郑友主导,所以让蔡京的代言人王希孟跟在他身边,以掌握案情方向。 李彦这一手可谓是一举多得,即给了皇帝说法,又向太师有交代。 郑友没有异议,回自己签押房准备,王希孟自然跟了过去。 一进屋,王希孟笑着跟郑友客套,郑友却一脸冷漠的问王希孟:“你是不是有个书童叫刘腾?”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王希孟却还是笑着说道:“是又如何?” 郑友道:“我亲手带人杀的。” 王希孟道:“哦?那咱们还真有些缘分。” 郑友显然没想到王希孟会这样说,冷漠的脸上有些变化,问道:“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杀他?” 王希孟道:“与我何干?” 郑友终于笑了起来,感叹道:“你还真是冷漠啊。不过倒是适合做我们这一行。” 王希孟大概摸清了郑友的脾气秉性,说道:“郑押班,咱们还是赶紧办差。” 郑友也不啰嗦,叫来手下几个都头,开始吩咐行动。 当年可能涉及的人自然很好缕清,不多时就有都头陆续回来复命。 事情已经过去十四年,有些人已经过世,有些人不在东京,有些人却还在。比如主犯那位御前班直周钰。 周钰今年才刚刚三十四岁,孙修仪死后不久就从殿前司的御前班直中调入禁军。现在是捧日军的一个指挥使。 论官职,禁军指挥使和他们这些押班算是平级,都管着一个指挥的兵力。但若轮权力,捧日军的都指挥使在这些押班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周钰被带到郑友面前的时候捆的结结实实,嘴上塞着布条。 郑友没有着急让人解开他嘴上布条。而是先打量一番周钰,然后对他说道:“我们是皇城司,你可知道我们的手段?” 周珏点点头。 郑友却笑道:“不,你不知道。”说完给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便押上来一个妇人,正是周珏娘子。 那妇人战战兢兢的进来,郑友对着手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妇人身后的军士立刻拔刀摸了妇人脖子。 鲜血潺潺流出,周钰毫无意义的挣扎着,直到他娘子不再动弹,他也失去了挣扎的意义。 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事情,着实震惊到了王希孟。他看着满地的鲜血,只觉得郑友就是个怪物。 郑友这才亲自动手拿掉周钰嘴上的封口布团,笑道:“知道为什么我敢杀你娘子吗?” 周钰恶狠狠地看着郑友,却没有回答。 郑友又转头看向王希孟,问到:“你知道吗?” 王希孟努力保持镇定,笑道:“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所以郑押班敢杀人。” 郑友却笑的更加灿烂,说道:“你说错了,我敢杀他娘子,是因为这位周指挥还有一儿一女。” 周钰眼中的愤怒肉眼可见的转变成为了恐惧。他挣扎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放过他们。” 郑友坐回自己的座位,稍微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衫,问道:“十几年前,你为何从御前班直调入禁军?” 周钰道:“为了升官。” 郑友道:“去将他女儿带过来。” 周钰道:“真的是为了升官。郑押班明鉴。御前班直大多有些背景,我竞争不过人家,才去禁军的。” 眼见女儿就要被带过来,周钰哭道:“郑押班要是想让我说什么,还请告知。我自然按照郑押班的意思说。” 王希孟见状,说道:“我们乃是受皇命审你。你老实交代十四年前与孙修仪的奸情。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周钰立刻说道:“对对对,我与孙修仪之间有奸情。那时我是御前班直,多有护卫职责。我们便勾搭成奸。” 王希孟又道:“你可知自己还与孙修仪有个女儿。正是……” 王希孟话还没说完,却被郑友打断:“王押班,我知道你是蔡京的人。但要干涉我问案,你问问蔡京敢吗?” 王希孟道:“难道郑押班不想快点交差?” 郑友没有理会王希孟,而是看了一眼已经被带上来看着母亲哭泣的女孩,问周钰:“你说你与孙修仪有染。可有证据?” 周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看了一眼王希孟,立刻说道:“孙修仪的屁股上有个粉色胎记,大概米粒大小。” 王希孟立刻道:“这就是证据。孙修仪贴身侍女虽然死了,但还有一些照顾起居的,一问便知。” 郑友却对这案子没了兴趣。对记录供词的文书说道:“不用审了,记。周钰供述与孙修仪有染,二人育有一女正是福柔帝姬。另外把他交代孙修仪胎记的事情一并记上。” 文书领命写了供状,让周钰签字捺印。周钰父女便被带了下去。郑友这才对王希孟说:“王押班,你那书童死得不怨。” 王希孟忍不住问道:“郑押班何出此言?” 郑友道:“福柔帝姬看来是在劫难逃。其实我也是乐见其成。王押班若真扳倒了福柔帝姬,我便告诉你,你那书童因何而死。” 第81章 希孟初识赵妍儿 赵妍儿被禁足的第八天,大宋癸巳科的殿试盛大举行,皇帝钦点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东华门唱名,跨马游街自不在话下。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乃是探花郎佘彦质。他出身西北武将世家,却能高中探花,可谓是文武双全。 加上他的容貌,着实配得上探花身份。 自本朝伊始,就有挑选俊朗年少的进士担任“探花使”的惯例。所谓探花使,要骑马遍游京城各大花园,采摘时令鲜花举行“杏园宴”。 当今天子即位后,更是将第三名进士正式称为探花,并且选择相貌最为俊美的进士,来当这第三名。 佘彦质实至名归,做了本科探花郎,京城各府贵女无不寻人说媒。 一时间,东京城能说会道的媒婆冰人,却成了抢手货。 只是当晚举行过杏园宴后,皇帝却有些闷闷不乐。 皇城司的奏报在杏园宴后就到了皇帝案头。李彦更是命三个押班在御书房外等着皇帝的询问。 谣言是尚食局的一个女官传播开的。她原来是孙修仪所在宫中的女官,当时就隐约察觉孙修仪和周钰奸情。只是没有证据便也没有告发。 后来孙修仪难产身故,此事便被她搁下。 近来福柔帝姬圣宠日隆,却极好饮食之道。对尚食局多有苛责为难。那女官便想起当年的事情,说与同僚。传言自此开始。 而周钰供述也得到印证,有之前伺候过孙修仪的宫人证明,孙修仪臀部确实有粉色胎记。 得知真相的赵喆有些崩溃,几乎砸遍了屋内器具。李彦同时进言:“周钰女儿与福柔帝姬长相确实相似。陛下一对比,大概就能明白。” 赵喆抱着最后的希望道:“传召福柔帝姬。” 福柔帝姬赵妍儿在侍女绿桃搀扶下匆匆赶到宣和殿,此时宫外已经有数人等候,帝姬驾临,纷纷垂首回避。 赵妍儿已经饿了两天,没什么力气关注这些人,被绿桃扶进了大殿。 赵喆看到赵妍儿心中忍不住一惊。只是几日未见,自己宝贝女儿竟然是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先是赐了座,之后便立刻质问绿桃:“你等怎么伺候的帝姬?” 绿桃慌忙跪倒在地,言道:“陛下,帝姬已经数日未进膳了。请陛下责罚。” 赵喆便换了一副温柔的样子,问道:“妍儿可是因为禁足而生了气?” 赵妍儿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父皇,妍儿已经听人说了,妍儿不是父皇的女儿了。” 赵喆心中一沉,怒道:“是何人在妍儿面前造谣?” 这事儿哪有人敢认?赵喆也知道追问不出结果。便出言安慰道:“妍儿放心,你怎么可能不是朕的女儿?” 赵妍儿继续哭道:“父亲不要瞒我了,宫里人都这么说,想来定是真的。这几日妍儿出不了宫,心里只想着这事,呜呜呜……” “好女儿,总有千般委屈,莫要和身体过不去。”赵喆宽慰了女儿,便吩咐李彦,道:“速命御厨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朕要亲自喂妍儿吃饭。” 皇帝御厨的各色饭菜是随叫随到的,李彦领命下去,回来时已经拎着食盒。 里面放了一些粥,赵喆亲自用勺子喂给赵妍儿,赵妍儿吃一口掉几滴泪,将老版电视剧《红楼梦》中黛玉吃药的模样模仿了个八分相像。 赵喆跟着心碎,将一小碗粥喂下,又宽慰几句,才叫来轿辇将赵妍儿送回了拂云阁。 心中后悔,忍不住骂道:“李彦,你出的好主意。竟然又让妍儿遭了这罪。” 李彦立刻跪倒在地,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道:“奴婢该死,查案查的昏了头,没打听清福柔帝姬的情形。” 耳光扇的够响,赵喆的气消了一些,说道:“算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李彦立刻点头:“奴婢这就让他们都回去。陛下放心,这件事情以后谁也不知道。” 这话又好像激怒了赵喆,他骂道:“谁也不知道?只怕是你们都知道,却只笑话朕。” 刚刚站起身来的李彦又跪倒在地,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敢。” 天底下哪个男的能受这等屈辱,赵喆咬咬牙,刚刚打算就此了结的心思没了,暗下决心道:“这件事情必须弄个清楚。” 于是开口吩咐:“把周钰的女儿带上来给朕瞧瞧。” 周钰女儿被李彦带上大殿,赵喆仔细端详,心越发的凉了下来。那眉眼确实相似。都说女儿像父亲,这两姐妹相像就是确凿的证据。 赵喆已经信了传言,怔在原地不说话,心乱如麻。 赵喆想了很多,自己最爱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他真的想立刻让赵妍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是他又确实舍不得。 烛火摇曳,映照出赵喆那张清秀却略显憔悴的脸。宋徽宗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他想要砸东西,他想要骂人,却发现自己竟然像是没了力气。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赵妍儿那张清纯可爱的脸——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那张总是轻声细语唤他“父皇”的小嘴。她是他的女儿,是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可如今,人们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赵妍儿,他的“贴心小棉袄”,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愤怒、失望、痛苦、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让他无从下手。他恨那个欺骗他的人,恨那个让他蒙羞的人,可他又无法将这份恨意完全转移到赵妍儿身上。 与赵妍儿相处的时光,是他这辈子极少体验到的快乐时光。只有在赵妍儿的面前,他才体会到什么是天伦之乐。 那种快乐从前没有,只怕今后也不会再有。 赵喆痛苦万分,他不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要再想这件事。 在众人还在等待结果的时候,赵喆站起身来,什么都没有交代,回了自己寝宫。随即传召柳美人侍寝。 皇帝一走了之,李彦出来遣散众人,没有过多吩咐,只是让众人等待发落。 对于这些打工人来说,皇帝终究会走出痛苦。事情也终究会得到解决。 好坏结果与他们无关。 只有王希孟的眼神中充满了犹疑不定。福柔帝姬过来时,那惊鸿一瞥,他见到了自己的师弟宋铁。 宋铁穿了女装? 不,那是福柔帝姬。 他的师弟宋铁,就是将被自己害死的福柔帝姬。 第1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 呃……不对,他叫赵炎,就在前不久,他手撕绿茶,顺带解放了几个被吊着的“翘嘴”,却遭到了“翘嘴”们的谋杀。 在被人从过街天桥用力推下来的时候,他努力回转身体,看清了凶手的脸。 实验室大师兄那张病态中带着疯狂的脸,在他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如果还有机会说话,他一定会向大师兄真诚道歉。 “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不是人家鱼塘里的翘嘴,你是鱼塘外伸着舌头流口水的大舔狗。” 可惜,他没机会了。 身为北清大学药学实验室的猛人,刷过无数瓶子、搬过无数小白鼠的赵炎,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旅游大巴碾过,自然是毫发无伤的……死翘翘啦。 零落成泥碾作尘,血光飞溅,染红了赵炎的视线。 天移地转,宇宙浩瀚。 禅宗有一句偈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或许,将死之人的一滴血泪里,也藏着一片浩瀚的宇宙。 又或许,宇宙本就是由无数平行世界组成的。 赵炎眼中的血色并未褪去,只是渐渐变了模样。猩红化作鲜艳的大红,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置身于一片悬红挂彩的亭台楼阁中。 只能说发明穿越的人真是个天才。 不知是赵炎做好事反得恶报,还是赵炎母胎单身二十几年触发了穿越的条件。 总之,赵妍穿越到一个叫神州的世界,成了宋国的公主,名叫赵妍儿。 快速融合记忆的赵妍儿,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 这世界类似原来世界的宋朝,大体相同,但又有些许不同。 有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消失了,比如诗仙李白。有些风流人物却曾经来过,比如可爱贪吃的胖子苏轼,以及一条盘龙棍打下四百座军州的黑胖子、本朝太祖赵大郎。 果然,还是胖一点有福气啊。 赵妍儿扶着自己盈盈一握的小腰,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才走几步就累得不行。她正想找个地方休息,身后的宫女绿桃却催促道:“殿下,咱们还是快些。官家御驾回宫后,就要登宣德门。到时候各个宫门关闭,咱们就出不去了。” 今天是正月十四,大宋天子与民同乐的日子。从今夜开始,东京汴梁三天不设门禁,通宵欢庆,堪称当世唯一的不夜城。 白天,皇帝车驾巡幸五岳观,并在那里赐宴群臣,谓之“对御”。直至晚上,御驾才会回宫。至大内禁宫的南门宣德门,皇帝携后宫家眷登宣德门与民同乐。 当今皇帝有二十多个女儿,赵妍儿排行第二十,是个小透明。她母亲出身低微,只是个位份极低的才人,生她时难产而亡。她自幼由宫人抚养,见到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宫里的冷暖向来是看皇帝脸色的。皇帝眼里没她,她也就只能保证不被冻死饿死。 所以赵妍儿受唯一的贴身丫鬟撺掇,打算趁着门禁松懈跑出大内,去看一看东京汴梁这上元节的热闹,顺带给一直想讨好的皇姐买些礼物。 计划十分简单,两人换了男装,装作小太监,趁着皇帝御驾到来前溜出大内。再等皇帝从宣德门上下来,大内贵人出宫的时机,再趁乱溜回大内。 十五岁的赵妍儿单纯可爱。但二十几岁的赵炎却不是清澈愚蠢的普通大学生。这次出宫的计划完全是绿桃撺掇的。她赵妍儿一个小公主青春烂漫,根本没有想到过偷跑出皇宫这个事情的严重性,更没有考虑过里面潜在的风险。 回忆原主的记忆,绿桃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赵妍儿讲述宫外的繁华景象。显然,绿桃撺掇赵妍儿出宫,背后必有阴谋。 脑洞展开一下,可能是某个妃子看自己碍眼策划的绑架案,也可能是某个妃子为了嫁祸另一个妃子策划的绑架案。 无论过程如何,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可怜的赵妍儿被拐、被卖,甚至被人糟蹋,乃至人间消失。 总之,赵炎在食堂蹭宫斗剧下饭这件事,还是对他的人类多样化研究有很大帮助的。 “绿桃,我突然有些害怕,要不还是算了。”赵妍儿说得客气,但她堂堂公主,自然不会受一个宫女摆布。 宫门近在眼前,绿桃可不想功亏一篑,赶忙劝解道:“殿下,难道您不想给茂德帝姬挑选礼物了吗?” 大宋徽宗皇帝赵喆即位后,接受时任宰相蔡京的建议,将公主的称呼改为“帝姬”。赵妍儿是皇帝第二十女,封号福柔帝姬。而茂德帝姬赵金福是皇帝第五女。因姿容秀丽深受皇帝喜欢,又下嫁蔡京之子,在婆家和娘家都是备受宠爱的存在。甚至在市井间都极受推崇,隐隐有“大宋第一美人”的称呼。 赵妍儿摇头道:“现在想想,我久居深宫,对市井之物自然是十分喜爱。可是皇姐已经嫁出宫了,对市井之物又怎会看重?” “殿下~~~”见到赵妍儿的动摇,绿桃赶紧拖着长音劝谏道,“若是您真的有什么能够入茂德帝姬眼的宝物,咱们又何苦去市井之中寻那出奇玩意儿?” 赵妍儿宫中长大,又是不起眼的小透明,甚至没有什么专门的赏赐,能够支配的银钱加起来不过几十两,这次全部都带在了身上。 见赵妍儿语塞,绿桃又说:“殿下,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讨好茂德帝姬更重要吗?你选驸马的事情就在眼前,小心到时候茂德帝姬给你选个纨绔子弟。” 赵妍儿刚满十四岁,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过了正月,皇帝和皇后就要开始为适龄公主挑选驸马。而茂德帝姬作为帝后最宠爱的公主,对妹妹们的婚事有极大话语权。赵妍儿这次出宫的根本目的还是搜罗奇物来讨好茂德帝姬。 好话说尽,赵妍儿也没必要再给一个宫女解释什么。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正打算转头回宫,却觉得一阵头晕。 绿桃赶紧过来扶住赵妍儿,竟强行扶着她向宫门走去。赵妍儿立刻猜到,是这绿桃提前下药,做好了强行将自己带走的两手准备。 “这人怎么了?”宫门守卫出声询问。 绿桃粗着嗓子答道:“今日贵人给了恩典,我二人本打算出宫玩耍,这厮却突然犯了头晕,已到了此处,我们自去宫外寻个医者看看便是。” “那便快些去,莫耽误了病情。”守卫挥了挥手。 绿桃道了声谢,干脆背起赵妍儿,快步向宫外走去。 赵妍儿有心向侍卫求救,却已经全身无力,最终在绿桃背上沉沉睡去。 第2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是夜,东京汴梁灯火辉煌。 皇宫大内宣德门外的御街上,一座由花灯扎制而成的灯山高高耸立。灯山上各色奇珍异兽,神话人物栩栩如生。山下横向并排而立三道大彩门,门上彩缎飞舞,中间立有大木牌,御笔亲书瘦金体“与民同乐”。 彩山两侧则是锦绣绢缎扎起来的巨大菩萨像。左边是骑着狮子的文殊菩萨,右边则是骑着白象的普贤菩萨。高大的狮子和白象口中各喷出一道水柱,竟是两座人造的喷泉。 原本宽达二百余步的御街也被汹涌人头填满。 抬头仰视者,有的为了一睹天颜,有的为了鉴赏那神奇的花灯。 正身平视者,有的驻足观看路边精彩绝伦的表演,有的则是趁机搭讪难得出门的闺中娇娘。 而低头鬼祟者,有的是期望捡到别人不小心掉落的铜板,有的则是伺机顺走前述者荷包里的碎银。 昏迷中的赵妍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意识逐渐开始回归躯体,但她并未着急睁开眼睛,而是努力维持着自己沉睡的表情,努力恢复自身其他感官,去感知周围的环境。 侧耳倾听,周围还算安静,没有风声,有丝竹声和欢笑声隐约传来。赵妍儿判断自己是在房间里。 肌肤上的触感让她知道自己还穿着衣服,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但应该是躺在了软床上。 鼻尖刺鼻的气味散去,赵妍儿闻到了淡淡的熏香味,像是在某位女子的闺阁,也可能是本身兼具风月功能的客栈。 赵妍儿慢慢感觉自己彻底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但她依然稳健的保持着睡姿。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十七条记载:情况不明时,先要将自己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白花。 事实证明,赵妍儿以科学的精神研究绿茶的态度值得肯定。 尽管闭着眼睛,有用得信息还是很快被获取。 “怎么没醒?这解药没用?”绿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不应该啊?”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更远的地方回应了绿桃,“你不会私自加大药量了?” “怎么可能?”绿桃反问了一句,随后又岔开话题道,“不过也不打紧,一会儿那高衙内到了,咱们这小公主不省人事更好行事。” 少年也道:“确实如此。那花花太岁高衙内也算是恶名在外。若这小公主醒着,受了什么惊吓反倒弄巧成拙。” “这事儿靠谱吗?”绿桃又问,“你家主人能及时赶到英雄救美吗?” “这个你放心,我家主人就在隔壁饮宴,只要高衙内一进这房间,我就去通风报信,我家主人绝对立刻赶来。”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绿桃还是有些疑虑。 “你放心,计划天衣无缝。那高衙内虽是色中恶鬼,但他也就欺负欺负林冲那种没背景的教头。而且这里可是樊楼,我家主人绝对有办法制住他。”少年道,“你到时候躲在柜子里,虽然看不见外面情形,但也能听到声响。一旦高衙内要行不轨之事,你就冲出来,也能阻止他一时半刻,莫要真让高衙内辱了帝姬清白。” 少年又嘱咐了几件事,就出门去盯着可能随时到来的高衙内。房间内再度陷入了沉默。但只言片语之间,赵妍儿已经大概搞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高衙内就是当朝太尉高球的螟蛉义子,仗着自己义父手中的权力在东京城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更是极度好色,普通百姓家中若是有好看的女子必被他抓回府上玩弄。 不过,今天这高衙内怕是要被人当枪使了。 听绿桃与那少年的对话,这少年的主人应该是这事儿背后的主使,他先指使绿桃将自己骗出宫,然后又用计将高衙内诓骗至此。高衙内这等下半身领导上半身的蠢货必定会行不轨之事。到时候那主使神兵天降,来一出英雄救美的恶俗把戏。 只是不知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博得帝姬的青睐吗? 赵妍儿觉得未必如此。论长相,赵妍儿虽然算得上漂亮,但是发育的却并不着急,再加上她今年才虚岁十四,往好听里说她现在还是个萝莉身子。往不好听里说,完全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只要不是有特殊癖好的变态,应该不会馋她的身子。而驸马都尉在大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职业。赵妍儿又是不受宠的帝姬。即便是成了她的驸马也未必会得到皇帝老丈人的重用。 赵妍儿实在是想不到这幕后黑手的目的,便干脆专注眼前的困境。 虽然看样子绿桃等人打算保全自己的清白,但赵妍儿深刻的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 赵妍儿堂堂大宋帝姬,一旦和那恶名在外的高衙内独处一室,市井坊间稍一传言,只怕香艳的故事就能压倒事实的真相,迅速传播开来。到时候即便是人证物证俱在,赵妍儿浑身是嘴,又怎么能说得清楚? 布局者要不然没想到这一层,要不然就是希望赵妍儿名声尽毁,落得个非他不嫁的地步。总之,这家伙非蠢即坏。 赵妍儿可不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冒险,于是赵妍儿尽量保持安静,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绿桃躲进柜子后到高衙内进屋的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屋内无人看管赵妍儿,赵妍儿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自然可以瞒过柜子里绿桃的耳朵。 时机很快到来,柜门开关的声音传来,赵妍儿缓缓睁开了双眼,确认屋内已无他人,赵妍儿悄悄起身。她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任何声响,像只小猫一样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 这里的布置确实像是少女的闺房,但赵妍儿听说过樊楼的名号。这可是东京城中最大的休闲娱乐中心,大名鼎鼎的名妓李师师正是樊楼花魁。 不要说在这里和高衙内共处一室,单是让人知道了堂堂国朝帝姬进了这樊楼,赵妍儿便难以摆脱污名。 掀开床榻前的幔帐,赵妍儿的目光首先投向了屋内漆画的柜子,那柜子十分高大,装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柜子前有一书桌,书桌上自有琴棋等风雅物件。书桌则正对着一扇窗户。 赵妍儿打定主意,门外有那合谋少年监视,自然是走不得。现今唯一的出路就是从窗户翻过去。 悄声走到窗前,再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赵妍儿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这樊楼就在大内东侧的景明坊,乃是东京汴梁最高的酒楼,赵妍儿打开窗户后甚至能越过宫墙,看到大内里提灯行走的太监和宫女。 也就是说这个房间足够高,高到赵妍儿翻窗而出的话非死即伤。 生路断绝,赵妍儿轻声关上窗户,打算另找出路,却听门外响起一阵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恶心声音。 “哈哈哈,没想到那小娘子竟然有这等情趣,约本衙内在樊楼相见。话说本衙内可是很少来这樊楼的,今日也正好见识见识。你这厮快些带路,莫让小娘子等急了。” 人未至声先到,高衙内才上了这层的楼梯,声音已经传遍了整层的房间,与这肃静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赵妍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她慌乱的寻找藏身之处,目光最终锁定在绿桃藏身的衣柜上。 第3章 身怀机缘自相逢 诗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樊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整个建筑群高低起伏,檐角交错,富丽堂皇。 高衙内哼着小曲拾级而上,两只眼睛仿佛是进了粮仓的老鼠,四处打量,既有贪婪,又有几分小心。 这是樊楼西楼的三层,也是顶层,高衙内身为当朝太尉之子,却向来不喜欢樊楼顶层这种文雅之地。他自认为是一个务实的人,谈情说爱、吟诗作对这种事情不就是浪费时间吗? 更何况樊楼的顶层,说是销金窟也不为过,这里的风尘女子纵使各个国色天香,又哪有林娘子那种的小妇人诱人? 不过今日被林娘子约到这樊楼却又是另一种情趣。 他上楼吆喝了几声,这里只是西楼,没有什么自己惹不起的贵人,尽管放浪些也无妨。 到了约好的房间,高衙内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娘子久等啦。”高衙内见屋内无人,便冲到床前,挑开帷幔笑道,“没想到娘子是这般有情趣的人,可是把我想死了。”语毕,高衙内就想扑到床上。然而空空如也的床榻让他止住了身形。 高衙内咦了一声,仔细看这床榻,发现榻上被褥凌乱,像是刚刚被人躺过,伸手摸了摸被子,还能感受到余温。将摸过被褥的手放在鼻尖轻嗅,还隐隐有那小娘子的体香。心中暗道:“莫不是林娘子出恭去了。”边想边退出幔帐,再次扫视房内陈设,却发现衣柜缝隙上正夹着块手帕。 高衙内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娘子不会是藏起来了?是要和本衙内玩藏猫猫吗?” 见柜子里的人没有反应,高衙内只当是林娘子的情趣,便又喊道:“娘子可要藏好身子,等本衙内找到你,可饶不了你。”说着他走到柜子前故意在附近翻找一番。最后才一把突然拉开柜门。 一个身穿青色圆领袍的少年正躲在柜子里。那少年唇红齿白,阅女无数的高衙内一眼就看出这是个易钗而弁的小娘子。 高衙内一把将小娘子给拽来出来,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小娘子想要挣脱高衙内的钳制,可高衙内本是出身市井的泼皮,多少会些拳脚功夫,哪能叫她挣脱。撕扯之间就将她外衣撕破,露出肩膀来。 这小娘子皮肤白皙,高衙内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道:“便是走错了房间,这小娘子鬼鬼祟祟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不若先享用了她,谅她也奈何不了我。” 高衙内本就是下半身指挥上半身的人物,一念至此,顺势就扛起了小娘子,往床榻而去。 那小娘子被高衙内扔在床上,才想到高衙内是要对自己行那不轨之事,急得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刘腾,救我!” 那小娘子越是反抗,高衙内越是觉得有意思。正要进一步采取动作,却听身后一声巨响,扭过头去查看,房门已经被踢开。一个书童打扮的人率先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高衙内并不慌张,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衣领,挑眉问道:“呦呵,这是给衙内我布了个仙人跳的局面?” 书童打扮的人未接高衙内话茬,而是径直冲了过去,嘴里喊着:“你好大的胆子,可知这位小娘子是何人?” 书童冲进帷幔,看清床上女子相貌,先是一愣,下意识地疑惑道:“绿桃?” 绿桃见到书童,赶紧又喊:“刘腾,救我!” 名叫刘腾的书童正愣神,便被高衙内一把推开,摔倒在地上。 高衙内冷笑一声,喝道:“赶紧都滚出去,本衙内是当朝太尉高球高大人的公子,你们招惹不起。” 殿帅府太尉高球,原本是大苏学士家的下人。通晓些诗词文墨,也会写拳脚功夫,尤其踢得一手好蹴鞠。在市井泼皮中颇有些脸面。后来大苏学士见他心术不正,便将其转荐给小王都太尉王诜。 一日,小王都太尉派高俅到端王府送物,正逢端王在府上蹴鞠,这高球在端王面前露了一手好脚法,便被端王看重,从小王都太尉那边给要到自己府上。 这高球与端王都是爱好广泛之人,关系日益亲近。后来端王得了皇位,成了当今圣上。便提携高球做了这八十万禁军的头领人物殿帅府太尉,也算是位极人臣。 而这高衙内本是泼皮出身,乃是高球叔父之子,与高球本是叔伯兄弟,见高球膝下无子便拜其为义父。高球飞速升迁,手下正无亲近可用之人,便也收下了这高衙内。 眼见高衙内亮出身份,被推倒在地的刘腾爬起来拽住那位书生,说道:“公子,那床上之人是我亲眷,还望公子做主。” 书生无奈向前迈了几步,来到高衙内身前,拱手道:“衙内可认识小可?” 高衙内也明显一愣,仔细打量,只见那书生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模样,样貌俊俏,眉宇间却有几分稳重,正是浊世中一位翩翩佳公子。更重要的是这人自己还真认得,于是抱拳道:“原来是王公子。” 这王公子的父亲王祁生前官至正六品朝奉郎、御窑都监。说白了就是给皇帝烧瓷器的管事。 既然说是生前,也就是说这位御窑都监已经去世。 王公子今年十六岁,其父则是在王公子九岁,也就是七年前去世。其母苏氏在丈夫死后也郁郁而终。王公子家中人丁单薄,现在可以说是孑然一身。 高球官居太尉,又是皇帝宠臣,不要说一个已故的小小正六品官员,就是这东京汴梁城中那些六部要员,高衙内也不是招惹不得。可不巧的是这位王公子就在高衙内招惹不得的名单中。 按照高太尉的说法,这王祁虽死,却仍然简在帝心。 尽管王祁只是正六品朝奉郎,但与皇帝共同研究瓷器烧制,在审美上有诸多契合之处。两人虽是君臣,却也像是朋友。 尤其是王祁一死,皇帝更觉痛失挚友,对其更加念念不忘。 高球虽然也与皇帝有共同爱好,但地位却更像是奴才。如此一比较,高衙内真要欺辱了王公子,未必不会触怒天威。 王公子见高衙内认得自己,便又笑着开口道:“衙内既然识得小可,想来今日之事定是误会。若是我家书童有冒犯之处,还请衙内原谅则个。” 高衙内不敢欺辱王公子,却也并不用给他什么好脸色。甩了一下衣袖便冷着脸走了。 刘腾见高衙内走远,赶紧跑过去查看绿桃情形。而绿桃早已整理好衣衫,此时脱离了险境,觉得后怕,竟然哭出声来。 刘腾见状却不安慰,而是焦急地问道:“我的姑奶奶,您别哭了,那人去哪了?” 绿桃这才想起帝姬不见了,赶忙站起身来想要寻找,却见赵妍儿从床下爬了出来,揉了揉眼睛,一脸刚睡醒的样子。见到绿桃便问道:“绿桃,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在这里?” 见此情形,刘腾倒是先反应过来,说道:“大概是睡糊涂摔倒了床下,又滚进了床底。” 绿桃觉得这个滚落的路线有些难度,正想开口询问,却听王公子开口问道:“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腾只得带着两女出了帷幔,向刘公子行了一礼,道:“公子,我是瞒了你,但这事也是为了见义勇为。” 王公子并不着急,笑着打量了未曾见过的两人,说道:“之前未曾见过两位,不若先给我介绍一番。” 刘腾刚想开口介绍,赵妍儿却抢先抱拳行礼道:“奴婢叫宋铁,是福柔帝姬身边的内侍。”又指着绿桃道:“这是绿桃,是福柔帝姬身边的侍女。福柔帝姬宽仁,准了我二人今夜出宫玩耍。没想到遇上这等事情。” “原来是宫中人物。”王公子也向二人行礼道,“在下王老吉,二位有礼了。” “哈?”赵妍儿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在下王老吉。” 第4章 终不似故人相逢 俗话说:“当你看见一只蟑螂时,暗处可能已经满是蟑螂了。” 赵妍儿自从以初中全校第一的身份考入重点高中,并成功考不进高中全校前十名后,就意识到自己不是独一无二、无所不能的了。 同理,穿越历史尘埃的蟑螂,大概率也不是只有赵妍儿一只。 更何况眼前有个人的名字叫“王老吉”。 赵妍儿在心中默念穿越者不能暴露自己的铁则,一边做好表情管理并未追问王公子名字的事情。 王公子这边与几人见了礼,又追问起事情缘由。刘腾便硬着头皮说出实情。 刘腾和绿桃都是东京汴梁人士。二人自幼相识,算是青梅竹马的伙伴。刘腾曾受过一位姐姐照顾,那位姐姐嫁给了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所以也被称为林娘子。 只可恨高衙内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爱欺辱他人妻女。色胆包天之下竟然打起了林娘子的主意。几次想要霸占林娘子不成,便恶向胆边生,设局诬陷林教头,让林教头落了个刺配沧州的结果。 这林教头也是窝囊,一身武艺不敢施展,只能乖乖去服刑。这高衙内自然贼心不死,近日多次骚扰林娘子。于是刘腾、绿桃二人就设了这么个计策。 刘腾讲述的含糊,现在帝姬就在旁边,不敢直言算计帝姬的事情。 只是王公子不是傻瓜,便追问道:“你们这等设计,那高衙内就算真的害了绿桃的清白又能奈他何?” 刘腾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却不能言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绿桃毕竟是帝姬侍女,想来绿桃回去向帝姬诉说今日之事,福柔帝姬没准会惩治那高衙内。” 刘腾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了赵妍儿一眼。 福柔帝姬赵妍儿赶紧说道:“那高衙内着实可恨,但终归是外臣之子,福柔帝姬在大内也没什么权势,想来也是没有办法。” 王公子也点头称是,随即又说道:“刘腾,你这厮话说一半。你还打了个主意没有明说是。” 见刘腾羞愧地低下头,王公子又说:“林冲也曾向御拳馆天字席教师周桐周大侠学习过武艺,正巧我也在前几日拜师了周大侠。林教头算是我师兄,我今日应该替师兄出头,教训了那高衙内,让他对林娘子死了心才对。” “你把事情想简单了。”王公子说破刘腾主意后,又解释道,“我受父亲蒙荫,家母又出身苏门。所以高太尉父子不会欺辱到我的头上。但这不代表我在高太尉面前就有面子。今日我若教训了高衙内。表面上高太尉未必苛责于我。暗地里却定要报复的。” 刘腾是王公子书童,不算是卖身的仆役。再加上王公子家中人少,规矩自然小些,说话便随意一些。见王公子和福柔帝姬都像是不愿帮忙,便大着胆子质问道:“难道我们就看着那高衙内祸害百姓?” 王公子道:“你们想办法让林娘子再躲几日。过了正月,官家画院便要开科招考。我已准备数年,若是应试成功便也是天子门生。到时候能向官家进言,没准能够有些转机。” 王公子的主意不算太好,一是时间太久,从考试到有机会面见官家,只怕最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二是不确定性太大,考不考得上两说,考上了官家会不会听取一个画院学生的进言又是另一回事情。 可是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见三人陷入了沉默,赵妍儿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王公子显然不觉得这个小太监能有什么好主意,但还是拱手道:“愿闻其详。” 赵妍儿却说:“我这主意有些特别,需要单独跟公子言说。” 王公子看了刘腾一眼,笑道:“宋内官,事无不可对人言,刘腾是我亲信之人,又是此事始作俑者,我想……” 未等王公子说完,赵妍儿就打断他道:“我曾听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如果王公子执意共商大计,那我便没什么可说的主意了。” 王公子这才对刘腾说:“刘腾,那我就单独和这位宋内官说些话。” 刘腾刚刚瞒着王公子设计高衙内,现在又被王公子如此信任,正是心怀愧疚的时候,对王公子的话自然言听计从。拉着绿桃就出了房间。 等两人反手关了房门,刘腾便邀请赵妍儿坐到了书桌前,笑着问道:“宋内官可以说了?” 赵妍儿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位王公子。眉眼间确实清秀,放在自己那个时代,妥妥的一枚小鲜肉。而且这古代的公子比之后世小鲜肉又多了一份温文儒雅,总是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只是这王老吉的名字实在是和他身上那种特别的古典气质违和,让赵妍儿不得不怀疑这位古典公子也是一名穿越者。于是赵妍儿想好了试探方法。 “王公子可听说过一句话?”赵妍儿盯着王公子的眼睛问道:“奇变偶不变。” 王公子满脸疑惑不俗伪装:“抱歉,小可才疏学浅,未曾听闻。” “宫廷玉液酒?”赵妍儿不甘心的又问。 王公子拱拱手道:“小可也未听闻过此种酒水。” “how are you?”赵妍儿做了最后的试探。 “这是……”王公子这次有了反应。 赵妍儿立刻意识到,这位王公子未必是同自己一个时代穿越而来,那么之前两个梗他t不到也属正常。 “我知道。”王公子在赵妍儿期盼的目光下说道:“酸枣门外郝家油坊的掌柜,人称阿油,正是这郝阿油。” 赵妍儿终于表情管理失控,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道这郝掌柜和此事有什么干系?”王公子见赵妍儿不说话,便急着追问。 赵妍儿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计划:“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王公子觉得,这高衙内横行于市井,淫人妻女无数,这汴京城中的百姓就没有恨他的吗?” 王公子道:“恨自然是恨,但百姓给他起了‘花花太岁’的名号,更多的是怕。而且这高衙内也有自己的机灵,他欺压的人都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从不得罪真正的贵人。要是想借他人之手除掉他,并非易事。” 赵妍儿摇摇头,说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京城百姓衣食无忧,过惯了舒适的生活,自然被养成了温顺的绵羊。但赵妍儿知道,这个时代也向来不缺刀尖舔血的恶狼。 第5章 笼中鸟儿羽翼薄 汴梁城中的狂欢依然如火如荼。赵妍儿却没有机会再欣赏这远超时代的宏伟灿烂。 原本赵妍儿还为穿越成公主沾沾自喜,以为能够就此过上骄奢淫逸的生活。现在却心里开始有了别的情绪。 福柔帝姬赵妍儿,仅在延福宫拂云阁中有那么一间小小的房间作为安身之所。当今皇帝有一百多位后妃、二十多位皇子、二十多位帝姬。赵妍儿怀疑皇帝本人都认不全自己的后妃和子女。还好皇帝新建的延福新宫殿阁众多,勉强乘下这一大家子。 当今皇帝喜好奢靡玩乐,掌权后命蔡京主持在原皇宫的后面兴建了延福新宫,又在延福新宫的东面修建了名为艮岳的当世最大园林。拂云阁地处延福新宫东侧,靠近艮岳,算是不错的地方。 拂云阁主位正房住的是正二品的婉容,姓任,育有一女顺德帝姬赵璎珞。东侧房住的是一位正五品才人,赵妍儿则住西侧房。 平日里拂云阁这间院子就像是个牢笼,将年幼的赵妍儿深锁在了里面。也只有重大节庆的时候,才能出来透透气。 总结这次穿越的得失,赵妍儿好像除了得到一个公主的名头外,其他一无所获。而她失去了包括自由在内许多更加宝贵的东西。 在赵妍儿的年代里,即便是贫穷的大学生,也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特种兵式旅游。所谓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拉萨。而贵为公主的赵妍儿只有拂云阁的一小片天空。 赵妍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立刻换回了帝姬穿的宫装,绿桃帮她卸了妆,重新绑了头发。一张出水芙蓉的面孔便出现在了梳妆台前的铜镜里。 福柔帝姬这张脸尚有些稚嫩,眉眼间有几分秀色,但正是青涩的年纪,所以即便是扮做男孩也让人难以分辨。 她啊,还是个孩子呢。 她现在年纪不施粉黛依然秀气,绿桃取出两颗珍珠贴在福柔帝姬的脸颊两侧酒窝。瞬间福柔帝姬又从难分性别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装扮刚好,庭院里就传来任婉容回宫的声音。绿桃赶紧出门接驾。只听任婉容在院中问起:“福柔帝姬身子如何?” 绿桃赶紧回答道:“福柔帝姬腹痛已止,想来是好了。” 今夜是皇后娘娘举办的宴会,后宫妃嫔、帝姬、未成年皇子都参加饮宴,宫娥、内侍也都在延福殿伺候。福柔帝姬便借口腹痛和侍女绿桃偷溜了出去,又在任婉容回拂云阁前回到了自己闺房,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觉。 绿桃回答完后,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这福柔帝姬真是没福气的。以她的身份,若不是年节这种大日子,又怎么上得了皇后娘娘的宴会。这一年一次的机会竟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能在任婉容面前这么说话的,大概只有同住拂云阁的柳才人。 任婉容没有接柳才人话茬,而是吩咐绿桃道:“既然没什么事了,今晚就让璎珞去陪妍儿。” 绿桃赶忙称是,回屋布置。而顺德帝姬赵璎珞干脆直接跟着绿桃进了赵妍儿的闺房。见赵妍儿还躺在床上,便随手掀了她的被子,吩咐道:“今晚父皇可能来母亲这边,老规矩,你去和绿桃睡。” 顺德帝姬赵璎珞是皇帝第十九女,比赵妍儿只大一个月,但也算姐姐。她原本住在拂云阁正房的一楼西屋。但是每次皇帝要来宠幸任婉容,许是嫌她碍事,任婉容都会将她从正房里赶出来。可任婉容是住在二楼。也不知道皇帝和任婉容有什么勾当,竟然两层楼都要占用。 赵妍儿寄人篱下,老实的从床上爬起来,装作腹痛刚好的样子。走到外间绿桃的床上。 绿桃床小,又正对门口,冬天冷风直吹,两个人挤在一起,今夜怕是有的受了。 赵璎珞的侍女很快将她的被子给抱了过来铺好,赵璎珞却又跑到赵妍儿床前,盯着她脸上的珍珠问道:“你的珍珠好像比我的大,不会是偷偷换了我的珍珠?” 赵妍儿看了看赵璎珞脸上贴的珍珠,心道:“是你脸盘子大,显得珍珠小。”嘴上却说:“我用的珍珠本就是姐姐挑剩下的,若姐姐真喜欢我的珍珠,尽管拿去便是。” 赵璎珞伸手取下赵妍儿脸上珍珠,走到铜镜前在自己脸上比了比,便又将珍珠随手扔到了梳妆台上。显然是发现赵妍儿的珍珠并不比自己的大。 但她并不打算放过赵妍儿,而是故意问道:“这次宴会,皇后娘娘说了年后帝姬选驸马的事情。我听五皇姐的意思是要将你配给威远节度使的小儿子。” 赵妍儿不明情况,自然不会乱说,只是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是你我这样的闺中女子所能决定的?” 赵璎珞今晚被赶出自己闺房,所以才借故找赵妍儿麻烦以泄私愤。见赵妍儿这逆来顺受的模样便没了兴致,回床睡觉去了。 这边绿桃伺候赵璎珞睡着,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的床榻,生怕打扰到福柔帝姬。她现在对赵妍儿心存愧疚,毕竟自己利用了这心思单纯的福柔帝姬。想到当时自己险些被高衙内侵犯的场景,她才知道当时自己是将福柔帝姬置于怎样的境地。内疚加上那恐怖的回忆,绿桃竟然止不住的抽噎起来。 她强压自己的哭声,却发现越是压制越是哽咽。突然一双细嫩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她,轻声安慰道:“绿桃乖,绿桃不哭。” 绿桃眼泪奔涌而出,小声道:“奴婢对不起帝姬。” 赵妍儿也小声说:“你我二人,在这宫里相依为命。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绿桃从未被如此温柔对待,于是打算坦白道:“其实……” 赵妍儿却将手指轻轻贴在了绿桃唇上,轻声说:“我是相信绿桃你的。” 绿桃哪里知道,是赵妍儿偷偷将手绢塞到她藏身的柜子边上,让她自食其果的面对高衙内那恶心又恐怖的撕扯。 绿桃还想再说,赵妍儿则继续小声说:“你若是睡不着,不如给我讲讲招驸马的事情。” 此时绿桃被赵妍儿感动的一塌糊涂,自然知无不言。 按照绿桃说法。本朝法定结婚年龄是男十六、女十三。但实际上贵族家的亲事都不着急。一般公主要到十六岁之后才开始招驸马。而今年有个意外就是这威远节度使的小儿子。 威远节度使朱勉以向皇帝进献奇石发迹,后来为了给皇帝搜罗奇石,在东南诸省大兴“花石纲”,名义上让各省进贡奇石,实则借机搜刮钱财,搞得百姓民不聊生。 也许是报应,朱勉的小儿子在“花石纲”后就生了病。一病数年眼看就要一命呜呼,年前有道士献策说要娶一个贵女冲喜。 寻常官宦人家都知道朱勉家内情,自然没人愿意嫁女儿给人冲喜。没想到朱勉胆大包天,竟然将主意打到帝姬头上。他本就是蔡京一党,又重金贿赂茂德帝姬赵金福,得到了茂德帝姬的支持。 朱勉儿子的年纪刚好十六,大内的帝姬里,只有赵妍儿和赵璎珞的年纪合适。这才有了赵妍儿想要讨好茂德帝姬一事。只是这赵妍儿原主毕竟年幼,以为自己讨好赵金福便能躲过一劫。实则赵璎珞的母亲任婉容早就打点好一切。 本朝后宫位份,第一的自然是皇后,仅次于皇后的是贵妃,相当于常务副皇后。 第三梯队的是妃位,分别是淑妃、德妃、贤妃、宸妃,这四妃领正一品俸禄。 第四等是嫔位,包括昭仪、昭容、修仪、修容、淑仪、淑容、顺仪、顺容、婉仪、婉容这些称号,为正二品。 五等为婕妤,正三品。 六等为美人,正四品。 七等为才人,正五品。 八等为夫人,正六品。 任婉容身在嫔位,有正二品的俸禄,自然不缺银钱财货讨好皇后和茂德帝姬。她虽不能阻止朱勉的计划,但她却可以救自己的女儿。 听了绿桃的解说,赵妍儿对事情有了全面的了解。可是两人聊天的声音却吵醒了赵璎珞。赵璎珞出声骂道:“三更半夜把本宫吵醒,你们两个想死吗?” 绿桃刚想起身赔罪,却见自家帝姬“腾”的一声从床上窜了起来,跑到赵璎珞床前扑到赵璎珞身上,抬手就是两个耳光。骂道:“本宫就是不想活了,你弄死我。弄死我,你就能嫁给朱家那个病鬼了。” 第6章 愿引春风度玉门 翌日清晨,顺德帝姬赵璎珞摸着还有些肿胀的脸从外间小床上醒了过来。 她老实地走到里间大床,看着床上熟睡的一对主仆面露凶色。 而床上的赵妍儿突然睁开了眼睛。赵璎珞赶紧换了笑脸,说道:“妹妹,起床,咱们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绿桃也醒了过来,赶忙起来准备洗漱。赵妍儿也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抬手,赵璎珞赶忙有眼力见的将她扶起,模样比平日里伺候的侍女还要恭敬。 “我们姐妹的事情莫要对外人言说。记得吗?”赵妍儿吩咐了一句。 赵璎珞赶忙说:“姐姐谨记妹妹吩咐。” 赵妍儿来到自己梳妆台前,松开赵璎珞搀扶的手,说道:“好了,你也回自己房间洗漱,一会儿还要去给婉容娘娘请安呢。” 赵璎珞低眉顺眼地出了赵妍儿闺房,又立刻摆出趾高气扬的样子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在赵妍儿面前彻底失去了主动权,因为赵妍儿给她讲了个道理。 昨晚,两个耳光过后,赵妍儿向她说的很明白,她赵璎珞不用嫁给将死之人的先决条件是她可爱的妹妹赵妍儿不出意外。 赵妍儿当时是这样说的:“姐姐,你听说过卡皮巴拉吗?” “卡……卡什么?” “就是一种小动物。”赵妍儿说,“它的人生信条是活着挺好。” 赵璎珞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个人生信条。 “还有。”赵妍儿说,“死了也行。” 赵璎珞:…… 赵妍儿:“所以姐姐,你不觉得这个和我很像吗?我本就没什么牵挂,现在又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这日子好像没什么盼头了。所以我大概死了也没有什么人会伤心?” 赵璎珞这才明白了赵妍儿的意思,自己母亲任婉容有办法在极限二选一中让自己逃过一劫,却未必有能力阻止朱勉的小儿子做驸马。 如果赵妍儿在婚事定下来之前出现意外,那自己就是唯一合适下嫁的公主。心念至此,赵璎珞赶紧说道:“不,妹妹,你要是出了意外,姐姐是会伤心的。” “真的吗,姐姐?”赵妍儿问道。 “真的。”赵璎珞坚定地回答道。 “可是我现在睡在门口,又冷、又挤、又没有安全感。真的好心酸。” “妹妹,放心,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才占了妹妹床位。这床自然是应当妹妹睡的。” 于是,后半夜,三个人就换了床榻。 起床后绿桃给赵妍儿梳了发髻,用过早膳后,就去给任婉容请安。 她对任婉容并没有什么恶感。任婉容主持拂云阁,偏袒自己女儿是人之常情,面临择婿这种大事极力保护自己女儿也是应该应分。 心机自然是有,但不算深沉。总体来说,只是普通人。实则赵妍儿更喜欢面对任婉容这等人物,若真是心机深沉之人,怕反倒会让赵妍儿无所遁形。 请安时,任婉容坐主位,两位帝姬站在前排,柳才人反倒要靠后站。行礼赐座后,柳才人先谄笑着说话。 内容无非是皇帝昨夜宿在拂云阁,姐姐圣宠如虹等等恭维的话术。任婉容只是客道说话,并未表现出对柳才人恭维的喜恶。 等柳才人一通彩虹屁后,任婉容才对赵妍儿说道:“咱们院子里也无甚大事。只是昨天皇后娘娘的意思,年后会给适龄的帝姬选驸马。妍儿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跟本宫说道。” “跟你说有什么用,能让你女儿去嫁病鬼吗?”赵妍儿这么想着,脸上却立刻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妍儿全由皇后娘娘和婉容娘娘做主。” 任婉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拂云阁的情况你也知道,本宫只是嫔位,没有大的能力。但若皇后娘娘给你指了驸马,本宫必会用心操办你的婚事,让你风风光光从拂云阁出嫁。” 若赵妍儿还是那个不知内情的小姑娘,大概会对任婉容感激涕零。赵妍儿依着这种想法对任婉容道了谢。 许是内心真有些歉意,任婉容又道:“妍儿觉得婚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大可说出来,本宫能办到的,无不应允。” 赵妍儿却不客气,立刻开口道:“妍儿确实有些想法,不知道对是不对。” 任婉容那话原本有一半客套在里面,没想到赵妍儿真的开口想提要求。现在后悔话说的有些死,但仔细回忆一下,好像也习惯性的留了话口,便道:“但讲无妨。” “妍妍自知除了身份尊贵外,再无长处,以后到了夫家怕是要被嫌弃。故而自觉应当学些伺候官人和公婆的手段,思来想去还是研究饮食最和心意。所以想请娘娘许我一个烧火做饭的小间,出嫁前也好苦练厨艺。不至于到了夫家无法取悦人家。” 对于赵妍儿为婚后生活做计划的事情,任婉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已经想着讨好公婆了,在出嫁的事情上应是不会再出差池。 于是笑道:“你这孩子。你是皇家血脉,天下一等一尊贵的身份。哪个婆家敢让你做苦活?不过学些本领也是好的,咱们拂云阁的厨房你随便用就是。” “多谢婉容娘娘。” 得了任婉容的许可,赵妍儿便开心的跑去厨房研究“厨艺”。柳才人忍不住对任婉容说道:“这位福柔帝姬还真是单纯,却不知自己就要入那虎口了。” 柳才人说得不是什么好话,但任婉容觉得她说得也是实话,便也没有出口喝止。 只是她们两个都不知道,给药学研究生一个实验室,她会造出什么让人惊喜的东西。 穿越而来的赵妍儿,面对着一个陌生的世界。这个陌生的世界送给她的见面礼便是名为礼教的枷锁。也许在没有穿越以前,赵妍儿对这个酷似某个历史年代的时代还有所幻想和期待。但穿越后的赵妍儿决定放弃幻想,开始战斗。 毕竟,赵妍儿从小接受的教育从来都不是什么随波逐流。她的学业、她的课题,从来都是不断地解释世界、不停地改造世界。 关内雾聚违我意,愿引春风度玉门。 赵妍儿对这个世界宣战的第一枪,就是恢复自由身。 到时候,可去岭南日啖荔枝三百颗,可去云山看那“丹枫万叶碧云边”,亦或是去蜀中养只大熊猫。 见识这个朝代真正美丽的一面,才不枉老天让她穿越这一次。 身负豪情壮志的赵妍儿,走进厨房。陡然想起了之前为救林娘子出的主意。又担心起自己的计划太过复杂,实施过程中出点什么纰漏。 第7章 落子无声边角处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的正日子,实则东京城的百姓从正月初七就开始准备上元节的事宜。 正月十五这日的早晨,城内狂欢一夜的百姓却依然早起。 按道理来讲,除了需要当差之人和卖早点的,狂欢一夜过后应当是睡个懒觉才合适。可这里是东京汴梁,除了泼皮闲汉,谁还没个差事? 只是今年的上元节,却有些出奇的事情。 家住酸枣门外的泼皮过街鼠张三在正月十五这天早早的就从家里出来,去找自己的好友青草蛇李四。 李四也是酸枣门外泼皮,住的房子里除了床板被褥等一应生活品,再没有旁的东西。 张三熟练推开李四家房门,走到李四床前,用力摇了摇睡得正香的李四,说道:“四郎,醒醒。出事儿了。” 张三用劲儿不小,摇的李四床板直响。李四却并未醒来,而是翻了个身背朝张三继续睡觉。 张三也不含糊,从屋内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唰”的一下泼在了李四头上。 “我!”李四叫骂着从床上蹦起来,抹了一把脸,看清张三,又骂道:“你特码疯了不成?正大清早起来消遣俺?” 说完撸起袖子就想动手。张三见他醒了,赶忙作揖说道:“兄弟莫怪,俺有大事找你。” 李四这才从床上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紧张的问张三道:“咱们给师父通风报信的事发了?”说完又起身像是打算逃命。 张三却一把拽住李四,说道:“兄弟安坐。不是那事儿。” 李四听说没事,才长出一口气问道:“不是那事儿。咱们兄弟又能有什么大事。” 张三道:“这事儿不是那事儿,却与那事儿有关系。咱们这次没准就替师叔报仇了。” 李四道:“快说,快说。” 两人所忧之事,正是年前通风报信放跑鲁智深的事情。 鲁智深原名鲁达,本是渭州经略府提辖,因打死一个屠夫,为躲避缉拿出家做了和尚,法名智深。后到东京大相国寺挂单,被安排看菜园子。而张三李四则常带手下泼皮去菜园子偷菜。与鲁智深冲突被鲁智深扔进了粪池。 二人佩服鲁智深武艺和人品,便拜在他门下。鲁智深又与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结识,互称师兄弟,张、李二人便称呼林冲为师叔。 话说林冲被高球坑害,刺配沧州。鲁智深便去一路护持。待林冲安全到了沧州,鲁智深回东京后,高球却再容不得他,派人来捉拿。张、李二人提前得了消息,便通知鲁智深让其先跑了。 李四原以为是他们通风报信之事被发现,却没成想张三却带来了一个关于此事的后续。 “有人找我开一个赌钱盘口。”张三道。 “一个盘口,咱们弟兄又不是没开过,能是个什么大事?” 张三却压低声音道,“是关于那高衙内的。” “高衙内?” “没错,有人让咱们开盘口赌高衙内的第三条腿。” 张三又给李四细说一番。原来今天张三也是被人从床上给拽下来的。来人看上去是个读书人,但明显做了乔装打扮。给了张三十两银子赌高衙内第三条腿不会在今年正月里被人打断。并要求张三不得公开下注人信息,以及赔率。付了银子的人不做名册,只给一个凭票,以备之后兑奖用。 “你跟他赌了?”李四忍不住问道。 “我不参赌,他让我坐庄,自有人会参与这场赌博。到时候咱们按规矩抽水一成便是。” 李四大概能够明白张三的意思,却觉得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两人合计半天,最终还是张三灵光一闪,说道:“我明白了。” “什么?”李四赶忙问道。 “这是针对高衙内的算计。”张三道,“你想,咱们这汴梁最不缺的就是恨高衙内入骨的老百姓。这个赌盘一旦开盘,你猜这些老百姓会下注吗?” 李四略一思考说道:“一般良善人家自不会参与赌博,但是涉及到铲除高衙内,我想但凡家里有女子的都愿意帮帮场子。” 张三道:“那你猜大伙会怎么下注?” “当然是赌高衙内的第三条腿会断。”李四说完立刻就觉得不对,又道:“不对,应该赌高衙内的第三条腿不会断。” “没错。”张三点点头道,“只要赌高衙内第三条腿不会断的人够多,那么自然会有好汉铤而走险去弄断高衙内的第三条腿。” 汴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更不缺恨高衙内的人。就是整个汴京城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参加这个赌局,那也有一万多人,即便是每人只出一两银子,那也是一万两。 十年清知县,万两雪花银。 做十年知县捞的钱,足够让一个亡命徒亡命天涯了。 两人终于明白了这个局的真正含义,这看似是个赌局,但本质却是组织汴京的人一起出资买凶伤人。 如果公开找大家集资雇凶伤人,自然没有人敢出这个钱。本身就是摊上官司的事情,更何况对面是高衙内。但是换成赌局就不一样了,更何况押注高衙内安全无事,不是对他的美好祝福吗? 唯一有危险的却是组织赌局之人。万一太尉府事后追查起来,也许百姓可以躲过一劫,这组织赌局的人绝对难以幸免。 “其实百姓不会被追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张三又道,“法不责众。” “你的意思是?”李四和张三多年兄弟,自然领悟了张三的意思,“咱们也多拉一些人入伙。” “那是自然,若赌注真的到了一万两银子,你觉得咱们两个还有命花那一成的抽水吗?” 一万两抽水一成就是一千两,对那樊楼里的贵人来说不过是一晚上的奢靡。但对张三、李四这种汴京城内的街头泼皮来说,那可是一场腥风血雨。 二人手下也就二十几个兄弟,虽在酸枣门一带横行霸道,但汴京城内,像二人这等规模的泼皮组织,比那汴京内城外城的城门加起来只多不少。 “那到底干还是不干?” “当然要干,即便是没有这事儿,俺也想炮制高衙内那厮。为师父、师叔报仇。” “对,干。” 两人下了决心,立刻召集手下弟兄开始行动。 却不知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第8章 巧计尽在帷幄中 大宋天子赵喆,死后庙号徽宗。他的面容俊朗,蓄着八字胡,眼神忧郁,颇具艺术家的浪漫主义气质。事实上他的艺术造诣也确实很高。 他少年时喜欢玩乐,蹴鞠之类玩耍手段都不在话下。成为皇帝后不能再有失体统的下场玩耍,便把精力转移到书画、斗茶之类的风雅玩乐上来。 总结来说,他喜好奢靡玩乐,而且都玩出了境界,玩出了水平。 单论书画一项,其造诣已是当世无双,也必将震铄古今。 即便是云龙兄来了,也要夸一句:“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至于治国理政嘛,自有蔡京、童贯一众朝臣为其操心。不然堂堂一国之君,花那么多俸禄养那么多大臣做什么? 上元节过完后,正月里便再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事情。连日几天的活动饮宴,让当今圣上身心俱疲,于是将上清宫林真人请入宫中,一同修习雷法,以养身心。 两人坐于蒲团上,林真人出声引导皇帝入定,之后讲评经书,说到圣人之相。皇帝却有一问:“我听闻,佛经中常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也就是说佛祖是无相的。那么我教圣人应是什么模样。” 林真人没想到皇帝有此一问,换了旁人在他一个道士面前说佛经,他会告诉那人:“你若听不得道法,贫道也略通些拳脚。” 可现在问他话的人虽不懂拳脚,九族消消乐却玩儿的贼溜。 或者林真人可以让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自己去道观里看看三清塑像。但是那样会落了俗套,反倒衬托秃驴们的说法高大上。 可是林真人真的没有研究过圣人面相,也说圣人无相,又显得是在抄袭秃驴。 我道向来务实,故弄玄虚的话哪说得过整天玩谜语的秃驴?看来林真人只能现编……啊不,现场慎重考虑了。 “道君。”林真人沉吟片刻后道,“所谓圣人之相,上应天和,下理阴阳是也。” 道君皇帝赵喆又问:“真人可否细说。” “我都不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林真人心里暗道,嘴上却说:“所谓修行,就是将自己的身体链接天地。如此,世界就是修行者身体的投影。同样修行者的身体也是世界的投影。” 林真人胡诌一番,越说越觉得自己理论说得通:“如此世界即是我,我即是世界,方才肉身成圣,是为圣人。所以贫道觉得圣人应该像世界一样,阴阳调和,共于一体。” 林真人说得神神叨叨,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但道君皇帝不愧是个天才,竟然好像懂了:“你是说阴阳一身,雌雄同体?” 林真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便使出常用套路,行了个道礼,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赵喆又道:“如此说来,宫里的宦官岂不都是圣人。” 林真人赶忙道:“自然不是。” “阉人不正是……”赵喆理解能力满分,立刻明白了其中奥妙,“对啊,阉人只是残缺的阳、废掉的阴。说不上阴阳一身,雌雄同体。” 林真人暗松一口气,心道:“幸好道君皇帝自圆其说。” “是啊,凡世间怎可能有圣人之相呢?”赵喆忍不住叹息一声,正要继续论道,却听殿外有嘈杂之声。便不悦地问自己贴身宦官:“什么人在外面喧哗,扰我修行。” 宦官立刻出去查看,不多时回报道:“启禀官家,是拂云阁走了水。” “拂云阁?是任婉容的拂云阁?”赵喆走出寝殿向东侧眺望,果然看见一阵浓烟。众人急忙跟随皇帝而出,宦官见皇帝有些担心,赶忙补充道:“陛下,火已经扑灭了,没有伤到人。” 赵喆点点头道:“去拂云阁看看。” 圣驾到来,任婉容等人在院内接驾。着火的是拂云阁小厨房,赵喆特地去看了一眼,小厨房在拂云阁东南角,比较简陋,因为提前怕走水做了预防,所以并不会出现火烧联营的情况。不过这个小厨房怕是要重建了。 一身道袍的赵喆坐到拂云阁正房的主位上。任婉容简单介绍了一下失火的缘由。 皇二十女福柔帝姬为了锻炼厨艺,在小厨房内做饭,引燃柴火导致火灾。赵喆听到解说后心中一阵厌烦。 此时大宋正是皇朝鼎盛之时,百年积累,国库充盈。宫中吃穿用度无不奢侈靡费,一个小小的厨房根本不会让赵喆觉得心疼。他真正觉得厌烦的是愚蠢的子女。 赵喆自认为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凡是他想干的事情就没有他干不好的。一个做饭都能把厨房烧了的孩子,实在是没有继承自己的天才。 任婉容则主动承认错误:“陛下,福柔帝姬自幼失母,都是臣妾对她关注不够,对拂云阁规矩不严,导致火灾。请陛下责罚。” “你很好。”赵喆道,“虽是厨房走水,但没有酿成大灾,乃是你未雨绸缪防范到位。不但无过,还应有功。” 任婉容立刻道:“拂云阁未受祝融之祸,乃是陛下福运庇护。” 赵喆觉得任婉容的吹捧理所当然。看到院外孤单站着的一个女孩,便问道:“那就是福柔吗?” “正是福柔帝姬。” “让她进来。”赵喆的语气变得严厉。赵妍儿立刻被宦官叫进了房门。 赵妍儿进门后给赵喆行了万福礼问安后,便不再说话。赵喆只见她一脸黑灰,虽然看不清模样,但眉眼间还算清秀。 赵喆本就是外貌协会,再加上小姑娘形容狼狈,颇有些好笑,赵喆心中厌烦之意稍减,耐着性子问道:“你是天家贵胄,又因何学那杂役之事?” “回禀父皇。儿臣只是一个女子,只希望自己亲手给自己喜欢的人烹调美食。”赵妍儿说话清楚,不慌不忙,颇有些条理。 但赵喆刚刚淡化厌烦又重新浓烈,心道:“都说女子外向,没想到福柔才这等年纪就已经开始思春,真是烦人。” 心中厌恶之下,便随口质问道:“这么说你有喜欢之人了?” 没想到赵妍儿眨着眼睛,认真地说道:“自然是有的。” “哦?”赵喆眯起眼睛再次打量赵妍儿,这福柔帝姬久居深宫怎么认识的外男?如此,这件事就有严查下去的必要了。又问道:“有多喜欢?” 赵妍儿答道:“非常非常喜欢。” 赵喆厉声问道:“那人是谁?” 赵妍儿那黑灰的小脸扬起纯真的笑容:“那人就是父皇啊,妍妍最喜欢父皇了。” 一时间,房内众人表情各异,但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各种表情之下,无不透着诧异。 第9章 伯牙绝弦觅知音 “妍儿最喜欢父皇了。”福柔帝姬一句话震惊全场。 林真人震惊过后,立刻原地入定,这是何等皇家秘闻,贫道刚刚神游九霄自然是没听到的。 任婉容则有些担心福柔帝姬的精神状况,是不是压力太大疯掉了?她疯掉了的话自己女儿怎么办?不过疯掉应该不影响嫁人?反正朱勉那快嗝屁的儿子娶一个疯子应该也可以。 柳才人第一反应是:怎么?又多了个跟老娘争宠的贱人吗?之后她又反应过来,不对,福柔她可是帝姬啊。之后她又想到以前话本子里看到的古诗,这这这……这也太刺激了?再之后,她又认真地考虑起来,如果她再有一次侍寝的机会,要不要叫官家“父皇”。 赵喆的表情变化则是最丰富的。他先是愣神了05秒,然后认真回想了一遍赵妍儿刚才的话,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觉得浑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是天下第一人,相貌又十分出众,书画双绝,说一声风流倜傥不为过。世间女子仰慕他者众多,就连那举世无双的名妓李师师也倾慕于他。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如此落落大方的表白过。这样的震撼又在赵喆的内心中震撼了1174秒。正好足够一个二级运动员跑完一百米。 最终,赵喆才想起眼前这并不熟悉的小女孩是自己的女儿,一种诡异的负罪感又席卷而来。赵喆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朕?” 一句话问出口后,赵喆又觉得自己失了智,这个问题哪里用问,得到的答案无非是一堆赞美之词罢了。 赵妍儿却落落大方地答道:“当然因为父皇是妍儿最亲爱的爹爹啊。” 此语一出,神游太虚的林真人灵魂归窍,看着赵妍儿抚须微笑,贫道刚刚怎么忘记了,她还是个孩子啊。 任婉容隐隐觉得赵妍儿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但她没有证据。 柳才人则是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她要和我争宠呢。 赵喆则是悔恨的想扇自己两个嘴巴,情绪过山车一样起伏刺激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 皇帝如此畅快的笑容引人侧目,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赵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两句没有营养的话来应付, “很好,很好,父皇也喜欢你。” “真的吗?”赵妍儿眼睛里瞬间闪光,像是要长出星星来,“太好了,父皇喜欢我。” 赵喆见自己随口的话,竟让这单纯的孩子如此激动,心中负罪感更重,便干咳两声岔开话题:“福柔……呃……妍儿,你是打算为父皇做好吃的吗?” “是的。”赵妍儿依旧开心地说,“儿臣想了一个非常妙的点子,我听闻父皇最喜欢品茶,而儿臣最喜欢喝奶吃糖。我在父皇喜欢的东西里加入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制作出了一款茶饮。只可惜给璎珞姐姐喝过后,她却说不太好喝。”赵妍儿说着话,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看来是被失败打击到了。 此时父爱泛滥的赵喆忍不住问任婉容:“璎珞是谁?” 任婉容面色如常道:“是臣妾的女儿,顺德帝姬。” 赵喆对自己记不住女儿名字这件事情毫无愧疚之心,面色如常,理所当然。 在场众人也习以为常,只有赵妍儿心中大骂:“渣爹!” 渣爹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妍儿不要灰心,等你再做一份送给父皇尝尝。” 赵妍儿立刻道:“刚刚走水,儿臣拼命抢出了一盏茶饮,现在就可以献给父皇。” 赵喆看了看她黑乎乎的小脸,属实有些感动,孩子虽然少不更事,为了一盏茶就敢冒生命危险,但对自己却是真心。一念至此,赵喆赶忙道:“呈给朕。” 赵妍儿赶忙去拿茶盏,脚步中充满了欢快和期待,赵喆暗下决心,即便这茶饮再难下咽,自己也要给女儿一个满意的微笑。 不多时,赵妍儿捧着茶盏回来。双手奉上。赵喆亲手接过女儿奉茶,打量起这杯茶。 茶杯是天青色的汝窑,隐隐能看到开片纹路,透过杯口第一眼看到的是绵密的白色泡沫。 宋代茶艺,呃……字面意义的茶艺,是以茶粉煮茶,加姜、盐、椒等调味。以茶筅旋转击打茶盏中的茶汤,使之泛起气泡成为汤花,形似后世的奶盖茶饮。 赵喆问道:“起火到现在,过去也有两刻钟的时间,为何这汤花还未消散?” “那是奶盖。”赵妍儿心中吐槽一句,嘴上却说:“因为儿臣加了牛奶。” 赵喆点点头道:“若将此法用于斗茶,却是好手段。” 所谓斗茶,乃是文人雅趣。顾名思义,就是用冲好的茶进行对比来分出胜负,胜负标准第一要看茶汤颜色,白色为最佳。第二就是看这汤花,汤花消散慢者为佳。 赵喆端着茶杯轻轻靠近自己唇边,一股茶香伴着奶香,开始在他的鼻尖萦绕。轻抿一口,甜味刺激味蕾,润滑感席卷舌尖。此时茶饮多以咸味为主,甜味带来的新鲜感让赵喆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人体将摄入的糖分,分解为葡萄糖,进入血液后提高血糖水平,从而为大脑提供能量,同时增加脑部血清素的含量,影响情绪的神经递质,能够带来愉悦感和幸福感。 从心理学上讲,甜往往与美好的记忆和情感相关联,因此在心情低落时食用甜食,可能会让人回忆起一些愉快的经历,从而产生心理上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赵喆喝完一杯奶茶,身心竟然出奇的放松下来,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此时他手中的汝窑茶盏却偶然发出一声冰裂音,这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将美妙的幸福感和女儿对他的爱深深刻入他的脑海。 也宣告了此时此刻甜党的胜利。 “好茶!”赵喆忍不住发出赞叹,“这茶应该取一个名字。” 他看看手中茶杯,又看了看自己欢喜的女儿,说道:“这茶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又难得咱们父女品味一致,这茶就叫做伯牙绝弦。” “伯牙绝弦,知音难觅。好名字,好名字。”林真人立刻感叹。 众人一阵恭维,任婉容却伺机道:“只可惜妍儿还是手法稚嫩,否则做上茶百戏,这茶便没有什么缺憾了。” 所谓茶百戏,就是斗茶时给汤花做出造型或者画出画面,以增加品茶情趣。类似于后世的咖啡拉花。不过,若是按时间早晚来看,应该说是咖啡拉花类似于茶百戏。 经任婉容这么一说,赵喆便也觉得有些缺憾,他本是追求完美之人,缺憾一大便也觉得这茶不是那般美妙。 “有的。”赵妍儿低声说了一句,引起了赵喆的注意。 赵喆追问道:“妍儿说什么?” “儿臣说是有茶百戏的。”赵妍儿道,“就在汤花上,儿臣画了一幅画。” 刚刚茶被端上来的时候大家看的分明,那汤花上哪有什么画? 任婉容出声警告道:“福柔,官家面前撒谎,可是欺君之罪。” 赵妍儿却坚定地说道:“那汤花上确实有一幅画。” 赵喆也感到好奇,问道:“妍儿,你说上面有画,又是什么画?” 第10章 草蛇穿行诳语间 “此画名为雪山白凤凰” 赵妍儿的话让在场众人摸不着头脑,唯有赵喆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雪山白凤凰。”赵喆赞叹一声,见到众人依然面露不解,只有柳才人跟自己一样面露赞赏之色,便开口问道:“柳才人也想到了雪上白凤凰的意思?” 柳才人显然没想到赵喆会问她,看脸色明显一怔,随即说道:“臣妾哪里知道这雪山白凤凰的意思,只是官家觉得好,那就一定是好的。” 赵喆心中默叹一口气,对了,就是这个味,这才是平日里自己要面对的所谓喜欢。恭敬讨好和顺从,她们喜欢的是皇帝,却从来不是赵喆本人。 只有这赵妍儿没有心机,才是真正喜欢自己的爹爹赵喆。 有了这种认知,赵喆觉得和柳才人说话就是浪费时间,转头问任婉容道:“爱妃觉得这雪山白凤凰是什么意思?” “臣妾愚笨,不明白这雪山白凤凰的奥秘。” 赵喆便又晃了晃手中还有奶盖的茶杯,笑着问她:“汤花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 “雪山又是何颜色?” “自然也是白色。” “白凤凰呢?” “还是白色。” “放在一起呢?” “咦?”任婉容咦了一声,方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捂嘴轻笑道,“臣妾明白了。”又转向赵妍儿,笑道:“你这孩子竟有如此急智,当真是不简单。” 赵妍儿觉得她话中有话,但还是面带笑容的向她行礼:“多谢婉容娘娘夸奖。儿臣只是画技不精,怕在父皇面前丢人,才想得这等托词。” 赵喆却说:“妍儿也不用妄自菲薄,书画一道技法只是基础,若想登堂入室,还要才思敏捷。” 赵妍儿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道:“儿臣也是听了父皇为画院出的考题,才有了些想法,由此想到的雪山白凤凰。” 赵喆点点头,看来颇为认可赵妍儿的想法,问道:“妍儿觉得画院三次考试以来,哪个考题最妙?” 赵喆建立画院十二年,每三年开科招生,除去今年考试尚未殿试,一共考了三场,每场殿试的题目都是赵喆亲自出题。 第一场的题目是“竹锁桥边卖酒家”。众考生都着重描绘了酒家的摆设和周围环境,但都没有很好地表现出“锁”的意境。最终,赵喆钦点的魁首是一座小桥横卧于竹林中,竹梢上挂着一幅迎风招展的酒帘,这幅画虽然没有出现酒家,但巧妙地表现了“锁”的意境。 第二场的题目是“深山藏古寺”。这次考生们学的聪明了,重点描绘山林景色,只在山林中画出了古寺的塔尖或殿堂一角,让人未见全貌但知古寺。而最终赵喆选中的画是崇山峻岭中,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向山脚下,一个老和尚在溪边挑水,这幅画中没有任何寺庙的描绘,却真正将古寺藏了起来。 第三场题目是“嫩绿枝头红一点”。这题显然是怕考试摸清考试规律换了题型,众考生摸不着套路,便努力在绿叶上画了红花,以突出“一点红”的意境。而最终胜出的画是绿树中一个亭阁,一位仕女倚栏而立,她的樱桃小口在绿叶中显得明艳照人,正是“嫩绿枝头红一点”。 这就是才思。 赵妍儿早有准备,开口道:“儿臣最喜‘嫩绿枝头红一点’这题。” “哦?怎么讲?” “因为儿臣觉得美景易得,美人难负。” 在场之人不由一怔,刚刚还表现不懂男女之情一般,喊着自己最爱爹爹,怎的就突然喜好美色了? 还是赵喆反应最快。对啊,她是女孩儿却喜好美色,这才是超脱凡俗的审美啊。赵喆再次肯定了伯牙绝弦的含金量。却也想起之前的那位故人,把玩手中茶杯,忍不住感叹道:“妍儿真有灵性啊。让我难免想起一位故人。” 跟随皇帝日久的任婉容轻声问道:“官家说得莫不是王祁?” “正是。”赵喆道,“当年朕曾梦到大雨过后,天空出现了一抹特别的天青色,醒来后写下‘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下令御窑烧制此种颜色器具,结果数年未有成者。还是身为读书人的王祁,不畏艰辛亲自下窑烧制,不畏风言风语自降身份从窑工做起,前往汝州,历时两年烧制出这等清雅飘逸的瓷器。朕亲自接见他,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只可惜英才天妒,王祁去的太早了。” 众人随着皇帝情绪陷入一阵悲伤,还是赵妍儿率先开口道:“父皇富有四海,却难得一知己,实在可怜。” 赵妍儿语出惊人,吓得林真人都缩了缩脖子,随即又觉得此话说得很好,皇帝平日里听多了奉承,这种出其不意更能深入帝心。 皇帝果然深受感动,谁能拒绝一个凡事为自己着想的小棉袄呢? 任婉容则不喜现在氛围,故意转移话题道:“臣妾听闻,官家还未出年后画院开科的考题。福柔帝姬既然才思敏捷,不若让她来出这考题。” 付婉容此语既是转移话题,又是给赵妍儿出了个难题。若是赵妍儿题目出的好,难免让人觉得是她提前想好,若是出得不好,正可以截止皇帝对她节节上升的好感。 赵喆不疑有他,也随口问道:“妍儿可有题目?” 却见赵妍儿面露难色道:“雪山白凤凰这种设计,是儿臣偶然的灵感迸发,深山藏古寺那等巧思,哪是能轻易想出来的。” 赵妍儿言之有理,赵喆也点头认可。 赵妍儿又道:“还请父皇容儿臣再思索几日。” 赵喆道:“甚好。你便三日后去见朕。” 三日算不得长,赵妍儿却毫无压力,实则她脑子里至少有两个适合画院考试的题目。前世他的导师喜欢在办公室挂这种创意国画。什么关羽骑单车千里走单骑、黛玉黑丝图,乾隆皇帝御笔亲书“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之流。用教授的说法,就是科学研究既要传承又要创新。 赵妍儿也跟着研究过古画,当时就讨论过赵喆画院的考题。有几道题目还是记忆犹新的。 但是赵妍儿并没有选择立刻替赵喆出题,而是留了后话,究其原因,一是今天已经锋芒毕露,物极必反的道理无需多说。二是今日若全部说完,以后再见赵喆就要看赵喆的心情了。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十一条:如果想再见面,就要在这次会面中制造出下次见面的理由。 没想出考题只不过是赵妍儿的谎言,为再见埋下伏笔才是赵妍儿的目的。 第11章 勿以恶小而为之 福柔帝姬得到皇帝宠爱的消息在宫中迅速传播。只皇帝亲临拂云阁后的下午,就有三位嫔位的后妃到拂云阁串门。而且三位嫔妃不约而同的都见了见赵妍儿。 只是见了见,除了一位李昭容,另外二人都没有表现出亲近与厌恶。 出乎赵妍儿预料的是任婉容好像并不关心她的事情。根本没有找她私下谈话的意思。让赵妍儿准备的诸多说辞毫无用武之地。倒是柳才人当天吃过晚饭,就来赵妍儿的西侧房聊天。 “福柔帝姬那茶百戏真是与众不同,要不是官家解说,臣妾还真是想不明白其中滋味。”恭维话术开头,柳才人马屁示范教程闪亮登场。 赵妍儿轻笑点头,谦虚了几句,却仿佛没有与柳才人攀谈下去的想法。 但柳才人好像感知不到赵妍儿的情绪,继续进行毫无意义的夸赞。 赵妍儿烦不胜烦,终于开口问道:“时间不早了,娘娘还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 “臣妾只是个才人,怎敢妄称娘娘。妾小字金奴,帝姬这般称呼便可。”柳才人仿佛终于等到了赵妍儿的问询,立刻接话道,“不瞒帝姬,臣妾却有些事情相求。” “娘娘请讲。”赵妍儿依然保持客气。 柳才人也不介意,说道:“帝姬也知道,我入宫已经两年了,承宠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也能数过来。所以希望帝姬帮帮忙……” 见赵妍儿没有说话,柳才人又解释道:“臣妾也不是想要得什么天大的恩宠,只是希望能诞下一位皇嗣,将来也能有所依靠。” 柳才人嘴上说不是为了争宠,但按照宫里的潜规则,诞下皇嗣至少也会进嫔位。即便是赵妍儿母亲那样不得宠的才人,诞下皇嗣时就去世,也被追封了嫔位。她求告到赵妍儿这里,想来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根底。再加上她平日里有些捧高踩低的市侩,赵妍儿基本可以猜测这位柳才人在宫里也是无人在乎的小透明。 但是赵妍儿伟大的人生导师周星星曾经说过:“即使是一张厕纸,也有它的作用。” 柳才人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作用,但终归在大内生活两年,后宫之事虽不能说知晓隐秘,但应该也是有所了解。 于是赵妍儿装作无意的问道:“娘娘,妍儿虽然宫中长大,但对各位娘娘的事情并不了解,又怎么能帮你?” 柳才人立刻说:“这个好办。这事情臣妾都是知道的。就好比午后过来看你的那三位。看上去一个个面慈心善,实际上却是来刺探情报的。第一个来的就是刘贵妃的人。” 柳才人在赵妍儿的默许下将后宫嫔妃的情况徐徐道来。 皇后郑氏是个不管事的,后宫第一大势力就是刘贵妃,身为常务副皇后,刘贵妃和她的女儿茂德帝姬赵金福几乎把持后宫绝大多数权柄。 第二个来探听情报的是贤妃王氏的人。王氏以姿容绝冠后宫,深得皇帝宠爱,是后宫中第二大势力,虽然权柄不大,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团。 至于第三个来的李昭容,完全就是单纯的好奇。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宝宝李昭容入宫将近一年,还能活的逍遥自在实在是个奇迹。 李昭容是商贾之女,但是天真烂漫,进宫后最爱打探八卦。一开始宫内诸位贵人对她还多有戒备。后来才发现,这位李昭容真的只是个没心机的,反正她也打听不出什么真正隐秘的事情来,又傻乎乎的损害不了其他人的利益,便都由着她四处串门。堪称大内街溜子。 所以宫中主要分为刘贵妃和王贤妃两派,两派之间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也算是屡有摩擦。虽不是你死我活,但也是互看不顺眼。 榨干柳才人的信息,赵妍儿承诺替柳才人争取承宠机会后,便将她打发走了。 然后,后半夜,赵璎珞就偷偷溜进了赵妍儿的西侧房。 “赵妍儿,你是不是骗我?”赵璎珞对着刚刚被她吵醒的赵妍儿厉声质问。 “姐姐怎有此话?” “你现在取得父皇宠爱,定然不会再早早出嫁了。” “哎呀,姐姐。你怎么会有此种说法。”赵妍儿一脸无辜地说,“且不说茂德帝姬已经答应了婉容娘娘。只说咱们姐妹关系,我又怎么会让姐姐入那虎口。” “真的?”赵璎珞半信半疑。 赵妍儿又说:“我在宫里也没什么牵挂,嫁与不嫁对我而言倒是无所谓。” 赵璎珞想起赵妍儿跟她说起的那什么卡皮巴拉。 赵妍儿借机又道:“姐姐有事情,白天里来就是。何必深夜扰人清梦?” “母亲不让……”赵璎珞开口又改口,“我是觉得父皇刚刚开始看重你,我若突然与你亲近反让人说是捧高踩低。” 赵妍儿笑了笑,自然猜到赵璎珞是被任婉容嘱咐,不要和自己走得太近。于是故意开口道:“姐姐多虑了,你我的情谊还在乎别人说什么?” 赵璎珞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宝贵的情谊,却听赵妍儿又说:“姐姐可别忘了,那火是咱们两个一起放的。” 赵璎珞只觉自己心跳陡然加快,手心上的冷汗一下就渗了出来。失火和放火可不是一回事,更何况是在禁宫之中。 赵妍儿见到赵璎珞的模样,知道这小姑娘已经怕了,于是说道:“姐姐一直嫌弃自己的珍珠不够大,我听说柳才人那里的珍珠要比姐姐那里的还大。不若姐姐偷偷取用两个,如何?” “偷东西?”赵璎珞睁大了眼睛。 “怎么?姐姐不愿意?”赵妍儿反问一句。见赵璎珞还是有些犹豫,便叹了口气道:“唉~活着真没意思。” 如果说现在最担心赵妍儿心理状况的人,那一定就是赵璎珞了。无论是赵妍儿想要寻短见,还是打算自暴纵火的事情,她赵璎珞都是要跟着倒霉的。想想柳才人平日里对自己母亲跪舔的模样,赵璎珞倒是觉得偷几颗珍珠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忘记了圣人的教化:勿以恶小而为之。 所以她最终会一步一步走进别人给她编织的陷阱,沦为被人控制的工具。 送走偷偷而来的赵璎珞,睡不着觉的赵妍儿问绿桃:“你明天通过你的渠道问一下王公子的行动开始了没,如果已经开始,你也可以向他传达下一步行动的内容了。” “喏。”绿桃恭敬的领命,想到赵妍儿说得计划,她忽然觉得,自家那个心思单纯的帝姬,正变得可怕起来。 第12章 最是无情读书人 正月廿一,各个衙门开始上班的第一天,高衙内突然收到了一个奇怪的邀约。 王老吉邀请他去樊楼饮宴。 高衙内之前算是与王老吉有些纠纷,猜测王老吉是在向自己服软,摆酒席赔罪。他想着没准还安排了那日的小娘子,便欣然赴宴。 樊楼的房间各个不同,王公子宴请高衙内的雅间是饮食布置。高衙内进屋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放了蜜饯干果。 王公子还是书生打扮,起身向高衙内作揖。高衙内还礼,两人宾主坐定,一道道美食便由小厮捧着送了进来。 王公子亲自给高衙内斟了一杯酒说道:“今天的主菜乃是小生外祖亲自设计的菜谱。当时长辈还作诗一首说明菜谱,衙内可知道这主菜是何菜品?” “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弯弯绕绕。”高衙内道,“王公子外祖乃是大苏学士,东坡肉名扬天下,本衙内怎会不知。当年我父是大苏学士学生,你是有事情求到我头上才把他老人家给抬出来?” 高球不过是苏轼家中的下人,此时高衙内恬不知耻的说是苏轼学生,自然是往自家脸上贴金,奈何现在高球官居高位,这东京城内也没人敢纠正这事儿。 王公子保持着往日的笑容道:“衙内快人快语,真是爽利人。如此,小可便不再拖沓,直言了。” “小可自幼失怙,身边没什么亲近之人。唯有书童刘腾,伴我许多时候。小可打算过些日子去考官家画院。若能有幸考中,想给刘腾在禁军中安排一个前程。想着与辖内不打不相识,便厚颜求到衙内这里。” 高太尉听王公子说明了来意,确实有求于自己,便放松的靠在椅子背上,翘着腿问道:“你说的这个刘腾,可是那日被我揍的鸟厮。” 王公子笑着拱手道:“衙内大人大量,莫与他计较。” 高衙内却道:“王公子是不是高看自己了。本衙内虽然看着大苏学士的面子敬你几分。但你红口白牙就要本衙内给你办事,是不是不把本衙内放在眼里?” “衙内说笑了。小可家中只有些瓷器字画,想来入不得衙内法眼。想要投衙内所好,又不通风月之事。”王公子道,“倒是最近偶然听说了一件事情,与衙内有关,不知能不能对衙内有所益处。” “你先说来便是。” 于是王公子将有人在城中设计赌局的事情向高衙内说了。高衙内听了不由心惊,心道:“这些破落户竟然想要加害于我,我定要他们好看。” “王公子可知幕后指使是谁?”高衙内问道。 “刘腾在赌场中有些朋友,已经打听到抽头聚赌的是谁。想来将他们擒来定然能问出是何人指使。”王老吉答道。 高衙内听了王老吉所言,便想起身去找人,却被王老吉拦住。 “衙内稍安。那抽头聚赌的只是一些泼皮,衙内现在担心的却应是动了心思的贼寇。” “此话怎讲?” “衙内细想,这个赌局,想要对付衙内的人一定会买衙内平安,而有那缺钱的杀手,才会买衙内出事。”王老吉为高衙内解说这赌局的勾当,“现今快到月底,那赌盘上的银钱应是累积了不少,现今怕是有人会铤而走险,不如衙内在阁中小坐,我让刘腾去叫衙内扈从,方才安全。” 高衙内点头道:“还是你等读书人思虑周全,不过叫人的事情就不麻烦公子了。”说完便将自己小厮叫入雅间,命他到孙羊正店去找一个叫做杨志的人,然后纠集些人手过来护卫。 王公子知道高衙内也有防范自己的意思,便不再抢着出力,而是问道:“不知这杨志又是何人?” 高衙内道:“这杨志原本是殿前司的制使官。自称是三代将门之后,杨老令公之孙,颇有些本领。应是能护我周全。” 高衙内说完,见王老吉脸上竟有一丝诧异,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以为自己胆小,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其他升斗小民我倒是不怕,但之前我得罪过禁军教头林冲。此人虽然窝囊,但是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号。他有一朋友乃是大相国寺僧人,据说有倒拔垂杨柳之能。为护林冲周全曾殴打官差,至今仍未锁拿,倒教我不得不防。” 王公子收起轻视之资,又问道:“如此,衙内倒是要小心,禁军之中未必没有林冲好友。不得不防。” 高衙内道:“公子安心。这个杨志也是有求于我。当年他为殿前司制使时,曾奉命押送一船花石纲。谁想水路遇风浪,船沉在了半路。他也是个没担当的,竟然怕受惩罚而逃逸江湖。后来遇官家恩赦,这才敢回京城想要复官,正求到我父高太尉这里。我父恨他没有担当不想启用。我今日能许他复官,想来他便能供我驱使。” 王老吉摇摇头还是担心:“这人听上去不甚靠谱。” 高衙内不禁叹道:“我也是无人可用。原本我手下富安和都虞侯陆谦都是可靠之人,没想到折在了沧州……算了,不提也罢。” 王公子对林冲的事情有充分的了解。知道高衙内就是派二人到沧州谋害林冲,反教林冲反杀,此时林冲也已经潜逃,八成是去哪落草了。但王公子依然佯装不知,只是陪着高衙内饮酒等人。 过了不到三刻,却见一人被领入雅间。那人身材高大,面目狰狞,脸上一块巨大的青色胎记,腮边微露些许赤须,头戴着抓角儿软头巾,腰上挎着一口腰刀,看那皮鞘便不是凡物。正是江湖人称“青面兽”的杨志。 杨志不认得高衙内,但见雅间两人打扮便猜出哪个是高衙内。抱拳行礼道:“小人杨志,参见衙内。” 高衙内略微点头指着王老吉道:“此乃本衙内好友,王公子是也。” “小人见过王公子。” 王公子也是习武之人,只见杨志身形就知道此人功夫不凡,赶忙起身行礼,口称杨制使,与他客道一番。 高衙内与杨志分说了事情缘由,问杨志愿不愿做保镖,杨志这几日眼看盘缠用尽,正琢磨变卖家传宝刀求些生活,面对这等差事自无不允。 有了杨志挎刀护卫,高衙内心里也有了底气,问明抽头聚赌的泼皮是何人,便先回了太尉府,又命杨志去拿人。 第13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宋时酒楼有正店和脚店的区别。所谓正店是官府批准可以自行酿酒的店家,而脚店则无自行酿酒之权,所卖酒水从正店进货。故而脚店规模都不是很大,但各有风格和定位。 酸枣门外一家名为张氏酒家的脚店,这日被一泼皮包了场子。整个开封北城的几百泼皮都在张氏酒家饮酒。 要说京城泼皮闲汉,其实也没什么银钱,这里是天子脚下,泼皮从来是附庸各位官人家的衙内,充当打手或者跑腿。真正触犯王法的事情也是不敢做的。 “三哥。我们都知道您最近发了财,没想到竟然如此遮奢,真就请咱们整个北城的弟兄吃喝?”李四举着酒杯向张三敬酒,说话声却盖过了整场的嘈杂。 整个北城的泼皮,谁人不知李四和张三是穿一条裤子,这么大声说话,无非是演戏给大伙看。但是吃着人家的酒菜,自然也得听人家的话音。整个酒家原本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 张三见全场安静下来,便道:“我能有这等赚头,全在有贵人指点。这赌局赚钱也全靠弟兄们帮衬。” 张三开盘赌局,这些泼皮确实帮了忙,不但帮忙宣传的整个汴京百姓皆知,更有人从中下了重注。 张三举着酒杯感谢众弟兄帮忙,邀大家共饮了一杯,又道:“俺虽然这几日赚了些钱财,但这买卖终究是一锤子买卖,不能长久。所以俺思索良久,打算把这一锤子的买卖做长久。” 李四立刻附和道:“三哥,咱们下次赌谁的第三条腿。” 张三道:“都说了一锤子买卖,又怎么有下次?” “那三哥是打算?” “俺是想这汴京城里,各行都有行首,故而能够做大做强。咱们帮闲这行从来都是一盘散沙,所以各位弟兄生活困苦……” 张三还没说完,一个三角眼泼皮发话道:“听张三哥的意思是要做咱们这些人的大哥了?” 张三谦虚道:“俺可不是想做什么大哥,只是想帮大家出头而已。” 三角眼显然不服张三,说道:“你过街鼠张三难道是长了翅膀?只不过赚了些抽头油水,就想做这开封府好汉头领?若你那大和尚师父还在,我等还怕你三分。现今他被高太尉通缉,还敢出来吗?” 李四立刻从座位上跳起骂道:“你这鸟厮,吃了我哥哥的酒水,也敢在此放屁。你当在座兄弟都是泥塑的不成。” 张三、李四二人是过命的交情,过街鼠馊主意不少,青草蛇打架阴狠。二人一文一武聚拢了二十多手下,在酸枣门一带也是横行无忌。 李四骂了几声,一挥手,手下弟兄便一拥而上,拳脚相加将三角眼痛打一顿,给扔出了酒店。 这一阵立威,众泼皮也看清了形势,没人再敢当面驳张、李二人面子。张三便又说道:“实话告诉诸位弟兄,这次召集大家,俺也是得了教我开赌局的那位高人指点。诸位兄弟平日给人帮闲跑腿,论明面上的事情,常被官府和那雇主衙内欺压。论江湖上的事情,那些草莽好汉也没拿咱们当人。你我这等人,没有老实过日子的耐心,也没有落草为寇的狠心。所以才落得这般下场。” “那高人教我,只有我等团结起来,成为行会。有了行头,才能帮大家出头。论官,咱们人多势众,闹起来也没人真敢对付咱们。论江湖,咱们抱团,那些江湖好汉也欺辱不得。我操办这个赌局,虽得了高人嘱咐不能透露赔率。但可以告诉大家,俺至少能抽成千两银子。俺打算把这些银钱全投到这行会中,以后和兄弟们有福同享。” 张三一番话说得恳切,又真说了往里面投银钱。再加上众人都知道张三背后有高人指点。便都有些意动。 正此时,一个壮汉走进酒家。眯着眼扫视一圈,看到张三后眼睛一亮,问道:“张三,你可识得俺?” 张三自然认得壮汉。此人乃是南城州桥一带的泼皮,人称“没毛大虫”,姓牛,行二。也是汴京城中出了名心狠手黑的主。于是抱拳道:“州桥牛二哥哥,俺自然识得。” 牛二道:“识得便好。听说你近日发了财,有位大人要请你过府一叙。” “敢问是哪位大人?” “自然是殿帅府的高衙内。” 牛二话音一落,李四便已经窜到近前,一拳就打向牛二。牛二眼看躲闪不及,身后却闪出另一个壮汉,那壮汉形容丑陋,脸上还有一块青斑,正是青面兽杨志。 杨志轻轻一拽,便将李四拽倒在地,随即腰上宝刀一抖,刀鞘正压在李四脖颈,让他动弹不得。 “好汉,莫伤我兄弟。”张三大喊一声。走上前来拱手道,“既然高衙内有请,俺自然是要跟着好汉前去的。” 在场众人都没想到张三竟然如此义气,便都有些搭救张三的意思,只是张三好似并不慌张,只嘱咐李四继续招待众泼皮后,就跟着来人走了。 张三跟着杨志到了太尉府上,却是被请到了柴房,房内自有几个泼皮等候。 杨志道:“开封府律法森严,我等自不会滥设私刑。但若是你这等泼皮闲汉偷窃到了太尉府上,自然打死勿论。故而一会儿我等问你话,你便爽利些,莫让我等费事。”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张三却是毫不畏惧,反而拱手道:“诸位哥哥,怕是误会俺了。俺知道哥哥们找俺何事。此事俺正想找机会向衙内说明,只是求见无门。正巧各位哥哥帮忙。还请哥哥邀衙内过来。” 杨志没想到这泼皮会如此说,但他生性谨慎,便道:“平素听闻过街鼠有些诡计,你莫不是哄骗我等?” 张三道:“哥哥自将衙内请来,便是俺真有诡计,哥哥还杀不得俺吗?” 杨志自然不允,牛二却道:“杨制使好不爽利,衙内就在卧房等着回信,过来看看便是。” 杨志还想再说,牛二已经出了柴房,边走边道:“你若不愿担责,俺去喊衙内便是。” 高衙内未说让杨志统领众人,杨志师出无名自然管不得牛二,只得任由牛二请来高衙内。 张三见了高衙内,立刻作揖行礼,口道:“小人拜见衙内。” 高衙内不屑地问道:“本衙内听说你开了个赌局?” 张三老实道:“正是。” 高衙内又问:“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害本衙内,今日就先打断你那第三条腿,叫你生不如死。” 张三却委屈道:“冤枉啊,俺不是想害衙内,俺是有一场富贵送给衙内。” “你当我傻吗?”高衙内问道,“此时还想哄骗于我?” 张三道:“小人对天发誓,若是想哄骗衙内,自有五雷轰顶。” 高衙内没想到张三敢发毒誓,心中也有些犹疑,便道:“有何富贵,你便说来。” 张三道:“此事隐秘还请衙内附耳过来。” 高衙内刚要过去,却听杨志喊道:“衙内不可!” 第15章 宾朋满座姻缘事 正月廿二这天,赵妍儿收到了两个请帖,一份来自会宁殿,一份来自凝和殿。皆是晚宴。 会宁殿是刘贵妃的寝殿,请帖是以茂德帝姬的名义写来的,说是邀请姐妹一聚。凝和殿则是王贤妃寝殿,请帖是崇福帝姬写的,声称要叙一叙姐妹之情。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刘贵妃和王贤妃在要求最近比较得宠的赵妍儿站队。赵妍儿眼睛不瞎,心里清楚两个宴会自然要选择一个。 宫中两方势力既然同时要求自己赴宴,说明两边也是有些默契的。这个时候如果两边都不站队,相当于两边都得罪。好在赵妍儿没什么选择困难。如果把人生的选择题也当做数学题来做,也不困难。 两方势力,选择刘贵妃相对安稳。选择势力弱小的王贤妃,她手下没有什么可用的棋子,没准就要被推到斗争的中心。 赵妍儿的目的是出宫获得自由身,不想卷入宫中争斗,安稳起见还是选择了刘贵妃这边。 会宁殿装饰奢华,赵妍儿过来,先被请入偏殿喝茶。她一进来,立刻有几个富贵女眷起身行礼。 “妾身听说福柔帝姬那伯牙绝弦世间罕有,今日定要学习一番,回家也好跟父亲显摆。”说话的是蔡京嫡女,其夫梁世杰,官至中书舍人、大名府留守。也是茂德帝姬的大姑子。其虽然出嫁,但梁世杰依附太师蔡京,倒好似上门女婿,故而多称其为蔡夫人,而非梁夫人。 “不过雕虫小技,父皇是疼爱福柔,才多溢美之词。”赵妍儿客气了几句,几人坐定,又有侍女给赵妍儿奉了茶。 侧殿里除了后妃帝姬,还有官宦家眷,约摸有二十几人。看来茂德帝姬这宴会并非专为赵妍儿而设。不多时,又有一宫装丽人进屋,竟是那好奇宝宝李昭容。 李昭容进屋张望一番,开口就问:“茂德帝姬还没进宫吗?上次还答应给我从宫外带些梅花饼。” 蔡夫人正替弟妹招呼人,见了李昭容道:“昭容娘娘来得真巧,我等正准备饮宴,不若与我等一起。” 言下之意,这位大内街溜子竟然是不请自来。 李昭容听说有饮宴,立刻两眼放光,笑着道:“那臣妾可有口福了。” 蔡夫人终究与李昭容交往的少,原本是出言让李昭容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自行告退。没想到这李昭容竟然借坡下驴留了下来。让蔡夫人后悔的想抽自己嘴巴。 在场女眷也是一阵尴尬,李昭容却仿佛毫无知觉,看到赵妍儿眼前一亮,又道:“原来福柔帝姬也在,你那伯牙绝弦确实好喝,只可惜不能多喝。前天我贪杯过甚,竟然一夜未睡。”边说话,边十分自然的坐在了赵妍儿身边。 赵妍儿笑着与她客套,还好李昭容有说不完的话题,小嘴喋喋不休,竟大体给赵妍儿介绍清楚了在场女眷。 约莫到了开宴时间,茂德帝姬姗姗来迟。 赵妍儿打量这大宋第一美人,五官确实漂亮,眉眼间又有一股妇人的风情,抛开帝姬的身份,这美人一词也是当之无愧。 茂德帝姬邀请众人去主殿饮宴,坐定后先道:“今日母亲陪父皇清修,我便借母亲的地方宴请自己人,咱们宴会无大小,不叙辈分,只叙感情。” 众人迎合,便都饮了一杯酒水。 气氛打开,彼此相熟之人说着话,赵妍儿暗自倾听,加上李昭容解说,很快就明白了这次宴会的主题。正是为了年后公主选驸马的事情。 宫外来人多是家中有适龄子女的官宦人家,宫里的自也是适龄皇子帝姬的代表。赵妍儿观察后发现,宫外来的人里,没有那死鬼朱家的人,宫里这边也没有任婉容的代表。极有可能说明茂德帝姬已经确定了将赵璎珞嫁给朱家。 实际上,赵妍儿倒不觉得嫁入朱家对自己而言是件坏事。毕竟朱家儿子都是将死之人,冲喜这件事情赵妍儿又不信,她嫁过去老公大概率不及行房就死了。她反倒落得清净。 但她早已规划好自己的自由之路,便也没有必要牺牲自己,去挽救那有点可怜却并不可爱的赵璎珞。 知道这场宴会的主要内容后,赵妍儿放松了许多,暗自观察这些权贵利益交易的同时,又研究起这宴会中的节目。 丝竹管乐之中,有官妓吟唱宋词。赵妍儿前世也算是能背诵几首宋词,这时候听到有人用原版的唱腔唱出来,便觉得十分好听。这种穿越千年的感觉让她如痴如幻。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伶人犹抱琵琶,唱词从朱唇中飘散。 茂德帝姬忍不住一声叫好,打断了赵妍儿的思绪。她皱了皱眉头,却听茂德帝姬点评道:“李氏辞藻确实华美。每每听来都觉得极好。”又突然转头看向赵妍儿,问道:“福柔觉得如何?” 赵妍儿立刻行礼道:“易安居士词风多样,无一不工。当是我等女子表率。” 茂德帝姬还未回话,却听蔡夫人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李氏一个妇人,多有放浪之举,以其为表率,却是欠妥。” “放屁,李清照那可是我的偶像。”赵妍儿心中暗骂一句,但她终究是个能忍耐的老六,嘴上没有正面怼这位蔡夫人。 茂德帝姬也会察言观色,见赵妍儿没有顺着蔡夫人话茬去攻击李清照,便知道她心中大概并不认同蔡夫人说法,于是岔开话题道:“要说表率确实有些过了。女子表率当是皇后娘娘那种人物才对。不过女中豪杰一词还是当得的。” 茂德帝姬权势滔天,开口表态,又扯了皇后娘娘的虎皮做大旗,众人自然附和起来。 茂德帝姬听了一阵恭维,却是话风一转道:“女中豪杰我身边也有一位,正让诸位见识见识。”说话间吩咐下去,官妓乐坊女子悉数退下,一个劲装少女提着一杆大枪便进了大殿。 那女子身材高挑,赵妍儿目测身高绝对在一米八以上,身材匀称,面容清秀,也是十几岁的模样。手中一杆大枪,三米余长,看上去极有分量。 一直坐在赵妍儿身边的李昭容忍不住叹气道:“可惜了天波杨府这样一位女豪杰,却沦为这些妇人宴会上助兴的玩闹。” 第16章 美人豪气亦英雄 天波杨府位于东京城西北天波门金水桥佐近,自杨老令公建府,杨家将威名远播,乃是大宋对战北方辽国的中流砥柱。 只可惜檀渊之盟后,宋辽约为兄弟之国,辽国为兄,宋国为弟,宋国每年向辽国进贡岁币三十万,以换取和平。后经仁宗朝又增加至五十万。 这种以金钱换和平的方法难说对错。但杨家就此失势,再加上宋辽战争时,家中男丁,自杨老令公到七郎八虎,多牺牲战场,故而人丁单薄。仁宗时就有女眷上阵的传说,而今这一代嫡传,只有一儿一女。 一子名曰杨宁,现年十七岁,自幼体弱不能习武,父亲早逝后授封荫官武职正八品宣节校尉。 一女名为杨真儿,现年十四,武艺不凡,但因生的高大,常被外人讥笑。不过杨真儿也算看得开,自知身体异于常人,难言嫁人之事,便投效在茂德帝姬处,想要走茂德帝姬的门路,为自己兄长挣得更大的勋爵。 听了李昭容的介绍,赵妍儿难免有些叹息。时移世易,这样漂亮的姑娘,又有维密天使级别的身材,若是后世只怕是无数人追捧的存在。 放到这个时代,男子一米七五便算高大,明明是鹤立鸡群的仙鹤,却被小鸡仔们嘲笑为怪物。 赵妍儿甚至懊悔自己是女儿之身,若是男子,岂不是能捡个大漏? 赵妍儿思绪万千,杨真儿则已经开始运起长枪,她体态优雅中正,大枪随她腰劲舞动,或刺出或回护,动作不大,没有杂耍般的精彩,却有沉稳之美。只是眼神黯淡,没有什么光彩。 一套枪法完毕,赵妍儿忍不住鼓掌喝彩,却迎来饮宴贵女们异样的目光。 赵妍儿尴尬地笑了笑道:“皇姐身边真是人才辈出,福柔虽然不懂武艺,但看杨小姐这套枪法也是赏心悦目。” 茂德帝姬却轻笑道:“这有什么好的,也不见得有多精彩。” “精彩?”赵妍儿没太理解茂德帝姬的脑回路。 蔡夫人也说:“这枪耍的确实平淡,之前妾身看过金枪班教头耍枪,那简直枪若游龙上下翻飞。” 这二位开口说话,自然大家都是附和之意。赵妍儿没理由平白得罪人,便也不再跟着议论。 茂德帝姬说道兴起,便出言训斥杨真儿:“你跟了我也有半年,怎么不见长进,一直是这套枪法,人往那一站,橡根木头,看你不甚卖力,可是懈怠我等。” 杨真儿立刻行军中抱拳礼答道:“回禀帝姬,此乃杨家枪法,出于战阵,乃是实战枪法,而非花枪。” 杨真儿只是怕被责怪出口解释,却让茂德帝姬认为是驳了自己面子,便道:“金枪班乃是御前班直,皇帝亲卫,看你这意思也不放在眼里。” “臣女不敢。”杨真儿赶忙解释道:“只是臣女家传枪法,确实不适合表演。” 蔡夫人却又插嘴道:“什么实战枪法。妾身看只有厉害不厉害。你这枪法稀松平常,你又是个女子。不要说是御前班直了,就是那张九哥,你也未必是对手。” 张九哥是汴京城奇人,绝活是口吞铁剑。真正会武艺的人自然知道那是江湖杂耍。但在无知妇孺看来,却也是神乎其技。 听到蔡夫人拿自己和张九哥比较,杨真儿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些波澜。这一丝表情被蔡夫人抓住,立刻问道:“怎么?你是不服?要不然你也吞口铁剑给诸位贵人瞧瞧?” 想来杨真儿忍辱负重多时,已成习惯。收敛了表情对着蔡夫人行礼道歉。 蔡夫人却有些不依不饶,在场女眷没有人敢得罪于她,杨真儿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茂德帝姬。 茂德帝姬却道:“你既然自觉厉害,总要给姐妹们演示一番。若只会吹嘘,我等也没必要再与你交往。” 杨真儿思考片刻,只得说:“臣女枪法,攻防合一,攻则枪出一线,防则圈枪如盾。帝姬若想看绝活,可命人于我身前投掷石子,臣女以枪为盾定能悉数挡开。” 在场女眷都是不懂武艺的,杨真儿便叫一内官与杨真儿演示。只见二人来到殿前广场。内官找了一小块鹅卵石,站在远处向杨真儿投掷,杨真儿只是一抖大枪便将石子弹开。 女眷们这才明白,杨真儿抖动枪杆,枪尖能在她身前画出一个防御区,挡住向她进攻的各种兵器。 赵妍儿隐隐觉得这是十分厉害的枪法,但在场女眷却只觉得好玩。有几个胆子大的亲自下场,取了石子投掷杨真儿,皆被她挡下,到后来更有几人一起投掷,也被她给挡了出来。 这一手精妙枪法引得殿外站岗的御前班直侧目,甚至有人叫出好来。 茂德帝姬听有人叫号,便将那叫好的班直喊到殿前,问道:“这枪法当真不错?” 那班直道:“回禀帝姬,人有双手,但凡兵刃,便有左右各持一件和双手共持一件的区别。但凡左右各持一件,必然一攻一守,如刀盾。而双手共持一件者,如长枪陌刀种种,皆是一件兵器既要攻击又要防守。能够做到这位娘子般滴水不漏的防守,已算是个中翘楚,远胜我等。” “真比御前班直还要厉害?”蔡夫人出声问道。 那班直也是直性子,说道:“单轮枪法,怕是只有金枪班的徐宁徐教头有如此功力。” 御前班直既然如此说了,便也没人再质疑杨真儿武艺。众人回了殿中,蔡夫人反倒有些下不来台。 茂德帝姬感觉到自家大姑子气郁,却开口说道:“我往日却是看轻了杨娘子,今日便以酒赔罪。”说着便端起一杯酒水,示意杨真儿接过去。 杨真儿自是受宠若惊,赶忙过去双手去接。却见茂德帝姬手腕一抖,竟将酒水泼向杨真儿。 杨真儿虽无防备,但下意识要闪,又顾忌茂德帝姬淫威,只能止住身形,硬生生的用脸接住了那杯冷酒。 “哎呀,手滑了。”茂德帝姬掩面轻笑:“不过刚刚那班直不是说你那防守滴水不漏吗?” 茂德帝姬说得认真,但笑声中充满了轻蔑。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茂德帝姬是在为自己大姑子出气。立刻有贵女附和道:“看来杨家枪法也不过如此。” “女子舞枪弄棒,怎么能是好事?” “你们看她一动不动,不会是生咱们得气?” “怎么会,咱们跟她开玩笑呢。” 一阵阵女子怪异的轻笑,让杨真儿如坠冰窟。往日她跟在茂德帝姬身边,虽然受些委屈,但想着帝姬终究是皇室,自己算是尽忠。没想到今日却被这样侮辱,一时之间脑子里竟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豆沙了。这群养尊处优的贵女,即便不拿武器,徒手捏断她们的纤细的脖子,大概像扭断母鸡的脖子那样简单。” 正在这个念头不断放大的时候,一声叹息打破了母鸡们的聒噪。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她可是杨家将啊!” 第1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可是杨家将啊!”赵妍儿站起身来走到杨真儿身前,掏出手帕塞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真儿手中, “你们小时候都没听过杨家将的故事吗?” 杨家三代为国尽忠,牺牲之下才至子嗣稀薄,大宋百姓无不对杨家满门忠烈交口称赞。 但百姓是百姓,贵人是贵人。 有宋一代,重文轻武。在贵人眼里,所谓将门世家也不过是些看家护院的打手。尤其是在檀渊之盟后,用武之地甚少,早期抗辽的将门也越来越不受重视, 赵妍儿叫喊着说什么杨家将,就是用那百姓的想法去想当然的认为贵人们也这么想。那就完全是鸡同鸭讲。 众女子虽然也听说过杨家将的故事,但一没有共鸣,二没有兴趣。看着赵妍儿的眼中只有不解。那种感觉就像赵妍儿给井中之蛙将大海有多大一样。 赵妍儿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有些话她不得不说:“杨家也是有爵位的人家,咱们这样玩闹,怕是有些不妥。往大里说是损了大宋勋贵的脸面,往小里说也显得咱们没了德行。” “什么勋贵?一个长得怪物一样的女子,还舞枪弄棒的不要脸面。我等却要维护她吗?”有茂德帝姬在,其他贵女只是顺着茂德帝姬的意,也不将赵妍儿放在眼里。 怎么超模被你们说成怪物?赵妍儿本来打算猥琐发育,和这些人和平相处,怎么这些人就要招惹赵妍儿。 但凡是后世穿越而来的人,怎么能容忍别人欺负杨家将? 赵妍儿心说:“我不装了,摊牌了。”嘴上说道:“勋贵就是勋贵,杨家保扶社稷有功,你们今日这般折辱杨家后人,难道非要咱们到御前,让父皇评评理吗?” 福柔帝姬扯了社稷功臣的虎皮做大旗,即便闹到御前,皇帝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偏向茂德帝姬。更何况众人知道福柔帝姬圣眷正浓。 茂德帝姬只当她是持宠而娇、借题发挥。眼上露出狠厉的颜色,问道:“皇妹当真就不愿和姐姐亲近吗?” 茂德帝姬的思路很简单,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她带领众多贵女对同为贵女的杨真儿进行霸凌,无非就是服从性测试。赵妍儿这样站出来唱反调的,一定会被她排除在自己的圈子之外,甚至连带对赵妍儿进行霸凌。 赵妍儿从四岁开始上幼儿园,到穿越前的主要职业就是学生,这种事情又不是没见过。 她也知道,霸凌者只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只要自己足够强大,谁霸凌谁还不一定呢。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赵妍儿便不用再逢迎茂德帝姬,嘴上毫不客气地说道:“皇姐,我们姐妹乃是堂堂帝姬,一言一行代表着大宋天家,以后还是要一起谨言慎行才好。”说完,便拉起杨真儿就走。 出了会宁殿,到了再没人能看见的地方,赵妍儿终于松了口气,收起凌厉的气势,转头安慰杨真儿。 回头看去,只见一片梨花带雨。琼浆玉液顺着脸颊滴落,却分不清是被迫撒的酒水还是杨真儿的泪水。 真是暴殄天物啊!赵妍儿心中感叹。嘴上劝慰道:“想哭就哭。” 赵妍儿伸出手臂,轻轻安慰这放在后世会惊艳一时的美人。杨真儿敞开心扉,趴在福柔帝姬的肩头。泪水决堤,长久的压抑和委屈爆发出来。 稀稀落落了一刻钟,骤雨初歇。杨真儿才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维护自己的帝姬,忍不住问道:“福柔帝姬您维护臣女,却恶了茂德帝姬,这件事情怕是……” 赵妍儿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你是将门虎女,怎么胆子却比我还小。我既然敢得罪皇姐,便有跟她叫板的资本。” 杨真儿道:“福柔帝姬您是替臣女出头才惹得麻烦,以后有用得着臣女的地方,臣女万死不辞。” 杨真儿这是表明态度,但她本就是自身难保的主儿,她表态又有何用?赵妍儿岔开话题道:“我小字妍儿。你以后就叫我妍儿就好。” “这……”杨真儿大概还是觉得尊卑有别,想要出口托词。 赵妍儿又说:“我就叫你真儿,咱们闺中之友,莫要太过生分。” 杨真儿终究也是个爽利人。便也正式向赵妍儿说了自己闺名,算是结成闺蜜。 赵妍儿又安慰杨真儿一番,两人便各自分开。 而会宁殿内,自福柔帝姬拽走杨真儿,便有会打圆场的给主人找了台阶,话题兜兜转转到了今日主题——婚配之事上,各家拐着弯说出心意,也确实凑成了几桩姻缘。 待到各家正事说完,蔡夫人才道:“威远节度使朱勉有一公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看咱们福柔帝姬甚有主见,倒也是良配。” 原本嘈杂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能到这个场合来的没有笨蛋,大家知道帮腔茂德帝姬,得罪福柔帝姬可以。但帝姬姻缘这种事情可不敢随便表态。万一福柔帝姬真出了事情,官家未必会怪罪茂德帝姬,但却一定会记恨此时乱发表意见的长舌妇。 此时也只有茂德帝姬敢接话:“我倒是觉得不妥。” 蔡夫人觉得有些意外,福柔帝姬嫁给朱家冲喜这件事情是原本定下的,后来福柔帝姬有了圣眷,茂德帝姬有拉拢人才的想法,才打算换成顺德帝姬赵璎珞。现今既然福柔帝姬不识抬举,这本来的姻缘便没有必要破坏了。 发现蔡夫人的不解,茂德帝姬笑道:“实则,我是为杨府那位千金担忧。你们说她那妖怪般的个子以后如何嫁人?我看这小朱公子却不像嫌弃外貌的人,两人配在一起没准合适。” 朱家娶亲贵女是为了给儿子冲喜,外貌自然不甚重要。而此事不涉及帝姬,便有人出言附和:“妙啊。这位杨家小娘子一直为哥哥爵位操心,若是嫁入朱家,没准威远节度使还能帮上忙。” 众人立刻开始恭维茂德帝姬思虑甚全,蔡夫人则见缝插针问道:“咱们福柔帝姬也到了婚配年纪,错过了朱公子可还有好姻缘?” 现场立刻又变得鸦雀无声,只有茂德帝姬道:“我还真有个好人选。” “是哪家儿郎?”蔡夫人一唱一和道。 “殿前司太尉高球,简在帝心,想来他家公子也是德才兼备之人。”茂德帝姬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人选。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好歹毒啊,那可是花花太岁。 第18章 好计一环套一环 东京城分为外城、内城以及大内。三层城墙环环相套,形成了当今天下最繁华的城市。 高太尉的府邸在内城南墙外,太平桥北。占地不大,但戒备森严。不少禁军悍将不着军服,长期在太尉府上护卫。 正月廿九,已经数日没有外出的高衙内快憋不住了。他之前不是没被父亲禁过足,但主动不出门和被禁足又有不同。 每每想到外面那些小娘子,心中就燥热难忍,开始时,府中那些能够承欢的丫鬟还勉强能用,到的后来,那些丫鬟又让他无甚刺激。 正此时,牛二给他带来了一个令他为之疯狂的消息。 林娘子听说那林冲已在梁山落草为寇,心如死灰,竟真的有意委身于他。 高衙内听得这消息,难免热血沸腾,小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哪里还耐得住性子,简单收拾一番就要赴约。却被那青面汉子拦住。 杨志道:“衙内当心有诈,现今距赌局结束还有两日,衙内切莫出府。” 高衙内被这一拦,脑子恢复些清醒,想到之前也曾被王老吉书童打着林娘子的旗号诱骗过,就有些犹豫。 牛二则不瞒杨志说法道:“怎的?难道杨制使还信不过我牛二?” 杨志只等这段时间护得高衙内周全,就能恢复自己制使官身,对于别人叫自己制使也没有什么抵触。但牛二话中多有戏谑之意,让他有些气恼。于是对高衙内道:“衙内,正是关键时候,当是多加小心。” 高衙内还未回话,牛二又道:“杨制使平日里吹嘘自己武艺高强,怎得现今不敢保卫衙内外出。莫不是绣花枕头?” 杨志知道这牛二最是无赖,自不与他斗嘴,只是劝高衙内忍耐。高衙内也有些犹疑,便问牛二:“你如何知晓林娘子消息?” “衙内莫非怀疑小人?”牛二委屈道,“小人对衙内忠心耿耿,却遭此怀疑,衙内若是信不过小人,不去便是。但若两日后那林娘子变卦,或是另找了他人,衙内可别怪罪小人才是。” 高衙内立刻安慰道:“我怎会不信你没毛大虫。只是好奇,你便解说一番又何妨?” 牛二道:“衙内不知,林娘子身边使女锦儿,也是东京人士,家就在州桥附近,她家弟弟最是好赌,常借小人银子。小人投效衙内后,情知衙内心系林娘子,便做了个局,让那锦儿弟弟欠下巨款。小人再威逼那锦儿,让她对小人言听计从。” 之前高衙内多次用手段想要强占林娘子,都是使女锦儿坏了他好事。现在听到牛二先用计策收拾了锦儿,心中十分快意,又后悔自己早没想到应先对锦儿出手。随即兴起,问牛二道:“你可占了那锦儿的身子?” 牛二道:“那小娘也算好看,小人自然是要留给衙内的。” 林娘子自有少妇风韵,锦儿又有少女恣意。高衙内想想自己独占那对主仆的样子,心中立刻红火起来,再难自已,吩咐道:“咱们走。” 杨志实际上识得林冲,回京路过梁山时与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有过些交往,内心不愿意高衙内得手。再加上此时外出风险极高,便闪身强拦住高衙内道:“衙内。还请再忍两天。” 高衙内现在精虫上脑,哪还理会他,伸手就要推开杨志。可是杨志武艺在身,高衙内猛推两下,却是纹丝不动。 “反了你了。”高衙内正要生气,牛二却道:“杨制使也是为了衙内安全,衙内莫要动怒。” 高衙内见牛二开口求情,有些不解。牛二则解说道:“既然林娘子已经被锦儿说得意动,那小人就再下些功夫,让林娘子来府上便是。” 高衙内心中,牛二的形象立刻高大起来,拉住牛二手道:“牛二哥真乃我知己也。” 牛二回握高衙内手道:“愿为衙内赴汤蹈火。” 两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牛二又道:“只是说动林娘子还需时间,衙内这边切莫走漏风声。今晚之前,林娘子当是能入得府来。” 高衙内心道:“晚上来正好,今夜定不叫她回去。”便又拜托了牛二一番。 牛二风风火火去了,此时才是上午,高衙内便回自己房中,也做了一些布置,想着今夜美事,午餐进补一番自不在话下。 高衙内在府里等了一天,天快黑时牛二才急匆匆回来。见他只身回来,高衙内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牛二道:“衙内料事如神。小人本来让锦儿说动了林娘子,就要过来与衙内共进晚宴。却不料半路被那王公子截胡,愣是花言巧语留下了林娘子。” “王公子?”高衙内问道,“哪个王公子?” “正是那王老吉,王公子。” 高衙内气得捶了一下桌子,说道:“好一个王老吉,连我的墙角也敢挖。你等就不能教训他一番吗?” 牛二道:“那王老吉是官宦人家出身,我等小民怎敢动他?” 高衙内气得起身在房里转圈,又问:“林娘子呢?既然想来见我,那王老吉还能使硬的留她不成?” 牛二尴尬一笑,说道:“想来衙内也知道,那王老吉自有一副好皮囊,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哪个女子不喜欢?” 高衙内终于暴怒,骂道:“我还当他是个好人,没想到却如此卑鄙。想来他也早对林娘子有所图谋,竟然想着先哄骗我,再坐收渔翁之利。当真是个小人。” 高衙内回忆与王公子的几次接触,便料定那王公子是算计与他,再难忍耐,招呼自己的帮闲便要出府去抢人。 杨志自然再次出言拦截,高衙内却道:“那王老吉是官宦人家出身,我若不亲去,你等又奈他何?” 杨志见再也拦不住高衙内,只得挎着宝刀贴身保护。一众人出了太尉府便直奔林娘子家去了。 林冲被刺配沧州时,曾经给林娘子写了和离书,故而林娘子现今已回娘家居住。林娘子娘家姓张,父亲也是禁军教头。张教头家在殿帅府前边,也是高太尉上班的地方。距离太尉府不远,却在内城。 高衙内心急骑了马前往,但马匹有限,只有杨志、牛二骑马跟着,其他帮闲却一路小跑,虽然跟不上马匹,但也知道位置,抄近路向张教头家去了。 第19章 青面杨志夜带刀 此时天色渐黑,高衙内三人打马疾驰,就怕到手的美人被那王老吉得手。 转眼过了内城靠西南的新门,进了内城街上人多,马儿却跑不快了。 牛二立刻驱马向前,出声吆喝着赶人。他没毛大虫的名号还是有些用处的。百姓回避让路,才又提起些速度,却又遇上开封府巡街的衙役。 “何人骑马疾驰?”衙役叫喊着想要截停三人。 牛二喊道:“瞎了你的狗眼,高衙内的马也是你等能拦的吗?” 衙役这才认出了高衙内,马上让路。 牛二为了提速便扯开嗓子喊道:“高衙内办事,速速闪开。” 高衙内忍不住赞道:“牛二也算机灵,就是有时候爱犯浑,不如富安贴心。”又扭头看了看跟在后边苦大仇深的杨志,心道:“这杨志却一点也比不了那陆谦。等过了正月,就让父亲找个借口把他派到边军上去。” 高衙内只是转念,又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可他越是急着想见林娘子,却发现马速越来越慢。竟然是路上人越来越多。好似牛二叫得越大声,人群越向这边聚集一般。 想来花花太岁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往日里但凡在街上喊一句“高衙内来了”,不说净街效果好过开封府那开道的铜锣,至少那年纪适宜的娘子们是要躲一躲的。 今天事情出奇,眼看着牛二越是喊高衙内的名号,人却越聚越多,杨志立刻察觉不妙,打马靠近高衙内道:“衙内,事情不对,这里怕是有人要对衙内不利。” 高衙内也感觉到不对。正要说话,却听人群中有一男声喊道:“骑马的就是高衙内。我是好人,赌了衙内平安,却不知是哪些恶人要坏衙内的第三条腿?” 这话明显是冲着高衙内来的,杨志想要拉着高衙内骑马快跑,牛二却翻身下马,大叫:“衙内快下马,小人带你躲藏。” 高衙内正内心慌乱,听了牛二叫唤立刻下了马,跟着牛二向人群外挤。杨志心道不妙,但也只得下马跟上。 好在此时百姓聚集的还不算多,下马尚能挤过人群。牛二和高衙内都是东京长大的街溜子,熟悉道路,三躲两躲还真逃了出来。 高衙内惊魂未定,就听牛二问道:“衙内,咱们是回府,还是往林娘子那边走?” 高衙内有些犹豫,就这么回去怕今晚林娘子被那王老吉得手,可是回府又安全些,举棋不定之间,杨志劝道:“小人看现在形势不对,不若衙内找个偏僻地方略作乔装,再悄悄回府。” 牛二却道:“杨志,你诓衙内去偏僻地方,莫非有什么阴谋?” 杨志没想到如此关键时刻,牛二还想找自己麻烦,便反问道:“若不是你方才大喊大叫,又怎会引来那如此多的人?” 牛二道:“好你个杨志,竟要将干系推给俺?方才听人叫唤,竟是张三那盘口赔率传了出去。你当时也在场,怕不是你这厮走漏了消息。” 杨志手按刀柄道:“你也在场,怎就不是你这厮走漏了消息?” 高衙内听得两人斗嘴,心下也生了疑虑,但现在用得着两人,便出来打圆场道:“你们一人少说一句,自己人怎能互相猜忌?” 牛二又道:“衙内不知,这厮与那林冲早就结识。小人有弟兄说,这厮回京时路过水泊梁山,那林冲还送了他许多盘缠。现在想来,莫不是受了那林冲指使,来对付衙内?” 杨志心中一惊,他路过梁山是真,见过林冲也是真,盘缠是梁山寨主白衣秀士王伦送的。可他却并没有受林冲所示。他想要辩解,但一瞬间阴晴不定的脸色已经被高衙内发现。牛二接着说:“怎么,你手握在刀上,是准备对我和衙内不利吗?” 杨志赶忙将手松开刀柄,表明心迹。却见牛二一把拉起高衙内便跑。杨志稍一犹豫便快步追上。如此倒像是追杀二人。 高衙内心中恐惧,跟着牛二左拐右拐。凭着对地形的熟悉竟然甩开了杨志,正见一店家门扉,便推门躲了进去。 高衙内略微松口气,却听牛二叫了一声不好,抬头看去,二人竟闯入了一家赌坊。这赌坊高衙内也常来,坊内众赌客自然认得衙内。 高衙内想要退出赌坊,却见大门已经被两个赌客挡住,赌客中有一壮汉邪笑着看高衙内道:“自听说张三赌局那赔率,原以为是要倾家荡产了,没想到高衙内如此仁义,今日竟主动送到我等手上,看来那钱是赔不得了。” 牛二立刻站出来厉声喝道:“你们都是赌坊常客,今日敢伤了衙内,难道走脱得了吗?” 壮汉道:“不瞒你说,张三那赌局,俺不但压了全部身家,还借了不少印子钱。今日若不废了衙内第三条腿,俺也是要逃出东京浪迹江湖的。今日若废了衙内那第三条腿,俺就是拿了本钱去浪迹江湖。” 说话间壮汉就动了手,牛二有意阻拦,但在场赌客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赌局,他们虽然不敢对高衙内动手,但有壮汉出头,拦住牛二的胆量还是有的。 高衙内虽然也是泼皮出身,却不是壮汉对手。三两拳被打倒在地,壮汉便一脚踩住高衙内肚子,一脚对着高衙内第三条腿猛踹。 高衙内疼得险些晕过去,却听有人道:“这几脚未必保险,不若找把刀来,割下来永绝后患。” 又有人说:“咱们也算替天行道,今日桌面上的钱款便给那动手之人,之后一哄而散,今夜谁在此地,彼此便都不记得。” 众人皆说应当如此,又很快找来一把菜刀,说话就要脱高衙内裤子。 高衙内立刻忍着疼痛大叫道:“废了,已经废了。各位好汉不用再费功夫。” 这话哪有人信,见裤子难以脱下,干脆拿刀一割,将裤子豁成两半。眼瞅着手起刀落,就要功成名就,赌坊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门板断成两半横飞进来。一条大汉提刀冲入。 那大汉面似修罗恶鬼,脸上一大块青记,正是青面兽杨志。 杨志刀已出鞘,刀锋寒光闪闪,像是动了真怒,眼见得高衙内光着下身被人按着,那第三条腿软趴趴的像是受了重击,心中懊恼化作一声暴喝:“青面兽杨志在此,谁敢动我家衙内?” 第20章 花花太岁夜遁逃 “青面兽杨志在此,谁敢动我家衙内?”杨志本就长得恐怖,一声恶吼过后,不少胆小赌客便被吓退。几个穷凶极恶的也是胆寒。 “这里是东京汴梁,你手持凶器,是想杀害人命吗?”拿菜刀的汉子也有些惧意,便出言恐吓。 此时自有律法,杨志所持腰刀为凶器,汉子所拿菜刀则只是生活用品。若真出了伤害官司,二者量刑天壤之别。 杨志被汉子一说,心道:“我虽为高衙内做事,但真惹出人命官司,开封府治下,高衙内也未必能救我于水火。”于是偷偷转了一下刀柄,以刀背为刀刃御敌。 杨志与众赌客战在一起,刀背砍翻了为首的汉子,却不伤人命。众赌客眼看不是对手,便有溃散的趋势,牛二则趁机摆脱钳制,拿了掉在地上的菜刀,扛起高衙内便走。 出了赌坊,跑出去十米,高衙内便叫喊:“裤子,俺没穿裤子。” 牛二也正扛着人跑不动,便将高衙内放下,果见高衙内赤条条的光着下身。 高衙内见牛二打量自己,赶紧捂住自己第三条腿,骂道:“直娘贼,疼煞我也。” 牛二道:“衙内可能跑动?咱们还是先寻个跌打先生来治衙内这第三条腿才是。” “可老子光着个腚,又怎么走动?” “衙内,现今紧急时刻,又怎么顾得了许多。小人自知一家医馆,衙内速跟小人前往。”说着掉头就跑。 高衙内边追边喊:“你这厮把裤子给俺便是。本衙内回去自有重赏。” 牛二却道:“衙内,快些,莫要让人追上。” 高衙内心头一紧,再不敢停下抢牛二裤子。却是计上心来,撕下一块衣角绑在脸上作为蒙面。 两人一前一后跑了两刻钟,终于到了一家跌打医馆。进屋找了大夫查看,大夫简单看了,扶着胡须道:“衙内这玉柱无甚大碍,只是这玉卵受损需要医治。” 高衙内立刻大叫:“速速来医。” 大夫却道:“只是医馆内正好缺了此种药品,还请衙内去别家医治。” 高衙内急道:“你可知哪家医馆有药?你派人取来为我治疗。” 大夫道:“小人怎敢探听别家医馆内情,自是不知哪家医馆有药。” “难不成让我光着屁股一家一家找吗?”高衙内喊道,“你去给衙内我先找条裤子来。” 说话间却听牛二道:“衙内速走。” 只见一群壮汉竟然到了医馆外面,看打扮便是习武之人。 “这些是御拳馆的门人。”高衙内叫了一声,赶紧找后门逃跑。 御拳馆门人多算是林冲同门,冲进医馆,见到大夫便问:“那厮可是废了。” 大夫摇头,指了指后门,众人便知意思,自去追赶高衙内。 “蒙脸光屁股的是他。”又有学徒提醒众人。 牛二跟着高衙内疾跑,边跑边道:“衙内,咱们还是回府。这些跌打医馆多与习武之人关系亲近。林冲乃是御拳馆周桐徒弟,东京习武之人皆是他的朋友。” 高衙内只能暗暗叫苦,光着屁股往太尉府跑去。一路上引人侧目,皆是指指点点,可每每想要找地方寻条裤子,便有人聚集,像是要对他那小鸟虎视眈眈。 绕了一大圈子,终于快到太尉府,却见太尉府前亦有人聚集,二人正欲冲破人群,高衙内却被人从后拉住衣领拽入左近小巷。 此时的高衙内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地大叫:“好汉饶命。” 却听回话:“衙内莫慌。”正是杨志的声音。 高衙内松了口气,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骂道:“你这厮要吓死俺吗?” 杨志赶紧抱拳道歉:“衙内,一时情急,那门口守着的都是图谋祸害衙内之人,现在过去,恐怕衙内遭遇不测。” 高衙内有些慌张道:“这些人怎敢如此猖狂?” 杨志现在却是想明白了个中缘由,解释道:“还不是那赌局惹的祸。” 张三的赌局,虽然两边赌得的不同,但下注之人却不对立,都希望高衙内被人废掉第三条腿。 原本赌局赔率不曝光出去,人们都寄希望于有个好汉为了钱财出手废了高衙内。 可是现今赌局赔率曝光,原本那些没什么正义感,只想搭好汉顺风车分钱的赌徒却是眼看就要赔的倾家荡产。对这些赌徒而言,现在唯一的退路就是废了高衙内以保住自己身家。 京城之下,百姓像绵羊一样温顺,自然无人敢出头攻击高衙内。但这些赌徒都是没脑子的玩意,想不到得罪高衙内的后果,或者说想得到后果,但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敢于站出来带头针对高衙内。 凡事如此,有人带头就有人将从。再加上今夜高衙内出府,东京汴梁便掀起了一场追杀高衙内第三条腿的活动。 全民参与,人人尽心。 杨志说清了缘由,高衙内不由骂道:“果然是那张三计谋吗?” 杨志则道:“未必是谁的计谋,张三原本是不公布赔率的。所以今天的结果未必是张三主导。只是若真有幕后黑手,一切皆在那人掌握之中,只能说那人的布置千丝万缕,事无巨细的料事如神,对人心的掌握又在反掌之间。这人说是神仙也不为过。” 高衙内算是明白了,哪有什么神仙人物,和该是自己倒霉。 牛二却在此时插嘴:“若真要说是谁害了衙内,便是那日泄露赔率之人。” 这话又把矛盾引到杨志身上,杨志知道牛二又想构陷自己,便心中笃定是牛二泄露了消息,只是他说不过牛二,便岔开话题道:“现在说是谁的干系为时过早,先救衙内脱困才是正事。” 高衙内问:“你有何说法?” 杨志道:“太尉府前有人聚集,我等势单力薄,护送衙内恐有疏漏。不如先让牛二去太尉府唤出一队兵卒,也好保护衙内回府。” 高衙内点点头觉得有道理,牛二却道:“怎的是我去,你杨制使和那林冲的关系不清不楚,若我走了,你加害衙内又当如何?” 杨志道:“我的武艺远比你高强,就是现在加害衙内你又挡得住吗?何况我武艺高强,保护衙内自然更加得力。” 牛二不忿道:“你有你的武艺,俺有俺的忠心。你去求援不过片刻功夫,我和衙内藏身此处,又用得着什么武艺?” 杨志说不过牛二,只是生气。高衙内心中也偏向牛二,毕竟二人同是泼皮出身,有天然的亲近感,便吩咐道:“还是杨制使走一趟太尉府。” 杨志只得领命,出了小巷。 牛二立刻谄媚道:“一会军卒来接衙内,衙内这般穿着须是不好看。若是衙内不嫌弃小人,小人的裤子便给衙内穿一下。” 高衙内心道:“之前借你裤子你不肯,现在老子光着屁股跑了大半个东京城,眼瞅就要进府,你却来献殷勤,老子可不承你这恩情。”嘴上却没反对,只是让牛二过来伺候自己穿裤子。 牛二走近高衙内,随手替高衙内穿裤子,高衙内正抬腿,却被牛二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高衙内一愣,正要问牛二要干什么。却见牛二另一只手拽出菜刀,对着高衙内那第三条腿就挥斩了过去。 第21章 高衙内痛失爱鸟 鲜血飞溅,牛二手起刀落,高衙内第三条腿飞出三米远,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的浮土,小小一截,不细看倒像是某汪汪拉下的粑粑。 高衙内瞬间面色灰白,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伤口骂道:“牛二你疯啦?” 牛二面容惶恐,但嘴上却说道:“衙内你也不必记恨俺。俺也是在赌桌上压上了身家性命。今日若不废了你,自是再无翻身之日。” 高衙内暗自后悔。没毛大虫这样的泼皮,又怎会不参与这等赌局。回想之前种种,便觉得泄露赔率的必然是这厮。至于今日骗自己出府这一系列操作,想来就是这牛二的独角戏。 原本是小头领导大头的高衙内,如今没了小头,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 仔细想想,那林娘子又怎么会答应自己,那王老吉又怎么敢在自己虎嘴里夺食。这一切不过是牛二的谎言。 高衙内实在搞不清,只是一个小小的赌局,怎么就将自己搞成了全城追杀的对象。 只是现在自己下身血流不止,还是保命要紧,于是开口道:“好个没毛大虫。既然今日你迫不得已,我也不说什么。你快帮我止血,救得我命,便不与你计较。” 牛二也是混迹街头多年的泼皮,怎么会信高衙内的话,只是随手捡了掉下来的物件,打算去找张三兑换赌资,然后赶紧跑路逃命。正来到巷子口,迎面赶上了杀回来的杨志。 杨志见牛二神色慌张,便问道:“牛二,你哪里走?” 牛二道:“衙内不放心你,让我过去看看。” 巷内高衙内听到动静,便高声喊道:“杨志,你杀了牛二,这厮害我。” 杨志不愿动手杀人,却听高衙内又喊:“杨志,你若不敢动手,我回去定要我父定你罪责。让你像林冲那般刺配充军。” 杨志一生只求在军中博取功名,得个封妻荫子,怎么愿意刺配充军坏了清白身子。又见牛二听了高衙内呼喊,再不顾别的,转身就跑。便抽出腰刀斩去。 杨志腰刀乃是祖传宝刀,有三大奇处。一曰砍铜剁铁,刀口不卷;二曰吹毛得过;三曰杀人刀上没血。他平日爱护的紧,并未用此刀厮杀过。现今一刀砍向牛二,并未用多大力度,牛二后背便被砍出一个大口子,扑倒在地一动不动。走近一看竟是被砍断了半个胸膛,而刀身上果然丝血未沾。 牛二趴在地上,只有出气,没了进气。含糊间吐出两个字来。 “好刀。” 牛二死前已跑到巷外,原本聚拢太尉府外的闲杂人等,也随着太尉府的兵士出来,正看到杨志杀人这一幕。随后消息瞬间在整个东京传开。 这个正月十五后人人关注的赌局也最终尘埃落定。 当街发了凶案,开封府衙役到场,锁拿了杨志,高衙内则回府疗伤。杨志原本以为高衙内会派人来救自己。入开封府大牢数日却没人问他,直到后来才知道,高衙内治伤要紧先是忘了他,想起来后又恨他保护不力,所以不愿出面说情。 开封府知他当街杀人是受了高衙内指使,虽然事出有因,却不是牛二行凶之事的防卫,而是之后追杀泄愤。 断案的推司敬重杨家名号,牛二家又没苦主,便定了个“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待了六十日限满,禀过府尹,将杨志判了二十脊杖,唤个文墨匠人刺了两行“金印”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那口宝刀没官入库。 高衙内这边求医问药,保住了性命,第三条腿却是彻底不能用了。高太尉知晓此事,分析一番,发现确实不像有人谋算自己,便只当是高衙内自己惹的祸事。 他收堂弟为养子本是为了传宗接代,现在高衙内失去了用处,原本想着如何打发了他,却在此时,蔡太师府上传过来消息,竟是有意找高衙内做个驸马,高球自然欢喜,便也不提高衙内受伤之事。 而高衙内脱离生命危险的第二天,王老吉就前来探望。两人当面对质,发现那牛二当日说林娘子和王老吉的事情果然都是编造。 高衙内只恨牛二诓骗,却也觉得这王老吉书香门第之后愿意与自己交往,是看得起自己,便应下了王老吉书童刘腾进殿前司当差的事情。 王老吉走后不久,张三也上门求见,自然是被高衙内命手下一顿好打。打完后见面,张三鼻青脸肿,却说明了自己赔礼诚意,允诺将高衙内押注的几百两银子还上并打了欠条。 高衙内也知道事情不能全怪张三,自己身边的帮闲没有可用之人,便也不再责怪张三,而将他收为己用。 张三这边出了太尉府,便狐假虎威凭着赌局中赚的银子,开展高人给他想的那行会大计。 诸事了结,参赌之人,赌高衙内平安无事,实则恨极了高衙内的人达成了雇凶伤人的目的。 想要借机赢钱的人,虽然赌赢,但赔率关系,反而损失了一些抽水钱,好在都不算伤筋动骨。对他们而言,没有倾家荡产已是万幸。 没有参赌的汴京城全体百姓,也看了一场解气的热闹。 于是,一个只有高衙内受伤的世界完美达成。 事情算是尘埃落地,一切的始作俑者赵妍儿也收到了王老吉的汇报消息。 现在王老吉对这位叫做宋铁的小内侍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别人不知道,作为总执行者的王老吉可是一清二楚。 小内侍布局之深远,局面之复杂,对人心把握之精准,让人不由拍手叫好。 整个计划实施过程中,以每段为单位向他透露时,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真叫他赞叹连连。 若不是小内侍是太监身份,他真想和这位宋铁结拜为异姓兄弟,坦诚自己身负使命。与他共谋大事。 化名宋铁的福柔帝姬,对自己这复杂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也是十分开心。只是下定决心以后再不搞如此复杂的操作。 众所周知,实验的步骤越多,越容易出现错误, 虽然赔率公布后,高衙内遭到全京城追杀是必然结果,但是杨志这个变数差点就让计划向着失败的方向发展,好在仿佛命运自有天意,牛二在赵妍儿出手前应劫似得搞定了事情。 在脑子里总结好这次的经验教训,赵妍儿收获了满满的成就感。总而言之是为民除一害。自此世上再无花花太岁高衙内,只有月下丢鸟高公公了。 而整件事的起因刘腾,辞别了自家公子,入殿前司点卯。 殿前司掌管禁军御前诸班直和禁军步兵,位置就在大内左近。刘腾被领入一个厅堂,只他一人等待上官接见。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分进大内值守。却见两个黑衣人进了厅堂,正要说话,一人已经上前,一条细钢索便勒到刘腾勃颈上。另一人上前,手中白布捂住刘腾口鼻让他发不得声来。 不出片刻刘腾停止了挣扎。负责捂住口鼻的黑衣人松了白布,检查一番道:“押班。这人死透了。” 被叫做押班的黑衣人才松了手,说道:“叫人过来处理尸体。”看到手下有些犹豫,那押班便又问:“什么事?” 捂口鼻的黑衣人道:“小人有一事不明,请押班解惑。” “讲。” “这人即是辽国细作,我等为何不拿了拷问一番?” “今天卖你个乖。” “押班请讲。” “在皇城司里当差,少问多做。不该问的不要问,该让你知道自会让你知道。” 第22章 踏花归来马蹄香 二月初一,天气见暖,皇帝不用上朝,吃过早饭便想提一幅字。只是提起笔来又觉得无从落笔,竟是没了灵感。 皇帝赵喆明白,都是这几日心情不好闹得。 尤其是还有三天就是画院殿试的日子。殿试的题目却还没想出来。 一切的问题都出在福柔帝姬赵妍儿身上。 先是题目,原本赵喆给了赵妍儿三天的时间出画院题目,这赵妍儿却在第三天回话说自己想不出来。 当时皇帝正喜欢这个女儿,便也没有为难她。再是后来就有不少闲话传到皇帝这边。 大体就是赵妍儿恃宠而骄,自从那日靠着一杯茶饮讨得皇帝欢心,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到了哪里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甚至敢顶撞贵妃、皇姐这些长辈。 活脱脱一副暴发户、小人嘴脸。 赵喆喜好风雅,自是不喜欢这种没有风度的女子。原本觉得发掘了宝藏女儿,却是这般样子。着实坏了赵喆心情。 这心情一坏,无论是写字,还是作画,便都没了兴致,甚至那巧思妙想的创作力也不在他身边了。故而至今也没想好画院考试的题目。 丢失灵感的艺术家赵喆,便想着今晚去看看大宋花魁师师姑娘。想来那朵解语花定能排解自己忧愁。 一念至此便放下笔来,打算偷得白天一日闲,去看会蹴鞠把戏。 正吩咐了内官安排,却有通报说福柔帝姬写了书信过来。 赵喆略微出神,他对这个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日一脸黑灰的小丫头模样上。说来奇怪,三日之期时,福柔也是写信过来回禀,说没想出题目。今日却不知写信所为何事。 为什么写信呢?赵喆自然不知道。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七条:多发消息,少见面。因为见面,乃是对舔狗的恩赐。 赵妍儿写信这一手算是正中下怀,现今赵喆对她颇有些厌恶,若是本人来求见,还未必得见天颜。写信过来,赵喆好奇心之下便翻开来看了一眼。 字依然很丑,圆滚滚的与赵喆那清瘦秀雅的瘦金体毫不沾边,甚至相反。内容说的是赵妍儿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画院题目,勉强可以媲美父皇之前所出题目。内容废话连篇,整个篇幅,上半部分是描写她怎么绞尽脑汁,下半部分是吹嘘自己想的题目多么的厉害。 最后才是那题目“踏花归来马蹄香”。 看到这题目,赵喆拍案叫了声好。 是味道啊。怎么才能在画出香味来呢?难道要在颜料里加香料吗? 赵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此便落了俗套。赵喆握着信笺一时陷入了沉思。再回过神来,发现时间竟过去了足足两刻钟。没有想出破题之法,赵喆便又将信读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心态有了变化,这次再读这信,上半部分一个努力完成父亲任务的小姑娘形象跃然纸上。下半部分,完成任务后,向自己老爹吹嘘自己厉害的小淘气又从纸上站了出来。 即便那胖乎乎的字也变得有些可爱。赵喆自然不知道那字体叫做幼圆体。 赵喆放下信,突然就觉得信的内容如此啰嗦,正是女儿有不少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吩咐道:“叫福柔帝姬过来。” 内侍刚刚应声,赵喆又改变主意,说道:“不用了,咱们去拂云阁。”又道:“嗯,不用通传。” 皇帝来了个突然袭击。进了拂云阁西厢房,正见赵妍儿与一女子聊天,看穿着也是后妃。 二人见皇帝亲来,立刻起身行礼。自有内侍搬了椅子供皇帝坐到主位。 赵喆坐定,先是环视了女儿闺房,见房中陈设老旧,没有什么珍稀物件,不由皱了皱眉头。又看自己女儿,只见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虽然还未长开,却也是美人胚子。细想之下,今天竟是第一次注意女儿真容。 于是玩笑道:“上次见你还是一个小黑鬼,今日倒有些淑女样子。” 赵妍儿撅起嘴道:“父皇取笑我。” 赵喆被逗得哈哈大笑,又看了看陪赵妍儿说话的女子。那女子猜到皇帝不认得自己,便主动行礼道:“臣妾柳氏。” “嗯。”皇帝点点头,像是想起了自己这个妾室,“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美人。” 柳才人赶紧回答道:“臣妾是才人。” 皇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他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堂堂一国之君,平日里面对无数大臣,他自有即便记不住人也能含糊过去的法子,却不知为何今日就出了这等纰漏。细想一下大概就是见到自己女儿放松了心情,才会如此随意导致。 赵妍儿心里喊了句“渣男”。嘴上却说:“柳娘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父皇乃是天子,金口玉言,说你是美人,你就是美人。”美人高才人一个品级,赵妍儿这话也有一语双关的意思,倒是缓解了皇帝的尴尬。 对,就是这个味,老爹说的话永远是对的。 赵喆微笑点头。柳才人却怯生生的不敢接话。 赵喆便说:“妍儿说得对。朕说你是美人,你便是美人。” 这话倒是真的提了柳才人的品级。柳才人,啊,不,柳美人这才行礼谢恩。 赵喆尴尬缓解,便开口问赵妍儿:“妍儿,你出的那考题,当做何解?” “父皇也解不出来吗?”赵妍儿高兴的问道。柳美人吓得赶紧拽了拽赵妍儿衣角,看样子是怕她说错话。 赵喆却不恼怒,只是辩解道:“我自然知道答案。只是想看看你这出题人能不能答出。” “果然还是父皇厉害。”赵妍儿依然高兴,“儿臣自然也很厉害。” “哦?那快跟父皇说说,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被无条件信任的赵喆不由佩服起自己骗小孩的本事。 赵妍儿立刻从书桌上找出张纸来,却又有些扭捏害羞道:“儿臣原本是画好的,但画的太丑,便没和信一起送去。” “无妨,你是朕的女儿,自有画画天赋。”赵喆伸手索要,赵妍儿才反面朝上将画双手递了过来。 赵喆翻过来一看,好嘛,这画和她的字一样,圆圆滚滚,又丑又可爱。只可惜赵喆不知道抽象和丑萌这两个词,不然必是如此评论。 只见一匹胖马做奔跑状,那马画的极不协调,脑袋大身子小,正是三头身骏马是也。而几只好看的花蝴蝶伴着马蹄飞舞。 正是马蹄踏花沾染花香,花香又引来蝴蝶的寓意。 第23章 儿戏逗得帝王欢 “当是如此。当是如此。”赵喆连叫两个当是如此,正是他觉得当是如此,而不是无良作者在凑字数。 赞叹片刻,赵喆又说:“妍儿巧思妙想,只是笔法不精。若再苦练书画之道,必能有所成就。” 赵妍儿却道:“父皇会亲自教导儿臣书画吗?” 赵喆哪有时间教人绘画启蒙,于是说道:“朕自会请女先生教你。” 赵妍儿立刻兴致缺缺,噘着小嘴道:“孩儿一定尽力学习。” 赵喆看到女儿那失落的小表情,立刻明白自家女儿是不愿意学画的。她期盼的不过是和父亲一起画画。 于是赵喆开口补偿道:“妍儿还有什么想学的,可以一并提出。”买一送一,和后世家长教育孩子如出一辙。给你报一节你不喜欢但是他喜欢的课外班,再给你报一节你喜欢他也喜欢的课外班。 赵妍儿开心的眼睛都成了月牙:“那儿臣要学蹴鞠。” “不行。”赵喆立刻反对道,“你是帝姬,踢什么气球。” 赵喆自己是资深球迷,但也知道蹴鞠之事不够文雅,不是正经女子当学的。见女儿肉眼可见的不开心了,心道:“这是朕的女儿,自然是随朕的。喜欢蹴鞠大概也是随了我。”于是解释道:“高门女子多是喜爱击丸之乐,你天性活泼,此一项算是适合你。” 所谓击丸,类似后世锤球和高尔夫球,也是马球的无马版本。赵妍儿赶紧说:“不若让儿臣练习马球。” 骑马可有意思的多。 赵喆见女儿确实活泼,这马球也是贵族运动,自然点头同意。谁想赵妍儿得寸进尺,又道:“还有,父皇画院殿试时要把儿臣带在身旁,儿臣想看一看那些画手,有谁能破得那题。” 俗话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得了皇帝赏赐只能是满足谢恩,哪有得寸进尺追着皇帝再要特权的道理? 柳美人再度拽了拽赵妍儿的袖子,生怕皇帝生气。 赵喆却是第一次碰到敢这样和自己撒娇的女儿,心中没来由的有一种特别的满足感。又看了看那怯生生的柳美人,两相衬托又觉得柳美人那怯生生的模样让人心生征服的欲望。 摇头晃掉脑中那逐渐不健康的想法,赵喆才说:“你贵为帝姬,怎可轻易见外男?” 赵妍儿则道:“到时候儿臣打扮成小内侍,服侍父皇身边,谁又知道我是帝姬?” 赵喆立刻沉下脸来,问道:“你这是早有算计?” 赵妍儿毫不掩饰得道:“儿臣常与姐妹玩家家酒,自有扮成内侍的时候。” 也对,小孩子在宫中游戏,自然有他们自己的乐趣。 赵妍儿刚说完这话,如巧合般的便有人在门外喊道:“妍儿,俺来找你也。今日该你扮做那辽人让我打了。” 说话间,一个胖嘟嘟的姑娘就闯了进来,正是顺德帝姬赵璎珞。见到赵喆在屋内,赵璎珞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立马乖巧的过来请安。 赵喆柔声问赵璎珞:“你与妍儿要玩儿什么游戏?” 赵璎珞道:“就是扮家家酒。今天轮到妍儿扮辽人南院大王韩昌,柳娘娘扮那大辽太后萧燕燕,我扮大宋将军杨六郎。” “哦?”赵喆却未听说过这版杨家将的故事,便问道,“这要怎么演?” 赵璎珞道:“自然是我杨六郎击败韩昌,生擒了那艳后萧燕燕,献给太宗皇帝。” 这就完全是故事了,现今大宋每年向辽国进贡岁币,心里自然是不服的。尤其是那会编故事的读书人,自然也会在故事里意淫一番。 赵喆是个爱玩的性子,听到自己女儿这种胡闹的游戏,竟也有兴致在旁边观看。赵妍儿便带着赵璎珞和柳美人在赵喆面前扮起了家家酒。 三人说话有趣,故事虽然荒诞却有些条理,倒是颇为引人入胜。直到赵璎珞活捉了扮做萧燕燕的柳美人,灵机一动下,便将柳美人推到赵喆身前,抱拳道:“启禀圣上,末将杨六郎,擒获辽人艳后,特来献于御前。” 赵喆向来不缺乏艺术表演的灵性,接话道:“爱卿辛苦,朕自有封赏。” 一出好戏演罢,皇帝的参与感也有所满足。转眼就到了晌午。赵喆未在拂云阁午休,但也答应了赵妍儿扮小太监的请求。 出了拂云阁,赵喆心中便有了计较,妍儿果然不是那骄横之人,若真是得了自己宠爱便骄横起来,那顺德又怎么会主动来找她玩耍。看来有些传言不能尽信。 话说回来,柳美人那怯生生的模样还是挺好的。 皇帝想着心事走了,拂云阁西厢房内也陷入了安静。原本欢快的现场变得沉默,柳美人和赵璎珞都等着气场十足的赵妍儿开口。 “璎珞姐姐今日表现不错。”赵妍儿开口道,“但是向皇帝进献美人的时候表情浮夸,下次注意。” 赵璎珞赶紧行礼道:“多谢妹妹指点。”她虽是姐姐,现在全被赵妍儿拿捏,她又有什么办法? 赵妍儿手中抓着她的把柄,逼她做一些见不得人之事,结果事做得越多,她的把柄就越多。而且现在赵妍儿答应带她在父皇面前刷存在感,她也相信赵妍儿所说的那什么存在感越多,自己便越不会嫁给朱家病鬼。 为此她连她娘的招呼都是阳奉阴违。谁让她娘只是不让她和赵妍儿来往,又怎知她这个做女儿的苦衷? “柳美人不错,把那怯生生的妩媚样子演得十足。今晚父皇应会是招你侍寝。”赵妍儿又对柳美人点评道。 “真的?”柳美人喜上眉梢,再也坐不住,“那臣妾还是先去早早准备。” “急什么?”赵妍儿道,“你听我的,今晚上若是侍寝,你大可以扮做萧燕燕的样子。关键时刻还要求饶几次。” 柳美人有些忐忑,问道:“那岂不是有些奇怪。” “你要想多承宠几次就听我的。”赵妍儿不给她讨论的空间,斩钉截铁的吩咐下去,“你放心,男人都喜欢角色扮演。” 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柳美人还是点头领命。又觉得该有所贡献,便道:“只要帝姬愿意,臣妾可以试着为您联系王贤妃。” 第24章 谁人复诵满江红 现在刘贵妃一派已经明着对赵妍儿下手了。宫中谣言四起,说赵妍儿恃宠而骄。这自然是刘贵妃的手笔。她的目的也很简单,宫中争斗的根本无外乎“圣宠”二字。 刘贵妃造谣赵妍儿,皇帝讨厌了赵妍儿,自然就会远离赵妍儿。等赵妍儿的风头过去,刘贵妃和茂德帝姬再拿捏她,就是易如反掌。 柳美人主动要为赵妍儿联系王贤妃,自然是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刘贵妃与王贤妃素来不和,现在刘贵妃一派要对付赵妍儿,王贤妃没理由不插手管上一管。同时,这也是柳美人对赵妍儿表明忠心,投桃报李。 刚刚赵妍儿一句话,柳美人就从五品的才人进位四品美人。她又怎么会不愿意报答赵妍儿? “你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赵妍儿反问道,“无论是刘贵妃还是王贤妃,都是既得利益者,两方既然已经保持了微妙的平衡,那么新出头的势力没准就会遭到联合打压。” 柳美人却道:“既然帝姬不打算站队,又为什么将官家之前的赏赐都送给茂德帝姬?” 赵妍儿笑道:“我送了礼,她却没饶过我。我便继续送。金石所致,精诚为开。皇姐和贵妃娘娘总会被我感动的。” 柳美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赵妍儿却不愿意再做解释,毕竟上帝想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的道理,又和她们解释不清。 赵璎珞完全听不懂妹妹说的话,柳美人则是似懂非懂。赵妍儿继续说道:“你近日却要小心,帝姬得宠和后妃得宠还有区别。你是能够真正威胁到其他后妃的人。” 柳美人被说得有点害怕,赵妍儿道:“这世间没有只得便宜不沾风险的买卖。你既然想被皇帝宠幸,那么自然就要承受他人的嫉妒。” 安抚好自己宫内唯二的同党,各自散去吃了午茶,便有宫内女官来给赵妍儿讲解学马球的事情。 皇帝赵喆作为资深爱玩人士,马球自然也不在话下。来的女官是专门的马球教习,在拂云阁教了赵妍儿基础理论知识,和一些动作。赵妍儿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先生,我们什么时候能去骑马?” “现今天气还未彻底转暖,帝姬您初学骑术,还是三月再开始上马为好。” 皇家的马场在外城西侧的新郑门外,琼林苑附近。赵妍儿费尽心机求着赵喆学马球,就是想找到出宫的理由。 现在被要求再等一个月,哪里肯干。便磨着女官道:“先生,即便不上马。您也带我去马场练习如何。到时候我还能在马场看看成手骑者的风采。也可以先选匹马儿。” 女官拗不过帝姬,只得答应明天开始,午后就带她去马场。 赵妍儿开心的抱了抱女官,倒让女官有些拘谨。苦学一下午,赵妍儿对骑术和马球有了初步认识,女官便告退出去。用过晚膳,赵喆果然传唤柳美人侍寝。 美人侍寝是去皇帝寝宫,柳美人在赵妍儿鼓励的目光下被送出了拂云阁,当晚未归,也不知是否在侍寝中按赵妍儿吩咐求饶,详情自然按下不表。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绿桃打着去东华门外采买的名义去交接消息。回来后神色慌张。进西厢房时差点就被门槛绊倒。 赵妍儿手疾眼快,扶住绿桃,将她按到凳子上。只见绿桃脸色苍白,嘴唇不住颤抖,竟是十分害怕的模样。 赵妍儿安慰道:“不要慌。有什么事情想办法解决就好。” 绿桃回过神来,看清了赵妍儿,便像是见到了主心骨,把头埋到她怀里,哭道:“刘腾……刘腾他死了。” 赵妍儿没有立刻询问,只是等着绿桃哭。绿桃哭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道:“往日从东华门外采买,都是刘腾与奴婢接头。今日却是别人拿着刘腾信物,说是受不知名人物指派来送信。”绿桃边说边掏出一个字条递给赵妍儿。 赵妍儿拿来展开一看,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字,定是改变了笔体。内容正是“刘腾殿前司报道,被路过皇城司密探认出乃是辽国细作。当场诛杀。” 传信的大概就是王公子,若刘腾真是辽国细作的话,想来他也会受到牵连,肯冒死写信送来已算仁至义尽。 赵妍儿取过蜡烛,点燃烧了纸条,便问:“来人拿了什么信物,你能认得真伪吗?” 绿桃又取出一个香囊递给赵妍儿:“这是刘腾的香囊,他曾跟我说过,这香囊就是他的命。” 赵妍儿拿过来看看,猜想刘腾被杀后定然是王公子取回了遗物,这样以来,倒是那王公子未必会受牵连。不过也有可能是皇城司放长线钓大鱼,若真是一路追查,没准会查到自己头上。 皇城司乃是大宋的特务机关,类似明朝东厂锦衣卫,直属于皇帝,若他们真查到自己与王公子合谋对付高衙内的事情,只怕皇帝再也不会相信自己。 赵妍儿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决定继续搜集情报,问绿桃:“你把你知道刘腾的事情都说与我。” 赵妍儿是绿桃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关于刘腾的事情她自然和盘托出。 绿桃和刘腾都是东京长大,两人是邻居。刘腾自幼丧母,父亲在武成王庙前张家饼店做工,日常忙碌无人管刘腾,所以绿桃母亲一直对他多有照顾,与绿桃算是青梅竹马。 只是后来,绿桃家里出了变故,父亲被刺配充军,母亲情急之下也害病去世。绿桃便入宫做了宫女。 绿桃入宫后,刘腾也做了王公子书童,两人再见便是刘腾主动托人联系绿桃。说是绿桃母亲死后,林娘子对他多有照顾,他想请绿桃将帝姬骗出宫来,陷害高衙内。 之后的事情,赵妍儿也就知道了。 绿桃讲述完后,便问:“殿下,刘腾真是辽国细作吗?” 赵妍儿实话实说:“你觉得你认识的刘腾会去做辽国细作吗?” “自然不会。” “可是你进宫后有段时间与他未见,你觉得他有变化吗?” 绿桃思考了一会儿道:“应是有变化的,至少以前的刘腾想不出陷害高衙内的计谋。” “人总会变嘛。你也不用伤心,以后有机会,我会向皇城司问清缘由。”安慰了绿桃几句,赵妍儿又问:“刘腾跟你说这香囊就是他的命时,是在你入宫前,还是入宫后?” “是我入宫后。”绿桃道,“我们再见面时,我见他带了香囊,故意逗他,将香囊抢了过来,问他是否有了喜欢的小娘子。他才说出那话来。” 赵妍儿点点头,顺手打开香囊,将里面的香料倒在桌子上,仔细看了看,没发现特别之处,又伸手摸了摸香囊里面,觉得手感有些不对,便将香囊里侧翻了出来,竟然有个夹层。那夹层里绣着几个字。 赵妍儿拿近了查看,字迹映入她的眼帘,一瞬间她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靖康耻,犹未雪。” 