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买下梁山,造反不招安》 第1章 我到底穿越到了什么世界? 北宋徽宗崇宁元年,京东西路郓城县西溪村。 此时姜家书房之内,教书先生正被姜齐一番歪理邪说气得火冒三丈。 只见他高高举起戒尺,双眼瞪得滚圆,厉声喝问:“姜齐,先生且问你,你这满嘴胡言,究竟是受了谁的教唆?” “什么叫满嘴胡言?” 姜齐满不在乎地瘫在椅子上,目光随意落在摊开于书桌上的《说文解字》《百家姓》《千字文》,以及新近流行的《太公家教》之上。“孔先生,我所言难道毫无道理?想当年孔夫子在世之际,周王室虽已式微,可毕竟还在。然而,为何你们孔家老祖宗却总是往各诸侯国奔走,却不曾想着为周天子出谋划策,振兴王室呢?” “大逆不道!” 孔先生怒不可遏,手中戒尺如闪电般落下,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啪” 的一声,重重打在书桌上。“我儒教门人,岂容你这般非议夫子!你如今既已开蒙,便也是夫子门徒,怎可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语?” 姜齐在书房中左躲右闪,一边嬉笑,一边为自己据理力争:“先生,您瞧您,怎么又着急上火了?我还没问您孔子诛杀少正卯之事,还有那夫子见南子的典故呢…… 哎哟,疼疼疼!” “又皮痒了是不是!乖乖趴着,娘给你上药。” 姜文氏满脸心疼地看着趴在床上、后背一片通红的儿子,眼中泪光闪烁。她小心翼翼地将伤药均匀涂抹在姜齐的背上,轻轻叹了口气,嗔怪道,“唉!我就没见过这般先生,咱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他竟把自己的学生打成这副模样。不过就是个穷酸书生罢了,要不是你爹心善,他早就在曲阜饿死街头了。不行,回头娘得跟你爹好好说道说道,咱把这先生换了。” “嘶……”姜齐被伤药接触皮肤带来的冰冷感觉激的倒吸一口气,回头见自己娘这般模样,忙笑道,“都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换个新的老师,儿子还不得受两茬罪?这就挺好。” “你也是!”姜文氏一巴掌拍在姜齐的胳膊上,“就知道和人较劲,你跟你爹一样,就是倔!就算赢了又能如何?什么好处没有,还连累你爹这时候给人先生赔礼。” 姜齐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之所以这般刁难那位教书先生,实则是另有所图。他并非是要试探先生学问的深浅,而是想借此机会,探探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礼法规矩究竟看重到何种程度。 毕竟,他心中早有盘算,日后若真要踏上科举之路,步入朝堂,就必须早早抉择,自己究竟该站在哪一阵营:是支持变法革新的变法派,还是坚守传统、因循守旧的顽固派,亦或是一心维护皇室权威的保皇派? 姜齐感受着后背如烈火灼烧般的疼痛,待母亲离开房间后,心情愈发沉重。眼下正值崇宁元年,宋徽宗刚刚登基,起初几年,倒也算得上英明有为。 可姜齐清楚,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之后的北宋,即将面临靖康之耻,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中原大地陷入一片战火纷飞之中。想到衣冠南渡的狼狈,金元铁骑的肆意践踏,还有那喊着 “渡河!渡河!” 却含恨而终的宗泽,以及在风波亭惨遭冤杀的岳飞…… 姜齐心中一阵烦闷,犹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他深知,自己家所在的京东西路,乃是金兵肆虐最为惨烈的地区之一。若历史真的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这片土地上,又能有多少人得以幸存? 自重生以来,自打懂事,姜齐虽是玩闹,却也同时收拢着各种信息,可是,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发焦虑! 其一,他满心期待的金手指,始终未曾启动。那不过是一个在脑海中不停转动的圆圈,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毫无反应,宛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其二,他的历史知识,实在是半吊子水平。虽知晓一些历史大事件,可也仅仅局限于此。对于北宋末年的诸多具体细节,他与普通百姓并无二致,所知甚少。 其三,他至今仍未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一个怎样的世界。以北宋为背景的故事,在武侠世界中并不鲜见,修仙世界里也时有出现。而历史本身,又有真实历史与演义历史之分。 他必须尽快搞清楚自己所处的世界究竟为何,唯有如此,才能为自己的未来,寻得一条生路。 姜齐暗自庆幸,自己好歹投胎在了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姜家身为乡绅,家底颇为丰厚,足以供养他安心读书。凭借这一优势,他或许还有机会通过科举,实现身份的跨越。可他不禁又想,若是自己不幸投胎成了一个家徒四壁、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姜齐满心发愁之际,他全然不知,此刻家中会客厅内,正摆开一场丰盛的宴席。 姜老爷满脸堆笑,正不停地向孔先生敬酒赔罪:“孔夫子,来来来,您务必干了这杯!权当是老夫替那不成器的小犬向您赔罪了!” “东翁太客气了。” 孔先生一脸严肃,神色冷峻,只是微微浅抿了一口酒,“令公子聪慧过人,聪明人往往思虑过多,想得多了,自然就做得多,做得多了,难免就会犯错。他年纪尚小,不懂事,可东翁您身为西溪村的保正,也是个通晓世故之人,往后还是莫要让令公子接触那些江湖混混、不三不四的人。” “一定一定!” 姜老爷忙不迭地点头,又殷勤地为孔先生斟满酒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这孩子自小就心思重,又贪玩好动。那些胡言乱语,也不知是从哪个落魄不第的书生嘴里听来的牢骚话,让他给记在了心里。他自己定然是不懂其中深意的。” 孔先生微微颔首,神色稍缓,矜持地说道:“这话我信。东翁往后还需对令公子多加管教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姜老爷说完,又接连敬了几杯酒。见孔先生面色缓和,不再那般冷峻,这才长叹一声,感慨道,“我姜家本是泥腿子出身,能有如今这份家业,已然是到了头。我这一辈子的指望,都在这孩子身上了。就盼着他能好好读书,科举入仕,谋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让咱们姜家的祖坟冒冒青烟呐。” 孔先生点了点头,神色间透着几分自信:“只要令公子潜心钻研学问,写出一手好文章,凭着我孔家门徒的名头,考个秀才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这其中……” “先生放心,必然不会让您为难!” 姜老爷哈哈一笑,抬手示意,命仆人托着一个朱红托盘上前。托盘之上,盖着一层鲜艳的红色缎子。“我虽是个粗人,可也略懂些人情世故。” 孔先生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起身离桌,快步走到托盘前,将缎子轻轻铺在一旁,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十个银裸子。他手法娴熟地将这些银子打成一个包袱,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估摸出大体分量。 而后,他双手抱拳,笑着说道:“东翁既然明白其中辛苦,那我便不再多言。往后,还望令公子能好生做学问。” 看着孔先生拎着那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一步一摇,迈着四方步悠然离去的背影,姜老爷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赔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他转头,厉声喝问一旁肃立的家仆:“大郎最近又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往来了?” “回老爷的话,” 家仆赶忙躬身回答,“自先生来了之后,郎君便整日埋头读书,用功刻苦,未曾出过家门半步。” 姜老爷左手揪着胡须,右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双眼微微阖起,面色愈发阴沉:“明日,我要与那个不孝子一同听讲。我倒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块读书的料!” 第2章 关公,你也穿越了? 次日破晓,晨曦微露,姜老爷言出必行,一把揪住背伤尚未痊愈的姜齐,大步迈向私塾。 瞧着姜齐疼得龇牙咧嘴、满脸痛苦的模样,姜老爷的耐心瞬间消散,抬手 “啪” 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眉头紧皱,怒声骂道:“这点疼都忍不了?想当年老子在刀口上舔血,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姜齐偷偷抬眼,瞧了瞧老爹,心中满是好奇。平日里,老爹看着普普通通,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发起火来,那股子深藏的匪气便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姜齐心底一直琢磨,老爹以前到底是干啥的? 这一天,在老爹那如炬目光的监督下,姜齐老老实实完成了课业。 对于姜齐而言,背诵《百家姓》《千字文》这类启蒙书籍,简直易如反掌。可拿起毛笔写字,却成了他的一大难题。上辈子活了那些年,硬笔他都没练就一手好字,如今要用毛笔书写,实在是力不从心。 看着姜齐那写得比鸡爪挠的还难看的字迹,姜老爷却欣慰地点点头,好歹儿子识字了,还能把字写完整,这就足够了。 下课时,姜老爷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对姜齐说道:“不错。过些日子,等春麦子收了,你跟爹一起进城。” “进城干啥呀?” 姜齐一边收拾书桌上写废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一旁,一边不解地问道,“也没啥东西要买的。” “当然是去给你爹我当账房先生。” 姜老爷盘算着,吩咐道,“你如今也算识文断字了,能省则省。咱家就算家业再大,也禁不起挥霍。” “我?当账房先生?” 姜齐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苦笑着说,“爹,您别开玩笑了。还是让孔老师跟您去。” “孔先生另有要事。” 姜老爷不容姜齐反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姜齐只能无奈点头,任由老爷子给自己这个九岁孩子的年幼肩上加了担子。 宋朝时候的春小麦?一般在六月至八月份收割。 由于西溪村男丁较多,劳力充分,刚到八月份便已经收割完成。 姜齐躺在满载小麦的牛车上,咬着麦秆儿,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丝毫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模样,让坐在前面的姜老爷恨得牙痒痒。 姜齐此时脑海中正回忆着之前收租时候,自己老爹那副地主做派,以及那些租户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卑微,心底一顿烦躁。 “老爹,咱们家收的租子是不是太多了?那些租户剩下的粮食吃的到明年吗?” “多?”姜老爷嘿嘿一笑,“再少,那闹事的就不是咱们家的租户了,你信不信,今天你敢降租子,明天县尊就能找个由头把咱们家下大狱!” “为什么?”姜齐不解,他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是对于宋朝地主的那些事,了解的确实不多。 “得让租户活下去,但是不能让他们活的太好,不然他们手里有了余粮,有了钱,就能自己买地,自己当家,你明年的地找谁种去?”姜老爷给姜齐掰开了糅碎了解释道,“之前你老爹也不知道,想着能让他们活下去也算是积了功德,后来听郓城里做公的一个老吏说了因果,才算是把财主做的通透了。” 姜齐撇了撇嘴,不再言语,这话听着很是耳熟,还真是越是淳朴的道理传的越久。 姜老爷继续说着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但说了半天没听见后边有动静,转头一看,不由愕然失笑,原来姜齐早就已经听着老爹的絮叨,卧在麦垛里熟睡了过去。 姜齐是被熙熙攘攘路人声响吵醒的,睡眼朦胧的他先是看见了一排等着入城的长龙,又看见三丈多高的青砖城墙。 城门口此时站了一些巡查兵丁,歪歪扭扭的相互说笑,不时的来回扫视着进城的人。 “这不是姜保正嘛?今年好收成啊!” 姜齐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兵丁,差点吓的摔下麦垛。 只见这兵丁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有余,面如重枣,目若朗星,活脱脱一个关云长! “关公?”姜齐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出声来。 这一下引得周围人群轰然大笑。 那被唤作“关公”的汉子脸上颜色更加通红,有些羞恼,“你这小郎乱叫些什么!” 旁边一位见姜齐身着长衫,便好心解释道:“小郎君有所不知,这位可不是后汉的汉寿亭侯,他是咱们郓城的巡捕兵丁,名叫朱仝。不过,这好汉有个外号,叫美髯公。” 姜齐心中了然,也是拱手,“都头见谅,小子莽撞了。” 这话一说,又是引来一番嗤笑,朱仝更是转身去了旁的地方,不再逗留。 “谢小郎君吉言。”旁的一个黑脸汉子笑的有些揶揄,“这朱仝如今也就是大头丘八,哪个是都头啊!” 听到这里,姜齐也不由的红脸,自己想差了,原文里朱仝放晁盖的时候是巡检马军都头,如今时候也不过一个大头兵,不过姜齐也是不由分说的嘴硬道:“我见此人相貌堂堂,英武非凡,他日定是可以做都头的,莫说都头,就是将军也是能做的!” “你这小儿,妄语些什么,谁能做将军岂是你能置喙的?”在城门处等着他们父子的孔先生这时候也来到牛车这里,指着姜齐笑道,“赶紧进城去,今天还有好些事情要做!” 在城门见了朱仝的姜齐这个时候已经是满腹心事。 首先可以确定一点,这个世界有水浒! 不过,既然有朱仝,那为什么没有见到晁盖?自家在西溪村,那东溪村的保正晁盖,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见姜齐默然无语,那孔先生还以为是他累着了,便和姜老爷在一边聊了起来。 “衙门里已经打点好了,咱们直接去就可以了,保人也寻到了,东翁也不必费心,”孔先生看了一眼姜齐,羡慕道,“这孩子倒是好运道,老恩相八月份上书州县二级均设立学校,州设教授二名,县置小学。县学生经过选考,升入州学。州学生每三年举行一次考试,补充入太学。考上等者补入太学上舍,中等者补入太学下等上舍,下等者补入太学内舍,其余到外舍。到了太学,寻了官缺,走走关系就能得个百里侯,这等好事,我们当年可是没有。” 姜齐忍不住问道:“若是不去呢?” “若是不去,老子剥了你的皮!” 第3章 金手指不是系统! 姜齐此刻满心抗拒,实在不愿去上学。原因无他,只因他的金手指已然启动。 此前,在他视野中不停旋转的圆形图标,此刻竟自动拉伸变形,化作了一个对话框。 这便是自己的金手指? 一个对话框? 这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 这个对话框不停地闪动,其中还有一行文字。 “宿主遇见水浒人物,天满星——美髯公——朱仝,世界认知中……ai智能正式启动!” 这个时候如果姜齐不搞清楚自己金手指的用途,别说上学,就是现在让他登基他都没心情。 应付完孔先生和自己父亲的催促,姜齐一个人躲在客栈的房间里,探索着这个对话框的用途。 他惊喜地发现,只要自己凝神盯着对话框,心中所想的文字便会自动输入其中;默念 “删除”,那些文字瞬间如同被光标精准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这看似神奇的功能,究竟能发挥什么实际作用呢? “这有什么用?” 姜齐暗自思忖,念头刚落,对话框里便出现了这行文字。紧接着,他又下意识盯着对话框末尾那个形似放大镜的图标,在后世的网站里,这图标通常用于搜索,此处想必也不例外。 随着意念一动,刹那间,姜齐的整个视野被一份详尽的文档所占据 ——“ai 智能使用说明”。 “厉害了,我的金手指!” 姜齐内心激动不已,脸庞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在空中一阵挥舞,难掩兴奋之情。 待仔细研读文档说明后,姜齐知晓,这个金手指堪称一座知识宝库,能够搜索后世网络上的所有知识,只要是网络中存在的内容,无论巨细,都能为他精准呈现。 在后世的互联网时代,网络知识浩如烟海,真假难辨,且数量之多、内容之繁杂,哪怕穷尽一生,也难以将其全部读完。更何况,这还是个具备 ai 智能的系统,能依据他的问题给出最合理、最精准的回答。如此一来,往后他岂不是能这般介绍自己:本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明阴阳之变,懂八卦之理;晓奇门遁甲之术,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小太公姜齐是也! “嘿嘿!嘿嘿!” “郎君!老爷唤你去县衙,赶紧收拾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家仆气喘吁吁地跑来,急切的呼喊声瞬间打破了姜齐的美梦。 姜齐这时候心中已经有底,自己的金手指既然可以找到任何答案,那自己还有什么心虚的? 呃…… 不对,还有自己那拿不出手的笔迹!唉,看来这练字之事,终究还是得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练习。 姜齐跟着家仆急忙忙的来到县衙,又随着孔先生迈步到了衙门里礼房。 礼房之中,两名与孔先生气质相仿的老学究正坐班值守。他们身着略显陈旧的长衫,头发微微花白,双眸之中透着沉稳与深邃,仿若一汪古井,波澜不兴。精心打理的山羊胡,更添几分儒雅之气。 两位老先生见孔先生进来,先是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礼,随后目光齐齐落在姜齐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倒是有个读书人的模样。” 其中一位老先生缓缓开口说道,“既然是孔先生的高徒,进入这县学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这是你们郓城县的教谕张盛张夫子,掌文庙祭祀,教育所属生员,也是县学山长。而我添为本县训导。” 孔先生这时对姜齐介绍道:“这位艾漳艾夫子也是你们本地有名的饱学之士,之后在县学里学习,可要勤加问询。” “学生见过张夫子,艾夫子。”姜齐这边也是连忙施礼,“以后学生必将聆听教诲。” “嗯,”张盛笑着捋着胡子,询问了一句,“学到哪里了?” 姜齐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先生,基础蒙学已经学完了……” “背来我听。” 姜齐看了一眼孔先生,见他微微颔首,随即束手站立,开始闭目背诵。 背诵而已,对姜齐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这边姜齐流利的背完,那边两位老夫子的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在书案上齐刷刷写了几笔。 那位张盛张夫子又问道:“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何解?” 姜齐略作思索,有条不紊地说道:“首言仁德。仁慈乃仁德,仁为体,慈为用,慈本为仁,同出而异名。仁,五德之首,父母之爱子,慈也,故称高堂为慈母。隐恻,仁慈之心也。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无恻隐之心非人也’。造次为唐突也,人于仓促之时,仁德仍在,乃造次弗离。‘节义廉退’乃信、义、智、礼。节为气节、操守,所谓人应守节而不变,此信德也。孔子曰‘杀身成仁’,孟子曰‘舍生取义’,廉为操守,不苟且,在五德之“智”。退为谦、逊、礼,是礼之德也。此四句中仁义礼智信五常之德俱全,但仁统四端,唯仁,生义礼智信四德,故仁占五德之首。’” “嗯。”张盛又点了点头,眼光大盛,笑着对孔先生道,“学的不错,基础扎实。看来若先后继有人了啊。” 至此,姜齐才知晓自己的启蒙老师名为孔若先。他不动声色地借助 ai 智能搜索一番,得知宋神宗熙宁元年袭封衍圣公的是孔若蒙,且兼任曲阜县主簿。如此看来,自己这位启蒙老师来历不凡,与衍圣公同辈,难怪当时县令都要亲自出席为其举办的洗尘宴。 姜齐看着三位老书生在那儿相互夸赞,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跟随孔若先离开县衙。出门时,恰好碰见一个身材黑矮的书吏,抱着一摞公文,低头匆匆走过。 姜齐见孔若先和其微笑点头打了招呼,自己也跟他拱了拱手。 返回客栈的路上,孔若先说道:“莫看那人只是个小吏,此生恐怕难有机会做官,然而,为官者若想有所作为,却万万离不开这类小吏。所以,对他们客气些并无坏处。要知道,他们虽无力助你成就大事,但若想坏事,却易如反掌。” “学生谨记。”姜齐想了想,躬身说道。 细细想来,孔先生所言极是,日后晁盖截了生辰纲,本来已经破案,结果这位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一番通风报信,毁了多少人的前程。 都说这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断人前程犹如刨人祖坟。 果然,立场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好人坏人的区分标准也不同。 老话说的不假,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孔若先看姜齐在那里沉思,便也不再说什么。 回到客栈,孔若先把怀中县学录取公文给了姜老爷,这才如释重负一般说道:“东翁如今可以放心了,令公子今天过后,便是半只脚踏入仕途了,只要之后稳扎稳打,由县学入州学,由州学入太学,一帆风顺的话,十年后定然可以做个官!” 姜老爷双手颤抖着接过公文,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想打开看看,却又觉的有些不庄重,只能双手合十,不停地摩挲着,口中喃喃道:“真好,真好,我姜氏家族总算是能出一个在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了!” “老爹说什么浑话,”姜齐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那公文,“想当年狄青大将军何尝不是好汉?” “你这小儿知道些什么?”姜老爷苦笑道,“你可别起了乱心思,好好听先生的话,读书进学,才是正途!小小年纪,又怎知狄公悲苦!” 第4章 姜少爷中啦 “大喜啊!姜府大喜!姜家少爷姜齐过了州学,去了东京上舍!” 西溪村外,朱仝骑着快马,一路扬尘而来。他朝着路旁的乡人高声宣告着姜齐的喜讯,径直朝着村里的姜家奔去 。 村头大树下几个老人闻讯也是议论起来。 “几年前去了县学的姜少爷这就中了?” “是考中了个秀才还是举人?” “这谁知道?那报信的也没说个明白,说是去了什么上舍,想必又是哪家书院?” “嗨!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怎么没有,之前从县学考上州学,咱们这位姜老爷不是摆了几天的流水席嘛,这又考上了什么上舍,想必少不了一顿上好的席面!” “那……吃他去?” “走!吃他一顿!” 姜老爷看着喜气洋洋的朱仝不由大笑的说道:“都头说的大喜,莫不是自己升职的事?老夫那日也去喝了一杯酒水的啊!” “诶!”朱仝下马,一捋长髯,拱手笑到,“之前升职分明是借了贵府公子吉言,此番贵公子考取了东京汴梁的太学的上舍,县里的教谕和训导两位老夫子也是面上有光,县尊大人更是夸赞姜太公不愧是姜太公!” “哈哈!”姜老爷顿时是满面红光,如同醉酒一般,把住了朱仝的手臂,一同进入厅堂,待主客分位坐好,方才说道,“老夫也算是得了小儿的济,临老能被人唤上一句姜太公,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姜太公这话可严重了,”朱仝忙笑道,“自从姜公子考中了州学,咱们这边哪个不知道太公治家有方,教子有道的?依着我看,这姜公子当年便不似凡人,早晚一飞从天!” “哦?”听人夸奖自己孩子,姜老爷自然是要多听几句,不由出声好奇问道,“朱都头还有这相人本事?” “哈哈,我一介武夫,哪有这般本事,”朱仝忙摆手道,“之前姜公子去县学的时候,与我相识,便说了一句吉言,旁人见我,哪个不是躲闪避开,唯有令公子能直视打趣与我,可见胸怀坦荡,大气非常。” 姜太公笑道:“小儿胡言,也是都头自身英武,得了县尊看重,自身又有功劳,这才获了提拔。” 如今这位姜太公有了儿子为济,自身又是个富家翁,自然是居移气,养移体,一副慈眉善目的仁善样子,这一笑,更是如同庙里的弥勒佛一般。 后宅中的姜文氏听得下人回禀,虽也是不懂什么上舍下舍,总之听闻是个好事,也忙不迭的到了佛堂中给请来的佛菩萨们上香祷告不已。 下人们更是得了主家的不少赏钱,一个个也是满脸堆笑,就连上门说两句吉祥话的乡人们都得了几个崭新的铜钱。 一时间西溪村的村民都是与有荣焉,便是走在外面,都个个昂头挺肚,像是自己考中了一样。 而此时已经到了大观二年,自打崇宁三年十一月开始,宋徽宗赵佶再颁诏令表示要推行三舍法,逐渐缩小发解试和省试的规模,最终由三舍法取代之。崇宁四年、崇宁五年、大观元年数年之间,朝廷频繁讨论、修缮三舍法细则,涉及升补名额、免除身役、日常经费、候选教师、升等规则、释褐入仕、有官人三舍优遇等方面。 而身处东京汴梁的太学生们,对待这一变革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在姜齐考入太学上舍之后,原本想的是考童子科,也就是宋代有名的神童科,他这时候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年龄,完全可以走这条路,但是被孔若先一票否决。 “若是你家中急需一个出身,你去考童子试没问题,可以哄哄咱们这位官家,让他高兴一下,赐个同进士出身,可是你家不需要。”孔若先又道,“你可知道,这童子试是拿来做什么的?” “吉祥物?过年的桃符?”姜齐回道。 “不仅如此,”孔若先轻叹一声,“你若是想要考神童科,第一步便要过礼部的关,地方上的举荐,不过是小事,只是后面那些上下打点,你姜家家业在这一关便要花费干净,第二步便是殿试,这一关明面上花的倒不多,可是买通官家身边的宦官花费,莫说你家,便是郓城一县也没有一个这般身家,而且,得了出身,有什么用?之后还能举业?不能了,完全是断了前程,再一个,如今官家喜怒不定,变化无形,你小小年纪凑上去做什么?做个高俅一般人物?” 姜齐连忙摇头,他可不想成为六贼之一,或者成为七贼之一! “所以,莫要急切,稳住就好,你才多大年岁?”孔若先一指自己花白的鬓角,“等你到了老夫这般岁月时候,再急切也不迟,哈哈!” 姜齐这才稳下心来在太学上舍里读书练字,同时按照ai指导,练武强身,使枪弄棒。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姜齐年龄过小,才十五岁,如此年龄别说在太学,就是州学里都是凤毛麟角,除了那些免试进来的官宦子弟,哪个不是皓首穷经一路考上来的? 所以姜齐在其中,算是上下不靠。 考上来的书生们以为这小子走了谁的门路,对他不屑一顾,不愿与他为伍。 官宦子弟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结果相互一打听才知道,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便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公子哥,带着几个小厮,一下子将正在读书的姜齐围在中间。他上下打量着姜齐,脸上挂着得意又恶劣的笑容,“跟你家少爷说说,你值个几两银子,大爷把你买回去,也让你享享清福!” 这位可是有名的花花太岁,高俅之子,水浒同人文中要说谁死的最不冤枉,也就是这一位了。 高衙内,高俅的螟蛉之子,原为高俅的叔伯弟兄,为了达到自己能享富贵不择手段,不惜给高俅当儿子。 而高俅也对这位义子兄弟仁至义尽,不惜舍了自身面皮,在赵官家那里求了一个太学上舍的名额,让这个义子苦读学习。 谁知这位少爷自身是个浪荡无羁的,在太学里只是露了一面,便跑街面上寻欢作乐去了。 今天在太学,这位高衙内见姜齐相貌俊俏唇红齿白,误以为是谁家带来的娈童,便要去调戏一番。 “呵呵,”姜齐见高衙内如此这般的品相,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不由怒极生笑,一拍书案,站了起来,发出一声暴喝,“我乃是太学上舍生员,以后要做天子门生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污言秽语,大放厥词!” 第5章 少爷又中啦 “哟呵,你这小相公,口气倒不小,还敢妄称天子门生?” 高衙内的小厮满脸不屑,嬉皮笑脸地晃到姜齐跟前,鼻孔朝天,阴阳怪气道,“我家少爷可是太尉府赫赫有名的高衙内!在这东京汴梁城,随便打听打听,谁不得给我家少爷几分薄面?别说你这太学生,就算是那些朝廷命官,我家衙内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滚去荒蛮之地!” 这小厮一边说着,竟还伸出手指,挑衅似的戳了戳姜齐的额头。 姜齐哪能咽下这口气,只见他眼疾手快,使了个咏春拳里的巧劲,一把攥住那根放肆的手,猛地往反方向一拧,只听 “咔” 一声脆响,卸了那小厮整个关节! “啊!”小厮惨叫一声,左臂整个失去知觉,整个耷拉着,小厮丝毫不敢大动,他惊恐地看向高衙内,眼中满是求助。 “真是废物!”高衙内怒不可遏,上前狠狠一脚,将小厮踹翻在地。而后,他转过头,脸上堆满油腻的假笑,看向姜齐说道:“不知公子名姓,还望告知,以防以后唐突了公子。” 姜齐一眼便看穿高衙内的心思,不过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好伺机报复罢了。他心里清楚,即便自己不说,高衙内也能在太学里打听出来,要是拒绝反倒落了下风。于是,姜齐挺直腰杆,大声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太学上舍姜齐是也!” “好,那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高衙内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敷衍地拱了拱手,带着那几个帮闲小厮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学舍。 在一旁看戏的几个太学生眼见没了热闹看,也是一哄而散,同时相互的指着姜齐嬉笑一番。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面容俊朗的太学生走到姜齐面前,微笑着说道:“姜同学,你可把高衙内给得罪了,这般情况下,你还能安心看书?” “你是……” 那人拱手施礼,自我介绍道:“秀州华亭李纲李伯纪。” “原来是伯纪兄,”姜齐把书一放,回礼道,“郓城姜齐。” “我知道你,姜齐。” 李纲顺势坐在姜齐的书案旁,神情严肃地说道,“高衙内在汴梁城横行霸道,确实是一霸。但在咱们读书人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可他义父高俅,那可是官家潜邸时的玩伴。自官家登基后,对高俅恩宠有加,多番栽培。你这次得罪了高衙内,日后的仕途恐怕……” “多谢伯纪兄提醒,”姜齐再次施礼,“不过我如今不过十五,他高俅就算是再不要面皮,也不至于和我这个童子过不去?” “唉!这谁说的清楚。” “那难道要让我去洗干净伺候那个高衙内?”姜齐哈哈大笑,“便是不要这仕途,我也做不出这等腌臜事情!” “姜同学莫恼,”李纲也是轻松一笑,“人都说姜齐年少,定是走了权臣门路,今日一见,才知道是流言误我,早知姜同学如此脾性,便早该与君相识!” “此时倒也不晚!”姜齐哈哈一笑,这时姜齐已经在脑海中,利用ai智能系统收集了李纲的资料,对于这位抗金名臣,也是满心的尊敬。 两人又是热络的交流一番,而后姜齐又故意询问了一些绍圣三年西夏围城战事,这就更让李纲神采飞扬,讲起自家得意事。 “小郎你且不知,那西夏蛮子确实凶狠!”虽然已经过去十一年,但是如今回忆起来,李纲还是心有余悸,“当时我就在城墙之上,放眼望去,城外密密麻麻全是西夏兵,漫山遍野,犹如潮水一般。我心里头直打鼓,若非家父便是在城中任职,我也有心逃遁。” “人之常情而已。”姜齐见李纲面有愧色,忙劝解道,“听闻当时有很多僚属的子弟假装登城拒敌,以受封赏?” “唉!”李纲叹了口气,“也是你情我愿的事。那些兵丁奋力杀贼,可是却不得上官赏识,功绩更是难落一笔,能卖给那些僚属子弟得些银钱养家果腹,已经是不易。” “如此说来倒是各取所需。”姜齐对这些事情看的倒是开,“只是如此一来,那些买了功升迁的子弟若是真的再遇到战事,又该如何?” “还能如何?”李纲轻叹一声,“有钱买功,自然有钱升迁,换个太平所在,官还是官。” “呵呵,如此说,那西夏边境倒还是个好地方?” “嘿嘿,自然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随即哈哈大笑。。 姜齐的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对那些底层兵丁的同情愈发浓烈。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拼死搏杀,换来的却是如此不公的待遇。上头的官员为了保住官位、谋求升迁,全然不顾他们的死活。在这官场的黑暗丛林里,又有谁真正在乎这些底层将士的性命呢?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大观三年。 这一年,姜齐16岁。 也是这一年,宋徽宗科举改革,去了省试,只有殿试。 所有太学生直接殿试。 听到这个消息,姜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放声大笑。如此一来,他能节省三年时间,直接在殿试中崭露头角,获取进士出身,往后的道路也将顺遂许多! 三月一到,姜齐便按部就班的去礼部验明正身,领了殿试腰牌,只等黎明时分,进宫殿试! 而那边高衙内可是对姜齐念念不忘,一脸疲倦神色的高衙内排在等着入宫殿试的队伍之中,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姜齐,殿试?你也能进宫才行啊! 姜齐这时候心中稳如老狗,殿试考的只是策论,自己手中有着ai智能系统,一篇策论还不是手拿把掐。 就在排队到了姜齐时,两个身着甲胄的禁军把姜齐左右一围,“这位小郎君,请借一步说话!” “你们可知今天是殿试!”姜齐丝毫不惧,这是什么地方,宫门外,自己什么身份,太学上舍学子,等着上朝的那些大臣可不会干看着。 “小郎君莫要为难我们兄弟。” “如今是你们兄弟为难我啊!”姜齐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回头看向高衙内,“我知你们也是无奈,可是如果真的闹大了,你们身上的这身皮肯定保不住,若是传到官家耳中,项上人头也不定能保住!” 两位禁军对视一眼,正在为难,一个六尺五六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细膀阔的持枪金甲汉子走了过来,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又惹了什么麻烦!今日殿试,诸事让路!” “见过徐班头!”其中一人躬身说道,“是高衙内……” “什么衙内也比不上殿试重要!要是耽误了,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徐班头先是声色俱厉地呵斥了一番,随后转向姜齐,拱手行礼,仔细检查了他的验身文书和进宫腰牌,确认无误后,微笑着说道:“这两个莽汉不懂规矩,小郎君莫要见怪。您赶紧进去殿试,千万别误了时辰。” 姜齐拱手还礼,昂首阔步走进宫城。至于高衙内,他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再给,在姜齐心中,此人早已不值一提。 大观三年,三月,乙丑日,徽宗赵佶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六百八十五人,姜齐排名五百。 几日后,西溪村,朱仝再次纵马报喜,“中啦!中啦!姜老爷高中进士及第!” 第6章 鸟上晴天,鱼入大海 “中了?” 姜太公听闻屋外的喧闹声,连外衣都顾不上披,穿着中衣便心急火燎地冲了出来。三月的春风还有些料峭,他却浑然不觉,满心都是震惊与欣喜,“我儿当真高中了?” “姜少爷……不对,现在要称呼姜老爷,如今姜老爷已经中了进士及第!礼部的公文都已经下来县里了,县尊这时候正准备过来,还有,您这西溪村也得做好准备。” “做啥准备,朱都头尽管吩咐就是!”姜太公兴奋得满脸通红,此刻哪还顾得上其他。他忙不迭地转身,对着家中仆人高声下令:“速速大开祠堂,咱们得给祖宗上香报喜!咱姜家总算是出了个光耀门楣的后生!” 全西溪村的男女老少都涌到了姜家宅子外面,这可和之前考上太学不同,那太学是个啥,谁也不清楚,可是进士是个怎么回事,这些乡人们还是有个概念的。 听人说那进士是能见到官家的,也是能做官的,穿着县太爷一般的官袍,长翅帽! “这姜家也是个好运道!” “谁说不是呢,之前也没见他家孩子怎么样,这几年不见一下成了官老爷。” 这边西溪村的姜家开始热闹起来,那边远在东京汴梁的姜齐可是不好过。 这一县之地,出一个进士,算是大喜事。 可是这一科下来,一共中了六百八十五人,怎么也算不上什么喜事。 这是什么个概念,也就是说整个大宋多了六百八十五个官身!哪有这么多的缺? 除了三甲之外,其他进士们都眼巴巴地盼着,期望吏部能给安排个一官半职。 中了进士只是取得了做官的资格,要得到职位,还要参加吏部的“释褐试”,也叫“选试”。 录取标准是四项:身、言、书、判。 符合四项标准者送尚书、门下两省审核,然后授官。 甲第授予从九品上之官,乙第授予从九品下之官。 身体形态要求体貌丰伟,言辞谈吐要求言词辩正,书面字迹要求楷法遒美,文案判词要求文理优长。 主观上的裁决里面的水分就大的多了,而且这还是第一步。 还有对自己文采学问自信的进士,早早的就参加翰林院的考试,也叫“馆选”。 只要考上了,便是“庶吉士”,进入翰林院进修、实习三年。 毕业后吏部直接安排官职,进士带着吏部颁发的官凭直接上任,不必经过地方督抚。 这种途径又被称为“老虎班”。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姜齐的这一届进士们即使通过了考核,也需要等待官职空缺才能正式上任。 宋朝此时的官缺数量有限,而进士人数众多,整整六百八十五人! 吏部的官员们这时候恨不得跑到礼部,揪着那个奏名的人,左右开弓来他六百多大嘴巴子,让他也体会下这个数字的分量! “头疼啊!”吏部尚书管师仁挠着额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名单,“都说说看,怎么处理?” “这……”下面的吏部官员一个个左顾右盼,毕竟谁也没碰见过这种事情。 “不如全部都发下去做个佐贰官?” “最小的佐贰官也是八品官,不合规矩。” “从九品的也不是不行啊。”其中一人掰着手指头说道,“像是高班,黄门内品,承节郎,承信郎,迪功郎、县尉,城砦主簿,马监主簿、文学,助教,翰林医学……” “来来来,把这个不知事的叉出去!”吏部尚书管师仁一指那人,怒骂道,“其他就不说了,这黄门内品是怎么回事?那是阉人宦官!你让进士去净身入宫不成!成事不足!” 管师仁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精神,“把名单都拿回去看看,过几天给本官一个名录,记得一定要安排妥当,稳妥!不要让同僚们找茬!” 能在吏部当值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自然知道该怎么去做。 管师仁看着名单上第五百名的“姜齐”二字,沉吟片刻,“把这人卷子取来,本官看看。” 片刻,就有小吏从礼部取出了姜齐试卷的存档,管师仁大体看了一番,笑道:“果然是书生之见!虽有朝气,却也透着一股迂腐气!只能说中规中矩,得个五百名虽是偏低了些,也算是中肯了。” 又看了几遍,管师仁才叹了口气,“科举是看文章,可当官不是只凭文章,更不是凭借风骨,而是靠人情!” 说完,随手写了一个便签,封好之后,唤来一个门外的小吏,“给高俅送去。” “不错,”高俅看着便签里的内容,对身边的高衙内笑道,“你看,这才是办事!你那做的是什么事?太粗糙,你再瞧瞧人家,这不声不响的让个新科进士吃了一个哑巴亏,还是有苦说不出来的那种!要不说是读书人呢!” “干爹,这也没什么啊,”高衙内一张油乎乎的大白脸写满了不明所以,“就是不给他官缺,卡着这点小事能让他做什么?” “你啊你啊,榆木脑袋!”高俅点了点高衙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什么,不就是当官二字嘛!这一届他当不了官,慢了一步,可一步慢就步步慢,三年一届科场,多少进士?到时候谁又记得他是谁?到时候一辈子顶着个进士的名头,却什么也做不成,这叫什么?” “叫什么?” “这叫钝刀子扎心,最狠读书人!”高俅冷笑一番,这一次他也算是学习到了,以后和那些大头巾的书生们交流,必须得多留几个心眼,万幸官家念旧情,给自己安排的是武官的路子,不用和他们勾心斗角。 姜齐看着同一届的进士们要么去了吏部,领了从九品的官身文书,要么去了翰林院待考,要么直接领了官缺。 唯有姜齐自己,还是一直没人通知下一步何去何从,经过短暂思索,姜齐心中便有了计较。 李纲这时一脸气愤的走了进来,坐在姜齐的面前,看着姜齐正在打包行囊,“小郎君可是心有疑惑?” “高俅作梗而已。”姜齐神色淡定,语气平静地说道,“小子在东京汴梁一直深居简出,唯有得罪了一人,也就是那高衙内,这断人仕途的手段,除了是他高俅使了人情手段,其他又会有谁?” “那你待如何?是喊着太学生去东华门上书?还是去宫门敲登闻鼓?”说着李纲都有些激动,站起来走了几步,“若是小郎君认不得许多人,为兄替你纠结人马!” “莫激动。”姜齐苦笑的摇了摇头,一把拉住李纲,“不至于不至于,如今只是我一人之事,如何能让同窗牵连进去?我已做好打算,不日启程回乡,侍奉家中双亲。” “唉!”李纲摇了摇头,“这济州知州与家父有些交情……” “不用不用,伯纪兄千万不要劳动令尊!”姜齐忙阻拦道,“小子之前,一直还想着在朝堂有所作为,可这朝堂容的下一个泼皮出身的高俅,却容不下小子这儒门书生,那就不登这天子堂又何妨?在朝堂,我乃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此一行如鸟上晴天,鱼入大海,再不受羁绊了!” 说罢,姜齐一把扯下身上的书生长袍,背起行囊,起身大步离去。 李纲望着姜齐那洒脱不羁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羡慕之情 。 第7章 儿子要拿块地! “所以你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了?”姜太公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杖墩地,“区区一个衙内!就算是他爹高俅又如何,当年狗一样的东西!若你有几分胆色侠气,老子这便带你去东京汴梁,剁了那狗衙内的首级,和高俅拼上一拼!” 姜齐哈哈一笑,倒了杯茶水,递到老爹手边,让他顺顺气,这才说道:“您这火爆脾气也是该收一收了,那高衙内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真正麻烦的反倒是高俅,咱们这位官家可是念旧情的人物,如今孩儿虽说已经得了进士出身,可就算是做官,也不过是个八九品的小官,与其蹉跎一番,倒不如回家做些事业!” “八九品又怎么样!”姜太公还是有些不甘心,“只要是个官,便比白身强!你小子之前是没有受过欺负,莫说是个官,就是衙门里那些不入流的小吏,在咱们这就是一言九鼎,人常说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刺史啥官咱不清楚,可是县令破家,那是说着玩的?那些押司,都头,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姜齐问道:“咱家也受过刁难?” “嘿!”姜太公冷笑,“借他几个胆!之前你没出生前,倒是有不长眼的,结果,嘿嘿,乱坟岗,大运河,梁山泊,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后来你读了书进了学,他们也老实了,咱们也安稳了。倒是东溪村……” “东溪村怎么了?” “你既然回来了,不说你要做什么事业,至少咱们这一片几个不能招惹的你要清楚,”姜太公正色的把茶盏一放,虚空一指东溪村,“这东溪村之前的财主去年被县里给灭了,说是推行什么法,他不同意,这新来的知州直接就把他全家带走了。” “方田法?”姜齐略微沉吟便脱口而出,“新来的知州又是哪一个?” “姓梁,叫梁子美,是咱们这东平府的人,”姜太公低声说着,“这是个狠辣的人物,不是太好相与,你成了进士,也算是半个士人,这要是以后和他打交道,必须多慎重。那东溪村的财主不是没了嘛,最近又搬来一家,把之前那家的地都买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看着五大三粗,一幅江湖人做派,你可莫要亲近。” “江湖人做派?”姜齐笑了一声,脑海中几乎瞬间便浮现出一个人名,“可是姓晁的?” “你怎么知道?” “路上听人提过一句。”这时姜齐才知道,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听闻晁盖的名声,原来是新住户。 “还有县里的一个新上任的宋押司,也不要小瞧!”姜太公又继续说道,“那人一看就是个脸厚心黑的,可以用,但是不要亲近!” 姜齐点了点头,要不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活的久了见得多了,什么人什么脾性这老爹都是一眼就能看的明白,说的通透。 “倒是县里的都头那个叫朱仝的,你可以和他用心交往,这是个忠义的本分人。” “老爹这一双眼睛可算是火眼金睛啊!”姜齐不由赞叹道,“儿子虽然是才到家,可是听老爹这么一讲,顿时通透了不少,若是老爹去了朝堂,哪还有蔡京他们的活路!” “少贫嘴!”听着儿子的称赞,姜太公心中多了几分成就感,面上也是多了笑意,“你小子刚回来,这以后做什么营生,可想好了?” 姜齐略微沉吟片刻,低声对自家老爹说道:“儿子想买块地!” “呵!”姜太公瞥了一眼姜齐,“家里都快把西溪村整个村子买下来了,你还要买哪里的地?” “梁山泊!” “噗!”姜太公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你小子!” 姜太公忙看了眼厅外,见左右没人,才掩了厅门,在昏暗了几分的书房里低声问道:“你小子这是不想好了?区区一个高俅而已,怕他拦你仕途,找个机会寻几个江湖人杀了他就是,怎么会想着落草去!老子供你读书进学,你就学了个这!” “老爹莫急!” “莫急个屁!”