第25章 凡俗难知靖康事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看到那六个字,赵妍儿下意识的就能对出下一句词来。死去的记忆不停攻击着她,已经还给语文老师的知识又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首满江红被誉为“一词压两宋”,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意义。这首词通过壮怀激烈的表达,展现了岳飞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敌人的仇恨,深受后人推崇。 词是好词,可是时间不对。 单看靖康耻这三个字就知道,这首词写在靖康之变后。而现今乃是赵喆当政的北宋末年,靖康之变还未发生。 赵喆这位皇帝是个昏君。但要说他愚蠢倒也不对。他喜好玩乐,百戏之事无不精通,可以说玩乐之道中,乃是登峰造极的人物。 他艺术造诣也是震古烁今,绘画一道乃是画史中难以小觑的高峰。自创书法瘦金体也是书法史上的一朵奇葩。 艺术造诣说明他并非蠢人,同时在执政上他也不是个笨蛋。 赵喆执政前,朝廷新旧两党党争不止,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朝廷朝令夕改,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 赵喆继位后,重用奸臣蔡京,平息党政,自此朝廷也趋于稳定。后期金国崛起,赵喆联金抗辽,最终让立国之初就压在大宋头上的强敌辽国覆灭,收复失地百年的燕云十六州。如此政绩若是后来没有靖康之耻,这位赵喆也堪称明君了。 外表光鲜亮丽,内里腐烂不堪。 赵喆重用蔡京平息党政,蔡京借赵喆权威,欺上瞒下,排除异己,使朝堂成为他的一言堂。 对上,蔡京向赵喆提出“丰亨豫大”的理论。大体意思就是国家富强,皇帝应该大肆花钱享乐,皇帝越是奢靡,国家也就越强大。 在这个理论的指导下,朝廷展开了一系列横征暴敛,蔡京和党羽在其中大发横财。最着名的当属“花石纲”。 纲是运输货物的意思,花石纲就是运输花石。 赵喆以风水缘故,又兼顾享乐和审美,在宫墙外东北部建立园林垦岳,其中主要装饰便是从江南运送而来的奇石。较大的太湖石高四丈,官船不够就强征运粮船、商船,从江南到开封,一路上使役百姓无数。船队庞大,占用河道之外,所经地区有桥梁挡路则拆桥,有城墙挡道则凿城垣以过。 官吏自蔡京以下,乘机敲诈勒索,大发横财,给东南百姓造成极大的灾难,更是激起民变。 联金灭辽,虽然收复失地,但是攻辽过程中,金军追着辽军跑,辽军又追着宋兵跑。让刚刚崛起的金国见识了宋国军力软弱,故而灭辽后金兵两次大举南侵,最终攻入汴京,导致北宋灭亡。 正是驱虎吞狼又被虎食,以金钱换和平的外交计策彻底玩脱。 因为赵喆眼看金兵杀来,临阵让位给太子赵桓,改年号靖康,故称靖康之变。 靖康之变中,汴京城破,太上皇赵喆、皇帝赵桓被金人俘虏。后宫嫔妃、官员女眷以及出嫁和未出嫁的帝姬们都被送入金人军中劳军,成为金人随意侮辱的玩物。靖康后更是被金人俘虏到北方,进入军寨和洗衣院。白天为金人洗衣做活,晚上受金人侮辱。 其中茂德帝姬赵金福,因为身具大宋第一美人之名,第一个被送入金军军营。她虽然认清现实,身穿舞衣,主动规劝后来的贵女取悦金军,最后还是沦为金军玩物,更有传言被金军玩弄至谷道破裂而亡。 其他贵女要么先行自尽保全清白,要么被肆意玩弄后不堪痛苦自杀,要么就是受尽屈辱后被杀。善终者寥寥无几。 赵妍儿穿越成赵喆帝姬,好消息是靖康之变还未发生,坏消息是靖康之耻马上就到。 赵妍儿不是历史专业,而且赵妍儿穿越的大宋和历史中的大宋也有所出入,现在最好的情况是这个大宋根本就不会有靖康之变。其次就是有人能阻止靖康之耻的发生。最差的情况是赵妍儿在靖康之变前,跑得远远的。 赵妍儿自幼除了抽中过保时捷五元代金券外,但凡凭运气的事情都没和她沾过边。所以赵妍儿也没对最好的情况抱有希望。但刘腾香囊里的六个字却给他一定的希望。 如果想要阻止靖康之变,那么她一定是有志同道合的战友的。 而这战友,极有可能是名穿越者。 赵妍儿一直抱有这样的猜测,毕竟刘腾为了唤醒他,给他闻的那刺鼻气味是她非常熟悉的臭鸡蛋气味。正是初学化学时闻过的氨水味。 可是要怎样寻找那位穿越者呢?已经死掉的刘腾会是穿越者吗? 赵妍儿将刘腾的荷包装好,心想既然刘腾有这样的荷包,这荷包很有可能就是个信物。那么这个穿越者很可能是组建了一个组织。而这个组织,现在八成被皇城司当成了辽国的细作组织。 做过数学题的都知道,一道题不怕他千丝万缕,就怕他无迹可查。既然有了不少线索,那么我们伟大的小镇作题家赵妍儿就有着手的机会。 收好香囊的赵妍儿对绿桃说:“刘腾在你进宫后的这段时间,除了林娘子外还结识过其他朋友吗?” 绿桃摇摇头:“并未听他提起过别人。” 按照绿桃的说法,不难推论。刘腾无论是被穿越还是和穿越者产生关联,极大可能是在绿桃入宫后的时间。之后产生交集的人才可能与穿越有关。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倒是王老吉和林娘子的嫌疑最大。 用怀疑的眼光审视一番,这两人也有诸多疑点。 王老吉这家伙听名字都很可疑。不排除他有用名字引诱穿越者相认的计划。果真如此的话,赵妍儿先是主动与他对过暗号,又和他共同谋划了高衙内一事。向他展现了太多实力,极有可能是中了他的圈套。 要设计杀掉吗? 而刘腾主动救林娘子的事情也是十分可疑。如果林娘子和穿越者组织没有关系的话,刘腾这样身怀秘密的人为什么会主动招惹这等麻烦? 看来下一步的工作计划要转移到这方面。只可惜赵妍儿是个帝姬,若是皇子,行事起来应该更加方便。 摸了摸自己满是胶原蛋白的细嫩脸蛋,赵妍儿又想道:“女孩儿自有女孩儿的优势。只是要怎么发挥这些优势,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唉,还是多翻翻《赵氏绿茶观察手册》。 第26章 天家画院挥笔急 二月初五,皇帝早朝。 每月初五、十五、廿五三天是皇帝早朝的日子。天下承平日久,又有蔡太师一众贤良临朝,早朝自然是一团和气,多有各地祥瑞进献。 赵喆上过早朝,心思早就飞到了午后的画院考试上。入了寝宫便对内侍说道:“叫福柔过来一同用午茶。” 内侍官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带回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 只见那小太监,面若凝脂、目似桃花,有潘安之貌,带宋玉遗风。目光清澈如天池之水,含神带光若天河明珠。论神采风流,大内侍者无数,却无人能出其左右。 赵喆忍不住打趣道:“这是谁家的小太监,竟如此英俊?” 赵妍儿含羞道:“自然是侍奉道君皇帝身前的小太监。” 赵喆哈哈大笑:“如此当是仙童。” 赵妍儿故作恼怒道:“为何不是仙女?” 赵喆被她姿态逗得再次哈哈大笑,父女两人开了会玩笑,赵喆又将自己女儿叫到跟前,认真端详一番,说道:“一会儿我就改了画院题目,让他们给咱们两个画像。” 赵妍儿摇摇头道:“不好。” 赵喆以为女儿要谏言自己以正事为先,却听赵妍儿又道:“那些画师定会为了拍父皇马屁,故意画丑女儿这小内侍,以衬托父皇英姿。” “父皇自是玉树临风,还需你衬托吗?”赵喆在这个女儿面前难得放松起来。 “女儿说不过父亲。”赵妍儿嘟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又惹得赵喆哈哈大笑。 说笑一阵,内侍供奉午茶,赵喆亲自为赵妍儿讲了自己午茶的名目,赵妍儿专挑茶点品用,倒是让赵喆有些好奇,问道:“你宫中克扣你的餐食吗?” 宋时每日是早晚两餐,皇帝可以随时加餐。但赵妍儿这样的帝姬却不可以。所以赵妍儿身体上虽然能够适应早晚两餐的食物,但心理上还是会觉得饿。 故而午茶难免多吃几块茶点。赵喆问起,赵妍儿便回答道:“宫中没有克扣,只是儿臣有些贪嘴。中午若不多吃,下午未到晚餐便觉得饿了。好在拂云阁小厨房是儿臣做主,中午还能自己给自己加餐。” 赵喆听了赵妍儿的话,心中难免好笑,原来这大馋丫头每天还自己偷偷加餐。他叫女儿来共进午茶,原本是和女儿分享御茶,没想到耽误女儿偷吃。 赵妍儿看到赵喆有些愣神,便试探道:“父皇是觉得儿臣馋吗?” 小心翼翼的问话让赵喆回过神来,喊来内侍,吩咐道:“朕要传膳。”又问赵妍儿:“想吃什么?” 赵妍儿立刻一副小馋猫的样子道:“炙羊肉。” 赵喆被逗笑,但还是吩咐道:“炙羊肉。” 不多时,烤制金黄的羊肉被端了上来,赵喆原本没有胃口,看着自己女儿吃得高兴,便也陪着用了一些。只是女儿越吃越多,他又不免担心起来。 这大馋丫头要是这么吃下去,得胖成什么样?于是出于好心提醒道:“你吃这么多,小心胖成猪,嫁不出去。” 大馋丫头却得意地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赵喆又被说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好啊你,我听说你是打着以后出嫁孝敬公婆的名义占用的小厨房,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吗?” 赵妍儿恋恋不舍的放下纯天然无公害溜达羊,委屈的说道:“孝敬公婆是累着自己幸福别人。孝敬自己的父母,让自己开心就好。两者厉害关系,妍儿自然会选。” 言下之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养好父母给的身体就是孝敬父母。赵喆也是第一次听得这番理论,心里竟也有些认同,心道:“朕已贵为天子,她是朕的女儿,放纵些又如何?” 原本既想女儿开心快乐,又怕女儿嫁不出去的纠结荡然无存,贴心的又为女儿加了膳食。 赵妍儿吃饱喝足不忘骂两句厨子:“这炙羊肉还是差几分味道,儿臣最新研制了一种串烤羊肉,等春暖郊游,可当场为父皇烹制。” 两人又约好了郊游,不知不觉的便到了画院殿试时间。赵妍儿随皇帝移步集英殿,皇帝坐于御座之上,赵妍儿侍立一旁,便有太监传召学子入殿。众学子入内,依照规矩行礼面圣,见礼流程走完,才各自立于画案之后,等待皇帝出题。 内侍捧出卷轴,几人配合徐徐展开,正是御笔亲书瘦金体“踏花归来马蹄香”。 众多画手心中自有震惊,却不敢出声君前失仪,但有些人明显慌神,已经乱了分寸。 赵妍儿站在御座平台之上,向下望去,便在众人中看到了王老吉。 王老吉风姿出众,站在一群考生当中,犹如鹤立鸡群,他只是凝思片刻,便开始落笔,动作流畅娴熟,有条不紊之间绝无生涩之感。倒让赵妍儿怀疑自己曾向他透题。 赵妍儿真没有向王老吉透题,赵喆当皇帝的事情可能稀里糊涂,但画画这件事上却极其认真,他艺术才能优秀,在他面前作假被发现的可能不小。而且王老吉好似对自己颇有信心,赵妍儿没有必要冒风险帮他。 画画是花时间的事情,皇帝可以坐着休息,站在一旁的赵妍儿却并不轻松。一个时辰才过,赵妍儿便已经开始打晃,好在赵喆及时发现,说道:“你去后殿休息。” 赵妍也不客气,福了一礼便去了后殿。后殿有长塌,赵妍儿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榻上休息。不多时竟然会了周公。不知多久,便觉有一双手掐住自己脸蛋,睁开眼却是一个妙龄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竟是大内街溜子李昭容。 赵妍儿想要起身行礼,李昭容却顺势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笑着对她说:“没事,我看你在这儿睡着,怕你受了风寒。” 赵妍儿道过谢,又问道:“昭容娘娘来这儿做什么?”问完后又有些后悔,不用问,这货肯定是来看热闹的。 李昭容的回答果然如此,又道:“帝姬不用叫我娘娘,我比帝姬大不了几岁,私下妍儿干脆叫我的名字芸娘。” 李昭容虽然有点憨憨的,但好歹没说出姐妹相称这种胡话来。见赵妍儿像是默许了她的说法,便又说道:“还是妍儿聪明,换上太监的衣服,能现场去看画院殿试。” 赵妍儿道:“不如芸娘也换身衣服,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前面?” “可以吗?”李芸娘竟然真的有些心动,要知道她虽然也是女子,但地位和赵妍儿终究不同。赵妍儿是皇帝女儿,见外男是失礼,但只要皇帝骄纵,也无什么大碍。可李芸娘是后妃,见外男恐怕为皇帝不喜。 赵妍儿只是开玩笑,反正这李芸娘也没有太监的衣服,不能真的施行此事。两人只是聊了一会儿,便有前殿内侍传话,已有考生交卷,皇帝请福柔帝姬前去共同品评。 第27章 马蹄香驰伴蝶飞 赵妍儿来到前殿,已有数位画师呈交了画作。宋徽宗伏案观摩,看不出喜恶。见赵妍儿过来,宋徽宗招手示意女儿靠近。 等赵妍儿过去,赵喆递给她一幅画作。赵妍儿手捧画作看去,正是应了她马蹄旁边有蝴蝶飞舞的寓意。 只是这幅画,画工精美,一笔一划皆能看出画家精于工笔。与赵妍儿那卡通风格的马不可同日而语。 “是这个意思。”赵妍儿欣赏过画,将画捧着还给赵喆,赵喆收过画,又给赵妍儿观摩,画工都不差,但创意再无十分新鲜的了。 考生陆续交卷,赵喆先行观看,又有原本画院前辈点选评判。到了太阳将要西沉的时候,终于钦定那幅马蹄有蝴蝶伴飞的作品为第一。 画家出列对奏,竟是王老吉。 “你是王祁的儿子?”赵喆第一个问题就是那位死去的故人。 王老吉答道:“回禀陛下,家父正是陛下的御窑都监王祁。” 赵喆点点头,又问:“你这名字是何人所取?” “正是家父。” 老吉这个名字在宋时不算特别,寓意也不错,但好似不符合喜爱风雅的赵喆的胃口,于是赵喆又问道:“你可有表字?” 王老吉道:“学生还未得赐表字。” 一般情况下,男子冠礼后会由父母、师长赐下表字,王老吉只是刚刚行过冠礼,父母不在,还没有取表字。赵喆便道:“今日朕得多位画材,你又是故人之子,朕作为师长便赐你表字,可好?” 皇帝亲赐表字,自然是天大的好事,王老吉赶紧行礼道:“谢陛下圣恩。” 赵喆才思敏捷,略一思考,便道:“你父亲读书时,治经孟子,你便表字希孟。” “学生王希孟谢主隆恩。”王希孟又郑重行礼,引来周围颇多艳羡的目光。 “甚好,今日便在殿内赐宴,算是画院开年,希望诸位继续勤学苦练,早出佳作。” 众人谢恩,很快便有内侍宫娥改换现场布局,对御饮宴布置摆开,众人都是精于绘画之人,聊天熟悉自不在话下。 饮宴开始,便又有画院老人提议:“陛下,今日画院饮宴,当有画师绘图,记录此中妙趣才是。” 赵喆随即答应,便问:“何人能担此大任。” 立刻有人推荐:“画院待诏张择端,工于界画人物,应当此大任。” 一个中年男子立刻起身谦虚道:“我朝画中高手尽在此处,臣怎敢班门弄斧。” 赵喆却道:“张卿,谬言。你之笔法朕是知道的。可当此任。” 皇上开了口,张择端便不敢再推辞,自有内侍布置画桌。 这绝对说不上是什么好差事,别人吃着你画着,别人坐着你站着。画不好还要遭人奚落。 众人继续饮宴,赵喆又将话题引向了今日题目,众人各抒己见,自然是恭维皇帝这位出题之人。 皇帝却道:“今日考题虽是朕御笔亲书,但这点子却不是朕的。” 一群人陪着皇帝聊天,自然不会让皇帝的话掉地上,自有好捧哏问道:“何人有此才情?” “朕的女儿福柔帝姬,颇有才情,这考题便是她想得。”皇帝说得得意洋洋。下面立刻恭维不断。大抵是有其父才有其女之类。 王希孟看了一眼陪侍在皇帝身边的赵妍儿,也故作感叹道:“帝姬出的考题,让我等费尽心力才勉强答出。想来若是帝姬作画,必定巧思妙想,我等难以企及。” 赵喆想了想那丑萌的小马,却道:“福柔帝姬未曾习画。” 众人连道可惜,有的人自然是为如此巧思之人未曾学画而感到可惜,有的人则是为帝姬不是男儿身,无法收为徒弟而感到可惜。 赵喆又道:“可惜能教画的女先生不少,但画艺如诸位这般的却不多。” 在座的都是全国遴选出来的画艺高手,别说教贵女们学画的女先生,就是名声在外的大画家,单论技艺也未必抵得上他们。 赵喆一时兴起,显然犯了普通家长都会犯的一个错误。 但凡父母给子女选择教师,都是奔着最好的而来。却不知道,孩子初学应当选择会教的,而不是最厉害的。 皇帝话里话外是想给帝姬找个老师,众人自知不能真的去给帝姬当师父,只是连道可惜。却无人应承。 皇帝自然也知道男女大防,束手无策,倒是王希孟出声道:“诸位前辈无法教帝姬习画,但可以教帝姬身边内侍,内侍再转授帝姬。帝姬习画作业,也可由内侍转交。” 王希孟此话一出,赵妍儿便知他是认出自己,以为自己是福柔帝姬身边内侍,今日又出现在御前,定是代表帝姬观摩画院殿试。若是他的提议获得皇帝允可,那么代表帝姬来画院学画的八成就是这位内侍宋铁。 两人虽然认识,但一起对付高衙内的事情已经了结,他有如此心机,赵妍儿觉得他定然另有图谋。 “希孟此言甚善。”赵喆认可了王希孟的说法,又道,“谁愿意做帝姬的先生?” 这是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还出不得差池,自然没人领命,王希孟倒是愿意担当,但皇帝好像不是十分中意于他,他与帝姬年龄相仿也不好毛遂自荐。正巧这时张择端画好了夜宴图,捧着送到御前。 皇帝展开一看,画面写实,构思循规蹈矩,人物丰富,皇帝居中,身边侍立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内侍,其他人物神态各异,以王希孟英俊潇洒最是夺目。 “倒是写实。”皇帝赞了一句。 画师自然听出皇帝并非十分喜欢此画,便有人出言道:“此画过于循规蹈矩,画中人物只得其表未得其神。” 皇帝没有出言否定此语,便算是认可。说话的画师本就揣度着皇帝心思说得,见真的说中,便又卖弄道:“听闻张兄近日画得一幅长卷,不若今日拿出来供陛下和诸位贤达赏鉴。” 张择端是个老实人,但对自己的画作甚是喜欢,立刻拱手道:“画就在微臣画院书房,微臣这就去取。” 得,这位老实人一口饭没吃又去跑腿了。 赵妍儿看不下去,便道:“陛下,这等跑腿杂务,让我等内侍去做就可。何用劳烦张大人。” 皇帝立刻称善,命令熟悉画院的内侍取画,张择端这才得以入座吃了两口饭菜。 第28章 妙笔丹青越千年 取画的时间,赵喆又拿过夜宴图,给赵妍儿看,说道:“你看,这有人将你画的比朕还出彩,就冲这份实诚,朕便抬举他一番。”说完就取来纸笔,提了个《翰林画院夜宴图》的题签,又取来一方印章盖在了题签旁,交给身旁内侍,命其装裱。 一番操作,立刻有画师起身恭维道:“陛下一字千金,这一题字,让张兄这幅夜宴图立刻成了无价之宝。” 这话虽是恭维,但说得也是实话,众人立刻开口道:“真是羡煞我等。” 赵喆享受了众人提供的情绪价值,才说:“此画便赏赐给今日的状元郎,诸位觉得如何?” 皇帝开口,自然无人敢反对。王希孟上前谢恩,双手捧着如获至宝,还不忘感谢张择端。 张择端见自己的画被重视,便与王希孟讨论一番,只是两人风格不同,只在技法上有些交流。 张择端风头一出,便有人推荐他做帝姬学画的先生:“张兄笔法老练,只论基本功,可当画院首席。帝姬初学画作,或可为良师。” 赵喆觉得此言有理,正欲征求赵妍儿意见,却看取画内侍已经捧着画作卷轴而来。皇帝立刻命人展开长卷,一幅市井生活绘本展现在众人眼前。 “此画描绘清明时,汴河虹桥一带景色。臣作画时只求写实,人物楼阁,甚至店家牌匾酒旗皆是按照实物绘画。”张择端向众人介绍起自己得意之作。 四名内侍展开画卷,平举着展示。众人围上前去观看,只见画中人物确实各有不同,哪怕只是截取一段,便是一段故事。 “此画确实费了心血。”赵喆也与众人一起近处鉴赏。 众画师也是一阵感慨。但众人也都看出张择端画风并不受皇帝喜爱。当今皇帝喜奢华之风。这写实一派在画院从无出头之日。但这作品属实优秀,能挑出的毛病却不多。 “此画形神兼备,可称佳品。只可惜画的是贩夫走卒之辈,意境终究落了下乘。” 各方面皆是无可挑剔,也只能从主题上说事了。此事本就仁者见仁。有此一说立刻引来不少人附和。 画师们的说法都是奔着皇帝内心想法去的。赵喆虽然不喜爱此画画风,但也多少佩服张择端画艺。正要开口替张择端辩驳。 却听赵妍儿说道:“好一幅清明上河图。” 开玩笑,这可是国宝,你们不懂,但赵妍儿可在电视上看过。这样一回想,那清明上河图的作者好像就叫张择端。 赵妍儿开口,却有画师呵斥道:“此等风雅之事,岂容你一个内侍开口?” 还想再说,却见皇帝目光犀利的望了过来,便立刻闭嘴。赵喆介绍道:“此内侍乃是福柔帝姬身边内侍,今日特地代福柔帝姬来观摩答题。” 赵妍儿立刻上前道:“小人宋铁。见过各位大人。” 赵喆又道:“以后就由他代替福柔帝姬学画。以后你们应是在画院常见。但诸位要敬他如敬帝姬。” 众画师立刻领命,与赵妍儿见礼。 赵喆则拍板决定:“如此,就由张择端教授这位……宋铁绘画。” 宋铁又郑重其事的向张择端行了弟子礼,张择端倒是没有因为他是太监身份而有所轻视,郑重的回了礼。 众人各自回到座位,赵喆又展纸运笔,给张择端长卷提了五字签《清明上河图》又盖了自己的双龙印鉴。在赵妍儿期望的目光下宣布:“此画就作为收徒之礼送给福柔帝姬如何?” 张择端道:“此画由帝姬保存,自然不算辱没。” 赵喆又道:“我既为福柔的父亲,便赠张先生黄金百两作为束修。” 张择端连忙道:“微臣食君之禄,何德何能再得赏赐。” 赵喆道:“此乃学生延请名师的费用,你就不要推辞了。” “谢陛下赏赐。” 黄金百两赠出,众画师又觉得教帝姬画画也不错,只可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赵妍儿自然是内心欢喜,若不是画作需要装裱,她今天晚上就抱着清明上河图睡觉。 想想在千年以后,不要说碰一下这幅画,就是珍藏它的博物馆,平时都不对外展出。再想想,自己确实应该苦练书画,等自己书法大成之日,也在清明上河图上题上几个词,盖上个印章,那岂不是千年后也有人看到自己的笔迹。 只是题什么好呢? 要不写个“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赵喆发现自家女儿盯着画发呆,忍不住打断问道:“为什么叫宋铁?” 赵妍儿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的恶趣味,只得小声道:“自然是父皇的大宋铁桶江山。” 赵喆又被逗得乐了一回。 开怀之余便将王希孟叫到身前,叙说和他父亲的过往。 “你父亲虽不是正途出身的官员,但却十分有见识。天文地理多有真知灼见。我只在你幼年时见过你,不知你可学得你父亲的本事?” 王希孟回道:“学生父亲早亡,对他的记忆着实模糊,没能自幼受他教导。” 赵喆可惜的叹了口气,又道:“不过你的才思颇有乃父之风,长得也像。” 王希孟道:“见过我父亲的人都说我们长得像,我时常觉得是长辈缅怀家父才如此说的。现在陛下也如此说,学生才真的信了。” 赵喆点头道:“确实像。你父当年为我烧制天青色瓷器,真是我魂牵梦绕之物。你既考试进的画院,还要向你父学习。画出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作才行。” 王希孟道:“学生进画院便是想画出那震古烁今的大作。” “哦?”谈到画作,赵喆便有了十分的兴致,问道,“听你所言,倒像是有了想法?” 王希孟郑重拱手行礼道:“入画院前学生已经想好,打算为陛下画一幅长卷巨作,只是如此巨作定然靡费过甚,学生家财产微薄负担不起,唯有陛下画院能支持学生画得此画。” 赵喆喜好奢华,最不怕的,或者说最喜欢的就是靡费万金取精华。立刻对王希孟的创作计划产生兴趣:“你打算画什么?” “学生打算画尽千里江山。”王希孟道,“也只有陛下可拥有此画。” 光听这个创意就足够吸引人,赵喆深感欣慰:“不愧是王祁的儿子,理应有如此气魄。你放手去画,但有所需,凡是大宋天下之物尽可取用。” 边上的赵妍儿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叹这王希孟好算计,自己父皇真是个不靠谱的。为了一幅还没诞生的画,轻易许诺别人大宋天下之物尽可取用。这金口玉言一出,王希孟打着皇帝的旗号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花石纲那事,激起东南方腊民变至今还未平息。不正是那些官吏打着皇帝的名号巧取豪夺造成的吗? 而这王希孟身上疑点越来越多,今后调查起来还是要小心为妙。 宴会后,赵喆看着自己女儿盯着王希孟背影出神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坏了,闺女不会看上这小子了? 第29章 突兀惊蛇入草行 进入了二月,天气逐渐回暖,赵妍儿每日繁忙,上午去画院学画,下午去学马球。整日男装打扮,倒十分合她心意。 受赵妍儿影响,赵喆也常去画院,尤其是不让赵妍儿与王希孟有过多交流,倒让每次都想和宋铁兄弟单独聊聊的王希孟毫无办法。 赵妍儿也有意试探王希孟,却也没有机会。只得先将这边的想法按下,去找林娘子那边线索。 这日下午出了大内,坐着马车一路向西,快到殿前司的时候,福柔帝姬的使女绿桃从车架内探出头来。对着骑马跟在左近的班直说道:“贵人出门头发没有扎好,需要重新梳妆,将军在左近有没有认识的普通人家娘子,让贵人用一下闺房梳妆?” 班直立刻回答道:“此处临近殿前司,多是武官家院,最近的乃是一位刘姓兵马督监,贵人可去那里。” 绿桃却道:“贵人说了,进官员家中礼仪麻烦,我们只扮做普通人,找一个底细干净合适的良善人家就好。” 班直皱着眉想了一下,又道:“前方不远有一户人家,姓张,原是禁军教头,现在告老在家,有一个和离归家的女儿,别无他人。” “甚好。”绿桃道,“家里没有别的男眷,便也少许多啰嗦。就去那张教头家。” 演的这一幕,自是赵妍儿算好的。此处最近又符合要求的非张教头家莫属,张教头的女儿就是林冲前妻林娘子。 马车到了张教头家门口,班直下马叫门。一个老汉应门出来,看到那班直竟然也认得,抱拳道:“原来是徐教头。” 徐教头也抱拳道:“张老教头有礼,有贵人要用女子物件,正巧过您家门口,便想着借娘子闺房一用。” 张老汉看了徐教头身后马车,立刻便知是宫里贵人,赶忙呼唤女儿下来迎接。林娘子得了父亲嘱托,亲自去车上迎接贵人。到马车前行礼问道:“贵人请下车。奴家带贵人进屋。” 绿桃掀开车帘,扶着赵妍儿下车,林娘子见来人竟是男装,有些惊诧,但又看是个英俊少年,便知道绝非对自己抱有恶意,便继续迎接。 赵妍儿看了一眼林娘子,果然是有十分的美丽,外加一丝少妇的韵味。只能说林冲被害的有理,高衙内月下丢鸟不冤。 进了二楼的闺房,只留林娘子和使女锦儿在内。绿桃摘下赵妍儿头上软脚幞头,替她整理头发,二人才发现贵人是个女子。心中猜测如此排场不是后妃就是帝姬。 头发整理好了,绿桃取出一些银两打赏林娘子:“贵人今日借了娘子闺房,算是感谢。” 林娘子自然推辞:“贵人能来,蓬荜生辉,奴家怎敢再收赏赐?” 绿桃却道:“贵人赏赐,怎能推辞,莫要引得贵人不悦。” 林娘子还想再说,赵妍儿却笑道:“既要赏赐人家,却不表明身份,人家怎么肯要?” 绿桃赶紧道:“乃是福柔帝姬驾临,二位见礼便是。” 林娘子主仆二人赶忙行礼拜见帝姬。 赵妍儿又道:“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林娘子赶紧回答:“奴家姓张,小字贞娘。这是使女锦儿。” 绿桃赶紧捂嘴,惊呼:“你便是林娘子?” 林娘子疑惑问道:“女官认得奴家?” 绿桃双目微红,问道:“娘子可认得刘腾?” 林娘子却是满脸疑惑,说道:“奴家实不知此人。” “怎么可能?”绿桃一脸惊讶,又仿佛意识到帝姬在场,强忍住了话头。 赵妍儿却说:“有什么话尽管说得明白,我不是不通人情之人。” 绿桃便将刘腾之前找她说林娘子于他有恩一事,以及他们谋划搭救林娘子一事说了。只是隐去绑架帝姬和之后的事情。只说到那日樊楼的事情。 林娘子却还是一脸不解,说道:“我着实不知道此事,也不认得那刘腾。” 绿桃这次真的哭了起来,说道:“没想到那刘腾竟是诓骗于我,差点让高衙内毁了清白。” 说起高衙内,林娘子也算是同病相怜,陪着绿桃掉了几滴眼泪,又劝解道:“正月时高衙内已经被废了身子。想来以后也难以作恶。奴家前夫结交过不少好汉,没准刘腾也是受其他好汉所托,女官再去问问,想来个中还有其他误会。” 绿桃只是哭:“还问什么,那刘腾后来做了辽人细作,已经被皇城司诛杀。” 林娘子却惊讶道:“奴家前夫却是绝对不会结交辽人的。” 赵妍儿则道:“人既然已经死了,怕也难查。要真是心里过不去,改日我托父皇问问皇城司便是。” 说完了话,赵妍儿便带着绿桃出来,上了马车,两人悄悄说话。 绿桃道:“殿下看我演技如何?” 赵妍儿看了她一眼道:“你那眼泪怕是有几分真心,怎说是演技?” 绿桃笑道:“我原本是真伤心,却听刘腾那厮骗我,便又不愿意伤心了。” 赵妍儿叹了口气:“我的傻孩子,那林娘子说得就是真话吗?” 绿桃立刻不笑了。 赵妍儿又说:“不过林娘子大概说的是真话。” “殿下~”绿桃撒娇式的抱怨一句,“奴婢知道自己傻,求殿下不要戏耍奴婢。” 赵妍儿笑了笑道:“林娘子说的是真话,倒是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锦儿,却是个知道内情的。” 见绿桃一脸不可置信,赵妍儿又道:“你没看见锦儿腰间锦囊?是不是和刘腾哪个有些相似?” 绿桃立刻明白,求刘腾帮忙的很可能是锦儿,而非林娘子。于是道:“现在她在明,咱们在暗,优势在咱们。” 赵妍儿却摇摇头:“我应该让你私下接触他们两个才对。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刘腾极可能向她透露过绑架帝姬的事情,以及咱们对付高衙内的事。所以优势在哪边还很难说。” 赵妍儿只是说个大概,详细的却不能对绿桃说。 现在看来这个锦儿很可能是个穿越者,或者穿越者组织的人。赵妍儿打算吸取之前和王希孟接触时的教训,慢慢接触锦儿。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 穿越者最该提防的应该是穿越者。 然而打脸来得十分迅速,绿桃第二天就听说了林娘子女使失踪的消息。 第30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接连遭遇失败的赵妍儿大受打击,决定躺平几天,专心画画和骑马。事实证明,时间确实是最好的疗伤药。 赵妍儿很快从失败的痛苦中走了出来,书画水平精进不少,骑术也有所长进。 这日没去画院,赵妍儿在自己闺房里对着展开在书案上的清明上河图冥思苦想,打算亲自在上面题一行字。内容已经想好,就写四个字北清赵炎。可是绿桃磨的墨干了三次,赵妍儿一笔也没落下。 快到中午,赵喆悄悄来到女儿身后,看她苦思冥想,半晌后才说:“别想了,你初入山门,落不得笔的。” 赵妍儿回过神来,赶紧行了礼,沮丧的说:“原本以为自己进步飞快,能够在画上题字,让自己的字跟着这画传世。可是站在画前,就觉得自己真要落了笔就是对这画的玷污。” “看来你是真喜欢这画。”赵喆道,“听说你睡觉都愿意抱着这画,这画真有那么好?” “大哥,这可是国宝。”赵妍儿心里说了一句,嘴上却说:“不知怎的,就是喜欢。” 赵喆轻轻拍了拍女儿肩膀,道:“你长进了。” 赵妍儿听不太懂,但竟然有些真心高兴,于是问道:“父亲有何奖励?” 赵喆又被她气笑:“你张口闭口就要奖励。那你说想要什么?” 赵妍儿想了想,道:“父亲给我画幅画。”她的想法十分简单,自己这书画水平,再练上几年乃至十几年都未必能在名画上题字。但是她可以让名画画她。 赵喆的真迹只要不被损毁,那永远是会被珍藏的。更何况她还认识张择端。 赵喆不知道女儿还打别人的主意,只以为女儿是崇拜父亲,便欣然应允:“你说,要什么样的画?” “就要我和父亲在一幅画中,放松一些,就像……就像父亲的抚琴图那样。” 应允了女儿,赵喆又说今日过来的正事:“三月初一,开金明池和琼林苑,朕想你陪在驾前,只是到时候应该会让画院的人去描绘盛况,到时候万一认出了你,却又如何是好?” “儿臣自然是陪在驾前的。”赵妍儿听赵喆话的意思,是这个渣爹是要自己陪,却又怕女儿跑去跟着画师画画,才有此一问。 在画画和陪渣爹之间,赵妍儿当然想选择画画。无拘无束多好。但人终究要面对现,无拘无束的生活再快乐,班还是要上的。 每年三月初一,赵喆会开放金明池和琼林苑,到时候京城百姓,无论贵贱都可以到皇家园林游乐。赵喆自己也会亲至与民同乐。是每年元宵节后第二次全城的热闹。 赵喆道:“你是帝姬,私下里扮个内侍则已。若是公开场合再扮内侍就是失仪了。” “父皇安心,我多涂些脂粉,保证画师们认不出来。”赵妍儿打了包票,赵喆才安心一些。又叫着拂云阁众人一起午餐,却见女儿像是悄悄叹了口气。 赵喆问道:“你又有什么好吃的?这是不想分给为父?” 赵妍儿吐吐舌头,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是我新研制的神仙鸡出炉的日子。倒叫父皇赶上了,只是咱们拂云阁一大家子要吃,怕是不够吃得。” “再叫人做了便是。”赵喆吩咐道。 “好叫父皇知晓。这神仙鸡制作繁杂,需要提前制作,今日只做了两只,来不及做更多了。” 赵喆算了算拂云阁的人口,便道:“两只鸡应是够五个人吃的。” 赵妍儿摇头道:“赵璎珞她一个人就能吃一只。” 赵喆想起自己另一个女儿那胖脸,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不叫他们,你我一人一只可好。” 赵妍儿立刻点头,恭敬从命。这才让绿桃端上午餐。 神仙鸡是随意起的名字,实际上是脆皮炸鸡。赵妍儿设计出来,自有宫廷御厨炸制。外表金黄酥脆,内里鲜嫩多汁。赵喆一口咬下去,先脆后嫩,唇齿留香,难免食指大动。 父女两个躲在赵妍儿闺房,不顾礼仪和斯文,吃得满嘴流油,又生怕被别人看见,自有美食与偷吃的双重乐趣。 吃得皇帝身边太监连连提醒皇帝注意身体。这才有所收敛。 赵喆难得失礼的打了个饱嗝,问道:“你有此等美食,却不知道先孝敬父皇,是何道理?” 赵妍儿可不敢一直进献美食,现在刘贵妃对她越加眼红,这进口的东西又最容易做文章。哪天皇帝吃坏了肚子,她可担待不起,于是道:“拂云阁厨房狭小,做不得许多。若是明着进献给父皇,却又应该孝敬母后。孝敬了母后还有太子哥哥。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吃饭的嘴。我哪里做得过来?” 赵喆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自己还是应该多来拂云阁才对。 送走了赵喆,绿桃就过来伺候赵妍儿换了男装,边换边唠叨了起来:“殿下不用每次骑马都换男装。现在都有人说殿下是假小子了。” 赵妍儿没有说话,只是任她唠叨。换了衣服出去,驱车前往琼林苑。到了地方,正下车,护卫左右的一名御前班直的马匹却像是受惊一般向前冲了一下,好在那班直马术甚好,立刻稳住马身。随即下马向赵妍儿行礼道:“微臣马术不精,惊扰贵人,请贵人责罚。” 赵妍儿打量那人,正是那日同自己一起去林娘子家的班直。没记错的话姓徐。 御前班直隶属殿前司,乃是皇宫护卫,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人物。武艺高强不说,卖相也是极好。只是这位徐班直却与众不同。 他个子不高,甚至不到一米六,比赵妍儿还要矮上一些。腰细膀阔,倒是看起来颇有些壮硕。圆圆的一个白脸,留着三牙细黑髭髯。 让赵妍儿印象深刻:“没记错的话,班直姓徐。” “微臣金枪班教头徐宁。” “哦,徐教头不必自责,我也在学马术。知晓这些马匹终究是畜生的道理。”赵妍儿宽慰几句,便去马场。上马骑了两圈,伸手去掏随身带着的汗巾,却带出一封信来。 上书宋铁亲启,落款却是“锦儿”二字。 赵妍儿看向远处站岗保卫自己的徐宁,忍不住叹道:“倒是好手段。” 第31章 小女子名叫锦儿 我叫田思锦,我穿书了。在即将初三毕业那一年。 我的学习成绩不好,可是我看的闲书不少。那些小说里女主也经常穿书。什么《霸道总裁的绝世小娇妻》、《暴君的腹黑弃妃》、《穿书后,我成了男主的后妈》之类的。 说实话,穿书的我还是很兴奋的。地球上几十亿人,有钱逍遥快活的怎么也得有那么几千万。但是穿书的能有几个? 我简直就是天选之女。 所以我对自己穿书的要求不高。男主霸道多金,男二体贴有才华这种常规套路便挺好。 果然,我一穿过来就在大街上。环视一圈,确定是在古代,只是周围的人衣着普通,远不如电视里华丽。那么这里大概就不是仙侠或者武侠世界。男主大概就是王爷皇帝什么的。想着要被王爷非礼,我就脸蛋发烫。 正想着心事,却见一个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去路,嬉笑道:“小娘子哪里去?” 竟然当街抢人,这就是那霸道多金的男主吗? 我仔细一看,这货虽然年轻,卖相却实在一般。要么这货不是男主,要么是这破剧组缺钱。有钱的剧组谁不请肖x、王xx这些颜值帅哥当男主? 我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身后有个女声叫我:“锦儿,快去请夫君救我。”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妇人,正和我说话。我这才反应过来。敢情我不是女主,这位才是。 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长相如何。但这小妇人的长相若不是女主、女二,那么导演一定是瞎了。 我撒腿就跑,跑出去一半发现忘问了那女子夫君名字,但我多聪明啊,猜想我们既然在这边走动,定然有人认得我。于是边跑边问:“可曾见过我家娘子夫君?” 问了两三个人,便有位好心的大叔告诉我:“我方才见林教头在大相国寺菜园和一个大和尚喝酒。” 打听清楚菜园方向,我一路小跑,到了菜园,果然看见一个豹头环眼的汉子和一个大和尚席地而坐正在喝酒聊天,身边还有一群地痞流氓似的人物。 我端详这位汉子长相虽然周正,却也不像电视里的男主。只是现在紧急时刻,容不得犹豫,便硬着头皮上前道:“官人,别喝了。娘子出事了。” 汉子回话道:“锦儿,莫慌。你且说出了什么事?又是在哪里出了事?” 既然这汉子认得我,看来八成就是那林教头,于是我回答道:“娘子就在那个……那个五岳楼前,被一个男子拦住了去路。怕是要调戏娘子。” 林教头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对着和尚拱了拱手道:“回头再来看望师兄,休怪,休怪!”说完就带着我向回跑去。 我跑得快要岔气,才终于到了地方。而那个林教头却呼吸平稳,见娘子正在与调戏之人理论,上前就去擒住了那人,喝道:“调戏良人妻子,该当何罪!”说着就想动手,只是看清楚那人面容后举起的拳头竟然停在了半空。 那人回过头来,看清楚林教头,便说道:“林冲,干你甚事,要你来多管闲事?” 林教头显然有些惧怕那人,这个时候那人身边的随从上前劝解:“教头休怪,衙内不认得娘子,才有冲撞。” 这些随从一边劝林教头,一边哄着衙内走了。 林冲也对娘子说:“那是我上司高太尉的义子高衙内,因不认得娘子才有冲撞,之后定然不会再来叨扰。” 我的妈呀。虽然我读的正经书少,但是我知道林冲和高衙内啊。我是穿书了,可是我穿的是《水浒传》啊。 这水浒传是男频小说,呃……也不算男频,但是这里边全是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故事啊。 等等,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快让我下车。 不过回头想想,这个高衙内是挺霸道的、应该也挺有钱的,虽不是王爷之类的,但霸道多金官二代算得上。而林冲武功挺高,应该算是有才华,也挺温柔的…… 呸,锦儿你在想什么? 这两位在长相上就是低配版,完全不过关。而且那高衙内当街调戏,实在是猥琐。而这林冲不敢霸气护妻,又算是什么男人? 对对对,长得帅的叫搭讪,长得丑的叫骚扰。 等林冲跟妻子解释一番,那大和尚带着一众泼皮跑了过来。林冲还问人家:“师兄哪里去?” 大和尚说:“我带人来帮你打架。” 林冲赶紧替高衙内解释:“那人原来是我上司高太尉的儿子,不认得我家娘子,才有冲撞,刚才已经说开了。” 大和尚说:“你的上司,又不是洒家的上司,要是让俺撞到他,定打的他满地爪牙。” 这大和尚虽然凶神恶煞,但在我看来却有些可爱。 各自回家,我也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林娘子身边的丫鬟,嗯,这本书里叫女使。照了镜子后发现自己相貌没变,我安心很多。 接下来我就老老实实的走剧情,并探索世界。 林冲回家后闷闷不乐,有一天他的发小陆谦约他出去喝酒,不多时又有人回家通报林娘子,说自己是陆谦的邻居,林冲在陆谦家喝酒犯了病,请林娘子去看。 林娘子也不怀疑就跟人走,到了陆谦家里,楼上却是那高衙内。 这次不用林娘子呼喊,我就先跑了出来,打听着知道林冲和陆谦去了樊楼喝酒,就又找到了林冲去救林娘子。 林冲冲进陆谦家中,却没抓住高衙内,先问妻子:“可曾被玷污?” 林娘子说:“不曾。” 林冲便在陆谦家打砸一番,护送娘子回家,又提着刀找陆谦和高衙内,最终也没找到。倒是林娘子劝他息事宁人。 后来林冲买了把宝刀,高太尉却要让他带刀去鉴赏。我曾经提醒过他,让他当心其中有诈。但林冲估计是觉得高太尉亏欠自己,想要拉拢他,便带着宝刀去了。最后果然被诬陷是要刺杀太尉,判了流放沧州。临走前说是怕耽误林娘子,特地写了和离书,与林娘子离了婚。 我也就跟着林娘子回娘家居住。 林娘子家里就剩一个父亲,原来也是禁军教头,姓张。 老张教头和林娘子,啊不,离婚了就不叫林娘子了,该叫张贞娘。他们两个人不错,没有太苛待我,但洗衣做饭还是得我来。 好在我身上仿佛有着原主的本领,还能应付得来。我觉得剧情既然走完了,我可以考虑着带林娘子一起创业。学着小说里开个饭馆、服装店或者化妆品店。 可是高衙内总是来缠着张贞娘。她被逼得每天都哭,我看怕是要寻死了,于心不忍,正四处想办法,却在街上碰到了个熟人。 家人们,谁懂啊?穿书了还能碰到自己的同桌刘腾,我也真是醉了。 第32章 老娘诨名黑寡妇 好消息是我穿书还能碰到熟人,坏消息是我碰到的熟人是刘腾。 上学的时候,刘腾每天都气着我,打完篮球后,一身臭汗的球衣就扔在他的椅子背上。虽然那是他自己的椅子背儿,但他旁边就是我啊。 下课后总是跟前后桌侃大山,声音大的我都震耳朵。我要是敢离开座位,他又把腿搭在我的椅子上。 放学骑车回家的时候,这货又故意别我车。好几次险些让我摔倒。 不过刘腾还是有优点的,他比我更熟悉水浒传。也更了解历史。 他给我讲了水浒传里的主要人物和故事。他还说现在是北宋末年,宋徽宗是个昏君,马上就会迎来靖康之变,到时候北宋会亡国。天下大乱,金人入侵。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按照地图来看,我老家就在金人那边。但是他说不能这么算。还给我整了首岳飞的《满江红》。我正好小时候也被逼着背过,就绣了两个香囊,我们一人一个。 我现在刺绣什么的可厉害了,若是我再穿会现代,光靠这些古代手艺就能成为大网红。 刘腾准备做一些事情,他给一个叫王老吉的做书童,一开始他以为王老吉也是穿越的,而且他长得巨像我们班主任王老师。后来他试探了一番,发现王老吉不是我们班主任,也不是穿越者。然后他以为王老吉能读书做大官,没想到王老吉打算画画,还说要画一幅千里江山图。 千里江山图我在电视上看过,国宝级的名画。但刘腾说千里江山图的作者叫王希孟。这个王老吉应该画不成。 于是刘腾决定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然后他决定替林娘子解决掉高衙内的麻烦。 他有个计划,通过自己身替原主认识的宫女骗出一个公主来,然后让高衙内冒犯公主,最终除掉高衙内。 但是这个计划很快就失败了。 那个公主也是有心计的,还联合王老吉搞了一个更大的计划。王老吉让他找泼皮设个赌局。他和我商量,我就想起了大和尚鲁智深的徒弟张三、李四。然后他就真的去找了张三、李四。 这计划真的成功了,高衙内成了太监,再也不来纠缠张贞娘。刘腾很开心,他说原本张贞娘和张老教头是会被高衙内给逼死的。刘腾也很佩服那位公主。说那位公主的心机非常深。 我想公主心机肯定深,有时候我看宫斗小说都觉得脑子不够用,更何况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的公主。 刘腾也打算借着王老吉的关系进入殿前司,当几年御前班直,然后想办法走门路去边军当个官。培养自己的军队,到时候战乱起来了就带着自己的军队抵御外敌,做一个岳飞那样的大英雄。 而且他提前做好了布局,在执行公主计划接触张三、李四的时候,他给张三、李四提供了一个建议。组建一个类似后世的跑腿和外卖公司。用他的话说,这个公司看起来是个公司,但能掌握一张巨大的情报网。以后没准他还能成为京城的地下皇帝。 我觉得他又在吹牛,但是我没有证据。 他虽然傻乎乎的,但是也算有自己的梦想。我却发现我想的那些奶茶店、服装店、化妆品店好像都不太好开起来。 毕竟现实和短剧、小说里真的不一样。 我正苦恼。然后,就听说了他的死讯。 他去殿前司报到的第一天,被路过的皇城司密探给当成辽国细作杀了。 我知道他绝对不是辽国细作,他是想精忠报国的人,怎么可能去当辽国的细作?而且按照他的说法,辽国也活不了几年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投靠? 那天晚上我偷偷哭了好久,我虽然有时候挺讨厌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难受。 也许是因为他是我在这边唯一知根知底的朋友,也许是因为这个混蛋把我自己丢在了这里,也许是因为他是我同桌…… 我消沉了好几天,直到那位公主找上门来。 福柔帝姬,看上去十分优雅的一位公主,穿了一身男装,英气十足。若不是知道自己穿的是水浒传,我都觉得她应该是小说女主了。 那位公主打的幌子是借用张贞娘闺房整理头发。但我知道她是来试探我的。我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我觉得她一定盯上我了,毕竟是那样聪明的一位公主。 于是我当机立断,连夜逃跑。 我一个弱女子能往哪里跑? 我的同桌也不是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我找到了张三、李四。 他们两个是鲁智深的徒弟,我们也都认识,我告诉他们,我是奉指点他们生意的高人来帮他们经营生意的。不过需要他们帮我隐藏身份。 我虽然没送过外卖,但我点过外卖啊。 他们的快递外卖业务正好有不明白的地方,当即就向我提了出来。 我知道他们也有考校我的意思,便很快说出了几个关键点。 他们这才对我信服。 我现在是个黑户,而且皇城司也很有可能继续追查刘腾的事情,我只能隐藏身份。于是我给自己绣了个黑色的口罩,长期戴在脸上。 慢慢也会接触一些核心泼皮,总的来说,这些泼皮虽然聚在一伙儿,但暗中也拉帮结伙分一些山头。 不过这些人的山头,比起上学的时候女生宿舍山头林立的情况简单多了。 毕竟那可是一个宿舍六个人有八个群的存在。 我很快整合了一些资源,说话也越来越好使了。 然后我就听说了个消息。 三月一日琼林苑开放日,有人要对那位福柔帝姬不利。 这是个好机会,我要想查清楚刘腾真正的死因,事情还是要着落在这位帝姬身上。 于是我给帝姬写了一封信。只是送信要费些周折。 好在我知道那日去张贞娘家里时,帝姬身边护卫是金枪手徐宁。 他也是一百单八将里的人物,按照刘腾给我讲的故事。梁山为了破解连环马,特地骗徐宁上的梁山。大概手段是让鼓上蚤时迁偷了徐宁祖上传下来的宝贝盔甲。然后徐宁一路追着上了梁山,最后就被逼着在梁山入伙了。 我也找了个会偷东西的弟兄,从徐宁家偷出了宝甲,然后以此要挟他替我送信。这人果然就范。如此我就可以静待帝姬回信了。 对了,张三说在江湖上混的都有一个诨名。他的诨名叫过街鼠。我嫌难听给他改了,我告诉他,你现在要一飞冲天,老鼠长出翅膀来就是蝙蝠了,所以以后就叫“飞天蝙蝠”。 张三也觉得不错,又问我的诨名是什么。 我告诉他。 老娘诨名黑寡妇。 第33章 饮马弯弓正当时 赵妍儿不动声色地装作出恭,四下无人处看了锦儿写来的信。 信的内容十分简单。 福柔帝姬殿下: 奴家锦儿拜首,奴家知晓帝姬除太岁一事,故而对帝姬十分钦佩。又因刘腾之事,恐遭连累,所以隐匿行踪。望帝姬殿下海涵。 今冒昧写信,是因为偶然探知一事。三月一日,官家巡辛琼林苑,有人收买市井之徒,妄图损坏帝姬清白,万望小心。 落款是愿做殿下鹰犬的锦儿。 这封信读完,赵妍儿确定自己找到了一个穿越者。还是一个打算跪舔自己的穿越者。 看信字迹就知道这人虽然识字,却并不善用软笔。内容更是半文半白,明显就是熟悉白话文的人努力写成文言文形式。所写字迹,更是繁简掺杂好不热闹。 此时虽然也有简体字,但简体与后世的简体也有区别。这人穿越而来却对文墨一项不是十分用功。努力写成文言文定然是怕赵妍儿看不懂白话文,想来还没猜到赵妍儿穿越者身份。 赵妍儿并没有打算立刻和这个锦儿相认。王希孟的教训在前,自己以后不打算轻易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只是却又有两件事迫在眉睫了,一是皇城司的事情。他们既然出手杀了刘腾,若是追查下来总会涉及自己,如此便是隐患,不可不查。二是锦儿报的这个信。毁人清白这种事情着实无耻,赵妍儿的敌人却是不多。 赵妍儿心中稍微合计,决定来个一箭双雕。打定主意便叫来绿桃,取出火折子烧了信和信封。 赵妍儿回到马场。做了热身操。正准备间,一高挑女子来到近前行礼,正是杨真儿。 赵妍儿堂而皇之的接受了参拜。然后才小声说:“外人面前我就不免了真儿的礼法了,不然反倒让人寻了麻烦。” 杨真儿笑道:“理应如此。” 行完礼,赵妍儿就亲昵的拉住杨真儿的手,她是真喜欢这超模一样的美人儿。两人聊了几句闲话,便一起骑马。现今赵妍儿马术入门,骑快马也是熟练驾驭。便问马术教习:“先生,我何时能学那镫里藏身?” 马术教习赶紧回答:“那些功夫不是殿下要学的。” 赵妍儿有些不悦,杨真儿也劝解道:“那都是战阵功夫,殿下确实学来无用。” 赵妍儿听了战阵功夫更有兴趣了,详细追问,杨真儿便解说道:“骑马作战,马上身法先以闪身解入门。”说完就打马疾驰而去,在马上做了前后左右的闪身动作,又回到赵妍儿身边,却是粗气都没喘一下,继续道:“所谓解,就是破解之法。闪身解可躲对方兵器,也可以躲敌方箭矢。” 赵妍儿立刻对马术教习说:“先生,我应该学此法。打马球的时候万一有人对我使坏,我也可以闪躲保命。” 赵妍儿平素对教习尊敬有加,乖巧之中又会撒娇,这女教习自然是心爱自家帝姬的,闪身解难度系数不大,危险性小,教习便点头道:“当学。” 赵妍儿立刻开心拍手道:“真儿再来。” 杨真儿立刻再次打马,马速快起来取出自己身上一只香囊,抛出扔在前方地上,然后又在马上一侧身,顷刻间竟将香囊又捡了起来。 回到赵妍儿身边,解说道:“此乃叼羊,战阵上可擒获敌虏,也可以捡拾物品。” 赵妍儿立刻转身看向马术教习,想要开口说话,马术教习却先开口道:“不可。” 赵妍儿吃了个闭门羹,便对杨真儿说:“真儿好帅,先生不让我学,但真儿可以演给我看。” 杨真儿也是少女心性,而且说到武艺上的事情便极具热情。立刻开始打马猛冲,各种骑术层出不穷,镫里藏身、闪赚腾挪尽显潇洒。 最绝的是她打马到赵妍儿身边马不减速,她侧身下马,跟着马跑几步作为缓冲,然后松开缰绳,骏马疾驰而去,而杨真儿则站定在赵妍儿身边,行了一个抱拳军礼,然后又打了个口哨,疾驰而去的骏马掉了个头跑了回来,马过身边并不停歇,杨真儿却又稳坐马背疾驰而去。 这一套连招行云流水,又酷又飒,把赵妍儿看成了迷妹,就差两眼变成星星举个应援牌大喊“欧巴擦拉黑”了。 赵妍儿毕竟是帝姬,努力保持矜持没有出声。身后却有男子喝了声彩。 在场的都是女子,突然出现一个男声,立刻引得赵妍儿侧目。 只见来人锦衣玉带,长相周正,也是十几岁的样子,自有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英雄少年相貌。 赵妍儿认得来人,赶紧下马行礼,口称:“九哥哥。” 正是皇帝第九子,加镇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的广平郡王赵构。 赵构还礼,叫了声“妹子有礼。” 便又问道:“马上何人?” 赵妍儿道:“是妹妹的闺中好友,天波杨府的女将军。” 赵构一愣,随即说道:“倒是有所耳闻。” 赵妍儿心道:“定也不是什么好词。”杨真儿在这些年轻宗亲勋贵中自然也是有些名气的。只是这名气未必是好名气。 赵构脸上却看不出喜恶来,只是又道:“传说这位女将军武艺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算是正面评价,赵妍儿替闺蜜谢了一句。杨真儿见有来人也策马过来行礼。赵构则当面夸奖了几句,让杨真儿有些害羞。 赵妍儿见赵构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便硬着头皮和他没话找话:“九哥哥怎么来了这琼林苑?” 赵构答道:“我在射殿那边练习射艺,听得这边马蹄疾驰,过来瞧瞧热闹。” 听说射箭,赵妍儿也有些兴趣,便故意缠着赵构道:“九哥哥带我去射箭如何?” 赵构心道:“这位妍儿妹妹果然与以前大不相同。”他是皇子,现在还没行冠礼,所以也在宫中居住,以前自然是见过赵妍儿的。 原来的赵妍儿小透明,每次见面规规矩矩的叫皇兄,怯生生的像是随时要受惊的小鹿。赵构知道她没有母妃,寄人篱下自然养成这等神态。 今日听闻这位妹妹甚得父皇喜爱,看来是转了性子。 赵构毕竟还是少年,自己练得射艺正愁没地方炫耀,便欣然答应妹妹。 于是一众人又移步琼林苑射殿,看这位皇子射箭。 第34章 正心诚意必中鹄 众人跟着赵构前往射殿。 射殿就是射箭的场地,殿前有一列类似走廊的屋檐,弓手站在屋檐下射箭。 殿前远方有箭靶,最远的能到百步,折合成现代单位,大概一百四十多米。射殿廊下也有座椅休息,赵构招待妹妹坐下,便命身边小厮取来弓箭,撘弓引彀,箭矢飞射而出。一连三箭皆中红心。 转头得意的看向妹妹,等她恭维。却见妹妹一脸笑意,竟然是不懂弓道,看不出自己的厉害。 略微失望,赵构便故意问杨真儿:“杨娘子觉得本王箭法如何?” 杨真儿赞道:“郡王箭法如神。奴家没猜错的话,用得是一石二斗的强弓。” “果然慧眼。”赵构赞叹两句,又问:“杨娘子用几石弓?” 杨真儿道:“女子力弱,奴家能开一石弓,惯长用八斗弓。” 赵构点头:“孤可开一石五斗弓,惯长也是用这一石二斗弓。” 赵妍儿听了云里雾里,便出声询问:“这几石几斗有什么区别?” 赵构得了卖弄的机会,立刻替妹妹解说:“几石几斗说得是弓的拉力。拉力越大,弓的威力就越大。我大宋禁军,弓手一般用八斗弓,能用一石弓者就算是高手,能用一石二斗弓的便是最顶级弓手。” 赵妍儿又问:“为何九哥哥说能开一石五斗的弓,却常用一石二斗的弓?” 赵构道:“我虽能开一石五斗,但是射几箭后就没有力气了,所以惯常是用一石二斗。” 杨真儿伺机解说道:“能用一石二斗强弓的算是军中神射手了。” 这话说的赵构高兴,便问:“杨娘子可愿射几箭?” 杨真儿爱好武艺,自然答应。赵构命人取来八斗弓,杨真儿也不啰嗦,搭弓射箭,也是箭箭命中红心。 赵妍儿拍手叫好,又问:“这八斗和一石二我却看不出区别来。” 杨真儿赶紧解释道:“就射准来看,八斗与一石二确实差别不大。但战场射箭最终要看三点:一是准,二是快,三是狠。准自毋庸置疑,射不中敌人便一无是处。快则是箭速要快,箭速若是慢了容易被敌人躲开。狠就是射中的力量要大,力量小则箭矢无法穿透甲胄,也造不成伤害。而这快和狠都要看弓的拉力。” 赵妍儿恍然大悟,便想要实操一番。跟杨真儿要过弓来,便打算拉弓。她心里清楚,即便是八斗的弓她也未必拉满,于是轻轻的试探了一下,弓弦只被拉动了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于是赵妍儿开始用力,可是吃奶的劲用尽,也只拉动了两三厘米的样子。 赵构看自己妹妹脸都憋红了,赶忙吩咐道:“去拿张五斗弓来。” 赵妍儿换了五斗弓再拉,这次确实进步了,却也只拉开了十厘米左右。 赵构又吩咐道:“取三斗弓来。” 赵妍儿再次换弓,这次终于拉开的大概可以射箭的距离。于是果断松手,将箭射了出去。那箭画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扎在了大概十几米外的地上。 赵构道:“三斗弓对你来说还是太重,未能满彀,所以射出去的箭没有力道。” 赵妍儿一脸问号:“何为满彀。” 赵构道:“就是将弓拉开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你刚才拉开的距离虽然能射箭,但发挥不出功效。” 赵妍儿有些泄气,但还是吩咐道:“拿二斗弓给我。” 负责旁边伺候的侍从求救般的看了一眼赵构,赵构却故意没接这话茬。侍从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殿下,射殿这边最小的就是这三斗弓了。” 丢人了。 赵妍儿弄了个脸红,杨真儿则说:“殿下若真想学习射艺,奴家有小时候用过的二斗弓,下次拿来供殿下使用。” 还是闺蜜可靠。赵妍儿出声道谢:“谢过真儿。还是真儿可靠。不像某些人啊,身为哥哥也不知道照顾妹妹。” 赵构身为皇子,哪里懂得照顾人,被赵妍儿这一说,在外人面前也有些上火。便说道:“妍儿莫怪,这学射必须要有好扳指。回宫后哥哥让侍女去给你量手指尺寸,送你一个顶好的玉扳指。” 赵妍儿假模假式的道了谢。赵构又亲自为师,指导了赵妍儿一些射艺初学要诀,什么箭不指人,弓不空放之类的。 三人正说着话,却见有下人通报道:“殿下,周教师来了。” 赵构立刻道:“快请。”说完想到有女眷在场,便又道:“等等。”然后转向妹妹说道:“妹妹要回避吗?” 赵妍儿穿的男装,自然不想回避。赵构这才差人去请。不多时,一位壮硕老者进了射殿与赵构见了礼。老者看赵构身边跟着两个易钗而弁的女子,却并未向自己介绍,便也没多说什么。 赵妍儿暗暗观察,老者身姿壮硕,胡须有些斑白,但眼中精光烁烁,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家伙。 赵构执弟子礼道:“听闻先生要告老还乡,今日特请先生来再做指教。稍后还要请先生用膳,以谢师恩。” 老者也没太多客气,只说感谢郡王抬举。又道:“郡王射艺已成,老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但最后只有一句话要说于郡王。” “先生请讲。” 老者道:“正射必中。” 赵构躬身受教,赵妍儿也不知道他领会到了啥,完全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杨真儿却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先生可是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 老者道:“老夫正是周桐,其他皆是虚名。” 杨真儿赶紧自报家门:“小女子杨真儿拜见师叔。” 周桐立刻恍然,说道:“你是天波杨府的人?” 两人一番攀谈,原来周桐师父少林武师谭正芳跟杨真儿曾祖辈爷爷杨五郎学过棍法,也算是有些渊源。 练武的都爱攀关系,赵妍儿记得以前看水浒传,跳出来一个好汉打斗,只要能攀上关系的就不打,挎着胳膊去喝酒。那些被打死的都是认识人少的。 想到这一层,赵妍儿立刻也和周桐攀起了关系。主动说道:“小人宋铁早就听闻御拳馆天字席教师周大侠的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周桐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讪搞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赵构:“这位是……” 赵妍儿赶紧自我介绍:“小人乃是福柔帝姬身边内侍,姓宋名铁。最崇拜高人大侠。今日见得偶像,才冒昧说话,望郡王和先生海涵。” 周桐开始还以为这是男装的内眷,没想到是个冒失太监。担心这小太监在郡王面前失仪受罚,便赶紧说:“内官谬赞,老夫最喜欢内官这般敢于直言之人。”又转向赵构道:“郡王莫怪,老夫今日能得交小友,幸甚至哉。” 赵构强忍着笑,说道:“那一会就请这位宋内官,跟咱们一起去樊楼饮宴。” 第35章 阳谷都头武二郎 赵构自然不是真心邀请妹妹,无非是看妹妹假装太监故意教训她。 堂堂大宋帝姬,怎么敢去樊楼?要让父皇知道了轻则一顿家法,重则幽闭陋室。 出乎意料的是自己妹妹朱唇轻启:“多谢郡王相邀。奴婢自当同去樊楼伺候。” 这一答应反教赵构愣了神,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樊楼是怎么个去处吗?” “奴婢自然知道。”赵妍儿道,“樊楼乃是汴京城最大的酒楼。” 妹妹说得没错,可是樊楼也是汴京最大的青楼啊。赵构哑巴吃黄连,只是心想原来妹妹竟然如此单纯,不知道樊楼是青楼。于是出言提醒道:“只是这樊楼,女子却去不得。” 赵妍儿立刻转头对杨真儿说:“那杨娘子就不要去了。” 赵妍儿是装不知道,但杨真儿是真不知道,听说女子不让去,便单纯地点了点头。 赵构急的想挠头,但转念一想,她自己非要去,干我何事?我若是非得不让她去,反倒会被她小看。而且得知帝姬要去樊楼,自有跟着的宫女会劝,于是乎赵构来了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却没想到,等赵构答应了自己同去,赵妍儿立刻遣散了自己随从,言说是随广平郡王赴宴,自有人照顾,晚上随广平郡王回宫。 赵妍儿根本没告诉随从自己去哪,这下子赵构再无退路,干脆撒手不管了。 累了,毁灭。 赵妍儿心想:“十几岁的小男孩,老子还拿捏不了你?” 于是一行人骑马去了樊楼。 郡王驾到,樊楼也只是按照普通贵客迎接。且不说,来樊楼的客人都是微服私访,大家心照不宣。更不用说,连当今官家也偶尔来此私访。所以赵构郡王的身份在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显摆的。 但请客吃饭的排场还是有的。 那必须是豪华大包房。 包房华丽,房内也有纱帘,有歌姬在纱帘后弹唱奏乐。亦有舞姬过来献舞,那些小姐姐身穿纱衣,舞姿曼妙不逊后世,让赵妍儿看的眼睛发直,狠狠的批判了一番万恶的旧社会。 赵构则看着自己妹妹陷入了沉思。 这货看舞姬都能看得眼睛发直,再想想她看杨真儿时,眼中藏不住的爱慕。 我擦,妹妹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私? 周桐习武之人,自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广平郡王总是偷瞄这面目俊俏的小太监。眼神更是或悲或喜…… 我擦,广平郡王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隐私? 三人各怀心思饮宴,正各自心不在焉之时,却听门外有吵闹声传来。 一个浑厚的声音道:“俺今日特地求见,你通传一声便是,又何必为难?” “屋内有贵人在座,怎是你这等糙汉可见。快滚快滚。” “俺又不是找那贵人。你这鸟厮怎敢口出恶言?” 赵构听人争执,便让贴身内侍出去查看,内侍出去吆喝了几声,外面骚动便停了。不多时,内侍回来禀报道:“外面有一个小地方来的都头,说是来拜访周教师,被咱们的人挡在外面起了争执。” 周桐赶忙行礼致歉,道:“郡王海涵,即是来寻老夫,老夫出去看看便是。” 赵构摆手道:“先生是我贵客,即是来访先生,自当请进来说话。”于是吩咐内侍请人进来。 内侍领命而去,一条大汉便被请了进来。 那大汉少说也有一米九的身高,身材壮硕,这个年代衣服虽然宽松,但壮汉身上的肌肉线条却在衣服下隐隐若现。让赵妍儿第一次对“臂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这句话有了形象的理解。 周桐见大汉进来,便上前抱拳问道:“老夫就是周桐,不知小兄弟有何指教?” 那壮汉面有怒容,但还是耐着性子抱拳道:“俺是阳谷县都头,姓武名松。来东京公干,听闻陕西大侠铁臂膀的威名,特地过来讨教一番。” 周桐道:“老夫听闻阳谷县有位徒手打死老虎的好汉,可是阁下?” 武松道:“俺确实打死过大虫。” 周桐身为御拳馆天字席教师,说是当今武林第一也不为过,自然见识过不少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但他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便劝道:“武都头,老夫年老体弱,早不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你便胜了老夫又如何?” 武松自是不肯罢休:“你既然是天下第一,俺便和你一比。输赢也知道自己斤两。” 周桐还想拒绝。赵构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周先生,这汉子既然如此桀骜,你便让他吃些亏,也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郡王开口吩咐,周桐却再无理由拒绝,于是对武松道:“咱们便去御拳馆演武场切磋一番。” 赵构却再度开口道:“倒不用麻烦,此处这般宽敞,只是拳脚也能乘的下。” 赵妍儿看清形势,这赵构虽然嘴上尊敬周桐,但心里还是把这些武人当做戏子伶人一路,为了自己看热闹,也没把他们性命放在眼里。 须知武松那是徒手打死老虎的狠人,这周桐虽然看着也颇为强壮,但毕竟年纪大了。若真被武松沙包般的拳头捶上几下,怕也是挺不住的。于是出声劝道:“拳脚无眼,贸然比斗恐有损伤。不若约好点到为止。” 赵构听妹妹话头,便觉得小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定然是怕了。于是立刻说道:“唉~宋内官,只是拳脚,何必点到为止。武学一道你有所不懂,若不亮出真本领,又如何分得出胜负。” 赵妍儿还想再说,却被周桐拦住,周桐道:“宋内官好意老夫知道,但郡王既然有了吩咐,老夫自然从命。”说完,给了赵妍儿一个心里有数的眼神。 赵妍儿只得闭嘴,瞪了赵构一眼。 赵构收获和妹妹作对的快感,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这边周桐到舞姬刚刚舞蹈的地方摆开架势。武松便一头扑了上去,铁拳直取周桐面门。 周桐却是不避不闪,眼看就要被这一拳活活打死。 第36章 自古英雄惜好汉 武松起手就是全力,这一拳来势汹汹,眼看就要打在老头脸上,却只觉眼前一花,老头原地消失。 下一秒,他又觉得腰上被人掐了一下,回过头去,却见老头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武松立刻跳开,吓得冷汗直流。 这老头难不成是鬼? 心里含糊,刚刚的怒气也消散许多,冷静下来后,便踢腿开路,却是虚招,铁拳在后只待老头躲闪便一击功成。 这次老头却是不躲不闪,手臂一挥便砸在了武松腿上,武松虚招被破,却反应极快,快速跳开,立刻觉得腿上疼痛难忍,心中暗叫不好:“这铁臂膀果然名不虚传。胳膊硬的像铁棍一样。” 周桐见武松能够跳开,也不由“咦”了一声,心道:“不愧是能拳打猛虎的人,常人被我胳膊砸这一下,腿早就断了,他竟然没事。” 武松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腿,然后摆手说道:“今日我没喝酒,发挥不出全部实力,你待武松买些酒喝再与你斗一番。” 在武松朴素的认知中,那日喝了好酒才打死的老虎,乃是自己武力值最强的时候。今日要打这周桐也是高手,再复制一遍那日打死老虎的流程应该就能战胜周桐。 周桐笑着摇了摇头,对眼前这年轻人像是无可奈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赵构,立刻喊人拿酒,道:“我第一次听说喝了酒就变厉害的。今日倒想见识一番,你不用去买酒,这酒我请了。”说话间便有侍者将酒壶和酒杯端到武松面前。 武松也不客气,对赵构抱了抱拳,道:“那就多谢贵人。只是这酒却不能这么喝。” “你要怎么喝?”赵构问。 武松道:“自然是将酒坛子拿上来,一坛下肚保证将铁臂膀打断,两坛喝完保证打遍大宋无敌,三坛饮尽就是去辽国上京扇辽王两个耳光也是去得。” 赵构被逗得拍手叫好,立刻让人取酒。 周桐也忍俊不禁道:“你这后生,还没喝酒咋就说起醉话来了。” 赵妍儿忍不住内心吐槽:“还扇辽王两个耳光,我看你喝醉了酒,路过的狗都要挨你两个耳光。”打虎英雄在她心中那光辉形象荡然无存,却又觉得武松可爱了许多。 三坛酒被抬了上来,武松迫不及待的拎起一坛,拍开泥封,一闻酒香酒就叫了声“好酒”。随即提坛暴饮,却与赵妍儿在电视里看的喝一半,顺着脖子撒一半的喝法不同,竟是将一整坛滴酒不漏的喝了下去。 不说是酒,就是水,一般人也撑死了。 赵妍儿看的眼晕,武松却拍了拍肚皮,将酒坛扔到一边,摆开架势又和周桐斗了起来。 这次武松出招果然迅猛了许多,周桐硬接了两招,竟然感觉自己铁臂隐隐作痛。心想:“还真有这种奇人。” 武松两招没有攻下周桐,便再拍开一坛美酒,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这下只见武松面色已经红了,言道:“实话说,俺来京城公干,原本是听说陕西大侠威名,有心一睹风采。去了御拳馆却有学生看不起俺是小地方来的,只说‘一个县里都头,也配来御拳馆讨教?’。俺信着周大侠威名便也忍了。打听周大侠在樊楼饮酒,寻着来了。门口小厮竟还是看不起俺。俺倒要让你们这京师的人看看,俺到底配不配在这京师称一声好汉。” 周桐知道了他这番狂妄姿态的缘由,便有疼惜他是好汉的打算,开口道:“今日就算你我平手,过来一起喝酒如何?” 武松却摇头,道:“俺也较个真,请周前辈指教。” 说完二人又战作一团。这次过招却是速度更快。赵妍儿已经看不清形势。斗了片刻,武松再次跳出战圈,取过第三坛酒,举头就要痛饮。却见周桐突然闪身而进,到了武松背后,轻轻在他脖颈一按,武松立刻瘫软在地,原本举起的酒水洒了他一身。 赵构忍不住问道:“先生因何偷袭?” 周桐一手扶住武松,一手接住酒坛放好。说道:“这后生当真厉害,我怕他再喝一坛就要发疯。到时候我也没办法不伤他根骨的制服他,惊了贵人反倒不美。” 赵构立刻道:“孤又不是见不得场面的雏儿,怎会怕他发酒疯?” 周桐却看了一眼晕倒的武松道:“铁拳打虎似癫狂,正是人间真魔神。” 这话一锤定音,显然没给赵构面子。赵构脸色不好,但终究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周桐告罪,带着武松走了。赵构便对妹妹说:“这二人神神叨叨的,打得也不甚热闹。” 赵妍儿心道:“你行你上,你要是上去早被武松打死了。不过打死也好,省的你将来祸害岳飞。”嘴上却说:“妍儿是真的看不懂。不过这武松徒手打死过老虎,想来是真有本事。” 赵构立刻说:“我也一直想猎只老虎,可是一直没碰上过。你也不用觉得老虎厉害,大猫而已。” 大猫而已? 你是真不懂生物学啊。 老虎无论肌肉结构,还是骨密度,都不是人类可以企及的。再说了,你用武器配合人多,自然能杀伤野兽,但是那和徒手打死不是一回事好! 赵妍儿强忍着吐槽的冲动给了赵构一个崇拜的表情。赵构顿时心情大好。 立刻吩咐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仙乐渺渺,舞姿曼妙。正是一派奢靡景象,却见一个小厮急匆匆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对着赵构耳语一番。 赵构立刻慌了神,赵妍儿问道:“怎么了?” 赵构道:“不好了,父皇微服私访,驾幸樊楼。” 赵妍儿明知故问道:“皇兄怎得如此怕父皇?” 赵构言道:“你快藏一藏。樊楼乃是烟花之地。父皇若知道你逛樊楼定不会饶你。” 赵妍儿还是装作不解:“何为烟花之地?” 赵构还未回答,却见一个中年男子前呼后拥推门而入,笑着对赵构说道:“我听闻构儿在此。还有些不悦。但听闻构儿是在此和武师切磋武艺,便觉得我当真是错怪了构儿。君子坦荡荡,我便过来给构儿赔罪。” 待看清赵构身边站的太监,一脸笑意渐去。冷着脸吩咐左右下人:“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跟构儿说。” 赵妍儿也没想到父子同逛青楼还能跑过来主动见面,立刻灰溜溜的打算跟着下人一同溜出房间,却被皇帝一把拉住,说道:“你也留下。” 赵妍儿只得被拽着站在原地。 等众人出了房间,赵构赶紧上前解释道:“父皇,是皇妹自己要跟来的。” “孽畜,跪下。”一声暴喝犹如魔咒,赵构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37章 兄妹情深家和睦 “说,你为什么带妹妹来这烟花之地?”皇帝厉声喝问。赵构刚想答话,赵妍儿却跪到了他的身边,抢着说道:“不怪皇兄,是儿臣非要跟皇兄来的。” 皇帝脸色扭曲:“你一个女子,来烟花之地作甚?” “烟花之地?”赵妍儿一脸迷茫,“樊楼不是酒楼吗?还放烟花吗?” 皇帝则心想:“没错,妍儿向来单纯,又怎么知道这樊楼是什么地方。定是赵构这厮使坏,想要害了妍儿名声。”于是问道:“广平郡王,你也不知道烟花之地是什么意思咯?” 称谓从构儿变成了广平郡王,赵构心中叫苦,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儿臣知罪,儿臣该死。” 赵妍儿则依然求情道:“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妍儿的错,请父皇不要责罚皇兄。” 皇帝怒极反笑,质问赵妍儿:“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赵妍儿道:“都怪妍儿一时贪玩,非要缠着皇兄,皇兄才不得不带妍儿来樊楼。妍儿下次不敢了。” 皇帝道:“不知者不怪,你不知道樊楼是什么地方,朕自然不会罚你。可是你皇兄却知晓的明白,不可不罚。” 赵妍儿却反问:“所以这樊楼到底是什么地方?皇兄来得,父皇来得。妍儿却来不得。” 皇帝叹口气,自己实在是没办法跟女儿详细说明樊楼的好处……啊不,樊楼的坏处。于是冷下脸来说:“妍儿先起来。一会儿自有女官告诉你樊楼是什么地方。” 一向顺着父亲,视父亲为第一的女儿却执拗起来:“妍儿不起来,父亲答应不责罚皇兄,妍儿才起来。” 皇帝见女儿违逆自己的意思,莫名升起一股气来,骂道:“你为了这畜生要忤逆为父吗?” 许是被皇帝色厉内荏的模样吓到,泪水开始在赵妍儿眼里打转,她哽咽着道:“妍儿知错了,妍儿知错了。妍儿只是想父亲不要生气,妍儿只是想哥哥不要受责罚……呜呜呜……” 女儿的眼泪打湿了地毯,更让赵喆心软,他瞪了一眼赵构,说道:“妍儿乖,不哭了,爹没怪你。” 赵妍儿继续吸着鼻子道:“那…嘶…爹答应…嘶…妍儿…嘶…不责罚…嘶…皇兄…嘶…” 赵喆只得承诺:“不责罚,不责罚。” “不扇皇兄耳光…嘶…” “朕不扇他。” “不拿朱钗扎皇兄屁股…嘶…” “朕不扎他。” “不扯皇兄头发…嘶…不拿口水吐他…嘶…不把他推进池塘里…嘶…” “朕又不是泼妇扯他头发作甚?”皇帝被逗乐,“好了好了,你先起来,我差人送你回宫,朕不会为难你九哥。” 赵妍儿立刻破涕为笑,扶着赵构从地上起来。 赵喆拿着手绢亲自给女儿擦了眼泪,才唤来内侍,让其送赵妍儿回宫。 赵构总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位妹妹果然受宠,若不是她替我求情,只怕我今天定要挨一顿鞭子。”瞧见皇帝笑着送赵妍儿离开,像是心情不错,便打趣道:“这个妍儿也是,小姑娘的脸就像夏季里的天气,刚才还梨花带雨,这就初晴灿烂了。” 正巧这时赵妍儿出了房间,还贴心的顺手带上了门。皇帝转过脸来,慈父的笑容已然不再,换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跪下。我让你起来了吗?” 赵构再次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首道:“儿臣知错,儿臣认罚。” 皇帝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妍儿不罚你了,你想让我失言吗?” 赵构赶紧道:“儿臣自愿受罚,与父皇无关。”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手抚胡须像是考虑要怎么惩罚儿子。 赵构心思如电,突然就想到了刚刚的一个问题,便开口道:“儿臣刚刚想到一事,想不明白,还望父皇指点。” 赵喆以为儿子要岔开话题,便玩味的看着他问:“何事?” “刚刚皇妹说得那些惩罚却有古怪。” “哦?”事关女儿,赵喆这才真正提起了兴趣。 “皇妹刚刚说那些惩罚,虽看似玩闹,但却都像是女孩子欺负人的招数。皇妹是怎么知道那些的?而且皇妹极力向父皇求情,像是极怕那些惩罚,难道皇妹受过那些……” “胡说!”赵喆不敢想象自己那乖巧的女儿会受这等欺负,“妍儿她贵为帝姬,谁敢……” 说到一半,赵喆自己也不敢再说下去了。他有二十多个女儿,二十多个儿子,后宫嫔妃更是自己都数不过来。而福柔帝姬赵妍儿更是之前不被重视的一个,又没有亲娘护佑。难道…… 赵喆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构,问道:“你知道什么?” 赵构赶紧说:“这也只是儿臣猜想。儿臣母亲只有儿子一个孩子,没有女儿,又是内向性格,与宫里其他贵人来往不密。对宫中琐事了解不深。” 赵喆点点头,想了想说:“此事确实可疑。不可不查。但若公开追查又会引来非议。你说应该怎么办?” 见皇帝注意力被转移,赵构总算松了口气,暗赞了自己聪明,随口答道:“自然是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暗中调查。” 赵喆便问:“你可查的来?” 赵构第一次要被父亲委任差事,自然高兴,于是道:“儿臣定不辱使命。” 赵喆却没有说话。 赵构立刻又说:“儿臣没有同母妹妹,和妍儿一见如故,已经把她当做同胞姐妹。别人欺负妍儿就是欺负我赵构,我一定查清楚此事。若是真有人欺负妍儿。老子定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赵构越说越是豪放,到最后连敬语都忘了,被他老子狠狠的在脑袋上来了个巴掌。 “跟谁老子呢?”赵喆骂道。 赵构却摸着脑袋傻笑了起来。 有时候挨揍也要看打法,这种打法就说明父亲和自己亲密。想来这也是因祸得福,应该感谢赵妍儿那妮子。嗯,要是真有人欺负这小妮子,自己一定替她出头,毕竟自己的妹妹只有自己能欺负才对。 看着儿子要保护妹妹样子,赵喆也颇为满意,又吩咐道:“今晚之事,务必严令知情之人。若是此事外传,朕必让皇城司查明泄密人。” 赵构立刻领命。今日赵妍儿有做变装,来樊楼之事知情人不多,只有赵构父子二人贴身内侍知情。即使不是皇城司恶名震慑,应当也是泄密不得。 此事事关妹妹名声,也事关赵构责任,他自然会狠狠落实。 赵构打定主意,就辞别父亲匆匆回宫,而自己父亲当晚回没回宫,就不是他一个广平郡王能管的事情了。 第38章 双英拜师铁臂膀 棋子悄然而落。这是一步随机应变的闲棋,还算有所收获。 第二天赵妍儿从画院回来的时候,赵构已经等在了拂云阁。他还未行冠礼,自然可以进妹妹闺房。赵妍儿进屋的时候他正举着《清明上河图》鉴赏。 赵妍儿没好气的抢过画作,再宝贝的将画作卷好,说道:“不告而取是为偷。皇兄你说我家徒四壁,怎么还会有贼光顾?” 赵构则是堆了笑脸道:“昨日多谢皇妹求情。” 赵妍儿有些紧张的问道:“九哥哥没事?” 赵构感觉到妹妹关心的情绪,立刻开心起来,问道:“妍儿午后还去琼林苑骑马吗?皇兄我马术也好,可以教你镫里藏身。” “真的?”赵妍儿立马满眼崇拜。给赵构提供了充足的情绪价值,赵妍儿又道:“可是我下午想去御拳馆看看那个打死虎的壮汉。” “那壮汉有什么好看的。”赵构随口说了一句,随后感觉不对,妹妹的口味这么奇怪的吗?一会儿喜欢看女子跳舞,一会儿又喜欢看那怪物一般的壮汉。 赵妍儿道:“那壮汉肯定要跟周大侠学拳,我也去那听听,没准就学会绝世武功了。” 赵构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心中盘算自己那些朋友中有没有俊朗小生能够介绍给妹妹,改变妹妹奇怪的品味。 心中有几个人选,赵构便又想起了今天的正事,问道:“妍儿在宫中住的可是舒心?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赵妍儿知道这就是自己昨天布的局开始起效果了,便摆出一副忧愁的样子说:“怎么会不开心呢,每天能做父皇安排的事情,偶尔还能见到皇兄这样有趣的兄长,妍儿已经很满足了。”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妹妹啊。赵构心中忍不住感叹。 赵构没从妹妹这边得到线索,便执意要下午跟妹妹同去御拳馆。被妹妹严词拒绝后只得悻悻而归。 赵妍儿用过午膳便打着去学马球的名义出了宫,今日当值护送自己的班直还是徐宁。赵妍儿热情的跟他打了招呼。 “今天又要麻烦徐教头了。” 徐宁诚惶诚恐的向帝姬行了礼。 赵妍儿又道:“一会咱们去御拳馆看周桐大侠,麻烦徐教头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徐宁心里本对赵妍儿有愧,自然答应称是。 赵妍儿车驾先到天波杨府找了杨真儿,车驾留在杨府,自己则与杨真儿骑马去御拳馆。 杨真儿没有护卫,赵妍儿则只带了徐宁。 三人到了御拳馆,求见周桐,御拳馆的门子认识徐宁,便直接将三人带到了演武场。只见那武松,正站在演武场中举着一个石锁,一会抛起,一会儿接住。周围武师都跟着叫好。 “这汉子当真好气力。”徐宁忍不住赞了一声。周桐也认得徐宁,双方见礼,周桐便问:“不知今日徐教头来,所为何事?” 徐宁道:“这位福柔帝姬身边的内侍宋铁,素来仰慕周前辈侠名,特来拜会。” 徐宁的台词是提前教好的,赵妍儿立刻上前施礼道:“在下昨日得见周大侠英姿,十分佩服,今日厚颜过来再见,是想拜入大侠名下,做大侠的徒弟。” 周桐慌忙摆手道:“老夫几日后便要还乡,只怕难以教小友什么东西了。” 赵妍儿道:“正是如此,在下才厚颜来此。不瞒先生,小子自幼仰慕武侠,但身体残缺,无人愿教小人武艺。后来听说大侠威名,甚是钦佩。但思虑自身情况一直未敢拜见。昨日听说大侠要告老还乡,撵转反侧一夜,才终于鼓起勇气,求托徐教头和杨娘子,带我来拜师。在下自家事,自家知。即便是真的跟在大侠身边日夜学习,在下怕是也难以学成。今日只想跟大侠结下师徒之谊,了却心中夙愿。以后会以弟子身份常尽孝心,还望大侠收下弟子。” 周桐还是有些犹豫。他在御拳馆是公开教拳,因为名气大,很多人从他这学个一招半式便出去招摇说是自己弟子。他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今天这种情况他却第一次遇见。 正犹豫,却听一个爽朗男声说道:“师父,你就收下他。”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一身劲装练武打扮的王希孟。 见礼介绍后,王希孟又道:“宋内官天资聪颖,身子骨却弱一些。您若收他为徒,我可以将您传我的养生功法,代传给他。强身健体也好。” 周桐笑道:“那套功法本就是你父和我换拳时教我的,你愿意传他就传他,无须我收徒。” 王希孟却道:“我却是学自师父,便是师父的拳法,怎么能轻易传于他人?” 见众人恳求,周桐也有些意动,武松此时扔累了石锁也走了过来,说道:“周大侠,俺求您教俺身法,您却让俺扔了一天的石锁,可是在消遣俺?” 周桐笑着摇摇头,说道:“老夫说你已经会了身法,你可信?” 武松不解:“俺就是扔了一天石头,如何会了身法?” 于是周桐道:“你让希孟打你一拳试试。” 两人摆开架势,王希孟一拳打向武松,这一拳快速迅猛,眼看就要打到武松,武松却一个闪身堪堪躲过。 两人同时“咦”了一声,双双跳开。武松惊讶地说:“俺怎就会了?” 周桐抚须轻笑:“自然是那石头的功劳。” 众人都有些不解,赵妍儿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小声道:“接石头好比接拳。” 周桐耳聪目明,听了赵妍儿嘀咕,竟颇为惊奇,道:“你来说说是怎么个道理。” 赵妍儿被点名,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组织了一下语言问武松:“石头落下来的时候,你是什么时候用手去接?” 武松道:“自然是快砸到我的时候。”说完这话,武松也是恍然大悟:“闪躲的时机也是在对方拳头快要打到我的时候。” “没错。”周桐道,“闪躲防守,最重要的就是时机。若是对方起手,你就防守,那很容易被敌人攻击迷惑,进而难以躲闪。” 杨真儿也恍然大悟,随即道:“此乃枪法也。” 周桐满意的点点头:“见肉分枪。”说完就在走到兵器架旁,取了一根枪扔给武松,自己则取了根哨棒,对武松道:“你尽管刺来。” 武松也不犹豫,挺枪而上,正刺周桐小腹。枪尖刺来,周桐并不慌张,等到枪尖刺中周桐衣服,还未入肉之时,周桐轻轻一抖哨棒,武松长枪便被弹飞,几乎同时哨棒头就已经顶在了武松眉心。 周桐衣襟也被划破,他却并不在意,特意扒开衣服给众人展示自己的皮肉,说道:“这便是见肉分枪。” 枪尖快要刺到才做格挡,敌人枪被格开后便再无还手之力。这招既精妙又凶险,在场武者无不叹服。皆道:“今次来着了,竟学到如此秘技。” 武松更是纳头就拜,说道:“那日我若有此等技艺,自不会打断了哨棒,落得徒手杀虎的险地。今日请师父收我为徒。俺必当尽心孝顺。” 周桐点点头,看了眼赵妍儿,说道:“一位身体强健,一位才思敏捷。一个天生武者,一个身残志坚。今日我便得了两个好徒弟。” 第39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周桐本非好摆架子搞形式的人,但今天收了两个徒弟,多少还是要庆祝一番的。 众人在御拳馆里摆了香案,现场写了拜师帖,焚表祭天。徐宁、杨真儿做见证,王希孟作为师兄充当引荐。周桐坐于主位,受了弟子叩拜。 又吩咐道:“我师父乃是谭正芳大师,又有大师兄金台对我有过授业之恩,你们应当记得两位长辈,日夜供奉以全孝心。” 二弟子称是。 周桐又道:“我教拳数十载,但真正磕头的徒弟不超一手之数,你们要记下。以后遇到,若是同一阵营该当亲近。若是不同阵营,无关大是大非也可手下留情。” 二弟子再次称是。 周桐便道:“你们大师兄是我的独子周青云,功夫练得还不错。只可惜十八岁死在了征讨西夏的战场。你们要记住,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却也要知道为国而战,亦应舍生取义。” 众弟子答道:“谨遵教诲。” 王希孟立刻补充道:“周师兄五岁开始苦练“童子桩”,十岁通晓七种暗器手法,十三岁已能操控一石五斗强弓。开创“惊鸿三掠”轻功,踏浪而行如履平地。十八岁阵斩西夏狼兵百余人,被射雕手偷袭,负伤后力竭战死。” 众人一阵称赞,周桐却不以为意,继续道:“你们二师兄乃是北京大名府卢俊义,枪棍拳号称河北三绝,此子甚是有钱,你等以后若是没饭吃,可以去打他秋风。” 众人陪着笑了一阵。周桐又道:“你们三师兄叫史文恭,此子武艺虽好,却和蔡京党羽走得有些近,为我不喜。却也没什么大错,便也还是你们三师兄。” 说到四师兄,周通叹了口气道:“你们四师兄便是林冲,想来你们都知道,为师就不多说了。” 又到老五,周桐道:“老五近在眼前,就是希孟。他父亲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眼力过人,武学之道也总有真知灼见,与宋铁一样颇有慧根。只可惜英年早逝,我教导他儿子也是应有之义。” 王希孟见师父介绍自己,便起身行礼,众人一一回礼。 周桐才道:“今天二人,武松年长便排在第六。宋铁就是第七。” 两人领命,又互称了师兄师弟。赵妍儿心想:“这一圈徒弟加起来,不如师父您那将来的关门弟子一个人厉害。” 这才算是举行完仪式。王希孟早就定了餐食,有包着蓝头巾的跑腿给送了过来。 武松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东京,连这送饭的跑腿都有标识。” 王希孟解惑道:“这些都是东京泼皮,今日成立了个帮闲跑腿的行会,便统一带着蓝头巾。” 赵妍儿忍不住内心吐槽:“好广告,饿了么打钱。” 接下来的几日,赵妍儿便打着研学武艺的名号泡在御拳馆里。周桐传授了武松武艺,赵妍儿也跟着学。武松天赋异禀学得很快,武艺水平爆发式增长。赵妍儿四肢不勤,但武艺鉴赏水平也迎来了井喷式提高。 正所谓:人在场边坐,功力心中长,若说动起手,我跑得最快。 武松乃是阳谷县都头,相当于治安大队长,这次来汴京是奉了知县命令来办私事的。事情办成了也不能拖得太久。他协打虎之威,正受知县老爷重用,前途一片光明。所以不能久留。 武松出京那日,众人又聚会饮宴一番。王希孟更是画了一副打虎图作为礼物,言道:“我虽是师兄,但实则二郎哥哥年纪更长,这幅画算是以弟弟身份孝敬,日后若到阳谷县地界,还要请哥哥照顾。” 武松颇为感动,说道:“师兄言重,以后但凡有事,师兄一句话,武松自然赴汤蹈火。” 赵妍儿则拿出一柄宝刀赠与武松,说道:“师兄近日跟随师父习练刀法,小弟便送师兄宝刀一柄。” 习武之人哪有不爱刀的,众人听说是宝刀,赶紧围了过来。 武松为众人展示,抽刀出鞘,只见寒光闪烁,凉意陡至。众人皆说好刀。 赵妍儿又道:“此刀有三个好处,一是削铁如泥。二是吹毛可断,三是杀人不见血。” 武松也不含糊,拽下根头发,发在刀刃上,轻轻一吹,毛发果然断了。 “果然好刀。”众人再次发出艳羡的叫声。 周桐则道:“我观这刀,杀意盎然,似有血光。莫不是前些时候,那杨制使当街杀人用的宝刀?” 赵妍儿道:“正是此刀。青面兽杨志当街杀了泼皮牛二,此刀便是凶器,收入官府。我恳求我家帝姬,又求了广平郡王,才从开封府要了出来。” 武松感动,但还是收刀,递了回来,道:“宋师弟,此刀贵重,俺不能收,还是留着你用。” 赵妍儿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郑重地说:“宝刀配英雄,这刀放在我手里乃是明珠蒙尘。” 武松还要推让,赵妍儿又说:“师兄是看不起我吗?” 武松心道:“我这师弟是个残缺之人,当是最怕别人另眼相看。”想到这些,便也不再推辞。收下了宝刀。 赵妍儿帮武松打点了行装,想着武松的事情,又忍不住出言嘱咐:“平日聊天,我听说师兄亲哥其貌不扬,却取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我知道我一个外人说这些不好,但还请师兄小心你那嫂嫂有别的心思。” 武松之前也觉得嫂嫂对自己多有轻佻之举,便向宋铁道了谢。 武松辞别众人,启程返回阳谷县。他脚程极快,走了不到两日就到了阳谷县衙,向知县禀报了差事。便急匆匆的去紫石街上看望兄长武大郎。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武松忍不住摸了摸背包里的画卷。这次去东京,却是恍然如梦。结识了不少英雄豪杰。自己大哥自然不晓得这些人的厉害,但武松要把打虎图给大哥看看。那可是自己的小师兄、皇家画院画师画的。大哥一定会为他骄傲的。 进了紫石街,街坊四邻却举止怪异,见到武松只是匆匆问好就借口离开,看上去倒像是刻意回避。 武松心中奇怪,待临近哥哥家门前,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来袭。 只见武大郎家门前挂了白色灯笼,正是有丧事的意思。 武松快步跑到门前,只见房门上锁,便想都不想,一脚将门踹开。进了房子,只见一楼正堂也是挂白戴孝,正堂中间放着一个灵位。上书“亡夫武植灵位”。 武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跪倒在兄长的灵位前,一双虎目中泪水涌出,却心疼的哭不出声来。 第40章 苍天无眼恶人活 武松从小无父无母,由哥哥武大郎抚养长大。兄弟二人感情深厚,武大郎对武松来说亦父、亦母、亦兄。 武松在武大郎灵前跪了许久,这才想起出门打探情况。他见街上人都躲他,便来到隔壁王婆的茶水铺子,揪住王婆问道:“王干娘,俺哥哥出了何事?” 王婆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悲伤的表情,说道:“你兄长实在命不好,有你这样好的兄弟,又有金莲那样漂亮的媳妇。却是没有寿命享福。” 武松不愿听她絮叨,便直接问道:“俺哥哥是怎么死的?” 王婆道:“都头你出门公干后不久,大郎便害了心病。金莲每日服侍吃药,却不见好转,不出两天就一命呜呼了。” 武松道:“我家哥哥素来没有心病,怎得突然害病?” 王婆道:“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害病这事谁又说得准。” 武松又问:“我那嫂嫂何在?” 王婆道:“你一走数月,你哥哥亡故,她没了依靠,前几天便改嫁他人了。你若早回来几日还能赶上她在家。” 武松觉得事有蹊跷,便又问自己嫂嫂改嫁何人,王婆却说不知道。武松也奈何不得她,便只能回了县衙,换了一身孝服,买了纸钱元宝在兄长灵前焚烧,又买了些酒水,一边喝一边倒在火里,算是与兄长对饮。 回忆从前种种,悲伤心来,这才哭出了声。武松和武大郎的关系不仅仅是血缘上的兄弟,更是情感上的依靠和支持。武松自幼调皮和人打架,都是武大郎出去给人赔礼道歉,息事宁人。后来武松成年,又与人打架,以为将对方打死,惧怕律法惩罚,便外出逃跑。后来听说那人没死,被救了回来,这才返回故乡,路过景阳冈打死猛虎,被阳谷县嘉奖,却又正碰上搬家至此的哥哥。 哥哥已经成亲,自己又做了都头,原本以为家里日子好起来,武大郎也能享几年福。没想到…… 武松越想越蹊跷,只是一边喝酒一边哭,也不知不觉的醉了。便睡在了哥哥灵前。 午夜时分,武松迷迷糊糊醒来,却见一个黑影立于火盆前,五短身材正是自己兄长冤魂。 见武松醒来,便道:“好兄弟,哥哥我死得好惨。” 武松赶紧出声道:“哥哥怎么死得?” 武大郎只说:“我死得好惨。” 武松又要追问,却见武大郎抬起头来,却是七窍流血的模样,正离自己越来越远。 武松想要抓住哥哥,却从梦中惊醒过来。竟是一场噩梦。 此时鸡鸣声响,旭日初升,武松心想:“我哥哥的死定有蹊跷,出东京的时候,宋师弟就曾经跟我说过小心嫂嫂,想来这事儿必然跟她有关。今日定要打探出个所以来。” 天一亮,武松就找街坊四邻询问,众人只是躲闪,但总有好心人出言提点:“都头不消问我,只是找县前卖梨的郓哥和仵作何九就知道端倪。” 武松先找到了卖梨的郓哥,这小子却一副畏畏缩缩的像是惧怕什么。武松便对他道:“你是怕别人收拾你,却不怕俺的拳头不成?” 郓哥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武松出门后不久,嫂嫂潘金莲就和县里的西门大官人勾搭在了一起。两人常在王婆家里私会。郓哥知道此事后就告诉武大,并和武大一起去捉奸。 武大捉奸在床,却被西门庆揍了一顿,不几日突然就死了,死状甚是凄惨,外面传言就是服了砒霜的症状。 而且发丧不过三日,潘金莲就找人将武大尸首拉出城外烧了。 前几日西门庆更是用一顶小轿将潘金莲抬去了府里。 武松听完顿时怒火冲天,带着郓哥又去找了何九。何九便将自己验尸时发现武大郎有中毒症状和西门庆出钱收买他的事情告诉了武松。并拿出一节骨头道:“此乃武大残骨,骨头自内而外发黑,是中了砒霜之毒。” 武松令二人写了供词,他也找人写了状纸,便去县衙告状。 知县看了状纸,又听了他的讲述,便道:“你也是个都头,怎么不懂得法度?你说西门庆和潘氏有奸情,又不曾捉住;你说武大被他们所害,现在尸首都没有。只凭一个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和几块骨头就告人家通奸杀人,真是无稽之谈。” 武松本是知县下属,见他如此做派,便知他和西门庆定有关系,便不再多说,出了县衙撕了状纸,让郓哥和何九离去。取了宋师弟赠予的宝刀,便朝着王婆家去了。 哥哥死了,束缚这魔神的枷锁便没了。知县不公,捆着太岁的最后一道铁链便也断了。 武松到了王婆家,也不废话,先是一刀砍下王婆一只手来,逼着她说了一遍实情,确定与郓哥所说一致,便砍了这婆子四肢,将她扔到大街上流血等死。然后径直到西门庆的生药铺子。见西门庆不在铺子里,便揪住一个伙计问西门庆在哪里? 伙计见武松提着刀,哪里敢说谎,便说自家老板去了狮子楼。武松又去狮子楼。 西门庆正在狮子楼宴请知县的一名心腹皂吏。却从二楼窗户看武松提着刀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立刻起身对皂吏道:“小可突然想到家中还有急事,需要先行一步。大人尽管吃喝,所有开支记在小可账上。” “大官人自去。”那皂吏喝了不少酒,也不客气,挥手示意西门庆先走。 西门庆出了包房,听楼下武松问道:“西门庆在哪?” 便赶紧从楼后的窗户跳了下去逃走。武松按照伙计指引到了包间,推门进来却只见皂吏,便出口问道:“西门庆哪去了?” 皂吏喝了不少酒,平日里又和武松认识,便站起身来,醉醺醺地说:“武都头,西门大官人也是阳谷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看……” 武松一把揪住皂吏领口,喝道:“我问你西门庆去哪了?” 皂吏被那魔神的眼睛瞪了,吓得说不出话来。武松见他宁死不说西门庆去处,便一拳打在他脸上。 这皂吏被武松拳头打得倒退几步,正退到窗前,脚下一绊竟从窗户闪了出去。 武松怕他也逃了,无处去寻西门庆,便也跟着跳出窗外。只是那皂吏摔在地上是头着地。武松再去看他竟然没了生气。 正此时官差也从四面八方赶来,将武松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说道:“都头,你怎干出这等凶事来。” 武松却道:“俺今日定杀了那对奸夫淫妇。” 官差道:“都头,你杀了王婆,今又打死官差。兄弟们放你不得。我们知道打不过你,可你真要和这些兄弟兵刃相向吗?” 武松杀了两人,心神有些平复,被官差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忍对昔日同僚下手。 附近百姓也出言相劝:“武都头,你是阳谷县的大英雄,却又怎好当街行凶。” 众说芸芸,武松又不忍心连累百姓,只得束手就擒。 第41章 非利足者假舆马 这边西门庆虽然收到了武松束手就擒的消息,但心中还是不安,夜夜梦到武松从牢里杀出来,杀进自己府中将自己砍断四肢才割下头颅。竟成了心病。 潘金莲也不安心,便对西门庆说:“现今第一要务是使银子判武松死刑。第二就是咱们也出去躲一躲。” 西门庆点头称是,说道:“蔡太师家五公子,驸马都尉蔡鞗回乡省亲时,我曾献上不少贺礼,也算有些关系。最近蔡太师要过寿了。咱们就去东京,一是给太师贺寿。二则从东京找门路,定了这武松死刑。” 打定主意的奸夫淫妇收拾行李前往京城。 京城这边的赵妍儿却对阳谷县发生的故事毫不知情,踏踏实实的跟随周桐习武。 这些日子倒是常见王希孟。王希孟也愿意与宋铁交往。赵妍儿几番试探下来,还是搞不清王希孟心思。王希孟却主动露出了狐狸尾巴。 “宋师弟常出来学武,不需要陪着福柔帝姬吗?”王希孟借着二人闲聊,随口询问。 赵妍儿心知这是王希孟故意打探,便说道:“福柔帝姬仁德,看我上午学画辛苦便不再让我做其他杂务。我除了回去再去教她绘画外,便没了别的职司。” 王希孟又道:“如此师弟还真是幸运,遇到明主,以后应该也会随帝姬出嫁?” 赵妍儿则是叹了口气,道:“师兄不知,这贴身侍女自然是能陪嫁的,却没有内侍跟着陪嫁的道理。” 王希孟又问:“那师弟将来有何打算?” 赵妍儿道:“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帝姬若真是赏识,出嫁后又在婆家得势的话,倒是可以将我从宫中要出去。” 王希孟问明白宋铁前程,便问道:“师弟在宫中可有些人脉?” 果然有事,赵妍儿立刻反问道:“师兄是在宫中有事情要办吗?” 王希孟看了看四周,又神秘地压低声音道:“不瞒师弟,家父当年烧制了一套汝窑瓷器,原本是留给我的,但母亲病故后,我沉迷绘画,为买画材被我卖出了出去。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那两件最不值钱,才卖。现在想想那是父亲特意为我烧制,卖了着实可惜,想要买回来做传家之宝。再去找那买家,只道是卖进了大内。若师弟方便,便在宫中帮师兄找寻一番可好?” 赵妍儿略一盘算,说道:“大内之大,较与一套瓷器,乃是大海捞针,师兄可有更准确信息。那瓷器长什么样子,或者具体被宫内何人买走?” 王希孟道:“瓷器是两件,一个三足樽,一个三足樽承盘,凑成一套。买入宫的是个使女,说是在拂云阁伺候。” 赵妍儿笑道:“这可是巧了,咱们福柔帝姬不正是在拂云阁住吗?” 赵妍儿说完便觉得不对。这事情未必就是巧合,没准还是王希孟的某些试探。 王希孟面露喜色,说道:“那师弟可曾见过那套瓷器?” 赵妍儿摇头道:“我却不曾见过,不过回去后定为师兄多加打探,既然是在拂云阁,便好寻着。” 王希孟先行谢过师弟,两人又攀谈几句便各自回家。 赵妍儿骑马先回天波杨府换马车,入府后时间尚早,便让杨真儿再教她射艺。 杨府虽然不大,但也有小型练武场,赵妍儿初学射艺也用不来长距离的靶场,杨府靶场倒也可用。 赵妍儿先射了三支箭,第三支箭竟追尾了第二支箭,射中箭尾,将箭杆劈断了将近三分之二。 赵妍儿欢呼一下,对杨真儿道:“真儿,真儿,你看,你看。” 杨真儿恭喜道:“妍儿射艺长进,这种五步的距离便不用再练了。” 此时所谓步,迈一条腿是一跬,两跬为一步。一步的距离大概就是一米四。五步的距离差不多七米,算是初学射箭的合适距离。 赵妍儿能够升级自然高兴,便兴致勃勃的命人将靶子抬到二十步外射箭。这次却并不顺利,箭矢虽然勉强上靶,却分布极广没有了准头。 赵妍儿深知射艺非一日之功,便不算急躁,得空喝茶,便将徐宁叫了过来。 徐宁与福柔帝姬接触了几次,觉得帝姬性格开朗,又照顾下人,便不是十分紧张。 到了帝姬驾前,唱了个喏,就等帝姬吩咐。 赵妍儿却不说话,徐宁站了半天,正有些不知所措时,赵妍儿才开口,厉声问道:“徐宁,你好大的胆子。” 徐宁立刻意识到是自己之前替人传信之事暴露了,慌忙行礼道:“帝姬恕罪。” 赵妍儿却不依不饶道:“徐教头可知,交通后宫可是杀头的罪过。” 徐教头连忙道:“小人也是被逼无奈。”说话间,便将自己祖传宝甲被盗,被人胁迫传讯的事情,和盘托出。又说:“那信小人也检查过,内容也是好意,纸张没有暗藏毒药。小人绝无害帝姬的意思。” “你可真是糊涂。”赵妍儿骂道,“为了保命的宝甲,却要枉送了性命。” 徐宁道:“小人一时糊涂,还请帝姬责罚。” 徐宁自然希望帝姬责罚,帝姬责罚无非是打几板子,帝姬责罚了此事便也了结。但若闹大,公事公办,自己轻则罚俸挨揍,重则刺配杀头。所以帝姬责罚他约等于是奖励他。 赵妍儿却道:“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怎么责罚你。便将你所作所为报到殿前司,是罚是赏自有上官做主。” 徐宁暗暗叫苦,殿前司都指挥使正是高球,若是落到高球手里,又没钱财贿赂,最轻也是刺配流放。 徐宁赶紧跪在地上求饶道:“帝姬仁德,若真是到了殿前司,小人怕是活不得命。小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请帝姬饶小人一命。” 帝姬看上去十分生气,徐宁是真的怕了。 这时帝姬侍女绿桃开口劝道:“殿下慎重,这事若真闹大了,殿下交通宫外,怕也受非议。徐宁性命事小,殿下名声事大。” 赵妍儿却道:“今日我若轻饶了他,焉知他不去外面乱说。” 徐宁赶紧道:“小人从小嘴紧,有徐铁嘴之称。” 赵妍儿却是被逗笑了,她虽穿了男装,这一笑却是春风百媚。说道:“你不是金枪手徐宁吗?” 徐宁见帝姬态度松动,赶紧顺杆往上爬,说道:“帝姬叫我是金枪手,我便是金枪手。帝姬叫我是徐铁嘴,我便是徐铁嘴。自此以帝姬马首是瞻。” 赵妍儿这才语气松动,又问他:“你那宝贝盔甲可要回来了?” “回禀帝姬,那人也算信守承诺,宝甲已经还回来了。” 赵妍儿却叹了口气,道:“锦儿也是为我好。她本是我闺中密友,只是家族获罪不便在与我走动,这次传信示警,看来还是心系我的安慰。只是我却找不到她,如何答谢她的好意?” 徐宁心道:“帝姬的朋友自然是官员女眷,官员获罪后,女眷怕是被充作了官妓,这才无法与帝姬直接联系。帝姬平日待我不错,又甚得宠爱。我何不借此投效帝姬?”于是道:“小人愿为帝姬分忧。” 第42章 齐人织网如素空 徐宁下值回了家,妻子便吩咐丫鬟将准备好的膳食乘了上来。 徐宁坐下用餐,妻子问道:“官人可要温壶酒?” 徐宁道:“不用,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 妻子道:“是有甚应酬?” 徐宁看了一眼房梁上挂着的皮匣,说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家官人要发达了。” 妻子与徐宁多年相濡以沫,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说道:“你总是想着去边军建功立业,却一直没有能说上话的贵人。现在终于找到人,能调往边军了?” 徐宁道:“还去什么边军。儿子都六岁了,我若死在边军,谁来照顾你们母子?” 妻子问:“那你看那盔甲作甚?” 徐宁道:“我是在想,都知道我宝贝此物。却成了别人拿捏我的物件。这惹祸的根苗,我今日便烧了它。” 妻子道:“你今日还没吃酒,说什么胡话。你若不要,将来留给儿子穿戴。若真上了疆场也能保命。” 徐宁道:“我多拼搏,让咱们儿子以后享荣华富贵,不用再做这搏命的买卖。” 与妻子说话间吃了晚饭,徐宁换了身便装,想了想又揣了个匕首便出了门。 他到酸枣门外,大相国寺的菜园,正见张三、李四等人在菜园练武。便走进了菜园站在一旁观看。 张三见了来人,便停了功夫,笑着走上去说道:“原来是金枪班的徐教头,小人张三这厢有礼了。” 徐教头却并不给他脸色,问道:“大相国寺管菜园的和尚哪去了?” 张三道:“这菜园原本是我们师父在管,后来师父因故出走,新来的和尚懒惰,向来不打理菜园,我和弟兄们看不过眼,便替他在这里收拾。” 徐宁冷笑一下,说道:“是被你们打跑了?” 李四看徐宁来者不善,便道:“徐宁,我等看在你和师叔林冲有些交往,才敬你几分。你却是不要这脸面,想来找茬怎的?” 徐宁道:“你也知道我与林冲素来交往,为何却要害我?” 李四一时语塞,张三则赶紧上前笑道:“师叔借一步说话。” 张三这是示弱,徐宁也见好就收,和张三到了菜园边上僻静的地方。 徐宁开门见山问道:“是你派人偷的我祖传宝甲?” 张三道:“却不知师叔如何得知?” 徐宁道:“我宝甲悬在梁上,又有示警铃铛。京城里能有如此轻功的,便只有女贼梁上燕子崔小燕。现在世人皆知她是去你那帮闲行会做工,我不找你找谁?” 张三还想狡辩,徐宁又道:“我知道这幕后不是你出的主意。我还知道幕后之人是个女子。你带我去见她,我有要事相商。” 张三犹豫了片刻,才道:“师叔容我去打个商量。” 徐宁点头,笑着说:“我看你等武艺,跟着鲁智深那和尚也算精进不少,但和尚走后却进步不多。我便再教你们几招。” 张三连连道谢,将徐宁带到众人面前,只说今日特地请了徐教头教大家武艺。众人知道徐宁本领,自是高兴。 安顿好徐宁,张三便亲自回了趟顺风楼。此楼也在酸枣门外,乃是帮闲行会的总店。 约莫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张三又回了菜园,带着徐宁就去了顺风楼。 徐宁第一次来此,一进楼内,却见一排柜台,里面坐了清一色的女孩儿,外面则是一排对应的凳子。有得凳子上坐着客人,正向女孩儿委托工作。一个漂亮女子迎上来,向徐宁福了一礼,问道:“官人要办什么业务。” 后面的张三上前挥了挥手,道:“这是我的客人。你不用管,去忙别的。” 那女子便又福了一礼,退到一旁,自始至终面带笑容,让人觉得亲切,却又带着几分疏离。 徐宁又跟着张三上到二楼,到了一间房外,张三整理了一番衣领,敲了敲门说道:“徐教头到了。” 一个女子过来开门,徐宁一眼就认出那女子是梁上燕子崔小燕。 崔小燕冷着脸不说话,将二人放进屋内。只见屋内主位坐了一个女子,身穿黑衣,黑纱蒙面,看不清面目。 徐宁抱拳道:“在下徐宁,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女子道:“小女子叫黑寡妇,徐教头今日找我何事?” 徐宁道:“我替贵人带了话来。” 黑寡妇便吩咐张三和崔小燕门外等候,等二人出了门,黑寡妇又请徐宁坐下说话。 徐宁才道:“贵人想问你一个问题。” “徐教头请讲。” 徐宁问道:“王希孟可知宋铁真实身份?” 黑寡妇道:“王希孟不知道宋内官真实身份。这事儿我确定刘腾没跟王希孟说。” 徐宁记下黑寡妇的话。黑寡妇又道:“我也有事情想跟贵人说。徐教头可愿意带话?” 徐宁道:“贵人已经吩咐过在下,之后与娘子联系,便由在下负责。” 黑寡妇听了像是有些高兴,便直言道:“我欲调查刘腾真正死因。贵人可愿相助?” 徐宁点头道:“我自会向贵人禀报。” 说完事情,徐宁也不多留,便匆匆离开。第二天,赵妍儿便收到了徐宁带回来的消息。 锦儿需要赵妍儿帮助她调查刘腾之死真相。应该没必要在王希孟的事情上骗自己。她本身对刘腾的死也保持着怀疑,现在自己的实力逐渐增强,适当了解皇城司的事情也不是坏处。 只是如何接触皇城司却还需要一个契机。赵妍儿深信,契机这种东西等是等不来的。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 赵妍儿心中盘算良久,正巧这日下了第一场春雨,赵妍儿学画回来,便差绿桃出去打探消息。 绿桃很快回来禀报:“今日虽然有雨,但广平郡王约了几位世家公子去宫外饮宴。预计未时(下午一点)就会出宫。” 赵妍儿点点头,立刻用午饭,然后小睡一会儿调整自己的状态,到了约么还有一刻钟赵构就要出宫的时候,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绿桃说:“一切都布置好了吗?” 绿桃答道:“一切都按殿下的意思准备好了。” 赵妍儿轻笑一下,俏皮可爱地说:“咱们出发,去堵我那不成器的废物九哥。” 好戏开场。 第43章 诡计初萌烟雨中 春雨连绵,这第一场春雨既然下起来就很难停止。 赵构出了自己的宫舍,身后撑伞的内侍虽然将伞举得很好,丝毫不会让雨点落在贵人身上。但赵构脚踏雨地,难免把那双新作的缎面靴子弄湿。 这双靴子乃是制造处新送过来的,单是价值就够汴京城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开支。但赵构可不会关心自己的靴子。 等他上了马车,自有内侍帮他换了鞋袜,到了饮宴处,下车入屋则会再做更换。 他是皇子,身份尊贵,这些事情从来不用操心。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在他的认知里,鞋子从来都是干的。 赵构出了自己院落,还需要再走过一条小街,才能上大街坐马车,快要到大街时,大街上转过一个人来。 那姑娘身穿淡粉色罗裙,独自举着伞,一步一步向赵构方向踱来。也许是怕雨水打湿了身子,姑娘的伞檐压的很低,没有看到对相而来的赵构。 待走得近了,姑娘看到对面有人,轻轻抬起伞来。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映入赵构的眼帘。 黑白分明的眼睛原本透着一丝不安,看到赵构后,立刻转为惊喜,高兴地叫道:“九哥哥。” 来人正是赵构那气人又可爱的妹妹赵妍儿。 赵构享受着妹妹见到自己高兴的目光,故作平淡地问道:“好巧啊。” 赵妍儿注意到赵构身后跟着的内侍们,意识到自己的哥哥要出门,眼神中闪出一副失落的样子,但还是试探着问道:“九哥哥这是要出去吗?” 赵构既愿意看妹妹高兴的样子,又愿意看妹妹受伤的表情。便直言道:“与好友约了饮宴。妹妹可要同去?” 赵妍儿立刻满怀期待地说:“自然愿意。” “哎呀。”赵构却一拍额头道,“我忘了,我们是去樊楼饮宴,那不是妹妹能去的地方。” 赵妍儿眼中立刻流露出无比失望的神色。说道:“那……那就不来烦哥哥了。”说完,就福了一礼,转身走了。 赵构满意的看着赵妍儿失落的背影,和被打湿裙角的狼狈。心中自得。随即又想:“这是第一次见到妍儿女装吗?别说,还挺好看。这妹妹能拿得出手,一会儿和佘彦质他们吹嘘一番。” 赵构继续前行,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心想:“妍儿掉头走了,难道是来找我的?对了,今日下雨,她没法去骑马,出不了宫。这倒真是有点伤她了。可是我已经和别人有约,这次不能陪她玩。” 又走几步,赵构还是觉得不对:“她为什么来找我玩?她找我向来是射箭,宫里又没法射箭。”脑中浮现出赵妍儿脸上最初的不安,又想起父皇前段时间交给自己的任务。赵构突然灵光一现。 “对啊,她为什么总愿意出宫,不正是因为宫里可能有人欺负她吗?下雨天她出不了宫,大概就是怕有人来欺负她,她才来找我。” 想到妹妹那狼狈的样子,赵构再不犹豫,吩咐道:“王福,你去宫外通个话,就说孤今日有事,不能赴宴。” “奴婢领命。” 贴身内侍领命而去,赵构则屏退左右,自己撑着伞去了拂云阁。赵构第二次来到妹妹闺房,发现妹妹还没换掉湿漉漉的衣裙,眼睛有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但见到赵构后,眼神又变得明亮起来。 赵妍儿问道:“九哥哥不去赴宴吗?” 赵构有些心疼这样的妹妹,便安慰道:“一群狐朋狗友,哪有自家妹妹重要?” 赵妍儿开怀一笑,赵构又道:“高兴吗?” 赵妍儿害羞点点头。 赵构便说:“既然哥哥让你如此开心。你是不是应该把你那张清明上河图送给哥哥作为谢礼?” 赵妍儿立刻像护犊的母老虎一样盯着赵构。赵构这才笑道:“现在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你最宝贝那张画。每日都恨不得搂着睡觉,我怎么会抢你画?” 赵妍儿这才像是松了口气。赵构又道:“我既然来你这边做客,你是不是应该让我宾至如归?” 赵妍儿道:“应有此意。” 赵构道:“那为什么连杯伯牙绝弦都没有?” 赵妍儿拍了拍脑袋,便跑出去让绿桃准备茶点,并暗示她下一步计划开始。 赵构见妹妹终于没事,便也放松了许多,拉着妹妹下棋。赵妍儿倒是学过围棋,和赵构对弈竟然也能下上几手,赵构棋路是典型的古风古韵,赵妍儿则是不拘泥于风度,时常出些怪招。 赵构便骂道:“死缠烂打,有失君子之风。” 赵妍儿却道:“竞技对抗,胜者为王。” 这更勾起赵构的好胜心,全力以赴之下把赵妍儿杀得片甲不留。 赵妍儿开始耍赖:“皇兄,你的君子之风呢?” 赵构得意道:“你说的胜者为王。怎么样?没招了?” 赵妍儿则道:“真把我逼急了,我也不怕化身为大汉棋圣?” “大汉棋圣?”赵构问了一句,显然是没听过这个说法。 “汉景帝刘启啊。” 赵构脑子灵光,立刻明白了赵妍儿的意思。 这位汉景帝刘启在当太子的时候与吴王儿子刘贤下棋,结果刘贤不但棋路凶猛还嘴臭,惹怒了太子刘启,刘启抄起棋盘就照着刘贤头砸了过去,没想到却把刘贤给砸死了。 现代人说,跟他下棋输则输棋,赢则嗝屁,便称他为“大汉棋圣”。 赵构知道这个典故,但第一次听到大汉棋圣的说法,被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嬉笑打闹,正是一派兄友妹恭的景象,绿桃却从门外匆匆地跑了进来。 赵妍儿见绿桃慌张,赶紧问道:“绿桃,怎么了?” 绿桃连忙道:“殿下,不好了。惜若姑姑冲着咱们这边来了?” 赵妍儿的神态明显紧张起来,结巴道:“她……她来干什么?” 绿桃道:“许是你之前向茂德帝姬要那块玉……” “好了,我知道了。”绿桃还没说完,赵妍儿就紧张的打断了她,然后对赵构说道:“九哥哥你先躲起来,惜若姑姑来者不善,莫要连累了你。” “什么惜若姑姑?她是何人?”赵构还在问。赵妍儿却慌张的听不进去他的话,推着他就往门外走。 绿桃却道:“惜若姑姑已经到了门口,来不及了。” 赵妍儿只得将赵构推进自己的绣床。拉上了帷幕。 刚藏好赵构,便有一个中年宫人推门走了进来,趾高气扬的看着赵妍儿问道:“茂德帝姬叫奴婢问你话。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是何道理?” 第44章 诬言似毒刺人心 窗外的小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 赵构躲在妹妹的绣床上,思考着这突然杀过来的什么姑姑是谁。 等来人说到替茂德帝姬问话,赵构才反应过来。这什么惜若姑姑乃是会宁殿的宫人,后来随茂德帝姬出嫁去了蔡府。算是茂德帝姬最重用的侍女。 想明白这人是谁,赵构心里便有些生气。一个宫人也敢用这种语气跟帝姬说话,这也太嚣张了。正琢磨赵妍儿会怎么训斥对方。 却听自己那不争气的妹妹,细声细语的陪着小心道:“姑姑莫要生气,福柔也是有难言之隐。往常父皇赐下的宝贝,福柔都是送到五姐姐那边。可是今日正好需要一块好玉佩,所以才厚着脸皮跟五姐姐讨要。” 惜若却道:“你能有什么用处?却莫要装得可怜。我来时帝姬吩咐过了,若你不说清楚缘由。奴婢可代姐姐教妹妹做人。” 赵妍儿像是更害怕了,几乎要哭出声来,说道:“福柔最近受人恩惠许多,想找个像样的东西作为答谢,所以才有此一言。还望姑姑在姐姐面前美言几句。” 惜若转了转眼珠,心道:“我正愁没机会教训你,你却给了我话头。”又板起脸来说道:“帝姬身为天子血脉会受别人恩惠?莫不是思春哪个男子,要做什么定情信物?” “姑姑怎可这般说话。”赵妍儿话里已经有了哭腔。 绿桃也连忙说:“事涉帝姬清誉,姑姑慎言。” 惜若不敢真动手打帝姬,但绿桃却是不放在眼里,一个耳光抽过去就骂道:“你什么身份,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这位姑姑跟着茂德帝姬掌权日久,许多帝姬、后妃都敬待她,自然也是骄横惯了,绿桃这种最底层的侍女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惜若抬手给了绿桃一个耳光,却见福柔帝姬竟然像是被吓到,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惜若姑姑息怒,求惜若姑姑不要打我耳光,不要吐我口水,不要拿朱钗扎我……” 惜若被福柔帝姬这一跪给吓了一跳,她再大胆也不敢让帝姬下跪,赶紧过去搀扶,心道:“这福柔帝姬莫不是疯了?我怎么敢打她耳光,还拿朱钗扎她。”话又说回来,这福柔帝姬若不是疯了怎么敢和自家殿下作对。 帷幕内的赵构只看外面朦胧大概,以为惜若真要上前打自己妹妹,再也忍不住,出声喊道:“住手!” 惜若听帷幕内有男声传出,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心想:“怪不得这福柔帝姬如此反常,如此害怕。原来是床上藏了男人。原本自家殿下还想出手害她清白,好让她能嫁给高衙内。没想到这小帝姬小小年纪就如此不自爱,却正好撞到了我手里。” 立功心切的惜若姑姑立刻冷笑着说道:“好啊。福柔帝姬竟敢私会野男人,我今日正好拿奸拿双,也肃清宫里风气。” 说着也不管福柔帝姬,便冲向帷幔,打算先抓了这奸夫。 还未等她过去,帷幔内的人却先掀开纱帘冲出来,照着她小腹就是一脚,将她踹飞了出去。 惜若姑姑被踹飞了三四米,也看清了帷幔内的人正是九皇子。重击加上惊愕让她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个刁奴,竟然欺负到贵人身上来了。”赵构骂道,“今日我便带你去父皇面前,让父皇评评理。” 说着又拽着惜若姑姑的头发,在她脸上扇了两个耳光。又对旁边捂着脸的绿桃说:“孤给你报仇了。你却要跟孤说明白,妍儿那玉佩是要送给谁。” 赵妍儿连忙出声阻止,绿桃却抢着说道;“自然是给殿下您的。我家帝姬常说,这宫中几十兄弟姐妹,只有殿下对她最好。总想着报答殿下,才找茂德帝姬讨要玉佩的。” 果然如此,这妹妹没有白疼。打了鸡血的赵构又给了惜若两个耳光,对绿桃说:“你去门口喊两个班直进来。”说完又怕惜若瞎喊,便掏出手绢塞了她的嘴,又找了两根带子将她捆了起来。 这边班直进来,闹出动静,也惊动了拂云阁的其他人。拂云阁众人到了西厢房,任婉容是拂云阁主位,便来问情况。 不用赵妍儿开口,赵构便将自己想象中赵妍儿被人欺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任婉容却说:“郡王,此乃后宫之事,却不着急报到御前,应先请皇后娘娘圣裁才对。” 赵构却不以为然,说道:“后宫之事多是贵妃娘娘管,这老虔婆是贵妃宫里老人,怎会不袒护她?” 任婉容不为所动。赵妍儿辛苦布局怎么可能功亏一篑,立刻又摆出柔柔弱弱的样子,对赵构说:“九哥哥,我看还是算了,惜若姑姑又没真打到我。就是打到了,妍儿也能忍。” 赵构却不能忍,她指着赵妍儿说道:“你看她多懂事,多可怜。婉容娘娘若不愿意为妍儿做主,孤便自己去找父皇。”说完就径直去了皇帝寝殿。 任婉容听了赵构的话,心里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这些天她暗中观察,这个赵妍儿可不是表面上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冲她把皇帝哄成智障那副样子,说她没些手段是不可能的。 对了,现在还要加上这个韦妃的傻大儿——九皇子赵构,怕是也加入智障阵营了。 赵构离去,这里自然还是任婉容做主,她立刻派人去通知皇后和贵妃娘娘,又要命人给惜若姑姑松绑。 柳美人却在此时说话:“婉容娘娘,这仆妇身强力壮,若是放开发起凶来,我等弱女子又怎么是她的对手。” 任婉容实在忍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柳美人借着福柔的光,承宠几次也是胆子大了,敢跟老娘叫板了。我今日若不压她一头,这拂云阁以后怕是要让福柔说算了。”于是说道:“有御前班直在此,她一个妇人还能翻天?本宫说放开就放开。出了事情本宫自然负责。” 眼看御前班直得令就要给惜若松绑。就听赵璎珞大着胆子说道:“娘,这种危险咱们还是别冒了。您也通知了皇后和贵妃娘娘,自是尽了您的职责。没必要再掺和这事儿。” 眼看着福柔帝姬给自己女儿使了个眼神,自己女儿就站出来说话,任婉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完了,我的女儿也步了韦妃那傻儿子的后尘。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女儿说得也不无道理,这种事情还是躲得远远的才对。 于是,任婉容打了个喷嚏,说道:“这阴雨天真是讨厌,本宫好像感冒了,还是回屋里歇息。一会儿皇后娘娘过来,千万莫把病气过给娘娘。” 第45章 步步为营计渐成 春日第一场雨,又当皇朝鼎盛,正是皇帝修仙练道的好时节。 上清宫林真人带着皇帝做引导术,太子赵桓也在旁边陪侍。 三人练得出了些汗,皇帝觉得身体通透了许多,便又赏赐了林真人。太子亦步亦趋,也有赏赐赐下。 林真人面色如常谢恩,心中暗自估算了赏赐的价值,想着需不需要往老家送些钱。 便有内侍通报:“广平郡王求见。” 赵喆允可后,广平郡王赵构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见太子和林真人也在,才耐着性子与三人见礼。 赵喆见儿子急急躁躁,便出言责备道:“凡事应先有静气。天大的事情来了,也不能急躁。” “父皇教诲的是。”赵构先行礼受教,但还是急不可耐地说道,“只是现在宫里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一个下人奴仆竟然欺负主人。” 赵喆摇摇头,说道:“朕都说静气了,你怎还如此急躁。又是哪个下人欺负你了?” 赵构道:“哪是欺负我,分明就是有人欺负妍儿妹妹,一个仆妇,竟然还抬手打人。” 原本盘膝静坐榻上的赵喆,腾的一声从蒲团上蹦了起来,怒道:“哪里来的仆妇,竟然欺负到朕的女儿头上。你个废物,怎么不出手救自己妹妹,跑我这里告什么状。” “父皇,静气,静气。”赵构赶紧摆手道,“儿臣自然是拦住了,那仆妇已经被儿臣捆了,妍儿妹妹也没被打。”赵构把自己看到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赵喆这才恢复了平静。说道:“既然任婉容说要报请皇后,想来皇后也能处理了那仆妇,倒是不用着急。”赵喆说完,又看到一旁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太子,忍不住问道:“桓儿觉得如何。” 事不关己的太子没想到赵喆还能问自己,愣了一下,立刻答道:“儿臣觉得父皇说得对。” 赵构却道:“父皇,后宫诸事都是贵妃娘娘在管,那仆妇又是贵妃宫里老人,怕是会有偏颇。” 赵喆完全是老板心态,向来撒手叫皇后和贵妃这些高管管理后宫,甚至还没自己的皇子了解后宫,听赵构这么一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又问太子:“桓儿觉得呢?” 赵桓没想到还有一问,立刻说道:“儿臣觉得九弟言之有理。” 开玩笑,赵恒可是太子,母亲是先皇后,已经薨逝,后宫的事情和他自然没了关系。他是嫡长子,又是太子,只要不犯错,以后就是皇帝。所以也就养成了凡事不担责任的处事态度。 赵喆之前对自己的太子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好大儿十分乖巧听话,又愿意陪自己修仙练道,是真的招人喜欢。 只是今天他听说妹妹挨了欺负,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着实可恶,对比之下,老九那气呼呼的样子却是可爱许多。 赵喆道:“既然构儿说得对,那咱们就去拂云阁看看。” 赵桓心里还是“啊,对对对。”的惯性思维,随即反应过来,我也要跟着去啊,父皇的后宫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真人则想:“怎么又是拂云阁,我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告退。” 但皇帝一声令下,众人自然都得跟着去拂云阁。只是贵妃比皇帝来得更快。 今日茂德帝姬又回宫中看望母亲,刚用完午茶打算午睡,便有赵妍儿的侍女上门讨要之前送过来的一块玉佩。 所谓下雨阴天睡觉天,被打扰午睡的茂德帝姬甚为恼怒。怒气转移到赵妍儿头上。 好你个赵妍儿,东西是你为拍我马屁主动送过来的,现在又想要回去,你当我这儿是钱庄啊? 盛怒之下,茂德帝姬就打算去教训一下自己的妹妹。只是窗外的小雨又让她觉得出行麻烦,便派了自己最贴心的惜若姑姑去训斥赵妍儿。 惜若向来可靠,茂德帝姬便继续自己午觉。只是惜若走了不到三刻钟,便又有拂云阁宫人过来通报情况,竟然是惜若被九皇子给打了。 好啊,要反了天了。 茂德帝姬虽是皇帝第五女,但她之前的四位姐姐要么早夭,要么性格软弱,要么出身不好,要么嫁的不好。加上皇帝的喜爱。茂德帝姬大有长姐为母的霸气劲。 这下面的妹妹赵妍儿和她对着干,怎么九皇子这个弟弟也要和她对着干。 权威受到挑战的茂德帝姬立刻跟着母亲刘贵妃,搭乘轿辇来了拂云阁。 轿中,刘贵妃忍不住问女儿:“传信的说惜若竟然要动手打福柔,可是你教唆的。” 茂德帝姬没好气地说:“我又不傻,怎么会让一个侍女去殴打帝姬。我就是让惜若去训斥福柔一顿。顶多也就是小小惩罚,怎么会殴打?” 刘贵妃也觉得事情有蹊跷,多年的宫斗经验让她觉得此中有诈,应当谨慎行事。可是进了拂云阁便见到惜若被捆着跪在雨里。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立刻生起气来。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刘贵妃已经制霸宫中多年,除了王贤妃敢小小的违逆她一下,哪还有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于是她立刻开口道:“事情还没查清,怎么就将人捆在雨里,若是因此害了什么病,又是冤枉了人家怎生是好?” 茂德帝姬也命令御前班直道:“赶紧放人。” 御前班直也知道刘贵妃和茂德帝姬权势,动手松开了惜若。惜若立刻哭喊着要告状,却见刘贵妃摆了摆手,便闭嘴跟着进了拂云阁主屋。 刘贵妃坐到主位,却不见任婉容踪影,便出声询问。拂云阁的管事婆子上前答道:“婉容娘娘害了风寒,怕将病气渡给娘娘,便自己在卧房休息。失礼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刘贵妃知道这任婉容八成是在躲自己。却只以为是任婉容怕受责罚,逃避之举。便也没说什么。眼神凌厉的扫过在场众人的面孔,开口便说:“惜若,你说说,是怎么个经过。” 惜若赶紧道:“冤枉啊,福柔帝姬失礼在前,我家殿下身为皇姐,便派奴婢来传讯劝说福柔帝姬多学礼仪。我一来,福柔帝姬却指使侍女想要殴打我,推搡之中,帝姬便非要向我下跪。然后躲在帷幔后面的广平郡王就冲出来殴打奴婢。现在想来,就是福柔帝姬在广平郡王面前演的一出戏,是要借广平郡王的刀杀了奴婢啊。” 惜若叙说的感情丰富,声情并茂。茂德帝姬便质问赵妍儿:“福柔,你还有何话说?” 第46章 泪掩心机暗藏锋 福柔帝姬一脸柔弱地说道:“惜若姑姑说得都是实情。还请贵妃娘娘和皇姐责罚。” 茂德帝姬看赵妍儿那柔柔弱弱的样子就来气。现在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早干什么去了?于是说道:“你既然知道错了,就给惜若赔礼。若是惜若肯原谅你,我便也不为难你。” 她话说的轻松,惜若愿不愿原谅还不是要看她眼色。更何况茂德帝姬原谅了赵妍儿,不代表刘贵妃就会轻饶了她。 于是柳美人上前道:“帝姬此言却是不妥,尊卑有别,哪有贵人给奴仆道歉的道理?还请帝姬三思。” 柳美人不说话还好,她这一说话,倒让茂德帝姬更是生气了。柳美人是什么人,原来就是出了名的捧高踩低,近日承宠次数见多,竟也敢在她面前出言违逆了。 茂德帝姬直言道:“此事与柳美人何干?” 柳美人道:“自然是与我无关。” 茂德帝姬毫不留情地道:“既与你无关,又何须你多嘴。你一美人,此处轮得到你说话吗?” 柳美人却是干脆跪倒在地,说道:“贱妾只是说句公道话,若是帝姬不喜自可责罚贱妾。”虽然她不知道赵妍儿的计划是什么,但跟着干就对了。更何况现在护着赵妍儿,陛下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奖励自己呢。 柳美人这一跪,赵璎珞也噗通一声跟着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反倒吓了茂德帝姬一跳,忍不住问道:“你跟着跪下作甚?” 赵璎珞道:“求皇姐不要责罚柳美人和妍儿。” 茂德帝姬气得嘴角抽搐,呦呵,这拂云阁全都是有情有义之人。于是她转向赵妍儿问道:“你待怎样?” 赵妍儿眼中含泪,说道:“既然皇姐要妹妹赔礼道歉,妹妹就向姑姑赔礼。要是姑姑不解气,妍儿就自己抽自己几个耳光。” “神经病啊你!”茂德帝姬心中呐喊,“我只说让你道歉,谁说让你抽自己了?”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赵璎珞喊道:“皇姐真要这般惩罚妍儿,妹妹愿意代为受过。” 说完,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大嘴巴就抽在了自己脸上,她用力极大,几个耳光下去,自己原本胖嘟嘟的脸就肿了起来。 赵璎珞下手当然狠,赵妍儿可说过,这次演得越卖力,就越不会嫁给死鬼冲喜。 茂德帝姬还未来得及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赵妍儿却突然暴起,双手抓住惜若姑姑的胳膊摇晃着求情道:“姑姑饶了我们。” 赵妍儿冲过来的突然,惜若姑姑下意识的挣扎,用手一推,赵妍儿顺势倒在地上,竟摆出一副疼得起不来的样子。 刘贵妃暗道:“不好,中计了。”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门外一声暴喝:“大胆,竟然敢如此欺负孤的妹妹。” 只见九皇子从门外冲进来,一脚又将惜若踹倒,然后去看赵妍儿是否受伤。 惜若再次倒飞几步,趴在地上,心想:“咦?好熟悉的感觉。” 茂德帝姬暴喝道:“老九,你好大胆子,这是宫里,容得你撒野?” 茂德帝姬话音刚落,却听门外又有人道:“朕倒要看看,是谁在宫里撒野?” 皇帝驾到,刘贵妃和茂德帝姬赶紧起身接驾。而已经进屋的皇帝看到的是,自己的构儿正扶着妍儿缓缓站起身来,妍儿眼中噙着泪水,原本带着三分的惊恐,三分的委屈,三分的无助。见到自己那一刻化为了十分的希望。 赵喆气冲冲走到主位坐定,却并未让刘贵妃坐下。这才继续看别处。只见柳美人跪在地上,朱钗凌乱,有几分狼狈,眼中却全是对自己到来的欣喜和……渴望? 赵喆赶紧移开目光,再看赵璎珞,只见这个女儿也跪在地上,胖脸通红早已肿了起来。 赵喆生气地问道:“是谁打了朕的女儿?” 所有人都看向赵璎珞。茂德帝姬用凌厉的眼神告诉赵璎珞:“赶紧跟父皇解释清楚是你自己打得。” 赵璎珞像是收到了茂德帝姬无声的信号。张开嘴却没说话,而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天崩地裂,自然哭得说不出话来。 茂德帝姬只能亲自解释说:“父皇,是她自己打的。” 赵喆皱着眉头道:“她又不傻,干嘛自己打自己?” 这怎么解释?我能说这一屋子都是神经病吗? 刘贵妃看自己女儿已经应付不过来,赶紧说道:“许是顺德帝姬经事太少,刚刚臣妾让惜若向福柔帝姬赔礼时,声音大了些,吓着了孩子。这孩子怕受责罚才自己打了自己耳光。” 嗯,解释的合情合理……个鬼。 赵喆问道:“你看这情况像是你让你家奴仆向妍儿道歉吗?” 刘贵妃扫视了一下现场情况,心想:“嗯,我要是刚来,我也不信。”但是她明白自己已经中了圈套,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再做解释怕是徒劳,于是打算使出自己向来好用的撒娇手段。 正要施展法术,却听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说道:“父皇~不怪贵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妍儿的错。父皇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赵喆的语气仿佛也跟着这娇娇柔柔的语气跑了偏,捏着嗓子道:“你倒说说你又有什么错?” 赵妍儿道:“都怪儿臣惹出这些麻烦来。父皇操劳国事,本就辛苦,又要为这些事分心,是儿臣不孝。” 赵喆听了女儿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道:“妍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却还在为我着想。我这个当爹的不合格啊。” 被抢了台词刘贵妃知道自己这次输了,赶紧抓住说话的机会,跪在地上说道:“臣妾管理后宫不利。请陛下责罚。” 赵喆没有让她免礼,也没有接她话茬,而是指了指惜若,说道:“拉出去,杖毙。” 御前班直毫不犹豫,上前按住惜若,惜若挣扎着喊道:“奴婢冤枉!都是赵妍儿设计诬陷!殿下救命!” 茂德帝姬赶忙跪下想要求情,却被赵喆瞪了一眼,骂道:“你手下的好奴婢。” 茂德帝姬不敢再说话,惜若的声音也没了,显然是被人堵了嘴。 现场气氛降至冰点,等御前班直回来复命,正巧此时皇后也过来,赵喆才让皇后坐下,说道:“以下犯上的事情可以这样了结。但有一件事情朕却要问问。” 第47章 巧变风云计转新 “朕倒要问问,朕赏赐给福柔帝姬的那些东西去哪了?”赵喆掷地有声的询问出口。 茂德帝姬便出言辩解:“父皇,那些东西都是赵妍儿主动送给儿臣的。” 赵喆道:“她又为何送你东西?” 茂德帝姬道:“自然是为了讨好儿臣。” 赵喆又问:“她又为何讨好于你?” 茂德帝姬顿时语塞。她当惯了后宫小霸王,却从没想过为什么其他人要讨好她。总不能回答是因为父皇宠爱,别人才会讨好她。 赵喆见茂德帝姬答不上来,却依然追问:“她却为何所有赏赐一件不留全部送到你那里?” 茂德帝姬硬着头皮答道:“大概是赵妍儿她挥金如土,不珍惜父皇赏赐,拿父皇赏赐去做人缘。” “到现在你还狡辩?”赵喆怒道,“这么多兄弟姐妹,她即便是做人缘却为何只与你一人。” 赵构立刻插嘴道:“妹妹倒想给我一些,却全被人抢走了。” 赵喆瞪了赵构一眼,赵构讪讪的退到一边。 茂德悄悄瞪了赵构一眼,记下一笔黑账。却再也不敢回答赵喆的问话。 赵喆这才下了结论,道:“分明就是你抢了妍儿的赏赐。” 茂德帝姬见自己说话皇帝已然不信,便伤心地哭了起来:“父皇既然不信儿臣。儿臣多说无益,只请父皇责罚儿臣,为赵妍儿出气。” 赵喆素来疼爱茂德帝姬,见她也哭了,难免心头伤感。赵妍儿见赵喆表情犹豫,连忙上前道:“父皇,真的不干皇姐的事情,是儿臣自愿将您所赐之物赠与皇姐的。” 你看,人家都承认了,茂德帝姬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正要说话,却见赵喆脸上伤感万分,质问道:“赵金福,你看看你妹妹多懂事?你为何要欺负她?” 茂德帝姬赵金福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她什么都没干好。 是,她是打算找人玷污了赵妍儿,然后借着赵妍儿已非清白之身的名义,嫁给那个花花太岁。 可是她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实施计划好?东京城的浪荡子还没有人敢接这个任务好? 怎么就成了她欺负赵妍儿了。 赵构此时又出来添柴加火,道:“皇姐,你不要当我们都是傻瓜,你欺负妍儿的事情父皇早有察觉,只是向来宠爱你才没有提及。” 赵喆再次瞪了一眼赵构,赵构又退到一边,却被赵喆问道:“你倒说说她做了什么欺负妍儿的事情?” 之前赵喆便让赵构悄悄调查赵妍儿被人欺负的事情,赵构其实进展不大,但也一直怀疑茂德帝姬。今天突然被问,自然是知道父皇让他交待差事。 好在他赵构给人定罪,从来都不讲证据,回忆那日赵妍儿说得话,便道:“自然是扇妍儿的耳光、拿朱钗扎妍儿、扯妍儿头发、拿口水吐妍儿,还把妍儿推进池塘里。对了,还逼着妍儿和青蛙亲嘴。” 赵妍儿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和青蛙亲嘴了。”佩服了赵构这莫须有的功夫,赵妍儿赶紧对事情细节进行必要的补充,拽着赵构的衣角委屈唧唧地说道:“皇兄别说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赵构立刻道:“对,这就是小时候皇姐欺负妍儿的手段。” “我什么时候这么欺负过人了?”气极反笑的茂德帝姬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荒唐。 赵妍儿立刻缩缩脖子:“对,这些都不是皇姐做的。” 茂德帝姬看到赵妍儿那哭唧唧的样子就生气,怒道:“你闭嘴。” 赵喆一拍桌子怒道:“你还敢恐吓她?” 茂德帝姬又辩解道:“父皇,你是了解我的。我怎么会做出那种恶事来。” 赵喆看了一眼脸越来越肿的赵璎珞,问道:“你还嘴硬?” 茂德帝姬欲哭无泪,不是,我啥都没干,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赵璎珞也赶紧模仿赵妍儿那懵懂的样子说道:“父皇。这都是我自己打的,与皇姐无关。” 赵喆又质问茂德帝姬:“你看,连小十八都比你懂事。” 赵璎珞心道:“父皇,我是老十九。”嘴上自然没说。 皇帝言语上的些许失误,此时自然没人敢纠正。 茂德帝姬还想辩解,却被刘贵妃一把抓住。刘贵妃道:“陛下莫急,许是她们姐妹小时候的玩闹,也不用当真。” 赵喆对这话不以为然,你们说是玩闹,我家妍儿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没准晚上做噩梦还会被吓醒。 赵喆正想说话,一直不言语的郑皇后却开了口:“虽是小时玩闹,却也不应轻视。茂德帝姬自幼骄横惯了,理应受到责罚。” 刘贵妃立刻接话道:“臣妾未能教育好女儿也应当受罚。” 郑皇后也立刻说:“臣妾执掌后宫,却要陛下费心,自然也应该受罚。” 这两位一唱一和,却叫赵喆不好再说什么了。 皇后既然已经定下调子,接下来的就是定处罚了。郑皇后是向来躲事情的主,今日却出奇的有主见。没说别人的处罚,她先自请罚俸。 这也是在定调子。只是金钱上的处罚,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疼不痒。 刘贵妃也立刻自请罚俸,所请的数量比皇后多出数倍。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 到了茂德帝姬这边,虽然不服气,但也是主动请求罚款。皇帝却道:“此事因你而起,决不能轻饶了你。” 茂德帝姬主动说:“父皇赏赐妹妹的东西儿臣自当全部奉还,除此之外,儿臣还要再赔妹妹同样金额的珍宝作为补偿。” 赵喆点点头:“此乃应有之义,但钱财对你来讲不算惩罚。你今日之错,若不动用家法责打,难以服众。” 赵喆话语一出,茂德帝姬不禁脸色一白。皇子帝姬所受责打倒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脸面上却不好看,更会让她威信扫地。正想出口辩解。却见赵妍儿先跪了下来,哭道:“求父皇不要责打皇姐。” 赵喆赶紧亲自扶起女儿,感叹道:“你怎如此心软?” 赵妍儿道:“父皇,咱们都是一家人,动手只会伤了和气。” 赵喆骂道:“她既做出如此恶事,做父亲的却不得不管教。” 赵妍儿却还是求情,说道:“父皇,皇姐已然出嫁,自有公婆管教,你虽是父亲却也不好管的。” 赵妍儿此话一出,赵喆竟一时难以反驳。他若是以皇帝的身份管教,自然天下人都管得。但他以父亲的身份管教出嫁的女儿,在这个时代却是不妥。 茂德帝姬也反应过来,这赵妍儿假惺惺的求情,原来目的竟在这里。赵妍儿今日说出这话,或许真的能帮茂德帝姬逃过家法。但在赵喆心中,茂德帝姬却变成了外人。只怕以后皇帝对帝姬的宠爱,全都要落到赵妍儿一个人身上。 赵妍儿的想法却并非如此简单。俗话说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今日皇后出手,没能一举拿下刘贵妃,她便立刻转换方法。目的就是让赵喆今日出不了恶气。改日想起茂德帝姬和刘贵妃心里必有疙瘩,日渐疏远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正各怀心思,却听一个清丽的女声说道:“怎么管教不得,即是出嫁的女儿便不应天天往自己娘家跑。按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出嫁不出门惹出来的麻烦。” 第48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即是出嫁的女儿便不应天天往自己娘家跑。按老百姓的说法,这就是出嫁不出门惹出来的麻烦。”这话说得中肯,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大内街溜子李昭容竟不知何时溜达到了拂云阁。想来是听说有热闹看,便来了。 关键是这货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热闹的,在场之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的。 赵喆也没在意这些细节,说道:“这位娘子说得在理。朕也不责打茂德帝姬了。就罚她回家禁足一月,此后非传召不得入宫。皇后你看如何?” 这语气不像是商量。皇后自然不敢违逆。只是这个处罚却比单纯的责打要狠得多。茂德帝姬出嫁后还频繁回宫,自然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同时也是为了加深皇帝的宠爱。如果以后真的只能奉招入宫,那这皇帝的宠爱必定距离她越来越远。 刘贵妃有意求情,也跪下来恳求道:“陛下,金福她自幼没离开过臣妾身边。若真的以后不常入宫,却叫臣妾如何不想念。”刘贵妃边说边垂泪。她这一招素来管用。赵喆竟然有些心软。 李昭容却又道:“老百姓常说,惯子如杀子。” 赵喆的心瞬间硬了起来。不再听她们解释,说道:“你们都不要再劝了,就这么定了。” 皇帝已经这么说了。便没人再敢反对。众人离了拂云阁,赵妍儿特意和李昭容说了几句话。 “芸娘,今日多谢你帮忙。”赵妍儿拉着李昭容的手小声说话。 李芸娘也小声说道:“这有什么可谢的。我不过说了些老百姓过日子的闲话而已。” 李芸娘所说很符合她的人设,像她这种东家长西家短的吃瓜群众,自然是能说出那样的道理来。 赵妍儿无以为报,想到刚刚自己渣爹好像还认不出这位昭容,便主动提起:“三月我和父皇约了一起出游踏春,芸娘若是得空不如一起。” 李芸娘却道:“你可饶了我,我躲还躲不起呢。” 赵妍儿心道:“这个李昭容果然与众不同。宫里的女人大多忙着争宠,她却完全不在乎皇帝是否记得自己名字。” 送走李芸娘,拂云阁三人小组再次聚首西厢房。绿桃去屋外放哨。赵妍儿开始进行工作总结。 “这次璎珞表现不错。”赵妍儿道,“知道自己演技浮夸,所以打肿了脸来掩盖演技上的短板。这个思路很好,下次继续。” 肿着脸的赵璎珞,现在一说话就疼。但还是忍着疼问道:“今天这一遭过后,咱们不用担心嫁死鬼了?” 赵妍儿道:“暂时应该是不用了。有了这个契机,刘贵妃若还是安排咱们嫁给奇怪的家伙,咱们也可以找父皇哭闹,说她公报私仇。” 柳美人也说:“刘贵妃应是不会堂而皇之的公报私仇。但是暗箭难防,刘贵妃毕竟管理后宫多年,咱们还需小心。倒是皇后突然出手帮助刘贵妃却是让人意外。” 赵妍儿道:“倒也是情理之中。皇后已经没有了上升空间。所以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后宫的稳定。现在想来,所谓王贤妃和刘贵妃的不和,想来也是这位皇后的杰作。两人一直有所争斗,斗争却并不激烈,正好容得咱们这位皇后坐山观虎斗,而且还不会被殃及池鱼。” 柳美人道:“没想到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皇后,竟有如此心机。” 赵妍儿道:“这后宫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下去的办法。若没些手段心机又怎么当得了皇后。” 赵璎珞却突然问:“那位李昭容又因何突然帮忙。” 今日李昭容的帮忙堪称绝杀,赵妍儿就差当场给她竖个大拇指,点赞说一声“good job”了。只是赵妍儿还是觉得李昭容有些古怪。便询问柳美人对李昭容的印象。 柳美人心里李昭容的情报却很少,毕竟宫里没人会去在乎一个对谁都没有威胁的闲人。 “却是有一个说法。”柳美人道,“传说这位李昭容还没侍过寝。” “哦?”赵妍儿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柳美人道:“这位李昭容刚进宫的时候也曾经被招去侍寝,但却因为李昭容有些碎嘴子,被皇帝不喜又给退了回来。后来她那爱闲逛和各种自来熟的事迹被宫里姐妹们知道后,大家都当她傻,便也没人再重视她了。” 赵妍儿又问:“她既没侍寝,更没有子嗣,怎么成的昭容?” 柳美人撇撇嘴,眼神中透露出对富二代的不屑,说道:“花钱买的。” “哈?”两位帝姬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柳美人继续解释道:“这位李昭容出身商贾之家,传说是成都首富。李昭容是家中独女。家里为送她进宫几乎花光积蓄。所以她一进宫就封了昭容。也不知道她家图什么?” 赵妍儿说不上惊讶,毕竟这也是后世送子女到金融机构入职工作的常规操作。只是正如柳美人所说。她家这是图什么呢? 按下这边不表,茂德帝姬回到家后自然要准备送给赵妍儿的赔礼。东西不多,她这些年获得的赏赐远不是赵妍儿得宠几日能比的。而且嫁入蔡府时,夫家也给了不少宝物。 所谓给赵妍儿的这些赔偿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耐不过心中气愤。 一是生气被那小贱人算计,竟遭了如此大的挫折。二是生气父皇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好。三是再也不能随便进宫。 茂德帝姬知道,她在蔡府之所以备受宠爱,主要原因就是她能随意进宫。又在宫中具有话语权。现在这些优势没了,她却怕再在婆家失了权势。 好在最终母亲还是打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旗号说服父皇不公开今日之事。但母亲还交代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定要在婆家知道此事前挽回局势。 所以今日即便发火,她也没砸东西。 驸马蔡鞗下职回府后发现自家帝姬正生闷气,便来劝解:“是谁惹我家殿下生气,叫小生去打他一顿,为殿下出气。” 若是平时,茂德帝姬必会骂他一顿,但今时不同往日,茂德帝姬只能好声好语地说道:“还不是那赵妍儿,送人的东西还敢要回去。我便赔她双倍,臊她一下。” 蔡鞗没想到自家这位只进不出的妻子还有如此大方的时候,大感意外,便问道:“殿下不是说将她许配给高太尉义子吗?若真如此倒是没必要再生她气。” 茂德帝姬咬牙道:“我是有此意,但眼看她圣宠不倦。若不使些手段,她怎肯就范?” “什么手段?” 茂德帝姬让驸马附耳过来,便将如何打算坏了赵妍儿清白的事情小声说给了驸马。 驸马听后暗自咂舌,但也夸赞道:“妙计,妙计。” 两人本就一丘之貉,若非如此,茂德帝姬也不会将计划告知驸马。 “只是东京城的泼皮也不知怎了,却没人敢接这美差。” 驸马道:“东京城的泼皮不好骗,我这里倒是有个外地来的合适人选。” 第49章 各怀鬼胎逢场戏 蔡太师府邸在内城西大门外,出了西大门向南走不到百步,就能看到蔡太师府的庭院。 蔡太师和几个儿子就在此居住。府内雕梁画栋,装饰奢华。 正是:金碧辉煌映九霄,蔡府奢华胜天宫。 阳谷县药商西门庆跟着蔡府小厮穿梭于府宅之中,走了片刻便觉晕头转向。暗自赞叹起太师府的豪华气派。 心道:“我家世代沟通南北药材生意,自以为家资丰厚,见识广博。今日进了太师府,竟是到了天宫一般。当真是土包子进城。” 心中赞叹一番,又觉得自己投靠蔡府着实是步好棋。盘算间,小厮引他到了一处书房。 末位上坐了一会儿,便见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走进书房,正是驸马都尉蔡鞗。 西门庆赶紧起身,躬身行礼,口称“拜见都尉大人。” 蔡鞗主位安坐,摆手示意西门庆免礼,又命下人奉茶。才问道:“西门兄前几日来拜会我,我那小厮有眼无珠,不知西门兄与我乃是故交。故而私自做主将西门兄挡在了府门之外。我今日才得知此事,狠狠地责骂了那厮,也赶紧命人将西门兄请来。” 西门庆不是傻瓜,知道这是蔡鞗说辞。完全是给前几日不肯见自己找借口。西门庆也知道,既然今天蔡鞗主动叫自己过来,必定是有事情找自己。西门庆现在正愁没有机会巴结蔡鞗,自然主动给蔡鞗台阶下。 “小人自之前与驸马一别,日日想念,只是苦于商贾之事,未能来京拜见。今日终于摆脱俗务前来拜会。驸马却不嫌小人身上的商贾俗气,小人已是三生有幸,哪里敢责怪他人。还望驸马莫因为小人苛责了手下。” 蔡鞗点头笑道:“西门兄不愧是位豪商,真是会说话。” 西门庆赶紧说道:“驸马过誉。” 两人闲聊几句,西门庆便将话题引到蔡太师寿辰上来:“小人本次来京,一是为了拜见驸马。二是听闻太师近日寿辰,才准备了一些薄礼,尽一份晚辈的孝心。”说完,西门庆双手呈上来礼单。 小厮接过礼单奉给蔡鞗,蔡鞗粗略一看,约摸有五万两银子。便将礼单放在手边,说道:“难得西门兄有这份心意,我替父亲谢过西门兄了。” 西门庆立刻起身摆手道:“万万不可,小人哪当得起太师感谢。不过还有一事要求驸马。” 蔡鞗问道:“何事?” 西门庆道:“太师书法卓绝,乃是当代书圣。驸马承袭家学,也是笔法精湛。小人虽为商贾,但是素来仰慕风雅。所以斗胆想请驸马为小人题字一副。拿回家中日夜观摩鉴赏。” 蔡鞗明白西门庆的意思,笑着道:“难得西门兄雅兴,此事自无不可。” 西门庆赶忙又道:“我虽与驸马亲近,这笔润却少不得。”说着又呈上了一份大宋钱庄的银票。 蔡鞗略一看金额,乃是十万两之多,便挑了挑眉毛。又将银票放在手边。 那五万两礼单,是给蔡太师的,不算多,但在贺礼中也不算少。这算是日常人情往来。而这十万两的笔润,却是给蔡鞗的,这必然是有事相求。 于是蔡鞗道:“西门兄客气了,你我君子相交,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西门庆见蔡鞗收下钱,立刻转移话题道:“能与驸马相见,实乃小人运气使然。驸马不知,若不是小人运气好。怕是再难见驸马了。” 蔡鞗故作关心地问道:“西门兄何出此言?” 西门庆立刻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说道:“我前些时候纳了一房小妾。那妾室原是隔壁清河县一户豪强的使女,名唤金莲,因长得貌美造主妇忌惮。将她嫁给了一个丑陋男子。那男子五短身材,人称‘三寸丁谷树皮’是也。” 蔡鞗听到此处,也忍不住赞叹道:“此女子当真可怜。” “谁说不是。”西门庆道,“那女子自嫁给三寸丁,便受当地流氓骚扰。只得搬家到我们阳谷县。我们阳谷县民风淳朴,小人又多爱积德行善,故而对他们一家多有照顾。” 这话蔡鞗却是不信。心道:“这厮定是看人家娘子漂亮,才假意照顾。至于怎么照顾,那就不一定了。” 西门庆继续说:“只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那三寸丁身体不好,前些时候害了心病,一命呜呼。我见那女子可怜,又没了生计,便出于善心将她纳为妾室。” 蔡鞗道:“却是一桩好事。”却不知他说的是西门庆做了一件好事,还是西门庆得了一件好事。 西门庆却只当做是在夸自己。便又说道:“只是那三寸丁有一兄弟,投机做了阳谷县都头。本就对自己嫂嫂图谋不轨,见我纳了他嫂嫂为妾。便心生怨恨。先是到县衙告我,想要讹诈钱财。知县大人明察秋毫未让他得逞。他便恼羞成怒,提刀追杀于我。好在小人素来积德行善,有县民王婆和皂吏李外传为我挡刀,小人这才逃过一劫,将那匪人擒拿。只可惜王婆和李皂吏都被那贼人杀害。” 这故事精彩,蔡鞗听得入神,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西门兄还有如此经历,当真是传奇,写成话本必受欢迎。” 西门庆苦着脸道:“驸马说笑了,小人这一劫还没渡过去,哪有心情让人去编话本。” 蔡鞗问道:“那匪人不是被抓了吗?西门兄这一劫如何没渡过去?” 西门庆解释道:“那匪人原是都头,在官场中自然有些脸面。只怕到时候没判死刑,事后又来找我报复,着实令我寝食难安。” 蔡鞗立刻道:“或许我可以帮西门兄了结此事。” 西门庆立刻起身做了个长揖,说道:“驸马若是帮我,如再生父母。” “西门兄无须多礼。”蔡鞗这次却特意起身,拉着西门庆坐到自己身边,“只是我最近也有一头疼之事,若是西门兄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西门庆赶紧道:“驸马但说无妨。” 蔡鞗勾勾手,叫西门庆附耳过来。西门庆将耳朵竖了过去。蔡鞗以手轻贴嘴边,小声说道:“若是让你和帝姬云雨巫山,你可敢?” 第50章 磨还未卸想杀驴 “若是让你和帝姬云雨巫山,你可敢?” 西门庆听到驸马蔡鞗的话,脑子像炸开似的。 纵使西门庆淫胆包天,帝姬和云雨巫山这两个词也从没在他脑子里共同出现过。 但是思路一旦打开,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感觉直冲西门庆的脑门。一阵酥麻的感觉过后,西门庆的大脑才恢复了活动。 驸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贵人们玩得这么花的吗? 不对,若真要来一场多人游戏,自有小厮丫鬟使唤。为什么要找他? 虽然他西门庆长得风流倜傥,所谓“潘驴邓小闲”样样俱全,可也没必要找他啊? 难道是……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西门庆的脑海里诞生。 借种? 茂德帝姬和驸马蔡鞗已经结婚数年,虽然外面是说是琴瑟相和,但是多年一直没有子嗣。现在想来,难道是驸马不行? 西门庆有些兴奋。若真是驸马同意借种,自己帮个忙又怕什么? 帝姬身份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再次让西门庆浑身酥麻。就差直接给驸马蔡鞗跪下拜做义父了。 蔡鞗见西门庆两眼放光,心道:“果然是色中饿鬼,淫中老饕。看来我所托非人。”却不知道这西门庆惦记的是自己娘子。 西门庆看着对自己露出迷之笑容的蔡鞗,心道:“这位驸马与我商量这种事情,竟还有几分期待的样子。看来也全非迫于无奈。看来是有些特殊癖好。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装了。” 于是西门庆,红着脸抱拳道:“若是驸马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好。”蔡鞗拍手道,“我确实没有看错西门兄。” 西门庆内心也十分欣喜,心想:“你看人真准。” 蔡鞗又道:“西门兄仪表堂堂,想来那福柔帝姬是愿意的。” “小人不才,但若论阴阳双修之道,一般的女子不是我的对手……”西门庆说到一半,又意识到不对,“等等,驸马说哪位帝姬?” “自然是福柔帝姬。”蔡鞗说道,“不然,西门兄以为是哪位帝姬?” 西门庆立刻脸上堆笑,掩盖自己的惊诧,说道:“对对对,我原本就不知道是哪位帝姬。初听帝姬名号也有些分不清楚。” “这位福柔帝姬是官家的第二十女。”蔡鞗解说道,“她与我一位朋友一见钟情。但苦于我那朋友身份低微,无法求娶帝姬。我便为他想了个法子。” 蔡鞗卖了个关子。西门庆却怎么也想不出,那帝姬既然与人情投意合,蔡鞗又为什么说让自己与帝姬共赴云雨。 蔡鞗见西门庆一脸疑惑,便又接着说:“三月初一,官家巡辛琼林苑和金明池与民同乐。到时候西门兄可以混入其中,找个机会与福柔帝姬共度春宵。之后福柔帝姬残花败柳,便也只能下嫁与我那朋友。” 果然有诈。西门庆暗暗想道:“说什么两情相悦,分明就是那人垂涎于福柔帝姬。才想出这种缺德的主意。” 想到这点,西门庆故作疑惑地问道:“既然驸马的朋友与帝姬两情相悦,为何不先生米煮成熟饭。没来由便宜我一个外人。” 蔡鞗早知西门庆会有此一问,立刻道:“我那朋友生性胆小,帝姬又拉不下面子。只有咱们成全他们才好。” 西门庆又不傻,轻薄帝姬这事儿,他自是知道后果严重。但他也有他的想法。 此时他刚刚成功勾搭了潘金莲,对自己“潘驴邓小闲”那套路数十分自信。帝姬这个身份又让他心痒难耐。于是便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我前段时间正好从南洋高僧处得了秘药,到时候给帝姬服下,帝姬自然痴迷于我。若是操作得当,凭着我的本事让帝姬欢心。没准我也能弄个驸马都尉当当。 西门庆和蔡鞗二人虽然各怀鬼胎,却达成了共识。 见西门庆勉强答应,蔡鞗则故意激他好胜心。说道:“西门兄肯帮忙自然是好事。但却不知道有没有得手的本领。” 西门庆故作懵懂道:“驸马放心,小人自幼练武,这轻功还是会些的。只要驸马安排好让福柔帝姬独处。小人自有办法靠近帝姬。” 蔡鞗却摇摇手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既然找你帮忙,自然会给你安排和福柔帝姬独处的条件。只是说你到时候能否拿下帝姬。” 此语一出,西门庆一阵大笑,说道:“小人妻妾众多,却让她们对小人死心塌地。凭借的乃是五件法宝。” “哪五件法宝?” “正是潘驴邓小闲五件。” “何解?” 西门庆得意洋洋的解释道:“这第一件便是潘安的相貌。” 蔡鞗点头:“西门兄相貌堂堂确是不输于在下。” 西门庆内心不屑,但面上不敢表露,继续解说道:“这第二件就是驴的大行货。” 蔡鞗惊呼:“真有那么大?” 西门庆心想:“要不我掏出来给你看看?”嘴上却不敢说话,只是笑而不语。 蔡鞗上下打量了西门庆一番,又问道:“第三件呢?” “这第三件便是似邓通那般有钱。” 蔡鞗心想:“我也有钱。” 西门庆又说:“这第四件小,就是要有绵里藏针的忍耐。第五件则是要有闲工夫。” 这五件说得头头是道,蔡鞗听完忍不住抱拳道:“西门兄果然是风月高手,今日小弟算是受教了。” 西门庆忙说:“驸马爷谬赞。” 两人客道一番,又约定了计划,西门庆才高高兴兴的出府。自然全心准备三月初一的大事。 这边西门庆刚走,书房屏风后便走出一女子,珠光宝气,正是茂德帝姬。 