姜太公瞪大双眼,“你要早说要落草,老子哪里还会给你寻名师让你进学,我自己就教你了!” “啊?”姜齐惊愕的看着自家老爹,“您老这……” “如今老子也不瞒你,早年间老子便是做的落草为寇的营生!”姜太公一脸阴沉的说道,“若不是老子多长了个心眼,躲在死人堆里,逃了一劫,有没有你还两说呢!如今你又要走老子的老路?” “老爹千万莫急!”姜齐一把拉着姜太公的胳膊,低声回道,“咱也不是落草,而是要经营一份大产业!” “你小子可别糊弄老子,”姜太公一震衣袖,继续急道,“大产业?什么大产业,当个山大王,水龙王?老子让你考进士,是奔着你能当官,光耀门楣的!不是让你落草为寇,让咱们姜家再扣上一顶贼人的帽子!” “可现在咱当不了官了!”姜齐一跺脚反驳道,“老爹,朝堂里的勾心斗角太多!新党旧党只知道党政,咱们这位官家也就是知道个享乐,那位蔡京倒是想做事,可是他麾下哪个不是善于钻营阿谀奉承的?做事?他们做不成!还有咱们那位新知州梁子美,早先在大名府他为了进献东珠海东青,搞得女真和辽国一片的乌烟瘴气,以后如何还两说,这一路回来,满眼都是灾民饿殍,失地流民,朝廷哪里问过!” “嘿嘿,”姜太公双眼一眯,“莫说是朝廷,就是一个山寨里,不也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莫说其他,就是咱们西溪村,这不大,整日事情还少了?至于说饿殍流民,哪朝哪代没有?从老子记事起到你如今,哪一年也没少过,所以,这不是理由!” 姜齐无奈,起身转了几圈,再次扒在姜太公的耳边,低声说道:“老爹,想不想让咱们姜家有个大富贵?” “大富贵?多大?”姜太公神色不动,视线死死的看着姜齐,“节度使?等诏安?” “哼!”姜齐冷哼,一脸不屑,“区区节度使也算是富贵?” 姜太公倒吸一口冷气,沉吟了半晌,“你这心……看来不小啊!这要是事败……” 姜齐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勾画了一番,“这水泊梁山勾连黄河,可以入海,咱家若是成了,一切休提,一旦事有不成,也不失海外番邦之主的位份!而且,咱们圈了水泊梁山的地,对外,不过是我这个不成器的进士的庄园而已,谁又说的什么?” “如此看来,老子还得好好谢谢这高俅父子了!”姜太公反复看了桌子上的水渍,直到水迹干透,不留痕迹,这才下定了决心,咬牙说道,“不就是水泊梁山嘛!咱砸锅卖铁也得买了它!” 第8章 傻进士 姜齐骑着马,不紧不慢地从西溪村朝着郓城县衙行去。 一路上,他将眼前的郓城与记忆中几年前的模样细细对比,这座县城几乎毫无变化。依旧是那些食不果腹的百姓,依旧是衣衫褴褛的窘迫景象,街边卖吃食的,也还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只是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面容愈发憔悴。 守城门的兵丁已不再是朱仝和雷横,换成了两个陌生面孔。 这二人见姜齐身着一袭由白色细布制成的书生襕衫,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襞积褶皱自然垂落,尽显儒雅气质。加之姜齐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哪里敢上前阻拦。 眼见姜齐进了城门,那两位城门兵丁才敢低声言语。 “那位便是姜太公家的进士老爷?” “可不是嘛!看着就跟咱们不一样,人家那气度,说是文曲星君下凡都差不离!” “你说,要是咱们找个媒人……” “你可拉倒!就你们家那五大三粗的丫头,送进去也是个扫洒地丫头的命,何必呢?咱们还是别做攀高枝的梦了!” 姜齐到了县衙门口,自是有衙役上前领了马缰绳,系在拴马桩上,这边自己还没开口,那边便见都头朱仝上前,对着自己就是满脸堆笑,抱拳拱手。 “县尊早有吩咐,若是小郎君来访,直接引到后衙便是,不想今日郎君便来了,赶紧随在下去往后衙。” “县尊如何得知?”姜齐回礼之后也是笑问道。 “咱们这县里多少年才出郎君这么一个进士,县尊岂有不关注的道理?”朱仝在前面引路,穿堂过屋,到了后衙的垂花门,和门子说了两句,又对姜齐道,“自小郎君回乡,县尊便等着了。” “有劳县尊惦记。” “再惦记也不多啊!哈哈!来来来,让本县也看看自家的进士老爷!”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姜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穿粗布长衫的老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门下,一脸喜色的看着自己,“学生姜齐,见过县尊!” “诶!起身说话!”县尊也是笑呵呵抬了一手,将姜齐引至客厅,而朱仝自然自觉,退回了自己的班房里,没有一起跟着进去。 “你这孩子,不过是一点委屈而已,岂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县尊和姜齐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直接了当的说道,“本县也是有几个在汴梁勾当的同年,虽是不得志,可是一些消息倒也是灵通,常也相互通信往来,说些趣事,而这一科,最大的趣事便是你这‘强项进士一怒拒官’的事儿,都编成话本传开了!” “哈?”姜齐愣了一番,“强项进士?”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县尊先是吟诵了一句李白的诗才又说道,“敢于直接怼宠臣高俅的书生有的是,可是拒官不做的进士,你是官家登基以来的第一个!” 姜齐皱了皱眉头,自己什么时候拒官了? 姜齐这时候张口问道:“学生只是和那高衙内闹了不快,吏部迟迟不下公文,这才回家,如何说学生拒官不做?” “没说?”县尊眉头一皱,“如今东京汴梁都已经传遍,便是官家那里都发了邸报,说这也算是一件雅事,你……” 姜齐摇头苦笑,这邸报一出,便是板上钉钉,再难更改,高俅那厮是把自己退路断绝了啊! 不过,这强项进士虽然不好听,可是也是一个正面的名号,可以用! 想到这里,姜齐只能是顺坡下驴的说道:“唉!看来学生的仕途之路算是走不通了!” “唉!”县尊轻叹一声,这才问道,“不知小郎君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转了几圈总算是到了正题,姜齐连忙说道:“学生这回家之后准备买些田地,做个田舍翁,也好耕读传家,待之后若是有时机,再做打算。” 县尊点了点头,这回答也算是合理,他将自己代入到姜齐如今的处境,得罪了官家宠臣,吏部那里也挂了号,这名声都传出去了,若是考了一个一甲,自不必多说,可是考了一个五百名的名次,虽说对平头百姓算是个高不可攀,实际上在官场里看来,就是个普通进士,毛头小子而已,也就是高衙内那边理亏,没有再多下手,否则能全身而退,都已经是万幸! “不知道你要买哪里?” “水泊梁山!”姜齐开口说道,“学生实在是心灰意冷,索性圈地自居,读书为乐。” “也好。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有山有水,倒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我给你开个条陈,你去户房那里取地契,虽说你是进士,可是价钱上咱们还是得公事公办。” 这番话说的姜齐嘴角直抽搐,看来这位老县令也是个养尊处优的性子,他上任之后就没有去下面巡视过,否则绝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八百里水泊梁山成了修身养性的好去处,这话……有道理! 看着姜齐离开,这县尊也是换了一副面孔,嘴里不屑说道:“又是一个读书读傻的!能当官都不当,这世上还有比这还傻的傻子吗?老夫当年若是你这般年纪考中了进士,又怎么会蹉跎岁月到如今才是个七品的县令!” 姜齐来到户房外,还未进去,就听里面有人说话,声音略带尖锐,入耳不是很舒服。 “都说了多少遍了,这方田法是要推下去的,上面的老爷们可是不管你我有什么难处!他们可是要的结果!如果再拖拉,本押司能容你,那知州老爷能容你不能!?” “可宋押司,咱们这郓城县里都是贫瘠之地啊!” “贫瘠之地?你真当本押司是什么都不懂?” “押司自是懂得,可是,咱们这田册上便是这般写的啊!像是宋押司您家的田亩,便是七八等的贫瘠之地!东溪村虽有些一二等的田地,可是却都是无主之地,无人耕种啊!” “那西溪村呢!” “姜家太公在丈量土地时倒是大度,这定额时也没推脱,可是人家里出了一个进士,咱们国朝规定,进士不纳税啊!” “唉!你们也别急,本押司和东溪村那边说说,看能否把那些一二等的田地划到晁保正的名下!” “多谢押司!” “这位想必就是人称及时雨的宋江宋押司?” 姜齐等他们说完,才迈步走进户房。他看着主位上坐着的那位黑矮书吏,拱手行礼道,“小可姜齐,来县里办理地契,不知押司是否有空?” “强项进士姜齐姜进士?”宋江忙站起,笑着回礼道,“小生那及时雨的诨名可当不得真,都是朋友抬举,小生这就帮姜进士办理!不知姜进士要办理哪里的地契?大小多少亩?” “水泊梁山,五千亩山地。” 第9章 真豪杰 “水泊梁山,五千亩山地。” 宋江对此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大宋士大夫买地,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嘛,你不买地不置产业才不正常! “五千亩山地?”宋江看了看鱼鳞册,又看了看姜齐手里的条子,大笔一挥,笑道,“姜进士买的多,这原本一亩山地作价十贯五百文,这五百文钱宋某便做主免了,凑个整十贯钱的价钱,这边上湖水不值钱……” “宋押司的好意心领了,”姜齐摆了摆手,很是干脆的拒绝道,“这荒山买就买了,那湖水可不能买,那周边村子的人家还要凭着水泊吃饭活命,我若占了,让人如何得活?” “姜进士倒是仁善之人。”宋江呵呵一笑,也就不提此事,很是干脆的在鱼鳞册里写了几笔,又让书吏拿了空白的契书,写了地方,大小,年月,价值多少,经办人是谁,最后双方签字画押,那书吏又拿着文书去了县尊那里讨了朱红大印。 宋江办完了这些杂事之后,又羡慕的看着姜齐毫不在意的取出厚厚一叠五万贯的钱引,和户房做了交接,这才算是合法的走完了最后的程序。 姜齐看着手中的契书,心中满是激荡,我姜氏基业自此而起! 宋江在送姜齐离开县衙时,又好心提醒道:“姜进士去了那里也是要多注意周边村子,那些村子中多是莽汉,若是冲撞了也不要恼怒,派人来寻小可便是,小可在这郓城之中也是有些脸面,能让姜进士少些纠纷。” 姜齐心中暗道,你这哪是有些脸面,你这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的名号,可是在江湖人口中响亮的很,可以让人纳头便拜的。 姜齐有些羡慕宋江的江湖声望,可是不知宋江更是眼红姜齐在东京汴梁中的传奇! 怒骂高衙内,拒官姜进士! 一时间便是江湖豪客对这位姜进士也是满心好感,毕竟在这个年月,你骂了权贵,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姜齐再次谢了宋江的好意,接过缰绳,转头回家。 到了姜家之后,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说。 姜齐笑到:“那黑三郎果真是个心黑的,若我听信他的买了那些水泊,周围打渔过活的村民首先便是要找我讨个说话,咱们到时候收多收少都是错,万一起了纷争,他这一出面,不说其中捞取多少好处,便是名声上,也是要踩着我这个进士再进一步!” 姜太公呵呵一笑,“都是些不上台面的小算计,倒是你如果真想在梁山之地站住脚,咱们就要去和那些村人早做沟通,说个明白,干脆咱家再摆个宴席,请他几天流水,现如今你高中进士,又得了梁山一地,咱们庆祝庆祝也说得过去!” 姜齐想着水泊边的那几个豪杰,不由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一早便去那些村子转转,顺便买些大鱼。” 次日天刚蒙蒙亮,姜齐便带了管家和几个仆人一同去往百十里外的梁山泊。 待到了晌午时候,几人才在一处湖边酒肆落脚。 姜齐修整片刻,才顾得上看向四周风景,越过水泊,远处青郁郁山峰叠翠,酒肆左近,几条小路直达村子,村中稀稀疏疏的几座茅草房屋,很是简陋,虽说种着几株桑树,也不过是应付差事,为了堵住官员们课劝农桑的功夫。 湖边的柳树下系着几条渔船,姜齐见上面闲躺着一条大汉,斗笠遮脸看不出相貌,但看身上肌肉虬起,可见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 姜齐上前几步,高声招呼道:“船上的好汉,可有空闲?小可要询问些事情,不知方不方便?” 那汉子摘掉面上斗笠,一脸不耐,回头见问话的人一副书生装扮,便也收敛了几分脾气,也不起身,只是说道:“你这书生不好好读书,来我们这荒村野店做什么?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姜齐也知道自己打扰了这人午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小可家中有喜事,便要寻几尾大鱼,听闻石碣村有阮氏三雄最善水性,所以才从西溪村过来寻人,不知好汉可知那三位豪杰所在?” “咦!”那汉子这时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俺便是阮小二,主家是西溪村哪个?” 说着便站起身来,只见此人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睛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 “我家老爷是新科进士姜齐,买了这水泊中的梁山一地置业,这才要摆下大宴庆贺!”管家见这人长得凶恶,便直接挡在了姜齐面前,对阮小二介绍着,又客气道,“请问二哥可是有大鱼出售?” “哎呀呀,姜进士要用俺的鱼,可是给了俺家好大的脸面!”阮小二笑道,只是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更显狰狞,“可急?要是急用,俺便是不吃不睡也给进士老爷送去!毕竟以后还得靠着进士老爷吃饭。” “二哥说的哪里话!”姜齐呵呵一笑,拱手道,“我也只是买了那山,又没买周边的水,二哥是渔家,吃的便是这碗饭,莫说是我,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二哥打渔!” “好!”阮小二这才多了几分真心,“小郎君这话说的明白,那俺也就放心了,昨天那县里做公的给俺传了话,说是这一带都给了进士老爷,俺就想着在这看看这老爷是个什么人物,今天一看,小郎君倒是比吴教授更像好汉!” 姜齐哈哈一笑,“那一事不烦二主,我这还有事情拜托小二哥。” “有何事,但说不妨!” “可请小二哥和诸位乡亲们说上一说,将其中误会解开,还有便是三日后我在西溪村摆宴,小二哥可带着五哥七哥同来赴宴!毕竟咱们也算是邻居,也要多多走动走动!” “嘿!俺当什么大事,这简单,让俺浑家多去几家串串门子就行,只是,小郎君可是说的真切,不再变动了?” “自是不变动!”说着,姜齐从管家处拿了十两白银的银锭子,跃上渔船,交给了小二哥,“些许银钱做个鱼钱,日后少不得叨扰二哥!” “多了多了!”阮小二嘴上说着推脱,看姜齐确实实心,便也收下,“小郎君且等三日之后,必将送去大鱼!” 第10章 摆宴庆贺 西溪村再次热闹了起来。 整个村子都开始忙碌着,老人们成堆的蹲在姜府大门外的墙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笑呵呵的看着那些后生们抬着肥猪活羊宰杀。 有垒锅台土灶的,有摆桌子长凳的,有在一边吆喝壮妇赶紧搬柴火生火的。 从天亮开始,整个西溪村就像是打仗一样的全体动员了起来。 “姜老爷发话了,只要是干活的,一人往家里带上两斤肉回去!” “俺家可不要鱼肉!大肥肉的猪膘给俺家留好了啊!” “你个脏心烂肺的,那鱼也是你能惦记的,那是老爷们待客用的!” “咦!俺们一会吃流水席面,也是客嘞!” “都是客,都是客!”姜齐笑呵呵的坐在大门的门槛上,像是小时候一样,和那些帮忙的村民们笑着说道,“叔,婶子一会可得放开了吃,吃不好可就是打咱们姜家的脸面!” 说话间,姜齐挽起袖子,帮着后生们整理宰杀好的牲畜,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十分认真。 村民们纷纷道:“小老爷安坐就是了,这些埋汰活您这书生可不能干!” 姜齐笑着说道:“咱虽现在是读书人,但这些活计,小时候套兔子的时候也没少干,今天大伙这么辛苦,咱哪能光看着。” “小郎君说的哪里话!” “小时候和现在怎么能相提并论!” “这有啥!”姜齐呵呵笑着,就差手里有一把瓜子,“咱也是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咱不还得吃杂粮炊饼?喝着咱老溪里的水过活?” “嘿嘿,要不说小老爷是读书人呢,这话说的就是贴心!” 姜齐也是笑呵呵的点头,同时心里也开始盘算自己能在村民里拉出来多少家底,不过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自己考中进士,家里不用上税赋,老爹就把佃租给降下来一成,别小看了这一成! 有这一层,这些村民生活上就都过得去,能吃上一口饱饭,穿的虽然不规整,但至少也有穿的,平时老爹看在自己这个读书人的面子上,也是说得上用心,谁家里有个病有个灾的,也能拉把手,救济一二。 就凭这个,姜齐估计自己拉人是悬了,过得好好的谁能撇家舍业背井离乡的跟着自己去梁山开荒? 姜齐心中苦笑一番,这拉队伍的事还得是跟自己老爹商量商量,毕竟老爷子可是有经验的前辈啊! “小老爷,石碣村的阮氏兄弟来了,拉着大车,看样子鱼有个七八百斤!”管家这时候来到了姜齐身边,朗声说道,“小老爷怎么安排?” “走,一起去迎他们!” 姜齐说着站起来,取过几团茅草擦了擦手,跟着管家快步走到村口,就见村口老树下排着三辆车,拉车的汉子更是长得很是凶恶。 阮小二下车时,由于走得急,差点被车辕绊了一下,但他迅速稳住身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立刻恢复了恭敬的神情,拱手一礼。 “怎么能烦劳小老爷亲迎,几百斤鱼的事情,让人交接了便是。” “鱼是小事,可是结识阮氏三豪杰的机会可是大事!”姜齐爽朗一笑,“这二位,二哥不介绍一下?” 第二个车把式面上挤出一点笑意,“俺是阮小五!” 姜齐打量了一番,见此人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上虽有些笑容,眉间却带着杀气。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蟒蛇丧胆。何处觅行瘟使者,只此是短命二郎。 “好汉子!” 只第三辆车的车把式不声不响,盖着斗笠,侧着身子,一副睡着的样子。 阮二郎忙道:“七郎昨夜一夜不休,又一路颠簸,身子不爽利。” 姜齐也不在意,只是说道:“这车上哪能歇着?赶紧带着去客房休息,管家,一会去喊个医生来给七郎把把脉,这要是受了寒沾了病气可不得了!” 说完,姜齐又对阮二郎说道:“二哥一会交接完了,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我这酒水可是自家酿造的好酒,绝不掺水!” 一听这话,阮小五便急道:“那二哥……咱们便讨一口好酒解馋!” “五哥真性情!” 见姜齐离开,这阮小七一把将斗笠摘了,“二哥,你说这进士老爷什么意思?” “你管他有什么意思!”阮小五毫不在意的拉着车说道,“人家是进士老爷,咱们就是水里的泥鳅,你说人家能图咱个啥?” “嘿!”阮小七笑道,“五哥也是个浑的!” “行了!”阮小二干脆说道,“你也说了,人是进士老爷,图啥?给咱们面子已经是不易,有事找到咱们,咱们能办就办,不能办直说就是,咱们也不图他个进士啥的,能安稳活着就行,小五!这次人姜进士给了十两大银,回头给你起个茅屋,让娘给你说门亲事!” 这话一说,小五立即跳脚,“我可不干!整日里有个婆娘管着,赌钱都不爽利!” 三兄弟说笑着拉着车来到了姜府的大门前。 这时候姜府门前已经摆好了桌椅,一边的几口大锅里也都炖上了肉,煮好了酒,一时间肉香酒香杂糅在一起,直往人鼻孔里钻! “好生阔气!” 阮小七惊叹出声,“这姜老爷是不过了?” “你这汉子怎么说话!”一个老爷子顺手给了阮小七后背一巴掌。 “老丈,俺们是给主家送鱼的,俺这兄弟眼皮子浅没见过这阵仗,您见谅。”阮小二忙赔笑道。 老人一副鄙夷的看过去,“你这后生倒是知道礼的。这席面不仅是主家吃,咱们庄户人也能吃,就是你们这样的人过来,说上两句好听的吉祥话,坐上席去吃上一顿饱饭也不是不行,这般人家,咱们能说坏话?” “那是不能!” 阮小五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笑道:“那咱们赶紧着,鱼上桌了也好开席!” 这边西溪村热闹,一溪之隔的东溪村自然不会不知道。 两边村子不对付也是由来已久,每次到浇水灌地的时候,两边村子因为争水就没少干仗! 结果人家这边多了一个进士,那边东溪村就麻了,这以后可怎么争? 一群村里的老爷们儿就跑到了新来的晁盖家里商量起来。 蹲坐在晁盖平日里耍枪弄棒的院子里,这个坐在石锁上,那个依着石磨,还有几个蹲在武器架前,都齐齐的看着晁盖。 毕竟你是新来的,咱们这些老庄户带着你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没错? 你家土地又最多,这浇水灌地出了问题你家损失最大,所以你得解决,没错? 村里都让你当保正了,县里也知道了,这百姓有难题,不找你找谁,没错? 一位老者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晁盖,叹了口气,说道:“保正,这可咋整,以后咱这地可咋浇啊。” 脸上满是忧虑。 而另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则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说:“怕啥,大不了跟他们干一场。保正武艺高强,还怕他个读书的?” 这边商量着,那边西溪村的肉香味酒香味就顺风飘过来了! 晁盖一跺脚,眼珠一转,对那些乡亲们笑道:“咱们的事先放放,先去吃他个大户去!” 第11章 东溪村保正晁盖来访 做鱼麻烦,所以用的时间也长。 所以这边开席的时候,那边晁盖带着一群人也正好到了。 西溪村的庄户们一看,好么,你们这么多人来这,干嘛的?抢饭吃还是打架? 晁盖在席外,双手一抱拳,“东溪村保正晁盖来访,还望主人家……” “晁保正这是什么意思?”姜太公直接出面,拄着拐杖就站在大门内,“这时节可没到抢水的时候,也没有开席打架的规矩!难道晁保正要当个恶客?” “老太公哪里话!”晁盖忙拦着后面的东溪村庄户,笑道,“晁某虽然是个粗人,可是也是知老礼的,咱们来就是看看西溪村有什么喜事,咱们有啥能搭把手帮帮忙的。” “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姜齐这时候也来到了门内,拉着自己老爹的手臂,搀扶着站在一边,“晁保正也算是咱们邻居,别说有好事,就是没事来喝杯水酒,咱们家也是欢迎!” 姜齐这边安抚好了老爹,又让管家按着人头数给安排好了席位,至于说什么主陪副陪,这样的事情管家肯定都打过招呼,肯定让这帮东溪村的全喝趴下! 客厅之中。 酒肉上齐。 姜齐引着晁盖入席,端坐主位的姜太公这才端上一杯,笑道:“诸位乡村贤达,远亲近邻,我儿出息,考了个进士回乡,也算是光耀门楣,这第一杯,便要感激咱们乡土有青烟,也愿咱们这多出几个读书人!” “好!” “太公说的是!” 下面的一群地主也是随之庆贺,毕竟出了进士,虽然没说当什么官,但对这些家里连个举子都没出过的来说,已经是了不得。 “第二杯便是我儿如今立了家业,也和诸位打个招呼,如今我儿成人,已经买了梁山五千亩地,虽说是些山林荒地,可是却也是他自己名下的。在地面上,诸位也是他这小儿的前辈了,也希望诸位能多多提醒!这里老夫先谢过了!” “我等可当不得进士的前辈。” “老太公太过谦啦!” “就是就是,老太公有了如此麒麟儿,日后只管享福便是!” 听着下面的吹捧,这父子俩谁也没有入心里去,只是连连招呼这些客人喝酒。 其他人喝酒,都是喝一半留一半,而晁盖是个豪爽的性子,酒到杯干,丝毫不拖泥带水,一看便是江湖人的做派。“好酒!今日能在姜府喝到如此美酒,真是痛快。各位,都别藏着掖着,敞开了喝!” 有认识晁盖的,知道他如今是东溪村保正,两村又时常因争水打的头破血流,如今看他这幅江湖做派,悄悄地给身旁亲近之人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赶紧找个由头撤,别等会儿闹出事来,溅一身血,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于是,酒过三巡之后,那些人纷纷找借口起身告辞。 不久,正厅席面上就剩下晁盖还没走。 姜齐这时候举杯走到晁盖旁边坐下,“晁保正此来必定有事,我知道你是直爽汉子,直说便是。” “姜进士也是和其他读书人不同,”晁盖一放酒杯,“只是晁某刚来,便被推成了保正,自然要为庄户们做主,所以才来问问,这之后若是再有争水斗殴之事,不知进士老爷该如何安排?” “晁保正看来刚才只顾喝酒了,”姜太公呵呵一笑,“我儿都要去梁山开荒了,那这西溪村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晁盖苦笑道:“老太公莫要戏耍晁某,晁某也是自小行走江湖的,您拿这话可堵不住我。” “晁保正也是明白人,”姜齐笑了笑,给晁盖倒了杯酒,“这两边村子争水,自然是凭本事争来的,若我西溪村没本事,争夺不得,便是苗都旱死也是他们没本事!” 晁盖面上正要露出欢喜之色,便又听姜齐开口继续说道。 “可是,咱们两个村子为何争水?那溪水虽然是叫溪水,可是水量还算充沛,若是赶上雨季,别说浇灌咱们东西二村,便是上下游的村子都算上,也是够用了,咱们两个村子人员也不少,为什么就不能修个蓄水湖?” “蓄水湖?” “对,在咱们两村临溪的地方,寻上个低洼荒地,深挖个两三人深,平整出十几亩地大小,再挖上一条沟渠引水,如此一来,平时不用管他,雨季时候自是可以蓄水,旱季时候也可用浇地灌溉。昔日郑国子产治水,兴修水利,使百姓安居乐业。咱们如今修筑蓄水湖,亦是效仿先贤之举,造福两村百姓。” 听了姜齐的话,晁盖脸上自然是不好看,“这不就是劳役嘛!果然进士老爷就是进士老爷,说的简单,这壮劳力是有,可是咱们两个村子哪家离得开他们?你这说得轻巧,挖湖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这期间谁来管着?万一有人偷懒耍滑,这活儿还咋干?”” “晁保正放心,咱们可以定下规矩,按人头分派任务,每日检查进度。若有人偷懒,便罚他多干三日,并且在两村面前通报批评。如此一来,想必大家都会积极参与。”姜齐想着日后义务劳动时的场景,说道,“时间嘛……挤一挤总会有的,再说,这蓄水湖挖完了,受益的不还是你们?以后少了争斗,两村也少些伤亡,这一打起来,轻者伤筋动骨,重者直接丧命,难道挖个水池,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这……”晁盖也是无言以对,人家说的有道理,自己该怎么回? 晁盖本就不是以口舌为利的人物,而是凭借拳脚哨棒打出来的名声,这和一个进士讲道理自然是讲不过,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道理。 “这挖出来的湖,是归东溪村还是西溪村?”最后晁盖只是憋红了脸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为什么不能是东溪村一个,西溪村一个?”姜齐笑道,“这湖中也能种些莲藕,养些鱼,待之后也是村子里的一条活路!” 晁盖想了半晌,杯中酒又干了十几杯,这才道:“晁某就是江湖粗人,小郎君若说是走商打斗,这晁某自然明白,而这种地挖湖,说起来就有些为难晁某了,毕竟这干活出力的事儿,大伙儿都怕吃亏。若是小郎君有时间,待等上几日,晁某和庄子里的老农户说说,看他们如何应对,在和小郎君商量!” “你这争水之事,说到底还是目光短浅。我儿提出的法子,既能解决争端,又能造福后代,你若还犹豫不决,日后可别后悔。”姜太公冷笑一声,“这事我西溪村自然要做,回头老夫去和县里通个气,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我儿出面!” 晁盖有些尴尬,这话是实在话。 如今这时候身份地位如何,决定了话语权如何,这江湖豪侠说的再厉害,遇到了进士老爷你也得矮上一头! “晁保正也是为村民好,老爹莫要恶言相向,若是那些官老爷有晁保正这等为民的心,咱们这大宋早就没有饿殍了!”姜齐这时候捧了晁盖一句,不过又说道,“当然,刚才晁保正也听了,不久我就要去梁山开荒,这人手,工具什么的都是千头万绪,实在是没有精力在这里待着。晁保正若是有事,可以来府中寻我父亲商量,若是有急事,自然可去梁山寻我。” 第12章 晁天王?晁工头 姜齐这边送走了晁盖之后,又兴高采烈地寻了阮氏三雄继续畅饮。 那酒一杯杯下肚,姜齐却觉得自己仿佛是那深不见底的酒缸,丝毫没有醉意。他暗自寻思,自己竟还有这千杯不醉的本事,之前喝酒未曾尽兴,自然显不出这能耐。 这一场贺宴,一开始大家还都用着酒杯斯文地饮着,后来便换上了酒盏,再后来干脆端起海碗,你一碗我一碗,好不热闹。 阮氏三雄轮番向姜齐敬酒,那架势仿佛要把他灌倒,可姜齐却如那不倒的青松,稳稳地接住每一碗酒,直把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看得旁人纷纷咋舌,连呼他海量! 这阮氏三雄今天看来是走不了的,随即姜齐唤人将三人安顿好了,又转身回了书房。 此时,姜太公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他见姜齐一身酒气地进来,眉头微微一皱,用拐杖指了指桌案上的醒酒汤,语重心长地说:“先把这个喝了,年纪轻轻如此嗜酒不好!” “老爹放心,今天不过是例外,”姜齐端起醒酒汤,“咕噜咕噜” 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道,“那晁盖是个实心眼的,若是能牵绊住他,也是好事。” “嗯,今日那阮氏三兄弟也是你看中的?”姜太公不动声色的笑道,“这三人性子活络,一般可笼络不住,尤其是小七更是个有心眼的。” “老爹说笑了,”姜齐毫不在意,“若是没有心眼,还不能用他们呢!这梁山周围都是水泊,若是实心眼木讷之人守着,我以后可不敢睡踏实了,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把水寨立起来,经营下去!而且以后也能大用!” “不错,看来我儿有容人之量!”姜太公笑道,“可是人家凭什么投靠你呢?” “所以儿子想着把梁山安顿之后,便去游学,”姜齐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这名声二字,还得是咱自己去经营!就像东京汴梁里面,那高俅不过是随口传了一个拒官的话来,咱以后得仕途就被堵住了,这传言二字,他们能传的,我自是也能传的!” “既然你已经有了安排,当爹的也不多说,可是出门在外,你必须要注意安全,这吃的喝的,都要小心为上,就说方才那碗醒酒汤……” 姜齐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没过多久,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似有千斤重,努力想要撑开眼皮,却只觉得身子力气一空,脚下发软,“扑通” 一声栽倒在地。 姜老太公看着管家笑道:“唉,这小子看来以后有的学了!” 管家也是嘿嘿笑着,“少爷从小就在书斋里,见的都是文人书生,哪里懂这江湖中的弯弯绕绕,还是老爷您思虑周全呐。” “唉,当年哪想着他能走这条路啊!”姜太公叹了口气,“你照顾好他就是了,多教教他,行走江湖的门道路数都透一透,以后我也能省心。” 次日清晨,姜齐捂着脑袋慢慢悠悠的回着神,想着昨天的事。 自己昨天明明是没喝多,回到书房也是好好的,还想着写一篇水库挖掘指南给晁盖,只是怎么就昏过去的呢! “少爷,昨天您喝的那碗醒酒汤里加了蒙汗药!”管家看着自家少爷久久没回神,便直截了当的说道,“老爷是让少爷以后出门多留一个心眼。” 姜齐苦笑,“老爷子也是够可以的了,这蒙汗药给自己儿子下上了。” “行走江湖,这个东西一定要注意,多少好汉便倒在了蒙汗药上,人说猛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是睡虎?到时候蒙汗药一下,你是变成肉馅馒头还是一盘水牛肉,可就都由不得你了。” 姜齐也知道老爷子是好心,这水浒世界就是个吃人的世界! 十字坡的孙二娘,清风山的矮脚虎! 吃了暗亏的姜齐自是跟着管家学习怎么做蒙汗药,怎么防下药,什么药有什么味道,该怎么品食材里是不是下药了。 整整一个上午,姜齐都在学习和品药中度过,途中还通过ai智能自己改进了药方,一直到整条舌头都麻痹了,才算是结束。 到了下午,姜齐才打起精神,坐在书案前,抄着ai智能里搜索出来的蓄水湖建设计划。 姜齐是按照南宋才出来的水利工程蜀墅塘抄写的,用一个能存在八百年的水利工程解决两个村子的用水问题,自己都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但是,以后得那些水库哪一个不是用的大机械修整的? 别说修整,就是平日里枯水期的维护,都是用的大挖机这一类的重型机械,现在到哪里找去? 姜齐删删减减之后,又增补了一些适合东溪村和西溪村地形的说明,这才把洋洋洒洒两千多字的文案写完。 “这就是你说让晁盖修的那个蓄水湖?”姜太公不认字,可是他懂的多啊,一听姜齐的描述,便已经在心里描绘出了水库的规模,“这么一个水库,就凭这我们两个村子的壮劳力,你是想让晁盖一辈子都窝在水库里啊!” “如果三班倒,腊月的时候就差不多完工了。” “那谁种地去?”姜太公摇了摇头,“你这手段有点糙了,再缩减一点,能用三四个月结束的工程最好。” 姜齐耐心地解释道:“老爷子,我明白您老的意思,可是您也得知道,这不患寡而患不均,真到了大旱的时候,咱们这边有水,他们那边水库干了,您老说,他是第一个找修水库的晁盖,还是第一个找有水的西溪村?” 姜太公沉吟了片刻,“你写的这个东西,明天我和晁盖一起去交给县衙,至于说怎么去做,这事咱们不参与,听县衙门的说法!” “高!实在是高!”姜齐笑着竖起大拇指,“老爹这甩锅的手段确实厉害!” “你小子好好学!”姜太公笑道,“这晁盖性子豪爽不拘小节,那你当然也可以豪爽,不过你更得在小节上多下功夫!小子,想要收服这么一条好汉,可不轻松,且学着!” 姜齐想着水浒后面晁盖是怎么被宋江架空的,又怎么稀里糊涂死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自己是看过水浒的,才知道这些,而自己老爹是真的经历过!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姜齐再一次收起了对这些历史人物的轻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自家老爹都有这样的脑子,那些在朝堂上打滚多年,江湖中厮混多年的人物,哪一个又是没脑子的? 仔细想想,那些好汉真的是意气相投的上梁山? 有! 但不多! 更多的,应该是利益牵扯! 想到这儿,姜齐重新审视自己的谋划,开始对其进行仔细的删减和修正。 第13章 梁山一日游 姜齐稳稳地坐在阮小二的渔船之上,自石碣村的东平湖启程,向着具有传奇性的梁山水泊进发。 湖面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宛如万千银鱼在水面跳跃嬉戏。一丛丛荷叶与莲蓬错落分布,荷叶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五彩光芒。芦苇与蒲草在风中摇曳生姿,发出沙沙的声响。 姜齐极目远眺,望着眼前这片浩渺无垠的八百里水泊,顿觉心胸豁然开朗,不禁大手一挥,由衷赞叹:“好一片水泊!有此天然屏障庇佑,若能在此精心扎下大寨,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小郎君还想做些什么事业?整个梁山都是小郎君的,这可是让俺等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大事业!”阮小二稳稳地摇着船桨,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回应道:“再说,这梁山虽然可是有七个山头,再加这八百里水泊,小郎君便是随意的种点什么,都够嚼谷了,只是这四面环水,要往外运可不好运。” 姜齐目光坚定,神色自信,笑着说道:“恰恰是这四面环水,有河有沼泽,才使得此地成为易守难攻的绝佳要地。那七个山头,只要精心规划、用心建设,容纳万人都绰绰有余!二哥,倘若有豪杰在此占山为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快意恩仇,二哥可愿前去,在那山寨中谋得一把交椅?” “小郎君说笑了,”阮小二连连摆手,“俺虽是渔家,可是也知道王法,落草肯定是不行,尤其家中还有老娘在,俺还得孝顺奉养。这不,刚从小郎君这儿得了十两大银,俺还心心念念着给小五盖间新房,好让他早日娶亲成家,延续阮家香火。” 姜齐微微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梁山,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梁山之上,除了咱们,可还有其他人家?此地如此隐蔽,周边村子里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家,会不会偷偷藏身于此?” “是有一些,”阮小二把船慢慢靠上岸边,一边系着缆绳,一边说道,“不过也都是些渔家,平日里打渔为生,倒是偶尔有些走水路的商家往来,入夜的时候也会到岸上歇歇脚,倒也不是常驻。” 姜齐踏上岸边,沿着沙滩缓缓前行了几步,果然看到岸边有几处篝火留下的黑色痕迹,还有几顶破旧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帐篷。他转过身,看向阮小二,问道:“二哥,你可知道这些商队是哪家的?” “听他们说是沧州那边的,具体谁家的却不清楚。” “沧州的?” 姜齐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说道,“不出所料,大概率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小旋风、赛孟尝的柴进柴大官人府上的商队。” 阮小二只是一边跟着,也不搭话,他们兄弟也是做过私商,上家便是这柴家商队,自然不肯卖了他们,可是这姜齐已经猜到,自己便少了一些负担。 姜齐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拾级而上,山路崎岖坎坷,布满了尖锐的石块和丛生的荆棘,行进极为艰难。 山上不见后世传说中威风凛凛的聚义堂、充满豪情的断金亭,以及热闹非凡的演武场之类的建筑。行至山腰处,只见几间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茅屋,想必是那些逃荒至此的难民的栖身之所。 寻了一个开阔处,姜齐把带的熟食摊开,“二哥一路辛苦,来,一起吃些烤鸡驴肉,垫垫肚子,这回程还得辛苦二哥。” “小郎君哪里话,这一路不过是摆摆船而已,那称得上辛苦!” 话是这么说,可是阮小二也不客气,随地一坐,便捡起肉吃了起来。 “唉,买了这地,接下来的建设可真是个大难题啊!” 姜齐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感觉自己就像后世那些倾家荡产买下豪华别墅,却被装修难题折磨得焦头烂额的人。 阮小二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小郎君,您是不是正为人手的事儿发愁呢?俺们石碣村可有不少身强力壮的汉子,只要您能让他们顿顿吃饱饭,干些搬搬抬抬、挖土挑石的活儿,那都不在话下!” 姜齐喜道:“多少人?” “十人差不多了。” “也好,”姜齐呵呵一笑,“若是能再拉些人来就更好了!” “你们两个后生,怎么来这了?”一个苍老而又充满警惕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是来寻人还是迷了路?” “老丈!有我阮小二在,哪个能迷路!” “是你这个立地太岁!”老丈哈哈一笑,“你这泥猴子不在湖里打渔换钱孝顺老娘,怎么跑俺们这地界了?” “老丈,以后这里可不是你们的了!”阮小二也是一脸堆笑,拉着姜齐到了老丈的身前,“看,这位姜小郎,买了这整个的梁山,现在可是这儿名副其实的大东家!” 老丈听阮小二这么说,急忙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见过东家!” “老丈千万别多礼,”姜齐见老丈满头白发如霜,身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破旧不堪的短打,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皱纹,一副愁苦潦倒的模样,连忙扶起,说道,“我这也是来看看,买了地置办产业,咱们也得知道是什么样的,对,老丈在咱梁山这里,靠着什么为生?” “回东家,”老丈抬起那布满老茧、粗糙干裂的手,指了指后山山腰,“不过是开了几亩旱地,种点糊口的粮食,平时家里孩子去打些渔,也能骗骗嘴。” “若是我每日两顿饱饭雇佣你们家干活,可愿意?” “不知道东家要做什么?”老丈并未直接答应,而是偷偷打量了姜齐一眼,眼中满是谨慎,“小老儿会的不多,就是会个打渔种地,别的也做不了啊!” “不过是想让老丈把咱们梁山这里的住户都寻来,起些房子,总不能我这个主家回了自己家还得住山洞了不成?”姜齐笑道,“具体的事情我的老管家会安排,不过就是一些搬搬抬抬的杂事,一天两顿,管饱!” “可是真的?”老丈两眼放光。 “咱可说好啊,不是细粮,就是一般粗粮,小子买这地也是花费了不少,买那些材料更是花钱太多……” “看您说的!”老丈一摆手,“能有粗粮便是好事!平日里哪家不是野菜拌着树叶子混着小鱼苗吃个水饱?能有粗粮吃,就该给东家磕头了!到时候您让管家找我老张就是了!” 在回去的路上,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姜齐和阮小二在船舱中,一边躲避着风雨,一边仔细商议着运送粮食和提供鱼的具体事宜。 姜府之中。 回到姜府后,姜齐一头扎进书房,全神贯注地绘制着山寨样式。他先是按照ai给出的之前在梁山游玩时画的草图进行修改,可看着看着,总觉得许多地方差强人意,十分别扭。毕竟景区和真正用于安营扎寨、发展势力的山寨,那完全是两码事! 思索良久后,他索性抛开原有的思路,只留下ai精心绘制的一个坚固的水寨,一个宽敞大气的聚义厅,还有一个庄严肃穆的忠义堂。 又在地形图上仔细寻找平坦开阔的位置,一一标记好耕地、训练场之类的关键区域。 此时的姜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玩一个充满挑战的经营模拟类游戏,小心翼翼地把合适的建筑放置在最合适的位置,期待着能打造出一个理想中的山寨。 管家看着姜齐的这些安排,摇了摇头,“小郎君,咱们这寨里有多少人?” “这……” 姜齐一时语塞,挠了挠头,面露尴尬之色。 “又有多少船只可供调配使用?” “这……” 姜齐的脸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虽是有船,可不在梁山! “您手里现有的钱粮又有多少呢?” “……” 姜齐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掐指算着这些年赚的钱除去固定开支,还能剩下多少! “受教了!”姜齐拱手给管家施了一礼,“小子莽撞了,还望管家教我!” “小郎君客气了,”管家看着姜齐的图,“小郎君心怀大事,这图一看,便知道是要做个万人大寨!有气魄是好事,不过,也得看重现实,小郎君可知道,经过郎君这些年外派,家中现在能提供的剩余好手,一共不过五十人。” 第14章 加亮先生吴用 “五十人?”姜齐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像是对这数字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又似乎在心里迅速盘算着什么。 “五十人!”管家挺直了腰杆,斩钉截铁地回应,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村子里那些……” 姜齐话还没说完,便被管家抬手打断。 “并非村子里的人,” 管家神色凝重,抬手往西一指,郑重其事地说道,“是之前追随老爷的那些弟兄,还有这些年陆陆续续从各地前来投奔的,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十人。这些年,他们一直隐匿在别处的深山之中!” 姜齐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老爷子真是……” “老爷心善,实在不忍心让曾经的老兄弟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境地,便在别处的山头秘密扎了个小寨子。平日里,他们就扮作朴实憨厚的山民,隐于市井。老爷也时常派人翻山越岭,送去米面盐铁等物资,权当是养着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管家满脸敬意,说起老爷时,眼神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 “可别都是老弱病残。”姜齐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也有些精壮汉子,”管家也跟着笑了笑,眼神里却浮现出一抹担忧,“也有些熬过来的老兄弟,不过少爷放心,那些人……” 姜齐大手一挥,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既然老爹之前要养着他们,我自然也会继续养。这点毋庸置疑,不必多说!” 老管家听闻,眼眶微微泛红,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小郎君仁义!” “但咱们也不能白白养着他们,” 姜齐目光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我有个主意。你去梁山后山寻一处开阔平整的场地,等这五十人来了之后,精壮的好汉咱们自行训练,妇幼老弱就安排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工钱一分都不能少,务必让他们感受到咱们的诚意。” 说着,姜齐快步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纸条,递向管家,“之前听阮家兄弟说过,那梁山经常有柴家的商队经过,你去寻他们订上些石炭,咱们再收购些柏树籽……” “少爷可是要做蜡烛?”管家目光敏锐,一下子便猜到了姜齐的心思。 姜齐微微闭上眼睛,看着ai给自己算的一笔账,掐着手指头道:“没错,如今一对蜡烛三十文,一百文钱可以买十六斤石炭,咱们两文钱收十斤柏树籽可以?咱们做出来之后,直接卖给柴家商队。咱们就算是卖十文钱一对蜡烛都是有的赚!” 管家微微皱眉,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平日里乌柏蜡烛都是一百文钱一对,平民百姓哪里舍得买?” “卖到汴梁去啊!”姜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卖多少,你看着办,反正咱们是卖给柴家,他们再怎么卖咱们就不问了,不过,这个事情你可以拉着石碣村一起做,也可以拉着西溪村一起。” “咱们村子是做不了的,”管家笑着提醒,“少爷忘了?咱们村子里的劳力可全被您安排挖水库去了。” “不是还有孩子嘛!”姜齐眼睛一亮,脑海中浮现出孩子们忙碌的身影,说道,“收集柏子这东西又不费力,小孩子也一样做,等他们看见柏子能换钱,他们家大人自己就会催着孩子们去做,不过注意一下孩子们的安全,切不可出任何差错。” “少爷有心了,”管家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暗自赞叹少爷的细致入微。这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份拜帖,递向姜齐,“对了,今天有人给咱们府上送了一份帖子。” “哦?”