蔡鞗搞定了事情,正想向妻子邀功,却被妻子一把揪住了耳朵。 茂德帝姬先是啐了丈夫一口,才道:“怎么?学到不少?” 蔡鞗立刻叫屈:“这还不是为了娘子大计。我才与那等淫秽之人虚与委蛇。” “说到那金莲的时候,你却很是同情。我看改日就叫那西门庆将金莲献给你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蔡鞗心里想着,嘴上却只能说:“娘子怎么如此想我?什么金莲、银莲,哪有我家金福好。” 赵金福虽然被哄得高兴,松开了蔡鞗的耳朵,嘴上却说:“少拿我和那等贱人相提并论。” 二人说回正事,赵金福还是有些疑虑,问道:“这西门庆办完事,若是被抓,不会攀咬咱们吗?” 蔡鞗轻笑一声道:“娘子安心,我已经为西门庆想好了归宿。” “哦?” “阳谷县那匪人既然敢当街杀人,就不敢越狱复仇吗?” 第51章 张网以待汴河鱼 周桐在二月的最后一天离开了东京汴梁,回家乡相州养老。 赵妍儿和王希孟特地陪周桐逛了逛已经准备开放的金明池和琼林苑。 不得不说,人品啊,能力啊,这些放在一边。这宋徽宗愿意与民同乐的心,还是好的。 明天就是三月初一,作为皇家园林的金明池和琼林苑会开放月余。到四月初八时再关闭。 到时候百姓可以进入皇家园林游玩,也允许摆摊买卖。像是大型的庙会。 虽是明天正式开放,但也允许一些店家进来准备。 逛完园林,骑马送到长亭,三人下马喝了送别酒。赵妍儿还是开口挽留师父:“师父何不过完上巳节再走?也好教我和师兄多尽孝心。” 周桐却道:“东京乃是天下第一的去处。富贵迷人眼,若是只想着热闹,又如何离开?” 王希孟道:“师父特意选在节前离开东京,就是怕人能离开,心却离不开。” 赵妍儿听不懂这种玄之又玄的玄乎套。干脆说:“离不开就住在东京,我和师兄养得起师父。” 周桐笑着摇了摇头,慈爱的拍了拍爱徒肩膀,说道:“为师初来东京,怀的是从军报国、建功立业的志向。可是贵人们只赏识我的武艺,却无人肯帮我实现志向。转眼间竟然蹉跎了半生。” 说到此处,周桐难免伤怀,整理一下情绪又道:“如今我年老体衰,若再贪图这东京的富贵。怕是这辈子便真的被困在东京了。” 周桐拒绝了爱徒挽留,潇洒上马,策马而去。赵妍儿望着一代大侠的落寞背影,心中忍不住又想起那首词来。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只是王希孟在侧,她不敢念出声来。 王希孟见她嘴唇微动,像是要哭的样子,便出言安慰道:“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师弟不用过于伤感。” 两人自长亭回城并不着急,骑马并排而行,找不到话题,赵妍儿便同他说起了瓷器的事情。 “师兄父亲那瓷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赵妍儿说,“是拂云阁的婉容娘娘买回去作为礼物送给了茂德帝姬。只是茂德帝姬今日与我家殿下交恶,我却没办法求殿下向茂德帝姬讨要。” 任婉容当时收购那瓷器,正是为了赵璎珞的婚事给茂德帝姬送的礼。现在这种情况,却不是讨要的好时机。 王希孟道:“知道下落就好了。我再想办法。” 赵妍儿忍不住道:“师兄一个画院画师,能有什么办法找上茂德帝姬。还是我再找我家殿下想办法。” 王希孟却笑道:“师弟切莫小看我。”边说边拿出一个腰牌来。 赵妍儿定睛一看,竟是皇城司的腰牌。 “这这……”赵妍儿却是有些惊讶,这王希孟若真是皇城司的人,那刘腾八成就是他害死的。 如此一来,这人可比表面上看起来恐怖的多。 王希孟收了腰牌,云淡风轻地说道:“这皇城司的威名还真有威力。师弟也怕他们吗?” 赵妍儿只能说:“又有谁人不怕皇城司?那可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的皇城司。” “那师弟会怕我这个皇城司吗?”王希孟又问。 “自然是怕的。” “哦?”王希孟没想到师弟会这么回答,忍不住问道。“我又不会对付师弟,怎么就怕?” 赵妍儿道:“自然是怕师兄再不是师兄了。” 见王希孟不解,又解释道:“师兄若是皇城司,你我之前种种没准就是假的了。你便不是我心里的那个师兄了。” 这话让王希孟觉得自己在师弟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得意地笑了笑,便不再吓他,说道:“师弟放心,我是刚拿到的这个腰牌。你忘了,官家曾应给我放手去画那千里江山,但有所需,凡是大宋天下之物尽可取用。为了便宜行事,这才弄了个腰牌。” 赵妍儿见他说得轻松,但事情恐怕并不简单,于是问道:“如此,师兄倒是要领两份俸禄了。” 王希孟赶紧说:“也不白领,时常帮皇城司画些通缉犯的画像。” 赵妍儿问这话的目的就是要摸清王希孟是否在皇城司出任实职。王希孟的回答也说明他在替皇城司干活。 于是赵妍儿开门见山问道:“师兄在皇城司,可查清楚刘腾是怎么死的?” 这话十分直接。但两人相识时间已经不短,又是师兄弟,更一起谋划过对付高衙内的事情。若不是各怀秘密,也算是能够交心的同伴。王希孟收起笑脸,郑重回答道:“现在还不是查这个的时候。” 刘腾原是王希孟书童,这个皇城司自然是调查清楚的。王希孟初入皇城司就调查此事的话,必然引人怀疑。 赵妍儿又道:“绿桃对这事十分在意,已经哭了好几场了。若师兄力所能及,应该探查一下,也算有个结果。” 王希孟道:“我心里记得呢。” 赵妍儿知道皇城司这事儿不好聊的更深,于是转移话题道:“明日官家巡辛,师兄可会随扈?” 王希孟道:“画院指定了张前辈随扈,我倒是不用跟着。” 赵妍儿点点头,她师父张择端乃是画建筑和人物的高手,这次出巡定也是由他绘画记录。 两人骑马慢行,半个时辰才入城,马上抱拳作别,赵妍儿又到了杨府,换上衣服,便将徐宁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转告锦……呃……那个黑寡妇。说茂德帝姬手中有一套汝窑三足樽。让她想办法用市井手段弄到手。” 黑寡妇这外号每次都让赵妍儿有些出戏。有心想让锦儿改掉。但回头想想,锦儿这段时间的操作得当,在张三李四的辅佐下也有了一些心狠手辣的威名,俨然江湖大佬的做派,这名号已经打出去了。再改了也麻烦。 而且这个外号还有一个好处,若是还有其他穿越者,必定会被这暗号吸引。没准锦儿就能老乡见老乡了。 徐宁领命而去。赵妍儿又和杨真儿、绿桃,说了明日可能出现的情况,三人重新推演了一遍计划。 赵妍儿又强调:“万一出了纰漏,先保人,再做事。明白吗?” 二人立刻口称遵命,只是绿桃行的是女子万福之礼,杨真儿则行的抱拳军礼。 布局万无一失,赵妍儿张网以待。只是赵妍儿想不到,明天投入网中的会是那遗臭万年的西门庆。 第52章 帝幸御苑观水师 三月初一,帝幸御苑。 金明池开,皇帝车驾先到金明池临水殿,观摩龙舟竞标,与群臣对御。 再到琼林苑,驾登宝津楼赏诸军呈百戏。至射殿行御射礼,后再回宴殿赐宴群臣。 这是一天的行程。 天刚微亮,御驾从皇宫大内缓缓驶出,前有金吾卫开道,后有禁军护卫,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御驾两侧,宫女太监手持华盖、羽扇,步履轻盈,宛若天仙下凡。御驾之后,数十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紧随其后,载着后宫嫔妃、皇子公主,浩浩荡荡,宛如一条金龙蜿蜒前行。 到了金明池,正好天色大亮。春日的阳光洒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泛起粼粼金光。池水如镜,倒映着岸边巍峨的宫殿和繁茂的花木,仿佛天地间铺开了一幅锦绣画卷。 皇帝与皇后携手登楼,坐于主位,随即一声鼓号,群臣百姓纷纷跪拜,山呼万岁,声震云霄。 再有鼓号,群臣对御饮宴。金明池中便有快船先来,船上鼓号再起,演奏一阵阵欢快音乐,又有几艘大船紧随其后,船上水军军士舞狮喷火,各显其能。 帝姬皇子便和官员家幼子相约跑到楼边看热闹。多也不顾礼仪,四处乱窜。一片热闹景象。 反正今日御史台早早就贴出榜文,言说天子与民同乐,今日不得弹劾。 皇帝饮了一杯酒,便开口问道:“蔡卿看这水军如何?” 蔡太师赶紧奏对道:“我观水军,水性娴熟,乃是强军。” 皇帝道:“如此当赏。” 立刻有内侍大声传讯赏赐水军。 船上喷火杂耍者更是卖力。 蔡京则趁机道:“这支水军,便是威远节度使练成。保送花石纲时,更是万无一失。” 皇帝便道:“朱勉也当受赏。” 朱勉立刻谢恩,说道:“只要是为官家做事,军士无不奋力。” 说话间,便有两艘巨舰驶来,两舰桅杆之间有绳索,竟有一军士在绳索上前行,时而摇摇欲坠却总是化险为夷,引得后殿女眷惊声连连。 皇帝想起自己女儿,便叫赵构道:“构儿,你去喊妍儿过来伴驾。” 赵构立刻领命去了后殿。不多时,一个小姑娘便跟着赵构回来。 今日礼法不严,大臣们也不避帝姬,暗自观察这最近风头正劲的福柔帝姬。 只见福柔帝姬仅画了淡妆,额头处点了个珍珠。却是恰到好处,不妖不俗,正是: 清纯如初雪,柔美似春烟。 眉黛远山翠,眸含秋水涟。 笑靥生花影,娇颜映月前。 明艳惊四座,风华动九天。 赵喆也难免震惊,暗自说道:“妍儿最近是不是变漂亮了?” 赵构也觉得自己妹妹女装极美,想向自己狐朋狗友们炫耀,便向皇帝说道:“父皇,皇妹也是少年人,应当坐到儿臣那席。” 赵构的坐席自然都是皇子和年轻勋贵。皇帝立刻斥责道:“胡闹,你们那边一群毛头小子。让你妹妹去作甚。”说完又对赵妍儿招招手,说:“福柔,坐到为父身边来。” 这个时候赵妍儿当然听皇帝的。轻移莲步,到了皇帝跟前,说道:“父皇驾前女儿怎生坐得?只为父皇添酒便是。” 说着就接过宫娥手中美酒,为赵喆斟了一杯。赵喆哈哈大笑:“你坐便是,今日没那么多规矩。” 赵妍儿悄悄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只是慈祥的看着这对父女,一脸的姨母笑。便轻柔地坐在了皇帝身边。 这时,不知是哪位帝姬喊了一声“水秋千。” 众人赶紧向湖面望去,只见一个个军士在巨船上荡起了秋千。秋千越荡越高,直到最高点,军士便松开手,从船上一跃而下,空中或翻筋斗,或是腾空分腿。各展杂耍英姿,然后落入水中,激起阵阵浪花。 “好彩。”官员们也都卖力叫好,尤怕朱勉看不到他们的卖力。 众人一片欢腾,便有龙舟竞标,赵妍儿也跟着喝彩,表演确实精彩,不输后世的高难度杂技。 约莫到了上午十点左右,龙舟竞标完成。皇帝便移驾宝津楼。期间与群臣同游,自是蔡京、朱勉、高球三人争相陪侍在侧。 赵妍儿自然愿意落得清静,便悄悄跟在后面。赵构见缝插针,抓了一个贵公子跑到赵妍儿跟前,对妹妹说道:“皇妹,这是我好友佘彦质。” 佘彦质显然不愿意来,但既然已经到了帝姬跟前,便赶紧作揖行礼道:“在下佘彦质,见过福柔帝姬。” 赵妍儿原本不愿意搭理赵构,可是看到佘彦质便愣了一下。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太帅了。 佘彦质的颜值很能打,若说赵妍儿认识的男子中颜值最高的当属王希孟。但王希孟放在佘彦质面前,简直不够看。 谁能拒绝这种男女通杀的帅哥? 赵妍儿斯斯文文地回了礼。赵构便没话找话问道:“皇妹看水军演武如何?” 赵妍儿道:“是演武吗?我还以为是杂耍。” 赵妍儿话语里没有贬低的意思,但赵构有意卖弄,便说道:“皇妹不懂,那些看似杂耍。实则暗藏玄机。你看军士走那绳索,实际上作战时操纵风帆多要在绳索上爬行。而那水秋千,则是水战时跳帮作战的功夫。” 赵构一番炫耀,见赵妍儿眼中还是有不认同的意思,便道:“唉!你一个女孩子,说了也白说,明白不了这打仗的奥秘。” 赵妍儿这才忍不住反驳道:“皇兄此言差矣,我虽不懂打仗,但却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那戏台上再厉害的将军,也上不得战阵厮杀。” “那能一样吗?”赵构道,“不信你问彦质兄。他是西军佘家出身,自然明白这打仗的事情。” 佘彦质赶紧谦虚说:“在下虽然是佘家人,却早已弃武从文。战阵之事,也不是十分明白。” 赵构不满道:“你这厮上次喝醉了还给我们讲十三岁时随父兄杀西夏人的事情。怎么见到我皇妹漂亮,就扮做彬彬才子了?” 佘彦质赶紧给赵妍儿解释道:“在下上阵不过是作为家父亲军,虽然也跟着家父冲阵,但也没有什么斩获。” 赵妍儿赶紧道:“无论如何,为国出征便是好男儿。” 这一句夸奖倒是让佘彦质一愣。本朝重文轻武,更有一位宰相说:“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男儿。”说得就是考上功名才算是好男儿。 这为国出征便是好男儿的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尤其是从女子嘴里说出来。 佘彦质愣了片刻又赶紧道谢。赵构又缠着他夸耀水军,佘彦质才道:“西军多是马军和步军。没有水军。但我觉得福柔帝姬那话说得没错。” “戏台上再厉害的将军,也上不得战阵厮杀。” 第53章 琼林苑里戏开场 皇帝移驾宝津楼也是个大工程,等众人再次安坐则是在午时。 鼓号声再起。宝津楼外,数十名军士身着彩衣,手持长枪短剑,缓缓走过。他们同样不是演练战阵,而是表演杂耍。有人抛接长枪,有人舞动短剑,还有人踩着高跷,翻着跟头,场面热闹非凡。 赵妍儿跟着看热闹,却见到一个熟人。 金枪班教头徐宁手持长枪,头上顶着一只铜碗,碗中盛满了水。徐宁舞动长枪,碗中的水竟一滴未洒,引得众人阵阵喝彩。 赵喆看得高兴,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赏!” 立刻有太监喊了赏赐。徐宁远远谢恩退下。便又有其他军士上前表演,口吞宝剑者有之,同时抛接多柄宝剑者有之。 赵妍儿开始有些厌烦。赵喆却是叫好连连。他看得目不转睛,精彩之处拍手称赞:“妙!妙!此技当真是神乎其技!” 蔡京立刻出声附和:“今日之景,当真是盛世繁华。陛下将士皆是能人异士,何愁不天下太平。” 楼内众人纷纷附和,称赞陛下英明神武,天下太平。宋徽宗微微一笑,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大宋的锦绣河山,心中满是豪情。于是道:“高球训练军士有功,朕当如何赏赐?” 高球立刻上前道:“能为陛下效命已是天大恩赐。臣别无所求。” 赵喆高兴,赏赐的金银越发多了。 一直安静陪侍的皇后却在这时开口道:“陛下,臣妾听闻朱勉和高球二人都有幼子到了婚配年纪。何不赐帝姬下嫁以示恩宠。” 此时赵喆正高兴,便道:“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做主。” 皇后便道:“回去后,臣妾就让贵妃拟个章程出来。” 赵妍儿听得真切,转头打量皇后,却见皇后端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对。不知是受了刘贵妃挑唆才说。还是自己做主说的这话。 皇后见赵妍儿看自己,便说道:“妍儿安心,你父皇现在正宝贝你。本宫自然不能将你嫁出去。你便多留几年,陪你父皇。只是妍儿却不要怪本宫不着急你的婚事才好。” 赵妍儿还未说话,赵喆却道:“该当如此。” 赵妍儿立刻装作脸红,埋怨皇帝几句,便找借口离开。 茂德帝姬苦等半天,眼看机会出现,便赶紧跟了上来。 到了楼宇回廊叫住了赵妍儿:“皇妹慢走,姐姐有话要说。” 赵妍儿停下行礼,口称:“请皇姐吩咐。” 茂德帝姬便道:“前些日子,咱们姐妹之间诸多误会。姐姐今日想给妹妹致歉。妹妹可愿原谅姐姐?” 赵妍儿抿嘴轻笑,说道:“不瞒姐姐说,妹妹从小便视姐姐为偶像。前几日父皇误会姐姐,妹妹我内疚了好久。今日姐姐既然肯原谅妹妹,妹妹怕是高兴的睡不着觉了。” 赵妍儿话说得乖巧,茂德帝姬都有些恍惚。心想:“难道我真错怪了赵妍儿?”回头又想:“我信她个鬼。她那日分明就是诬陷我。” 回过神来的茂德帝姬赶紧说道:“妹妹既然原谅姐姐,那便请妹妹移步宴殿,姐姐奉茶向你赔罪。” 所谓宴殿说的是琼林苑饮宴的地方。傍晚时天子还会在那里赐宴群臣,正好让大家看看赵妍儿残花败柳的模样。 赵妍儿却道:“姐姐客气了,怎好让姐姐给妹妹赔罪。你我姐妹既然把话说开了,以后便还亲如姐妹如何?” 茂德帝姬立刻装作哭泣的模样:“看来妹妹是不打算真的原谅姐姐。” 两人拉扯半天,见茂德帝姬执意要赔礼,赵妍儿才道:“既然姐姐非要如此,妹妹也只能顺着姐姐的意思。不过宴殿还是远一些。不如咱们去射殿。反正一会父皇也要去那里行射礼。正好让他看到咱们姐妹和好的样子。” 茂德帝姬盘算一番。射殿也有僻静房间,只是改换一下地方,想来没事。于是欣然同意。 又叫来侍女,悄悄嘱咐他给驸马传信改变地点。便亲密的与赵妍儿携手往射殿去了。 射殿自有房间供贵人休息,二人进了房间,茂德帝姬将赵妍儿按到主位,亲自操持起房内的茶炉,为赵妍儿煮了一碗茶水。 “姐姐今日给妹妹敬茶赔礼,还望妹妹原谅姐姐,以后咱们姐妹多亲近。但凡妹妹有事,姐姐定会倾囊相助。”茂德帝姬将加了料的茶水捧给赵妍儿,眼神期待的等着赵妍儿喝茶。 赵妍儿将茶碰到嘴边,眼看嘴唇就要挨到茶水,却没有饮茶,而是用小嘴轻轻的吹了两口气。然后又将茶放下,问道:“正巧有事还要和姐姐商量。” 眼巴巴等着赵妍儿喝茶的茂德帝姬,内心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又打起精神,笑着问道:“妹妹是有什么事和姐姐商量?” 赵妍儿道:“今日皇后娘娘说要给朱勉和高球的儿子在宫里寻两个帝姬做媳妇。姐姐可知道这两个人的底细?” 茂德帝姬赶紧道:“朱勉和高球都是父皇宠臣,风头在朝中也仅次于我公爹蔡太师和枢密使童贯。他们的公子自然算是良婿。” “哦?”赵妍儿满脸怀疑地问道,“可是妹妹听说朱勉之子病入膏肓,现在是想找个贵女冲喜。而高球之子高衙内,更是有花花太岁的恶名。前几日更是光着屁股跑遍了汴京城啊。” 茂德帝姬尴尬的笑了笑:“这些事情我倒是没有听说过。看来咱们应该劝皇后娘娘调查一番。若真如传言所说,倒不好让姐妹下嫁。” 赵妍儿点了点头,又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在茂德帝姬期待的目光中又再次放下了茶杯,说道:“其实有时候妹妹倒想,嫁一个死鬼丈夫也不错。咱们姐妹已经贵为帝姬,嫁了丈夫反倒要服侍伺候别人。若是嫁了死鬼不是反倒轻松吗?” 再度失望的茂德帝姬继续强颜欢笑道:“妹妹有此一说,乃是没尝过男人的好处。等妹妹你尝过那滋味,怕就不会这样想了。” 见赵妍儿仍是一脸懵懂,茂德帝姬不由心中得意。想道:“一会就让你尝尝那滋味,保教你快活似神仙。”嘴上则提醒赵妍儿道:“妹妹快些饮茶,在拖沓时候,茶水怕是要凉了。” 赵妍儿点了点头,又将茶水送到嘴边,眼见着茶杯一点点接近赵妍儿粉唇。茂德帝姬眼神越发期待。心中甚至暗暗喊道:“快喝,快喝!” 这次茶杯离赵妍儿唇边更近,只是最终还是停下,赵妍儿抬头似笑非笑地问道:“姐姐你说。这药要是凉了,还有药效吗?” 第54章 羔羊巧计伏猛虎 “姐姐你说。这药要是凉了,还有药效吗?” 这话吓得茂德帝姬花容一颤,随即堆起笑脸道:“妹妹,你喝的是茶水不是药。” 赵妍儿道:“是吗?可是我却闻到一股药味,不信姐姐也闻闻。”说着便将茶水递到茂德帝姬面前。 茂德帝姬假装闻了闻,正要说“没有药味。”却被一双手从后面掐住了下巴。 来人力气极大,从后面抱住茂德帝姬,一只手锁住茂德帝姬身子,另一只手从后边捏住茂德帝姬的下巴,让她嘴难以合拢。 茂德帝姬未来得及惊呼,赵妍儿就顺势将手中茶水灌入茂德帝姬口中。 茂德帝姬反抗不得,将茶水悉数咽下,这才被松开了钳制,转过头去却见杨真儿正站在她身后。 茂德帝姬惊恐地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 赵妍儿道:“跟姐姐开个玩笑。姐姐莫要生气。” 茂德帝姬由惊恐转为愤怒,骂道:“杨真儿,你好大的胆子。”说着就要呼喊。 杨真儿手疾眼快,又一把掐住茂德帝姬的嘴巴,让她叫不出声来。 茂德帝姬哪是杨真儿的对手,怎么挣扎都难以逃脱。 却见赵妍儿取出一条麻绳,拽住茂德帝姬双手便开始捆扎,边捆边道:“姐姐莫慌,妹妹跟真儿捉迷藏呢。没想到她竟然躲在这间房里。吓到了姐姐真是可恶。只是真儿一向最怕姐姐,把姐姐绑起来她才能不害怕。” 茂德帝姬被掐着嘴,挣扎想说话。赵妍儿便道:“姐姐切莫叫喊,不然真儿害怕,手劲一大,怕是会伤到姐姐。” 茂德帝姬立刻点头,赵妍儿便让杨真儿松开了手。茂德帝姬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却不怕赵妍儿。 毕竟现在这两人捆了自己,即便是皇帝来了,对质起来也是自己占理。 于是她出口威胁道:“赵妍儿,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告到父皇那里,定叫你们两个好看。” 赵妍儿却笑道:“姐姐,我看你有些冲动,看来那药也不是十分管用啊。” 茂德帝姬想起蔡鞗说的那药的妙处:“便是贞洁烈女,也定让她如狼似虎。” 现在还真不是告状的时候,若是一会儿药效起来,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可就是她了。 于是软下话来,说道:“好妹妹,你就原谅姐姐。” 赵妍儿却笑道:“姐姐说笑了,姐姐又没有对不起我,何来原不原谅?只是现在这里却不是妹妹说算。” 茂德帝姬立刻领会了赵妍儿的意思,立刻向杨真儿求饶道:“杨娘子,之前是妾身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妾身的不是。” 向来骄傲的茂德帝姬话说到这份上,自认为已经很给杨真儿脸面了。 杨真儿自是不善言辞,赵妍儿却说道:“姐姐对我道歉是敬了茶的,怎就对真儿如此敷衍。莫不是还不诚心?” 茂德帝姬赶紧想要起身赔罪,却觉得脚下发软,竟使不上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垂首道:“还请杨娘子原谅。” 杨真儿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妍儿,全凭赵妍儿做主, 赵妍儿上前解开茂德帝姬手上的绳子。茂德帝姬心中一喜,以为赵妍儿要放她脱身,心中又盘算脱身后怎么报复二人。却见赵妍儿解开绳子后竟招呼杨真儿将她抬到了床上,又放下纱帘。 茂德帝姬觉得事情不对,但她现在思维却越发迟缓,浑浑噩噩之间,只觉得浑身燥热。想要找什么东西宣泄一番,却又身体酥软使不上劲。 赵妍儿确定茂德帝姬药效彻底发作,便招呼杨真儿翻窗而走。自己也出了房间。一路小跑回了宝津楼,确定驸马蔡鞗不在现场,便调整呼吸来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此时已经看完诸军百戏,正要移驾射殿,见女儿过来,便出声询问:“刚刚是去哪了?” 赵妍儿面露忧思之色,说道:“儿臣一直想着一件事,便没了游玩兴致。” “哦?是何事让我儿突然忧愁?” “儿臣想着和五姐姐的误会,打算今日向她道歉。刚才出去寻她,却没寻着。这不回来想问问五姐夫姐姐去向。却又不见五姐夫。” 刚刚茂德帝姬诓骗赵妍儿去射殿,也怕事后麻烦,便刻意避开了人眼。赵妍儿自然也贴心的替姐姐帮忙,所以两人一起出去的事情无人知情。 皇帝听了赵妍儿的说法,深感欣慰。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几日,都是他的女儿,他如何不愿意见到姐妹和睦。 便出口问蔡京:“鞗儿去了哪里?” 蔡京也是不知,倒是赵璎珞搭茬道:“儿臣刚刚看五姐夫和一男子往射殿的方向去了。” 皇帝点点头,道:“如此,咱们也抓紧去射殿。” 众人伴驾而行,到了射殿便看到蔡鞗站在一处房间门外,像是在放哨一般。见皇帝过来,慌忙行礼。 皇帝问道:“金福去哪了?” 蔡鞗做贼心虚,有些磕巴地说道:“臣……臣也不知。” 皇帝见他神色有些慌张,便问:“你又在此作甚?” 蔡鞗刚刚送西门庆进屋,有心等里面成了好事再走,却不想皇帝来得如此之快,一时慌神竟不知该说什么。目光一扫,却见福柔帝姬正在皇帝身边,竟然愣住了。 正是此时,蔡鞗身后屋内传来淫靡之声。靠得近的人已然听到了声音。 这可是射殿,皇帝马上要举行射礼的地方。竟然有人敢在此白日宣淫,当真是胆大包天。 还是蔡京反应最快,对后边跟着的文武百官喊道:“诸位先去殿外等候,陛下要更衣准备。” 远处的大臣听不见房中声音,自然退出殿外。有些离得近的隐约听到,却也装作不知退出殿外。而再近些的高球等人,全当自己被割了耳朵,也跟着大伙退了出去。 蔡京也想脚底抹油,奈何一是儿子还在现场,此事显然与他有关。二是自己已经开口为皇帝遮掩,自然表明已经听到,便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殿内除了皇帝贴身亲随(简称工具人),贵人只剩下皇帝、皇后,蔡京父子,以及伴驾的赵妍儿。 皇帝便下令贴身内侍:“李彦,你带人进去把人拿下。” 李彦领命带着几个壮硕的内侍冲进了房间。 而蔡鞗看到赵妍儿当面,便已经察觉事情不对,脸色灰白的说不出话来。 第55章 诡计常伴意外行 “贼子而敢。”屋内传出内侍的叫骂声,显然是里面的人进行了反抗。赵妍儿迅速站在父皇面前,像一只小母鸡一样护着自己的父亲。 赵喆等人也没想到还有人敢对皇帝的内侍动手,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蔡京反应迅速,在赵妍儿之后率先护住皇帝。然后朝蔡鞗喊道:“逆子,还不进去帮忙?” 蔡鞗还在愣神,但已经习惯了听从父亲命令的他赶紧往屋内走,却正撞上,从屋里走出来的李彦。 李彦顶着一只熊猫眼,显然是被凶徒打了一拳。见蔡鞗要往屋内走,先拦了一下,然后对皇帝禀报道:“陛下,有一凶徒奋起反抗,奴婢们措不及防让他从后窗逃了。” “废物。”皇帝骂了几句,又问:“屋内何人?” 李彦看了一眼蔡京,继续道:“陛下,事涉宫闱,奴婢请单独对奏。” 皇帝看了看周围的人,便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尽管说。” 李彦还是不肯,见皇帝没有屏退蔡京父子打算,便冒着失礼的风险,凑到皇帝身边,耳语道:“陛下,里面是茂德帝姬。奴婢进去的身后,她正骑在一男子身上……这个……那个……” “闭嘴。”皇帝的脸色顿时像开了颜料铺子,红白青紫在脸上不停转换。脑子中混乱片刻,才终于恢复了清明,看了看面色惨白的蔡鞗,暴喝问道:“你知道里面是谁?” 蔡鞗被这一吓,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嘴上结结巴巴,难以说出一句整话:“臣……知道,啊,也不完全知道,啊……那个……帝姬……不对,还有……” 皇帝已经脑补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骂道:“好你们这对夫妻,竟然……”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转头对蔡京说:“你教的好儿子。” 然后又对皇后说:“你教的好女儿。” 皇帝这话没错,名义上后宫所有皇子帝姬都是皇后儿女,都归她教育。 蔡京和皇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又说:“这事儿你们看着处理。”说完竟然拽着自己女儿福柔帝姬掉头走了。 开玩笑,一心护着自己的小可爱,怎么能让那种场景污了她的眼睛。 赵喆的性子,遇到难事,最喜欢推脱责任,当甩手掌柜。蔡京和皇后都十分了解这位皇帝,便只得躬身领命。 赵妍儿也想看个后续热闹,但怎么也不能挣脱皇帝的手硬留下来。最终,这位始作俑者还是通过小道消息了解到后续的发展。 说法有三种。 一是茂德帝姬生性淫乱,竟然与一和尚勾搭成奸。为求刺激在帝幸射殿前在殿内苟且,还要求驸马蔡鞗放哨。 二是驸马蔡鞗没有生育之能,婚后多年无子,便找一和尚借种。茂德帝姬百般不愿,便被下了药才如此这般。 三是相国寺一淫僧,装神弄鬼骗得茂德帝姬和驸马信任。以驱邪为名,用药坏了茂德帝姬清白。 至于最后皇帝得知的是哪种说法,赵妍儿也不知道,她也不敢找皇帝打听。 但有一点很清楚。 茂德帝姬彻底失去了皇帝的喜爱,被罚在太师府陋室幽禁。蔡鞗剥夺全部官职,被罚居家读书。 至于什么茂德帝姬衣衫不整跑出来被自家公公看了个够,蔡鞗亲自给奸夫引路放风甘当绿毛龟这些市井传言,自有落地秀才整理加工、详细描写印成话本子,以求一时的洛阳纸贵。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这西门庆在逃跑这件事上却是颇有天赋,四五个力壮内侍竟然没能拦住他。 他一见人冲入房中,就立刻推开了身上的茂德帝姬,李彦走得最前,被他一拳打翻。几乎没有犹豫顺着窗户就跳了出去。 两个太监得令翻窗去追。西门庆裤子都没穿,一路小跑。 倒是让宫苑里不少外地游客纷纷赞叹:“早听闻东京风俗开放,前些日子便听说过高衙内月下遛鸟的故事,愿还不信。今日却是开眼了。” 又有游客道:“难道这遛鸟也要成为东京最新的潮流?” “不过此人确实有展示的资本。” 西门庆玩命狂奔,按照蔡鞗交代好的路线穿行,猎狗和兔子的区别就仿若现在西门庆和内侍的区别。一个为了工作,算是尽力而为;而另一个为了保命,必须全力以赴。 西门庆很快就甩开了追兵,绕到有人接应的西门,刚一出西门还未来得及寻找接应,一个硕大的铁拳便迎面而来。 西门庆被打飞出去,眼冒金星之间也看清了来人。 竟是武松。 西门庆顿时吓得七魂出窍,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只觉得头昏脑胀,勉强在地上磕磕绊绊的爬着,却很快又被武松一脚踩在地上。 “好汉饶命。”西门庆大喊道,“好汉饶了小人性命,小人就去官府自首。” “你当我傻吗?”武松又一脚将他踢得躺了过来,然后一脚踩住西门庆胸口。一手从怀中拽出一把解腕尖刀来。 他本被关押在阳谷县大狱,狱里管事的节级本与他交好,又佩服他的为人,所以在押时也没受什么罪。 但有一日,深夜正浓之时,一黑衣人杀进狱中,言说自己是梁山落草的好汉,听说打虎英雄的威名特来相救。 二人冲出牢狱,那好汉给了武松盘缠,又向他指明了去处:“你那仇人西门庆,已经到了京师。我听说他与人合谋做事,三月初一,官家巡辛琼林苑时会从西门逃跑。你去守着定能得报大仇。” 武松想问好汉大名,却被好汉拒绝。武松身负血海深仇,自然也不啰嗦,谢过好汉便赶往京城。勉强赶上三月初一,一早就在琼林苑西门等候。 等到下午,有些怀疑今日能否报仇,却总是抱着希望耐心等待。这才皇天不负苦心人,等来了光着屁股的西门庆。 武松打翻西门庆,取出尖刀,便要将仇人抛心挖肺。却见西门庆光溜溜的下身,挺着个硕大的物件。 心道:“就是这货害了我兄长。”心中厌恶之情一起,顺手一刀就割了那万恶之源。 正待再杀西门庆,手腕却被一人抓住。 那人有些功夫,武松想要挣脱却是挣脱不开。 那人劝道:“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御驾之侧,当街行凶,神仙也救不了你。” 第56章 天意昭昭君信否 武松忙道:“师兄不要拦我,此人杀我兄长。若不能报杀兄之仇,武松便是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来人正是武松师兄王希孟。 说话间,追捕西门庆的内侍从远处匆匆赶来。 王希孟便道:“师弟若是信我,便速速离去,今夜来我家见我。我保你能报仇雪恨,还叫你留得性命。” 武松没有办法,只得收刀离去。王希孟踩住西门庆,待两个内侍跑过来,便亮出皇城司腰牌,说道:“此人暴露下体,与人斗殴,已被我拿住。伤他的人却是跑了。” 两个内侍只奉命抓捕西门庆,如今任务完成。便不再去考虑他因何与人斗殴。对着王希孟抱拳道:“多谢大人出手相助,此人伤重,还请大人帮忙押送。” 王希孟自然愿意帮忙。于是一个内侍帮西门庆处理伤口,另一个则叫来禁军处理。 也算是西门庆命不该绝。内侍对这种伤势算是有所经验。急救得当,西门庆便被抬上马车。 皇帝贴身内侍李彦也来到现场指挥运送。他认得王希孟,便行礼道:“此人罪大恶极,小王大人这次立了一功。” 王希孟则抱拳道:“属下也是皇城司一员,自然愿为勾当效力。” 皇城司是直属皇帝的密探,平日里便是通过李彦向皇帝汇报工作。所以李彦也兼着勾当皇城司的差事。算是皇城司的老大。只是平时不在皇城司坐衙办公。 听王希孟的话头,是不想贪功,而李彦刚刚受了皇帝的斥责,这下又是皇城司抓住了凶徒,便也说得过去。 于是十分客气地道:“我倒忘了小王大人还兼着皇城司的差事。既然立了功,咱们皇城司自然也不能亏待。” 王希孟说道:“属下全凭勾当大人吩咐。” 李彦便道:“那就由希孟将此匪人押回皇城司牢房。” “属下领命。”王希孟立刻指挥禁军押送西门庆,同时也找医生过来救治。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将西门庆投入皇城司牢房。 交接完人犯,王希孟便出了皇城司衙门,走到自家所在坊市正店。掌柜立刻出来招呼:“小王大人,买些什么酒菜?” 王希孟笑着与掌柜见礼,言道:“最爱贵店风麴酒,一会让小二给我送去十坛。”边说边掏出银钱结了账。 掌柜赶紧张罗送酒,又道:“小王大人有雅兴饮酒,我店里最近做得‘咸旋鮓瓜姜’,可下饭也可佐酒。让小二一同给您送去。” 王希孟抱拳道:“那就多谢掌柜了。” 王希孟人长得好看,又彬彬有礼颇具公子气质,在整个街坊也是极受人喜爱的人物。 一路上他笑着与人和善招呼,又到了肉店。对老板说道:“王叔,来六斤羊肉。” 老板笑道:“还是肥瘦相间的,切成薄片?” 王希孟道:“自然。这汴京城里也就王叔刀法能将肉切得薄如蝉翼。” 老板对自己刀法有自信,笑道:“还不是老王大人当年传的秘法。” 王希孟笑笑,边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边等老板切了羊肉。老板确实刀工了得,这里面还有个故事。 当年王祁找到这位老板,非要薄到透明的羊肉片,老板还以为王祁消遣他,因此拌了几句嘴。 老板说无人能切出那样薄的羊肉。 王祁却坚称自己能切。 两人打赌,后来王祁做了一种刀出来,真的能将羊肉切薄。老板认输,自愿供了王祁家吃了十天羊肉。 王祁则将刀赠与老板,老板便以此刀成就了手艺,在汴京城也算小有名气,算起来老板虽输了赌局,却还赚到了名声,生意更好。 所以对王祁父子一直客客气气,给他家多有实惠,也尽给好肉。 羊肉切好,用纸包了,王希孟拎着回家。 他家独门独院,院子不大,却也素雅。平日里王希孟花钱请了邻居妇人定期扫洒,自然也十分干净。 他进门放好羊肉,便取出一口铜锅,挨着水缸洗涮一番,又添了水,在餐厅料理碳炉放好了铜锅。 正店的小二也推着小车送酒过来。指挥小二将酒放到餐厅,王希孟又从橱柜里拿了两块点心递给小二,说道:“宫里画院顺出来的茶点,小哥尝个新鲜。” 那小二年纪比王希孟还小,自然高兴的手舞足蹈。谢过小王官人,一路小跑的走了。 王希孟继续料理饭食。围着铜锅摆了一圈各色吃食,又准备了两套餐具,坐在厨房,拿了本闲书,边看书边等人。 到了长灯时分,一个身影翻墙入院。见餐厅亮灯便走了过来。相貌刚毅,身高体壮,正是武二郎。 “师弟,来坐。等你多时了。”王希孟请武二郎入座。见他坐定,又给他倒了酒。说道,“今天咱让师弟尝尝我家的特色菜,涮火锅。当年我爹就是拿这道菜讨得我外祖父欢心,才娶到我娘。” 武松却没接他话茬,而是道:“今日下午,那西门庆被送到了皇城司。那是天下第一严密的地方。师兄教我如何报仇?” 王希孟道:“师弟莫急,那西门庆进了皇城司,便是插翅难飞,还愁报不了仇吗?师弟不若先跟我说说,你和西门庆是何仇怨。” 武松便将西门庆怎么与潘金莲通奸,又怎么合谋害死武大郎,他又如何报仇,又如何走脱了仇人,又如何越狱的事情讲给了王希孟。 王希孟听后沉吟片刻,先说:“这西门庆和潘金莲都该杀。”又道:“只是放师弟出来那人,却有问题。” 武松道:“只是救我,有何问题?” 王希孟道:“既然是梁山落草的好汉,又为何不敢留下姓名?” 一句话便问的武松哑口,只道:“俺不管别的,他帮俺报仇便是俺的恩人。” 王希孟摇摇头,说道:“今日我已经问清了西门庆犯得什么事情。” 事关西门庆,武松自然感兴趣,问道:“这厮犯了什么王法?” 王希孟小声说:“这厮与驸马蔡鞗串通,竟是要害福柔帝姬的清白。” 武松不认得宫中贵人,但福柔帝姬的名号却听过,言道:“那不是宋铁兄弟的……” “没错。”王希孟道,“好在福柔帝姬没受惊扰,不过茂德帝姬却被西门庆得手。” 见武松不明白其中关系。王希孟又解释道:“那勾结西门庆的蔡鞗就是茂德帝姬的驸马。” 武松颇为震惊:“这,这不是……” “没错,正是自作自受,可谓天意昭昭。”王希孟说完,话锋却陡然一转,道,“只是二郎哥哥相信天意吗?” 第57章 昔日肝胆付流水 武松沉思片刻,才道:“若说天意是恶人自有恶报,俺是不信的。要不然俺这拳头却没了用处。” 王希孟十分认可武松的话,点头说道:“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情里面,一定另有隐情。” 王希孟又解说道:“福柔帝姬我并不了解。但是咱们那位宋铁师弟却是个智将。我猜测这件事背后,八成有他的将计就计。” 武松知道自己师弟应是不会出事,便不再关心这个,而是问道:“西门庆既然轻薄帝姬,想来已经没了活路。只是不能手刃此人,当真是遗憾。” 王希孟却道:“师弟并非没有手刃此贼的机会。” 武松立刻来了兴致,问道:“此话怎讲?” 王希孟道:“茂德帝姬被毁清白一事,皇城司未必会如实上报官家。” 武松甚是疑惑,问道:“我听说皇城司是官家直属的密探。难道还会隐瞒官家。” 王希孟道:“若是皇城司真还像以前一样管用,蔡京等人又怎么蒙蔽圣听。现今勾当皇城司虽是官家身边的大太监李彦。但李彦不在皇城司坐衙。勾当以下,十大押班七个已成蔡京死党。另外三个也是对蔡京的命令不敢反驳。所以此事真相必不会传到官家耳朵里。” 武松对官场这些弯弯绕绕没有兴致,只说:“师兄只告诉我怎么手刃西门庆那厮便是。” 王希孟道:“无论真相上不上报,这西门庆必然活不成了。不瞒师弟,我在皇城司里也有份职位。到时候蔡京必然下令皇城司处决这厮,我便把差事揽过来,再叫你来动手。” 武松这才哈哈大笑,问王希孟:“此乃兴事,师兄的酒够吗?” 王希孟也笑了起来:“我早为你准备十坛美酒,可够你喝?” “够够够,自然是够得。”武松举起刚刚倒好的酒碗与王希孟碰了一下,一饮而尽。饮完还赞了一声好酒。 王希孟只是轻抿了一口,二人互相知道酒量,向来都是这么喝酒,也不计较多少。 三碗酒下肚,武松又说自己计划:“我已打听好西门庆在东京的住处,一会喝完酒,我便去先杀了那潘金莲。” 王希孟却摇头道:“你杀了人,开封府必定四处拿你,你却不好躲藏。过几日如何再杀那西门庆?潘金莲一个妇人,又能逃到哪里,这几日你便先在我家里居住,人们问起,便说是我老家来的堂兄。等杀了西门庆,再对付潘金莲,岂不易如反掌。” 武松听了王希孟计较,觉得他说的有理,便点头答应。 王希孟说完正事,便开始教武松涮火锅。一番讲解下来,武松立刻夹了片羊肉试验。蘸了小料吃到嘴里果然鲜嫩,与往日吃得水煮羊肉又大不相同。忍不住出言夸赞。 “俺听说师兄外祖乃是鼎鼎有名的大苏学士。大苏学士对饮食之道十分研究。你家这涮羊肉能够让他甘心将女儿嫁过来,果然是好吃。” 两人说笑之间,六斤羊肉,两坛好酒便下了肚。武松吃饱喝足自去客房休息。王希孟则收拾餐具,做了扫尾。 第二日一早,王希孟早早起来,做了早饭,武松早起则在院子里练了套拳。二人同桌吃饭,武松忍不住问道:“师兄怎么一个人住?我做都头时尚且有下人伺候。师兄乃是皇家画院待诏,又在皇城司公干。为何不请个家人使用?” 王希孟摇摇头道:“我原有个书童,前些日子却死了。临时又没有什么合适的,也就先凑合下来。” 武松便不多问,等吃过饭主动收拾了碗筷。 王希孟笑着辞别武松,步行去了皇家画院。在自己画室铺开长卷作起画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便到张择端画室,见宋铁也在,便笑着道:“小可来讨杯茶水,不耽误张前辈教课?” 张择端说无妨,亲自给王希孟看茶。三人坐在一起饮茶。谈论画意。张择端问起王希孟:“希孟那幅千里江山图画的如何了?” 王希孟道:“画稿已成,只是颜料还要费些功夫。” 张择端道:“我听说希孟颜料多用宝石,有些更是取自遥远的西域和南海。画院储备有限,只怕此画成稿将遥遥无期。” 赵妍儿又道:“不知我可否先看师兄初稿?” 王希孟道:“自无不可。” 两人又邀请张择端同去。张择端却道:“我若看了希孟手稿,怕心生期待,想看成稿。这成稿又一时半会完不成。倒成了憾事,反而不美。” 赵妍儿知道这些艺术家都有自己的个性,便也没强求张择端去看。 于是两人进了王希孟的画室看画。 长卷徐徐展开。虽然只是线稿,赵妍儿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那幅传世瑰宝《千里江山图》。 王希孟说要画千里江山图的时候,赵妍儿就怀疑过会不会是传世那幅。但他见王希孟年轻,以为不可能创作出那样的绝世名画。便也没在意。 今日一看,果然是那幅画的格局,心中便有些期待了。 王希孟见她眼神蠢蠢欲动,便道:“可惜这画要献给官家。不然倒是可以考虑送给师弟。” 赵妍儿心中却乐了,这画到了渣爹手里,还不早晚被自己骗来? 嘴上却道:“我怎么配得到如此宝贝的画作。” 王希孟道:“师弟不用妄自菲薄,没准将来你也能画出震惊于世的佳作。” “那就谢师兄吉言了。” 王希孟趁机说道:“昨日皇城司抓了非礼帝姬的狂徒。此人已经全部招供。只是不知能不能报呈御前。” 赵妍儿不了解皇城司情况,便疑问道:“难道皇城司还会欺瞒陛下吗?” 王希孟则又给赵妍儿解释了一遍皇城司现状。 赵妍儿只是叹息,很快也明白其中逻辑。若是皇帝耳目尚在,蔡京等人又如何蒙蔽圣听。 “此事倒是无所谓了。”赵妍儿道,“我家殿下已成功脱险,便无他求。” 二人心照不宣,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便闲聊几句告了别。 王希孟也不再绘画,而是出了画院,租了辆马车,奔着西边去了。 出了外城大西门,到了蔡太师宅邸,给门子递了名刺和门包。说道:“请上差为小可传话。就说小可特来投效太师,为太师解近日之忧。” 第58章 队友祭天力无边 王希孟被引入太师府,尽管太师府内雕梁画栋,但王希孟目不斜视,跟着小厮走得堂堂正正。 到了书房,静坐等候,没有下人看茶,也没有什么人出来招呼。 王希孟就笔直的坐着,仿若老僧入定,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驸马蔡鞗才出来拱手致歉:“王待诏,家父听闻王待诏到府甚是开心,只可惜公务繁忙难以脱身,所以才令吾出来接待,还望待诏见谅。” 王希孟笑道:“我昨日听闻驸马之事,还有所担心,今日见驸马已安然无恙,心里便踏实了。” 王希孟的话让蔡鞗有些不自在。说道:“待诏玩笑了,昨日吾也没发生什么事……” 王希孟打断蔡鞗的话,说道:“那西门庆是我抓的。” 蔡鞗昨日归家后便被父亲说教一顿,已经从慌乱中恢复过来,现在听到西门庆只是觉得可恨,言道:“待诏是来邀功的吗?” 王希孟依然保持微笑道:“西门庆没什么骨气,已经全部招供了。” 蔡鞗脸色微变,显然还不知道西门庆招供的事情。但随即又恢复了表情。说道:“他一个卑鄙商人,说的话不可轻信……” 王希孟继续打断蔡鞗的话,说道:“我已将西门庆供词告知福柔帝姬。” 蔡鞗终于生气,骂道:“好你个王希孟,这是来上门侮辱我吗?” 王希孟却依然保持微笑道:“驸马,侮辱你的不是小可,而是那西门庆。” 蔡鞗怒火直烧,昨天的慌张化为今天的屈辱,从主位上站起来,冲到王希孟身前,揪着王希孟的衣领将他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王希孟则依然笑着,温柔地说:“小可是来帮助驸马的,驸马何以动怒?” “放屁,你成心来羞辱我,我今天定叫你好看。”蔡鞗不顾礼仪,但他出身优渥,没和人打过架,现在只知道拽着王希孟衣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打人。 王希孟道:“驸马对我发火又有何用?何不坐下听听我的主意。教驸马洗脱污名。” 蔡鞗听王希孟的意思是真有主意,情绪稍微放缓。他对自己戴了绿帽子一事耿耿于怀,关键是绿帽子还是他自己亲手带上去的。 蔡鞗稍微松开了王希孟的衣领,但并未完全放开。问道:“便给你个说话的机会。若是再敢故意取笑。我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王希孟依然笑道:“驸马莫急,小可自有分说。”说话间轻轻拿开蔡鞗抓着他衣领的手,又替蔡鞗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不慌不忙的归置了自己的领口。 又道:“驸马之辱,所怨者两人。第一便是西门庆。这人断不可留。小人有一计划,可除此贼。” 蔡鞗冷笑道:“西门庆已经被收入皇城司大狱。弄死他是迟早的事情。还用你计划?” 王希孟笑容更灿,请驸马附耳过来。详细说了他的计划。 这计划听得蔡鞗时而愣神,时而贱笑,又时而惊呼。竟是百般表情都出在脸上。 一个计划说完,蔡鞗竟然对王希孟又客气起来,大有引为知己的模样。 蔡鞗满意地问道:“刚刚希孟兄说了第一个人是西门庆。第二个人又是谁?” 王希孟道:“正是福柔帝姬。” 此语一出,蔡鞗也是一怔。昨日茂德帝姬清醒过来后已经说出了事情的经过。他自然知道这事儿是中了福柔帝姬算计。可是西门庆已经被抓了起来,不可能知道详情。 便故意问道:“这与福柔帝姬有何干系?” 王希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反问:“有没有干系相信驸马心里也清楚。倒是驸马不想报复福柔帝姬吗?” 蔡鞗想到刚刚王希孟那报复西门庆的卑鄙方法,又想到福柔帝姬那张稚气未脱的俏脸,心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咽了口唾沫,问道:“希孟有何妙计?” “驸马附耳过来。”王希孟再次向他招手。 蔡鞗立刻就把耳朵凑过去。却听书房屏风后一声咳嗽。太师蔡京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见到王希孟笑着说道:“贤侄勿怪,老夫处理完公务才匆匆赶来。” 王希孟看不到屏风后是否有门,但心里清楚蔡京恐怕早就在偷听。面上自然不敢表露怀疑之色,赶紧起身行礼。 蔡京主位坐定,又请王希孟坐下,说道:“老夫与你父亲乃是至交好友,从前常常一同侍奉陛下左右。若非他英年早逝,听琴图上,怕就是我与他二人陪侍陛下了。” 听琴图是赵喆画作,画中央是赵喆抚琴。左右坐着听琴的是太师蔡京和宰相王甫。 王希孟知道蔡京与王甫不和,便也没顺着他话茬往下说。而是说道:“小侄曾与画院众人一同鉴赏过此画。画上太师题跋也是极妙。曾有同僚言说,当今天下唯有太师的题字才能与官家的画相得益彰。” 蔡京受惯了吹捧,加之他书法却有独到之处,便也泰然接受了王希孟的夸赞。又道:“既是自家人,便有话直说。我听下人禀报,说贤侄是来解我近日之忧的?” 王希孟连忙道:“我正与驸马计较,昨日驸马受辱,乃是福柔帝姬的过错。这位帝姬显然怨恨太师一家,我便想着应为太师尽些绵薄之力。莫让后宫干政,害了贤臣。” “贤侄所言有理。”蔡京道,“福柔帝姬年幼,我本不愿与她计较。但如此下去,必将祸国殃民。是该给她些教训。” 王希孟立刻点头称是。 蔡京又问:“只是福柔帝姬圣宠在握,却是不好对付。” 王希孟便道:“福柔帝姬一届女子,无非是恃宠而骄。若想纠正帝姬错误,便先应让她失了圣宠。” 蔡鞗插嘴道:“原我也是这等打算。只可惜未能成功。” 王希孟却摇头道:“驸马搞错了对象。” “哦?” “圣宠、圣宠。想要让福柔帝姬失了圣宠。关键点不在帝姬,而在官家。” 蔡鞗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区别。蔡京却已经十分明白。点头称赞道:“希孟所言极是。” 王希孟立刻向蔡京父子献了一计,父子二人均是一番赞叹。三人密谋了将近一个时辰。王希孟才从太师府离开。 王希孟走后,蔡京对儿子说道:“此人有我年轻时的几分风范。将来必成大器。” 蔡鞗心里撇嘴:“却不见你如此说过我。”嘴上自然应承。 蔡京又复盘刚才言语,忽然问道:“他给你出的对付西门庆的又是什么计谋?” 蔡鞗连忙道:“就是嫁祸西门庆越狱而已。些许手段不足挂齿。” 蔡京道:“皇城司牢狱内,西门庆生死不过翻掌之间。嫁祸越狱倒是多此一举了。” 蔡鞗则心想:“我怎么敢把那计划告诉你。万一你出言阻止,我却不好行事了。” 第59章 纸上谈兵坐论道 琼林苑的公众开放日是一个多月。所以赵妍儿近期不能去琼林苑内骑马。她便要求去杨府射箭,宫禁也只得放行。 茂德帝姬已经被官家下令幽闭,宫中最得宠的帝姬已经是福柔帝姬。负责掌管宫禁的内官自然不敢忤逆她。 于是赵妍儿抱着自己的瓶瓶罐罐前往了天波杨府。 杨府也早就收拾出后院的院落供赵妍儿摆放实验器具。 马车直入府内。 绿桃指挥杨府下人搬运物资,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布置好房间。 期间现任杨家的家主杨宁淼便和杨真儿一起陪帝姬聊天。 杨宁淼今年十九岁,却与妹妹的身高截然不同。赵妍儿自己一米六几的个头,杨宁淼竟与她相仿。 杨宁淼自幼体弱多病,练不了武,却并非命不久矣的样子。只是身体瘦弱,经常生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平日里倒和普通人分别不大。 三人先是聊起专门给赵妍儿的院子。杨宁淼道:“后院本是建造起来为府里家长居住,只是我杨家人口单薄,除了祖上佘老太君居住过,便一直空置。不过府上日日打扫所以那房子内里和新的一样。” 赵妍儿感谢了杨宁淼,又问道:“佘老太君是不是西北佘家的人。” 杨宁淼道:“正是如此。” 赵妍儿又好奇地问道:“现在西北,佘家、种家世代将门。你们杨家衰落后为何不去投靠,反而要找茂德帝姬那种人?” 杨真儿介绍道:“佘太君已经是数辈前的人物了。我们杨家人才凋零,又怎么好去打人家秋风。” 这倒是现实,即便是佘太君在世,杨家若是没了能上战场的将军,又怎么和佘家互帮互助? 赵妍儿想起自己也认识佘家的人,便闲聊道:“佘家年轻一代中,有一位叫佘彦质的。你们可认得?” 杨家兄妹对视一眼。还是杨宁淼开口说道:“佘彦质自然出名。他父亲佘可适是战功彪炳的武将,却不是佘家家主一脉。是老家主佘克行的侄子,现任家主佘可大的堂兄。佘彦质一脉单传,上阵打过几次仗,表现不错。但不知为何弃武从文。文章也做得不错。去年就来了京城,应该是应考今年的新科进士。” 杨真儿又补充道:“妍儿既然见过他,就知道他的长相。他今年若是高中。豪门贵女只怕会疯狂抢人。” “倒是个厉害人物。”赵妍儿感叹一声。 杨真儿便道:“若是妍儿喜欢,等放榜之日,咱们也来个榜下捉婿。有我在,定能一举功成。” 榜下捉婿乃是此时的一个传统。原本是新科进士殿试放榜的时候,东京城里有未出阁女儿的富庶人家,派家丁将中了进士的看榜学子抓去自己家里与女儿成婚。年轻外地举子见的世面少,脸皮又薄,也就半推半就的娶了老婆。后来达官显贵们也逐渐参与,甚至闹了一些纠纷。 所谓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后来举子们自然也学聪明了,放榜之日看榜都做好了逃跑准备。真能榜下抓个进士为女婿的便少之又少。 再往后,演化到此时,则多是提前商量好的。女方都是影响力大的文官。举子进京时都已经筛选过了。只待中了进士就走个过场。 赵妍儿忍不住吐槽道:“真儿你看我像是急着嫁人的吗?” 杨真儿和帝姬混熟后也是敢说话了,说道:“也是,总要在王师兄和那佘进士中选一选的。” 赵妍儿也很无奈,打又打不过她,只得转移话题道:“杨家哥哥何时娶亲?” 原本事不关己静静喝茶的杨宁淼差点喷出一口老茶。果然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他和帝姬没那么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臣志在杀敌报国。尚没有娶亲的打算。” 赵妍儿继续挤兑道:“有家才有国。你若想要上阵杀敌,更要先成家立业。” 赵妍儿逐渐将话题由男女私情转移到国家征战上。杨宁淼虽然没有习武。但兵书却看了许多。一时间指点江山,大有天地为盘,雄师为棋的豪气。 赵妍儿见他纸上谈兵,便有意挫他锐气,问道:“杨家哥哥既然熟悉兵士,奴家却有一问。” 杨宁淼自信言道:“殿下尽管问来,但凡兵事,无不能答。” 见他骄傲的模样,赵妍儿便问道:“杨家哥哥,若你带1500名兵士打仗,战死四五百人。所余士兵站3人一排,多出2人;站5人一排,多出4人;站7人一排,多出3人。你所带部队还剩多少兵力?” 这问题让杨宁淼一怔。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毫无头绪,便又命下人取来纸笔专心计算。算了半晌却也不得结果。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出的是算数题,不算兵事。” “好!”赵妍儿又道,“那我再问你。若命杨家哥哥带捧日军出征,以一字长蛇阵行军,后方突遭袭击,捧日军全员多少时间能够回转反击?” 杨宁淼刚想回答即刻回转,却又闭嘴。捧日军有左右二厢,一厢又有十个军,一军又有五个指挥,按照五百人一指挥算,整个捧日军满编是五万人。 五万人排成一字长蛇阵,要掉过头来反击,绝不向五个人一样掉头冲就行。 这是一个现实问题,杨宁淼却根本算不出来,脑门逐渐冒汗。 赵妍儿又道:“我再问杨家哥哥。若现在城外有蛮夷入侵,哥哥奉命集合捧日军又要多长时间?” “再或者,哥哥带捧日军渡白沟河攻击辽军。渡河需用多久?”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杨宁淼哑口无言,最终站起来向赵妍儿作揖道:“是臣下纸上谈兵了。” 赵妍儿坦然接受,安慰道:“指挥战阵并不以武力为最强,应是知兵用兵才能胜利。” “臣下受教。” 三人又聊了会天。赵妍儿甚至大放厥词给杨宁淼讲了后世从电视上看来的戚继光鸳鸯阵的用法。她也知道自己也是纸上谈兵,便故意将事情说得夸张,好让二人觉得只是玩笑。 说完鸳鸯阵,绿桃正好来禀报,说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已经安置好了。 赵妍儿便对二人说道:“走,带你们看看我的厨房。” 第60章 希孟奸计算兄弟 赵妍儿的厨房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厨房。 自火烧重建后,赵妍儿研发成果只有两项,一是白糖,二是酒精。 白糖深受后宫众人欢迎,赵妍儿作为礼物送了一波兄弟姐妹。算是把恃宠而骄的名声掩盖了一些。 出乎意料的是高度酒并不受这些贵人们欢迎。贵人们口味清淡,赵妍儿生产的高度酒精不经勾兑,贵人们连下咽都难。 但这两种物资却不是单纯的食用品。 要知道,即便是到二战以后,这两样还是战略物资。 赵妍儿给杨家兄妹讲解了制糖和制酒流程。 杨家兄妹啧啧称奇,杨宁淼更是道:“此乃秘法,帝姬不好轻易示人。” 赵妍儿道:“你觉得这些能赚钱吗?” 杨宁淼道:“东京汴梁奢侈之风盛行。这糖霜洁白如斯,应会受人欢迎。只是这酒水太烈,若是运到西北发卖,或许可行。” 赵妍儿见他竟也有几分考虑,便道:“不若咱们合伙开个糖酒铺子,你来替我经营。” 杨宁淼有些犹豫。赵妍儿便又劝道:“领兵打仗,把握人心也是重中之重。而经商则是能最能看透人心的。” 杨宁淼立刻道:“臣下愿为帝姬分忧。” 赵妍儿与杨宁淼谈定,赵妍儿出产品技术,杨宁淼负责经营。其他所需诸如铺面工钱之类,各掏一半。赚钱五五分账。 实际上赵妍儿按照后世的经验,与人合伙的买卖大多长久不了。但这些钱对赵妍儿不算多。这事情更多的是对杨家的考验。 赵妍儿又给杨宁淼讲了几种糖果制造的方法。杨宁淼便立刻去操持此事。 杨宁儿跟着参观了一遍厨房,在角落里看到几排放整齐的柑橘,忍不住问道:“妍儿,现在刚刚开春,这种贮藏果品正贵,你怎么不将这些柑橘好好保存,反倒放在这里。任它们烂了?” 赵妍儿也没办法立刻跟杨真儿普及微生物知识,只是开玩笑说道:“这些柑橘是我故意养的,若是养的好,他们能长出全身的绿毛,毛茸茸的像个毛团子。” 杨宁儿对赵妍儿奇怪的癖好并未提出异议,而是说道:“你这些都烂了,怕是发不成那样的毛团子了。” 赵妍儿也有些沮丧,她花重金买了二十个柑橘,却没有一个成功霉变,长出青霉菌的。 赵妍儿虽然失望,但也明白菌株培育本来就是有些玄学的事情。只能等今年秋天柑橘收获后再次培育。 毕竟只要基数够大,总能培育出来。 杨真儿却又道:“过年祭祖的时候我家也摆了柑橘贡果。今天早上上香的时候我看好像有长绿毛的。” “什么?”赵妍儿没想到竟然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时候,赶紧说:“没扔,快带我去看看。” 杨真儿便带着赵妍儿到了二院杨家祠堂。只见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一个身穿金盔金甲的武将拄着一柄青龙偃月刀端立于上。画像前摆了灵位,上书“故忠武将军杨公讳业之神位”,正是杨老令公。旁侧又有拄着龙头拐杖的命妇画像,便是佘老太君。 下面牌位森严排列,粗眼望去竟有几十个之多,诉说着杨家满门英烈的悲壮历史。 赵妍儿看到供桌上橘子确实有了青绿色霉变,却也没着急去取。而是恭恭敬敬的给一众英魂上了香。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收取了发霉的橘子。又命人换上新鲜的水果,才回到自己的厨房。 整理好这宝贵的橘子,赵妍儿都忍不住想到:“明明温度湿度都不合适,却就这样长出来了。莫非冥冥之中真有杨家祖宗保佑?” 自此,赵妍儿每次用厨房进行实验前,都要去杨家的祠堂拜一拜。 一下午的时间匆匆而过,回宫前徐宁又来禀报,言道:“黑寡妇那边传来消息,汝窑三足樽不在蔡府。” “可知下落。” “据黑寡妇那边的消息。三足樽应该没有出宫。极有可能被茂德帝姬在宫里转送了。” 得了消息,赵妍儿便启程回宫。马车出了天波府,先向南走,再上西门大街向东往大内方向而行。 西门大街是西门到大内的必经之路,赵妍儿的马车是宫里的马车,很好辨认,路人纷纷让路。 一辆小马车借光跟在赵妍儿马车后面,走了又半里路。小马车上客人掀开车帘,看到赵妍儿马车,又看到骑马随行的徐宁,便放下车帘,对车夫道:“大叔,咱们拐个弯去兴国坊买些炊饼。” 赶车大叔立刻调转马头,向南侧驶去。两辆马车就如此交汇同路,又分别而行。 到了兴国坊孙家饼店,一个英俊公子从车上下来,正是王希孟。 王希孟买了五斤炊饼,又上车让车夫回皇家画院。从画院取了自己的马匹,将炊饼挂在马鞍上,骑马回家。 回到家中,便见武松已经扫洒了庭院,收拾了家具,竟将王宅收拾的焕然一新。 入得宅内,王希孟赶紧抱歉,说道:“劳烦二哥,你是客人竟让你做起家务。” 武松则道:“你我兄弟谈什么主客。俺自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你嫌弃俺不成?” 王希孟赶紧出言否定。二人操持了晚饭。武松又喝酒,王希孟便劝道:“今日少喝,晚上就是二哥报仇的时候。” 武松放下酒坛,问道:“师兄已经安排好了?” 王希孟道:“今晚我便将西门庆从皇城司中押出来。送到他京城居住的宅子。到时候二哥可在那宅子外面埋伏,等我将西门庆和潘金莲安排一处,出了房门便来招呼二哥,带二哥杀过去便是。” 武松激动的满了一碗酒,一口喝下去,道:“武松大仇若是得报。师兄就是武松再世父母。” 王希孟又劝武松不要喝酒误事。武松却道:“师兄也知俺酒量,哪曾吃酒误事?却是酒越吃,人越厉害才是。” 武松又是这套经验主义,只因喝酒打死了老虎,便成了做大事前先喝酒的毛病。 王希孟也违拗不过他,强压他只喝了一坛酒水。 这次计划若不成功,怕是反要遭武松埋怨让他少喝了酒水。 第61章 辱人妻女自取祸 蔡鞗辞别王希孟后在府内准备了一下午,吃过晚饭便立刻叫来护卫孙十三,嘱咐了今晚行程,就带他一起出了府。 他本已经被皇帝勒令在家读书。按道理来讲是不能出蔡府的。但只要蔡府愿意,出了皇宫大内,这大宋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蔡府。 蔡鞗自认为若他真出不了府就白姓蔡了。 二人锦衣夜行,来到西门庆京城宅邸。 西门庆乃是阳谷县首富,变卖家产进京,自然是有些钱的。京城宅邸位置不错,是个二进院子,纵然家中妻妾众多,倒也是宽敞。 蔡鞗亮明身份入府,家中虽没有男主人在,但蔡鞗亲临却不能怠慢。于是西门庆之妻吴月娘便在前厅接待了蔡鞗。 蔡鞗身份尊贵,当仁不让的坐了主位。吴月娘却不敢有丝毫不瞒,行了万福礼,小心翼翼的坐在侧首。 蔡鞗道:“你家官人犯了大事,今日我有意救他,你等如何打算。” 吴月娘此时只知道西门庆犯了死罪,不知具体情况,立刻拜谢道:“驸马能救我家官人,家中之物只管取用。” 蔡鞗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们放心,我已经找好关系,今晚便将你们官人放出来。然后找个替死鬼送进去。只是这京城你们却留不得了。快些点查细软,明日便出城,到个陌生地方,改名换姓生活。” 吴月娘立刻起身行礼道:“多谢驸马相救。我们刚来京城,正好财产行李还未拆包存放,今晚就能启程。” 蔡鞗却道:“大娘子安心,有我在,你们不用着急。只是西门兄一会回来,应该是想见到自己妻妾。大娘子便将众人唤出来一起等他便是。” 吴月娘道:“后宅女子,怎可随意面见驸马爷尊驾。等我家官人回来,自去内宅见面便是。” 蔡鞗立刻面露不悦,言道:“大娘子如何将我当做外人。古语有云,通家之好。大娘子这是不拿我当自己人。” 此时的吴月娘,全部的希望都在这位驸马身上,怎敢违逆他的意思。便让使女春梅进后宅唤人。 不多时,西门庆四个妾室都站在前厅,向蔡鞗请安献礼。蔡鞗一眼扫去,果然有一个最年轻漂亮的,正是西门庆新纳的妾室潘金莲。 蔡鞗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蠢蠢欲动。心道:“这个王希孟果然是个人才。竟想出如此妙哉的主意。以后我定要多与他走动。” 心中刚刚盘算了一遍今晚的计划。王希孟便带着西门庆来了。 西门庆被切了一刀,现在还不能下地走动,王希孟便找了两个皇城司兵士,抬着人进屋。 众多妻妾见官人这副模样,皆是惊慌失措。 蔡鞗则道:“莫慌,还是先将西门兄安置回卧房才对。” 于是众人又将西门庆送到卧室床上躺下。蔡鞗又道:“此处无事,除了有关人等,便都退下。” 于是王希孟叫了两个皇城司军士出去,拿出几两银子赏了,说道:“驸马爷的事情务必保密。” 现在的皇城司哪敢忤逆蔡府公子,两人立刻领了赏赐脚底抹油。王希孟便又回了屋里复命。 此时屋里只剩下西门庆和他五名妻妾。外加蔡鞗和护卫孙十三。 蔡鞗便问王希孟:“可有人为难?” 王希孟道:“驸马爷打了招呼,皇城司自然是全力配合。没准小可还能因办差有功升上两级。” 蔡鞗点点头,又对西门庆道:“西门兄受苦了。” 西门庆赶紧答道:“多谢驸马相救。” 蔡鞗笑道:“这是应当。不过西门兄是打算如何谢我?” 西门庆没想到蔡鞗竟说得如此直接,便道:“小人无以为报,愿孝敬驸马十万两银子。” 蔡鞗却道:“你从前买一幅字就花了十万两银子。怎么你的命就如此不值钱?” 西门庆心道不好。这蔡鞗怕是要狮子大张口。他花十万两买蔡鞗一副字,是为了买武松的命。现在到自己的命上,自然只会更多。 此时人为刀俎,西门庆只能硬着头皮道:“小人愿出五十万两再求驸马一幅字。” 蔡鞗笑道:“看来你买我字后必定是日夜观摩,觉得确实好才又要购买。” 西门庆赶紧道:“正是如此。” 蔡鞗却道:“也好,我今日便发发善心,多卖你几幅。” 西门庆连忙叫道:“驸马爷,这五十万已是小人半数家资,若是再买驸马墨宝,小人还如何养家。” 蔡鞗却不容他多说,对吴月娘说道:“便让孙十三跟你去拿钱。” 孙十三立刻上前,吴月娘哪敢违拗,只得带人取钱。 不多时两人又回卧房,孙十三禀报道:“少爷,这厮不老实,他家光是银票就有一百二十两。”说着就将银票递了过去。 蔡鞗看都没看,摆手示意孙十三收好。又对西门庆说道:“你这人真是奸猾。但救你之事,既然都说定了,便也就如此了结。” 西门庆现在哑巴吃黄连,不敢违逆蔡鞗意思,只得说道:“多谢驸马搭救之恩。” 蔡鞗却是话锋一转,眼神凛冽地说道:“前事虽了。但你玷污帝姬的事情又怎么说?” 西门庆没想到蔡鞗还要问此事。心中一惊,彻底没了章法。 此时,他也知道了自己玷污的乃是茂德帝姬。现在面对人家丈夫,怎么说理。慌乱间便反驳道:“小人也是奉了驸马之命。弄错了帝姬也不是小人本意。” 蔡鞗立刻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西门庆,苦主就在眼前,你还敢狡辩?” 西门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得哀求道:“小人已经是无用之身,已然受了报应。还请驸马放过小人。” 蔡鞗却是冷笑一声:“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样你得答应我。” “驸马请讲。” 蔡鞗打量了一眼西门庆的妻妾,说道:“正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睡了我老婆,我便睡你老婆,这样便算扯平了。如何?” 西门庆和妻妾俱都是一惊,没想到这位驸马道貌岸然,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西门庆想要求情,蔡鞗却不再跟她废话。一个眼神,孙十三上前一步就将西门庆从床上拽了下来。扔到椅子上便捆了手脚。 西门庆本身有伤,被这样一折腾便再也没了反抗的力气,只得眼瞅着蔡鞗一把抓住潘金莲扔到了床上。 第62章 大仇得报快人心 潘金莲甚是惊恐,但又不敢反抗。 蔡鞗看了看已经屈服的西门庆众妻妾,对自己的两个走狗说道:“五个太多了。你们两个把他正妻和潘金莲留给我。剩下的三个你们带出去玩儿。” 孙十三咽了口口水,和王希孟带着三个妾室出了门。 到了隔壁房间,王希孟笑着对孙十三拱了拱手道:“十三哥。我就不要了。这三个都送你。” 孙十三打量了王希孟,确定这小子还是个雏儿,便说道:“也是。希孟这样的翩翩公子,倒是便宜了她们三个残花败柳。” 王希孟笑着拱手出门,贴心的为孙十三关上了门。孙十三看到这三个女人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失望,便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主卧中,吴月娘被勒令跪在床边伺候,西门庆则再也忍不了,大喊道:“蔡鞗,你贵为驸马,怎能如此下作?” 蔡鞗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若不如此弄你。以后我还有何颜面在东京立足。” 西门庆无奈,除了大骂大叫,只能默默流泪。 蔡鞗却只当西门庆的叫骂是助兴。抓着潘金莲道:“西门兄叫大声点。为我征战加油。” 潘金莲心中恐惧,看到蔡鞗肆无忌惮的样子,心道:“这西门庆已经是废人了。看这情况,家财也定会被这驸马夺取。我不如讨好驸马。哪怕进太师府做个女使,也比跟着西门庆强。” 有了这种想法,潘金莲便刻意逢迎蔡鞗。蔡鞗见潘金莲顺从了自己,又想起那日茂德帝姬骑在西门庆身上的样子。便让潘金莲也骑了上来。 正开心,房门陡然炸裂。一个壮硕的身影一闪而入,刀光乍现,随着一句“你这淫妇拿命来。” 潘金莲的头颅便飞了出去,只剩身子还骑在蔡鞗身上,血光从断口处喷射而出。血点如淋浴般溅了蔡鞗满头、满脸、满身。 吴月娘白眼一翻,吓得晕倒在地。西门庆更是吓得屁滚尿流,武松捂着鼻子将西门庆拽到在地,西门庆立刻大叫“好汉,饶命。” 武松哪还饶的了他。一刀下去,掏心挖肺自不在话下。 正要砍下西门庆头颅,却觉得背后寒光一闪,挥刀格挡,就挡开了背后腰刀攻击。 正是隔壁孙十三听了声音赶来。 两人斗了三招,孙十三便觉不敌武松,正要逃走求援,却听武松言道:“阁下可是劫狱救我的好汉?” 孙十三一愣,没想到武松从这三招就看破自己身份。他当时受蔡鞗指派去演了一出劫狱的戏码,正好现在用所谓恩情骗武松束手就擒。 于是孙十三跳出战圈,收刀道:“正是在下劫狱救得你……”让武松缴械投降的话还没说完,武松刀光闪过,孙十三身首异处。 “与我对打还敢收刀退战,当真是不想活了。”武松骂了一句,他早听王希孟说过,此人是为了利用自己才劫狱。现在看来正是蔡鞗幕后主使,想借他手除掉西门庆灭口。 武松回身割下西门庆头颅,又捡了潘金莲头颅,并不理会床上一动不动的蔡鞗。找了个布单将两个人头裹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如此大动静闹了出来,西门庆家中仆人却没有人敢出来查看,更没有人敢跑出去报官。只因为王希孟坐在宅院正厅安静品茶。 武松拎着布包出来。王希孟淡然问道:“孙十三身上的银票摸了吗?” 武松拍了拍自己脑袋,说道:“竟然忘了。”便将布包放在正厅桌子上,又回卧房摸了银票。 王希孟又道:“二哥打算去哪里?” 武松道:“我将这对奸夫淫妇的头颅摆在哥哥坟前,祭奠完哥哥便浪迹江湖。若是能安定下来,便差人来向师兄报信。师兄大恩,以后若有用得着武松的地方,尽管开口。” 王希孟却道:“二哥若真是要报恩,我倒有件事情要麻烦二哥。” 武松道:“师兄尽管开口。” 王希孟道:“二哥先去祭奠兄长,一切安顿好后再回东京找我,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二哥。” 武松也不啰嗦,抱拳道别后,便出了西门庆宅邸,一路向阳谷县赶去。 王希孟送走武松,便回了卧房。蔡鞗还躺在床上不动,王希孟走过去查看一番,这蔡鞗竟然是吓傻了。 王希孟移开潘金莲身子。嘴里含了口茶水喷在蔡鞗脸上,见蔡鞗还是没回过神来,便抡圆了手臂狠狠地在他脸上来了个耳光。 蔡鞗这才悠然醒来。看到王希孟来了,赶紧起身提上裤子,慌张的问道:“那人呢?” 王希孟道:“那匪人已经逃了。” 蔡鞗已经彻底慌了神,又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王希孟道:“驸马莫慌。今晚只死了三个人,一个西门庆本就是皇城司命我处决的罪人。一个潘金莲只是一届妾室,又没苦主。还有一个孙十三本就是府上之人。没什么大事。” 经王希孟这么一说,蔡鞗才稍微安心了一些。继续问道:“然后该怎么办?” 王希孟循循善诱:“首先这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驸马出门的事情太师知道吗?” “这事儿我怎会告诉父亲?” “那样最好。这事只要瞒过太师,驸马就不会再受责罚。一会驸马整理了衣服,自己回府便是。之后我就上报只说武松行凶。” 蔡鞗还是有些犹豫,道:“孙十三呢?” 王希孟道:“今日的计划是我带西门庆出牢狱回家取他窝藏的罪证。皇城司心照不宣,路上西门庆越狱逃跑会被我诛杀。那孙兄是我请的帮闲助手,总没有过错。” 蔡鞗连忙道:“对对对,当是如此。” 王希孟道:“回家后正遇上来报仇的武松,孙兄也被武松顺道杀了。” 蔡鞗又看了一眼晕倒的吴月娘。问道:“这些活着的?” 王希孟道:“这些人还不任咱们摆布?驸马只需要记住,今夜您谨遵官家教诲,在家中读书。其他一切自有小可处理。” 蔡鞗忍不住感叹道:“希孟真乃在下知己。”他逐渐恢复了神智,将王希孟的说法从头想了一遍。发现还有一处漏洞,便问道:“那武松又怎么办?” 王希孟却胸有成竹地说道:“驸马放心,十日内我便能将他捉拿归案。定叫他无法吐露今晚内情。” 第63章 祓禊祈福及笄礼 三月初三,上巳节。 皇帝今年在金明池畔祓禊祈福,百姓们多在金明池或汴河两岸沐浴祈福。 说是沐浴,不是真的脱光了往里跳。只是形式上捧着河水洗脸,有些干脆涮涮手走个形式。 主要目的还是要沾些福气,而不是真的洗白白。 皇帝行完仪式,便又在水边给女儿举行及笄礼。 三月初三又是女儿节,今年的及笄礼格外隆重,因为福柔帝姬也在其中,内侍省不敢马虎。 福柔帝姬又提议,大臣勋贵乃至东京良善之家今年及笄的女儿也一并在金明池举行及笄礼,由皇帝主持。 这对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意义非凡,自己的及笄礼有皇帝主持,以后嫁人也能嫁的更好。 但少部分人却并不欢喜。比如宰相王甫的女儿王幽兰。 王甫儿子不少,女儿只有这一个,所以自幼娇惯。若是相府自己操办及笄礼,王幽兰自然是整个典礼过程中最耀眼的珍宝。 可是这金明池及笄礼,将近百人的少女中,自然是以帝姬为中心。而福柔帝姬又确实耀眼夺目,相比之下,贵为宰相之女的王幽兰倒显得黯淡无光了。甚至连他的父亲都只顾着拍官家马屁,都没有机会看自己一眼。 宰相王甫却觉得这种集体及笄礼是个不错的机会。他是众多父亲中官职最大,自然有机会陪侍在官家近侧。现今朝堂,太师蔡京只手遮天,王甫与蔡京有些摩擦,虽然没有撕破脸,但也遭受了一些敲打。 他本就是靠着进献祥瑞上位,现在自然不会错过和皇帝交流的机会。两人都有女儿,王甫便以养女儿的事情和皇帝聊天。重点恭维福柔帝姬,逗得皇帝龙颜大悦。 及笄礼成,皇帝亲赐了少女们朱钗,皆是纯金打造,上面雕工精致,又有珍珠挂饰,在场少女无不欢喜。 尤其是寻常人家女儿,这珠钗本就贵重,又是御赐,作为嫁妆,将来嫁人能选的婆家至少上一个档次。 想到这些,平民少女无不感谢福柔帝姬。尤其是想到福柔帝姬只举行这么一次及笄礼,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自己这种普通人家女子再也拿不到这样的嫁妆,大家就更感谢福柔帝姬了。 及笄礼毕,众人却并未散去,女儿节又有诸多活动,豆蔻少女享受最后的不受礼教束缚的美好时光,自然恣意玩耍。 荡秋千、斗草、唱歌跳舞。一片欢乐富贵景象。 赵喆最爱看这种景象,有才艺的女子也愿意御前展示,众人摆桌饮宴,宦官又摆好曲水流觞的水道,当真是与民同乐,天下太平。 一道道御宴上桌,皇帝却不见自己掌上明珠,便开口问道:“福柔帝姬去哪里了?” 内侍李彦立刻回禀道:“帝姬说要亲自下厨,为陛下准备饭食。” 皇帝不禁笑道:“我这女儿,竟是喜欢庖厨之事,当真是个劳累命。” 宰相王甫赶紧说道:“陛下此言差矣,庖厨之事乃是女子本份。福柔帝姬如此当属女子表率。” 皇帝更加得意,大笑道:“王相倒是妙赞了。福柔做饭,完全是她自己嘴馋!” 王甫多年的人精,立刻接话道:“那微臣这张馋嘴今天怕是要跟着享福了。” 皇帝被逗得哈哈大笑。两人正相谈甚欢,却见福柔帝姬侍女绿桃捧着一屉馒头,每个馒头上都有数个褶皱,婴儿拳头大小,胖嘟嘟的甚是白皙。 皇帝便问:“这是何物?” 绿桃禀告道:“回禀陛下,这是福柔帝姬亲手为陛下做得荠菜馅馒头。” 三月初三有吃荠菜的传统,此时馒头多是带馅,与后世包子类似。一旁的王甫赶紧赞道:“这馒头甚是好看,像朵花儿,帝姬果然心灵手巧。” 皇帝见这馒头模样可爱,忍不住夹起来品尝,一口下去只觉面皮松软,又颇具弹性。馅料汁水丰富,味道又鲜美。忍不住一口气吃了三个,才停下歇息,喝了口酒水,便觉得饮食当是如此。 王甫立刻道:“臣观陛下食之,有气吞山河之态。这馒头定然是世间少有的珍馐美味。臣厚颜讨一个尝尝可好。” 王甫此言正是拉近君臣关系之妙。若是金银珠宝,出口讨要则过于市侩。古玩字画,有些雅趣,但皇帝若是真心喜欢却又难免制造困扰。但这饮食之物,自无不妥。 赵喆数了数笼屉中的包子,言道:“只有区区十个,赐予爱卿朕又吃什么?” 王甫瞬间明白,这包子是真好吃,加上女儿亲手制作。看来皇帝是真舍不得。便想出言掩饰尴尬。 却听一个温柔女声言道:“父皇尽管赐下,儿臣一起蒸了十屉。” 只见福柔帝姬赵妍儿,已经卸下典礼上华美妆容,一身素色打扮,更是用襻膊布条将长袖扎了起来,一副干活的小家碧玉之姿。 皇帝见自己女儿上来,身后跟着几个内侍,各拿着不同东西,有几个便是捧的笼屉。于是大手一挥,赐宴下去。 王甫自然得了一屉,其他由众人分食,王甫看众人竟然都上前争抢,心道:“这些锦衣玉食惯了的老东西,各个都像是三天没吃饭的饿鬼。看来讨皇帝欢心这条路,也是路窄人多啊。” 心里不屑,嘴却不停,一口气将包子一口一个吞下,到了第九个实在吃不下,信念一动,开口道:“这馒头竟如此好吃,臣一个没留神就剩了两个。原本还想带回去给家人分食,这下就只能先着臣的女儿了。” 说完就将自己女儿王幽兰叫到身边,将两个包子给了女儿。 王幽兰大家闺秀,看到这包子便觉得晦气。她在御前自当是小口饮食,尽显风范,却要吃包子这种食物,忍不住腹诽了几句福柔帝姬。 但她也不敢在御前摆脸色,自然是尽量小口保持风范的将两个包子吃下。只是没在父亲期待的眼神下出口夸奖。 而赵妍儿根本没注意到这对父女的表现,而是专心的安排起内侍生火,竟然在御前搭起了炉灶。 皇帝见她忙碌忍不住问道:“今日你及笄,何必如此劳累,不若坐下饮酒赏花,岂不美哉?” 赵妍儿道:“妍儿既然及笄,便不是幼儿,十几年多是父亲照顾女儿。今日便应该女儿伺候父亲。” 皇帝知道自己女儿是将这饭食作为成年后对父亲的第一份谢礼。心中无比感动。心想:“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第64章 心机暗涌似海渊 赵妍儿摆好长排铁炉,点好果木炭,熟练的摆上羊肉串,果木香味伴着小股烟尘飘起,她下意识的用手臂擦了一下脸,一条木炭黑条便花在她脸上。 赵喆一直慈爱的看着女儿料理,见她脸上又画上一条黑道,忍不住想起自己初见她时,那放火烧了厨房的狼狈样子。难免会心一笑。 皇帝一举一动尽在大臣眼底。各个心里都明白。这福柔帝姬所得恩宠,只怕是原来茂德帝姬的十倍还多。 这些人本就是平均每人八百个心眼子的家伙。此时,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讨好福柔帝姬。 赵妍儿仿照后世烧烤摊上做的烤炉有些长,显然有点高估自己的技术。 一口气放了几十串羊肉,眼看手忙脚乱饭烤不过来,便抬手叫自己父亲帮忙。 “父皇,快过来,我要忙不过来了。” 女儿有难,赵喆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问道:“需要干什么?” 赵妍儿道:“你就帮我翻转肉串就行。” 赵喆上手转动竹签,赵妍儿又指挥道:“你要一手多拿几串,直接转过来。” 边说还边做了示范。 赵喆手巧,立刻学会。旁边的内侍李彦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皇帝眼神制止。 父女两人烤串,周围大臣却不敢上前打扰。直到皇帝命人分下肉串,众大臣才又叩谢天恩,一边吃串一边激动地直抹眼泪。 开玩笑,以后自己若能在史书中被提及两句。这天子亲自烤肉,赐而食之的事情必然会被记上去的。 赵喆却也觉得有意思,那羊肉滋滋冒油的,让他颇有些成就感。 宾客尽欢,王幽兰却看了一眼福柔帝姬那摸着黑灰的小脸。心道:“我正借此机会把她比下去。” 于是上前叩拜皇帝,说道:“臣女感念天恩,请为陛下献歌一曲。” 赵喆现在心情大好,便赞许道:“朕刚听王爱卿说他女儿能歌善舞。看来今日是有耳福了。” 王幽兰谢过赵喆夸奖,便开口演唱,曲子是如梦令,说了词牌乐师便奏乐而伴。 词是李清照那首《如梦令》,王幽兰声音确实如空谷幽兰,虽然现场有些嘈杂,但一曲唱完,还是夺得在场雅士喝彩。 恭维之声不断,王幽兰心满意足,看了看一脸欣赏的赵妍儿。一念之间,便出口说道:“民间多传闻,福柔帝姬才华横溢,想来也有许多才艺,今日何不展现一番,也让众位贤达,开开眼界。” 赵妍儿没想到,这王幽兰有此一说。便立刻想起之前宫斗剧中最爽的打脸环节。也明白了这王幽兰是有挑衅之意。 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王幽兰,只以为她是茂德帝姬死党,这是找自己麻烦为茂德帝姬出头。却没想到这是木秀于林的无妄之灾。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王甫。他是鬼精之人,怎么不知道自己女儿性格。心中暗叫不妙,立刻出声喝道:“兰儿,不得放肆。帝姬身份高贵,是能歌舞娱人的吗?” 赵喆却还没意识到王幽兰的目的,反倒替她求情道:“少女年幼,不必苛责。” 王幽兰却顺杆往上爬,说道:“古有彩衣娱亲,陛下在此,帝姬又如何不能歌舞?” 王幽兰素来善歌,在东京城的才女中也有些名气。今日在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王幽兰这分明是要让福柔帝姬出丑。这倒真是大胆。 这下连赵喆都有些烦了。王甫还想斥责自己的女儿,赵妍儿却道:“王姐姐说得对。福柔正当彩衣娱亲,孝敬父皇。” 开玩笑,这么好的装逼机会怎么能放过? 只是一会儿是给他们跳个极乐净土,还是来一段嘻哈饶舌呢? 哈哈,赵妍儿不是脑残,怎么会想出如此脑残的情节。于是说道:“刚刚王姐姐唱了如梦令。我便也唱一首。”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各怀心思。按道理说,这同唱一首歌,分明就有比较的意思。这福柔帝姬一开口,众人自然不会站错立场,只怕会一边倒的夸赞福柔帝姬。 王幽兰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心想:“即便是她唱的比我差,这群人也一定是说她唱的好。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胜之不武啊!” 赵妍儿见王幽兰脸色有变才笑道:“不过我这唱法却与王姐姐不同,民间小调,还望雅士莫要耻笑。” 说完便开口演唱。歌词还是易安居士的词。唱法却是后世的唱法。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一首词清唱了四遍,每遍音调各有不同。赵妍儿嗓音清丽,高音低音婉转而出。与此时的优雅的唱法不同,虽不能说高下,却绝对更具冲击力。 一曲唱罢,现场竟然有些安静,这是新的词牌唱法? 这这这……福柔帝姬竟然新唱了词牌。在场雅士心中惊讶,却不好品评。直到皇帝喝彩道:“此曲甚妙。” 憋着劲夸奖帝姬的人们仿佛听到了冲锋的号角。立刻纷纷开口。 “帝姬如此年少,竟能新唱词牌,乃当世音律大家也。” “帝姬嗓音清澈,正如帝姬品行,高洁无瑕,我等俗人听了,简直洗涤心灵。” “老夫今日听到仙乐玉音啦!” 赵妍儿故作羞涩,躲到赵喆身后,小声说道:“父皇,他们拍你马屁反倒让妍儿害羞,你快管管。” 赵喆被女儿逗笑,说道:“朕的女儿如此优秀,难免不让人夸赞。” 一通彩虹屁气得王幽兰心中苦闷,却只能在自己父亲警告的眼神中坐回了座位。 只是赵妍儿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等众人夸赞稍歇,便主动开口说:“王姐姐,姿容秀雅,又熟通音律,父皇何不将王姐姐纳入宫中,既能每日欣赏音律,又能给福柔找个歌友。” 此语一出,王幽兰心中升起一阵寒意。她是相府贵女,又得父亲宠爱,将来必定要嫁一个佘彦质那样年少有为的公子。宫里生活的千难万险,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怎么愿意入宫。 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父亲,却见父亲两眼放光,似是喜欢做这国丈。 赵喆则认真打量起王幽兰,觉得还是自家小棉袄贴心,但凡遇到好东西都想安排给自己这位老父亲。 第65章 三月初三洒金丹 赵妍儿见赵喆认真思考要将王幽兰纳入后宫的事情,便立刻开口道:“只是不知道父皇若是得了王姐姐这样的美人相伴,会不会没时间搭理我们这些子女了。” 听了赵妍儿的话,赵喆心中好笑。这女儿竟然吃起小妾的醋来了。他本来对王幽兰缺乏好感,见女儿这么说,便道:“只是玩笑话,我怎会轻易就将人纳入后宫。” 此语一出,王幽兰才算松了口气。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终于安定,再不敢出头,乖乖做起了小透明,不愿让人注意到自己。 赵妍儿和她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真的推人入火坑。这一番以势压人,给她个教训,让她以后不敢得罪自己便是。 皇帝饮宴欢快,赵妍儿借着收拾厨具的由头离了筵席。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十三条: 是人都有劣根,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最安全的距离就是若即若离。 赵妍儿偷闲片刻,却遇上了李芸娘。 这位大内街溜子还真是无处不在,见赵妍儿闲坐,便走过来攀谈。 “妍儿那首歌真是好听,以后我要多去找妍儿听歌才是。” 赵妍儿也说:“有芸娘这样的美人相伴,我唱破喉咙也无妨。” 李芸娘赶紧捂赵妍儿的嘴,说道:“妍儿慎言,今日可是三月三,别乱说话。” 赵妍儿有些不解,没听说打上巳节还有这样的讲究。 李芸娘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你没听说过吗?三月三,三月三,通天教主撒金丹,胡黄蟐蟒皆成仙,今天所说都如愿。” 赵妍儿倒是在后世网络上刷到过这个冷知识。传说通天教主赴宴蟠桃会,被挡在了门外,只说地仙不在蟠桃会邀请之列。 通天教主一气之下,将自己所炼金丹自天上洒下。所有生灵,不分披毛戴甲与否,得了金丹便能求仙问道,得偿所愿。 听李芸娘说得认真,便打趣道:“若真是如此,我便说一天的国泰民安。” 李芸娘道:“你还真是心系家国啊。” 两人说笑一阵,李芸娘又问:“我听说妍儿最近在打探一套三足樽的下落?” 这人还真是消息灵通,赵妍儿暗叹一句,立刻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芸娘。我也是受朋友所托,想要收藏那具三足樽。” 李芸娘道:“你那朋友可是姓王?” 赵妍儿惊讶道:“这你也知道?” 李芸娘掩嘴轻笑,说道:“是个相貌英俊的公子?” 赵妍儿见她有意开自己的玩笑,忍不住埋怨道:“芸娘好不痛快,竟然是想戏弄我吗?” 李芸娘道:“我怎么舍得戏弄你,实在是那三足樽就在我手里。” 赵妍儿一怔,这三足樽怎么会在李芸娘手里。 李芸娘继续解释说:“那三足樽虽有些瑕疵,但也算是王祁亲手烧制。任婉容买到手里送给茂德帝姬,茂德帝姬又转送了皇后。我到皇后宫里做客的时候,见到那三足樽,甚是喜欢,便厚着脸皮向皇后娘娘讨要来了。” 赵妍儿心头一喜,连忙道:“如此正好,我那朋友找这三足樽多时,既然在芸娘手里,便卖给我如何?” 汝窑三足樽,在后世乃是国宝级的存在。但现在汝窑还没断烧,虽然珍贵,但却并不少见。 赵妍儿与李芸娘关系不错,从她手中买来,正好送给王希孟,圆了他的心愿。 出乎意料的是,李芸娘竟然摇了摇头,说道:“我为了这三足樽可是连脸面都不要,跟皇后娘娘讨来的。足见我对这套瓷器的喜欢。妍儿怎好夺人所爱?” 赵妍儿赶紧解释了王希孟和这瓷器的关系。 李芸娘又有些为难地说:“我厚颜跟皇后求来,若是低价转卖怕被皇后怪罪。” 赵妍儿道:“自然是要给一个合适的价格的。” 李芸娘道:“那妍儿觉得我的脸面值多少钱呢?” 这活赵妍儿就没办法接了,她也明白这李芸娘弯弯绕的,就是不想给她这瓷器。 于是故作生气地说道:“芸娘这就无趣了。若不肯割爱又何必逗我?” 李芸娘道:“我确实喜欢这套瓷器。若妍儿真心喜欢,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 “妍儿如果出嫁的话,我可以拿它当做贺礼,充作妍儿嫁妆。” 这下赵妍儿真的生气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李芸娘道:“芸娘,我本以为与你颇为投机,没想到你今日竟如此戏耍我。真是不拿我当朋友。” 李芸娘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若是寻常物件,我送你便是,我心爱之物,却又怎么愿意给你。怕你尴尬,拿玩笑搪塞,你怎么却急了?” 李芸娘话说的有理有据,赵妍儿竟然无从反驳。两人怄气,不欢而散。 赵妍儿自我反思,自己是不是今日真就因为得宠,有些骄傲了? 或者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竟然有些享受起来人人尊敬的贵人身份? 自我检讨一番,却还是不愿原谅那李芸娘。 原本觉得李芸娘个性十足,与这宫中妃嫔截然不同。但事实证明性格古怪之人自有她的古怪。用后世的话说,她就是个怪兽。 自己脑袋瓦特了才与那怪兽交朋友。 心情不好之下,便再没心思闲坐,正巧此时御驾回宫。赵妍儿就坐上自己马车,跟着御驾往皇宫大内的方向走去。 百无聊赖之下问绿桃:“今日还有什么消息。” 这种宴会,也是探听情报的好机会。赵妍儿特地授命绿桃,让她多与其他宫人聊天,以探听宫内消息。 绿桃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倒是听说今日画院本来是要派王公子来作画。可是王公子以闭关绘画为由推了这个差事。” 王公子说的自然就是王希孟。赵妍儿猜测王希孟一定是闭关要画千里江山图,心中期待。 想起李芸娘拿她和王希孟打趣,又觉得浑身一阵恶寒,心道:“这李芸娘不会是故意的?刚说完今天说什么都能心想事成,她……” 等等,一个念头闪过赵妍儿心头,立刻出声问绿桃道:“绿桃,你知道通天教主是谁吗?” 绿桃摇头,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位神仙。 赵妍儿心中一沉。绿桃没听说过通天教主很正常。因为通天教主是小说《封神榜》里虚构的神仙。 而《封神榜》,是明代小说。 第66章 千里江山尽画中 一股溃败感从赵妍儿的心里升起。将她今日装逼打脸得来的满足感冲击的消失殆尽。 她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too young,too siple。 她试探别人是不是穿越者是怎么试探来着? “how are you?” “宫廷玉液酒?” “奇变偶不变?” 想想都丢脸。 结果人家试探她是怎么试探的? 三月三,通天教主洒金丹。 她当时若是反应过来,应该先问通天教主是谁。 枉她还佩服了一番自己互联网冷知识的搜集能力。 这下好了,人家一句话就试探出她是穿越者了。 怪不得后来李芸娘突然态度转变。连一个三足樽都不愿意卖给自己。 所以她是故意要和自己吵架的吗? 那她不和自己相认,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为何选择和自己吵架呢? 回头想想自己也没和锦儿相认。 如此说来,聪明的穿越者都在玩藏猫猫。 所以现在的已知的穿越者智商等级是:锦儿<赵妍儿<李芸娘?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者的王希孟,大概率是≥赵妍儿。 一想到自己竟然处在中下游水准,赵妍儿就有些抓狂。 这年头穿越也这么卷吗? 心情不美丽的赵妍儿心情十分不美丽。 回宫后什么都没干,抱着自己的亲爱的清明上河图就睡觉。 一觉醒来,忘记了烦恼,赵妍儿心情好了许多,至少现在她也知道了李芸娘的身份,也不算醒悟太晚。接下来,就是摸清李芸娘故意和自己决裂的目的了。 赵妍儿先是命令自己的爪牙打探李芸娘的情况。然后就装作不受影响一般,上午去画院学画,下午到杨府练箭,做实验。 王希孟开始闭关作画,吃住都在画院。据说深夜中画室里还秉烛而战。 五日后,赵妍儿收到消息,李芸娘的底细摸清了。 李芸娘家在蜀中。原本家境普通,但在她八岁的时候,他父亲突然找到了祖传酿酒配方,酿出了一种烈酒,据说普通人喝一杯便会醉倒。故名神仙颠。从而赚得了发家的第一笔财富。 后来他父亲如有神助,以香皂和琉璃制作迅速发家。 只可惜福祸相依,他父亲因为酒坊大火被烧死。之后,她母亲怕被夫家其他人吃了绝户,就花光所有银钱将她送入皇宫,做了嫔妃。 听了如此禀报,赵妍儿确定李芸娘就是穿越者。 高度酒、香皂、玻璃。 不正是穿越发家致富三大神器吗? 但她父亲死得有些蹊跷,若不是意外,极有可能是遭遇了谋杀。而这位李芸娘应该是选择跑到宫中避祸来了。 只是她去哪里避祸不好,偏偏跑到宫里来,等靖康之后,怕是也难逃蹂躏。 确定了李芸娘身份,赵妍儿便计划如何再试探她。 只是赵妍儿怎么也没想到,伴随着画院里的一声呼喊,一个算计她的计划也悄然展开。 王希孟闭关第八天上午,他的画室爆发出来一阵呼喊。 “成了!成了!这画成了!” 众画师听到动静都敢到他的画室门口。在这里学画的赵妍儿也跟着张择端过来。 众人刚刚聚集,王希孟就推开画室的门,从里面跑了出来。 只见他神情疯癫,手舞足蹈。见到众人依然喊:“成了,成了。” 张择端最先反应过来,说道:“这是着了心魔。快把他抓住。” 众人闻言便合力去抓王希孟。只是王希孟虽然有些疯魔,但终究是跟着周桐学过武的,身形灵巧,一时间画院鸡飞狗跳,却怎么也抓不住他。 “宋铁,你也跟周大侠练过武,还不快来帮忙。”有人喊了一声。 赵妍儿则不好再看热闹。一个闪身上前,抓住王希孟,抡圆了手臂就是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总算让王希孟消停,他也因此晕了过去。 “不会打死了?”众人惊呼,赶紧上来查看。 赵妍儿甩着打疼了的手,说道:“放心,我劲儿小,打不死人。” 众人一番抢救,王希孟果然缓过气来。眼神空洞的望了一圈,最后看到赵妍儿才说道:“画完了,画完了。” 说着竟然又哭了起来。 赵妍儿上前一步问道:“还要再打吗?” 王希孟赶紧摆手道:“莫打,莫打。” 赵妍儿第一次见王希孟失了风度的模样,故意逗他:“还是打两下保险。” 王希孟道:“没事了,那画画完了,我这是喜极而泣。” 众人让他安稳了一会,王希孟才恢复之前翩翩公子的形象,对着众人抱拳作揖:“作画耗费心神,画成时激动难已,让诸位见笑了。” 各位画师自然能理解王希孟因画成魔的事情,甚至还有点羡慕。 “希孟因画成魔,以后必成佳话。” “我等技艺精湛,用心所做皆是精品,而只有半梦半醒之间所做才是神品。” 一阵客道之后,却见张择端已经站在了王希孟画作之前,像是入了神。 赵妍儿怕他也疯魔,便叫了一声“先生。” 张择端回过神来,对着画室外的众人喊道:“诸位来看……不,快去请官家。此作……此作……” 一时之间他竟像是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 众人立刻涌进王希孟画室,一幅青绿山水长卷便展现在众人眼前。张择端却大叫道:“都出去,都出去……找几个内侍过来拿到外面欣赏。” 众人被张择端赶出画室,只是惊鸿一瞥也觉得此画甚是了得。 众人站在画院大堂,张择端一边指挥内侍将画拿出来,一边不停提醒要小心。此画是幅长卷,用了多个内侍才将此画立了起来。 众人站于画前,只觉山水江河扑面而来,画中景物像是自画中涌泻而出。又像是自己走进了画里,置身其中。 在场之人,但凡懂画,都看的呆立原地。画师们不动,举画的内侍也不敢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感叹:“朕的千里江山当是如此。” 正是皇帝已经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到达画院,但显然也在人群中鉴赏了许久。 第67章 御前投案隐机深 “此画当世无双。”赵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又吩咐身边内侍李彦道:“速传蔡京过来。” 蔡京乃是赵喆书画挚友,每有佳作便一起欣赏。 蔡京赶到时,赵喆已经御笔亲题了“千里江山图”五字题跋,又用双龙印章。 蔡京认真鉴赏画作,最后说道:“青绿山水,此乃第一。”又对赵喆说道:“恭喜陛下得此瑰宝。” 赵喆看了看认真作揖道谢的蔡京,便问道:“你是说人,还是说画。” 蔡京道:“人画皆是。” 赵喆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王希孟又说道:“你很好。这画,朕要了。你要什么赏赐?” 王希孟赶紧谢恩道:“此乃臣之本份,怎敢说什么赏赐。” 李彦适时开口道:“陛下,小王大人在皇城司也是屡建功勋。之前射殿的案子便是他一人破获。” 赵喆点点头,说道:“朕自然要抬举他,你说个章程。” 李彦便道:“皇城司御苑押班玩忽职守,至冲撞御驾。奴婢已将那押班革职,此职司现今空闲,正需要小王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充任才好。” 赵喆点头,言道:“就如此办理。着王希孟为武功大夫、皇城司御苑押班、许借绯、赐银鱼袋。” 王希孟立刻行礼谢恩。众人自蔡京以下全部抱拳恭贺。 皇城司是典型级别小权力大的部门。主管是皇帝贴身护卫和刺探情报。武功大夫是正六品武官,御苑押班倒也算轻松的职司。主要管理皇帝巡辛御苑时的场地安保。 这次赏赐中,真正贵重的是借绯和鱼袋。绯袍就是红色官袍,在宋代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穿绯袍。而王希孟六品官员特许穿绯袍,体现了皇帝的喜爱。而银鱼袋算是皇帝对他的认可,他这个年纪被赐银鱼袋,基本上就是对外宣告,此子被皇帝看中,升官的潜力还很大。 众人一番客套功课下来,皇帝又要晚上赐宴。王希孟便等赵喆和蔡京走后,赶紧回家准备。 他数日没有回家,自然要沐浴更衣一番,只是一进家门,便察觉不对。 笑着来到客房,果然见一壮汉躺在房中呼呼大睡。不是武松还是哪个? “二哥几时来的。”王希孟叫醒武松。 武松达道:“昨日来的。见师兄不在家,便自己吃饭喝酒。对了,你那些酒都被我喝了。” 王希孟笑道:“但喝无妨。” 武松又道:“我是来应约的。之前师兄说要我报恩,我这便来了。” 这武松真是好汉,那日提了两个罪人人头,头也不回的奔赴阳谷县,日夜兼程,两日便到了武大郎坟前。 将两个人头摆在坟前。武松又乔装买了烧制酒水。在哥哥坟前烧纸祭扫,自己也喝的大醉。心里疲惫,竟然在坟头又睡了两日。 睡醒了,酒也醒了。此段仇怨也算了结。武松便又赶回东京,一番折腾便在昨日到达。 见王希孟不在家,武松也不认生,自己开了门便在王希孟家居住,喝酒吃肉不在话下。 王希孟早料到武松重情重义,于是开口说道:“如此,我借二哥人头一用可好?” 武松眉头一皱,刚想开口,王希孟又笑道:“我是和二哥玩笑。不过我要二哥做得事情,却也是凶险万分。二哥若是信我,便依计而行。二哥若是不信,我便不提。” 武松道:“我怎会不信你?师兄但说无妨。” 王希孟道:“我要二哥随我投案自首。” 武松已经杀了数人,投案自首必被判死刑,他怎么会愿意?正要说话,却听王希孟说道:“我已经是皇城司押班,二哥随我去皇城司投案,我自有办法保二哥性命。” 武松信得过王希孟,心想:“之前师兄说帮我报仇,计划便成功施行,想来这次也定能成功。”于是答应了王希孟。 王希孟却并不着急带武松投案,而是烧了洗澡水,两人全都浑身狼狈,共同清洗干净。换了新衣。 一个文人风采无敌,一个武者霸气侧漏。两人便去了皇城司。 王希孟领着武松,言明是投案自首。关入牢狱暂压,王希孟又给管牢节级使了银钱叫他们好好看护自己师弟。 又与武松交代几句,便去赴御宴。 御宴上除了太师蔡京外,又多了几位通晓书画的权臣一同赏画。 有参知政事宰相王甫;淮南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太尉梁师成;威远节度使朱勉;殿帅府太尉高球。再加上随身伺候皇帝的李彦。可以说在京的奸臣头目都在此处。 赵喆显然很享受这种手下贤臣云集的感觉。饮宴中有种唐太宗“天下英雄进入彀中”的豪迈之气。 众人谈笑风声,却见一名小太监匆匆上殿,在李彦耳边耳语了几句。李彦摆手示意小太监退下。却并未有下一步动作。显然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同是宦官出身梁师成,问道:“李中官,我刚才看报信内侍过来与你说话,可是有什么军情要务?” 梁师成这一开口,在场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见皇帝也投来询问眼光,李彦赶紧禀报道:“陛下,刚才有报,说皇城司探事押班殿外有要事求见,奴婢正想找机会说明,却是梁太尉眼尖,先出言提醒了。” 梁师成宦官出身,因能写一手好文章,便被政务上爱偷懒的赵喆抓为壮丁,专为他批改奏折。后来工作稳健,不出纰漏,便被赵喆一路抬举,竟然成了太尉,更是号称隐相。 他与李彦却不和睦。朝中当权派,一面是蔡京、童贯、朱勉、高球、李彦。一面是梁师成、王甫。两派虽不是你死我活的激烈党争。但有机会的时候,也时常给对方下绊子。 为争夺皇帝信任而内卷。 梁师成和王甫之间这一波小摩擦被赵喆及时止住。他说道:“不饶众爱卿雅兴。朕今日便去听听皇城司的急奏。诸位爱卿继续饮宴。” 众臣立刻歌功颂德,主旨自然是围绕着皇帝宵衣旰食,劳累辛苦。 赵喆在众臣恭维中来到后殿,皇城司探事押班钱恒过来拜见,奏报要事。 不多时,饮宴中的众臣便听到后殿传来皇帝的喝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众臣无不错愕,毕竟在他们多年的伴驾工作中极少遇到这种情况。 第68章 惊天谜案初现身 赵喆是个情绪稳定的皇帝,即便是西夏挑衅战端时,都没有发过脾气。 现在竟然破口大骂,而且摔了东西,显然是怒到极点。 后殿的声音传来后,在场的人精们便都闭了嘴。 不多时,李彦回到前殿,对众臣说道:“官家有事,先行一步。诸位大人还请自便。” 宴会匆匆结束,王希孟也起身告退。李彦却叫住了他,问道:“希孟今日辛苦,听说你将那武松抓回了皇城司?” 王希孟直言道:“是那武松找我投案,属下不敢贪功。” “诶~希孟不必谦虚。”李彦又道,“明日天明,你先去皇城司点卯,我也好向其他押班介绍你。” 王希孟赶紧领命。李彦没再说别的。王希孟却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一夜无语,第二天天还未亮,王希孟就骑马到了皇城司。入了大门,便在李彦签押房侧的偏厅等候。不多时,又有几位押班到来,都穿了官服,皆是绿色袍子,头戴硬脚幞头,有认识王希孟的便与他打了招呼。只是不怎么聊天,大多闭目养神。 等天色初晴。便有小内侍过来道:“勾当大人有请诸位押班。” 众人起身,王希孟特地走在最后,进了李彦的签押房。 李彦已经端坐主位。面前长桌犹如公堂。左右各摆了五把椅子,正好够十个押班就坐。 众押班显然都有自己常坐座位,而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王希孟的。 王希孟末位而坐,李彦却第一个说起他:“给诸位介绍一下,新任御苑押班王希孟,昨日新被官家亲命。想来大家也都有了解。正是抓了西门庆和武松的能人。” 王希孟赶紧起身向众押班行礼。众押班回礼,李彦却没有过多介绍。又嘱咐了一下琐事。便解散了这少有的晨会。 众押班起身退出,李彦又特地留下王希孟和探事押班钱恒。为王希孟介绍:“此乃探事押班钱恒。” 钱恒脑门上还青肿着一块,特地说道:“我与希孟也算神交已久,昨日我还审问了武松。” 王希孟赶紧道:“却是给钱大人添麻烦了。那武松是我师弟,杀人报仇后慑于国法威严,特地来找我投案。” 李彦则说:“我找你们二人正是这事。昨日武松入狱之时,刑狱的弟兄按例搜查他随身行李,竟然搜出一件禁物来。这件禁物让官家龙颜大怒,要彻查此事。差事着落在了钱恒身上。但我觉得由希孟协助为好。” 王希孟赶紧说:“感谢勾当信赖,属下定当以钱押班马首是瞻。” 钱恒也赶紧说:“那就有劳王押班了。” 交代了差事,李彦着急回宫伺候,便让二人再谈详情。钱恒请王希孟到了自己的签押房。 伺候的军士点了茶,王希孟喝了一口,赞了几句,便将话题引向正事:“小弟初来乍到,第一次办差,还请钱兄多多提点。” 钱恒道:“希孟客气了,说来这件差事还真是不好办。希孟可知武松身上搜出的是什么禁物?” 王希孟道:“还请钱兄指教。” “那是幅画,准确的说是画的一条碎片,那画的名字说出来就是大不敬。而武松那条碎片上正好,有画的名字。”钱恒边说边拿出一条绢布,递给了王希孟。 王希孟接过绢布,那绢布看上去有些古旧,大概三指的宽度,三尺来长,像是被人随意撕下来的。上面还沾染了血迹。 王希孟深谙画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某幅画的一边,而那布条上正好写着三个字。 尝后图。 王希孟面露震惊之色,再看布条他处,隐约可以看出是幅人物画。 王希孟端详半天才将手中绢布还给钱恒。钱恒便更详细的讲了这画的故事。 大概八年前,这画突然出现,画的内容据说是一些北方蛮族欺辱皇后。最可怕的是,那位皇后画的惟妙惟肖,与当时赵喆的皇后,现在太子的生母王皇后一模一样。 当时龙颜震怒彻查此图来历。皇城司倾巢而出,最终查得此画作者竟是皇家画院第一届的考生朱猷桦。此人猪油糊了心,在宫宴上见过皇后真容,竟画了这等画作。 朱猷桦随即被下狱审问后处死。画作也被焚毁。此事虽然了结,但王皇后却因此落下心病,没多久就病故了。 讲完前事,王希孟忍不住问道:“这武松又是从何处得到了这一条图画?” 钱恒道:“昨天我已审问了武松,按照武松的说法,这个布条是他杀死仇人后随意撕下来,将两个仇人的头绑在一起用的。昨晚我就已经派人查抄西门庆在京城的那处宅院,只可惜大部分妾室、家人已经树倒猢狲散,只抓到了他妻子吴月娘和使女庞春梅。” 王希孟赶紧问道:“可有审问?” “审问自然是有。只是这二人也没有见过这幅画。” 王希孟道:“钱兄可对三人用过大刑。” 钱恒道:“这三人招供痛快,倒没费什么力气。” 王希孟立刻道:“此举不妥。钱兄,既然拿了人,取了供。若不用大刑,怎么知道他们说得是实话?” 钱恒听了王希孟说法,觉得有些道理,但心中难免嘀咕:“两个女的不说。那武松可是对你极其信任。你却非要对他用刑。果然读书人都没什么良心。” 纵然心里对王希孟人品有了质疑,可是官场上的人不都是如此吗?于是吩咐手下用刑。 王希孟则对钱恒道:“钱兄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情与我也有干系。” “哦?” “那日我押送西门庆回家,实际是在为蔡太师办差,就是要结果了西门庆的性命。武松也是我特地安排,既然西门庆要死,我送给师弟报个仇,想来也是顺水人情。”王希孟坦白了部分事实。 钱恒道:“这也无甚大碍。我等办差自然应当灵活应变。” 王希孟见钱恒懂得变通,便又说道:“此事还涉及一人。位高权重,我便不与钱兄直说。但若一会儿那些人招出此人,钱兄还要想办法遮掩。” 钱恒也知道,干他们这行并非知道的越多越好。于是听了王希孟的话。坐等供词。 供词一出,钱恒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吴月娘主仆竟然供出了太师公子,当今驸马蔡鞗。 第69章 假作文书巧办差 吴月娘和庞春梅只是寻常女子,不用说用刑,就是看到那些刑具就已经吓得半死。刑狱司的恶吏只是刚开了个头,还未尽兴,二人已将那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个干净。 相比之下,武松真是个好汉。无论何种刑罚上身,却是眉头不皱一下。甚至后来钱恒带着王希孟亲自上刑,也是咬牙不说。 钱恒这样见多了狠毒场面的人也不禁心生佩服。心里更觉得这王希孟不是东西。 只是他钱恒终究是个官场上的小人物,总要遵守官场游戏规则。而官场上,王希孟这种心狠手黑的人物才是主流。 心中纵有不屑,但也同时笃定这王希孟终究是要飞黄腾达的。而作为官场上没什么背景,只是单靠技术升迁到押班的钱恒,最怕遇到的这般左右为难的差事。 案子必须查的清清楚楚,这是官家的命令,他不能不执行。而查到蔡太师的身上,又是他担待不起的大事。 哎呀,难搞。 好在有王希孟这种升官心切的人,主动说道:“此事与小弟却有瓜葛,而且驸马那边也交待过小弟要保守秘密。不如小弟先和驸马沟通,先定下案子基调。再请钱兄主持调查大局。” 这话的意思就是王希孟负责和蔡鞗那边沟通,案子如何结案自有王希孟和蔡鞗商量好,再报给钱恒。 此案中最麻烦的就是和蔡鞗沟通。身为探事押班,钱恒自然了解这蔡驸马的秉性最是阴狠。若是他去找蔡鞗问话,若有话说不对付,蔡鞗表面上跟你客客气气,没准转天你就家破人亡了。 于是问王希孟:“希孟和驸马有交往?” 王希孟瑶瑶头,叹道:“小弟也是那日办差才与驸马认识的。”王希孟将那日事情讲述给钱恒。却只说押解西门庆回家,却遇上蔡鞗在西门庆府上,赶走了跟着王希孟办差的公人。便要在西门庆面前侮辱他的妻妾。 王希孟迫于驸马淫威,只能退到屋外等候,却被武松钻了空子。自然也是只字未提这馊主意原本就是他给蔡鞗出的。 钱恒听了王希孟所说,对蔡鞗这种荒唐行径更加恐惧,便立刻同意王希孟去和蔡鞗沟通。 这对于钱恒来讲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情况。他对此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按照王希孟给得方案,结果若是官家满意,功劳少不了他钱恒的。结果若是官家问责,主要还是王希孟的过错,他钱恒顶多就是个被王希孟蒙蔽。 我希孟如愿从钱恒手中接过差事,却并没着急去太师府,而是回到自己的签押房。 王希孟的签押房与钱恒签押房类似。房间不大,有几个军士和吏员伺候。皇城司十大押班,每个押班手下有一个指挥大约五百人的人马使用。王希孟新官上任,却不打算做什么,简单跟各个军头碰了个面,便让他们按照原来规矩行事。 之后才出了皇城司,骑马去了太师府。 通报姓名,蔡鞗将他引入府内。王希孟便向他说明皇城司贞知了蔡鞗那日在西门庆府上的事情。 蔡鞗脸色立刻又不好起来,也不知是回忆起那日恐怖,还是被皇城司发现隐私而吓的。 王希孟赶紧安慰道:“驸马安心。小可已经将这调查的差事接下。自然有回转的余地。” 蔡鞗这才脸色稍微恢复,说道:“多亏有贤弟。还请贤弟一定保守秘密,不然此事若是传出去,为兄还怎么见人。” 王希孟立刻道:“事关兄长,小弟怎敢不用全力?” 两人一阵义气。王希孟又说道:“只是小弟新入皇城司,人脉浅薄,不知能否将差事办的圆满。” 蔡鞗道:“这个好办,我之前听父亲说过皇城司的事情。你们十个押班里半数以上都是父亲门生,你为我办事,自然好说。” “甚好。”王希孟赞了一句,转眼却又说道,“只是兄长的事情隐密,我若打着兄长旗号,大张旗鼓办差,只怕不妥。” 蔡鞗经了之前那事,如今在王希孟面前全无主意,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希孟道:“不如让太师给小弟一份文书,就说小弟替太师府上办事,若到了关键时刻,小弟拿出来这份文书,必能畅通无阻。” 蔡鞗却有些犹豫:“我那事情也不敢告诉父亲,如何求他?” 王希孟听了此言也假装叹息,看样子是没了办法。 两人长吁短叹一番,王希孟又突然像是灵光一闪,说道:“兄长可能弄来太师印信?” 蔡鞗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咱们伪造一纸文书?” “唉~此事也是为府上分忧,怎么能说伪造呢?” 蔡鞗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便道:“我自然能将父亲印信拿过来。只是……” 王希孟见蔡鞗犹豫,便道:“小弟便写了内容。当世书法家,当数苏黄米蔡,小弟也常临摹太师书法。一会儿驸马瞧好便是。” 蔡鞗立刻取来纸笔道:“希孟先写出来,正好父亲不在家中,我这就去他书房取印信。” 王希孟便在蔡鞗书房写字,不多时,蔡鞗便怀揣太师印信回来,放在书案上,观看王希孟写的文书。摇了摇头道:“希孟之字虽然形似家父笔迹,但却没有家父墨宝之神韵。” 王希孟道:“这可如何是好?” 蔡鞗道:“我来试试。”说完取过笔来,按照王希孟的内容誊抄了一份 王希孟看后,忍不住拍手叫好:“此乃太师真迹也。” 蔡鞗颇为得意,取出太师印信,加盖在文书上。一份蔡京亲笔文书就此完成。 王希孟又道:“如此大事可成,我当敬兄长一杯才是。” 蔡鞗现在有求于王希孟,他的要求自然无不应允。立刻转身出去让人拿酒。 王希孟又乘机将蔡京印信盖在几张空白纸上,和蔡鞗写的那张一并收好。 蔡鞗转身回到书房,并未发现异样。待酒上来,两人同饮三杯。王希孟又道:“兄长之事,小弟定效死力。太师印信不可多留,兄长还是速速归还。小弟也先回皇城司了。” 两人抱拳别过,王希孟出府,策马回了皇城司。 第71章 希孟计赚高衙内 冰井务之事颇有些蹊跷,但钱恒也说不准背后隐情,只是嘱咐王希孟切莫乱打听。 王希孟应承了钱恒,便匆匆告退,来到了刑狱司。拜见了刑狱押班刘承恩。 刘承恩是个豪爽大汉,实际上送武松入狱时,王希孟就与他有些交情。见王希孟来,忘不了与他告状。 “你那师弟武松,我们本来是优待的。但钱恒那厮,却是拿了官家圣旨压人,将那汉子拷打一顿。”刘承恩对王希孟说,“不过那武松还真是好汉,一番刑讯下来愣是只字未招。” 王希孟感谢了刘承恩关照武松,又说道:“可惜我那师弟却惹了大祸。无意中撕了一幅画。惹得官家震怒。我当时就在现场。官家骂了脏话还摔了杯子。你看钱押班额头上的青肿,八成就是被官家拿杯子砸的。” “活该。”刘承恩骂了一句,又道,“我还从未听说官家如此发火。看来这事儿不小。” “是啊。”王希孟道,“今日勾当亲自点了我配合钱押班办这个案子。以后还要多麻烦刘押班。” 刘承恩拍着胸脯保证全力配合。又强调道:“我是看你王老弟面子,若是钱恒那厮来说。我必不给他脸面。” 两人又客套几句,王希孟便入了监牢来见武松。 此时的武松刚刚经过一阵拷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皮开肉绽像个血人,躺在床上不知死活。 见此情景,王希孟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动手给武松上药。 金疮药接触伤口,武松才疼得睁开了眼睛,看到是王希孟上药,便笑了笑:“看来师兄没有受牵连。” 王希孟面露苦色,说道:“我却想替二哥受这番酷刑。” 武松道:“说什么傻话。武松皮糙肉厚,老虎都能打死,区区酷刑自然受得。师兄你细皮嫩肉,怎么能挨得住这些恶吏?” 王希孟摇摇头,说道:“二哥安心,我早已想好对策。只是你随身带的那布条到底是如何来得。” 武松道:“我也不知那布条何时到了我的包裹里。我只记得绑那对奸夫淫妇时撕过布条。却不记得祭奠完兄长是否收了布条。” 王希孟道:“此事事关重大,二哥再好好想想。” 武松道:“那时大仇得报,哪想的了许多。记不得就是记不得。” 王希孟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想了。我便跟二哥说说我的计划。” 王希孟边给武松上药,边小声说道:“二哥撕下的是一幅绢画的一条,这画对皇帝极其重要,所以要追查出来。现在毫无线索,我便画一幅假画交上去。到时候就说是二哥你提供线索找到的。二哥你可记好了?” 武松却道:“此乃欺君之罪。我武松死则死了,岂能连累师兄担着抄家灭门的祸事?”说着就要挣扎起身。 王希孟扶住武松道:“二哥去过我家,知道我也早已是孤家寡人,你我既是师兄弟,便也是亲兄弟那般。” 二人互相扶住对方,感动不已。王希孟又交代了武松应当如何供述,才匆匆离去。 出了大牢,再出皇城司,回到家中,搬开一处柜子,从柜子后面隐秘之处取出一个卷轴,包裹好了背在背上,又快马赶到了太平桥左近的高太尉府,求见高衙内。 高衙内受伤后将养了些许时候,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只是不愿意出府,每日在府中喝酒赌钱,却不快乐。 听闻王希孟来访,便立刻接见,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王希孟:“王公子最近高升,是忘了我这等破落朋友了吗?” 王希孟赶紧作揖道:“衙内错怪小可了,小可是有一桩富贵要送与衙内。” 高衙内有些恍惚,上次张三说送他富贵,自己就丢了小鸟。这次怎么王希孟也要送他富贵。 见高衙内不语,王希孟又道:“我之前听了一个传闻,说茂德帝姬要将一位帝姬许配给衙内,衙内可知是哪位帝姬?” 高衙内听了王希孟的话,陡然怒道:“你是来消遣本衙内的不成?” 王希孟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仔细想想,大概是高衙内受伤后过于敏感,便赶紧道:“衙内莫急,听小可细说一二。” “细说个屁。”高衙内道,“你知道我丢了小鸟。那茂德帝姬也失了宠爱。还拿这事说话。分明就是消遣我。”说着说着高衙内竟然哭了起来,“父亲觉得我没用也不再管我,你们都是坏人!” 高衙内哇哇大哭,王希孟却陡然一拍桌子:“那可是福柔帝姬啊!京城传言才貌双绝的福柔帝姬啊!衙内当真不动心?” 高衙内被王希孟这两嗓子惊的收住了哭声,见他如此笃定自己能娶到福柔帝姬,便试探着问道:“我自是知道那福柔帝姬才貌双绝。只是我娶到她又有何用?” 王希孟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又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若是衙内能娶得帝姬,谁还敢小看衙内?” 高衙内被王希孟说动,想到自己娶了皇帝最宠爱的帝姬,自然是没人再敢给他脸色看,父亲高太尉自然也是要对自己另眼相看。 更何况自己即便是没了小鸟,就不能玩儿女人了吗? 想到这些,高衙内又哈哈大笑一阵,问道:“王公子说得富贵是?” 只见王希孟从后背取下包裹,拿出一幅卷轴来,缓缓打开,却是一幅春宫图。只是这春宫图不知被谁撕去了一条边,好在并不影响欣赏。 高衙内鉴赏一番,点头说道:“此图动作难度极高,几个番兵强迫一个妇人,画工细致,人物惟妙惟肖,好图好图。” 王希孟恭维道:“衙内好眼光。” 高衙内却道:“画是好画,可是这与富贵有什么关系?” 王希孟道:“不瞒衙内,此事涉及官家秘闻。若要小可告知,还请衙内发誓绝不外传。” 高衙内立刻道:“你放心,本衙内在东京城出了名的嘴紧。” 王希孟这才道:“衙内知道,我是皇家画院的待诏,又是皇城司押班,所以官家给了我一个特别的差事。” “哦?可与此画有关。” “衙内料事如神。”王希孟道,“官家最近沉迷春宫图,特命在下搜罗此类画作。这一幅乃是官家最心心念念的一幅。衙内若是能亲手献上,必有封赏。” 高衙内还有些疑虑:“就这一幅画就能换一个帝姬回来?” 王希孟道:“衙内一表人才,只要大胆求娶,陛下虽现在不应允。但也必将衙内列为候选。” 高衙内点点头,十分认可王希孟的画。心想:“我自然是一表人才。高球那厮却是看不起我。等我入了驸马候选,想必高球又会器重我。”下定决心,便央求王希孟快些带他进宫献宝。 王希孟却不急不缓地问道:“衙内不和太尉商量商量此事吗?” 高衙心道:“我和他商量了,只怕去献宝的就是他高球了。”于是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咱们速去,速去。” 第72章 稀里糊涂送了命 用过晚膳,赵喆特意将赵妍儿叫到御书房。内侍宦官准备了笔墨,考校赵妍儿画技功课。 赵妍儿心态放松,前世她大小考试经历过无数,这种阶段性测试自然没什么紧张情绪。 挥毫泼墨,画的是一幅小品画,正方形绢画,秋葵图。 赵喆见女儿下笔果断,线条清晰,分染得当,不禁连连点头。 一幅画作完,用了半个多时辰。赵喆点评了一番,又道:“接下来妍儿可以试着画些大幅作品。” 赵妍儿点头,又与赵喆说了这几日学画的感悟。赵喆便又问道:“马球打得如何了?” 赵妍儿道:“已经跟着宫内女子马球队打过一场比赛。打得不算好,只是勉强跟上姐姐们的节奏。” “你学骑术时日尚短,要注意安全,切莫出彩逞能。”赵喆嘱咐了两句。赵妍儿笑着接受老父亲的谆谆教诲。 等老父亲说完,才问道:“那幅千里江山图,可裱好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晚膳前刚刚送来。”赵喆知道女儿想看画,便命内侍取画鉴赏。 赵妍儿认真观看画卷,心里盘算着怎么从赵喆这里要过去。 却见赵喆看着这画,竟然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父皇在想什么?” 赵喆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说:“希孟真肖其父也。”见女儿正认真倾听,却不再往下说。 赵妍儿察觉出赵喆心中另有思量,便不再多说。只是心中疑惑,王希孟的父亲王祁会烧制瓷器,却不是画工,并不会作画。赵喆这么说,也许是感叹王希孟的才华。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便有内侍来禀报,说是王希孟求见。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赵喆感慨一句,便命人收起了画。赵妍儿如今是女装,自然躲入屏风之后。 王希孟进殿行了礼,讲了皇城司将寻找禁画的差事交给自己,又直言道:“陛下,臣凑巧寻得那幅图画,自觉兹事体大,所以直接来了禁中呈交。” 赵喆听了是尝后图的事情,心情瞬间不美丽,立刻下令道:“速速呈来。” 王希孟道:“陛下稍安,此画是我在他人手中寻得,那人也随我来了,想要面见陛下呈交。” 赵喆问道:“又是何人?” “正是太尉高球之子高坎。” “传他上来。” 一番对话,高衙内便双手捧着卷轴躬身上殿,见了皇帝,行大礼跪拜,极尽崇敬之意。 赵喆等他行完大礼,才命其平身,让内侍取过画来,稍微打开观看,便将画合上。愤怒地问道:“此画你如何得来?” 高衙内听皇帝语气不对,但此时他无比紧张,便也反应不过来,按照王希孟之前教的说道:“此画乃臣的父亲高球所藏。希孟兄今日来我府上寻找,我便拿出来呈交陛下。” 赵喆追问道:“这是高球所藏?” 高衙内连忙道:“真是家父所藏。” 赵喆气得拍了下桌子,高衙内躬身回话不敢抬眼看天子。听天子拍了下桌子,以为天子高兴。便又补充道:“家父也极为喜欢此画,夜夜观摩欣赏。臣怕家父不愿上呈陛下,才偷偷将画拿了出来。” 他这一通自我表功,让赵喆怒意更盛。王希孟赶紧道:“高坎此次算是有功,说是想要跟陛下讨个封赏,臣不敢做主,这才带他来面见陛下,请陛决断。” “哦?”赵喆显然没想到这高坎竟然是为了讨赏而来,于是问道,“高坎,你要何赏赐。” 高衙内赶紧说道:“臣速来仰慕帝姬,若是陛下肯将帝姬许配与我一位,臣定当每日感念陛下恩德,为陛下尽孝。” 赵喆看了看高衙内那形容猥琐的样子,怒极反笑,问道:“爱卿钟意朕的哪位帝姬?” 高衙内见事情有了眉目,便大着胆子仰视天颜,说道:“自然是福柔帝姬。” 后世有个玩笑话,说女儿给父亲介绍自己男朋友,结果带回来一个黄毛精神小伙,小伙一进门,却开口就问:“老登,我电动车停你楼下不会丢?” 高衙内虽然说话还算有些礼貌,但是他喵的朕需要你尽孝吗? 更何况这精神小伙的爹还夜夜对着自己老婆的艳照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赵喆再次拍了桌子,喝骂道:“好你个高坎,说什么给朕尽孝,你还想为朕送终不成?” 高坎只是说顺了嘴,将之前霸占人家女儿时,说与老汉的词给带上了一句。被皇帝一喝骂,立刻吓得他跪在地上猛地叩头。 皇帝哪管他的态度,立刻喊道:“你这猥琐样子,也配惦记朕的女儿,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这厮。” 高衙内彻底慌了神,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高衙内赶紧看向王希孟,想向他求救,却见王希孟双目低垂,根本没有救他的样子。只能大声喊:“冤枉!冤枉!” 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冤枉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责罚。当今官家向来和善,就因为自己惦记福柔帝姬就要杀了自己吗? 御前班直怎可能容他随意呼喊,上前封了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赵喆平复了一番情绪,才问王希孟:“你又是如何查到那图在高球手中?” 王希孟赶紧躬身答道:“武松招供,说是他之所以能够从阳谷县越狱,便是太尉高球指使人将他救出。目的就是利用他和西门庆的仇恨,从西门庆手中抢夺此画。当时争抢之时误将此画撕下一条。他以为只是一条文字,也没在意,做了绑束首级的绳条。后来被皇城司刑狱公人发现,这才有了后话。” 王希孟所说合情合理,自然也不怕赵喆向皇城司查证。 赵喆点点头,便说道:“朕却应该如何处置高球?” 这却不是王希孟能够回答的,只能抱拳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赵喆却还没想好怎么处置高球,便道:“如此,你便带齐人手,将高球先捉拿下狱,再行问责。” 赵喆边说边御笔亲书写了旨意。内侍将旨意交给王希孟,王希孟领命而去。 赵妍儿这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见赵喆正扶额生闷气。便从背后轻轻替父亲按摩太阳穴。 赵喆这才心绪平静。说道:“妍儿放心,将来父皇一定替你选个好夫婿。” 赵妍儿却道:“妍儿不嫁人,一辈子跟在父皇身边。” 赵喆满意的笑了笑,嘴上却说道:“胡话。” 赵妍儿逗乐了赵喆,却并没有打探那画的事情。 有些秘密还是需要暗中打探的。 第73章 希孟又赚高太尉 王希孟回到皇城司,此时皇城司早已停衙下值。好在还有一些值班的军士。王希孟吩咐他们去聚拢兵将,又遣人去通知了钱恒。 钱恒来得倒是很快,聚拢人手却还需要时间,于是王希孟便借用这些时间向钱恒讲清了前因后果。 钱恒忍不住叹道:“没想到高太尉还有这等心思。当真是……” 王希孟赶紧做了个噤声手势,说道:“钱兄慎言。” 钱恒捂了捂自己的嘴,才说:“多谢希孟提醒。” 王希孟才说:“我已将此事告知太师,太师有几句话要我带给高太尉,还请钱兄一会儿通融则个。” 钱恒点头称是:“这个自然。” 两人匆匆点了五十人马,便浩浩荡荡去太平桥拿人。 高太尉府自有禁军把守,但听说是皇城司来人,怎么敢阻挡。王希孟直入高太尉卧房。 高太尉已经睡下,被吵醒后刚刚起身,就见几个军卒冲到自己房中。怒斥道:“大胆,你等何人,敢闯本官卧房。” 身穿官服的钱恒也进了房间:“高球,你的事发了。” 高球一头雾水,又看到王希孟进来,便问道:“希孟这是何意?” 王希孟举手对天抱拳虚拜,说道:“奉官家旨意,即刻捉拿高球下狱。” 高球在御前见过王希孟,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便忍不住问道:“本官所犯何罪?” 王希孟却不理他,而是给钱恒使了个眼色,说道:“钱押班带弟兄们搜一下,看还有没有禁物。” 钱恒会意,带着军士出了房间。王希孟这才换上笑容扶着高太尉坐下,亲切地说道:“太尉容禀,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太尉逼迫军卒,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 高球刚刚坐下,听了王希孟的话,身子一软,差点滑到椅子下面去。 王希孟又说道:“不过太尉放心,太师已经知道了此事,特意让我给您带句话。” 高球听到蔡京有吩咐,心中便燃起一股希望,说道:“希孟快讲。” 王希孟则拿出蔡京文书,递给高球,说道:“此乃太师文书,太尉先验看。” 高球认真查看一番,确定文书的笔迹和签押都是出自太师之手。便将文书还给王希孟说道:“希孟见外了,我自然是相信希孟的。太师到底有何吩咐?” 王希孟道:“太师说了,所谓贪赃枉法都是小事。唯独陛下最恨结党营私。所以太尉万不可将众位好友说出来。” 高球赶紧道:“我自然晓得此事,还请太师放心。” 王希孟却道:“太师却还是不放心,所以还请太尉自我了断,让大家都放心。” 高球原本的希望如同浮空的泡沫,碰到了尖锐的草杆便被扎破灭。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王希孟继续说道:“还请太尉尽快赴死。” 高球回过神来,冷笑道:“本官孑然一身,又为何要为保住太师赴死?” 王希孟道:“这就要太尉自己去想了,小人只是替太师传信,一切太尉自己做主便是。” 高球不以为然,这世上哪还有比自己性命重要的东西?蔡京能拿什么威胁他?难道是高衙内的性命?可笑。 王希孟说完话,便出门叫了钱恒,再回来时见高球并未自我了断,也没多说什么。和钱恒一起将高球押解回来皇城司。 皇城司这边自然是刑狱押班刘承恩亲自接人。安排停当之后,王希孟又将两位押班共同叫到刘承恩的签押房。 屏退左右后说道:“官家对太尉恨到了家,却顾念往日的情分,不忍心对高太尉下手。蔡太师的意思是咱们给官家办差,就要懂得揣摩官家的意思。官家下不去的手就要替官家下手。” 话是这么说的,钱恒和刘承恩二人不是笨蛋,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蔡太师要高太尉死。 众所周知高太尉是蔡太师手下爪牙,为蔡太师把握朝政出了不少力。现在蔡太师卸磨杀驴的活却到了皇城司的手里。 王希孟见二人不愿意惹麻烦,便主动说:“希孟今日与两位哥哥说这些,一是太师交待的差事确实需要两位哥哥相助,二是想借着此事让两位哥哥摒弃前嫌。” 钱恒和刘承恩没想到王希孟还有此种心思,难免对视一眼,随即下意识的冷哼一声,但想到今日不是争斗的场合,便又同时笑了起来。 王希孟趁机说道:“二位哥哥既然如此默契,何不摒弃前嫌,我们三人互为犄角还愁不能在皇城司大展拳脚吗?” 王希孟明显是在拉拢二人。但二人觉得王希孟确实有此实力。 从出身上讲,人家王希孟出生时,官家就知道他这么个人。而钱恒和刘承恩都是普通家里出来。 从能力上来看,王希孟这几日说话办事都被两人看在眼里,定然是要有大作为的人。 从背景上想,王希孟背靠蔡太师大树,将来想不升官都难。 想到这些,两人再不纠结,在王希孟的说和下一笑泯恩仇。 嗯,至少在王希孟面前是这样的。 王希孟又道:“此事是小弟的差事,就不用再脏了二位哥哥的手。” 两人自无不肯。于是王希孟便和高球在牢房里又有了独处的机会。 “高太尉。”这次王希孟的态度不再恭敬,说道,“没想到你是一个不要体面的人。我们太师说了,如果你不体面,那就让小人帮你体面。” 高太尉神色明显的慌张起来,说道:“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皇城司的大牢,你敢在这里行凶,能瞒的住人吗?” 王希孟道:“太尉不了解皇城司的手段,还不了解军中害人的手段吗?太尉是要来个‘土布袋’,还是要个‘吊盆’?” 高太尉自然知道王希孟说得都是牢里害人性命的勾当,他见王希孟神色阴狠,彻底慌了手脚,求告道:“希孟饶我一命。事情但有回转,高球必当重金回报。” 王希孟却道:“只求太尉做了枉死鬼不要怪小人不近人情。要怪就怪太师心狠。” 高球见王希孟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已经没了退路,便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咬牙说道:“王希孟,你以为你爹是怎么死的?” 王希孟心中一动,但面上装作不知所谓地说道:“我父亲自然是病故。” 高球冷笑道:“你父亲哪是病故,你父亲是被蔡京那老贼害死的。” 第74章 三拳打死高太尉 “怎么可能?”王希孟故作震惊的问道。 “怎么不可能?”高球解释道,“当年你父亲圣宠不断,官家更是以你父亲为智囊,事事都听你父亲说法。蔡京怕你父亲夺了他的地位。便设计害死了你的父亲。” “你胡说。”王希孟道,“我父亲不过小小六品御窑都监,如何威胁到太师。你如此说,定是挑拨我与太师关系。想让我救你。” 高球道:“你若不信,今日杀了我也罢。只是日后认真调查,必能查出蔡京马脚。到时候怕是你没本事报仇。” 王希孟显得心中惊疑不定,最后还是说道:“不如太尉跟我细说详情,我这就去调查一番,若真如太尉所说,我必保太尉性命。” 高球思考了一阵,显然是在组织语言,最后才终于开口道:“蔡京乃是用毒害的你父亲。他买通当时官家贴身内侍杨戬,在官家赐你父亲的御酒中下毒。你父亲在宫中饮过御酒,回家后毒发身亡,吐血而亡。” 王希孟道:“太尉又是如何知道此事?” 高球道:“你父骤然去世,官家觉得蹊跷,便安排我去核查死因。当时你母亲和我已察觉不对。我回宫禀报时,蔡京主动找到我,逼迫我说你父亲死于疾病。我迫于蔡京淫威,只得屈服。” 王希孟道:“难道我母亲就不继续追查吗?” 高球懊悔道:“你也知道,我原本是大苏学士的学生……不,是大苏学士家的使唤人。所以你母亲……小姐她念着一丝恩情信任与我。我利用了小姐的信任。把这件事情拖延了下来。我对不起小姐。” 高球这样说,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王希孟见他说得诚恳,便也松了口:“太尉可敢当着陛下的面为我作证?” 高球立刻点头:“自然敢。此事我一直内疚,现在若是有机会面见官家,我定当知无不言。”还有一点高球没说,他伺候官家多年,了解官家的性子,只要让他见了官家,他也有希望求得官家免罪。 王希孟也点点头,又随口问道:“为求万无一失,太尉可愿意将此事的过程写下来?” 高球有些犹豫,毕竟把事情经过写下来,好像自己的利用价值就会减弱。 王希孟见高球犹豫,便立刻说道:“太尉不写也没事。反正我这样的人也不足以让太尉信我。” 高球赶紧说:“希孟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快拿纸笔来。我这就写。” 王希孟命人取来纸笔,高球立刻动笔,将刚刚所说蔡京害死王祁的经过写了下来。 王希孟把那书状拿到手上,吹干墨迹检查一番,便叠起来收好。略一停顿,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对高球说道:“咱们既然想要扳倒蔡京,那就需要更多蔡京的罪状,不如太尉顺便也写一份蔡京恶行的奏折出来,我替太尉呈交官家如何?” 高球还是犹豫,王希孟立刻赌咒发誓:“若是太尉写了奏折,晚辈保证以后绝不对太尉动手。” 高球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见王希孟赌咒发誓,便答应写奏折。高球算是蔡京党羽较为核心的人物,罗列蔡京诸如卖官鬻爵诸多罪行,甚至能详细写出时间地点人员。 洋洋洒洒写了将近五页纸,高球写地手酸,忍不住感叹蔡京罪行罄竹难书。 王希孟再度收起奏折,谢过高球,便打算退出牢房。高球赶紧问道:“希孟打算如何保障我的安全?” 王希孟笑道:“晚辈自有办法。而且晚辈听说太尉年轻时也有一身好功夫,正好希孟有位师弟也在牢里。叫过来陪太尉切磋解闷。” 高球还未来得及出言拒绝,王希孟已经命人将武松带了过来。 高球见到那满身是伤,却高大到在牢房里都要稍微低头的壮汉,心中有些恐惧。 王希孟却突然笑着问道:“对了,太尉,我父是被蔡京毒死的,我母亲又是怎么死得?” 高球立刻答道:“小姐她是思念亡夫,忧愁而亡。” 王希孟笑道:“可惜我母亲离世时,我已经记事。” “你……”高球震惊无比,指着王希孟道,“你……根本就知道……” 王希孟道:“没错,我知道我父是被蔡京毒杀,也知道你替蔡京隐瞒真相,以此讨好蔡京,还故意骗得母亲信任,最后害死母亲的全部经过。” 高球彻底崩溃,大叫道:“你是来报仇的!” 王希孟却不再理他,反而是武松走上前来,质问道:“俺听说禁军教头王进,乃是一个真好汉,便是被你这鸟厮逼迫出走的,是也不是?” 高球刚想开口否认。武松又道:“还有一位禁军教头林冲,乃是我素未谋面的师兄,那样一条好汉,也是被你诬陷嫁祸的,是也不是?” 高球还想说话,余光看到王希孟已经转头出了牢房。便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便摆开架势,说道:“你这区区小辈。不知本太尉当年也是东京城街头上混出来的吗?不知本太尉也在前线的刀山血海中滚过吗?” 武松见高球摆开架势,一拳就打了过去,高球的鼻梁立时塌陷,眼泪、鼻涕、口水、血水一起流了出来。 高球再次叫嚣,只是话已说不太清:“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 话还未说完,武松又是一脚,这一脚踢在高球腿上,高球的小腿顿时弯折,高球却还未感觉到疼痛,恶狠狠地叫道:“打得好!” 武松也不啰嗦,又是一拳打在高球肋骨上,肋骨不知断了几根,高球终于感觉到疼痛,叫道:“好汉,饶命!” 武松便问他:“你又害了多少好汉?” 高球自然答不上来,武松便不再多问,照着面门又是一拳。这一拳下去,打得高球整个面部凹陷下去,两只眼睛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如同灯笼一样挂在外面。 高球整个身体瘫软在地,抽搐了几下,终于咽气。 武松确认高球死透,便拍了拍牢门,狱卒赶过来见此情形,只觉心中震撼。 武松道:“这厮晚上不睡觉,非要吵吵着自己是东京第一高手,什么什么门掌门。老子嫌他聒噪与他切磋,他却如此不禁打。三两拳便成了这副样子。” 狱卒自然不管武松解释真假,但也惧怕这魔神般的大汉。陪着小心将他请回了他自己的牢房。 第75章 福柔希孟共求情 一生顺遂的赵喆遇上了糟心事,心情便会变的极度恶劣。 昨日连招三名后妃都未能尽兴,就寝后更是噩梦连连。 梦中先是王皇后穿着下葬时的翟衣,脸色灰白的过来质问他:“陛下为何如此狠心?” 之后又是七窍流血的王祁向他喊冤:“官家,我死的好惨啊!” 一夜担惊受怕,梦醒后赵喆立刻传召林真人入宫,请教驱邪之法。 林真人这边故作玄虚一番,最后才说道:“陛下九五之尊,紫薇转世,世间哪有邪祟敢纠缠陛下?” “可是,朕又为何做噩梦?” 林真人立刻道:“陛下梦境,自有天佑。若是梦中有异,只怕是上天示警。恐有大事发生。” “真人可知会有何事发生?” 皇帝身边的事情自然都是大事,但若要准确说出是什么事,林真人哪里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能捏了个道诀,言道:“贫道法力有限,贸然窥探天子气运,怕是会遭反噬,魂飞魄散。” 赵喆见他说得如此严重,也不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 与林真人说了会儿话,也算心绪稍宁,用过早膳,便打算提笔作画,排解忧思。 只是提起笔来,便又想起那幅千里江山图。那画太过惊艳,竟让赵喆难以落笔。 “王祁父子二人,却都是那惊才艳艳之辈。”感叹一番的赵喆打算继续作画,但提起笔来却觉得自己怎么下笔都是错误。竟然像是被那千里江山图困住,走不出去了。 “只怕我穷尽一生,也画不出那样的画来。”赵喆心中失落,将笔扔在一边,又看到桌案上摆着的千里江山卷轴,竟然生出一股厌烦之气。 转头对内侍道:“传蔡京过来。” 内侍领命而去,正巧今日蔡京在前朝坐衙,不一会就赶了过来。 赵喆见了蔡京,说道:“朕近日赏玩千里江山图,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将此图赏赐爱卿,爱卿觉得如何?” 蔡京暗自观察赵喆神态,发现赵喆所说应是真心,便说道:“微臣那日观看此图,也是惊为天人。陛下今将此图赏赐微臣,微臣怕是要日日鉴赏,舍不得放下。” 赵喆道:“那画我只写了题,却未作跋。当今天下,能在此图上题跋者,非你我莫属。爱卿便提笔作跋如何?” 蔡京自然领命,赵喆当即邀请蔡京来到御案之上,当场作跋。 图画装裱时已经预留了位置,蔡京稍微端详,便下笔写道: 癸巳年闰三月赐。希孟年十六岁,入画学为待诏。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事在作之而已。 字写的行云流水,赵喆也称赞道:“爱卿笔意又有精进,未来可期。” 蔡京却道:“臣这字不过拾人牙慧,不如陛下独创一家。必定流传千古。” 蔡京的吹捧让赵喆的心情变好了一些,可是很快就有内侍通报,皇城司钱恒和王希孟求见。 蔡京见状立刻起身告退,出了御书房,正好与王希孟擦肩而过。两人眼神交汇,王希孟和钱恒赶紧行礼。蔡太师微笑点头。 钱恒以前行礼,太师往往没有回应,这次见蔡京态度,猜测王希孟果然是太师亲信。 只是他不知道,蔡京回到公事房,才有手下通报。高太尉昨日被抓,并死在皇城司的事情。 王希孟和钱恒来此也是通报此事。赵喆听后深感震惊,又想起高球之前种种,自己却也搞不清是心痛还是舒心。 复杂的情绪萦绕心间,赵喆又想起早上林真人说得,会有大事发生。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心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钱恒奏报完毕,赵喆说道:“此事也算了结,之后的事情你们自行收尾便是。” 钱恒立刻领命,王希孟却借机道:“臣想跟陛下求个恩典。” “希孟但说无妨。” “罪囚武松,是臣的师弟,他当街杀人也好,杀死西门庆、潘金莲也罢。都是为兄报仇。而高球之死,也是两人在牢中切磋误杀。”王希孟道,“所以臣想求陛下一个恩典,免除武松死罪。” 赵喆几乎没有思考,便说道:“国有国法,此人以武逞能,不服国法,自有开封府论罪。” 这是拒绝了王希孟的请求。王希孟心中惊讶,以他对皇帝心思的揣摩,皇帝绝不会拒绝现在自己的请求。 只是他猜测的失误却要以武松的性命为代价。 王希孟强压心中慌乱,面色依然平静,与钱恒一起告退。心中另想办法,出了御书房,却又遇上正往这边走的赵妍儿。 “师弟。”王希孟喊住赵妍儿。 幸好赵妍儿喜穿男装,并未被王希孟看破真身,于是行礼道:“师兄。” 王希孟先转头对钱恒说:“钱兄先行,小弟与朋友说几句话。” 钱恒点点头,对赵妍儿也行了一礼,才离去。 二人行礼送别钱恒,王希孟立刻说:“武松师弟性命堪忧,师弟想办法向福柔帝姬进言,让福柔帝姬替武松求情。” 王希孟将武松报仇的经过说给了赵妍儿,又说了高球父子的死讯。这些消息所含信息极多,赵妍儿消化片刻才道:“师兄放心。我现在正去御书房替福柔帝姬送东西,回来就央求帝姬出面。” 事关武松性命,对二人是紧要的事情,两人便不多说,各自去做事。 赵妍儿辞别王希孟,便直接进了御书房。赵喆心情好了许多,正拿着一本闲书看。见女儿进来,便问道:“今天倒是稀奇,你怎么主动来朕这边?” 赵妍儿行礼道:“妍儿自然是想念父亲了。” “油嘴滑舌。”赵喆道,“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妍儿便道:“倒是顺便有两件事来求父皇。” “我就说。”赵喆道。 赵妍儿笑道:“原本是一件事,就是想跟父亲借千里江山图欣赏几日。” 这是赵妍儿今天过来的目的,想象一下睡觉左手搂着清明上河图,右手搂着千里江山图,那岂不是美滋滋? 谁承想,赵喆却坏笑了起来:“你来晚了。那千里江山图朕已经赏给蔡京了。” 赵妍儿知道赵喆不靠谱,但没想到赵喆这么不靠谱。那图的名字可是叫千里江山,这能随便赏人吗? 赵妍儿面露失望。赵喆便安慰道:“刚赐于人家,没办法再要回来。你说第二个事,朕一定想办法满足。” 赵妍儿道:“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了王希孟。他与我说了武松的事情。儿臣想给武松求个情。” 赵喆的脸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第76章 暗谋已向帝姬生 “这么说,你这第二件事是替王希孟求的?”赵喆的脸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赵妍儿也有些理解不了赵喆的想法,明明前几日还极为器重王希孟,怎么今天突然就像是厌弃他了呢? 事关武松性命,赵妍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听王希孟说了武松的事情,那武松确实是条好汉,杀了可惜。” “王希孟,王希孟。”赵喆明显的生了气,“朕就说让你去画院不是好事。你一个女孩子天天穿一身男人的衣服像个什么样子?” 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只是赵妍儿并没有惧怕赵喆的愤怒,反而在赵喆愤怒的情绪里捕捉到了一丝的……嫉妒? 赵喆为什么会嫉妒王希孟?赵妍儿百思不得其解。她哪里能想到赵喆这样的人竟然会嫉妒王希孟的才华。 他因为看了千里江山图而不敢再提笔作画,而那年仅十六岁的人却画出了那样的旷世巨作。 人啊,有的时候,有的想法,就是没来由的突然出现。 自己女儿又表现出对王希孟的亲近。 正是雪上加霜,压倒赵喆情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纵然不知道个中缘由,赵妍儿却还有选择。一是安抚赵喆情绪,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这是赵妍儿擅长的,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做,哪怕让自己的利益受损。 赵妍儿跪在地上,说道:“儿臣有罪,儿臣请父皇责罚。” 她这一跪却让赵喆清醒了许多,他哪里想到自己女儿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以为是自己发怒吓到了女儿,赶紧说道:“这算什么罪?快起来。” 赵妍儿并未起身,说道:“儿臣有事情骗了父皇。” 赵喆心中一惊,赵妍儿这话说得认真,真是有事情骗了自己。 脑中瞬间产生自己女儿和王希孟私定终身的画面。赵喆的心都凉了。 赵妍儿又道:“儿臣每日下午学骑马的时候,偷偷去御拳馆学了武艺,在那里女扮男装拜了师。那武松也是我的师兄。” 听了赵妍儿的解释,赵喆勉强松了口气,随即又生气起来,说道:“赵妍儿,这是欺君之罪。你知道吗?” 赵妍儿低头叩首,说道:“妍儿愿受责罚,但请父皇饶武松一命。” 赵喆第一次感觉到教育子女的糟心事,好在似乎也没什么损失。于是开口道:“朕就罚你禁足十日。” 赵妍儿赶紧谢恩。她受罚就代表着武松的性命保住了。 这边王希孟辞别赵妍儿,便径直去蔡京公事房拜见。 行礼赐座,王希孟便又向蔡京说起昨日高衙内父子的事情。 蔡京已经得了消息,对王希孟倒有些不满。说道:“希孟说是投效于我,如此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知一二?” 王希孟赶紧道:“太师容禀。希孟新到皇城司,手下没有信得过的使唤人,高太尉又不太稳妥,便不敢脱身去拜见太师。” “高球又怎么个不稳妥?” 王希孟从怀中取出高球告发蔡京的奏折,递到蔡京手里,说道:“高太尉慌了神,竟然要污蔑太师。我在旁边,才拦下此事。” 蔡京看了一遍高球奏折,忍不住冷笑道:“高球果然是个小人,不遇到事情还好,一遇到事情,那泼皮无赖的短浅之处就暴露出来。” 蔡京这番定论,王希孟却没有附和,只是低头听着。 蔡京见王希孟此种态度,暗自点头,心道:“此子确实可靠稳重。”便又说道:“皇城司那边,你要尽快培植亲信。李彦之下,你大可作为。” 这话基本上就是暗示王希孟在皇城司可以为所欲为了。王希孟则抓住机会说道:“下官虽然到皇城司时间不长,但对各个职司也了解的差不多。只是那冰井务却看起来不简单。” 蔡京点点头:“冰井务的事情你不要管。他们背后另有高人。你莫要招惹他们,他们应是不会为难你。” 王希孟心中暗暗称奇,这冰井务不是蔡京的人,却又说另有靠山。这靠山自然也不可能是皇帝。 这就有些奇怪了。 蔡京关照了他皇城司事宜,便又对他说:“你之前说得对付福柔帝姬的计划,近些时日便要发动,到时候没准案子还要你们皇城司来办。” 王希孟道:“太师放心,希孟保证皇城司不出纰漏。” 二人密谋一番,王希孟便从蔡京公事房告辞。 出了大内,骑马回到皇城司,与钱恒、刘承恩一通论功行赏,便与二人相约樊楼饮宴。 下值后,三个押班带了几个心腹都头到了樊楼,饮宴吃喝不必多说。 推杯换盏多喝了几杯,到天色昏暗才各自散去。 王希孟喝的摇摇晃晃,手下一个姓孙的都头为他牵马回了家。伺候王希孟躺在床上,才出门离开。 孙都头刚刚出了王希孟院门。原本已经闭眼睡着的王希孟陡然睁开了眼。 缓缓从床上起身,用手抹了把脸,神情中便没了酒气。 王希孟起身洗漱干净,换上一身素色衣衫,这才来到父母灵位前,点上香火,摆了摆。 “爹娘。”王希孟道,“高球那厮已经被儿子处置。你们在天有灵,保佑儿子早日除掉蔡京,为你们二老报仇。” 说话间,院外又传来开门声,一个身穿锦衣,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走入院中。 王希孟赶紧起身迎接,那人道:“我猜你除了高球,必定要拜祭父母。便一直派人在你家门前守着。你一回来我便赶来了。正好与你一同拜祭姐姐、姐夫。” 王希孟道:“多谢舅父挂怀。” 两人携手入屋,屋内的灯光照亮来人脸庞,正是淮南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的梁师成梁太尉。 梁师成给王祁夫妇上了柱香,然后又和王希孟说话。 “高球这厮,本是苏府下人,竟然也敢自称父亲学生。他无恶不作,简直就是在往父亲脸上抹黑。”梁师成说得义愤填膺,“今日命丧黄泉,真是报应不爽。” 王希孟道:“这等小人,又何足道哉?今日蔡京对我说,要开始针对福柔帝姬。那福柔帝姬身边有我一位朋友,是否可以让他参与到计划之中。” 梁师成摇摇头:“希孟切莫心软。蔡京不同于高球,官家与他相交,犹如与你父相交一般无二。他又是官家朝堂上的肱骨之臣。若不是十足的缘故,官家不会下决心动他。你一定要等他害死了福柔帝姬,再揭发他的罪行。” 王希孟犹豫道:“只是福柔帝姬无辜。” 梁师成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想为父母报仇,仇家又是蔡京这样的人物。没有牺牲怎么能行?” 第77章 谣言四起有妙计 赵妍儿被禁足十日,她的计划十分简单,闭关练字。 赵妍儿泡在实验室里最长的记录是十五天。区区禁足十天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她低估了努力干活和无所事事之间的巨大区别。 禁足第二天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无聊。 这个时代的话本,怎么说呢,文字是足够优美,只是剧情缺乏创意,书中套路简直是幼儿园水平。 禁足第三天的时候,赵妍儿已经坐在书桌前开始写《铡美案》了。 只是禁足的第四天,一个消息打破了赵妍儿打算通过写书千古留名的计划。 绿桃过来禀报,宫中突然谣言四起。言说福柔帝姬不是皇帝亲生。十四年前,福柔帝姬的母亲与御前班直有染,才生下了福柔帝姬。 赵妍儿没想到自己对手的水平竟然提高的这么快。 之前还是找人伤害自己的浅薄招数,现在竟然已经快进到了,造谣生事,挑拨离间的水准。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赵妍儿一旦陷入自证陷阱,只怕会陷入自我内耗的死循环。 绿桃说:“殿下,要不要发动宫内所有力量,找出造谣者?” 赵妍儿摇摇头,她得宠后,在宫内也发展了一些势力。但她相信,造谣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只可能是皇后、刘贵妃、王贤妃中的一个。 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是在后宫经营多年的势力,绝对不是自己带领这些并不牢靠的队友能够扳倒的。 或者说,带着这些队友,没准效率比自己单独行动还要低。 于是赵妍儿吩咐绿桃,说道:“绿桃,你只管打探消息,切莫胡乱行动。也告诉咱们的人,不要随意辩解。” 绿桃理解不了自己帝姬的想法,但她也算见识过帝姬的手段,自然毫无异议的只管执行。 尽管赵妍儿毫不理会,但谣言还是像路边的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 赵妍儿禁足的第五天,谣言中甚至已经准确说出赵妍儿母亲和御前班直私会的时间和地点。 言之凿凿之下,赵妍儿甚至都怀疑自己不是赵喆的女儿。 要不然这么看重感情的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渣爹”。 哦,对了,赵妍儿现在身体里还真不是赵喆的女儿。 赵妍儿禁足的第六天,御前班直的身份也被传了出来。赵妍儿依旧没有采取行动。反倒是赵构先来拂云阁。 赵妍儿现在被禁足,不能出自己的西厢房。外人也不能进她的西厢房。 赵构站在西厢房窗外,敲了敲窗户,说道:“妍儿,皇兄来看看你。” “是九哥哥?”赵妍儿声音中充满了惊喜,跑到窗前却不能打开窗户,两人只能隔着窗户对话。 赵构道:“妍儿受苦了。我去找父皇求情,却被父皇骂了出来。” 赵妍儿搬过一个凳子,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窗前,表情淡然,语气却包含了感激:“还是九哥哥对妍儿好。”随即语气又转为了担忧:“父皇没责罚九哥哥?” 赵构心中感动,妍儿还是那样只会心疼我。于是对王希孟的印象迅速下降:“听说你是为了王希孟才被父皇惩罚的?” 赵妍儿边修剪指甲,边用无辜的语气说道:“也不算是为了王希孟,妍儿是为了武松才向父皇求情的。” 赵构却小心翼翼地问道:“妍儿觉得王希孟如何?” 赵妍儿嘴角不屑轻笑,嘴里却故作认真地说道:“师兄他人很好。只是妍儿觉得他心机太重,不如武松师兄好交往。” 赵构听了赵妍儿的解说,心想:“原来她不是对王希孟产生了情愫。”一念至此,赵构的声音竟然有些抑制不住的高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以后妍儿离那个王希孟远点。” “嗯。”赵妍儿的声音里充满了乖巧,“妍儿听九哥哥的。” 赵构更高兴了,于是吐噜嘴问出了本不想问的问题:“妍儿知道最近的谣言吗?” “谣言?什么谣言?”听声音,赵妍儿还蒙在鼓里。 赵构赶紧说道:“没事,没事。”他刚刚得意忘形才提起这个话题,现在赵妍儿既然不知道此事。他也没有提起的必要。 赵妍儿的声音却变得不满:“九哥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妍儿吗?” 赵构赶紧答道:“没有,绝对没有。” 赵妍儿又追问:“那到底是什么谣言?” 赵构有些纠结,他想把谣言告诉赵妍儿,让她有所准备,但又怕赵妍儿伤心。 赵妍儿没听到赵构的回答,声音中竟然带了些哭腔:“怎么连九哥哥也不愿意和我说实话了吗?” 赵构怎么能失去赵妍儿的信任,于是将那赵妍儿不是皇帝亲生女儿的谣言给赵妍儿说了一遍。 说完谣言,赵妍儿很久没有说话,赵构有些担心,问道:“妍儿怎么了?” 赵妍儿强装镇定的声音传来:“没事,这些人真坏,竟然说这样的谣言。” 赵构附和了几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赵构站得有些累,怕赵妍儿也像自己一样站得累了,就出言告辞。 屋内赵妍儿确实坐的屁股疼,于是也和赵构和告辞,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赵构走后不久,赵妍儿窗前又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正是大内街溜子李芸娘到了。 两人不再隔着窗子,而是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勉强能看到彼此。 “李娘娘是来给妍儿送瓷器的吗?”赵妍儿先发制人出口询问。 李芸娘立刻捂住自己的胸口,面露痛苦的说道:“妍儿真是歹毒,我好心来给你报信,你却要夺我的心肝宝贝。” 赵妍儿问道:“芸娘要报什么信?” 李芸娘道:“自然是你并非官家亲生女儿的信儿。” 赵妍儿立刻拱拱手道:“多谢芸娘,还真是个好消息。” 李芸娘道:“我却不是空着手来的。” 赵妍儿便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两只手,问道:“那你把瓷器藏在哪里了?” “你是对瓷器着了迷,还是对想要瓷器的人着了迷?”李芸娘怪笑道,“我说的礼物是助你度过难关的妙计。” 第78章 计将安出平谬论 聪明如李芸娘,自然知道那谣言对赵妍儿的杀伤力。所以她敢冒风险过来提点赵妍儿。 也不知是出于对老乡的关照,还是真心想和赵妍儿缓和关系。 反正李芸娘是给赵妍儿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方案。 “谣言这东西,若是平平常常就是谣言。只要他足够夸张那就是传说。”李芸娘靠近窗户缝,小声向赵妍儿面授机宜,“你懂我意思吗?” 赵妍儿现在面对她的唯一优势,就是她有可能不知道赵妍儿已经知道了她穿越者的身份。 所以尽量装的愚钝,问道:“妍儿不解,还请芸娘教我。” 李芸娘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呀你,有时候挺聪明的。怎么连这都理解不了。打个比方说,你娘和侍卫勾搭成奸,自然有人信。但要说你娘和玉皇大帝勾搭上,自然就没人信了。” 赵妍儿面露惶恐的看了看天,说道:“芸娘慎言,小心天打雷劈。” 李芸娘嗤之以鼻,心说:“你一个现代人装什么封建迷信。”嘴上则继续道:“咱们一起安排人,将谣言夸张化。到时候这谣言谁信谁是傻子。” 李芸娘的说法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这个主意赵妍儿也想到了。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使出造谣这个计谋的人很可能也想到了这点。 这个计谋可怕就可怕在,即便是以此种方法将谣言平息了。也会在皇帝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并不是说赵喆多疑,反而是人之常情。某时某刻突然想起此事,难免心中疑问,为什么不是别的帝姬被造谣,而非要是她赵妍儿。 这种事情若是成了心病,皇帝自然会慢慢疏远赵妍儿。 况且赵妍儿笃定,对手必有后招。 但赵妍儿不愿意在李芸娘面前说破,于是道:“芸娘放心,我自有其他办法应付此事。” 李芸娘显然有些好奇。那主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她这样的聪明人,对于自己想不到事情自然有特别的好奇,于是满眼期待地问道:“什么办法?” 赵妍儿却卖起了关子:“天机不可泄露。” 李芸娘哪肯放过她,继续追问。赵妍儿却抓住机会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李芸娘立刻反问道:“赌一套瓷器?” 赵妍儿可不容她玩儿文字游戏,说道:“就赌那套我要的汝窑三足樽。” 李芸娘不说话,心里盘算:“这个赌局自然全是赵妍儿占便宜。她若赌输了,没了帝姬身份,没准还被人害死,自然没什么赌注给我。我要是输了可是要实打实的输掉那套瓷器。” 于是李芸娘道:“我跟你赌。” 李芸娘心里更清楚,她要是输了,虽然赔了瓷器,却能收获一个更加强力的队友。 赵妍儿还以为她要在赌注上讨价还价,甚至打算把清明上河图拿出来做赌注。没想到李芸娘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问道:“芸娘就不问问我的赌注是什么?” 李芸娘却道:“你能有什么好东西给我?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莫要因为赌这套瓷器平白葬送了自己。” 这话说得赵妍儿竟然有些感动。于是随口问道:“若我输了,芸娘会救我吗?” “不会。” 好,感动没了。 李芸娘解释道:“我都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可怜虫,又怎么救你?” “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我从来不骗小姑娘。” 两人一阵说笑,气氛逐渐轻松了下来。直到李芸娘也站的累了,才打道回府。 赵妍儿关上窗户,又坐到自己书桌前,想着心事,谋划自己这次应对危机的计划。 直到张灯时分,绿桃端来晚膳,才回过神来。对绿桃说:“绿桃啊,从今日起我要减肥了。” 绿桃自然不知道自家帝姬话中深意,只会一味的服从。而赵构回到寝宫却越想越不对劲。 妍儿妹妹最后说自己没事,明明声调里带着委屈。她一定是介意这件事情的? 可是这个谣言说得有模有样,不会是真的? 少年赵构心中的想法纷乱而复杂。一会儿想起与赵妍儿相处的点滴,一会儿又想起那有模有样的谣言。最后自己竟像是真的来到了十几年前,赵妍儿出生的那天。产房里妇人大喊大叫。 门外焦急等待的竟是一个御前班直。 赵构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睡着了觉。 重新躺回床榻,赵构却还是睡不着。又想到万一赵妍儿不是真帝姬又会如何? 按理说无论真相如何,赵妍儿绝对是无辜的,但是天家的脸面又当如何? 父皇若是暴怒,又会不会迁怒妍儿? 赵构打定主意,若是到时候父皇真的暴怒,自己一定要拦住父皇。 可是父皇即便是饶过妍儿,妍儿也会被赶出皇宫? 到时候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生活? 当然了,自己完全可以救济妹妹。但若父皇知道了定然不高兴。没准会强迫自己不得再与妍儿妹妹来往。 到时候该怎么办? 到时候自己就带着妍儿妹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 做一对神仙……兄妹? 不对,那时候他们已经不是兄妹了,又怎么能永远在一起? 难道要给妹妹找一个夫君吗? 那他岂不是不能与妹妹一直在一起了? 王希孟那张讨厌的脸又出现在赵构的脑海里。 不行,至少是佘彦质那样的才配得上妹妹。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时候自己与妍儿已经不是兄妹了啊。到时候…… 一夜没睡的赵构思考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就急匆匆的跑去找皇帝。 赵构生母德妃娘娘韦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禁摇头。 赵构却全然不知母亲的担心,见到父亲,行过礼后,就开口道:“父皇,儿臣要首告。” 赵喆挑了挑眉头,问道:“你做了什么坏事,要出首。” 赵构道:“儿臣不是出首己过,儿臣是要首告别人。” 赵喆问道:“你要首告什么人?” 赵构道:“有人在宫里造谣,说妍儿妹妹不是父皇亲生。请父皇速速查清消息来源。严惩造谣生事之人。” 宫里的谣言传播虽广,但是皇帝和其他人之间向来都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所以现在赵喆还没听过这个谣言。 赵构分说一二,赵喆也气的拍了桌子,吩咐李彦,说道:“你让皇城司和殿中省一起彻查此事。务必查明何人造谣。朕定不轻饶。” 赵喆下了死命令,只是他不知道,越是调查,他便会越觉得谣言是真的。 第79章 真相好似雾里花 任务是交给李彦吩咐下去了,赵喆却是越想越气。 妍儿她那么可爱,为什么总是有人想要伤害她? 于是气不过的赵喆又吩咐道:“把皇后叫来。” 内侍匆匆领命而去,不多时皇后就到了御前。 面对皇帝的责问,皇后却是一脸无辜道:“陛下,您也知道,后宫之事虽说是臣妾的职司,但一直以来是贵妃代管。现在既然是宫内谣言流传,应当也问问贵妃才是。” 皇后向来与世无争。她的地位已经没有上升空间,太子地位又十分稳固,所以她给自己定的工作计划就是一个字。 稳。 稳如老狗的稳。 所以贵妃有掌权的心思就让她掌权,贤妃想要圣宠就让她得宠。 两人相争,她稳坐中间。 你要问皇后为何如此聪明。她也是跟自家夫君有样学样。 你看前朝搞得多好,蔡京有能力将政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也有梁师成在后虎视眈眈。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自然也没办法,便又差人去叫贵妃。 刘贵妃是茂德帝姬生母,之前因为茂德帝姬的事情也受了皇帝不少责难。今日来此只表现的谨小慎微。 听了皇帝说法,却是胸有成竹的说道:“陛下勿要生气。此事臣妾早有察觉。” 赵喆听她说得风轻云淡,便质问道:“你既然早有察觉,为何不及时制止谣言?” 刘贵妃道:“陛下明鉴。谣言这种事情,哪是臣妾张嘴就能制止的?臣妾知道此事后就立刻展开了调查。事实胜于雄辩,定能还福柔帝姬和孙修仪一个清白。” 赵构却抢着说话:“贵妃娘娘的意思,您不是调查的谣言,反而是调查妍儿是不是父皇亲生?妍儿母亲孙修仪是否与人有奸情?” 刘贵妃却不搭理赵构,只对皇帝说道:“清者自清,臣妾相信只有真相能够还福柔帝姬和孙修仪清白。” 赵喆一时之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便问道:“你查得怎么样了?” 刘贵妃立刻道:“臣妾请旨向陛下和皇后娘娘单独奏报。” 赵喆看了一眼赵构,觉得这老九少不更事,确实不适合参与此事,便让他与众多伺候宫人一同退下。 待殿内只有皇帝夫妻三人,刘贵妃才说道:“臣妾找到当年伺候孙修仪的侍女,一番询问下来,那宫女虽未说出什么有用的来,但却神情闪烁,似有隐情。” 赵喆问道:“既然有隐情,难道你手下的人还不能叫一个侍女开口吗?” 刘贵妃道:“臣妾恐使用强硬手段会被人误会,所以正打算交陛下审问。” 赵喆却道:“交给我作甚。你直接交由殿中省审问便是。” 刘贵妃又道:“陛下,此乃家丑,若是殿中省介入,万一查实孙修仪真有失德之处,又待如何?” 这话倒是问住了赵喆。殿中省虽然是内侍主政,管理后宫的部门。但它里面文书备案也是有史官记录的。 若真是孙修仪失德,此事恐怕就不好遮掩了。 可是赵喆刚刚已经下令皇城司和殿中省彻查谣言,现在收回成命又显得古怪。到时候史官在起居注上提上一笔,草灰蛇线,这件事反而说不清楚。 这倒不是赵喆鲁莽,而是他根本没有想过还有赵妍儿不是亲生这个选项。 皇后却在此时开了口:“陛下,近日就要主持抡才大典。而孙修仪的事乃是陈年旧案,却也不用着急。” 今年是科举年,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马上就要到殿试环节。皇帝自然要亲自主持。 现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皇后劝诫皇帝以国事为重,却也是理所当然。 赵喆却道:“殿试在明日,难道因为殿试就不做其他的事了吗?刘贵妃说要审问孙修仪侍女,朕现在就问。” 说完就让刘贵妃准备。刘贵妃匆匆领命而去,不多时再返回,却带来一个坏消息。 孙修仪侍女得知皇帝亲审,竟然自裁了。 赵喆暴跳如雷:“你又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让她自裁?” 刘贵妃委屈道:“臣妾一个深宫妇人,哪里见过要人性命的场面?手下那些侍婢,伺候人还得体,却也不是陛下的禁军,又哪里控制住了一个不要命的?” 皇后也连忙说道:“陛下,刘贵妃也受了惊吓,就不要过度苛责了。” 赵喆自是没有办法,皇后又提醒道:“那侍女虽然自裁,却也算是招供。” 赵喆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若是那侍女心里没鬼又怎么可能自裁? 有了人命,赵喆也逐渐意识到事情可能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孙修仪会不会真的与人私通呢? 老实说,赵喆已经记不得孙修仪的样子,现在觉得孙修仪清纯可人,完全是受赵妍儿影响后,他回忆起来的模糊样子。 赵喆开始怀疑自己被戴绿帽子后,反倒不那么焦急,让皇后和贵妃继续调查后,又把李彦和梁师成叫来。 “此事甚是隐秘,你二人乃是朕的心腹之人,一定要想办法让皇城司和殿中省暗中调查。”皇帝面授机宜。 梁师成却说:“陛下,此事关键还在皇城司。” 皇帝问道:“何出此言?” 梁师成解释道:“此案当年若是真有知情人,无外乎那御前班直、修仪娘娘和他们身边的人。现今修仪侍女已死,知情人应当都在宫外。” 这话说得分明,查案的压力全在李彦身上。 李彦心中暗骂梁师成狡猾,却不敢再推脱。不过这责任,却未必要他来承担。 李彦道:“此案已经过去十四年之久,这种陈年旧案,皇城司调查起来怕是要费些功夫,所以奴婢想求陛下个恩典,找些帮手。” “哦?你要什么帮手?” “奴婢想请冰井务帮忙。”李彦说道。 冰井务就是皇城司下属,现在看来却不受李彦这位皇城司勾当官节制。 而皇帝赵喆也颇有些为难,说道:“冰井务那些人不是好惹的,若不到万不得已,你莫要让他们出手。” 这话从任何一个官员口中说出来,也不难理解。可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却难免让人诧异。更让人诧异的是李彦竟然毫不诧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能让皇帝觉得不好惹的,又会是怎样一群人呢? 第80章 真假难辨镜中月 李彦匆匆出宫,赶往皇城司,他自然知道冰井务不好惹。虽然不明白背后原因,但李彦的目的本就不是查案子,而是拉冰井务下水。 案子查不出来,责任推给冰井务,皇帝有本事就去追责。 李彦到了皇城司,升堂坐衙。唤来了探事押班钱恒、御苑押班王希孟和冰井务押班郑友。 “任务有二,一是查明宫内谣言,二是追查当年孙修仪是否与人私通。”李彦吩咐完任务又道,“谣言的事情钱恒去办。这孙修仪的事情乃是陈年旧案,冰井务乃是皇城司最强,所以还要劳烦郑押班。” 郑友平日里话不多,听了李彦的命令也没有推脱,抱拳领命。 李彦又说:“希孟是新入皇城司,这次就跟着郑押班学学查案。” 王希孟也抱拳领命,郑友却挑了挑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李彦最擅长察言观色,立刻说道:“郑押班就把希孟当做下属,尽管差遣。” 郑友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一些。王希孟也赶紧上前行礼道:“还请郑押班教诲。” 王希孟知道李彦用意。这陈年旧案,若是查实了当年却有此事,那便是当年皇城司监察不明,当年的勾当是杨戬,和李彦没有关系。 而如果差不明,李彦显然是做好了将冰井务推出去挡枪的打算。只是这查案的方向,李彦又不肯完全让郑友主导,所以让蔡京的代言人王希孟跟在他身边,以掌握案情方向。 李彦这一手可谓是一举多得,即给了皇帝说法,又向太师有交代。 郑友没有异议,回自己签押房准备,王希孟自然跟了过去。 一进屋,王希孟笑着跟郑友客套,郑友却一脸冷漠的问王希孟:“你是不是有个书童叫刘腾?”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王希孟却还是笑着说道:“是又如何?” 郑友道:“我亲手带人杀的。” 王希孟道:“哦?那咱们还真有些缘分。” 郑友显然没想到王希孟会这样说,冷漠的脸上有些变化,问道:“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杀他?” 王希孟道:“与我何干?” 郑友终于笑了起来,感叹道:“你还真是冷漠啊。不过倒是适合做我们这一行。” 王希孟大概摸清了郑友的脾气秉性,说道:“郑押班,咱们还是赶紧办差。” 郑友也不啰嗦,叫来手下几个都头,开始吩咐行动。 当年可能涉及的人自然很好缕清,不多时就有都头陆续回来复命。 事情已经过去十四年,有些人已经过世,有些人不在东京,有些人却还在。比如主犯那位御前班直周钰。 周钰今年才刚刚三十四岁,孙修仪死后不久就从殿前司的御前班直中调入禁军。现在是捧日军的一个指挥使。 论官职,禁军指挥使和他们这些押班算是平级,都管着一个指挥的兵力。但若轮权力,捧日军的都指挥使在这些押班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周钰被带到郑友面前的时候捆的结结实实,嘴上塞着布条。 郑友没有着急让人解开他嘴上布条。而是先打量一番周钰,然后对他说道:“我们是皇城司,你可知道我们的手段?” 周珏点点头。 郑友却笑道:“不,你不知道。”说完给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便押上来一个妇人,正是周珏娘子。 那妇人战战兢兢的进来,郑友对着手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妇人身后的军士立刻拔刀摸了妇人脖子。 鲜血潺潺流出,周钰毫无意义的挣扎着,直到他娘子不再动弹,他也失去了挣扎的意义。 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事情,着实震惊到了王希孟。他看着满地的鲜血,只觉得郑友就是个怪物。 郑友这才亲自动手拿掉周钰嘴上的封口布团,笑道:“知道为什么我敢杀你娘子吗?” 周钰恶狠狠地看着郑友,却没有回答。 郑友又转头看向王希孟,问到:“你知道吗?” 王希孟努力保持镇定,笑道:“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所以郑押班敢杀人。” 郑友却笑的更加灿烂,说道:“你说错了,我敢杀他娘子,是因为这位周指挥还有一儿一女。” 周钰眼中的愤怒肉眼可见的转变成为了恐惧。他挣扎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放过他们。” 郑友坐回自己的座位,稍微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衫,问道:“十几年前,你为何从御前班直调入禁军?” 周钰道:“为了升官。” 郑友道:“去将他女儿带过来。” 周钰道:“真的是为了升官。郑押班明鉴。御前班直大多有些背景,我竞争不过人家,才去禁军的。” 眼见女儿就要被带过来,周钰哭道:“郑押班要是想让我说什么,还请告知。我自然按照郑押班的意思说。” 王希孟见状,说道:“我们乃是受皇命审你。你老实交代十四年前与孙修仪的奸情。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周钰立刻说道:“对对对,我与孙修仪之间有奸情。那时我是御前班直,多有护卫职责。我们便勾搭成奸。” 王希孟又道:“你可知自己还与孙修仪有个女儿。正是……” 王希孟话还没说完,却被郑友打断:“王押班,我知道你是蔡京的人。但要干涉我问案,你问问蔡京敢吗?” 王希孟道:“难道郑押班不想快点交差?” 郑友没有理会王希孟,而是看了一眼已经被带上来看着母亲哭泣的女孩,问周钰:“你说你与孙修仪有染。可有证据?” 周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又看了一眼王希孟,立刻说道:“孙修仪的屁股上有个粉色胎记,大概米粒大小。” 王希孟立刻道:“这就是证据。孙修仪贴身侍女虽然死了,但还有一些照顾起居的,一问便知。” 郑友却对这案子没了兴趣。对记录供词的文书说道:“不用审了,记。周钰供述与孙修仪有染,二人育有一女正是福柔帝姬。另外把他交代孙修仪胎记的事情一并记上。” 文书领命写了供状,让周钰签字捺印。周钰父女便被带了下去。郑友这才对王希孟说:“王押班,你那书童死得不怨。” 王希孟忍不住问道:“郑押班何出此言?” 郑友道:“福柔帝姬看来是在劫难逃。其实我也是乐见其成。王押班若真扳倒了福柔帝姬,我便告诉你,你那书童因何而死。” 第81章 希孟初识赵妍儿 赵妍儿被禁足的第八天,大宋癸巳科的殿试盛大举行,皇帝钦点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东华门唱名,跨马游街自不在话下。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乃是探花郎佘彦质。他出身西北武将世家,却能高中探花,可谓是文武双全。 加上他的容貌,着实配得上探花身份。 自本朝伊始,就有挑选俊朗年少的进士担任“探花使”的惯例。所谓探花使,要骑马遍游京城各大花园,采摘时令鲜花举行“杏园宴”。 当今天子即位后,更是将第三名进士正式称为探花,并且选择相貌最为俊美的进士,来当这第三名。 佘彦质实至名归,做了本科探花郎,京城各府贵女无不寻人说媒。 一时间,东京城能说会道的媒婆冰人,却成了抢手货。 只是当晚举行过杏园宴后,皇帝却有些闷闷不乐。 皇城司的奏报在杏园宴后就到了皇帝案头。李彦更是命三个押班在御书房外等着皇帝的询问。 谣言是尚食局的一个女官传播开的。她原来是孙修仪所在宫中的女官,当时就隐约察觉孙修仪和周钰奸情。只是没有证据便也没有告发。 后来孙修仪难产身故,此事便被她搁下。 近来福柔帝姬圣宠日隆,却极好饮食之道。对尚食局多有苛责为难。那女官便想起当年的事情,说与同僚。传言自此开始。 而周钰供述也得到印证,有之前伺候过孙修仪的宫人证明,孙修仪臀部确实有粉色胎记。 得知真相的赵喆有些崩溃,几乎砸遍了屋内器具。李彦同时进言:“周钰女儿与福柔帝姬长相确实相似。陛下一对比,大概就能明白。” 赵喆抱着最后的希望道:“传召福柔帝姬。” 福柔帝姬赵妍儿在侍女绿桃搀扶下匆匆赶到宣和殿,此时宫外已经有数人等候,帝姬驾临,纷纷垂首回避。 赵妍儿已经饿了两天,没什么力气关注这些人,被绿桃扶进了大殿。 赵喆看到赵妍儿心中忍不住一惊。只是几日未见,自己宝贝女儿竟然是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先是赐了座,之后便立刻质问绿桃:“你等怎么伺候的帝姬?” 绿桃慌忙跪倒在地,言道:“陛下,帝姬已经数日未进膳了。请陛下责罚。” 赵喆便换了一副温柔的样子,问道:“妍儿可是因为禁足而生了气?” 赵妍儿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父皇,妍儿已经听人说了,妍儿不是父皇的女儿了。” 赵喆心中一沉,怒道:“是何人在妍儿面前造谣?” 这事儿哪有人敢认?赵喆也知道追问不出结果。便出言安慰道:“妍儿放心,你怎么可能不是朕的女儿?” 赵妍儿继续哭道:“父亲不要瞒我了,宫里人都这么说,想来定是真的。这几日妍儿出不了宫,心里只想着这事,呜呜呜……” “好女儿,总有千般委屈,莫要和身体过不去。”赵喆宽慰了女儿,便吩咐李彦,道:“速命御厨做些清淡可口的饭菜,朕要亲自喂妍儿吃饭。” 皇帝御厨的各色饭菜是随叫随到的,李彦领命下去,回来时已经拎着食盒。 里面放了一些粥,赵喆亲自用勺子喂给赵妍儿,赵妍儿吃一口掉几滴泪,将老版电视剧《红楼梦》中黛玉吃药的模样模仿了个八分相像。 赵喆跟着心碎,将一小碗粥喂下,又宽慰几句,才叫来轿辇将赵妍儿送回了拂云阁。 心中后悔,忍不住骂道:“李彦,你出的好主意。竟然又让妍儿遭了这罪。” 李彦立刻跪倒在地,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道:“奴婢该死,查案查的昏了头,没打听清福柔帝姬的情形。” 耳光扇的够响,赵喆的气消了一些,说道:“算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李彦立刻点头:“奴婢这就让他们都回去。陛下放心,这件事情以后谁也不知道。” 这话又好像激怒了赵喆,他骂道:“谁也不知道?只怕是你们都知道,却只笑话朕。” 刚刚站起身来的李彦又跪倒在地,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敢。” 天底下哪个男的能受这等屈辱,赵喆咬咬牙,刚刚打算就此了结的心思没了,暗下决心道:“这件事情必须弄个清楚。” 于是开口吩咐:“把周钰的女儿带上来给朕瞧瞧。” 周钰女儿被李彦带上大殿,赵喆仔细端详,心越发的凉了下来。那眉眼确实相似。都说女儿像父亲,这两姐妹相像就是确凿的证据。 赵喆已经信了传言,怔在原地不说话,心乱如麻。 赵喆想了很多,自己最爱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他真的想立刻让赵妍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是他又确实舍不得。 烛火摇曳,映照出赵喆那张清秀却略显憔悴的脸。宋徽宗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他想要砸东西,他想要骂人,却发现自己竟然像是没了力气。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赵妍儿那张清纯可爱的脸——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那张总是轻声细语唤他“父皇”的小嘴。她是他的女儿,是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可如今,人们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赵妍儿,他的“贴心小棉袄”,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愤怒、失望、痛苦、迷茫……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让他无从下手。他恨那个欺骗他的人,恨那个让他蒙羞的人,可他又无法将这份恨意完全转移到赵妍儿身上。 与赵妍儿相处的时光,是他这辈子极少体验到的快乐时光。只有在赵妍儿的面前,他才体会到什么是天伦之乐。 那种快乐从前没有,只怕今后也不会再有。 赵喆痛苦万分,他不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要再想这件事。 在众人还在等待结果的时候,赵喆站起身来,什么都没有交代,回了自己寝宫。随即传召柳美人侍寝。 皇帝一走了之,李彦出来遣散众人,没有过多吩咐,只是让众人等待发落。 对于这些打工人来说,皇帝终究会走出痛苦。事情也终究会得到解决。 好坏结果与他们无关。 只有王希孟的眼神中充满了犹疑不定。福柔帝姬过来时,那惊鸿一瞥,他见到了自己的师弟宋铁。 宋铁穿了女装? 不,那是福柔帝姬。 他的师弟宋铁,就是将被自己害死的福柔帝姬。 第82章 四妃合议定去留 赵妍儿回到自己的西厢房。绿桃拿出早已藏下的饭食,供自家帝姬大快朵颐。 吃饱了肚子,赵妍儿才问绿桃:“武松的事情办完了吗?” 绿桃不明白自家帝姬为何在如此艰难的时候反而关心起别人。但还是如实禀报:“官家有旨意,这次开封府判得很快。武松被判了刺配孟州。昨日已经出发。” 赵妍儿点点头,不知道武松之后的境遇会不会同书中写的一样。 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赵妍儿对绿桃说:“今晚之后,各方的反应一定要记录下来,明天开始你重点试探一下咱们人的反应。” 现今赵妍儿不是皇帝亲生的事情实锤,宫里宫外,该知道消息的都知道了。正是看看这些盟友牢靠程度的好时候。 吩咐完绿桃任务。赵妍儿又招手让绿桃附耳过来,小声说:“听着,咱们的反击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 王希孟家宅,王希孟直直地跪在双亲的灵位前。灵位上父母的名字冰冷而肃穆,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审视着他如今内心的彷徨。 他没有掌灯,皎洁的月光穿过敞开的房门照射在他的身上。三柱清香上,烟火连绵不断,却也不停飘曳。像极了他的人生和他现在的心情。 当他知道福柔帝姬就是师弟宋铁时,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再真实。只是仔细想想却又是那么合理。 记忆的匣子一旦打开,难言的思绪却犹如洪水一般涌了出来。那原本坚定不移的复仇之心,此刻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搅得七零八落。 “爹,娘。” 王希孟轻声呢喃,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空洞,“为你们报仇是孩儿此生唯一的使命。即便是师弟,也不能就此罢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可转瞬又被无尽的迷茫所取代。 “可她是宋铁师弟啊。”王希孟的声音带着哭腔,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襟,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剧痛,“她怎么能是宋铁,她为什么是宋铁,她凭什么是宋铁?” “爹娘,孩儿该怎么办?” 王希孟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望着灵位,仿佛期待着父母能给他一个指引。可灵位依旧沉默,唯有月光,诉说着世间的无常与无奈。 他终于跪的累了,换了个姿势抱着双腿坐在父母灵前。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向他诉说着那些没用的知识,他是那样博学,大到太阳月亮,小到昆虫草芥,他都说得头头是道。母亲总是责骂淘气的父子。 而如今,他甚至连父亲的模样都记不那么清晰了。 他就这样蜷缩在灵位前,在复仇与情义之间,徘徊不定,找不到那个能让自己心安的方向。 最终他慢慢进入梦乡,妄想在梦中见到父母,也许博学的父亲能告诉他哪条才是正确的道路。 只可惜,明月照亮了他的厅堂,却未能照进他的梦境。 不过,一夜无梦的他也下定了某种决心。 有人一夜推动暗流涌动,有人拿出良知晒了一夜月光。赵喆则是春宵一夜忘却烦恼。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赵喆觉得自己心情好了许多。自己富有四海,有些事情不用太过纠结。太过纠结就会不快乐,不快乐岂不是对不起自己富有四海的身份? 事情既然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又决定及时抽身,将问题抛给了皇后。 皇后得了皇帝指令,却也不敢独专,招了四妃议事。 贵妃刘氏、贤妃王氏、德妃韦氏、淑妃秦氏均被招到了延福殿。 见礼赐座。皇后便开口道:“昨夜皇城司并殿中省已经查明,孙修仪品行不检,私德有亏。所出福柔帝姬非皇家血脉。今天叫诸位妹妹来,是要商议个章程。” 贵妃刘氏立刻表明态度:“后宫近来屡出事端,是臣妾治理不利,也是往昔过于仁慈所致。所以臣妾觉得此事应该从重处理。” 刘贵妃的话意思很明确,她女儿受了重罚,福柔帝姬这件事情轻不了。 刘贵妃说完,众人便将目光看向王贤妃。 王贤妃事不关己,立刻说道:“臣妾向来是个没主意的,诸位姐姐做主便好。” 淑妃秦氏赶紧见缝插针道:“我比贤妃姐姐还不如。更是全凭姐姐们做主。” 德妃韦氏原本寄希望于贤妃与贵妃争一争,结果王贤妃却是这般态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此乃天家丑闻,臣妾觉得还是莫要宣扬为好。” 刘贵妃没有想到平素里不爱显山露水的德妃竟然会唱反调,便道:“若不严肃处理,怎消官家心头之恨?” 德妃道:“不知贵妃娘娘打算怎么处理?” 刘贵妃道:“孽种自然是不能留的。既然德妃娘娘不想宣扬,相关人等尽数消失便好。” 图穷匕见,德妃环顾四周,发现还是没人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便道:“此事,知情人不少,难道连咱们姐妹也要消失吗?” 刘贵妃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德妃继续说道:“孙修仪不守妇德,福柔帝姬却没有过错。毕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真就要了她性命,咱们也有失仁德。” 德妃句句在理,刘贵妃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对的办法。另外两妃则是坐在一边看热闹。皇后终于开口道:“德妃觉得应当怎么处置?” 德妃道:“福柔帝姬如常,其他人严令保守秘密。” 刘贵妃立刻叫道:“这怎么可能?如此作为,以后臣妾还如何管理后宫?” 皇后也道:“确实不能如此宽厚,否则后宫众人不知道天家威严,难免以后再犯。” 刘贵妃也赶紧道:“而且福柔帝姬留在宫里,官家看到她又如何自处?” 皇后道:“此言极对。” 德妃故意道:“难道要将福柔帝姬赶出宫去吗?”她说这话,也有自己的心思。此时,福柔帝姬身份尴尬,没准出宫反而是个好结局。 刘贵妃自然不可能就这样饶过福柔帝姬,说道:“若只是赶出宫去,又怎么保守秘密。到时候只怕史书上都要记上一笔。” 众人意见不同,便僵持了下来。皇后召集众妃,目的不过是以群策群力的借口逃避责任。 皇帝现在是不管福柔帝姬,但他向来生性多变,万一某天想起福柔帝姬的好来,责难处罚过重,皇后自然要未雨绸缪,找好分担圣怒的借口。 只是没想到这次德妃会跳出来为福柔帝姬说话,但也不难猜出,是他那儿子与福柔帝姬关系不错,她才有此种作为。 “臣妾倒有一个主意。”一直没有说话的王贤妃开口道,“年后就说过帝姬们的婚事,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将福柔帝姬下嫁。她出了宫也有夫家管束,想来不会泄露天机。” 第83章 各显神通救妍儿 帝姬选驸马的事情确实早就说过,只是福柔帝姬得了圣宠,才搁置下来。 王贤妃一句话提醒了众人,皇后故作叹息地说道:“只是福柔现在的身份,又有谁家愿意赢娶一位假公主。” 刘贵妃立刻道:“淮南节度使朱勉家的小儿子正是娶亲的年纪,只是身体不太好,对亲事要求不高。不如将福柔配给他。” “朱勉那小儿子……”德妃还想出言阻止,却被皇后打断。 皇后道:“如此正好。那咱们即刻操持婚事。” 皇后开口定下,德妃便也不好再反对。起身告退后,回了自己寝宫。 赵构却在寝宫等着母亲。见母亲回宫,便立刻询问众妃商议结果。 德妃也不隐瞒赵构,详细给他讲了经过结果。赵构立刻生气地说:“刘贵妃和皇后真是好算计。那朱勉和刘贵妃都是蔡京一党。妍儿若真嫁入他家,只怕会被他们虐待折磨死。” 德妃只能劝说儿子:“你又怎么知道朱家会苛待福柔?她毕竟是帝姬。” 赵构道:“就朱勉那人品,祸害东南百姓的手段人尽皆知。朱勉妻子也是狠毒性格,原来樊楼的紫儿姑娘被朱勉买回去,便是被那毒妇折磨死得。” “你这孩子,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我不管。”赵构却不理会母亲问话,“我要去找父亲求情。” 德妃阻拦儿子,却被赵构挣脱,看着赵构远去背影,心中不免感叹,儿子果然是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做母亲的也管不了。 赵构出了母亲宫殿,直奔宣和殿。此时赵喆又请了林真人来讲道,还请了太子作陪。 赵构冲进去的时候,赵喆还在给太子讲说道经。太子听得认真,频频点头,还问道:“道君,何为斩三尸?” 赵喆刚想开口解答,就见赵构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于是皱着眉头问道:“构儿,你这样子,连基本的礼仪都顾不上了,成什么体统?” 赵构跪在地上,哀求道:“父皇,救救妍儿?” 赵喆的脸冷了下来,继续训斥赵构:“你这样子,算怎么回事?” 赵构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要把妍儿嫁给朱勉家的病鬼。那朱勉和蔡京是一伙儿的。一定会害死妍儿的。” 赵喆没有说话,但赵构从赵喆冷漠的脸上知道了他的态度。 “父皇,妍儿的身份虽然存疑。但是她和咱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不是假的啊。咱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啊。” 赵喆依旧没有搭理赵构,而是问太子:“桓儿,你觉得呢?” 太子赵桓答道:“父皇,我觉得九弟说得有道理。” 赵喆却说:“这是皇后的决定,后宫归皇后管,你不如去求皇后。” 赵恒赶紧说:“没错,九弟,你与其来打扰父皇,不如去求母后。” “皇后和刘贵妃沆瀣一气……”赵构急的口不择言。 “逆子!今日我就亲手教训教训你。”赵喆抓起御案上的长镇纸就要打赵构。 “九弟慎言。”赵桓连忙拦住父亲,说道,“莫要说出混账话来。快给父皇认错。” 赵构知道今天他若不能救下赵妍儿,赵妍儿便要坠入魔窟。于是一咬牙道:“父皇,既然妍儿不是你的女儿,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将妍儿嫁给我!” 此话一出,原本愤怒的赵喆动作突然僵住,阻拦父亲的赵桓也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只有林真人想缩着脖子快点从这里逃出去。 赵构的话仿佛按下了时间暂停的按钮。众人沉寂了将近一分钟,更大的愤怒爆发出来。 “畜生!我打死你。” “九弟,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赵构却全然不惧,反倒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我娶了妍儿,咱们亲上加亲。你还是妍儿的父皇,咱们一家还像以前一样,岂不更好。” “疯了,疯了!”赵喆终于放弃了执行家法,捶胸顿足地喊道,“你们是打算气死朕吗?” 赵桓连忙对赵构说:“九弟,你快走,莫在这里惹父皇生气。” 赵构眼见自己父亲不愿救赵妍儿,心中也是无奈,却也第一次从心里看不起父亲这副逃避的模样。 “既然父皇不肯救妍儿,那我自己去想办法。”赵构撂下一句狠话就跑了出去。 赵喆则心痛地问自己大儿子:“桓儿,你说我真的该救妍儿吗?” 赵桓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敷衍道:“儿臣觉得……父皇没错。” 对,他是皇帝怎么会有错? 赵构出了宣和殿,想着如何救赵妍儿,他的贴身内侍却在此时禀报说:“殿下,刚刚张相送来请柬,明日晚上在府上设宴,庆贺佘探花高中。” 张相是中书侍郎张邦昌,中书侍郎乃是副相,殿试放榜后,宰执重臣多会宴请新科进士,皆是以文士论身份,不谈官职的雅集。 赵构与佘彦质交好,亦算是当代少年才俊,便也在宴请名单上。 “孤现在哪有心情饮宴。”赵构埋怨一句,让内侍去回话。内侍刚转过身去,赵构却灵机一动,拦住内侍道,“孤应该去赴此宴。” 赵构内心有了一条救妹妹的妙计。赵喆却又得到一个坏消息。 赵构刚出宣和殿,赵喆还在和长子倾诉苦衷,李彦却来通报消息。 大内又有谣言传出,说当年与班直通奸的并非只有一个后妃,而是很多。 赵喆听到消息后差点背过气去,赵桓甚至上手替他拍胸脯才顺过气来。 林真人则早就找了个机会溜之大吉。 赵喆平复了情绪,质问李彦:“很多是有几个?” 李彦道:“传言涉及嫔位娘娘四位、美人三位、才人七位。涉及皇子三人、帝姬五人。” 赵喆根本记不住这些准确数字,便问太子:“太子,你说,该怎么办?” 太子试探着说道:“查一查吗?” 是啊,应该是查一查,涉及孙修仪和福柔帝姬的谣言一查到底,这到了别人身上就不查了吗? “查,给我查。”皇帝命令下来。李彦只得硬着头皮去查,不要说皇帝,此时连皇城司一众人等也是十分震惊。 但这些毕竟是熟练业务,调查起来也算轻车熟路。 不到半天,一位吴美人的情况便已经查明。竟是有人向皇城司主动投书,自称采花大盗,准确说出了吴美人胸部一颗小米粒大的黑痣。 之后陆陆续续,有的是某御前班直儿子与皇子长相相似,有的是贴身侍女意外死亡。 每桩每件,无不与孙修仪的案情相似。 后宫人人自危,被查者各个喊冤。 赵喆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不对。正在皇帝犹疑不定之际,一个更大消息摆到了他的面前。 王希孟自首,供认陷害福柔帝姬一事。 第84章 希孟自首道真相 王希孟在父母灵前坐了一夜,第二天便直奔大内,求见赵喆。 将自己和蔡京如何陷害赵妍儿的事情和盘托出。 赵喆刚刚收到皇城司调查众多后妃不贞的结果,听了王希孟的陈述,对赵妍儿是被诬陷的一事再无怀疑。 想到自己女儿只是听到谣言,就茶不思饭不想的可怜模样,难免揪心。又想到自己信了谗言,几乎定了女儿的前途,此时女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便再没心情搭理王希孟。 只是让他跪在宣和殿,而赵喆直奔拂云阁。 赵喆一路小跑,急匆匆地冲进拂云阁西厢。见到自己正在啃鸡腿的女儿。 赵喆愣了,赵妍儿也愣了。 赵喆退出西厢,觉得自己眼睛花了。 赵妍儿擦了擦嘴上的油,心想:“不对呀,我才刚开始放出谣言,皇帝应该还处在怀疑期。我还没进行下一步,实锤了皇帝才应该来看我啊?” 出乎意料的事情当然要随机应变。 赵喆再走进西厢的时候,便看见满嘴是油的女儿正抹着眼泪说道:“绿桃,我刚刚是不是眼花了。是我太想念父皇了吗?死前出现了幻觉?” “什么死不死的?别这么说,真晦气。父皇这不是在这儿吗?”赵喆开口打断赵妍儿发癫。随即又觉得不对,心想:“妍儿说自己要死了,难道她打算自尽?那她现在吃得东西不会……” 想到这里,赵喆快步冲了过去,夺过女儿手中的鸡腿扔在地上,又伸手去抠她嘴里的鸡肉。 “吐出来,快吐出来。”赵喆焦急的大喊,“李彦,快传太医。” 赵妍儿被振腾的直翻白眼。还是绿桃先反应过来,出声提醒赵喆:“陛下,帝姬没事。” 赵喆问道:“什么没事?她吃的什么?” 绿桃道:“只是普通鸡腿,没毒,没毒。” 赵喆这才松了手,赵妍儿缓了半天才缓过起来,继续哭道:“陛下,妍儿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难道陛下就不愿意让妍儿做一个饱死鬼吗?” 赵喆刚刚一路小跑,又和赵妍儿一顿折腾,正累的喘气。听赵妍儿这样说,立刻又愤怒地问道:“什么陛下,我是你爹。谁敢让你死?” 赵妍儿继续垂泪:“陛下,你就别骗我了。我既然不是你的女儿,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您让我吃顿饱饭,我自己找条白绫吊死就是。” “闭嘴。”赵喆道,“事情已经查清了。一切都是谣言,你是我的女儿。” 赵妍儿却一副不信的样子:“我听说了,我亲爹已经招供了。还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赵喆气得要当场爆炸:“你只有我一个爹。都是王希孟那厮毒计,让你我父女离心。我这就回去剐了他。” 赵喆说完掉头就要走,赵妍儿赶忙一把抓住赵喆的袖子。颇为震惊地问道:“王希孟的毒计?他为什么要害我?” 赵妍儿现在的震惊却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不知道王希孟的事情。 赵喆看女儿终于平静下来,便出言解释了缘由。 王希孟出首招供,说了自己为了攀附太师蔡京,为蔡京出了一条毒计对付赵妍儿。便是造谣诬陷赵妍儿不是皇帝亲生女。如此才能让赵妍儿失了圣宠,为茂德帝姬报仇。 赵妍儿一脸难以置信:“我和王希孟……也算是师兄弟,他怎么害我。” 赵喆道:“他只知道宋铁是他师弟,却不知道你福柔帝姬就是宋铁。昨日他在宣和殿前见了你,才知道你就是宋铁。今日才向我自首。” 赵妍儿还是有些不相信:“王希孟我是了解的,他乃是天子门生,又不是追逐功利之人,又为何攀附蔡太师?其中必有隐情。” 赵喆也道:“蔡京身居太师之位,为人我也是了解的,他怎么可能为了茂德的事情陷害帝姬?” 这父女俩倒都是相信自己的朋友,于是赵喆道:“王希孟还在宣和殿跪着。朕回去再详细审他便是。” 赵妍儿立刻道:“儿臣也要同去。” 赵喆道:“你一个女孩子家……” 赵妍儿不顾礼仪打断父亲说话:“事关我是不是父亲女儿的大事,若不亲眼见证,妍儿……妍儿又怎么相信?”说话间又是要哭。 赵喆现在对自己女儿心中愧,见女儿又出哭腔,便赶紧安慰,只好同意。 赵妍儿稍微整理仪容,便跟着赵喆回了宣和殿。 宣和殿上,王希孟直挺挺的跪着,赵喆去而复返竟像是纹丝未动。 皇帝坐定,赵妍儿侍立一旁,先于皇帝开口:“师兄,你何故害我?” 王希孟立刻垂首道:“微臣不知帝姬就是宋铁。所以才会冒犯。” 赵妍儿立刻追问:“你是因为发现宋铁就是福柔,才主动投案,为我洗刷冤屈的吗?” 王希孟道:“正是。” 赵喆冷笑道:“在你心中,一个小内侍比帝姬还重要?” 王希孟现在这种情况,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直言道:“帝姬是帝姬。但宋铁却是我师弟。” 这话让赵妍儿一怔,赵喆却立刻骂道:“好你个王希孟。竟然不知高低贵贱。你说你是为蔡京出谋划策,可有凭证。” 王希孟道:“此案关键在于周钰,周钰的女儿容貌与帝姬有三分相似,蔡京才选定周钰做那奸夫。为逼周钰就范,蔡京曾给周钰写过一封亲笔威胁信,此信还在臣手中。”说着,王希孟从袖子中掏出一封文书,双手呈上。 李彦接了文书就递给赵喆,赵喆看了自己,又仔细端详了印章。确实是出自蔡京之手。 于是吩咐李彦传召蔡京。 蔡京急匆匆的赶到宣和殿,行礼过后,便被皇帝责问。 蔡京连忙辩解:“此信笔迹印章毫无差池。只是臣确实没有写过此信。王希孟说什么攀附我,只不过是一直到我府上找臣子蔡鞗。蔡鞗欣赏王希孟画才,两人曾共同研究过我的字和印信。想来是那时王希孟伪造了我的文书。” 赵喆又问:“可有证据?” 蔡京道:“自有我儿蔡鞗,还有家中管事、下人可以作证。” 赵妍儿早与蔡京撕破脸,自然不用再顾忌什么,直接在赵喆身边说道:“这些证人却都是蔡太师身边的人,怎么不会向着他说话?” 赵喆却十分信任蔡京,说道:“蔡鞗也是驸马,这些管事、下人都是常人,又怎敢冒着欺君之罪说话。” 父女意见相左,蔡京却在此时展开了反击:“陛下明鉴。臣听说王希孟与福柔帝姬私下认识。王希孟会不会是为了维护福柔帝姬,才编造谎言欺骗陛下,污蔑微臣。” 第85章 妍儿舍身救希孟 蔡京不愧是蔡京,关键时刻的一句话,又将怀疑的种子种了下去。 只是赵喆经历过失去女儿的痛苦,此时已经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了。正要出言反驳。王希孟却先开了口。 “福柔帝姬绝对是陛下亲生,臣有铁证。”王希孟道,“罪臣将污蔑帝姬的经过事先写成了一份供状。在污蔑帝姬的行动开始前,趁着装裱的机会,藏到了千里江山图里。” 千里江山图的装裱是在谣言出现之前。如果其中藏有王希孟供状,与现在其所述相同,自然能够证明帝姬身世就是谣言。 赵妍儿立刻明白,王希孟出此毒计绝对不是为了攀附蔡京。 他在行动前已经准备好了为福柔帝姬翻案的证据,其目标不言而喻。 赵喆听到有确凿的证据,立刻吩咐蔡京道:“速速将千里江山图取来。” 王希孟立刻道:“陛下,蔡京自己去拿,如何保证证据安全?” 赵喆又道:“李彦你去。” 李彦刚要领命,王希孟又道:“李彦也是蔡京一党,如何可信?” 赵喆怒道:“难不成让朕亲自去取?” 王希孟道:“太尉梁师成与蔡京并非一党,可让他去办此差事。” 赵喆还没开口,赵妍儿便劝解道:“父皇,小心驶得万年船。” 赵喆只得命人传召梁师成,让梁师成与李彦同去蔡京府上取画。不出两刻钟,千里江山图便被快马加鞭送到大内。 王希孟从梁师成的手中接过画卷,解释道:“供状就藏在画轴之中,臣请旨打开,真相自然大白。” 赵喆见王希孟言之凿凿,心中已经信了九成,点头允可。 王希孟便撕下画轴,又拧掉画轴一头,里面正是空心,王希孟向外倒了倒,却没有任何纸张出来。他以为是供状卡住,又用力拍了拍画轴,依然毫无收获。 王希孟肉眼可见的慌了手脚,敲击几下不成,便上手撕扯,画轴被彻底掰断,里面却仍然空空如也。 蔡京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喝骂道:“贼子,你是在戏耍陛下不成?” 王希孟大脑一片空白,猛地看向梁师成,突然明白了为何如此。指着梁师成骂道:“你也投靠了蔡京?” 梁师成立刻对着赵喆抱拳说道:“微臣是陛下的臣子,要投靠也是投靠陛下。陛下明鉴,我与此人无冤无仇,此人却含血喷人,当真是狗急跳墙。” 王希孟还想说话,赵喆却一挥手,说道:“王希孟,你太让我失望了。来人,将此贼拉出去杖毙。” 王希孟是本案唯一证人,虽然设计害福柔帝姬,但却愿意舍命救宋铁。赵妍儿怎么能不救他。 “父皇,此事还有蹊跷。请父皇留他一命。”赵妍儿祈求道。 赵喆看了看赵妍儿,此时赵妍儿的身份又不确定起来。但赵喆的愧疚感还未消失。便道:“妍儿还有什么要问的。” 赵妍儿道:“那周钰既然受人指使,总是知道实情的。不如父皇亲自审问他。相信在父皇天威下,他定然会说实话。” 赵喆觉得赵妍儿言之有理,便命人传召周钰。不出片刻皇城司就有了回报。 周钰已经畏罪自裁。 无论是赵妍儿还是王希孟,他们这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 蔡京、李彦、梁师成三人就像三张铁板,围成了一个铁桶,将皇帝圈在里面。只要这三人愿意,可以让任何人都见不到皇帝,也可以让皇帝听不到外界的任何风声。 皇帝想见周钰,周钰便在牢中自杀。换做任何人,都会对此事抱有怀疑。但赵喆虽然有些怀疑,又自信不敢有人在他面前耍这种花招,竟没有下令追查周钰死因。 赵妍儿甚至觉得,即便是皇帝下令追查,那追查的结果也是蔡京说算。 赵喆最后看了一眼王希孟和地上的千里江山图,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赵妍儿察言观色,自然不能让赵喆出手,咬咬牙,径直跪在了赵喆身边。 “妍儿,你这是?”赵喆止住将要脱口而出的致命话语,显然是被自己女儿的行为震惊。 赵妍儿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说道:“求父皇饶了王希孟。” 赵喆好言相劝:“此贼罪无可恕。这等滔天大罪,朕怎么能饶了他?” 赵妍儿道:“若女儿是父皇亲生,他造谣诬陷,女儿既然肯原谅他,父皇就不能原谅他吗?若女儿不是父皇亲生,他站出来不过是为了救女儿,女儿更应该感激他。” “你说什么胡话。”赵喆道,“即便他不出来说明,朕也知道你是朕的女儿。” 赵喆倒是没有说谎,虽然赵妍儿的计划刚刚开始第一步,但赵喆从内心里已经相信赵妍儿是自己女儿了。 而且刚刚王希孟说明了陷害赵妍儿的经过,细节分毫不差,想来也是真的。 赵喆想来,极有可能是王希孟为了讨好蔡鞗,才与蔡鞗想出这等毒计。今日自然要处置了王希孟这厮。而蔡鞗和茂德帝姬,则以后找个机会发配回蔡京老家圈禁便是。 现在让赵喆难办的是赵妍儿不依不饶起来。 “妍儿只求父皇放过师兄。师兄能为救我不惜自首。妍儿也愿意为师兄牺牲。” 赵喆听了女儿的话,自然生气。命令御前班直过来抓人。 赵妍儿却不管不顾的冲了下去,挡在王希孟的身前,大声说道:“父皇,女儿喜欢王希孟。若父皇杀了王希孟,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父皇。” 这已经是赵妍儿最后的努力。如果这样赵喆还不愿意饶过王希孟,那赵妍儿便无能为力了。 赵妍儿的话语传到赵喆的耳中,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恋爱脑女儿,与悲催老父亲的情节在此刻上演。 赵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内心受到了无数暴击。 赵喆甚至已经想好了王希孟的一百种死法。可是女儿挡在前面,他毫无办法。 “成何体统。”赵喆骂道,“你先起来,到朕这边来。” 赵妍儿见赵喆话语松动,欣喜地问道:“父皇答应妍儿了吗?” 赵喆道:“你先过来。” 赵妍儿知道赵喆是想把自己哄骗过去然后让御前班直抓人。于是咬咬牙,下了一剂猛药。 “父皇,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还请父皇饶他一命。” 第86章 芸娘坦白是老乡 王希孟刚刚才知道宋铁的真实身份,怀什么孩子? 现场之人无不内心吐槽。 赵喆自然也知道这是赵妍儿信口胡诌,但也知道了赵妍儿的态度。 为了王希孟,她甚至肯拿自己的清白来撒谎。 赵喆终于妥协:“朕答应你,不取他性命。你起来。” “真的?”赵妍儿开心地道,“金口玉言。” “金口玉言。”赵喆嘴上答应,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你既然喜欢他,朕就将他阉了,送到你身边当内侍。 赵妍儿赶紧捅了一下还在愣神的王希孟,说道:“还不谢恩?” 王希孟赶紧叩谢天恩。 赵喆便道:“这件事情就此了结。那些风言风语立刻都要止住。明白吗?” 蔡京众臣立刻上前领旨。 赵喆又道:“此间之事,禁止外传。对外也不用公布什么实情了。皇城司要把耳朵竖起来。若有人再敢议论此事,严惩不贷。” 李彦立刻领命。 赵喆又说:“王希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关入皇城司等候发落。” 赵妍儿却还是不干,说道:“父皇,周钰在皇城司大狱中莫名其妙的死了。王希孟他……” 赵喆打断自己的女儿:“哪里那么凑巧?你放心,朕自有安排。” 赵妍儿已经尽全力保住了王希孟的性命,赵喆既然如此说了,再行逼迫却不是妙计。 赵喆见赵妍儿服软,便立刻命人将王希孟带下,又让蔡京等人退下。 只待殿上只有自己女儿,赵喆这才发火批评道:“我该怎么说你,赵妍儿你是疯了不成?” 赵妍儿只得低头认错。现在局面被动,原本按照赵妍儿的计划,她很快就能洗脱自己身上的谣言。结果半路杀出了一个舍身相救的王希孟。 这一下子,计划乱套,损失巨大。 赵妍儿甚至觉得这就是老天爷对自己不坦诚的教训。 现在看来,王希孟身上虽然有秘密,但对自己的兄弟情谊却是真的。而且目前看来,也不太像是穿越者了。 关键是赵妍儿穿越以来,唯一给她造成较大麻烦的算计,竟然是出自王希孟之手。 若是赵妍儿早日和王希孟坦诚相待,两人合力施为,早就扳倒蔡京等一众奸臣了。 被赵喆唠叨了半个时辰,才得以回宫。临走时还不忘跟赵喆要了还扔在地上的千里江山图。 赵喆刚刚平息怒火正要起来,赵妍儿则快速捡起地上的画作,逃之夭夭。 一路小跑回宫的赵妍儿,身心疲惫,只是立刻又要重整旗鼓迎接新的挑战。 在赵妍儿回宫后不久,李芸娘便抱着一个锦盒来访。 “妍儿好手段,我输得心服口服。”李芸娘奉上了自己的赌注。 赵妍儿立刻打开,确认了东西,确实是天青色的汝窑三足樽和樽盘。 笑着和刚刚捡回来的千里江山图放到一起。 李芸娘则道:“妍儿这招拉所有人下水的手段,可比我那以假乱真的把戏强多了。” 赵妍儿却道:“芸娘说什么呢?什么真真假假的。我完全不懂。” “还装?”李芸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王希孟?” 赵妍儿道:“嫁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我就在宫里和芸娘过。” 这话把李芸娘逗得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却道:“你还真不能轻易嫁给王希孟,不然这汝窑三足樽就真到他手中了。” 赵妍儿听她话里有话,便问道:“这三足樽还有什么说法吗?” 李芸娘道:“这三足樽是王祁烧制,又特地留给儿子,其中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李芸娘特地加重了王祁两个字的读音,赵妍儿便问道:“这王祁有什么问题吗?” 李芸娘故作神秘地说道:“这王祁啊,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赵妍儿立刻明白李芸娘的意思。 她分明是在暗示自己,王祁也是一名穿越者。 赵妍儿佯装不懂,故意问道:“不是这个世界?难道还是神仙不成?” 李芸娘笑容可掬的看着赵妍儿,突然小声问道:“妍儿可听说过,奇变偶不变?” 赵妍儿满脸疑惑道:“抱歉,我才疏学浅,未曾听闻。” “宫廷玉液酒?”李芸娘不甘心的又问。 赵妍儿拱拱手道:“我也未听闻过此种酒水。” “how are you?”李芸娘做了最后的试探。 “这是……”赵妍儿佯装迟疑,随后说道,“我知道。酸枣门外郝家油坊的掌柜,人称阿油,正是这郝阿油。” 眼见李芸娘就要暴走,赵妍儿赶紧说:“符号看象限,一百八一杯,fe,thank youand you?” “i'' fe,too”李芸娘认真地对过暗号,便过来一把抱住赵妍儿。 赵妍儿被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努力地开口说道:“芸娘应该早就知道咱们是老乡?为何现在才与我相认?” 李芸娘这才松开赵妍儿,说道:“看你这反应,八成也不是现在确认了我的身份,怎么也不与我相认?” 两人相视一笑,李芸娘就说:“你的做法是对的。这个世界上的穿越者,并非独一无二,贸然相认,对方是个机灵人还好,若是对方是个蠢货,反而会被害死?” 赵妍儿立刻明白这李芸娘是有什么亲身经历,但她并未急着问,而是反问:“芸娘又怎么决定今日与我相认?” 李芸娘道:“你应付谣言的方法明显优于我的谋划。证明自己并非猪队友,我才敢和你相认。”又问,“你呢,你为什么不装作不认识?” 赵妍儿道:“一是我大概猜到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二是我刚因为不够坦诚吃了大亏。” 赵妍儿又将王希孟的事情讲给李芸娘听。 李芸娘听后说道:“王希孟应该并非老乡,但他父亲却是。而且穿越前,他父亲王祁还是我的老师。” “哦?”赵妍儿好奇心起问道:“你是怎么穿越的?” 李芸娘道:“我们学校组织去北清大学游学,当时我们班坐在一个旅游大巴上。路过一处过街天桥时,有人从上面跳桥自杀。旅游大巴撞到人后发生了侧翻,然后起火,然后‘嘭’的一声,我就成了蜀中一个小女孩儿。” 第87章 王祁也是咱老乡 李芸娘讲述了自己穿越以来的经历。 她穿越成为一个蜀中的小女孩,没有想象中的大富大贵,也没有传说中的悲惨命运。 李芸娘父母双全,家庭和睦。父亲努力干活,母亲照顾家庭。家里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 不要小看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没有儿子的被叫做绝户,不要说在外人面前,就是在自己宗族里也是会被欺负的。 李芸娘稍微长大后,就开始利用前世的记忆制作出了香皂。并带着全家开始手工制作。 和所有小说一样,李芸娘的香皂作坊一帆风顺,之后她又开始制作高度蒸馏酒。 李芸娘小家庭便一路致富,逐渐成了附近小有名气的财主。 然而一场意外悄然到来。李芸娘家中酒坊起火,她的父亲被烧死在里面。 她父亲在时,整个大家族都趴在她家产业上吸血。父亲一死,最先变脸的是她家宗亲。 宗族大会开了一回又一回,有说分家的,有说要父亲堂弟娶嫂子的…… 李芸娘一次又一次的想办法化解那些人的算计。可是她们娘俩势单力薄,渐渐疲以应对。 最后李芸娘能想出的办法,只能是再找个靠山。 可是她若是嫁给地方豪强,只怕是驱虎吞狼,走了豺狼又来猛虎,最终还是将她家吃干抹净。 而李芸娘不愧是穿越者,既然地方豪强官宦不安全,那她就挑选个最大的豪强, 于是一通打点,便进宫做了娘娘。 赵妍儿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李芸娘讲完进宫前的故事便不再继续。 赵妍儿只能出口问道:“王祁又是怎么回事?” 李芸娘道:“王祁是我们班主任的名字。教数学的。死前还在大巴车上跟我们吹牛,说他物理、化学竞赛都拿过奖。我进宫后才听说他的名字,可惜那时他英年早逝,不知道死后穿越回去没有。” 赵妍儿道:“我倒是觉得死后大概率是穿不回去。” 李芸娘点点头:“说的也是,大概都炸成渣了。” 赵妍儿又问:“你又怎么确定这个王祁就是你们班主任呢?” 李芸娘说:“重名重姓确实有可能。直到我听说了他儿子的名字。” “王老吉?” “没错,就是王老吉。”李芸娘说,“我听说他儿子叫王老吉,王祁又是班主任的名字,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于是我就展开了一些调查。这个朝代的王祁也是少年成名,更是为皇帝烧制出了天青色汝窑而获得宠信。还娶了苏东坡的小女儿为妻。” “这也说明不了他就是你们班主任?”赵妍儿问道。 “你知道他是怎么将苏东坡女儿骗到手……呃,追求到手的吗?” “怎么?” “老王追求师娘的时候,还是个少年成名的穷小子。师娘是苏东坡老来得女,掌上明珠。所以苏东坡极力反对老王追求女儿。但老王充分抓住了苏东坡贪嘴的弱点。就靠着宫保鸡丁、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毛血旺、麻辣香锅这些菜品拿捏了岳父。” 赵妍儿听这些菜名都暗暗咋舌:“好嘛。都是川菜。” 不过仔细想想,苏轼老爷子好像就是四川人。但又仔细想,还是不对。于是,赵妍儿问道:“不对,我做过饭,这个时代辣椒还没传过来呢。” “没错。”李芸娘说道,“所以我怀疑,老王肯定秘密引进并种植了一批辣椒。而且我怀疑,老王的秘密科研成果就隐藏在这套三足樽上。” 赵妍儿倒是理解了李芸娘不肯轻易将三足樽送给自己的缘由。她继续追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李芸娘则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是我作为老王学生的直觉。总之,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辣椒,吃上美味的麻辣香锅。” 好嘛,你就是为了吃吗? 赵妍儿不傻,不会真以为李芸娘只是为了吃。她这种心机深沉的人,很难从口腹之欲上获得快乐。她如此说,要么真是直觉,要么就是敷衍不想说。 人家不想说,赵妍儿也不再追问这个话题。但作为药学研究生,对生物自然也有些研究。赵妍儿忍不住提醒道:“没记错的话,辣椒发源于南美洲,现在新大陆还没被发现。”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们王老师很可能用其他调味料替代的辣椒。” “哈?”李芸娘显然有些失望,说道,“我试过胡椒、和芥辣。都做不出那个味。” 赵妍儿只能再出口安慰:“你也不用灰心,穿越这种事情都有,你们老师找到辣椒也不是没可能。” 李芸娘重新提起了兴趣:“看来这件事情还要去问王希孟。毕竟他应该是吃过这些菜的。” 赵妍儿也问道:“你和王希孟有过接触吗?” 李芸娘摇摇头:“没有,我大概猜到王老师给儿子起名王老吉的用意。王老师叫王祁、生了儿子又叫王老吉,还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为自己扬名。大概就是告诉我们这些可能穿越过来的学生。” 赵妍儿明白李芸娘的意思。王祁是拿自己作为灯塔,让穿越过来的学生重新向他这边聚集。 李芸娘最后摇了摇头,说道:“结果是他比我早穿越过来了几年,又落了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李芸娘伤感的情绪快要溢出眼眸。赵妍儿只能转移话题:“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接触王老吉?” 李芸娘道:“因为我发现,咱们这些穿越者,被皇城司盯上了。” 赵妍儿立刻想起了被皇城司杀害的刘腾。于是问道:“你认识刘腾吗?” 李芸娘脸色一暗。说道:“刘腾是我同学,也是我派去接触王希孟的人。” 赵妍儿立刻明白李芸娘为何说穿越者被皇城司盯上了。 “节哀。”赵妍儿宽慰了一句。 李芸娘却主动岔开话题:“说了半天,妍儿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赵妍儿道:“哦,我是从人行天桥上掉下来被大巴车碾死的。” “……”李芸娘一阵无语,又道,“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赵妍儿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穿越前是男生还是女生?” 李芸娘道:“当然是女生啦。穿越还能变性别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有那种情况?”赵妍儿赶紧解释道,“我穿越前是个研究生,有时候喜欢研究一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事情。” 第88章 赵构蠢计赚妍儿 赵妍儿与李芸娘老乡见老乡,一直聊到天黑。甚至一起吃了晚饭,若不是宫规森严,一定会抵足而眠。 等李芸娘离开拂云阁,已经是张灯时分。赵妍儿在自己房中整理了一下千里江山图。便拿出三足樽来端详。 这三足樽做工精美,却在底边上有一处瑕疵。看样子像是烧制时足钉没有支好。 赵妍儿先后查看了三足樽的厚度,花纹。又对着烛光看了透光。均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毫无头绪之下,只好将三足樽放好。想着再见王希孟后,当面问个清楚。 宫中灯火逐渐通明起来。赵构身边的内侍却过来邀请赵妍儿去赵构宫里。 “广平郡王在宫外寻得一件稀罕物,特地让奴婢邀请福柔帝姬过去一观。” 赵妍儿大晚上的还要应付自己便宜哥哥,心情并不美丽。但想到赵构这几天也算是为自己着急了,而且八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脱险的消息。于是便跟着内侍前去。 赵构在自己书房,看上去像是喝过酒,见妹妹过来就笑嘻嘻地说道:“我在宫外寻了个宝贝。能解妍儿眼前之危。不过妍儿想要看这宝贝,先要喝一口我这儿特制的酒酿。” 赵妍儿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对策:“九哥哥,其实……” 赵构却不让赵妍儿说话:“莫要多说,你相信我吗?” 赵妍儿觉得赵构一定是借酒消愁,喝多了,便只能顺着他说:“妍儿自然相信九哥哥。”说完就喝了赵构端过来的酒酿。 这酒酿倒是十分香甜,赵妍儿喝完后又想解释。却听赵构对着绿桃又道:“绿桃姑娘也留在这里看宝贝吗?” 绿桃连忙道:“奴婢自然是陪着帝姬。” 赵构笑了笑,打了个酒嗝,又倒了一杯酒酿递给绿桃,说道:“你要看宝贝,便也要喝了这酒。” 绿桃看了看赵妍儿,赵妍儿只得点了点头,绿桃便也饮了酒酿。 赵构见二人都喝了下去,便说道:“妍儿放心。我绝不让你嫁给朱家那病鬼。我已经有了完全的计策。” 赵妍儿反倒有些好奇,问道:“九哥哥有什么计策?” 赵构道:“只要你嫁给别的良人,自然就不用嫁给姓朱的了。” 赵妍儿笑道:“咱们身在帝王家,自己的姻缘又如何做主?” 赵构许是喝多了,说话胆子也大了:“妹妹放心,到时候咱们生米煮成熟饭,来个先斩后奏,父皇又能奈何?” 赵妍儿一怔,随即想起赵构说过要娶自己的消息。怕他做出傻事来,连忙道:“那怎么成?我们……” 赵构又打断她说:“妍儿放心,我知道你肯定不好意思。所以定会帮你一把。” 帮我?赵妍儿还未回答,就感觉一阵头晕,那感觉并不陌生,和她第一天穿越过来时被绿桃迷晕的感觉一样。 不是?赵妍儿恍惚间看到绿桃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赵构还不知道之后的事情,竟然出此下策。可是,她和赵构真的是兄妹啊。 赵妍儿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九哥,我们真的是兄妹。” 赵构却道:“嗯,妍儿放心,无论之后如何,我都永远把你当做亲妹妹。” 这货根本没听懂啊。 赵妍儿在无限的恐惧与悔恨中失去了意识。 赵构一把抱住了晕倒的赵妍儿,将她拖到了床上。 然后又将绿桃拖过来放到床上。取出早就备好的绳子将绿桃捆了,又拿出布条绑了她的嘴。 然后用被单将赵妍儿裹上,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大箱子里。 唤来内侍,吩咐将木箱装车出宫。 内侍是他心腹,虽然不知道赵构计划,却也不敢质疑。帮着赵构将箱子抬了出去。 屋外夜色如墨,赵构将箱子放上马车,便赶车出去,在宫门落锁前出了大内。 翌日清晨,德妃不见儿子起来请安,便差遣侍女过来寻找。叫门不应,侍女担心有事便推门而入。 却见地上绿桃正在挣扎着蠕动。 原来绿桃醒来,见是此种情况,心中慌乱,便从床上滚了下来,正扭动着身子想到门边求援。 侍女认得绿桃,赶紧给绿桃松绑。 绿桃自然也认得她是德妃身边侍女。嘴上布条刚被拿到,便焦急的喊道:“速带我去见德妃娘娘。” 侍女不敢怠慢,将绿桃带到德妃面前。绿桃让德妃屏退众人,又将昨日赵构用迷药迷晕赵妍儿和她的事情经过简要告诉德妃。 德妃听后气得脸都绿了。忍不住骂道:“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如此一个孽障来。” 绿桃则劝道:“当务之急是赶紧阻止广平郡王。” 德妃心中发苦,说道:“如今已经日上三竿,还阻止什么?” 此语一出,绿桃也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直掉眼泪。 德妃道:“哭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掩盖此事。现在宫里只有咱们两个知道此事。你切莫声张。先带人出宫寻到两人。” 绿桃觉得德妃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家帝姬,然后再让帝姬定夺。 于是止住眼泪,问德妃道:“娘娘,郡王的去处你可有什么线索。” 德妃道:“他舅舅曾经送过他一套私宅。他平日也在那里设私宴,宴请一些朋友。想必是在那里。” 指明了地方,德妃又将自己贴身侍女叫了进来。语气镇定的吩咐道:“构儿顽皮,昨日与福柔帝姬开玩笑,却误伤了绿桃姑娘。你带绿桃姑娘去宫外构儿私宅,让他跟绿桃姑娘赔礼道歉。” 侍女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在宫里当差,第一原则就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少打听。她也是德妃心腹,自然不会多嘴。 刚要带着绿桃出门,却又见一个内侍匆匆跑了进来。 竟然是赵构身边伺候的内侍。 “娘娘,奴婢昨夜有郡王的严令,来不及跟您报信。现在郡王也回宫了,奴婢趁郡王没工夫关注奴婢。赶紧回来跟您报信。” 德妃不关心这内侍是怎么来的。她现在只关心儿子的去向,于是问道:“构儿现在在哪?” “郡王一进宫就奔着宣和殿去了。说是……说是……” “说什么?” “说是要和官家摊牌。” 德妃立刻喊道:“走,快跟我去宣和殿,务必拦住构儿。” 第89章 忆父如饮苦凉茶 我叫王老吉。 我小时候问过父亲,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 父亲告诉我,这个名字代表着光亮,能够照破世间的黑暗,让走丢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我长大后曾经翻阅了很多书籍,却并没有找到父亲说得这种典故。以至于,我一直以为父亲说得这段话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错误。 其实我对父亲的记忆有些模糊。能够深切记得的事情也只有几件。 一是父亲给我讲的大地是个球,太阳月亮星星也都是球。地球绕着太阳转,月亮绕着地球转。 对这件事情我一直理解不了,认为地球是个球的话,那有些人是头朝下生活的。 为此父亲特地带我去了一趟登州,站在海边看那些海船慢慢消失在海平面上。那天父亲给我讲了许多的事情。 比如地球很大,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海。又比如海外各种国家和风土。 二是父亲因为我骂了下人,痛揍了我一顿。 当时我刚开始学画,画了一只山雀。那张画我很是喜欢,拿着去给父亲看,却被扫洒的下人弄脏。当时我骂了那仆妇一顿。 那仆妇也一个劲儿的和我道歉。 父亲过来问我:“你这么小。要和长辈好好说话。” 我说:“一个奴仆而已。” 然后我就被打了屁股。 父亲告诉我,人就是人,没有下人和贵人的区别。 第三件事是父亲的一个学生,他叫朱猷桦,也是我的绘画启蒙老师。 他教了我许多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绘画技法和思路。只可惜他也死得很早。 在他死前,他和我父亲大吵了一架。 那天他们在父亲的书房里,虽然关着门,但是吵架的声音很大。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吵架,只是听不清具体吵的什么。 不久后朱猷桦就消失了。我问过父亲,父亲说他死了。 我大着胆子问父亲:“是你杀了他吗?” 父亲回答我:“不是,是这个时代杀了他。” 我当时不明白父亲的话,后来知道朱猷桦是因为画了一幅亵渎皇后的画才被杀。 其实我一点都不明白,朱猷桦虽然性格跳脱,但绝对不是那种性情猥琐的人,他为什么画那样的画。 第四件事就是父亲的死。那天晚上,父亲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就不行了。 我不顾阻拦跑到父亲的床前,他嘴巴和鼻子里不断地往外流血。 我抓住他的手,他也认出了我。他对我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彦儿,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被仇恨困住。” 彦儿是我的乳名,我一直觉得父亲搞错了我的乳名和大名。两个名字调换一下,好像更加合适。 父亲握住我的手十分用力。我觉得他还有好多话要对我说,但是他已经没力气了。 “当今官家若是禅位,不要犹豫,抛弃一切,也要带着你的母亲逃去岭南生活。”这是父亲对我说得最后一句话。 父亲对这个世界绝对是眷恋的,我能感觉到。 当时我年岁还小,母亲一个妇人。他的离去我们家的顶梁柱就倒了。 他大概是不放心我们两个,到死也没闭上眼睛。 相对于父亲而言,我对母亲的印象更深刻一点。 我幼时的印象中,母亲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每天就是教我读书认字。然后她自己也写字画画。 家里的事情她极少过问,都是父亲在操持。 所以父亲死后母亲有一段时间是十分慌乱的。 她除了写字画画以外不会旁的东西。哪怕家里下人不少,不用她具体去做什么家务。但她毫无管理能力,家里总是乱糟糟的。 后来我母亲干脆辞退了全部下人,自己开始打扫房子,自己生火做饭。 母亲虽然没有任何做这些杂事的经验。但她实在是心灵手巧。很快就掌握了这些家务的窍门。 但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高球就开始频繁的来找母亲。 后来我知道,高球是打着查明我父亲死因的名义,不停的骗取我家的财产。 后来钱越花越多,父亲得到的赏赐和赚到的钱几乎都花光了。然后我们开始变卖父亲烧制的瓷器。 母亲的身体也开始不好,最终心力交瘁而去世。 母亲出殡的那天虽然有不少宾客到访,几个舅父从老家赶到京城,有将我接回去照顾的打算。 我拒绝了他们。因为我知道,这天地间,从此就只剩我一人。 我要报仇。 我先是找到父亲故交周大侠学习武艺。说实话,我没什么天赋。习武数年,周大侠才认可了我的武艺,收我为亲传弟子。 习武的同时,我苦练画技,慢慢也有了些名气。赚的钱开始能养活自己,又开始有了不错的盈余。 梁师成就是在那个时候找到的我。 梁师成自称是我的舅舅。他说他的母亲曾是我外祖父小妾,被外祖父送人后八个月便生下了他。所以他是我外祖父的儿子。 我外祖父的名气太大了,高球还自称是外祖父的学生呢。这个梁师成自称是外祖父的私生子也不算奇怪。 梁师成自幼入宫为宦官。后来因为有些文采受到官家的喜爱。慢慢成了官家批阅公文的助手。 官家重用蔡京,朝堂局势稳定后,便不太爱亲自批改奏折,所以这个批改奏折的事情基本就全权交给了梁师成。 梁师成权柄日重,号称“隐相”。在这之后他便宣称自己是我外祖父的私生子。 我的舅舅们自然不承认此事。我也写信询问过他们此事。得到的答复是梁师成的母亲并非外祖父小妾。以外祖父的性格,也不可能跟一个丫鬟有染。 我相信舅舅们的说法。但梁师成正如日中天,没人敢随意揭露此事。 不知道梁师成是为了讨好官家,还是为了展示自己有我外祖父的血统,极为喜好风雅之事。更是肯花大价钱收买字画。 我第一次见他,便是他买我的画。我送画到他府上。 他仿佛是特地等我,收下我的画后,特地给我展示了他的收藏。 那些收藏中真假掺半,有些假的能够叫人一眼看出。这也说明梁师成的鉴赏水平有限。 我没有当面戳穿他的那些假话。但之后他开始频繁从我这里买画。渐渐熟络起来后,他借着一次饮宴的机会将我父亲被害的经过告诉了我。 第90章 斩不尽的仇人头 蔡京受到官家重用后,一直想找机会在工作之外的事情上讨好官家。 蔡京书法确乃当世大家,只是那时官家总是与我父亲交流雅事。我父亲便成了蔡京幸进路上的拦路虎、绊脚石。 一次官家在画院与我父亲饮宴,还未出嫁的茂德帝姬陪侍左右。蔡京便指使茂德帝姬在官家赐给父亲的御酒中下毒。父亲这才在当晚毒发身亡。 梁师成还向我讲述了高球从母亲这里骗钱的经过。 我实在难以想象,高球已经贵为殿帅府太尉,却为了我家的家产费尽心机。 梁师成则告诉我:“君子永远也理解不了小人的想法。” 梁师成说要帮助我向蔡京复仇。我知道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朝廷稳定之后,蔡京坐上了宠臣的第一把交椅。但是这些宠臣,无论是宦官,还是文臣,内部还是有一些矛盾的。 弱肉强食的世界从来不缺少斗争。当一切外敌都被消灭的时候,内斗也就开始了。 高球自称是外祖父的学生,梁师成则自称是外祖父的私生子。这两人完全是一丘之貉。 梁师成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蔡京。但我觉得,他利用我的同时,我也可以利用他。 于是我无耻的承认梁师成是我的舅舅。好在,梁师成怕蔡京对我防备,并未公开此事。 那时候的我每天忙着画画,没有精力料理家务,就花钱请了个书童。 书童的名字叫刘腾,他好像对我的父亲很感兴趣。一直跟我打听父亲的事情。 我们年龄虽然差不多,但我觉得他的心性还是少年。而我却早已迟暮。 刘腾做事情很灵活,我觉得没准他能够参与到我的复仇之中。正当我打算向他袒露此事时,他却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刘腾为了救林娘子,竟然做局算计高衙内。也同时算计了我。 那个局当时看起来漏洞百出,现在回想却并不简单。 我不知道当时刘腾从宫里找来的竟然是位帝姬。也因此见识到了真正的手段。 福柔帝姬,也可以说是我的师弟宋铁,布下了那百转千回的计谋,对付高衙内这种人简直就是浪费。 我实在理解不了,福柔帝姬一个深宫女子,如何洞悉世间人心。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只以为是借刀杀人,但最后竟然是全汴京城的人都在追杀高衙内。 一手翻云覆雨的操作,竟然让高衙内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后来仔细想来,当赌局开始的时候,当高衙内第三条腿被拿来赌的那一刻,这样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我叹为观止的同时,也参考这个计划,最终制定出了我自己的复仇计划。 我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变故就已然出现。 刘腾莫名其妙被皇城司斩杀,让我更加谨慎。但是计划还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只是略微的放缓了节奏,对计划的细节也进行了调整。 我先考进了画院。这对我并不是难事。我相信即便我画技并不出众,凭着父亲的余荫,官家也会钦点我进入画院。 进入画院后我说出了千里江山图的创作计划。打着搜罗画材的幌子加入皇城司。 同时,我也再次见到了宋铁。后来他还成了我的师弟。 自从我知道了宋铁的厉害,福柔帝姬的得宠便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当时认为宋铁是福柔帝姬的谋士,福柔帝姬又和茂德帝姬起了冲突,我便决定暗中行动,看看能不能悄悄帮助福柔帝姬整垮茂德帝姬。 那日送别周大侠后,我从宋铁那里知道三月初一福柔帝姬会伴驾出幸。当时就觉得这个时候一定会发生帝姬之间的争斗。 于是我故意跟宋铁说自己不凑三月初一的热闹,但还是偷偷去了琼林苑。 原本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暗中帮助福柔帝姬,甚至见一见那位能够得到宋铁效忠的帝姬的风采。 可是刚到琼林苑附近,我就看到了武松。 武松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京城,而且我发现他形迹可疑,又像是身怀利器,便悄悄跟踪。 果然,一个光着屁股的男人跑出来后,武松上前将他打翻,便掏出刀来想要行凶。 我赶紧上前阻止,抓住了武松的手腕。一番劝解之下,武松听了我的意见,收手遁走。 我则以皇城司差官的身份,参与了后续的收尾。也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 于是我的复仇计划又得到了丰富。 一番操作下来,我不但帮武松报了仇,又取信了蔡京,算是一箭双雕。 然后我便准备正式开始我的复仇计划。 我将千里江山图画完,然后将自己的复仇计划完整的写了一份藏入其中。只待将来需要时,证明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我模仿朱猷桦的笔法画了一幅尝后图,然后撕下一条,放在答应我投案的武松包裹里。那图果然被皇城司搜出,呈交御前。 调查尝后图的任务分配下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没人愿意去做。我主动请缨接下了案子的主导,然后将尝后图的事情嫁祸给高球。 尝后图是皇帝逆鳞,高球触了逆鳞,所以即便是死了,皇帝也会觉得死得正好,反而省去皇帝要动手杀他的烦恼。 这位官家就是如此,犹豫而纠结,却也冷血。 这是了解皇帝的梁师成给我分析出来的结果。事实也与分析一致。 堂堂一个殿帅府太尉,说死就死了。没有任何办差的人被追究。 下一个目标就是蔡京,我们的计划是先让蔡京与皇帝离心。正巧现今蔡京与福柔帝姬水火不容。 我便主动向蔡京献计对付福柔帝姬。等蔡京对福柔帝姬做下恶事,我再将蔡京陷害福柔帝姬的事情禀报官家。 那么蔡京失去皇帝的信任,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只可惜,事情出了偏差,福柔帝姬就是宋铁。 我可以为了报仇伤害素不相识的无辜帝姬,但却实在难以对自己的师弟下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宋铁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他在我的眼里与众不同。 我也能感觉到,我在他的眼里也与众不同。 我在父母灵位前坐了一晚。最终想起了父亲的嘱托:“做想做的事情,不要被仇恨所困。” 于是我向皇帝自首,说明事情经过,蔡京巧舌如簧的辩解没事,皇帝不信我也没事,因为我已经提前预留了后手。 千里江山图里有一切的真相。 只可惜,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梁师成背叛了我。 梁师成背叛我并不奇怪,我甚至知道他为什么背叛我。 我揭露真相的时机不足以将蔡京一击毙命。 梁师成终究还是恐惧于蔡京的报复,于是两人达成了某种交易。 梁师成这边的筹码自然是出卖我。 我万念俱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福柔帝姬挡在了我的面前。 她说她喜欢我。 第91章 一笔一画皆杀机 她说她喜欢我。 我在那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慌乱,仿佛当时面对官家的处置已经不那么重要。 然后我又想到,这大概是聪明的福柔帝姬为了救我想出的说辞。 我努力让自己确信这一点。但还是忍不住想起之前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有过一起谋划事情的默契。有过探讨画技的心有灵犀。有过一起练武时的意气相投。 然后,福柔帝姬说出了更让人惊讶的话。 她说她怀了我的孩子。 这当然是胡说。我自然明白她是为了救我才如此说得。 一个女孩子,不惜自毁名节救我。 在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她是父母以外离我最近的人。 我开始觉得我站出来说明真相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即便是复仇受挫,可是我能够为她做这个事情,就已经心满意足。 父亲说得“做想做的事情”。果真不会后悔。 官家承诺福柔帝姬免我一死,我在福柔帝姬的提示下,谢恩。又被御前班直押送到了皇城司大牢。 说来也是有趣。我被关押的房间正是之前武松被关押的房间。不同的是,武松有我关照。而我无人关照。 之前的同僚也好,下属也罢,没有人过来和我说话。我在这处牢狱中,既没有受到优待,也没有被为难。 直到深夜,我的牢房迎来了第一位访客——刑狱押班刘承恩。 刘承恩不是来与我叙旧的,更不是来看望关心我的。 相反,他板着一张脸,没与我过多交谈,便命人将我捆了手脚,固定在一个椅子上面。 我知道这是他执行公务时的模样,心里有些害怕。 肯定害怕啊,我看过他刑讯,要是按照刑讯武松的标准来对付我,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被打哭。 好在他并不是来刑讯的。他们捆我是因为有人要见我。 不得不承认,蔡京的到访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他穿了一身青色的衣服,穿着打扮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富家翁,但上位者的气势依然浓厚,颇有些不怒自威。 见我被捆的结实,便让自己的亲随又检查了一遍绳扣的结实程度。之后屏退众人,笑着问我:“你是为了给王祁报仇?” 我没有回话,心里盘算着怎么挣脱绳索,将他击杀。 他见我没有说话,也不着急,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郑重的对我说:“你上了梁师成的当。” 我也有些好奇他要向我说明什么,便出口说道:“我知道是你害死了父亲,不单单只是梁师成的说辞。” 蔡京笑容不改:“我又没说不是我害死了你的父亲。” 蔡京的话再次出乎我的意料。可是他很快岔开话题,问道:“你觉得梁师成怎么样?” 我直言道:“梁师成不是你的对手。” 蔡京问道:“你又如何知晓他不是我的对手?” 我说:“梁师成胆子太小了。我向官家自首,身负还未分出。他便担心不能将你置于死地,立刻与你妥协媾和。这样的胆魄,便不足以胜你。” 蔡京却反驳道:“这也是他的谨慎,你作为队友,自作主张导致计划未能按约定进行。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 我说:“我虽然不是明白人,但谁是互相利用的帮凶,谁是真诚相待的朋友,还是分得清的。” “巧舌如簧。”蔡京骂了一句,但也中肯的说道,“梁师成此人,宦官出身,向来阴毒狡诈,睚眦必报。你即便助他对付我,也绝不得善终。” 我就是在蔡京说出这话后,突然意识到蔡京来找我绝非炫耀胜利。 他堂堂太师,大晚上的不睡觉,来皇城司牢中看我一个手下败将,绝对是有值得他跑一趟的事情。 而他为了完成这件事情,很可能打出招揽我的幌子。 想到这里,我立刻摆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反问他道:“我有的选吗?” 蔡京说道:“你现在也未必没得选。” 我又故作恍然地看着蔡京。 蔡京看到我的表情,便继续说:“你若愿意投效于我,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也可以保你荣华富贵。” 我所料不错,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蔡京皱了皱眉头,问我:“你笑什么?” 我回答说:“太师难道觉得我是贪生怕死,还是贪图富贵?” 蔡京点点头,对第一次没有骗过我而表示赞许。然后开始了他的第二层谎言。 他说:“你既然不贪生怕死,又不贪图荣华富贵。那福柔帝姬又如何?” 我立刻装作紧张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蔡京道:“你要知道,我和梁师成联手,不要说小小福柔帝姬,就是大宋江山也断送得了。” 好狂妄的口气,不过蔡京确实有说这话的资本。 我立刻面色大变,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蔡京道:“若你肯真心投效于我,我不但可以保证你和福柔帝姬的性命。还能保证成就你们这一双好姻缘。” 我心想:“就凭你们难道还能对付得了福柔帝姬吗?”也知道想让蔡京暴露他今晚过来的目的,必须表现出顺从。 于是我三分羞涩,七分渴望地问他:“我已经坑害过太师一次,太师还愿意信我。” 蔡京抚须轻笑道:“朝堂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你看我与梁师成,时而针锋相对,时而谈笑风生。难道还容不下你吗?” 我假装思考一番,才试探着问道:“若我投靠太师,太师又需要我做些什么?” 蔡京见我意志松动,便趁机说道:“你大概知道,那尝后图是有四张。现在现世了两张,你只需要告诉我剩下的两张在哪。我便依照前言,保你平安。若你以后表现不错,我便让你和福柔帝姬有情人终成眷属。” 原来蔡京的目的竟然是尝后图。 于是我试探着问道:“太师要那些图画又有什么用处。” 蔡京笑道:“你扳倒高球的那一番妙计,我后来仔细推敲过。确实是好计谋。既然是好计谋,多用几次又何妨?”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用尝后图排除异己。 他以为我能拿出第二张尝后图,就能拿出剩下的两张。却不知道我那张也是伪造。 但我也可借此与他虚与委蛇一番。 便说道:“几张春宫图换我性命,这买卖值得。不知道太师打算何时放我出去?” 蔡京却突然笑道:“希孟不想报仇了?” 第92章 世间再无王希孟 “希孟不想报仇了?”蔡京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刚刚表现的太过急躁了。 蔡京不愧是个老狐狸。我身负血海深仇,却轻易的愿意与他交易,自然是露出了马脚。 但现在的情况并非不能挽回。 蔡京既然这样问我,显然也是一种试探。 于是我装作懊悔的样子,咬牙切齿得到:“竟被你这狗贼看穿了。你有种就将我放出去。看我不生啖你肉。” 我表情愤恨,蔡京却满意的笑了起来。随即又换了一副色厉内荏的表情:“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做着和帝姬双宿双飞的美梦?赶紧把画交出来,我或许饶你一条狗命。” 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蔡京却又转怒为笑,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真以为是我杀了你的父亲吗?” 他这话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见我露出迷茫的神色,蔡京又说:“没错,毒是我吩咐茂德帝姬下的。但是没有官家的许可,我和茂德帝姬敢在御酒里下毒,当着官家的面毒死他的宠臣吗?” 我听了蔡京的话,一股寒意涌上我的心头。 蔡京的话是我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我知道蔡京胆大包天,却并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胆大包天到敢当着官家的面,在御酒里下毒的。 我父亲死时,蔡京只是宰相,虽然权倾朝野,但官家身边有我父亲这样的拦路虎,他还没有成为如今这般宠臣。 可是陛下没有理由杀我父亲啊? 蔡京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开口说道:“你还真是和你父亲一样。蠢而不自知。你现在所作所为,走的就是与你父亲一样的取死之道。” 我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蔡京说的话。只能听任他的解说。 “你画了那千里江山图后,官家有多长时间没有动笔作画,你知道吗?” “你和你父亲一样,不知道君臣之别吗?” “你们只会在官家面前展示才华。怎么,你们是想让官家佩服你们吗?” “官家一开始是喜欢你们的才华,喜欢你们的优秀。但当官家察觉到永远也赶不上你们的优秀后会作何感想?” “在官家面前不知收敛就是你们父子的取死之道。” “你们父子最大的罪过,就是从来没有将自己视作陛下的臣子。” “你们太骄傲了。骄傲到觉得你们与陛下是平等的。” 蔡京的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口。 他的意思竟然是,因为官家嫉妒我父亲的才华,所以默许,甚至暗示他杀人。 蔡京看出他的进攻已经击垮了我的意志,便趁热打铁的说道:“咱们这位官家,是极其聪明的。他想让一个人死,不用自己动手,也不会亲自下达命令。因为他知道,他只要将烦恼说出来,便会有人替他办事。” “放屁。”我喝止蔡京的语言,“这只不过是你这奸贼的一面之词。即便官家真的嫉妒我父亲。也是你们揣度圣意。就像那花石纲一样。官家只是想修花园。你们却借此大肆掠夺百姓……” 蔡京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官家就不知道我们在东南的所为?” “你这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诡辩。” 蔡京却表现的十分自信,说道:“仁宗挨饿的故事你总听说过?” 蔡京说的是本朝仁宗皇帝的典故。 仁宗皇帝向来仁德,相传,一日批改奏折到深夜,腹中饥饿,想吃羊肉,但是顾忌自己若是索要羊肉,宫中便会时时准备,养成随时传膳的坏习惯。于是堂堂皇帝就忍着饥饿过夜。 这个故事说明了仁宗知道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但凡有些喜好,下边臣子便会加倍满足,因此消耗靡费。 与“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乃是一个道理。 “你说咱们官家知不知道仁宗的这个典故?”蔡京这样问我。 我明白蔡京的意思。便也无言反驳他的说法。 蔡京见我不能反驳他,终于展现出得意的一面,继续追问道:“你不是要报仇吗?官家就在那里,你去报仇啊。哦,我忘了你是为了女人可以放弃仇恨的人。官家可是福柔帝姬的父亲啊。啧啧啧~~心爱的人竟然是杀父仇人的女儿,这样的事情写成话本子必定大卖。” 蔡京嘲讽我,自然是为了彻底击垮我的意志。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攻击是有效果的。 我神色沮丧,被捆在椅子上。已经彻底不知该如何是好。 蔡京露出胜利的表情,对我说道:“我给你机会。但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天亮前你若是不交出画,我便让人也废了你的第三条腿。太阳再次落山前,你若还是不交画,我便要了你的性命。” 蔡京下完最后通牒,便拂袖而去。 我突然明白了蔡京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 正如蔡京所说,官家想要谁死,不用亲自开口,自然有蔡京这样的人会揣摩上意。 现在官家大概最想让我死。所以蔡京才亲自过来。主要目的是杀我取悦皇帝。次要目的才是趁火打劫问出剩下的尝后图的下落。 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对于我来说,现在唯一的念想是尽快将我收集到的信息传递出去。 只要福柔帝姬能够收到我的消息,即便是来不及救我,也能在今后和蔡京的对抗中占据一定的优势。 只是这里是皇城司大狱,我又如何出去?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我绞尽了脑汁都没有想出出去的办法。然后日出东方,刘承恩带着一个行刑的军士来到我的牢房。 刘承恩还是板着一张脸,并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反倒是行刑的军士摆开工具,对我说:“王押班,小得也是奉命行事。您可别恨我。”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眼瞅着就要被施宫刑,我也没心情应付他。 反倒是刘承恩骂了一句:“动作快点,哪那么多废话。” 我内心沮丧,努力把这些年来开心的事情全想了一遍。那军士也做好了准备。 眼看手起刀落,却听一个戏谑地声音说道:“呦,真是奇了怪了。这御苑押班的职司太过晦气吗?怎么任上的押班都倒霉?” 说话的是冰井务押班郑友。 眼看郑友就进了我的牢房,刘承恩上前拦了一下,说道:“蔡太师有令……” 刘承恩话还没说完,郑友一刀就捅进了他的肚子。 “本押班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郑友捅完刘承恩,却将匕首留在刘承恩的肚子上,说道,“这伤要不了你的命,只是给你个警告。这皇城司还有我们冰井务,蔡京和李彦就不能只手遮天。” 刘承恩捂住自己的肚子,脸色煞白。 郑友又交代道:“你回头告诉蔡京,就说王希孟已经死了。听明白了吗?” 刘承恩点了点头。 郑友便道:“那刘押班还不去治伤?” 刘承恩便带着军士逃了。 郑友这才转头问我:“王押班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我这儿的买卖正需要王押班这种心思缜密的人才。” 我反问郑友:“我有的选吗?” 郑友点点头说道:“那今天王希孟就死了。但冰井务里多了一个都头。至于以后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文化人,自己起。” 我稍加思索,对着郑友抱拳道:“属下王彦参见押班。” 第93章 赵构乱点鸳鸯谱 春日的朝阳照常洒在宫墙玉瓦之上。赵喆用过早膳后特地从宣和殿出来,站在丹墀上抬头远望。 李彦则跟在赵喆身后,小声汇报着昨夜王希孟在狱中点火自焚的事情。 听完汇报,赵喆有股神清气爽的感觉。吩咐李彦道:“尸首好生安葬,这个王希孟真是的,我本还想抬举他,他却如此经不起磋磨。” 李彦赶紧附和道:“此子太过恃才傲物,有此种结果也是情理之中。” 赵喆点点头,又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外传,尤其是要瞒住福柔帝姬。” 李彦答道:“奴婢已经下了严格的封口令。王希孟这人便自此消失。没人会知道下落。” 赵喆觉得这件事情算是了结。舒心了不少,便对李彦说:“晚上安排饮宴,叫王贤妃陪侍。” 李彦故意问道:“福柔帝姬是否到场?” 赵喆皱皱眉头,显然是有些厌烦,说道:“这段时间没有我的传召,就不要让她来见我了。” 李彦心中暗喜,立刻领命传讯。 赵喆正打算转身回宫,却见殿外一个少年匆匆跑来。心中不喜,想着是谁不知礼仪,在宫中乱跑。 待来人跑近,认出那是九皇子赵构,心中又是一股厌烦感,转头挥了一下衣袖就进了宣和殿。 赵构看到自己父皇的动作,以为是父皇还在生昨日自己那些话的气。便跑得更快了些。 在赵喆刚刚进殿的时候追了进来。 “越来越没规矩了。”赵喆劈头盖脸的骂道,“你身为皇子,这跑跑颠颠的成什么体统?” 赵构心里吐槽:“果然伴君如伴虎,前段时间还夸过我快言快语有男子气概。现在又讲起了体统。”但他脸上却还是带着喜色。 给赵喆行礼后,开心地说道:“父皇现在骂儿臣,一会儿却要夸儿臣了。” 这话让赵喆好奇,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确定朕会靠你。” 赵构邀功似地说道:“妍儿妹妹那事情,儿臣给解决了。” 赵喆没想到赵构还在纠结那事,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赵构大概还不知道王希孟身死的事情。 只是听赵构得意洋洋的语气,竟像是真的解决了问题。又想到赵构之前说的混账话,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出现在赵喆的心里。 “你怎么解决的?”赵喆追问了一句。 赵构立刻兴奋地说道:“回禀父皇。妍儿妹妹既然要嫁人。那我这做哥哥的便给他找了个好相公。” 赵喆没有想到赵构竟是来说媒的,心中好奇他找了个什么样的驸马。便问道:“你一个清闲的皇子,能找到什么俊杰青年?” 赵构不服气的说道:“新科进士还不算俊杰吗?” 也许在话本里,中状元做驸马是被写成套路的美事。但在本朝,不要说状元了,即便是进士出身,也是不愿意娶帝姬的。 当今读书人爱惜名声,求娶帝姬难免会被人说成小人幸进,清流官员自然瞧不起。未来的青云之路只能赌在皇帝身上。 属于是将自己的路走窄了。 赵喆自然不信凭借赵构的本事能够忽悠一个新科进士来做驸马。于是问道:“朕知道你与一些士子有所交往。但要让新科进士求娶帝姬,朕却不信你有那等口才。” 赵构却道:“父皇明鉴。儿臣口才是一般。但进士娶帝姬这种事情,就是口才向欧阳文忠公那般,也是不行。” 赵喆点头,这是实话,随即问道:“那你却在此胡诌?” 赵构道:“儿臣口才不行,但有武艺啊。榜下抓婿这种力气活还是能做的。” “榜下抓婿?”赵喆的脑子几乎宕机。 赵构赶紧解释道:“没错。就是榜下抓婿。这也是京城传统。我身为兄长,替妹妹抓个夫婿,虽然有越俎代庖之嫌。但也是情理之中。” “胡闹!”赵喆骂了一句,还想再说,却听内侍同传,德妃求见。于是对赵喆说道:“正好叫你母亲管教你。” 说完便传德妃上殿。 德妃韦氏依照礼仪上殿行礼,然后才道:“臣妾请陛下降罪。” 这话也是让赵喆摸不着头脑。心道:“这对母子怎么回事?怎么都是没头没脑的。”于是出口问道:“爱妃何罪之有?” 德妃道:“臣妾就要君前失仪。” 赵喆问道:“怎么个君前失仪?” 德妃却再也忍不了,上前揪住自己儿子,对着儿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喊道:“臣妾忍无可忍,今日要打死这逆子。” 赵构被打的连连惨叫。赵喆赶紧起身亲自拉开自己媳妇,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德妃打了几下儿子,现在也是红了眼圈。流着泪对赵喆说:“臣妾教子无方。这逆子,这逆子……”她实在说不出自己儿子所为的样子,转头质问赵构:“说,你昨晚把福柔帝姬弄到哪去了?” 此话一出,赵喆也是一惊。连忙看向赵构。却见赵构抱着脑袋说道:“我正跟父皇说呢。我昨天榜下抓婿,给妍儿妹妹抓了个好夫君。怕父皇母后,还有他们两夫妻都不同意。便先让他们洞房,生米煮成熟饭……” 这下赵喆彻底震惊在哪里。德妃听了这话又上前追打儿子。 赵喆半天才缓过神来。大喊道:“来人,把这逆子拉下去给我打死。” 御前班直冲进殿内,听到赵喆命令却不敢动。 当差要有当差的智慧。皇帝说要打死儿子,你真就立刻动手。等一会儿皇帝气消了,找你要儿子,你拿什么赔?一家老小的性命吗? 赵喆见御前班直不敢动手,更加生气,喊道:“等什么,赶紧拉出去。” 御前班直只得上前作势去拉。赵构却甩开班直的手,问道:“儿臣有什么错,父皇要儿臣的命。” 德妃又是一巴掌打在儿子头上。哭道:“反了你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顶什么嘴。” 德妃这一闹,赵喆总算冷静下来。摆手示意御前班直出去。然后拉着德妃回到御案后边坐下,问道:“你毁自己妹妹的清白。还说没错?” 赵构却不服气道:“父皇怎么不问我给妹妹抓的是谁?” 见父母还是沉默不语,赵构又喊道:“那可是新科探花佘彦质。父皇尽管出去打听。东京城闺阁待嫁的女子,哪个不想嫁给他?” 第94章 天家骨血最无情 佘彦质是赵喆钦点的探花,自然是面见过陛下的。 此人出身没得说。样貌放眼大宋也能数得上第一。文能高中探花,武也曾随父辈上阵杀敌。 赵喆和德妃也没想到,这不靠谱的赵构,竟然抓住一个这么靠谱的女婿。 德妃却骂道:“这与你抓的驸马是何人没有关系。你竟然葬送自己妹妹的清白,你简直丧心病狂。” 赵构还是不以为然,说道:“我只是把两人迷晕,然后扔到一张床上。若说清白,却也还在。” 德妃道:“未婚女子,与人同榻而眠,哪还有清白?” 赵构耍着赖皮道:“母亲说没有,我却说有,那要听谁的。” 这话仿佛提醒了德妃,她连忙向赵喆行礼,说道:“陛下,看来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赵喆十分认真的想了想,最终说道:“你妥善处理。若二人真已经同榻而眠,朕倒是觉得成就这双姻缘也无妨。” 德妃领命。赵构听皇帝同意了他点的鸳鸯,也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 赵喆又说:“将这逆子禁足。你好好管教。” 德妃心中暗舒一口气,嘴上却说道:“还请陛下责打他一番,好让他长些教训。” 赵喆摇摇头道:“他也要成年,万一打坏了身子也不好。” 德妃便顺坡下驴,说道:“臣妾定会好好管教。” 说完就带着赵构回了自己寝宫。 赵构心里也松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所冒的风险。但为了妹妹的幸福,自己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 佘彦质是他的好友,其他倒是次要,人品是真的很好。君子风度不是伪装。他们樊楼喝酒,是真真的坐怀不乱。 赵构虽然被禁足,但他也是志得意满,觉得自己还未出宫建府,就做成了如此大事,真是英雄出少年。 回了母亲寝殿,母亲正坐堂中,赵构想了几个哄好母亲的办法,却见母亲并未生气的模样。 德妃韦氏笑容可掬地问赵构:“方才母亲打你疼吗?” 赵构摇摇头,连忙说道:“不疼。” “不疼就好。”德妃说道,“你可知昨日王希孟投案自首之事?” 赵构一脸迷茫。 德妃便解说了经过。 赵构震惊道:“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王希孟的诡计?妍儿妹妹已经没事了?” 德妃点点头,说道:“你后悔了吗?” 赵构其实有些后悔了,他虽然自认给妹妹找了良配。但实则却并未征得好友和妹妹的同意。心里自然是有包袱的。但他还是嘴硬道:“佘彦质万里挑一,妍儿妹妹不吃亏。” 德妃叹了口气。问道:“今日你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你可知道?” 赵构想起父皇说要打杀他的事情。便说道:“父皇一时气话,母亲又何必当真。” 德妃站起身来,走到赵构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赵构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扶自己母亲,德妃却不愿意起来,赵构只好也跪在了地上。连声劝道:“母亲这是做什么?要陷孩儿于不孝吗?” 德妃道:“构儿,母亲有话对你说。” “母亲起来说便是。” “不,我要你记清楚。”德妃盯着赵构的眼睛说道,“你的父亲,先是皇帝,再是你的父亲。你可知道?” 赵构并不是很理解母亲的话。 德妃便又说道:“寻常家庭,子女偶有与父母意见不合,事后道歉,仍是一家和睦。但天家贵胄,你若将皇帝只当做你的父亲。那你离死不远了。” “母亲对你没有别的期望,只希望你平安做个富贵王爷,所以,你一定要记得。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他们是君。你是臣。” 德妃说得诚恳,但赵构此时正是叛逆的年纪,还是习惯性的反驳道:“母亲,你不明白,我与父皇别的儿子不同。近日来父皇对我另眼相看。正是因为我与别的兄弟不同。敢在父皇面前说话,也敢真把父皇当父亲。” 德妃便问道:“你觉得,你与福柔帝姬,谁更是你父皇的心头宝?” 赵构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是妍儿妹妹。可是我不与她比……” 赵构话没说完,德妃又问:“福柔帝姬现在何处?” “在我宫外别院。” 德妃又追问道:“刚刚官家可问你福柔帝姬的事情?” 赵构一怔,突然意识到此事确实反常。赵喆向来疼爱赵妍儿,这次自己说迷晕了赵妍儿,赵喆竟然毫不关心。 他有些犹疑,试探着问母亲道:“母亲的意思是……妍儿已经失了圣宠?” 德妃没有回答儿子的问话,而是继续问道:“你说官家为何将此事全权交由我处理?” 赵构现在脑子已经有些乱了,思考不出问题的结果。 德妃这才说道:“你的父亲,和别人的不同。他只想享受儿女膝下的天伦之乐,却不想承担教育儿女的责任。”话到此处,德妃停顿了一下,等儿子消化了信息,又说道:“而他是皇帝,也有这样做的权力。” 赵构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心中震惊不已,嘴上语无伦次的说道:“这么说的话,这样……那样……我们这些子女……我和妍儿,岂不是……岂不是像是父皇养的……狗。喜欢的时候玩一玩,不喜欢的时候丢一边。甚至……甚至打死也行?” 德妃再次盯着自己儿子的眼睛,脸色冷清的说道:“你要非要这样理解的话,你与陛下养的宠物也没有差别。” 原本跪着的赵构,颓然坐在地上。他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话语。但细想之下,真相可能就是如此。 父皇和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是真的。但有时候的厌烦也是真的。 若是那厌烦能够忍受,倒也无伤大雅。但若是超过了忍耐的极限…… 赵构不敢再想,今天的他绝对过界了。 他突然就想起了赵喆让御前班直打杀他时的眼神。也明白了母亲在宣和殿上那一番表演所为何事。 但他更担心的是被他好心害到绝境的赵妍儿。 他再次跪了起来,对德妃说道:“请母亲救救妍儿。” 德妃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坐回椅子,任由儿子抱着自己的腿哀求。 半晌才问道:“你对福柔帝姬情真意切,她对你却是真心吗?” 第95章 迷局鸳鸯计荒唐 赵妍儿慢慢从昏睡中醒来,赵构的迷药明显不如刘腾给绿桃的高级。 赵妍儿醒来后只觉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有些疼。 她觉得也没有必要像之前一样装死,便扶着脑袋坐起了身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躺在她身边的佘彦质。 佘彦质一身酒气,头发凌乱,眉头微皱,像是在做噩梦。 赵妍儿立刻就明白了赵构的计划。那个混蛋不明所以,竟然来了个乱点鸳鸯谱。直接做主将自己许配给了好哥们,还搞了个釜底抽薪,来了个生米煮成熟饭。 赵妍儿忍着头痛,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衣服完好无损,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个赵构八成是将两人都迷晕了,扔到床上就不管了。赵妍儿松了口气,至少自己的那啥还在。 心里想着怎么回去收拾赵构。赵妍儿便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 当务之急乃是溜之大吉,然后来个死不认账。估计赵构做的这事,能把赵喆活活气死。自己死不认账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走到门口,赵妍儿悄悄观察门外。只见两个壮硕的护院守在外面。 得了,这是跑不了了。 她哪知道,赵构昨日迷药下多了,早上起来叫不醒二人,便命人在门外看好门,自己先跑去大内邀功。 见门口出不去,她又四处转了一圈。依然没有寻到出口。 赵妍儿找了个凳子坐下,思考起来破解的办法。 仔细想过,却发现竟然没什么好办法。这个时代,和一个男的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尽管什么都没发生。但自己的清白应该是没了。 刘贵妃和茂德帝姬挖空心思的算计,都没能成功。这赵构灵机一动就成了。 真不愧是害死岳飞的狗皇帝,坑起队友来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想到赵构,赵妍儿又将目光放在佘彦质的脸上。 不得不说,这位探花郎长得是真好。如果非要选个男人做相公的话,赵妍儿觉得这位还是能接受的, 赵妍儿认真的想了最后迫不得已嫁给佘彦质的事情。 现在经过一系列的谣言,虽然自己是赵喆亲生女儿的事情算是被他认可。但两人之间的关系难免会出现裂痕。 加之赵喆本来就有喜新厌旧的本性,自己在赵喆心中的地位怕是要开始走下坡路。 下一步自己要想办法修复和赵喆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增加新鲜感。 让我们重新复习一下《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十三条:是人都有劣根,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最安全的距离就是若即若离。 前段时间对赵喆太过亲近了,这个时候嫁出宫,便也能起到一定保持距离的作用。 而且如果能够将佘彦质调教成听话的驸马,自己在宫外应该会更加自由。 刚刚打定主意,佘彦质就动了一下,看样子是要醒过来。 赵妍儿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爬到床上,骑在佘彦质身上,双手掐住他的脖颈,稍一用力,佘彦质吃疼,睁开了双眼。 睁开眼睛的佘彦质发现一个女子正掐自己脖子,立刻意识到危险。他也是自幼练武之人。立刻缩紧脖子,然后双手扣住女子手腕脉门。用尽全力一扭。那女子手就被拧开。 佘彦质动作利落,翻身就将女子压在身下。 女子立刻大喊道:“你这淫贼,看我不杀了你。”然后全身挣扎起来。 女子显然也练过武。两人一番搏斗,最终还是佘彦质技高一筹。死死的将女子压在身下。 女子挣扎一番,却没能成功,说话就带了哭腔:“你可知道我是谁?今日你辱了我清白,我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佘彦质这才认出屁股朝上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是福柔帝姬。 昨夜的记忆开始回归他宿醉的大脑。能高中探花的终究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个中缘由。 连忙解释道:“帝姬误会了,在下也是受广平郡王陷害。” 赵妍儿继续哭道:“好你个登徒子,九哥哥是我亲哥,又是你好友,怎会拿我来陷害你。” 佘彦质也没想到赵构会做出如此出人意料之事。 那日去张相公府上饮宴,所到宾客众多,他这探花郎却是主角。 赵构到的有些晚,可是赵构来了以后,素来千杯不醉的他便开始有了醉意。直到佘彦质小声求救,赵构才出来挡酒。 那时佘彦质虽然有些醉了,但还算清醒,记得赵构也小声问他:“我替你挡酒,你要如何报答?”“你觉得福柔帝姬如何?”之类的话。 佘彦质当时没有多想,只是顺着赵构的话说,对福柔帝姬自然也是多有溢美之词。 没想到赵构竟然在趁他酒醉做出这等事来。佘彦质第一担心的就是,赵构是不是冲着自己家族来的。 但细想之下,自己家族与赵构根本就没有冲突。甚至说佘家世代镇守西北,在朝中基本没有得罪过人。又怎么会与赵构冲突? 然后佘彦质又想自己曾得罪过什么人。却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又想是不是赵构嫉妒他的才华。只是嫉妒这种事情,赵构想要陷害自己,有无数手段,没必要搭上自己的亲妹妹。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原因,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只能是真相 所以佘彦质明白了赵构是真的想撮合他与福柔帝姬,只是这种撮合,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佘彦质心中有了想法,便对赵妍儿说道:“帝姬恕罪。在下放开帝姬,咱们好好商量如何?” 赵妍儿却道:“我清白已经被你毁了。你杀了我。” 听赵妍儿这样说,佘彦质哪还敢松手。万一松手,福柔帝姬来个触柱而死,他这罪名就大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却听开门声传来。赵构引着德妃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说:“我早上走时,怎么都叫不醒他们两个。八成是迷药用多了。想来此时也未必能醒。” 待进屋看清两人情况,忍不住尴尬一笑,说道:“母亲,咱们来得不是时候,人家小两口正亲热呢。咱们还是先出去。” 佘彦质和赵妍儿心中不禁同时怒道:“神他喵的亲热,赵构你是眼瞎吗?” 第96章 计成良缘惊秘闻 心中想法只是一个闪念。赵妍儿抢先开口叫道:“九哥哥,救我。” 声音中带着哭腔,将那无助、可怜的小白花气质演绎的淋漓尽致。 佘彦质赶紧放开赵妍儿,解释道:“郡王,我并未轻薄帝姬。你莫要陷我于不义。” 赵妍儿从床上站起来,哭道:“女子清白,乃是性命之本。我不活了。”说着就要往墙上去撞。 佘彦质手疾眼快又拉住赵妍儿。求救道:“快帮我拦住帝姬。” 赵构见妹妹寻死,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跑过来和佘彦质一起抱住妹妹。开口求饶。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妍儿莫要寻短见。” 赵妍儿边挣扎边哭道:“妍儿只恨自己倒霉,恨那恶贼卑鄙玷污了妍儿。怎么会恨来救我的兄长。” 赵构见现在赵妍儿还在信任自己,后悔的想给自己两个嘴巴。但为了不叫赵妍儿寻死,只能说出事情:“妍儿啊,都怪我。是我看你与彦质兄郎才女貌,又不愿意你嫁给朱勉家的病鬼,才出此下策。” 赵构的话总算是让赵妍儿安静下来。她怔怔的看着赵构,半晌才说道:“是九哥哥……出卖我?” 赵构还想辩解,却被早已进屋关上门的德妃揪住耳朵,将他从赵妍儿身边拉开。 然后才对赵妍儿说道:“我这个蠢货儿子,已经将事情告诉官家。官家雷霆震怒,责令我来处理此事。福柔莫急,探花郎莫怪,咱们坐下说话。” 佘彦质恢复了冷静,执晚辈之礼拜见了德妃。自然不敢落座。 赵妍儿这边被德妃扶着找个凳子坐下。却只是独自哭泣。 赵构有些慌手慌脚,想要说些什么哄一下妹妹,德妃却骂道:“孽障,给你妹妹和探花郎跪下。” 赵构自然是讪讪的不想下跪,佘彦质也赶紧说道:“在下是臣子,怎敢让郡王跪拜?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德妃道:“这个孽障惹出天大的祸事来,单是让他跪下赔罪尚且不能赎罪。官家曾要打杀了这孽障,我觉得也应当。但他终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若他不愿意跪。妾身便替他跪。” 说着就要起身下跪。这下赵构慌了,赶紧跪下。赵妍儿也赶紧起身扶住德妃,说道:“九哥哥一向待我很好,妍儿虽然恨他,却不想让他受责罚。娘娘还是免了九哥哥的罪责。” 德妃摆出大动干戈的姿态,本就是给赵妍儿和佘彦质两个受害人看。现在两人话都软了,便也找了个台阶下。说道:“事已至此,若是杀了这孽障能够挽回,杀了他就是。但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想应对的法子。” 佘彦质虽然也是受害者,但从性别上来讲,好像也不能说完全就是受害者。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妍儿,等她决断。 赵妍儿冰清玉洁的戏码也演完,语气缓和,抽噎着说道:“妍儿一个弱女子,又怎么知道如何应对。依着自己的想法,便是以死明志,保了自己的清白,也存了天家的体面。” 德妃立刻劝道:“妍儿莫要有此念头。你若轻视了自己性命,疼你爱你的官家又怎么办?” 赵妍儿不是傻瓜,见这次来的是德妃,便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赵喆已经有些厌烦于赵妍儿最近频生事端。 只是这次她对渣爹的薄情寡义又有更深刻的了解而已。 德妃见赵妍儿暗自思索并不说话。便出口问道:“探花郎可曾婚配?” 佘彦质刚想开口回答,赵构却抢着说:“母亲,我早打听清楚了。彦质兄没有婚配,也没有定情,更没有心上之人。” 德妃狠狠地瞪了赵构一眼。赵构这才闭嘴。 佘彦质则回答道:“正如郡王所言。” 德妃点点头,又问了佘彦质家中情况,这才说道:“不瞒探花郎,福柔帝姬也到了婚配的年纪。皇后和贵妃也都商议着给她说一门亲事。我看此番阴差阳错,不如就借此让你们成了姻缘如何?” 德妃话音刚落,赵妍儿立刻道:“娘娘,妍儿就算死也不能嫁给一个登徒子。” 赵妍儿是做了嫁给佘彦质的打算的。但是这嫁的过程,却要讲究。无论是之前嚷嚷着以死明志,还是现在的誓死不嫁,其实都是必须演给佘彦质和别人看的。 若是顺嘴就答应嫁给佘彦质,不但会被别人小看。同时也会让佘彦质轻视。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三条: 不想做的事情要撺掇别人出来反对,自己再从中间劝说,最后搅黄这事儿。想做的事情则要自己出来反对,再让人劝说自己,甚至央求自己,最后再做这事儿。 佘彦质也反对这门亲事,见赵妍儿先开口反对,便闭嘴不说。 德妃早料到赵妍儿会如此说,便说道:“妍儿,本宫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如今你已经……唉……都是那逆子早得孽。你若不愿意嫁。我先打死他。” 说着就要动手打赵构。赵妍儿赶紧上去拦住,说道:“娘娘,妍儿不想嫁。也不想让九哥哥受罚。” 德妃道:“世间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你若不嫁,他赵构伤天害理逃不过官家的大义灭亲。官家又怎么不心疼。” 赵妍儿只能默默垂泪。 德妃又说:“况且,佘探花也是被这孽障害了,并非什么登徒子。探花郎一表人才,本宫更是听说,京城未出阁的女子,无不想嫁给他。” 赵妍儿还是不说话。 德妃接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现在若不肯嫁探花郎,几年之后择婿,那些贵族子弟未必有这般优秀的。到时候选不到良人。又该如何?” 话已至此,赵妍儿适当的表现出了一些松动。 而佘彦质看赵妍儿似要答应,却率先出口道:“娘娘容禀。在下对此事也心存疑虑。只怕暂时不能应下。” 德妃知道,要是今日不定下此事,日后更难再提。便道:“探花郎既然没有婚约在身。又没有心仪女子。你虽才华横溢,福柔帝姬才德样貌却也不差。是看不起我家不是?” 佘彦质哪敢说看不起皇家。还要再说,德妃却趁他不注意,给赵构使了个眼色。 赵构此时智商倒是在线,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揪住佘彦质的衣服,叫嚣道:“好你个佘彦质,枉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现在却是要吃干抹净便不认账吗?” 佘彦质瞪了赵构一眼,心说:“你还有脸说我?”但嘴上却不能如此说。 眼见被赵构步步逼迫,最后只能对着德妃行礼道:“不是在下不愿,实乃不能。在下真有难言之隐。” 赵构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什么难言之隐?” 佘彦质只能硬着头皮道:“在下幼时上阵骑马,伤了……下体。不能人道了。” 第97章 各怀心思定婚事 家人们,谁懂啊?好不容易选了个看的过眼去的驸马,竟然是个太监。 换做一般的帝姬公主,自然是千百个不愿意。 但不能人道这几个字,在赵妍儿这里却是大大的加分项。 几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同时,赵妍儿就要立刻拍板叫道:“甚好,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赵妍儿终究是不能这么做,只能静观其变。 佘彦质自爆短处,惊呆了在场众人。过了半晌,赵构才反应过来,说道:“你这厮,不愿意娶我妹子就算了。怎么编出这样的故事来诓骗我?” 佘彦质苦笑道:“殿下,我怎会用这种事情骗你?” 赵构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好兄弟竟有这样的难言之隐,他该怎么劝说。 德妃则提醒道:“此事事关帝姬,探花郎若是说谎可是欺君之罪。” 佘彦质便道:“在下明白。在下并不曾说话。还请娘娘明鉴。” 赵构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是不相信此事,便道:“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找御医来验过才是。” 佘彦质一把甩开赵构抓这他袖子的手,怒道:“你不信便不信,我自有方法证明。却要如此折辱我作甚?” 赵构便问道:“你又如何证明?” 佘彦质道:“此事只有家母知道,娘娘可以写信给府州家母,询问此事。” 佘彦质来京赶考,母亲还在家乡府州,常理上说,德妃要写信过去询问。他自然没办法提前和母亲串通。 佘彦质既然这么说了,想来说得就是实话。 赵构再次羞愧的想给自己两个嘴巴。想要出声道歉,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德妃便道:“既有隐疾,为何只有你母亲知晓?” 佘彦质道:“事已至此,在下便不隐瞒。在下的父亲乃是佘家旁系,却是他那一辈佘家最优秀的子弟。靠着自己的本领打下了偌大的爵位。只可惜家父早亡,只有我一个子女,我若是不能传宗接代,只怕嫡系叔伯会惦记上父亲爵位。将自己没出息的儿子硬过继给父亲。” 德妃不忍地叹道:“大家世族,却是连一对孤儿寡母都容不下。” 佘彦质道:“正是如此。此乃在下家丑,还请娘娘和两位殿下替我保密。” 德妃点点头,说道:“我们自然守口如瓶。只是福柔的事情官家已经知道。我却难以就这么向官家交差。” 天子不同于常人。若是将佘家隐私告知赵喆,只怕他会对佘家有看法,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佘彦质。 众人正一筹莫展。赵妍儿却说道:“我愿意嫁给佘探花。” 另外三人不由用颇为震惊的目光看向赵妍儿。明明刚才她还要死要活的不愿意嫁,如今怎么就突然同意了? 赵构最先反应过来,劝道:“妍儿,你可想清楚了,彦质兄他……”赵构没有说出后边的话。 佘彦质却主动说道:“帝姬难道愿意婚后独守空房吗?” 赵妍儿却反问道:“佘探花怕被家族嫡系谋夺家产,可想过,之后若是没有子嗣当怎么办?” 佘彦质自然想过,答道:“到时候我会在别处寻一个幼儿,就说是在外的私生子,带回家中来继承家业。” 赵妍儿点点头,无痛生子这种好事,她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于是说道:“无论怎么说,我已不是清白身子。即便是现在隐瞒了此事。将来无论嫁到哪个夫家,都会心中有愧。若佘探花不嫌弃妍儿,妍儿希望能与佘探花结为伉俪。” 佘彦质看着眼角还有泪痕的帝姬,犹如看到一朵刚刚被雨淋过的白莲。心中不由的心疼起她来。 德妃适时插嘴道:“探花郎可愿意?” 佘彦质则再次向赵妍儿确认:“帝姬可想好了,深宅妇人,独守空房可是难熬的事情。” 赵妍儿则反问道:“你我之间虽然有误会和争执。但佘驸马不会故意报复我,将我独自一人扔到自家宅院便不闻不问?” 佘彦质连忙道:“若是有幸娶帝姬为妻。能力范围外的事情虽然做不到。但是陪帝姬说说话,外出游玩,或者帝姬有什么爱好,在下还是愿意作陪的。” 赵妍儿道:“将来若是抱养了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用心抚养他成人。” 赵妍儿一番操作,还没结婚便在心理上占了优势。现在佘彦质觉得亏欠她,以后自然更好拿捏。 德妃见两人越说越近,心中欢喜,便打趣道:“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畅想婚后生活。咱们还是先定下正事来要紧。” 佘彦质和赵妍儿都有些脸红。 德妃又问佘彦质:“婚事你能做主吗?” 佘彦质道:“这些事情向来是家母说算。我向家母说明情况,想来她是愿意的。” 德妃却道:“倒是莫要说得太过详细。尤其是涉及帝姬清白的事情。若是如实告知令堂,怕是会让令堂多想,反倒让以后婆媳不好相处。” 佘彦质道:“在下定会慎言。” 德妃又建议道:“探花郎可以说是你与帝姬偶然相会,互生好感,也向帝姬说明了身体情况。帝姬同意后,亲自求着官家要赐婚。” 佘彦质点头道:“德妃娘娘所言极是。” 定下细节说辞,德妃又说:“探花郎今日就在这别院中休息。我和构儿掩护福柔先回宫。此事还需禀告官家。明日我再送信过来。” 四人便彼此行礼告退。赵妍儿则怎么来怎么走,装了个箱子打包运回宫中。 德妃早已准备好马车。亲自护送箱子回了自己寝宫。 赵妍儿在箱子里藏了一路,到了德妃寝宫出来透了口气,绿桃跑过来抱了一会儿。德妃才说道:“一会儿我去禀报官家。妍儿可要同去?” 赵妍儿道:“我现在哪还有脸面见父皇。还请娘娘辛苦跑一趟。”说完便向德妃告辞。 等赵妍儿出了寝宫大门。赵构才忍不住问道:“母亲。何不带妍儿同去,正好让父皇安心。” 德妃摇了摇头说道:“官家此时未必愿意见她。” 赵构只是叹气。 德妃道:“你放心,这丫头比你可聪明多了。要是我所料不错,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重得圣宠。” 赵构却并不乐观,说道:“我本是好意,却做了坏事。谁能想到彦质兄处处都好,却……” 话说一半便给咽了回去。这秘密一定要烂在自己肚子里。 第98章 韦贵妃协理后宫 德妃嘱咐自己儿子几句,便又匆匆去宣和殿回报。 赵喆没想到德妃这么快就完成差事,便详细问了几句。 德妃也将事情经过,略过了佘彦质隐私部分讲给了赵喆。 赵喆听后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倒是促成了一对姻缘。” 德妃听出了赵喆语气中的不屑,却也没有替赵妍儿辩解。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德妃刚刚汇报完工作。便有内侍通传刘贵妃求见。德妃起身告退,却被赵喆拦下。 “想来也是福柔帝姬的事情,你留下听听。”赵喆吩咐了一句,便传召了刘贵妃。 刘贵妃看到德妃也在,心中不喜。但还是依照礼仪见面。 然后她就向皇帝说明:“福柔帝姬的事情,臣妾已经和朱家那边议亲。朱家的意思是想尽快迎娶帝姬过门。” 赵喆皱了皱眉头,问道:“是你着急,还是朱家着急?” 刘贵妃听了赵喆的问话,便察觉到了赵喆态度的变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向德妃,德妃却是面无表情,没有搭救她的意思。 刘贵妃只能硬着头皮说:“听说帝姬下嫁的事情,朱勉自然激动万分。所以才急着求娶。” 赵喆道:“你又为何着急把消息透露给朱勉?” 刘贵妃心想:“那不是你吩咐的吗?”心中纵然腹诽,但嘴上自是不敢说。 赵喆见刘贵妃没有说话,心中邪火无处发泄,想到这阵子的烦心事,就觉得是刘贵妃的问题。 刘贵妃协理后宫多年,自然出过许多纰漏,但因为刘贵妃本人和女儿茂德帝姬都得宠,所以地位也没动摇。 现在赵喆觉得后宫总是出问题,便是刘贵妃管理能力不足,再加上德妃今天出面解决问题,作为对比。于是动了换人管事的心思。出口问道:“刘氏协理后宫几年了?” 刘贵妃被叫做刘氏,便觉不妙,直接跪在地上,说道:“臣妾已协理后宫七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好一个但求无过。”赵喆问道:“这后宫都要被你管成青楼了。” 刘贵妃还不知道昨日福柔帝姬出宫的事情。只以为皇帝还在怪罪她茂德帝姬的事情。 于是认错道:“臣妾知错。” 赵喆正在气头上,随口说道:“既然知错,就要受罚。即日起剥夺贵妃刘氏协理后宫之权。擢升德妃韦氏为贵妃,协理后宫。” 刘贵妃心中凄苦,茂德帝姬的事情已经处罚过她了。怎么皇帝又发起了邪火?她还想出言辩解。德妃却已经行礼谢恩。 皇帝等德妃谢完恩,便道:“你们这就去交接?” 刘贵妃再想辩解已经没了机会。只能跟着德妃出了宣和殿、 不对,现在应该说是跟着韦贵妃出了宣和殿。 出了宣和殿的刘贵妃有些恍惚,事发突然,竟然有些没了主意。 还是韦贵妃说道:“娘娘,此事非同小可,咱们还是去皇后娘娘那边交接。” 刘贵妃看了一眼韦贵妃,回过神来,忍不住说道:“好你个韦氏,竟然是闷声发大财的主儿。平日里不言不语,这到关键时刻却捅我刀子。” “刘贵妃慎言。”韦贵妃道,“此时官家正不舒心,你却要再生事端吗?” 刘贵妃听了此语,依旧愤愤,但说话的声音却明显小了:“我不管那些,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韦贵妃却道:“刘贵妃,我要给你什么交代?上命难违,难道你还想进去跟陛下理论一番?” 刘贵妃现在已经后悔,刚刚官家宣布命令时,她还有机会辩解,但德妃一套行云流水的谢恩撤退,带了她的节奏,也让他失去了辩解的机会。 刘贵妃知道自己在皇帝面前已经说不上话,便将希望寄托于皇后,先韦贵妃一步向皇后的蕊珠殿走去。 皇后郑氏本在宫中看话本子,却见刘贵妃怒气冲冲走了进来。见了皇后便哭诉了自己的委屈。 皇后听得皱眉,等韦贵妃跟来,彼此见礼后才说道:“官家既然有了旨意,咱们姐妹也不好违逆。以后还劳烦韦贵妃为陛下和本宫分忧。” 韦贵妃立刻行礼称是。 刘贵妃没想到素来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皇后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刚想开口,韦贵妃却先道:“官家也是一时生气,没准过几天就把这协理后宫的权力交还给刘贵妃了。臣妾就当暂时替一下刘贵妃。” 刘贵妃听了这话更加生气,说道:“你扮什么好人?刚刚若不是你在官家面前使坏,我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韦贵妃却反问道:“哦?姐姐说我使坏,我又如何使坏了?” 刘贵妃语塞。 皇后却道:“刘贵妃是当权日久不知礼仪了吗?” 皇后语气森严,看样子也有些生气。 刘贵妃确实骄横惯了,还想开口,皇后又道:“刘贵妃若是再有不瞒,我看干脆我让位出来,可好?” 刘贵妃自己也知道,现在官家正不喜自己,若是再闹起事情来,还是自己吃亏。 只能耍着脾气将宫务交接。 皇后看着二人交接完,才说道:“韦贵妃履新,琐事诸多,便先去忙。” 韦贵妃领命去了。皇后对刘贵妃的态度却立刻软了下来。 “妹妹真傻。”皇后道,“你侍奉官家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官家性子。现在怎么能与韦贵妃起正面冲突。” 刘贵妃见皇后还是偏向自己的,于是带着哭腔道:“臣妾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现今却被韦氏顶替。心中自然不甘。” 皇后挥了挥手,屏退众人,向刘贵妃面授机宜:“妹妹在宫中经营多年,门人顾旧多如牛毛,难道非要与韦贵妃正面冲突吗?”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暗中用些手段?” 皇后道:“妹妹不是蠢人,只是刚刚一时气糊涂。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后宫的事情千丝万缕,若不能上下通力合作,又怎么不出纰漏?” 刘贵妃心领神会,说道:“臣妾这就回去布置。定叫那韦氏现了原形。” 皇后微笑点头送走了刘贵妃。面容则慢慢冷了下来。 心道:“真是个蠢货。原本茂德帝姬还算有些小聪明,现在茂德帝姬不能入宫帮你,我看你才是原形毕露了。” “你一个贵妃不掌权,和进了冷宫又有什么区别?哪还有多少门生顾旧会听你的话。” “不过蠢货总是有的。给韦氏制造些麻烦,本宫也好尽快收服她。” 第99章 贵妃帝姬共谋事 许多时候,人们往往会高估自己。 看到领导岗位,难免觉得我上我也行。 等真正坐到那个位子之后,就会发现:可能手下管了八个人,却有十二个心眼子。 你说一句指令跑步向南,三个人向东,三个人向西。就剩两个听话的,一个却笨的听错指令向北走去,另一个自作聪明非要骑马。 德妃是一宫主位,并非没管过事情,但刚刚协理后宫这么大一摊子事,还是有些吃力。 刘贵妃虽然是树倒猢狲散的架势,但终究还有几个死党。多是利益纠葛太深,难以抽身之辈。虽不愿意得罪新掌权的韦贵妃,但在刘贵妃的强令下,也不得不在小事上驳一些韦贵妃面子。 韦贵妃也知道此中蹊跷,但现今皇后的态度怕也是歪的。自己只能暂时忍耐。 但韦贵妃也不是吃素的。她没什么背景,娘家势力与刘贵妃背后的蔡京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一直以来低调行事。 若不是这次赵构卷入大事,她也不会主动出来。 在她看来,既然已经得罪了刘贵妃一党,便不能再缩回去当自己的德妃。若是如此,指不定要被怎么报复。 刘贵妃一番操作为难与她,甚至让御前的事情出了几次纰漏,显得她管理无方。但她并不着急。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韦贵妃自然有后手,而她的后手就着落在把她卷入纷争的罪魁祸首身上。 四月初十,刚过了一个纰漏百出的佛诞庆典。韦贵妃就到了拂云阁西厢房找福柔帝姬谈论婚嫁事宜。 韦贵妃进了西厢,并没有直入主题。她知道赵妍儿是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太过直接反倒显得没有水平。 “妍儿房间还是素雅依旧。之前被茂德帝姬强取豪夺的赏赐不是要回来了吗?怎么不布置?”韦贵妃故意提起茂德帝姬,表明自己与赵妍儿是同一战线。 “贵妃娘娘切莫见怪。妍儿平时就喜欢书画写字,摆着那些奢华物件反而碍手。”赵妍儿大概能猜到韦贵妃特地来一趟的目的。所以她着重强调了贵妃二字。意思就是韦贵妃也得了好处。现在自己不想参与后宫争斗。 韦贵妃又道:“妍儿性情高雅,却不像我那构儿,总是四处惹祸。有时候本宫真想,要是妍儿是本宫亲生该是多好。” 韦贵妃的意思是你福柔帝姬是置身事外了,我却搅和在后宫争斗之中,咱俩是一派的,你不帮我帮谁? 赵妍儿道:“娘娘对我视若己出。只可惜妍儿财薄福浅。却没什么能孝顺娘娘的。” 这句话充分肯定了自己和韦贵妃的同盟关系,但也说明了自己已经失了圣宠,帮不了贵妃娘娘的忙。 韦贵妃道:“本宫喜欢妍儿乃是眼缘,哪里会贪图什么孝顺。本宫现在协理后宫,手中也有些权力。若是妍儿不嫌弃,便搬到本宫的昆玉殿来住。如何?” 这是说自己现在也有权力,两人强强联合才是正理。 “那真好。妍儿要是能每天陪着娘娘说些话也是好的。”赵妍儿嘴上这么说,是见推脱的差不多了,再推脱就寒了贵妃的心。她自然不敢真搬去昆玉殿住。 且不说韦贵妃可不是任婉容那种普通人,慧眼如炬没准就看出自己的不普通。就说那赵构,就是在昆玉殿的房中迷晕赵妍儿,害的她差点以为兄妹亲情要变质。如此恐怖的回忆,她哪敢再去赵构身边居住? 韦贵妃见赵妍儿松口,便说道:“妍儿既然愿意,本宫这便禀明官家和皇后娘娘。” 赵妍儿赶紧道:“只是最近父皇不常召见我,怕是未必应允。”这是再次提起自己失宠的事。 韦贵妃却道:“陛下最近心烦,整个后宫都跟着有些显影。想来妍儿蕙质兰心,定能找到解开陛下心结的办法。” 这就是说赵妍儿有办法重获圣宠了。 赵妍儿也准备展开新一轮的计划。于是说:“父皇曾经答应为妍儿做一幅画像。现在妍儿眼瞅就要出嫁,不知父皇是否还记得此事。” 韦贵妃接收到信息,知道赵妍儿是让她帮忙跟官家说这事儿,便立刻答应下来:“正好今天咱们商议一下妍儿出嫁的事情。商量出个眉目,本宫向官家禀报的时候说说此事。” 赵妍儿点点头。 韦贵妃又道:“官家已经传令佘可大进京,预计十日之内能到京城,之后是三书六礼的程序,这些你都不用操心。自有我操持。” 赵妍儿表示了感谢。韦贵妃又说:“婚期我想着是定在中秋前后,到时候请林真人算个好日子。” 赵妍儿算了算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也不算仓促。便点头同意。 韦贵妃继续介绍说:“佘探花按照惯例会到地方上任职。估摸是个通判之类的官。到时候让官家给他选个近些的地方,先让他走马上任。月余安顿好了环境,再回京城娶亲。到时候你和他再去地方,便也不用操心安顿。” 赵妍儿忍不住赞叹道:“贵妃娘娘的安排简直天衣无缝。后宫以后有贵妃娘娘协理,乃是我等幸事。” 韦贵妃笑着接受了赵妍儿的称赞。又道:“妍儿真会说话,以后搬到昆玉殿,本宫怕是要被妍儿哄得年轻几岁。” “贵妃娘娘本就年轻,若再年轻,可不就成小女孩了?”赵妍儿又哄了一句,才道,“只是妍儿本来已经答应任婉容要从拂云阁出嫁。怕是不能搬去昆玉殿。” 韦贵妃也没真心想让赵妍儿搬过去,于是只是叹息,表示了遗憾。 两人一番交流,韦贵妃便简单打了腹稿。到宣和殿面见官家。 赵喆正品香弹琴,见韦贵妃来访,便有些不悦地说道:“凡事多和皇后去说。你既然协理后宫,却总是不愿意自己拿主意,是什么道理?” 韦贵妃赶紧称是,但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有些事情若不和皇帝说,到时候不合他心意,又指不定落个什么罪过。 让赵喆数落一通,韦贵妃才试探着开口说道:“今日去与妍儿商议婚事,妍儿说了件事情,我却不得不找陛下说上一说。” 赵喆见韦贵妃谨小慎微的模样,怒气稍平,问道:“什么事?” 韦贵妃说:“自从那日之后,妍儿整日不得开心。今天跟我说话,臣妾多嘴问了一句。妍儿说是陛下之前许诺给她画像。眼看着要出嫁了却没有动静,心中甚是不安。” 赵喆一怔,回忆一番,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第100章 福柔帝姬失圣宠 皇帝的话是金口玉言,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赵喆首先是个男人,然后才是个皇帝。 曾经许诺给赵妍儿画像的事情他早已抛到脑后,如今被韦贵妃旧事重提,总算记起来。但难免有些尴尬。 于是说道:“朕近日没心思画画,福柔却提出这样的要求。真叫朕为难。” 韦贵妃这次却丝毫没有给他面子,说道:“陛下若是推脱,我跟她说出嫁了再给她画也是一样。但她若是出嫁了,可就不单是陛下的女儿了。” 赵喆立刻心情大坏,怒道:“怎么就不是朕的女儿了?” 韦贵妃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妍儿现在眼中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父亲。出嫁了眼中又全是谁?” 赵喆冷哼一声:“茂德帝姬出嫁以后……” 赵喆想说茂德帝姬出嫁后就经常回宫,韦贵妃却失礼的打断皇帝的话:“结果又如何?” 此语如晴天霹雳,打在赵喆心上。他第一次有了痛失爱女的感觉。 缓了一会儿,赵喆才有气无力的说道:“爱妃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韦贵妃又义正言辞地说道:“臣妾甘冒圣怒,出言说理。就是怕皇帝等到妍儿出嫁才后知后觉。现在妍儿还在宫中,陛下何不多见几面,以后也算没了遗憾。” 赵喆深表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也是后宫第一次有妃子出言顶撞,他对韦贵妃却高看了一眼。觉得韦贵妃做事虽然疏漏,但道德人品却是极好。 有了如此的好感,赵喆便又觉得,刚刚管理宫廷,出些纰漏在所难免。反倒是之前,宫里正是因为没有韦贵妃这样有德行之人主事,才会接连出了丑事。 “如此说来我倒要替妍儿画像,多日不见,对她的模样却有些模糊了。你便叫她来给我看看。”赵喆吩咐了韦贵妃。 韦贵妃却道:“既然是要画像,却也得给福柔准备时间。她现在正忧思狼狈,但凡女孩子,哪里愿意画像时不美?” 赵喆心想也是,便与韦贵妃约定明日一早再见赵妍儿。 这日晚上,赵喆再次失眠,却不是思虑自己从前种种作为,而是想着画画的事情,仍觉得自己难以下笔。 又回忆赵妍儿的模样,却真觉得模糊。好在模糊的只是面容,服装和妆容倒是清楚。 无论是一身男装的假小子,还是盛装奢华,面贴珍珠的皇朝帝姬,那些服装身姿竟然那般清晰。 待到翌日一早,赵妍儿过来行礼拜见,打了一夜腹稿的赵喆却将之前的想法推翻。 只见赵妍儿穿了一身青色道袍,头戴白玉莲花冠。几缕散乱青丝垂下,落在她如玉的颈间,衬得她肌肤愈发莹润。 她的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凝波,眸中似有星辰闪烁,却又带着几分出尘的淡漠。鼻梁挺秀,唇色浅淡,微微抿起时,仿佛含着千言万语,却又无一字可说。 赵喆一个恍神,突然想起了自己曾和林真人论道圣人法相。 赵喆昨晚思索一夜女儿扮相,如今道装的样子,美丽高贵又神圣庄严,相互融合之间,让赵喆觉得,这就是他心目中的圣人模样。 那一刻,赵喆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拿起笔来绘画。 只有搞过艺术创作,才能体会灵感迸发带来的爽感。 赵喆也未与赵妍儿说话,而是伏于画案,急切落笔。 赵妍儿也不说话,仿佛真的修仙入定,一动不动。 待到画稿初成,正是现在赵妍儿道装的写实画像。赵喆却有些不满意,随口说道:“妍儿,你来看看,我却觉得不是十分满意。” 赵妍儿行礼向前,站到御案后面看了一眼道:“妍儿想要的是和父皇在一起的图画。” 赵喆这才恍然。于是立刻修改。 父亲正坐参禅,女儿侍立一边。一个道君,一个仙童。这才满意。 只是草稿,还尚未染色,便已有七八分的神韵。 赵喆喜不自胜,对赵妍儿柔声说道:“妍儿,你先回去,待我画好这画,再去找你。” 赵妍儿领命行礼。这次见面,父女之间竟然说话不到五句。 赵妍儿走后,赵喆却并未急着染色,只是觉得现今灵感迸发,神清气爽,又画其第二幅线稿。 御笔不停,一口气又画了足足四幅,分别就是赵妍儿的四种妆造,对应四个季节。 有现实描写,如春季宫装游园,就是三月初三那日游玩场景。 有凭空想象,如夏季素衣戏水,却是赵喆个人神思灵感。 五幅线稿画完,再做精修,然后就是准备染色。赵喆再抬头,竟然天色已暗,腹中饥饿。 赵喆叹了口气,此时天色已经不适合再画,只能传膳歇息。心中却还是想着着色的事情。 而赵妍儿从宣和殿回去,却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赵喆沉迷绘画,竟然没有机会说话,自己准备的诸多伎俩无法展开,算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终是自作聪明。 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 不得不说,赵喆虽然很“渣”,但是对艺术创作上还是保有一颗赤子之心的。 这样的赤子之心难能可贵,以至于后世无数人为之唏嘘慨叹。倘若赵佶仅以艺术家之身徜徉于丹青笔墨之间,而非肩负帝王之责,那该是何等幸事!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四条: 绿茶的精髓在于灵活应变,无论局势如何变化,总能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应对。 回到拂云阁西厢,赵妍儿已经又想出来新的计划。将绿桃唤到身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于是,第二天中午之前,赵妍儿终于得见天颜的消息传遍后宫。 消息的内容比较客观,赵妍儿费尽心思拜见陛下,陛下却只顾自己低头作画。两人一起待了一个多时辰,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到五句。 这个消息传播开后,又有无数的人通过各个渠道来核实事情是否属实。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皇帝身边服侍的人众多。等这个消息逐渐被核实。宫里宫外的有心人也都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福柔帝姬彻底失宠了。 这位帝姬,如同一朵昙花,在深宫的夜色中骤然绽放,又在转瞬间凋零。 她的得宠来得迅猛,短短三月间,便从默默无闻的小透明一跃成为皇帝心尖上的明珠。 然而,她的失宠却比得宠来得更加迅疾,仿佛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璀璨一瞬,便坠入无边的黑暗。 她得宠时虽未张狂无忌,但也与人结怨,引人嫉妒。 现在彻底失宠,必将迎来难以想象的反扑与报复。 第101章 失宠帝姬遭谋算 赵妍儿面见官家,官家却只对她说了不到五句话的事情传开后。最先发难的自然就是刘贵妃。 刘贵妃亲至拂云阁,摆开了贵妃架子。拂云阁主位任婉容不得不携拂云阁全员迎奉。 行礼后,刘贵妃却没给任何人好脸色。看着依然道装打扮的赵妍儿忍不住说道:“马上就要出嫁了,却扮个道士,像什么样子?” 赵妍儿却不给她面子,怼道:“父皇是道君皇帝,女儿自然扮个道士,不然还扮个尼姑不成?” 刘贵妃没想到赵妍儿失了势还敢顶撞她,于是瞪圆了眼睛,怒道:“你这丫头,越发没了教养。” 赵妍儿却不受她这份气:“贵妃娘娘这眼睛瞪这么圆。小心被高球偷去当球踢。” 赵妍儿这么肆无忌惮,原本还想开口劝架的任婉容立刻进入老僧入定模式。 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只怕被殃及池鱼。 高球原本算是蔡京一党,自然也是刘贵妃一党。现在已经成了鬼魂,又被赵妍儿拿出来怼人,当真是有些伤人。 刘贵妃已经步入中年,她这个年纪,被小辈给怼了,简直就要气炸。 但现在她没了协理后宫之权,再生气也不能直接发落赵妍儿。咬着牙生气,仔细想想除了原地爆炸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于是调转枪口,质问任婉容:“这就是你教养的帝姬?” 任婉容面色不变,说道:“福柔帝姬虽然住在拂云阁,却也是官家和皇后娘娘的女儿。贵妃娘娘抨击她的教养怕是有些不妥。” 连任婉容都敢不给自己面子,刘贵妃这次算是彻底感受到了自己的失势。 刘贵妃还没来得及再次说话,赵妍儿却先开口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贵妃娘娘来咱们拂云阁有何贵干?” 刘贵妃过来,是要对赵妍儿进行奚落、挖苦、嘲笑、打击…… 现在赵妍儿正以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中充满了奚落、挖苦、嘲笑、打击……的意味。 刘贵妃忍不住恶向胆边生,说道:“之前茂德帝姬退还福柔帝姬了一些赏赐,其中多有错漏,本宫今天过来就是要纠正此事。” 言下之意就是要重新夺回茂德帝姬退还的赏赐之物。 赵妍儿见她如此不要脸,也直接开撕,说到:“没听说过退回来的还能再要回去的。” 刘贵妃也不再顾忌,出言还嘴:“你送出去的都能要回来,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这话倒是真的让赵妍儿一时语塞。 果然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赵妍儿以前套路过茂德帝姬,现今被刘贵妃这样怼也是没脾气。 刘贵妃见赵妍儿说不出话来,心里暗自爽快,果然,天道好轮回。曾经赵妍儿以巧言令色的卑鄙手段,将她们母女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却轮到自己这般毫不留情地奚落嘲讽这诡计多端的东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报应”。 刘贵妃暗爽一阵,立刻命令手下宫人到西厢房拿东西,绿桃上前阻拦,奈何刘贵妃手下人多势众,被拉到一边。 赵妍儿见绿桃不是对手,便亲自下场,宫人自然不敢冒犯帝姬,但赵妍儿终究也是孤身一人。只抱着最宝贝的两幅画和汝窑三足樽,其他的大多被抢去。 “刘贵妃,你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我去父皇和母后面前告状吗?”赵妍儿喊道。 刘贵妃却冷笑道:“那你得见得到两位才行。” 赵妍儿一不做二不休,抱着自己的东西和绿桃就往皇后的蕊珠殿走去。 到了蕊珠殿门口,禀报了值守内侍求见,内侍只是进去一趟,出来便回道:“皇后娘娘身体欠安,还请帝姬改日再来。” 赵妍儿也不啰嗦,直接说道:“我是来找娘娘告状的。若是娘娘不见,我便在这里等候。” 现在整个皇宫都已经知道赵妍儿彻底失宠。内侍见她说话不客气,便也丢了一句:“帝姬愿意等便等着。” 就退回蕊珠殿内。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跟皇后说了。 皇后却道:“你去查一下福柔是要告什么状。” 内侍领命去了,皇后身边的侍女却道:“这福柔帝姬也是骄横惯了,求见不成竟然赖着不走。” 皇后也笑道:“黔驴技穷而已。她还是年轻,不知道这大内诸事,只看圣宠。如今失了圣宠,哪里还有人搭理她。” 侍女也连忙称是,言道:“忽而得志的小人往往如此。” 皇后又道:“不过小人也要小心应对。一会儿打探清楚她要告状的事情,便把诸妃请来,共议此事。” 打听消息的内侍很快回报,讲了刘贵妃去拂云阁闹的事情。 皇后心中对刘贵妃更加看轻,说是斗气,但却看不过钱财一事。终究落了下乘。 然而世间之事本就如此。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即便是权力巅峰的人也是需要钱财的。不,或许说他们更加需要钱财巩固自己的地位。 聪明如蔡京、王甫,无休无止的搜刮民脂民膏,不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吗? 皇后巩固地位的方法却不是钱财,而且她作为后宫之主,也有责任主持公道。 至于主持的公道是为失宠帝姬做主,还是瓜分无依无靠孤女的财产,那就难说了。 得知事情经过的皇后,并没有请赵妍儿进朱蕊殿,而是派人召唤妃位诸人过来。 刘贵妃第一个到场,从等在门口的赵妍儿面前趾高气扬的经过。 王贤妃第二个到场,见到赵妍儿行礼,只是冷淡的打了招呼。 宸妃第三个到场,对赵妍儿以礼相待,还好言宽慰了几句。 而新晋的贵妃韦氏,则干脆称病,未曾前来。 见了这番场景,皇后心里已然有数。 韦贵妃是现今后宫内唯一可能替赵妍儿出头的存在。她虽然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但她不到场的行为,基本上相当于她表明了态度。 如此一来,赵妍儿就真成了毫无靠山的孤女。 一个皇后、三个妃子各怀心思的盘算起了怎么处置这位出尽风头的福柔帝姬 第102章 三堂会审赵妍儿 蕊珠殿内,皇后端坐主位,刘贵妃坐于侧位,另外两妃也是端坐。 赵妍儿这才被带了上来。 赵妍儿看着三堂会审的架势,便知这皇后不是要为自己做主。但也不惊慌。依照礼节行礼。却独独跳过了刘贵妃。 刘贵妃立刻抓住她的小辫子,问道:“福柔帝姬,为何不给本宫行礼?” 赵妍儿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来拜见皇后娘娘就是来告你状的,却如何再向你行礼?” 刘贵妃冷笑一声,问道:“你又能告我什么事?” 赵妍儿见她大有堂下所跪何人,为何状告本官的架势。 于是便问皇后:“皇后娘娘,我要告刘贵妃恃强凌弱,抢我财物。难道皇后娘娘还要让她问案吗?” 皇后立刻笑眯眯地说道:“妍儿调皮。咱们都是一家人,谈什么告不告的。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 “哪里有什么误会?”赵妍儿怒气冲冲,将刘贵妃从她这里抢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便是请皇后为她做主。 皇后心里冷笑:“我给你做主,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嘴上还是说着冠冕堂皇的话:“那日退还赏赐的事情本宫知道,当时乱糟糟的,没准刘贵妃真的拿错了些东西。” 赵妍儿道:“即便拿错,也不能将我房里的东西全数拿走啊?” 刘贵妃却扮做无辜道:“我拿回宫里的东西,若真有你的,我自会还你。” 皇后也道:“刘贵妃既然如此表态,福柔便等几日。” 赵妍儿自然不干:“过几日我就出嫁,恐怕到时候也未必能还回来。” 皇后道:“福柔还信不过我等吗?” 赵妍儿道:“我算是看出来了,皇后娘娘也偏向刘贵妃。”又转头对王贤妃道,“贤妃娘娘你来评评理。” 王贤妃心道:“干我何事?”又打量赵妍儿怀中抱着的书画,开口道:“我看你这孩子是把钱财看的太重。为了些许财货,竟然连皇后娘娘都不信了吗?” 赵妍儿早料到王贤妃不会向着自己。她与刘贵妃暗斗多年,刘贵妃下台,却是韦贵妃上台。其中全然没有她的好事。自然对帮了韦贵妃忙的赵妍儿没有好脸色。 赵妍儿也根本没想过要她的好脸色。于是转头看向宸妃。 宸妃立刻撇开目光,假装看不到赵妍儿的眼神,一副莫挨老子的表情。 赵妍儿眼中泛起泪光,恳求皇后道:“娘娘,您至少让刘贵妃还些东西回来。他日妍儿出嫁,若是没有嫁妆傍身,又怎么在夫家立足?咱们天家的颜面又怎么好看?” 皇后见赵妍儿服软,心中莫名的畅快起来。但她并不心软,继续敷衍道:“妍儿也不用着急,现在韦贵妃协理后宫,等你出嫁的时候她定会安排好嫁妆。” 在场的妃子都知道嫁妆对女子的重要性。 这个年代,贵族之间婚嫁,女子带进门的嫁妆多归女子自己使用。女子嫁妆丰厚,在夫家的地位和话语权自然也就更大。反之,吃喝都要靠夫家花销,自然被人拿捏。 总之,后宅女子若想生活滋润,还要靠自己带的嫁妆。 赵妍儿现在失宠,嫁妆不会由皇帝亲自过问。到时候能拿出多少也不是韦贵妃自己能够说算的。 皇后发话,王贤妃也适时开口:“福柔帝姬也不用过于贪心,我看你怀里还抱着两幅画,想来也是官家题过字的。放在外面都是价值千金的物件。” 赵妍儿听王贤妃这样说,赶紧抱紧了自己的两幅宝贝,那样子就像抱紧孩子的母亲,警惕的看着几位后妃。 王贤妃见她紧张,便又出言说道:“福柔帝姬若真怕自己的画被抢,不如交给我保管。等你出嫁的时候再还给你。” 皇后也十分愿意欣赏赵妍儿那无助又惊恐的样子,也跟着说道:“不若就把画留在宫里,不然等你出嫁后,夫家跟你索要,却未必像咱们自家人这等温柔。” 赵妍儿努力装作镇定,咬着牙说道:“我贵为帝姬,夫家还敢抢我东西不成?” 刘贵妃也咂咂嘴,取笑道:“福柔嫁的可是西北佘家。他们可是世代将门,最是野蛮,杀人就像宰杀猪羊一样。” 赵妍儿神情明显开始有些害怕。 王贤妃便出声附和:“我听说佘家祖上是党项族出身。党项人可是最为秽乱。那党项首领李元昊就是强占自己儿媳才被自己儿子刺杀的。” 刘贵妃立刻看着赵妍儿摇头叹息:“咱们福柔帝姬长得如此标致,怕是……” 轮番的语言攻击,终于让赵妍儿的心理防线崩溃。几乎瘫软的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 皇后伺机说道:“可怜的小福柔,你现在怕是还以为韦贵妃给你安排了好姻缘?” 赵妍儿听了皇后娘娘的话,才像是回过神来,垂泪哀求道:“皇后娘娘救我。” 皇后还未说话,倒是王贤妃先开口道:“这就是福柔你的不对了。空口白牙求人,怎么不将你怀中宝贝献上?” 赵妍儿看了看怀中画卷,模样却是舍不得。 王贤妃又道:“怎么?还舍不得。等你入了虎口,还护得住画吗?” 刘贵妃则火上添油道:“贤妃妹妹有所不知。那画中有一幅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怕是咱们福柔帝姬还惦记的她的情郎呢。” 王贤妃立刻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我没记错的话,王希孟不是……嗨,瞧我这张嘴,人都没了却只留了这么个念想,福柔自然是舍不得。” 一直没说话的宸妃也终于下场,没办法气氛烘托带着了。她说:“如此,这图更不能跟着福柔帝姬出嫁了。一则,夫家难免知道这图来历,到时候福柔帝姬睹物思人是挺美好,却必然让驸马吃醋。夫妇不合,吃亏的还是咱们福柔帝姬。二来,这图叫千里江山图,怎么能落到拥兵自重的佘家?” 宸妃觉得自己这两点说得对极了。正想向皇后邀功,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暴喝。 “放屁!你们这群腌臜泼妇,是没什么正事可做吗?聚在这里欺负朕的女儿。” 宸妃听了这话,顿时脸都绿了。 天可怜见的,自己来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怎么就被官家听了去? 第103章 跟刘贵妃说再见 赵喆气冲冲地冲进殿内,身后还跟着韦贵妃。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那原本称病的韦贵妃将官家叫来。 皇后心中暗骂一声贱人,还是陪着笑脸起身接驾。 赵喆却不理几个妃子,先将赵妍儿扶了起来,好声宽慰几句。才拉着女儿到主位坐下,自己则站在一边继续哄那垂泪的女儿。 赵喆尚且站着,在场的后妃们自然不敢坐。那小公主抽抽噎噎,也不说话,皇后娘娘脑中则冒出一句话。 攻守易形也。 这套路似曾相识啊,原来在拂云阁不就有一场姐姐欺负妹妹的大戏被官家抓个正着吗? 皇后暗暗后悔,她当时也在现场,自然是见识过福柔帝姬那娇娇弱弱的样子。但今日却又中奸计。 原来还笑话刘贵妃母女愚蠢,现在看来自己当时没受什么影响,还轻易化解了赵妍儿的计谋,却是因为自己当时没在人家的算计中。 不不不,怎么可能是自己的错? 自己绝对比那愚蠢的刘贵妃母女强很多,只不过是这次自己信息错误,都说赵妍儿失宠了,现在看来这是个假消息。而且赵妍儿那柔弱哭泣的样子,比上次还要可怜,演技分明是有了长足进步。 皇后快速总结了今次失败的教训,最终结论是:不是我军不给力,奈何敌军有高达……呃,不对,是奈何敌军太狡猾。 赵喆稍微安抚女儿,便开口兴师问罪:“朕知道后宫妇人心思多,却没想到你们竟如此作恶。妍儿一个可怜无辜的孩子,你们却如此欺负她。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这话说得极重,加上之前那声喝骂,在场的后妃全都缩了缩脖子。 倒是宸妃松了口气。还好官家不是只听到她一个人欺负赵妍儿,否则,若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她一人身上,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众后妃都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硬着头皮不说话。 