姜齐打开拜帖,眼中一愣,“这人怎么来见我了?” “少爷认识?”管家好奇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听说过,加亮先生,智多星吴用。”姜齐指着帖子的留名笑道,“这人也是个有趣的,说是来咱们西溪村应聘教书先生。” “县里有县学,咱们村里可没有私塾,他来……”管家满脸疑惑,眉头紧皱。 “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姜齐翻阅着手中拜帖,“这人倒是值得一见,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次日,晌午。 管家带着一人来见姜齐。 姜齐抬眼望去,只见来人一副秀才打扮。头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那头巾一看便是精良质地。身着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宽衫随风轻轻摆动,显得潇洒自在。腰系一条茶褐銮带,銮带上的花纹精致细腻,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下面丝鞋净袜,一尘不染。此人眉清目秀,面白须长,倒是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那人站在门外,便对着姜齐拱手行礼,声音洪亮而沉稳,“后学末进吴用,见过……姜先生。” 姜齐也知道吴用的这个停顿是什么意思,他如今也没有什么名号,人也不能一上来就叫自己名字,那样显得失礼,只能是勉强唤上一声姜先生。 “加亮先生客气了,”姜齐也是回礼,“早就听闻咱们这郓城有个加亮先生,满腹经纶,通晓六韬三略,足智多谋,常以诸葛丞相自比,人称智多星。今日一见,果然非常人!” “姜先生过誉了!”吴用面色不变,只是微笑,但手中轻轻捋胡须的动作却显出几分得意,“姜先生唤我字学究便是。” 待下人们上好茶水,热气腾腾的茶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姜齐才开口询问道:“那不知学究先生今日到访是为了何事?” “学生听闻县中好友提及,说是姜先生买了梁山五千亩山地,不知真假?”吴用目光紧紧盯着姜齐,眼神中透着一丝探寻,仿佛要从姜齐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有此事。”姜齐毫不避讳,坦然承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信。 吴用双眼微微一眯,“那不知姜先生家中可缺教书老师?” “呵呵。” 姜齐轻轻摆手,笑着回应,脸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如今在下还未加冠,更未成家,何来教书先生一说?先生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吴用听闻,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拱手作势便要离去,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不知加亮先生可愿屈身账房一职?”姜齐直接开口。 吴用摇了摇头,一脸坦诚,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学生可以做的事很多,唯独不能做账房。” “为何?”姜齐满脸疑惑,眉头紧皱,心中充满了不解。 “学生贪财!”吴用直言不讳,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闪躲。 姜齐一愣,他不是不知道吴用的这个毛病,吴用虽然聪明过人,但他也有一些不足之处。 吴用非常贪财,经常为了寻找财富而不择手段,甚至在梁山泊刚刚确立时,为了争夺地盘和新进的弟兄之间经常出现纷争。 这种贪财悭吝的性格经常使吴用处于尴尬的境地。 但是吴用这么坦白的讲出来,这就让姜齐很意外了。 吴用继续说道:“姜先生是做大事的,学生来此投奔,便是为了寻个职位,以后也好借势而起,若是中间出了龌龊,对姜先生不好,对学生也不好。” 姜齐摆手,“不过是仕途遇挫,而转为田舍翁而已,哪里做的大事。只是如今梁山之中千头万绪太多,需要一位管事,不知加亮先生可能屈就?” “不管钱?”吴用再次确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 “钱粮自然有老管家在管,只是希望学究可以去做事。”姜齐笑着拍了拍吴用的肩膀,“这老管家毕竟是我父亲的人手,我的人手可是没有,以后自然还是要拜托加亮先生的!” “学生自然愿意!” 吴用拱手一礼,姜齐这次倒是坦然接受。 名分已定,两人自是相视一笑,轻松许多。 姜齐把自己的安排给吴用说了说,又把人手钱粮以及产业上的事情讲了讲。 吴用听完就开始皱眉,“这两顿饱饭,还是粗粮饭,价格有些高了,只是一天一顿,便已经够了。” 姜齐苦笑,这吴用是有脑子,不过就是太过贪财吝啬,格局终究小了些,“加亮先生,咱们这是建设,若是吃不饱,干活出了问题,那些人闹了起来又该如何?” “不就是人嘛!”吴用丝毫不在意,“那些流民,给口饱饭就能卖命。待学生去外面转一转,以郎君所说条件,随便就能招来两三百壮丁!他们会争着抢着来为咱们效力。” 第15章 沧州小旋风,横海柴皇孙 “是岁,江、淮、荆、浙、福建大旱,自六月不雨至于十月。秦、凤、阶、成饥,发粟振之,蠲其赋。” 史书一句话,又是多少累累白骨! 姜齐在ai智能搜索里看到的这段记载,只有三十一个字,但是每个字后面都是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直视! 此时,姜太公正悠闲地在池塘边喂鱼,鱼群在水中欢快地穿梭,争抢着食物。姜齐走到父亲身边,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地问道:“老爹,咱们家底还有多少粮食?咱家的钱还能买多少粮食?” 姜太公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姜齐,察觉到儿子神色凝重,事有蹊跷。他思索片刻,缓缓说道:“现在市面上一石粮食八百文,折算下来七文钱一斤。若是粗粮,一石不过四百文。咱家钱财还算充裕,除了你买地和准备建寨子的银子,剩下的倒也够用。你问这个,是打算用粮食做什么?” “对,儿子要买粮!” 姜齐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儿子准备委托柴家的商队去江浙一带收购些能吃的陈粮。新麦子眼看六月份就要收获,这段时间,粮商手里的陈麦价格必然下跌,此时收购最为划算。这样一来,咱们用粮食招人,比用钱招人更能解燃眉之急,也更划算!” “运费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姜太公微微皱眉,提出了关键问题。 “用柴家的船运!他们的船队往来频繁,路线成熟,能大大降低运输成本。” 姜齐早已深思熟虑。 “他们柴家会同意?” 姜太公对此表示怀疑。 姜齐神色郑重,说道:“所以儿子要去一趟沧州,亲自和那位小旋风柴进见上一见!” “你要是和他搭上线,这仕途就真的没法走了!”姜太公回过头,看着姜齐,眼神犀利,“虽然咱们之前说的是很好,可是当爹的心里还是想你安安稳稳的可以为官做宰!不想看你一头扎到江湖这种烂泥塘里!” “儿子之前何尝不是这么想?”姜齐苦笑道,“只是,现在不是咱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那边东京汴梁的老爷们让不让的问题!他们不让啊!高俅在一天,那吏部的管师仁就要给他一天的面子,儿子这腰杆子硬朗,撅不来屁股!” “你啊!”姜太公揉了揉姜齐的头,“好,你且带足银钱去就是了。这一来一回的,我让管家趁着机会先在梁山上找好储存粮食的山洞,省的你粮食来了却没地方存放。” 沧州横海郡。 柴进是后周世宗柴荣的嫡派子孙。他精通武艺,因仗义疏财,喜好结交天下英雄而人称柴大官人,江湖上又唤做小旋风。 现在柴进正看着手中的帖子发呆。 “这姜齐不是最近传的那个强项进士吗?他怎么会来我这里?” 柴进很是纳闷,他是喜好结交天下英雄,可是,那都是些江湖人,也就是一些不上台面的人物,那些真正的文人大佬,给柴进天大的面子他也结交不上,为什么?前朝皇室嫡派后裔! 知道其中弯弯绕的聪明人,谁会给自己沾上这样一泡狗屎? 怕自己太干净? 还是担心自己在政敌手上的把柄少? 所以,柴进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对这么一个进士来访,第一就是不解,第二就是担心! 这赵家又开始用什么花样来刺探自己了? 想到这里,柴进心中一阵恼火,紧紧捏着手中的帖子,脸色阴沉得可怕。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缓和了情绪,吩咐道:“明日不去围猎了,设宴,款待这位强项进士!” 次日一早,姜齐带着十数人便到了柴进庄园之外。 “可是姜进士当面?”门口的小厮仔细打量了来人,见为首的姜齐气宇轩昂,忙恭敬地躬身相迎。 姜齐拱手道:“正是姜某,请问柴大官人可在府上?” “昨日大官人接到帖子,得知姜进士今日到访,便取消了外出围猎的行程,正在府中摆宴等候!” 小厮一边回答,一边在前方引路,同时偷偷打量着姜齐身后跟随的十数位汉子。只见他们个个身姿矫健,浑身散发着一股江湖气息,丝毫没有官场中人的那种刻板与傲气,小厮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走进庄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四丈见方的演武场。演武场两侧竖立着高大的兵器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斧钺钩叉整齐排列,种类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此时,演武场中有人正在捉对较量。其中一个矮壮汉子,歪戴着一顶破旧的头巾,袒露着结实的胸脯,与对手打得难解难分,拳来脚往,虎虎生风。周围围观的庄客们纷纷叫好,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场面热闹非凡,哪里像个庄园,倒像是街边热闹的武馆或是卖艺的摊子。 姜齐对一边的吴用使了一个眼色。 吴用心领神会,立刻昂首高声说道:“柴大官人是要摆个鸿门宴吗?就不知道哪个是项羽,哪个是高祖?”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在柴进的脑海中炸开。 柴进脸色骤变,心中暗叫不好,这话可是杀人诛心啊! 不管自己是高祖还是项羽,东京汴梁里那位官家反正是把秦王子婴的帽子给戴的牢牢的了。 秦王子婴可是亡国之君,这话要传出去,自己还活不活了! 柴进急忙从屋内走出来,大手一挥,那些正在对垒的庄户和教师们立刻停了下来,退到一旁。柴进整理了一下衣衫,拱手行礼,说道:“不知哪位是姜进士?刚刚这里绝非鸿门宴,不过是庄户们在农闲之时,跟着庄子里的教师学习几手庄稼把式,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令行禁止,柴大官人不愧是前朝皇室之后,这威严和气势,一般人可学不来!”吴用哪里肯让步,这话说得看似夸赞,实则暗藏锋芒。 柴进这边冷汗都下来了,自己要有错,你杀了我就是,这软刀子扎肉是个什么意思? 眼见柴进脸色不对,姜齐也一拉吴用胳膊,不能再继续了,再刺激下来,怕是会直接成了仇人。 姜齐这边拦住了吴用,也是拱手,“小子姜齐,见过柴大官人,这位是我家教授,江湖上唤作智多星吴用的便是。” 柴进这才缓了口气,“早听闻山东郓城有个智多星,果然是言辞犀利啊!” ““吴用一时失言,还望柴大官人恕罪!”吴用这边也是笑着施礼赔罪,“这次随东家冒然到访,还望柴大官人见谅!” “这几位都是小子在河北蓟州饮马川遇到的意气相投的好汉,”姜齐把那几个江湖汉子一一介绍了,“听闻小子要到柴大官人处做客,也是冒昧!” “哪有什么冒昧,”柴进热情地将几人迎入会客厅,分宾主落座后,说道,“都说我柴进喜欢结交朋友,朋友来了自然是欢迎至极,不过,新科进士来做客的,姜先生倒是第一份。” 姜齐摆手道:“如今姜某也就只是一个进士了,都要沦落江湖,找柴大官人求助了!” “哦?”柴进心中疑惑,不禁出声,目光紧紧盯着姜齐。 “姜某性子太倔,仕途走不通了,在郓城周边的梁山水泊买了些地,如今刚刚开荒,千头万绪难以为济,这不就求到了柴大官人府上了?” “那梁山水泊可是一块宝地啊!”柴进眼中放光,微微探身,“柴某之前也想过在那里立个寨子,做个歇脚的地方,不想却被姜先生捷足先登啊!” “便是听闻柴大官人商队之事,这才冒昧前来相求!”姜齐看着柴进,盯着他的眼睛,“姜某在梁山做些产业,也好和柴大官人南北交互!” 第16章 这官场没救了 “南北交互?”柴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柴某也不过是做些小营生,为的也是养家而已,实在担当不起姜先生如此高的赞誉。” “柴大官人既然这般谦逊,那姜某就与大官人讲讲几桩颇具前景的小生意!”姜齐呵呵一笑,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勾勒出一个大概的图样,“这是沧州,临海之地,这是梁山,有大泽济水之利,再看这广南东西两路,同样临海,广南地区气候温润宜人,四季仿若春天,更值得一提的是,来自东南半岛的占城稻在此地种植,一年竟能收获三次!” “停!停!”柴进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急忙出声打断姜齐,同时用力摆了摆手,眼神中满是警惕,“下人回避!” 姜齐看着要起身离开的吴用等人,连忙拉住,诚挚地说道:“加亮先生,你们可都是自家兄弟,怎能离开?留下来一同商议,岂不更好?” 吴用身后的一个精壮汉子笑道:“郎君不必多想,俺们这些人都是粗枝大叶的老粗,压根儿分不清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要是让俺们听了这般机密要事,保不准哪天喝多了酒,嘴巴没把门的,不小心吐露出去,那可就罪过大了。” 言罢,他大手一挥,拉着几个同样身着江湖服饰的汉子,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会客厅。他们在门外不远处整齐站定,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时刻防备着有人靠近,打扰屋内的重要谈话 。 待众人退下,屋内只剩下姜齐和柴进两人后,柴进这才微微前倾身子,神色紧张地问道:“一年三熟?这消息当真可靠?” “占城稻江南之地多有种植,若非是朝廷只顾着花石纲,加上天灾人祸,江南哪里会有饥民?”姜齐耐心地解释一番后,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只是柴大官人手下也是走南闯北的,怎么不和大官人细说其中门道?” “这些事下面的人哪里知道关键所在?只是知道买卖二字,眼中都是银钱,这要命的所在,反而一字不提!”柴进也不怀疑姜齐说的真假,真的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如果是假的,耽误的更是姜齐自己的事情,对柴进来说更是丝毫没有损失,跑一趟船而已,去了之后,带回来的是粮食还是别的货物,都不赔。 紧接着,姜齐兴致勃勃地详细阐述了自己在梁山的产业规划蓝图,详细提及了日后准备建造的各类工坊,以及预期的丰富产出。 柴进听得全神贯注,不禁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刹那间,他脑海中灵感闪现,迅速抓住了合作的关键要点。 “姜先生所言,一切皆是可以实现,但是,若是官府来袭扰,收上几番捐税,又该如何?” “姜某在东京汴梁也是有两三个朋友的。”姜齐笑道,“尤其是能买到好东西的朋友!” “啊?” 柴进一愣,前半句他以为是能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大臣,后半句他算是明白了,那朋友是只认钱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他柴进认识的更多啊! “姜先生果真是妙人啊!” 柴进伸出手指,笑着指向姜齐,随后仰头放声大笑,语气中满是轻松与畅快,“那就这么说定了,待这边安排妥当,柴某即刻派遣得力人手南下。” “那姜某也开始运作工坊和防备!” “啪!” 双方击掌为誓! 看着姜齐一行人离开,柴进脸上笑容渐渐消减下去。 “你信他所说?” 会客厅后堂之中走出一个年迈体弱的老者,正是柴进的叔叔,柴皇城。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柴氏一家的心思了,也亏得赵宋没有较真,如果较真,这柴家早就病故绝根了。 “叔叔放心,”柴进给自己叔叔宽慰道,“这姜齐侄子也打听过,他和高俅义子的事情在汴梁是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官家也听闻了,还训斥了一顿高俅治家不严,不过如此一来,姜齐这辈子是别想当官了!” “为何这么说?” “倘若官家有意让这位进士入朝为官,必定不会斥责高俅,从而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事情大了之后,这个姜齐的名字就成了官场里的忌讳,他们当官的不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若是哪个不开眼的给了姜齐一个官,让官家看见这个名字,官家心情不好了,您说,那个提及姜齐的官员,能落得下好?高俅的官位看着还有的升,您再想想,会有人为了一个排名五百的进士,和一个前途无量的宠臣对着干?” “唉!早年间还有可能,现在……嘿嘿!”柴皇城摇了摇头,“找不出哪个!” “对喽!”柴进笑道,双眼微眯的看着客厅门外,“再说,这姜齐也是个胸有城府、谋略过人的人物。普通人谁会在意海运,谁又关心千里之外的广南东西二路?咱们且拭目以待,看他闹腾去。当年李唐有个落第的山东人黄巢,如今三百年过去了,又出了个山东人姜齐!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那你呢!”柴皇城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要做朱温,还是要做赵普?或者成就先祖郭威的大业?” “我!”柴进一时语塞,呆坐在原地,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困惑,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 姜齐从沧州一路向南,不时看到一些荒村,整个村子里除了一些红着眼睛的野狗,一个人影也没。 “这都是好田地啊!怎么都撂荒了呢!”一个大汉看着这地界,叹了口气。 “郁保四,你个险道神还懂得种地?” “玉幡竿你可莫要小瞧了俺,”郁保四看着人高马大,又极白净的孟康,“俺虽是不及你能耐大,会造船,可是俺也是庄户人家出身,自然是会种地的,自是俺生的高大,吃的多,家里养不了才混了绿林。” “俺也是!”同样身材高大的焦挺哈哈笑道,“俺家虽是世代相扑,可是出的力大,吃的就多,这才出来找人投奔,可跑遍了河北都没人要俺,为啥,就是看俺吃的多,还好遇见了姜先生,否则俺还不知道饿死在哪里!哈哈!” 说着,焦挺还伸手用力挠了挠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旅途的疲惫。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南下时,前方的道路上,两名官差押解着一名戴着沉重枷锁的罪犯迎面走来。 姜齐见那罪犯虽身戴枷锁,行动不便,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坚毅刚强,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屈的英气,不禁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满脸和气地向官差问道:“请问二位是从哪里来的官差?这一路长途跋涉,想必十分辛苦,咱们道左相遇,便是有缘,不如一起停下来歇歇脚,喝口水,稍作歇息?” “你这人好生奇怪,旁人见了官差都躲着走,你这人怎么反而亲近起来了?”押解的官差一路上本就无聊烦闷,见状,隔着一丈远便笑着回应道,眼中满是好奇。 “旁人躲你们乃是心亏,我堂堂进士出身,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为何要躲着你们?” 姜齐呵呵一笑,动作洒脱地解下腰间象征进士身份的鱼袋,随手抛了过去。 两个官差也是有见识的,也不打开,一过手看这分量便知真的,急忙还了鱼袋,“不知进士老爷唤小的有何事吩咐?” 姜齐一指罪犯,问道:“这是何人?” “回禀进士老爷,这位是京兆府的孔目,名叫裴宣。他为人刚正不阿,公正无私,在京兆府有个响当当的诨号,叫铁面孔目。只因他秉公执法,得罪了权贵,这才被判处刺配之刑。” “这是刺配哪里?” “原本是要送往沧州,但裴孔目得罪的乃是京兆府的知府大人,因此被改判刺配到更为偏远的沙门岛。” “如何得罪了?” “这……”两名官差对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缄口不言。 “这位先生,就别为难他们了。” 裴宣这时突然开口说道,声音低沉却坚定有力,“不过是我依法判处了知府的小舅子流放之刑。那家伙平日里为非作歹,作恶多端,证据确凿,在国法面前,自然不能姑息迁就。” 姜齐直视裴宣,问道:“可后悔?” “有何后悔?”裴宣神色庄重严肃,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退缩,“只恨我没能将那知府一同绳之以法。” “好汉子!”姜齐身后众人见状,纷纷竖起大拇指,齐声喝彩称赞。 两名官差见此情形,神色微微一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就在他们准备有所动作时,险道神郁保四和没面目焦挺眼疾手快,如同猛虎扑食一般,瞬间将他们制住,让他们动弹不得。 “不知裴孔目是要跟着我们一起走,还是要去沙门岛一游?” 第17章 太公教子 “呵呵!”裴宣苦笑,看着上来就拆解自己枷锁的两个壮汉,回头又对姜齐问道,“这位好汉,就算是要拉裴某上山,也该报个名号!” “若是报了名号,这两个官差可就活不得了!”姜齐笑道,“不知裴孔目……” “等他们跑远再说!”卸了枷锁的裴宣对两个官差拱了拱手,“这一路也是你们多加照顾,免了裴某的皮肉之苦,无以为报,唯有放你们二人一条生路,回去之后,你二人只说裴某路上得了恶疾,已然身死,想必那知府也不会为难你们两个小人物!” “唉!”两个官差相视一眼,对着裴宣深施一礼,其中一人又对姜齐道,“这位老爷,虽不知您姓谁名谁,可孔目是个好人,也是个耿直性子,之后若有得罪之处,万望将他放下山去就好,切切不好伤了性命!我京兆百姓……唉!对不住孔目啊!” 直到两位官差跑的没了身影,姜齐才缓缓开口道,“关中多义士啊!” “惭愧啊!”裴宣苦笑,“为官一任,能做的不多,唯做到了铁面无私,却反倒害了自己!” “若天下都是您这种铁面无私的官,那才叫好事!”给裴宣解枷锁的秀气汉子笑道,“俺叫杨林,江湖人称锦豹子的便是。” “俺是火眼狻猊邓飞。” 姜齐道:“在下是落魄进士姜齐。” “姜齐?”裴宣惊诧道,“就是直言得罪了高俅,拒官回乡的强项进士?” “正是在下。”姜齐实在是尴尬,这强项进士的诨号,怎么听怎么别扭! “你这是……”裴宣有些呆滞,半晌才回神,“进士落草,你也是头一份的了。” “算不得落草,”姜齐笑道,“这些朋友都是路上遇到的好汉,没有个栖身之所,无奈才流落江湖,姜某不才,在郓城南坐拥八百里水泊梁山,便给朋友一个畅快的家!” “对!这朝廷就知道自己畅快,我们要畅快却不行,谁家的道理!”玉蟠竿孟康也是趁机一吐为快,“我与邓飞都是因押运花石纲流落江湖,我是奉命造大船,他是负责运送,我们二人无端被负责的提调官欺侮,一气之下杀了提调官,弃家逃走江湖。” “凭什么呢!”邓飞火气也上来了,“俺也是任劳任怨,没有怨言,可是,那提调官凭啥就逮着我们欺负?赵官家要个花石纲,俺们就要撇家舍业?凭个啥!” “官家做错了!”裴宣摇了摇头,“这个暂且不提,姜先生既然只是让朋友有个栖身之地,那为何要让我一起?” “因为可惜了!”姜齐道,“裴孔目,铁面无私执法严明是孔目本分!若是连个本分官都要去沙门岛,那朝堂上高俅之流,岂不是更得下地狱才行?既然朝廷容不得你,我梁山容你!” 裴宣闻言先是一愣,心中也是一暖,不过随即说道:“姜先生,我可是铁面孔目!” “自然要的就是你铁面孔目!”姜齐笑道,“规矩立了,不遵守规矩,规矩就是一纸空文,法也如此!裴先生若是屈就梁山,那执行规矩一块,自然你说了算!旁人无权干涉!” “好!”裴宣自是聪明人,“执行规矩,裴宣自然当仁不让!也就多谢姜先生收留了!” 吴用在一边听得仔细,心中暗暗对比起来,把这位姜进士的手段记在心里,同时也在寻找自己的位置。 “这位是我梁山的杂务总管,加亮先生,学究吴用。”姜齐一边介绍道,“梁山之中,刚刚营建诸事纷杂,也是加亮先生最为辛苦。” “不敢说辛苦,唯有尽心而已!”吴用谦虚几句,才和裴宣拱手见礼。 过了黄河之后,一行人已经熟悉。 回到郓城,一行人分作两路,姜齐自然是回家一趟,跟家中父母请安,吴用则是带着这些好汉去往梁山,熟悉一下以后生活的地方。 “这一路倒是安稳,”姜齐总结说道,“带回了一些能用之人。” “嗯,那五十人老夫也去了信,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便去领回梁山。”姜太公说着,“现在已经到了五月份,你之前不说游学吗?什么时候动身?” “儿子想着得先安顿好梁山的事情,等着柴家把粮食运回来之后,梁山的人有了安稳,这才好出门,至少也得让他们知道,梁山之主是谁!” “没错!”姜太公呵呵笑着,“之前你读书的时候,老夫也听了一耳朵,其中一句说的相当有道理,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这是《春秋左传》成公二年,”姜齐说道,“恩荣名位皆自上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对!”姜太公抚掌笑道,“就是这个!我儿有此心思,其他老夫就不多言了!唯有一句,你是君!记住这个!其他都是小节!” “儿子,谨受教!” 次日一早,姜齐便回去了梁山。 毕竟现在实在说起来,梁山才是姜齐的家。 姜齐这次是坐着阮小七的船。 一上船姜齐便对阮小七笑道:“七哥,家中老娘可好?” 阮小七也是尴尬,上次送鱼本就是假装受寒,后来又受不得酒香,便偷偷去了席上,结果被姜齐看个正着,幸好姜齐没多说什么,不然阮小七都恨不得直接一猛子扎水里去。 “老娘安好,”阮小七驶着船,半晌之后,问道,“姜相公这是要在梁山落草?” 姜齐笑道:“是又如何?难道你去告发了我?” “哪个龟孙才告发,”阮小七急道,“只是想问问,俺能不能跟着一起?” “二哥可知道?” “哪个能告诉二哥?”阮小七低头道,“俺二哥是个要过安生日子的人,娶了浑家,又给俺五哥盖了房,想要说亲,结果家里钱财全部拿出来都不够,俺可不想拖累家里!还是晃荡在这湖面上畅快!” “家中钱财不够,何不寻我?”说话间到了金沙滩,姜齐下船之后,笑着拿出一块十两的银锭,丢到船上阮小七的怀中,“拿着!给五哥寻个好亲事!” “唉!”阮小七接过银锭,再想唤人,那姜齐早就被等在这里的吴用引上山去了。 阮小七恍惚暗道:“这人可真不像个进士老爷!” 第18章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梁山,近来热闹许多,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崭新的生机。 不仅梁山之中的隐户们纷纷活跃起来,就连周围村子里的百姓,也趁着农闲之时赶来做短工。 毕竟,多吃一口梁山提供的饭食,就能省下自家的口粮,还能赚取工钱,这般美事,谁能不积极踊跃? 姜齐沿着蜿蜒的山路稳步前行,身旁的吴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建设山寨过程中遇到的种种琐事。 老管家则手捧着账本,默默跟在一旁,神色专注。 不多时,一行人便抵达了宛子城。 宛子城坐落于梁山主峰虎头峰之上,而虎头峰作为梁山的最高峰,又处于梁山的最南端。 可以说,这里是整个梁山的心脏地带,其地势之险峻,令人望而生畏。 山势呈独特的三角形,东、西、南三面皆是危岩壁立,陡峭得让人难以攀爬,仿佛是大自然特意设置的天然屏障。 而山峰顶端却开阔平坦,面积约有 15 亩,宛如一块天赐的宝地,极其适合筑营扎寨。 此刻,百十号人正在山峰顶端周围忙碌地修筑着石墙。那些石头的调取极为方便,都是在山上就地取材。 工人们寻来大小差不多的石块,便齐心协力地搬了过来,依照着缺口层层垒砌,最后再抹上一层黄泥,如此一来,石墙竟也坚固异常。 在石墙外的山腰处,吴用和老管家又让人筑了一周外墙。 这外墙南临悬崖边缘,东西北三面各有两重石墙,只有北门一门。 石墙是依山坡做墙基,从内墙看不过半人高,而从外墙看则高达三丈有余! “好一个宛子城啊!” 姜齐轻轻拍了拍石墙,赞叹之声脱口而出,“吴学究选的好地方啊!此地易守难攻,地势优越,咱们在这也算是有个安稳的窝了!” “小郎君,还请跟小老儿来看看这边。” 老管家见姜齐心情愉悦,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忙引着姜齐向后山走去。 在后山半山腰处,老管家在半人高的杂草中艰难前行,终于停下脚步,向着山崖上一指,兴奋地说道:“此处有个天然的山洞,小老儿已经亲自去探勘过,里面极其高大宽阔,足有四五人高,面积大概有六七亩地。山洞背阴且干燥,乃是个天然的粮仓!” “此天助我也!” 姜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如此,可省下多少人力物力!咱们这算是有个风水宝地了啊!” “都是小郎君命格好!” 老管家满脸恭敬,这话可不是简单的吹捧,而是他打从心底里的感慨。 一说要读书,就立即让老爷碰上了落魄的孔家后人,给予启蒙。 一说要科举,那边朝廷科举改革,只需要考一个殿试。 一说要建山寨,立即就有好汉来投,还有一个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的无主之地! 老管家看着意气风发的姜齐,再想想当年自家经营山寨时候遇到那些难处,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一把辛酸泪! 宛子城正中,已经有了大体规模的大厅之内,一群人虽是席地而坐,却也左右分明,暗中有了规矩。 左边坐着老管家,智多星吴用,铁面孔目裴宣。 右边坐着没面目焦挺,险道神郁保四,玉蟠竿孟康,火眼狻猊邓飞,锦豹子杨林。 姜齐正中盘腿端坐,也是有了一番寨主的样子。 “诸位兄弟,咱们这算是山寨成立了!”姜齐一端酒盏,朗声说道,“咱们这山寨,可不是那种啸聚山林、拦路打劫的普通山寨!更不是一言不合就去谋财害命的恶匪窝!” “那寨主这是立的什么山寨?”吴用趁机捧了一句,顺便把姜齐寨主的位置给定下。 “咱们这寨子里都是什么人?”姜齐指着自己,神色平静而又带着一丝感慨,“一个得罪权贵仕途无望的进士。” 又指着吴用,“一个屡试不第,郁郁不得志的书生!” 吴用听了,微微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指着裴宣,“一个好不容易当了官,却因只想当个好官就被发配沙门岛的配军!” 裴宣摸着脸上的金印,心中也是苦涩。 又指着玉蟠竿孟康,火眼狻猊邓飞,“两个因为花石纲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小吏!”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昂头长叹,无神望天。 又指着没面目焦挺,险道神郁保四,“只是想着吃一口饱饭的可怜鬼!” 焦挺和郁保四摸摸肚皮,嘿嘿傻笑。 最后轮到了杨林,“被贪官所冤枉的没处伸冤,只能流落的苦命人!” 杨林面无表情,只是拳头握紧。 姜齐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大声问道:“我们有错吗?!” “没有错!”姜齐自问自答,语气坚毅,“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就想本本分分的活着!活出个人模样!有错吗!?” “没错!”火眼狻猊邓飞眼睛通红,紧紧盯着姜齐,情绪激动地说道,“寨主说的对,俺们就是想本分活着,若不是被欺负的狠了,谁愿意背井离乡!” “所以说,咱们都是可怜鬼!”姜齐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所以说,为什么要去打劫那些活着就不容易得穷苦人?老子有产业,能自己赚钱,这梁山有土地,能让大伙衣食无忧,咱们还能养些牲畜,吃的起肉,那些苦命求活的人,打劫他们做什么?还嫌天底下的枉死鬼不多?” 姜齐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观察着大家的反应,这才又开口道:“咱们的山寨,是一群倒霉蛋的山寨,是可怜人的山寨,是苦命人的山寨!是让大家能够吃饱饭活命的山寨!是能够给咱们自己做主的山寨!是个以后能给咱们出口恶气的山寨!” 吴用等人看着姜齐,眼中俱是放光! 这话别说信不信,可是听起来确实提气! 周围早已围满了人,那些做工的人这时候也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静静地聆听着姜齐的话。 许久未曾有过的热血,在他们的心中重新涌动,久违的感受到了心脏的有力跳动! 众人胸口的那团火,被姜齐成功点燃了! “愿听寨主吩咐!” “愿听寨主吩咐!” “吴用听令!” “在!” “任吴用,为梁山山寨户房总管,主管梁山户籍,田亩,丁口。” “是!”吴用此时心中方才安定下来,大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干劲与决心。 “裴宣听令!” “在!” “任裴宣,为梁山山寨刑房总管,主管梁山上下一切法规,自山寨寨主,到普通民众,俱在管辖,望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执法必严!” “是!”裴宣双眼通红,一脸肃穆,姜齐的这十二个字,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孟康听令!” “在!” “任孟康,为梁山山寨工房总管,主管梁山之上营造工坊,制造舟船!” “是!”孟康擅长造船,这种活计自然是欣然领命。 “邓飞,杨林听令!” “在!” “任邓飞,杨林,为兵房训练教官!两位,咱们梁山可是初建,这人员训练,可就全靠两位了!” “是!” 邓飞之前也是小吏出身,虽是不太懂得练兵之法,但是也算见识过一些,心中虽有些没底,可是也鼓起勇气应下了这份重任。 而杨林却是默然拱手,眼中坚定! “焦挺,郁保四听令!” “在!”两个莽撞汉子这时也收敛了性子,学着之前的众人一般,抱拳出列。 “任你二人,为本寨主亲卫,护卫咱的安全!” “是!” “寨主放心,有俺郁保四在,保准不让寨主伤着!” 第19章 行针救人 姜齐在梁山住了十几天,亲眼见证着山寨里的一切如同精密齿轮般运转,有条不紊。尤其是铁面孔目裴宣,处理起山寨中的大小矛盾,总是游刃有余,一碗水端得极为公正,令众人皆心服口服。 关键是姜齐利用这半个多月时间,结合脑海中的ai,以及自己学校时受过的教导,给山寨中的壮丁突击军训了一番,那个叫站军姿,什么叫四面转向,齐步走,起步跑,最后连个人卫生这一块都没放过。 半个多月,让跟在姜齐身边的杨林邓飞二人开了眼,这种脱胎换骨一般的军训,他们别说看,就是听都没听过。 由杨林邓飞接手军训之后,让姜齐心中的大石头渐渐落地,他深知,是时候为自己的下山游学做准备了。 “少华山?” 姜齐手持那封书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却暗藏玄机的字迹,心中不禁对父亲的心思缜密暗自赞叹。 姜太公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细细打量着姜齐,缓缓开口:“没错,就是少华山,你听说过?” “裴宣可是京兆府出身,”姜齐摇头苦笑道,“他也曾给儿子说起过京兆府周边风土人情,其中便提到了这少华山!” “他是如何说的?” 姜老太公追问道。 “他说少华山上虽有人落草,但皆是些为求生存的苦命人,并无大奸大恶之举。即便拦路,也不过是讨要些糊口的吃食,未曾听闻有伤人害命的恶行。” “如此甚好,不会让我儿太过为难。” 姜太公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你这一路,定要多留意,若遇可结交、收拢的义士豪杰,不妨介绍过来,老夫自会妥善安置。” “既然如此,儿子这便启程!” 姜齐牵了黄骠马,腰上挎了一口宝剑,背后系了一个包袱,带着郁保四和焦挺,一路向西而去! 少华山位于京兆府东北、华州南方,距离华山主峰大约二十多里。 这一路,三人风餐露宿,尽管沿着官道前行,却依旧状况百出。荒野中,他们曾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破庙里,他们躲过风雨,睡过墙角。甚至还误入一家暗藏凶险的黑店,若非姜齐之前曾尝过蒙汗药的滋味,有所防备,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到了华州之后,三人寻了一个正规的客栈投宿。 姜齐把马交给了小厮之后,随口问道:“小哥,这华山如今可否游玩啊?” “客官,那华山可去不得!”小厮忙劝道,一边说着一边把马在马厩系好,安排着草料,“一看客官就是读书人,那华山周边可是有着落草的强人!若是客官去了,那可是危险!” “强人?” “您要是去少华山,倒还没那么危险。可华山那边,问题远不止强人这么简单。” 掌柜的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好心提醒,“华山里的强人可不一般。咱们这儿是永兴军路,与西夏接壤。之前打仗时的乱军、逃兵,都一股脑儿地往华山里钻,后来就成了占山为王的强人。” “官兵不管?” “哪里管得了啊!” 掌柜的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愁容,“之前京兆府的孔目,那可是个难得的好官,一心想要管一管这些乱象,还亲自去查看过,这已经是少有的尽责了,可惜,后来就没了消息。” “京兆府孔目是裴宣,这人之前得罪了知府,已经被发配沙门岛了。” 旁边一位正在吃饭的行商突然搭话道,“我去京兆府行商时听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真是可惜,难得的好官啊!” “唉!” 掌柜的重重地叹了口气,恨恨地说,“这年月,好人好官难做啊!” “谁说不是呢!想当年……” 行商还想继续感慨。 “好了,咱们喝酒吃菜,早点休息,莫谈国事!” 掌柜的连忙打断,苦笑着对行商说,“我啊,送您一壶好酒,您是常客,就歇歇嘴,放过小店!” “你这掌柜倒是个妙人!”姜齐呵呵笑道。 “什么妙人不妙人,少惹是非而已!”掌柜的走到柜台,收了姜齐的订金房钱,又记下了名姓和通行凭证,看了看凭证上的记载,惊呼道,“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您还是位进士老爷!” 姜齐在华州城中住了两日,四处走访打听,收集了不少关于少华山的信息,便再次踏上行程。 出城三十多里,四周便已荒无人烟。 路旁,偶尔可见森森白骨,在荒草间若隐若现,想必是之前与西夏混战时,未来得及收敛的。 姜齐望着这些白骨,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长叹一声:自己又能如何?如今还算太平,可金兵南下之时,又会有多少城池化为废墟,多少人曝尸荒野,成为这荒郊野外无人问津的枯骨? “可有过路的君子施以援手?” 一阵急切的呼喊声骤然打破姜齐的沉思。他还以为是幻听,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焦挺和郁保四,两人也是一脸疑惑地点点头。 姜齐这才顺着声音方向走去,“哪位朋友落难,如何支援?” “林中老母昏厥,道中君子可能援手!” “哎呀!”姜齐一听这话,脚下又急了几分,“既是老母亲有事,那你如何拖得!” 穿过林中齐腰杂草,姜齐才见了一个落魄汉子,汉子身旁,一辆斜放的独轮推车,车下躺着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眉头紧紧皱成一团,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看上去虚弱至极。 “如何昏厥?”姜齐直接坐在地上,打量起来。 “小官人可有车马?洒家带着老母急需回华州城求医!” “糊涂!”姜齐直接喝道,“你老母亲已经如此,若是车马颠簸,你老母亲可还能有命在!” “这可如何是好!” “焦挺!”姜齐向身后喊道。 “在!”林外的焦挺立刻回应,声音洪亮。 “你骑快马,立即赶往华州城内,寻个善于治疗肠痈的大夫回来!” “是!” “这位老哥,先烧些热水,大夫来了,也好医治。” 姜齐看着老太太捂着小腹的手,心中已有判断,“老太太之前可有发热、乏力,还有腹泻和呕吐的症状?” “小郎君如何得知?” “老太太之前可是吃了变质的吃食?” “正是如此!”那汉子应道,“老母亲节俭惯了,吃食馊了也不丢,早上瞒着洒家吃了一口,路上便开始腹痛,也是不想拖累脚程,竟是一路隐忍,到了洒家正准备吃食,老母亲便昏厥了过去!” “令堂得的是肠痈,药方须大夫来了细诊,小子有一套可救人的针法,须漏出小腿,肚脐。” “救命如救火,哪里顾得上许多,小官人又是读书人,事急从权!” 姜齐从包袱里取出针盒,这是他为了防备路上有个万一得了急症才备下的,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脑海中的 ai 智能系统迅速给出缓解治疗方案,需针灸取穴足三里、三阴交、中脘、天枢、关元。同时,还贴心的在这几处位置附着红点,显示位置,深浅。 姜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稳稳下针。 落针正确,红点变成绿色,而后消失。 不过行针得气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老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声呢喃:“我儿总归是没了负担,可以放心远行了!” “老娘!” 那汉子 “扑通” 一声跪地,泪如雨下,“老娘!” 第20章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姜齐轻叹一声,见母子两人情绪缓和,才道:“如今行针只是缓和,还需大夫来了下药才可痊愈,不过,倒是可以吃些绿豆马齿苋,这类清热解毒、活血行气作用的食物。我这里倒是带了些绿豆。至于马齿苋……” 那汉子见姜齐怀中抱着的一小袋子绿豆,忙单膝下跪,口中激动道:“小官人救母之恩,王进感激不尽!” “随手为之,何足挂齿……”姜齐忙上前托起那汉子,突的一愣,问道,“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洒家王进!”那自称王进的汉子见姜齐惊愕,不由脸色冷了几分,退后一步,“小郎君莫非也是奉了高俅……” “等等,小可姜齐,不知王教头可曾听闻?”姜齐哈哈一笑,拱手看着王进,“别人倒是可能奉高俅的命令,小可却是万万不能的。” “莫非是强项进士姜齐?”王进打量了姜齐一番之后,笑道,“唉!没想到咱们俩苦命人撞到了一起!真是时也命也!” 姜齐哈哈一笑,随即问道:“王教头不是在东京禁军之中勾当,怎么会沦落至此?” “还不是高俅那狗贼害的!”王进气恼道,“春闱之后小官人便拒官回乡,不知汴梁之中变化,那高俅如今已经是殿帅府的殿前都太尉了!不才洒家正是他的直属下属!” “这……” “那高俅之前在东京汴梁街面上厮混,做下不少混账事,那高俅也怕被人寻仇,便也学着刺枪使棒,曾经向先父学习武艺。然而,在一次练习中,高俅被先父打翻在地,受了重伤,花了三四个月才恢复过来,他以为先父故意下狠手,便一直记恨,做了殿前都太尉之后,便开始在洒家身上撒气!” 王进越说越激动,就在这时,听得马蹄声响,王进忙起身取了哨棒。 焦挺这时已然驻马下来,腋下夹着一个长须医者,喜滋滋的来到林中,“小郎君,这大夫医术最为高明,一听是肠痈,便取了药,和小人一起来了。” 那医者也是医德高的,也不整理身上衣服,只问道:“患者何处?如何诊治?可还活着?” “活着活着!”姜齐忙引着大夫到了王进老母亲处,把自己如何施诊行针说了明白,又说道,“这边也已经煮了绿豆和马齿苋,只待大夫确诊开药。” “万幸啊!”大夫把了脉之后,对王进道,“你这汉子倒是命好,遇到了懂医理的郎君搭手,不然,你老母亲这命怕是保不住了!” “郎君之恩,洒家自然不忘!” 姜齐摆手不语。 那医生开了药,下了医嘱,仔细吩咐了之后,才道:“令堂身体虚弱,需要长期静养,前面不远有个史家庄,老夫于史太公处有些薄面,可引你们去暂住些时日。” “如此甚好!”王进连忙躬身施礼,“多谢医者仁心!” 那医者又对姜齐说道:“你这小儿也是大胆,行针倒是没有什么毛病,可是病患刚刚清醒,气血虚弱,这时候又怎么可以进食绿豆呢?按道理来说,应该要先用人参补气,再用马齿笕行气清热解毒。若是没有人参,也要用黄芪甘草配伍补气,黄芪对症痈疽难溃、久溃不敛,甘草也对脘腹疼痛、痈肿疮毒有奇效,你这书生要记得!” “事急从权,小可记下了!”听着那医者的话,姜齐也是连连躬身受教,仅凭人能被夹着纵马三十里路也第一时间救治病人,也值得尊敬,更何况人说的都是干货知识! 姜齐这边帮着王进把老太太扶上独轮车,提出要一路护送同行。 王进自是同意! 两人在队伍后面说起东京旧事,不时也是哈哈大笑着。 “不知姜进士回乡之后做了什么?”王进突然问道。 “买些田地,起了个庄子,读书耕地而已。”姜齐笑着答道,“还有几位好友一起过活!” “嘿嘿,”王进笑道,“进士老爷不实在啊!” “如何不实在了?” 王进一抬下巴,示意姜齐看前面的焦挺和郁保四,“这两人看起来是江湖人,可是行动举止之中却带着明显的行伍之气!进士老爷看来也是个会练兵的啊!” “哪里是会练兵,不过是锻炼些身体的小窍门而已。” 姜齐可是没自谦,在他看来,不过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给梁山上的那些住户进行了简单的军训而已。 可是,在王进这样的行家眼中,会练兵,还能练到兵的骨子里,这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姜齐问道:“王教头离开了东京,可是要去何处安身?” “已经去信延安府的老种经略相公处,”王进道,“先父之前和老种经略相公有旧,而且老种经略相公自是不怕高俅那厮的,待在边境积累军功,功成名就之后,再回东京,让那高俅好看!” “唉!”姜齐摇了摇头,“王教头之前可在西军待过?” “未曾。” “那可听闻大观二年,童贯及刘仲武在西边又取得了一次较大的胜利,他们成功地招降羌王子臧征仆哥,收复了积石军。”姜齐看着王进问道。 “自然知道!” “高俅当时便在刘仲武军中。”姜齐回忆道,“那刘仲武如今已然是节度使,高俅若是和他去信,言及王教头,请问,老种经略相公可会保教头无事?” “这……” “而且教头可知道李纲李伯纪?” 王进摇头。 “李纲李伯纪是小可在太学的同窗,他的父亲李夔在吕惠卿任鄜延帅臣时,曾任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绍圣三年时,李夔抵达延安府就职,十四岁的李纲随侍。当时西夏军入侵,围城甚急,李纲不愿学各僚属的子弟假装登城拒敌,以受封赏,但还是时常‘骑绕城上’,表现了自己的勇敢。” “这也是一个好汉子!”王进听闻,也是赞叹道。 “重点是,僚属的子弟假装登城拒敌,以受封赏!”姜齐笑道,“小可也问过伯纪兄,将士奋力杀敌,为何没有闻达功劳簿?你可知伯纪兄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 “在西军,乃至整个边军之中,功劳是最没用的东西,还不如银子妥当!”