她们不说话,赵妍儿自然也不说话,只是哭的更厉害了一些。 赵喆便更加愤怒,骂道:“还不道歉?” 后妃算是帝姬长辈,但帝姬是天家血脉。道个歉也无所谓,皇后却算是帝姬母亲,不好道歉。 于是皇后只能出面道:“我们几个是和福柔开玩笑呢。” 开玩笑?被开玩笑的人觉得好笑那才叫玩笑。 赵妍儿立刻拉住赵喆的袖子,勉强说道:“对,几位娘娘是和妍儿开玩笑呢。只是妍儿有些小气,不识逗……”话刚勉强说完,又一股悲从中来,难以自已的哭了起来。 赵喆怒发冲冠,指着皇后说道:“放屁!” 皇后自入宫以来,还未遭到皇帝如此指着鼻子喝骂,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那里。 皇后愣住了,却有其他聪明人。宸妃立刻走到福柔身边,陪着笑说道:“妍儿不哭,都是我们这些老太婆,闲得腰疼,把妍儿给惹哭了,真是该死。” 见赵妍儿还是一副伤心的样子,又说:“妍儿说得嫁妆,其实妾身早就想到了,等妍儿出嫁的时候,妾身宫里出一万贯作为添妆,保教妍儿嫁的风光,嫁的体面。” 赵妍儿这才止住了哭泣,有些认真地看着宸妃,问道:“宸妃娘娘说得是真的?” 宸妃赶紧道:“这当然是真的,之前那些胡话才是假的。” 此时后妃众人若是抱团不语,法不责众之下,没准全都受些轻轻责罚。现在宸妃这个老六出头道歉,却是陷其他人于不义。 但宸妃打定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意,拉着赵妍儿的手旁若无人的安慰了起来。 王贤妃心中暗骂宸妃无耻。然后,立刻开口道:“妾身也是这个意思,妍儿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她出嫁必然要是全天下最风光的事情。妾身也是打算出一万贯添妆来着。” 王贤妃明显是拾人牙慧,人家掏一万贯,你这里也掏一万贯,跟着随份子。只是,第一个投降的宸妃已经站到赵妍儿身边,她却没了位置,只能尴尬赔笑。 宸妃见有人效仿自己,便下意识的雌竞,又对赵妍儿道:“妾身刚刚还没说完,那一万贯是添妆,但今天妾身言语过激,是要给妍儿道歉的。空口白牙的道歉哪有诚意,我宫里正好有一匣珍珠、三匹云锦,正好作为赔礼。” 此时珍珠和云锦都是贵重稀罕物件,宸妃这道歉算是诚意满满。赵妍儿便说道:“宸妃娘娘太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用的。” 宸妃抓住机会道:“怎么不用?我这就回宫安排人送到拂云阁。” 说完就逃跑似的给皇帝皇后行礼,匆匆离开。 王贤妃看好走位,宸妃一走便闪现到赵妍儿身边,也说道:“赔礼道歉,礼物自然是要送的。我宫里还有两套新造的头面首饰,正适合妍儿这样好看的女子佩戴。还有五匹蜀锦,也差人送到拂云阁。” 王贤妃说完又行礼逃跑,一套身法走位行云流水,倒教赵妍儿还未开口客套,人已经出了蕊珠殿。 这两位原本就不是主犯,溜之大吉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刘贵妃却没有这样的退路,她用求救的眼神看了看皇后。 皇后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义正言辞对皇帝说道:“官家,我乃皇后身为后宫之首,自然要有担当。” 刘贵妃暗中点头,皇后不愧是皇后,能够正面与皇帝掰扯道理的也只有她了。 只听皇后又道:“妍儿也是臣妾的女儿,她出嫁臣妾怎会不关心。臣妾是打算出五万贯添妆,另有云锦、蜀锦、宋锦、壮锦各十匹。珍珠玛瑙一色珠宝十匣,给妍儿傍身。” 没想到皇后来了个超级加倍。刘贵妃心中佩服瞬间改成了心中暗骂。 皇后心里哪还顾得过来刘贵妃。今日,这韦贵妃虎视眈眈,明显就是冲着自己皇后之位来的。现在若是不懂弃车保帅,那可真就是刘贵妃给茂德帝姬开门——傻到家了。 重金许诺做出,赵喆这才面色稍缓,然后问道:“今天你们聚在这里是什么事情?” 皇后赶紧说道:“刘贵妃仗势欺人,欺负咱们妍儿,又将茂德帝姬还回去的赏赐全抢了过来。” 皇帝故意开口询问,实则心里早有打算,听皇后也服了软,便道:“刘贵妃恃强凌弱,枉为贵妃。褫夺尊号,降为才人,罚其陋室幽闭,静思己过。” 刘贵妃还想喊冤,赵喆却摆手制止道:“朕今日罚你,是看了一些情分的,若是换了旁人如此欺负妍儿,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刘贵妃脸色肉眼可见的灰败了下来。 赵喆这才又吩咐韦贵妃说:“你去带人查抄会宁殿。所得物品均作为赔偿送到拂云阁。” 第104章 异魂客与廷尉府 刘贵妃的身子瘫软在地,却没有人再看她一眼。 赵妍儿和她的地位逆转,可是这偌大宫廷中的规则却没有逆转。 得势的众星捧月,失势的无人理睬。 赵喆亲自护送女儿回了拂云阁,途中没有说话,等进了西厢,见女儿还没把手中的画放下,才踌躇着开了口:“王希孟的死,朕已经派人去查了……” 赵妍儿却摆了摆手,惋惜道:“人都死了,父皇还说这些做什么?” 其实赵喆不想见赵妍儿还有一层关系,那便是王希孟之死。 那日赵喆金口玉言答应赵妍儿不杀王希孟,最终王希孟却稀里糊涂死在了皇城司大牢。 赵喆无从解释王希孟死因,怕与赵妍儿见面后被女儿质问,同时又正好厌烦,才不愿见自己女儿。 只是他心思复杂,很难说两个理由中哪个才是主因。 赵喆道:“你要怨恨父皇便怨恨。” 赵妍儿却歪头笑道:“妍儿怎么会怨恨父皇,妍儿本就欺骗了父皇,父皇不怪妍儿已经是妍儿的造化了。” “哦?”赵喆有些意外,问道,“你是怎么骗朕的?” 赵妍儿起身行礼道歉,说道:“儿臣与王希孟的事情是骗父皇的。” 赵喆道:“朕自然知道。御医时常请平安脉,你有身孕怎么瞒得住。” “儿臣喜欢王希孟也是骗人的。” “嗯?”这倒是出乎赵喆意料了。 “儿臣只将王希孟当做兄长一样的人物,哪有什么男女之情?只不过是为了保他性命,才向父皇求情。” 这是意外之喜,赵喆高兴的笑了起来。王希孟乃是他与女儿之间的心结,现在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赵喆难免心情大好。 于是说道:“如此正好,那王希孟绝非良配。”说到此处,又想到女儿要嫁人,便有些舍不得,盘算着能否悔婚。 却听女儿问道:“王希孟才华样貌,当属翘楚,怎么就不是良配了?” 赵喆心中疑惑,赵妍儿这样问话,难道她心中还是喜欢王希孟?于是打算开口询问:“你……” 赵妍儿猜出赵喆所想,说道:“妍儿只是好奇,父皇若不愿意解惑就算了。” 赵喆沉思一番,屏退了左右,才说道:“这事儿是个秘密,妍儿想听吗?” 赵妍儿看赵喆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觉得能让皇帝认为是秘密的事情,那一定是个天大的秘密。心中自然想听,嘴上却说:“父皇想说妍儿就想听。” 赵喆已经都屏退左右了,怎么会不想说。总之,气氛烘托到这儿了,赵喆只能开口。 他对着赵妍儿招了招手,示意赵妍儿靠近自己,之后才小声道:“妍儿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啊?”赵妍儿没想到皇帝屏退左右是要搞封建迷信。赵妍儿想了想,这个时代的人都是相信鬼神的。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妍儿自然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然后又装作害怕的问道:“那王希孟难道是鬼?” 赵喆却摇摇头,郑重其事地对赵妍儿说道:“妍儿,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 赵妍儿一阵无语,这位官家神神叨叨的,竟然是要给自己女儿进行破除迷信的科学教育吗? 话说回来,这世间没鬼,你又修什么仙,练什么道? 赵喆看到女儿有些震惊的目光,颇有些得意,又小声说:“但是这世间有魂。” 这鬼和魂不是一回事吗?赵妍儿完全被赵喆说懵了。傻傻的看着赵喆,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赵喆看到女儿的眼神,赶紧解释道:“朕没疯。只是怕接下来跟你说的事太过出奇,你接受不了。” 赵妍儿赶紧进行表情管理,说道:“只要父皇说的,妍儿都信。” 赵喆这才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故事从秦始皇开始。 始皇帝的一生不需赘述,他前半生英明神武,统一六国后,却做出了两件饱受争议的事情。 一是焚书坑儒,二是问道求仙。 而这两件事情都与异魂客有关。 所谓异魂客,乃是身体内怀有异魂的人。这些人原本平平无奇,突有一日,却变了性子,不但做事很有方法,心里有各种新奇的知识,甚至能预知未来。 始皇帝少年时就接触过异魂客,一统天下后,又命手下的廷尉府大肆寻找。 这种人大多心怀野心,做事不择手段,又不服皇权,廷尉府寻找过程中和他们逐渐起了冲突,情况愈演愈烈,后来竟成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这些异魂客自然极难对付,廷尉府屡屡损失惨重。好在这些人并不是一条心,廷尉府利用这些人的分歧,将他们抓获。然后在始皇帝的命令下,将这些人和他们的附庸全部坑杀,又将他们留存的文字全部烧毁。便有了焚书坑儒的说法。 异魂客中自然也有投效皇帝的,其中一个叫做徐福的人,自称能寻找长生不老药。始皇帝便将他收为己用,求仙问道便由此开始。 待到秦朝二世而亡,四处揭竿而起,后来义军的首领,便是异魂客的儿子——项羽。 项羽灭秦后,对原本廷尉府的人自然苛待。廷尉府众人便投效相对温和的汉王刘邦。帮助刘邦对付项羽。 项羽虽不是异魂客,但他身上留着异魂客的血脉,自幼又被异魂客教养,再加上个人武力极强,所以极其厉害。 但廷尉府与异魂客的斗争经验丰富,最终还是帮助刘邦取得了胜利。 刘邦建立汉朝后,重置廷尉府,并颇为倚重。异魂客的事情也逐渐被廷尉府作为最高机密传承了下来。 到了西汉末年,异魂客王莽的出现,给廷尉府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廷尉府虽然辅佐光武帝刘秀战胜王莽,但掌握异魂客秘密的一些人也由此转入地下。 后来,明面上的廷尉府逐渐消失。但暗地里的廷尉府却逐渐壮大,成为了不受朝廷节制的一股势力。由朝廷部门,逐渐转变为一个类似江湖宗门的组织。 好在他们只处理异魂客的事情,对于皇权没有威胁。甚至帮助过很多皇帝对付过异魂客。所以,不管皇朝变幻,廷尉府这一脉都延续了下来。 赵妍儿听了赵喆将的故事,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这异魂客说得不就是穿越者吗? 赵喆的故事很多地方讲的模糊,甚至有些抽象。赵妍儿却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但还是问道:“这廷尉府听起来十分神秘。父皇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存在的?” 赵喆道:“咱们赵氏,自太祖得了天下,便有廷尉府的人帮忙。之后每代帝王,即位时都有专人引荐廷尉府。” 赵妍儿又问:“那这廷尉府又在哪里?” 赵喆道:“廷尉府十分神秘,即便是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不过现在朝中也有他们的代表。” “是谁?”赵妍儿问道。 “正是皇城司的冰井务。”赵喆道,“冰井务受他们指派,听他们命令,真正的差事就是纠察异魂客。” 第105章 知晓隐秘心思乱 赵喆讲的故事,句句都叫赵妍儿心惊。 所谓异魂客分明就是穿越者,而廷尉府就是传承千年的、专门猎杀穿越者的机构。 赵妍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赵喆面前表现出应有的好奇和镇定。 “可是这件事……”赵妍儿在赵喆讲完故事后,觉得该问些什么。只是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却又觉得问错了问题会暴露自己身份。所以话到一半竟想不出下文。 好在赵喆并未发现异常,反而替女儿找补,说道:“你是想问,此事与王希孟的关系?” 赵妍儿赶紧点头,说:“儿臣正是想问这个。” 赵喆便道:“那王祁就是异魂客。” 赵妍儿假装惊奇,问道:“所以那王希孟就是异魂客的儿子,跟项羽一样?” 赵喆道:“正是如此。所以他若不死,早晚也会被廷尉府盯上。” 赵妍儿现在却想知道赵喆的态度:“父皇是什么时候知道王祁是异魂客的?” “是王祁死后。”赵喆道,“原本我自廷尉府处听说异魂客后,对他们抱有一些偏见。但与王祁交往过后,倒觉得这些人却未必都是坏人。” 赵妍儿却故意道:“我听父皇说法,异魂客多有不臣之心,妍儿不喜欢他们。” 赵喆点点头,说道:“作为一国之君,朕自然要消灭异魂客。但……” 赵喆话没说完,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又说道:“这些人才华横溢。但确实有大不敬的心思。若不肃清,国将不国。” 赵喆这话像是说给赵妍儿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赵妍儿还想探听情况,赵喆却岔开话题,与女儿聊起了自己的绘画进度。 聊了约莫一刻钟,赵喆才起身离开了拂云阁西厢。 等赵喆走后,赵妍儿几乎瘫坐在椅子上。 一切又变得不真实起来,却又是那么的合情理。 古人中并不缺少聪明人,如果穿越不是唯一性事件,而穿越者的数量又够多,那么他们必然会有所察觉。 秦到北宋,跨越千年的时光,廷尉府中到底对异魂客了解到什么程度呢? 赵妍儿度过了最初的恐惧阶段,终于站起身来,却发现汗水早就湿透了衣衫。 唤来绿桃,赵妍儿吩咐道:“去请李昭容过来。” 绿桃刚刚领命,赵妍儿又道:“不用了,咱们一起去找李昭容。” 站起身来,略作梳妆,最后赵妍儿才叹口气道:“算了。我也真是慌了,怎么会这么没脑子。” 听了异魂客的事情,就急匆匆的要见李芸娘,万一有人暗中窥视,这不就纯纯的是给敌人当带路党吗? 现在的赵妍儿是惊弓之鸟,她甚至怀疑赵喆向他透露异魂客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怀疑了她。 再进一步去想,这会不会是赵喆和廷尉府打草惊蛇? 赵妍儿又让绿桃伺候自己卸了妆,绿桃手脚麻利,看到有些慌乱的赵妍儿,忍不住出声安慰道:“殿下,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相信殿下一定能够解决。” 赵妍儿看了一眼绿桃,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相信的人。她正是惊疑不定的时候,甚至觉得绿桃也是廷尉府密探。 于是开口道:“我知道刘腾是怎么死的了?” 绿桃明显一怔,却没有开口追问。 赵妍儿叹了口气,说道:“别的事情很难说。但刘腾辽国奸细的事情,只不过是皇城司杀人的借口。” 绿桃点点头,眼中起了雾气:“杀人还要污人清白,真不是东西。” “对,他们真不是东西。”赵妍儿骂道,“我一定帮你报仇。” 绿桃却有些踌躇,说道:“殿下,皇城司又怎么是好相与的?奴婢虽然是殿下的侍女,却不想给殿下惹麻烦。” 赵妍儿道:“我堂堂帝姬,还怕他们吗?” 绿桃道:“殿下真的没有必要为我们这些人出头。原本奴婢和刘腾也不过是东京城中的升斗小民。就算皇城司没杀刘腾,他那种跳脱的性格,没准哪天就招惹了贵人。还是得不了善终。” 绿桃这当然是不想赵妍儿替她出头的说辞,却也是实话,更是东京城中千万平民的心声。 高衙内这种人,不过是东京城众多贵族欺压良善的缩影。贵人们不但没人出来约束,甚至将花花太岁的事迹当做茶余饭后有趣的谈资。 更可怕的是,平头百姓们仿佛也认为这些事情理所应当。 赵妍儿能够想到这些,却没有做救世主的打算。 上辈子怎么死的她还记忆犹新,怎么会管这种闲事。 宽慰了绿桃几句,赵妍儿又说:“明天天气好的话,约着几个相熟的妃嫔和帝姬去逛逛垦岳。” 绿桃领命去传话。赵妍儿则再次打开了清明上河图。 图中市井百姓,或饮食生活,或好友相聚,或引车卖浆,或嘻嘻玩闹。一番太平快乐景象。 赵妍儿又打开千里江山图, 图中青绿山水,山势起伏,江水蜿蜒,山间点缀着亭台楼阁、村落桥梁,渔夫、行旅、农夫等栩栩如生。 赵妍儿收起画卷,想着这些画虽然千年之后犹在,画中山水人物亭台楼阁,却在不久之后就要被战火焚毁。心中难免惋惜。 她怒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骂道:“赵炎啊,赵炎。你既然选择苟且偷生,便是保命要紧,不要多管闲事。” 赵妍儿心中浮躁,只想着想些事情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又翻出李芸娘送来的三足樽。拿在手上把玩。 按照李芸娘的说法,这三足樽里很可能隐藏着王祁的秘密。只是破解的密码极有可能是被王希孟掌握了。 现在王希孟死了,这汝窑密码再破解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不过按照武侠小说里的情节。要想破解这种秘密,恐怕要把这三足樽摔碎,或者扔在火里这种破坏性的手法。 赵妍儿将三足樽在手里掂了掂,正想着要不要打碎来看看。却陡然发现上面的冰裂纹有些奇怪。 汝窑的冰裂纹也叫开片,是釉面的一种自然开裂,并不影响使用,且具有自然的美感。 汝窑从出窑开始开片就逐渐出现,往往伴随“叮”的一声清脆响声。这种开片过程能够长达几十年。也是给汝窑的赏玩增添了特别的乐趣。 赵妍儿认真端详汝窑开片纹路,渐渐的在这些纹路中发现了某种规律。 第106章 世间谎言纷纷乱 赵妍儿曾经听学数学的同学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宇宙中有一种通用语言,那一定是数学。” 赵妍儿学过高等数学,所以大概能够理解这话的意思。而根据李芸娘所说,王祁是数学老师。 一旦发现了开片纹路的规律,赵妍儿很快就从这些纹路中推演出了一些数字。不算准确,但赵妍儿觉得这一定是某种密码。 这是好事,却也未必是好事。 说这是好事,是因为赵妍儿总算在破解三足樽的秘密上进了一步。说未必是好事,若这些数字真是密码,那么这些密码的秘钥最终还是掌握在王希孟的手里。 不过仔细想来,王希孟虽死,秘钥却未必消失。 赵妍儿盘算了半天,暴走的脑力终于得到消遣,心态也逐渐平稳下来。 谋划越发沉着,新的计划不断从脑中闪念。最终逐步清晰了起来。 当务之急,还是建立自己多渠道的保命机制。一番谋划下来,精力用完,赵妍儿终于安心休息。 养足了精神,第二天用过早膳,赵妍儿便去了垦岳。 垦岳是赵喆规划建造的园林,赵喆因风水说法,将大内东北一侧地势垫高,之后堆砌奇石而成山峰景观。成为天下第一的皇家园林。 垦岳中的奇石,以瘦、漏、皱、透为美,各具特色并不相同。其中有名字的奇石有六十五尊,盘坳秀出,端严挺立,犹如三山五岳,远近风物,咫尺千里。 赵妍儿与赵璎珞、柳美人以及李芸娘四人同游,走了小半天却只逛了一半的垦岳。 登上万岁山,四人在介亭围炉煮茶休息。 赵妍儿驻足南望,看到园内雁池内有水鸟飞动,便故意问李芸娘:“那些都是大雁吗?” 李芸娘号称大内街溜子,对大内的事情都十分清楚,赵妍儿问她正是问对了人。她走到赵妍儿身边,看向雁池说道:“那些白的是仙鹤。小一些的是大雁。” 赵妍儿便道:“走啊,咱们去看仙鹤。” 赵璎珞已经累的双腿发酸,大喊道:“好妹妹,你饶了我。” 柳才人也劝道:“殿下,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咱们现在在万岁山上,看那雁池像离得不远,但真要走过去却要走两三刻钟。” “芸娘陪我去。”赵妍儿叫了一声李芸娘,又对赵柳二人道:“你们两个懒虫先在这里喝茶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去雁池那边找我。” 李芸娘知道赵妍儿也不是什么勤快人,非要带自己去必然是有事商量,便欣然应允。 两人穿过山林奇石,赵妍儿看好四周没人,便开口询问:“芸娘可听说过廷尉府?” 李芸娘摇摇头,于是赵妍儿又将廷尉府的事情讲给了李芸娘。 李芸娘震惊之余,又道:“这么说来,刘腾定然就是冰井务的人杀的。他们一定已经查证了刘腾身份。” 赵妍儿点点头,又问道:“不知你和刘腾交往的事情有没有被冰井务查到。” 李芸娘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赵妍儿盯着李芸娘的眼睛,说道:“你跟我说,穿越者不骗穿越者。” 李芸娘立刻明白了赵妍儿的意思,踌躇半天才道:“其实我已经聚集了几名同学。但为了安全起见,都是我与他们单线联系。” 赵妍儿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李芸娘猜测赵妍儿的意思是让她说说自己的几名同学。于是说道:“我结识的同学有四名,两人在江南跟着方腊闹起义,一个在宫里。还有一人就是刘腾。但是安全起见,我就不跟你说那些同学的具体身份了。” 赵妍儿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 李芸娘还想解释:“也不是信不过你,但毕竟有强敌在侧,咱们还得多加小心。” 赵妍儿反问道:“所以芸娘是早就知道冰井务的事情咯?” 李芸娘知道赵妍儿是个聪明人,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有时候跟聪明人说话是省劲,但是和聪明人撒谎也是不容易。我其实早就知道皇城司有专门对付穿越者的机构,但并不像今日这般明了。” “我父亲的死有些蹊跷,我一开始以为是宗族亲戚为了谋夺家产暗害了父亲。但之后暗中追查一番,才发现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参与其中。” “蛛丝马迹之下,我调查到了皇城司身上,然后才决定躲到皇宫之中。在这个过程中我与几个同学相认。这也要感谢王老师。” “我们穿越过来的人,最大的难关就是在穿越之后的那段时间迅速适应这个时代。能度过难关的人总不会混的太差。也必然要到京城来。” “到了京城听到王祁和王老吉的名字,难免要过来一探究竟。刘腾更是借着身在东京的优势,成了王老吉书童。如此,聚拢过来的人便逐渐相认。” “只是我们之间也有些分歧。有的同学认为应该推翻赵喆的统治,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有的同学则认为当务之急是保护大宋不被金国灭亡。” “我和刘腾都是后者,所以留在了京城。而有两名同学是前者,去南方投靠了方腊。” 李芸娘边讲述,边和赵妍儿走到雁池边上。池内仙鹤与大雁泾渭分明。仙鹤身姿挺拔优美,大雁却被来人惊起,四处飞舞。 赵妍儿突然发问:“芸娘之前叫什么名字?” 李芸娘立刻回答道:“我叫李欣然。” 赵妍儿点点头。 李芸娘也问:“妍儿叫什么?” 赵妍儿答道:“赵炎。” “赵妍?”李芸娘轻声嘀咕一句,“还真是巧啊。” 赵妍儿问道:“咱们不会认识?” 李芸娘赶紧道:“怎么会呢?你一个研究生,我一个初中生,怎么会认识?” 赵妍儿点点头,此处有负责照顾禽鸟的宫人,两人不便再多谈。赏玩了一会仙鹤,赵璎珞和柳美人也赶了过来。 四人都有些疲惫,便一起回了大内。只是不多时,赵妍儿去而复返,来到一位带着斗笠喂仙鹤的宫人面前,问道:“怎么样?她说她叫李欣然。” 宫人将斗笠的帽檐抬高一些,露出一张清秀可爱的脸,说道:“我认不出她是谁,但她绝对不是李欣然。” 第107章 玉面无常宋中官 “我认不出她是谁,但她绝对不是李欣然。”打扮成养鹤人的锦儿对赵妍儿说道。 “怎么这么确定?”赵妍儿问。 锦儿答道:“李欣然是我闺蜜,呃,就是闺中密友的意思。” 赵妍儿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锦儿的话。 她昨日安排锦儿进宫,今早特意打着来垦岳等人的借口提前过来,与锦儿会了面。 一见面,赵妍儿就道破锦儿异魂客的身份,并给她讲了廷尉府和异魂客的事情。 锦儿这边暗自后怕,又暗自庆幸自己投靠了福柔帝姬。却不知福柔帝姬向她隐瞒了同为穿越者的事情。 赵妍儿给她分析了刘腾被皇城司害死的经过,锦儿则咬牙切齿的说:“他们杀害刘腾算是尽自己的职责。但却不应该随意给刘腾按上汉奸的罪名。” 赵妍儿赶紧出声宽慰:“刘腾乃是国之忠良,我以后一定想办法替他平反。” 锦儿提前道了谢。赵妍儿又跟她说了让人辨认同学的事情。 锦儿听说还有同学就想着立刻相认。赵妍儿则说:“刘腾既然没有让你们相认,自有他的道理。” “殿下是怀疑她是廷尉府的人?” “这倒不至于。按照父皇的说法,廷尉府不会在大内安插人手。但我还是觉得你得防着她点。”赵妍儿后来还做了试探,她让李芸娘说“穿越者不骗穿越者”。李芸娘却用话题遮掩了过去,这是李芸娘作为聪明人的惯性思维。 由此可见,这李芸娘未必是廷尉府的人,也极有可能是穿越者,但不知道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冒充锦儿他们的同班同学。 其实这件事情赵妍儿早有猜想。一个初中生,可以很聪明,也可以稍微成熟一些。但心机像李芸娘这般深沉的却是不常见。 正常的初中生应该像是刘腾和锦儿这般才对。 锦儿也隐隐感觉到,刘腾是在保护自己。她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直觉还是有的。这个假冒的李欣然虽然同样是穿越者,却未必有福柔帝姬可靠。 两人各怀心思,最终还是锦儿率先岔开话题,对赵妍儿说:“属下还有两件事情要当面禀报。” 赵妍儿知道,锦儿这只黑寡妇的情报网现在越来越大,通过市井收集上来的情报越来越多。 “有人在谋划对付徐宁。”锦儿说道,“我手下反馈,最近有人打听徐宁家中事情。那人生的獐头鼠目,不愿意表露身份。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见赵妍儿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锦儿又出言提醒道:“我听说近日朝廷派兵去攻打梁山匪寇,有一位叫呼延灼的将军摆开了连环马阵。好像要破此阵必须使徐宁祖传的钩镰枪法。” 赵妍儿这才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问道:“你的意思是?” 锦儿赶紧说:“来得怕是梁山贼人。想要把徐宁骗过去帮他们对付朝廷军马。” 看到赵妍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锦儿终于松了口气。却听赵妍儿又问她:“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锦儿心想:“按理说,应该老老实实的走剧情。但现在徐宁是我和帝姬之间的交通员,这要是上了梁山却还要再找一个新人。”于是说道:“咱们自然要救徐宁。” 赵妍儿也知道金枪手徐宁是要上梁山的好汉,但他现在算是自己手下,又知道太多自己的秘密,也不能真叫他去当那一百单八将。于是便吩咐道:“估计梁山要骗徐宁上山,多半和你一样从偷他宝甲上想法子。我一会儿让徐宁设个陷阱,抓捕贼盗。你也让张三李四派人盯着点。” 锦儿点点头,她觉得梁山好汉一定自带主角光环,又带着剧情的宿命buff,所以决定要加倍小心。 说完这事儿,锦儿又说起第二件事:“还有件事,高球父子伏法之后,张三为了稳固行会地位,便将帝姬谋算高衙内的事情宣扬出去了。” “什么?”赵妍儿吃了一惊,赶忙问道,“这事儿怎么不问过我再说。” 锦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殿下恕罪,张三他们一直追问我那事的幕后谋主。我与他们朝夕相处,总是搪塞不过去。不过我没说是帝姬。只说是帝姬身边内侍宋铁。” 赵妍儿叹了口气,宋铁也不行啊,至少赵喆是知道宋铁就是福柔帝姬的。 锦儿又说:“不过我说的也是真真假假,为了体现宋铁的厉害,我们还将高球父子之死算子了宋铁头上。” 事已至此,赵妍儿也无法挽回,只能说道:“此事你做的有些孟浪了。市井中虽然没人知道宋铁与我乃是同一人。但宫中却还是有一些的。” 锦儿赶紧道歉:“属下知道错了,也狠狠斥责过张三李四。” 锦儿这性子简直就是一把双刃剑,但赵妍儿却还是觉得她不错。于是嘱咐道:“下不为例。” 锦儿领命,觉得福柔帝姬人不错,于是又道:“我们还给宋铁起了个诨名。” 赵妍儿差点做出以手扶额的表情包动作,问道:“什么诨名?” 锦儿以为帝姬是问什么事诨名,于是解释道:“江湖上混的都要有诨名,比如我叫黑寡妇,张三现在叫飞天蝙蝠。” “我问你们给我起了个什么诨名?” 锦儿见赵妍儿没有生气的意思,便表功似地说道:“叫玉面无常。这玉面自然说得是宋铁相貌英俊。这无常可以理解为夺命追魂,也可以理解为是计谋无常,防不胜防。” 赵妍儿再次叹了口气,已经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接受。锦儿甚至还等着赵妍儿夸奖她诨名起的好。 赵妍儿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徐宁过来,我嘱咐几句,便让他带你出去。” 锦儿没有得到夸奖,有些悻悻。准备行礼告别,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于是说道:“殿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锦儿道:“就是公司……啊,不对,行会最近收了个账房先生。” “嗯,然后呢?” “那个账房先生我看像个人。” “像个人?” “对对对。”锦儿认真地说道,“那账房先生是个麻子脸,看上去有些丑陋,但眉眼间我却觉得他像极了王老吉。” 第108章 梁山设局金枪手 大内近日一番风起云涌,总算是恢复了平静。 韦贵妃协理后宫,权柄更甚于刘贵妃。霹雳手段惩罚了一批不听招呼的小官,宫中便再无掣肘。 赵妍儿的生活作息也恢复了日常,上午去画院学画,下午去琼林苑骑马。 垦岳那一番游览后不过三日,赵妍儿在琼林苑骑马回天波府换车。走到半路路过杨记糖酒店,便下马买糖。 进了店铺便闻到一股子甜香之气,小二见来客打扮贵气,便赶紧上前行礼,言道:“公子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公子想要些什么?咱这店里的糖果、酒水乃是咱汴京城里独一份的好货!” 赵妍儿微微一笑,道:“汴京你家这等店铺确实是独一份。” 那小二一听,赶紧道:“一听公子就是地道的老京城。不知公子采买是为了自用还是送人?” 赵妍儿道:“送人。选些糖果就好。” 小二立刻取出一个锦盒,说道:“公子且看,咱这店里的糖果,可是祖传的手艺,百年老字号!有那水果糖,甜而不腻,入口即化;有那奶糖白皙嫩滑,奶香四溢。公子可单选一样,也可混搭装盒。” 赵妍儿忍不住笑道:“你都说我是老汴京人,却还诳我,汴京城里什么时候多出百年老号的糖果店?” 小二轻扇了一下嘴巴,说道:“小人是整日在店里甜迷糊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一会儿小人再给您添些糖果赔罪。” 赵妍儿点点头,杨宁淼员工培训不错,于是亲自选了一盒,拎在手里,又让绿桃在店里选购,回宫赠给相好贵人的。 然后对值守身边的徐宁道:“一直辛苦你护卫,却不曾感谢,听闻你家中有幼子,买些糖果送于他。” 徐宁赶紧行礼感谢。 赵妍儿又说:“绿桃选购还要些时候,我跟你去家里送一趟。” 徐宁赶紧又说:“怎敢劳驾贵人。” 赵妍儿道:“爽利些,咱们快去快回。” 徐宁便不推辞,两人骑马去了徐宁家。 徐宁清楚赵妍儿来自己家是为了昨天夜里抓到的蟊贼。但没想到她会找了个如此贴心的借口,心中还是有些感动。 到了自家宅前,唤出娘子接驾。赵妍儿也是先进了正房,客气的和徐娘子说了会话,又亲自给徐宁儿子喂了块糖果,才在徐宁的引导下去了柴房。 柴房中,一个黑瘦的汉子被捆在一把椅子上。两个戴着蓝头巾的大汉一左一右的看守。 蓝头巾见徐宁进来,抱拳行了礼。徐宁回礼后让他们离开。赵妍儿这才开口问道:“拷问过了吗?” “还没有。”徐宁搬了个椅子,请赵妍儿坐下。 赵妍儿当仁不让,坐在椅子上,开口问道:“阁下是何人?” 黑瘦汉子道:“小人名叫王五,是高唐州人士,素闻金枪手徐宁,枪法高超,是来拜师的。不小心误触了陷阱,被当做了贼盗,真是冤枉。” 徐宁道:“胡扯,哪有深夜拜师的道理?” 那汉脸不红心不跳,说道:“小人会些轻功,本来想在恩师面前露一手再来拜师。却叫恩师误会。” 徐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忍不住骂道:“谁是你恩师?莫要胡乱叫人。” 那汉还想说话,赵妍儿却不与他墨迹,叫破了他的身份:“鼓上蚤时迁,高唐州人氏,以偷盗为业,善能飞檐走壁,无论良善人家还是古墓荒坟,都能盗得。后与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一同投奔梁山落草。是也不是?” 时迁还想狡辩,说道:“什么鼓上蚤、马上风的。小人……” 赵妍儿却不叫他说完,给徐宁递了个眼神,徐宁便掏出一柄解腕尖刀,去扯时迁衣服。 时迁久与山匪为伍,自然见惯了挖心掏肝的杀人勾当。见徐宁这是要活刨了自己。赶紧喊道:“徐宁,你是御前班直,私设公堂,杀害人命,这是不想过日子了吗?” 徐宁却道:“今天有贵人在侧,定叫贵人看看在下手艺。” 时迁知道徐宁是要在那面目清秀的公子面前表现。便道:“公子一看便是贵人,怎么喜欢看这血腥勾当?” 赵妍儿没有理他,只是任由徐宁施为。只见徐宁解开时迁衣服,露出胸膛,又要来一瓢凉水泼在他胸口。 时迁只觉心口一凉,知道是遇上了挖心的行家,终于叫道:“好汉饶命,小人正是时迁。” 徐宁这才停手,赵妍儿笑道:“王五哥说笑了,那梁山好汉我们可惹不起。” 时迁赶紧道:“好汉,小人来此也不是结仇,是真的想求徐教头教授武艺。” 时迁将梁山被连环马所困的事情说给徐宁,并请求徐宁到梁山帮忙。 “我堂堂朝廷武官,怎么会帮助你等贼寇对付朝廷?”徐宁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时迁,又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家钩镰枪法正破连环马?” 时迁眼珠一转说道:“徐教头好友,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林冲也在山上,自然知道徐教头本事。” 徐宁点点头,正要再开口,却有使女敲门通报有人求见。徐宁便堵上时迁的嘴,请赵妍儿一同到了客厅。 不多时,一个麻脸汉子被带到厅上,见了徐宁纳头就拜,说道:“哥哥一向安乐?”却是徐宁表弟汤隆。 徐宁答道:“先前闻知舅舅归天去了,一者官身羁绊,二乃路途遥远,不能前去吊问。后来更是不知兄弟去了何处。真是惭愧。” 汤隆道:“真是一言难尽,自从父亲亡故之后,时乖运蹇,小弟也是流落江湖。今从山东径来京师,探望兄长。”汤隆边说边从包袱内取出两锭蒜条金,送与徐宁,说道:“先父临终之日,留下这些东西,教寄与哥哥做遗念。因为没有可靠的心腹之人,不曾捎来。今次兄弟特地到京师纳还哥哥。” 徐宁道:“感承舅舅如此挂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顺处,怎地报答!” 汤隆道:“哥哥休恁地说。先父在日之时,常是想念哥哥这一身武艺,只恨山遥水远,不能够相见一面,因此留这些物与哥哥做遗念。” 徐宁谢了汤隆,收了金条。汤隆又看向赵妍儿问道:“这位是?” 赵妍儿立刻拱手道:“在下乃是徐教头的朋友宋铁。” 汤隆有些意外,问道:“莫不是那智斗高衙内,铲除高太尉的玉面无常宋铁,宋中官?” 第109章 宋铁设局梁山汉 “正是在下。”第一次被叫诨名,赵妍儿还是忍不住脸红。 汤隆赶紧起来见礼。徐宁道:“兄弟稍坐,我与宋中官还有事情。办完了事再请你吃酒。” 汤隆佯装好奇问道:“哥哥何事?不知小弟能否帮忙?” 徐宁看了一眼赵妍儿,见她微微点头,便道:“昨日夜里,有一蟊贼要偷我祖传宝甲,被我陷阱抓住,我正审问此贼。” 汤隆道:“还有如此胆大的贼子,竟然偷到哥哥头上。我与哥哥同去,定帮哥哥打那厮几拳。” 徐宁见赵妍儿没反对,便带着表弟一同到了柴房。进得柴房,时迁看到汤隆,立刻挣扎了起来,只是被堵着嘴喊不出声来。 汤隆故作惊讶地叫道:“怎么是他?” 徐宁问道:“兄弟认得此贼?” 汤隆道:“哎呀,哥哥,这人叫时迁,绰号鼓上蚤,乃是梁山上的好汉。” 徐宁道:“原来是梁山贼盗,我这便将他扭送官府。” 汤隆赶紧阻拦说道:“小弟自山东而来,多听说梁山好汉替天行道。现在更有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坐得第二把交椅,向来只劫不义之财,对百姓秋毫无犯。哥哥不若听听时迁说法,再做定夺。” 徐宁拿走时迁嘴上塞得东西。时迁便又将连环马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心中奇怪,不知徐宁为何像是失去了方才的记忆。但如此一来,汤隆也不知道他被抓后曾经招供,正好不丢好汉的脸面,便也没深究。 听了时迁讲述,汤隆劝道:“哥哥是朝廷命官,自不好将武艺教给梁山好汉。但这些好汉也不好惹,哥哥真要让时迁折在此处,以后怕也会被找上麻烦。” 赵妍儿也劝道:“汤隆兄弟所言不虚,徐教头应该三思。” 徐宁思索再三,最终说道:“若我放了时迁,梁山可还会纠缠?” 时迁立刻道:“自是不会。” 于是徐宁给时迁松了绑,时迁行礼道谢,悄悄走后门出了徐宅。赵妍儿也起身告退。徐宁自然将赵妍儿送走。 回来后却不见了汤隆踪影。家人禀报:“表老爷突然想起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也走了,说改日再来叨扰。” 徐宁冷笑了一下,回了自己房中。 时迁这边出了徐宁家,确定没人跟踪后回了所住客栈。不多时,汤隆也走了进来。 时迁问道:“怎么样?” “能怎么样?差事办砸了。” 时迁叹道:“回去如何跟军师交代?” 汤隆问道:“你没向我表哥说是我泄露他的本事?” 时迁赶紧说:“你来之前我被你表哥逼供,自然是一字没说。” 见汤隆好似不信,时迁扯开自己上衣,露出胸口说到:“你表哥拿着尖刀说要刨了我的心。我都没说。” 汤隆果然见时迁胸口有尖刀刺破的一小点皮肤,心道:“他应是没说。若真说了,表哥也不可能还对我那般热情。” 原来这汤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会打造兵器,早就上了梁山落草,替梁山的强盗打造兵器。这钩镰枪能破连环马也是他给晁盖、宋江等头领出的主意。 这才有军师吴用想出偷徐宁宝甲再骗他上山的计策。只是神偷时迁这次竟然失了手,之后的计划也就无从展开了。 二人正发愁,却听了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却是那玉面无常宋铁。 三人见礼,宋铁开门见山说道:“在下素来仰慕好汉,今番见了真好汉却不能立刻结识,真乃憾事。只是不知道,汤隆兄弟怎么又与好汉聚到了一起。” 汤隆赶紧道:“宋兄弟也知道,我素来在山东地界行走,所以特来与好汉结交一番。只是此事背着我那兄长,还请宋兄弟为我保密。” “这是自然。”赵妍儿答应了汤隆,又拿出一枚金元宝,塞在时迁手中,说道:“在下久慕好汉大名,些许钱财送给好汉做盘缠。” 时迁没想到还有此等外财,客气一番便揣到怀里。倒是看得汤隆眼热。 见时迁收下元宝,赵妍儿又说:“在下这次来,不只是来拜见,还要帮时迁大哥解燃眉之急。” “哦?”时迁问道,“宋兄弟是有计策赚徐宁上山?” 赵妍儿却看了一眼汤隆,意思是咱们当着人家表弟的面算计表哥好吗? 时迁自然知道,若没这表弟,那表哥也不会受算计,但他却不能说。 还是汤隆主动说:“不瞒宋兄弟,我这次就打算和时迁大哥一起上梁山。以后也算是梁山好汉。” 赵妍儿面带羡慕的说道:“那要恭喜汤隆大哥了。”然后又说:“既然如此我就直说。徐教头虽然上不了山,但枪法却未必不能上山。” “怎么讲?” “既然汤隆大哥要上山,便找徐教头学了枪法再上山不就好了?” 汤隆赶紧道:“那钩镰枪法精妙,我一时半会哪里学得会?再者,我虽然是徐宁表弟,但终究不是徐家人,他未必肯传我。” 赵妍儿则道:“实话说,徐教头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我倒是可以让他将枪法教给别人。但若是学不会,却是难办。” 三人陷入一阵沉思,赵妍儿突然问道:“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是不是在梁山?” 汤隆立刻拍手道:“对啊。我等学起来难,但林教头枪棒功夫了得,自然是能学会。” 时迁却有些担忧:“林教头乃是刺配通缉的要犯,如何进得京来?” 赵妍儿却胸有成竹:“只要林教头肯来,在下自有办法将他弄进城来。” 时迁又道:“却不知道林教头愿不愿意来。” 赵妍儿道:“我对付高衙内的时候,多与林娘子接触。你们可以跟林冲说,林娘子日夜思念夫君。到时候何愁林教头不来?” 汤隆和时迁对这位宋铁兄弟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此一来,军师派的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也算有了交代。 三人计划好一切,赵妍儿便告辞离开。时迁回房后又将赵妍儿给的金元宝掏出来轻轻咬了一口,见是足金,便欢喜的放了回去。 只是那绰号金钱豹子的汤隆心中郁闷。我也说了我要上梁山了,怎么不给我一份盘缠。 早知如此,还不如坦白了身份。 第110章 王彦旧宅遇故人 春日里的汴京城,烟雨朦胧来得总是突然,细雨如丝,捶打在楼阁亭台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让那些或是宏伟,或是精致的屋檐瓦舍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张贞娘撑着油纸伞,匆匆走进顺风楼。立刻有笑容如嫣的女子走过来,接过她收起来的雨伞。 “娘子这伞,奴家替您收着。走得时候再给您送来。”女子的笑容礼貌而疏离,“娘子是要办什么业务?” 张贞娘有些担心自己的伞被弄丢,却也不敢违反这里的规矩,只能说道:“是张老板遣人请我过来的。” 女子立刻道:“是张娘子,请随我这边走。” 女子将张贞娘领到上楼,在一处紧闭的屋门前停下脚步。轻叩门扉,便有一个女子从门内开了门。 “崔管事,张娘子到了。”女子将张贞娘交给开门的女人,就自己下了楼。 崔小燕则又领着张贞娘进了屋。 屋里早有一位面带黑纱的黑衣女子等候,见张贞娘进来,便给她指了座位。 待崔小燕端上茶水后退出屋内,黑衣女子才开口道:“娘子可认得出我?” 张贞娘一怔,仔细思索一番,试探着问道:“你是……锦儿?” 锦儿摘下面纱,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两人毕竟相处多年,张贞娘果然一下就认出了她。 见到熟悉的面容,张贞娘也起身拉住她的手,关心的问道:“锦儿你是去哪了?害得我四处寻找。” 锦儿有些感动,将刘腾和自己密谋对付高衙内,之后被皇城司追杀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贞娘感动至极,说道:“锦儿为我,遭了这等磨难。却叫我如何报答?” 锦儿道:“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虽有些磨难,却也成了这里的当家人。” 张贞娘知道锦儿必定有奇遇,还没来得及多问,却听锦儿又问道:“娘子,若是官人回来接你去梁山落草,你可愿意?” 张贞娘自然已经听说过林冲在梁山落草的事情,原来高衙内逼迫的紧时,她还想着林冲会来接她。 只是多时的等待付诸流水,张贞娘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锦儿看出张贞娘的表情,立刻说道:“我就说嘛,林冲那般没有担当的男子,娘子何必还执着于他。” 张贞娘却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奴家必定是女子,总要有个依靠才好。” 锦儿显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反驳道:“女子怎么了?女子也能挣钱养活自己,你看我楼下那些姐姐,哪个比男人少赚钱了?” 张贞娘没有说话。穷苦人家的女子自然是要出来赚钱的。但官员家的娘子们却没有抛头露面的道理。 锦儿见张贞娘没有接话,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她现在虽然已经和离,高衙内也已经死了。但张贞娘想要再嫁却并不容易。 官宦人家自然不愿意娶二婚女子做正妻,普通人家知道张贞娘貌美惹过祸事,却也不敢娶。 锦儿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劝张贞娘来自己店里上班的想法。她只是个深闺内宅的小女子,终究是改造不成独立女性的。 “今天叫娘子来却是我得到了一些关于官人的消息。”锦儿这才按照福柔帝姬的吩咐开了口。 听到林冲的消息,张贞娘立刻坐直了身体,问道:“什么消息?” 锦儿道:“林教头不日就到京城办些事情,顺道接娘子去梁山生活。” 张贞娘初听这消息有些高兴,但随即又有些犹豫。梁山泊那种偏僻的地方,自然没有东京这般繁华的生活。更何况那里还是个贼窝。 见张贞娘有些犹豫,锦儿又说:“若娘子不肯,我可以帮你出面打发林冲。” 张贞娘道:“我自然是肯的。” 锦儿有些生气:“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张贞娘道:“终究那事情也不能怪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锦儿还想再说,张贞娘又道:“我知道锦儿你是为了我好。但你我姐妹多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 这是不让锦儿再劝,锦儿只能转移话题,继续说了今日正事:“我现在除了做些跑腿帮闲的营生,也同时贩卖消息。梁山在江湖上地位斐然,若是娘子在梁山上有什么消息,大可以通传给我,也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张贞娘不懂什么情报,只觉得锦儿处处想着自己,于是道:“锦儿帮我甚多,就是不谈钱财我也愿意帮忙。” 两人推脱一番,锦儿还是拿了三百两银子送给张贞娘。 “娘子不要跟我见外,这些先做你们去梁山的路费。之后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张贞娘就这样在懵懵懂懂之间被锦儿发展成了暗桩。 锦儿送走张贞娘,又戴上面纱,将新来的账房先生叫到自己办公室。吩咐道:“王先生,咱们行会新买了一套宅院,一会儿你去清点一下宅院中的物件,造个册子算作行会资产。” 王先生领命而去,找到李四要了宅院地址。待看到那地址却是愣了一下。 李四说道:“这间宅子里原来住的是位御窑都监一家三口。后来那位御窑都监和夫人早亡,只余下一位公子。那公子命也不长。公子死后,宅子被他舅舅发卖。王先生处理宅子的时候请几个道士做做法。去去晦气。” 王先生听了李四吩咐,心中盘算着是否身份暴露,出了顺风楼,不多时就走上了熟悉的道路。 王先生正是王希孟,对了,他现在叫王彦。 王彦走到自家门口,他虽然乔装改扮,但还是怕街坊认出他来,拿着李四给的钥匙开了门,便又回到了这居住了十几年的小院。 门吱呀吱呀的打开,虽然才离开不到一个月,院子中却已经变得陈旧,还有陌生。 他反手关上门,先前往供奉父母灵位的房间。房间内的香炉山还插着刚刚点燃的香火。 王彦心中一惊,转身出了房间,却见一个身影已经站在了院中。 那人穿了一身青色圆领袍,长得极为漂亮,正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师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我现在叫王彦。我又该叫你什么?师弟还是师妹,宋铁还是殿下?” 第111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赵妍儿与王彦来到王希孟家的正堂。 王彦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椅子,邀请赵妍儿坐下。赵妍儿则微笑点头道谢。 两人坐定,王彦先开了口:“我被皇城司冰井务收编,假死脱身,若非如此,那晚很可能就被蔡京害死了。” 赵妍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彦又开口主动交代道:“冰井务暗地里的职责是抓捕一些辽国细作。最近怀疑顺风楼是辽国细作据点,派我打入顺风楼内部进行调查。” 赵妍儿忍不住笑道:“看来你在冰井务也不受什么重视。” 王彦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竟然默契的相视一笑。 笑过后,赵妍儿说道:“你先说我先说?” 王彦道:“我见师弟胸有成竹,那还是我先说。” 赵妍儿立刻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王彦道:“冰井务招揽我,绝对不会是因为我精明能干。虽然押班郑友好像对我颇为器重,但我觉得他还是另有所图。辽国细作一事也极可能是借口,但经过我多日来的观察。顺风楼确实像个细作组织。” “顺风楼是我的人。”赵妍儿直言道,“他们不是辽国细作。冰井务是冲着顺风楼的黑寡妇去的。” 王彦问:“冰井务为什么对付黑寡妇。” 赵妍儿便给王彦讲了异魂客的事情。 “黑寡妇和刘腾都是异魂客。你父亲王祁也是。” 这一瞬间,盘踞在王彦脑海中多年的疑问突然变得通透起来。 赵妍儿给了他足够的时间消化信息。王彦沉吟半晌,才说道:“所以郑友招揽我的目的,是利用我异魂客之子的身份。” 赵妍儿点点头,说道:“该你说了。” 王彦将自己为父亲报仇的事情讲给了赵妍儿。 赵妍儿听得很认真,努力的将王祁的故事拼凑完整。 然后两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蔡京是在赵喆的暗示下才害死的王祁,所以他们二人之间是世仇。 赵妍儿却没有点破这层关系。只是说道:“这里面有个关键人物,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 “谁?” “朱猷桦。” 王彦毕竟是个聪明人,只是稍微思考,就道:“这样看来,他也是个异魂客。” 赵妍儿道:“他还极有可能是你父亲的学生。” 王彦道:“所以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画尝后图那种画?” 赵妍儿道:“你见过尝后图的真迹吗?” 王彦道:“我并没有见过,只是模仿了朱猷桦的笔法。他笔法独特,所以官家一眼就认定是真迹。” 赵妍儿又问:“你要找的三足樽里藏着什么秘密?” 王彦道:“我之前在家里找到一个图册,是我父亲的遗物,我觉得那是一个密码本,极有可能与父亲留下来的三足樽凑成一份完整的信息。” 赵妍儿道:“密码本可带在身边?” 王彦却摇了摇头。 赵妍儿便又道:“下次见面可愿意给我?” 王彦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彦问。 “报仇的事情你先不用着急。”赵妍儿答道,“我敢保证,年内,你的仇自然得报。” 王彦不知道赵妍儿的报仇对象包不包括她的父亲。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赵妍儿继续说:“当务之急是被冰井务盯上的顺风楼。” 王彦道:“我在顺风楼内,应该能够拖延几日。” 赵妍儿却摇头道:“拖延几日又如何,此事你却做不了主。” 王彦立刻意识到赵妍儿已经有了主意。就像那日在樊楼,王彦说等他考入画院再做计较。赵妍儿却已经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于是问道:“师弟已经有了主意?” 赵妍儿道:“黑寡妇既然已经暴露,我倒觉得这件事情未必是坏事。” “哦?” “冰井务也好,廷尉府也罢。他们做得事情更像是钓鱼。”赵妍儿道,“整个天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鱼塘,异魂客就像是会破坏鱼塘的外来鱼。廷尉府的人就是要想办法将这些外来鱼给钓起来。” 王彦觉得赵妍儿说法形象,点头认可。 赵妍儿又继续道:“现在黑寡妇就是郑友要钓的鱼。你就是郑友抛下去的饵。” “确实如此。” “那么我们就将黑寡妇也变成饵。” 王彦瞬间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说道:“你是说制造一个能顺着黑寡妇抓到更多异魂客的假象?” “没错。”赵妍儿道,“人可以钓鱼,鱼未必不可以钓人。” 王彦脑中迅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黑寡妇可以成为冰井务抓捕异魂客的诱饵,现在也成了赵妍儿对付冰井务的诱饵。 王彦对赵妍儿的计谋有足够的信心,于是又道:“根据我的观察,冰井务中,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异魂客的事情。廷尉府派到冰井务的代表极有可能只有郑友一人。” 赵妍儿道:“这件事情你再暗中调查核实一番。现在咱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要做到万无一失。” 王彦故作姿态的抱拳领命,逗得赵妍儿捂嘴轻笑。两人心有灵犀,说起话来十分轻松。 闲聊几句,王彦故作轻松地问道:“我听说你与新科探花定了婚约。” 赵妍儿看到王彦扭捏的姿态,瞬间意识到不好。这王彦……自己把他当兄弟、当同伙,他该不会想…… 察觉到赵妍儿眼神中有些慌乱,王彦便顺势问道:“你是被迫的吗?咱们可以谋划一番……” 赵妍儿赶紧打断王彦,说道:“佘彦质很好,是个理想的夫君。” 王彦哑然,将自己想好的、算计佘彦质退婚的计划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他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又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那天在宣和殿上。” 赵妍儿也有些尴尬的笑道:“你知道我不可能怀有你骨肉的。” “所以前边说喜欢我……” “自然也是……假的。”赵妍儿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温柔一些,不要伤害到这哥们儿的心,“当时为了救你,情急之下才说出来。你别往心里去。” 王彦赶紧说道:“这是自然,我当时就知道那是假话。” 赵妍儿听他这么一说,便也放下心来。两人又闲聊几句,赵妍儿便起身告辞。 等赵妍儿出了院子,王彦才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愣了会神,再度回到父母灵前,给他们上了香。 又对着灵位说道:“父亲,她大概是和你一样的异魂客。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第112章 林冲捉奸张贞娘 春雨过后必是晴天。 天色蓝的一望无际,更衬得白云朵朵如棉花一样雪白。 两名自山东而来的旅客便是在这春日的骄阳下,匆匆到了东京西郊的琼林苑。 那两个旅客,皆是壮硕汉子,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一人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 一个看上去威猛无比,却表情淡然镇定。一个俊俏公子却身姿健壮。 远远望去,还以为是三国里的张飞和赵云结伴而来。 徐宁和金钱豹子汤隆早在苑外等候,上来与二人见礼,便邀请二人进去。 那豹头环眼的汉子开口疑问:“这里可是御苑。我等进去容易,只怕未必好出来。” 徐宁挑眉道:“林教头这是信不过我徐宁?” 那豹头环眼的汉子正是林冲:“我并非信不过徐教头。只是咱们相交多年,我却不知道徐教头什么时候能随便往琼林苑中带人了。” 徐宁故作恼怒,说道:“既然信不过我,这枪法我又怎么教?” 汤隆赶紧上前说道:“诸位哥哥切莫恼怒。之所以咱们选在琼林苑,乃是因为琼林苑在西郊,咱们在此练枪,两位哥哥也不用进东京城,自是省去许多麻烦。” 俊俏汉子则问道:“这御苑又怎么能随意进出?” 汤隆又解释道:“这还是托了宋铁兄弟的福。” 林冲立刻问道:“你是说玉面无常宋铁?” 汤隆道:“正是此人。” 林冲既然听说过宋铁的诨名,自然也知道他计杀高太尉的传闻。赶紧说道:“那宋铁兄弟可在苑内?” 汤隆道:“正在苑内等候。” 林冲听说自己恩人就在苑内,再无疑心,对徐宁抱拳道:“徐教头切莫怪罪。林某也是被当官的哄骗怕了,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徐宁也知道林冲被高球骗进白虎节堂嫁祸一事。便不与他计较,带着几人进了琼林苑。 每年琼林苑的开放日是三月初一到四月初八,此时已是四月末,自然没有什么外人进来。 林冲原来还是教头时,每年也要参加禁军的表演活动,闲暇时更是与自家娘子来此同游。 今日进来故地重游,难免触景生情想起自己娘子来。 他原来沉迷武艺,对自家娘子美貌视而不见,现在想来甚是后悔。但又想着这次来京城就能把娘子接去梁山,以后日夜耳鬓厮磨,心中又难免期待。 林冲一路浮想联翩,被徐宁带到了射殿。徐宁知道除了林冲,另外两人都没来过这等气派的地方,便做起了临时导游。 到了这射殿,便忍不住道:“这射殿前些日子却出了大事。”将茂德帝姬与西门庆在此私会的事情讲了一个绘声绘色。 同行的都是男子,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打趣的心态。追着徐宁盘问细节。徐宁自诩是福柔帝姬门下走狗,自然愿意为茂德帝姬扬名。几人仿佛找到共同话题,很快便熟络起来。 进了射殿,到赵妍儿休息的房间门口,徐宁打算进门通报。却听屋内一个娇媚女声说道:“咱们快一点,一会儿我夫君就来了。” 殿内房间隔音不好,这话在场男子都听了个清楚。想着刚才徐宁讲的事情,忍不住就想到了歪处。 徐宁也面露不解之色,这射殿就当真如此奇怪?何等魔咒让这里成了偷情的地方? 林冲却是如遭雷击,因为刚刚那声音正是他这段时间朝思暮想的妻子。他哪里还忍得,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却见自家娘子果然就在房内,坐在镜子前面。一个俊俏男子站在他娘子身后,正用手摸着娘子秀发。 林冲怒火攻心,叫道:“好一对奸夫淫妇。”说话间就要动手。 却被徐宁一把抓住了手臂。徐宁叫道:“林冲你看清楚,那是宋铁兄弟。” 林冲大叫:“什么兄弟会轻薄自家嫂嫂?”说着还想动手。 汤隆也赶紧过去抱住林冲腰肢。大叫道:“哥哥莫不是气晕了脑子。宋兄弟他……他是宫中内侍。” 此语一出,林冲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宫中内侍自然就是太监。在林冲等人的心中,太监自然不可能和女子发生什么。 现场的气氛瞬间降了温度。林冲的动作也如冰雕一样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还是赵妍儿先反应过来,对着林冲抱拳道:“小弟宋铁。原本将林娘子接过来是想给林师兄一个惊喜。没想到却出了误会。” 林娘子也赶紧起身给各位好汉行礼,说道:“刚刚奴家发髻松了,怕见官人失礼,这才央求了宋铁兄弟帮忙。” 赵妍儿又说:“林师兄放心,小弟在宫里也常伺候帝姬梳头,帝姬还夸小弟手艺好呢。” 林冲这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对赵妍儿行了礼,说道:“在下一时莽撞,叫宋兄弟见笑了。” 赵妍儿连忙摆手道:“林师兄客气了。”然后又转头对其他人道:“小别胜新婚,咱们先不打扰林师兄会见娘子了。”说着话就将众人带出了房门。 林冲等一众人等出了房门,又看向自己的娘子,肚子里有千百句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想要抱抱自家娘子,又觉得此处不合适。 一时手足无措,竟僵在了那里。 却先是林娘子垂泪了起来。 林冲这才说话:“娘子莫哭,咱们这次团聚,便再不分开。” 张贞娘道:“我是哭我那死去的官人。” 林冲道:“我好好的在此,你说什么胡话?” 张贞娘道:“我夫君是个武艺高强的真好汉,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虽然被奸人诬陷,却也从未忘记过我们夫妻恩情。你这忘恩负义之人,怎么会是我夫君?” 林冲知道自家娘子是怪自己在梁山安顿后没有立刻来接她,只是那时高球权势正盛,娘子又被高衙内盯着。林冲怎敢贸然下山来接。于是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若不是宋兄弟除掉高球父子,我怎么能回东京?” 张贞娘又道:“你也知道是宋兄弟除掉的高球父子。刚才那般表现,可对宋兄弟说过一个谢字?不是忘恩负义又是什么?” 林冲想起刚才种种,也是后悔。宋铁与他乃是大恩,结果初次见面却闹了这么一出。自己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连答谢的说辞都没说出来。 他是老实人,这样尴尬的事情,只怕半夜睡觉梦到,都要坐起来抽自己几个嘴巴。 第113章 林冲再娶张贞娘 张贞娘对林冲自然是有颇多怨言。 最开始林冲沉迷武学,对自己这美娇娘不闻不问,她虽有怨言,但知道林冲为人正直,是个可以托付的汉子,便也忍下了。 但这位正直的夫君,明明知道高衙内对自己心怀不轨,却因顾忌身份和官场规矩,一再忍让,张贞娘心中也有怨言,但终究是形势比人强,这也怪不了林冲。 林冲被刺配时,给她写了休书,这完全就是把她往高衙内怀里推。张贞娘怎会不怨? 林冲落草安定下来后,张贞娘日夜期盼林冲能来京师救自己于水火。可终不见林冲人影,她又如何不怨? 只是张贞娘也只是一个女子。她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从京城逃出去寻夫?年老的父亲加上柔弱的自己,只怕出了汴京便被强人夺了性命。 好在有贵人相助。宋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内侍正是那日来自己家中的福柔帝姬。 她人在京城,自然早就听说了是宋铁铲除了高球父子。既然宋铁是福柔帝姬,那日突然的造访也就有了缘由。 今天福柔帝姬亲自将她从家中接出来,并给她说了与林冲汇合的事情。她也明白锦儿定然也是帝姬救的。 福柔帝姬就像一道光,照亮了这个女人的世界。让她知道,也许女子不只要依靠男人。 张贞娘打定主意,好好替锦儿做事。因为她知道,替锦儿做事就是替帝姬做事。 高衙内那猥琐的脸庞依然偶尔在梦中出现,只是过了今日,她便再不害怕。 夫妻二人说了会话,林冲知道自己还有要务在身,便让张贞娘在屋内休息。自己开门出去学枪。 可是一开门,却发现几个人还站在门外,神色有些尴尬。徐宁为掩饰尴尬还咳嗽了几声。 “你们……”林冲明白了怎么回事,“一直在门外偷听?” 几人立刻尴尬的笑道:“没有,没有,我们就在这儿聊会天。” 林冲见赵妍儿也在旁边,便也不再责怪这些兄弟,走到赵妍儿身前,郑重行礼道:“宋兄弟大恩,林冲记在心里。他日定当报答。” 赵妍儿道:“师兄却是见外了。师父他老人家回乡时,最挂念的就是师兄你。小弟没什么旁的本事,只是正巧有机会算计高球那厮。” 徐宁也特地介绍道:“宋铁兄弟是周桐大侠的七弟子。算是林教头师弟。” 周桐在江湖上声望极高,听说宋铁是周桐入门弟子,众人赶紧再度重新见礼。 “没想到竟是亲师弟。”林冲自觉与赵妍儿关系更近了一番,便为他介绍起梁山众人:“汤隆兄弟自不必说,师弟早已认识。” 林冲又指着跟他来的英俊汉子说道:“这位叫做花荣,绰号小李广,原是清风寨知寨官,后遭贪官陷害上了梁山。花荣兄弟射艺独步天下,也擅使弄枪棒。所以和我一起来学习钩镰枪法。” 赵妍儿与花荣见礼。 林冲又道:“还有一位神行太保戴宗和铁叫子乐和,与我二人一同前来。在东京左近等候,若有机会相见,也介绍给师弟认识。” 戴宗和乐和自然是负责接应之人。林冲却向赵妍儿透露了二人行踪,可见是真的信任了赵妍儿。 攀谈一番便说到正事。徐宁道:“钩镰枪并不复杂。林教头的枪术本就在我之上。一两日当是能够学会。” 林冲点头道:“花荣兄弟枪术也不在你我之下,还请徐教头多指教。” 徐宁便道:“那咱们就加紧操练。让诸位早日功成。” 赵妍儿这时却插嘴道:“倒是还有一事。” 众人不解,赵妍儿又道:“林师兄这次来可要将娘子接走?” 林冲道:“我不但要接娘子回梁山。我那老丈人张教头,没有别的子女,也是要接回梁山孝敬的。” 赵妍儿道:“只是林师兄以何身份接娘子走?” 此话一出,林冲却是一时语塞。 林冲刺配流放的时候给张贞娘写了和离书。如今说来两人可不算夫妻。 林冲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弟为何为难自己,只是有些诧异。 却见赵妍儿笑道:“师兄既然与嫂嫂和离,这接走可就不合理了。” 见众人都有些疑惑,赵妍儿打了个响指,说道:“所以我们要为师兄再办一次婚礼啊!” 众人这才恍然。徐宁也凑热闹道:“我与张老教头自是旧识,如今算作娘家人,林教头若不明媒正娶,我却是不同意。” 众人便一起起哄。 林冲倒没想到这一点。被起哄了一会,也知道自己亏欠妻子。现在明媒正娶乃是应有之义。 于是赵妍儿便定下章程:“林师兄先学枪法,枪法学成之日,就是拜堂成亲之时。所谓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正是人生两大喜事。” 众人自然欣然允可。 与此同时,王彦走进了一家酒肆,点了一杯现今汴京城最是流行的伯牙绝弦,只品了一口,便有一个常服打扮的男子坐在他的身边。 正是冰井务押班郑友。 郑友笑着看王彦,说道:“你这张英俊的脸,我可是挖空心思才画丑的。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王彦道:“押班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今天正有要事告知。” 郑友道:“王兄果然能干,如此短的时间就有斩获。” 王彦道:“顺风楼这些辽谍已经在东京扎下了根脚。依托那些帮闲跑腿,对东京各种动向掌握极清。更有首领黑寡妇亲自掌握所谓情报分析部,雇佣一些识文断字落魄文人,分析各处汇总的消息,精细之处让人咋舌。” 王彦说得认真,郑友却稳坐品茶道:“这些我都知道。” 王彦又说:“前些时候,那情报分析部竟通过梁师成调阅的书单和王甫查阅的文案,就提前分析出朝廷要派兵剿灭梁山贼寇。” 王彦初听这等消息的时候,心中也是有些惊讶,但郑友却依然稳坐,看样子是早就知道顺风楼能有这样的能力。 于是王彦又道:“这顺风楼还交通后宫,我怀疑他们与后宫中的一位贵人有所联系。” 郑友听了这话,才稍微坐直了身体,问道:“可知详情?” 王彦道:“顺风楼有一笔巨款支出采购物品。我看过清单,倒是宫中常用的东西。于是我以核销的名义想要查看这些东西,却遭到了拒绝。那些管事言辞之间应该是将物品送人了。” 郑友点头,立刻问道:“你可有那些物品的清单?” 王彦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递给了郑友。郑友粗略看了几眼就收起了信笺。夸奖道:“做的不错。你便继续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 王彦正想说话,却见一个女子抱着琵琶走了过来,行礼道:“客官可要听曲。” 王彦正要打发她,却见郑友眼珠一转,问道:“你都会唱什么曲?” 女子道:“但凡是叫得出名字的词牌,奴家都会唱。” 郑友道:“口气道不小。我问你,如梦令可会?” 女子道:“这是当然,如今福柔帝姬新唱版的如梦令正是当红。这东京城的歌舞伶人哪个不会?” 郑友道:“唱来。” 于是,和这个时代唱词截然不同的腔调响起。茶馆中茶客们闲聊的喧嚣声逐渐被歌声取代。 第114章 王彦依计巧设局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新曲难得几回闻,歌女一曲唱完,茶肆中还有些安静,直到郑友看了赏赐。茶肆才再次热闹了起来。 歌女领赏告辞,郑友却突然开口道:“如果查到福柔帝姬,王兄又当如何?” 王彦苦笑一声:“杀父之仇,又能怎样?” 王彦的意思是,他与赵妍儿的父亲有杀父之仇,纵然两人互生情愫,他也不可能心软。 这话自然是说给郑友听的,郑友自然也不可能完全相信,无非是逼他表态。 王彦又道:“其实查实此事也简单。只要进宫核查一番,还怕查不到手尾吗?” 郑友道:“你真当咱们冰井务就可以骑在皇帝头上吗?” 这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但郑友说得却是理所应当:“冰井务虽然不受皇权统辖,但对皇帝也要有所尊重。大内的事情咱们不碰。” 王彦只得抱拳受教,心里却分析出两个情报。 郑友试探自己是否还在意福柔帝姬,虽然是临时起意,但也侧面说明了福柔帝姬是他的怀疑对象。 同时,他也知道了廷尉府的触手不会伸入宫中,这大概也是廷尉府和历代皇帝达成的潜规则。 王彦出了茶肆便回了顺风楼,他将获取的信息用左手写了一份,揣在怀里。又拿了几页账单,去见了黑寡妇。 “东家,王家那处宅院已经清点清楚。这是账目,请东家过目。”王彦递上账目。 锦儿接过去看了几眼,她数学不好,哪里看得懂这种古代的账目。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账目递还给王彦,说道:“很好,王先生办事,我是放心的。” 王彦赶紧道谢,然后又问:“东家是想将此宅留作自用,还是要将它发卖出去。” 锦儿本就是受赵妍儿的命令买下了宅院,自然是不卖的。于是道:“此宅现在卖不上价格,咱们自然不能出手。” 王彦道:“那倒是可惜了。” “王先生何出此言?” “东家知道,在下初到东京,正没有落脚的地方。那日看了这处宅院,倒是觉得不错。” 锦儿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道:“莫非这人真是王希孟?他将宅院买回去,莫非是老师还在宅院中藏有秘密?” 王彦见锦儿没有接他的话,便知道锦儿是真不打算发卖。于是道:“既然东家没有出卖的打算,在下另寻他处便是。” 锦儿赶紧道:“王先生若是没有合适住处,倒是可以住在那里。” 王彦道:“如此甚好。在下按市价付租金。” 锦儿道:“却不用市价,此房本就买的便宜,先生住着便是。” 两人推诿一番,最后还是说好给王彦白住。于是王彦又道:“在下占了如此便宜,回去便料理宅院,后日晚间,请东家和几位管事吃酒。” 锦儿欣然同意。王彦便告辞出来,到街上置办了些东西,又特地跑去东城采买了酒水。 回来的路上,趁着路过小巷,叫住了一个小孩。给了十文大钱,让他将方才写好的情报送到大内东华门外。 赵妍儿与王彦的通信,便又恢复了王彦进入画院前的惯例。 虽然王彦就在顺风楼上班。但是赵妍儿并未让他与锦儿取得联络。毕竟赵妍儿也算看过不少谍战剧。单线联络的道理还是懂的。 赵妍儿收到情报,便知道布局开始。第二天又穿了一身男装,前往琼林苑。 林冲和花荣已经和徐宁学了钩镰枪的大概,赵妍儿到时徐宁正给两人讲解破阵之法。 “重甲骑兵冲入步兵阵中,最怕被步兵迟滞冲击。一旦战马陷在人群中,步兵的攻击便从四面八方攻来。重甲虽然防御力惊人,但在那种情况下,被打落马下也是迟早的事情。” “而连环马正好解决此种问题。战马间左右以铁链相连,一旦冲阵,即便稍被迟滞。步兵也只能以正面进攻,自是难抵重甲之威。” “而咱们的钩镰枪,若是使的好,从正面也可以斩断重骑马腿。一排连环马,以只须坏了不到半数的马腿,这列连环马便没有走脱的道理。” 徐宁讲完,林冲便开口问道:“听徐教头的意思。即便是咱们这钩镰枪,也需要先迟滞连环马速度,才能施展威力吗?” 徐宁道:“这是自然。” 林冲没有再问,但是看脸色好像有些失望。 徐宁便问:“梁山已经与连环马交过手,不知道当时情况如何。” 林冲道:“朝廷此次领兵的乃是呼延灼,他也是名将之后。斗将斗不过我等,便立刻摆出连环马来。那连环马一出来冲阵,孩儿们便乱了阵脚,不待连环马冲到近前,已经四散逃了。跑得快的尚且有条命,跑得慢的大多被连环马踩碎,剩下的要么被骑枪捅死,要么被铁链给挂死。” 花荣也道:“连环马杀气极重,冲击速度又快,孩儿们都是肉长的,梁山又无重甲,如何迟滞他们冲击?” 徐宁理论自然是懂得,但他是御前班直,也从未上过战场。论起实战经验还未必如林冲和花荣。难免有些心虚,只得说:“家传枪法中,只说稳住阵脚。现在想来,应是阵脚不乱,便能迟滞连环马。” 林冲道:“我师父周桐也曾经说过。步兵对骑兵,只要列阵不乱,长枪手顶住长枪。即便是重骑也不敢直接突入。” 徐宁一拍手,说道:“正是此理。长枪林立。重甲骑兵如何能迎着长枪冲过来?” 花荣道:“只是梁山的孩儿们……都是普通百姓出身,见到连环马的威势便溃散了,又如何让他们稳住阵脚?” 赵妍儿听明白了大概。对付重甲骑兵最先一步要迟滞他们冲击,重甲骑兵一旦没能杀穿步兵阵营。便会陷入步兵的海洋,被步兵围殴。而钩镰枪不过是能够极大加速步兵收割重骑的效率。 好比十个步兵持普通长枪围殴一个重骑,面对全副武装的重骑,可能要敲敲打打将近半个小时才能将他拉下马,有这个时间,可能重甲骑兵早就杀出重围跑了。而有了钩镰枪,只需要不到一分钟,快速斩断马腿便能让重甲骑兵失去战斗力。 钩镰枪虽是利器,但梁山都是盗匪,却难以形成有效军阵,连第一步迟滞重骑冲击都做不到。 明白了这些,赵妍儿忍不住插嘴道:“在下倒有些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第115章 妍儿连环下鱼饵 徐宁三人刚刚讨论的认真,竟没发现赵妍儿到了几人身边。听她说话才反应过来,纷纷见礼。 一番抱拳之后,徐宁才说道:“周桐大侠曾赞誉宋兄弟才思敏捷。宋兄弟的主意自然是好主意。” 梁山二人却有些疑虑。毕竟宋铁只是个内侍,哪里懂得什么军阵上的事情。 赵妍儿却不客气,听了徐宁的说法便开口道:“梁山诸位好汉既然是主场作战,为何不发挥梁山地利?” 林冲道:“师弟不知,我等正是发挥地利,利用水泊作为屏障,官军才未能攻上山去。” 赵妍儿摇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利用地利主动出击。” 见众人还是不解,便又说道:“我虽未到过梁山,但梁山就没有适合预设埋伏的地方吗?诸位只须预设埋伏,待连环马冲阵,便让手下喽啰佯装溃散,将连环马引向隐秘难行的地方,用地形迟滞连环马。之后或是让喽啰回转使用钩镰枪,或提前埋伏好钩镰枪手。如何?” 倒是花荣最先反应过来,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手手心,说道:“妙啊。此计可行。” 林冲和徐宁也认真思索了一番,说道:“确实可行。” 林冲二人这才觉得小看了宋铁这位内侍。现在想来,威名赫赫的枢密使童贯,号称当今大宋第一名将。不也是内侍出身吗? 四人一起又研讨了细节,完善了计划。赵妍儿这才说道:“刚才说得尽兴,却差点忘了正事。” 林冲便问:“对了,师弟今次过来有何要事?” “要事倒是谈不上。”赵妍儿道,“实则我有一位朋友,乃是京城一位豪杰。一直想要结交梁山好汉,不知两位可愿意折节下交?” 林冲便问:“这东京的好汉我倒是认识许多,不知道师弟说的是何人?” 赵妍儿道:“此人诨名黑寡妇,乃是顺风楼的掌柜。” 林冲哪认得刚刚崛起的顺风楼,倒是花荣说道:“我前些时候倒是听军师谈起过此人。说她将东京泼皮聚拢在一起,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物。” 林冲这才道:“如此我等与她结交对山寨也有益处。” 花荣道:“正是如此。” 于是赵妍儿与二人约了明天晚上一聚的事情。 然后又问林冲:“师兄可知我为何定在明天晚上,而非今晚?” 林冲摇头言说不知。 赵妍儿道:“今晚师兄要拜堂成亲啊。” 如此一说,林冲闹了个脸红,倒是徐宁和花荣高兴的起哄起来。 赵妍儿不顾林冲害羞,便说道:“我是你师弟,又与娘子相识,既是婆家人,又是娘家人。咱们情况特殊,事急从简。便简单操办,林师兄回山后再做补办,如何?” 这事情之前已经说过,林冲自然不会反对。 赵妍儿又道:“师兄若是认可,便让我做这迎亲使,到娘子家中迎亲。咱们也不说什么吉时不吉时,师兄发话,我便去迎亲,今晚便拜天地。” 林冲立刻抱拳道:“有劳师弟。” 赵妍儿得令:“定不负使命。” 一切简办,赵妍儿只是用马车接出张贞娘,也没有什么波折,直到拜堂,在场众人充作亲友,简单举行了仪式,便将夫妻二人送入洞房。 仪式简单,在场之人却觉得亲近了几分,不免在琼林苑添酒闲话。 要说赵妍儿非得看着林冲重新迎娶张贞娘,却是锦儿交代。 用锦儿的话说,这是她的意难平。 在锦儿的设想当中,张贞娘就应该离开林冲做一个独立女性,然后林冲回来求娶张贞娘,来一个追妻火葬场。 赵妍儿可是哄了好久,才让她放弃了这种两边受埋怨的想法。 林冲夫妻拜过堂后,赵妍儿又回到了大内,这次她直接去了李芸娘的寝宫。 两人各怀鬼胎,又亲如闺蜜一般拉着手坐下聊天。等慢慢将附近伺候的宫人都指使走,赵妍儿才说:“我好像找到了一个你们的同学。” 李芸娘立刻高兴的问道:“是谁?叫什么名字?” 赵妍儿道:“名字我还没打探出来,但是她对王祁和王老吉的事情十分感兴趣。说话也偶尔会带出现代用语。” 李芸娘道:“综合这两点,肯定就是我的同学了。只是这位同学好像不太聪明。妍儿难道套不出她的名字吗?” 赵妍儿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倒是觉得你的同学还是你来验证身份比较合适。” 李芸娘没有立刻说话,赵妍儿则又说道:“她虽然不太聪明,但也有自己的谨慎。我作为一个外人,取信她终究是要花些时间的。不如芸娘你和她联系,稍微叙旧,她便不会怀疑了。” 李芸娘立刻说道:“可是我又怎么出宫?” 赵妍儿道:“我可以给你传信啊。” 李芸娘想了想,又道:“我又不知道她是谁,怎么叙旧?” 赵妍儿道:“你可以将班里的一些趣事写下来,然后我转交给她。” 李芸娘点点头,高兴的去写信。 赵妍儿等了片刻,李芸娘就将信拿给了赵妍儿。 “明天晚上我和那人约在王祁宅邸见面,有了这封信,我相信明晚就知道她到底是谁了。”赵妍儿贴身放好信笺。 第二天一早,她就见了锦儿。 锦儿读了读信,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她说的这些事情确实是我们班上的一些事情。但基本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难以就此分辨她的真实身份。” 赵妍儿点点头,道:“意料之中。她即便是冒充你们班同学,但也与你们班至少四名同学有过交流。套出你们班的一些事情并不困难。” 锦儿更加疑惑了:“殿下既然知道这个方法难以套出她的情报,又为什么搞了这番波折?殿下这么一搞,她岂不是也能猜到咱们怀疑她?” 赵妍儿自信道:“她怀疑我怀疑她,但不敢肯定。” “图啥?”锦儿情急之下忘了敬语,赶紧改口道:“殿下所图为何?” 赵妍儿道:“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 锦儿不禁感叹这位殿下的心机深沉,不愧是本朝宫斗vp。 锦儿还未遐想完,赵妍儿却说道:“对了,我查清楚了。王彦就是王老吉,现在奉冰井务之命在你那卧底。” 锦儿瞬间紧张起来,问道:“冰井务盯上我了?” 赵妍儿道:“你搞出了许多异魂客的东西,被盯上也属正常。” “那我该怎么办?”锦儿有些紧张的问道。 “目前没事,我在廷尉府也有细作。他们要对你动手的话,我会提前得到通知。”赵妍儿道,“对了,今晚王彦邀请你们赴宴就是想将你们一网打尽。” 第116章 好汉聚会遇盘查 宣化坊位于大内西南方向,与南边的汴河隔着一个利仁坊,内城中也算是好地段。 坊内的王宅最近却被贱卖。 纵然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谁也架不住两代房主的英年早逝。 这房子是十几年前由御窑都监王祁买下居住的。 这位王祁当年在东京也是名噪一时,替皇帝烧制出绝美瓷器,还经常有些巧思方便生活。更是以一介白身就受到大苏学士的赏识,成为苏门女婿。 唯一的遗憾就是英年早逝。 而他的儿子,小王公子,也算继承了父亲的俊朗相貌和温文尔雅的个性。对待街坊无分官民,都是一副和善笑脸。不说人人喜欢,却也是人缘极好。 只可惜又是英年早逝。 如此一来,人们就不得不怀疑这间宅子的风水出了问题, 好在东京城向来不缺胆子大的,新崛起的顺风楼很快接手了这个宅院。有的人虽然艳羡顺风楼低价购入房产,但也想看看顺风楼这么大的买卖能否压住这宅子的风水。 这天下午,宅院中来了两个人。两人都戴着斗笠,一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孔,一人面目英俊,身子雄壮。 周围街坊都知道那顺风楼的底细也不干净,自然没人敢近前观察。 二人正是林冲和花荣。进了宅院,便见飞天蝙蝠张三正在门口迎接。 “林师叔久违了。”张三对着林冲行了晚辈之礼,才向花荣行礼。 二人回礼,林冲也想起这人是谁,于是道:“你是鲁师兄徒弟张三?” 张三道:“正是在下。” 林冲这才问道:“鲁师兄可好?” 张三又道:“我师父护送完师叔,便被高球通缉。前段时间已经到二龙山落草。” 林冲有些叹息,张三心里却对他有些意见。心道:“我师父救他性命,他却只顾自己在梁山快活,竟是未曾打探过师父下落。”嘴上自然不提。 此时屋内已经备好酒菜,锦儿这才从房中迎了出来,邀请林冲和花荣落座。 锦儿依旧黑纱蒙面,饮酒吃食,只是略掀面纱,二人也看不清锦儿相貌。林冲却看这位黑寡妇身姿有些眼熟,便开口询问:“娘子可是东京人士?林某可曾见过娘子?” 锦儿讨厌林冲,便故意用北方口音说道:“我是北地人,不是东京人士。没见过林教头。”然后又问花荣:“花公子的贵姓倒是少见,与女英雄花木兰可是本家?” 花荣听这位黑寡妇说话奇怪,只当她是北地人,说话与大宋不同,也没多想,只是淡然回答道:“花某倒是没查过家谱,但是,像我们这种偏僻姓氏,大概都是一家。” 锦儿听了这话,便又夸赞了几句花木兰。 林冲被晾在一边有些尴尬,好在他对这种应酬并不在意,只是觉得这位黑寡妇是个怪人。 锦儿见了花荣这等蚂蚱腿、马蜂腰、不用看也知道有八块腹肌的男模级大帅哥,自然是愿意多聊几句。于是又随口问道:“花公子可曾婚配?” 花荣道:“花某儿子都已经四岁。” 锦儿毫不遮掩的露出了失望之色。倒叫花荣忍不住多想。便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不见宋铁兄弟?” 锦儿道:“他是内侍,什么时候有空却说不得算。”锦儿解释完又想问话,却见花荣又随口问道:“久仰娘子黑寡妇名号,却不知道这诨名是如何来的?” 锦儿只得继续解释说:“我原有一青梅竹马,却被皇城司污蔑为辽国细作害死。我这才入了江湖,打算查明真相,替他报仇,这才想了黑寡妇的名号。” 花荣最喜重情义的英雄,听了锦儿故事,对她的一些古怪行为便也能理解。宽慰道:“朝廷中的官员,黑白不分之人太多。若非如此,某也不至于落草为寇。” 林冲却感叹道:“这皇城司却是不好惹。” 锦儿立刻回怼道:“林教头莫不是怕了皇城司?若是因此不愿与我交往,我也不强求。” 林冲被怼的有些怀疑人生,忍不住回嘴道:“我怎会怕那皇城司?” 锦儿冷笑一声:“最好是不怕。不瞒二位,近日有人通报说皇城司正打我主意,没准什么时候就对我动手了。” 林冲则道:“皇城司若真就现在来了,林某手中的长枪也不是吃素的。” 林冲的话说的太满,眼看着也有了些火气。张三自然出来充当和事佬:“林教头枪棒自然是天下无双。皇城司不过是一些土鸡瓦狗,怎堪抵挡?” 林冲这才客气道:“天下无双倒是抬举了在下。若说枪棒,花荣兄弟也是高强。” 花荣连忙道:“却不敢在林冲哥哥面前说是高强。” 两人一番客道,最后还是张三说道:“花荣哥哥江湖人称小李广,自然是射艺最拿手。林师叔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自然长于枪棒。” 几人开始探讨武学,却是林冲爱聊的话题,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 倒是锦儿对这些毫不感兴趣,心里只想着“武功再高一枪撂倒”。 话题兜兜转转,又说到了这处宅院原来的主人,林冲说道:“王祁是我师父周桐的朋友。后来我听说他儿子王老吉也拜了我师父周桐为师。” 花荣道:“没想到此处竟还与哥哥有如此渊源。” 张三则道:“要说这位小王公子,也是个遮奢人物。” 他如此说,定然知道一些内情,众人追问。张三便道:“市井传言,这位小王公子乃是因为被帝姬喜欢上才死的。” 大凡是人,对桃色新闻都是感兴趣的,即便是那顶天立地的好汉,也竖起耳朵听张三分解。 张三又道:“传言这王希孟在画院奉旨作画,而福柔帝姬则也在画院学画。王希孟长相人品都是佳公子,便得到了福柔帝姬的青睐。官家知道此事后棒打鸳鸯,才将福柔帝姬下嫁新科探花佘彦质。而一壶毒酒赐死了王希孟。” 张三不知道自己幕后老板就是福柔帝姬,说起话来有些肆无忌惮。锦儿则干咳两声,强行转移话题道:“听说王希孟是死在了皇城司大狱。” 张三道:“正是如此。话说这皇城司真是可恶。蔡京、李彦那等贪官未见他们惩治。滥杀起好人来却不手软。” 张三也有自己的机灵。他知道锦儿的计划是将梁山的好汉骗来帮忙对付皇城司今晚的袭击。所以不停贬损皇城司,引起两位好汉的愤怒。 林冲和花荣骂朝廷的事情可没少干,自然附和张三话语。 林冲道:“只不过是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若是没了这等靠山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花荣也道:“若是皇城司真要对付你们顺风楼,我二人便帮你们杀他个痛快,之后你们弟兄也跟我们去梁山。到时候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论称分金银,岂不快活?” 几人正说得热闹,却见大门被撞开,几个皇城司军士冲入门中,喝道:“皇城司办案,还不束手就擒?” 林冲、花荣无不愕然。 不是,这嘴是开了光吗? 第117章 双雄暴杀冰井务 林冲和花荣都是久经江湖之人,见有人从门外杀来,立刻便抄起了武器。 只是心中暗暗叫苦,这可是东京内城,禁军重围之下,如何走脱的了。 张三也不含糊,抄起早已准备好的朴刀,将锦儿护在身后。 冰井务这边领头的是个都头,带了百十个人已经将宅院围住。见院内众人皆抄起了家伙,也不含糊,提刀便冲了上来。 那都头身先士卒,手下军士自然也不含糊,只是王家庭院狭小,并不能展开,一个军士冲的最猛,却见林冲长枪一挺便将那军士挑翻,又一抖长枪竟是枪头朝着都头砸来。 那都头反应极快横刀格挡,林冲枪头重重砸在刀上,砸的都头倒退几步。 那都头虽然活了一命,林冲枪头却借着都头格挡的反弹之力,又砸向都头身边的军士。 那军士也学着都头的样子格挡,却见林冲枪头又是一抖变砸为刺,一枪锁喉。 如此,只是一个照面,最先冲入院内的三人,便两死一退。 而此时,冰井务押班郑友也站在巷口,身边则站着王彦。 听到院内打斗声响,王彦便装作有些担心,说道:“听这响动,孙都头竟然没有立刻拿下贼人。” 郑友却不担心,说道:“些许小贼,最大不过是街头泼皮,哪里是咱们手下军士的对手。” 实则郑友最清楚,这些异魂客纵有一些计谋或者保命的手段。但若论武功却是不行。 王彦见郑友信心满满,又出言劝道:“不如调些皇城司其他人手过来帮忙。” 郑友不以为然道:“咱们冰井务办差,用不着他们帮忙。” 王彦还想再劝,郑友便道:“院子里最多不过十人。咱们来了将近一百五十多人。若不能拿下,还有什么道理?” 皇城司下属十大押班,每个押班领一个指挥大约五百人的军士。冰井务这五百人也是要分布全国办案的,这一百五十人已经是郑友能够抽调的在京全部人手了。 王彦见郑友执意不肯求助,心中才松了口气。这招以进为退算是计成。 郑友见王彦像是有些气馁,便出言宽慰道:“你这人思虑太过。凡事太过追求万全。实则物极必反。一百五十多训练有素的军士,抓几个街头泼皮,已经是狮子搏兔了。却有什么好担心的?” 郑友话音刚落,就见院门里飞出一个人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此时天色已暗,围剿的冰井务军士已经打起火把。 借着火光郑友和王彦都看清了,这飞出来的正是冰井务最能打的孙都头。 郑友脸色微变立刻前进几步,命身边护卫将孙都头拖了过来,只见孙都头喉咙处破了窟窿,鲜血潺潺流出,虽然未死,但也绝对活不成了。 郑友立刻下令自己护卫全数压上,忍不住骂道:“老孙你平日吹嘘的厉害,怎么打不过几个泼皮。” 孙都头喉咙全是血水,哪里说得出话来,吭叽几声,终于是没了动静。 王彦劝道:“不如将兄弟们撤出来,弓箭招呼。” 郑友却不点头,今日他是来捉活口的,所以根本就没准备用弓箭。只是没想到点子竟然如此扎手。 贼人如此厉害,冰井务军士便一拥而上,但此处地形狭小,却将小巷堵了个水泄不通。 郑友见此情形才道:“这般情况,他们怎么走脱?” 正说着话,贼人已经杀出了院门。 只见来人有两个,一个豹头环眼,一个高大英俊。两人均用长枪。 原本长枪这种武器过于笨重,不好在小巷中施展。但这两人手中长枪却如那毒蛇穿行,枪头红缨飞舞,却不受地形限制,反倒是轻易的利用地形进行了防御。 两人几乎是一枪一个,刺倒了不少冰井务军士。硬生生从小巷内杀出一片空地来。 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从院内走出。 手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打开护盖,又从身上荷包中掏出一个鞭炮,用火折子点着,扔了出去。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随着女子的喊声,巨大鞭炮声响起。无数黑衣蒙面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蒙面人看上去队形散乱,手提朴刀也没什么战斗力。但架不住人多。 郑友暗叫不好就想逃跑。却见原本厮杀的英俊汉子取下背上弓箭来,一箭就射了过来。 他射箭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影响到他持枪杀敌。当真是已将射艺玩儿到了极致。 这一箭正中郑友右腿。郑友惨叫一声,快要跌倒,王彦则一把拉住他,叫道:“押班上我后背,我背你杀出去。” 王彦背上郑友,手提腰刀砍翻两个蒙面人,就往外冲杀。饶是郑友心冷手黑,也对这王彦心生亲近。 这就是袍泽,不抛弃不放弃的袍泽。 郑友也挥刀帮忙,只是奈何敌人人多势众,被背在后背的郑友不知道挨了多少刀,最终被一棍棒击中头部晕了过去。 蒙面人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散去。 地上只留下一堆堆尸体。 林冲和花荣厮杀半天,有些疲累,但却不敢休息,此处动静不小,必然引来官军。 锦儿立刻牵来马匹,对两位好汉说道:“今日有赖两位好汉相助,才在皇城司的追杀中活了下来。有些谢礼还请两位好汉收下。” 说话间取出些金银包裹,帮助两人拴在马上。此时二人已经暗暗觉得可能是中了这位黑寡妇的算计,但既然已经帮忙,没道理现在撕破了脸面。 林冲则道:“我夫人那边……” 锦儿道:“嫂夫人和父亲,我已经命人用马车送出城去,车上也备了财货礼物,直去梁山,算作我给晁寨主、宋公明哥哥和山上兄弟的礼物。” 林冲点头,问明白马车走的是哪条道路,便和花荣二人打马去追。 反正今次来的主要目的是学枪,任务已经完成,又得了财货和妻子,也算圆满。至于顺手帮了江湖朋友的忙,也是替天行道。 两人走远,锦儿又见李四从远处走来。便和张三快步走上去,问道:“人抓到了吗?” 李四点了点头:“抓到了。” 锦儿便又吩咐:“你们和露了行踪的兄弟出去躲躲。” “你呢?” “我自有躲的地方。” 第118章 王彦活捉赵妍儿 郑友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醒来。 他是皇城司出身,对地牢的阴暗逼仄并不陌生,所以他醒来的时候没有对陌生环境的恍惚和无措。 地牢的空间不大,他的的伤腿被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头锁着还在昏迷的王彦。 郑友并没有着急叫醒王彦,而是翻了个身来到了王彦旁边。 之所以是翻身,而不是站起来走过去。是因为地牢拥挤的空间不用他走路,也不容他站起身来。 郑友在王彦面前蹲起身来,目不转睛的端详着王彦,好像是查看尸体的仵作。 约莫看了十分钟,他才确定王彦是真的昏了过去。于是骑在了王彦的身上,用手掐住王彦的脖子。 郑友的表情狰狞,像是用了死力。昏睡中的王彦出现了明显呼吸困难的症状。下意识的开始挣扎。 眼瞅王彦就要被掐死,也没有人过来制止,郑友才松开了手,坐回一旁。 王彦被一掐也悠然醒来。看清周围环境后,也扶着脖子坐了起来。 “我记得不是被贼人勒晕的,为什么脖子这么痛?”王彦嘀咕着向地牢外面看了看。 这是个小型地牢,牢门外面有一个梯子,应该是通向上层。 郑友则岔开话题,说道:“贼人真是大胆,连皇城司的人都敢动。等我出去了定将他们扒皮抽筋。” 王彦附和了几句,又说:“现在第一要务却是出去。”边说,边摆弄了一下牢门上的锁头。 那是一个非常常见的锁头,郑友拿起一根地上铺的草棍,过去简单捅了两下竟然就开了。然后又撬锁着两人的脚铐,却是撬不开。 郑友这才把门锁锁上,说道:“出去容易,外面的情况却是一无所知,有什么用?” 王彦道:“既然那群人没有杀咱们,那就一定有所图。仔细想来总不可能是要赎金,那八成就是要审讯了。” 郑友觉得王彦的话很有道理。于是道:“要真是审讯,没准会被带出去,到时候观察好外面的情况再做打算。” 正说着话,地牢的盖子打开,那是一个只容的一人下来的空洞。 空洞外的人向下望了一眼,见两人已经醒来,便从上面爬了下来。那人面戴黑纱,正是黑寡妇。 黑寡妇坐在牢门外面,打量了两个人一番,才开口问道:“皇城司是怎么发现刘腾是异魂客的?” 王彦则一脸疑惑的问道:“什么是异魂客?” 黑寡妇却道:“我没问你,我问郑押班。” 郑友却道:“你都有什么问题,一次性说完。省得我一个个去想。” 黑寡妇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位郑押班如此好说话。于是道:“你们皇城司掌握了多少异魂客的信息?” “接着问。”郑友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 黑寡妇这时却起了疑心,说道:“你莫不是想套我问题,从而反推我知道多少你们的事情?” 郑友道:“异魂客就是聪明。不过我现在落在你手上,只想保命,出卖一些消息倒是无妨。” 黑寡妇道:“那你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郑友毫不犹豫地说道:“刘腾死因有二,一是他刻意接近王老吉。二是他又刻意接近林娘子。” 黑寡妇道:“王老吉那事我明白。王祁给王老吉起那样的名字,就是为了给我们在这黑暗的世界里竖起一座灯塔,好让我们逐渐聚在一起。可是你们这些家伙却用这座灯塔,来守株待兔。可是刘腾接近林娘子又怎么了?” 郑友道:“他与林娘子,没有什么交情,为何出手相助。还不是看了水浒传,搞什么意难平?” 郑友的话让黑寡妇颇为震惊,问道:“你也是异魂客?” 郑友道:“这是自然,若我不是异魂客,又怎么能对付你?” 于是黑寡妇问道:“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郑友毫不犹豫地接了一句,然后又反问道:“大锤加小锤等于多少?” 黑寡妇彻底愣在了原地,甚至回答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她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叛徒。” 郑友道:“古人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既然身处这个时代,为何要逆天而行。你看我在皇城司中,连皇帝都要让我三分,又不会被人追杀,岂不美哉?” 黑寡妇的精神显然受到了严重的冲击,缓了好久才问道:“你们皇城司掌握了多少异魂客的信息?” 郑友道:“大概有十个八个。” 黑寡妇问:“都有谁?” 郑友却道:“我有些饿了,不如小娘子先给我弄些吃的,养足了力气我再回答问题。” 黑寡妇却不罢休,问道:“你先说一个。” 郑友笑道:“我便捡着重要的说一个,宫中那位,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们竟然知道芸娘是……”话说一半,黑寡妇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硬生生转移了话题道,“我给你弄吃的,你可愿意把这些信息都给我?” 郑友道:“其实分享给你也无妨。没准知道这些人后你还会选择加入我们冰井务呢。” 得到承诺,黑寡妇再不与他废话,而是踩着梯子离开了地窖。 等黑寡妇走了,王彦想要问郑友问题,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郑友则将他拉到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骗她的。” 简单给王彦讲述了一遍冰井务真正的职责,郑友又对她说:“一会儿我先将锁撬开虚掩,等黑寡妇再下来,咱们两个一拥而上将她控制住。挟持她逃出去。” 王彦点了点头,两人说好细节,便安静等待,不一会黑寡妇就端着一些食物下来。 郑友假装过去拿食物,却突然将牢门打开,王彦早有准备,一下子就窜了出去。 黑寡妇还未来得及呼喊,就被王彦勒住了脖子捂住了嘴。顺手在她怀中一拽,掏出她暗藏的匕首,顶在她的脖子上。 “别出声,不然弄死你。”王彦出声恐吓,黑寡妇害怕的点了点头。 王彦又问:“脚铐的钥匙在哪?” 黑寡妇道:“钥匙还在上面。我去给你们拿。” “当我们傻吗?”王彦自然不允,反而一不做二不休,顺势扯下黑寡妇脸上黑纱。 一张柔美俊俏的脸庞出现在冰井务二人面前。 王彦神色一怔,下意识开口:“怎么是你?” 这一走神却险些让黑寡妇挣脱束缚,还是郑友手疾眼快,帮她再次制服黑寡妇。 郑友得意的笑道:“谁能想到,名震京师的黑寡妇却是咱们大宋的福柔帝姬。” 第119章 郑友巧计探天机 “王兄不会心软?”郑友看着挟持赵妍儿的王彦,心思两人关系才有此一问。 王彦将匕首刃尖顶在赵妍儿洁白秀美的脖颈上,说道:“仇人之女而已。” 这话让郑友开怀一笑。赵妍儿却立刻面露委屈之色。那垂泪欲滴的模样,让郑友笑容更加狰狞。 郑友问道:“帝姬的异魂客同伙还有谁?” 赵妍儿却并不回答,而是对王彦说道:“师兄,你莫要被他骗了。你的父亲也是他们口中的异魂客啊。没准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王彦一怔,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郑友,郑友不以为意的笑道:“帝姬冰雪聪明,可是我的王兄也不是傻瓜。王祁是异魂客的事情我们自然早有怀疑,但他是皇帝亲信,又没有什么明显的逾矩之举,所以我们没有杀他的理由。” 赵妍儿显然是想争取王彦,又说道:“师兄,你不要傻了。这人完全是在利用你。只要你在,就会有源源不断异魂客靠近你。你就是他捕捉异魂客的诱饵。” 郑友立刻反驳道:“看来帝姬你是什么都不知道。普天之下哪有那么多的异魂客。若不是乱世出妖孽的时候,太平日子里三年出一个都算是多的了。稀有程度堪比那状元郎。” 赵妍儿道:“听他胡说,他刚刚还说已经掌握了十个异魂客。” 郑友道:“这十个正是三十年来掌握,有什么问题吗?” 赵妍儿有些说不过郑友,只能发挥小公主不讲理的本色:“师兄,你也是异魂客的儿子,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郑友说道:“王兄,我知你身怀父仇,定然不会阻止你报仇。说句泄露天机的话,当今这位道君皇帝,过不了几年安稳日子了。” 赵妍儿立刻道:“你放屁,我也是异魂客,若官家真要完蛋,我怎么会去讨好他?师兄你听我说,就是冰井务的这些家伙害死了你父亲。你父亲是我的老师,来到这个世界前带我如亲生女儿一般。你若不信,我大可以跟你说几件你父亲的习惯。” 见王彦有些动摇,郑友道:“王兄,我若是害人,何须撒谎。朱猷桦你是知道,他就是我们杀的。我有何不敢承认。” 王彦有些震惊的看了看郑友,问道:“你为什么杀他?” 郑友道:“因为尝后图啊。” 赵妍儿立刻说道:“你看,这人就是说谎。冰井务向来不受皇权节制,又怎么肯为了维护皇帝去杀人。” 郑友道:“朱猷桦死,完全是他以异魂客的身份干涉历史大势。他画的尝后图,只不过是一套图册的一幅。这套图册共有四幅。一是尝后图、二是牵羊图、三是浣衣图、四是谒庙图。都是靖康之变后,当今官家和一众子女,受金人欺凌的图画。” 赵妍儿叫道:“你看,他就是瞎编,朱猷桦疯了?画这些干什么?” 郑友道:“他不是疯了,他是痴心妄想,想要通过这些画警示道君皇帝,甚至想向道君皇帝面授机宜。哈哈,我们在他进宫的路上把他拦住,然后只偷出尝后图,送到御前。哈哈哈,他被他想要救的人给杀了,虐杀。” 郑友的话让赵妍儿失去了反驳的能力。也击溃了赵妍儿的心理防线。王彦则道:“师弟既然是父亲的学生,为何不认识朱猷桦?” 赵妍儿见王彦有些疑心于她,立刻解释道:“我当然认识小朱,除了他,我们还有好多同学都穿越……啊不,来到了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郑友说得不到十个人。” 王彦自是不信,赵妍儿为取信于他,只能道:“方腊军中现在就有我五个同学,宫里还有四个,梁山有七个,还有辽国有三个。我们有一个组织,叫做同学会,你是我们老师的儿子,咱们才是一伙儿的。” 王彦还是不信,说道:“你只说人数,谁知真假?” 赵妍儿道:“我便说几个给你。宫里的李昭容就是我们的首领,她是你父亲最得意的学生,原名叫李欣然……” 等赵妍儿说完几个人名,王彦才点点头,对郑友说道:“郑押班可听清楚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郑友得意的笑道:“全赖王兄智谋,等咱们出去了定能将这些异魂客一网打尽。” 赵妍儿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中计,愤怒无以复加,却毫无办法。 郑友得意的对她说:“我原本以为福柔帝姬在宫中崛起是靠自己的智慧。现在看来正是那李芸娘运筹帷幄。你不过是她的傀儡罢了。” 赵妍儿有些惊恐的看向郑友,问道:“你早就知道芸娘是穿越者?” 郑友听她已经没脑力组织语言,心中更加得意,说道:“你们这群人会干什么?酒精、火药、香皂、玻璃、牙膏、牙刷……只要这些东西现世,我们追查一番,还没有收获吗?” “那你们……” “我们一般不杀老实的异魂客,只是跟踪观察。李芸娘躲到了宫里,又不干涉历史大势,我们也不愿意因为她惹皇帝的不快。” “刘腾……” “刘腾他进入禁军,可是有报国之志的。”郑友道,“而且他干涉林冲因果。最重要的是……”说到此处,郑友再次有些癫狂的哈哈大笑起来:“最重要的是,我们若是不偶尔杀个异魂客,怎么让廷尉府知道我们在干活?” “你……你……刘腾他想精忠报国,你却给他按上一个辽国细作的名头。”赵妍儿愤愤地说道,“你也是穿越者,怎么能如此……” “骗你的。”郑友得意的笑道,“我怎么可能是异魂客?这你都信,看来异魂客里的蠢人是真不少。” 郑友的话彻底击溃了赵妍儿,她像是失了魂一般,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王彦则提醒道:“押班,咱们还是想法快逃出去。” 郑友点头道:“没错咱们身怀如此重要情报,一定要想办法将情报送回去。只是这锁链锁着你我,却叫咱们不好逃脱。” 王彦看了看锁链,又看了看有些呆滞的赵妍儿,最后咬牙问郑友:“押班可愿意为我报血海深仇?” 郑友道:“这是当然。不瞒王兄,过几年金兵入关,道君皇帝就会被俘北上,那时就是你报仇的时候。”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脱身的计策。”王彦道,“这个锁链两端是你和我,我便砍断自己锁着的腿,押班自可以逃脱。” 郑友苦笑摇头:“我腿有箭伤,怎么能跑的了?不过王兄主意不错,就由我断腿好了。” 王彦道:“你是押班,怎可由你断腿?” 郑友道:“什么押班不押班的,为了对付这群异魂客,牺牲我一个又算什么?只是王兄记住你定要把那消息传回去,将这些异魂客一网打尽。” 郑友说着就向王彦索要匕首,王彦感念其大义,便将匕首递了过去。 郑友拿过匕首却是反手一刺,匕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王彦胸膛。 王彦反应极快,想要伸手去抓郑友的手,却只抓住了郑友手腕。匕首锋刃已经尽数没入王彦胸膛。 而在王彦诧异的目光中,郑友邪笑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王兄,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福柔帝姬的。” 第120章 郑押班计逊一筹 王彦被刺中胸膛,眼看呼吸困难,还是用手死死的抓住了郑友握刀的手。 “快跑。”王彦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赵妍儿喊道。 赵妍儿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听到王彦的喊声才回过神来,刚想跑,却听郑友说道:“以我的武功,你跑不了。还不如留下来和他告个别。” 赵妍儿便真的留了下来。王彦拼尽全力抓着郑友的手,郑友却并不着急将刀拔出来。 猫捉老鼠的成就感让他无比享受,他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王彦,笑道:“可惜了你这样好用的诱饵,你们父子死掉,最伤心的怕就是我了。” “你一直打的都是用我诱捕异魂客的主意?”王彦努力开口说话。 郑友笑道:“对啊。不怕告诉你,你们父子的事情我甚至没有报告给廷尉府。” “为什么?” “廷尉府传承千年,和朝堂一样,也有党争。各派系之间对异魂客,对历史大势都有不同的观念。”郑友笑得十分灿烂,“你们父子是我养的诱饵,一旦上报,上层态度万一出现变化,很有可能对你们下手,这种竭泽而渔的事情,我怎么会允许他发生?” 赵妍儿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义愤填膺的说道:“我们都是人,不是什么诱饵,也不是什么猎物。” “天真。”郑友说道,“只有你们这些异魂客才会如此天真。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人人平等?只有棋子和棋手的区别。而我是棋手。” 赵妍儿道:“若真是如此,你凭什么说自己是棋手,而不是棋子。” 郑友道:“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冰井务,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廷尉府。更不知道我有多厉害。” 子系山中狼,得志更猖狂。 志得意满的郑友说道:“冰井务原本只是廷尉府驻守皇城司的代表机构,监视皇城司情报中可能涉及异魂客的内容。同时代表廷尉府和皇帝沟通。但是我上任冰井务押班后,先后击杀了朱猷桦和刘腾两名异魂客,冰井务也开始有了直接出手对付异魂客的能力。” 王彦与郑友相处多日,今天突然明白了他的野心:“你想让冰井务成为第二个廷尉府?” 郑友笑道:“王兄果然聪明。只可惜你再也帮不了我。就安心的去。” 说完,他用力将刀从王彦的身上拔了出来。王彦却突然松手,让郑友向后跌坐在地上。 郑友发觉不对,看向王彦的胸口,那里并没有什么伤口。再看向自己手中的匕首,心灵福至,伸手按了一下刀尖,刀刃竟然缩进了刀柄里。 郑友眼神吃惊的看向王彦,王彦身边的赵妍儿却没憋住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痴。”赵妍儿给看向自己的郑友一对白眼。 郑友怒极暴起,冲了过来,却被王彦一脚踹回了牢笼中。郑友挣扎着起身,却见赵妍儿掏出钥匙给王彦松开锁链。又将锁链锁在地牢的一处锁扣上。 王彦笑着说道:“多谢郑押班告知冰井务和廷尉府诸多秘闻。” 郑友颓然坐在地上。刚才那种种变故在他脑中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他知道自己是中了福柔帝姬和王彦的算计。 然而他也知道廷尉府对待叛徒的手段。 赵妍儿说道:“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你已经出卖了廷尉府,倒不如就此与我们合作。” 郑友却再次笑了起来:“我是被你们这对狗男女骗了,但我不会一直被你们骗。和你们合作?我也知道你们的秘密,你们会放我出去?” 赵妍儿道:“你知道我们什么秘密?” 郑友一时语塞,对啊,既然是骗自己,那她之前说的话很可能也是假话。 赵妍儿又道:“你真以为我是福柔帝姬,要不要我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给你看看。你也不动动脑子,堂堂帝姬怎么会以身犯险?” 郑友听了这话,反倒松了口气,说道:“你们要什么才能放我出去?” 赵妍儿笑道:“就玩一个我问你答的小游戏就行。” 那笑容僵硬无比,仿佛赵妍儿的脸上真的戴了人皮面具。 半个时辰后,蒙着面纱的赵妍儿和王彦从地牢里爬了出来。屋外的阳光伴着新鲜空气。让两人觉得与地下世界恍如隔世。 此处是个郊外小宅院,院外有徐宁、杨真儿带着可靠的人手守卫。赵妍儿和王彦在院中缓了口气。王彦看了看沐浴在阳光中的赵妍儿,觉得她周身竟好像发光一般,一时之间有一丝恍惚。 “你看什么?”赵妍儿警惕的问他。 王彦干咳一声,说道:“人皮面具有些夸张了。” “是吗?”赵妍儿装作无辜的问道,“这个世界没有人皮面具这种东西吗?” 王彦道:“要有那东西我早就改变容貌了。” 赵妍儿认真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脸,岔开话题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会继续卧底冰井务。” “按照郑友的说法,可以排除廷尉府是你杀父仇人的可能。你还要继续和他们作对吗?” 王彦道:“在那里,我才能更方便的保护父亲的学生们。” 赵妍儿点点头,人各有志,王彦愿意主动卧底冰井务,倒正好帮她也打探廷尉府的消息。 只是她不知道,王彦有句话并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保护父亲学生的同时,也能保护她。 “师弟还要忙吗?”这次轮到王彦岔开话题。 虽然已经知道宋铁是女儿身,但王彦还是习惯叫师弟。而且赵妍儿好像也不反感。 “我还抓了个人,要去审问一番。”赵妍儿做出了回答。 王彦点点头,说道:“那此处就由我善后。” 赵妍儿道:“我让徐宁留下来帮你。” 王彦知道赵妍儿素来谨小慎微,留下徐宁并非是信不过自己,而是要听徐宁回报整个流程,让她查证有无疏漏。 好,还是信不过他。 王彦并没有拒绝赵妍儿的要求,送走赵妍儿后,王彦认真处理了郑友身上的所有痕迹,然后带着他的尸身奔着梁山的方向走了一段,才又转向回了京城。 第121章 盲猜一波近真相 赵妍儿回到杨府,与锦儿换了衣服,便来到杨府地窖入口。向锦儿交代了接下来的计划,便让锦儿下了地窖。 地窖中一个少年被蒙了双眼,捆在一个柱子上。 少年听到有人来,赶紧出声求饶:“好汉饶命,小人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锦儿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围着少年转了一圈,认真的打量一番。然后问道:“你是李芸娘的人?” 少年赶紧说:“小人不知道什么李芸娘,女侠一定是认错人了。” 锦儿又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若再隐瞒,我只能大刑伺候了。” 少年却并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求饶。 锦儿便说道:“看来你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了。” 说着就掏出一把刀来架在少年的脖子上。少年感受到脖子上的丝丝凉意,求饶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锦儿将刀抵的更紧,说道:“你是宫中内侍,奉李芸娘的命令来和黑寡妇接头。对不对?” 少年依然求饶,声音却小了很多。 锦儿继续道:“你当我们皇城司冰井务是傻吗?你随便一糊弄就能糊弄过去?” 少年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终于沉默了下来。 锦儿劝诱道:“你只要说出李芸娘的秘密,我可以饶你不死。” 下一秒,少年猛然用脖子划向刀刃,冰凉的触觉从他脖颈上散开,寒意中带着死气。 他紧闭双眼,等待着自己的死亡,然而脖颈处的凉意却逐渐褪去。 下一秒,他的眼罩被人摘下,地窖里的光线并不刺眼,他很快看清周围的环境。 一张清秀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熟悉又陌生。 “田思锦?”少年叫出了眼前人的名字,而眼前人只是抿嘴轻笑,那模样是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锦儿给少年松了绑,少年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锦儿则拿着匕首在少年眼前晃了晃,说道:“没开刃啊,” 少年只得苦笑:“你还是那样爱开玩笑。” 锦儿又问道:“李文博,见到老同学高兴吗?” 林冲、花荣大战冰井务的时候,李芸娘也派自家的同学过来接头,这本就是赵妍儿布置的陷阱,李四等人张网以待,最终将李文博抓获。 锦儿早就认出了李文博,他的长相和锦儿一样,都没有发生改变。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他由一个普通的初中男生,变成了一个小太监。 老同学见面,各自说了一番近况。锦儿没有隐瞒福柔帝姬的事情。李文博也说到了李芸娘。 “我记得你和李欣然关系很好?她现在也在大内。”李文博说了一句,又拍拍自己脑门,“对了,你刚才问到李芸娘,想来也知道了一些她的情况。” 锦儿则故作惊讶的说:“李芸娘就是欣然?” 李文博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锦儿说:“我哪里知道,福柔帝姬只跟我说过宫里也有穿越者。还有可能是我的同学。”然后又故意神神秘秘地问李文博:“你说福柔帝姬会不会也是穿越者。” 李文博却有些警惕的说道:“按照李欣然的说法,福柔帝姬不是穿越者。你可要加些小心,这个时代也有一些人知道穿越的事情,李欣然说很有可能会有人套取咱们的见闻后,冒充穿越者。哦对了,我倒忘了,你也知道冰井务的事情。” 锦儿说:“你放心,福柔帝姬是好人。高衙内的事情就是她出的手。她也知道我是穿越者,嗯,对了他们叫异魂客。” 李文博点头道:“那就好。你说咱们班同学会不会都穿越了?” 锦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李文博又说:“大概没有会像我这么倒霉的了。” 锦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出声安慰道:“都穿越了,谁还在乎性别啊?” 李文博的eo来的快去的也快,笑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觉得老天爷让我成了太监,八成就是让我背负了拯救这个国家的使命。” 锦儿陡然想起来,这位李文博不仅是个宅男,而且有些中二。 没办法,他们本就是这个年纪。 好在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成熟的多。锦儿赶紧摆手制止了李文博的中二病爆发。 然后郑重其事的说:“说实话,我怀疑你跟我说的李芸娘不是李欣然。” 李文博一愣,没想到田思锦会这样说。 锦儿便解释道:“我比你要了解欣然?她是个没心机的家伙。可是我从福柔帝姬和你口中听说的那位李芸娘却不简单。” 李文博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有人冒充了李欣然的身份?” 锦儿点点头。 李文博又说:“可是她冒充李欣然有什么好处。” “准确的说,她是冒充咱们的同学。”锦儿摆着手指头说:“可能性有很多。一、她是冰井务的人,冒充咱们同学是为了打入咱们内部。二、她是咱们班的人,却不愿意让咱们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三是……唉,反正肯定很多啦。” 锦儿说的头头是道,可她哪有这种脑子,这些完全都是赵妍儿教的。 在抓住李文博之前,赵妍儿就帮她进行了谋划。 一开始她在李文博面前演的戏也是赵妍儿的主意。目的就是测试李文博的人品。现在李文博通过了测试。锦儿才把后来的这些话告诉了他。 只可惜她就记住了两点。三之后的内容完全忘记了。 不过这也正符合她的人设。李文博甚至丝毫没有怀疑,反而耐心解释说:“冰井务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咱们同学又为什么隐藏自己真实的名字呢?” 两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锦儿心灵福至,说道:“有没有这样的可能?” “什么?” “她本来就是咱们班的同学,可是穿越成现在这个样子,觉得说出来会让大家嘲笑?”这样的奇思妙想却不是赵妍儿教的,完全是田思锦那机灵小脑瓜的某个闪念。 李文博皱着眉头没明白锦儿的意思。说道:“我都穿成太监了都没觉得丢人,她有什么好丢人的……” 锦儿绞尽脑汁,最终才又猜测道:“有没有可能,他是男同学里的人。” “你是说……” “没错,男生穿成女生了。不好意思跟咱们说,才冒充李欣然。” 第122章 妍儿招揽李文博 李文博回到宫中后,并没有点破李芸娘冒充同学身份。只是说了见面的同学是田思锦,是李欣然的闺蜜。 如锦儿所说一样,身为闺蜜的李欣然并没有表现出见面的急切。反而是主动抱怨起自己不能出宫,无法去见闺蜜云云。 有了锦儿的提醒,李文博便知道这些都是托词,从而更加确定李芸娘假冒身份的事情。 不过李文博倒是没有急着和李芸娘对质,毕竟大家同学一场,说破了李芸娘的尴尬,也是有些过分。 李文博在大内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扫撒内侍,这也是李芸娘的布置。毕竟不起眼的内侍才好做她的信使。 只是这一不起眼,却在这捧高踩低的宫中要受些委屈。 李文博请假出一趟宫,便要负责打扫五日的宿舍卫生。其实别的还好,只是这倒夜香的活计最是难受。 残缺之人的身体自然和普通人有所区别。尿液的味道远比常人骚臭,再加上在尿桶里沤了一夜,味道可想而知。 更有一些人故意针对李文博,让那夜壶更加恶心。至于怎么恶心法,作者写着都嫌恶心,诸位看官自行想象。 李文博向李芸娘禀报了出宫的事情。第二天起来便要起早倒夜香。忍着恶心做完工作,又要干活。 大内虽大,但也要他们这些扫撒内侍一点一点的打扫,更不能让贵人看见他们这些下贱人的身影。 李文博为人老实,这在有些时候算是不错的品格。但在最底层的社会却是人人欺负的对象。 今日他要清理大内台阶下的苔藓。这活不好干,要跪在青石板上,伸手去掏。 他正干活,却觉的手背一疼,却是一个同住的内侍将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哎呀,脚下怎么这么软。”那内侍故意说道,“哦,原来是你这厮的手嗝了我脚。” 李文博没理他,想要把手抽出来。那内侍却又故意用靴尖碾了碾他的手指。 李文博一阵次牙咧嘴,一起干活的内侍们见他的样子,便哄笑起来。 十指连心,李文博疼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出声。内侍们哄笑一阵,却立刻闭嘴。 却见扫撒的总管背着手走了过来,他眼神不好,没看到内侍们哄笑,只看到李文博正揉自己的手。 总管便问:“怎么了?” 立刻有小内侍抢着说:“小李子笨死了。让他除个青苔,自己倒是挤了手。” 总管忍不住骂道:“没用的东西。手没掉?” 李文博只得说:“没掉。” “没掉就赶紧干活。”总管一顿数落,又背着手走了。 小内侍们见总管走远,知道总管一时半会不会再转到这边。便又凑过来问李文博:“小李子,你说你是孤儿,宫外又没有亲人,总是出宫做什么?” 李文博自然不理他们,另一个小内侍又道:“怕不是外面有相好的?” “太监怎么能有相好的?” “只怕咱们小李子是没阉干净。” 李文博这才忍不住回嘴道:“你们不要胡说。” 立刻有小内侍说:“我怎么胡说?我有证据。”说着就一把拽下李文博腰间的香囊,举着说道:“这是昨天带回宫的,一看就是女子绣的。” 李文博赶紧上去抢夺,这是昨天锦儿给他的。香囊里面还绣着满江红的诗句。锦儿说,刘腾也有一个着。 众内侍见李文博来抢,便玩起了传球的游戏,李文博无论去追谁,那人便在即将被抓到的时候将香囊抛给另一个。 李文博怎么也夺不回香囊,便着急的大喊:“各位哥哥,还给我。” 那些内侍正是要看他着急的模样。领头的拿着香囊便道:“我们现在怀疑你没有阉干净。你赶紧脱下裤子给我们瞅瞅,我们便将香囊还给你。” 李文博现在只想拿回香囊,心一横,说道:“脱就脱,不都长的一样吗?有什么好看的。” 说话间就要脱裤子。 众人立刻起哄。大叫:“脱脱脱!” “大胆!”一个女声陡然喝止了这群内侍。却是福柔帝姬身边的侍女绿桃。而绿桃身后却站着福柔帝姬。 刚刚还肆无忌惮的内侍们立刻缩了脖子,变成了老实的鹌鹑。 福柔帝姬并没有说话,绿桃上前说道:“你们敢在宫里喧哗,该当何罪?” 此处偏僻,内侍们也没想到会有贵人过来,大多不敢说话。领头的却是眼珠一转,说道:“都是李文博,昨日出宫带了个定情信物回来。我等怀疑他德行有亏,才想问个究竟。”说着便将手中香囊捧给了绿桃。 绿桃接过香囊又捧给赵妍儿。 赵妍儿拿在手里端详,便知是锦儿的手笔。于是亲自拿着香囊走到李文博面前,将香囊递还,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文博接过香囊,只是道谢,却没有再说旁的。 赵妍儿心道:“穿越者混成你这样也是够衰的。”然后,又出口说道:“我最恨别人骗我。谁先说出实情,我便饶他不死。” 立刻有内侍上前陈说实情。有了一个带头的,众内侍就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抢着上前陈说。 赵妍儿却懒得听他们七嘴八舌分说,摆手制止了说话,现场顿时一片安静。 赵妍儿道:“第一个开口的我做主饶了。其他的向李文博道歉,若是他肯原谅便也无妨。” 内侍们又立刻围着李文博道歉。李文博被七嘴八舌说得不知如何是好。内侍们却以为他不肯原谅。便有聪明的跪下边抽自己嘴巴,边道歉。 众人有样学样,跪了一地。李文博便对赵妍儿说道:“我看还是算了?” 赵妍儿道:“你说了算。” 于是李文博便要众人起来。众内侍自然是千恩万谢。 正以为此事就此过去,赵妍儿却一指领头的内侍。问道:“你可知刚才你诬陷李文博的罪名,他会受什么惩罚。” 那领头内侍平日倒是颇有一副桀骜的样子,此时却吓得不敢说话。 绿桃立刻上前道:“当是死罪。” 赵妍儿点点头,又道:“诬告当反坐,你自己去找李彦领罪。” 那领头内侍闻言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一阵臭味竟是吓出了屎尿。 赵妍儿捂着口鼻,对其他内侍道:“他不想自己去,你们便带他去。” 有眼力见的内侍赶紧上前将人拖走以免污了帝姬眼睛。 赵妍儿又走到李文博面前,对他说道:“你不适合在这里当值。以后就去拂云阁伺候。” 第123章 新枢掌舵开新局 赵妍儿一句话,就将李文博调到了自己身边。 从最下层的内侍,突然被调到万人瞩目的福柔帝姬身边。众内侍都觉得李文博算是飞黄腾达了。也不管以前的关系如何,又都厚着脸皮来拍他马屁。 自觉以前没欺负过李文博的,更是对他抱有“苟富贵,勿相忘。”的期望。 李文博没什么行李收拾,但他还是特地跟赵妍儿请求晚半天报到。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通知李芸娘一声。 李芸娘知道此事后并没做过多的反应,只是叮嘱李文博:“文博,你要小心,这个福柔帝姬知道咱们穿越者的事情。而且她心机很深,你别被她骗了。” 李芸娘依然没有暴露赵妍儿穿越者的身份,只是嘱咐李文博要小心。 若是在遇到田思锦之前,李文博对李芸娘的话自然会深信不疑。但在和田思锦接触之后,又觉得李芸娘虽然可怜,但也值得怀疑。 李文博就这样到了赵妍儿的手下。简单熟悉了环境,赵妍儿便屏退了左右单独和李文博聊了起来。 “我和田思锦是好朋友,我想我们以后也会成为好朋友。”赵妍儿边说边伸出了手,像是要和李文博握手。 李文博有些犹豫,毕竟握手这个事情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更何况,赵妍儿在是这个世界的公主,是他不能触碰的存在。 “怎么?这是锦儿教我的礼仪,我做的不对吗?”赵妍儿见李文博没有反应,歪着头疑惑的问道。 啊,歪头杀。李文博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这位福柔帝姬的一举一动简直太二次元了。 李文博顿时对她的好感大增,笑着说道:“殿下做的没错。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我怎么能够随便触碰殿下呢?” 赵妍儿连忙摇头,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世界,你们的世界是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的。” “可是……”李文博还是有些犹豫。 赵妍儿立刻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问道:“难道文博不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怎么会?”李文博赶紧上前与赵妍儿握手,赵妍儿的手有些凉,但却是那样的光滑细嫩。 在握住赵妍儿手的那一刻,李文博才陡然回忆起来,上次这样握同龄女生的手,还是在……幼儿园大班? 好,也可能是中班。 握同龄女孩儿手,这是现充才能体会到的事情? 两人轻轻一握,李文博赶紧松开了赵妍儿的手,以展示自己的绅士风度。赵妍儿又说:“以后就要请文博你多多关照了。” 李文博立刻说道:“在下誓死守护公主殿下。” 赵妍儿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对,是这个味,中二病的年纪,可真是让人怀念的岁月啊。 赵妍儿干咳两声,端正了态度,又摆出一副有些担忧的样子问道:“我把你调到我的身边,芸娘不会生我的气?” 李文博立刻说道:“怎么会呢,芸娘不会那么小气的。” 赵妍儿依然有些忧愁:“也未必啊,难得有谈得来的朋友。” 李文博回想一番,李芸娘好像没有怎么和自己聊过天。于是十分确定的说道:“不会的,其实我和她也没怎么聊过天。” 赵妍儿立刻惊讶的问:“怎么会?芸娘那么喜欢聊天的人,怎么会错过你这么好的聊天对象?” 李文博想了想,说道:“我总感觉她的心理年龄比我成熟,我们之间多是说一些同学间的事情。而且我这人不太会聊天。” 李文博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班里好像除了田思锦这种活泼开朗的社牛外,好像没什么女同学和自己说过话。 赵妍儿却道:“我倒是觉得和你聊天很有意思。既然芸娘不总和你聊天,那我就不用担心她跟我抢你了。” 会抢我吗?两个女孩子,嗯,长得这么漂亮的,班花级,不对,校花级的女孩儿抢我? 李文博觉得世界有点不真实。 不不不,这才是真正的穿越,我是那个主角,女孩子都喜欢我,这很正常? 一番交谈下来,李文博已经完全转换了立场。 以前,我是山里灵活的狗。 从今天起,我要做福柔帝姬的狗。 帝姬の忠犬。 别说这名字听起来还挺带感。 赵妍儿毕竟也是从初中过来的人,大概能够理解这个年纪人的想法。从李文博这边套取了有用的情报后,她并未急着与李芸娘摊牌。 李文博可以说是李芸娘在宫中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是她在宫外办事最重要的助力。 现在这根线被赵妍儿抓在手中,赵妍儿已经算是将了她一军。 接下来就看李芸娘是积极应对,还是就此妥协,彻底袒露真相了。 在赵妍儿搞定李文博的同时,冰井务也迎来了他们的新任押班。 新任押班名叫李子方,相貌平平,但看上去极有主见。皇城司之前从未有过这号人物,看来是由廷尉府派遣。 勾当官李彦亲自召集在京押班宣布了任命,李子方与诸押班见礼,礼仪严谨却没有讨好之意。 回到冰井务后,又与各个都头见面。现今冰井务都头五去其二。郑友最亲信的两个都头在和梁山的战斗中被杀。 李子方和剩下的三个都头都单独谈了话,轮到王彦的时候,李子方详细询问了那日战况。 王彦道:“那日郑押班得到有异魂客聚会的消息,召集了弟兄过去。没想到在场的却是梁山匪人。见事不好,郑押班嘱咐我回来报信,自己却陷在了贼人手里。属下回来后便立刻遣人去追踪梁山,只是押班不在,属下却调动不得众人。只能再独自追赶。最终才在半路寻得押班尸身。” 李子方听完王彦亲述,才又问道:“我看你档案,乃是郑友私自救出的囚徒,你所犯何事?他又为何救你?” 听了李子方问话,王彦心中一喜。 这个李子方看起来架子不小,实则简单几句交谈就能看出他没什么本事。郑友死前就曾交代过,廷尉府传承千年,其中有不少派系行成世家,李家就是其中之一。 相传李家乃是大秦廷尉李斯之后,乃是廷尉府权势最大的世家。但他们家族的人,大多为人骄傲,刻薄古板不知变通。 王彦与李子方几句简单的交谈,便能感觉到李子方自诩世家子弟骄傲。和向来顺风顺水的人生。 就比如王彦背景,哪有这样拿出来询问的? 尽管王彦心中已经有了些大概,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解说道:“其实属下一直都是郑押班的线人。” 第124章 新任押班贪财色 “哦?”听到线人一词,李子方瞬间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你为他探听什么情报?” “属下为他探听大内事宜。却因为与一位帝姬互生暧昧,恶了当今官家,这才入狱。” 李子方不由冷笑道:“好个郑友,竟然敢如此违规逾矩。” 不管皇家大内的事情,显然就是廷尉府的规矩,但王彦却佯装不知,有些紧张地问道:“郑押班他……” 李子方却不耐烦的说道:“你别管他如何。把你加入冰井务的经过详细说一遍。” 王彦只得道:“属下原是京中普通官宦人家出身。父母早亡。只想着凭借绘画的才能混个官爵。却是郑押班找到了我。言说我的书童刘腾乃是辽国细作。要我协助他调查诸事。若有不从,亦按辽国细作论处。” 刘腾的事情郑友自然是向廷尉府请过功的,除掉一个异魂客,乃是廷尉府的大事。李子方自然也知道。 王彦又继续说道:“之后我进入皇家画院,郑押班虽除掉了刘腾,却一直以此事作为要挟,让我替他探查宫中的事情。所以我刻意结交福柔帝姬内侍宋铁。在慢慢交往中便和他产生了特别的感情……” 话说到此,李子方立刻抬手道:“我不想听你们这些穷酸的什么畸形恋情。捡着重点说。” 王彦正好略过宋铁的事情不说,而是说道:“我被郑押班救出牢狱后,就奉命藏身市井中进行查探。偶有一日得知一些可疑人等在我原来宅院中集会。郑押班便说那些人是异魂客。” “这么说,是郑友主动告诉了你异魂客的事情?” “正是。”王彦道,“如此我才知道我那书童刘腾也是异魂客,也因此知道了咱们廷尉府的事情。” “什么咱们廷尉府?”李子方呵斥了一句,说道,“廷尉府法制森严,不是什么人都能妄称自己是廷尉府的。” 王彦赶紧赔罪。 李子方有摆了摆手,问道:“此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王彦道:“只有我与郑押班知晓。” 李子方这才总结道:“郑友这人独揽冰井务大权十年,看来是太过膨胀了。先是违反廷尉不管后宫的规矩。又讲异魂客的隐秘随意透露给外人。真是死有余辜。” 王彦听他批评郑友,自然不会搭言,等他埋怨了几句,才又听他问道:“你可知,郑友还向别人透露过异魂客的事情吗?” “属下不知。”王彦说道。 李子方便猜测道:“想来冰井务中也只有你一人知晓此事。” 王彦连忙点头附和。 李子方又道:“你既然知道了异魂客的事情,那么还是在我跟前听用。” 王彦立刻感激的说道:“多谢押班栽培。” 李子方轻笑道:“你们大概以为押班是什么了不得职司。但我却要告诉你,在我们廷尉府眼里,宰相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王彦立刻附和道:“押班此言当真振聋发聩!” 看着李子方志得意满的模样,王彦心里却在想:“这里有个蠢货官二代,大家快来骗他。” 李子方得意的接受了王彦的奉承,才又说道:“你觉得咱们冰井务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王彦立刻道:“既然郑押班,已经追查到了梁山,属下觉得,咱们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李子方却摇了摇头,说道:“梁山的事情涉及天道,不可轻易触碰。” 王彦没想到这招祸水东引竟然没有骗过这看似有些纨绔的新押班,于是又道:“难道咱们就不为郑押班报仇了吗?” 李子方却说:“冰井务没了一个押班是大事。但廷尉府没了他郑友却不算什么。” 王彦暗自咋舌,这位押班可真是可以。道理可能是这么个道理,但话怎么如此说?这话让冰井务的听了,该是多么寒心? 王彦立刻装作眼神暗淡,说道:“如此属下便没别的主意了。” 李子方略一思考,说道:“你在冰井务里挑选一些人手,在你手下听用。之后再等我吩咐。” 王彦立刻领命,见正事说完,便主动说:“押班今日到任。我们几个都头合计着给您接风。” 李子方干脆问道:“我听说东京城的樊楼乃是天下第一的去处。正好咱们一同去逛逛。” 王彦没想到这李子方还能指定饮宴的去处,自然也不敢推辞,正要领命安排。李子方却陡然话锋一转,说道:“听说你画技卓绝,不如送我几幅画作如何?” 这话说得突兀,倒是搞得王彦一头雾水。答应下来之后,李子方又特地叮嘱他用王希孟的签押。 王彦领命而去,安排了樊楼饮宴。李子方到了樊楼依然豪气万分,饮宴过后,叫了个顶级的歌女陪侍。几个都头却是觉得肉疼。 樊楼饮宴的费用几人还能付的起,只是那歌女的陪侍费用,却真是春宵一夜值千金。好在王彦还是有些家底,主动承担了这部分的费用,才让几个都头松了口气。纷纷上前道:“以后王都头若有差遣,我等必将全力以赴。” 王彦笑着和几人应承,心里却知道,自己要是把这话当真,那真就和里面搂着歌女睡觉的李押班一样了。 嗯,自己还不如人家李押班呢,毕竟人家还有背景。 简单总结了新任押班那傲慢又好色的性格特点,王彦却对李子方回避梁山和要他画作的事情甚是不解。 好在他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第二天将这些疑问尽数告诉赵妍儿后,赵妍儿很快给了他答案。 梁山和画作的事情都能说明同一件事。 廷尉府与穿越者斗了千年,必然也抓获过,审问过许多。而通过压榨这些人掌握的情报,廷尉府很可能同穿越者一样,掌握着一套完整的历史事件脉络。 甚至比个人穿越者掌握的更加完整。 赵妍儿的答复让王彦明白了两件事情。梁山这群现在名不见经传,在朝廷往来文书中出现都占不了三句话的贼寇,未来却是震古烁今的存在。 然后就是,自己的画将来会很值钱。李子方怕是通过自己的画为将来的后代中饱私囊。 同时赵妍儿也提醒王彦,小心李子方扮猪吃虎。 嗯,挺好的,她关心我。 第125章 天家父女论画艺 除掉了已经对自己起疑的郑友,迎来了看起来好对付的李子方。 皇帝那一波三折的小心思也算稳住,宫中地位不出意外再无人能够撼动。 和自己不是一心的穿越者李芸娘被逼入死角,龟缩着不敢直面自己。 江湖上玉面无常也算有些名号。 杨府的小厨房运行稳定。 骑术、射艺、画技精进甚快。武艺……也算是会那么两下子。 赵妍儿觉得自己前半年的kpi虽然不算是超额完成。但至少这些内容做个五十页ppt的半年总结忽悠导师应该不在话下。 原本闲下来后打算休息几天的赵妍儿,却又被皇帝抓了壮丁。 所谓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今天搬砖你不狠,明天地位就不够稳。 端午节将近,皇家画院照例要画些扇子。 花花巧画扇,这是这个时代的端午习俗。当今皇帝喜欢画画,一开始会亲自画些扇子送给宠臣。到后来,越来越多的臣子想要画扇,皇帝就偷了个懒,让画院画师们画好,再以自己的名义进行赏赐。 只是今次皇帝要求赵妍儿署名作画。看来是要显摆一下自己女儿的画技。 赵妍儿在绢布上作画,刚开始还有些兴致,画些不同的主题,最后累了就只画一种蜀葵图。 构图也十分简单,就是一枝蜀葵花,濯濯而立。 熟能生巧,画到最后基本就是直接墨色勾线,随笔染色。一幅蜀葵图前后用时也就半个时辰。 如此一天就是六幅,再由专门工匠将绢画制成团扇。一个个团扇装入锦盒,很快就堆了许多。 赵喆检查了女儿的工作,甚是满意,又担心女儿劳累,所以将之前画好的赵妍儿肖像拿出来与女儿一同欣赏。 最近赵喆灵感爆发,竟然画了足足十幅画作。皆是赵妍儿的样貌,但服饰打扮神态各有不同。 赵妍儿觉得最有意思的是一套四美图。四张画分别画的主题是西施浣纱、昭君出塞、貂蝉闭月和贵妃醉酒。 但里面人物的面容都是用赵妍儿的脸。赵妍儿突然有一种自己是spy祖师爷的错觉。而且后期修图的师傅还是知名画家赵喆先生。 这倒让赵妍儿有了新的方向,只要自己参与的艺术项目多,总会有什么东西流传道后世。 有了这种想法,赵妍儿便缠着赵喆说:“儿臣最近给父皇当牛做马,甚是辛苦。不知父皇要怎么奖励儿臣。” 赵喆笑道:“什么当牛做马。好像朕逼着你每天种地一样。” 赵妍儿苦着脸道:“父皇也看见我的画都堆积如山了,怎么不是画画的牛马?” 赵喆被她逗乐,说道:“好好好,你要什么奖励?” 赵妍儿道:“父皇给我设计一个花押如何?” 赵喆没想到赵妍儿的要求如此简单,心中不由感慨,自己这女儿对自己真是全心全意。每每恳求半天,要的都是父亲的亲力亲为。 这样的女儿哪怕金银珠宝成车的要。他难道就不给吗? 赵妍儿显然不知道自己错过成车的金银珠宝,见赵喆答应,便高兴的手舞足蹈。 然后又道:“这些肖像画都是给儿臣的吗?” 赵喆却是不允:“这些都是为父珍藏,宝贝女儿就要出嫁了,朕以后见不到你,好拿出来看看。” 赵妍儿立刻道:“不如咱们悔婚?” 这自然是玩笑,皇家脸面摆在那里,对方又是新科探花郎,怎么悔婚? 赵喆却真有些意动,说道:“如此,朕便让梁师成找个理由,毁了这婚约可好?” 赵妍儿赶紧道:“我看还是算了。佘彦质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怕是受不了这番刺激。” 赵喆故意打趣道:“哎呀,都说女生外向,这还没出嫁呢,就想着夫君忘了爹了?” 赵妍儿立刻摆出生气的样子,说道:“那我真就不嫁了,以后就守在皇宫里,做道君皇帝的圣女。” “圣女?”赵喆不明白自己女儿怎么就突然要和自己一起修仙。 “剩下的女儿,可不就是剩女吗?”赵妍儿解释了一句。 赵喆立刻恍然大悟,乐的差点喘不过气。 “你呀,你……”赵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点着女儿的额头戳了几下。 赵妍儿装作吃疼捂着额头,无赖道:“父皇打我,要赔偿。” 赵喆却不怕这种碰瓷,说道:“你看这里什么能赔你,你就拿。” 赵妍儿贼眼滴溜乱转,最后指着一幅画说:“就它了。” 那也是赵喆画的肖像,画中两人,一个中年伟岸男子身着道袍正坐。另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少女道童侍立身边。 正是他们父女的合影。 赵喆也十分喜欢此画,但赵妍儿真开了口却又觉得应该给她。于是欣然应允。 见女儿抱着画高兴的样子。赵喆脑中突然灵感一现。 走到书案前提笔挥毫,竟是写了一个花押。 这个时代的花押,类似后世画押签字,也可以理解为经过设计的那种签名。 赵喆的花押就十分有意思,风格极简。巧妙的将“天下一人”四个字拼在一起,造型审美和其中隐喻都十分巧妙。 赵喆这次的设计也十分有趣,粗看一下那是个“福”字。但这个福字写的又像是一个要展翅翱翔的凤凰。 这显然就是给福柔帝姬赵妍儿设计的花押。 赵妍儿欣喜万分,在赵喆的指导下练习了几十个,终于写的有了赵喆的风采。 于是直接拽过自己的画像,打算在所有的画像上都填上自己的花押。 赵喆赶忙出声阻止:“这花押也不能乱点。若是画对了地方,自然可以提升画面美感。若是落得位置不合适,反倒破坏了画面。” 赵妍儿也学画多日,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自家产的画不值钱才想拿来试手。于是又缠着赵喆给她讲了半天的布局,之后才说:“我回去先拿自己画作练手,然后再在我那两幅长卷上点画。” 赵喆却道:“你那两幅长卷,都是高手画作。哪还有你画蛇添足的地方。你若愿意写画,便在我的题跋下边去写。” 赵妍儿有些犹豫,题跋是后装裱上去的,以后画作辗转流传中没准就被人截掉了。 赵妍儿有心在画作上搞个画押,但又想起后世一位人称盖章狂魔、弹幕祖师的皇帝。他就喜好在画作上盖章,被人称为“书画牛皮癣”是也。 于是赵妍儿打消了乱发弹幕的念头,老老实实回去拿自己画作练手。 第126章 好汉聚义话酒欢 诗云: 八百里烟波浩渺,蓼儿洼聚义旗飘。 天罡星君排座次,地煞太岁列英豪。 杏黄旗上书忠义,聚义厅前酒香飘。 替天行道诛奸佞,梁山好汉展雄风。 话说林冲和花荣回了梁山,将一车礼物交于晁盖和宋江,又说了东京一行的所见所闻。 宋江不由感叹:“这位宋铁兄弟虽是阉人,却也是仗义的好汉。” 晁盖却摇头道:“自古阉人便没有好东西,我看他心思深沉,想要结交讨好我等,定然是打了什么歪主意。” 晁盖如此说了,宋江却不好再表态,只是暗自记下宋铁的名字,然后吩咐负责账房的神算子蒋敬将钱财入账,又安排给出差回来的林冲等好汉接风。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哉。 接风宴后,林冲和花荣又组织军士操练钩镰枪,负责打造军器的汤隆自然早就做好了一批钩镰枪。 一番准备,梁山军卒便做好布置,大败了官军。只可惜那摆出连环马的统制官呼延灼有御赐宝马,借着马势单骑逃走。算是未尽全功留有遗憾。 但这一场战阵终究算是大胜,山寨大庆三天,席间饮宴众人无不欢快畅饮,只是插翅虎雷横却屡屡叹气。 雷横原是郓城县步兵都头,专门负责缉捕凶犯。后因母亲被知县老爷的姘头欺辱,打死了那姘头,被刺配充军。 他在做都头的时候,喜好结交江湖上的朋友。梁山两位头领晁盖和宋江都是郓城县出身,也都作奸犯科被通缉的时候,雷横私放过的人物。故而雷横上了梁山。 宋江细心,见雷横闷闷不乐,便出声问道:“雷横兄弟有何忧虑之事?” 雷横便道:“之前我被判充军,还是朱仝在押送途中私放了我。近日有郓城县的朋友来访,却知朱仝受我连累刺配沧州。如今我自己喝酒吃肉痛快,却苦了朱仝哥哥,自然心中难安。” 朱仝绰号美髯公,乃是郓城县的马兵都头,与宋江和雷横都是老同事。 晁盖宋江被通缉的时候,朱仝也有私放的恩情,二位头领自然也关心朱仝近况。 晁盖听了雷横分说,便道:“此事简单,咱们派人去邀朱仝兄弟上山一起快活便是。” 雷横本就有此意思,只等着晁盖开口,立刻欣然道:“我这就去沧州走上一遭。取朱仝哥哥上山。” 众人皆点头称是。还有什么事比兄弟团圆更值得一贺?众好汉自是端起酒碗来满饮了一杯。 待众人饮尽碗中酒,军士吴用才开口说道:“雷横兄弟此去沧州,路途遥远,小生倒是愿意与雷横兄弟做个伴,走这一遭。” 雷横赶忙道:“岂敢劳烦军师?” 吴用道:“当年若没有雷横兄弟和朱仝兄弟帮忙,我等追随晁盖哥哥劫取生辰纲的一众人等怎有今天?小生跟随雷横兄弟下山,也是报答当年救命之恩。” 雷横还是推辞:“此去沧州颇有些路途,只怕小弟照料不周。” 吴用立刻明白这雷横是嫌自己一介书生拖累他脚程,于是又道:“小生也是出身草莽,哪里用兄弟照料?” 雷横还想拒绝,吴用又道:“若是诸位兄弟不放心,再选一人跟我同去便好。” 吴用话音一落,便有人大喊:“我去,我去。” 只见一个黑脸大汉跑上前来,正是那黑旋风李逵。 宋江立刻喝骂道:“你这黑厮凑什么热闹。” 李逵脖子一横道:“俺日日山上厮混,快要憋出病来。此番既然军师下山,便带上俺一同去耍一遭正好。” 宋江又骂:“军师和雷横兄弟下山乃是做正经事,如何是去耍?你便老实待在山上,每日喝酒吃肉还堵不住你这张嘴吗?” 李逵下山的心思已经起来,哪里愿意推让。两人相持不下,吴用便出口求情道:“让李逵兄弟跟着我做个护卫也好。” 宋江见吴用开口,便让了一步,嘱咐李逵道:“你下山可以,但须听军师指挥。莫要横生事端。” 李逵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能让俺听话的人不多,公明哥哥是一个,军师又是另一个。” 宋江赶紧骂道:“竟是开口胡说。晁盖哥哥的话你也不听吗?” 李逵是头脑简单,却不是痴傻呆滞,立刻说道:“公明哥哥都听晁盖哥哥的,铁牛自然也听晁盖哥哥的。” 晁盖倒是喜欢李逵这样直爽的汉子,端起酒碗来说道:“那便替我保护好军师周全,这杯算是我敬你。” 李逵立刻端起酒碗:“哪能哥哥敬我酒,铁牛自然要连干三碗。” 晁盖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却见李逵已经喝到第三碗,忍不住打趣道:“这厮是不是在骗我酒喝。” 众人自是一阵哈哈大笑。欢快饮宴,聚义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等饮宴完毕,各个头领散去,宋江则悄然来到吴用书房。 只见吴用正捧着一本春秋阅读,见宋江进来,便收起书来行礼。 “先生最近读什么书?”宋江明知故问。 吴用道:“小生正读春秋。” 宋江便道:“春秋好,读春秋能明大义,启智慧。是好书。” 吴用见宋江没话找话,便直接出口道:“哥哥此来是为了我下山之事?” “军师果然料事如神。”宋江道,“只是雷横兄弟取朱仝山上,何需军师劳苦一趟?” 吴用抚须轻笑:“雷横兄弟想着朱仝上山一同快活。却不知朱仝是否愿意上山。” 宋公明没有想到这一层,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朱仝怎会只愿意做个贼配军而不愿意上山?再说,他不愿意上山就由他去便是。” 吴用却是笑着摇摇头:“哥哥觉得我梁山如今声势如何?” 宋江道:“如今梁山泊人才济济,先大破无为军,又剿灭了祝家庄,更是破了朝廷连环马,杀的官军大败。声势正是如日中天。” 吴用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咱们弟兄要朱仝上山,他就必须要上山。” 宋江立刻明白了吴用的意思。江湖草莽之中,最重的就是脸面名号。 只有名号响亮,说出去的话才有份量。若是说话没份量,那江湖中便会有人真把你当软柿子捏。 所以梁山要朱仝上山,朱仝便必须上山。 宋江没来由的又想起了东京城那位宋铁兄弟。 他拦住徐宁上山,算不算不给梁山面子? 第127章 能臣聚首谈时事 五月初一这天,赵构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自从上次拿妹妹的婚事闯了大祸,他也被禁足在昆玉殿。这段时间一是风头过了,二是后宫的权力斗争以韦贵妃和赵妍儿的胜利告终。 所以,赵构就能够溜达出来赴宴。 说来也巧,今次设宴的还是张邦昌。赵构的马车到了门口正巧遇上同来赴宴的佘彦质。 两人见面还有些尴尬,依照礼仪行礼后,佘彦质却不太想理他的样子。 进了府中宴会厅,两人座位又被安排的相邻,最终还是赵构主动说话:“之前我看佘兄处处顺眼,怎么现在却是怎么看怎么不爽?” 佘彦质道:“我以前觉得广平郡王是个光明正大的英雄人物。现在才明白背后里也是玩儿阴谋诡计的。” 两人之前君子之交,现今却是互看不顺眼。 赵构道:“佘彦质,你莫要占了我家便宜,还来卖乖。” 佘彦质道:“福柔帝姬那样的好女子,却被你塞给我这样的废人。我是占了便宜,但这始作俑者又是谁?” 两人言语交锋互不相让,眼看就要上升为肢体冲突。今晚宴会的主人张邦昌却走了过来。 佘彦质赶紧说道:“你我恩仇,自己解决,莫要让别人知道咱们不和。” 赵构也知道大舅子和妹夫要是不和会被人看笑话,也道:“合该如此。” 两人便堆起笑脸向主家问好。 “数日不见,张相风采更胜之前,莫不是有鸿运要至。” “我看也是如此,张相乃是国之柱石,张相的福气也是朝廷的福气。” 两人一捧一逗,说了一番吉祥话,自然逗得张邦昌喜笑颜开。说道:“要说福气,我还要沾沾咱们这位驸马爷大婚的福气才对。” 佘彦质赶紧说:“到时候还请张相去坐镇婚礼。” 张邦昌赶忙摆手道:“帝姬大婚,我一个臣子哪敢说什么坐镇。到时候去多沾些喜气才好。” 赵构却道:“张相这就不对了。你是父皇肱骨,自然算是娘家人。他们佘家是办喜事。我家却是伤心妹妹出嫁。你还要去道贺吗?” 张邦昌知道这是玩笑,也不在意,说道:“帝姬下降,普天同庆。还分什么夫家娘家,这天下还不是官家的天下?” 三人一阵说笑,张邦昌又带着佘彦质和赵构去和其他宾客说话。 “这位是御史中丞秦桧秦大人。也与二位一样乃是少年英杰。”张邦昌给二人介绍了一位相貌伟岸的男子。 “张相谬赞了。”秦桧赶紧谦虚道,“下官已是而立之年,如何称得上少年英杰。” 佘彦质则道:“久仰秦会之大名,日前拜读兄长《平北策》,只觉豪气万千,今日得见,果然是英雄气度。” 秦桧回道:“区区愚见却让探花郎见笑了。” 赵构却是没读过什么策论,便问佘彦质内容。佘彦质简单概述了策论内容,大体就是北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应该执行更加强硬的外交策略。 现今蔡京、王甫当政,都是不愿意对外用兵的人。像秦桧这样的激进派确实不多。却也十分符合少年人的心性。 赵构忍不住说道:“朝中就该多些秦御史这样有骨气、有魄力的官员。” 秦桧见赵构也是英姿勃发,难免心生好感。两人言语投机,聊了许久。 倒是张邦昌有些尴尬,他是中书侍郎,勉强能称得上副宰相,但在朝中却极少发表意见,算是个没主见的老油条。 佘彦质看出张邦昌的尴尬,于是解围道:“秦御史和广平郡王倒是投缘。” 张邦昌浸淫官场多年,自然不会因为些许小尴尬而脸红,顺着佘彦质的话说道:“年轻人自有朝气,这是好事,沧州知府杜充今晚也会过来,他们应该能够聊到一起。” 佘彦质虽然是新科探花,但对官场之事还是有所了解的。知道杜充也是颇有决断的能臣,便也想一睹他的风采。 不多时,杜充便来赴宴。张邦昌介绍几人认识。 只见那杜充虽与秦桧年龄相仿,但与秦桧的刚毅又有不同,他天生一副随和笑脸,儒雅非凡,让人自然心生亲近。 但这杜充也是外柔内刚的人物,说起对北事宜,与秦桧颇有些不谋而合。 四个年轻人聊的投机,杜充又问佘彦质:“探花郎的差遣定了吗?” 这是关心学弟,佘彦质赶紧说:“东平府通判。” 秦桧点点头说道:“这也是常例。” 一府之地最高长官是知府,通判相当于常务副知府。俗称二把手。 但宋代的通判也有监督州郡事务,监察地方官员廉洁与效率的职责。所以通判也能监督知府。 被重点培养的新科进士,很大一部分都是去地方上出任通判。 杜充道:“东平府规格颇高,佘贤弟出任通判,看起来是被重用了。不过有些事情还需小心。” 佘彦质立刻躬身求教。 杜充又道:“东平府与济州交界处有一座梁山,此山四面环水,汛期时与黄河相连,易守难攻。有一伙强人占据此地,劫掠过路客商,不可不查。” 佘彦质道:“此事小弟也有所耳闻。梁山贼寇先是江州劫法场,大破无为军。后又攻打了高唐州,之后朝廷派兵剿匪至今还没个结果。” 秦桧和赵构都有些惊讶,秦桧更是问道:“竟有此事?这伙贼寇如此大的阵势,我在京城为何没有耳闻?” 杜充笑道:“秦兄久居中枢,怎会不知现今政事是如何上报的?” 秦桧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却是圣听蒙蔽,连我等御史言官也难以进言。” 赵构想要插嘴,却被佘彦质不着痕迹的拉了一把,示意他不要多嘴。 众人心里都清楚是蔡京、王甫等人蒙蔽圣听,但即便是皇子,真要去御前检举揭发,却未必能够讨到什么好结果。 佘彦质岔开话题道:“看来这差遣却不好干了。” 杜充则道:“东平府程知府乃是童枢密门生,这差事确实难办。” 杜充随口一说,话里好像没什么逻辑。但佘彦质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自己被任命到东平府,八成是蔡京一党搞的鬼。 他是福柔帝姬未来的驸马,自然知道福柔帝姬与蔡京一党不睦。而自己任职的事情完全掌握在蔡京手里。 蔡京将他任命到东平府,皇帝看来,东平府距离京城不远,又是大府,这安排算是得当。 但这东平府匪患丛生,知府又是蔡京、童贯一党,只怕佘彦质到任后,绝对是要吃些暗亏的。 第128章 端午巧遇梁山汉 五月初五端午节,是一年之中极为重要的节日。家家门前悬挂艾草,又做了各色美食小吃。 这汴京城每逢节庆,自有一番非凡气象。自五月初一起,御街上便搭起彩棚,有些商业头脑的,都出来发卖自家节庆用品。桃枝、柳枝、葵花、蒲叶、佛道艾。百索五彩丝,银样鼓儿巧画扇。各有特色。 不过赵妍儿觉得今年的端午节并不愉快。事情还要怪自己那不靠谱的渣爹。 端午前赵喆让赵妍儿画了一大批扇子,节前就颁赐群臣。其出发点无非是炫耀自己宝贝女儿。 可是事实证明,那只是赵喆的一厢情愿。 端午节赐御扇的关键是御,而不是扇。大家辛苦做官,有御赐的扇子,拿回家做传家宝,几十年后还能跟孙子吹牛逼。 你看到这把扇子了吗?皇帝给你爷爷亲手画的。 现在扇子变成是帝姬画的了。这吹嘘的感觉降了可不知多少倍。 要不然纵观历史,当过皇帝,甚至是自称过皇帝的人都记载的有名有姓。而帝姬公主,普通人能叫的出名字的一个手绝对数的过来。 没错,你福柔帝姬画画是不错,但是完全没有历史知名度好。 更何况还一下子画了那么多,物以稀为贵都谈不上。 而且基本全是蜀葵图,虽然端午有画蜀葵的风俗,但是太单一了? 赵喆就像后世在朋友圈晒娃的家长,朋友们给你点赞完全是看你面子,没人真的像你一样觉得你家娃天下第一可爱。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很快就传进了后宫,自然也到了赵妍儿的耳朵里。 自己辛辛苦苦画扇子,最后来了个费力不讨好,关键是这件事情就是世人皆知,消息也不会传到赵喆耳朵里。 赵妍儿只能自己生闷气。 李文博自然要出言安慰:“奴婢猜测,不出三日,殿下的扇子也会变的抢手。” “哦?”赵妍儿实在想不到自己画的扇子如何会变的抢手。 李文博解说道:“殿下人美歌甜的事情早在市井中传播了。殿下亲手画的扇子必定会受年轻公子们的追捧。” 赵妍儿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人美歌甜和扇子受追捧有什么关联,便皱着眉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说清楚点。” 李文博立刻道:“那可是殿下亲手画的扇子。握着那扇子的感觉不就像握着殿下的葱葱玉手吗?仔细问问,那扇子上没准还有殿下的体香……” “打住!”赵妍儿赶紧抬手制止李文博的畅想,有些警觉的看着他说:“少年,你的想法很危险啊。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你是在调戏我。” 李文博道:“殿下,我是阉人,对调戏少女这件事情有终身豁免权。” 李文博真性情的本色流露让赵妍儿觉得一阵恶寒。于是吩咐道:“你赶紧去通知锦儿,让她不遗余力的将我的扇子回收。” 赵妍儿吩咐完,又看到李文博跃跃欲试就要出发的样子,忍不住脸色一黑,说道:“算了,还是我亲自走一趟。” 正好是端午的正日子,东京城里自然有热闹看。 赵妍儿现在基本上出宫自由,一句话吩咐下去,抬腿就走。 她特地没坐马车,依然是男装打扮,从东华门出去,向南绕行到御街上闲逛。 御街是南北走向,最北便是宣德门,最南便是州桥。 赵妍儿一路闲逛,身边只跟了绿桃和徐宁。看到没见过的玩意儿便开口买下,自有绿桃付钱,徐宁拎包,好不快活。 走到州桥,李文博早就牵马在这边等候。众人应该在此上马去顺风楼。可赵妍儿有意折腾李文博,就让徐宁将刚刚买的东西交给李文博,让他回宫送上一趟。 等李文博走后,三人便在州桥左近找了个茶摊休息。 无聊之下,赵妍儿便和徐宁说话:“徐教头在御前班直干了多少年了?” 徐宁赶紧回答道:“下臣十六岁入禁军,二十岁因使得好枪棒被调入御前班直,二十三岁出任金枪班教头,如今已经做教头十二年了。” 赵妍儿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徐宁的心思却火热了起来。他知道帝姬不是喜欢闲聊的人,如今问他这些事情,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要抬举他了? 高俅死后,新任的殿前司太尉宿元景,一直没有表现出亲近蔡京或梁师成,看来是想做只效忠皇帝的孤臣。 那么帝姬找他说话想来是好使的。 徐宁心思乱转,赵妍儿喝了几口茶,就溜达到桥上看风景。 赵妍儿男装自有一股潇洒模样,她往桥上一站,附近也有不谙世事的少女偷瞄。 正是: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赵妍儿看这京城风物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与那清明上河图中如出一辙。她正看的入神,却见一个长须美髯的汉子脖子上驮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也上桥看风景。 而小娃娃手中正拿着她福字花押的团扇。赵妍儿便仔细观察了两人。 那汉子的胡须十分漂亮,就像后世电影里的关云长一样。脸上却刺着金印,竟是被刺配流放的罪人。 汉子回头率也很高,但那小娃娃咿咿呀呀的和他说着话,众人便也不疑心他是坏人。 汉子和小娃娃看了一会儿桥上热闹,正要下桥,却见一个壮汉从后面拍了一下汉子的肩膀。 汉子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紫棠色面皮壮汉,留了一部扇圈胡须,正是插翅虎雷横。 那汉子则是美髯公朱仝,朱仝有些惊讶的问道:“兄弟,你怎么在此?” 雷横便低声道:“哥哥,借一步说话。” 朱仝稍一犹豫,便将小娃娃放下,嘱咐道:“小衙内,且下来坐在这里。我去买糖来与你吃,切不要走动。” 小衙内道:“你快来,我个子太矮,下来就看不到风景了。” 朱仝道:“我与朋友说句话就来。” 雷横扯朱仝到静处,拜道:“自从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无处归着,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伙。