姜齐看了一眼王进,“教头,你说是积累军功来的安全,还是购买军功来的安全,或者那些评定军功的官老爷随手一勾画来得安全?很不巧,高俅那厮就是掌管着功劳簿,可以随手一勾就算军功的人物,有他在上面卡着,你又何时能够,功!成!名!就?” 第21章 史家庄 王进一路沉默不语,满心的愁绪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压在心头。直至史家庄外,他才长叹一声,似是要将满心的不甘与无奈都随着这口气吐出。 姜齐望着王进,心中感慨万千,一句台词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俗世洪流,站得住脚已经是千难万难,在这个有志难伸,万事难成的年头,想出人头地恐怕比登天还难!” “只可惜了洒家这身本事!” 王进苦笑着摇头,眼中满是落寞,“再议再议!事情究竟如何发展,还得看王某自身的造化。” 姜齐见状,也不再多劝。有些道理,非得亲身经历才能明白,他也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史家庄前,那医者上前叫门。门房打开角门,只见外面站着六个人,四个魁梧大汉,一个病弱老太,外加一位医者,这般奇特的组合,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医者满脸客气,拱手说道:“烦劳小哥和家中主人通报一声,这位汉子的老母亲身患疾病,想投身贵庄,寻求庇护,借住些时日,等他母亲康复便即刻离开,我们定会奉上房钱,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门房瞧了瞧面色不佳的老太太,谨慎地问道:“这病可传染?若是传染,小的可不敢放各位进庄子。” “只是肠痈,吃了药便能渐渐好转,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静心调养。” 医者连忙解释,态度诚恳,“我是华州的医者,与史太公曾有过几面之缘,还请小哥多美言几句。” “这有啥难的,您几位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回禀太公。” 门房爽快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不出片刻,史老太公便匆匆来到大门口,满脸笑意地将众人迎了进去。他一边吩咐庄客把马匹牵去后面槽上悉心喂养,一边叫小厮去偏院迅速铺好床铺,又让人把院里的灯火一一点亮,还亲自指点王进将独轮车稳稳推入廊下。 史老太公热情地说道:“几位客人想必还未吃饭,我这就叫厨房准备。” 众人走进厅堂,借着摇曳的烛火,只见史老太公年近六旬,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绦,足穿熟皮靴,精神矍铄,一派长者风范。 姜齐等人见状,随即躬身行礼。 太公连忙摆手,和蔼地说:“客人莫要多礼,你们一路奔波,辛苦劳累,快坐下歇歇。” 太公见几人不像是一同前来的,便好奇地问道:“小郎君也是错过了宿头?” “老太公容禀,” 姜齐恭敬地回道,“小可是游学之人,来到华州本想游览华山的壮丽风光,不想路途贪多走了弯路,这才错过宿头,万幸遇到贵庄,才不至于夜宿荒地。” “小郎君一看便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 史老太公微笑着夸赞,又转向王进,“这位好汉也请放心,令堂的情况医者已经和我说了,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不便之处,且安心住下!” 王进连忙拜谢,史老太公则连连推脱,尽显好客与谦逊。 次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姜齐便被一阵浓郁的药味熏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必是王进正在给老母亲熬药。 既然醒了,姜齐也不再赖床。他迅速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地来到院子里,拉开架势,开始练起功夫,强身健体。 穿越到这个世界,姜齐深知习武的重要性。ai 智能系统里功法众多,他精心挑选了几套适合自己的。虽没有名师指导,但他勤加练习,这些功夫舞动起来倒也能起到舒筋健骨的功效。 他先是打了一套太极拳,动作行云流水,缓缓活动开一夜未动的肌肉经络;接着又练起八极拳,拳风凌厉,虎虎生风,每一招每一式都尽显力量与气势;最后,他打起八段锦,调整呼吸,让身体达到最佳状态。 “好功夫!” 廊下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喝彩,差点把姜齐吓得岔了气。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郎光着上身,袖子系在腰间,身上刺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青龙,银盘似的面皮,大约十八九岁,手持棍棒,立在那里,双眼放光,紧紧盯着姜齐。 “可与我一起耍耍!” 少年兴奋地喊道。 姜齐一看便知这是九纹龙史进,他也不气恼,呵呵一笑,谦逊地说:“不过是庄稼人强身健体的把式,活动活动筋骨罢了,当不得真。” “你这汉子好不爽快!” 史进顿时有些恼怒,大声说道,“莫非是看不起我史进?”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不多时,史进双手各持一根哨棒,快步来到姜齐跟前,将左手的哨棒用力丢了过去。 姜齐稳稳地接在手中,看着史进,只是微笑,却并不动手。 “啊!” 史进见他只是笑,心头火起,一声暴喝,手中哨棒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朝着姜齐抡了过去。 姜齐身形一侧,轻松避开攻击,手中棍棒巧妙地挽了一个漂亮的棒花,准确隔开史进的哨棒,却依旧不主动进攻。 史进哪能忍受这般挑衅,手中哨棒高高举起,兜头就朝着姜齐劈了下去,势大力沉。 姜齐眼神一凛,手握哨棒尾稍,全身劲力瞬间凝于一处,如同一把利箭,朝着史进哨棒的中心直刺过去。 “咔!” 一声清脆的声响骤然响起。 史进只觉手中一轻,再看时,自己手中的那根哨棒已然从中折断,变成了半截没用的劈柴。 “小郎君手下留情!” 史老太公急忙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小郎君切莫和这小儿一般见识!” “老太公莫要多想,” 姜齐连忙上前致歉,态度诚恳,“小可也是一时失手,没掌握好分寸。这位少年郎唤作史进,不知……” “正是老夫独子!” 史老太公说道。 姜齐忙道:“既是太公独子,小可实在莽撞了!” “老夫刚刚看得清楚,是这小儿不知好歹,客人已然手下留情了!他这性子要是到了外面,怕是早就被人打折了手脚!” 史老太公微微摇头,神色中既有对儿子的无奈,也有对姜齐的感激。 “老太公言重了,令郎性子直爽天真,倒是有几分好汉的样子!” 姜齐笑着夸赞。 “你这人,又是这般多礼!” 史进丢下手中半截哨棒,脸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喜色,“兄弟也是有真本事的,何必这般婆婆妈妈不痛快!你既然赢了我,便是有真功夫,不知可否传授我一二?” 姜齐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一旁,说道:“有真佛在此,小郎君又何苦拜我这小沙弥啊!” 姜齐抬手指向给老母喂完药,正端着药炉的王进,“小郎君若是想要学习枪棒武艺,这位可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王进一愣,先是看了眼姜齐,又将目光投向史进,最后落在院子中那断成两截的哨棒上。 “小郎君可是深藏不露啊!” 王进笑着感叹,“这天下读书人若是都有小郎君这般武艺,那些厮杀汉哪还有活路?” “不过是些庄稼把式而已,” 姜齐再次谦逊回应,随后一指身边的史进,“这是太公独子,名叫史进,他十分喜好枪棒武艺,只是基础不够扎实。兄长若是有空,不如教教他,也好答谢老太公的收留之恩。” “客人也擅长枪棒?” 史老太公好奇地问道。 “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王进此时正在逃命,哪里肯轻易露出真本事,连忙推脱。 史老太公道:“还望客官能教小儿,也好让他知道外面凶险,懂得些进退。。” 王进笑道:“恐冲撞了令郎,伤了他的颜面。” 史老太公一摆手,爽朗地笑道:“这个小儿,有何颜面可讲?不妨事,就是伤了哪里,也是他自作自受。学武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姜齐也在一旁劝道:“兄长在此也是闲着,不若趁着教导,自己也回顾一下,温故而知新嘛!更何况小弟也想偷学上一招半式。” 王进苦笑摇头,见实在推脱不过,只能走到廊下独轮车处,寻了根挑行李的扁担,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感受着扁担的重量和平衡,随即稳步步入院中,神色平静,静静地等着史进来攻。 姜齐把老太公引至廊下,还未转身,就听 “啊” 的一声,那史进便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第22章 少华山朱武 “两位好汉功夫了得,必然不是普通人物,小老儿老眼昏花,不识英雄了啊!”史老太公满是感慨,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钦佩,目光在姜齐和王进身上来回打量。 史老太公此时已经是叫史进穿了衣裳,一同来后堂坐下。 又叫庄客杀一个羊,安排了酒食果品之类,就请姜齐,以及焦挺,郁保四一起入席坐下,那王进老娘得了肠痈,吃不得荤腥,便也让人安排了水果素食送去。 史老太公劝酒之后,又问道:“两位客人可否告知名姓?” “也不欺瞒老人家,洒家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作王进的便是,这枪棒终日搏弄。为因新任一个高太尉,原被先父打翻,今做殿帅府太尉,怀挟旧仇,要坏了洒家性命,只得和老母亲弃家逃上延安府,去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不想来到这里不远,老母得了肠痈急病,得遇这位姜进士相助,才能活命,又蒙贵庄收留,可以管顾养病。既然令郎肯学,洒家自是肯教!只是令郎学的,都是花棒,只好看,上阵无用,洒家须重新点拨他。” “姜某本是进士出身,也因得罪了高俅那厮,如今也算是流落江湖了。” 姜齐微微苦笑,神色间却满是洒脱,“之前所言句句属实,我确实是来华山游玩解闷的。不想途中遇到王教头求助,我在东京太学时就听闻过王教头的大名,又略懂些医理,便正好帮上了忙。” 史老太公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赶忙拉着史进的衣袖,示意他跪在一旁,言辞极为恳切:“老天开眼呐,我史家庄真是走了大运,才能有幸结识二位!一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一位是年轻有为的进士。还望二位莫要嫌弃小儿愚笨,多多指点他,让他见见世面,增长增长见识!” 姜齐忙上前拉起史进,对太公说道:“能在庄上多住几日,免了餐风露宿之苦,对小可来说,也是幸事,不过家中父母尚在,怕是不能久住。” “进士老爷能教他十天半个月做人的道理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求得许多,”史老太公说完更对王进道,“教头在上,老汉的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老汉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投师父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身花绣,肩臂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口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进。教头今日既到这里,也是他的运道到了,万望成全了他,老汉自当重重酬谢。” 从那以后,史进开启了一段艰难的学艺时光,用 “度日如年” 来形容毫不为过。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在鸡鸣声中,跟着姜齐起床活动身体。 简单吃过早饭后,又得坐下来学习文化知识。午后,便跟着王进在烈日下刻苦习武。 一整天下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到处都是酸痛的感觉,疲惫不堪。 对于读书,史进实在是头疼。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无数只大黄蜂在眼前乱飞,看得他头晕眼花。 姜齐深知史进不是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人,便不再强迫他研读四书五经,而是另辟蹊径,只讲《春秋》。他不是枯燥地照本宣科,而是把一个个精彩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同时用棋盘推演,讲述当时战局发展,其中更是演示了不少其中关联的兵法,这让一边听的王进也是如获至宝! 这王进之前只是教导禁军枪棒的教头,所依仗的不过是匹夫之勇,哪懂得什么行军打仗的道理,听姜齐讲解《春秋》,才知道两军对垒是个什么概念,计谋庙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怪当年狄枢密被朝堂活活逼死,只是学几日功夫,便让洒家汗流浃背,胆战心惊,那帮文人既然懂得这么许多,为何战阵之上还败的如此惨烈?” 姜齐笑道:“王教头可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又可知养寇自重和养虎为患的差别?更何况,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姜某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做不得真。” 一边的史进听得云山雾绕,脑子几乎炸裂。 正谈笑间,焦挺匆匆来到门口,对姜齐说道:“小郎君,咱们约见的朋友给信了。” “抱歉,今日就先聊到这儿,姜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姜齐先向史进和王进二人致歉,随后快步离开私塾房间。 “呼……” 史进见姜齐走远,这才长舒一口气,嘟囔道:“这姜相公人是挺好,可就是感觉太拘礼了,不够爽快!” 王进忍不住笑道:“人可是进士出身,自然带有书生气,哪里像咱们这般厮杀汉?” 史进对姜齐的学识和武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和他亲近不起来。跟王进相处的时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尽情抒发心中所想;但面对姜齐,尽管年龄相仿,却总觉得中间隔着一层无形的东西,这让史进心里很不痛快。 王进也知史进不过是面皮上过不去,“贤弟别做他想,这姜相公是个有本事的,若非高俅一家作祟,这位早晚是要做枢密做相公的!你我兄弟能受其教导,已然是幸事了。” 姜齐这边去后面马厩取了马匹,跟着焦挺一路奔驰,到了少华山下。 少华山下的凉亭里,郁保四正百无聊赖地靠着亭柱,不停地朝路口张望,嘴里还时不时抱怨几句。远远地,他看到远处尘土飞扬,顿时喜笑颜开,欢呼道:“小郎君可算来了!可算不用再干等着了!” 马匹由远及近,慢慢降下速度,姜齐下的马来,还未开口,就见凉亭中走出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物。 见此人一身棕色道袍,头戴云冠,脚踩鹿皮靴,脸色白皙红润,双眼有神,留着三捋细髯。 那道人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声音洪亮又温和:“少华山朱武,见过小郎君!” “郓城梁山姜齐,见过神机军师!” 姜齐连忙还礼,言辞十分恳切,“听我父亲提起过朱军师,今日一见,真如见到武侯在世一般!” “小郎君过奖了,” 朱武谦逊地笑道,眼中却难掩喜悦,“之前收到老太公传来的信件,就对小郎君翘首以盼。如今山上正面临困境,小郎君能来,可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哦?” 姜齐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五十户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困难?” “哪里还是五十户!” 朱武苦笑着摇头,神色间满是无奈,“小郎君可知道华山一带的溃兵?那些逃兵如今有不少都来我们少华山安家了。如今别说五十户,就是五百户都不止!小可虽说号称神机军师,可也没办法凭空变出那么多吃的。正发愁的时候小郎君来了,小可也算是能松口气了!” 姜齐听了,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急切地说:“真有五百户,还是之前的西军溃兵?快,咱们赶紧上山,姜某一定给他们找出一条出路!” 第23章 少华山上议迁徙 五百户! 这可不是五百人! 朱武很难想象,得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轻易地许诺出五百户人家的生计! “小郎君,切莫心急!” 朱武深知一诺千金的分量,若是话说出去却无法兑现,这五百户人口,怕是真能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姜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朱军师可知道,在下在郓城地界购置了梁山五千亩山地?” “那即便如此,一户人家……” “可是整个水泊梁山却有一千五百万亩!”姜齐目光炯炯,语气笃定,“别说养活五百户,就是五万户,也有办法安置!” “可是何以为生?”朱武神色一正,严肃问道,“总不能这五百户俱是打渔为业!” “怎么可能?”姜齐一边稳步上山,一边耐心地向朱武分说,“在梁山之上还有别的产业,养殖家禽家畜需要人手,某家还有几座蜡烛工坊,也需要人手,还有预备要开的澡豆工坊更是缺不得人,来之前更是有玉蟠竿孟康入了寨子,这造船工坊可安排不少,还有和沧州柴大官人那里有了合作,之后跟船行走,需要的人手也是不少,还有建造,壮丁,木匠,铁匠,如此看来,五百户人口,可不定够用啊!” 说到这里,姜齐顿住脚步,“朱军师,那些汉子里可有忠厚者?” “确有不少!” “好!” 姜齐微微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让这些人前往华山,跟那些隐匿其中的人讲清楚,邀他们一同前往梁山安家定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有些人,我可是断然不要的!” “小郎君还请明示。” 朱武恭敬地拱手,从袖中取出墨盒、笔筒,又抽出一个册子,已然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食人者不要!屠杀乡人者不要! 斩杀上官投敌者不要!” 朱武迅速提笔记录,随后看向姜齐,等待他的解释。 姜齐神色凝重,缓缓说道:“食人者,毫无仁爱之心,不要;屠杀乡人者,背信弃义,不要;斩杀上官投敌之人,不忠不义,自然不能要。” 朱武记在心中,引着姜齐到了山寨。 山寨内留守的陈达,杨春二人本是惹了官司躲在山寨中,本想着就如此糊涂一生,不想前几日一封书信却给两人心头开了天窗! “这朱军师,竟有这般深厚背景,难怪那些老兵对他如此信服!” “你我兄弟三人结义,哪怕没有这般背景,只要朱军师有心搬家移寨,咱们兄弟也必定追随到底!” 两人听闻喽啰入内禀报,说那姜齐已入了山寨,忙收拾妥当到了聚义厅,生怕怠慢了姜齐,落了自家兄弟的脸面。 四人见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本是寨主的朱武,一把拉住想要坐在客座的姜齐,诚挚地说道:“小郎君乃是姜老太公之子,在这乱世之中,我等能保住性命,全仰仗老太公的接济,才不至于沦为草寇歹人。就冲这份恩情,小郎君理当坐上首之位!” “咱们哪里论的上什么恩情,”姜齐摆了摆手,婉拒道,“且不说其他后来归附的人,单说那五十户老人,皆是之前跟随我父亲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父亲本就有赡养他们的义务。如今这责任落到我身上,无论从孝道还是义气来讲,这五十户人家,我养定了。至于其余想要归附的人家,只要他们愿意来,我绝不让他们失望,绝不会坏了江湖义气规矩!” 听了这番话,杨春和陈达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和姜齐见了礼之后,杨春道:“之前小郎君来信,我等俱是欣喜!这少华山虽好,可是却少耕地,缺水源,更是临近边陲之地,时有战事发生,就算平时,也多西夏契丹蛮人来打草谷,实在难以说太平。能去齐鲁腹地,对咱们来说也是幸事!” “只是,小郎君若想将我等都迁过去,难处却不小,”陈达虽说武艺不算高强,但头脑聪慧,平日里又常向朱武请教,多了几分谋略,“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虽然不是兵马,可是一路上人吃马嚼,也是不少。” “咱们手中虽无粮食,却有银钱,” 姜齐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说道,“在下此次前来少华山,可不是只带了一张嘴。路资盘缠,自然是准备充足。另外,眼下我暂时居住在山下的史家庄,与史老太公有几分交情,出些银钱购置粮草,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杨春又提出疑问:“那少华山和梁山水泊之间,少说也是一千二百余里,我等又少马缺车……” “潼关黄河渡口距离此处不过半日路程,一路顺流而下,最多十天便能抵达水泊梁山。况且,梁山泊本就是黄河河道,黄河水从澶州曹村向东汇入梁山泊,行程轻松得很!说不定等你们到了梁山,我还在路上奔波!” 朱武等人听了,顿时疑虑尽去,心中顿时宽阔! “小郎君既然为我等谋划到这般地步,我等再推脱,实说不过去,小郎君暂且等待,我等这便下令,让小的们收拾行囊细软,明日便上路启程!” “好!” 姜齐拍手称快,脸上笑意盈盈,“不过也不必如此着急,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吩咐朱军师去办,等事情办妥了再出发也不迟。我也写一封书信,安排好三位在梁山的职务,若我回去晚了,也免得三位到了梁山,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说罢,姜齐向朱武索要了信笺,一边书写,一边对朱武说道:“朱军师,人员招募之事,便拜托你了。我任命你为梁山山寨兵房参赞,定要让你名副其实!” “多谢寨主看重!” 朱武连忙躬身下拜,态度诚恳,“我必定竭尽全力,绝不让寨主失望!” “杨春、陈达,” 姜齐目光转向二人,“我梁山如今刚刚草创,兵马尚未完备,便先委托二位担任兵房训练教头,待日后再加以提拔,二位意下如何?” “自然听从寨主吩咐!”两人也是拱手领了任命。 姜齐这边书信写完,要了信封,仔细的封口,又在信封写了“吴用,裴宣同启”的字样。 “这裴宣可是之前京兆府的裴孔目?”朱武看见“裴宣”字样,不由问道。 “朱军师也知裴孔目?” “自是知晓!” 朱武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之前华阴县想要悬赏缉拿我等,给我们扣上草寇的罪名,好剿了我们去邀功请赏、谋求升迁。不想文书卡在裴孔目那里,他说我等不过是山民隐户,算不得草寇,这才没引发刀兵冲突。