宋公明亦甚思想哥哥旧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众头领皆感激不浅,因此特地教兄弟前来请哥哥上山,同聚大义。” 原来雷横一行三人,下了梁山直奔沧州,到了沧州才知道朱仝跟着沧州知府杜充进京来过端午节。便又来了京城。 第129章 妍儿义救小衙内 朱仝听了雷横言语,沉思半晌,才道:“感谢兄弟挂怀,只是上山的话就莫要再提了。” 雷横道:“你我兄弟一同上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岂不快哉?” 朱仝摇摇头说道:“当年我因义气放了兄弟,刺配沧州,幸得知府大人赏识,如今在他驾前做个亲随。一年半载,没准能被恩准还乡,复为良民。又何苦上山落草?” 雷横道:“哥哥在此,无非只是在人之下,服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汉的勾当。不是小弟纠缠哥哥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迟延有误。” 朱仝却不以为然,言辞拒绝。雷横没了办法,只得说:“如此,小弟只能无功而返了。” 朱仝道:“代我向晁盖、宋江两位头领问好。” 二人便一同回到桥边。朱仝回来,桥上却不见了小衙内。朱仝心中一惊,叫起苦来,赶忙张罗雷横帮忙寻找。 却说那唇红齿白的小衙内哪里去了?却叫赵妍儿看了个分明。 那小衙内也是乖巧听话,四五岁的样子,扎两个冲天鬏,朱仝走后就坐在桥内侧的石墩上等着。 不多时就来了个黑脸汉子,对小衙内说:“你家里出了事情,大胡子叫俺来接你回家。”说完话就拿出几个糖果来,又说:“这是大胡子给你买的糖。” 小衙内信以为真,接过糖来便任由黑脸汉子抱走。赵妍儿在一旁看了个清楚,却没听清他们的话。 心中暗暗生疑,问徐宁道:“那边莫不是拐骗儿童?” 徐宁想着心事,没留意那边动静,只得道:“臣下过去盘问一番。” 赵妍儿摇摇头:“我也是有所怀疑,却不知道细情,咱们先跟过去看看。” 赵妍儿一行尾随这黑脸汉子走街串巷,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偏僻巷子。 那黑脸汉子将小衙内放下,四处张望一番,没看到躲藏起来的赵妍儿众人,便问小衙内:“糖吃了吗?” 小衙内道:“吃了。” 黑脸汉子便掏出一把解腕尖刀,对着小衙内心口就刺了过去。 赵妍儿一惊,大叫道:“住手。” 徐宁更是手疾眼快,一把飞刀就扔了过去。 徐宁飞刀准头极佳,正扎在黑脸汉子持刀的手上,黑脸汉子尖刀脱手,也发现了赵妍儿等人。那黑脸汉子也是狠辣,忍着痛将飞刀拔了出来,又捡起尖刀,对着赵妍儿叫道:“你们是何人?敢偷袭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黑厮竟然持刀杀人。我就是见义勇为的玉面无常宋铁。”赵妍儿这套台词几乎是脱口而出,赵妍儿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大侠见义勇为的桥段。只能说这个剧情实在是太顺溜了。 黑脸汉子冷笑一声:“俺管你是什么玉面无常。赶紧滚远一点,莫坏了我家军师大计。” 赵妍儿给徐宁使了个眼神,徐宁抽出腰刀便冲了过去。 黑脸汉子也有些功夫,拿着两把尖刀竟然和徐宁战作一团。赵妍儿则看准时机,将小衙内抢了过来,递给绿桃抱着。 那小衙内也是奇怪,不哭不怕,只是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徐宁和黑脸汉子打斗。 黑脸汉子与徐宁缠斗一会儿,又挨了一刀,找个机会跳出战圈,骂道:“你这矮子欺负俺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伙。你等俺取了板斧来再斗。”说着就要跑。 徐宁哪里容他走脱,提刀又向黑脸汉子砍去。却听一人叫道:“好汉住手。” 却见小巷门内走出一个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对着徐宁和赵妍儿抱了抱拳,说道:“阁下可是玉面无常宋铁兄弟?” 赵妍儿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报号的时候这学究就已经听到,那时却不出来,等这黑脸汉子要吃亏才出来。端是颇有心机。 赵妍儿也不隐瞒,说道:“我就是宋铁,阁下何人?” 那教书先生道:“小生姓吴名用,乃是梁山水泊上的一介布衣。”然后又问徐宁道:“阁下可是金枪手徐宁?” 徐宁知道之前想要骗他上梁山,就是这个吴用出的主意,冷哼一声退到一边护住赵妍儿,不让他近前。 黑脸汉子见状便跳脚骂道:“你个矮子好生无礼。军师何必跟他废话,让俺去屋里拿出板斧来杀了这厮。” 吴用却一把揪住黑脸汉子,说道:“二位莫怪,此乃黑旋风李逵,最是口快心直。” 赵妍儿则道:“我向来敬佩梁山好汉,怎么做起屠戮幼儿的卑鄙买卖?” 吴用道:“兄弟误会了。铁牛童心未泯这是和小衙内闹着玩呢。” 赵妍儿怎会信他,但现在却不是和梁山撕破脸的时候。只得笑道:“吴先生自是一张巧嘴,死人也能说活。” 吴用何等机灵,自然知道赵妍儿要揭过此事。便说道:“我们下山前,宋公明哥哥还时常念叨宋铁兄弟。说都是宋氏出身,一直未得相见。甚是遗憾。” 赵妍儿也应承道:“我也是十分遗憾。” 吴用又道:“今次下山来,是要接一位兄弟上山。却是这小衙内与他有些因果牵绊。我们需将他一并带走。” 赵妍儿自然不允,说道:“你们那兄弟可是与这小衙内在一起的大胡子?” 吴用道:“正是那美髯公朱仝。” 赵妍儿小时候读过水浒传,但年代久远,大部分内容都忘了。只是说到那美髯公朱仝,也想起这段剧情。 说吴用为了迫使朱仝上梁山,便让李逵把那可爱的小衙内给劈死,朱仝无奈只得就范。 当时赵妍儿看了这段,只觉得吴用卑鄙,李逵残暴,没想到今日自己竟然意外阻止了这件惨案。 “你们自去说服朱仝上山,又何必非要带走小衙内?” 吴用见赵妍儿分毫不让,只得放弃了说服,又道:“如此我们自去找朱仝。” 赵妍儿道:“好走,不送。” 吴用和李逵出了小巷,李逵便抱怨道:“军师此番却不爽利。不如叫俺杀了那阉人和他伴当。一了百了。” 吴用却摇头道:“此处是京师,你闹出动静来怎生走脱?” 李逵道:“现在却又如何取朱仝上山?” 吴用却轻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第130章 广平郡王谏直言 吴用见赵妍儿执拗,便早就想好了计策。与李逵先一步出了小巷,到街上找到了朱仝和雷横。 吴用也是郓城县出身,自然认得朱仝,朱仝着急找小衙内,匆匆见礼,便问道:“吴先生可见过一个小娃娃,四五岁模样,唇红齿白甚是好看。” 吴用道:“你说的可是扎两个冲天鬏,发髻上还绑了珍珠的小娃娃?” 朱仝见吴用说得正是小衙内打扮,心中一喜道:“正是他。吴先生可知他现在何处?” 吴用立刻说:“我见有人抱着他出了城。” 朱仝问道:“是哪个方向。” 吴用道:“一时说不清楚,朱仝兄弟跟我来。” 朱仝不疑有他就跟着吴用出了城。到了城外,往梁山方向越走越远。朱仝心中不安,便问道:“吴先生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吴用却叹了口气,说道:“小生却是骗了朱仝兄弟。” 朱仝又是震惊又是不解,问道:“这又是何缘由?” 吴用道:“不瞒兄弟,我确实见到了那小衙内。只是小生当时就看出了不对,那分明是伙人牙子。于是便命铁牛上前抢人。只是那伙人牙子十分凶恶,抢夺中竟出手害了小衙内性命。” 此话一出,朱仝如遭雷击。勉强问道:“吴先生莫要骗我。” 吴用指了指李逵身上的刀伤,说道:“铁牛身上的伤,就是抢夺小衙内时受的。” 朱仝自然看得出刀伤,又问:“先生却为何又诓我出城?” 吴用道:“铁牛见人牙子害了小衙内,自然暴起,已将那几人尽数杀了。我等是梁山草寇,自不得见官。闹出这事来自然先出城要紧。” 吴用说得情真意切,朱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吴用便趁热打铁道:“朱仝兄弟,我带你出来也是怕你一时糊涂,回知府那里复命。到时候知府恨你失了小衙内,必然苛责与你。不如和我等一同回梁山,也落得自在。” 朱仝略一思索,小衙内死了,自己自然回不得府上。于是只能跟着吴用等人上了梁山。 这边赵妍儿送走吴用二人,又观察了一下小衙内状况。这孩子见了打斗也不哭闹,赵妍儿还以为他是吓傻了。于是逗弄一番,他却主动要赵妍儿抱。 “姐姐,抱抱。” 赵妍儿见他可爱便抱了过来。也不沉重,又十分干净。软乎乎的像个大玩具。 绿桃怕自家帝姬劳累,等赵妍儿抱了一会儿便要接手。 这小衙内却是抓着赵妍儿不放。绿桃左右劝说,小衙内却不松手。赵妍儿只得抱着他向州桥走去。 只是这一耽误,正好错过了朱仝等人,到了州桥等了些许时候,却不见来人。倒是李文博已经回来。 听了绿桃讲述,李文博便道:“等在此处也不是办法。这小孩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殿下还有正事,咱们便兵分两路,殿下自去忙正事。再差人去开封府报个案。到时候小孩儿家人找不到孩子,必然会到开封府报案。” 赵妍儿点头,又指派李文博带孩子去开封府,并嘱咐道:“你把孩子看好,不见到孩子父母不许把孩子扔下。” 李文博立刻说:“奴婢办事,帝姬放心。” 赵妍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倒不是信不过李文博,只是怕梁山的人又来抢孩子。于是和徐宁一同护送李文博和孩子去了开封府。 那孩子还是舍不得赵妍儿,赵妍儿便指着他手中的团扇说:“这扇子是我画的。你要想我就和家里说找画扇子的人。” 孩子把扇子当做是信物,这才放赵妍儿离开。 赵妍儿去了顺风楼后,便早早的回了大内。晚上赵喆设了家宴,赵妍儿自然盛装出席。 家宴上没出什么纰漏,一片欢声笑语。看来韦贵妃是已经掌握了后宫权柄。只可惜她还是没能掌控自己那性格跳脱的好大儿。 赵构看着晚宴上赵喆尽兴,便把话题引到赵妍儿的婚事上来:“儿臣听说妍儿婚期定在八月十六,正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他不提赵妍儿婚期还好,一说这话,赵喆便想起自己宝贝女儿就是被这败家儿子给卖的。出言道:“妍儿结婚有你什么事?” 赵构想说自己是媒人,但看父亲脸色不善,大概猜到是恨他害赵妍儿早嫁,于是没敢那么说。转了个话头又说:“儿臣是妍儿哥哥,理应多关心妹妹、” 赵喆忍不住讥讽道:“朕看你还是少关心些为好。” 赵构不顾赵喆厌恶,硬着头皮说道:“儿臣关心自然没有用处。可是父皇却要多关心才是。” 赵喆怒极反笑:“朕怎么不关心妍儿了?” 赵构赶紧道:“父皇关心妍儿,却为何将佘彦质派到东平府去?是想让妍儿早做寡妇不成?” 赵喆还没来得及发飙,韦贵妃却先开了口:“你这孽畜喝些酒,又发起什么疯来?”说着就要动手教训儿子。 赵喆这下却也不好发飙了,和皇后一起拦下韦贵妃。 赵构却依旧道:“东平府匪盗横行,妍儿嫁给佘彦质,一定是要跟着他去赴任的。到时候遇上强盗,怕是要被抓去山上做压寨夫人。” 赵喆这下还是发飙了,骂道:“我看你真是有些失心疯,不盼妹妹好吗?” 赵构道:“儿臣说的是实话。” 赵喆道:“匪盗再猖獗,却怎么敢袭扰朝廷命官?” 赵构道:“我听说东平府治下有一个梁山泊,上面的强人打过无为军、打过高唐州,后来朝廷清剿也没个结果。” 赵喆道:“你听些小道消息便当做真相,现在四海升平,哪里来的如此厉害的匪徒?” 赵构道:“只怕是有人欺上瞒下。” 赵喆道:“你当我是昏君吗?”说完又问太子:“桓儿可曾听过匪患?” 太子赵桓正看热闹,没想到自己却被问到,赶紧说道:“儿臣倒是听过梁山匪盗的事情,却没听过如此严重。” 赵构道:“父皇一查便知,何苦不信儿臣?” 赵喆立刻叫身边的李彦回话。 李彦领命,对着赵构行礼道:“好叫郡王殿下知晓。梁山确实有一些匪患,也曾流窜作恶,滋扰过无为军和高唐州。但都被官军打退,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 赵构还想再说,却被韦贵妃严厉喝止:“你这逆子,若是再听信谣言信口胡诌,我就将你永久禁足在昆玉殿,再不放你出来。” 赵构虽然不服气,但却不敢再说。赵妍儿则觉得自己出场的机会到了。 第131章 婚期初定繁琐事 赵妍儿调整好情绪,上前先给皇帝和家人们行了礼,才说道:“求父皇和哥哥不要再为妍儿怄气。父皇既然说了梁山贼寇不成气候,那断然是威胁不到妍儿安全的。” 赵妍儿开了口,赵构和赵喆便都闭了嘴。倒是韦贵妃说道:“妍儿安全自然应该考虑。不若陛下多安排些护卫。” 赵喆觉得还是韦贵妃说话中肯,于是问道:“李彦,皇城司可有可靠人手调用?” 李彦还未答话,赵妍儿又主动说:“却不劳烦皇城司。御前班直徐宁一直负责保卫儿臣安全,熟悉儿臣习惯,倒是可以给他多配些手下。” 赵喆点点头说道:“那就抬举他做个指挥。” 禁军一个指挥手下有五百人,与皇城司押班平级,但权力却远远不如皇城司。赵妍儿便又说:“儿臣是女子,之前外出一直是天波杨府的小姐杨真儿贴身护卫。” 赵喆立刻又说:“杨真儿也赐指挥官职。” 皇帝只需要开口吩咐,具体官职自然有人安排。赵妍儿达到了目的,便又对赵构说道:“妍儿若是出嫁,九哥哥以后要在家孝顺父皇,不要再像今天这般惹父皇生气了。” 赵喆听了赵妍儿的说法,眼眶湿润,差点掉小珍珠。 赵构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竟将如此好的妹妹拱手送人。 赵桓也跟着点了点头,如此多兄弟姐妹中,还是妍儿最乖巧。 皇后心中自然不屑。韦贵妃却是喜忧参半。喜是盼望着自己傻大儿就此听劝,变得乖巧些。忧是自己越来越管不住儿子,却要赵妍儿来帮她管教。 赵妍儿借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情舒畅。她心情舒畅,这宴会自然举办的顺利。 等宴会结束,赵妍儿回了拂云阁西厢,却见李文博才刚刚从开封府回来。 赵妍儿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文博听赵妍儿询问,便觉得公主殿下是在关心自己,心里暖洋洋的。说道:“那家人也是心大。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小衙内久出未归。这才全家出来寻找。” 赵妍儿倒是不关心这些,而是问道:“确认是小衙内的家人了吗?” 李文博道:“是沧州知府杜充,他亲自到的开封府。开封府官员也认得他,错不了。” 赵妍儿这才彻底放心。安心睡觉。 第二天一早入内内侍省便传来消息,说是沧州知府夫人郝氏携幼子前来宫内请见福柔帝姬。 沧州算是重镇,杜充又加着集英殿修撰的衔,也算是朝廷众臣,他的妻子自然有诰命在身,求见大内贵人也不算唐突。 赵妍儿欣然接见了郝氏。 郝氏是个年轻夫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几岁,带着小衙内规规矩矩的行礼。赵妍儿也依礼仪接待。 宾主落座,郝氏便先开口道:“昨日一番追查,发现家中使唤的配军竟然是将小儿扔下独自走了。多亏帝姬找到小儿,不然臣妾怕也是不想活了。” 郝氏真情流露,还是一副后怕的模样。 赵妍儿便开口安慰道:“杜夫人莫要害怕,这小娃娃吉人自有天相,也是个有福的主儿。” 郝氏这才笑道:“也是帝姬洪福庇护。臣妾也略备了薄礼以做答谢。”郝氏便取出礼单双手奉上。 绿桃接过礼单递到赵妍儿跟前。赵妍儿却并未打开查看。只是放到一边淡然说道:“杜夫人客气了。我与小衙内甚有眼缘,而且他当时正拿着我画的团扇,我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因此结缘。” 郝氏赶紧附和道:“倒是帝姬亲自画的扇子有福气,可以当护身符来用。” 一番吹捧,那小衙内已经坐不住了。从座位上下来便奔着赵妍儿走来,说话间伸着手说:“漂亮姐姐抱。” 郝氏怕自己娃娃失仪,想要阻拦,却被赵妍儿摆手制止。 赵妍儿随手抱起小衙内又与郝氏聊天:“这孩子叫什么?” 郝氏回答道:“叫杜贤,今年五岁。” 赵妍儿笑道:“正是可爱的年纪。”边说边逗弄这小杜贤。 郝氏也笑道:“这孩子就喜欢漂亮的人。” 这话也是在变相夸赵妍儿漂亮。赵妍儿自然不置可否,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 郝氏一顿夸奖,见赵妍儿不为所动,心中也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官家最喜欢的女儿,自有皇家气度。我将礼单奉上,人家连看都不看。夸她漂亮却是一脸淡然。这才是淑女典范。” 郝氏又见赵妍儿像是真心喜欢自己儿子,心理上就觉得和赵妍儿亲近。说起了体己话:“帝姬就要大婚,想来来年就要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定是个好母亲。” 赵妍儿心道:“我待你们母子不错,你却咒我生孩子?”脸上自然要装作一副娇羞的样子。说道:“这倒是没想过,随缘。” 郝氏只以为豆蔻少女自有羞涩,便转移了话题说道:“臣妾倒想给贤儿讨个差事。” 赵妍儿有些意外,问道:“这么小的娃娃能做什么差事?” 郝氏道:“帝姬大婚若是要滚床童子,可让贤儿来做。贤儿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俱在,是个全乎人。” 所谓滚床童子,乃是自古有之的婚礼习俗。一般婚前一夜,会让童男在新婚床上就寝,以驱邪纳吉。后来演化为婚前一夜让小男孩在婚床上滚一圈,说些吉祥话,讨一个吉利。 赵妍儿见郝氏毛遂自荐,也是欣然应允道:“回头我和贵妃娘娘说,就选小贤儿做滚床童子。” 这次会面算是宾主尽欢,在小杜贤的依依不舍中,才做告别。 杜充官职不大,但在士林中也有些威望。郝氏娘家夫家都是书香门第,这次见了福柔帝姬,回去后又是一通称赞,一时间贵妇圈子里也传开了帝姬贤名。 只是她却不知,在她走后,那被她称之为皇家气度帝姬,立刻打开了礼单,翘着二郎腿感叹礼单丰富。 沧州知府送的礼物不少,但和郝氏的谈话却让赵妍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虽然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但她真的快要嫁人了。 嫁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佘彦质看上去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应该不会把她关在家里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嫁人后她也就获得了自由,逃离了宫中这是非之地。 但同时她对嫁人这件事情还是有些没来由的恐惧,她甚至怀疑自己得了婚前综合征。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她也算忙碌,帝姬出嫁算是大事,她又要新学各种礼仪,各种教养,又要亲自选一些必要物件。 韦贵妃更是不准她在从事骑马这种危险运动。 赵妍儿的大把时间就在这种忙碌又无为中度过,像极了后世搬砖的打工人。 第132章 满朝团圆无好宴 俗话说:有事话长,无事则短。 赵妍儿还没认真品尝这宋时夏季的滋味,时间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来到了中秋。 皇宫大内今年的中秋节格外盛大,教坊司精锐进出,使出浑身解数,在京四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入宫共襄盛世。 开场就是福柔帝姬新唱的那首《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沉醉不知归路的唱词响起,全场都表现出一副陶醉的样子。 演奏完时,立刻有官员出口称赞。 宰相王甫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威远节度使朱勉也赶紧道:“仙子所作乐曲,自然就是仙乐。” 一众宠臣但凡是自觉能说的上话的总要夸赞几句以做表示。没开口夸赞的,自然是自觉人微言轻,在皇帝面前刷不到存在感的。 太师蔡京心中不屑,暗道:“你等阿谀奉承,却不知道官家只是觉得理所当然,福柔帝姬也不会知你们的情。”于是面露忧愁的说道:“陛下,臣有一事奏请。” “哦?”赵喆没想到这中秋对御,蔡京还忧心国事。难免有些感动。 “福柔帝姬这个新曲,如今传唱颇多,臣觉得应当让教坊司编成乐谱,传唱后世。” 蔡京此语一出,众臣皆是自叹弗如。 这太师明明和福柔帝姬不睦,但是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还是如此大拍马屁,真是不因私废公的好榜样。 众臣皆是附和。蔡京面色不变。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大过节的给官家添堵。 赵喆深觉蔡京乃是做实事的能臣,便当即令教坊司将曲谱保存。 淮南节度使梁师成又趁机说道:“只可惜我等在京师能够得闻仙乐。这边远百姓却难有此福。” 喜欢与民同乐的赵喆深以为然。 梁师成又道:“陛下,臣请将曲谱传阅州府。让各州府同僚和百姓也都能听闻仙乐。” 赵喆觉得梁师成不愧是自己的心腹,总是想朕所想。于是又欣然同意。 蔡京见梁师成果然出来说话,内心略微一笑,不露声色的给朱勉使了颜色。 朱勉是蔡京死党,对蔡京的安排自然唯命是从,于是特意说道:“不过臣却风闻一些谬论。” 赵喆便问何事。 朱勉卖关子道:“只是耳闻,却不是什么好话,只怕说出来坏了陛下雅兴。” 赵喆道:“风闻奏事,尽管说来,朕没那么小气。” 朱勉立刻道:“臣听闻,有人说这首新曲不是福柔帝姬所作,而是帝姬为了扬名花钱请人作的。” 赵喆道:“纯属无稽之谈。那日上巳节,朕亲眼见福柔即兴所唱……” 赵喆话说至此,也有些狐疑,这个曲调着实不错,赵妍儿却是从来没学过音律的,这即兴唱来,只是说着就让人生疑。 见赵喆不说话,朱勉赶紧又道:“臣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是这话是从梁园雅集上传出来的。却着实让一些人信以为真。” 赵喆立刻转头去看梁师成,问道:“可有此事?” 梁师成暗自叫苦,又不得不佩服蔡京这一手一石二鸟的奸计。 梁园是梁师成的花园,梁师成自称大苏学士之子,最好簇拥风雅。家中挂着许多字画不说,还时常邀请文化人来他花园聚会,品评诗歌书画。时间久了便有梁园雅集这事。 雅集上众人自觉风流名士,自然是敢说话的。而且朱勉敢这么说,那他八成手里就有明证。 不得不说,蔡京这一招确实打了梁师成一个措手不及。 梁师成如今最大的目标就是压蔡京一头,只可惜前段时间王希孟坏事,他对蔡京的算计不能将蔡京一击打落云端。于是他果断出卖王希孟,从蔡京那里换来了更大的政治利益。 原本以为有了这么一出,二人之间的争斗应该消停两年。没想到蔡京这么快就出手了。 梁师成作为这一石二鸟的傻鸟之一,毫无办法,只得低头认错:“陛下明鉴,这一定是有狂生胡说,臣回去定当彻查,保证揪出元凶。” 蔡京见梁师成服输,心中暗笑:“这梁师成终究是个阉人,性格软弱。老夫还未发力,他便已经认输了。”转眼又看福柔帝姬,却见她面色毫无波澜,竟仿佛事不关己。 赵喆却是一副恼怒的样子,说道:“朕的女儿,怎么总有人见不得好。查出元凶,朕必重罚。” 赵喆的话,甚至严厉,在场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蔡京觉得时机到了,于是轻咳一声,说道:“其实这些谣言,要想破解也十分简单。” 赵喆见蔡京有办法,便问道:“爱卿有何妙计?” 蔡京道:“只需福柔帝姬再即兴做一曲,谣言便不攻自破。” 于是众人便将目光看向一石二鸟中的第二只鸟。 按照蔡京的说法,赵妍儿此时若是不能当场即兴作一首新曲,那之前所作便是花钱请人作的。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大里说,欺君之罪也算。往小里说,一个沽名钓誉的名号肯定得扣在头上了。 “即兴而作哪有那么容易?”赵喆忍不住说道,“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诗一词一曲一画。若没有偶发的灵感又如何能成?” 赵喆说得是正理,蔡京却只是笑而不语。 没错,即兴作曲有多么不容易,在场都是通晓诗词歌赋的才子佳人,怎会不知?但越是如此,不越说明福柔帝姬那日作曲的不真实吗? 赵喆说完,也觉得自己陷入了逻辑死循环,不由苦恼的摇了摇头。 皇帝有苦恼,自然应该有一众人等替他分忧。 但这些人大多是蔡京死党,此时全部哑火。而另一些梁师成鹰犬见自家老大都已经认打受罚便也闭了嘴。 众人便又都将目光投向了福柔帝姬,却见福柔帝姬也是一脸忧愁。 最后还是皇后发话:“此事却不能含糊了事,今日群贤毕至,正是见证,福柔当新作一曲,莫让皇家蒙羞。” 这就是将福柔帝姬架在火上烤了。你看她那满目忧愁的样子,像是能立刻作出新曲的样子吗? “父皇。儿臣明日就要大婚,为何还要被如此为难?”赵妍儿忧伤的问道。 赵喆难免心痛。刚要开口,却听朱勉说道:“帝姬言重了,帝姬才华卓绝,我等是在为帝姬正名,又怎么说是为难呢?” 蔡京党羽齐齐点头。皆是认可朱勉所说。又一蔡京死党说道:“帝姬看上去如此为难,难道真的是不能作曲?” 赵妍儿却只看向赵喆,问道:“父亲也要妍儿作曲吗?” 赵喆只能硬着头皮道:“妍儿若是能作便作来。若是不能作,朕的女儿,谁还敢非议不成?” 这样说,完全就是自欺欺人。皇权再大,却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赵妍儿这副为难的样子,在场女眷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了。 第133章 太师帝姬再斗法 《赵氏绿茶观察手册》第五条:轻而易举能够做到的事情,也要等别人求你的时候再做。如此才能达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效果,成为全场的center。 赵妍儿以忧伤的表情,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庞。在全场或是期待,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请起朱唇:“我不愿意今日作曲,一是考虑明日就要嫁为人妻,再出风头恐被夫家不喜。二是身为帝姬,彩衣娱亲自无不可,但以唱曲成名非我所欲。” 蔡京早知道这位福柔帝姬心思灵巧,这套推脱的词甩出来,他自然要想办法给堵回去。于是道:“帝姬要真是为难,不唱便是,正如陛下所说,天下谁还敢为难帝姬不成?” 这话看似是给赵妍儿找台阶下,实则却是让赵妍儿认输。 赵妍儿只得叹了口气。 蔡京心中欢喜。年初那段时间,他所受波折都与这福柔帝姬有关。而在她出嫁前一天,能给这位帝姬找上这么一次不痛快,也算出了口气。 再之后,福柔帝姬要真去那东平府,他却有一万种方法叫她回不了东京。 蔡京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此时只是淡淡微笑,表情把握的相当精准。 看在赵妍儿眼中自然是嘲笑她自不量力敢与太师作对。 看在赵喆眼里,却是一副和蔼长者姿态。 赵妍儿却不再看蔡京一样,对赵喆说道:“既然如此,儿臣便唱一首大苏学士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赵妍儿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开口歌唱。 依然是清唱,她的嗓音如泠泠清泉浸润苏轼笔下的月色,空灵中带着一丝神性,将“转朱阁,低绮户”的婉转愁思化作飘渺仙音。每个咬字都似月光穿透云翳,带着众人一起穿越琼楼玉宇,起舞弄影于月光之间。 等赵妍儿一曲唱完,在场众人竟然还沉浸在月光自然流淌的意境中不能自拔。 直到蔡京轻咳一声,将众人拉回现实。蔡京虽然心中不甘,但嘴上还是说道:“大苏学士这首水调歌头当为中秋词第一。福柔帝姬词牌新唱之法也是独占鳌头。” 事已至此,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夸赞。蔡京的话又吹响了拍皇帝马屁的号角。 “帝姬大才,大苏学士的词正合今晚之节庆。双绝合璧自然天下无双。” “帝姬此曲真乃天籁之音,听得老臣如沐春风,想来必是得了陛下精通音律的真传!” “老臣活了六十载,今日才知何为仙乐。帝姬这唱腔,颇得陛下抚琴玉音的雅韵啊!” “帝姬一曲绕梁三日,让老臣想起当年陛下在琼林苑即兴谱曲的英姿,真真是虎父无犬女!” “这歌声清丽脱俗,犹如陛下御笔丹青般精妙,不愧是得蒙圣上亲自指点过的!” “帝姬今日这唱功,让臣恍若听见当年陛下在垦岳中抚琴而歌的风采,一脉相承,一脉相承啊!” “老臣听得如痴如醉,帝姬这唱腔既端庄又灵动,恰似陛下书法中那''铁画银钩''的韵味!” 赵妍儿内心里对着这些“不拍马屁会死星人”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保持着谦虚礼貌的笑脸。 赵喆则得意洋洋的扫视诸臣,问道:“何人还敢说朕女儿沽名钓誉?” 蔡京立刻表态道:“就应该把那造谣者绑来听听帝姬新曲。” 梁师成赶紧道:“那岂不是奖励那造谣者?太师如此可是辱没了帝姬新曲啊。” 梁师成语气似是玩笑,但也有攻讦之意。在场人精除了赵喆哪个会听不出来。只是没成想,赵妍儿却帮蔡京说起话来:“太师速来仁德,想来是喜欢我这新曲喜欢的紧,才说错话,梁太尉切莫深究。” 梁师成算计着福柔帝姬绝不可能成为蔡京同党,如此说定有后话,于是故意配合地说道:“好叫帝姬知晓,御前说错话可也是错处。” 赵妍儿立刻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对皇帝说:“儿臣于父皇外,最是敬重太师,没想到却给太师惹了祸事。” 这话就有些让赵喆不爽了,蔡京是个厉害人,但人品可不好,怎么配让自己女儿敬重?于是半开玩笑说道:“蔡爱卿确实该罚。” 蔡京连忙起身请罪。心道这福柔帝姬还是有些本事的,出宫后也未必消停,看来要早除祸患。 赵妍儿却依旧替蔡京求情:“父皇莫要重罚太师。” 赵喆说罚蔡京,自然也是无伤大雅的罚,赵妍儿如此一说,他反倒不好轻罚了,于是又将问题抛给赵妍儿,问道:“妍儿说该怎么罚?” 赵妍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眨,像是思考了片刻,说道:“那就罚太师将儿臣这首新曲买下来送给陛下做中秋贺礼。” 蔡京心中暗骂福柔帝姬狡诈,这新曲本来就是要唱给官家的,现在又让自己出钱买了再送。自己不但要赔了银钱,还得不到人情。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认罚。 蔡京拱手说起漂亮话:“能买下帝姬新曲献于陛下,乃是微臣之幸。” 赵喆点点头,对蔡京的知情识趣颇为认同。梁师成却见缝插针道:“臣听闻太师一幅字就能卖几万两银子。不知又打算出多少银子买帝姬新曲。” 梁师成限定了底线,如此一来,蔡京出钱多了自然肉疼,出少了就显得不尊重帝姬了。 要知道不尊重帝姬这件事,现今在官家面前可是大大的减分项。 赵妍儿却在此时再度开口:“此乃雅事,谈银子反倒落了俗套,不如太师拿字来换。以物易物应是不落俗套。” 这个提议对蔡京自然有利,但蔡京知道赵妍儿狡黠,便颇为慎重的问道:“帝姬喜好雅物,臣自当挥笔疾书。只是怕臣的字抵不上帝姬新曲价值。” 赵妍儿仿佛就在等蔡京推辞,立刻说道:“那不若太师再送些添头。我听说太师在东平府有处别院,虽不算奢华,倒也雅致。不如就做了添头,我去东平府也有个住处。” “我就知道。”蔡京暗骂一声。这东平府别院可不是什么小宅院,那是一大片奢华庄园。那是他派儿子蔡鞗亲自过去圈的地。那可是将近两千亩的农庄。 只是现在他却不能说出真相,只得来个哑巴吃黄连,咬牙将庄园赠出。 第134章 帝姬大婚普天庆 八月十六,诸事皆宜。 钦天监千挑万选的好日子,自然是晴空万里。 爱睡懒觉的赵妍儿被迫早起营业,一众女官伺候洗漱。赵妍儿身着青罗销金生色领缘的鞠衣端坐镜前。八位梳头夫人各执一角缠着金线的梳篦,齐声唱诵:“一梳举案齐眉,二梳比翼连枝” 发丝挽作凌云髻,缀以九翚四凤冠,珍珠面帘摇曳间,隐约可见赵妍儿娇颜。 宋时婚礼服装,往往是红男绿女。但今次赵妍儿乃是下嫁,所以按规制着大红嫁衣。 嫁衣繁琐,穿好嫁衣的赵妍儿行动不便,端坐到拂云阁正房接受宫中姐妹的拜见和祝福。 拂云阁从未如此热闹过,任婉容忙前忙后,摆出一副亲生女儿出嫁的做派。赵璎珞则一直挤在赵妍儿身边,她在宫内向来以赵妍儿亲信自居,不太愿意其他姐妹接近赵妍儿。 倒是柳美人真的掉了几滴眼泪,也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害怕赵妍儿出宫后她再没靠山。 赵妍儿只得笑着安慰她:“哭多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柳美人这才立刻止住哭泣,换上一副笑脸说道:“等臣妾腹中孩子出来,帝姬定要回来看看。” 赵妍儿道:“这是自然。” 这种热闹自然少不了大内街溜子李芸娘,她打扮朴素,特意凑到赵妍儿身边,单独寻了一个没人的机会,对赵妍儿说道:“听说你结婚后就要去东平府,要不把李文博给我留下,我在宫中也好有个照应。” 赵妍儿道:“你也好意思开口,我把他留下继续做任人欺负的洒扫太监吗?” 李芸娘立刻道:“我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 赵妍儿道:“你是真的苟。” 李芸娘碰了一鼻子灰,闷闷不乐道:“以后便又是孤单一人咯。” 赵妍儿这才正色道:“说真的,靖康前你总要逃出宫去?不如现在就想个办法跟我出宫,外面天大地大,任咱们快活。” 李芸娘道:“我才不出去,外面有廷尉府,太危险了。” 赵妍儿无奈只得放任自流。她很想趁此机会问问李芸娘之后的打算。这人真话不多,难得今日大喜,想来她不会说太多假话。 只是婚礼流程严格,未及细聊,赵妍儿便要去给赵喆请安。 李芸娘便小声嘱咐她:“你要把咱们后世的技术都使在你老公身上。别给咱们穿越者丢人。” 说完就逃之夭夭了。 赵妍儿想揪住她打一顿,却没了时间。只能按照流程乘坐步辇前往宣和殿拜见赵喆。 赵喆和皇后端坐上位,赵妍儿进殿,教坊司立时奏起雅乐。赵喆看着盛装的女儿,竟红了眼眶。 赵妍儿则按照之前练习行礼。行礼时,发间金步摇纹丝不动。她毕竟是练习时长三个月的皇家练习生,现在正是训练成果的展示阶段。 皇帝金口玉言亲自宣了一遍赐婚诏书,皇后则嘱咐赵妍儿出嫁后要守妇道、遵妇德。 赵妍儿领旨谢恩,行稽首大礼,低头时面无表情,再抬起头来已经是眼圈微红。 赵喆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感情,起身上前想要扶起女儿。却被一旁的皇后拉住。 “陛下,今日是妍儿大喜的日子,莫要失了礼仪。” 赵喆这才强忍着冲动等着赵妍儿行礼,走完流程。 驸马府派来的催妆队伍早已到东华门外等候。领头的是佘彦质族叔佘可存,也是这代族长佘可大胞弟。 宫内很快传来通报,帝姬走宣德门下降。佘可存颇为震惊,好在他久经阵仗反应极快。叩谢天恩后带着催妆队伍回去复命。 几乎同时,宣德门大开。御街上的百姓,伸长了脖子瞧热闹。 只见最前头的是街道司的十六名兵士,他们手提扫撒工具和金银水桶,以净水泼街作为开路。 之后便是帝姬仪仗。有好事者特意数了仪仗款目。有青罗方伞一把。孔雀团扇二把,朱漆团扇二把。忍不住惊呼道:“是亲王仪驾的规格。” 仪仗后,只见一顶巨大的金铜轿子被抬了出来,轿子前后都拥簇着红罗销金掌伞。轿顶装饰鲜花绿叶,金铜铸成的云纹、凤纹和花纹华丽而繁杂。 轿子极其庞大,内里可坐六人。四面都挂着珠帘和绣匾。轿子左右的木窗栏镂刻着金色的花朵,以及各色木雕神仙人物。 抬轿子的军士前后各六人,总计十二人。轿杆上也装饰了漂亮的丝带。 轿子周围有骑马的女官护卫,轿子后面则是一队队天武军的官兵。他们抬着小轿,上面都是帝姬嫁妆。 只是不知斥巨资添妆的妃子们是不是在后宫咬着手帕暗骂:“那都是我的钱啊。” 百姓们只觉得看得眼花缭乱,暗自估算着这红妆排开够不够十里。 福柔帝姬宅在御街东北侧,距离宣德门不远。原本也是公主府邸,后来闲置。赵妍儿婚期定下后便进行了改造。五间五架的结构,大门用\"金钉十六\",门戟六杆。 佘彦质身穿红袍喜服,在宅门处迎接。一众催妆队伍和亲朋好友也都在侧陪同,端是一片喜气洋洋。 公主驾到,从轿子上缓缓走来。只见那红妆佳人以红色镶金团扇遮住绝世容颜,行进间步摇一丝不乱。正是窈窕淑女仪态万千。 赵妍儿站定在宅前东阶主位,佘彦质则立于西阶客位。司礼官见新婚夫妇立定,便唱声道:“请引天孙之绶。” 女官以金盘托出一丈二尺的茜色罗巾,绣云凤纹一端搭于帝姬右手,绣螭龙纹一端搭在驸马左手。彩缎中间被绾成同心结,象征夫妻同心。 夫妻两人对拜,牵巾礼开始。乐师即刻奏响《安世乐》。 佘彦质行礼后倒着行走,赵妍儿则与他对面,两人相牵而行脚踩鼓点,前往家庙参拜祖先。 帝姬宅内家庙供奉的是帝姬生母,二人依照礼仪叩拜。起身后,换作赵妍儿倒行,佘彦质前行,前往新房。将长巾悬垂于婚案青铜俎上方三寸,牵巾礼方成。 赵妍儿端坐婚床,依然以左手举扇遮住面容。便有围观亲友高喊:“探花郎,还不快作却扇诗,好让帝姬歇歇手,也叫咱们一睹新娘美貌。” 此时婚俗,帝姬以团扇遮面,需驸马当场作诗三首方撤扇。 作诗这种事情对佘彦质来说自不是难事,更何况他是有备而来。 第135章 洞房花烛夜正欢 佘彦质探花郎出身,作诗自是不在话下,只见他对帝姬拱手作揖,清澈的嗓音便将诗词朗声念出。 这却扇诗一作三首。 其一曰: 《执扇吟》 罗扇轻遮半面妆, 低眉含笑待檀郎。 春风若解相思意, 莫教桃花落洞房。 其二曰: 《锦堂春》 锦屏初展见真容, 扇底含春意万重。 从此妆台添画眉, 不须团扇掩芙蓉。 其三曰: 《合欢词》 合欢扇底见新妆, 一湾秋水半露香。 从此不须遮面去, 与君同看月如霜。 佘彦质是个爽利人,没有卖关子,一连三首诗已经读完。众人皆道好诗。 赵妍儿也不墨迹,团扇轻摇,露出姣好容颜。原本喧闹的现场为之一静。能进入这里的都是近支亲属,原本还觉得自家风流倜傥的探花郎配这帝姬算是吃亏。 现在想想,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不,是怎么样的洪福齐天娶了这样一位妻子。 众人看着帝姬出神,礼官却是最先反应过来,招呼众人出去饮宴,新郎官也被拉走。 赵妍儿见众人出去,自己也放松了一些。按照规矩,这位新娘要再次枯坐到晚上饮宴结束。但她赵妍儿向来严以待人,宽于律己。自然是找个舒服的姿势待着,让绿桃伺候着吃饭。 婚宴过得热闹却也平淡。没有什么人闹事,也没有上演什么抢亲之类的狗血戏码。到了天色已暮,宾客散去,佘彦质才回了新房。 赵妍儿已然乖巧的坐好,对这位长相俊美却不中用的老公,赵妍儿可没打算暴露本性。 佘彦质见到赵妍儿还有些拘谨,行了个礼说道:“殿下,您还没进膳,若是饿了便先传膳。” 赵妍儿摇摇头,说道:“驸马不必如此客气,妍儿饭量很小,不吃也没事。” 佘彦质见赵妍儿拒绝,便也不再劝,两人都有些尴尬,还是赵妍儿先说道:“咱们还是先行合卺礼。” 合卺礼就是交杯酒,绿桃得令就将早已准备好的御酒用两只小玉杯装好,端到二人面前。 红烛高烧,喜帐低垂。佘彦质与赵妍儿各自端起酒杯,二人相对而立,烛光映得赵妍儿面上珍珠妆莹莹生辉。 饶是佘彦质生理问题,也看到有些直眼,心中忍不住想道:天啊,她那绝世容颜竟然真的熠熠生辉,发出光来。 “殿下请。”佘彦质回过神来,声音中有些羞涩。他今日一身大红礼服,金冠玉带,倒比平日更显俊朗。 赵妍儿却笑道:“你我已是夫妻,却不应如此生分。以后只按寻常夫妇称呼彼此可好?” 佘彦质自无不从,说道:“娘子请。” 两臂相交时,彼此靠近,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赵妍儿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佘彦质是个男子,但实在是太好看了。赵妍儿对这种好看有些难以抵抗。眼波流转,再不敢直视,只将玉盏往前一送,说道:“夫君请。” 酒液微漾,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竟似要把这满室春光都酿进杯中。 气氛不对,赵妍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赶紧与佘彦质分开。绿桃见状也过来收了酒杯。 赵妍儿尴尬的又找了个话题,问道:“郎君饮宴喝了多少酒?竟没有醉吗?” 佘彦质笑道:“臣酒量一向很好,极少喝醉的。” 赵妍儿点点头,觉得此人在官场上定然大有前途。两人虽然成了夫妻,却真的不算了解对方。 随即两人又不约而同想起佘彦质被赵构灌醉后,促成两人姻缘的事情。 佘彦质赶紧出言解释道:“那日肯定是广平郡王给我偷偷下了迷药……” 佘彦质话还没说完,赵妍儿也害羞道:“我知道。” 气氛一时又有些尴尬。佘彦质觉得自己也应该找话题聊聊,开口说道:“娘子端午时画的团扇最近被炒作的厉害,许多同期进士都在找我求购。娘子可愿意再画几幅?” 提到团扇,赵妍儿难免想起李文博的猥琐发言,立刻回绝道:“不画。” 佘彦质显然没有想到赵妍儿会果断回绝,面露不解之色。赵妍儿便反问道:“我画的扇子又为什么被炒作?” 佘彦质道:“沧州知府家的小衙内,曾因娘子画扇被救。传言娘子画扇有赐福的好处,所以才人人争抢。” 赵妍儿道:“未必全然如此。” 佘彦质问道:“还有什么缘故?” 赵妍儿只得摆出一副受欺负的模样,说道:“郎君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佘彦质自然追问,赵妍儿便将李文博的猥琐言论给他说了一遍。 佘彦质显然有些震惊。“这……这……这……”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赵妍儿立刻摆出一副想哭的样子,问佘彦质:“郎君不会因此嫌弃妍儿脏?” 佘彦质赶紧道:“娘子怎如此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些人的错。” 赵妍儿点点头,这哥们儿三观还是正的。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彼此间熟悉了一些。叫人“夫君”这件事情,刚开始有些别扭,但习惯也就好了。 绿桃见时辰有些晚了,便过来提醒:“殿下,是时候休息了。” 赵妍儿便故意询问佘彦质:“夫君是要妍儿卸了妆伺候,还是带着妆容伺候?” 化了妆的赵妍儿自然美颜不可方物,尤其是有句话说的好“美人在花下、月下、灯下。” 如今花前月下秉烛观之,这位福柔帝姬的美几乎让佘彦质失神。 只可惜赵妍儿知道,眼前这位驸马爷是位有心无力的主,才敢这么撩拨。 佘彦质看呆了一会儿,才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说道:“娘子卸了妆,卸了妆舒服些。” 佘彦质说的是卸了妆睡觉舒服。绿桃听在耳朵里则是他要自家殿下卸了妆将他伺候的更舒服些。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认真的帮自家殿下卸妆。 完啦!自己水灵灵的小白菜要让猪给拱啦! 可是绿桃毫无办法。 赵妍儿卸了妆,便拍了拍绿桃的手,说道:“今天累了一天,你去厢房好好休息。晚上不用伺候。” 绿桃也不知道自己是愿意守在这里,还是不愿意守在这里。 只能听赵妍儿的话,出了新房。 佘彦质也有些不自在,说道:“要不娘子今晚在新房安歇,我去外间休息。” 外间应该是绿桃睡觉的地方,方便晚上伺候贵人。以前在拂云阁西厢,房子不够大,绿桃只能挤在门口。现在房子够大,赵妍儿便给绿桃放了天假。佘彦质显然是会错了意,以为是要他睡在外间。 赵妍儿忍不住开他玩笑:“夫君难道以后都和绿桃一起睡?” 佘彦质明白是自己会错意,便说道:“叫娘子笑话了。” 赵妍儿笑嘻嘻坐在床上,问道:“夫君打呼噜吗?” 佘彦质立刻道:“不打。” 赵妍儿又问道:“夫君睡觉老实吗,爱乱动吗?” 佘彦质认真想了想说:“不动,臣起床的姿势和睡下的姿势基本一样。” 赵妍儿放心的拍了拍床榻边缘,说道:“那还等什么,郎君,咱们就寝。” 第136章 新婚夫君藏隐私 佘彦质没有书童丫鬟伺候,自行洗漱一番,便躺到了床上。 一床鸳鸯被盖在两个人身上,佘彦质却身体紧绷的像个刚入学的小学生。仰面朝上一动不动。 赵妍儿有恃无恐的侧卧过来,静静的看了会儿佘彦质的样子。然后轻声说说道:“以后还请夫君多多指教。” 佘彦质转过头来,发现赵妍儿脸庞近在咫尺,闹了个脸红,也赶紧说:“以后也请娘子多多指教。” “睡!”赵妍儿躺回自己舒服的姿势,两人躺在床上,各自入眠。佘彦质身上整洁无异味,赵妍儿觉得一起睡觉还能接受。 按照习俗,红烛不息,一夜滴落。 红烛燃到一半的时候,赵妍儿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在碰自己。 眯眼悄悄看去,只见佘彦质已经侧卧过来,正鬼鬼祟祟的解赵妍儿的里衣。 眼瞅自己那赤色鸳鸯肚兜就要露出来,赵妍儿伸手一把抓住了佘彦质鬼祟的手腕,问道:“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佘彦质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看娘子被子滑下来了,特意替娘子盖一下。” 赵妍儿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便松开了手。谁想到佘彦质却反手又将赵妍儿擒拿。 “你干什么?”赵妍儿大喝一声。 “干什么?”佘彦质狞笑一下,说道:“新婚大喜,洞房花烛。殿下,你说我能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了。” “你你你,你不是……”赵妍儿万没想到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佘彦质还有如此一面,连说了好几个你才回过神来。 “骗你的。”佘彦质笑着抓住赵妍儿的双手,赵妍儿这才想起自己学过武功,赶紧转动手腕想要解脱佘彦质钳制。 佘彦质手却像钳子一般,抓住赵妍儿的手没有丝毫松动。赵妍儿使尽吃奶的劲,也挣脱不了。于是喊道:“绿桃,绿桃!” 佘彦质却好整以暇的任由赵妍儿尖叫。甚至抽空将赵妍儿两只手举过头顶,换成一只手钳制,然后随手扯下床头布条将赵妍儿双手捆在床榻上。边做还边说:“你叫大点声,洞房花烛夜,你的声音越大越显得我厉害。” 赵妍儿见喊叫无用,便冷着脸问道:“佘彦质,你到底是何居心?” 佘彦质笑道:“我是你夫君,能有什么居心?” 赵妍儿道:“你为何骗我?” 佘彦质道:“我不骗你,怎么能当驸马?不当驸马我又怎么获得官家青睐。你且看着,大乱在即,我将皇帝取而代之也未可知。” 一个恐怖的想法诞生在赵妍儿的脑海中,佘彦质也是穿越者? 赵妍儿不敢道破他的身份,只怕如此卑鄙的人会杀人灭口,于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哀求道:“你即是我的夫君,我怎会不从你?还求夫君放开妾身,让妾身好生伺候。” 佘彦质却不允,一把扯下赵妍儿肚兜,团成一团塞进她嘴里,笑道:“我还是喜欢你反抗的样子。” 说完便一个翻身骑在了赵妍儿身上。 赵妍儿欲哭无泪,只能强忍屈辱,找一个机会,陡然暴起一击断子绝孙脚。 只听“哎呦”一声,赵妍儿再次睁开眼睛,却是一场荒唐的梦魇。 而无辜的佘彦质已经被她踹下了床。正从床下爬上来。 心想:“不是说好睡觉不乱动吗?” 赵妍儿缓过神来,连忙道歉。佘彦质便取笑她:“娘子,昨夜我可打呼噜了?” 赵妍儿道:“自然没有。” 佘彦质又问:“我可乱动?” 赵妍儿道:“也没有。” 佘彦质得意地道:“娘子又为何踹我?” 赵妍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因为你轻薄于我。” “哈?”佘彦质完全不知道赵妍儿在说什么。 正巧这时绿桃进屋,说道:“殿下、驸马,已经到了给长辈问安的时间了。” 赵妍儿便起床洗漱,绿桃给她梳了妇人发髻,一番整理,便去拜见佘彦质的母亲。 佘彦质的母亲四五十岁的年纪,模样一般,却不知道怎会生出那样俊俏的儿子。赵妍儿敬了媳妇茶。老妇人也没有给她立规矩的打算,笑容和蔼可亲。对她更是以臣子之礼相待。受了媳妇茶还要给帝姬行礼。 赵妍儿赶忙道:“妾既嫁入佘家,便是母亲的儿媳。若是还拿帝姬做派,咱们却不似一家人了。” 老夫人自然受宠若惊:“我儿何德何能娶到帝姬这样的女子做媳妇。以后老身定要吃斋念佛,感谢上天和官家赐的好姻缘。” 一番客气下来,众人移步餐厅用早膳。赵妍儿在拂云阁懒散惯了,但坐在餐桌上也能把礼仪做得一丝不苟。 佘家也是大户人家,礼仪规矩丝毫不差,用完了早膳,新婚夫妇便又出府拜见佘家其他长辈。 佘家在京中也有宅院。帝姬大婚,现任家主佘可大更是亲自到场,这次赵妍儿倒没拦着他们以臣子之礼相见。 见礼过后,女眷们陪着赵妍儿聊天,佘彦质则在前厅与叔父们说话。 佘家人口不少,今次来京城的只是一小部分,也是让赵妍儿眼花缭乱。好在她脑子好使,倒把这些亲戚记了个大概。 佘家现任家主佘可大,官至荣州团练使、知府州。府州算是佘家的根基之地,自然是家主长期坐镇府州祖宅。佘可大胞弟佘可存则长期在外带兵作战,是这辈中最能打仗的。还有一个幼弟佘可求,比佘彦质年龄还小,目前还在府州读书。 佘彦质的父亲叫佘可适,与佘可大等人算是堂兄弟,若是没有过世,也算是佘家的强力战将。 从佘府回来的路上,赵妍儿便一直和佘彦质聊他家这些亲戚。佘彦质知无不言,两人回到公主宅邸,赵妍儿已经能够和老妇人聊一些佘家的八卦了。 用晚膳前,赵妍儿先去洗了手,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那对母子背着她说话。 “那东西准备好了吗?”老夫人道。 “准备好了。”佘彦质道。 “切莫让帝姬看见。”老夫人小心的嘱咐了一句。 佘彦质道:“我把那东西放在了书房,还上了锁。她绝对看不见、” 老夫人又嘱咐:“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妙。” 母子二人停止了密谋,赵妍儿才佯装不知走进了餐厅。一家人便又各自心怀鬼胎的吃了一顿晚膳。 晚膳过后,佘彦质说去书房读书,而赵妍儿则计划着怎么弄清自己丈夫的秘密。 第137章 探花夫妻读论语 佘彦质有夜读书的习惯,尤其是做官之后,白天事务繁多,夜晚读书便成了他重要的消遣。 书海浩瀚,遨游其中,乐趣自知。 今日读的是《资治通鉴》,正边读边深思司马文正公的书中深意,一个俏丽的身影推门而入。 赵妍儿进了书房,见佘彦质看书认真竟然没有抬起头来,便轻手轻脚的在书房里转了一圈。 果然见书柜下面有个橱子是上锁的。 她便走过去研究,佘彦质这才开口道:“娘子这是做什么?” 赵妍儿不以为意的笑道:“奴家无聊,过来也找本书看。” 听说赵妍儿也读书,佘彦质便问:“娘子要找什么书?” 赵妍儿问:“你这儿可有话本子?” 佘彦质笑道:“这个却是没有。” 赵妍儿便又道:“那你读,我再看看有什么正经书能读。” 佘彦质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去看那锁着的柜子。赵妍儿便故意问道:“郎君一直看那柜子干什么?” 佘彦质立刻道:“没有。我没看。” 赵妍儿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随便拿起一本书来坐到佘彦质旁边。 都说被看添香夜读书,乃是人生幸事。只是佘彦质显然是享不了这种福。 赵妍儿的到来让他再也读不进书去,反而是赵妍儿认真的读着拿来的正经书。 佘彦质见她读的是论语,便问道:“娘子之前读过论语吗?” 赵妍儿道:“当然读过,每次读到都觉得醍醐灌顶,对我的人生和习武道路有着很好的指导作用。” 佘彦质一脸迷茫,自家娘子说得好像是人话,可是自己怎么有点听不懂,于是问道:“论语我读了无数次,却不知还能对习武有所指导。” 赵妍儿故作高深地点着头说道:“当然,孔子身高九尺有余,能开国门之关。比我那打死老虎的师兄武松还要高壮。他精通六艺,好射飞鸟,箭无虚发。” 佘彦质点点头,赵妍儿说的这些都有记载,不算谬误。于是说道:“如此说来,至圣先师确实是会武艺的。” 赵妍儿道:“这是自然,你以为孔子周游列国,各国君王为何都愿意接见他一个无官无职的人?” 佘彦质道:“自然是敬重圣人德行。” 赵妍儿摇了摇头,说道:“乃是尊敬孔圣的武力。” “啊?” “夫君你想,春秋时国家四分五裂,一个无比强壮的好汉,带着三千手下喽啰,和七十二员战将,到了哪里敢有人对他不敬?” 佘彦质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说法,忍不住纠正道:“那是三千门生七十二贤人。” “都是一个意思。”赵妍儿摆了摆手。 佘彦质忍不住又问:“你说这些或许有些道理,但论语又怎么对你习武有所帮助了?” 赵妍儿道:“其实世人叫此书为《论语》乃是谬误。论乃是通假字,也通抡。抡语就是打架比武时的道理。” 佘彦质差点被气笑,说道:“我读抡语……啊不,论语十几年,怎么就没从中读出打架的道理。” 赵妍儿翻开论语,指着上面的一句话道:“夫君你看。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这就是孔圣对自身武艺境界的划分。” 佘彦质看了半天,也没在字缝里看出武艺境界来。 赵妍儿便解释道:“来三十个人才能值得我站起来打。这是第一重境界——而立境。面对40个人也不会有疑虑,依旧迅猛出击,这是第二重境界——不惑境。对方有50个人的时候自己必然取胜此乃天命,这是第三重境界——知天命境。对方有60个人的时候也愿意听我讲道理,此乃第四重境界——耳顺境。即使对面有70个以上的人,依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就是第五重境界——从心境。” “这这这……”佘彦质显然没听过这么解释论语的,又问赵妍儿:“只此一句话,胡乱解释,未免太过牵强附会。” “那夫君再看这句。”赵妍儿摇摇头,指着书上另一句话道:“这句子曰:既来之,则安之。当做何解?” 佘彦质探花郎出身,对论语乃是了如指掌,立刻说道:“既然他们来了,就需妥善安置使其安定。这是后半句,前半句是……” 还未等佘彦质说完,赵妍儿却道:“大谬。这句话的意思是既然来了,就安葬在这。” “啊?你这是断章取义。”佘彦质愤愤不平地说道。 赵妍儿却又指了一句,道:“你看这句君子不重则不威。是什么意思?” 佘彦质道:“君子如果不庄重,就没有威信。” 赵妍儿再次摇了摇头,说道:“这句话非常重要,对我的武学之路给了很大的启迪。” “你是说练武也要庄重吗?” “不对,这句‘君子不重则不威’的真实意思是君子打人就得下重手,不然没法树立威信。” “哈?” 赵妍儿见佘彦质还是不服,便又指着一句说:“这句‘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就是你学我的武艺不学我的思想就会迷惘,你学我的思想不学我的武艺就会被人打死。所以我也是认真的学习孔圣思想的。” “你就是这么学孔圣的吗?” “对啊,下手要重,打人要狠。敌人绝对要铲除,不留后患。”赵妍儿道,“你看这句,‘朝闻道,夕死可矣。’就是早上知道了去你家的路,晚上就可以去你家打死你。” 不知道为何,被她这一说,佘彦质脑子里真的出现了一个大汉带着三千门徒打上门来的想象。 赵妍儿又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说,我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别人也不能拿走。”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就是说,别人不知道我的大名,我却没有发怒打死他,难道这还不够君子吗?” 赵妍儿的话语就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开佘彦质的脑壳,打开了他的思路。 赵妍儿见他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这才摆出一副狡黠的笑容:“夫君不会因为我拿圣人开玩笑而生气?” 佘彦质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端庄的帝姬背地里也有幽默的一面。笑道:“我虽是读书人,却不是腐儒。娘子的说法甚是新奇,却不要和老学究们去说。” “为何?” “会气死人的。”佘彦质想了想,又说,“没准还有笑死的。” 第138章 小夫妻同床异梦 两人一番说笑,时辰已晚,便携手回了卧房。宅邸下人看了,便觉得是人家小两口新婚甜蜜。 绿桃伺候了赵妍儿洗漱,佘彦质还是自行洗漱。 赵妍儿便随口问道:“我在宫中有个得力的内侍,归宁拜门时便跟贵妃娘娘讨要出宫,到时候由他伺候夫君起居可好?” 佘彦质道:“我的身体,你也知道。实在不愿意让人伺候。” 赵妍儿知道佘彦质的隐疾,便也没有强求。佘彦质虽然出身富贵,但生活方式简朴,倒真像是后世人的做派。也就难怪赵妍儿会做那样的梦。 赵妍儿又与他说了两句话,便又对绿桃说:“你还是去厢房睡觉,我自与驸马休息。” 绿桃领命出去,赵妍儿便与驸马熄灯睡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确定佘彦质睡沉,赵妍儿才起身轻手轻脚出了里间,而绿桃早已在外等候。 “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赵妍儿压低声音问绿桃。她说的东西,自然就是佘彦质锁在书房的秘密。 绿桃却回禀道:“奴婢打开了那锁,可是里面却是空无一物。” 赵妍儿一怔,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便让绿桃回去休息,自己则蹑手蹑脚的又回了床上。 佘彦质却已经醒来,问道:“娘子去做什么了?” 赵妍儿被吓了一跳,一副受惊的样子,拍了拍自己胸口,说道:“口渴去喝了杯水。” 佘彦质又道:“去外间喝的水?” 两人新房属于里外套间,里间自然有水,一应生活用具都是全的。 赵妍儿只得又说:“顺便去解手。” 佘彦质则又问道:“我好像听到了开门声。” 赵妍儿道:“我解手向来不在屋内的。” 这个时代贵人起夜自有侍者捧着夜壶伺候,用完后夜壶也是被送到屋外清理。像赵妍儿这种会亲自去外面上厕所的也是少数。 佘彦质这才放心道:“我向来也是去外面解手,咱们夫妇习惯倒是莫名相同。” 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又睡下。看似相安无事,但赵妍儿知道佘彦质睡觉的时候也十分警觉。 于是她故意翻身将手臂搭在佘彦质身上试探。佘彦质果然醒来,见赵妍儿像是睡着乱动,便又将她的手放了回来。 确定了佘彦质睡觉的警醒,赵妍儿便安心的睡了觉。 转眼到了归宁当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归宁此时俗称拜门,就是后世所说的回门。一般新娘在结婚后第三天回娘家探亲。女婿也携礼品,随新娘返回娘家,拜谒妻子的父母及亲属。 原定二人回宫,赵妍儿乘轿,佘彦质骑马。只是出门时佘彦质却崴了脚。只能与赵妍儿一同坐轿。 好在赵妍儿轿子足够宽敞,也乘得下驸马。 这是两人相识后佘彦质第一次受伤,赵妍儿自然要表现出一些关心,说道:“妾身也懂一些医术,由我替夫君看看如何?” 佘彦质却说:“无碍的,只是崴脚,估计到大内前就好了。” 赵妍儿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忍着痛,便说道:“一会儿我在父皇跟前说明,免了你的礼数。” 佘彦质有些担忧的说道:“帝姬归宁,礼数怎么能免?” 赵妍儿说道:“那也比你君前失仪要好。” 佘彦质这才勉强同意,连声对赵妍儿说了抱歉。 赵妍儿则道:“你我夫妻一体,以后互相扶持是应有之意。” 佘彦质竟似有些感动,赵妍儿则想着今晚再探查一次书房。 到了大内,也没再出纰漏,赵喆三日未见女儿,见女儿已经梳了妇人发髻,难免感慨良多。只是看佘彦质却是顺眼了许多。 赵构也混在亲眷里想跟妹妹说话,只是人多却没插上嘴。 帝姬归宁也有饮宴,倒是佘彦质推说身体不适连酒都没有喝。回府时依旧与赵妍儿一同坐轿,看来脚伤竟是颇为严重。 赵妍儿便出口劝说:“夫君也别强撑,回去后让我给你看看脚伤。” 佘彦质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到了府里却见老夫人已经在门口迎接。 “老身听说彦质崴了脚,正好家里祖传的跌打药可用。就让彦质去老身房里上药。”老夫人心疼儿子,自是应当。 只是赵妍儿却觉得别扭。为何非要去老夫人屋里上药。难道祖传秘方还不能给儿媳妇看吗? 赵妍儿纳着闷回了自己房间,李文博立刻堆着笑凑了过来:“殿下,以后这公主府是不是就是咱们的地盘了?” 赵妍儿挥手示意绿桃出去,然后对李文博说:“什么公主府,这里叫做福柔帝姬宅。” 李文博却道:“哦哦,我们那个世界就叫公主府。” 赵妍儿道:“虽然是在自己宅邸,但你说话也得加点小心。绿桃虽然不是外人,但也不知道异魂客的事情。” 李文博这才领命受教,又问:“接下来咱们要做些什么?” 赵妍儿道:“我听锦儿说,将来会有一个叫做靖康耻的劫难,咱们今后重点还是要想办法躲开这一劫。” 李文博点了点头。 赵妍儿便又问:“你是怎么想的?” 李文博道:“从穿越者的角度来看,无非就是两个办法,一是阻止靖康之变的发生。二是快点搬到岭南这种南方地区,以避灾祸。” 赵妍儿便问:“你可知道这靖康之变的具体时间?” 李文博却摇摇头,说道:“我才上初中,怎么可能记住靖康之变的具体时间?” 赵妍儿心道:“确实,我研究生也记不住。” 李文博又道:“其实记住也没用,这个世界与我们原来的世界虽然大体相同,但又有所不同。具体时间未必准确。” 赵妍儿点点头。 李文博接着说:“不过,倒是有两点可以参考。” “哦?” “既然叫靖康之变,那这场浩劫就是发生在靖康年间。而且我没记错的话,金军围城开封两次,才最终攻破开封。从而有了靖康之变。” 赵妍儿觉得李文博推论有些道理,便又问:“说了半天,又当如何准备?” “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李文博道:“自然是做两手准备。” 赵妍儿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如此便先派人到南方购置产业。你去跑一趟如何?” 李文博却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是穿越者,自然要做阻止金人南侵的大事。殿下还是派其他人去。” 赵妍儿思考一下,自己身边可用的人好像只有绿桃能担此大任,于是说道:“绿桃要是派走了,却难再找替我梳头的体己人。” 李文博听闻此言,立刻挺了挺胸脯,说道:“小人不才也可以贴身伺候殿下。” 赵妍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文博,忍不住露出嫌弃之色,说道:“我还是再找个侍女。”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门外绿桃出声道:“驸马,帝姬正在房内与人说话,奴婢还是进去先行通报?” 佘彦质说了声“不用”,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只见他腿脚利索,似乎是伤势已经好了,可脸上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第139章 新婚燕尔出嫌隙 赵妍儿见佘彦质进来,便笑着对他说:“夫君家祖传伤药果然好用,这就将腿治好了?” 佘彦质却没有回答赵妍儿的话,只是冷着脸说道:“臣今天开始在书房休息。” 赵妍儿见他冷着脸,便又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可怜巴巴的说道:“妾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惹夫君生气了?” 佘彦质却是不吃赵妍儿这一套,依然冷着脸说:“与殿下无关,是臣自己的问题。” 赵妍儿道:“前些时候刚说了,你我夫妻一体,你的问题怎么会与我无关?” 佘彦质道:“便是夫妻一体,个人也总要有些隐私。帝姬非要探查臣的秘密,那臣也要对殿下的事情追根问底吗?” 佘彦质边说边看了李博文一眼。赵妍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冷脸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继续装可怜道:“夫君若是对妍儿的事情有疑问,尽管问我。” 佘彦质又看了看李博文,说道:“臣却问不出口。殿下有问题问我吗?” 赵妍儿见佘彦质不肯坦诚相待,自己便也没有坦诚的必要。只是说:“夫君只要是全心全意对妍儿,妍儿没什么可问的。” 佘彦质见赵妍儿那副可怜的样子,却开口问道:“臣刚想到,却有一问想请教殿下。” “什么?” “殿下总是这么夹着嗓子说话难道不累吗?” 哈?赵妍儿那柔弱可怜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这是在骂我是夹子吗? 没错,赵妍儿已经习惯了这套对付男人的手段,可是他忘了,佘彦质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自然不吃她这一套。 其实赵妍儿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茶,可是自己茶,和被人骂是两回事。 赵妍儿没来由的升起一阵怒火,也冷下脸来说道:“驸马既然不喜欢本宫这副样子,那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佘彦质也不犹豫,拱了拱手就退出了新房。 结婚第三天,赵妍儿初次品尝了夫妻吵架的滋味。 等佘彦质出了房间,李文博又凑了上来,问道:“刚刚他总是看我,难道是怀疑我和殿下的清白?” 赵妍儿摇摇头:“你一个太监能和我……”话说到一半,赵妍儿又止住了话头。倒不是怕伤了李文博的自尊,只是她突然意识到,没准这位驸马爷还真是吃醋了。 按常理来想,李文博是个太监,自然不会有人吃他的飞醋。但咱们这位驸马爷……也约等于太监。 一个太监看自己的妻子和另一个太监走得近会不会吃醋呢? 其实这事儿可以问问李文博。只是问了的话,难免会将佘彦质的隐私暴露给李文博。虽然两人吵架了。赵妍儿还是觉得暴露佘彦质的隐私不好。 李文博却主动说道:“我觉得您这位老公不像个男人。” 李文博现在算是赵妍儿的手下,赵妍儿还是要在他面前维护一下自己的老公的。于是道:“你莫要胡说。” 李文博却道:“我是说真的。哪个男人见到殿下娇滴滴的样子还能冷着张脸?” 赵妍儿随口说道:“太监就能。”说完以后有些后悔,怕李文博听出她话中有话。 李文博却摇了摇头:“太监也算半个男人,看见殿下这样的美女,也会两眼放光。” 赵妍儿立刻用警惕的目光看向李文博,说道:“你现在是在性骚扰吗?” 李文博道:“怎么会,我对殿下的仰慕之情一直都是纯洁的。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对,他是没有什么坏心思,只不过是单纯的想做福柔帝姬的狗而已。 不过李文博的话却突然给了赵妍儿灵光一现的感觉。 佘彦质冷着脸从赵妍儿的房间出来,在书房静坐了一会儿,佘母便进了书房。 佘母贴身丫头守门,母子二人便也有一番密谈。 “你那借题发挥的计策,可要适度,切莫真的恶了帝姬。最后不好收场。”佘母率先开了口。 佘彦质道:“其实我倒觉的真恶了帝姬也未必不是好事。若是彼此形同陌路,咱们的秘密岂不是更好保全?” 佘母道:“你莫要小看家宅不宁的害处。” 佘彦质道:“这事儿确实是我亏欠帝姬,但终归是婚前讲清楚的,我又不会出去养外室。她又有什么理由来闹?” 佘母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劝解道:“帝姬乃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物。你虽不能与她同房,她又不嫌弃你。你便应当多在感情上陪伴她。” 佘彦质却道:“那不还有太监陪她吗?” 佘母道:“你莫不是真的吃醋了?” “怎么会?”佘彦质道,“若不是她派使女窥探我的隐私,我怎么会借题发挥与她吵架?接下来我便找个由头,把她留在东京,自己回东平府做事。” 佘母还想再劝,却知道自己孩子性格也有执拗的一面,便不再说话。坐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房中。 佘彦质恭送母亲离开,想读会书休息,却也没了心情。虽然觉得福柔帝姬表面上和自己亲近,背地里却让绿桃窥探自己隐私的事情着实可恶。但静下心来想想,还是觉得自己有愧于福柔帝姬,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但恶毒的话语就像射出去的箭矢,却再无法收回。 佘彦质也只能洗洗睡了。 刚躺下,却见赵妍儿带着杨真儿从屋外走进了书房。 赵妍儿脸上已经没有了那些虚伪的假笑,而是学着自家驸马一般冷若冰霜。 见赵妍儿进屋,佘彦质赶紧坐起身来,见来者不善,便问道:“殿下是想找臣吵架吗?” 赵妍儿却并不接他话茬,而是直接坐在书桌后面,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问道:“你也上过战阵,可能打过我这位朋友。” 杨真儿是正八经有官职的帝姬护卫,佘彦质自然认得。坦言道:“臣虽上过战阵,但论个人武力不是杨指挥的对手。” 赵妍儿点点头,对杨真儿说道:“真儿去门外守着,谁也不能进来。” 杨真儿抱歉领命,退出书房。 赵妍儿才又问道:“我也曾跟随周桐大侠习武,你觉得你能打的过我吗?” 佘彦质反问道:“殿下是不忿我白天的话,要打我一顿出气吗?” 赵妍儿道:“正有此意。” 佘彦质道:“如此,还请殿下叫杨指挥进来动手,免得伤了殿下玉手。” 言下之意,自然是动起手来,赵妍儿不是对手。 第140章 俊俏驸马现真身 佘彦质在帝姬的淫威面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只是赵妍儿却冷笑道:“我怎会责打你?传出去我不就背上河东狮吼的恶名了吗?” “那殿下想要如何?” “就是跟你念叨些事情。”赵妍儿道,“原来我在宫里,虽然有些得宠,但有时候还需小心翼翼。因为官家有二十多个女儿,我只不过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佘彦质听了赵妍儿的念叨,却有些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赵妍儿接着说:“可是出了宫,我乃是堂堂帝姬,在这帝姬宅邸我便是一言九鼎的主人。” 佘彦质还是有些不明白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赵妍儿道:“我就是想,在这里我不用搞那么多弯弯绕绕。你那句话点醒了我。总是这么夹着嗓子说话难道不累吗?我当然累,所以以后在自己家我就不那么累了。” 佘彦质立刻警惕的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妍儿道:“我就想问,驸马柜子里藏着什么秘密?” 直球。 赵妍儿说得十分明白,这里是帝姬宅邸,她说话一言九鼎。更何况门外还站着武力值爆表的杨真儿。 佘彦质显然不想轻易透露自己的秘密,于是说道:“我是有些隐私,但这隐私绝对不会危害殿下。” 赵妍儿道:“你若早些坦白,我却未必追查。你闹了一出借题发挥、以进为退的把戏。我就不得不问了。” 佘彦质见赵妍儿已经识破自己的计划,便说道:“殿下若不暗中窥探,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佘彦质。”赵妍儿直呼其名,“我说的很明白,这里我说了算。” 佘彦质见赵妍儿强硬,便不再和她理论,圣人说“不要和泼妇讲道理。”佘彦质便也来了个强硬的态度,说道:“若我宁死不说,帝姬有待如何?” 赵妍儿冷笑一声,说道:“你那东西既然是秘密,要么是锁在柜子里,要么就是带在身上。前日绿桃探查,柜子里没有,那么你必然带在身上。我找真儿进来按住你搜身,还怕查不出来吗?” 佘彦质没想到赵妍儿会想出此种有伤天和、有辱斯文的招式,心中一阵慌乱。只是赵妍儿的强势态度让他毫无办法,表情阴晴不定,几度变化,最终才叹了口气,说道:“那东西就在柜子里,这是钥匙,殿下自己查看便是。”说着就将钥匙扔给赵妍儿。 赵妍儿拿了钥匙并没着急去开锁,而是盯着佘彦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见她好像真的放弃了抵抗,这才放心的拿了钥匙,打开了带锁的柜子。 只是柜子里空空如也,赵妍儿心中一惊,以为佘彦质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借机背后偷袭,杀人灭口。赶紧回身看向佘彦质的方向。 佘彦质却纹丝未动,见赵妍儿看来,便道:“帝姬难道也找不到吗?” 赵妍儿心领神会,伸手进去摸索一番,果然发现暗格,轻轻打开,赵妍儿便从中拿出一个小布袋来。 又看了一眼佘彦质,见他还是纹丝未动,依然是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赵妍儿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布袋。 一股药香混合着奇怪的香味扑鼻而来,赵妍儿一眼就认出了布袋里东西。 竟然是这个时代女性专用的月事带。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赵妍儿还是觉得脑袋像炸开了似的。 夭寿啦,我老公来大姨妈了。 佘彦质早已预料到赵妍儿的惊讶,出言解释道:“殿下,之前我跟您讲过,我下体受伤。其实这伤并未根治,时常还会崩裂。” 赵妍儿听了佘彦质的话,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却故意挑眉道:“驸马这‘伤’……倒是特别。” 佘彦质面色不变,镇定地说道:“此事过于羞愧,臣怕帝姬知道后不喜,才出此下策。” 赵妍儿轻笑,将手中布袋放回暗格,又锁好柜子,边向佘彦质走去,边说道:“你我即是夫妻,又何须见外。本宫该亲自帮你治疗才是。” 佘彦质却有些紧张的说道:“如此血污,怕玷污帝姬。还是我自己处理。” 赵妍儿却不依不饶,眼看就要到佘彦质跟前,佘彦质立刻从床上起来,躲开了赵妍儿。 赵妍儿便道:“驸马旧伤复发,正是本宫表示关切的机会,驸马躲什么?” 佘彦质道:“臣与殿下结婚不过三日,怎好劳烦殿下。不若我们彼此熟稔一些再说。” 赵妍儿却再度逼近佘彦质,说道:“听驸马口气,这伤倒是时常复发。可有什么规律?” 佘彦质含糊其辞,却不敢正面回答。 赵妍儿则又道:“莫不是固定每月一次?” 话已至此,佘彦质还想狡辩。赵妍儿便说道:“驸马不想想,为何我今日是带着真儿过来,而不是带徐宁过来?” 佘彦质彻底失去了希望,看着步步逼近的赵妍儿,咬咬牙,跪在了地上。说道:“请殿下饶过我们母女。” 赵妍儿走到佘彦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俊美人物,态度冷漠的问道:“欺君之罪,我若是隐瞒了,怕是要受连累。” 佘彦质说自己是太监,考取功名,自然只是身体有恙,不算欺君。但她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却绝对是板上钉钉的欺君大罪。 “殿下,女扮男装并非臣的本意。”佘彦质道,“殿下久在宫中,应是知道女子在贵族世家生存不易。臣母生下臣时,正是家族内斗紧要的时候,臣若是女儿身,我们这一旁系怕是要被吃干抹净。这才出此下策。” 佘彦质自然有她的理由。赵妍儿安静听完她的诉说。也知道她多年以来女扮男装的不易。 而且,婚前佘彦质也坦诚过自己不能人道的事情,也算是没有误赵妍儿终身的主观恶意。 实则,赵妍儿经李文博提醒,结合这几天佘彦质不能骑马、遮遮掩掩、情绪不稳定等诸多因素,已经隐隐猜到佘彦质真身。 赵妍儿抬手轻抚佘彦质发丝,然后将陡然将她发髻解开。 青丝漂亮,那张极为俊俏的脸,便在青丝飞舞中变成了俊美。 “你这么好看,却要一直男装,真是暴殄天物。”赵妍儿忍不住感叹。 “嗯?”佘彦质没想到赵妍儿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的求饶是否成功。 赵妍儿却随手托起了佘彦质的下巴,认真端详一番说道:“你这女子身份,却让我更爱了。” 赵妍儿的话,像是恶魔的低语。佘彦质自然听说过京师的贵人很多都有些特殊癖好,却从没想过,自己堂堂探花郎竟然也有落入魔掌的这一刻。 但这一刻,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声明不能人道之后,赵妍儿还愿意嫁给他。 “这秘密我吃你一辈子。”赵妍儿玩味的说道,“若不想欺君之罪连累你母亲,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佘彦质虽然是女儿身,但她十八年来一直是按照男子汉的刚强要求自己。 现在被赵妍儿如此威逼,那种强势的感觉让她心里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佘彦质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她的下巴被赵妍儿捏着,勉强的点了点头。 第141章 出城方知民间苦 出嫁后第十天,穿越后第八个月零十一天,赵妍儿的马车缓缓的由开封东面的新宋门驶出。 车辚辚,马萧萧。金枪手徐宁骑马作为车队先锋开路,同时指挥百人的军士护卫帝姬銮驾。杨真儿则在赵妍儿车驾旁骑马行动,作为帝姬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佘彦质骑马在赵妍儿马车边,负责风度翩翩。 车队在东京百姓的遥望中远去。人们或是为了东京城最美的花朵远行而叹息,或是为了大宋最英俊的青年才俊离开而伤感。 赵妍儿最后也特地掀开车帘,遥望了一眼那宏伟、壮观、绚丽的都城。 也许,她再也不会回来。 车队驶出东京地界,赵妍儿已经换好了男装,她骑上自己的枣红色骏马,肆意的在官道上驰骋。 风从她的耳畔呼呼刮过,带起她鬓间的缕缕青丝,那是相别多日的自由。 开封到东平府需走两日。赵妍儿只是走出半天,便不愿意再骑马。 不是因为骑马更累,也不是沿路风景让她觉得枯燥。而是她肆意享受完自由之后,发现自己的自由洒脱好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出了东京,走得越远,赵妍儿就发现路人的衣着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东京百姓的衣着虽然说不上绫罗绸绸缎的奢华,但大多干净得体,往往没有明显的破旧损坏,乃至补丁修补。 但出了东京地界,路人身上的衣服肉眼可见的变得陈旧和脏乱。 与衣着相比,更让赵妍儿肆意不下去的还有人们脸上的表情。 东京百姓脸上不能说各个洋溢着喜悦,但也是丰富多彩的。 而东京外的路人,脸上更多的是生活重担压低的嘴角,和被繁重劳动磋磨的麻木。 赵妍儿收起了自己享受风和自由的闲心,让马匹保持和佘彦质平行,忍不住问道:“东京以外的百姓,生活的怎么样?” 佘彦质读过万卷书,也行过万里路。自然明白这位从未出过东京的帝姬是被外面的景色稍稍震撼到了。于是如实说道:“府县治所百姓还好。每日忙活生计,总是能挣到些银钱。乡下的生活贫苦些,农活累弯了腰,一年到头不过养活一家人的基本生活。” 赵妍儿只能感叹:“世间不公处处有之。” 佘彦质见自己娘子还有些心疼百姓的意思,心中暗道:“好在这人并不算是恶人。”实则,她也知道,这位帝姬虽然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但数日来并没有提出过什么过分的要求。 于是,佘彦质愿意多与赵妍儿说说话:“农人自古苦困,我曾听人说过。农民吃饱饭,便算是天下太平的盛世了。” 赵妍儿便好奇地问佘彦质:“夫君也是一州通判,可能叫治下百姓都吃饱饭。” 佘彦质却叹了口气:“东平府算是富裕地方,除了梁山贼寇时常惹出人命官司,其实还算不错。殿下是没有去过西北和东南。” 赵妍儿问:“西北怎样?东南又怎样?” 佘彦质道:“佘家世居西北,那里常年战乱。大城有西军驻守,还算牢不可破。乡村却是总闹兵灾。西夏人时常劫掠,苦不堪言。” 赵妍儿听他话中有话,便问道:“只怕不只是西夏人劫掠?我常听说西军也竟是兵痞。” 佘彦质立刻道:“我们西军世代驻守西北,与西北百姓乃是一家。真正劫掠的还不是童枢密麾下?” 枢密使童贯,近些年常在西北用兵。他也是宦官出身,却颇有些指挥作战的才能。与蔡京算是一党,时常策划对外用兵,算是蔡京一党中少有的主战派。 佘彦质见赵妍儿没有出口制止他议论童贯,况且他也知道赵妍儿素与蔡京不和,更何况他也是此事的受害者。便又说道:“西北农人,黄土地里刨食。收了粮食便要赶紧藏起来。更是长期将留种的麦粒缝在衣服里。” “无论是西夏人来了,还是官军来了。农人都会一窝蜂的跑到野外。家中粮食若是没有被搜出来还好,若是搜出来了,随身携带的麦粒就是未来的口粮和来年的种子。” “西夏人和官军各有各的难对付。西夏人长期劫掠,熟悉地形,骑兵要是追人往往跑不掉。所以西夏人擅长抓人,往往壮劳力和大姑娘都要遭殃。” “官军虽然不熟悉地形,但都是其他地方的农人出身,对农户的心理和住房多有了解。藏起来的粮食大多就是被他们翻了去。” 佘彦质对西北的讲述很长,那毕竟是他亲临实地的感受。赵妍儿没有打断她,让她说完,也未做评论。只是等他情绪平稳,又问道:“东南呢?” 佘彦质道:“东南其实还好,方腊造反,已经纵横数省,但他们只是裹挟百姓,还不算十分逼迫百姓。只是……” “只是什么?”赵妍儿道。 “只是方腊愚蠢,自己在杭州称帝,朝廷自然不会容他。”佘彦质道:“我估计不出半年,朝廷必将大兴兵马出手剿灭。” 赵妍儿点点头,她对时局也有些了解。北边自然不太平,现在南边也不安全。所以赵妍儿最优的避难地就是蜀中。 她已经将绿桃派到蜀中,置业经营自是不在话下。 两人聊天,更像是赵妍儿听取佘彦质汇报。到了中午,太阳高悬,赵妍儿便躲回了马车。用过午膳又睡了个午觉, 再醒来已是申时,赵妍儿便不再费事骑马。掀开帘子问佘彦质:“晚上在哪里吃饭?需要野营吗?” 佘彦质道:“殿下切莫开玩笑,这路上匪盗众多,咱们虽然人多,却也不乏有胆子大的。真要野营,怕是不得安宁。” 赵妍儿点点头,又问:“那咱们晚上到哪座城池休息?” 佘彦质道:“前面有个城寨,地处交通枢纽,我们便去那里投宿。” 赵妍儿便嘱咐道:“之前跟你说过,我穿男装时,化名宋铁,是福柔帝姬身边内侍。你要记好了。” 佘彦质抱拳领命。 赵妍儿又问:“那城寨叫什么名字?” 佘彦质道:“叫做曾头市。” 第142章 曾头市中起波澜 曾头市地处要道,原本只是聚集一些小商贩的路口,为过路行人提供一些歇脚场所和一应饭食。 后来一个叫做曾弄的女真人来中原贩卖人参,挣了些钱财便住在了这里。他颇有些武艺,又生了五个孔武有力儿子,便霸住此处,慢慢建立起一座颇具规模的城寨。 这处城寨,虽然比不上县城规模,但也远比普通的小镇要大。四周有围墙和角楼,又有几千私兵,乃是京东二路最是安全的交易所。 赵妍儿一行百余人进了曾头市,佘彦质亮明了身份,守卫自是不敢阻拦。 入得城寨,直奔本地最大的客店居住。李文博早就过来打了前站,将整个客店包了下来。 等赵妍儿和佘彦质进了上房。李文博立刻过来汇报:“这客店的房间勉强够用,按照殿下要求,军士们也都给了房间。” 赵妍儿点点头,说道:“客店看着不大,竟有不少房间。” 李文博说:“军士们晚上要换三班岗,所以三人一个床位,这才勉强够用。” “你倒是机灵。”赵妍儿垮了他一句,才道“我带的人不多,房子却也不够用,其他贵人出行看来是很难找到合适的住处。” 李文博却道:“殿下仁德,其他贵人出来,下人和军士马棚也住得。怎会给他们安排住房?” 赵妍儿叹了口气:“我能力有限,却不能叫跟着我的人受委屈。” 李文博立刻大拍马屁:“殿下待我等如此宽厚,士为知己者死,我等愿做牛做马报答。” 赵妍儿被逗笑,佘彦质却暗自撇嘴。与这位帝姬接触几日,知道她是个精明人物。故意说上这一段,该就是收买人心。 赵妍儿没注意佘彦质的想法,又问道:“原来的住客呢?” 李文博道:“按照帝姬吩咐,付了他们双倍的房钱,让他们另投它处了。” 赵妍儿便转头对佘彦质说:“夫君在外做官,万不可以官威压人,落得个欺压百姓的名声。” 佘彦质立刻拱手道:“还是娘子思虑仔细。这双倍房钱付了,即便是有御史调查,也要说一声良善。” 赵妍儿满意的点了点头,李文博则暗自腹诽:“你佘彦质浓眉大眼的,拍起马屁来却也是行家。” 花花轿子众人抬,若真不会说好听的话,佘彦质又怎么在官场上混? 几人正说着话,却听客店门口传来喧哗声。李文博立刻狗腿的说道:“我去看看。” 说完就跑出去望了一眼,争吵声却俞烈。佘彦质便道:“我也去看看。” 赵妍儿也起身道:“我跟着去看看。” 佘彦质便领着赵妍儿出了房间,却见门外一个壮硕青年,领着几个兵丁打扮的人,正和徐宁、李文博对峙。 “这客店开门做生意,我想进就进,你们这样阻拦,这东平府的通判,还要欺压我们曾头市的百姓不成?”那青年吵吵闹闹,身边的兵丁也跟着起哄。 眼看李文博和徐宁应付这等无赖人物像是没了办法。佘彦质便上前一步客气地说道:“这位兄台言重了。我花钱包了客店,自然就可以要求客店关门谢客。公平买卖,又何谈欺压?” 青年斜眼打量佘彦质,见她相貌英俊,便问道:“你就是东平府通判佘彦质佘大人?” 佘彦质客气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青年随意一拱手,报号道:“在下名叫曾升,升是高升的升,曾嘛,就是这曾头市的曾。” 佘彦质立刻道:“原来是曾家五少爷,失敬失敬。” 曾升见堂堂通判也认得自己,颇为得意的回礼道:“好说好说。” 佘彦质见机反问道:“曾兄既然是曾头市的主人,却为何为难我一个客人?” 曾升道:“好教通判大人知晓,三天前我就在客店中订了间上房。现在被通判大人占去,我岂不是没了去处?” 李文博立刻说道:“所有房客,我都已经退了两倍房钱,却没听说过有你这位。” 曾升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那客店掌柜。” 客店掌柜在曾头市经营,怎么敢不顺着曾升的意思说话。 佘彦质问都不问,直接说道:“那我便再退两倍房钱给曾公子可好?” 曾升却道:“我却不缺那些房钱。我要住店。” 赵妍儿便插嘴道:“你可知道这上房住得何人?” 曾升道:“我自然知道,佘大人乃是当今的驸马爷,上房住得自然就是福柔帝姬。” 赵妍儿道:“既然知道是帝姬驾前,你怎敢如此张狂?” 曾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道:“帝姬也不能欺压百姓?”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倒叫赵妍儿没了脾气。赵妍儿不想再与此等无赖啰嗦,便对佘彦质说道:“驸马爷,看来这曾头市咱们是住不得了,还是尽早赶路另投他处。” 佘彦质也知道这曾升是故意纠缠,于是欣然允可,吩咐众人收拾行李。 见众人要走,曾升也不说话,只是斜着眼看。 赵妍儿和佘彦质不再理他,回了房中说话。 “这曾升看来是故意将咱们赶出曾头市,他一个小人物,敢得罪帝姬和通判,背后定有蹊跷。”赵妍儿说道。 佘彦质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咱们现在只有这一百多人的队伍,根本不是曾头市这几千人的对手。” 赵妍儿只得说:“虽然不知道曾头市的用意,却不能顺了他们的意。咱们还是不能轻易离开这里。” 佘彦质听赵妍儿如此说,便知她已有定计,便开口询问:“殿下可是已经有了对策?” 赵妍儿点点头,便招呼李文博将一众亲近手下叫入屋内,一番吩咐后,赵妍儿带着同样男装的杨真儿再次来到客店门口,对曾升道:“曾公子有礼了。” 曾升一副掉浪荡的样子,问道:“你有何事?” 赵妍儿道:“在下乃是帝姬身边的内侍宋铁。有件事情要向公子打听。” 曾升听了赵妍儿报号,这才正眼相看,说道:“好一个玉面无常。” 第143章 拜见师兄好试探 赵妍儿倒是没想到曾升也知道自己的大名,于是抱拳拱手道:“帝姬收拾妥当还要些时候,在下正好在曾头市有位朋友,去拜访一下。” 曾升便问道:“可是都教师史文恭史先生?” 赵妍儿道:“正是我师兄史文恭。” 曾升赶紧执弟子之礼,拱手道:“史教师也是我老师。之前宋师叔的大名传扬到曾头市,老师还有一番感慨。” 赵妍儿也没想到,自己这玉面无常的名号比福柔帝姬还好用,便向曾升问明了史文恭所在。 与杨真儿一起骑马到了史文恭宅院,递了名刺求见。一个长胡子中年人便迎了出来。 “哪个是我师弟宋铁?”长胡子中年问道。 赵妍儿赶紧上前行礼。 史文恭立刻笑着回礼,领着赵妍儿回房就坐。 赵妍儿先开口道:“师父在东京时,就常提起师兄。原还为师兄弟间无缘相见遗憾。如今却是见着了。” 史文恭便道:“师父身体可好?” 赵妍儿道:“三月的时候,师父已经回老家相州养老了。” 史文恭便聊起以前跟周桐习武时的一些趣事。两人闲聊了将近一个时辰,熟络的话说完,赵妍儿便想刻意提起要被赶出曾头市的事情。 史文恭却只是装傻故意不接她话头。于是赵妍儿改了口风,想套些消息,但史文恭表面上热情,实则未给赵妍儿任何提示。 赵妍儿最终毫无收获,只得起身告退。史文恭送出府门,赵妍儿借着话别的机会,故意说道:“还是师兄潇洒,在偌大一个城寨里做教师。有的是徒弟孝敬。不像师弟,还要伺候那驸马爷。” 这话让史文恭上了心。暗自揣测师弟为什么说伺候驸马而不是帝姬。嘴上却没有直接询问。而是说道:“师弟常伴贵人左右,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何必苦恼?” 赵妍儿道:“师兄要觉得好,不若咱们换换。” 史文恭趁机道:“若是常伴帝姬左右,换换就换换。” 这自然是说笑,史文恭又道:“听闻帝姬美若天仙,不知一会师弟出城时,师兄能否去偷偷瞧一眼。” 赵妍儿心中暗笑,也摆出一副食色性也的猥琐表情,说道:“师兄怕是没那眼福了。” “哦?此话怎讲?” “帝姬根本就没跟驸马同来。” 此语一出,史文恭表情微变,赵妍儿又解释说:“师兄不知,帝姬性子向来跳脱,这次好不容易出了京城,自是要去游山玩水一番,这东平府又没什么景致,她早就乔装改扮去了别处。” 史文恭立刻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帝姬却又去了哪里?” 赵妍儿微微一笑:“这就不是咱们能谈论的了。” 两人又说几句,便彼此告别,一副师兄弟亲近的模样。只是赵妍儿走后。史文恭也立刻出了府门,急匆匆的不知去了哪里。 赵妍儿回了客店,自己的车队已经准备停当。他却不着急,进了上房又与佘彦质和李文博闲聊几句。 约莫过了两刻钟,才起身出了房门。车队在曾升得意的目光中缓缓向城外驶去。 还未到寨门,便听人大呼:“通判大人留步。” 佘彦质勒马回身,却见一个青年急匆匆的追了过来。 到了近前,青年行礼道:“小人曾密,拜见通判大人。” 佘彦质却不下马相见,而是骑在马上冷淡地说道:“原来是曾二公子,怎么曾头市赶走本官还不够,又有何指教?” 曾密立刻作了个长揖,说道:“我那幼弟少不更事,被手下人撺掇了几句,竟然在通判大人面前耍起威风。现在已经被家父抓回家去好好教训。家父知道那孽障触怒大人,特来让小人过来请罪。” 佘彦质依然冷着脸道:“曾二公子说完了?本官可以继续赶路了吗?” 曾密立刻拦在佘彦质马前:“大人羞煞我也。客店已经给大人准备好了。还请大人回去休息。小人全家必会登门赔礼。” 曾密说得恳切,佘彦质不为所动,赵妍儿便咳嗽一声,说道:“驸马爷,此时出城难找去处,怕是要露宿野外。帝姬殿下金枝玉叶还是少受些旅途之苦为好。” 佘彦质对赵妍儿客气道:“宋内官既然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回去。” 一群人便又调转队伍回了客店,重新安顿,赵妍儿和一众亲信又开了小会。 “现在看来,曾家还是针对于我。”赵妍儿早就和众人计划好的事情。她先试探了史文恭对自己的态度。见史文恭完全没有站在自己这边的打算,便故意将帝姬不在队伍中的事情透露给史文恭。 如她所料,史文恭立刻将消息传递给了曾家,曾家则立刻派二公子曾密过来拦住队伍。 可是曾密又为什么阻拦佘彦质队伍出城呢? 赵妍儿吩咐徐宁道:“徐指挥,你带几个手下亲信乔装出城,去咱们前进的路上打探一番。” 徐宁即刻领命出发。赵妍儿又对佘彦质道:“今晚曾家必然邀请你饮宴赔礼。安全起见,咱们不要去曾家。让他们过来咱们这边吃喝。” 佘彦质立刻道:“我这就去安排。” 房内只剩杨真儿、李文博。赵妍儿便又对杨真儿道:“真儿,麻烦你去外面看守一下房门。我与文博说些话。” 杨真儿出门。赵妍儿立刻问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曾头市会被梁山攻打。大概是什么时间?” 李文博一个初中生,对水浒的故事了解并不比赵妍儿深。于是说道:“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有今日局面,我多读几遍水浒。” 赵妍儿见他这么说,只能叹气。锦儿那边掌握的剧情也是从刘腾处听来的大概,细枝末节的事情也是含糊。 赵妍儿忍不住感叹:这么多穿越者加在一块竟然凑不出一本完整水浒。 “不过曾头市这一集,我倒是有点印象。”李文博自责一会儿,却又说:“梁山两次攻打曾头市。第一次是晁盖带队。结果大败而还。晁盖也中了史文恭毒箭。最后毒发身亡。曾头市应该是在宋江收服卢俊义后,一起带兵过来攻打才打下来的。” 李文博说完,正有些得意,却被赵妍儿一把揪住了耳朵,骂道:“你耍本宫是?” 李文博连道不敢求饶,赵妍儿这才松手,想了想,说道:“我一直派人盯着梁山情况,前段时间梁山大举进攻大名府,就是为了救卢俊义上山。” 李文博道:“这么说来,曾头市覆灭就在眼前。” 赵妍儿点点头,她可没想参与进这些历史发展中去。 两人刚说完话,佘彦质就回来传讯:“曾家家主曾弄,带着二儿子和四儿子过来赔礼了。” 第144章 曾头市通判饮宴 客店也有饮宴的地方。帝姬亲随们摆好筵席。佘彦质主位就坐,赵妍儿坐在左手,请了曾家三父子入内。 曾弄五十多岁的模样,看上去精明能干,一身富家员外的打扮。曾家老二曾密,一脸和善,但曾头市无人不知,这位最是阴狠。 而曾升依然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看上去并未受什么教训。 倒是史文恭借着和“宋铁”的关系,在中间做起了调和者。曾弄见“宋铁”高坐在佘彦质身边,也不敢小觑与他,心道:“这个宋铁传说乃是福柔帝姬谋主,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宾主落座,曾弄先是骂了一顿小儿子,又给佘彦质戴了一通高帽。 赵妍儿才适时说话:“今日之事,想来是一场误会。我早闻曾家五虎之名。今日见了曾升兄弟,才知猛虎自有气度。” 曾升这种混不吝,听见有人夸自己,却也有些骄傲,挺了挺胸膛。曾弄却连忙客气说道:“什么猛虎?佘大人面前,只敢说是犬子。” 佘彦质依然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这是夫妻两人早就商量好的事情。 赵妍儿道:“曾长官不可妄自菲薄。您白手起家打出如此大的一番家业,又有五个英武的儿子。实乃人生赢家。” 曾弄被夸的有些得意,心道宫里出来的就是会说话,人生赢家这词真是贴切。嘴上自然还要谦虚,便借机夸奖史文恭:“还是多亏史教师教导我那些不成器的儿子。” 这是在夸史文恭,自然也是在给“宋铁”面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弄便将话题引到福柔帝姬身上。言道:“我家中未出阁的女眷,都甚是仰慕帝姬,不知道可否到帝姬身边伺候一遭。一则为曾升今日不敬赔罪。二则也让这些女眷增些荣耀,以后嫁人能挑个更好的人家。” 赵妍儿看了一眼史文恭,眼神是向他询问是否将帝姬不在此的事情泄露。 史文恭赶紧摇摇头,表示自己嘴严。 可是赵妍儿却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说道:“此处无有外人,曾长官怕是知道帝姬不在曾头市,才以此试探?” 曾长官心说这宋铁果然有些机智,看出史文恭和曾家更为亲密。于是也不隐瞒,说道:“宋中官误会了,实则贵车队一进曾头市,便有人看出帝姬车驾中无人。说于曾升,曾升不信,才来客店闹了这么一出。” 这自然是鬼话。赵妍儿却点头表示了相信。说道:“此事机密,不可外传。” 曾弄立刻道:“小老儿最是嘴严,自不会外传。” 赵妍儿装作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又问:“既然知道帝姬不在,曾长官为何又试探于我?” 曾弄道:“小老儿绝非试探,是真心想送女眷到帝姬身边伺候,还请佘大人和宋中官帮忙。” 见他这么说,赵妍儿也弄明白了曾弄今晚过来的目的。 必是想要查清福柔帝姬的下落。 赵妍儿却不动声色的说道:“驸马爷为官一方怎会操劳这种小事。曾长官切莫再提。” 曾弄心领神会,立刻岔开话题说起佘彦质一行人的行程:“佘大人此去东平府上任,一路上最要小心的地段就是梁山左近。那里贼寇猖獗,怕是不好通过。不若小老儿派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带人护送。” 佘彦质却装作不屑地说道:“些许贼寇,怎敢侵害命官。” 曾弄道:“佘大人不可轻敌。小老儿听闻不久前,这伙强盗刚刚侵犯了大名府。大名留守梁中书弃城而去……” 赵妍儿立刻出言打断,说道:“曾长官慎言。梁中书乃是当朝蔡太师女婿,不是咱们能够轻易造谣诽谤的。” 曾弄立刻道:“蔡京实乃奸臣,我不屑他久矣。” 赵妍儿饶有兴趣的打量了曾弄一番,才颇为玩味的说道:“蔡太师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曾长官如此诋毁,小心在下回京后禀明太师,拿你下狱。” 曾弄却依然说:“小老儿自是不怕蔡京,宋中官尽管去告。” 赵妍儿这才道:“曾长官真好汉也。” 曾弄也不谦虚,说道:“小老儿一生,最是嫉恶如仇,无论是奸臣还是匪寇,全都不惧。” “这么说来,曾长官也不怕梁山贼寇?” 曾弄立刻骄傲的说道:“好叫宋中官知晓,梁山贼寇曾派兵攻打过曾头市。不但被我等打退,那梁山匪首晁盖,还被史教师一箭给射死了。前些时候,梁山又从北地买了二百匹战马,也被我手下劫取。” 佘彦质这才有些兴趣的问道:“还有此事?” 曾弄道:“史教师射死晁盖那支箭矢,至今还摆在梁山忠义堂上,二百匹战马还在曾头市马厩中。岂能有错?” 佘彦质这才对着史文恭拱手道:“好汉即是宋中官师兄,可愿意到官场上搏个前程?” 这是赤裸裸的招揽,当着人家老板挖人墙角,史文恭自然推脱。佘彦质才说:“不瞒诸位,东平府现今最大的祸患就是梁山贼寇。若是能除此祸患,本官也算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曾弄立刻说道:“佘大人有心剿匪,我们曾头市必舍命相助。” 佘彦质见招揽不到史文恭,便立刻说道:“不知曾长官如何助我?” 曾弄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佘彦质竟然来真的。一时语塞。赵妍儿看他尴尬便说:“曾长官资助驸马爷剿匪,第一件事便是送女眷去照顾帝姬。稳定后方便也是襄助剿匪大业。”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曾弄如果愿意帮助剿匪,就答应曾弄提出让家中女眷去帝姬身边伺候的事情。 曾弄一听这话,便道:“小老人觉得襄助剿匪,无非两点,一是出力,二是出钱。力嘛,攻打梁山时,曾头市家丁全听佘大人调遣。钱粮一事,曾头市愿出一百匹战马供给佘大人麾下。” 佘彦质却有些不悦,说道:“曾长官好算计,你从梁山抢了二百匹战马,作得乃是无本买卖。却只送本官一百匹。是何道理?” 曾弄也算是见惯了官员贪心的嘴脸,说道:“大人不知,另有一百匹已经卖出。不信大人尽可以去马厩查看。” 佘彦质立刻站起身来,说道:“那咱们就去马厩。” 第145章 宋铁受贿泄机密 曾弄说马卖出去不过是个托词,他是万没想到,堂堂的探花郎、东平府通判、驸马都尉说去马厩看就去马厩看。 但人家既然如此说了,曾弄也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一众人去了马厩。 曾头市的马场很大,马场自有看守,曾弄等人到来,便有一大汉出来迎接。 史文恭给赵妍儿介绍:“这位壮士叫做郁保四,绰号险道神。正是他劫了梁山贼寇战马。” 赵妍儿走近才发现,这郁保四当真的高大,目测得有两米以上,可以说是赵妍儿在这方世界见到的最高大的人物。于是忍不住赞道:“端是一条好汉。” 郁保四呵呵傻笑,一副质朴表情。 赵妍儿却是知道,他本是青州强盗出身,手下也有二百弟兄。正是因为劫了梁山战马,觉得惹了祸事才投奔曾头市。实际上要比表面精明许多。 佘彦质进了马场,放眼一看,便问道:“这不正是二百匹战马吗?” 曾弄脸色尴尬,立刻骂道:“老二,你不说卖了一百匹吗?如何还有如此多?” 曾密立刻上前道:“父亲恕罪。是儿子存了些私心,才谎报数目。” 又是一出红脸白脸的把戏。人在世间生活,谁又不是演戏呢? 赵妍儿这位演员立刻登场,说道:“二公子也是为家族考虑,曾长官切莫生气。” 曾弄只好说道:“如此正好,这二百匹战马便赠与佘大人。” 佘彦质这才满意点头,嘱咐手下交接清点数目。然后对着曾家人抱拳道:“今日本官也乏了,就先回客店休息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赵妍儿则不与他同归,而是特地留在马场与郁保四闲聊。 曾弄也是明白人,立刻上前加入赵妍儿的聊天,郁保四见曾弄过来,便也找个借口去帮助清点马匹。 待闲杂人等退去,曾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递到赵妍儿手中,说道:“小老儿贩卖人参出身,今日得见宋中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根百年老参便送与中官做个见面礼。” 赵妍儿顺手将匣子递给杨真儿,随口说道:“曾长官客气了。” 曾弄又说:“却不知我家女眷要去哪里寻帝姬,还请中官告知,我们也做些准备。” 赵妍儿笑道:“做什么准备?人去了就行。帝姬那里还缺使用的东西吗?” 曾弄见“宋铁”还是不愿意透露帝姬消息,便知道是这位内侍嫌弃礼轻。饮宴时,这位内侍已经露了话头,意思就是帝姬身边的事情是他负责安排。自己所求之事终究还是要着落在这内侍身上。 于是曾弄拍拍脑袋,说道:“人老就爱忘事。”边说,边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个匣子。借着说道:“咱们金国,还出产东珠。这两个匣子凑成一对,正是好事成双。见到中官,只觉亲切,竟忘了这事儿。” 赵妍儿接过匣子,特地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东珠都是好货色。便毫不掩饰贪婪的做派。将匣子贴身收好,这才道:“不是在下不愿透露帝姬行踪,实在是帝姬特意嘱咐过不能透露此事。若是在下贸然说了,怕帝姬不喜。” 曾弄心中暗骂:“都说太监贪财,这宋铁也是忒黑了。收了钱财还不给办事吗?” 赵妍儿却话锋一转,说道:“不若曾长官再凑些礼物,送与帝姬,一则帝姬欢喜没准便忘了在下透露行踪的罪过。二则你家中女眷到了帝姬身边也好有些脸面。” 曾弄又骂了遭真黑。面上却笑道:“不知小老儿送帝姬什么礼物合适。还请中官指教。” 赵妍儿道:“我刚刚在筵席上听说,晁盖引兵攻打曾头市,乃是为了一匹宝马。帝姬今年正好迷上骑马,不如曾长官就送这个。” 筵席上曾升确实眉飞色舞的讲述了史文恭射死晁盖的前因后果。说有一个偷马贼叫作金毛犬段景住,偷了大金国皇子的坐骑到中原贩卖。正好落脚在曾头市。曾家本是女真人,又恨这偷窃之事,便扣住了马匹。 没想到这段景住趁机走脱,跑到梁山,非说那宝马是要献给宋江的。这才惹得梁山领军来攻。 赵妍儿提起这段,曾弄却有些尴尬,说道:“不瞒中官,这马名唤照夜玉狮子,现在已经被小老儿送给史教师做坐骑了。” 赵妍儿也面露遗憾,说道:“是在下孟浪了。若是曾头市不想割爱,那就算了。” 曾弄那愿意放过这次机会,当即把史文恭唤到跟前,言说帝姬喜欢宝马,想以照夜玉狮子相赠。 但凡习武之人,没有不喜欢宝马利刃的,史文恭自然是舍不得那照夜玉狮子。但他也知道,宋铁索要这宝马,八成就是报复他将帝姬不在此处的秘密透露出去。自己理亏在前,又人在屋檐之下,只能忍痛割爱。 赵妍儿得了宝马,这才得意洋洋的向曾弄透露了福柔帝姬的行踪:“咱们这位帝姬,最喜欢新奇之物。前些日子听说蜀中有一种猫熊,甚是可爱。便带着贴身侍女绿桃去了蜀中。” 曾弄得了帝姬行踪,便也心满意足。两方都达成了目的。各自散去。 赵妍儿回了客店,徐宁已经回来,于是心腹之人再次聚首。徐宁先说道:“末将一路探查,果然发现路有伏兵。暗中监视了半个时辰后,那队伏兵仿佛收到了消息撤走。末将一路尾随,那队伏兵竟是回了这曾头市。” 赵妍儿问道:“可知领头的是谁?” 徐宁道:“末将查证清楚,领头的是曾家五虎中的老大、老三和老四。” 李文博立刻说道:“我说怎么五虎缺了三个,原来是在半路等着咱们。” 曾头市的所作所为已经清楚无比。 先是赶帝姬车队出城,而又派人在半路埋伏,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而赵妍儿一番试探,故意泄露帝姬不在车队中消息。曾头市就立刻叫停计划。他们的目标不言而喻。 赵妍儿心中有了个大概,却又故意问道:“曾头市想要对付我,在这里动手便是,又为何大费周章?” 佘彦质随口答道:“曾头市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戕害帝姬。我看他们八成是打算野外动手,然后嫁祸给梁山贼寇。” 赵妍儿立刻又摆出一副可怜模样,说道:“我与他们曾头市,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为何害我?” 李文博立刻心疼的说道:“定是蔡京那老贼的主意。” 赵妍儿又问:“我看未必,那曾弄在席间曾经大骂蔡京,不像是蔡京走狗。” 李文博道:“殿下还是太善良了。曾弄创下偌大家业,看言行不像是孟浪之人。怎么会当着朝廷命官大骂当朝太师?他定是知道帝姬与蔡京不睦,故意在咱们面前博取信任,才如此作为。” 赵妍儿点点头,说道:“还是文博聪明,要不然我就被他们糊弄了。” 李文博自然洋洋得意。佘彦质却心道:“这人挺聪明啊,怎么就看不出福柔帝姬的矫揉造作?” 第146章 江湖再遇武二郎 既然明白曾头市有截杀帝姬的心思,赵妍儿一行便也不能多留,第二天,天未明就起来收拾行囊,一早就与曾家告别,出了曾头市。 确认无人尾随后转走小路。绕过昨天曾头市的伏击地点。 赵妍儿这才松了口气,李文博在这个时候进言道:“昨夜我想了一夜,琢磨出了一个查清幕后之人的方法。” “什么幕后之人?”赵妍儿听他说的没头没尾,便有此一问。 李文博道:“自然是指使曾头市伏击帝姬的幕后主使。” “哦?你有什么主意?” “咱们可以让绿桃在蜀中设伏,将要过去的刺客一网打尽,然后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佘彦质终于忍不住说道:“殿下早就有了这种谋划,要不然为何向曾家透露绿桃在蜀中的事情?” 李文博听了佘彦质的解说,稍微一愣。不过他并没有为自己说了多余话而感到尴尬,而是高兴地说道:“没想到我竟然与殿下想到了一起。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佘彦质只觉得一阵无语,她这位驸马还在这儿呢,这李文博就敢如此大胆的吗? 赵妍儿也没有生气,李文博情商忽高忽低,她却觉得这孩子有些可爱。 正说着话,探路的徐宁快马回报前方路上竟有一支兵马。 “那支兵马多是步军,五百人左右,打得乃是梁山旗号。” 赵妍儿不懂军事,便问道:“咱们这一百是骑兵,能否打过那五百步兵?” 徐宁立刻道:“此处乃是小路,若是步兵摆好阵型,咱们冲杀不过去。” 赵妍儿看了一眼杨真儿,杨真儿立刻说道:“徐指挥所言不虚。” 赵妍儿又看佘彦质,佘彦质道:“咱们若是重甲铁骑还有望杀过去。现在这些军卒都是轻甲,殿下又没有甲胄,难以冲杀。” 徐宁立刻将自己马上的皮匣子解了下来,双手捧着递给赵妍儿,说道:“我这身宝甲,还请殿下穿着。” 赵妍儿却摆了摆手,说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你穿比我穿有用。” 徐宁还想推脱,赵妍儿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情况。徐指挥先带人与梁山军马接触,问明来意。” 赵妍儿不肯穿甲的态度倒是让佘彦质高看了一眼。心道:“这位帝姬虽然行事有些卑鄙,但却是个不怕死的豪杰人物。” 徐宁立刻领命,赵妍儿又对佘彦质道:“驸马带人在此守护车驾,真儿和我带人向后路探查。” 佘彦质立刻明白,赵妍儿是怕梁山也是奉命伏击她,打着向后探查的幌子,想要溜之大吉。 这也没错,明显打不过的事时候,化整为零总会有人能跑出去。更何况,此处还有帝姬车驾和他这个真正的驸马爷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真卑鄙啊。 赵妍儿不管佘彦质怎么想,反正她老妈在赵妍儿手上,自然将她拿捏的死死的。于是头也不回的带着杨真儿和李文博,一骑绝尘向后路走去。 从小路过来,还未到大路,便见大路尘土飞扬,赵妍儿赶紧道旁隐蔽,却见一支步军正从此处行军而过,打得依然是梁上旗号。 三人趴在草丛里不敢动,却还是被斥侯发现,立刻出声喝问。 赵妍儿三人只得站起身来,表明身份:“我们三个是过路之人,见大军过境甚是恐惧,才到路边回避。” 斥候招呼小队人马将三人围了,打量三人衣着富贵,便故意道:“你们莫不是曾头市探子?” 赵妍儿三人打扮,怎么可能是探子身份?斥候这么说,显然是要借机抢劫钱财,甚至杀人越货。 于是赵妍儿立刻报号道:“在下乃是玉面无常宋铁。认得梁山上的几位头领。还请将军不要为难?” 斥候听了赵妍儿报号,便收敛了眉宇间的杀气,便道:“既然是江湖上的朋友,我便禀报主将再做定夺。”说完便让几个兵丁在路旁看守三人,径自去报信。 不多时便见有一人骑马飞奔而来。还未看清面目,便听一豪爽的声音喊道:“我宋铁师弟何在?” 赵妍儿赶紧上前一步,却见马上跳下一个带发头陀。那头陀身高体壮,背后背了两把大刀,正是行者武松。 两人拱手行礼,亲切的见了面。武松问起赵妍儿来此缘由,赵妍儿便说:“帝姬跟随驸马去东平府赴任,出了曾头市便见到大军,恐有失误便派我出来探路。” 武松道:“幸得出了曾头市,我梁山大军正是要去攻打那曾头市。” 赵妍儿点点头,她也有此猜想。正说话,却见又有几人骑马过来。为首的胖大和尚下马近前,故意抱怨道:“武松兄弟听了师弟名号,便丢下我等飞也似地跑来相见,却让我等来得慢了,好似洒家不敬重好汉一样。” 武松介绍道:“这位是鲁达师兄,法名智深。乃是我们这一路军的首领。也是俺在二龙山落草时的大哥。” 赵妍儿赶紧见礼:“在东京时,就常听闻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今日得见果然是位好汉。” 鲁智深开怀大笑:“洒家在东京的徒弟给洒家来信时也提到过玉面无常。兄弟用计除掉高球父子,当真是大快人心。” 三人闲话一会儿。武松也提起自己经历,他被刺配充军后,又替人出头,得罪了孟州兵马都监,被设计陷害。一怒之下,武松杀灭那都监全家,最终只得在二龙山落草为寇。 后来三山聚义,二龙山人马也并入梁山。此次攻打曾头市,梁山人马兵分五路,这一路由鲁智深、武松为正将,孔明、孔亮兄弟为副将。正巧遇上了赵妍儿。 说话间孔氏兄弟也过来见礼,无不感叹玉面无常名不虚传。 简单聊过,武松便道:“既然帝姬座驾在附近,我便亲自护送过了这一路。” 赵妍儿见武松热忱依然未变,这才透露车驾具体位置:“车驾已经走小路穿行了。” 武松道:“小路上也有梁山伏兵,带队的乃是咱们师兄玉麒麟卢俊义。” 赵妍儿忍不住问道:“就是师父口中那个可以打秋风的大财主?” 武松也是会心一笑,当日拜师时,师父周桐就曾说过,卢俊义家财万贯,并打趣说若是缺钱可以找这位师兄。 赵妍儿又问:“只是如此遮奢人物,怎么也上了梁山落草?” 武松只是轻叹一口气,言道:“说来话长。” 第147章 铁面无私卢员外 卢俊义是大名府首富。此时大名府,乃是大宋北京。也是大宋北部最繁华的城市,其首富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这样的富豪原本在大名府过着太平日子,只因为宋江仰慕他名望和武艺,便使军师吴用出了一计,将卢俊义逼上了梁山。 那吴用先是装作算命先生,以 “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为由,诱骗卢俊义在自家墙上写下藏头反诗。卢俊义不知是计,为避祸离家前往泰安州经商。途中,卢俊义遭遇梁山众好汉拦截,梁山好汉车轮战消耗卢俊义精力,最终将其擒上梁山。 宋江等人虚与委蛇,将卢俊义软禁数月,期间故意放走他的管家李固,并暗示李固卢俊义已归顺梁山。李固本就觊觎卢俊义的家产与妻子,回大名府后便向官府告发,诬陷卢俊义谋反。 卢俊义被梁山软禁几月,再回到家中,被早已等候的官兵抓捕入狱,惨遭严刑拷打。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将卢俊义脊杖四十,刺配沙门岛。李固买通差役欲途中灭口,幸得燕青射杀公差相救。 然卢俊义二次被捕判斩,石秀独劫法场未果,终引梁山大军破城。待救出卢俊义时,这位曾富甲一方的豪杰,已被折磨得须发皆白,只得仰天长叹上了梁山。 了解了其中内情,赵妍儿便谢绝了武松的护送。武松却执意要送,赵妍儿便道:“师兄现在是一路军马正将,若是为了些许小事误了战阵大计,怕受军法处置。” 武松便道:“俺出来落草,便图一个逍遥快活,难道还要被军法约束不成?” 赵妍儿还要好生相劝,却听鲁智深说到:“你们即是亲师兄弟,却为何如此不爽利?你是正将,现在离队确实不成体统,便差遣孔亮去跑个腿便是。而且宋兄弟以后常在东平府,你们多走动便是。” 鲁智深开口,武松便也不再啰嗦,嘱咐孔亮几句便和赵妍儿拱手告别。 三人与孔亮骑马再向小路前进。赵妍儿却发现李文博有些失落,便出口询问。 李文博颓废的说道:“那可是鲁智深和武松,没办法合影真是遗憾。” 赵妍儿一阵无语。 四人来到车驾前,徐宁此时也已经回来。正与佘彦质说道:“那卢俊义油盐不进,只说封路,任何人都不得通行。” 佘彦质也是束手无策,正打算掉头,见赵妍儿回来,便赶紧禀报。 赵妍儿已经知道大概情况,又给众人介绍了孔亮,言道:“这位乃是梁山好汉,独火星孔亮,也是梁山大头领宋江宋公明的亲传弟子。” 孔亮见赵妍儿对自己师父宋江言语间颇为尊敬,又对自己态度友善,便心生好感,主动说道:“诸位莫愁,一会我去与卢头领分说。” 说完就打马前行。赵妍儿也立刻带人跟上。 前行不远,果见一股军士驻扎。孔亮立刻打马向前,与为首武将交谈片刻,然后招手示意赵妍儿等人近前。 为首武将身材高壮,身披鳞甲,头戴凤翅盔,三十几岁的面容,胡须却有些花白。正是河北双绝、枪棒无双的玉麒麟卢俊义。 赵妍儿赶紧上前见礼,口称师兄。玉麒麟却表情冷淡,打量一番赵妍儿,说道:“师弟护送帝姬车驾,我等原不想冒犯,但宋头领命令我守住这条小路,任何人禁止通行,还请师弟绕路。” 孔亮立刻说道:“员外容禀。宋中官方才大路上遇到了武松哥哥,正是武松哥哥命我前来带路。” 卢俊义问道:“既然武松兄弟愿意放行,宋师弟何不走大路?” 孔亮道:“与宋中官相遇时,帝姬车驾已已上小路,怎敢让贵人折返?” 卢俊义却道:“咱们既然是落了草的贼寇,还管什么贵不贵人?” 赵妍儿没想到卢俊义会摆出这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只能也冷着脸说:“师兄不可妄言,帝姬乃是天家血脉,在东京城也素有贤名,怎可出言无状?” 这话义正言辞,赵妍儿平时也深谙既当又立的道理,所以福柔帝姬在京城也确有几分贤名。故而卢俊义也被怼的一时语塞。 正僵持不下,却见卢俊义身边一个俊美小将上前说道:“宋中官言之有理,员外不可轻慢帝姬。” 孔亮立刻给赵妍儿介绍道:“这位乃是浪子燕青。” 赵妍儿立刻见礼。定睛打量燕青,只见此人二十几岁的年纪,唇红齿白,面如奶油。一双眼睛眉目风流,真是难得的俊杰人物。 燕青回礼,早就暗中打量过赵妍儿,心道:“真是位俊美少年,风流人物。” 燕青出来劝说,卢俊义便有所动摇,说道:“宋头领命我驻守此处,是怕走脱了曾头市的贼人。今帝姬车驾若是通过,需要详细查验。” 燕青又劝道:“金枝玉叶怎容我等贼寇亵渎?” 赵妍儿便借机说道:“师兄这是信不过小弟,我便留在此处为质,若是车队中夹带了曾头市的人跑出去,师兄自可拿我祭旗。” 燕青还想出言做和事佬,卢俊义却道:“如此便好,真要走脱贼人,我也可以向宋江头领交待。” 赵妍儿对自己车队有自信,便只留下杨真儿和李文博,让佘彦质带着队伍继续前往东平府。 佘彦质贵为东平府通判,如今却在梁山贼寇面前毫无话语权,心中自然恼怒。但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手里大军在握,又不受朝廷节制,此时不杀他这个通判扬名已经算是“宋铁”有面子了。 佘彦质灰溜溜带着队伍走后,赵妍儿又取出金银答谢带路的孔亮。 孔亮也是富户出身,自然推辞不受,说道:“武松哥哥是让我带宋中官过关,我却未能功成,实在不敢受禄。” 赵妍儿也不强求,又取出几颗珍珠,说道:“我是内官,平日帝姬赏赐,多是女子喜欢的物件,我却没什么用处。便送与孔兄弟家中女眷一些,做些头面首饰,也算不让明珠暗投。” 赵妍儿言明是给内眷,孔亮便不再推辞。收下珍珠,便要留在此处护卫赵妍儿。 赵妍儿却说:“这我可要批评孔兄弟了。你身为一军副将,怎可因私废公?此点,孔兄弟还要多向卢员外学习。” 这话说得是卢俊义大公无私,但卢俊义却觉得不是在夸自己。 第148章 浪子巧劝兄弟情 孔亮回了鲁智深那路军中,赵妍儿三人则留在了卢俊义队中。 卢俊义依然是一副冷面孔,吩咐众人安营扎寨。 好在有燕青照顾三人扎营,安排一切起居也是十分周到。 “我部只是驻守小路,应是没有战事。宋中官估计在此处等候两三日,大军凯旋之日,便可离去。” 赵妍儿谢过燕青,又与他闲聊。燕青情商极高,几乎能够理解赵妍儿每句话的意思,谈天说话也总能与赵妍儿找到话题。 两人相处一天,便已经有些相熟,燕青又找机会对赵妍儿说:“我家员外,刚刚经历大难,心绪难安,才对宋中官不讲情面。还望中官海涵。” 赵妍儿立刻道:“我与员外乃是亲师兄弟,虽不曾见面,但我师父时常提起员外。我对他敬重已久,怎可能因些许小事而怨恨师兄?” 燕青与赵妍儿深谈一番,当晚自然劝诫卢俊义:“小乙知道主人心理苦闷,可是那宋铁乃是主人亲师弟。现在主人还有多少亲近之人?没来由再恶了自己兄弟。” 卢俊义叹道:“我只思量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少沾些因果为好,不然怕是连累别人。” 燕青苦笑摇头,心道:“主人就是迷信这些,才受吴用诓骗,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却还相信。”嘴上自然不能明说,只是劝说道:“小乙却看这位宋铁乃是有福之人,没准正好是上天派下搭救主人的。” 卢俊义却有些不信,燕青便又道:“是否是主人福星,主人一试便知。” 卢俊义忍不住问道:“这又如何试探?” 燕青道:“这却不难。明日开始主人多亲近师弟,若宋铁是主人福星,必有好事发生。” 燕青说得笼统,什么是好事?往大里说,梁山战胜曾头市也是好事,往小里说,意外捡到碎银也是好事。 卢俊义亲近宋铁,只想着会发生好事,便总能遇到些好事的。 见燕青自信满满的模样,卢俊义便也有些相信。第二天一早,果然主动问候了自家师弟。 两人聊起师父周桐,又共同探讨了一番武艺。赵妍儿的武艺属于理论派,只要不动手,还是看起来很厉害的。 一番闲聊下来,卢俊义觉得颇有受益,便对赵妍儿更加亲近了一些。 卢俊义这支部队,只是奉命截断小路,算是查漏补缺,根本没有什么战斗任务。甚至连前线的战况都不十分清楚。 就这样驻守两日,众人逐渐松懈下来,习惯了这野外扎营的生活。这日中午,闲暇无事,李文博提出要和燕青学习相扑。 燕青相扑技术天下无双,教一个初学者是大材小用。一番授课下来,兴致大发,便赤膊叫来有些勇力的梁山喽啰,扑跌一番。 卢俊义和赵妍儿在旁瞧着热闹,忍不住感叹燕青相扑技术的巧妙。 卢俊义道:“小乙相扑未拜名师,却像是无师自通,真乃天慧之人。” 赵妍儿则道:“小乙哥哥确实天才,无论相貌、武艺还是为人处世,都是俊杰人物。就是那一身花绣也是讨喜。” 燕青身上的花绣是卢俊义花大价钱请了大宋最厉害的匠人所刺,乃精品中的精品,配上燕青的身姿,几乎可以称呼为艺术品。每每有人瞧见,无不惊叹连连。 但这讨喜的说法,卢俊义却是第一次听说。于是问道:“何来讨喜一说?” 赵妍儿道:“这花绣虽在咱大宋市井中流行,但小弟却一直不甚喜欢。唯有燕青身上这些,却有难言的美感。” 说白了,在赵妍儿心中,纹身终究是社会人的代表,这种偏见被她带到大宋,今日见到燕青纹身,才终于有了纹身也是艺术的觉悟。 卢俊义见赵妍儿是真心欣赏,便特意叫燕青过来近前,给赵妍儿观瞧。 只见燕青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刺了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凤凰踏碎玉玲珑,孔雀斜穿花错落。 赵妍儿曾跟随画院高手习画,对这种图案设计也有些喜爱,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图案纹路。 纤纤玉手触及燕青皮肤,燕青身体难免一紧,赵妍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收回指尖。笑着说道:“真是: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 燕青被玉指碰了一下,心中感觉怪异,暗道:“宋中官虽是太监,但终究算是男子,怎的我会有那样奇怪的感觉?”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说道:“中官谬赞了。” 两人正有些尴尬,却有前方放哨的喽啰来报,言道一员武将正向这边骑马冲来。有些弟兄上去拦截却被那将用枪挑了。 卢俊义听了禀报,便知是曾头市杀出来的贼人,立刻披挂上马迎了上去。 赵妍儿远远跟着,等卢俊义拦住那武将,立刻就认出来者正是史文恭。 史文恭也认得卢俊义,便主动开口道:“师兄可放我生路?” 卢俊义道:“如今我已在梁山落草,正奉命在此阻击残敌,怎好放师弟过去?” 史文恭立刻道:“师兄,我既然冲杀出来,自有投处,那也是富贵无双的去处。师兄何不跟我同去?” 卢俊义道:“我已戴罪之身,还能享什么平安富贵。” 史文恭又道:“实不相瞒,我在曾头市,乃是太师蔡京的吩咐,师兄若肯跟我走,咱们便一起去投靠太师。到时候师兄身上的官司,自然能平。” 卢俊义却不为所动,挺枪上前,喝道:“闲话少说,看枪。” 两人同出一门,但却各自出师门十几年,武艺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两支骑枪交错,斗了将近十几回合,史文恭最终招架不住。被卢俊义一枪挑落马下。 立刻有步兵冲过去,将史文恭擒拿。捆了个结实。 卢俊义骑马回转,走到赵妍儿身边。赵妍儿立刻抱拳道:“河北双绝名不虚传。只论枪棒一道,唯师兄得师父真传。” 卢俊义颇为骄傲的点点头。史文恭也被步兵给押了过来。 史文恭见到同样骑在马上的赵妍儿,立刻出声道:“宋师弟救我。” 第149章 宋铁智救史文恭 史文恭是赵妍儿的师兄,卢俊义也是赵妍儿的师兄。 同样,赵妍儿是卢俊义的师弟,史文恭也是卢俊义的师弟。 所以,赵妍儿觉得自己求情也没什么用。 但这并不代表史文恭就救不出去。 赵妍儿对史文恭说:“师兄,你射杀梁山寨主晁盖,今日卢师兄若是私放了你,又怎么在梁山立足?” 史文恭立刻道:“咱们师兄弟,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要背景也有背景。何不一起闯出一番事业去?” 赵妍儿心中暗笑,这史文恭太过以己度人,只想着闯荡拼搏,却不知道,即便是穷尽一生,便能闯出那大名首富的家业吗? 他说这话自然打动不了卢俊义,于是赵妍儿对卢俊义道:“卢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正如赵妍儿所想,卢俊义绝不会私放史文恭,想要开口回绝赵妍儿请求。却听赵妍儿又道:“我绝不为史师兄求情。” 卢俊义见她这么说,便和她一起勒马走到一边。赵妍儿这才开口问道:“师兄是想做梁山之主吗?” 卢俊义道:“师弟说笑了。我初到梁山,这满山上下又都是宋头领的人,如何做得这寨主。” 赵妍儿道:“我却听说,晁盖死前有遗言,说谁能为他报仇便继任寨主。卢师兄擒拿了史文恭,不正是为晁盖报仇了吗?” 卢俊义有些犹疑地问道:“就算我擒拿了史文恭,对寨主之位推辞不受,想来宋头领也不会过分苛责。” 赵妍儿道:“师兄自是君子,这宋公明义气之名在外,想来也不是小人。但梁山之中,鱼龙混杂。师兄初入梁山,要是真在曾头市主战场上杀敌立功也就罢了。如今以这种方式擒拿了史文恭,立得此役头功,怕是要被人置喙。” 卢俊义觉得赵妍儿说得有道理,但心中也没有主意。赵妍儿便道:“不若我们一会演一出把戏。” “什么把戏?” 赵妍儿却猛地拔出佩剑,一剑刺向卢俊义,叫道:“师兄,既然你不顾同门之谊,就休怪小弟动手了。” 赵妍儿这剑刺的突然,但卢俊义武艺高强,在马上闪身躲过,随即明白了赵妍儿的计谋。下意识的就配合他从马上摔落。 赵妍儿突然暴起,就是不给卢俊义犹豫的机会。见卢俊义配合自己演戏,便放心施为,宝剑顺势架在了卢俊义脖子上。 燕青等亲随见卢俊义遇袭,立刻想向这边冲来。但刚刚卢俊义和赵妍儿特地与众人拉开距离,他们哪里来得及救援。 赵妍儿剑已经架在卢俊义脖子上,大声喊道:“都别过来!小心坏了我卢师兄性命。” 燕青立刻挥手制止众人靠近,赵妍儿又喊:“小李子,速带我史师兄上马。” 李文博立刻将被捆着的史文恭扔到一匹马上,然后自己再翻身上马,和杨真儿一起来到赵妍儿身边。 赵妍儿对燕青说:“小乙哥,一炷香的时间,你们不得追赶我们,否则伤了我卢师兄,却是你们的责任。” 燕青面露愤愤之色,骂道:“主人待你若亲兄弟,你这厮却卑鄙暗算。真乃禽兽。” 赵妍儿不与燕青废话。挟持卢俊义退走,直至看不见卢俊义手下,才将卢俊义放开。 “多谢卢师兄护送。”赵妍儿对卢俊义拱手抱拳。 卢俊义即刻回礼,说道:“师弟以身犯险,一助我摆脱困境,二助史师弟逃出生天,三又全了咱们师兄弟间的义气。玉面无常,算无遗策,真是名不虚传。” 大军在侧,二人不能过多寒暄。抱拳道别。赵妍儿便带着史文恭等人向东平府飞奔而去。 卢俊义身穿甲胄,步行沉重,便干脆坐在路边休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燕青果然率一众骑兵赶了过来。 见到卢俊义,立刻下马参见,出口问道:“那厮可伤了主人?” 卢俊义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尘说道:“史文恭是他师兄,我也是他师兄,他怎么可能伤我?” 燕青道:“可要带人追击?” 卢俊义道:“自然要追击。” 二人翻身上马,领着马队缓慢向前,有梁山喽啰想要急追,也被燕青喝止:“我等骑兵,还要等待后方步军。不然阵型散乱,若是遇到埋伏,岂不折了兄弟?” 头领发话,众喽啰便只能缓行。 卢俊义和燕青二人自然不着急,骑马闲聊,燕青先说:“前日我说宋中官是您福星。如今可应验?” 卢俊义故意道:“他劫走史文恭,害我在梁山弟兄面前落了脸面,又如何是我福星?” 燕青道:“可要小乙说破?” 燕青自然知道卢俊义武艺,不可能被宋铁随手擒拿。但他却不知卢俊义为何配合宋铁演了这么一出。 卢俊义将宋铁说辞,小声告诉燕青。燕青这才了然道:“我原以为咱们驻守小路,却捞得大鱼是福气。没想到宋中官带来的福气乃是为主人避祸。” 卢俊义道:“我这位师弟着实有些计谋。而且所谋之算乃是多方受益。比之那阴损的梁山军师,不知高出多少。” 燕青认真思考一番。说道:“宋中官乃是福柔帝姬的部下。不如我们借此投效帝姬……” 卢俊义却摇摇头:“经过前番灾祸,我却不愿再与官府中人为伍。咱们终究是升斗小民,还是学着梁山众人及时行乐才好。” 卢俊义和燕青各怀心思,而赵妍儿这边,也是与史文恭斗智斗勇。 赵妍儿四人快马跑出去数里,史文恭便要赵妍儿给他松绑。 赵妍儿却不依他所言,而是反问他:“师兄是蔡太师手下,之前我们在曾头市,师兄不会是对我家殿下有所算计?” 史文恭连忙说:“师弟莫要当真,我也是为了逃命,才骗卢师兄的。” 史文恭不知道赵妍儿已经察觉曾头市要对福柔帝姬不利,所以干脆来个死不认账。 赵妍儿却怎会拿他没办法。故作惋惜地说道:“我家殿下素来敬重好汉。如今未必会为了师兄得罪梁山。小弟我虽然有心救师兄性命,但还是将师兄带到帝姬驾前,由她发落?” 史文恭赶紧道:“帝姬是金枝玉叶、天家血脉。焉能不站在曾头市良民一边,反倒襄助梁山贼寇。” “师兄言之有理。”赵妍儿赞同点头,却又拔出宝剑,说道:“看来我却不能让帝姬难做,这便将师兄了结在这里。” 第150章 花言巧骗机密事 眼见赵妍儿宝剑就要刺中史文恭,史文恭立刻喊道:“师弟,我有话说。” 赵妍儿停了宝剑,史文恭连忙道:“此事隐秘,还请师弟屏退左右。” 赵妍儿毫不掩饰地回答道:“师兄武艺高绝,这两位是我亲信,还是留在身边为好。” 史文恭见赵妍儿坚持,只能说道:“师弟可愿做大官?” 史文恭将官位看得极重,所以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想做大官。当年他分明是周桐的徒弟,却可以讨好逢迎蔡京,为师父不喜。多年过去,现在还是这种官迷姿态。 赵妍儿道:“我一个内侍作甚大官?” 史文恭道:“师弟此言差矣,你看那童贯、梁师成如今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他们不都是内侍出身吗?” 听他说的眉飞色舞,赵妍儿都有点佩服他对大官的执着了。但赵妍儿跟他没有共同爱好。最终开口说道:“我若是信师兄得话,怕是被卖了都不自知。” 史文恭面露悲伤,说道:“师弟救我性命,却何出此言?” 赵妍儿道:“师兄与曾头市密谋截杀帝姬的时候,可想过保我性命?” 史文恭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和曾头市的阴谋已被赵妍儿知晓。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赵妍儿又说:“师兄现今唯一出路便是投效帝姬。我可以保证师兄达成夙愿,做大官。” 史文恭回过神来,反问道:“驸马尚且只是通判,帝姬又能保我做什么大官?” 赵妍儿道:“师兄这就想差了。师兄投效蔡京,蔡京已经权倾朝野,师兄立何种功勋才能受到提拔?” 赵妍儿见史文恭并不理解她的意思,便又问:“换个位置想,师兄现在投靠帝姬,哪怕在驸马手下做个兵马都监,等驸马坐到蔡京位置。师兄又是何等官员。” 这下史文恭才理解了赵妍儿的意思。 俗话说:功高莫过从龙救驾。 这话放在驸马身上也是同样道理。驸马若真能做到蔡京那般权倾朝野,史文恭至少也是个殿前司太尉打底。 糟糕,这心动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史文恭想到那殿前司太尉的风光,就有些飘飘然。 但转念一想,驸马怎么就肯定能做到蔡太师那般的位高权重? 赵妍儿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俗话说物极必反,蔡京把持朝政多年,现今更是勾结外虏。灾祸就在眼前,师兄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你怎么知道?”史文恭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失言,正要改正,却听赵妍儿轻笑一声。反问道:“大金国许给师兄什么官职?” 史文恭极为惊诧,矢口否认道:“师弟莫开玩笑,我与那大金国有什么关系?” 赵妍儿道:“蔡京派师兄来勾连大金国,师兄却反手接受大金国拉拢,蔡京若是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史文恭还想辩解,赵妍儿却摆手制止他说话。继续说道:“以师兄对大金国的了解,大金国会只勾连蔡京一人吗?” 史文恭深知蔡京勾连大金国,说是天下最为隐秘的事情也不为过。若这件事情被人知晓,定然是内部走漏了风声。 福柔帝姬与蔡京势同水火,自然不是蔡京这边将隐密透露给帝姬。那也就只能是大金国出于某种目的将消息出卖给了福柔帝姬。 史文恭思虑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帝姬也与大金有所联系,那咱们也算是自家人。” 赵妍儿笑道:“师兄却先莫下此等结论,咱们大金朝堂也有派系。与我家帝姬交好的乃是四太子完颜宗弼一派。却不知师兄投靠的何人?” 赵妍儿此语一出,史文恭再无疑虑,心想:若是撒谎套我话,又怎么会出言和我分辩这些。又联想之前赵妍儿向他索要的照夜玉狮子正是宗弼坐骑,看来也是为了交好宗弼。 心中再无疑虑的史文恭,赶紧说道:“那曾弄原是大金国普通贩参人,自己在大宋闯出一点名堂后便被完颜希尹发展为细作。这才有实力建立曾头市,算是大金国在大宋最大的暗桩。” 赵妍儿立刻说道:“这就对了,那完颜希尹是完颜宗翰一派。” 史文恭虽然投靠大金,但对大金朝堂派系却不十分了解,听了赵妍儿所说,也只能点头附和:“蔡京此点确实不如帝姬,他也分不清大金国的派系,但大金国击败辽军,占据黄龙府后,蔡京便派我到曾头市与曾弄勾连。那曾弄为了让我在蔡京面前多为大金国美言,确实许诺我,等大金攻下辽国,便封我做幽州兵马督监。” 幽州就是燕京,现在也是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在那里做得兵马督监,也算是满足史文恭大官的要求。 赵妍儿很快从史文恭嘴里搞清楚曾头市的事情。 截杀福柔帝姬的命令是出自蔡京之口。曾弄十分重视此事。现在金国刚刚建国,正需要大宋这样的大国支持。而大宋朝堂又是蔡京的一言堂,他们自然希望讨好蔡京。 再者,奉蔡京命令诛杀了帝姬,若是成功,大金国便自以为手中有了蔡京把柄。对自己乃是百利而无一害。 赵妍儿也没想过这么快就对上金国的密探。而且这伙密探已经在大宋腹地发展出了这么大的势力。 好在机缘巧合下,曾头市被梁山剿灭,不然后果……嗨,这就不是赵妍儿要操心的事情了。 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反正没有比靖康之变更惨的后果了。 赵妍儿自建立了顺风楼这样的情报组织,对金国的情报还是十分重视的。只是金国的情报并不丰富。它刚刚建都黄龙府,在大宋和大辽,甚至西夏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国。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小小的金国,就在未来的几年内,以所向披靡之态,横扫整个天下。将如今号称两强争霸的大宋和大辽全部给打的国破人亡。 史文恭将自己掌握的秘闻像投名状一样告诉赵妍儿,然后进言道:“我想好了,我还不能暴露投靠帝姬的事情。我应该回到蔡京身边,为帝姬谋取更多蔡京和完颜宗翰的情报。” 史文恭知道现在是要说明自己价值的时候,自己掂量着自身价值不低,又有自己师弟关照,将来在帝姬手下应该是更有前途。 “师兄若是肯卧底蔡京阵营。对帝姬来说却是大有益处。至少我等不用再面对曾头市截杀那种难以预料的风险。”赵妍儿点点头,给杨真儿使了个眼色。 史文恭以为是让杨真儿给他松绑,赶紧挺直了身体等着杨真儿解开绳索。 然而下一秒,杨真儿佩剑就贯穿了史文恭的胸膛。 赵妍儿又道:“你纵有千般好处,可我却容不得‘汉奸’二字。” 第151章 史文恭魂归宿命 原本四人是边说话边骑马前行。史文恭陡然毙命,整个身体瘫软在马上,随即从马上跌落。只是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被马拖着行走,在地上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赵妍儿没有糟蹋别人尸体的打算,勒马停驻。李文博赶紧也控制住史文恭的马匹,然后将史文恭的脚从马镫上拽了下来。 “真儿,你取了史师兄首级,掉头交给卢俊义。”赵妍儿吩咐道,“我和李文博继续前行,你送完首级再来追我。” 杨真儿提着剑跳下马,走到史文恭尸体前,端详了一会儿才说:“一会儿我取下首级,还是让小李子去送。我离开妍儿总是心里不踏实。” 赵妍儿明白她的意思。三人中杨真儿武力值最高,他跟随自己更能保证安全。如此简单的事情,赵妍儿竟然有些算漏了。八成还是因为当面杀人的缘故。 赵妍儿穿越以来,救过别人性命,也害过别人性命。但真正如此近距离看到杀人,还是第一次。心中总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谈不上害怕,也说不上愧疚,只是奇怪。 就是难以名状的才叫奇怪。 杨真儿的话提醒了赵妍儿,赵妍儿自然从善如流:“就依真儿所言。” 杨真儿领命,开始切割史文恭头颅。 杨真儿和赵妍儿都是佩剑,李文博则根本就没带武器。宝剑虽然锋利,但却不适合劈砍。杨真儿也是第一次割人首级,砍了两剑,见砍的不深,便改砍成割。 鲜血喷溅的有些凌乱,李文博许是受不了利刃切磨骨肉那让人牙酸的声音,故意跟赵妍儿搭话转移注意力:“殿下是怎么知道这曾头市隐秘的?” 赵妍儿也有些受不了这残忍的画面,却也不愿意在二人面前表现的过于胆小。有李文博搭话,正好掩饰她心中奇怪的感觉。 “综合起来看,总是不难猜测的。”赵妍儿解释道,“曾弄贩卖人参的身份很巧妙。人参这种东西,若是有好货,总是能接触一些贵人的。但曾头市的发展太过迅速,结合曾弄女真人的身份,所以我猜测他必然和金国有所联系。所以大胆诈了一下史文恭。” 这一段李文博听明白了,忍不住插嘴道:“殿下一诈,史文恭便以为殿下已经知道了隐秘,所以便不再隐瞒。” “没错。”赵妍儿道:“没人会向知晓秘密的人隐瞒秘密。” 李文博便又问:“殿下又是怎么猜到史文恭做了汉奸的?” 赵妍儿解释道:“史文恭的志向是做大官,也就是不但要做官,官还要大。其实我对史文恭说得是实话,蔡京党羽遍布朝野,自然不缺他一个史文恭。所以他给蔡京效命,能够得到的官职并不会很大。而金国不一样,他们正是崛起的时候,最不缺的就是官职,而最缺的却是做官的人。史文恭在曾头市常驻,如何不会被拉下水?” 两人闲聊间,杨真儿终于割下了史文恭首级。赵妍儿双手合十拜了拜史文恭尸身,说道:“身体不过是一具皮囊,史师兄你在天有灵,下辈子做个大官,不要再当汉奸了。” 三人收拾停当,依计而行,背道而驰。 先说李文博用布包了首级,原路返回,不多久就碰上了卢俊义的队伍。见那队人马缓慢而行,便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向帝姬禀报。 卢俊义见到李文博折返,心中有些惊讶,便出口询问。 待李文博奉上史文恭首级,卢俊义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宋铁既然救了人,怎么又斩首送了回来。 李文博立刻解释道:“这史文恭狼子野心,我家中官本好意救他,谁成想将他松绑后,他竟偷袭中官。好在我武艺了得,护得中官周全,反杀了这厮。” 卢俊义和燕青都是武艺高绝之人,怎看不出李文博水平,忍不住心中吐槽:“宋铁兄弟如此心思深沉之人,身边怎么有这么个爱吹牛的活宝?” 燕青更是忍不住打趣:“原来李中官武艺竟在史文恭之上。在下可真是看走了眼。不过在下最爱和高手过招,不如李中官与在下切磋一番如何?” 李文博自然不敢跟燕青动手,嘿嘿笑道:“小乙哥教我相扑,乃是我师父,哪有徒弟跟师父动手的道理?” 燕青可不敢认下这徒弟。以后出去吹牛让人揍了,岂不是要丢他脸面。赶紧说道:“你别说是我徒弟,我便不与你切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李文博还想再说,他要是能拜燕青为师,以后再见到同学,那也有的吹。 燕青只得求饶:“师父只能有一个,你拜我还不如拜宋中官妥当。” 李文博细想也有道理,便不再提此话茬。 燕青见成功把这便宜徒弟给挡了出去,暗自松了口气,立刻转移话题道:“宋中官还有别的交待吗?” 李文博立刻说道:“我家大人说了,这尊首级,既是功劳,也是骂名。到底如何全凭卢员外做主。” 卢俊义明白这话的意思。史文恭的首级放到梁山便是天大的功劳,若自己有意在梁山立功,乃至染指寨主之位,那么这尊首级就是卢俊义砍的。若是自己无意在山寨争锋,这尊首级便是赵妍儿杀害同门。 卢俊义几乎未做思考,便对李文博拱手道:“请李中官转告宋师弟,是史文恭恩将仇报,暴起偷袭。师弟自卫杀人,不算杀戮同门。” 卢俊义表态非常清楚,他会将事情按照赵妍儿所说真相向梁山禀报。 李文博记好卢俊义交待,抱拳告别,策马去追赵妍儿。不多时便追上了稍微放慢马速的同伴。 三人汇合,赵妍儿放开马速,一路疾驰向着东平府前行。 曾头市到东平府,大队行进是一天的路程。赵妍儿三人轻骑,快上许多。 三人都是年轻人,腰板还是好,一路颠簸没怎么休息,终于在黄昏前赶到了东平府。 三人到了东平府治所,却被拦在城池南门外。一个兵丁拦住三人去路,喝问道:“你们三人是什么人,从何处而来?” 赵妍儿看了看周围,猜测那差役便是守门兵丁。可是这兵丁不拦别人,只拦住了赵妍儿三人,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 情况不明,不用赵妍儿使眼色,李文博便主动上前亮明身份:“我们是通判大人家中的使唤人。这是从外面回来。” 那兵丁却没有让路的打算,反而斜眼道:“什么通判不通判的,我们奉知府大人的命令在此盘查贼寇,你们可有知府大人的通关公文?” 第152章 东平府文博遭难 李文博没想到一个区区兵丁也敢阻拦帝姬行程,没好气的问道:“即是知府有令,你们为何不拦别人,只拦我们。” 那兵丁见李文博说话不客气,便斜着眼看他,说道:“你管老爷我如何盘查。我只问你有没有知府大人文书。” 这完全就是为难,普通人怎么可能有知府文书? 情况不明的时候,赵妍儿可不会轻易说话。而李文博见自家殿下不说话,便摆开小人架势。说道:“你们两个莫不是疯了?知府大人有令,通判大人就管不得你们吗?” 兵丁便道:“你说你是通判家人,我怎知道真假?” 李文博和兵丁斗嘴,便有一个中年兵丁走了过来,隔开两人,对李文博说道:“您消气,俺们也是奉公行事。您看您有没有什么凭证?” 中年兵丁像是要做和事佬,但索要凭证的手,拇指和食指却在不断搓动。 李文博见他那样子,便问道:“你们这是想要钱?” 赵妍儿也大概明白了缘由。这守门的兵丁,定是挑一些眼生的、打扮穿着得体的索要钱财。 可是,刚刚李文博已经自报家门,这些兵丁却还要勒索,由此可见两件事。一是佘彦质初到东平府,处境不佳。二是这兵丁勒索的情况积重日久,所以这两个兵丁才如此有恃无恐。 中年兵丁见李文博挑破自己目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说道:“你这人真不会说话,俺帮你说和,你却胡乱攀咬。俺几时向你要钱了?” 李文博自然不怕,说道:“你要没要钱,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敢承认,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中年兵丁见李文博不肯服软,便冷笑一声,说道:“俺有心饶你们,你们却如此不上道。弟兄们,都过来查查这三位大人。” 一声呼喊,立刻有七八个兵丁冲了过来,围住赵妍儿三人。杨真儿见状立刻抽出宝剑,喊道:“上前者死。” “反了。”中年兵丁大叫一声,“兄弟们抄家伙。” 更有眼尖的兵丁指着三人带的空马,高喊:“那马鞍上有血迹,这三人定是强人。” 兵丁们抄起木棍,将三人围住,不停的找寻错处,以证明赵妍儿三人是匪盗贼人。 眼看事态就要失控,赵妍儿赶紧掏出自己身上带的腰牌,举起来道:“我乃福柔帝姬驾前管事,诸位好好说话,切莫伤了和气。” 那些兵丁已将三人围住,立刻有人叫嚣道:“谁知道你那腰牌真假?” 他们已经完全不讲理了,只想着一哄而上,将三人教训一顿解气再说。 他们这些兵丁,不是正经禁军,只能算是厢军。其中有的是当地的地痞流氓,还有被刺配充军过来的外地流氓。 这些流氓自然是会打架的,举着木棍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出手。 赵妍儿没想到临近家门却遇上这种情况,便问杨真儿:“咱们能杀出去吗?” 杨真儿道:“自然是轻而易举。” 赵妍儿点点头,杨真儿宝剑一晃,晃开路人,两人催马启动。 实际上赵妍儿担心冲不出去完全是多余,她胯下高头大马,往前一冲,这些举着棍棒的乌合之众便被冲散。有敢上前的也被骏马撞飞。 两人冲出包围,直入城去。路上行人见状也赶紧躲避。可是冲出去几十米,二人又发现他们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有什么办法,她们也是第一次来这东平府。哪里知道通判公廨在什么地方? 两人见兵丁没有追来,便勒马找路人打听。刚打听清楚通判廨舍的所在。赵妍儿忍不住问杨真儿:“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杨真儿道:“小李子好像没跟上来。” 这下赵妍儿才意识到,她们往外冲的时候,李文博还没上马,自然行动比二人慢了一步。 “他不会被人打死?”赵妍儿问。 这边李文博也是傻了眼。帝姬一个眼神就开始突围,可是他下马和那些兵丁交涉,还没来得及上马啊。 等帝姬二人骑马冲出去,他还站在原地。他马术不精,现在翻身上马已经来不及。于是,边大叫,边追赶远去的马匹:“我没上车啊……不对,我没上马啊!喂……喂……我还没上马啊。” 可惜脚力终究赶不上马力,望着绝尘而去的两骑,李文博的心都凉了。 众兵丁虽然没有马,但脚力不比李文博差,很快就跑到了李文博的身边。 为首的中年兵丁说道:“兄弟,你好像被抛弃了。” 李文博则僵硬的转过头去,笑着对他说:“大哥,别打脸行吗?” 拳打脚踢,一阵尘烟四起。几个兵丁正打的起劲,又听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却见是刚刚跑掉的两人去而复返。 赵妍儿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真怕李文博被人给打死,只能出了下策。大声喊道:“我乃梁山好汉浪子燕青,你等今日要与我梁山结仇吗?” 那些兵丁听了梁山匪号,立刻停住了手脚,面上露出一些惶恐之色。 这些反应看在赵妍儿眼中,她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这东平府地面上,梁山的名号却是比佘通判有排面。 毕竟得罪了佘通判,还有知府大人罩着。可是惹了梁山好汉,却是要被真的杀光全家的。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梁山贼寇杀进来了。” 那些围殴李文博的兵丁竟然一哄而散,徒留下他们驻守的大门在风中凌乱。 赵妍儿知道官军弱鸡,但没想到弱成这等地步,若真是梁山攻来,怕这东平城是守不住的。 见李文博还趴在地上,赵妍儿亲自下马去查看他的状态。只见他浑身是土,抱着脑袋趴在地上。赵妍儿将他扶起,他只是次牙咧嘴的喊疼。倒是没什么大碍。 “好在我以前常被那些死太监群殴,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呲牙咧嘴之余,李文博还有些得意的说。 赵妍儿忍不住骂道:“什么光荣的事情一样。” 李文博知道帝姬是特意回来救他,心中感动便取乐一般的唱道:“还好我拼命的护住了脸,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存……” 李文博还没唱完,赵妍儿一拳就打在他的鼻梁上。鲜血潺潺直流,李文博只觉得两眼发酸,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打我?” 赵妍儿学着李文博的唱腔道:“一会儿要找机会向知府来告状,你若不挂彩怎么显得比较惨?” 第153章 徐宁大战双枪将 李文博一副惨兮兮的模样,他不敢埋怨赵妍儿,便对着杨真儿抱怨:“杨指挥平日里武艺高强,怎么今日却拿几个无赖兵丁没得办法?” 杨真儿道:“这些土鸡瓦狗,我自然轻松就能拿下。” 李文博立刻反驳:“我看你是吹牛,你既然能轻松拿下,为何还要逃跑?” 杨真儿转头看向赵妍儿,那眼神好像在问:对啊,我们为什么逃跑? 赵妍儿立刻回以眼神:你也没说你能轻松打赢啊? 杨真儿眼神:你也没问啊? 两人眼神交流一番,赵妍儿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小李子,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咱们赶紧走。” 李文博勉强爬上马背,三人策马直奔通判廨舍。 好在通判廨舍守卫都是赵妍儿自京城带来的禁军,自然认得帝姬身边中官,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佘彦质。 佘彦质见李文博身上情况,赶紧出言询问,李文博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了城门口的遭遇。最后更是说道:“我受些伤倒是没什么,但他们敢为难殿下,必须让他们受些惩罚。” 佘彦质对被打的是李文博而非赵妍儿有些失望,面上答应会找那些兵丁算账,心里却另有打算。 “殿下一路辛苦,还是先回后宅休息。”佘彦质亲自带赵妍儿回后宅。 通判公廨也是前衙后宅的结构。前院是佘彦质的办公衙门,后院则是起居住宿的所在。 赵妍儿到了后宅,没有洗漱整理,而是追问佘彦质:“看夫君不着急的模样,是不打算替我出头咯?” 佘彦质立刻道:“娘子不知,那知府程万里原是童贯童枢密门下门馆先生。童枢密现在西北领军,我们佘家人俱受他调遣,我自然不敢恶了他。” 佘彦质这么说话,赵妍儿立刻就猜到她的想法,佘家也算是她的考量,但更有可能是她找的借口。 佘彦质八成是到了东平府,觉得到了自己地盘。这是故意反抗赵妍儿的旨意。 赵妍儿却不想给她机会,说道:“若是夫君不愿为我出头,我自去找那知府的麻烦。” 说着就让徐宁点齐人马,打算带队伍直奔府衙。 徐宁听说自家帝姬受了为难,比自己受到侮辱还要难受,立刻披挂整齐,要带队跟着赵妍儿前往。 佘彦质赶忙出头阻拦,对赵妍儿说道:“殿下,我乃一府通判,怎好以下犯上。您是金枝玉叶,一来东平府就召集军队打打杀杀,传言出去也有失贤名啊。” 赵妍儿却问他:“你想得是官场里的弯弯绕绕,我却看不得手下受欺负。” 佘彦质还想劝阻,却见赵妍儿像是气昏了头脑,心道:“你自己要去惹事,却莫要连累我。”嘴上便说:“帝姬非要专横,便将我捆了。” 赵妍儿也猜出佘彦质是想找个逃避责任的借口,只是真要捆了她却要落得母老虎的骂名。于是用手勾起佘彦质的下巴,说道:“我怎么舍得捆你?” 佘彦质被人调戏,娇躯微颤,不知是生气还是害怕。赵妍儿又吩咐了两个壮硕仆妇:“你们看着驸马。我回来前驸马不得出屋。” 佘彦质被赵妍儿软禁,也算是达成了置身事外的目的。但做戏做全套,嘴上还喊了句:“殿下,你软禁夫君,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赵妍儿冷笑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完就带着军士出了府门。 佘彦质被赵妍儿的冷笑和最后的话语吓到,忍不住想:“她打算怎么收拾我?” 赵妍儿则领军到了府衙,知府程万里早已经闻讯,笑呵呵地站在府衙门口迎接。 “哎呀,听闻宋中官入城,本官还没来得及过去问候,却让中官先来,失礼、失礼。”程万里没穿官服,身形瘦弱,留着一角山羊胡,看打扮不像是一府主官,倒像是教书先生。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但赵妍儿言语却并不客气,抱拳行了个礼,说道:“程大人真是管的好州府。想进东平府城门竟然要交买路钱。这和剪径蟊贼还有什么分别?” 程万里却装作无辜,说道:“哦?竟有此事?还请宋中官府衙内稍坐。本官这就责人询问此事。” 赵妍儿道:“知府大人既然知道我已经入城,怎么会不知道城门口角?还是速速查清事情才好。” 程万里还是装糊涂,说道:“本官却不知中官所言何事。” 两人正言语间你来我往,却见一队兵丁冲了过来。为首一员武将银盔银甲,面容颇为狠厉。到了近前一挥手,便与赵妍儿手下禁军对峙起来。 那武将骑马大喊:“何人敢在府衙前放肆。难道这东平府来了帝姬却没了王法吗?” 武将显然是在讽刺福柔帝姬骄横跋扈、不守王法,徐宁哪里能忍,提着钩镰枪上前喝道:“你是何人?敢信口雌黄。” 武将从马上抽出双枪,叫道:“我乃东平府兵马督监董平。你又是何人?” “老子乃是帝姬亲卫徐宁,你既然敢口出狂言,可敢接我一枪?” 董平也是不怕徐宁,两人挺枪战做一团,边打却边暗自惊心。 董平原以为帝姬亲兵不过是京城里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自己双枪只须略使,便能手到擒来。 徐宁则觉得,东平府匪盗能如此猖獗,这负责一府军事的主将也是个酒囊饭袋。自己钩镰枪几招之内就能将敌擒于马下。 可是两人斗了将近四十回合却也分不出胜负。 程万里见赵妍儿手下确实有几分实力,便主动出声喊叫:“二位将军且收手,莫伤了和气。” 董平听从知府命令,双枪逼退徐宁,脱身回到自己军卒当中。徐宁只得打马回到赵妍儿身边。 赵妍儿则对着知府冷笑道:“知府大人这下马威给得好。却不知叫帝姬知道了,又怎么想你?” 程万里依然堆着笑脸,说道:“刚刚我已经派人查明,拦了中官驾的军士都已经畏罪潜逃。” 这自然是敷衍赵妍儿的鬼话,赵妍儿现在来硬的怕是不行,只能撂下一句狠话,就灰溜溜的走了。 “你给我等着!”宋铁色厉内荏,真像是个小肚鸡肠的宦官。 第154章 双枪将军春心动 宋中官带着人马远去,程万里则轻抚山羊胡含笑送别。 等不见了宋铁人马的踪影,董平才跳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卫,走到程万里面前行礼。 程万里笑着扶起董平,说道:“今日幸有将军在此。才让宋铁不敢欺辱本官。” 董平立刻附和着骂道:“一个死太监,也敢张狂。” 程万里却不敢顺着他的话说,毕竟程万里的靠山乃是宦官出身的童贯。于是岔开话题道:“董将军进衙说话。” 二人亲密的挽着手走到府衙,程万里更是将董平请入后衙书房。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宾主落座,董平开口道:“这通下马威应该能够震慑住福柔帝姬。也叫佘彦质有所收敛。” 程万里道:“福柔帝姬不过深宫公主,佘彦质也不过是一介书生。此二人都不足为惧。” “哦?” “倒是这宋铁,传言乃是福柔帝姬谋主。咱们还要多加小心。” 听程万里如此分说,董平却道:“什么谋主,今日还不是无能狂怒?” 程万里道:“你当宋铁真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董平问道:“若不是小肚鸡肠、跋扈任性的人,今日怎会做出带兵冲击县府的事情?” 程万里却摇了摇头,说道:“董将军还是太小看宋铁了。这个佘彦质被安排到东平府,本就是蔡太师阳谋。咱们东平府上下一心,稳如泰山。佘彦质虽贵为通判,职司只在我之下,甚至对我都有监督之权。但他又如何施展的开?” 程万里乃是官场老油条,把东平府官场经营的密不透风。董平虽是武将,也知道佘彦质到此,只有被打压、排挤的份。 程万里继续道:“而这宋铁,借着咱们给他下马威,直接不按官场规矩出手,带兵围攻府衙,这是想用武力落本官脸面。正是快刀斩乱麻手段。” 董平立刻问道:“带兵围攻府衙,可有谋反的嫌疑。他就不怕咱们上报朝廷,定他一个谋反罪责吗?” 程万里反问:“谋反?你说谁谋反?” “当然是福柔……”话说一半,董平便知道程万里的意思,围攻府衙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可以说是谋反,但放在福柔帝姬身上,最多就是个跋扈。 程万里又解说道:“况且他最不怕事情闹大。” 佘彦质有监督东平府官员的权力,但想要打破东平府官场的桎梏,他按程序履职上报,奏折终要从蔡太师和梁师成面前走一遭。 程万里自然丝毫不怕,但若是事情闹大了,真就闹到御前,官家自然是向着自己女婿的。 明白了这些,董平才说道:“末将还是稚嫩了一些,竟然想不到里面的弯弯绕绕。” 程万里道:“你是武将,没必要太过在乎这些。今日还是多亏了你,战平了徐宁,为咱们省去了许多麻烦。” 说到徐宁,董平还是有些不服,说道:“那白面矮子,虽然有些功夫,但只消让我多与他战几回合,定将他挑翻。” 程万里道:“我自然知道将军勇猛。可是徐宁毕竟是帝姬亲卫,若真伤了他也不好交待。” 董平这才明白,那宋铁想来也是心中有数,不敢真出了人命。不然两拨人真厮打在一起,怕是要举国震惊。 程万里又道:“这几日你派人盯住帝姬宅邸。宋铁不像是会吃亏的人。咱们既然给了他下马威,他必然借机报复。到时候他行差踏错,咱们正好抓他把柄。” “大人放心。”董平道,“自从佘彦质上任找我麻烦的时候,我就派人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了。” 程万里笑着点头:“这个佘彦质也是个有心计的。他西北佘家出身,一上任便从你们这些军兵身上找问题。就是知道自己是官场菜鸟,唯一的优势就是懂些行伍之事。咱们处理那几个军头,虽然让佘彦质没了线索,但他竟然选择隐忍不发,可见他还是有些道行的。” 董平道:“若是按照大人所说,现在宋铁又到,岂不是让他如虎添翼?” 程万里却再度摇摇头,说道:“董将军带兵是把好手,却不懂人心。” “哦?”董平不解地问道,“这与人心何干?” 程万里道:“宋铁来此,未必是如虎添翼,还有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 董平最烦这些大头巾说话云里雾里,还要再问。却听门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个身穿淡青色襦裙的少女跑入书房。 少女欢快而明媚,人未至而声先到:“父亲,福柔帝姬都到了几天了,你一直推脱说帝姬路途辛苦,不便打扰,刚刚我却听说帝姬身边内侍都来找您,您怎么还不带我去见帝姬?” 少女正是程万里独女程婉儿。跑进门来,见有陌生男子在,才收住脚步,拘谨问道:“父亲有客人在啊?” 程万里赶紧对董平抱拳道:“家中只有此独女,甚是宠爱,却让董将军见笑了。” 董平有些愣神,听了程万里的话,才回过神来,立刻抱拳道:“是俺……在下……呃,末将叨扰大人了。若无其他事情,末将先告退。” 程万里立刻起身相送,出了门口才折返回来,对着女儿呵斥道:“跑跑颠颠的不成样子。” 程婉儿立刻撒娇式的挽住爹爹手臂,娇声说道:“还不是爹爹不带我去拜见帝姬。” 程万里见女儿不怵自己,只能换上亲和的表情哄道:“你也知道帝姬身边的内侍来了,可知道那内侍是带兵来找为父兴师问罪的?” 程婉儿却说:“我不管你们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我已经答应淄州的易安先生,本月的雅集会邀帝姬同去。” 程万里道:“好好好,我的宝贝女儿真想去见帝姬,我便带你去见。到时候人家帝姬骄横,不见你面,你可别哭鼻子。”程万里自然已经得到帝姬未和佘彦质一同赴任的消息,心里估摸着程婉儿见不到帝姬,便也死心。同时还能坐实了帝姬骄横跋扈的传言。 程婉儿听了父亲应允,自然是开心准备。 而这边董平出了府衙,骑马走在大街上,心中还是回想刚刚程小姐那惊鸿一瞥。 “呵呵,大户人家的小姐,长得却是貌美灵动。”董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想道。 第155章 宋铁大胆戏婉儿 赵妍儿怒气冲冲的回了府邸,进了花厅,就将手中马鞭往桌几上一扔。 佘彦质则笑着跟了过来,亲手给赵妍儿倒了杯茶,说道:“我早劝你别去。那程万里经营东平府多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赵妍儿恶狠狠地瞪了佘彦质一眼,问道:“你看我笑话?” 佘彦质道:“我怎么会看你笑话?那程万里贪赃枉法,搜刮百姓。我也想除之而后快。” 赵妍儿这才平静下来,问道:“你却不早说。” 佘彦质道:“殿下一回家就怒气冲冲去找人家算账,我拦都拦不住,怎么有机会说?” 赵妍儿还想埋怨,却见李文博凑了过来,指了指自己凝固在鼻子周围的血迹,问道:“殿下,我可以去把这些血迹擦掉了吗?” 赵妍儿生气的摆了摆手,屋内伺候的人赶紧趁机跟着退了出去。把花厅留给小两口说话。 佘彦质继续解释道:“我一来东平府,先是四处探访了一番。发现这位知府大人官声不好,便立即调查。你知道,我是佘家出身,对行伍的事情了解多一些。便想从此处厢军入手。” 赵妍儿见佘彦质说正事,便坐直了身子倾听。 佘彦质一阵娓娓道来,讲述了他如何调查厢军吃空饷、喝兵血的事情,从而查出了程知府借着军队盘剥百姓的事情。 只是一切调查清楚的时候,他搜罗的证人却被灭了口,证物也在通判廨舍中神秘失踪。 佘彦质这才察觉,整个东平府已经被程万里经营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赵妍儿听了佘彦质的说法,也点点头道:“你的路子是对的。程万里是童贯手下出身,童贯也是崛起于军伍。所以他经营东平府也是从行伍入手。” 赵妍儿分析的头头是道,佘彦质立刻有一种危险的感觉,试探着问道:“殿下好像对东平府的事情颇为了解。” 赵妍儿点头道:“来之前我已经派手下搜集好了东平府的情报。” 佘彦质再度试探道:“既然殿下知道这些,今日为何如此莽撞?” 赵妍儿搓了搓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一番佘彦质,说道:“你猜。” 佘彦质最怕赵妍儿这种不正经的样子,立刻出口拒绝道:“我不猜。” 赵妍儿被她慌乱的模样逗笑,说道:“你怕我吗?” 佘彦质道:“我虽然认识帝姬时间不长,但知道帝姬多智近妖。既然了解东平府情况,今日这番作为定然有所谋划。” “什么谋划?” “我不知殿下谋划,但知道这程知府恐怕已经中计。” 赵妍儿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知我者夫君也。” 佘彦质也配合的起身唱喏,言道:“还请娘子赐教。” 赵妍儿等佘彦质坐回座位,才道:“我之所以闹出这么大个动静,就是要告诉东平府的百姓。咱们与那程知府不是一路。” 佘彦质不解地问道:“咱们本就与程知府不是一路。” 赵妍儿摇摇头:“咱们和程知府在百姓眼里就是一路。” “嗯?”佘彦质不解。 “都是官。”赵妍儿道,“官官相护的官。” 佘彦质探花郎出身,那是七窍玲珑的心思。赵妍儿一点拨,佘彦质立刻明白了其中道理。说道:“殿下这一闹,让东平府的百姓知道了通判和知府是有私仇的。” “没错。”赵妍儿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佘彦质,说道,“程万里经营东平府多年,既然他是欺压百姓,鱼肉县府的混蛋。那么整个东平府自然不缺被他搞得家破人亡可怜人。” 佘彦质立刻接话道:“一旦咱们和程万里结成私仇,那些可怜人便会向咱们伸冤。” 赵妍儿听了佘彦质的话,却摇了摇头,说道:“还不会。” 这话又让佘彦质不解,忙问:“为什么?” 赵妍儿道:“咱们虽然与程万里结仇,但是还要向百姓证明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咱们有能力扳倒程万里。” 佘彦质这才明白了赵妍儿的整体工作思路。第一步就是让百姓觉得他佘通判有能力也有决心扳倒程万里。 佘彦质瞬间觉得自己思路打开了,在此之前,他想的全是暗中调查,搜集齐全证据。然后在向上检举告发。 但这样的方案,比起赵妍儿发动百姓的做法,显然是略逊一筹。 夫妻二人聊了正事,赵妍儿却找了个机会突然问佘彦质:“我带兵去找程万里麻烦的时候,你是不是腹诽我了?” 佘彦质赶紧否认道:“我没有,别瞎说。我怎么可能腹诽殿下呢?” 赵妍儿却不依不饶道:“你绝对腹诽我了,不行,你要赎罪。” 佘彦质被赵妍儿逼迫,正暗自叫苦,却听李文博过来禀报,说:“程知府的女儿来到府外求见帝姬。” 两夫妻忍不住对看一眼,彼此心道:莫非是那程万里看出赵妍儿计谋,拍自己女儿来表现知府和通判的通家之好? 佘彦质刚想开口说不见,赵妍儿却冷笑一声,说道:“正好做实两边仇敌的关系。” 赵妍儿吩咐传召来客,佘彦质作为男子自然要回避出去。程婉儿被带入花厅,却见主位上大剌喇的坐着一个青衣少年。 那少年生的极其俊俏,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程婉儿立刻以袖子遮住面庞,害羞道:“不知通判大人在此,小女子失礼了。” 这是把赵妍儿当成佘彦质了。 赵妍儿笑了笑,说道:“小姐切莫慌张,在下乃是帝姬身边内侍宋铁,奉帝姬之命在此伺候小姐。” 程婉儿得知这少年是宦官宋铁,才放下袖子,问道:“敢问中贵人,帝姬何在?” 赵妍儿这才看清程婉儿容貌,心中也是暗赞这女子美丽,完全不输自己之前见过的美人。 程婉儿见赵妍儿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出声问道:“宋中官?” 赵妍儿这才咽了口唾沫,说道:“小姐来的不是时候,帝姬与驸马去城外庄子上巡视了。特命奴婢过来伺候。” 程婉儿自然不信。只觉得帝姬是恶了自己父亲,才不愿意见自己。于是说道:“臣女仰慕帝姬才学,听闻帝姬要到东平府,欢喜的数夜未眠。今日才求得父亲许可来拜见。还请宋中官通禀帝姬。” 赵妍儿却做不耐烦模样,站起身来,走到程婉儿跟前,笑着说道:“都说了,帝姬吩咐我伺候小姐。” 程婉儿还是不解,这宋中官一直说伺候、伺候,却不见倒杯茶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妍儿见这程小姐真就是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有些不忍伤害她。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赵妍儿搓了搓手道:“程小姐还不明白吗?要想面见帝姬,却是要讨好我的。” 程婉儿这才会意,连忙道:“是奴家不懂事了。今日出来急,没带什么见面礼。还请宋中官见谅。今日拜见了殿下,回去定会差人送来补上。” 程婉儿这种官宦小姐,出门哪会带钱财这等俗物。赵妍儿自然早有预料,上前一步,手指轻轻在程婉儿白嫩的脸上一刮,笑道:“我却不是十分看重身外之物,只是素来喜欢美人。” 程婉儿吓了一跳,捂着被宋铁摸过的脸庞后退一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个太监……在调戏我? 第156章 冰雪聪明程婉儿 家人们谁懂啊,今天心心念念的来见自己推的爱豆,却被爱豆身边的小太监调戏了。 我该怎么办?第一次被调戏,在线等,急…… 若是程婉儿是未来穿越过来的小仙女,现在大概就是这种想法。 可惜她只是长在闺中的大小姐,十几年来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无礼之人。只能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妍儿。甚至忘了呼救。 赵妍儿却得寸进尺,向前一步与程小姐并排而立,将手搭在程小姐的肩膀上,问道:“小美人,你打算给我些什么好处?” 实话实说,赵妍儿两辈子加起来也是第一次调戏良家妇女。真搂上程小姐的时候,她倒有些不敢用力。 程婉儿明显身体僵硬,却没有更大的反应。赵妍儿以为她是吓傻了,转过头去查看,只见程婉儿正低着头,手拽着自己的袖子,眼泪不停地在眼睛里打转。 赵妍儿想到过程婉儿会反抗、会尖叫,却没有想到过她要默默忍受。她哪里受得了女孩子哭。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手。见程婉儿还是咬着嘴唇转泪。 于是出言威胁道:“我最烦女人哭了,你要是哭出来我就划画你的脸。” 程婉儿终于哭了出来。 赵妍儿彻底手足无措,她的计划十分简单,自己欺负一下程万里的独生女,事情一旦传出去,整个东平府都能确定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是死仇。 可是这程婉儿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又告诉赵妍儿,程万里虽然是贪官、恶棍。她女儿…… 对,她女儿也享受着他搜刮的民脂民膏。活该被赵妍儿欺负。 于是赵妍儿再咬咬牙,恶狠狠地说:“别哭了,大爷的兴致都让你哭没了。滚。” 程婉儿却还是不走,只是勉强止住了哭泣,泪眼朦胧的盯着赵妍儿,问道:“帝姬殿下可知道你这坏人的所作所为?” 都被叫做是坏人了,赵妍儿当然矢口否认:“殿下知道了,我还怎么和小姐亲近。” 程婉儿立刻道:“我就知道我家殿下不会是那种人。” 赵妍儿一怔,我什么时候成你家殿下了? 程婉儿仿佛得到了某种力量,语气开始变得坚强起来:“你身为殿下身边人,却做出此种恶事。你就不怕我将你的恶行传言出去,让帝姬蒙羞吗?” 就怕你出去不宣扬,赵妍儿得意的笑道:“殿下的威名,岂是你一个小小的知府之女就能够污蔑的?” 程婉儿恶狠狠地说:“你不配待在我家殿下身边。” 赵妍儿实在忍不了,问道:“我家殿下,怎么成你家殿下的?” 程婉儿道:“我虽从未得见帝姬,但与她神交已久。帝姬是当代才情、美貌的化身,是我等无数深闺女子的榜样。你这种贪婪好色的内侍,怎配陪待在帝姬身边?” 好嘛,赵妍儿终于明白了,这位程小姐乃是当代一位饭圈女孩,竟然真把帝姬当做爱豆来推。 赵妍儿被程小姐搞得无语,这样的女孩,欺负了人家实在是良心难安,于是挥挥手,说道:“你走。我放过你了。” “我不走。”程婉儿坚定的说道,“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帝姬,否则我就将你今天做的事情宣扬出去。” 你最好宣扬出去,赵妍儿心里一喜,便板着脸说:“今天你肯定见不到帝姬。” 程婉儿道:“你怕我向帝姬告你状?你尽管放心,我和帝姬难得相见,哪有功夫说你这种扫兴之人。” “我……”赵妍儿无语,“反正你今天见不到帝姬。” 程婉儿直接耍赖:“见不到帝姬,我就不走了。” 赵妍儿便真的没了办法,两人对峙了一刻钟,思维正常的赵妍儿终于败下阵来,说道:“帝姬近日偶感风寒,这才让我出来见你。” 程婉儿不疑有他,立刻关心的问起帝姬身体情况。赵妍儿反而还要安慰她一番。 程婉儿这才说道:“那我后天再过来探望帝姬。” 赵妍儿此时已经不想再算计她了,只想赶紧将这位大神送走。拱拱手道:“我会转告帝姬,后日与你相见。” 程婉儿见她服软,却得寸进尺的威胁道:“你不要以为服软我就会放过你。今日回去以后,我还是会将你的恶行传扬出去。” 赵妍儿有恃无恐地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您请便。” 两人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程婉儿就此出府。上了自己的马车,程婉儿的侍女忍不住对她抱怨:“还是帝姬宅邸规矩大。小姐您进去,他们竟然不让我陪侍左右。” 程婉儿便道:“帝姬身边有坏人。” 侍女好奇心被勾起,程婉儿便将内侍宋铁的种种恶行告诉了侍女。 侍女立刻道:“小姐放心,回去我就将宋铁那些恶心事宣传出去。” “你傻吗?”程婉儿却摇摇头,骂了一句。 “啊?”侍女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骂忠心耿耿的自己。 程婉儿便解释道:“这事情若是传言出去。岂不是毁了帝姬清誉?” “所以……” “所以你家小姐我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程婉儿道,“帝姬身边有如此小人,我要抓他一个把柄。” “小姐为何不向帝姬告发他?” 程婉儿叹了口气,道:“我家帝姬自然是单纯善良,一定是被宋铁那坏人骗了。我贸然出首检举,怕是帝姬不信。” 侍女认同的点点头,夸赞道:“小姐您不但心地善良,还很有智慧。” 程婉儿觉得侍女的话说得极对,自己这般有智慧,父亲还总说自己傻,真是小看了自己。 这边智慧的程婉儿回府。赵妍儿也向佘彦质说了程婉儿来访的经过。佘彦质憋着笑,听了经过。 赵妍儿便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想笑话我?” 我不是想笑话你,只是单纯的看你吃瘪心里畅快。 这话佘彦质自然不敢跟赵妍儿说,于是岔开话题问道:“可是你后天上哪找个福柔帝姬来接见那位单纯的知府小姐?” 赵妍儿道:“她要还这么执着,我就让真儿帮忙扮做我的样子,敷衍她一番。” 佘彦质摇摇头:“且不说真儿已经公开露过面,她那样的身高十分容易被人记住。程小姐自然……呃,仰慕帝姬,那一定知道真儿的事情。就是单论她的身高,也不像你啊。” 还真是如此,赵妍儿又托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找个侍女假扮?” 佘彦质怎么可能让赵妍儿轻易糊弄过去,故意说道:“侍女怎么演得出帝姬的贵气。而且帝姬样貌出众也是闻名遐迩……” 佘彦质正说着,却发现赵妍儿的眼神开始在自己身上打量,心中暗道不好。刚想转变口风。却听赵妍儿问道:“程小姐是内宅女眷,应该没见过夫君你的真容?” 第157章 梁山谋取东平府 话说宋江等人打下曾头市,杀光了曾家老小,又在曾头市中劫掠了无数金银。 宋江正愁走脱了史文恭,却有燕青亲自来报,说那史文恭走小路逃跑,被卢俊义堵了个正着,如今人头已经砍了下来。 众好汉听晁盖大仇得报,无不欢喜,只有军师吴用苦笑摇头。 宋江把众人反应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便令大军返程。 一路无话,众头领很快就到了忠义堂就坐,只等着宋江论功行赏。 宋江却不着急,对众人说:“今日我军大破曾头市,诛杀史文恭,回了山寨,应先祭奠晁盖哥哥英灵。” 众人皆称善,大小头领人人挂孝,将史文恭首级摆在忠义堂主位晁盖灵前。铁叫子乐和充作司仪,圣手书生箫让作了祭文。依礼祭拜。 礼罢。宋江说道:“大仇已报,今日众兄弟齐聚于此,应当选出寨主来。日后统领大家,好叫山寨蒸蒸日上。” 吴用立刻说道:“公明哥哥众望所归当为尊,卢员外为次。其余众弟兄,各依旧位。” 宋江道:“不然,晁天王曾有遗言:‘但有人捉得史文恭者,不拣是谁,便为梁山泊之主。’今日,卢员外杀得此贼,赴山祭献晁兄,报仇雪恨,正当为尊。不必多说。” 卢俊义立刻道:“山下未及细说,诛杀史文恭者另有他人。” “哦?”宋江没想到还有枝节,问道,“又是何人?” 卢俊义便将怎么遇上宋铁,又怎么擒拿史文恭,又怎么被宋铁挟持,之后史文恭怎么偷袭宋铁被反杀的事情一一讲了。 众好汉听完,李逵却先开口道:“咱们一众兄弟,总不能拜一个阉人做首领。” 武松却道:“阉人又如何?我那师弟忠肝义胆又怎么不是好汉?” 换做旁人,敢当面怼李逵,李逵自然是要发飙的。但李逵只是彪,却不傻。他敢跟武松耍彪,武松真会揍他,关键是他真打不过武松。 吴用见状便出来和事,说道:“宋铁也是好汉,但人家未必肯来做咱们首领。真要强求,热脸贴了冷屁股反倒不美。” 宋江立刻道:“史文恭却也是被卢员外生擒,按照晁天王遗言,还是应卢员外做这寨主。” 梁山好汉这些人,全是宋江手下,卢俊义只带燕青一人,又怎敢称王?连忙道:“小弟德薄才浅,怎敢承当此位?若得居末,尚自过分。” 宋江又道:“非宋某多谦,我有三件不如员外处:第一件,宋江身材黑矮,员外堂堂一表,凛一躯,众人无能得及。第二件,宋江出身小吏,犯罪在逃,感蒙众兄弟不弃,暂居尊位;员外生於富贵之家,长有豪杰之誉,又非众人所能得及。第三件,宋江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服众;员外力敌万人,通今博古,一发众人无能得及。员外有如此才德,正当为山寨之主。他时归顺朝廷,建功立业,官爵升迁,能使弟兄们尽生光彩。宋江主张已定,休得推托。”宋江边说,边起身向卢俊义一拜。 卢俊义慌忙应对,拜於地下,说道:“兄长枉自多谈;卢某宁死,实难从命。” 吴用趁着两人推脱,插嘴道:“公明哥哥为尊,卢员外为次,众人皆服。公明哥哥若如是再三推让,怕是冷了众兄弟之心。” 吴用边说边给自家兄弟打眼色,却是黑旋风李逵第一个跳出来,对着宋江大叫道:“我在江州,舍身拼命,跟将你来,众人都饶让你一步!我自天也不怕!你只管让来让去假甚鸟!我便杀将起来各自散火!” 武松见吴用以目示人,也上前叫道:“宋江哥哥手下许多军官,都是受过朝廷诰命的。他们只是让哥哥,如何肯从别人?” 赤发鬼刘唐也道:“当初晁天王我们七个上山,那时便有让宋江哥哥为尊之意。今日却让后来人。” 鲁智深见大伙说得热闹,也跟着起哄大叫道:“若还兄长要这许多礼数,洒家们各自撒了!” 宋江等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话,才故作生气道:“你众人不必多说,我别有个道理。看天意是如何,方才可定。” 吴用立刻接茬道:“哥哥有何高见?便请一言。” 宋江道:“今日山寨壮大,自然要广积钱粮。咱们梁山泊左近,最富有不过东平府和东昌府。便向这两个州郡借些钱粮来。我和卢员外各自带兵,各取一处。先破城者便为梁山泊主。” 吴用知道宋江自有计较,忙说:“也好,梁山泊主,自当是领军厉害的人物。” 卢俊义却道:“休要如此,只要公明哥哥为梁山之主,某听从哥哥差遣便是。” 众人却由不得卢俊义,当即唤出铁面目裴宣做了两个阄儿。焚香对天祈祷,让两人抓阄。 卢俊义只得配合,随手抓了一个,打开一看,上书东昌府三字。裴宣目不斜视地说道:“公明哥哥去打东平府、卢员外去打东昌府。” 众人皆表服从。 宋江便道:“咱们休整几日,三日后兴兵。” 武松却插嘴道:“好教哥哥知晓,曾头市一场恶仗,手下孩儿受伤的不少,不若休息个十天半月,等孩儿们伤好了,再举大军。” 卢俊义也赶紧说道:“武松兄弟言之有理,还请哥哥三思。” 宋江看了一眼武松,见他态度坚决,便只好道:“哎呀,看来我是一时心急,只想着让卢员外早日定下寨主之位。却忘了孩儿们的折损。” 吴用赶紧道:“哥哥素来仁义,只不过是攻打曾头市劳累,心思疲惫才有此差池,正好休息几日。这些时日先分配人手。” 宋江点头道:“还请军师拟个章程出来。咱们一个月后兴兵征讨。” 这下众好汉再无异议。乐和见此情景,便一声令下,自有喽啰端出美酒肉食,众人便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当真是好不快活。 只是当晚,武松便找到吴用,对吴用说道:“俺要跟公明哥哥去打东平府,军师分配人手的时候,定要留意。” 吴用自然应允,毕竟武松那沙包大的拳头,挨上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老虎:“武松牌铁拳,懵逼不伤脑,谁挨谁知道。” 第158章 太师农庄恶事多 东平府下阳谷县,蔡京庄园就在此地。 赵妍儿来到东平府的第二天就跑来视察自己的这处产业。 农庄占地两千余亩,庄户佃农加上主宅里的使唤人,约有二百余口。 农庄管家是蔡府下人,只等着交接完农庄事务就回京城。他这个职司本是个逍遥快活的去处,现在算是被福柔帝姬搅黄了,自然对扮做宋铁的赵妍儿没什么好脸色。 那管事将纷乱的账本、地契和卖身契一股脑的堆在宅院花厅的地上,皮笑肉不笑的对赵妍儿说道:“宋中官,咱们赶紧交接,在下还要赶回东京复命。”那表情就像是他要回东京享福了。 赵妍儿也不用给他好脸色,说道:“太师这庄子,产业众多,我却要好好查看,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我受帝姬宠爱,自然无事。阁下可能承受太师的埋怨?” 那管事虽然在这庄子上骄横惯了,但在太师府里,屁都不是。被赵妍儿这么一说,也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中官尽管查,能出什么差池?” 见他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赵妍儿便不再理他,对身边的李文博道:“召集所有庄户,主宅门前对账。” 那管事立刻出言阻止:“对个账而已,召集庄户作甚?” 李文博立刻摆出狗腿嘴脸,骂道:“我家中官说话,容你插嘴吗?” 管事吃瘪,却也不敢发作,毕竟跟着赵妍儿来的那些护卫可都是甲胄鲜明、全副武装。 等庄户都聚到主宅门前,李文博就奉命清点庄户人数,清点过后便立刻禀报:“比账面上少了五十六人。” 管事立刻又说:“太师向来仁德,对下面庄户极好,许是有些庄户听说要换主人,心中不愿意,便私逃了。” 这显然就是提前想好的说辞。赵妍儿不用猜就知道,定是这管事虚报庄户数量。毕竟吃空饷这种事情不是军队专利。 赵妍儿并不理他,又清点财货,发现不用说庄内财务了,就连库仓里的粮食,甚至农具都被这管事提前发卖了。 管事觉得自己做的不错,得意的说道:“太师只说送帝姬庄园,却没说送帝姬财货。” 出乎管事意料的是,赵妍儿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阁下所说也没什么问题。” 管事没见到赵妍儿气急败坏的样子,有些意外。但很快又觉得是这内侍被自己整服了,再次得意起来。 赵妍儿却是话锋一转,说道:“既然说是只送庄园,那这些庄户也请阁下一并带走。” 赵妍儿的思路十分清晰,既然这管事将能带走的都在了,那么这些留下的庄户一定是这管事带不走的。 庄户们以耕种此处农田为生。失去了这处农田,便没了作用,蔡京也不愿意养活吃干饭的人口。 赵妍儿这样说,管事却并不着急,说道:“这些庄户,我们蔡府自是不会要,宋中官若是不喜欢他们,自可以将他们赶走。” 赵妍儿点点头,听从管事的话,对着庄户们说道:“你们也都听到了,蔡府不要你们了。你们赶紧收拾自己细软,搬出去另寻出路?” 这些庄户原本只觉得无论谁是农庄主人,都要用人种地。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新来的庄主竟不要他们。 于是立刻哭喊着跪倒一片,大叫:“求大人高抬贵手,给大伙儿一条生路。”云云。 管事乐得在旁看热闹,只等着这太监真将庄户都赶出去,就回京大肆宣扬福柔帝姬的残暴不仁。 赵妍儿则是等众庄户哭喊一阵,才又说道:“好叫你们知道,我家帝姬最是讨厌蔡京。你们原是蔡京手下,我自不会留你们再在帝姬的庄子上。” 立刻有胆大的庄户喊道:“冤枉啊!俺们都是一群耕田的农人,哪知道什么蔡京?怎么就成了蔡京手下?” 赵妍儿则是一指身边的管事,说道:“这位管事就是蔡京代表,想来你们都不陌生。你们自去跟着他投效蔡京便是。” 管事立刻撇清自己,说道:“你们要怨,就怨帝姬不仁,拿你们这些庄户出气。跟我们蔡府可没有关系。” 庄户无权无势,是弱势群体,却不代表着这些庄户没有眼力见。 现在帝姬乃是庄子的庄主,蔡京已经将他们抛弃,正是改换门庭,纳投名状的大好时机。 一个庄户,猛然站起来,骂道:“这个蔡府管事,平日里就欺负我等庄户。在庄子里作威作福,我们与他自不是一路。还请新主人明鉴。” 那管事却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摆出平日里的威风,回怼道:“我奉太师之命经营庄园,你等平日偷懒耍滑,现今不思我往日督促你等勤劳,竟反咬我一口。当真是一群白眼狼。” 他以为自己平日里颇有威信,又背靠太师,一群农夫不敢在他面前如何。 却不知庄户们只想着自己生计,而生计则是新庄主说了算。那蔡太师什么权倾朝野,什么说一不二,与他们全无干系。 “我们平日里累死累活,只得一些口粮,却还要被你欺压。现今你已不是庄上管事,还敢口出恶言。小心我等拳脚伺候。”胆大的庄户已经撸起袖子。 管事立刻道:“我乃太师府的人,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庄户们立刻反唇相讥:“有你这等恶奴,那蔡京也不是什么好官。” 眼看矛盾愈演愈烈,赵妍儿满意的点点头,脸上却漠然的对庄户道:“你等不用惺惺作态,我家帝姬与蔡京乃是死仇,与你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一样。” 那胆大的庄户立刻抱拳道:“大人明察,我等与蔡京也是死仇。庄中原有庄户如名册所造,但是多有被活活累死,和被逼迫而死的。这些人加起来也有几十号。我们沾亲带故,又怎么不是死仇?” 李文博立刻表情夸张的惊讶道:“真有逼死良民的事情?” 庄户道:“王二叔家春花丫头,花一样的年纪,就是被这管事玷污,最后跳河死得。王二叔没多久便也一命呜呼,死得蹊跷。” 赵妍儿就等这句话,反问道:“可有实证?” 第159章 阳谷县令真谨慎 赵妍儿问道:“可有实证?” 青年庄户道:“我等庄户皆是证人。” 赵妍儿故意环视四周,说道:“只你一人出首,哪有许多证人?” 青年立刻回身,对着人群说道:“老少爷们,现在新庄主接手了庄子。孙管事眼看就要跑了,此时若是不报仇,这仇就彻底报不了了。” 见众人犹豫,青年又道:“王婶子,若不是这厮克扣钱粮,你那小孙子会被饿死吗?李六哥,你忘了去年冬天冻死的老娘了吗?” 一连串问题问出,众庄户先是一阵沉默,孙管事也觉得事情不妙,悄悄向后退去,打算脚底抹油。 可是他不动还好,他这一动,众庄户的情绪也终于爆发出来。 “莫让这恶贼跑了。” “今日就让他偿命。” 众庄户呼喊着就向管事冲去,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怨恨爆发出来。赵妍儿赶紧躲到一旁免受波及。同时嘱咐徐宁:“看清楚时机,莫要真打死了那孙管事。” 徐宁领命,时刻关注局势,等众人将孙管事打个半死,徐宁便命手下兵士将人抢出来。 众庄户虽然还未彻底出气,但慑于兵甲威严也只得停手。 赵妍儿这时才说道:“我听你等所说,这个孙管事有违国法,应当交由官府法办。” 胆大的青年上前道:“大人,您是大官,我本不应该如此说。但官官相护,蔡京那是当朝太师,我们告官又有何用?” 赵妍儿却问那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道:“小人贱名何成。” 赵妍儿也做了自我介绍,说道:“我叫宋铁,是福柔帝姬身边内侍。你们大可放心,福柔帝姬与蔡京乃是死仇。今次就是要借着这孙管事给蔡京些颜色。” 赵妍儿没说什么公平正义,只说帝姬私仇。但众庄户却觉得报仇更加有望。 毕竟什么公平正义,只不过是官老爷挂在嘴上,踩在脚下的陈词滥调。可是帝姬的私仇却是实实在在的。 众人依着赵妍儿的命令,将孙管事捆了结实,让李文博给众人写了状纸,又让何成带着一窝蜂的押送孙管事去县衙。 蔡京农庄离县城不远,众人走了半个时辰就见到了城垣。李文博打马快走,到了城前,却见大门紧闭,城上一个军士探出头来,对着李文博叫道:“此处是阳谷县,小县没什么财货,还请好汉另去他处。” 李文博这才知道,自己这边百十个庄户乱哄哄。又跟着护卫帝姬的一百来军士,竟然被当成了攻打县城的土匪。 于是扯着嗓子喊道:“我们是福柔帝姬庄园上的庄户,来县里,一是办理地契转让,二是扭送不法人犯。” 城头军士仿佛是拿不了主意,缩头回去找人禀报,一会儿又探出头来说道:“你们兵甲鲜明,怎么可能是庄户人?” 李文博道:“我身上有帝姬府上腰牌,那兵甲鲜明的乃是帝姬护卫禁军,皆有腰牌。” 说话间,徐宁也带着小队人马靠近,搞清状况,就将自己捧日军指挥的腰牌高举,喊道:“我乃捧日军左厢后军指挥使徐宁,钦命帝姬护卫官长,你等尽可查验。” 城上之人却还是有些狐疑,待赵妍儿行至城下,李文博又大喊:“帝姬身边的宋中官到了,你们不开城门,难道想怠慢贵人吗?” 这时城墙上才放下一条绳索,一个武官打扮的人顺着绳索爬了下来。 县城城墙不高,武官身手矫健,双脚落地,便径直跑到骑在马上的赵妍儿面前,抱拳道:“小人阳谷县都头刘大山。拜见宋中官。” 赵妍儿问道:“你认得我?” 刘大山道:“小人哪有那种福分,只是早就听说咱们东平府通判佘大人娶了福柔帝姬殿下,而殿下身边的宋中官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赵妍儿点点头,说道:“你既然听说过我,为何还不开门?” 都头道:“不是小人不肯开门,只是咱们阳谷县距离梁山不远。梁山上的……贼人最是狡猾,之前就曾冒充过钦差攻破州县。本县县尊大人最是谨慎,所以才派小人前来接洽。”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家县尊没错。”赵妍儿称赞了一句,又问,“你又如何分辨我等真假?” 刘大山道:“既然刚刚那位官人说要办理地契交割,想来庄子上的孙管事也到了。我认得他,让他出来一说,便也清楚了。” 赵妍儿一挥手,孙管事便被押了上来。 刘大山见孙管事被五花大绑,一股凉意从脚底升到头顶,心道:“完了,这些定是梁山贼人,已经劫了庄子,绑了孙管事。我命休矣。” 随后稍微冷静,转念一想:“平日里听说宋江素来疼惜好汉,郓城县的都头就有两位上了梁山,不知道我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否。或者我要帮这些人赚开城门?” 一念至此刘大山又觉得不妥,梁山进城只劫财官府富户还好,若满城劫掠,自己也是良心难安。便又想:“听说原来都头武松也在梁山上做头领,我与他有些交情,若是不帮梁山,他会不会替我求情?” 赵妍儿不知道这位刘都头心里的百转千回,只是解说道:“这位孙管事就是我们要扭送的不法人犯。” 一通解说下来,刘大山松了口气,也相信了赵妍儿的说法。毕竟梁山要使计策赚开城门,也没必要把孙管事五花大绑推出来。他虽与孙管事不熟,但也知道这孙管事绝对不是会为了阳谷百姓宁死不屈的英雄。 刘大山又谨慎的询问孙管事。孙管事被打了一顿,现在不怕见官,就怕那庄户们再动私刑。自然给赵妍儿一众人等证明。 刘大山调查清楚,又顺着绳索攀回城头,这才打开城门,一行人得以进城。 进了城门,刘大山就在门里迎接赵妍儿,说道:“县尊就在城头,烦请宋中官上城一见。” 赵妍儿看了看城头把守的官兵,知道这位县太爷还有自己的谨慎,便带了必要护卫,和庄户代表押着那孙管事上了城头。 第160章 村落初建亲赐名 阳谷知县姓赵,虽是国姓,却不是宗室。五十几岁的样子,身材干瘦,眼神中带着几分精明,一看就是久经官场的老油条。 赵妍儿依礼拜见,他也不摆架子,一口一个“中官”叫的热情。然后又亲自向赵妍儿解释了一遍不敢开门的缘由。 赵妍儿只得再把“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话说上一遍,这才陈说了今日来的目的。 赵知县认真听了赵妍儿分说,边听还边点头,待赵妍儿说完,又接过状纸认真瞧了一遍,然后问道:“可有苦主?” 何成立刻上前一步,说道:“我等皆是苦主。” 赵知县又道:“可有证物?” 何成却是答不上来,赵妍儿道:“这厮在庄上作恶多端,证物我等还在搜集。” 赵知县点点头,也未推脱,而是说道:“本官也应派手下衙役去查证。”随后话锋一转道:“只是这调查起来却需要些时间。” 赵妍儿知道这位知县打算拖延此事,却并不反对,说道:“知县大人只要查清真相,多少时间却是无妨。” 赵知县言说感谢中官体谅,又客气的邀请赵妍儿一同用餐。赵妍儿则以庄子上事务繁多为由推辞。 赵知县也未强留,送走赵妍儿,便带着孙管事去了县衙。 一入县衙,赵知县立刻屏退众人,然后亲手给孙管事松绑,嘴上连连道歉:“今日叫孙管事受苦了。只是本官在外人面前不好当场释放孙管事。” 被松开的孙管事活动了活动手脚,说道:“此事不怪知县大人,只是那宋铁可恨,等我回了东京,定要禀明太师,好好处置这没卵的东西。” 赵知县也没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道:“我已经让人去请郎中。我看孙管事伤情严重,还是在县衙多住几日,我也派人去庄子上调查一番,也早日还孙管事清白。” 孙管事听赵知县要调查,心中有些不悦,但他毕竟也算人在屋檐下,只得听赵知县安排。 赵知县就将孙管事安排在了县衙,然后找了两个可靠的亲随,打着伺候的名义看住了孙管事。 之后,赵知县又叫来刘大山,吩咐他去庄上查案。 孙大山听了命令,连忙问道:“小人领命,只是不知案子要查到什么程度。还请大人明示。” 孙大山是赵知县亲信,知道这个案子乃是神仙打架,自然要请知县吩咐清楚。 赵知县心中早有计划,说道:“这个案子棘手的是案子背后的争斗。蔡太师自不必说,福柔帝姬深受官家喜爱,再加上佘彦质又是本府通判。两边都不好惹。所以你查案要卖力,但这案子的结果却要做两手准备。” 孙大山默默记住了知县的吩咐。知道知县是打算用一个拖字诀,这也是他擅长的办案方式,孙大山领命而去。 另一边,赵妍儿骑马回了庄园,路上李文博也有不解,出声问道:“这个知县面上虽然和善,但看起来也是打算推诿扯皮,咱们就这么算了?” 赵妍儿反问:“不然呢?” 李文博说:“咱们就应该督促知县办案,落实了那管事的罪名。” 赵妍儿又问:“然后呢?” 李文博道:“自然是依法判决,铲除罪恶。” 赵妍儿再问:“然后呢?” 李文博没话可说,认真想了想,堆着笑脸说道:“殿下,您也知道我向来愚笨,就告诉我您的打算。” 赵妍儿这才道:“一个蔡京家的下人,值得咱们动这么大架势吗?” “自然不值。” 赵妍儿道:“我将他扭送官府,就是看阳谷知县的态度。” 见李文博不解,赵妍儿又解释说:“阳谷知县用了一个拖字诀,看似是两不相帮,实则是谁赢他帮谁。这件事至少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这阳谷知县不是蔡京死党。二是阳谷知县这种官场老油条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定。” 李文博又问:“可是这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吗?” 赵妍儿笑道:“阳谷知县两不相帮其实就是在帮我们。” 李文博更不明白了。 赵妍儿道:“我们初来乍到,若东平府真是铁桶一块,阳谷知县又怎么会骑墙观望?这种骑墙派越多,咱们的胜算越大。” 赵妍儿分说完毕,李文博还是云里雾里。但是队伍已经回到了庄园,两人没机会闲聊。 李文博带的使唤人开始打扫主宅,赵妍儿则又将其他人聚拢在主宅门前,开始了她的布置。 “诸位既然不愿意另寻他处,我便替帝姬做主收留诸位。”赵妍儿一宣布决定,众庄户立刻行礼道谢。 赵妍儿等众人略微安静,又说:“但是主宅的使唤人,我不会再用伺候过蔡家的人。你们若是愿意便在庄子里当个庄户,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另寻去处。” 原来主宅的使唤人本就不多,又都是奴籍,听赵妍儿语气是要将他们放做良人,大部分便打起了另寻他处的打算。 赵妍儿安排了众人的出路,才又说道:“此处庄园,不要求别的。一切耕地由你们这些庄户承包种植。地里产出只须供给帝姬随扈人员在此处吃食便可,剩余所有归你们个人。” 何成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不知这承包又是怎么个意思。” 赵妍儿便给众人讲了承包的意思,人群爆发出一阵强烈的交头接耳,他们多是佃户,现在赵妍儿的意思京师要抬举他们做有地农人。众人难免情绪激动。 有些打算离开的使唤人,也不由心动。 土地虽然是帝姬的,但按照赵妍儿的说法,和他们自己的也没什么区别。 众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赵妍儿趁机又道:“咱们这处庄子,既然到了帝姬名下,便要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众庄客立刻抱拳道:“全凭大人做主。” 赵妍儿道:“既然是帝姬的庄子,那此处便叫火庄。” 火庄的名字叫出来,众庄户都称是好名字。李文博则在内心吐槽:“我还以为要叫什么栖霞别院、名剑山庄之类的。结果竟然是火庄……倒是这个火字和帝姬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敢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出来,也是跟着鼓掌叫好。一副狗腿模样。 第161章 欺压良善程万里 两千亩的农庄,只能算是一个小村落,原本这处农庄只是蔡鞗为了游玩打猎置办的农家乐。所以主宅建的足够奢华,村庄结构也都是为主宅服务。 主宅打扫干净,赵妍儿便回了花厅,将徐宁和杨真儿叫到厅上,落座谈话。 “这次出来,发现东京之外,没什么太平日子,咱们手下这些兵力,连小小曾头市都敢为难咱们,我打算扩编一些护卫,你们觉得如何?”赵妍儿开口询问。 徐宁立刻说道:“陛下钦命了我和杨指挥两个指挥,就是许给殿下两个指挥的护卫。只是捧日军沉疴日久,缺员严重,属下只能拉出这一百多号人。” 杨真儿也道:“捧日军是禁军中的上四军之一,地位虽高,但也是外强中干。据我多日观察,咱们手下这些人虽然兵甲鲜明,看上去有些唬人。但若真上了阵仗,未必顶什么用。” 杨真儿说得已经很客气了,赵妍儿明白她的意思是手下这些都是绣花枕头。于是说道:“所谓两个指挥,咱们应该有多少兵将?” 徐宁立刻开口介绍,杨真儿也在一旁补充。 赵妍儿这才弄清自己手下队伍。 捧日军分左右两厢。每厢下面又设前后左右中五军。徐宁和杨真儿一个挂名在后军,一个挂名在左军。 以后军为例,后军又分三个指挥,每指挥五百兵力。 指挥是禁军的基础单位,比如徐宁的指挥,全称就是捧日军左厢第七指挥,这第七指挥就是左厢排名。而杨真儿的第十指挥也是如此。 每个指挥的指挥使手下有五个都头,每都头统领一百人。都头之下叫做队将,每队五十人。队将手下叫做火长,每个火长管十名士兵。 所以粗略算下来,赵妍儿手下应该有一千禁军听用。只是这个时代,军士地位普遍不高。所谓禁军,也是缺员严重,徐宁从京城带出来的人甚至不足二百。 听二人讲了军制,赵妍儿才道:“这段时间咱们就住在庄子上,徐宁负责招募兵员,真儿则负责训练军士。” 两人领命,徐宁又说:“属下二人平日护卫帝姬安全,此处还应选择个可靠之人过来驻守。” 赵妍儿看了一眼杨真儿,问道:“杨家哥哥可愿过来?” 说起哥哥,杨真儿忍不住笑道:“要是能领兵,一个口信他一日就能骑马赶来。” 赵妍儿笑道:“倒不用着急,咱们徐徐发展就好。” 赵妍儿的想法很好,高筑墙、广积粮的道理她自然知道,可是时事却没有给她充足时间。 她只在火庄住了两夜,佘彦质便派人传来讯息,东平城中有人出首举告东平知府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侵吞财产。 这正是赵妍儿和程万里公开撕破脸的计划有了结果。 赵妍儿立刻带着杨真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东平府通判公廨。 到了公廨,赵妍儿立刻开始了解案情。 出首的是位六旬老者,衣着破旧,却也难掩身上气质,一看就是原本富贵人家,现今家道中落。 这老者名叫李同德,原是东平府首富,家中良田生意无数,算是东平府的赫赫有名的道德乡绅。 按照李同德的说法,程万里到任东平府知府后,先是对他礼遇有加。堂堂知府,不但经常邀请他饮宴,还时常为他介绍生意。 两人关系越发深厚,程万里则给李同德介绍了一个买卖。 这买卖乃是一本万利。如今枢密使童贯正对西北用兵。粮草乃是朝廷重要支应。 程万里给李同德介绍的正是向大军卖粮的生意。 朝廷采购,自然豪气。李同德精细算了,抛出去上下打点的银钱,向大军卖粮的价格也比市面上高出三倍不止。 李同德知道程万里就是童贯手下出身,银钱自然差不了,便欣然做起了这门生意。 刚开始两批货运行的还算不错,这第三批却半路被贼人劫去了。 那伙贼人来路不明,却是不知是哪座山头的大王。劫了粮食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同德事后想了,定是童枢密手下兵士冒充山贼所为。 但当时童枢密震怒,连杀三名运粮官,李同德也没起疑心,只顾着害怕。 然后童贯就开始对他下手,以耽误军务的由头向李同德问罪。那可是死全家的罪责,李同德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恳求程万里出面周旋。 程万里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却只是跟李同德不停要钱打点,李同德半个身家都花完后,开始有些醒悟过来,觉得程万里是故意打着童贯的名头做局。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去骗取他的钱财。 于是李同德开始不配合程万里。程万里便在这时撕破了脸。一出手就将他的四个儿子全部下狱。 李同德求告无门,只得妥协,最终家中钱财都被程万里讹诈了去。 程万里却还不罢休,继续逼着李同德发卖祖业。李同德不从,程万里竟让人在牢里害死了他的二儿子和四儿子。 李同德再不敢反抗,只得变卖祖业,救出了自己剩下的两个儿子。 听了李同德声泪俱下的告诉。佘彦质气愤的拍了桌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程万里身为朝廷命官竟然草菅人命、祸害良民。本官定会查清此事,还天下朗朗乾坤。” 佘彦质的气愤是真的,却引不起李同德的共鸣。 赵妍儿则问道:“你为何要向通判大人举告?” 李同德显然做过功课,知道这位宋中官是帝姬身边谋主,立刻答道:“小人知道帝姬有与蔡京分庭抗礼的本领。也知道帝姬和程万里交恶。所以才向通判大人举告。” 佘彦质一阵挫败,这老头求她这位通判大人做主,原来不是冲着她的正义凛然来的。 赵妍儿认真思考了一番,这李同德与程万里乃是死仇,应该不会有诈,于是说道:“也不瞒你。我家帝姬和蔡京有仇,咱们通判大人和知府也是互看不顺眼。你的举告正好是对付他们的利器。你尽管放心,只要听我安排,必让你重夺家产,报仇雪恨。” 李同德这才激动的行礼谢恩。 赵妍儿却又问道:“不过,刚刚那些都是你空口白话,可有实证?” 第162章 宋铁谋算程知府 “小人有一账本,上下打点将童贯大军的钱财全部记录在案,也有和与这些官员的通信留存。” 李同德话一出口,佘彦质立刻问道:“物证何在?” 如果真有此实证,佘彦质虽然没有信心彻底告倒童贯,但这些物证交到佘家手里,便能钳制童贯,让他不再荼毒西北。 童贯作为当朝权臣中少有的主战派,近些年一直扎根西北,对西夏用兵。 若是不知内情的人,自然以为童贯是位保家卫国的英雄好汉。实则,童贯宦官出身,却莫名在战阵之事上有些开窍,于是他便一直想着打仗,妄图以战功名垂青史。 大宋朝现今最能打的就是西军,于是童贯就向赵喆讨了差事,亲征西夏。妄图独揽西军军权。 然而西军一直是西北将门把控,一是种师道为首的种家,二就是府州佘家。 将门扎根西北日久,虽然与西夏战斗多时,仇怨深重。但也并非愿意轻启边衅。毕竟大凡是开战,死伤的还是西军自家兄弟。 所以童贯建功立业的美梦自然遭到了西军的抵制。 童贯没有西军的支持,但有皇帝的信任。他在西北打压西军,同时全国征召弓手到他帐前听用。 所谓弓手,其实就是普通百姓被抓的壮丁。 童贯这种行事,全国百姓自然苦不堪言。西军将门也想着尽早送走这尊瘟神。 佘彦质若是能够拿到李同德所说证物,佘家便有了与童贯谈判的资本。届时若能让童贯停止西北用兵,于西北百姓、于全国百姓都是幸事。 见佘彦质表现出的急切,李同德连忙说道:“那些物证,是小人告倒程万里一伙最后的希望,自然是藏在了隐秘的地方。” 李同德的话外之意,是还不信任佘彦质,那些证物现在还不会拿出来。 佘彦质立刻开口道:“李员外是想要什么结果?” 这就是赤裸裸的谈条件了。李同德也不磨叽,恶狠狠地开口道:“我只要程万里那厮偿我儿命来。” 这是真的恨极了程万里。佘彦质刚想应允,赵妍儿却开口打断,说道:“程万里乃是堂堂知府,本朝素来没有杀文官的习惯。又怎么让那程万里偿命?” 李同德显然没想到,赵妍儿会这样说,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程万里害死我两子。难道不能让他偿命吗?” 赵妍儿道:“不能。” 李同德激动地说道:“天理何在?公义何在?” 赵妍儿道:“虽然不愿意这么说。但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官民之间天壤鸿沟,李员外虽然曾是东平府首富,但终究是民。以民告官,已是痴心妄想,更何况取官性命。” 李同德还想再说,赵妍儿则道:“李员外也和童贯做过生意,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李同德便沉寂了下去。赵妍儿说的是实情,他自然无言以对。 赵妍儿认真打量了李同德一番,又开口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没准能给李员外报仇。” 李同德仿佛抓住救命稻草,长揖到底,说道:“恳请宋大人教我。” 赵妍儿道:“若李员外举告功成,程万里极有可能贬官流放。到时候李员外应当想尽办法讨要回家产。” 李同德却不以为然,说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小人只想报仇。” 赵妍儿没接李同德话茬,而是继续说道:“现在程万里是堂堂知府,你只是一介布衣,自然报不了仇。到时候程万里是被贬谪的官员,而你是家财万贯的员外,还怕报不了仇吗?” 这话的意思完全就是让李同德事后算账,甚至是提点他买凶杀人。 佘彦质听后暗暗心惊,这位帝姬果然是无法无天的主。杀害朝廷命官,历朝历代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李同德也根本没有想过这条路,心中也颇为震惊,但仔细想来,好像自己真要报仇,也只有这条路最是可行。于是抱拳道:“小人早就听闻宋中官智计无双,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妍儿摇摇头,反问道:“李员外何时交出证物。” 李同德道:“物证确实藏得隐秘,不在本地,小人要几日之后才能送到通判大人驾前。” 赵妍儿这才点头道:“很好,那我们这就着手准备对付程万里。” 李同德问道:“却不知宋大人打算怎么对付那厮?” 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李同德的举告,赵妍儿自然不用瞒他,说道:“通判大人自有监督州府的权力。但现在官家倚重蔡京一党,只有我家通判一人弹劾,未必能扳倒程万里。所以我打算上下两路对付程万里。” “何为上下两路?”李同德问道。 赵妍儿答道:“上就是程万里的靠山童贯,我会将你手中证物交给西军将门,让他们用来钳制童贯。到时候童贯被这事所累,失了主动,自然怪罪程万里,程万里靠山不稳,才是咱们扳倒他的时机。” 李同德和佘彦质均点头认可,觉得应当如此。 赵妍儿又道:“下嘛。这几日我要联络东平府各路官员,拉拢不是程万里死党的官员,分化程万里阵营。到时候,让这些人在通判大人弹劾程万里的奏章上联名。再有帝姬提交御前。” 听了赵妍儿这上下两路,双管齐下的妙计,李同德忍不住拍手叫好:“此事成矣。” 三人沟通细节,定下计划,赵妍儿更是派手下护卫李同德安全。李同德这才告辞。 等李同德走了,佘彦质才找机会问道:“帝姬方才所言也有错处。本朝虽然不杀文官。但若真能查实程万里草菅人命,未必不能治他死罪。” 赵妍儿则笑道:“程万里死罪和贬低,这两个目标,哪个对咱们来说更容易?” 佘彦质立刻明白赵妍儿的意思,问道:“所以你根本就不关心李同德冤屈,只是为了和他讨价还价才那样说?” 赵妍儿笑而不语,但那模样已经说明佘彦质猜对了。 “你对付程万里根本不是为了替民伸冤?” “我都说了,程万里惹到我了,我们是私仇。只要能整他,我管什么伸冤不伸冤。” 佘彦质心中忍不住暗骂赵妍儿无耻。 赵妍儿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没说好话,于是故意问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佘彦质一惊,下意识的捂嘴,却坐实了腹诽的罪名。 赵妍儿冷笑一声,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起了佘彦质。 佘彦质紧张的抓紧自己的衣领,问道:“你要干什么?” 赵妍儿道:“明日那程小姐就要来拜见帝姬。既然你心中对我不屑,便由你来做帝姬如何?” 第163章 程婉儿邀约帝姬 这日阳光正好,吃过早饭的程婉儿便乘一顶小轿到了通判公廨。 程婉儿身穿淡绿色罗裙,眉眼经过精致描摹,款款来到公廨花厅。见只有宋轶在花厅等待,俊俏的脸上冷若寒霜。 “怎么又是你?”程婉儿道,“殿下在哪里?” 宋铁大刺刺的坐在座位上,笑道:“你什么身份?能让殿下等你?” 程婉儿虽然不屑宋铁态度,但是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自己马上要见到帝姬,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便依照礼仪请求道:“还请宋中官通报。” 赵妍儿做了个得意的表情,从花厅退到后宅。进了自己卧房。 卧房内一个娇羞美人正坐在床上,见赵妍儿进屋,便立刻扭过头去,不叫赵妍儿看见她的脸。 赵妍儿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娘子妆容都是我画的,如何不叫我看?” 女子只得扭过头来,故作坚强地说道:“咱们说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赵妍儿立刻保证道:“我发誓,经此一回,我绝不再强迫娘子女装。” 那美人正是佘彦质,佘彦质穿了一身赵妍儿宫装,颜色素雅,却衬的她气质越发冰冷高贵。 赵妍儿学着李文博,摆出一副狗腿表情,过去将佘彦质从床上扶起来,佘彦质害羞的说:“后院的下人都让他们回避。我只见程小姐一人。” 赵妍儿立刻说道:“娘子放心,我早就吩咐下去了。” 话音刚落,李文博冒冒失的就推门进来,禀报道:“殿下,我按您吩咐已经让后院的使唤人都进屋了。您这是……” 还没问出后半句“要做什么”。就看到了女装的佘彦质。一时,被美貌震惊,愣在了哪里? 赵妍儿生气的问道:“我让所有人回屋不得出门,你不是人吗?” 听到帝姬生气的语气,李文博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来。心中思绪却还在乱飞。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佘彦质,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装大佬。”李文博忍不住想道,“不过,这也实在是太好看了。好好,看在你的颜值上,我姑且认下你和帝姬这对cp。” 赵妍儿见李文博不搭话,便知道他是在胡思乱想,于是问道:“想什么呢?” 李文博立刻说道:“我一定保守秘密。” 赵妍儿知道他想歪了,于是故意说道:“今日之事只有你看到了,不如我们先杀了你灭口。” 李文博没想到自家殿下如此无情,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说:“我是殿下最忠诚的奴仆,殿下竟然不信我。我太伤心了。” 佘彦质知道赵妍儿是在吓唬李文博,她也怕秘密泄露,便也加了一把火:“我和帝姬之间的隐私,若是传扬出去,便在没脸面做人,到时候只能双双殉情,殿下可愿意?” 赵妍儿立刻顺杆往上爬,轻轻搂住佘彦质腰肢,说道:“我说过,在内宅的时候叫我相公。” 佘彦质只是想吓唬李文博,没想到就把自己搭进去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低头含羞叫了一声:“相公。” 这声相公叫的娇羞,让赵妍儿心中发痒,她还没来得及答应,在一旁嗑cp的李文博却激动地直拍手。 “磕到了,磕到了。我要誓死守护这对cp。”李文博激动地说,“颜值(妍质)组合赛高。” 佘彦质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怀疑的问赵妍儿:“你身边这位内侍,精神还正常吗?” 赵妍儿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还好还好,他还是个孩子。” 等李文博平复了情绪,佘彦质初次女装的尴尬感也逐渐褪去。三人便前往花厅会见外客。 有了李文博这真正的狗腿,赵妍儿也乐得轻松,一进花厅,李文博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帝姬驾到!” 程婉儿立刻起身行礼:“臣女程婉儿参见帝姬殿下。”程婉儿声音有些激动,但努力维持着礼仪风范。 等程婉儿行了万福礼,佘彦质才道:“程小姐免礼。” 两人分宾主落座,程婉儿自然悄悄打量帝姬。 只见那“福柔帝姬”,眉清目秀,容貌可说是天下无双。身姿挺拔,又有一丝英武之气。想到这位帝姬的才华,程婉儿忍不住感叹:身世、长相、气质、才华,集于一身。和自己梦中见到的帝姬绝无二致。 在赵妍儿面前颇为镇定的程婉儿,难得的激动起来,忍不住话多了起来:“臣女素来仰慕帝姬,朝思暮想,有一夜梦入神机,竟与帝姬相见,见到了帝姬的样子。只以为是天上的仙子,今日一见竟和梦境印证。殿下竟真是仙子般的人物。” 佘彦质第一次穿女装,被这一顿彩虹屁夸的有些害羞,只能硬着头皮学赵妍儿夹着嗓子说话:“程小姐过誉了,程小姐也是美人呢~” 程婉儿赶紧道:“萤火岂敢与皓月争辉?” 佘彦质只能轻笑起来,赵妍儿却咳嗽一声,佘彦质立刻以袖口轻轻遮嘴,换了一副淑女模样再笑。 佘彦质自小就是按照男孩儿培养,一举一动都是男子风范,若是和程婉儿相处久了,怕要暴露。赵妍儿便冷着脸开口道:“程小姐,帝姬向来繁忙,你既然拜见了帝姬,若没有其他事情,便赶紧告退。” 程婉儿恶狠狠的瞪了恶人一眼,又偷偷打量“帝姬”。却见“帝姬”也是无可奈何,对“宋铁”言听计从的模样,心中难免乱想。 我家帝姬自然是好人,怕是被宋铁控制了。 好在程婉儿不知道pua、精神控制之类的说法,不然一定脱口而出给两人关系下个定义。 “殿下容禀,臣女今日冒然来访,一是仰慕殿下,二是确有些事情。”程婉儿说道。 佘彦质顺势问道:“何事?” 程婉儿道:“帝姬新唱词牌,有一首易安居士的如梦令。恰巧易安居士现在淄州,之前我曾去拜见。也曾与易安居士说起帝姬将随通判到东平府的事情。易安居士与我都有与殿下共聚探讨诗词的打算,不知殿下是否肯赏脸?” 第164章 各谋计策救水火 对于会见易安居士的事情,佘彦质可拿不了主意,只得眼神询问赵妍儿。 赵妍儿立刻冷着脸说道:“帝姬行程事大,需要提前安排,没办法立刻答复小姐。” 这一番操作看在程婉儿眼里,自然又是宋铁控制帝姬的铁证。 程婉儿想要救援帝姬,却无能为力。只得起身道:“那婉儿就此告退,殿下若是安排好行程,还请告知臣女。” 程婉儿行礼告辞,再次从通判公廨出来,使女立刻上前问明情况。这次程婉儿却没再多说。 而是着急回府,修书一封写给了淄州的易安居士。 信中将自己见闻和猜想一一分说,又说自己想要解救帝姬于水火,却无从下手。希望易安居士指教一二云云。 至于易安居士收到信后,又打算怎么解救帝姬,却又是后话。 而这边程婉儿刚出通判花厅,李文博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向赵妍儿请求:“殿下,那可是易安居士李清照啊。” 可怜巴巴的恳求模样,赵妍儿一眼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背着佘彦质问道:“怎么?这个李清照在后世很有名吗?” 李文博道:“那可是千古第一才女。后世无数人憧憬的对象。” 赵妍儿却为难道:“我答应过驸马,只让他女装这一次,若是要见易安居士,还要他女装,未免失信。” 李文博立刻道:“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她既然已经穿了,以后还怕她不就范吗?” 赵妍儿点头,觉得李文博说得很有道理,她也是这么想的。 而被晾在一旁的佘彦质深感不妙,那两个人边偷偷聊天边打量自己的模样,分明就是在进行什么龌龊的计划。 “即便不是在计划什么,那也铁定是在背后蛐蛐我。”佘彦质边这么想,边站起身来,冷着脸道:“我要回去换衣服了。” 赵妍儿立刻起身,满脸堆笑的说道:“我伺候娘子更衣。” 佘彦质身为女子,却觉得同为女子的赵妍儿在说这话的时候,有一股奇怪的猥琐感,像是同窗们逛青楼时,见到花魁的样子。 虽然本能抗拒,佘彦质却不知道这妆容应该怎么擦掉,只能跟着赵妍儿乖乖回屋更衣卸妆。 好,反正两人也是“夫妻。” 赵妍儿虽然偶尔释放天性一下,但并不能真对佘彦质做什么猥琐的事情。 两人刚卸完妆,徐宁又通报求见。 众人在书房相见。 徐宁禀报道:“有消息,梁山将在一个月后大举兴兵,攻打东平、东昌二府。” 赵妍儿知道徐宁的消息来源乃是顺风楼,顺风楼的消息来源八成就是林娘子。 林冲是梁山核心武将,这种兴兵的消息想来不会有差错。 佘彦质听了这消息,却也有些忧虑,说道:“梁山贼人近日风头无两,攻城掠地颇有些攻无不克的架势。东平府城防不知是否能抵挡的住。” 李文博道:“我看八成是挡不住。”那负责守城的兵马督监双枪将董平,分明就是要位列一百单八将的人物,肯定是没守住城,被梁山擒拿成了降将。 杨真儿也道:“记得咱们入城时。只是喊了一句我乃梁山好汉,那守城的军士就吓得四散而逃,这种战力,怕是难敌梁山大军。” 众人都对东平府防御抱着悲观的心理。赵妍儿只得出言劝慰:“咱们既然提前知道了消息,便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到时候实在不行,咱们早早避祸便是。” 众人皆点头称是,佘彦质却道:“殿下金枝玉叶,确实应该提早避祸,只是我乃朝廷钦命守土官员,绝不会弃城而走。” 赵妍儿立刻道:“佘大人忠贞爱国,若是与城同亡,我定会禀明父皇追封进爵不在话下。” 佘彦质听她说得阴阳怪气,便没接话。 赵妍儿又道:“只是我这种女子却不好陪夫君尽忠。听说梁山贼人中也有色中饿鬼,只怕到时候就是杀身成仁尸体也会被糟蹋。” 这就是赤裸裸的暗示佘彦质女儿身了。佘彦质便回嘴道:“殿下莫怕,到时候咱们互砍十八刀,再相拥引火。化成灰也混在一起。” 两人这纯属斗嘴扯淡,杨真儿只能出头将两人拉回主题。她干咳一声,说道:“帝姬和驸马情比金坚,就莫要再秀恩爱了。咱们还是说说如何应对梁山攻伐才是。” 赵妍儿只得回到主题,分析道:“其实梁山兴兵,咱们也不需要太过恐惧。我自有办法对付梁山。只是眼前,咱们最大的困难却是程万里。” 佘彦质明白她的意思,也说到:“殿下所言极是。东平府知府乃是程万里。梁山来攻,咱们纵有方法守城,却也说了不算。当务之急还是先取得守城权力。” 赵妍儿道:“对付程万里的计划已经开始,若是时间充足,咱们定能收拾掉欺压良善的程知府,还东平府一个朗朗乾坤。可如今梁山来攻,咱们未必能在那之前扳倒程万里。” 赵妍儿给众人简单分析了一番形势。现在他们有两条路,一是全力以赴扳倒程万里,夺取东平府指挥权,再对抗梁山。二是暂时与程万里和解,两方联手共同准备抵挡梁山攻伐。 这两条路各有优劣,赵妍儿一时也难以抉择。 佘彦质此时却成了意见最坚定的人,她道:“虽然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守住东平府,但我知道,如果和程万里合作,绝对守不住东平府。” 这话让徐宁有些不解,于是问道:“程万里也有自己势力,我们如果和他合作,不用再费心整合东平府势力,两两相加,怎么反倒不如我们独自支撑有把握?” 佘彦质道:“程万里是童贯门人。” 徐宁道:“我知西军与童贯多有不和,但驸马以个人喜恶论事,却不能服众。” 佘彦质道:“但凡徐指挥亲身经历过童贯西北用兵的事情便知佘某所说不虚。那童贯在西北胡乱作为,残害我大宋军兵手到擒来,对上西夏却是输多赢少。所谓: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是也。” 李文博却先明白了佘彦质的说法,摆手叫道:“程万里是童贯门人,行事作风如出一辙。咱们要和他合作,只会被他坑死,没有什么强强联合,只有一加一小于二的不等式。” 第165章 计中计里藏陷阱 佘彦质对众人揭露了童贯一党的德行,众人便不再抱有临时和程万里和解、共御外敌的希望。 接下来的时间有些紧迫,一个月内拿下程万里,整合东平府资源,便成了赵妍儿最紧要的事情。 明面上,佘彦质开始在东平府管辖的地界上巡视,监督不法。暗地里,赵妍儿派出人手,四处宣扬通判和知府私仇。 程万里在东平府作恶,就犹如蔡家管事在火庄所为。只不过比那孙管事更加隐秘、更加狠毒而已。 这么一闹,程万里的各种罪行,便通过各种方式向通判公廨汇聚。 或真或假,有举告知府大人侵吞田产的,也有造谣知府霸占八十老妇的。有大有小。有程万里错判冤案,草菅人命的。也有程万里受贿偏袒,帮助恶霸霸占良民炊饼挑担的。 佘彦质瞬间觉得程万里民怨沸腾,自己匡扶正义、惩治奸臣就在眼前。于是佘彦质借着巡视的机会开始试探东平府治下官员。 当今朝廷是蔡京、童贯一党把持朝政,但东平府治下官员却并非全是菜党。一些正途出身的士子,尚有几分书生锐气如佘彦质之流,自然不会投效奸党。还有一些人老成精,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升官发财的年纪,只求平稳落,如阳谷县令也未投效到程万里门下。 佘彦质探花郎出身,对那些年轻士子有些号召力。所以最值得争取的就是阳谷县令这些人老成精之辈。 但是既然人老成精,自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好在佘彦质手里真有底牌。 李同德的事情东平府几乎人尽皆知,佘彦质只是稍微暗示手中有李同德的证据,这些老狐狸立刻就动起了心思。 东平府下辖八个县,佘彦质巡视一圈,八个县中东阿知县梁正是士子出身,明确表示了对佘彦质的支持。 其他县有暗戳戳表示支持的。比如阳谷赵县令,就是这么说的:“下官在程知府手下多年,却也接触不多。一直以为知府大人乃是勤政爱民的好官。却没想到背后还有此等面目。通判大人尽管放手施为,若是查实此事。通判大人若有需要,下官一定共同出力,匡扶正义。” 这话说了虽然和没说一样,但多少还是有些表态。 大体意思是:我不知道知府是什么样的人,知府之前的事情和我没关系。如果佘通判查清了案子,我是支持佘通判的。若佘通判没查清,那对不起。这事儿和我也没关系。 八个知县中大概有三人如此态度,剩下四人是程万里死党,佘彦质根本就没有试探。 好在那四个县中,也有县丞之类佐贰官愿意出头。如此,东平府下八个县治皆有官员支持佘彦质,佘彦质便写好了奏折。只等直达御前。 东阿知县梁正,则在此时找了过来。佘彦质将他请入花厅,见礼后问道:“学长此来可有什么指教?” 梁正是上一届的进士,佘彦质称呼他为学长以表亲近。梁正态度也谦虚,说道:“指教谈不上,但程万里一事,我觉得还是要认真计议一番。” 这还是有所指教,佘彦质便问道:“有何计较?” 梁正道:“原本计划,彦质兄上奏,我等具名其中,直达御前。我却想着不若先向转运使大人上报程万里恶行。” 佘彦质则道:“我自有办法将奏折送到御前。又何必多此一举?” 梁正道:“我知道驸马爷的本事。但上报转运使大人却也有好处。一则,东平府毕竟受转运使大人节制,程万里出了问题,咱们直接上达天听,怕转运使大人不喜。二则,我也有私心。” “哦?” 见佘彦质疑惑询问,梁正又道:“不瞒彦质兄,咱们京东西路转运使田大人,与我有同乡之谊。素来对我多有提携。我既然知道了程万里的事情,却不愿意瞒他。” 佘彦质摆摆手,还是有些拒绝的意思,说道:“程万里是童贯门生,童贯、蔡京权倾朝野,咱们报到田大人处,他又敢得罪童贯吗?” 梁正立刻拍着胸脯保证:“田大人也是正途出身。我与他交往,也知道他的人品。他绝对不是奸党的人。” 见佘彦质还有些犹豫,梁正又道:“田大人作到一路转运使,在官家心中也是有分量的。由他查处程万里的不法之事,总比咱们这些小官容易些。” 佘彦质觉得梁正说的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又道:“这事我却要和帝姬商议一番。” 梁正立刻笑道:“看来彦质兄也有季常遗风。” 季常说的是陈季常,陈季常是大苏学士的朋友,因为很怕老婆被大苏学士写诗《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诗》戏之。 龙邱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自此,彪悍的娘子们便有了河东狮的雅称。 佘彦质知道梁正是在取笑她,但还是正色道:“实则我已经拜托帝姬向御前提交奏折,现在反悔还是要跟帝姬说清的。” 梁正听佘彦质说的一本正经,便也不好意思再取笑,赔礼道:“这是正理,是我误会彦质兄了。” 两人定下计划,梁正告辞出府,他是骑马前来,天色不早,便投了驿站。 在官驿换了身衣服,又确定没人跟踪,便又步行出来,转了几个弯,从后门进了知府衙门。 程万里在书房接待梁正。二人见礼,梁正便开门见山道:“下官已经跟佘彦质说了,应该基本说服了他。但他是个没主意的,想来是要问问福柔帝姬的意思。” 程万里抚须点头,说道:“咱们的意见合情合理,想来他不会拒绝。” 梁正却还是有些犹疑,说道:“田大人自然站在咱们这边。可是也只能将案子拖延一些时日。福柔帝姬毕竟是能通天的人物,他们再跳过田大人又怎么办?” 程万里见梁正还有些忐忑,便老神在在的说道:“梁知县不必担忧,正巧今日我另有客人,也给你引荐一番。”说完拍了拍手,唤出一人。 梁正定睛看去,却是那东平府前任首富-李同德、李员外。 梁正先是一怔,随后又暗自心惊:“原来佘彦质早就在程万里的算计里了。” 程万里也忍不住得意的说道:“我安排你去劝那佘彦质,便是要在田大人那里,就办他一个诬告上官的罪责。” 第166章 易安居士初登场 梁正能考中进士,自然不是蠢人。略微思考就猜中了程万里的计划。 自从福柔帝姬到来,知府和通判的矛盾便闹得人尽皆知。所以程万里便用了一招反间计。 他让被他控制的李同德故意投靠佘彦质,取得佘彦质信任。从而让佘彦质以李同德之事,向上举告程万里。 佘彦质若真是向田大人举告程万里。到时候当堂对质,李同德反水。田大人必定会坐实佘彦质诬告上官的事情。到时候即便福柔帝姬圣宠在握,也顶多保证佘彦质不被重罚。但佘彦质的青云之路从此也便断送了。 梁正比谁都知道,青云之路对一个学子来说,那是比命还要珍贵的东西。 梁正刚刚考中进士时,也曾像佘彦质一样幻想为民请命。可是现实很快磨平了他的锐气。一次检举不法后,他身为一县主官却被区区下官逼得无路可退。还是依靠同乡情谊,求到京东西路转运使田大人身上,才得以逃过一劫。 只是他也因此站队田大人一派。现在田大人要求他与程万里共同对付佘彦质,他即便是心中不愿意,却也只得顺从。 梁正看着李同德低眉顺眼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解。这个李同德的事情却是真的,可以说是东平府人尽皆知。 如此血海深仇,李同德又为何投效程万里。 程万里也看出了梁正的疑虑,遣退李同德后,对梁正解释道:“李同德虽然失去了两个儿子,但他还有两个儿子。” 梁正立刻会意。李同德要想让自己剩下的两个儿子活命,只能屈从于程万里。 二人浅谈几句,又有下人通报,说是兵马督监董平求见。梁正立刻起身告退。 程万里送走梁正,又到花厅去见董平。董平穿了一身常服,带了交脚幞头,躬身行礼,颇有些英武之气。 董平是东平府军事主管,为程万里作恶有保驾护航的作用。程万里自然对他客气,主动询问道:“董将军怎么有空找老夫喝茶?” 这是问董平来找他有什么事情。但董平哪里听得懂这些文人的弯弯道道,直言道:“不喝茶,不喝茶。末将向来喜欢吃酒,喝不得那茶味。” 程万里心中无语,只得又问:“董将军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董平却有些扭捏,说道:“末将听闻那佘通判要以下犯上,为难知府大人,所以过来看看大人用不用末将帮忙对付那厮。” 程万里也没想到董平要上赶着过来帮忙,但董平这种莽夫在动粗上可以帮忙,可是官场斗争,以他的水平只会拖后腿,于是出言拒绝道:“此事倒不劳董将军帮忙,老夫自有办法对付那通判大人。” 董平听后,有些失望,仿佛没能帮上忙反倒是他的损失。沉吟片刻后,才试探着说道:“末将倒是有一桩事情,想请知府大人成全。” 程万里心道:“果然如此,这厮是有求于我,才主动说要帮忙。正是关键时刻,我却不能恶了他。”于是,嘴上说道:“董将军有话直说,老夫能满足的定不推辞。” 董平立刻面露喜色,说道:“末将那日在府中得见小姐一面,便日夜挂怀。思绪良久才下定决心,今日过来是想厚颜求娶小姐。” 这话出乎程万里意料,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的小姐是……” 董平立刻抱拳道:“正是大人的女儿程小姐。” 程万里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董平一个腌臜武夫,怎配求娶自己那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女儿。 程万里冷脸安静了片刻,表情恢复常态。他知道董平乃是睚眦必报之徒。此时又正是对付佘彦质的关键时刻,也不好和董平撕破脸。只能推诿道:“如此大事,老夫却不能立刻做主。还请将军容我些时间。” 董平没能立刻得到应允,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心想:“我年纪轻轻就作到一府兵马督监。年少有为又玉树临风。多少良家女子想要嫁给我却不得。你这边却是要推诿扯皮。真是不识好歹。”于是起身说道:“那末将就等大人佳音。” 说完就是抱拳告辞。程万里不以为怒,起身相送。等董平出了花厅,程万里才怒骂了一句:“无耻匹夫,也敢妄图染指我家女儿。” 坐在花厅生了会闷气,便唤来管家,问道:“小姐在做什么?” 管家道:“有闺中客人到访,小姐正在作陪。” 程万里问道:“何人到访?” 管家道:“乃是淄州太守赵明诚的夫人来了。” 程万里这才道:“原来是易安居士。你让夫人也去拜见一番,今晚安排家宴,好好款待。” 管家领命而去,程万里心中的不快也随之而去。淄州距离东平府不远,淄州太守与东平知府同级,赵明诚却比程万里年轻许多。 那赵明诚出身官宦世家,父亲赵挺之曾任过宰相,虽然是蔡京一党政敌,却是真正的书香门第。 而赵明诚本人也是颇具才名,妻子李清照更是着名才女。自己女儿和李清照交往算是向上社交,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刚刚董平那厮的求娶,程万里便觉得恶心。便想着晚上向李清照透露此事,若李清照愿意为女儿介绍一个勋贵人物,自是能解此局。 这边程婉儿闺中,一个艳丽女子正和程婉儿说话。 那女子虽是妇人打扮,但也十分年轻,看上去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模样上虽比不上赵妍儿、佘彦质一样妖孽般的好看。但和程婉儿、林娘子这种美人也是不相上下。 而且这女子举止大方,尤其笑起来绝不如深闺女子一般遮遮掩掩,更显明媚可人。 正是易安居士李清照。 两人聊天,话题自然是围绕帝姬。程婉儿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恶毒词语全部用在“宋铁”身上。 一个卑鄙下流,阳奉阴违的无耻宦官形象便具象在李清照的脑海里。 李清照说道:“福柔帝姬身边有如此卑鄙之人,那福柔帝姬又如何?莫不也是此等人物?” 程婉儿赶紧辩解道:“怎么会?殿下不是那种人。” 李清照却道:“不是那种人,却被那种人蒙骗,也是个糊涂虫。” 第167章 婉儿定计害宋铁 程婉儿听李清照说自己爱豆的坏话,立刻撅起小嘴,说道:“奴请姐姐来,是帮忙的,姐姐若是编排殿下的不是,奴可就生气了。” 李清照被她那生气的可爱样子逗笑,说道:“逗你呢。我一收到你那字字泣血的书信,便快马加鞭的赶来,正是为了加入你那拯救帝姬于水火的计划。” 程婉儿收起自己小嘴,说道:“姐姐来了,奴便有定心丸了。” 李清照这才笑了笑。她没来由的喜欢程家这妮子。喜好诗词的姑娘她见过不少。这程婉儿却率真直性,最对她胃口。 夫君赵明诚刚刚到任淄州太守时,程婉儿就上赶着跑来拜访,不但当着她的面唱了她的词,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 李清照虽然出身尊贵,父亲乃是大苏学士学生,更常被称为苏门后四学士之一。母亲更是宰相之女,状元的孙女。正宗的诗书传家。但李清照向来都看不惯豪门贵女,只觉得这些女子,要么木讷的像个玩偶,要么心中充满算计。 远不如眼前这位程小姐可爱。 “事情我已经了解,你打算怎么救你家帝姬?”李清照听了程婉儿分说,如此问道。 程婉儿答道:“奴以为应当想办法在帝姬面前拆穿宋铁的真面目。” “此事谈何容易?” 程婉儿又道:“那宋铁对我颇有垂涎之意。奴相设局让帝姬看到宋铁猥琐一面。” “你要用自己做诱饵?”李清照忍不住问道,“不行,太危险了。” 程婉儿却道:“那宋铁只是个宦官,却又能对奴做些什么?况且到时候帝姬过来,撞破宋铁真面目,又有什么危险。” 程婉儿的计划很简单,她和李清照一同约福柔帝姬饮宴。宋铁作为贴身内侍自然会跟着。 到时候,程婉儿借机将宋铁单独约出来,宋铁必会对她图谋不轨。李清照再趁机带福柔帝姬过来撞破事情,到时候福柔帝姬自然就认清了宋铁为人。 李清照皱着眉头道:“事情涉及你的清誉。你真就愿意为了只见过一次的人冒这种险?” 程婉儿正色道:“姐姐,奴记得您曾经说过,女子何苦为难女子。奴深以为然,也认真想过。若是在进一步。不仅仅是不为难,而是女子都愿意互相帮助,那该多好?” “你说女子帮助女子?”李清照沉吟片刻。她之前对程婉儿说“女子何苦为难女子”的话,乃是感叹寻常妇人的宅斗。 同时,李清照自己也算是木秀于林。常常受到一些贵女没来由的嫉妒。有时候她兴致起来,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还没被男子置喙。却先被女子批评。 这才有了那种感叹。 所以程婉儿今天说更进一步,女子帮助女子的话,还是有些打动她的。 她本就是率性而为的性格,见程婉儿已经打定主意,便不再劝阻,转头帮助程婉儿完善计划:“我觉得还是要选好和帝姬饮宴的地方。若是在你宅中,那宋铁未必敢行事。若是在帝姬宅中,我人生地不熟,未必找得着地方。” “姐姐说得对。奴倒是有个去处。帝姬在阳谷县有一处庄园。咱们便打着秋游的名义故意去庄子上叨扰。那里虽然也是帝姬宅邸,但刚刚归属帝姬。想来宋铁影响力有限。而且去了阳谷县,咱们势必要留宿,也更有机会摸清情况。” “这样却不保险,不若咱们在帝姬身边找个内应。” “此计甚妙。我听说帝姬身边有位女将军,乃是天波杨府的女公子。杨家满门忠烈,此人应该是明事理的。不如接触一番。” “杨家满门忠烈,应该也是正义之士。咱们找个机会探探她的口风。” 两人就如此你一言我一语的敲定计划。 眼看到了晚上,程婉儿的母亲进了女儿闺房,与李清照见礼后,邀约道:“夫人驾临,蓬荜生辉。家中已经准备了饮宴,还请夫人赏光。” 李清照自欣然赴宴。 内宅饮宴,俱是女眷。程万里也不好到场。便由程夫人提起了女儿姻缘事。 推杯换盏之间,程夫人找个由头叹道:“小女今年二八年华,却还没有合适的婚约。赵夫人久居山东,若有合适门楣,也帮着小女寻得好姻缘。” 李清照还未说话,程婉儿却先开口道:“娘,我不着急。” 程夫人道:“你是不着急,可这一拖再拖就成老姑娘了。为娘的若是不着急,等你彻底嫁不出去了,又会遭你怨恨。” 程婉儿在家里,不怕父亲,却怕母亲。见母亲这么说,也不敢再还嘴。 李清照这才说道:“姻缘之事,也不需强求。婉儿诗词书画俱佳,还应找个琴瑟相和的才行。” 程夫人赶紧道:“老身正是此意。” 李清照是个爽利人,立刻给程夫人说了几个名字,介绍家世背景皆是世家公子。 程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如痴如醉。后来更是有些挑花眼。 王公子诗书传家,家里出的都是清贵官人,婉儿若是嫁进去,自家便也摇身一变,算清流人物了。 赵公子家中出了三位宰相,即便是蔡太师也要给他们家几分薄面,若是婉儿嫁进去,子孙富贵便无忧了。 刘公子虽然出身差一些,但刚刚考中榜眼,前途无量。而且夫家差一些,也好把控,婉儿嫁过去须是不用受婆家的气。 这些公子各有各的好,程夫人也有些举棋不定,言说:“这等大事,我却应该和婉儿爹爹商量一番。” 李清照则劝道:“这夫君,还是要让婉儿自己来挑。” 程夫人却道:“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好坏?我若不给她把握,怕是会走了眼。” 李清照则道:“自己挑的,即便不是良配,也怨不得别人。夫人挑的,不怕以后落得埋怨吗?” 程夫人自不认同李清照说法,但现在算是有求于人,不敢出声反驳,只能点头应承:“赵夫人言之有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李清照大概看出程夫人意思,便借机出言道:“不若过几天我办个诗会,召集青年才俊过来,到时候夫人也掌掌眼。” 程夫人自然高兴应允。却不知那诗会是打算在阳谷县办的。 第168章 易安居士访公廨 翌日一早,李清照自己出了府衙,带着一个侍女骑着毛驴到了通判公廨,递上名刺求见帝姬。 公廨的门子,看李清照那毛驴三白一黑的品相,就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不敢怠慢,立刻请入门房等候。 李清照安静等待,不久就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从内宅跑了出来。 见到李清照,先是认真打量一番,随后赶紧行礼,说道:“易安居士到访,可惜帝姬不在府上,宋中官命小人过来告知,帝姬素慕居士风采,若是居士愿意等待,中官便命人去寻帝姬回来。” 李清照看着小太监模样,就知道也是自己的粉丝。便想着从他口中套些话出来,于是问道:“天波杨府的女将军可在府里。” 那小太监正是李文博,他听说是李清照来了,求着赵妍儿给了他回话的差事,听李清照发问,立刻回答道:“在的。” 李清照却又问:“我听说杨将军是帝姬贴身护卫。怎么帝姬出去了,杨将军却在?” 李文博知道自己失言,好在他跟随赵妍儿也有段日子,反应变得快了不少。连忙道:“杨将军今日休沐,自有别人护卫帝姬。” 李清照这才点点头,说道:“妾身自然愿意等帝姬回府,不过却有一请求,还望中官通融。” 李文博道:“居士请讲。” 李清照道:“还请中官通禀一番,看妾身能不能与杨将军见一面。” 李文博虽然不知道李清照为什么要见杨真儿,却也答应下来。引着李清照前往花厅等候。 李清照趁机问道:“不知中官如何称呼?” 李文博立刻道:“我叫李文博,木子李,文化的文,博学的博。” 李清照被李文博的自我介绍逗得抿嘴一笑,说道:“真是个好名字。” 李文博心灵福至,说道:“居士若是写诗,有机会的话提我一句。” 李清照却是不解:“这又是为何?” “千古留名啊。”李文博嘀咕了一句,又笑着对李清照说:“我一直喜爱居士的诗句,若是居士有诗词能提我一句,我自然欢喜的紧。” 李清照喜欢这种天真率直的人,心道:“看来帝姬身边也不全是宋铁那种坏人。这个小太监就不错。若是宋铁真被婉儿整倒了,这个小太监做帝姬贴身内侍正好。” 两人各怀心思到了花厅,却见赵妍儿一身男装,正坐在主位,起来和李清照见礼。样子极为恭敬。 李清照这位有才学的奇女子,赵妍儿也是极为尊敬的。但李清照先入为主,认为宋铁是个淫贼太监,自然不给她好脸色。 反而主动和李文博说话:“李中官说喜欢我的诗词,却不知最喜欢哪首?” “居士叫我小李子就行。”李文博客气的说道,“要说最喜欢哪首,自然是‘生当作人杰,死……’” 李文博话还没说完,正端茶喝水的赵妍儿便被呛了一口,大声咳嗽几声,掩盖掉李文博的声音。 被这一闹,李清照没听清李文博说得是哪首,便又追问道:“哪首?” 李文博还想说话,赵妍儿却开口道:“小李子,我想起了厨房还给帝姬炖着燕窝,你去看看火候。” 李文博被赵妍儿这一指使,才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首诗是靖康之变后李清照写的。现在的李清照还没写那诗。意识到自己差点闯祸的李文博赶紧脚底抹油,顺便也将杨真儿叫到花厅。 李清照看出宋铁是故意支走小李子,心中对宋铁的印象又坏了几分,心道:“这个宋铁果然是小肚鸡肠,定是嫉妒我和小李子说话,才将他支开。” 虽然不屑宋铁人品,李清照却也无可奈何,一会儿杨真儿过来,李清照便将注意力转移,认真打量了杨真儿那漂亮的脸蛋,和英武的身姿,忍不住赞叹道:“当真是女中豪杰。” 杨真儿谢过李清照夸奖。李清照便对宋铁说道:“妾身素来敬重杨家忠义,有几句女儿家的体己话想和杨将军说说。不知宋中官可否行个方便?” 赵妍儿没理由拒绝,只能起身回避。心里明白这李清照对自己印象不佳,八成就是那程小姐撺掇。也不知道这位程小姐到底算是自己的脑残粉还是小黑子。 出了花厅,赵妍儿便回了卧房,却见佘彦质还坐在镜子前,一脸愁容。 佘彦质见赵妍儿进来,脸色更加委屈。赵妍儿刚在李清照这边碰了钉子,自然不放过佘彦质,问道:“你怎么还没换好衣服?” 佘彦质反问道:“之前你说只穿一次女装,怎么今天又让我穿?你说话不算数。” 赵妍儿却无所谓地道:“我可不强求你。但你可想好了,现在李清照就在外面等着见帝姬。你若不穿女装出去应付,她回去跟程家一说,咱们这边露了馅,没准你可就扳不倒程万里了。那这东平府百姓可要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佘彦质被逼无奈,强忍着委屈说道:“你出去,我这就换衣服。” 赵妍儿可不愿意错过欣赏美景的机会,笑道:“我替娘子更衣。” 佘彦质道:“用不着。” 赵妍儿道:“唉,既然如此,我也省事,可是一会儿你别求我梳头。” 佘彦质换装后自然要将头发梳成妇人的样式。可是这事儿自然不敢劳动侍女,只能由赵妍儿来伺候。 佘彦质咬咬牙,反正两人已经同床共枕了许多时日,便不再在意赵妍儿,更衣梳头不在话下。 这边李清照见宋铁退走,环视一周,确定没人偷听才对杨真儿说话:“杨家都是忠义之士,杨将军却因何为虎作伥?” 杨真儿与李清照初次见面,却听她这样说话,忍不住反问道:“夫人怎敢如此贬低我家殿下。” 李清照连忙笑道:“将军却是误会了,妾身说得不是帝姬殿下。而是帝姬身边的奸佞。” 杨真儿一脸不解。 李清照便道:“将军在殿下身边日久,难道看不出那宋铁是个表里不一的吗?” 杨真儿:完啦!殿下的马甲被人看穿啦! 第169章 易安居士会帝姬 李清照将宋铁如何背着福柔帝姬调戏程婉儿的事情说给杨真儿。然后又劝诱道:“杨将军忠心帝姬,若让此等奸贼留在帝姬身边。一来早晚败坏帝姬名声,二来帝姬也是貌美女子,岂不是也被此贼暗中觊觎?” 她却不知,若宋铁真的对程婉儿出手,杨真儿就是那个帮宋铁按住程婉儿手脚的帮凶。 嗯,被害人佘彦质表示,那晚若不是杨真儿站在自己书房门口。自己怎么会被那丧天良的家伙逼问出真身。 赵妍儿最佳帮凶听出李清照对自家小公主有所算计,便顺着李清照话说:“夫人说得可是真的?” 李清照信誓旦旦的说:“绝无虚言。” 杨真儿立刻摆出一副嫉恶如仇的面孔,说道:“若是如此,我定要禀明殿下,处置了宋铁。” 李清照立刻道:“将军莫急,妾身且问你,你与宋铁,帝姬更信任谁?” 杨真儿自信道:“我贴身护卫殿下,殿下自然更信任我。” 李清照却说:“那殿下吩咐谁的差事更多一些。” 这话一出,杨真儿也装出迟疑的模样。 李清照这才说:“就算殿下对你二人同样信任。将军没有证据,贸然向殿下进言,而那宋铁巧舌如簧,殿下未必会信你。” 杨真儿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夫人所言极是。” 李清照见时机成熟,便将自己和程婉儿的计划告诉了杨真儿:“所谓眼见为实,咱们让殿下亲眼看到宋铁的真面目。还怕殿下不处置他吗?” 杨真儿表面上对这计划加以赞扬,心中却暗道:“这种计划与妍儿那些计谋比较,简直漏洞百出,肤浅至极。” 摸清了李清照的谋划,又敷衍了她几句,却见赵妍儿一脸狗腿相的牵出一位宫装美人。 杨真儿定睛望去,却震惊的呆立当场。 这这这……这不是驸马吗?他他他……他怎么穿了殿下的衣服? 赵妍儿轻咳一声,唤醒脑子被干冒烟的杨真儿。然后对着李清照说道:“殿下驾临,还不行礼?” 李清照被佘彦质那绝世容颜震惊,也是一个愣神。被赵妍儿一说,才回过神来,赶紧行礼。 佘彦质也是知道易安居士才名的,不敢充大,连忙还礼说话:“妾也是仰慕易安居士久矣,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清照连道不敢:“殿下新唱的词牌一传到淄州,我便着了迷,特地让家中歌姬连唱三天,歌姬最后都恼我坏她嗓子了。” 李清照言语夸张幽默,佘彦质礼貌的附和笑了一下。 宾主落座,李清照又道:“不知今日妾身可有耳福,听得殿下亲唱的新曲?” 佘彦质赶忙道:“却要居士失望了,这几日嗓子不舒服,不能唱曲。” 李清照面露失望之色,叹道:“却是妾身没有耳福了。” 佘彦质道:“居士就在淄州,以后应该还有机会。” 李清照则趁机道:“今日得见帝姬真容,妾身惊为天人,只想着多与帝姬亲近。不若咱们一同办一个诗会。也让山东子弟见识帝姬风采。” 佘彦质自然不肯,说道:“妾平素喜静,见到生人便说不出话来。” 李清照对赵妍儿京中事迹早有耳闻,只当她是推脱。便说道:“殿下若是不愿见太多生人,便只与我和程小姐见面,其他人我们自去应付。”边说边给杨真儿使眼色让她帮忙劝说。 杨真儿便开口道:“刚刚夫人与我说过这事儿,诗会地点就在阳谷县,正好殿下可以在火庄庄子上居住。” 李清照赶紧加把劲道:“那阳谷县有个景阳冈,风景秀美,是个不错的去处。却因冈上闹大虫,寻常人不敢游玩。倒是去年的时候,有个好汉打死了大虫,才安定下来。咱们正好去那边欣赏美景。” 佘彦质还是不愿意,赵妍儿见杨真儿也出言劝谏,知道其中定有隐情。便也道:“殿下,易安居士盛情难却,您还是恭敬不如从命。” 佘彦质见赵妍儿已经拿了主意,便只能答应李清照的邀约。 而这一幕看在李清照眼里,自然是帝姬殿下被小人蒙骗,唯小人侍从的铁证。 忍不住感叹:“这宋铁之奸诈,堪比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 李清照达成目的,便开始与“帝姬”闲聊。越聊越发现“帝姬”才华横溢。文章典故、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最后忍不住说道:“只可惜殿下是女儿身,又是天家血脉。若是寻常士子,怕是早就高中进士了。” 在场之人,除了李清照,皆忍不住心中暗道:“嗯,不但会高中进士,还会被钦点探花。” 李清照这次的拜访,算是宾主尽欢。送走了李清照,杨真儿便向赵妍儿汇报了李清照的计划。 赵妍儿听了说明,忍不住笑道:“还真是横生枝节。” 佘彦质赶紧趁机道:“现在是咱们斗倒程万里的关键时候,切莫再出意外。我看那什么诗会,还是称病不要去了。” “去。”赵妍儿斩钉截铁的打消佘彦质的奢望,说道,“马上就要扳倒程万里了,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莫要让他起了疑心。” 佘彦质内心里抵触,却拗不过赵妍儿。赵妍儿也看出了她的情绪,便起身道:“娘子,咱们回房。” 佘彦质只以为赵妍儿是带她回房卸妆,不疑有它,便乖巧的跟了上去。 杨真儿也下意识的跟上,却见赵妍儿偷偷挥手示意她不要跟着。杨真儿只好硬生生止住了步子。 心中难免腹诽:“呵,贵人们真会玩。” 佘彦质跟着赵妍儿回房,刚坐到梳妆台前,却见赵妍儿转头就关上了房门。 见赵妍儿那蹑手蹑脚的样子,佘彦质便预感不好。刚想说话。却见赵妍儿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俯下身来,将脸和她靠近,然后指着镜子道:“娘子真漂亮。” 佘彦质看向镜中,却见一个英俊少年英姿飒爽,一个柔美娇娘貌美如花。好一对佳人公子。 佘彦质做了十几年的男子,却从没发现自己还有如此柔弱的一面。但想起母亲的教诲,她立刻从自己的美貌中走了出来。恢复了眉宇间的英气。 刚想推开赵妍儿,却发现赵妍儿已经转过脸来,两只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说道:“来,叫声‘夫君’听听。” 第170章 火庄巧遇案中人 却说李清照回了府衙,将事情告诉程婉儿,程婉儿便立刻与她一起操办起诗会。 诗会动用的人手不少,自然惊动了程万里。 程万里心中却有些疑问。根据之前的线报,福柔帝姬根本不在东平府,而是去蜀中养什么猫熊去了。 原本自己女儿去拜见,说是见到帝姬,他只以为是佘彦质找人假冒。自己女儿年幼,涉世不深,被蒙骗了过去。可这易安居士却是大家族出来的,焉能认不出贵人气度? 程万里心下生疑,但眼看对付佘彦质大事就要近了,却又不想节外生枝。便将此事按下。吩咐家人全力操办诗会。 只待佘彦质和宋铁将心思放在诗会上。到时候自己一举功成,扳倒佘彦质。 有了知府的支持,诗会很快就筹措起来。 赵妍儿带着佘彦质去了火庄布置,也正好看看已经赶来的杨宁淼。 杨宁淼依然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言谈举止之间多了几分沉稳与自信。 赵妍儿知道,这是他经营店铺,管理人员从而养成的上位者气质。杨宁淼简单汇报了火庄募兵和练兵的情况。 “练兵的事情不难,殿下教给我的鸳鸯阵虽然复杂。但属下将人定岗定责,上手起来倒也快。”杨宁淼道,“这些禁军又都是会走军阵的,现在已经练到阵型稳定的水平了。” 鸳鸯阵是赵妍儿根据记忆复原的大明戚少保经典阵法。适合小规模作战使用。 当然,这个阵法也经历徐宁和杨宁淼等将领的改变。 原本的鸳鸯阵是12人一队,杨宁淼则根据现在宋军10人一火的编制改成了10个人。 此阵前排两名刀盾兵。刀盾兵左右各一名狼筅手。所谓狼筅,乃是在长枪的基础上在枪头附近多增加几个附枝。虽然降低了长枪使用的灵活性,但附枝有很好的阻敌作用。可以减少新兵上手难度和对敌时的恐惧心理。 狼筅这种兵器打造还需要时间,好在徐宁用钩镰枪进行了替代,竟然与鸳鸯阵适配程度颇高。 刀盾手背后是火长和弓弩手,再后面则是四名长枪手。 听说鸳鸯阵初成,赵妍儿哪里还坐得住,立刻要杨宁淼演练。 杨宁淼也不啰嗦,立刻带着众人校场点兵。 校场在火庄村北。出村便是。这里也被开辟成为营寨。赵妍儿护卫分作两队,一队百人。每十天一轮换,当值的在东平府守卫帝姬,休沐的则在火庄训练休息。 到了校场,赵妍儿和佘彦质主位正坐。火庄训练的百人卫队则开始列队。十人一火站立,正好站了十排。 这十火刚好为一队,没有队正,当值时听命于徐宁、休沐时受杨宁淼节制。 杨宁淼侍立在赵妍儿身侧,上前挥手,一名赤膊壮汉,立刻击鼓传讯。 一通鼓后,十火士兵各自分开,结成鸳鸯阵,以木棍包裹厚棉布充作刀枪互相攻伐,演示鸳鸯阵法威力。 第一场演练结束,杨宁淼又令击鼓传讯,二通鼓响起。鸳鸯阵立刻分裂为二。 每五人一组,火长充作弓弩手。成了一刀盾、一钩镰枪、二长枪、一弓弩的形式。 杨宁淼立刻解释道:“此乃鸳鸯阵变阵,两仪阵是也。” 佘彦质看出门道,点头道:“此法可应对战斗减员和鸳鸯阵被冲散的情况。” 阵仗演练完成,赵妍儿点头嘉许,吩咐道:“今晚加餐吃肉。” 在场军士立刻欢腾起来,高呼“万福”。 佘彦质心道:“赵妍儿果然是有些手段,以前在西军,要让军士如此欢腾,只有赏赐银钱才行。现在只是吃肉便能取得如此效果,也是出奇。” 军营中自有大帐,赵妍儿一众人去了主帐,也不另看餐食,就从大锅饭菜中按照士兵饭食盛取,在主帐中食用。 李文博自然不会错过拍马屁的好机会。说道:“殿下与兵同食,吃得如此粗糙食物,真是爱兵如子的典范。” 赵妍儿对李文博翻了个白眼,抓起一个炊饼咬了一口,骂道:“我最注重士兵饮食,你却说食物粗糙,成心和我作对不是?” 李文博不知道卫队里的事,赶紧又将话拿了回来,咬了一口炊饼,故作惊讶地说道:“是我刚才没注意,现在一吃这馒头,却是好吃,暄软可口,细嚼之下还有一股麦芽甜味,当真好吃。” 赵妍儿又纠正道:“这是炊饼,馒头是有馅的。” 李文博赶紧又道:“就是,如此香甜,我还以为加了糖馅。” 李文博将众人逗笑,也就揭过此节。杨宁淼说道:“为了做出如此可口的炊饼,我特地从阳谷县中请了高人来。” 赵妍儿道:“炊饼做得不错,应该有赏。” 杨宁淼立刻起身去伙房,叫来一个少年,那少年十几岁的年纪,低头给贵人行礼,但两个眼睛滴溜乱转,透着一股子精明。 赵妍儿问道:“炊饼不错,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会做的?” 那少年赶紧拱身道:“回贵人的话,小人原是卖梨的,后来做了件好事,别人就传了我这炊饼的做法。” 佘彦质忍不住问道:“听起来还有一番故事。” 少年却是伶俐,一听佘彦质的话就知道他想听故事,便立刻说道:“小人姓乔,人们常唤我郓哥。原本在阳谷县街上卖时新水果,与走街串巷卖炊饼的武大关系不错。后来撞破武大妻子与人有染,告知武大。没想到武大却被奸夫殴成重伤,弥留之际将做炊饼的关键之处传授与我,想我之后有个正经营生。” 佘彦质点点头,又问道:“那奸夫淫妇可是西门庆和潘金莲?” 郓哥立刻道:“正是此二人。” 赵妍儿闻言,却和李文博对视一眼,心道:“世上还真有巧合。” 佘彦质又道:“这个案子在东平府极为出名。没想到今日遇上了案中人。” 赵妍儿则故意问道:“我听闻武大郎的兄弟武松已经在梁山落草,你为何不去投他?” 郓哥赶紧道:“贵人说笑了,小人是个良民,家中还有一个病鬼老爹要养,怎么敢去落草?” 赵妍儿点点头,勉励道:“如此,你就在这好好干,把炊饼做好,以后也是前途无量。” 郓哥拜谢退出,杨宁淼却有一问:“殿下为何如此重视这炊饼?” 第171章 福柔帝姬建义塾 “殿下为何如此重视这炊饼?”杨宁淼问道。 “你莫要小看这个炊饼。”赵妍儿拿起一个炊饼,举着说道:“一个炊饼首先代表的是这支队伍的态度。炊饼和其他的食物不同,老面发酵,若是不用心,味道就是酸涩干瘪。若是用心,便是现在这副模样。成本相同,区别就在用心。” 这是在讲道理。佘彦质心中不屑,暗道:“这人又在骗人,一个炊饼哪有如此多的门道。” 赵妍儿又道:“另一点,军士训练量都不小,虽然都是吃惯了苦的人,但为将者不能真将军士当做牲口。但凡是人,在这个时候,吃一口好吃的炊饼,不但能缓解疲劳,心情也会变好。比打赏银钱更能让士兵齐心。” 佘彦质心中还是不服,觉得一个炊饼哪比得过银钱。他虽然是将门出身,但却也没体会过下层士兵的集体生活。杨宁淼却是真的迷信赵妍儿,将她的话记在心里。 赵妍儿见众人听得入神,又说道:“论及军事,我不如诸位,所以只能想些花招,保障后勤。” 徐宁立刻道:“殿下谦虚了,以殿下才能,若是领兵,必然是一代名将。” 这就是拍马屁了,赵妍儿不会傻的将这话当真。众人说笑几句,赵妍儿又问:“之前说招募兵勇,几日下来却并不见许多啊。” 杨宁淼道:“属下惭愧。募兵一事进展却是不佳。” 募兵确实有难度,赵妍儿之前也分析过,这个年代的士兵社会地位低下,就是落魄的泼皮,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当兵吃饷。 这倒是个问题,赵妍儿思索一番,说道:“我打算在火庄建立一个私塾,诸位觉得如何?” 徐宁立刻道:“这是好事,火庄也有十几个小孩子,让他们在私塾入学,若能出个进士,也为帝姬善举扬名。” 杨宁淼则问道:“却不知私塾和募兵有什么关系?” 赵妍儿道:“我是想建座武塾。”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佘彦质说道:“朝廷公办武塾尚且招不到人,咱们在小村子里建一个武塾又怎会有人?” 赵妍儿道:“此武塾,分文武两科,武科生源不愁,军中火长之上,全部强制入学。士兵有想学者也可进入。文科则必须是我部军士亲眷才能入学。” 佘彦质还是不明白,说道:“你是想用文科入学名额招人入伍?可是你这小村私塾,又有什么吸引力?” 赵妍儿这才道:“文科我打算请两位先生,一位易安居士教授诗词。” 佘彦质点点头:“易安居士的诗词绝佳,可是又有什么人会为了自家子弟学诗词而跑来当兵?” 赵妍儿又道:“我还没说第二位老师。” 佘彦质却不觉得什么老师能让这私塾声名远播。 赵妍儿见她脸色,便轻笑道:“这第二位就是通判大人您,就教授时文。” 佘彦质听得此言,心中不由暗骂:“我真傻,我早该想到,这坏人又怎会放过我?” 李文博立刻附和道:“此计甚妙。由新科探花郎教授时文,不敢说全国,但东平府一地,凡有想读书出头的人家,还不挤破头来入学?” 在座除出了佘彦质这位读书人,都觉得赵妍儿的计划十分巧妙。 佘彦质很想反对,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反对的余地。 徐宁抓住时机,上前拱手道:“还请殿下为此私塾赐名。” 赵妍儿想都没想,就说道:“就叫清北义塾。” 佘彦质纵使博学,也不知道清北一词的典故,于是问道:“这名字所用何典?” 赵妍儿道:“没什么典故,只是我觉得好听。” 对于在场众人来说,帝姬说好听,那就是好听。徐宁为首,自是一片叫好。 倒是李文博心中感叹:“我穿越前还在为上清华还是上北大苦恼,这下好了,不用选了。” 等众人说完恭维的话,赵妍儿又嘱咐杨宁淼:“还有一个小三才阵,要尽快练出来。” 小三才阵也是鸳鸯阵变势,一火十人可以分成三人一个小队进行作战。主要还是在乱战之中。阵型彻底散乱或减员严重之时。 任意三人组合作战,一人防御、一人主攻、一人策应,三人亦可互换职司。 杨宁淼道:“这小三才阵却是不好演练。鸳鸯阵中各司其职,长枪手只须练长枪,所以属下用这些时日就能练成。那小三才阵,灵活多变,但一名士兵要同时训练刀盾、长枪、弓弩和钩镰枪。所耗费时日倍增。” 赵妍儿想了想,问道:“一个月可能成功。” 杨宁淼道:“或许能成。” 赵妍儿道:“军中不言或许。” 杨宁淼立刻道:“属下必将此阵练成。” 赵妍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许诺道:“军中耗费钱粮诸务,尽管找李文博来要。” 安排好诸多事务,赵妍儿回主宅休息。佘彦质则有些闷闷不乐。待卧室中只有两人,佘彦质便主动说道:“你总是承诺我不再女装,如今却是一而再,再而三。” 赵妍儿却又拿她开玩笑:“谁叫娘子生的如此美丽?” 佘彦质却没笑,只道:“还请殿下放过我。我的身份如果暴露,那可是欺君之罪。殿下让我女装,无疑是在玩火。” 赵妍儿见她认真,表情也严肃起来,说道:“你本就是女子,又何苦为难自己?” “只怪我的命不在自己手中。” 命这东西确实难说。佘彦质出身佘家,也是富贵世家,可却从小要女扮男装。这事情说得轻巧,但其中付出的苦痛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赵妍儿抓起她的手,轻轻抚慰,说道:“你即是我的娘子,我怎会不为你考虑?不瞒你说,我敢让你穿女装,便已经想到帮你恢复女儿身的办法了。” 佘彦质还是有所疑虑,说道:“可是我要恢复女儿身,佘家那边……” 赵妍儿却反问道:“你连童贯都不怕,却还怕佘家吗?” 佘彦质一愣,随即说道:“我敢对抗童贯,乃是为了心中大义。佘家,佘家毕竟是我家族……” 赵妍儿叹了口气,如此佳人也要受封建专制思想的迫害,实在可怜。她知道一时半会转变不了佘彦质的思想,只能轻抚着佘彦质的玉手安慰。 佘彦质:她是不是在非礼我? 第172章 妍儿巧言编故事 关于自己娶的娘子非要让自己叫她相公,还经常非礼自己这件事情。佘彦质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这娘子虽然是个坏人,却并不惹人讨厌,佘彦质还能勉强默默忍受。 尤其是在她第二次女装之后,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她的一些想法正在悄然改变。 赵妍儿摸着佘彦质玉手,认真的说:“改变你的处境并不是难事,但我还想借此改变更多女孩子的处境。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佘彦质从未见过这坏人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好奇的问道:“要怎么做?” 赵妍儿说:“现在还不能完全告诉你。但是我已经差不多完成第一步了。” “第一步?”佘彦质问道。 “对,第一步。”赵妍儿说,“我写了部戏。” 佘彦质实在想不到戏和改变女子处境有什么关系。 赵妍儿松开佘彦质玉手,从梳妆台旁边拿起一个本子递给佘彦质,说道:“你看过就知道了。” 那本子十分朴素,封面上写着“女驸马”三个字。 佘彦质立刻意识到,这是赵妍儿为自己写的戏。她翻开本子认真读了起来。 剧本讲的是一个名唤妍儿的大家闺秀,为救自己含冤入狱的心上人李郎,冒充男子身份进京赶考,却高中状元,被钦点为驸马。 一番波折后,开封府的包青天查清冤案,还了李郎清白。同时皇帝得知此事,感念妍儿重情重义,将妍儿收为义女,并且赐婚给李郎。 故事十分简单,佘彦质用了半个时辰就已经看完,然后合上本子,郑重其事的对赵妍儿行了一礼。说道:“殿下才华,当世无双。” 赵妍儿赶紧谦虚道:“娘子谬赞了。”然后又纠正道:“请娘子喊我夫君。” 佘彦质又是一阵脸红,但是想着赵妍儿为自己竟然写了一出戏,难免感动,就硬着头皮道:“夫君,这出戏中有几处唱段,却没写词牌,难道是新词牌?” 赵妍儿赶紧道:“不是什么新词牌,只是一些民俗唱词。” 佘彦质连忙道:“夫君,可愿意唱来?” 赵妍儿也不忸怩,挑出最着名的一段,唱道:“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赵妍儿的歌声响起,佘彦质沉醉其中,如果说女驸马这个故事和她有七分相似,那这段唱腔却是诉说她九分的事迹。 赵妍儿清唱一曲,再回头,曲中人已经泪流满面。 “夫君此曲,甚是好听。” 这夜佘彦质在赵妍儿的安慰中入睡,仿若真正的夫妻一般。 至于谁是夫谁是妻,还重要吗? 一夜好梦,第二日赵妍儿就骑马前往了景阳冈。 景阳冈上风景秀丽,自从老虎被武松打死,行人便多选此路同行。一则确实方便,二则看看那打虎场景,也满足自己猎奇的心态。 赵妍儿到了冈上,李清照家中小厮已经摆开茶炉,众人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品茶闲话。 一行约莫十六七个少年男女,皆是山东地区的官宦子弟。 赵妍儿到来,先给众人行了礼,道歉说:“我家殿下想要应约前来,奈何府中护卫阻拦,说这景阳冈是一夫当关的地势,无法为殿下提供有力保护。殿下又不愿意扰民清场,所以就派我前来赔罪。” 这些官宦子弟自然不敢对帝姬有所不满,但对这内侍却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见程婉儿对这内侍颇有些不喜。 赵妍儿也没与这些子弟一般见识,反而亲自煮茶,说道:“我家帝姬为表歉意,特意吩咐我给诸位煮上一杯伯牙绝弦。” 伯牙绝弦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有不少子弟也都曾品尝过民间的翻版,今日能够品到正版,对赵妍儿的态度明显有些缓和了。 众人讨论诗词歌赋,又难免议论这打虎一事。 程婉儿说道:“却不知是怎样一位好汉,竟徒手打死一只大虫。” 赵妍儿见缝插针的说道:“那打虎英雄武二郎,乃是在下师兄。确实是位好汉。” 程婉儿当面开怼道:“你师兄是好汉,却不见得你就是好汉。” 赵妍儿倒显得绅士,不与程婉儿一般见识,而是给在场众人讲起来打虎的经过。 “那日师兄喝了酒,走到景阳冈上,只觉得浑身燥热,便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赵妍儿讲的绘声绘色,指着众人休息的石头,又说道,“没准就是诸位坐的这块。” 众人看向坐下石头,觉得应该就是如此。 赵妍儿又道:“所谓龙从云,虎从风。那老虎未至,便有一阵凉风袭来。也幸得如此,我师兄被风一吹,酒也醒了大半。隐约感觉到草丛中似有异动。” 赵妍儿讲着故事,随手指了一边草丛,现在已是秋天,草木枯黄,却也有半人多高。正巧这时刮了阵风,草丛晃动,众人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更有胆小的小姐,有些害怕的往一块靠了靠。 赵妍儿又道:“我师兄立刻握住随身携带的哨棒,警惕的看着草丛,稍等片刻,却见一只老鼠,慌不择路的从草丛中跑了出来。” 赵妍儿语气略松,众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然后,一只吊睛白额大虫猛地从我师兄背后扑了过来。”赵妍儿声音陡然拔高,一指众人身后。 众人刚刚松了口气,又关注着草丛那边动静,被赵妍儿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有几个小姐几乎叫出声来,其他人也惊恐的看向背后。 众人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程婉儿忍不住抱怨道:“你这内侍,好生可恶,故意吓我们不成?” 赵妍儿则拱拱手说道:“讲故事而已。” 李清照却觉得有意思,说道:“中官继续讲。” 赵妍儿又讲了武松打虎的经过,怎么打断了哨棒,老虎的三个绝招之类。现在实景重现,赵妍儿甚至将老虎在哪个位置被打死指给众人看。 众人见猎心喜,便起身四处寻找打虎留下的蛛丝马迹。甚至有人从旁边的大树上找到了疑似老虎的爪痕。 见众人玩得开心,李清照便说:“一会咱们下到景阳冈那边,去吃一口那‘三碗不过冈’的好酒。” 众人皆是赞同,正说话间,却见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挑着担子从冈下走来。见到一众公子小姐,便过来说道:“小人行脚卖些水酒,几位贵人可要品尝?” 赵妍儿皱了皱眉头,这荒郊野岭来个卖酒的,难免让人生疑。 却有好事的公子问道:“你这莫不是打虎英雄喝的那‘三碗不过冈’?” 小二道:“正是此酒。” 赵妍儿立刻怀疑的问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小二道:“这哪算巧?自从武二郎打虎以后,便时常有人到景阳冈游览,小人每日都要挑酒去景阳冈售卖。” 赵妍儿没想到现今商家也懂旅游经济。李清照则笑道:“这可好了,咱们就在打虎的地方喝这酒,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小二却道:“娘子说错了,此处虽也是景阳冈地界,但打虎是在另一个山坡上。” 闻言,众人皆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赵妍儿。 第173章 真假难辨市井间 赵妍儿刚才故事讲得多么绘声绘色,现在就应该有多尴尬。 好在《赵氏绿茶观察手册》上有明确的记载。 只要自己觉得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赵妍儿立刻干咳两声,说道:“小二哥莫要胡说。我师兄武二郎分明说的就是此处山岗。” 那小二却用有些鄙夷的目光打量了赵妍儿一番,然后对着李清照等人拱手道:“几位客官可要当心,这景阳冈上常有人冒充武二郎亲眷,兜售虎骨、虎鞭之类。都是假货。” 赵妍儿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却被这小二当成骗子。 怎么?那些卖假货的影响你诚信经营了不成? 但一个卖酒的小二,赵妍儿自不会与他计较。程婉儿则抓住机会,故意问那小二:“你是说人假,还是货物假?” 小二道:“货自然是假货,多是骆驼骨和牛鞭冒充。人嘛,比货更假。那武二郎家中只有一个哥哥,却被奸夫淫妇害死。此事人尽皆知,那些人冒充人家亲眷,也不怕损了阳寿。” 小二哥的话让程婉儿十分满意,鄙夷的看了赵妍儿几眼,开口问道:“宋中官真的是武二郎的师弟吗?” “如假包换。”赵妍儿答道,“我们师父周桐乃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怎会有人敢冒充他的弟子。” 程婉儿却说:“我倒是知道有人胆大包天。”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在说赵妍儿也是假冒武松师弟。 赵妍儿不置可否,程婉儿便更加得意,立刻吩咐丫鬟出钱买下小二的两担子酒。小二哥欢心的去了,又贴心的给众人指了真正的山岗。 众人谢过小二,打算移步真正的景阳冈。程婉儿则吩咐下人舀酒给众人分。 “这酒既然号称三碗不过岗,大家便少喝一些。”程婉儿模样得意,故意不让人给赵妍儿上酒。 众人心理上还是倾向程婉儿,便也没人出来给赵妍儿台阶。赵妍儿正乐得不用饮酒。自然没有意见。 众人喝了一碗酒,觉得这酒就是普通水酒,没什么劲道。有胆子大的公子便要挑战三碗。 程婉儿劝道:“听说这酒初喝没什么味道,但后劲很大。大家还是少喝些为妙。” 但胆大的人总是富有挑战精神,尤其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心里想着“我打不了老虎,还喝不了三碗酒吗?” 于是就真有人壮着胆子喝了三碗。 三碗下肚,那人竟没什么醉意,便又有几个少年大胆尝试,于是达成三碗不醉成就。 有胆大的自然就有胆小的,尤其是那些大家闺秀,怕喝醉了失仪,便没有尝试。 李清照自然不在此列,痛快畅饮一番,只是喝了三碗后略皱眉头。 有四个少年公子喝了三碗酒,竟全然无事。便有年纪小的得意道:“看来我等酒量也能称一声好汉。” 李清照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饮此酒并不觉得有劲道。口味也难说好。这三碗不过冈徒有虚名。” 李清照如此说,少年人便也不再觉得自己酒量如何,纷纷点头称是。 一众人等便下了这道山岗,向着真正的打虎景阳冈走去。 望山跑死马,原本以为山岗不远,但众人也废了些功夫。走了约莫三刻钟才到冈下,却见树木丛生,比刚才那处山岗更加偏僻。 道边却有歇脚酒肆,门口立着酒旗,上书几个大字“三碗不过冈”。 “嘿!”一个少年忍不住道,“原来这家酒肆就在此处。” 另一个少年道:“不如咱们去砸了它招牌。” 少年人朴素的认为这“三碗不过冈”的名不副实是虚假宣传,就应该将那招牌给砸掉。 李清照却道:“商家宣传,纵有夸大,只要不算伤天害理,倒不必深究。你们若真是砸了招牌,便是断了人家一家人生计。” 少年公子们接受教诲,拱手答谢李清照。但有一人却道:“咱们不砸他招牌,却要再去他店中痛饮三碗,说上几句让他羞臊的话。” 李清照知道,他们这个年纪正是不惹是生非就难受的时候,也只能放纵他们做些不过分出格的事情。 众人进了酒肆,自有店小二迎了上来,却不是那送酒的小二。不能出言讥讽,干脆出言道:“给我们每人上三碗酒水来吃。” 小二道:“好叫客官知晓,小店这酒水烈性,有三碗不过冈之称。还请客官三思来喝。” 众人道:“我们自有分寸,你尽管上酒。” 小二看众人衣着,就知道是惹不起的贵人,只能依言上酒。 酒水摆上,原来喝过酒的少年立刻举碗痛饮,扯开嗓子咕咚咕咚就是一碗。 可是刚刚一碗下肚,有的少年便觉得浑身燥热起来,更有甚者碗都拿不稳,“铛”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酒怎么回事?”、 喝了一碗酒的人只觉得脚下没跟,更有心思细腻的说道:“莫非是黑店?” 护卫小厮赶紧上前搀扶自家公子,李清照走上前来,拿起酒水来闻了闻,又问道:“你们这酒怎么和之前味道不一样?” 小二见这阵势也有点懵逼,这些人衣着富贵不像是来讹钱的。可是一进门就咕咚咕咚喝酒,闹这一出又是怎么个事情? 掌柜见了此等情景,也赶紧迎了上来,解释道:“诸位客官,小人家的酒确实烈了一些,不然也不会有那三碗不过冈的美誉。几位公子只是醉酒,休息片刻,解酒后自然好了。” 李清照便问:“我们刚刚在外面也喝过你家的酒水,却不是这个味道。” 掌柜道:“客官说笑了,我家酒水从不在外面售卖,诸位又怎么在外面喝过?” 程婉儿听掌柜想耍赖,立刻气愤的说道:“你家小二挑着酒水在岗上贩卖,我等刚刚买过,你又如何耍赖?” 掌柜这才恍然大悟,说道:“您说的那人名叫王二,乃是左近的泼皮。这景阳冈出名后,他就一直冒充本店小二挑便宜淡酒去冈上售卖。” 听了掌柜的话,赵妍儿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刚刚叫嚣着喝酒的人自然面上无光。程婉儿的脸色也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还是李清照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一遭真是百转千回,倒是叫我等见识了市井百态,程小姐那钱花的不冤枉。” 这是在给程婉儿台阶下,程婉儿自然顺坡下驴,嬉笑一番揭过话茬。 赵妍儿却不打算放过她,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刚刚有人还在质疑我武松师弟的身份,如今真相大白,是不是该给我道歉?” 第174章 帝姬别院演好戏 让程婉儿给她心中天下第一坏的大坏蛋道歉,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好在有李清照岔开话题:“中官这句‘假作真时真亦假’端是一个好句,可有下句凑成一对?” 赵妍儿不知道这句出处,想来是搞了诗句穿越的乌龙,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随口说的,怎当得起易安居士称赞?” 这一番话又将话题转移,赵妍儿要在李清照面前保持风度,便不再揪着程婉儿不放。 倒是程婉儿心里又把这大坏蛋骂了一顿。 众人在酒肆中略微休息,便又去了真正的景阳冈,只是这次游览的虽是真的打虎之地,但众人却是没了之前的新奇劲和兴奋劲。 毕竟心情这种东西,宣泄过一遍后,就再难调动起来重新来过了。 众人意兴阑珊,赵妍儿便说道:“帝姬在阳谷县有一处宅院,最近在排一出戏曲,不若诸位同去瞧个热闹。” 程婉儿立刻兴奋的问道:“是什么戏曲?” 赵妍儿道:“帝姬新写的戏曲,名叫女驸马。” 李清照却有些疑惑:“这驸马怎么会是女子?这戏有意思。” 标题里自带冲突属性,这在后世网络小说里都是百试不爽的手段,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自然更有吸引力。 年轻人总是对新鲜的事情感兴趣。赵妍儿这么一说,众人立刻进行转移,奔着火庄走去。 火庄中赵妍儿雇佣的伶人,便迎来了新戏第一场公演。 主宅院内早已布置好了戏台,佘彦质穿着女装坐在前排正位,旁边是主客李清照,其他人则被隔出去很远,隐约只能看到帝姬头上的金步摇。 虽然对于这少年公子小姐来说,没能得见帝姬真颜有些遗憾。但隐约看到帝姬仪态,也知道帝姬之美,盛名之下确有其实。 虽有遗憾,但这遗憾很快便被台上的戏曲冲淡。 整场戏不到一个时辰,换算成后世的时间,大概就是一个半小时。时间不长不短正好。看的众人颇为入神。 此时的戏剧还颇为杂乱和单调。而赵妍儿这出女驸马却是后世戏曲大浪淘沙出来的沧海明珠。 戏曲完毕,演员上台谢幕。李清照便带头打起赏来。一阵喧哗热闹,帝姬便悄然离场。 赵妍儿则宣布道:“帝姬晚上赐宴,请诸位先在宅内花园游览。”说完就狗腿一般跟着帝姬撤了。 众人由李文博领着游览,但话题还是刚刚的戏曲。 “这故事简直荡气回肠,好看好看。” “帝姬真是神人,竟能想出如此有意思的故事来。” “那唱词也只有帝姬能写出来。” “这是妙啊,唱词也是讲故事,然后又演出故事。这个戏曲,必定名扬天下。” “我等既然是第一批观看此剧的,以后也有炫耀的资本。” “今天可真是美妙,倒要多亏了易安居士召集我等雅集。” 花花轿子众人抬,李清照赶紧说道:“还是多亏帝姬,不但与妾身一同召集雅集,还写出如此好的戏剧。但那段唱词韵律便是能传世的经典了。”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只有李文博心中暗笑,帝姬确实唱功了得,但说起音乐创作,还是她穿越的朋友够多。 这个够多却是很重要。赵妍儿都不用跟李文博解释,反正李文博觉得是田思锦教的,田思锦又觉得是李芸娘教的。 众人游览花园,佘彦质则匆匆回了房间。赵妍儿跟上,却见佘彦质已经垂泪。 赵妍儿最见不得女人哭,赶紧出声安慰:“娘子怎么哭了?” 佘彦质已经对娘子的称呼脱敏,默认一般的应承道:“虽然看过剧本,但那戏剧演出来又是一番滋味。” 赵妍儿只能再安慰几句。佘彦质却又有些担心的问道:“这部戏堂而皇之的演出。会不会有人怀疑我就是女驸马?” 赵妍儿道:“娘子放心,越是离奇,人们便越不容易相信。” 佘彦质还是有些忐忑,她倒是不担心赵妍儿会坑她。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个算是共谋者。 赵妍儿表现出来的大胆和担当,让佘彦质有些佩服,忍不住说道:“我以为殿下多有心机,却没想过也有大胆的一面。” 赵妍儿反问:“有心计和大胆是相反的意思吗?” “倒不是说相反,但细心的人往往谨慎。殿下此番行事……有些孟浪了。” 赵妍儿喜欢与佘彦质开玩笑,便说道:“若是胆子不够大,又怎么能重振夫纲?” 佘彦质忍不住脸红:“我看你就会用言语调戏我。” 两人一番说笑,便到了晚宴时分。 帝姬赐宴,与李清照、程婉儿等一些女眷一屋。李文博则招待男子在另外一处。 这个时代,男女分席十分正常,但有些少年郎却对驸马不出来作陪有些微词。不过更多的人倒觉得驸马不来正好。 “我们还都没入仕。与通判大人交往,难免拘束。通判不来,咱们倒落得自在。” “可惜,我还想跟通判大人请教些时文。” 男子这边话题转变的快,一会儿就说起了别的事情。 女子这边却拘束许多,帝姬虽然俊美如天上的仙子。但这位仙子可能住的是广寒宫,那清冷的气质让众人觉得温酒都有些凉了。 一顿饮宴差点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典范。 时间不早,程婉儿便悄悄给李清照使眼色。然后李清照又给一旁护卫的杨真儿使眼色。 三人一通眼色暗号,也不知道互相是否都理解了意思。 反正程婉儿觉得自己的计划是时候开始了。于是她开始假装有些头晕。 李清照立刻问道:“婉儿怎么了?” 程婉儿道:“奴有些不胜酒力。” 李清照便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福柔帝姬”。 贵人饮宴,自然早就准备好客人酒醉休息的房间。佘彦质立刻吩咐道:“宋铁,你送程小姐去客房休息。” “宋铁”笑脸领命,让侍女扶着程婉儿出去。 李清照看出“宋铁”笑容中的期待,心中仍是有些担心。暗道:“可要保佑婉儿不出意外啊。” 目送程婉儿离开,李清照便在心中默算时间,两人约定一刻钟后,李清照便带着福柔帝姬去救护程婉儿。却没想到程婉儿刚走,福柔帝姬也站起身来,说道:“我也有些不胜酒力,诸位且先饮宴,我去休息一会儿再来。” 李清照立刻喊道:“不可。” 第175章 知府小姐戏中官 福柔帝姬若是去休息了,一会儿李清照又怎么带她去撞破宋铁恶事? 可是她没想过福柔帝姬身为主人,也会退场,急忙出声阻止:“不可。” 福柔帝姬停下脚步,略微皱眉,疑惑的问道:“易安居士可有指教?” 李清照一时找不到说辞,只能胡说道:“我与帝姬非常投缘,只想着多和殿下亲近,出言无状,还请帝姬见谅。” 福柔帝姬这才舒展开眉头,笑道:“承蒙易安居士欣赏,不若居士随我去房中休息,今日我们便抵足而眠,探讨诗词。” 佘彦质这话说出,在场女子无不羡慕二人。无论是和福柔帝姬,还是和易安居士抵足而眠。在场众人都是愿意的。 李清照却不愿意,福柔帝姬卧室距离客房甚远,若真去了那边,怕是没办法再回来搭救程婉儿。 于是李清照说道:“帝姬抬举,妾身受宠若惊。只是帝姬卧房也是驸马卧房,我却不好进去。” 福柔帝姬面露难色,杨真儿借机说道:“不若殿下送易安居士去客房,清谈片刻再回房休息,以尽地主之谊。” 杨真儿是福柔帝姬亲信,福柔帝姬自然听信于她,点头称是。 李清照也在心里给杨真儿竖了个大拇指,心道:“这位女将军反应果然够快,如此一来倒让我省去请帝姬去客房的麻烦。” 议定此事,福柔帝姬和李清照便去了客房。只是路过程婉儿客房的时候,却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吸引。 这边程婉儿装作醉酒被送回了客房。侍女将程婉儿放在床上,“宋铁”果然屏退了侍女,关上了房门。 程婉儿心里紧张,盘算着若是宋铁动手,她应该怎么拖延时间。那宋铁却并不着急,反而坐在床边没了动作。 程婉儿便悄悄睁开眼偷看宋铁状况。却见宋铁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便立刻闭上眼睛。 宋铁道:“程小姐,装醉骗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程婉儿知道自己被这坏人识破,只能睁开眼睛,向宋铁的反方向坐起身来,紧张的说道:“你这坏人,故意屏退侍女,难不成要对我图谋不轨。” 宋铁却说:“我要对你不轨,早就有机会动手,何苦等到现在?不瞒程小姐说,之前我对你却有好感,只是那日被你指责后,痛定思痛,决定从此做个正人君子。” 程婉儿自然不信宋铁鬼话,心想:“这宋铁八成是想骗我说改过自新,骗取我信任后再图谋不轨。” 只是现在易安居士马上要引帝姬前来,若是不能抓住宋铁非礼于她的现行,又怎生是好? 于是程婉儿故意道:“其实那日之后我也有些后悔。” “哦?”宋铁轻挑眉头。 程婉儿便硬着头皮道:“其实中官你的相貌俊俏也是当世无双。我甚至想,能够站在帝姬身边就应该是中官这等样貌。” 宋铁赶紧说:“小姐谬赞了。” 程婉儿又道:“思前想后,我倒是觉得,如果是中官你的话,也未必不行?”程婉儿说这话极为羞耻,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几乎细若蚊蝇。 宋铁便故意问道:“什么未必不行?” 程婉儿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是与中官你成了好事,未必不行。” 宋铁却故作惊慌地从床上站了起来,退后几步,震惊的说道:“程小姐莫非戏耍于我?” 程婉儿硬着头皮道:“我自是真心实意,又怎么会戏耍与你?” 宋铁道:“在下一届阉人,怎么能得小姐欢心?” 程婉儿道:“你虽是宫人,但相貌自不必说,我也听说过你智计无双的事迹。尤其今日,我不信你,却被骗去了钱财。怎叫我不服?” 宋铁连忙道:“这也只是略有好感,小姐说什么与我相好却是夸张了。” 时间紧迫,程婉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宋铁面前,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努力表现的极为真诚的说道:“宋哥哥,奴家真的喜欢你,你的霸道让奴家甘之如饴。只想着和你成就好事。” 程婉儿不相信宋铁这种淫贼到嘴的肉还能不吃。于是干脆拉住宋铁袖子,往自己怀里抱。 宋铁却一把推开程婉儿,义正言辞地说道:“程小姐,请自重。” 程婉儿没想到宋铁真就能坐怀不乱。但她现在箭在弦上,一不做二不休就又过来撕扯宋铁。反正一会儿帝姬来了,两人衣衫不整便是。 “宋哥哥,你就从了我。” “不要,我只是一介宦官,程小姐你就放过我。” “本小姐既然想得到你,怎么会放过你?” “你再这样我就要喊救命了。” “你喊啊,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两人正在撕扯,却听门外一声娇喝:“真儿,踹门。” 房门便硬生生被人从外面踹开。福柔帝姬带着李清照和杨真儿正站在门外看着衣衫不整二人。 程婉儿吓了一跳,看向李清照,立刻用眼神询问:“你们怎么来早了。” 李清照眼神回应,仿佛在说:“我们来的比你想象中的还早。” 程婉儿却不敢耽误,立刻按照事先预演,跪倒在帝姬脚边,哭诉道:“殿下,那宋铁竟然轻薄于我,求殿下为我做主?” 福柔帝姬却是冷笑:“程小姐真是好手段,求爱不成却反咬一口,是何道理?” 程婉儿被福柔帝姬说的一愣,再次看向李清照。李清照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等与帝姬,在你说‘宋哥哥,奴家真的喜欢你……’那句就到了门外,之后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程婉儿听了李清照的话,如遭雷击,呆愣在了当场。 现在程婉儿是进退不得。认下自己心仪宋铁自然是奇耻大辱。但是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帝姬相信与否暂且不说,却是坐实了自己谋算帝姬的罪名。 李清照知道这件事情还是怪自己没有在准确的时间将帝姬带到,但她也万没想到,屋内是程婉儿勾引宋铁的大戏,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婉儿尚还年幼,宋……宋中官相貌着实讨喜,一时被迷惑也情有可原。”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和盘托出她们的计划,只会让帝姬对她们更加不信任,所以只能找一个这样的托词。 程婉儿堂堂知府小姐,心仪一个奴婢,也算是抬举他。只要说服帝姬家丑不可外扬,想来问题不大。 李清照心中正盘算着,却见那宋铁双手捂着衣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对帝姬说道:“殿下,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o(╥﹏╥)o 第176章 易安居士落彀中 程婉儿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应该是宋铁轻薄她被殿下抓个正着,现在怎么成宋铁受了委屈? 但是看着殿下那冷淡中透着怜悯的目光,程婉儿羞得再也没有脸面开口,心想:“若今日保不住清白,干脆一死了之。” 好在李清照还在旁边,见宋铁那副样子,她也抢先开口道:“宋中官,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宋中官谅解。” 宋铁哭唧唧道:“我知道,我只是一个阉人,可是殿下常说,阉人也是人。我这才自强自立,敢于任事。现在竟然被一女子轻薄……我……我真没用,干脆死了算了。” 这就有点过分了,程婉儿还没寻死觅活,怎么宋铁先要轻生。 但是帝姬好像很吃宋铁这套,亲自扶住宋铁,说道:“你且安心。我素知易安居士和程小姐为人磊落。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然后又转头对李清照说:“宋铁虽是宦官,但我却将他当做亲人看待,还请易安居士主持公道。” 李清照又能怎么主持公道?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驾前,自然要请殿下做主。” 帝姬仿佛就在等这句话,立刻道:“既然如此,就让二人结为夫妻,如此便也全了程小姐心意,保了宋铁清白。” 程婉儿和宋铁异口同声喊道:“不要。” 宋铁又马上解释道:“奴婢只想今生今世伺候殿下一人,不想与别人产生什么因果。” 程婉儿气得暗自咬牙:“怎么让你娶我却成了为难你似的。” 帝姬便问宋铁:“你又待如何?” 宋铁道:“刚才一时受辱,没了分寸。现在想来我一个轻贱之人,哪能责问贵人。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宋铁都这么说了,程婉儿立刻觉得就这么算了也挺好。 但李清照心里却暗道:“好一个智计百出的宋中官,这一条以退为进用的确实好。” 帝姬果然不允,说道:“我都说了,我将你当做亲人看待,你如何又自轻自贱。”然后又对李清照说:“既然宋铁不愿追究,那就让程小姐给宋铁公开道歉。” 虽然是帝姬的命令,但程婉儿打定主意,宁死也不会给这阉人道歉的。 李清照自然也不愿意,若是道歉还可以,但是这个公开,无疑就是公开程婉儿非礼宋铁的事情。这对程婉儿的打击确实比杀了她还要狠。 李清照道:“这个公开就没必要了?” 帝姬却道:“我一直认为,做错了事情要勇于承担责任。若是程小姐不愿意公开道歉,那便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处。” “虽然……但是……”李清照被帝姬强硬的态度怼的无所适从。 杨真儿却在这时开了口:“殿下,末将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帝姬道:“但讲无妨。” 杨真儿道:“末将听闻,驸马爷与程知府素有政见不合。若程小姐对宋内侍道歉,怕是会让人觉得帝姬故意刁难程小姐。有损殿下威名。” 李清照再度暗暗给杨真儿竖了大拇指。庆幸当初找个内应的正确。 帝姬还是极为信任杨真儿的,可是也不愿意宋铁受委屈,便说道:“真儿觉得应当如何?” 杨真儿立刻道:“私下道歉便可。” 宋铁立刻插嘴道:“不用道歉也行,反正奴婢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阉人。哪天若是冒犯了贵人,打死也无不可。” 帝姬面露惭愧之色,说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平日教你自信自强,只遇上这一件事情便都抛到脑后了吗?” 二人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样。杨真儿只得再度进言道:“不如让程小姐在其他方面补偿宋中官一番。” 李清照立刻就说:“该当如此。就让婉儿赔偿宋中官银钱,了结此事。” 程婉儿肯定是不乐意的,可是她又怕事情真传扬出去,别人把她当做是喜欢太监的变态。便只能哑巴吃黄连。 而宋铁却是不依不饶:“难道奴婢的脸面是可以用银钱来买的吗?” 事情又陷入了僵持,杨真儿再度献计,说道:“帝姬最近不是要办一个义塾吗?现在正发愁缺少有名望的先生任教。我听说程小姐常参加文会。不如就让程小姐为义塾请几位名师过来。为帝姬解忧,想来宋中官也是愿意的。” 杨真儿如此说,若宋铁再开口拒绝,倒好像是他把自己的感受看的太重,不愿意为帝姬解忧一样。 宋铁怎么会做那种傻事,立刻强颜欢笑道:“若是能为殿下解忧,奴婢万死莫辞。” 帝姬这边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也点头允可,问道:“却不知程小姐能够请到哪位名师?” 这一问却把程婉儿给问懵了。她是经常参加文会,但多是讨论诗词歌赋,对私塾要教的科举之事根本就不关心。与那些能写时文的先生并不熟悉,如今又上哪里聘请名师? 李清照也知道她的尴尬,便说道:“家夫对时文倒是有些研究,我回去拜托他过来任教如何?” 程婉儿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李清照,觉得还是李姐姐对自己最好。 宋铁却刁难道:“赵大人一州太守,又怎么有时间来教学,怕是不行。” 杨真儿见帝姬似乎认同宋铁说法,赶紧回答道:“却不用麻烦赵大人。现在不就有一位诗词大家在此吗?” 众人便将目光投到李清照身上。 “我?”李清照有些疑惑,“我一个女子……” 帝姬立刻道:“女子怎么了?易安居士诗词不说是当世无双,但也绝对是顶尖的存在。来我义塾教授诗词最合我心意。” 李清照还想推辞,却见宋铁打算出言反对,便立刻改口应承道:“承蒙殿下不弃,妾身自当尽力而为。” 这件事情就算定了下来,两方都觉得达成了谈判目的,各自松了口气。 如此一闹,众人也没了闲谈的心情,各自回房。帝姬又特地嘱咐杨真儿照顾李清照二人休息。 杨真儿刚刚坑了二人,心中有愧。但又想起赵妍儿分派角色时说:“真儿不用有心理负担,没准回头她们还会谢你。” 杨真儿便只能面色如常的指挥下人给二人铺了床,道过晚安,正要告退,程婉儿却叫住了她。 “今日多亏女将军搭救。”程婉儿道,“谢谢啊。” 第177章 转运史巡东平府 程婉儿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搭进去一个李清照。第二天一早便急匆匆的回了东平府。 李清照对火庄的生活倒是感兴趣,又对自己即将开始的教师生涯充满了期待,便决定在火庄住些时候。 佘彦质却没有办法再冒充帝姬陪在李清照身边。而是要赶回东平府。 因为东京西路转运使田大人已经到了东平府府衙。 这个时代的路,类似后世省一级别的单位。但也有些不同。 此时的基本行政单位是县,再往上则是州、府、军一级,类似后世的市。但路这个级别的单位,主要还是承上启下,并没有明确的省长之类的官员。 转运使一开始只掌握一路财赋,后来就兼领考察地方官吏、维持治安、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如此便实际上成为一路之最高行政长官。 再之后虽然陆续设立了提点刑狱司、安抚司等机构分割转运使的权力。但还是习惯以转运使为最高长官。 转运使田大人也是进士出身,来到东平府后先是会见东平府官员,然后又邀请东平府致仕官员、学界高望之人共同饮宴。 田大人来得突然,佘彦质赶不上白日里公堂拜见,便只能赶着回去参加晚宴。 如此,正好与程婉儿同行。 看到一身男装骑马的“帝姬”殿下,程婉儿之前的挫败感顿时横扫一空。也是换上一身劲装跟着佘彦质快马加鞭。 两人进了东平府城,却不好再策马狂奔,尤其是佘彦质,现在莫名的怕被人看到模样,便下马改乘马车。 程婉儿一路上见帝姬高冷,快马之下没机会搭话,现在共处车厢,便主动开口道:“殿下现在可是厌恶与我?” 佘彦质知道这位程小姐只是赵妍儿罪恶一生中坑害的可怜人之一,便觉得应该待她温柔一些。于是说道:“程小姐不要多想。少年人总是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若总是回想少不更事时的所为,怕是一辈子都要羞愧的不敢出门。” 程婉儿听帝姬口风如此,心情不由大好,心道:“我家殿下果然心胸大度,善为人着想。”这么一想,程婉儿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试探着问道:“殿下可有不愿回忆的事情吗?” 佘彦质心中吐槽:“都说了不愿回忆,你还问。”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赵妍儿,不由恶向胆边生。说道:“若说近来有些不愿回忆的事情,那便是大婚那日睡迷糊了从床上滚下去的事情。” 佘彦质颠倒黑白胡乱说了一通,心中颇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感。程婉儿也觉得今天来着了。 不但和爱豆独处了这么长时候,还和她成为了知心闺蜜,真好啊。 于是赞叹道:“通判大人也不知修了几世的福报,能娶到帝姬这样的娘子。” 这话就叫佘彦质不满意了,下意识的说道:“妾身蒲柳之姿,能嫁给英明神武的探花郎,是妾身的福报才对。” 程婉儿立刻撇了撇嘴,正义直言:“殿下怎可妄自菲薄?佘通判纵然长相俊秀、才华横溢、家世良好。但比相貌,奴家不信佘通判能比得过殿下。就算是平分秋色。但论及才华,佘通判纵有探花之才,却怎及帝姬新唱词牌和编演新剧?这可都是千古留名的事情。不然今日记得多少古人诗词,又记得几位古时的探花郎?更遑论血脉家世。” 佘彦质被程婉儿这么一说,甚是觉得郁闷。怎么就成了我配不上赵妍儿了? 想到赵妍儿那副的得意面孔。佘彦质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用那以进为退把戏。让赵妍儿接着在自己面前夹着嗓子扮淑女多好。何苦让她暴露本性。 两人说话间到了通判公廨,佘彦质下车道谢,程婉儿想要下车恭送,却被佘彦质制止。说道:“你我交往,不分上下,才是真朋友。” 佘彦质自然是怕人看到她和知府小姐交往过甚,传出闲话。 程婉儿却被那句真朋友感动的一塌糊涂,虽然留在车上,但也掀开车帘行礼道别。 佘彦质送走程婉儿,正要转身回府,却见董平从公廨旁边的小巷走了出来。佘彦质自然认得这位兵马督监,于是抱拳行礼道:“都监怎么在此处?” 董平敷衍的抱拳回礼,说道:“正巧路过,看见通判大人回府,过来打个招呼。” 佘彦质笑道:“都监大人客气了,不如来我公廨喝杯茶。” 董平立刻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才爱喝什么茶。我只喝酒,就不陪通判大人了。”说完再度敷衍行礼,往程婉儿马车方向走去。 董平一直派人监视佘彦质动向,今日转运使大人巡视至此,召见官员,却不见佘彦质到场。他这才知道佘彦质也外出巡视州县。结果他派来监视的人竟然没有察觉动静。 董平这才亲自跑来,教训了负责监视的兵士,又正好看见佘彦质回府。其他的倒没注意,却看到了送佘彦质回府的马车上坐着程小姐。 董平当即愤怒,心道:“这些大头巾的花花肠子可是真多。程万里之前还说考虑我与程小姐婚事。现今程小姐却与佘彦质勾搭到了一起。” 这个时代,男女同乘马车已是说不清的事情。更何况两人有说有笑甚是亲密的样子全被董平看在眼底。 董平特地跟着马车又走了一路,到了知府衙门,确定那车上就是程小姐。心中再难压抑心中愤恨。 骂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我等着。看我将你们丑事抖露给那福柔帝姬,你们又如何是好?” 心中怨恨佘彦质,又把程小姐骂了千百遍,这才回府准备晚间转运使大人的宴会。 佘彦质回府也略微修整更衣,便装出席晚宴。晚宴就在知府府邸,一众官员入座。佘彦质探花郎风姿,自然惹得在场众人关注。 几轮把酒诗话,东阿知县梁正趁机对佘彦质说道:“转运使大人既然来了东平府巡查,彦质兄为何不趁机举告程万里?” 佘彦质道:“还不是时候。” 梁正则道:“怎么不是时候?今天整个东平府官员皆在此处,现在举告正不愁有人暗地里做手脚。” 佘彦质道:“现在饮宴,又怎么说正事?” 梁正板起了脸,问道:“是通判大人撺掇我等举告程万里,如今事在眼前却一再推脱。难不成是通判大人怕了知府大人?” 第178章 佘通判举告上官 少年人最是受不得激将法。佘彦质立刻说道:“我既为一府通判,召集同僚共同举告不法。又怎会不敢告发?我将梁兄引为知己,梁兄却不解我的为人,真是笑话。” 梁正立刻换了一副脸孔,陪笑道:“我自然知道彦质为人,却不知一向刚正不阿的佘通判,怎么如此畏首畏尾。” 佘彦质道:“不瞒梁兄,我以李同德案告发程万里,人证自然就在眼前。那物证却被李同德藏了起来。我命他取来查看,他却需要些时日。程万里堂堂知府,咱们要举告成功,自然要人证物证俱全才对。” “原来彦质是为此事担忧。”梁正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不瞒彦质,那物证现在已经在我手上。” 佘彦质深感意外,开口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梁正分说道:“李同德昨日就已经寻回了物证,想要送给通判大人,通判大人却出去巡视。今日适逢转运使大人驾临,李同德也觉得机会难得,便将物证送到了我的手中,若通判大人赶不回来,这举告之功便是梁某的了。” 佘彦质在东平府和程知府斗法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帝姬到了东平府后,有不少官员被迫站队。梁正对外则是铁杆的通判一派。 所以紧急情况下,李同德通过梁正告状也是合情合理。 佘彦质见梁正如此上心,便故意说道:“既然梁兄要此功劳,小弟也不是什么小气人。梁兄自去举告便是。” 梁正说得自然不是真心话。他心里清楚。正是因为佘彦质多日不见举告的动静,程万里才特地请转运使大人走这一遭。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佘彦质正义告发程万里这一阵东风。转运使大人就可以立刻坐实佘彦质诬告上官的罪名。梁正怎么会真抢这份“功劳”? 梁正笑道:“我与彦质玩笑,咱们还是速速举告。” 佘彦质这才正色道:“现在虽然有了李同德证据,但帝姬曾经嘱咐我要仔细检查核对。梁兄还请将证据交给在下,在下回去核对后再做举告。” 梁正再次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我也想到此处,所以接下证据后,就找了几个账房幕僚,共同核实了证物。账目真实无疑,那童贯做出此等恶事,其罪可诛。” 梁正话说得肯定,但佘彦质明显还有些犹豫。毕竟这件事情过于顺利了。 转运使田大人上赶着上门,就坐在主位等着佘彦质举告,被告程万里低眉顺目的坐在下首等着举告。一应物证梁正都帮他核对好了。 甚至梁正还告诉他,李同德也被安排在府外,随时等着转运使大人召见。 一切都准备好了,佘彦质却还是有些犹豫,说道:“此事重大,一时之间,我还没有准备。还是回去与帝姬商议一番才好。” 梁正立刻道:“那日我说彦质惧内,本是玩笑话,难道真就无意说中了?” 佘彦质赶紧道:“梁兄不知,帝姬身边有一智囊,乃是算无遗策的高人,我还是向她讨教一番再做定夺更稳妥。” 梁正知道佘彦质说的是内侍宋铁,现在这一番安排,正是打佘彦质一个措手不及,若真放他回去找宋铁商量,只怕宋铁会识破这是陷阱。 于是道:“看来彦质是信不过我梁某咯?” 佘彦质自然解释道:“我视梁兄为学长,怎么会信不过梁兄。只是今晚饮宴,多喝了几杯,只怕出首举告说不清事情,反倒耽误正事。” 梁正立刻道:“彦质放心,这不还有为兄在吗?你若说不清,我却没醉,自然可以帮忙陈说。” 佘彦质确有几分醉意,还想出言推辞。 梁正心想:“你醉了正好,我等也好对付你。”便道:“你既然信得过我,怎么在大事面前畏畏缩缩。好不爽利,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话正戳中佘彦质痛处,佘彦质皱眉思索,觉得此事应是出不了差池,这才咬牙道:“好,那我这就举告。” “好。”梁正立刻道,“彦质真乃好汉也。”又关心问道:“我等具名的状表彦质可带在身上。” 佘彦质拍了拍自己怀中,说道:“如此重要物件,自然随身携带。” 年轻人自有气勇。梁正给佘彦质倒了杯酒,两人一饮而下,就起身向主位走去。 佘彦质私下联络过的官员,看到通判大人与梁知县谈话,便早就暗自关注这边的动静。 待看到通判大人豪饮一杯,脚步飘忽的向转运使走去,便知道是要出首举告。 连连伸出大拇指鼓劲,纷纷言道“好样的”“精神点”“别丢份”之类鼓励。 佘彦质在众人的鼓励中,挺直腰板,带着几分醉意走到转运使田大人面前。躬身行礼,说道:“田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转运使大人都快等一个晚上了,见佘彦质终于气势汹汹走来,立刻摆着一张和善的笑脸问道:“佘通判有何要事?” 佘彦质义正言辞道:“下官要举告东平府知府程万里程大人草菅人命、祸害良民。” 此言一出,在场不知内情的人无不震惊,程万里则依然老神在在。因为他知道,佘彦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赢了。 田大人面色如常,问道:“佘通判莫不是喝醉了说胡话?” 佘彦质道:“下官清醒得很,所言皆是实情。” 田大人何等细致心思,问佘彦质是否喝醉,就是怕他借酒装疯,一会不承认自己是真心举告上官。 得到了佘彦质回复,田大人立刻正色道:“可有陈说诉表?” 佘彦质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子,双手递给田大人。田大人客气的双手接了过来。只见那折子做工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折子上更有火漆封口,封口上还有福柔帝姬印信。这是几乎代表着福柔帝姬在为佘彦质的举告行为背书。 田大人心思又动,暗笑这佘彦质初出茅庐,以为加上帝姬背书,便能给上官施加压力。殊不知这帝姬印信正好可以作为证物,待他举告失败,正好牵连帝姬。 一念至此,田大人便没有拆掉火漆印信将折子打开。而是双手捧着折子拜了一拜。说道:“帝姬印信在上,本官就先不打开了,若是查明实情,此表便直送御前,现在还请佘通判口述其中内容,” 在场都是当官的人精,听田大人言说帝姬印信,程万里、梁正这些知道内情的遍猜到了田大人的心思。 而佘彦质却一副完全没想到田大人会让自己背诵诉表内容的样子。酒精上头之际,头脑竟有些混乱。 只得转眼求助一旁的梁正。 第179章 诬告上官佘彦质 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呢。 以佘彦质考上探花郎的脑子,甭说是背诵自己写的诉表了。就是别人写的,他第一次看,读个遍也差不多能背下来。 可是现在酒喝了不少,脑子终究是转的慢了。 不过梁正觉得,喝酒也未必不是好事。 若不是佘彦质多喝了几杯,没准自己还真不好撺掇他做出如此轻率的事情。 话说这佘彦质到任通判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众官员饮宴。见他这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梁正也不得不感叹天意如此。 于是上前代替佘彦质陈说:“佘通判一上任就开始针对知府大人进行调查,获得线索后找到了在下,让在下共同署名举告知府大人不法。所以在下也对诉表内容略知一二。若是通判大人一时紧张,下官倒是可以代为陈说。” 田大人说道:“自无不可。” 于是梁正就将李同德案内容说了一遍。田大人假装听得认真。待梁正说完,便厉声询问程万里道:“程知府,你可认罪?” 那模样像是立刻就要将程知府下狱一般。 程万里立刻委屈道:“这些举告,完全是无稽之谈,下官平日兢兢业业,却遭此诬陷,还请转运使大人为下官做主。” 田大人这才问道:“可有证物?” 梁正立刻捧出李同德账本,递给田大人。说道:“此乃佘通判搜集的证物,暂时放在我手中,还请大人过目。” 田大人粗略翻看,又道:“这么一看,兹事体大,可有人证苦主?” 梁正又道:“苦主李同德就在府衙外等候,大人随时都可召见。” 田大人立刻道:“速速请来。” 转运使亲卫立刻去请人。不多时李同德便被带了上来。 在场众人都是东平府的大人物,自然认得这位东平府前首富。见他衣着寒酸,立刻交头接耳了起来。 李同德执大礼相见,田大人则温和笑道:“李员外莫要多礼,今日请你过来,就是听你陈说冤情。你尽管直言,本官定会为你做主。” 李同德感动万分,立刻又将自己被程万里做局侵吞家产,被害死两个儿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他说完,各自有感。程万里却立刻站出来道:“好你个李同德,你失了军粮,耽误了前线大事。本是抄家灭门的罪责。本官念在旧情,回护于你。保全了你和两子性命,现在却反来诬告陷害与我,当真是恩将仇报。” 李同德面露愧疚之色,硬着头皮对田大人说:“小人绝无虚言,还请转运使大人明察秋毫。” 田大人将李同德表现看在眼底,忍不住心中赞道:“这个李员外倒是个好戏子。表情细微之处,对扮演的角色还真是拿捏的到位。” 然后说道:“李员外放心,本官定会查清真相。”又对程万里道:“你只说自己冤枉,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话说?” 程万里道:“所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还请大人让我看一看那物证,一辩真假。” 田大人便将物证递了过去,说道:“这些书证记录有上下打点所用账本,也有与你程万里的通信留存。你尽管看清楚。” 程万里正要伸手去接,却被佘彦质一把推开。佘彦质许是醉酒,力量分寸掌握的不好。用力之下竟将程万里推倒,摔了一个狗吃屎。 眼看程知府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田大人刚想责问。佘彦质却抢先道:“田大人当心,这些证物交到程万里手中,万一他暴起毁灭证物,咱们如何来得及阻止?” 这话将田大人的责问之词给憋了回去。佘彦质有此担心也不无道理。但田大人心里清楚,程知府专门命人伪造的这些证据,又如何肯自己毁了。便道:“佘通判多虑了,程知府若敢当面毁灭证据,岂不是在众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佘彦质却还是担心。 被摔的七荤八素的程万里被下人搀扶着起身,他年事已高,被这一摔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好在他的头脑还算清晰,强忍着疼痛说道:“若是本官毁了证物,田大人尽管按照佘通判举报的罪责发落本官。” 佘彦质道:“你既然做出那等草菅人命的恶事,我等怎会再信你。” 田大人却劝道:“佘通判莫急,如今这么多人看着,还能让他赖账吗?” 佘彦质还想再说,田大人却已经将证物交给程万里。虽然意外频出,但田大人还是要坚决地继续往下走剧情的。 毕竟田大人也有一个成为李员外那样优秀演员的理想。 程万里忍着疼痛,粗略看了物证,然后按照剧情哈哈大笑起来。只是这一笑牵动伤势,后半段变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田大人皱着眉头问道:“程知府因何发笑?” 程万里道:“我笑陷害我之人的愚蠢。” “哦?”田大人十分配合的哦了一声。 程万里立刻道:“大人请看,这账目中记载了今年年初给童枢密亲随刘虞候送银子的数额,又有年初刘虞候写来的信件。” 田大人看了这些内容,不解的问道:“这又如何?” 程万里道:“这厮只知道童枢密身边有位刘虞候,却不知道,刘虞候去岁已经战死沙场。又如何在今年年初与他通信?”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佘彦质立刻道:“这怎么可能,只凭你一面之词,就颠倒黑白不成?” 程万里道:“阵亡将士皆有名录上奏朝廷,此事一查便知,我又如何颠倒黑白。这些所谓证物,错漏百出,只要仔细核对,定能找出更多问题来。” 事已至此,程万里自然不会信口雌黄,经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便知道今晚形势逆转了。 田大人便转向李同德,问道:“程知府所言应是不虚。你可知构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李同德瞬间慌了神,连忙道:“小人不敢构陷朝廷命官。” 田大人却不依不饶的问道:“今日东平府群贤毕至,皆可以证明你刚刚举告程知府的事情。而这些书证就在本官手中,一查便知真假。你还敢狡辩不成?” 李同德被逼入死局,已经无法狡辩,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哭喊道:“大人饶命。是佘通判指使小人诬告知府大人的。” 第180章 一脸无辜佘通判 “大人饶命。是佘通判指使小人诬告知府大人的。”李同德哭天抢地的声音喊出。在场众人全都将目光投向了佘彦质。 佘彦质还是一副醉酒模样,好像根本意识不到形势已经逆转,危机正向他袭来。 梁正却在此时跳出来说道:“大人,这李同德说话反复无常,一副小人嘴脸,切莫听信他的诬告。” 李同德立刻道:“小人已经说了实话,小人一个东平府小民,又怎么分得清那许多官场人物,都是佘通判教小人写的。” 田大人听了李同德说法,连连点头,显然是已经认定佘彦质罪责。 梁正立刻又逼问李同德说:“空口无凭,你如何就说是佘通判指使你?” 程万里则在此时登场,说道:“既然是贪赃枉法,我等又怎会蠢到给李同德留有书信?此事一看便知有假。佘通判却联络官员以此举告于我。只怕是想赶走了我好坐着知府的官位。” 梁正和程万里几人一唱一和,就是为了坐实佘彦质诬告上官的罪责。这些都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自然天衣无缝。 实则李同德一案真伪,现场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立刻明白了这就是知府大人,甚至是转运使大人给佘彦质设的局。 聪明的中立官员,如阳谷县令之流,已经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站队佘彦质。而那些曾和佘彦质联名举告的官员皆是暗自后悔,同时想着要不要像梁正一样倒戈一击。 而此时,梁正已经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佘彦质说道:“彦质兄啊,我知道你素来骄傲,有上进之心。却怎么做出如此糊涂事来。你可要知道,诬告上官乃是重罪,就算你是当今驸马,转运使大人又如何敢姑息于你。” 佘彦质也彻底傻眼。这梁正翻脸当真比翻书还快。他痛心疾首一番后,立刻对田大人抱拳道:“大人,下官受人蒙蔽,也跟着举告知府大人,实乃罪该万死,还请大人处置。” 梁正这一番坦然认罪,倒是衬托的佘彦质像个妥妥的小人。 田大人立刻道:“梁知县只是被人蒙蔽,心怀正义的举告,本官又怎能苛责?梁知县以后擦亮眼睛,身为一方父母,要更加持重才对。” 梁正立刻躬身受教,又转向程万里,说道:“下官在大人手下任职,却错信小人,还请大人责罚。” 程万里也大度的说道:“梁知县切莫多虑,你素有贤名,又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被小人利用也是情有可原。以后再接再厉,帮助老夫将东平府治理的海晏河清才是正理。” 几人演技爆棚。李同德为奸贼所迫,诬告自己恩人,愧疚万分,却也是被逼无奈。梁正受小人蒙骗,幡然醒悟,自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梁知府宽仁大度,堪称道德典范。转运使田大人则是明察秋毫,匡扶正义,不愧为封疆大吏。 只有那卑劣无耻,靠着帝姬上位,又妄图诬陷上官的佘彦质,至今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子。 东平府官员,或是庆幸自己站队正确,或是暗自感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或是心中暗骂这探花郎徒有虚表。 众人各有心思,还是田大人最后一锤定音,对着佘彦质问道:“佘通判,你还有何话说?” 佘彦质仍然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问道:“下官不知大人在说什么?” 田大人冷笑道:“事到如今佘通判还要装傻充愣吗?” 佘彦质道:“下官实在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田大人厉声喝道:“佘彦质,你伪造证据,诬告上官,该当何罪?” 佘彦质一脸无辜的反问:“还请大人明示,下官何时伪造证据,又何时诬告上官了?” 田大人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赖?” 梁正觉得又到了自己表演的时刻,于是又上前道:“彦质兄,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认。你既然敢举告程大人,现今却不敢认了吗?” 佘彦质道:“我是举告程万里草菅人命、祸害良民。如何不敢认?” 梁正则又指着李同德说道:“可是你这证人已经在转运使大人明察秋毫之下,翻供认罪了。” 佘彦质则一脸疑惑的反问道:“我与李员外虽有几面之缘。可是今日让李员外出来举告的不是梁兄你吗?” 佘彦质的反问让梁正一怔,仔细想想,陈说案情的是梁正,将书证交上去的也是梁正,让李同德出来作证的还是梁正。 期间佘彦质确实没说几句话。 梁正反应也是极快,立刻说道:“我也是受你蛊惑……” 佘彦质却双手一摊说道:“梁知县,空口无凭,你切莫诬陷别人。” 程万里见梁正被佘彦质说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便立刻开口帮忙,说道:“驸马爷巧言令色,却不知你举告老夫的文书还在转运使大人手上吗?” 梁正也反应过来,说道:“没错,你撰写的举告知府大人的文书就在眼前,还要空口狡辩吗?” 佘彦质却道:“我举告程万里,却与李同德何干?” 程万里道:“你亲笔写的文书,怎么还能不认,当真可笑。” 佘彦质立刻反问:“程知府又怎么知道,我举告你的文书中写了什么内容?” “好了。休再逞口舌之利。”田大人叫停众人嘴炮,取出佘彦质刚刚提交的诉表,对佘彦质道:“佘通判还要狡辩不成?” 佘彦质道:“大人既然已有自己笃定的判断,便打开证明便是。” 田大人见佘彦质神态自若,心中也有些感到不对。立刻拆开火漆,打开诉表。认真读了起来。 这诉表字迹妍美、行文流畅。列举了程万里在东平府种种恶行,每件恶行都罗列了相关的证人、证物,可以说是言之有物,单看此诉表便觉得诉表内所言非虚。 只是田大人将诉表看了两遍,最终也没在上面找到关于李同德案的一字一句。 如此说来,佘彦质的举告,还真与李同德案毫无关系。 第181章 九纹龙陷东平府 众人只是悄悄观察转运使大人的表情,就知道佘彦质诉表上真的没说李同德案的事情。 再回忆刚才种种,好像真的是梁正一直在上蹿下跳说李同德案。 众人立刻又意识到事态再度反转。梁正、程万里乃至转运使田大人,都被咱们这位通判大人给耍了。 今日转运使大人亲临,就是想定下佘彦质诬告上官的罪名。可是人家佘彦质完全置身于李同德案事外。又何谈诬告? 而佘彦质举告的其他案件,且不说很可能查有实证,即便是查无实证,也可以说是风闻奏事。这和蓄意找人诬告陷害绝对不是一回事。也根本不会受到责罚。 事已至此,梁正开始慌了。若不能坐实佘彦质诬告上官的罪责,那他就成了诬告上官的主谋。而且里外都是。 若是他指使李同德造假诬陷程知府,自然是诬陷上官。若是他指使李同德造假诬陷程知府,又借机嫁祸佘通判,还是诬陷上官。 于是梁正决定再抢救一下自己,质问佘彦质道:“佘大人,既然不是你以李同德案举告,为何刚才又阻止程大人接触物证,又推了他一把?” 佘彦质笑道:“我既然怀疑程万里是恶人,自然要防范他走投无路毁坏证据。我也是好心帮梁知县你啊。” 梁正顿时哑口无言。 佘彦质却继续说道:“只可惜我受小人蒙蔽,梁兄啊,我知道你素来骄傲,有上进之心。却怎么做出如此糊涂事来。你可要知道,诬告上官乃是重罪,就算你是转运使大人同乡,转运使大人又如何敢姑息于你。” 梁正被佘彦质追问,急得嘴唇发抖,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却想不出办法,心里只剩了一句话“这都是我的词儿啊”。 佘彦质却不依不饶,继续问道:“梁兄,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认。你既然敢举告程大人,现今却不敢认了吗?” 接二连三用梁正自己的话进行追问,梁正终于撑不下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自有亲随上前抢救。一阵忙碌,在场众人也都知道,今日这场闹剧要收场了。 东平府给这位新任通判设下如此大的一个局,主审官员、自家盟友,甚至自己证人都被对方收买的情况下。这位通判大人硬生生的扭转乾坤了。 梁正涉嫌诬告上官进退两难。程知府被公开检举,也是备受打击。转运使大人刚刚一副刚正不阿要主持公道的样子,也无法对佘彦质的检举视而不见。 看来这东平府官场的风向要变了。 不得不说,梁正的陡然晕倒是步好棋。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也不论他是真晕还是假晕。 反正转运使大人借着这个引头强行中断了宴会和审判大会。 佘彦质也未紧逼此事,如今木已成舟,若是现在逼迫过紧,田大人反而不要脸面,直接含糊了此事也未可知。 今晚梁正虽然晕倒暂且揭过此事,但程万里退路却只有向后台求助摆平一条。而自己这边,自然也有后手。 不得不说,单论心机,赵妍儿确实当世无双。 佘彦质打马回府,却不知有一人也暗自看了场热闹。 双枪将董平看着程知府焦头烂额的样子,心中颇有些痛快。暗道:“好一场狗咬狗,你程万里以为纵容女儿与佘彦质苟且,便能麻痹与他,没想到赔了女儿又折兵?” 但转头一想,那佘彦质却是可恶,得了美色又斗倒了程万里,也算是权色双手。 只可怜自己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如此勇貌双全的美男子,一片真心喂了狗。 那程小姐也是瞎了狗眼,怎么就看上佘彦质那种娘娘腔? 董平心里既是恼火,又是伤心。于是吩咐牵马的马弁道:“找个地方给爷消消火。” 马弁试探着问道:“咱们去西瓦子李娘子那边?” 董平道:“正合我意。” 李娘子乃是东平府娼妓,大名叫李瑞兰,生的甚是标格出尘。有诗为证: 万种风流不可当, 梨花带雨玉生香。 翠禽啼醒罗浮梦, 疑是梅花靓晓妆。 董平带着亲随到了西瓦子,正要敲门,却见李瑞兰父亲开门出来,见了董平却是吓了一跳,当即两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董平练武之人,自是眼疾手快,一把采住李公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问道:“你这龟公,见到本官为何吓得腿软,可是做了什么吃官司的勾当?” 李公立刻小声道:“大人轻声,小人正有一事禀报。” 董平看出他鬼祟,便将他拽到一边,吩咐手下亲随也小心行事。 李公才道:“今日我家来了位豪客,乃是我女儿的老相好。后来在梁上落草做了大王。今日过来说是梁山要攻打咱们东平府,先派他来做内应,就宿在我家。现在正与小女缠绵,小人便打算去官府举告,却正遇上了都监大人。” 董平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便再度吩咐手下亲随围了李家,然后又带人进了屋。 李家是二层小楼,一楼坐着虔婆,见李公带着董平进来,连忙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看到是兵马督监董平亲至又来行礼。 董平却一挥手,问道:“闲话少说,贼人在哪里?” 虔婆道:“正在二楼我家女儿房中。” 董平自不犹豫,抽出腰刀便带人上了二楼。 李瑞兰房中,两条身影正纠缠在一起。纤细雪白的四肢抱住一个强壮的身躯。 那身躯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的让人担心下面的李娘子能否承受。肉皮上纹着九条青龙,栩栩如生,与李娘子那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视觉冲击让人血脉喷张。 那纹龙汉子正意乱情迷,哪里有防备,被董平一众人冲上来捆了个结实。兀自不服气,骂道:“你等偷袭与俺,不是好汉。可敢放开俺手脚,大战一番。” 董平对梁山匪徒却是多有了解,骂道:“好个九纹龙,今日便是栽在女人肚皮上了。”说完也不啰嗦,一挥手,手下亲卫便押着九纹龙走了。 李瑞兰也是欢场老手,见九纹龙被抓却只是抱着被子掩盖娇躯,等九纹龙被抓走,又媚笑着跟董平邀功:“奴家帮都监大人抓贼,大人可有奖赏?” 董平早就饥渴难耐,笑道:“你个妖精,本官自然好好奖赏你一番。”说完就扑向李瑞兰,引得娇笑连连。 第182章 东平知府遇转机 这一夜,有人觉得胜券在握,有人风流快活,有人却痛苦难言。 程万里收拾完府衙饮宴的残局,回到卧室休息,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自己的仕途完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童贯的性格。像程万里这种惹出麻烦来的,无论之前有多少功劳,都会被当成弃子。 被当成弃子的下场,就又是一个被吃干抹净的李员外。 对自己前景的担忧,和对过去的悔恨交织在一起,让程万里辗转反侧。 心情抑郁的他下床披了外套,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自己的书房,坐在书桌前提笔写道: 朱门酒渍浸袍红, 孽镜台前万事空。 若使黄泉通汇兑, 纸灰飞作贿阴公。 这分明就是一首绝命诗,程万里觉得,没准死了就一了百了。但心中还是有些挣扎,正犹豫不定,却听下人过来禀报:“兵马都监董平求见。” 程万里心中一惊,心道:“莫不是董平投靠了佘彦质,这是要将自己拿问下狱。”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便问道:“董平可带了手下?” 下人回报道:“董平带了几十兵马,明火执仗押着一个人犯。” 程万里心下发虚,只道押的是李同德,以为这是要过来问罪。但心中自戕的念头也没了。想着维持自己知府的体面,出了书房。 到了花厅,董平立刻上前拜见,说道:“深夜惊扰知府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程万里见董平态度,觉得不像是要拿问自己,心中稍安。便开口问道:“董将军有何要事?” 董平便将自己抓获梁山头领九纹龙史进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隐去了自己与李娘子的勾当。 听了董平的汇报,程万里心中一慌,问道:“梁山贼人真要攻打东平府吗?” 董平道:“这九纹龙史进,我大刑问过,却是只字未招。但按照那李娘子的说法,史进和她说过,梁山贼首宋江不日要带兵来攻,这史进先进城以作内应。” 消息确定,程万里反倒不紧张了,反正他这知府也做到了头,东平府再遇什么大难与他也没有干系。 但转念一想,这未必不是一个机会。于是和董平去了前衙,吩咐道:“老爷我要升堂问案。” 夜晚的知府大堂十分昏暗,几盏油灯提供了必要的照明。但昏黄摇曳的光让原本威严的大堂变得有些阴森。 浑身是伤的史进被军士押上大堂,被叫起来的差役刚刚恢复精神,敲着水火棍呼喊:“威~~~武~~~” 程万里穿了官服,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所立何人?” 史进却只是斜眼打量一番,并不说话。 侍立一旁的董平说道:“这厮嘴硬的狠,大人还是先打了杀威棒再问话才是。”说完一个眼色,手下军士便要将史进拉出去再打。 程万里却摆手制止,说道:“我素闻梁山好汉,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怎么今日见了,连通报姓名都不敢,莫不是遇上了假货?” 史进立刻道:“你不用拿话激我,我梁山大军不日就要攻城,到时候你等受死便是。” 董平立刻反唇喝骂:“就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也想破我东平府大城,当真是痴心妄想。” 史进却笑道:“东平府再大,能大的过大名府?” 这倒是实话,董平一时无语,程万里则道:“不瞒史头领,我们既然知道梁山来攻,自有准备。不知史头领这内应失手被我们抓了,宋江可知道?” 史进道:“我既然被抓,便没什么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一审问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便见转运使田大人一身便装也来到大堂,见此场景便问道:“程知府这是怎么了,深夜问案又是何故?”心中却暗骂:“这程万里莫不是疯了?见自己就要落马,却要最后享受着知府的权力?” 程万里升堂问案,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根本就不是为了从史进嘴里问出什么话来,而是为了惊动这位转运使大人。 见转运使来到大堂,赶紧起身迎接,言道:“大人见谅,下官确有要事要问,这才升堂,惊扰大人休息,还请恕罪。” 田大人还有疑虑,问道:“是何等要事,让你堂堂知府深夜问案?” 程万里便将抓获史进和梁山就要发兵过来的事情讲给了田大人。 田大人一听,心中也是惊诧万分,连忙问道:“梁山贼人何时来攻?” 程万里道:“下官抓获的也是小小内应,不知道具体时候。” 田大人略一思考,便道:“梁山贼人势大,前些时候刚刚攻破了曾头市,附近州县兵马未及救援。这次咱们既然先得了消息,本官立刻回府,调遣军马过来救护。” 程万里知道田大人是怕梁山立刻来攻,他自己陷在这里,干脆打着调遣兵马的名义脚底抹油。 于是道:“只是下官今日被告,怕是要做不得东平府的主,还请大人坐镇此处,也好主持防御。”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田大人哪肯留在东平府,干脆说道:“事急从权,程知府现在还是知府,继续坐镇便是。” 程万里等的就是这句话,胡乱推诿几句就送走田大人。田大人自去吩咐下人收拾行囊,只待天亮就走。 升堂文案的戏码是演给田大人看的,田大人走了,程万里便收了摊,回到花厅和董平说话。 董平累了一夜,有些犯困,程万里却依旧精神,说道:“董将军真是本官福将。不瞒董将军说,本官原本以为到了绝境。这一闹腾倒是有了机会。” 董平敷衍道:“还是大人自有福气。” 程万里道:“等梁山贼寇打来,董将军可有御敌之法?” 董平道:“乌合之众罢了。” 程万里却道:“咱们佘通判也是将门出身,我看倒可以让他领一队兵出城与梁山贼人对敌。也好叫他建功立业。” 董平虽然政治不敏感,但对军队里的弯弯绕绕却是明白的。这程万里这么说,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化解自身危机。 于是董平借机说道:“前些时候,末将说的心仪程小姐一事,却不知知府大人考虑的怎样了?” 第183章 妍儿定计东平府 这个混蛋打算趁人之危。 程万里心中暗骂,面上却不敢表露。敷衍道:“事情仓促,我倒是不反对董将军的求娶,只是贱内还没拿定主意。” 董平立刻道:“婚姻之事,自当由一家之主做主,知府大人既然已经同意,那么末将……嗯,小婿近日便来提亲。” 程万里略一思考,决定先拖住董平,待梁山大军退去,除了佘彦质后,自己堂堂知府还怕他一个兵马督监吗?到时候再说夫人或者女儿不同意便是。于是道:“大战在即,董将军却不好分心。还是等贼人退兵,咱们再办婚事才好。” 董平见程万里似乎同意,觉得堂堂一知府,总不会说话不算,便欣然答应。 两人既然说定了交易,程万里便又说了抵抗梁山的事情。 董平道:“梁山贼人中有几个高手,但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之人。他们的招式章法应该不难获知。而小婿久在军中,并未在江湖上显露过武艺,以有备算无备,小婿有九成胜算。” 程万里见董平颇有信心,便定下计策:“那史进在梁山中也是有名号的人物。当务之急是将他被抓的消息散播出去。宋江素来以义气闻名,必然发兵来救。如此咱们便大致能算出梁山来攻的时间。” 事涉军事,董平察觉其中好处,忍不住拍手称赞道:“泰山大人好计策。梁山仓促发兵,而我们以逸待劳,这一招反客为主当真好计。” 程万里原本有些得意,但被叫了泰山大人,却比吃了苍蝇还让人膈应。 只可惜现在董平和他是同盟关系,他只能忍着恶心,给董平解释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咱们动作快,梁山来的就快,不要给佘彦质逃跑推脱的机会。” 如今的程万里是兵行险着,借梁山的刀杀佘彦质,又不能让梁山这把刀伤到自己。稍有不慎都难以摆脱现在的困境。 给董平分析清楚了当前形势,天色便已经亮了。董平困倦,回府休息,但程万里却精神很好,先是伺候田大人用了早膳,又恭敬的将田大人送走。然后召集自己心腹之人,布置接下来的事情。 他的心腹们,原本以为大势已去,现今陡然峰回路转,有了希望,自然各个用心。 然后佘彦质在当天中午就知道了程万里的全盘计划。 东平府推官李义行,自觉与程万里牵扯不深,昨日饮宴闹剧过后,就主动找到了通判大人,表明自己素有公义之心,但被程万里胁迫犯下了许多错误。 通判大人见他所犯错误并不严重,便口头原谅了他,并表示他只要在之后处置程万里的事情上好好表现,就会保全他不受牵连。 俗称污点证人。 李义行今天早上还对自己及时回头,转投佘彦质门下的英明决策沾沾自喜,到了上午就想抽自己嘴巴。 第一个投诚固然能得首功,但是谁能想到程万里还能翻盘? 可是投诚这种事情,还真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佘彦质若真是倒台,李义行的背叛行为必将曝光。 自古以来,叛徒若是不能保证自己的新主子赢,那绝对没有好下场。 所以,李义行前脚从程万里这边得了吩咐,后脚就到了佘彦质跟前。 佘彦质原本已经胜券在握,却没想到会横生枝节,立刻派人给赵妍儿传讯,传讯人走后,佘彦质又有些后悔。 “我这是怎么了?一出事情先想到的是跟她求救。”佘彦质在心里暗骂自己,“佘彦质啊,佘彦质,你可是堂堂的探花郎,一府之地的通判。怎么就自己不想办法,反而要依靠那个女人?” 佘彦质自责了半晌,转念一想,反正自家娘子总是能有办法化解危机。自己只需要按她说的做就好了。 那女人也总是说什么夫妻一体,现在仔细想想,还真的很有道理。 不过,要是那女人别再强迫自己叫她夫君就好了。 “毕竟我才是夫君。”佘彦质嘀咕一句,可惜她看不见自己脸上娇羞的像娘子一般的表情。 等晚上见到风尘仆仆赶来的赵妍儿,佘彦质又恢复了高冷的模样,两人坐下详谈,赵妍儿道:“此事却也简单,通判大人找个由头外出公干,或者干脆陪我回一趟娘家。” 赵妍儿说的有道理,毕竟帝姬要回娘家省亲,谁人敢阻拦。 妻子回娘家,丈夫跟着也很合理? 佘彦质是知道躲出去万事大吉的,但躲出去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她的选项。 佘彦质正色道:“我既然是东平府的通判,在危难之中,没有弃城而走的道理。”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赵妍儿忍不住骂了一句,但佘彦质还是坚持,赵妍儿便又劝说道:“原本咱们的计划,是梁山攻打之前搞掉程万里,然后全力备战。现在程万里抓了史进,引梁山提前攻打,即便咱们现在斗倒了程万里,也难以整合实力,进行有效的抵抗。更何况程万里打算让你故意送死。” 佘彦质道:“娘子带着护卫自去避祸。我就在东平府。若是程万里坑害于我,自有娘子为我报仇伸冤。” 赵妍儿见佘彦质坚持,只得叹了口气,这是不聪明的做法,赵妍儿绝对不愿意这么做,也自知自己做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赵妍儿有些佩服佘彦质。 靖康之变中,若是大宋的官员都有佘彦质这般与城共存的硬骨头,金人也不可能荼毒千里。 赵妍儿做出最后的劝解:“梁山好汉素有忠义之名,即便城破,没准也只杀贪官富户,不见得就会荼毒百姓。” 佘彦质道:“若是相信土匪能有道德,还不如相信辽人愿意免了咱们的岁币。宋江嘴上说得仁义,他手下喽啰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匪。若只劫掠富户,如何养的如此多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赵妍儿这才明白,佘彦质不愿离城,并不全是迂腐,很大原因还是出于为官为民的责任感。 至此,赵妍儿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佘彦质,只得叹了口气,说道:“那咱们只能用下策了。” 佘彦质见赵妍儿胸有成竹,难掩喜色,问答:“计将安出?” 赵妍儿却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两人刚刚靠近,佘彦质却听赵妍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先叫声夫君听听。” 佘彦质小脸一红,最终还是将嘴贴到赵妍儿耳边,两个字细若蚊蝇,赵妍儿却听得清清楚楚。 第184章 东平知府好算计 第二日,程知府一切安排就绪,召集东平府文武诸官。宣布了梁山即将来攻的消息。 在场诸官皆做震惊状,实则心里早就有数。毕竟都是官员,即便消息再不灵通,昨晚也听闻了大概。 只是面上要装作震惊,免得叫人疑心。 程万里说完事情来龙去脉,又道:“如今事涉军事,防御诸事便交给董将军负责。诸位可有异议?” 董平是兵马督监,众人也知道他武力非凡,自然没有话说。只是佘彦质除外。 佘彦质身为东平府的二把手,开口表态道:“董将军固然是兵马都监,但本官却也略通军事,知府大人若不懂军事,不能指挥守城,这守城官,自然应当本官担任。” 程万里想到了佘彦质会站出来争权,却没有想到他会亲自站出来争权。按照官场勾当,这种事情必然是让盟友来提的,自己下场举荐自己成什么样子? 感叹佘彦质是官场菜鸟的同时,程万里觉得这次自己胜券在握。于是使了个眼色。 立刻有程万里亲信回怼佘彦质道:“佘通判,我等知道你出身将门。但你即是将门出身就应该知道,但凡战阵,最忌指挥不统一,董将军即是兵马督监,又素来熟悉东平府情况,理应由他挂帅。” 程万里也附和道:“佘通判,你的上进心人尽皆知,但事涉东平府百姓安危,本官却不能含糊。这主帅必然要是董将军。” 程万里的话就是在讽刺佘彦质对权力的贪念。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这个时候哪还会给对方留面子? 佘彦质立刻道:“正因为事涉百姓安危,我才不能将指挥权交到你们这种人手中。” 这话几乎得罪了在场一半以上的官员,但大多数人却没有勇气参与到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的唇枪舌剑之中。 程万里哼了一声,骂道:“你这人好不明白事理,大战当前,竟然在此霍乱军心,若不是看在你是当朝驸马,本知府法办了你也未尝不可。” 程万里自然是说说而已,正途出身的通判,哪是他一个知府说办就办的? 但他大帽子扣过来,佘彦质仿佛是真怕被他污了清名,于是说道:“既然大人不信我,便给我一队兵马,由我率领,独自与梁山贼寇决战便是。” 程万里的计划,是打算出阵时,让佘彦质出任军法官这种职司,混战中再让人暗箭偷袭。等他身亡后,只说是被梁山贼人杀害。即便最后帝姬追查,揪出了真凶,也可以谎称说是佘彦质执行军法严苛,引士卒怀恨才有此结果。 佘彦质显然有自己的主见,董平则适时出言反驳,说道:“通判大人既然知道大战在即。却哪里有那么多兵马分兵?” 佘彦质还要开口,程万里却主动道:“既然佘通判有心效力,便在军中任一个军法官,何必单领一队?” 佘彦质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等不是一路,硬凑在一起反倒误了大事。” 程万里听佘彦质的语气,是打算直言直语,便也装作豪气的模样,说道:“既然佘通判快人快语,本官便做主分给佘通判一队兵力,只是咱们东平府城池坚固,佘通判打算驻守哪段?” 佘彦质道:“城池防御,还不是归董平节制。我自帅一队人马,驻守城外北山,可为一支奇兵。若主城作战得力,我便自山上杀下扩大战果。若主城作战不力。我还可以下山袭扰。” “倒是好算计。”程知府欣然应允,佘彦质也不做多留,自去和董平点兵。 程知府也不着急,慢慢给众官员分派了任务。他本就是童贯属下,对军阵之事也不算陌生,布置的井井有条。 众官员一阵恭维散去,又过片刻,董平像个德胜归来的将军一般,回到府衙。 程万里见他模样,便问道:“董将军这是斗赢了佘通判?” 董平得意的说:“给那厮一队人马,那厮却挑三拣四,我自然让他吃了哑巴亏。” 程万里问道:“实际给了多少人?” 董平道:“不到三十人。” 一队人马的标配是一百人,自然平常也都是不满员的,但这三十人也确实不多。 董平又补充道:“若不是要安排咱们动手的人,我让他带不走十人。” 程万里却道:“你给他如此少的人,不怕他反悔不敢去城外驻扎吗?” 现在的情况和他们原定的计划有些出入,董平见程万里并不着急,便知道他自有打算。于是问道:“泰山大人自有谋算,何须小婿操心?” 程万里明显不适应这个称呼,干咳一声说道:“你记得吩咐手下。贼寇来时要故意吸引贼寇去佘彦质驻地,然后趁乱动手。” 董平道:“小婿自然晓得。只是还有一问。” “有何疑问?” “小婿只怕那佘彦质见梁山来势汹汹,不敢在山上驻扎,而是退去别处。” 程万里早有算计,说道:“你只管放心,佘彦质西军出身,自然知道临阵脱逃的罪过。若他在山上战死,身虽死,却也算殉国。若他敢退去别处,那不但身死,死后还会身败名裂。” 董平又问:“帝姬护卫也有一百余人,虽然都是京里的禁军老爷兵,但也不得不防。” 程万里呵呵一笑,说道:“那些卫队如今还在阳谷县,若是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敢来,我也叫他有来无回。” 董平立刻明白过来。程万里已经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而且如今局势,对佘彦质来说确是死局。他留在城内,必定被程万里害死。出了城,也被钉死在北山上。 这自然是董平喜闻乐见的,毕竟这佘彦质也算是他情敌。想到这点,董平心里又盘算起来,那程小姐与佘彦质不清不楚,是否失了清白。 若是个没了清白的女子,自己娶回家做正妻岂不是吃亏。当着程万里的面,他又不好直接问,便有些犹豫。 程万里见董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憋好屁,定是又在打自家女儿的主意。于是以退为进,主动说道:“等梁山贼人退去,我再邀请将军过府饮酒。到时候将军乃是一府英雄,小女出面为将军敬酒也是理所当然。” 程万里此话分明就是暗示董平已经定下了董平和程婉儿的姻缘。董平虽然介意佘彦质的事情,但转念想着:“若是新婚,程小姐已失了清白,那我如何发落她也是有理。”于是欣然向程万里道谢。 程万里则心中冷笑:“你当了英雄,我女儿敬个酒确实应当,我却只说敬酒,没说别的。” 第185章 大战在即各准备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宋江得了史进被抓的消息,立刻整顿兵马。 梁山好汉,义气为先。 虽然出兵仓促,但兄弟性命要紧。 大军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天还未亮梁山水军百舸争流,运送马步二军分批下山。 此时已是深秋,早上露水湿润,战马和人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已经隐隐有了白雾的模样。 梁山军士虽然早起,却各个精神抖擞,为接下来的战事和劫掠感到兴奋。 到了梁山泊外,宋江、卢俊义分兵而行,卢俊义发兵东昌府,宋江直取东平府。 宋江麾下带了军师入云龙公孙胜、马军正将豹子头林冲、小李广花荣、大刀关胜。步军正将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黑旋风李逵、浪子燕青、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 卢俊义麾下有军师智多星吴用;马军正将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美髯公朱仝;步军正将赤发鬼刘唐、插翅虎雷横、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 其余副将不论,这名单是吴用亲自拟定,自然是公平公正。 只是传到赵妍儿手里的时候,赵妍儿忍不住嗤笑道:“这个赛诸葛好生算计,看似不分远近,宋江手下有卢俊义的亲信、卢俊义手下也有宋江亲信。实则作用大不相同。” 李文博在一旁忍不住纠正道:“殿下,是智多星,不是赛诸葛。” 旁边的田思锦则立刻指责李文博:“殿下说是赛诸葛,就是赛诸葛。你多什么嘴?” 李文博觉得委屈极了,人家吴用就叫智多星啊? 赵妍儿则拍了拍脑袋:“我怎么记得是赛诸葛。” 田思锦立刻笑着解释道:“那厮也号加亮先生。这些土匪的军师,都愿意起个赛诸葛、小诸葛之类的名号,殿下搞错也属正常。” 李文博也转变思路跟着附和道:“什么人都要碰瓷诸葛武侯。武侯只能说:真他娘晦气。” 这话逗得赵妍儿一乐,拉过田思锦的手说道:“这趟倒是劳烦锦儿了。从东京跑来一趟,路上辛苦了。” 田思锦道:“我也是来看热闹的,毕竟梁山好汉的阵仗谁不想看看。” 李文博则在一边蛐蛐道:“咱们是要和梁山好汉作战,你就愿意来当反派。” 田思锦哪里容得了李文博蛐蛐,正要还嘴,赵妍儿却抢先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老同学少在我面前斗嘴,有一件事我却要先跟你们说好。” 两人异口同声:“但请殿下吩咐。” 赵妍儿道:“你们那个时代,把梁山当做是好汉。但你们心里清楚,实际上人家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田思锦自然点头,她在顺风楼,见惯了江湖险恶,觉得赵妍儿所说不差。李文博则有些不以为然,却不好当着帝姬表露。 正说着话,杨宁淼披坚执锐在门外求见:“启禀殿下,大军集结完毕,请殿下下令。” 赵妍儿还是一身男装打扮,接过李文博递过来的宝剑,挎在腰间,起身出了营帐。 只见二百军士已经整装待发。赵妍儿上马讲话:“梁山贼寇欲席卷东平府,我等即为朝廷禁军,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今日咱们驰援佘通判,是为朝廷尽忠,也是为帝姬效命。帝姬懿旨,军功以火论,斩敌一人该火赏银一两。斩梁山头领者,该火赏银百两。擒获梁山头领者,该火赏银二百两。战死者每人一百两,伤残不能劳作者奉养终身。” 奖励规则已经宣布,二百军士齐呼“万福”。 待众人安静,赵妍儿又说:“有赏就有罚。军法你们每日早晚用餐都要背诵,我就不多说了。只是你们牢记,我军没有将功抵过一说。切莫触犯军法,坏了袍泽兄弟情谊。” 徐宁立刻带头高呼:“效忠朝廷,效忠帝姬。” 二百军士齐声呼喊,士气正盛,赵妍儿抽出宝剑,向前一指,下令道:“开拔。” 军士上马,铁蹄铮铮向着东平府走去。 与此同时,佘彦质已经站在北山山岗上,眺望城门紧闭的东平府,然后又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杂兵。 所谓一队人马。但凡会数数的,一眼望去就能数出歪瓜裂枣的这二十三个人。 但佘彦质脸上却没什么愁容,而是按照惯例下令:“咱们是一处奇兵,你等立刻开始搭建营寨,营寨要大,然后咱们扎上草人,以恐吓敌军。” 听说要干活,众军士虽然应承却也是腰来腿不来。 佘彦质并不着急,等了半个时辰,见军士只是搬些石头应付了事,便前来督促。 一个中年军士却回怼道:“好叫大人知晓,这搭建营寨本就应该征召民夫来做。我等都是战兵,力气全用完了如何打仗?” 佘彦质却不生气,而是反问道:“知府大人却没给我征召民夫。你等若不搭建,一会儿梁山贼人来攻,如何应敌?” 那中年就是这二十几人的军头,斜眼打量了佘彦质一遍,心道:“这个通判也是个糊涂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出来打仗不带些家丁,却只带了个大个子使女。想来我现在就取了他的性命,也不是不行。” 于是态度强硬的道:“通判大人切莫过于苛责我等,所谓官逼民反,将逼兵反,你若真将我们当民夫使用,我等还不伺候大人了。” 这军头话一说完,其他二十几人也放下手中活计,冷眼旁观。 佘彦质却是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是说道:“你等既是战兵,就应该知道。军法中,不遵将令该当如何?” 军头却笑道:“不遵将令自是死罪,可是通判大人瞧瞧周围,可有人替通判大人执行军法?” 众军士渐渐围拢,仿佛就要动手,那军头也撕破脸皮,说道:“你一个通判,不好好在城里猫着,却要出来枉送性命。你自己送命还好,却又要连累我等。”说完,军头又望了一眼佘彦质身后的使女,舔了舔嘴唇又道:“还有那可怜的小娘子。不过你放心,一会儿爷们取了你性命,便和兄弟几人好好照顾你那使女……” 军头话未说完,只见寒光一闪,佘彦质腰上长剑出鞘将那军头心口刺了个对穿。 第185章 大战在即各准备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宋江得了史进被抓的消息,立刻整顿兵马。 梁山好汉,义气为先。 虽然出兵仓促,但兄弟性命要紧。 大军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天还未亮梁山水军百舸争流,运送马步二军分批下山。 此时已是深秋,早上露水湿润,战马和人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已经隐隐有了白雾的模样。 梁山军士虽然早起,却各个精神抖擞,为接下来的战事和劫掠感到兴奋。 到了梁山泊外,宋江、卢俊义分兵而行,卢俊义发兵东昌府,宋江直取东平府。 宋江麾下带了军师入云龙公孙胜、马军正将豹子头林冲、小李广花荣、大刀关胜。步军正将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黑旋风李逵、浪子燕青、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 卢俊义麾下有军师智多星吴用;马军正将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美髯公朱仝;步军正将赤发鬼刘唐、插翅虎雷横、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 其余副将不论,这名单是吴用亲自拟定,自然是公平公正。 只是传到赵妍儿手里的时候,赵妍儿忍不住嗤笑道:“这个赛诸葛好生算计,看似不分远近,宋江手下有卢俊义的亲信、卢俊义手下也有宋江亲信。实则作用大不相同。” 李文博在一旁忍不住纠正道:“殿下,是智多星,不是赛诸葛。” 旁边的田思锦则立刻指责李文博:“殿下说是赛诸葛,就是赛诸葛。你多什么嘴?” 李文博觉得委屈极了,人家吴用就叫智多星啊? 赵妍儿则拍了拍脑袋:“我怎么记得是赛诸葛。” 田思锦立刻笑着解释道:“那厮也号加亮先生。这些土匪的军师,都愿意起个赛诸葛、小诸葛之类的名号,殿下搞错也属正常。” 李文博也转变思路跟着附和道:“什么人都要碰瓷诸葛武侯。武侯只能说:真他娘晦气。” 这话逗得赵妍儿一乐,拉过田思锦的手说道:“这趟倒是劳烦锦儿了。从东京跑来一趟,路上辛苦了。” 田思锦道:“我也是来看热闹的,毕竟梁山好汉的阵仗谁不想看看。” 李文博则在一边蛐蛐道:“咱们是要和梁山好汉作战,你就愿意来当反派。” 田思锦哪里容得了李文博蛐蛐,正要还嘴,赵妍儿却抢先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老同学少在我面前斗嘴,有一件事我却要先跟你们说好。” 两人异口同声:“但请殿下吩咐。” 赵妍儿道:“你们那个时代,把梁山当做是好汉。但你们心里清楚,实际上人家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田思锦自然点头,她在顺风楼,见惯了江湖险恶,觉得赵妍儿所说不差。李文博则有些不以为然,却不好当着帝姬表露。 正说着话,杨宁淼披坚执锐在门外求见:“启禀殿下,大军集结完毕,请殿下下令。” 赵妍儿还是一身男装打扮,接过李文博递过来的宝剑,挎在腰间,起身出了营帐。 只见二百军士已经整装待发。赵妍儿上马讲话:“梁山贼寇欲席卷东平府,我等即为朝廷禁军,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今日咱们驰援佘通判,是为朝廷尽忠,也是为帝姬效命。帝姬懿旨,军功以火论,斩敌一人该火赏银一两。斩梁山头领者,该火赏银百两。擒获梁山头领者,该火赏银二百两。战死者每人一百两,伤残不能劳作者奉养终身。” 奖励规则已经宣布,二百军士齐呼“万福”。 待众人安静,赵妍儿又说:“有赏就有罚。军法你们每日早晚用餐都要背诵,我就不多说了。只是你们牢记,我军没有将功抵过一说。切莫触犯军法,坏了袍泽兄弟情谊。” 徐宁立刻带头高呼:“效忠朝廷,效忠帝姬。” 二百军士齐声呼喊,士气正盛,赵妍儿抽出宝剑,向前一指,下令道:“开拔。” 军士上马,铁蹄铮铮向着东平府走去。 与此同时,佘彦质已经站在北山山岗上,眺望城门紧闭的东平府,然后又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杂兵。 所谓一队人马。但凡会数数的,一眼望去就能数出歪瓜裂枣的这二十三个人。 但佘彦质脸上却没什么愁容,而是按照惯例下令:“咱们是一处奇兵,你等立刻开始搭建营寨,营寨要大,然后咱们扎上草人,以恐吓敌军。” 听说要干活,众军士虽然应承却也是腰来腿不来。 佘彦质并不着急,等了半个时辰,见军士只是搬些石头应付了事,便前来督促。 一个中年军士却回怼道:“好叫大人知晓,这搭建营寨本就应该征召民夫来做。我等都是战兵,力气全用完了如何打仗?” 佘彦质却不生气,而是反问道:“知府大人却没给我征召民夫。你等若不搭建,一会儿梁山贼人来攻,如何应敌?” 那中年就是这二十几人的军头,斜眼打量了佘彦质一遍,心道:“这个通判也是个糊涂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出来打仗不带些家丁,却只带了个大个子使女。想来我现在就取了他的性命,也不是不行。” 于是态度强硬的道:“通判大人切莫过于苛责我等,所谓官逼民反,将逼兵反,你若真将我们当民夫使用,我等还不伺候大人了。” 这军头话一说完,其他二十几人也放下手中活计,冷眼旁观。 佘彦质却是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发现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是说道:“你等既是战兵,就应该知道。军法中,不遵将令该当如何?” 军头却笑道:“不遵将令自是死罪,可是通判大人瞧瞧周围,可有人替通判大人执行军法?” 众军士渐渐围拢,仿佛就要动手,那军头也撕破脸皮,说道:“你一个通判,不好好在城里猫着,却要出来枉送性命。你自己送命还好,却又要连累我等。”说完,军头又望了一眼佘彦质身后的使女,舔了舔嘴唇又道:“还有那可怜的小娘子。不过你放心,一会儿爷们取了你性命,便和兄弟几人好好照顾你那使女……” 军头话未说完,只见寒光一闪,佘彦质腰上长剑出鞘将那军头心口刺了个对穿。 第186章 大军接敌东平道 佘彦质一开始就做了枪打出太鸟的准备,再加上她也算自幼习武,所以出剑极快,一剑捅穿了军头。 但也许是她长得过于眉清目秀,人命对这些军中恶棍竟然没什么威慑力。 一个军士叫道:“滥杀军卒,这是要逼弟兄们造反。” 另一个军士叫道:“大家别怕,一个白面书生,纵是会些武艺,弟兄们并肩子上还怕他不成?” 军士们叫嚣着围了上来,佘彦质正好施展武艺,便对一旁的侍女说:“真儿且稍候,看我武艺如何。” 说着提剑便与二十几人战作一团。这二十个军士,说是军士,实则只是好勇斗狠之徒。年少时没有习武的机会,从军后也懒得训练。 佘彦质与这二十人战斗片刻,竟然隐隐占了上风。 但这些军士虽然战阵上的不多,但街头混战却也打的不少。 一个军士见佘彦质侍女还在旁边瞧热闹,一时间恶从胆边生,提着刀就冲了过去,将刀架在那使女脖子上,大声喝道:“狗官还不束手就擒?” 佘彦质果然停手,但却并不慌张,而是持剑警戒着和众军士对峙。 军士们见佘彦质果然投鼠忌器,心中不禁大喜。便一同取笑于她。 “哈哈,没想到咱们通判大人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佳公子。” “这样的美人,谁人又不愿意怜惜?” “却不知道帝姬知不知道通判大人这样怜惜自己的侍女。” “听说那福柔帝姬也是貌美如花,驸马爷可真是齐人之福。”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将话说得越来越不正经。全然不知,说别的还好,事涉帝姬已是取死之道。 侍女杨真儿听他们要对自家殿下出言污秽,立刻大怒。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原本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不知怎的就到了她手中。 佘彦质赶忙大喊:“杨将军手下留情,一会儿还要他们干活。” 拿刀的军士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后退几步,却见杨真儿听了佘彦质话,并没有用刀杀人。而是将刀往地上一插,冲着那军士走来。 那军士见侍女扔了刀,不由狞笑,这侍女莫不是吓傻了?自己不小心被她夺了刀,却又被她给扔了。 侍女的脚步却越走越快,几乎一个闪身就到了军士面前,军士还未看清侍女出手,便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横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弟兄们,一块上,咱们手里有家伙。”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群军士全都冲向了侍女。 侍女却是不急不慌,游刃有余,仿佛燕子轻快的在林间穿梭。绕过众人攻击的同时,轻松的将这些人击倒。 过了片刻,地上便躺了一众惨叫着打滚的鼠辈。 佘彦质则笑着赞叹道:“杨将军武艺,放眼整个大宋也是顶尖。” 杨真儿不置可否,说道:“二十几个杂兵而已。” 两人闲聊一会儿,等地上的人不再打滚,佘彦质才当场命令:“本官需要构筑一个容纳二百人的军寨,这是军令,你等速速起来干活,失期军法处置。” 军士们只得爬起来干活,这次手脚麻利了许多。 佘彦质和杨真儿都是将门出身,对布置这种小规模军寨自然手到擒来。只是时间过了晌午,却不见赵妍儿所部赶来会合,心中有些担心。猜测是路上遇到了麻烦。 赵妍儿队伍从阳谷县火庄出发,一路向东快马赶向东平府,走到半路,前方探马便有通报,前方路途中断。路上被人砍倒大树以做路障。 这是剪径强盗惯用的伎俩,徐宁便猜测道:“莫不是梁山贼寇探知了我们动向?” 杨宁淼也说:“这条路上素来没有剪径蟊贼,现在梁山攻来的关头,八成就是他们作怪。” 赵妍儿问道:“该当如何?” 杨宁淼道:“咱们既然去增援驸马,本就要和梁山一战,现在正好会一会这群贼寇。” 赵妍儿又问:“应该如何安排?”杨宁淼正要开口,赵妍儿又道:“我不是考校你,而是跟你在学打仗。你直接告诉我做法就好,我不会干涉。” 杨宁淼连忙道:“末将是帝姬家将,怎敢轻言教授殿下?” 赵妍儿道:“闲言少说。直言便是。” 杨宁淼道:“末将会先派出侦骑,查清敌人势力,若是机会得当,便抓几个舌头搞清敌人目的。然后再决定战法。” 赵妍儿点点头,果然没有给什么指导意见。杨宁淼郑重下达将令,队伍行进放缓,侦骑四出,不多时情报源源不断的传了回来。 前方剪径的果然是梁山队伍。宋江大军下山进军东平府,很快也收集到了不少东平府情况。 其中有一情报便说“福柔帝姬在阳谷县屯兵二百余数,必定会增援守城的通判佘彦质。” 宋江料定此二百帝姬亲卫定然有些本事,便派出一营五百人马在半路阻截。 梁山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听闻这二百人的正将可能是玉面无常宋铁,便主动请缨带队过来。 宋江知道李逵看宋铁不顺眼,开始并不同意。奈何李逵软磨硬泡,只能松口。又担心李逵有失,派了副将八臂哪吒项充和飞天大圣李衮辅佐。 杨宁淼听了汇报却有些犹疑,忍不住猜测道:“梁山这营人马,既然过来设伏,却只是埋伏路旁,向外虽有探马但却并没有安排截断后路的伏兵,这又是何道理?” 徐宁道:“不若我带队伍先过去一探虚实。” 杨宁淼道:“不可,咱们本就人数劣势,再做分兵反倒不美。” 赵妍儿见杨宁淼踌躇,便出言提醒道:“我倒觉得,打仗还是要分析对方情况的,这李逵是个粗人,应该是没想到伏兵之策。” 杨宁淼却还有些拿不准主意,说道:“所谓粗中有细之人不少,许多外表莽撞的武将,偶尔用出计策,反倒叫人防不胜防。” 赵妍儿则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李逵用奇招确实要防,但以他的统兵能力,怕是统领这五百人已是上线,再做其他伏兵,只怕指挥不过来。” 杨宁淼略微思考,觉得帝姬言之有理。现在可以选择的方法不多,只能根据能够掌握的情报做布置,若是担心过甚怕是只能掉头回阳谷县。 于是杨宁淼下达将令,全队做好备战准备,前进接敌。 第186章 大军接敌东平道 佘彦质一开始就做了枪打出太鸟的准备,再加上她也算自幼习武,所以出剑极快,一剑捅穿了军头。 但也许是她长得过于眉清目秀,人命对这些军中恶棍竟然没什么威慑力。 一个军士叫道:“滥杀军卒,这是要逼弟兄们造反。” 另一个军士叫道:“大家别怕,一个白面书生,纵是会些武艺,弟兄们并肩子上还怕他不成?” 军士们叫嚣着围了上来,佘彦质正好施展武艺,便对一旁的侍女说:“真儿且稍候,看我武艺如何。” 说着提剑便与二十几人战作一团。这二十个军士,说是军士,实则只是好勇斗狠之徒。年少时没有习武的机会,从军后也懒得训练。 佘彦质与这二十人战斗片刻,竟然隐隐占了上风。 但这些军士虽然战阵上的不多,但街头混战却也打的不少。 一个军士见佘彦质侍女还在旁边瞧热闹,一时间恶从胆边生,提着刀就冲了过去,将刀架在那使女脖子上,大声喝道:“狗官还不束手就擒?” 佘彦质果然停手,但却并不慌张,而是持剑警戒着和众军士对峙。 军士们见佘彦质果然投鼠忌器,心中不禁大喜。便一同取笑于她。 “哈哈,没想到咱们通判大人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佳公子。” “这样的美人,谁人又不愿意怜惜?” “却不知道帝姬知不知道通判大人这样怜惜自己的侍女。” “听说那福柔帝姬也是貌美如花,驸马爷可真是齐人之福。”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将话说得越来越不正经。全然不知,说别的还好,事涉帝姬已是取死之道。 侍女杨真儿听他们要对自家殿下出言污秽,立刻大怒。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原本架在她脖子上的刀,不知怎的就到了她手中。 佘彦质赶忙大喊:“杨将军手下留情,一会儿还要他们干活。” 拿刀的军士这才反应过来,吓得后退几步,却见杨真儿听了佘彦质话,并没有用刀杀人。而是将刀往地上一插,冲着那军士走来。 那军士见侍女扔了刀,不由狞笑,这侍女莫不是吓傻了?自己不小心被她夺了刀,却又被她给扔了。 侍女的脚步却越走越快,几乎一个闪身就到了军士面前,军士还未看清侍女出手,便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横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弟兄们,一块上,咱们手里有家伙。”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一群军士全都冲向了侍女。 侍女却是不急不慌,游刃有余,仿佛燕子轻快的在林间穿梭。绕过众人攻击的同时,轻松的将这些人击倒。 过了片刻,地上便躺了一众惨叫着打滚的鼠辈。 佘彦质则笑着赞叹道:“杨将军武艺,放眼整个大宋也是顶尖。” 杨真儿不置可否,说道:“二十几个杂兵而已。” 两人闲聊一会儿,等地上的人不再打滚,佘彦质才当场命令:“本官需要构筑一个容纳二百人的军寨,这是军令,你等速速起来干活,失期军法处置。” 军士们只得爬起来干活,这次手脚麻利了许多。 佘彦质和杨真儿都是将门出身,对布置这种小规模军寨自然手到擒来。只是时间过了晌午,却不见赵妍儿所部赶来会合,心中有些担心。猜测是路上遇到了麻烦。 赵妍儿队伍从阳谷县火庄出发,一路向东快马赶向东平府,走到半路,前方探马便有通报,前方路途中断。路上被人砍倒大树以做路障。 这是剪径强盗惯用的伎俩,徐宁便猜测道:“莫不是梁山贼寇探知了我们动向?” 杨宁淼也说:“这条路上素来没有剪径蟊贼,现在梁山攻来的关头,八成就是他们作怪。” 赵妍儿问道:“该当如何?” 杨宁淼道:“咱们既然去增援驸马,本就要和梁山一战,现在正好会一会这群贼寇。” 赵妍儿又问:“应该如何安排?”杨宁淼正要开口,赵妍儿又道:“我不是考校你,而是跟你在学打仗。你直接告诉我做法就好,我不会干涉。” 杨宁淼连忙道:“末将是帝姬家将,怎敢轻言教授殿下?” 赵妍儿道:“闲言少说。直言便是。” 杨宁淼道:“末将会先派出侦骑,查清敌人势力,若是机会得当,便抓几个舌头搞清敌人目的。然后再决定战法。” 赵妍儿点点头,果然没有给什么指导意见。杨宁淼郑重下达将令,队伍行进放缓,侦骑四出,不多时情报源源不断的传了回来。 前方剪径的果然是梁山队伍。宋江大军下山进军东平府,很快也收集到了不少东平府情况。 其中有一情报便说“福柔帝姬在阳谷县屯兵二百余数,必定会增援守城的通判佘彦质。” 宋江料定此二百帝姬亲卫定然有些本事,便派出一营五百人马在半路阻截。 梁山步军头领黑旋风李逵,听闻这二百人的正将可能是玉面无常宋铁,便主动请缨带队过来。 宋江知道李逵看宋铁不顺眼,开始并不同意。奈何李逵软磨硬泡,只能松口。又担心李逵有失,派了副将八臂哪吒项充和飞天大圣李衮辅佐。 杨宁淼听了汇报却有些犹疑,忍不住猜测道:“梁山这营人马,既然过来设伏,却只是埋伏路旁,向外虽有探马但却并没有安排截断后路的伏兵,这又是何道理?” 徐宁道:“不若我带队伍先过去一探虚实。” 杨宁淼道:“不可,咱们本就人数劣势,再做分兵反倒不美。” 赵妍儿见杨宁淼踌躇,便出言提醒道:“我倒觉得,打仗还是要分析对方情况的,这李逵是个粗人,应该是没想到伏兵之策。” 杨宁淼却还有些拿不准主意,说道:“所谓粗中有细之人不少,许多外表莽撞的武将,偶尔用出计策,反倒叫人防不胜防。” 赵妍儿则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李逵用奇招确实要防,但以他的统兵能力,怕是统领这五百人已是上线,再做其他伏兵,只怕指挥不过来。” 杨宁淼略微思考,觉得帝姬言之有理。现在可以选择的方法不多,只能根据能够掌握的情报做布置,若是担心过甚怕是只能掉头回阳谷县。 于是杨宁淼下达将令,全队做好备战准备,前进接敌。 第187章 鸳鸯阵小破贼军 二百人迅速被分成甲、乙、丙、丁四队,甲队由徐宁率领不下战马,护卫中军。另外三队下马作大三才阵准备接敌。 不多时便来到梁山埋伏点。一个黑大汉扛着两把板斧,躲在路边树下乘凉,见帝姬护卫人马到来,也不做埋伏,立刻跳到路中间,高声喝骂道:“你们这群鸟厮,怎么走得如此缓慢?让你们黑旋风爷爷一通好等。” 帝姬卫队这边只是列阵,却没人回话。 李逵立刻跳脚再骂:“这群鸟厮怎如此不懂规矩?是被爷爷们吓得不敢回话了吗?” 徐宁这才打马上前几步,高声喊道:“我等乃是禁军,尔等贼寇速退,否则刀剑无眼。” 李逵见有人搭理他,立刻兴奋骂道:“你这厮是何人,可愿出来吃你爷爷两板斧。” 徐宁立刻想要上去与李逵大战一番,却被赵妍儿一个眼神制止。杨宁淼再下将令:“全军列鸳鸯阵,乙队主攻、丙队策应、丁队预备。” 命令由旗语和鼓号打出。各队队长立刻高声下令,火长再高声重复命令,战兵则高声迎合。 命令传递有快有慢,所以整个帝姬卫队显得乱糟糟的。 李逵一看如此,便觉得这帝姬卫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里面将领也没有好汉,不敢出来与自己斗上一场。 想到军师曾教过他带兵,对方阵型混乱之时,正是他这种猛将冲阵之时。于是李逵狂暴的扯开自己上衣,赤膊高喊:“对面都是软蛋。孩儿们随俺冲阵,杀他个人仰马翻。” 李逵一声暴喝,便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李衮和项充各持团牌护在李逵身边冲阵。手下喽啰则是怪叫着应和,跟着头领前冲。 梁山五百人冲阵,倒是十分壮观,颇有种漫山遍野的感觉。 帝姬卫队都是没经过战阵的人,心中难免紧张,各自握紧武器,有的还悄悄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手上的汗水。 两支队伍很快就撞击在了一起,赵妍儿骑在马上,对战场形势看的一清二楚。 梁山军冲击虽猛,但毫无阵型可言。而且普通喽啰几乎没有护甲,手中朴刀、长枪、棍棒等武器各不相同。只一个照面便被鸳鸯阵中的钩镰枪和长枪手捅翻了一片。 有的喽啰会些武艺,挡住一次攻击冲到近前,却被盾牌顶住,盾牌下又伸出钩镰枪,勾住小腿一下割倒,又被捅死。 形势看上去对己方有利,但那李逵却着实勇猛。仗着身边李衮和项充盾牌护卫,躲过一队鸳鸯阵长枪手攻击,抬手两板斧砸在鸳鸯阵正面的盾牌上,竟然将两个刀盾手硬生生的砸倒在地。 李衮、项充反应极快,手中标枪、飞刀快速飞出,收割被打散的鸳鸯阵几人性命。 好在李逵选择阻击的地方正是路途狭小之处,李逵三人虽然冲散一个鸳鸯阵,却没能将帝姬卫队的阵线彻底撕开口子,又有鸳鸯阵迅速顶了上来。 李逵也不啰嗦,如法炮制,斧子劈到盾牌上,一个刀盾手再度应声倒地,然而另一个刀盾手却更有勇力。没有着急以盾牌抵挡李逵接下来的攻击,而是用手中腰刀捅向李逵。 李逵身边的项充立刻用盾挡住腰刀,却也挡住了李逵的攻击路线,李逵只得转向一边,一斧子将倒地的刀盾手脑袋砍了下来。 项充这边却不好受,原本挡住攻击后想要用飞刀取敌,这边盾牌手后的钩镰枪手却不给他机会,钩镰枪从盾牌下伸出,一下就勾住了项充小腿。 项充穿了盔甲,腿没有被割断,却被带倒在地。立刻又有长枪刺了过来。项充知道不好,身体蜷缩在团牌后边,让长枪刺不中要害。 李逵见项充倒地,立刻想要过来救援。而这鸳鸯阵火长却突然下令:“变两仪阵。” 鸳鸯阵立刻分裂为二,右侧拖倒项充的一队,用钩镰枪拖着项充后退。李逵连忙上来抢人。 左侧那队却猛攻李衮。李衮团牌挡住大部分攻击,却没有能力反击,如此没几下也被钩镰枪勾倒。 李逵顿时大急。平日战阵厮杀,李逵敢于猛冲厮杀,正是项充、李衮二人用团牌在旁保护,才创下了那许多功业。 现今两人都被勾倒,李逵顿时觉得如鸟失双翼。想要救起两人,却觉得身边敌军越来越多。 那黑旋风的名号不说天下皆知,但在山东也算是小儿止啼的程度。他是正牌梁山头领,明晃晃的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能干什么? 对于这些普通军士,那是能想到的事情都能干。 立刻又有一火队伍过来针对李逵,李逵失了帮手,两个板斧舞到飞起,却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这时他才发现,刚才冲的太猛,已经陷进了敌阵之中,而身后的喽啰大多被挡在了外面。 未及多想,他也觉得脚下被人一勾,摔倒在地。 长枪上挺立刻将李逵死死压住,气得李逵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鸟厮以多欺少,有本事放了俺,与俺单独放对。” 哪有人肯理他,挑飞他板斧后,两个刀盾手立刻用盾压住他,一群人七手八脚就将他捆了。 被挡在阵外的喽啰们看到这番景象,立刻做鸟兽散,杨宁淼看准时机,一挥令旗。前方的鸳鸯阵队伍让出通道,帝姬身边未下马的甲队五十人立刻策马而出,追杀溃兵。 李衮、项充也很快被制住捆绑。三个头领被抓,喽啰四散而逃,饶是不通军事的赵妍儿也看出这第一次战斗大获全胜。 杨宁淼又下将令,众军士开始有条不紊的打扫残局。 这些参战军士还没从刚刚战阵的激动中走出来,带着大获全胜的欣喜整理装备,清点战功。 赵妍儿便对李文博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救助伤兵。” 李文博立刻领命,他自认自己医疗知识远超这个时代的人,便去帮忙包扎。只是看到那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又难忍生理上的不适。 不说李文博受到怎样的历练。那三个梁山头领已经被压到赵妍儿面前。 第187章 鸳鸯阵小破贼军 二百人迅速被分成甲、乙、丙、丁四队,甲队由徐宁率领不下战马,护卫中军。另外三队下马作大三才阵准备接敌。 不多时便来到梁山埋伏点。一个黑大汉扛着两把板斧,躲在路边树下乘凉,见帝姬护卫人马到来,也不做埋伏,立刻跳到路中间,高声喝骂道:“你们这群鸟厮,怎么走得如此缓慢?让你们黑旋风爷爷一通好等。” 帝姬卫队这边只是列阵,却没人回话。 李逵立刻跳脚再骂:“这群鸟厮怎如此不懂规矩?是被爷爷们吓得不敢回话了吗?” 徐宁这才打马上前几步,高声喊道:“我等乃是禁军,尔等贼寇速退,否则刀剑无眼。” 李逵见有人搭理他,立刻兴奋骂道:“你这厮是何人,可愿出来吃你爷爷两板斧。” 徐宁立刻想要上去与李逵大战一番,却被赵妍儿一个眼神制止。杨宁淼再下将令:“全军列鸳鸯阵,乙队主攻、丙队策应、丁队预备。” 命令由旗语和鼓号打出。各队队长立刻高声下令,火长再高声重复命令,战兵则高声迎合。 命令传递有快有慢,所以整个帝姬卫队显得乱糟糟的。 李逵一看如此,便觉得这帝姬卫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里面将领也没有好汉,不敢出来与自己斗上一场。 想到军师曾教过他带兵,对方阵型混乱之时,正是他这种猛将冲阵之时。于是李逵狂暴的扯开自己上衣,赤膊高喊:“对面都是软蛋。孩儿们随俺冲阵,杀他个人仰马翻。” 李逵一声暴喝,便身先士卒的冲了出去,李衮和项充各持团牌护在李逵身边冲阵。手下喽啰则是怪叫着应和,跟着头领前冲。 梁山五百人冲阵,倒是十分壮观,颇有种漫山遍野的感觉。 帝姬卫队都是没经过战阵的人,心中难免紧张,各自握紧武器,有的还悄悄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手上的汗水。 两支队伍很快就撞击在了一起,赵妍儿骑在马上,对战场形势看的一清二楚。 梁山军冲击虽猛,但毫无阵型可言。而且普通喽啰几乎没有护甲,手中朴刀、长枪、棍棒等武器各不相同。只一个照面便被鸳鸯阵中的钩镰枪和长枪手捅翻了一片。 有的喽啰会些武艺,挡住一次攻击冲到近前,却被盾牌顶住,盾牌下又伸出钩镰枪,勾住小腿一下割倒,又被捅死。 形势看上去对己方有利,但那李逵却着实勇猛。仗着身边李衮和项充盾牌护卫,躲过一队鸳鸯阵长枪手攻击,抬手两板斧砸在鸳鸯阵正面的盾牌上,竟然将两个刀盾手硬生生的砸倒在地。 李衮、项充反应极快,手中标枪、飞刀快速飞出,收割被打散的鸳鸯阵几人性命。 好在李逵选择阻击的地方正是路途狭小之处,李逵三人虽然冲散一个鸳鸯阵,却没能将帝姬卫队的阵线彻底撕开口子,又有鸳鸯阵迅速顶了上来。 李逵也不啰嗦,如法炮制,斧子劈到盾牌上,一个刀盾手再度应声倒地,然而另一个刀盾手却更有勇力。没有着急以盾牌抵挡李逵接下来的攻击,而是用手中腰刀捅向李逵。 李逵身边的项充立刻用盾挡住腰刀,却也挡住了李逵的攻击路线,李逵只得转向一边,一斧子将倒地的刀盾手脑袋砍了下来。 项充这边却不好受,原本挡住攻击后想要用飞刀取敌,这边盾牌手后的钩镰枪手却不给他机会,钩镰枪从盾牌下伸出,一下就勾住了项充小腿。 项充穿了盔甲,腿没有被割断,却被带倒在地。立刻又有长枪刺了过来。项充知道不好,身体蜷缩在团牌后边,让长枪刺不中要害。 李逵见项充倒地,立刻想要过来救援。而这鸳鸯阵火长却突然下令:“变两仪阵。” 鸳鸯阵立刻分裂为二,右侧拖倒项充的一队,用钩镰枪拖着项充后退。李逵连忙上来抢人。 左侧那队却猛攻李衮。李衮团牌挡住大部分攻击,却没有能力反击,如此没几下也被钩镰枪勾倒。 李逵顿时大急。平日战阵厮杀,李逵敢于猛冲厮杀,正是项充、李衮二人用团牌在旁保护,才创下了那许多功业。 现今两人都被勾倒,李逵顿时觉得如鸟失双翼。想要救起两人,却觉得身边敌军越来越多。 那黑旋风的名号不说天下皆知,但在山东也算是小儿止啼的程度。他是正牌梁山头领,明晃晃的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能干什么? 对于这些普通军士,那是能想到的事情都能干。 立刻又有一火队伍过来针对李逵,李逵失了帮手,两个板斧舞到飞起,却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这时他才发现,刚才冲的太猛,已经陷进了敌阵之中,而身后的喽啰大多被挡在了外面。 未及多想,他也觉得脚下被人一勾,摔倒在地。 长枪上挺立刻将李逵死死压住,气得李逵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鸟厮以多欺少,有本事放了俺,与俺单独放对。” 哪有人肯理他,挑飞他板斧后,两个刀盾手立刻用盾压住他,一群人七手八脚就将他捆了。 被挡在阵外的喽啰们看到这番景象,立刻做鸟兽散,杨宁淼看准时机,一挥令旗。前方的鸳鸯阵队伍让出通道,帝姬身边未下马的甲队五十人立刻策马而出,追杀溃兵。 李衮、项充也很快被制住捆绑。三个头领被抓,喽啰四散而逃,饶是不通军事的赵妍儿也看出这第一次战斗大获全胜。 杨宁淼又下将令,众军士开始有条不紊的打扫残局。 这些参战军士还没从刚刚战阵的激动中走出来,带着大获全胜的欣喜整理装备,清点战功。 赵妍儿便对李文博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去救助伤兵。” 李文博立刻领命,他自认自己医疗知识远超这个时代的人,便去帮忙包扎。只是看到那血淋淋的残肢断臂,又难忍生理上的不适。 不说李文博受到怎样的历练。那三个梁山头领已经被压到赵妍儿面前。 第188章 赵妍儿抵达战场 赵妍儿骑在自己的枣红马上,看着被捆成猪一样的李逵三人。 笑着对李逵说:“黑旋风李逵,可还认得我?” 李逵脖子一横,骂道:“你这阉厮,俺早看你不是好人,今日落到你手中,要杀要剐你爽利些。” 赵妍儿还未说话,徐宁的马鞭已经抽在李逵身上,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大人如此说话?小心活剐了你。” 李逵全然不惧,回怼道:“就怕你这矮子不敢。小心我们梁山弟兄杀你全家为我陪葬。” 不得不说李逵胆子是真大,赵妍儿知道和这种浑人多说无益,便挥手让士兵将他押了下去。又好奇的问押他过来的军士:“我刚刚看到他被钩镰枪勾倒,却好像无事。” 那军士正是刚刚反应极快的刀盾手,回答道:“那两个拿盾的腿上都有护甲,所以没事。这个黑旋风却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皮糙肉厚,腿虽然割破,却没伤到筋骨。” 赵妍儿点点头,又问那军士:“我记得你是原来火庄的庄户。” 那军士立刻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何成,原是火庄庄户,后来大人惩治了孙管事,小人感念大人正义,便加入了卫队。” 赵妍儿也彻底想起了此人,便道:“活捉三个梁山头领,你有首功,便去刚才被冲散的那火做个火长。” 何成却道:“这功劳是弟兄们一起打出来的,何成不敢一人居功。” 赵妍儿笑道:“放心,该有的赏银少不了你们弟兄的。” 何成这才高兴的行礼谢恩。 赵妍儿便又问李衮和项充:“你二人可有话说?” 李衮、项充皆道:“没什么话说,今日我们弟兄既然落在中官手中,便和李逵哥哥同生共死,但凭中官发落。” 这两人说话,明显客气许多。赵妍儿也赞了一声:“不愧是梁山好汉,果然义气。”便命人将二人收押。 一番对话,追击的骑兵也逐渐收拢回来,战场清点也完成。 杨宁淼正式向赵妍儿禀报道:“启禀贵人,这一场战斗,我方阵亡五人,重伤三人、轻伤十七人。阵战敌兵一百三十八人,受伤俘获五十六人,俘获敌将三人。骑兵追击杀敌一百一十九人。敌军此部彻底溃散。” 赵妍儿没想到骑兵五十人杀敌人数竟然与步战这一百五十人不相上下,所谓不懂就问,便向杨宁淼提问。 杨宁淼道:“咱们这支骑兵,并非真正的骑兵,只是会骑着马跑的步兵。若是真正的骑兵,这些溃兵,能走脱一百人就算他们跑的快。” 杨宁淼早就给赵妍儿讲过,会骑马的步兵和骑兵是两码事。差距之大,不比骑兵和步兵之间的差距小多少。 赵妍儿这次却是第一次感受到骑兵的强大,怪不得这个时代人人都把骑兵当成宝。 李文博这时也面色凝重的回来复命,赵妍儿知道这孩子早晚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于是问道:“一会让何成那一火人带伤兵返程,你可要回去?” 李文博有些犹豫,旁边男装的田思锦却说道:“你快回去,看你那胆小的样子,要是一会儿看了更大的阵仗,怕是晚上做噩梦尿床。” 田思锦身为女生反倒对这些血腥的东西没什么太大的恐惧。赵妍儿觉得一来田思锦也算是见惯了江湖上的血腥。二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比男孩子成熟一些。 李文博听了同学的话,这才不再犹豫,说道:“我自然要跟在贵人身边,你别想把我支走,独得恩宠。” 田思锦立刻遗憾的说道:“坏了,被你发现了。” 两人这么一说,李文博的不适感好了许多。赵妍儿命人将战死之人的仪容整理好,亲自取了白布盖在五人脸上,这才带着大军继续前行。 一路赶到东平城外与佘彦质汇合,佘彦质早就望眼欲穿,见赵妍儿队伍上山,提着宝剑跑出来迎接。 营寨已经建的差不多,军士各自回营休息。赵妍儿则从山上向下望去,发现佘彦质选的位置当真不错。 此处小山在东平城北,正好从北边俯瞰东平城。安排好营寨事务,赵妍儿便跟着几个指挥官在山上转了一圈熟悉地形,安排岗哨布防。 杨宁淼忍不住赞叹:“殿下这鸳鸯阵真是好阵。山上通路狭窄,这鸳鸯阵守住关键几个节点,便有一夫当关之妙。” 佘彦质却道:“防守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我们应当如何策应山下东平府防御?” 杨宁淼道:“咱们如今还不到二百人手,想在如此大规模攻城战中发挥作用,实在太难。” 赵妍儿则道:“咱们先静观其变?好钢用在刀刃上,没准哪会儿咱们就能发挥作用。” 众人回了营寨,天色已晚,按照杨宁淼要求,今晚不起炊烟,众人只有干粮能吃。好在郓哥做得炊饼即便是凉了也颇为好吃,众人也算吃得愉快。 晚饭还没吃完,便有探马来报,说道:“梁山大军,已至城下。” 赵妍儿和众头领立刻出去查看。 只见晚霞如血,映出东平城下无数黑压压的人头。 四处城门皆有队伍,粗算规模,每个城门外都聚集至少两千人马。大有黑云垂野,十万旌旗蔽日而来的感觉。 梁山大军一到,立刻扎寨,好似也不怕城里守军袭营,炊烟比寨门先升腾而起。 一面“替天行道”杏黄旗也在东平府西门外冉冉升起。李文博立刻激动的指给赵妍儿看,说道:“贵人快看,那替天行道的大旗下一定就是宋江的中军大帐。” 赵妍儿看过去,发现看人如一截小手指大小,几乎看不清旗下状况,却勉强看到西城门上已经有一些官员打扮的人登上城楼。 田思锦见赵妍儿眯着眼睛努力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掏出一个小锦盒,递给赵妍儿,说道:“这是宫里那位让我送给你的。” 赵妍儿打开锦盒,却见一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正躺在里面。于是故意装作不解的问道:“此为何物?” 田思锦道:“此乃望远镜。”说着就给赵妍儿示范用法。赵妍儿自然一学就会,再做观察,却见登上城头的正是知府程万里和双枪将董平。 第188章 赵妍儿抵达战场 赵妍儿骑在自己的枣红马上,看着被捆成猪一样的李逵三人。 笑着对李逵说:“黑旋风李逵,可还认得我?” 李逵脖子一横,骂道:“你这阉厮,俺早看你不是好人,今日落到你手中,要杀要剐你爽利些。” 赵妍儿还未说话,徐宁的马鞭已经抽在李逵身上,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大人如此说话?小心活剐了你。” 李逵全然不惧,回怼道:“就怕你这矮子不敢。小心我们梁山弟兄杀你全家为我陪葬。” 不得不说李逵胆子是真大,赵妍儿知道和这种浑人多说无益,便挥手让士兵将他押了下去。又好奇的问押他过来的军士:“我刚刚看到他被钩镰枪勾倒,却好像无事。” 那军士正是刚刚反应极快的刀盾手,回答道:“那两个拿盾的腿上都有护甲,所以没事。这个黑旋风却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皮糙肉厚,腿虽然割破,却没伤到筋骨。” 赵妍儿点点头,又问那军士:“我记得你是原来火庄的庄户。” 那军士立刻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何成,原是火庄庄户,后来大人惩治了孙管事,小人感念大人正义,便加入了卫队。” 赵妍儿也彻底想起了此人,便道:“活捉三个梁山头领,你有首功,便去刚才被冲散的那火做个火长。” 何成却道:“这功劳是弟兄们一起打出来的,何成不敢一人居功。” 赵妍儿笑道:“放心,该有的赏银少不了你们弟兄的。” 何成这才高兴的行礼谢恩。 赵妍儿便又问李衮和项充:“你二人可有话说?” 李衮、项充皆道:“没什么话说,今日我们弟兄既然落在中官手中,便和李逵哥哥同生共死,但凭中官发落。” 这两人说话,明显客气许多。赵妍儿也赞了一声:“不愧是梁山好汉,果然义气。”便命人将二人收押。 一番对话,追击的骑兵也逐渐收拢回来,战场清点也完成。 杨宁淼正式向赵妍儿禀报道:“启禀贵人,这一场战斗,我方阵亡五人,重伤三人、轻伤十七人。阵战敌兵一百三十八人,受伤俘获五十六人,俘获敌将三人。骑兵追击杀敌一百一十九人。敌军此部彻底溃散。” 赵妍儿没想到骑兵五十人杀敌人数竟然与步战这一百五十人不相上下,所谓不懂就问,便向杨宁淼提问。 杨宁淼道:“咱们这支骑兵,并非真正的骑兵,只是会骑着马跑的步兵。若是真正的骑兵,这些溃兵,能走脱一百人就算他们跑的快。” 杨宁淼早就给赵妍儿讲过,会骑马的步兵和骑兵是两码事。差距之大,不比骑兵和步兵之间的差距小多少。 赵妍儿这次却是第一次感受到骑兵的强大,怪不得这个时代人人都把骑兵当成宝。 李文博这时也面色凝重的回来复命,赵妍儿知道这孩子早晚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于是问道:“一会让何成那一火人带伤兵返程,你可要回去?” 李文博有些犹豫,旁边男装的田思锦却说道:“你快回去,看你那胆小的样子,要是一会儿看了更大的阵仗,怕是晚上做噩梦尿床。” 田思锦身为女生反倒对这些血腥的东西没什么太大的恐惧。赵妍儿觉得一来田思锦也算是见惯了江湖上的血腥。二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比男孩子成熟一些。 李文博听了同学的话,这才不再犹豫,说道:“我自然要跟在贵人身边,你别想把我支走,独得恩宠。” 田思锦立刻遗憾的说道:“坏了,被你发现了。” 两人这么一说,李文博的不适感好了许多。赵妍儿命人将战死之人的仪容整理好,亲自取了白布盖在五人脸上,这才带着大军继续前行。 一路赶到东平城外与佘彦质汇合,佘彦质早就望眼欲穿,见赵妍儿队伍上山,提着宝剑跑出来迎接。 营寨已经建的差不多,军士各自回营休息。赵妍儿则从山上向下望去,发现佘彦质选的位置当真不错。 此处小山在东平城北,正好从北边俯瞰东平城。安排好营寨事务,赵妍儿便跟着几个指挥官在山上转了一圈熟悉地形,安排岗哨布防。 杨宁淼忍不住赞叹:“殿下这鸳鸯阵真是好阵。山上通路狭窄,这鸳鸯阵守住关键几个节点,便有一夫当关之妙。” 佘彦质却道:“防守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我们应当如何策应山下东平府防御?” 杨宁淼道:“咱们如今还不到二百人手,想在如此大规模攻城战中发挥作用,实在太难。” 赵妍儿则道:“咱们先静观其变?好钢用在刀刃上,没准哪会儿咱们就能发挥作用。” 众人回了营寨,天色已晚,按照杨宁淼要求,今晚不起炊烟,众人只有干粮能吃。好在郓哥做得炊饼即便是凉了也颇为好吃,众人也算吃得愉快。 晚饭还没吃完,便有探马来报,说道:“梁山大军,已至城下。” 赵妍儿和众头领立刻出去查看。 只见晚霞如血,映出东平城下无数黑压压的人头。 四处城门皆有队伍,粗算规模,每个城门外都聚集至少两千人马。大有黑云垂野,十万旌旗蔽日而来的感觉。 梁山大军一到,立刻扎寨,好似也不怕城里守军袭营,炊烟比寨门先升腾而起。 一面“替天行道”杏黄旗也在东平府西门外冉冉升起。李文博立刻激动的指给赵妍儿看,说道:“贵人快看,那替天行道的大旗下一定就是宋江的中军大帐。” 赵妍儿看过去,发现看人如一截小手指大小,几乎看不清旗下状况,却勉强看到西城门上已经有一些官员打扮的人登上城楼。 田思锦见赵妍儿眯着眼睛努力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掏出一个小锦盒,递给赵妍儿,说道:“这是宫里那位让我送给你的。” 赵妍儿打开锦盒,却见一个小巧的单筒望远镜正躺在里面。于是故意装作不解的问道:“此为何物?” 田思锦道:“此乃望远镜。”说着就给赵妍儿示范用法。赵妍儿自然一学就会,再做观察,却见登上城头的正是知府程万里和双枪将董平。 第189章 双枪将略显神威 梁山这边仿佛也发现守城主官登城,便有一员绿袍金甲的将军,一人单骑往城门驰骋而来。 赵妍儿望远镜赶紧看去,圆镜之下,但见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 正是小李广花荣。 花荣策马城下也不啰嗦,抬手就是一箭。箭矢激射而出。 原本趴在垛口悄悄观看的程万里赶紧一缩脖子,那箭却正射中他刚刚站的垛口下方。 待花荣策马而走,程万里忍不住骂道:“这箭也不怎么准。” 董平则提醒道:“大人,您幞头歪了。” 等程万里正了正幞头,董平这才说:“箭上好像有信。” 自有军士探出身子将箭拔下来,确有书信一封。 程万里和董平拿着书信到箭楼内查看,那是一封劝降信,陈词滥调的声明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大军多么多么厉害,现在投降可以饶官员不死。并要求东平府交出被抓的四位梁山好汉。 “怎么是四位?”程万里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董平,心想:“莫非是这小子跟我藏了私?” 董平也是一脸懵逼,他就抓了一个九纹龙史进,这梁山却要让他还四个回去,当真是欺人太甚。 于是骂道:“咱们只抓了一个,梁山却故意让咱们还四个,定然是为难咱们,不想让咱们投降。” 程万里却还是心存希望,说道:“既然不想让咱们投降,又为何射来书信劝降?” 董平也解释不清,含糊道:“不过是威慑恐吓而已。大人切莫因此乱了心智。” 程万里现在只想借梁山的刀杀了佘彦质,若是交出俘虏再赔些钱财就能让梁山退兵,他是愿意的。 董平见程万里踌躇,心道:“这便宜岳父怕是有些怂了。若真是立刻投降便显不出我的厉害。”于是说道:“大人,即便要谈,也要明天对过一阵之后再谈。若不叫梁山知道些厉害,只怕梁山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军费。” 程万里这才点点头,对董平说:“那明天就等着董将军建功立业的好消息了。” 董平应声,送程万里回府休息。董平则又回城楼,一夜休息。第二日一早起来,朝阳之下,梁山大军一座座军寨林立,杏黄大旗下聚集大军,已经吃过了早餐,开始准备作战。 程万里又来到城楼,董平也不啰嗦,吃了只烧鹅饮了两碗酒水,便披挂上马,先领军入了瓮城,关了城门再开瓮城大门,出城与梁山诸军对阵。 宋江骑马站于中军,身后一个两米多高的高壮汉子举着替天行道大旗,正是险道神郁保四。 宋江面朝朝霞,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对面战将相貌堂堂,手持双枪,身后箭壶上挂着一面小旗。上书“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宋江便问左右:“那人可是这东平府兵马督监双枪将董平?” 有识得董平的立刻回答:“正是此人。” 宋江素来喜欢英雄好汉,见董平模样不由心生爱惜,却也开口问道:“谁愿与我将他擒来?” 立刻有人答道:“末将愿往。” 说话的乃是百胜将韩韬,他本是朝廷官军出身,后随呼延灼征讨梁山,被刘唐、杜迁生擒,遂投降梁山。 宋江立刻点头,说道:“百胜将对双枪将,自然手到擒来。” 韩韬打马而去,两员战将阵前交锋。两边军阵各自擂鼓助威。 韩韬使得一杆枣木槊,冲击进攻,董平双枪神出鬼没,两人斗了不过十回合,韩韬已显败迹。 所谓回合,乃是两马对冲,一个交错而过为一回合。马上战将借着马匹冲击的速度提升战力,两马交错一瞬间便能做出一到三个进攻防守动作,以分出胜负。 眼见韩韬再斗一两个回合就要被打落马下,大刀关胜立刻打马出阵,替回韩韬。 大刀关胜自称三国名将关羽后人,原也是朝廷将军,征讨梁山兵败被俘而上山。一口青龙偃月刀使得出神入化,与董平交错战斗,刀影枪影层层叠叠,几乎看不清。 两人斗了五十回合,林冲便对宋江道:“两人久战不下,应是平手,不若林某上前去斗上一番。” 宋江却摇头道:“林教头武艺自然能胜,可是咱们车轮而战,未免叫那董平小瞧了。我看今天就到这里,算是平手。” 说完就下令鸣金收兵,大刀关胜自退回阵中,董平也未追击,而是双脚蹬着马镫站起身来,策马在阵前跑了一趟,双枪舞花欢呼胜利。 董平是守军,宋江鸣金收兵便算他击溃了一次敌人的进攻。东平府军士也为自家将军一阵欢呼,待梁山大军撤回营寨,董平才收兵入城。 这一场战斗自然看在赵妍儿眼里,作为看客赵妍儿觉得十分精彩。可是作为参与方,赵妍儿还觉得有许多疑问。 “既然大军来攻,为何只是两个将军比拼武艺,不是两支军队冲到一起厮杀?” 杨宁淼也没打过多少仗,对于双方为什么斗将而不是乱战这种事情说不太清楚。 佘彦质在西军中倒是接触过战阵,说道:“与西夏作战时,没有如此斗将的把戏,即便是战将对战也是在乱军之中、遭遇而战。” 徐宁则说道:“我倒是听说朝廷内部平乱多是如此。一则双方没有死仇,多是比斗。即便不小心失手被擒也害不了性命。二来,大将比斗不伤士兵性命,也是仁义之举。” 赵妍儿总结这些人的见闻,算是想明白了。 所谓斗将实际上却是职业武将之间的约定俗成。为的是打工人完成任务,却不损伤自己的利益。 她是没想到,这些武人也形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职业共同体。说白了就是圈子。 但仔细想想,所谓江湖不正是如此吗? 对于这件事情,赵妍儿虽然不理解,但也选择了尊重。 毕竟这种已经固化的潜规则,如果真出现一个异类想要打破,恐怕会迎来既得利益者的联合绞杀。 只是不知道这种摆烂行为遇到后来的外族大规模入侵又该如何。 第189章 双枪将略显神威 梁山这边仿佛也发现守城主官登城,便有一员绿袍金甲的将军,一人单骑往城门驰骋而来。 赵妍儿望远镜赶紧看去,圆镜之下,但见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 正是小李广花荣。 花荣策马城下也不啰嗦,抬手就是一箭。箭矢激射而出。 原本趴在垛口悄悄观看的程万里赶紧一缩脖子,那箭却正射中他刚刚站的垛口下方。 待花荣策马而走,程万里忍不住骂道:“这箭也不怎么准。” 董平则提醒道:“大人,您幞头歪了。” 等程万里正了正幞头,董平这才说:“箭上好像有信。” 自有军士探出身子将箭拔下来,确有书信一封。 程万里和董平拿着书信到箭楼内查看,那是一封劝降信,陈词滥调的声明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大军多么多么厉害,现在投降可以饶官员不死。并要求东平府交出被抓的四位梁山好汉。 “怎么是四位?”程万里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董平,心想:“莫非是这小子跟我藏了私?” 董平也是一脸懵逼,他就抓了一个九纹龙史进,这梁山却要让他还四个回去,当真是欺人太甚。 于是骂道:“咱们只抓了一个,梁山却故意让咱们还四个,定然是为难咱们,不想让咱们投降。” 程万里却还是心存希望,说道:“既然不想让咱们投降,又为何射来书信劝降?” 董平也解释不清,含糊道:“不过是威慑恐吓而已。大人切莫因此乱了心智。” 程万里现在只想借梁山的刀杀了佘彦质,若是交出俘虏再赔些钱财就能让梁山退兵,他是愿意的。 董平见程万里踌躇,心道:“这便宜岳父怕是有些怂了。若真是立刻投降便显不出我的厉害。”于是说道:“大人,即便要谈,也要明天对过一阵之后再谈。若不叫梁山知道些厉害,只怕梁山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军费。” 程万里这才点点头,对董平说:“那明天就等着董将军建功立业的好消息了。” 董平应声,送程万里回府休息。董平则又回城楼,一夜休息。第二日一早起来,朝阳之下,梁山大军一座座军寨林立,杏黄大旗下聚集大军,已经吃过了早餐,开始准备作战。 程万里又来到城楼,董平也不啰嗦,吃了只烧鹅饮了两碗酒水,便披挂上马,先领军入了瓮城,关了城门再开瓮城大门,出城与梁山诸军对阵。 宋江骑马站于中军,身后一个两米多高的高壮汉子举着替天行道大旗,正是险道神郁保四。 宋江面朝朝霞,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对面战将相貌堂堂,手持双枪,身后箭壶上挂着一面小旗。上书“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 宋江便问左右:“那人可是这东平府兵马督监双枪将董平?” 有识得董平的立刻回答:“正是此人。” 宋江素来喜欢英雄好汉,见董平模样不由心生爱惜,却也开口问道:“谁愿与我将他擒来?” 立刻有人答道:“末将愿往。” 说话的乃是百胜将韩韬,他本是朝廷官军出身,后随呼延灼征讨梁山,被刘唐、杜迁生擒,遂投降梁山。 宋江立刻点头,说道:“百胜将对双枪将,自然手到擒来。” 韩韬打马而去,两员战将阵前交锋。两边军阵各自擂鼓助威。 韩韬使得一杆枣木槊,冲击进攻,董平双枪神出鬼没,两人斗了不过十回合,韩韬已显败迹。 所谓回合,乃是两马对冲,一个交错而过为一回合。马上战将借着马匹冲击的速度提升战力,两马交错一瞬间便能做出一到三个进攻防守动作,以分出胜负。 眼见韩韬再斗一两个回合就要被打落马下,大刀关胜立刻打马出阵,替回韩韬。 大刀关胜自称三国名将关羽后人,原也是朝廷将军,征讨梁山兵败被俘而上山。一口青龙偃月刀使得出神入化,与董平交错战斗,刀影枪影层层叠叠,几乎看不清。 两人斗了五十回合,林冲便对宋江道:“两人久战不下,应是平手,不若林某上前去斗上一番。” 宋江却摇头道:“林教头武艺自然能胜,可是咱们车轮而战,未免叫那董平小瞧了。我看今天就到这里,算是平手。” 说完就下令鸣金收兵,大刀关胜自退回阵中,董平也未追击,而是双脚蹬着马镫站起身来,策马在阵前跑了一趟,双枪舞花欢呼胜利。 董平是守军,宋江鸣金收兵便算他击溃了一次敌人的进攻。东平府军士也为自家将军一阵欢呼,待梁山大军撤回营寨,董平才收兵入城。 这一场战斗自然看在赵妍儿眼里,作为看客赵妍儿觉得十分精彩。可是作为参与方,赵妍儿还觉得有许多疑问。 “既然大军来攻,为何只是两个将军比拼武艺,不是两支军队冲到一起厮杀?” 杨宁淼也没打过多少仗,对于双方为什么斗将而不是乱战这种事情说不太清楚。 佘彦质在西军中倒是接触过战阵,说道:“与西夏作战时,没有如此斗将的把戏,即便是战将对战也是在乱军之中、遭遇而战。” 徐宁则说道:“我倒是听说朝廷内部平乱多是如此。一则双方没有死仇,多是比斗。即便不小心失手被擒也害不了性命。二来,大将比斗不伤士兵性命,也是仁义之举。” 赵妍儿总结这些人的见闻,算是想明白了。 所谓斗将实际上却是职业武将之间的约定俗成。为的是打工人完成任务,却不损伤自己的利益。 她是没想到,这些武人也形成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职业共同体。说白了就是圈子。 但仔细想想,所谓江湖不正是如此吗? 对于这件事情,赵妍儿虽然不理解,但也选择了尊重。 毕竟这种已经固化的潜规则,如果真出现一个异类想要打破,恐怕会迎来既得利益者的联合绞杀。 只是不知道这种摆烂行为遇到后来的外族大规模入侵又该如何。 第190章 九纹龙越狱功成 双枪将董平一人独战梁山两员大将,这必将是名扬天下的事情。 所以董平回城的时候大有志得意满的味道。 他骑马过市在城中招摇一圈,城内百姓现在全赖他守城,自然不提他往日作威作福的事情。无不在街边高声赞扬他的功绩。 招摇一圈后,董平再上城头,知府程万里特地捧出一碗美酒,亲自敬酒:“董将军大获全胜,保卫东平府,真乃当世猛将,勇不可当。” 董平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又将碗随便扔给伺候的下人,然后和知府大人携手进了箭楼。 “梁山小贼不过尔尔,往后战阵,大人尽管放心。” 程万里见董平赢了两场比斗,尾巴就仿佛要翘上天去,心中不喜。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不会恼了他。于是提醒道:“我看梁山仿佛还不知道佘彦质所在,董将军可与山上属下还有联络?” “如今大军断绝交通,我自然与上山弟兄没了联络。”董平道,“不过,大人不必担心,我那些都是可靠兄弟,没准现在已经自行取了佘彦质性命。” 程万里自然担心,这一场仗若是不让佘彦质丢了性命,也算是白打。于是又道:“此事乃是重中之重,不可懈怠。” 董平不厌其烦,说道:“泰山大人放心,出不了意外。若您老还是不放心,等梁山退兵,我亲自带人去山上接佘通判,若他还有气,我便亲自动手。” 这已经是三重保险了。第一重是董平派到佘彦质手下军士。第二重是梁山贼寇。第三重就是董平说的亲自出马。 有此三重保险,佘彦质若还不死,那可真就是洪福齐天了。 程万里稍微放心,董平却又趁机旧事重提,说道:“泰山大人,今日我既然大胜,不若就借着这福气,让我与小姐成亲,所谓双喜临门岂不妙哉?” 程万里立刻道:“不是老夫不肯,如今适逢大战,贸然娶亲倒怕将军懈怠。” 董平听着老狐狸还是推诿,心中有些不快,但想到自己刚刚威风大胜的样子,也不与程万里计较。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箭楼外一阵喧哗,正待出门去看,就见一小校进来禀报,说道:“将军、知府大人,城内起火。” 两人心中一惊,程知府慌忙问道:“难道梁山还有内应?” 董平却毫不迟疑,出了箭楼向城内起火的地方看去。却是东平府大狱着火。于是道:“必然是梁山贼寇又有人潜入,放火趁乱劫狱救那九纹龙史进。” 程万里立刻喊来自己手下差役,命其过去查探。不多时便来回报,那史进在战时突然发难,打伤了管狱节级,放火逃出。 程万里随即下令全城搜索,数个时辰过去,却无音讯。史进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董平立刻大怒,本来今日他大胜敌军,却因为这事坏了他的威风,于是督促程万里将节级拿来询问。 节级虽有伤在身,被押到知府大人面前,也知道自己罪过,赶紧喊冤求饶。 董平却不管他是知府亲信,厉声喝问:“你说史进突然暴起,他又如何知道今日梁山贼寇打来,此中必有蹊跷,你若不从实招来,我便杀你祭旗。” 那节级偷眼看程万里,见知府大人没有给他撑腰的打算,只能如实答道:“前几日有一乞讨妇人,言说史进是她旧主,她知道史进活不得性命,便恳请我放她进去喂史进一口吃食,以报答恩情。小人见她义气,心软便将她放了进去。” 董平斜眼冷笑,问道:“你这种牢子最是心黑,怎可能平白为了义气放她进去,说,你收了多少好处?” 那节级已经吓破胆,赶紧招供道:“牢狱私见,公开的价码就是五两银子,小人……” 万事收钱,乃是程万里定的规矩,节级敢说,那这钱里自然也有程万里一份。程万里见这节级口无遮拦,立刻制止道:“你这蠢货,既然是乞丐,又哪来的钱贿赂你?” 节级哑口无言,董平又问:“那乞丐什么模样?” 节级形容了乞丐妇人的样子,董平便道:“眉粗眼大,胖面肥腰。又有如此大的胆量,敢独自入城的梁山匪类,应该是那母大虫顾大嫂。” 程万里自然不知道这些江湖人物的来历,董平便简单介绍一番。 顾大嫂有一对表弟,名叫解珍、解宝,原是登州山中猎户,猎了一只老虎掉入当地地主家中,地主强占老虎又诬陷二人打劫,将二人下狱。 顾大嫂得知消息后,联合当地土匪邹渊、邹润,自家丈夫小尉迟孙新、丈夫的哥哥病尉迟孙立,以及孙立小舅子乐和等人一起劫狱,救出了解珍、解宝二人,杀了地主满门就投奔梁山落草。 听了董平介绍,程万里忍不住叫道:“原来是专干这等勾当的贼子,怪不得满城搜捕不到。” 董平道:“一个妇人,还有一个被打伤的史进,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倒是那妇人的大伯哥,原是登州兵马提辖,有几分本事。” 程万里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两人也没多说,约定程万里负责搜捕史进二人,董平负责抵抗梁山攻打后,便各自散去。 梁山这边退兵以后自然也有一番商议。 宋江说道:“那双枪将果然是个英雄人物,我欲生擒他,诸兄弟有何妙计?” 林冲道:“那董平功夫确实了得,若是对战,林某自付能够胜他,但若说生擒,怕是不成。” 林冲是在场马军第一战力,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没人敢夸口再说能生擒董平。 宋江看了一旁仙风道骨的高大道人,心中叹了口气,心道:“可惜我这一路军师不是吴用。这位入云龙虽然料事如神,但总是一副不愿泄露天机的模样,着实可恨。” 宋江刚有此想法,入云龙公孙胜就道:“主帅切莫埋怨贫道,贫道只是道人,对战阵之事一窍不通,坐这军师之位,实在惭愧。” 宋江被公孙胜说中心思,心中不敢再有旁的埋怨,连忙道:“道长法术高强,坐在军中便能叫众将士安心。” 倒是花和尚鲁智深荤素不忌,出言调笑道:“军师既然法术高强,何不做个法,将那董平直接拘来?” 第190章 九纹龙越狱功成 双枪将董平一人独战梁山两员大将,这必将是名扬天下的事情。 所以董平回城的时候大有志得意满的味道。 他骑马过市在城中招摇一圈,城内百姓现在全赖他守城,自然不提他往日作威作福的事情。无不在街边高声赞扬他的功绩。 招摇一圈后,董平再上城头,知府程万里特地捧出一碗美酒,亲自敬酒:“董将军大获全胜,保卫东平府,真乃当世猛将,勇不可当。” 董平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又将碗随便扔给伺候的下人,然后和知府大人携手进了箭楼。 “梁山小贼不过尔尔,往后战阵,大人尽管放心。” 程万里见董平赢了两场比斗,尾巴就仿佛要翘上天去,心中不喜。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不会恼了他。于是提醒道:“我看梁山仿佛还不知道佘彦质所在,董将军可与山上属下还有联络?” “如今大军断绝交通,我自然与上山弟兄没了联络。”董平道,“不过,大人不必担心,我那些都是可靠兄弟,没准现在已经自行取了佘彦质性命。” 程万里自然担心,这一场仗若是不让佘彦质丢了性命,也算是白打。于是又道:“此事乃是重中之重,不可懈怠。” 董平不厌其烦,说道:“泰山大人放心,出不了意外。若您老还是不放心,等梁山退兵,我亲自带人去山上接佘通判,若他还有气,我便亲自动手。” 这已经是三重保险了。第一重是董平派到佘彦质手下军士。第二重是梁山贼寇。第三重就是董平说的亲自出马。 有此三重保险,佘彦质若还不死,那可真就是洪福齐天了。 程万里稍微放心,董平却又趁机旧事重提,说道:“泰山大人,今日我既然大胜,不若就借着这福气,让我与小姐成亲,所谓双喜临门岂不妙哉?” 程万里立刻道:“不是老夫不肯,如今适逢大战,贸然娶亲倒怕将军懈怠。” 董平听着老狐狸还是推诿,心中有些不快,但想到自己刚刚威风大胜的样子,也不与程万里计较。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箭楼外一阵喧哗,正待出门去看,就见一小校进来禀报,说道:“将军、知府大人,城内起火。” 两人心中一惊,程知府慌忙问道:“难道梁山还有内应?” 董平却毫不迟疑,出了箭楼向城内起火的地方看去。却是东平府大狱着火。于是道:“必然是梁山贼寇又有人潜入,放火趁乱劫狱救那九纹龙史进。” 程万里立刻喊来自己手下差役,命其过去查探。不多时便来回报,那史进在战时突然发难,打伤了管狱节级,放火逃出。 程万里随即下令全城搜索,数个时辰过去,却无音讯。史进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董平立刻大怒,本来今日他大胜敌军,却因为这事坏了他的威风,于是督促程万里将节级拿来询问。 节级虽有伤在身,被押到知府大人面前,也知道自己罪过,赶紧喊冤求饶。 董平却不管他是知府亲信,厉声喝问:“你说史进突然暴起,他又如何知道今日梁山贼寇打来,此中必有蹊跷,你若不从实招来,我便杀你祭旗。” 那节级偷眼看程万里,见知府大人没有给他撑腰的打算,只能如实答道:“前几日有一乞讨妇人,言说史进是她旧主,她知道史进活不得性命,便恳请我放她进去喂史进一口吃食,以报答恩情。小人见她义气,心软便将她放了进去。” 董平斜眼冷笑,问道:“你这种牢子最是心黑,怎可能平白为了义气放她进去,说,你收了多少好处?” 那节级已经吓破胆,赶紧招供道:“牢狱私见,公开的价码就是五两银子,小人……” 万事收钱,乃是程万里定的规矩,节级敢说,那这钱里自然也有程万里一份。程万里见这节级口无遮拦,立刻制止道:“你这蠢货,既然是乞丐,又哪来的钱贿赂你?” 节级哑口无言,董平又问:“那乞丐什么模样?” 节级形容了乞丐妇人的样子,董平便道:“眉粗眼大,胖面肥腰。又有如此大的胆量,敢独自入城的梁山匪类,应该是那母大虫顾大嫂。” 程万里自然不知道这些江湖人物的来历,董平便简单介绍一番。 顾大嫂有一对表弟,名叫解珍、解宝,原是登州山中猎户,猎了一只老虎掉入当地地主家中,地主强占老虎又诬陷二人打劫,将二人下狱。 顾大嫂得知消息后,联合当地土匪邹渊、邹润,自家丈夫小尉迟孙新、丈夫的哥哥病尉迟孙立,以及孙立小舅子乐和等人一起劫狱,救出了解珍、解宝二人,杀了地主满门就投奔梁山落草。 听了董平介绍,程万里忍不住叫道:“原来是专干这等勾当的贼子,怪不得满城搜捕不到。” 董平道:“一个妇人,还有一个被打伤的史进,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倒是那妇人的大伯哥,原是登州兵马提辖,有几分本事。” 程万里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两人也没多说,约定程万里负责搜捕史进二人,董平负责抵抗梁山攻打后,便各自散去。 梁山这边退兵以后自然也有一番商议。 宋江说道:“那双枪将果然是个英雄人物,我欲生擒他,诸兄弟有何妙计?” 林冲道:“那董平功夫确实了得,若是对战,林某自付能够胜他,但若说生擒,怕是不成。” 林冲是在场马军第一战力,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没人敢夸口再说能生擒董平。 宋江看了一旁仙风道骨的高大道人,心中叹了口气,心道:“可惜我这一路军师不是吴用。这位入云龙虽然料事如神,但总是一副不愿泄露天机的模样,着实可恨。” 宋江刚有此想法,入云龙公孙胜就道:“主帅切莫埋怨贫道,贫道只是道人,对战阵之事一窍不通,坐这军师之位,实在惭愧。” 宋江被公孙胜说中心思,心中不敢再有旁的埋怨,连忙道:“道长法术高强,坐在军中便能叫众将士安心。” 倒是花和尚鲁智深荤素不忌,出言调笑道:“军师既然法术高强,何不做个法,将那董平直接拘来?” 第191章 金枪手救双枪将 公孙胜对这大和尚显然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解释道:“贫道倒是会拘灵遣将之法,但只能拘人出窍魂魄,不若智深大师先打杀了董平,贫道再拘他魂魄。” 鲁智深立刻道:“洒家打杀的,自然就顺手超度了,你如何拘他。” 宋江知道鲁智深只是图嘴上痛快,便出面制止两人聊这等阴间话题。说道:“我只要活人,要个阴兵鬼将作甚?” 回到正题,矮脚虎王英插嘴道:“要说抓人,还得是我家娘子的绳索。当年咱们在祝家庄,我就是被娘子绳索给套住,才被擒拿的。” 母夜叉孙二娘道:“我看你家娘子也把你魂套走了。” 王英立刻打蛇随棍上,说道:“可惜我是先被我家娘子套住,若是先吃了二娘的人肉包子,怕是就成了二娘的相公了。” 孙二娘“啐”了一口,说道:“你倒要小心,莫让你家娘子套了那董平,却把董平的魂也给套来。” 王英妻子扈三娘自然一阵脸红,孙二娘却计上心来。说道:“这事儿也简单,今日我在阵前,看那董平是个得志猖狂的主儿。咱们明天就请林冲哥哥出阵,与他斗上几十回合,然后诈拜而逃。他为了虚名必然猛追,我们便在山中埋伏他。到时候我和相公拽绊马索。三娘妹子再用套索套了他,定然将他擒住。” 孙二娘开黑店人肉包子铺出身,对这害人的把戏自然手到擒来,众人也都觉得她主意不错,第二天便依计而行。 天刚亮,大军便又去城下叫阵,董平果然又出城迎战。 那双枪将昨日得志,今日越发猖狂,策马在阵前来回,叫嚣道:“昨日打到一半就仓皇逃走的是大刀关胜?你们今日又派谁出战?” 话音刚落,却见梁山阵中出来一骑,来人一身盔甲,豹头环眼,提着一杆蛇矛枪。正是豹子头。 董平立刻嘲笑道:“你们梁山是戏班子不成?昨日来一个扮关羽的,今日又来个扮张飞的。” 林冲打马过来,骂道:“林冲在此,休得猖狂。” 董平自然知道林冲厉害,双枪一挺便与李冲回合而战。 董平双枪算是奇门兵器,走的是刁钻诡诈的路子。林冲则是中平枪起手,堂堂正正的枪法。 两人不分胜负,斗了将近八十回合,董平便觉得林冲动作开始慢了下来。心中不禁大喜,暗道:“这林冲大概是年岁大了,体力不行。前段时期听说他接娘子上山,怕是现在体力更不行了。” 于是越战越勇,心中又有遐想:“听说那林娘子貌美如花,被高衙内垂涎才逼他落草,不知我要是破了梁山,能不能擒获美人。” 高手过招哪容得他轻敌,只是一想,却被林冲一枪刺掉了头盔。 头上一凉,董平吓得冷汗直流,立刻端正态度再战。 二人又斗了二十回合,董平觉得林冲体力越发不行,便故意卖了个破绽,等林冲来攻,趁机将他斩于马下。 林冲却极为油滑,一招虚晃,立刻抽身,想要逃离战圈。 那林冲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董平年轻气盛,哪愿意错过阵斩林冲的扬名机会,立刻策马走位,堵住林冲回梁山军阵的路线,两人越斗越远,向着野外北山的方向冲去。 董平追着林冲跑出去几里地,边跑边骂:“你林冲也是条好汉,如今被追的如丧家之犬,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林冲却不理他,只是一心逃命,但董平对此处地形颇为熟悉,哪里能让他逃脱。 董平追逐半晌,到了山林僻静的地方,眼看就要追上,却见路边草丛猛地窜起两人,董平立刻知道这是有人下了绊马索。立刻勒马,却已然来不及。董平战马栽倒,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刚刚摔在地上,又有一个套索飞来,那套索准头极佳,一下就勒住董平脖子。 董平还想挣扎,却见一个侏儒已经跳到他身上,就要绑他手脚。 董平立刻反手攻击侏儒,侏儒堪堪躲开,脖子上的套索却被拉的更紧。 董平想要挣扎起身,却又被拽出了几步,心道:“这下完了。”只得束手就擒。 却听咻的一箭羽破空声,董平脖子上的套索为之一松,他赶紧滚到一旁,站起身来撤掉脖子上套索,这才看清,埋伏他的是两对男女,而林冲骑在马上正提枪看着热闹。 “原来是徐教头。”林冲看着刚刚射出箭支的来人,笑着问道。 徐宁身后的士兵徐徐展开鸳鸯阵,徐宁本人则对着林冲拱拱手,说道:“在下奉令过来救援董将军,还请林教头高抬贵手。” 刚刚斗将之时,赵妍儿拿着望远镜时刻观察战场局势,见林冲如此逃窜,便知道董平中计。于是立刻命令徐宁点了甲乙两队,前去救援。 李文博当时却谗言道:“那董平不是什么好人,贵人何苦救他?” 赵妍儿道:“现今大敌当前,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懂吗?” 佘彦质赞同点头,说道:“董平是东平府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战将,若他有失,东平府破城,受苦的还是百姓。” 李文博却道:“我听说梁山好汉不犯百姓。” 佘彦质用像是看孩子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李文博,却没再说话。 这边徐宁赶来,正看见菜园子张青夫妇和矮脚虎王英夫妇擒拿董平,便先射出一箭解了董平之围。 王英跳脚道:“你便是徐宁吗?我们梁山素来敬重于你,你却为何过来坏我们好事。” 徐宁道:“大家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我今日定要救走董将军,诸位若是不愿,咱们便开战。” 林冲看了看董平身后兵丁,知道自己几人可能不是对手,便说道:“咱们撤。” 王英却还不愿意,想要冲过来再抓董平,却拗不过林冲已经调转马头,只能放下几句狠话跟着退走。 董平这边收拾好武器,便问徐宁:“通判大人可好?” 徐宁道:“通判大人无事。董将军是要回城还是去上山拜见通判大人?” 董平略一思考,说道:“既然通判大人救我一命,我自当过去拜谢。” 第191章 金枪手救双枪将 公孙胜对这大和尚显然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解释道:“贫道倒是会拘灵遣将之法,但只能拘人出窍魂魄,不若智深大师先打杀了董平,贫道再拘他魂魄。” 鲁智深立刻道:“洒家打杀的,自然就顺手超度了,你如何拘他。” 宋江知道鲁智深只是图嘴上痛快,便出面制止两人聊这等阴间话题。说道:“我只要活人,要个阴兵鬼将作甚?” 回到正题,矮脚虎王英插嘴道:“要说抓人,还得是我家娘子的绳索。当年咱们在祝家庄,我就是被娘子绳索给套住,才被擒拿的。” 母夜叉孙二娘道:“我看你家娘子也把你魂套走了。” 王英立刻打蛇随棍上,说道:“可惜我是先被我家娘子套住,若是先吃了二娘的人肉包子,怕是就成了二娘的相公了。” 孙二娘“啐”了一口,说道:“你倒要小心,莫让你家娘子套了那董平,却把董平的魂也给套来。” 王英妻子扈三娘自然一阵脸红,孙二娘却计上心来。说道:“这事儿也简单,今日我在阵前,看那董平是个得志猖狂的主儿。咱们明天就请林冲哥哥出阵,与他斗上几十回合,然后诈拜而逃。他为了虚名必然猛追,我们便在山中埋伏他。到时候我和相公拽绊马索。三娘妹子再用套索套了他,定然将他擒住。” 孙二娘开黑店人肉包子铺出身,对这害人的把戏自然手到擒来,众人也都觉得她主意不错,第二天便依计而行。 天刚亮,大军便又去城下叫阵,董平果然又出城迎战。 那双枪将昨日得志,今日越发猖狂,策马在阵前来回,叫嚣道:“昨日打到一半就仓皇逃走的是大刀关胜?你们今日又派谁出战?” 话音刚落,却见梁山阵中出来一骑,来人一身盔甲,豹头环眼,提着一杆蛇矛枪。正是豹子头。 董平立刻嘲笑道:“你们梁山是戏班子不成?昨日来一个扮关羽的,今日又来个扮张飞的。” 林冲打马过来,骂道:“林冲在此,休得猖狂。” 董平自然知道林冲厉害,双枪一挺便与李冲回合而战。 董平双枪算是奇门兵器,走的是刁钻诡诈的路子。林冲则是中平枪起手,堂堂正正的枪法。 两人不分胜负,斗了将近八十回合,董平便觉得林冲动作开始慢了下来。心中不禁大喜,暗道:“这林冲大概是年岁大了,体力不行。前段时期听说他接娘子上山,怕是现在体力更不行了。” 于是越战越勇,心中又有遐想:“听说那林娘子貌美如花,被高衙内垂涎才逼他落草,不知我要是破了梁山,能不能擒获美人。” 高手过招哪容得他轻敌,只是一想,却被林冲一枪刺掉了头盔。 头上一凉,董平吓得冷汗直流,立刻端正态度再战。 二人又斗了二十回合,董平觉得林冲体力越发不行,便故意卖了个破绽,等林冲来攻,趁机将他斩于马下。 林冲却极为油滑,一招虚晃,立刻抽身,想要逃离战圈。 那林冲也是名动天下的人物,董平年轻气盛,哪愿意错过阵斩林冲的扬名机会,立刻策马走位,堵住林冲回梁山军阵的路线,两人越斗越远,向着野外北山的方向冲去。 董平追着林冲跑出去几里地,边跑边骂:“你林冲也是条好汉,如今被追的如丧家之犬,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林冲却不理他,只是一心逃命,但董平对此处地形颇为熟悉,哪里能让他逃脱。 董平追逐半晌,到了山林僻静的地方,眼看就要追上,却见路边草丛猛地窜起两人,董平立刻知道这是有人下了绊马索。立刻勒马,却已然来不及。董平战马栽倒,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刚刚摔在地上,又有一个套索飞来,那套索准头极佳,一下就勒住董平脖子。 董平还想挣扎,却见一个侏儒已经跳到他身上,就要绑他手脚。 董平立刻反手攻击侏儒,侏儒堪堪躲开,脖子上的套索却被拉的更紧。 董平想要挣扎起身,却又被拽出了几步,心道:“这下完了。”只得束手就擒。 却听咻的一箭羽破空声,董平脖子上的套索为之一松,他赶紧滚到一旁,站起身来撤掉脖子上套索,这才看清,埋伏他的是两对男女,而林冲骑在马上正提枪看着热闹。 “原来是徐教头。”林冲看着刚刚射出箭支的来人,笑着问道。 徐宁身后的士兵徐徐展开鸳鸯阵,徐宁本人则对着林冲拱拱手,说道:“在下奉令过来救援董将军,还请林教头高抬贵手。” 刚刚斗将之时,赵妍儿拿着望远镜时刻观察战场局势,见林冲如此逃窜,便知道董平中计。于是立刻命令徐宁点了甲乙两队,前去救援。 李文博当时却谗言道:“那董平不是什么好人,贵人何苦救他?” 赵妍儿道:“现今大敌当前,唇亡齿寒的道理不懂吗?” 佘彦质赞同点头,说道:“董平是东平府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战将,若他有失,东平府破城,受苦的还是百姓。” 李文博却道:“我听说梁山好汉不犯百姓。” 佘彦质用像是看孩子的眼神打量了一番李文博,却没再说话。 这边徐宁赶来,正看见菜园子张青夫妇和矮脚虎王英夫妇擒拿董平,便先射出一箭解了董平之围。 王英跳脚道:“你便是徐宁吗?我们梁山素来敬重于你,你却为何过来坏我们好事。” 徐宁道:“大家各为其主,没什么好说的,我今日定要救走董将军,诸位若是不愿,咱们便开战。” 林冲看了看董平身后兵丁,知道自己几人可能不是对手,便说道:“咱们撤。” 王英却还不愿意,想要冲过来再抓董平,却拗不过林冲已经调转马头,只能放下几句狠话跟着退走。 董平这边收拾好武器,便问徐宁:“通判大人可好?” 徐宁道:“通判大人无事。董将军是要回城还是去上山拜见通判大人?” 董平略一思考,说道:“既然通判大人救我一命,我自当过去拜谢。” 第192章 忘恩负义投梁山 董平跟着徐宁来到北山营寨,一路上虽然没有从徐宁那边透露出什么消息,但也大概猜到帝姬卫队已经上山。 原本程万里将帝姬卫队增援的计划泄露给了梁山,以为梁山定能阻击帝姬卫队。却没想到是此结果。 见了佘彦质,董平又说:“末将怎么未见我调拨给佘大人的兵丁?” 佘彦质道:“他们在别处驻防。” 董平立刻道:“那些人毕竟是末将的手下,末将可否去他们驻防的地方看望一番?” 佘彦质道:“山高路远,将军去了只怕耽误抗敌大事。” 董平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佘大人不太欢迎我,我还是回城。” 佘彦质将董平送到营寨门口,董平正要上马,却又突然问道:“佘大人可曾污了程小姐清白?” 这话问的突然,佘彦质一愣,却见眼前寒光一闪,董平手中钢枪竟直刺佘彦质咽喉。好在一旁杨真儿反应飞快,拔剑格挡开董平攻击。 董平见一击不中,立刻翻身上马,打马便走。 这次刺杀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董平已经跑出去甚远。 赵妍儿听闻此事,赶紧过来查看,忍不住骂道:“好个董平,忘恩负义。”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这董平会暴起伤人。这一漏算差点让她失去宝贝娘子,她怎么不恨董平这种莽撞人做事不过脑子,又怎么不气自己没有加倍小心? 董平自然也有自己心思。他和程万里原本计划着有三重保险置佘彦质于死地。现今帝姬卫队赶来,那三重保险全部失效。所以营门前突然就觉得自己一击应该得手,完全没有顾忌后果,就那样做了。 现今打马跑出来,心中却无比后悔。 佘彦质不死,倒霉的主要还是他程万里。如今自己却刺杀朝廷命官,这绝对是跑不掉的罪名。 心中后悔的董平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回东平府,不然一旦佘彦质战后追究,他绝对一条死路。 仔细一想,刚刚梁山为了捉他活口,颇费了些周章。想来是有意招揽他。于是董平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就走小路奔着梁山大营去了。 宋江得了林冲回报,说抓捕董平失败,心中正暗自忧愁。却听门外喽啰说董平过来投奔,不由转忧为喜,立刻请董平帐中叙话。 孙二娘却不放心,说道:“董平明明走脱,却平白无故来投,怕其中有诈。” 宋江却说:“董平现今是东平府守城主帅,没有亲身来此使诈的道理。”说完也不顾孙二娘反对,招董平入账。 董平入内,抱拳参见。 宋江立刻起身过来,亲切的牵住董平的手说道:“我早就听闻董平兄弟大名,昨日得见便觉得果然是位好汉。只想引为知己,现今真是天随人愿。” 董平立刻道:“我也早闻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大名,一直想要结交,只可惜被官身所累,不能结交哥哥。” 两人互吹一番,宋江便问起董平倒戈缘由。 董平道:“东平府知府程万里,是童贯门馆先生出身,最是反复无常,在东平府更是盘剥压榨百姓,我早就看他不过,几次劝谏全被他压了下来。新来的通判佘彦质也是小人幸进,靠着一副好皮囊,得到帝姬宠信,这才被钦点了探花,做了一府通判。我实在不愿意与此等小人、赘婿为伍。今天见梁山大军前来,正好投靠正义之师。” 宋江立刻道:“将军大义,咱们便共同救东平府百姓于水火。” 两人一番惺惺相惜。宋江又问:“董平兄弟主持东平府城防,可有破敌之法。” 董平道:“我早有计划,一会儿我便装作得胜回城,赚开城门,众兄弟一同杀将过去,便能破城。” “此计甚好。”宋江点头应允。又点了几个能战的武将。 有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浪子燕青和拼命三郎石秀几人。全部绑住双手做了活扣,由董平装作押送,骑马绕小路回到山中,然后转头又向东平府走去。 东平府守军见主将跑得没影,苦等片刻便撤入城内。知府程万里忍不住埋怨道:“这个董平也太过孟浪,万一有失,这城如何来守。” 嘴上埋怨,但也无可奈何,发愁了半日,却听手下来报,说董将军大胜而归。 正要打开城门,却见两个骑士自北山快马过来,却是佘彦质和他的侍女。 佘彦质边快马加鞭,边大喊道:“莫开城门,小心有诈。” 那喊声所有守城将士都能听到,便也都停下手中开城门的动作。 董平的行动路线,山上的赵妍儿虽然没有看个完全,但也猜测个七七八八。董平刚带着梁山众人出现在山脚下,赵妍儿就明白了董平所为,说道:“这个董平,看来是投了梁山,这是要帮梁山诈开东平府的城门。” 佘彦质则心中大急,说道:“不行,要通知东平府守城官兵,不要给董平开门。” 赵妍儿则劝道:“东平府是信咱们还是信那董平?此时去劝无异议白送性命。” 佘彦质却还是执拗,说道:“那可是一城百姓。” 这世上,赵妍儿有的是手段对付别人,却唯独对付不了圣母版的佘彦质。只得吩咐武艺最高的杨真儿继续护卫。 这才有了城下佘彦质阻拦董平进城的一幕。 董平见城门停止打开,便出声催促,说道:“听那佘彦质胡言乱语,他贪生怕死擅离职守,又来诬陷我。” 佘彦质勒马在董平不远处,保持了距离,说道:“董平身后跟的分明就是梁山贼寇,他这是要赚开城门助梁山破城。” 董平道:“这些自然是梁山贼寇,却是我凭本事捉拿。佘通判嫉妒我立功,却出言污蔑,弟兄们可不能受他蒙骗。” 城上程万里听两人分说,也有些犹疑不定,按理说董平乃是守城统帅,自然不会投贼。而且两人乃是一伙,佘彦质才是外人。 只是程万里又了解二人人品,单论人品,程万里反倒相信佘彦质多一点。 董平见程万里犹疑,便立刻高声道:“知府大人,咱们那三重保险都没用了,你还在等什么?” 程万里被董平如此一说,终于下定决心,佘彦质绝对不能留,董平却还要用来守城,于是下令道:“佘彦质擅离职守,已然是投了敌,来人,射死这投敌罪人。” 第192章 忘恩负义投梁山 董平跟着徐宁来到北山营寨,一路上虽然没有从徐宁那边透露出什么消息,但也大概猜到帝姬卫队已经上山。 原本程万里将帝姬卫队增援的计划泄露给了梁山,以为梁山定能阻击帝姬卫队。却没想到是此结果。 见了佘彦质,董平又说:“末将怎么未见我调拨给佘大人的兵丁?” 佘彦质道:“他们在别处驻防。” 董平立刻道:“那些人毕竟是末将的手下,末将可否去他们驻防的地方看望一番?” 佘彦质道:“山高路远,将军去了只怕耽误抗敌大事。” 董平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佘大人不太欢迎我,我还是回城。” 佘彦质将董平送到营寨门口,董平正要上马,却又突然问道:“佘大人可曾污了程小姐清白?” 这话问的突然,佘彦质一愣,却见眼前寒光一闪,董平手中钢枪竟直刺佘彦质咽喉。好在一旁杨真儿反应飞快,拔剑格挡开董平攻击。 董平见一击不中,立刻翻身上马,打马便走。 这次刺杀来的快、去的也快。在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董平已经跑出去甚远。 赵妍儿听闻此事,赶紧过来查看,忍不住骂道:“好个董平,忘恩负义。”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这董平会暴起伤人。这一漏算差点让她失去宝贝娘子,她怎么不恨董平这种莽撞人做事不过脑子,又怎么不气自己没有加倍小心? 董平自然也有自己心思。他和程万里原本计划着有三重保险置佘彦质于死地。现今帝姬卫队赶来,那三重保险全部失效。所以营门前突然就觉得自己一击应该得手,完全没有顾忌后果,就那样做了。 现今打马跑出来,心中却无比后悔。 佘彦质不死,倒霉的主要还是他程万里。如今自己却刺杀朝廷命官,这绝对是跑不掉的罪名。 心中后悔的董平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回东平府,不然一旦佘彦质战后追究,他绝对一条死路。 仔细一想,刚刚梁山为了捉他活口,颇费了些周章。想来是有意招揽他。于是董平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就走小路奔着梁山大营去了。 宋江得了林冲回报,说抓捕董平失败,心中正暗自忧愁。却听门外喽啰说董平过来投奔,不由转忧为喜,立刻请董平帐中叙话。 孙二娘却不放心,说道:“董平明明走脱,却平白无故来投,怕其中有诈。” 宋江却说:“董平现今是东平府守城主帅,没有亲身来此使诈的道理。”说完也不顾孙二娘反对,招董平入账。 董平入内,抱拳参见。 宋江立刻起身过来,亲切的牵住董平的手说道:“我早就听闻董平兄弟大名,昨日得见便觉得果然是位好汉。只想引为知己,现今真是天随人愿。” 董平立刻道:“我也早闻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大名,一直想要结交,只可惜被官身所累,不能结交哥哥。” 两人互吹一番,宋江便问起董平倒戈缘由。 董平道:“东平府知府程万里,是童贯门馆先生出身,最是反复无常,在东平府更是盘剥压榨百姓,我早就看他不过,几次劝谏全被他压了下来。新来的通判佘彦质也是小人幸进,靠着一副好皮囊,得到帝姬宠信,这才被钦点了探花,做了一府通判。我实在不愿意与此等小人、赘婿为伍。今天见梁山大军前来,正好投靠正义之师。” 宋江立刻道:“将军大义,咱们便共同救东平府百姓于水火。” 两人一番惺惺相惜。宋江又问:“董平兄弟主持东平府城防,可有破敌之法。” 董平道:“我早有计划,一会儿我便装作得胜回城,赚开城门,众兄弟一同杀将过去,便能破城。” “此计甚好。”宋江点头应允。又点了几个能战的武将。 有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浪子燕青和拼命三郎石秀几人。全部绑住双手做了活扣,由董平装作押送,骑马绕小路回到山中,然后转头又向东平府走去。 东平府守军见主将跑得没影,苦等片刻便撤入城内。知府程万里忍不住埋怨道:“这个董平也太过孟浪,万一有失,这城如何来守。” 嘴上埋怨,但也无可奈何,发愁了半日,却听手下来报,说董将军大胜而归。 正要打开城门,却见两个骑士自北山快马过来,却是佘彦质和他的侍女。 佘彦质边快马加鞭,边大喊道:“莫开城门,小心有诈。” 那喊声所有守城将士都能听到,便也都停下手中开城门的动作。 董平的行动路线,山上的赵妍儿虽然没有看个完全,但也猜测个七七八八。董平刚带着梁山众人出现在山脚下,赵妍儿就明白了董平所为,说道:“这个董平,看来是投了梁山,这是要帮梁山诈开东平府的城门。” 佘彦质则心中大急,说道:“不行,要通知东平府守城官兵,不要给董平开门。” 赵妍儿则劝道:“东平府是信咱们还是信那董平?此时去劝无异议白送性命。” 佘彦质却还是执拗,说道:“那可是一城百姓。” 这世上,赵妍儿有的是手段对付别人,却唯独对付不了圣母版的佘彦质。只得吩咐武艺最高的杨真儿继续护卫。 这才有了城下佘彦质阻拦董平进城的一幕。 董平见城门停止打开,便出声催促,说道:“听那佘彦质胡言乱语,他贪生怕死擅离职守,又来诬陷我。” 佘彦质勒马在董平不远处,保持了距离,说道:“董平身后跟的分明就是梁山贼寇,他这是要赚开城门助梁山破城。” 董平道:“这些自然是梁山贼寇,却是我凭本事捉拿。佘通判嫉妒我立功,却出言污蔑,弟兄们可不能受他蒙骗。” 城上程万里听两人分说,也有些犹疑不定,按理说董平乃是守城统帅,自然不会投贼。而且两人乃是一伙,佘彦质才是外人。 只是程万里又了解二人人品,单论人品,程万里反倒相信佘彦质多一点。 董平见程万里犹疑,便立刻高声道:“知府大人,咱们那三重保险都没用了,你还在等什么?” 程万里被董平如此一说,终于下定决心,佘彦质绝对不能留,董平却还要用来守城,于是下令道:“佘彦质擅离职守,已然是投了敌,来人,射死这投敌罪人。” 第193章 宋铁三言退敌兵 佘彦质是真心提醒东平府守城官,但也知道所谓童贯党羽这四个字的含金量。 当箭矢从城墙上射下来的一瞬间,她知道东平府完了,也早有准备。 这倒是给杨真儿省去了不少事。护着佘彦质快速撤离。 董平还有破城正事,自然没有追击。程万里还有些埋怨他,但也开了城门。 董平带着梁山众人入了城门,众好汉立刻自解绳扣,然后夺了兵器。 石秀高声叫道:“梁山好汉办事,不想死的速速闪开。” 一阵厮杀,城门立刻大乱。 纵然城门处全是官军,一不说带头骗开城门的是他们原本上司,二不说梁山好汉的震慑力。 单看董平带进来的这些人: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浪子燕青和拼命三郎石秀…… 就这些人的战力也足以厮杀出一条路来。 城外宋江大军也早已准备好。城门一乱,立刻引兵杀来。梁山进军的阵型虽乱,乌泱泱一片,但守军的溃败更乱。 守军见主帅投降,又对梁山有天然的恐惧感,除了极少数小规模抵抗,全都四散而逃。 程万里见此情景,便知道东平城守不住了。赶忙下了城墙,快马直奔府衙。一进门就让管家收拾细软,然后与妻子女儿更换下人衣物。 衣物换好,也不等官家收拾,便简单给贵重物品打了个包裹,带着家人走偏门想逃。 然而这一耽误,已然来不及逃脱。一开后门,便见董平笑吟吟站在门外,笑问:“泰山大人这是要哪里走?” 这董平一入城便收拢了几百原来亲信部下,见知府大人想逃,就先围了府衙。 程万里面露颓色,只能强颜欢笑应承道:“董将军,我素待你不薄,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 董平道:“现今城里大乱,泰山大人出去也不安全,还请花厅叙话。” 董平将程万里一家带到花厅,自己坐在主位,程万里却不敢就坐。 董平咧嘴邪笑,又问道:“泰山大人曾把小姐许配给我,却为何要带小姐出逃?” 程万里道:“老夫也说过,等梁山退兵后自会安排将军婚事。” 董平道:“我屡次求娶,却遭你屡次推诿,今天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花言巧语搪塞吗?” 程万里还想再说。董平却直接拔刀,一刀捅在了程万里心窝。言道:“今日你便做我上山的投名状。” 今日事发突然,程婉儿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就被父亲带着要逃,现在见父亲被人捅到,不由尖叫一声,冲过来搭救。 董平却拦腰抱住程婉儿,抗在肩上,程夫人过来阻止也被他一刀砍翻。然后扛着程婉儿就向她闺房走去。 “我已与宋江哥哥说好,府衙财务女子尽归咱们弟兄,你等自便。”董平吩咐手下劫掠,自己自去快活。 进了程婉儿闺房,就将她扔在床上。程婉儿还想拼命,却被董平两个耳光扇晕过去,正要宽衣解带,却听门口亲卫过来禀报。 “将军,宋江头领传来将令,一切劫掠停止,准备撤出东平府。” 董平听了宋江将令,甚是疑惑,便问道:“城外可有变数?” 亲卫道:“北山上下来一支队伍,正是佘彦质率领,想来宋江头领是要与他决战。” 董平立刻兴奋起来,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程婉儿,说道:“今日就先抓了你那奸夫,再在他面前法办了你。” 说完又吩咐手下亲信看好程小姐,自己则提了双枪直冲西门而去。 西门这边帝姬亲卫已经摆开阵仗,但二百人的队伍在梁山军几千人中像是一艘摇曳扁舟,只是这二百人队伍中捆绑着三人,却叫梁山大军不敢妄动。 宋江骑马走到阵前,忍不住叫喊道:“你等快放了我兄弟,咱们有话好说。” 赵妍儿也在马上喊道:“宋头领,我等来此自然是好好说话的,还请宋头领约束部下莫要侵害百姓。” 宋江道:“我等好汉,自不会侵害百姓。” 赵妍儿道:“如此,咱们倒可以谈谈。” 宋江也是胆大,直接未带亲卫走到赵妍儿阵前,问道:“可敢过来说话。” 赵妍儿也不胆小,骑马过来,两人抱拳见礼。 宋江先说:“在下宋江,敢问将军姓名。” 赵妍儿道:“久闻孝义黑三郎大名,小弟名叫宋铁,帝姬身边一个小内侍而已。” 宋江道:“原来是玉面无常宋铁兄弟,既是自家兄弟便好说话。” 赵妍儿与宋江攀过交情,又道:“东平府已然城破,还请公明哥哥高抬贵手。” 赵妍儿心里清楚,凭自己手下这些人,纵然鸳鸯阵无敌,也很难彻底杀退猛将如云的梁山军。这件事情的转机还在谈判上。 宋江又言说梁山好汉不犯百姓的说法,赵妍儿则开诚布公的说道:“公明哥哥攻打东平府不外乎是为了与卢师兄分个座次。如今城破,当为兄弟义气弃城不取,才能名扬天下。” 宋江觉得赵妍儿说的有道理,但现在是谈判,没有理由立刻接受对方全盘意见。 于是说道:“众弟兄攻破城池,却不能得些财货却是不好交代。” 赵妍儿道:“我将哥哥当做知心人,才开诚布公,哥哥现在撤军,虽然得不到财货,却能得到一样比财货更为重要的东西。” 宋江不觉得这个内侍有什么宝贝能献给自己。 赵妍儿则继续道:“难道公明哥哥打算一直落草吗?” 此言一出,宋江只觉得浑身一颤,心中那最痒痒的地方仿佛被人挠了一下。立刻问道:“宋铁兄弟的意思是?” 赵妍儿道:“此时撤兵,公明哥哥虽然少了些财货,却能收获帝姬的好感。到时候公明哥哥有什么直达圣听的冤屈,那些贪官污吏便拦不住了。” 宋江听了赵妍儿的说法,几乎要高兴的从马上跳起来,立刻唤过左右,说道:“我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如今已经攻破东平府城,斩杀贪官污吏,便应该即刻撤军。传我将令,撤军。” 众好汉接到命令纷纷感到诧异,更有已经开始劫掠的喽啰,几乎弹压不住,王英带着督战队杀了几批人才彻底维持住军纪。 宋江心满意足的撤军,并不担心卢俊义是否先攻下东昌府。毕竟自己诸多亲信跟在卢俊义身边,不是白跟的。 正此时,董平策马奔驰而来。 第193章 宋铁三言退敌兵 佘彦质是真心提醒东平府守城官,但也知道所谓童贯党羽这四个字的含金量。 当箭矢从城墙上射下来的一瞬间,她知道东平府完了,也早有准备。 这倒是给杨真儿省去了不少事。护着佘彦质快速撤离。 董平还有破城正事,自然没有追击。程万里还有些埋怨他,但也开了城门。 董平带着梁山众人入了城门,众好汉立刻自解绳扣,然后夺了兵器。 石秀高声叫道:“梁山好汉办事,不想死的速速闪开。” 一阵厮杀,城门立刻大乱。 纵然城门处全是官军,一不说带头骗开城门的是他们原本上司,二不说梁山好汉的震慑力。 单看董平带进来的这些人: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浪子燕青和拼命三郎石秀…… 就这些人的战力也足以厮杀出一条路来。 城外宋江大军也早已准备好。城门一乱,立刻引兵杀来。梁山进军的阵型虽乱,乌泱泱一片,但守军的溃败更乱。 守军见主帅投降,又对梁山有天然的恐惧感,除了极少数小规模抵抗,全都四散而逃。 程万里见此情景,便知道东平城守不住了。赶忙下了城墙,快马直奔府衙。一进门就让管家收拾细软,然后与妻子女儿更换下人衣物。 衣物换好,也不等官家收拾,便简单给贵重物品打了个包裹,带着家人走偏门想逃。 然而这一耽误,已然来不及逃脱。一开后门,便见董平笑吟吟站在门外,笑问:“泰山大人这是要哪里走?” 这董平一入城便收拢了几百原来亲信部下,见知府大人想逃,就先围了府衙。 程万里面露颓色,只能强颜欢笑应承道:“董将军,我素待你不薄,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 董平道:“现今城里大乱,泰山大人出去也不安全,还请花厅叙话。” 董平将程万里一家带到花厅,自己坐在主位,程万里却不敢就坐。 董平咧嘴邪笑,又问道:“泰山大人曾把小姐许配给我,却为何要带小姐出逃?” 程万里道:“老夫也说过,等梁山退兵后自会安排将军婚事。” 董平道:“我屡次求娶,却遭你屡次推诿,今天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花言巧语搪塞吗?” 程万里还想再说。董平却直接拔刀,一刀捅在了程万里心窝。言道:“今日你便做我上山的投名状。” 今日事发突然,程婉儿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就被父亲带着要逃,现在见父亲被人捅到,不由尖叫一声,冲过来搭救。 董平却拦腰抱住程婉儿,抗在肩上,程夫人过来阻止也被他一刀砍翻。然后扛着程婉儿就向她闺房走去。 “我已与宋江哥哥说好,府衙财务女子尽归咱们弟兄,你等自便。”董平吩咐手下劫掠,自己自去快活。 进了程婉儿闺房,就将她扔在床上。程婉儿还想拼命,却被董平两个耳光扇晕过去,正要宽衣解带,却听门口亲卫过来禀报。 “将军,宋江头领传来将令,一切劫掠停止,准备撤出东平府。” 董平听了宋江将令,甚是疑惑,便问道:“城外可有变数?” 亲卫道:“北山上下来一支队伍,正是佘彦质率领,想来宋江头领是要与他决战。” 董平立刻兴奋起来,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程婉儿,说道:“今日就先抓了你那奸夫,再在他面前法办了你。” 说完又吩咐手下亲信看好程小姐,自己则提了双枪直冲西门而去。 西门这边帝姬亲卫已经摆开阵仗,但二百人的队伍在梁山军几千人中像是一艘摇曳扁舟,只是这二百人队伍中捆绑着三人,却叫梁山大军不敢妄动。 宋江骑马走到阵前,忍不住叫喊道:“你等快放了我兄弟,咱们有话好说。” 赵妍儿也在马上喊道:“宋头领,我等来此自然是好好说话的,还请宋头领约束部下莫要侵害百姓。” 宋江道:“我等好汉,自不会侵害百姓。” 赵妍儿道:“如此,咱们倒可以谈谈。” 宋江也是胆大,直接未带亲卫走到赵妍儿阵前,问道:“可敢过来说话。” 赵妍儿也不胆小,骑马过来,两人抱拳见礼。 宋江先说:“在下宋江,敢问将军姓名。” 赵妍儿道:“久闻孝义黑三郎大名,小弟名叫宋铁,帝姬身边一个小内侍而已。” 宋江道:“原来是玉面无常宋铁兄弟,既是自家兄弟便好说话。” 赵妍儿与宋江攀过交情,又道:“东平府已然城破,还请公明哥哥高抬贵手。” 赵妍儿心里清楚,凭自己手下这些人,纵然鸳鸯阵无敌,也很难彻底杀退猛将如云的梁山军。这件事情的转机还在谈判上。 宋江又言说梁山好汉不犯百姓的说法,赵妍儿则开诚布公的说道:“公明哥哥攻打东平府不外乎是为了与卢师兄分个座次。如今城破,当为兄弟义气弃城不取,才能名扬天下。” 宋江觉得赵妍儿说的有道理,但现在是谈判,没有理由立刻接受对方全盘意见。 于是说道:“众弟兄攻破城池,却不能得些财货却是不好交代。” 赵妍儿道:“我将哥哥当做知心人,才开诚布公,哥哥现在撤军,虽然得不到财货,却能得到一样比财货更为重要的东西。” 宋江不觉得这个内侍有什么宝贝能献给自己。 赵妍儿则继续道:“难道公明哥哥打算一直落草吗?” 此言一出,宋江只觉得浑身一颤,心中那最痒痒的地方仿佛被人挠了一下。立刻问道:“宋铁兄弟的意思是?” 赵妍儿道:“此时撤兵,公明哥哥虽然少了些财货,却能收获帝姬的好感。到时候公明哥哥有什么直达圣听的冤屈,那些贪官污吏便拦不住了。” 宋江听了赵妍儿的说法,几乎要高兴的从马上跳起来,立刻唤过左右,说道:“我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如今已经攻破东平府城,斩杀贪官污吏,便应该即刻撤军。传我将令,撤军。” 众好汉接到命令纷纷感到诧异,更有已经开始劫掠的喽啰,几乎弹压不住,王英带着督战队杀了几批人才彻底维持住军纪。 宋江心满意足的撤军,并不担心卢俊义是否先攻下东昌府。毕竟自己诸多亲信跟在卢俊义身边,不是白跟的。 正此时,董平策马奔驰而来。 第194章 董平设计困宋铁 董平打马来到宋江跟前,抱拳行礼道:“哥哥,怎么突然撤兵?” 宋江道:“董平兄弟,我已经与宋铁兄弟议和,咱们这就撤军回山,你还是快回府上收拾细软。” 董平自然不服气,宋江却不愿与他多言。于是董平道:“哥哥,这玉面无常最是诡计多端,咱们还是多加小心,应该先让他们交出人质,再让他们接手城防。” 董平这话显然挑起了两方的信任危机,没有第三方担保的情况下,两方先交城防还是先交俘虏,这确实是个问题。 赵妍儿怕事情拖久了生变,便对宋江说:“公明哥哥若是信不过我,我便留在哥哥身边,待将一切交割完成,再回城中。” 宋江知道这位玉面无常在帝姬心中地位,便欣然应允。董平则赶紧回府衙收拾细软。 于是失陷不到一个时辰的东平府,又重新回到通判大人的掌控之中。 佘彦质进城后重整队伍,以帝姬卫队为骨干,将参与城内抵抗的厢军聚集在一起,恢复了城关。 一切安定,梁山大军退至营寨,宋江特地设宴款待赵妍儿,顺便等待佘彦质放人。 赵妍儿言说不会饮酒,董平却故意说道:“玉面无常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汉,怎么不能饮酒?” 赵妍儿还未说话,武松却道:“俺师弟本来就不饮酒,还要为了你破戒不成?” 董平不服武松,立刻回怼道:“他是你师弟,又不是我师弟,我用不着迁就他。” 武松立刻道:“却问你迁不迁就俺的拳头。” 孙二娘则在此时出来和事,说道:“都是自家兄弟,犯什么口角,我看这好不好汉和喝不喝酒也没什么关系。你看我家那口子能喝,喝多了却伺候不了老娘,喝酒也是白喝。” 孙二娘明显是站在武松这边,但她拿自家夫君打趣,说了荤笑话,众人一笑,董平也不好追究。 林冲和花荣也对宋江解释道:“宋铁兄弟向来不喝酒,并非看不起咱们梁山兄弟。” 燕青则半开玩笑地说道:“宋中官不喝酒,不正便宜我等酒鬼能多喝几杯吗?” 董平心中不爽,心道:“明明是我投了梁山,怎么梁山上的人却都向着宋铁说话?”暗下心思,看看一会儿有没有机会再为难宋铁。 孙二娘则转头又夸宋铁:“这位宋铁小兄弟,长的像画里似的人物,倒和武二郎这般粗枝大叶的糙汉成了师兄弟,当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也不知那周大侠是什么样的人物,竟收了这般各有千秋的弟子。” 说到周桐,在场的人没有敢不恭敬的。 赵妍儿道:“我算是师父的不孝弟子,酒也不能喝,论拳脚也是愚笨。今日见到诸位兄弟,却是在真好汉面前现了原形,丢了脸面。” 众人又是一阵互相恭维,门外便响起了一声怒吼:“那宋铁在哪?俺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宋江赶紧道:“是铁牛那厮回来了,你们一会儿拦住他,莫让他冲撞了宋铁兄弟。” 说话间,李逵已经带着项充、李衮从帐外走了进来,看到众人正在与宋铁饮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俺在外面受苦,你们却与敌人在这儿吃酒,是什么道理?” 大眼瞪了一圈,连宋江也没落下。 宋江骂道:“你这黑厮,宋铁兄弟是咱们的客人,不得无礼。” 李逵便问道:“哥哥姓宋,他也姓宋,你们可是有亲戚?” 李逵思维有些跳脱,宋江没跟上他的想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如实道:“我们虽是同姓,却不是亲戚。” 李逵便道:“既不是哥哥亲戚,今日我便打死他。”说着就向宋铁冲去。 燕青手疾眼快,冲上去拦住李逵。燕青相扑功夫天下无双,李逵哪突破得了他的拦截。累的直喘粗气,心中更是愤恨。 董平趁机过来,佯装帮着说和,将李逵拖到自己席上吃酒。李逵不认得董平,便问道:“你又是哪个?” 董平道:“在下乃是新来投奔的董平。” 李逵也听说过双枪将的名号,便问道:“你与宋铁也是一伙儿的?” 董平道:“我也与他有仇。” 两人遂引为知己,一通喝酒吃肉。 这边宋铁见李逵回来,便起身告辞,宋江刚想起身相送。董平却再度开口:“宋中官留步,董平还有话说。” 赵妍儿却道:“我却与董将军没什么好说的。” 董平自是不管她,而是说道:“我与中官也算是老相识,今晚我便要洞房花烛,不若中官多留些时候,参加完我的婚宴再回城。” 李逵听说有热闹看,便问董平:“你怎么一上山就要洞房,可是为山上哪家姑娘才来投靠的?” 董平便将程万里为了利用他,而将程婉儿作饵戏耍他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逵立刻说:“这些当官的忒也不是东西。俺这就去帮你再攻进城去,打杀了那厮。” 董平却笑道:“不用劳烦哥哥,刚刚破城之时,我已经杀灭了那程万里全家,并将程小姐抢了回来,今晚就与她洞房。” 董平的话让赵妍儿深感震惊。杀人全家还要娶人家女儿,这是何等的无耻。但在场梁山好汉却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宋江听董平这么说,心中也有打算,暗道:“这个宋铁也是个人才,他又联系着帝姬,不若想办法将他留在梁山。”于是说道:“既然适逢喜事,宋铁兄弟不若就随我等上山走一遭。也吃杯喜酒。” 赵妍儿还没说话,武松先道:“师弟还要伺候帝姬,便该速速回城,免得让帝姬怪罪。” 林冲也道:“正是如此。” 燕青刚想说话,见武松和林冲开口,便将话憋了回来。 宋江却说:“唉~此言差矣。帝姬那般尊贵的人自有人伺候。咱们这婚宴却少有宋铁兄弟这般的贵宾。” 董平立刻点头道:“正是正是。” 赵妍儿想了想那单纯的程婉儿,那人虽然与自己不对付,但也没有太险恶的用心。 关键是那样一位美人,被董平糟蹋,着实可惜。 宋江见赵妍儿没有反对,便笑道:“此事就此定下,咱们接着饮宴。” 第194章 董平设计困宋铁 董平打马来到宋江跟前,抱拳行礼道:“哥哥,怎么突然撤兵?” 宋江道:“董平兄弟,我已经与宋铁兄弟议和,咱们这就撤军回山,你还是快回府上收拾细软。” 董平自然不服气,宋江却不愿与他多言。于是董平道:“哥哥,这玉面无常最是诡计多端,咱们还是多加小心,应该先让他们交出人质,再让他们接手城防。” 董平这话显然挑起了两方的信任危机,没有第三方担保的情况下,两方先交城防还是先交俘虏,这确实是个问题。 赵妍儿怕事情拖久了生变,便对宋江说:“公明哥哥若是信不过我,我便留在哥哥身边,待将一切交割完成,再回城中。” 宋江知道这位玉面无常在帝姬心中地位,便欣然应允。董平则赶紧回府衙收拾细软。 于是失陷不到一个时辰的东平府,又重新回到通判大人的掌控之中。 佘彦质进城后重整队伍,以帝姬卫队为骨干,将参与城内抵抗的厢军聚集在一起,恢复了城关。 一切安定,梁山大军退至营寨,宋江特地设宴款待赵妍儿,顺便等待佘彦质放人。 赵妍儿言说不会饮酒,董平却故意说道:“玉面无常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汉,怎么不能饮酒?” 赵妍儿还未说话,武松却道:“俺师弟本来就不饮酒,还要为了你破戒不成?” 董平不服武松,立刻回怼道:“他是你师弟,又不是我师弟,我用不着迁就他。” 武松立刻道:“却问你迁不迁就俺的拳头。” 孙二娘则在此时出来和事,说道:“都是自家兄弟,犯什么口角,我看这好不好汉和喝不喝酒也没什么关系。你看我家那口子能喝,喝多了却伺候不了老娘,喝酒也是白喝。” 孙二娘明显是站在武松这边,但她拿自家夫君打趣,说了荤笑话,众人一笑,董平也不好追究。 林冲和花荣也对宋江解释道:“宋铁兄弟向来不喝酒,并非看不起咱们梁山兄弟。” 燕青则半开玩笑地说道:“宋中官不喝酒,不正便宜我等酒鬼能多喝几杯吗?” 董平心中不爽,心道:“明明是我投了梁山,怎么梁山上的人却都向着宋铁说话?”暗下心思,看看一会儿有没有机会再为难宋铁。 孙二娘则转头又夸宋铁:“这位宋铁小兄弟,长的像画里似的人物,倒和武二郎这般粗枝大叶的糙汉成了师兄弟,当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也不知那周大侠是什么样的人物,竟收了这般各有千秋的弟子。” 说到周桐,在场的人没有敢不恭敬的。 赵妍儿道:“我算是师父的不孝弟子,酒也不能喝,论拳脚也是愚笨。今日见到诸位兄弟,却是在真好汉面前现了原形,丢了脸面。” 众人又是一阵互相恭维,门外便响起了一声怒吼:“那宋铁在哪?俺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宋江赶紧道:“是铁牛那厮回来了,你们一会儿拦住他,莫让他冲撞了宋铁兄弟。” 说话间,李逵已经带着项充、李衮从帐外走了进来,看到众人正在与宋铁饮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俺在外面受苦,你们却与敌人在这儿吃酒,是什么道理?” 大眼瞪了一圈,连宋江也没落下。 宋江骂道:“你这黑厮,宋铁兄弟是咱们的客人,不得无礼。” 李逵便问道:“哥哥姓宋,他也姓宋,你们可是有亲戚?” 李逵思维有些跳脱,宋江没跟上他的想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如实道:“我们虽是同姓,却不是亲戚。” 李逵便道:“既不是哥哥亲戚,今日我便打死他。”说着就向宋铁冲去。 燕青手疾眼快,冲上去拦住李逵。燕青相扑功夫天下无双,李逵哪突破得了他的拦截。累的直喘粗气,心中更是愤恨。 董平趁机过来,佯装帮着说和,将李逵拖到自己席上吃酒。李逵不认得董平,便问道:“你又是哪个?” 董平道:“在下乃是新来投奔的董平。” 李逵也听说过双枪将的名号,便问道:“你与宋铁也是一伙儿的?” 董平道:“我也与他有仇。” 两人遂引为知己,一通喝酒吃肉。 这边宋铁见李逵回来,便起身告辞,宋江刚想起身相送。董平却再度开口:“宋中官留步,董平还有话说。” 赵妍儿却道:“我却与董将军没什么好说的。” 董平自是不管她,而是说道:“我与中官也算是老相识,今晚我便要洞房花烛,不若中官多留些时候,参加完我的婚宴再回城。” 李逵听说有热闹看,便问董平:“你怎么一上山就要洞房,可是为山上哪家姑娘才来投靠的?” 董平便将程万里为了利用他,而将程婉儿作饵戏耍他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逵立刻说:“这些当官的忒也不是东西。俺这就去帮你再攻进城去,打杀了那厮。” 董平却笑道:“不用劳烦哥哥,刚刚破城之时,我已经杀灭了那程万里全家,并将程小姐抢了回来,今晚就与她洞房。” 董平的话让赵妍儿深感震惊。杀人全家还要娶人家女儿,这是何等的无耻。但在场梁山好汉却像是理所应当一般。 宋江听董平这么说,心中也有打算,暗道:“这个宋铁也是个人才,他又联系着帝姬,不若想办法将他留在梁山。”于是说道:“既然适逢喜事,宋铁兄弟不若就随我等上山走一遭。也吃杯喜酒。” 赵妍儿还没说话,武松先道:“师弟还要伺候帝姬,便该速速回城,免得让帝姬怪罪。” 林冲也道:“正是如此。” 燕青刚想说话,见武松和林冲开口,便将话憋了回来。 宋江却说:“唉~此言差矣。帝姬那般尊贵的人自有人伺候。咱们这婚宴却少有宋铁兄弟这般的贵宾。” 董平立刻点头道:“正是正是。” 赵妍儿想了想那单纯的程婉儿,那人虽然与自己不对付,但也没有太险恶的用心。 关键是那样一位美人,被董平糟蹋,着实可惜。 宋江见赵妍儿没有反对,便笑道:“此事就此定下,咱们接着饮宴。” 第195章 妍儿计定上梁山 赵妍儿要上梁山的消息传回城里。李文博第一个坐不住了。找到城楼坐镇的佘彦质,却发现帝姬一伙核心人物都已经到了箭楼。 正争执一团。 徐宁道:“我乃殿下护卫,现在殿下涉险,我自当前去护卫。此处军士便由杨宁淼将军统领,我也放心。” 杨宁淼道:“强敌环伺之下,还是要以智计取胜。应是我去。徐将军留下统兵。” 李文博见名额还要抢,便也跟着说道:“反正我也得去,照顾殿下起居,没我不行。” 徐宁又道:“杨将军纵然是位智将,但论智计无双,比之殿下还有差距。殿下现在身边缺的是我这种武将。” 杨宁淼道:“若说武力,家妹已经跟在殿下身边,我再过去,正好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徐宁则道:“你们兄妹,怎么能同时涉险?还是我去合适。” 李文博见没人理他,便又说:“你们也不用吵,殿下点谁去,谁就去。殿下要是不方便点人,这不还有驸马做主吗?” 众人这才向佘彦质坐的方向看去,却见主位空荡荡。比他们先到的田思锦正好整以暇的吃着主位桌上的梨子。 李文博忍不住问道:“驸马呢?” 田思锦咬了口清脆的梨子,说道:“你们吵架的时候驸马就出城去见殿下了。” 众人自是会心一笑,还是驸马关心殿下啊。 佘彦质听说赵妍儿回不来的时候一阵心慌,甚至失了分寸,未交代城防就自己出了城。 赵妍儿在梁山军中听说佘彦质单骑前来,便立刻带着杨真儿出了大营,与她营外相见。 佘彦质见到赵妍儿,立刻关心的问道:“梁山要背信弃义,强行扣留你吗?” 赵妍儿怕她多想,赶紧给他解释了经过,又说道:“实则我也想去梁山瞧瞧。” 佘彦质道:“你金枝玉叶,怎么能以身犯险?” 赵妍儿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佘彦质又道:“不行,我不允许你去梁山。” 赵妍儿解释道:“我去梁山有更大的图谋,不好说于你听。但你要信我。” 佘彦质有些不讲理:“反正我就不允许你去。我是你夫君,说不让你去,你便不该去。” 赵妍儿见她这副无赖模样,觉得十分可爱,便故意逗她:“要是娘子求夫君不去,没准我还同意。” 佘彦质毫不犹豫,立刻问道:“真的吗?” 赵妍儿原本被胁迫上梁山并非自愿,但刚刚决定上山后,已经在脑中规划出了数个计划,打算一一实施。现在可不能真听佘彦质的不去。便出言宽慰道:“我上梁山真有计划,你且信我就行。” 佘彦质知道赵妍儿心意已决,嘱咐道:“你万事以自己安危为先。” 赵妍儿也道:“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今日东平府之事,你打算如何奏报?” 佘彦质道:“如实说。” 这也符合佘彦质的性格,但赵妍儿劝道:“程万里也算战死,文官之间,向来有死者为大、既往不咎的传统。你也切莫追责过甚。” 这种官场潜规则,佘彦质颇有些不屑,说道:“但被程万里坑害的人却还活着。” 赵妍儿叹了口气,怎么和佘彦质比起来,自己却更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上沾染了那样重的陈腐圆滑之气。 但该说还是要说:“咱们和梁山谈判的事情,也不好如实上报,不然容易被人抓住同匪的罪名。” 佘彦质道:“此事可春秋笔法带过,但我却不愿意领这重夺城池之功。” 赵妍儿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这妹子哪里都好,就是太有主见。” 现在的赵妍儿更希望身边多一些杨真儿一样的执行者。 于是对佘彦质道:“官场上的事情你自去思量。” 两人说过话,赵妍儿嘱咐调徐宁和李文博随她和杨真儿上山后,就回了营寨。 营寨中宋江等人悄悄观察出寨的赵妍儿,八臂哪吒项充看到来人,便道:“来的就是东平府通判佘彦质。” 李逵立刻道:“让俺出去捉了那狗官。” 宋江赶忙出声阻拦:“你这厮切莫再找麻烦。” 董平则不屑的解说道:“这个佘彦质一副娘娘腔的样子,只知道讨好帝姬。见到帝姬身边内侍,竟也如此恭敬。” 飞天大圣李衮也跟着讽刺:“我在他们营中,多看两人过从甚密,怕也是蛇鼠一窝。” 王英则跟着道:“你们看看,这两个老爷们拉拉扯扯,竟像是一对狗男女。” 宋江道:“切莫胡说。” 王英道:“什么胡说,哥哥也有眼睛。原来我做车夫时,便常听人说,京中贵人玩得最花。这两人……” 武松立刻道:“你再胡说小心俺的铁拳。” 王英赶紧闭嘴。倒是一直不爱说话的公孙胜念了念胡须,说道:“别说,此二人还真有夫妻之相。” 公孙胜这种高人,武松也得罪不得,更何况两人拉拉扯扯确实有些……暧昧。 宋江也暗自点头,不过若是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众人倒是觉得有些不适。而佘彦质和赵妍儿这一对,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佘、赵两人分开,赵妍儿回到营寨,看到一屋子人古怪脸色,便笑着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江尴尬地说道:“没什么,刚刚军师略观中官面相,觉得中官是有福之人。” 赵妍儿看了一眼公孙胜,知道这位是真高人,心中暗道:“我是福柔帝姬,还真是带福,莫非公孙胜看破了我的身份。” 赵妍儿正犹疑,却见一个形容猥琐之人进了营帐,拜见行礼。 宋江问道:“白胜兄弟随卢员外攻打东昌府,怎来我处?” 那人正是白日鼠白胜,抱拳道:“好叫哥哥知晓,我随卢员外攻打东昌府,却已经连输了两阵,城中有一员猛将,姓张名清,虎骑出身,善用飞石打人,百发百中,人称没羽箭。手下两员副将: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一个唤做“中箭虎”丁得孙,皆是厉害角色。卢员外提兵临境,一连数日斗将。连伤了霹雳火秦明、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和插翅虎雷横。卢员外无法破敌才叫我来找哥哥求援。” 第195章 妍儿计定上梁山 赵妍儿要上梁山的消息传回城里。李文博第一个坐不住了。找到城楼坐镇的佘彦质,却发现帝姬一伙核心人物都已经到了箭楼。 正争执一团。 徐宁道:“我乃殿下护卫,现在殿下涉险,我自当前去护卫。此处军士便由杨宁淼将军统领,我也放心。” 杨宁淼道:“强敌环伺之下,还是要以智计取胜。应是我去。徐将军留下统兵。” 李文博见名额还要抢,便也跟着说道:“反正我也得去,照顾殿下起居,没我不行。” 徐宁又道:“杨将军纵然是位智将,但论智计无双,比之殿下还有差距。殿下现在身边缺的是我这种武将。” 杨宁淼道:“若说武力,家妹已经跟在殿下身边,我再过去,正好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徐宁则道:“你们兄妹,怎么能同时涉险?还是我去合适。” 李文博见没人理他,便又说:“你们也不用吵,殿下点谁去,谁就去。殿下要是不方便点人,这不还有驸马做主吗?” 众人这才向佘彦质坐的方向看去,却见主位空荡荡。比他们先到的田思锦正好整以暇的吃着主位桌上的梨子。 李文博忍不住问道:“驸马呢?” 田思锦咬了口清脆的梨子,说道:“你们吵架的时候驸马就出城去见殿下了。” 众人自是会心一笑,还是驸马关心殿下啊。 佘彦质听说赵妍儿回不来的时候一阵心慌,甚至失了分寸,未交代城防就自己出了城。 赵妍儿在梁山军中听说佘彦质单骑前来,便立刻带着杨真儿出了大营,与她营外相见。 佘彦质见到赵妍儿,立刻关心的问道:“梁山要背信弃义,强行扣留你吗?” 赵妍儿怕她多想,赶紧给他解释了经过,又说道:“实则我也想去梁山瞧瞧。” 佘彦质道:“你金枝玉叶,怎么能以身犯险?” 赵妍儿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佘彦质又道:“不行,我不允许你去梁山。” 赵妍儿解释道:“我去梁山有更大的图谋,不好说于你听。但你要信我。” 佘彦质有些不讲理:“反正我就不允许你去。我是你夫君,说不让你去,你便不该去。” 赵妍儿见她这副无赖模样,觉得十分可爱,便故意逗她:“要是娘子求夫君不去,没准我还同意。” 佘彦质毫不犹豫,立刻问道:“真的吗?” 赵妍儿原本被胁迫上梁山并非自愿,但刚刚决定上山后,已经在脑中规划出了数个计划,打算一一实施。现在可不能真听佘彦质的不去。便出言宽慰道:“我上梁山真有计划,你且信我就行。” 佘彦质知道赵妍儿心意已决,嘱咐道:“你万事以自己安危为先。” 赵妍儿也道:“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今日东平府之事,你打算如何奏报?” 佘彦质道:“如实说。” 这也符合佘彦质的性格,但赵妍儿劝道:“程万里也算战死,文官之间,向来有死者为大、既往不咎的传统。你也切莫追责过甚。” 这种官场潜规则,佘彦质颇有些不屑,说道:“但被程万里坑害的人却还活着。” 赵妍儿叹了口气,怎么和佘彦质比起来,自己却更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上沾染了那样重的陈腐圆滑之气。 但该说还是要说:“咱们和梁山谈判的事情,也不好如实上报,不然容易被人抓住同匪的罪名。” 佘彦质道:“此事可春秋笔法带过,但我却不愿意领这重夺城池之功。” 赵妍儿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这妹子哪里都好,就是太有主见。” 现在的赵妍儿更希望身边多一些杨真儿一样的执行者。 于是对佘彦质道:“官场上的事情你自去思量。” 两人说过话,赵妍儿嘱咐调徐宁和李文博随她和杨真儿上山后,就回了营寨。 营寨中宋江等人悄悄观察出寨的赵妍儿,八臂哪吒项充看到来人,便道:“来的就是东平府通判佘彦质。” 李逵立刻道:“让俺出去捉了那狗官。” 宋江赶忙出声阻拦:“你这厮切莫再找麻烦。” 董平则不屑的解说道:“这个佘彦质一副娘娘腔的样子,只知道讨好帝姬。见到帝姬身边内侍,竟也如此恭敬。” 飞天大圣李衮也跟着讽刺:“我在他们营中,多看两人过从甚密,怕也是蛇鼠一窝。” 王英则跟着道:“你们看看,这两个老爷们拉拉扯扯,竟像是一对狗男女。” 宋江道:“切莫胡说。” 王英道:“什么胡说,哥哥也有眼睛。原来我做车夫时,便常听人说,京中贵人玩得最花。这两人……” 武松立刻道:“你再胡说小心俺的铁拳。” 王英赶紧闭嘴。倒是一直不爱说话的公孙胜念了念胡须,说道:“别说,此二人还真有夫妻之相。” 公孙胜这种高人,武松也得罪不得,更何况两人拉拉扯扯确实有些……暧昧。 宋江也暗自点头,不过若是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众人倒是觉得有些不适。而佘彦质和赵妍儿这一对,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佘、赵两人分开,赵妍儿回到营寨,看到一屋子人古怪脸色,便笑着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江尴尬地说道:“没什么,刚刚军师略观中官面相,觉得中官是有福之人。” 赵妍儿看了一眼公孙胜,知道这位是真高人,心中暗道:“我是福柔帝姬,还真是带福,莫非公孙胜看破了我的身份。” 赵妍儿正犹疑,却见一个形容猥琐之人进了营帐,拜见行礼。 宋江问道:“白胜兄弟随卢员外攻打东昌府,怎来我处?” 那人正是白日鼠白胜,抱拳道:“好叫哥哥知晓,我随卢员外攻打东昌府,却已经连输了两阵,城中有一员猛将,姓张名清,虎骑出身,善用飞石打人,百发百中,人称没羽箭。手下两员副将: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一个唤做“中箭虎”丁得孙,皆是厉害角色。卢员外提兵临境,一连数日斗将。连伤了霹雳火秦明、青面兽杨志、急先锋索超和插翅虎雷横。卢员外无法破敌才叫我来找哥哥求援。” 第196章 没羽箭大战董平 既然兄弟有难,梁山众人自不会拖延,大军开拔,直取东昌府。 李文博和徐宁也带了一队人马跟了上来,与赵妍儿汇合。 李文博有些期待的说:“没想到我也有上梁山的一天,这可把田思锦给羡慕坏了。” 赵妍儿便问:“锦儿没要和你一起上梁山吗?” 李文博道:“田思锦这次看了打仗,又顺便看望了殿下,便要回京城主持那边的工作。” 赵妍儿点点头,心道:“你以为锦儿像你一样幼稚吗?她只不过是跟你凑热闹,真让她上梁山那种地方,她都未必愿意去。” 对呀,人家田思锦布灵布灵的一个小公举,怎么可能去梁山那种满是糙汉的地方受苦。 东昌府距离东平府不远,大军半日就到,当晚扎营,见到了卢俊义。 卢俊义立刻握住宋江双手,感叹道:“听闻宋头领已经大破东平府,我却在此艰难度日,梁山之主非头领不可。” 宋江自然要歉然一番,说道:“运气而已。” 卢俊义赶紧道:“此乃天命。” 见到赵妍儿,卢俊义也颇有一些诧异,说清缘由,难免唏嘘。 安营扎寨后,赵妍儿又邀请卢俊义、林冲、武松相聚。言说道:“师兄弟几个,竟然在此相聚,也是缘分。” 卢俊义乃是当前最长,便做总结道:“师父这几个亲传弟子,大师兄英年早逝。三师弟史文恭就不说了。五师弟王老吉也是英年早逝。剩下咱们四人,应该互相帮助。” 四师兄林冲也道:“该当如此。” 老六武松却道:“宋师弟来前,咱们同在梁山却没见多亲多近,今日宋师弟来了便叙起情谊了。” 卢俊义道:“我适逢大难,当时有些气馁,不愿与人交往,还请六师弟见谅。” 林冲也道:“大家都是遭难山上,说是被逼上梁山也不为过。只是七师弟,与我等不同。却穿针引线,将咱们缝合在一起。” 武松是个爽利人,话一说开,也不纠结过去的事情,说道:“我等师兄弟自然守望相助。” 卢俊义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和四师弟所忧。我们三人武艺不弱,再以师兄弟情谊摆在明面上,恐怕宋江会忌惮。” 武松又道:“宋江哥哥是大气的人,不是嫉贤妒能的王伦。” 白衣秀士王伦,原是梁山最早的头领,只因嫉贤妒能,最后被林冲给杀了。林冲道:“宋江格局远高王伦,二师兄还请放心,他做不出残害兄弟的恶事来。” 卢俊义上山来后,对宋江却是有些威胁,但说到底,他也是被宋江逼上了梁山。怎会对宋江没有怨气和提防。 于是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隔墙之耳,才说道:“师弟不知,我来攻打东昌府,虽没有争夺寨主的意思。但那智多星吴用没少拖我后腿。” 梁山好汉分兵攻打的时候,明眼人看名单就知道其中猫腻。 卢俊义亲信本来就没有几个,全被分到宋江手下。而宋江亲信也多被分到卢俊义手下。 看上去是公平的,实则卢俊义亲信人少,且会为宋江效力,即便有别的心思也掀不起大浪。而宋江亲信,卢俊义却难以调遣。 林冲能看出此中蹊跷,却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武松道:“屋檐让俺低头,俺就捅破了它。”随即又话锋一转,说道:“宋师弟是个有办法的人,若是在卢师兄身边,定能破解此法。” 赵妍儿心道:“这事儿简单,既然手下全是宋江亲信,那便可劲的送他们上阵便是。”但赵妍儿却不敢这么说,毕竟这话要说出来,就显出她的卑鄙无耻了,跟这些好汉英雄自然格格不入。 众人闲话一阵,赵妍儿便问:“这张清真就那般厉害?” 卢俊义道:“武艺自然是了得的,在我看来,马上功夫堪比林师弟。” 所谓马上林冲,马下武松。 卢俊义这么说,已经算是对张清武艺的极度认可了。林冲虽强,但自付不是卢俊义对手,对卢俊义的说法并不排斥,问道:“既然与我不相上下,卢师兄该是能战过他的。” 卢俊义道:“那张清还有一招飞石绝技,让人防不胜防,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胜他。” 说到武学,林冲便有了兴致,四人便探讨起克制方法。三人都是高手,所想方法都有道理。但每有方法又极容易被彼此想到破解之法,所以讨论半天也是无果。 倒是赵妍儿很少说话,仿佛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梁山大军便压阵东昌府。果有一员战将,骑了一匹青骢马迎战,正是没羽箭张清。 张清挺枪上前,喝问道:“水洼草贼,谁敢上前一战?” 原来卢俊义所部连战数日,早已被张清打得失了锐气,不敢应战。随宋江来的诸将却各个摩拳擦掌。 就连徐宁也悄悄对赵妍儿道:“贵人,咱们初来梁山,不如让我去打败此人,也好让梁山上的人高看咱们一眼。” 赵妍儿道:“咱们先静观其变。” 徐宁只得按捺在侧,却见董平打马上前,大喝一声:“我来战你。” 董平心中自有计较,他是新降梁山,正要显示一番武艺,好在梁山上有个排位。 东平府和东昌府临近,张清看见董平过来,大骂道:“我和你邻近州府,唇齿之邦,共同灭贼,正当其理!你今缘何反背朝廷?岂不自羞!” 这骂的恰到好处,董平自然大怒,直取张清。两人马上相斗,有来有往,约莫二十回合,张清突然做了一个败势,打马想走。 董平心道:“这是要出绝招。”自不愿让他走脱。 张清一个单手回马枪,另一只手则去马鞍锦囊中,摸出一个石子,一抬手就冲着董平面门而去。 董平早有防备,眼明手快,双枪分动,一杆拨过了石子,另一杆再取张清。 张清回身又走,再取第二个石子,又打将去,董平又闪过了。两个石子打不着,张清像是彻底溃败,向本阵窜逃。 董平立功心切,哪里容他逃跑。追上去往他後心刺一枪来。 张清却像背后长眼睛一般,一闪镫里藏身,董平却刺了空,下一秒一块飞石正中董平面门。 董平反应极快,向前一趴,双枪护住周身,双腿一夹马身,快速逃了回来。 第196章 没羽箭大战董平 既然兄弟有难,梁山众人自不会拖延,大军开拔,直取东昌府。 李文博和徐宁也带了一队人马跟了上来,与赵妍儿汇合。 李文博有些期待的说:“没想到我也有上梁山的一天,这可把田思锦给羡慕坏了。” 赵妍儿便问:“锦儿没要和你一起上梁山吗?” 李文博道:“田思锦这次看了打仗,又顺便看望了殿下,便要回京城主持那边的工作。” 赵妍儿点点头,心道:“你以为锦儿像你一样幼稚吗?她只不过是跟你凑热闹,真让她上梁山那种地方,她都未必愿意去。” 对呀,人家田思锦布灵布灵的一个小公举,怎么可能去梁山那种满是糙汉的地方受苦。 东昌府距离东平府不远,大军半日就到,当晚扎营,见到了卢俊义。 卢俊义立刻握住宋江双手,感叹道:“听闻宋头领已经大破东平府,我却在此艰难度日,梁山之主非头领不可。” 宋江自然要歉然一番,说道:“运气而已。” 卢俊义赶紧道:“此乃天命。” 见到赵妍儿,卢俊义也颇有一些诧异,说清缘由,难免唏嘘。 安营扎寨后,赵妍儿又邀请卢俊义、林冲、武松相聚。言说道:“师兄弟几个,竟然在此相聚,也是缘分。” 卢俊义乃是当前最长,便做总结道:“师父这几个亲传弟子,大师兄英年早逝。三师弟史文恭就不说了。五师弟王老吉也是英年早逝。剩下咱们四人,应该互相帮助。” 四师兄林冲也道:“该当如此。” 老六武松却道:“宋师弟来前,咱们同在梁山却没见多亲多近,今日宋师弟来了便叙起情谊了。” 卢俊义道:“我适逢大难,当时有些气馁,不愿与人交往,还请六师弟见谅。” 林冲也道:“大家都是遭难山上,说是被逼上梁山也不为过。只是七师弟,与我等不同。却穿针引线,将咱们缝合在一起。” 武松是个爽利人,话一说开,也不纠结过去的事情,说道:“我等师兄弟自然守望相助。” 卢俊义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和四师弟所忧。我们三人武艺不弱,再以师兄弟情谊摆在明面上,恐怕宋江会忌惮。” 武松又道:“宋江哥哥是大气的人,不是嫉贤妒能的王伦。” 白衣秀士王伦,原是梁山最早的头领,只因嫉贤妒能,最后被林冲给杀了。林冲道:“宋江格局远高王伦,二师兄还请放心,他做不出残害兄弟的恶事来。” 卢俊义上山来后,对宋江却是有些威胁,但说到底,他也是被宋江逼上了梁山。怎会对宋江没有怨气和提防。 于是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隔墙之耳,才说道:“师弟不知,我来攻打东昌府,虽没有争夺寨主的意思。但那智多星吴用没少拖我后腿。” 梁山好汉分兵攻打的时候,明眼人看名单就知道其中猫腻。 卢俊义亲信本来就没有几个,全被分到宋江手下。而宋江亲信也多被分到卢俊义手下。 看上去是公平的,实则卢俊义亲信人少,且会为宋江效力,即便有别的心思也掀不起大浪。而宋江亲信,卢俊义却难以调遣。 林冲能看出此中蹊跷,却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武松道:“屋檐让俺低头,俺就捅破了它。”随即又话锋一转,说道:“宋师弟是个有办法的人,若是在卢师兄身边,定能破解此法。” 赵妍儿心道:“这事儿简单,既然手下全是宋江亲信,那便可劲的送他们上阵便是。”但赵妍儿却不敢这么说,毕竟这话要说出来,就显出她的卑鄙无耻了,跟这些好汉英雄自然格格不入。 众人闲话一阵,赵妍儿便问:“这张清真就那般厉害?” 卢俊义道:“武艺自然是了得的,在我看来,马上功夫堪比林师弟。” 所谓马上林冲,马下武松。 卢俊义这么说,已经算是对张清武艺的极度认可了。林冲虽强,但自付不是卢俊义对手,对卢俊义的说法并不排斥,问道:“既然与我不相上下,卢师兄该是能战过他的。” 卢俊义道:“那张清还有一招飞石绝技,让人防不胜防,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胜他。” 说到武学,林冲便有了兴致,四人便探讨起克制方法。三人都是高手,所想方法都有道理。但每有方法又极容易被彼此想到破解之法,所以讨论半天也是无果。 倒是赵妍儿很少说话,仿佛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梁山大军便压阵东昌府。果有一员战将,骑了一匹青骢马迎战,正是没羽箭张清。 张清挺枪上前,喝问道:“水洼草贼,谁敢上前一战?” 原来卢俊义所部连战数日,早已被张清打得失了锐气,不敢应战。随宋江来的诸将却各个摩拳擦掌。 就连徐宁也悄悄对赵妍儿道:“贵人,咱们初来梁山,不如让我去打败此人,也好让梁山上的人高看咱们一眼。” 赵妍儿道:“咱们先静观其变。” 徐宁只得按捺在侧,却见董平打马上前,大喝一声:“我来战你。” 董平心中自有计较,他是新降梁山,正要显示一番武艺,好在梁山上有个排位。 东平府和东昌府临近,张清看见董平过来,大骂道:“我和你邻近州府,唇齿之邦,共同灭贼,正当其理!你今缘何反背朝廷?岂不自羞!” 这骂的恰到好处,董平自然大怒,直取张清。两人马上相斗,有来有往,约莫二十回合,张清突然做了一个败势,打马想走。 董平心道:“这是要出绝招。”自不愿让他走脱。 张清一个单手回马枪,另一只手则去马鞍锦囊中,摸出一个石子,一抬手就冲着董平面门而去。 董平早有防备,眼明手快,双枪分动,一杆拨过了石子,另一杆再取张清。 张清回身又走,再取第二个石子,又打将去,董平又闪过了。两个石子打不着,张清像是彻底溃败,向本阵窜逃。 董平立功心切,哪里容他逃跑。追上去往他後心刺一枪来。 张清却像背后长眼睛一般,一闪镫里藏身,董平却刺了空,下一秒一块飞石正中董平面门。 董平反应极快,向前一趴,双枪护住周身,双腿一夹马身,快速逃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