后来听说裴孔目被发配了,我们还想着找机会去营救他,没想到他竟然也在寨主门下!” “唉!这世道!” 杨春也跟着长叹一声,“好人总是不得好报!” 姜齐摆了摆手,半开玩笑地说道:“如今裴宣已是我梁山山寨刑房总管,三位兄弟日后可要严守法度,千万别落在他手里啊!” “这日后可得小心行事了!” 陈达苦笑着调侃,“铁面孔目裴宣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听他的名字,哪里还敢有半点差错?” 众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 第24章 请你推荐几个人 酒宴过后,姜齐在少华山山寨歇了一宿。次日清晨,便被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吵得难以安睡,索性起身出门。 姜齐披上衣物,推门而出。只见场子里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焦挺和杨春正在中央激烈地较量着,而郁保四则笔挺地站在门口,并未下场。 “兄弟怎么不去凑个热闹?” 姜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开口问道。 “小郎君给俺吃饱穿暖,可不是让俺去跟人斗狠的,是让俺护卫您的周全。焦兄弟一身祖传的相扑功夫,技痒难耐去凑个热闹。要是俺也去了,小郎君身边不就没人看护了!” 郁保四一脸认真,话语里满是忠诚。 姜齐爽朗地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郁保四结实的胳膊,将目光投向场中,专注地看起了这场精彩的厮斗。 焦挺的本事着实不凡,家传的相扑功夫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别看他身材壮硕,动作却极为灵活,在辗转腾挪之间,攻守有度,丝毫不落下风。 而杨春所学的是枪棒功夫,且一直未能得到名师指点,全靠自己摸索。一旦没了兵器,功夫便打了对折。再加上山寨中的生活条件有限,平日里最多只能勉强填饱肚子,难以吃得丰盛,身子骨难免有些虚弱。 几个回合过后,战局逐渐明朗。 焦挺瞅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一把兜住杨春的腿脚,巧妙地使上一股巧劲,双手往身侧后方用力一甩。 杨春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焦挺紧接着跨上一步,膝盖稳稳地压在杨春的后背,这一下力道不小,压得杨春连连咳嗽。 “速速停下!” 姜齐见状,急忙出声阻拦,“你下手怎么这般没分寸,再用力些,怕是要伤了自家兄弟的肺腑!” 焦挺听闻,赶忙退到一旁。 杨春这才缓过一口气,止住咳嗽,站起身来,对着焦挺拱手说道:“焦兄弟好手段!就凭这相扑功夫,在江湖中定能声名远扬!” 焦挺摆了摆手,憨厚地说道:“俺食量太大,没人愿意收留,还得了个‘没面目’的诨号。幸好遇到小郎君收留,才不至于饿肚子,哪里还想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几人一阵说笑,轻松化解了刚刚的些许尴尬。 姜齐又留下两千贯的钱引给了朱武,吩咐了一些私密事让他去做,又嘱咐一路注意安全,这才下了山去。 回到史家庄。王进正与史进在院子里切磋棍棒,见姜齐归来,二人赶忙收住招式。 王进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贤弟,事情可都忙完了?可有需要愚兄帮忙的地方?” 姜齐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笑着说:“哥哥若是肯帮忙,那可真是千好万好!” “除了去你那梁山泊之外!” 王进笑着补充道,“不是愚兄不明白贤弟招揽的心意,实在是之前已经给老种经略相公去了信。人无信不立,愚兄可不能做那违约失信小人。” “哥哥所言极是!小可也不会做那等小人之事。” 姜齐虽觉有些可惜,但也深知不能强求。只是一想到山寨中众人武艺参差不齐的现状,不禁又犯起愁来,“哥哥虽说要去延安府,可在东京的人脉还在。不知能否给小可推荐几个不得志的教头?也好让小可的寨子安稳些。” “贤弟且稍等些时日,待愚兄仔细想想。” “那就拜托哥哥了!” 姜齐和王进说完,又去寻了史老太公,对老太公说了购买粮草一事。 那史老太公自然应允! 史老太公想都没想,便爽快地应允道:“小官人这是积德行善,小老儿哪里肯推脱!留下庄中自用的,其他尽数卖于小官人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老太公了!”姜齐深施一礼,“少华山的山民得到这些吃食,不出十天半月便会离开。山中留下的开垦荒地,若是太公有想法,也可让庄户去耕种。虽说土地贫瘠,但多少也能多收个一两斗粮食。” “小郎君仁义!小老儿自然铭记!” 史老太公暗自思忖,平白得了这些田地,虽日后可能会有人说他勾结草寇、隐瞒田产,但他做了这么多年里正,自有应对之法。所以姜齐一提,他心里便明白其中利害,自然没有推脱。 王进抽了个空,坐在书房里,绞尽脑汁地想着能够推荐给姜齐的朋友。思来想去,却也只想到寥寥几人。 他老母亲见自己儿子皱眉,不由问道:“我儿何事愁苦?不如给老身说说,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听了王进讲愁的是要给姜齐推荐人,老太太随即笑道:“这有何难?还能把我儿愁成这样!” “那姜齐一看便知绝非等闲之辈,咱虽受了他的恩惠,日后自当亲自去报恩。可若是牵连上其他朋友,岂不显得咱为人失了义气!”王进叹道,“且儿子当年为官也是深居简出,交往的不多,哪里又有多少赋闲的朋友?” “糊涂啊!”老太太点了点王进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那东京汴梁城,不得志的人还少?何须你与他们真有深厚交情,只要认得,知道他们的住处,引荐几个忠诚可靠又有本事的便是。再说,当年你父亲和你叔父教过的学生不少,也不是每个人都吃上了官粮,其中也有落魄的。你把他们介绍给小官人,既算是报了恩,也是对他们的提携,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有什么做不得的?” 听了老娘这话,王进顿时有了人选,笑道:“还是老娘懂得人情往来,这家中一老,万万得保重身体,切莫像之前那般糟践自己身子骨!” “就你这贫嘴!”老太太也是笑骂道,“还不去写书信,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儿子领命!” 夜里,史老太公派遣了庄客,有的挑着担子,有的赶着马车,将库房粮仓里剩余的粮食仔细称好、装袋,趁着夜色,连夜赶路,送至少华山。 “爹,这少华山不是山匪强人吗?那姜进士还和他们有牵扯?莫非也是个歹人不成?”史进护着自己老爹,低声问道。 “哪是歹人,不过是个读书读迂的书生而已。”史老太公笑道,“定是出门少了,见不得凄苦,善心发作了,不过也是好事,这般人皆是没有害人之心的,值得深交!” “我看可不像。” 史进摇了摇头,“这姜进士读书厉害,对兵法谋略里的种种事情都讲得明明白白、细致入微,一看就是读过兵书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只是个单纯的善人呢?” “不管如何,他能让少华山上的那群人离开,对咱们史家庄便是好事,尤其是对你,更是好事!”史太公道,“你性子冲动,又暴躁难自控,若是被人所激,必走上歪路,少华山强人在侧,你若是上山落草,我史家庄如何自处?” “儿子如何就会落草了!”史进笑道,“那落草的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都是些打家劫舍的小打小闹罢了!” 史进听了姜齐几天的课,姜齐讲的都是王侯将相的故事,说的是战场上的兵来将往,谈论的都是李牧、王翦、白起、项羽之类的英雄人物,史进的眼界已然开阔了许多,哪里还能看得上草寇的勾当。 史太公听了史进的讲述,心中既激动又担忧。思忖良久,直到被史进搀扶着走进卧房,才突然叫住史进,郑重地说道:“若是老夫哪日不在了,你也别在此地虚度光阴,早早卖了土地家私,去梁山投奔姜齐!你可一定要记住了!” “老爹,大晚上的,您说这些做什么!” 史进一听这话,眼眶瞬间有些发红,“您老就安心将养身体!” “老夫说的你可记下了?” “儿子都记下了!” 第25章 HR王进 过去的两天,王进除了早晚悉心伺候老娘服用汤药,他几乎足不出户,甚至连教导史进武艺的事儿都暂且搁置一旁。书桌上,一封封书信在他笔下逐渐成型。 这日清晨,晨曦初露,柔和的光线洒在庭院中。王进早早候在那里,见姜齐活动完身子骨正要离开,他快步上前,一把拦住,“愚兄不负所托,这一叠书信尽是愚兄认得的不得志的好汉,至于贤弟能否将他们招揽到梁山,便要看贤弟的本事了!” 姜齐抬眼,瞧见王进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眶瞬间微微泛红。他心中一阵暖流涌动,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王进的胳膊,声音中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哥哥何必如此劳神费力?小弟实在是受之有愧!” “若非贤弟,家慈怕是……如此救命的恩情,我不能亲身奔赴梁山相助,已觉对不住贤弟。如今贤弟有所求,愚兄岂有不尽全力的道理?这不过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王进说完,拱手离去。 姜齐这才注意到手中那厚厚一叠信件,粗略一数,不下十三四封。他轻轻叹了口气,感慨王进做事的实在与用心。 回到房中,他坐下之后,将信件逐一展开,同时,脑海中的 “ai 智能系统” 悄然启动,开始仔细对照分析起来。 “没听说过,史书上毫无记载,杂记里也不见姓名,小说中更是从未提及。” 翻看了几封后,姜齐不禁微微摇头。这些大多是籍籍无名之辈,可他还是将信件一一收好。不为别的,就冲王进这份掏心掏肺的用心,他也定要去拜访这些人,说不定能在其中寻得璞玉。 “咦!他居然也在?”姜齐看着手中信件,“陈希真这老道居然……看来回去梁山要有大收获了!” 姜齐把手中信件反复掂量,心中一时难以抉择。 这陈希真,表面上是个道学先生,实则内里复杂得很,简直就是个翻版的宋公明! 宋江无奈落草为寇,陈希真同样是被迫走上这条路; 宋江一门心思求招安,陈希真也有着同样的诉求; 宋江安排了一百单八魔星下凡的说法,陈希真则宣讲三十六雷府将军下世; 宋江奉命征讨方腊,陈希真更绝,直接是征讨宋江; 宋江被人诟病假仁义真小人,这陈希真更是虚伪得如同戏精一般。 而且,宋江身边有李逵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星,陈希真身边也跟着他那嗜杀成性的亲女儿陈丽卿!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将这份书信单独收好。他决定,先去拜访陈希真,亲眼看看此人究竟如何,再做定夺。至于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星陈丽卿,姜齐轻轻摇了摇头。 到什么庙里念什么经,姜齐过来生活了十多年,虽然早就习惯了宋朝的风土人情,可是,这种被限制束缚住手脚的感觉,依旧感到憋屈! 姜齐又看了几封书信,取出重要的,按照地域远近的放好,心中不由叹道,“王进啊王进,你个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还有当人贩子的潜质,真香!” 姜齐想到那些好汉齐聚梁山的场面,自己心中便开始热血沸腾! “焦挺!郁保四!” “在!” “收拾行囊,备好马匹,明日启程!”姜齐的话语中充满了干劲与决心。 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姜齐便找来一个小厮,让他前去通报史太公,自己要登门告辞。 史太公一听姜齐要走,顿时心急如焚,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匆匆跟着小厮来到偏院。只见姜齐正在房中忙碌地打包行李,史太公急忙上前,满脸关切地问道:“小郎君可是在这偏院住得不如意?还是下人哪里怠慢了郎君?为何这般匆忙就要告辞?” “老太公说的哪里话!”姜齐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耐心解释道,“本是游学至此,如今也驻脚了个把月时日,还有其他地方要走动,实在是不能再多做打扰。” “可惜啊!我儿福薄,恨不能长随左右,日夜聆听教诲!”史太公听闻姜齐确实有事要离开,不禁叹息一声,眼中满是遗憾。不过,他很快又热情地说道:“那小郎君莫要急切,不差一两日,待小老儿安排酒宴,吃的畅快了再赶路不迟!” “已经叨扰许久,哪里还能麻烦太公?”姜齐摆手拒绝道,“实在是不得耽误。” 史太公见姜齐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勉强。他转身吩咐管家,赶忙去库房取来百两银子,硬是塞进姜齐的包袱里,语重心长地说:“穷家富路,小郎君是个精细人,但出门在外,千万不可委屈了自己。再说,人拜先生还要送上束修,小老儿虽然没什么学问,可这道理还是懂的。小郎君费心教了我儿许多道理,这银钱虽俗,却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还望小郎君务必收下!” 姜齐推脱不得,只得收下,又从一旁书囊中取出一册《春秋》,交于史老太公,“小可身无长物,唯有平日所读《春秋》一册,其中多有注释,可便史家兄弟自学,太公可以转交于他。”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等姜齐送走了史老太公,又前往王进住处。 王进将姜齐迎进房内,与老母亲见过礼后,三人围坐在一起。姜齐关切地问道:“老太太身体可好些了?” “已然安好了,只是之前医者又来,说是还需补些元气,幸好这史家存着些人参大药,可以借用。”王进回答道,接着话锋一转,“贤弟可是要走了?” “正是。小弟见了哥哥所写的那些好汉,心中急切,恨不得立刻登门拜访。所以哥哥此去延安府,兄弟就不再相送了。只是有一句话,哥哥若在延安府待得不如意,还请记得小弟在郓城梁山,梁山的大门永远为哥哥敞开!” 姜齐言辞恳切,目光中满是真诚。 “有小郎君这话,我儿无后顾之忧了!”老太太笑道,“我儿是个迂腐之人,不知变通,若是真有走投无路之时,小郎君万望收留于他,便是做个守门牵马的小卒,也是我儿命数!” “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莫不是要打我脸面?” 姜齐急忙说道,“自家哥哥来投,我岂会亏待?必定会妥善安排!” 三人又说了许多告别的话语,姜齐执意留下五百贯钱引,不顾王进母子俩的再三推辞,这才起身离开。 次日一早,天色微亮,姜齐三人便打点好行囊,牵着马匹,来到史家庄门口。他们对着庄门深深作揖,然后翻身上马,往西而去。 行了十多里路,姜齐远远便瞧见路边站着三人,正是少华山的朱武、陈达和杨春。 朱武见姜齐等人到来,快步上前,略带埋怨地说道:“小郎君何苦走得这般匆忙!我等还未尽地主之谊,小郎君便要不告而别?” “咱们自家兄弟,何须这般客套!” 姜齐笑着下马,走上前去,“左右不过一月时间,到时咱们在梁山相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岂不比在这路边喝风吃土来得爽快?” “小郎君所言极是。” 朱武见留不住姜齐,便不再多言,转而说起正事,“那日听了郎君吩咐,我遣人去华山招募人手。去除那些不可取的,又有近千把人愿意一路跟随,不知郎君可否应下?” “当然应下!” 姜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三秦之地的汉子,越多越好。你招来一千不嫌少,招来三千我也不嫌多!若是梁山容纳不下,小可自然还有别的地方安排。眼下这个时节,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朱武点了点头,接着又面露忧虑地说:“只是舟楫不足。” 姜齐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问道:“朱军师可有主意?” “小郎君可知蒲东?” 朱武说道,“之前那里舟楫众多,后来黄河改道,那里的舟船便荒废了。若是能将它们买下来,我们便可顺着昕水河至汾河,再由汾河进入黄河。” “如此一来,便又得多等些时日了!” 姜齐思索片刻后说道,“你务必看顾好咱们的人,千万不要生出是非。可让那五十人担任队正,一队百余人,先行出发。待购船之事办妥,再陆续启程,免得人数太多,惊动了黄河两岸的州府!” 在晨光之下,姜齐与朱武等人又详细商讨了一番后续事宜。随后,姜齐翻身上马,朝着蒲东方向而去。 第26章 又一个关公 “哎呀!” 郁保四猛地一拍脑门,发出一声惊呼,“小郎君,咱们好像忘了一件事!” 姜齐闻声,稳稳地拉住缰绳,停下了前行的马匹,神色关切问道:“什么事?可是要紧?需不需要咱们回转华阴?” “小郎君,咱们忘了去京兆府!” 郁保四满脸认真,一本正经地说道,“裴宣总管的家人还在京兆府,那贪官知府也在那儿。索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杀进京兆知府衙门,取下那贪官的人头,也算是为裴总管报仇雪恨了。” “裴宣家人我之前已经让朱军师去接了。”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耐心解释道,“至于那贪官的性命,还是以后让裴宣依照法度去处置。咱们若是越俎代庖,恐怕咱们这位铁面无私的刑房总管可不会领情。” “为啥?”郁保四满脸疑惑。 “若是私仇,咱们这么做倒也无妨。” 姜齐轻轻夹了一下马腹,继续催马前行,同时有条不紊地说道,“可裴总管和那知府是因法结仇,事情起因是贪赃枉法,那便要用他的性命来整饬法度,维护律法的威严。” “不懂!”郁保四摇头道。 “这事哪里需要咱们去懂!” 焦挺快马加鞭,驾马上前,与郁保四并驾齐驱,笑着劝慰道,“这般事情,看郎君如何处理便是。咱们这些粗人,可千万别自作主张,不然惹出祸端,岂不是给郎君添乱?” 三人快马加鞭,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疾驰了两日,终于抵达了蒲东。 踏入县城,他们很快寻到一家客栈,将行李安置妥当后,便吩咐店小二上了一桌丰盛的好酒好菜。此前在史家庄,三人养尊处优,这两天的长途奔波,可把姜齐折腾得不轻,他暗自思忖,这体力可跟不上日后的闯荡,得好好锻炼才行,这可不是小事。 酒足饭饱之后,姜齐唤来店小二结账。趁着结账的间隙,他好奇地问道:“请问店家,这蒲东可有什么生意能做?” 店家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说:“小郎君可是问着了,我蒲东前些年黄河改道,就像遭了蛟龙过境,哪里还有什么生意可做?小郎君莫不是被人诓骗了才来此地?” “听说蒲东水路便利,所以才来看看。” 姜齐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那店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小郎君年轻,还不曾见识过人心险恶,这许是误听了那人的酒话!” “哦?” 姜齐愈发好奇,追问道,“家中老友说这边能买到好船,莫非也是诓骗?” “买船?” 店家这才恍然大悟,“如此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如今蒲东别的生意没有,船还是不愁买卖。那些大船如今很难下水了,有许多船家都急着转卖!” “不知店家可有熟悉的掮客?”姜齐单刀直入,“小可来此要买五六艘漕船。” “这船可不便宜,大的有数千贯,小的也要五六百贯,小郎君若是真要买,还请说明用途,小人也好寻人。” “走黄河水运之用。”姜齐道,“船只须能走昕水河,汾河,黄河。” “真是巧了,客官且稍等,小人这边有个亲眷,之前手中也有些船,本想要接些衙门里的漕运勾当,不想也是霉运临身,那边船坞方交付,那几艘漕船刚行至汾河,还未至蒲东,便遇到了黄河改道,河道几乎荒废,所以折了本钱,如今几年过去也没人问津,客官如今要买,小人这边去喊他来!” 姜齐欣然应下,那店家心急如焚,连客栈的生意都顾不上了,火急火燎地出了门,一路小跑而去。 “郎君倒是好运道!”焦挺不禁感叹道。 姜齐摇了摇头,说道:“哪里是什么好运道,你莫忘了朱军师是什么人。他那里临近华州府,又靠近潼关渡口,黄河行船的商家们有什么关键信息都会在那两地传开,他又怎么会不留意?平时看着没什么用,关键时候,这一条信息便能省了好大的麻烦!” 三人在客栈耐心等待,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姜齐气定神闲,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郁保四安静地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瞧着桌子纹路发呆;唯有焦挺,性子急躁,等得心烦意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不时探头望向外面。 “咦?”焦挺突的站住脚步,回身对姜齐道,“小郎君,凭地见了神仙下凡了!” “你见什么神仙了?”姜齐笑道。 “不是别的,正是此地正神,关公关老爷!”焦挺激动地伸出手,指向街上,“方才便在街面之上,见一个壮汉,足足八尺五六身躯,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活脱脱一个关公!” “你可见过咱们郓城的那位美髯公朱仝?”姜齐笑着回忆道,“当年我见朱仝时,也被吓了一跳!怕是这边也有神似汉寿亭侯的好汉!” “小官人说的莫不是大刀关胜?” 店家这时领着一人回来了,听到他们在聊汉寿亭侯关羽,便插了一句,“那关胜据闻乃是汉寿亭侯嫡系后人,面容身形和庙宇里的雕塑一模一样,更难得的是他善使一口青龙偃月大关刀,威风凛凛。可惜啊,没钱经营,只得了一个巡检的小职位!” 说完,店家便将船东引荐过来。 双方见礼之后,那船东也是急于脱手回本,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俺家那船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全是跑漕运的好船。船长六七丈,深一丈五,阔一丈二尺五,可以载一千斛粟。船上配有篙师水手二十人,各个都是行家里手。” “一共多少船?” “五艘船!” 那船东伸出一个巴掌,在空中晃了一晃,“俺也不多要,只要五千贯!这些水手都是俺多年的心血,其中不少还是俺的家生子。你若是买了船,这些水手俺都可以连带着契书一并转给你!” “这几年船可养护过?” 姜齐一脸谨慎,仔细询问道。 “怎地没养护?” 那船东一听这话,像是被人狠狠打了脸一般,情绪激动地说道,“那船可都是俺的命根子,俺怎么敢有丝毫毛躁!走河行船,船就是咱们的命!你对船不上心,船可就要了你的身家性命!俺可不敢不爱护!” “那些水手……” 姜齐还没说完,便被船东打断。 那船东 “噌” 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俺没卖你高价船,就是为了这些伙计!只要你能让他们吃口饱饭,他们自然对你忠心耿耿!俺家是落败了,可俺不能对不起这些老兄弟!若是你不要他们,这船不卖你也就是了!” 姜齐笑道:“水手自是要的!只是姜某更要跟船东签个契约!” “啥意思?” “小可买了你船,用了你的水手,自然也要有个船东才是啊!与其找那些不熟悉的,还不如就直接雇佣了兄弟!” 姜齐循循善诱,耐心解释道,“咱们写个文书,待兄弟去了潼关渡口,钱货两清之后,可以再做打算!如何?” 那船东听后,沉思片刻,犹豫着说道:“俺就会行船,别的不会。不是俺信不过你这书生,实在是被坑怕了,心中发虚。这样,咱们去找个中人签个契书!” “找何人?” 姜齐追问道。 “就找大刀关胜!” 那船东斩钉截铁地说道,“俺别的人不信,但关老爷我是信得过的!他为人正直,在这一带威望极高,有他做中人,俺心里踏实!” 第27章 大刀关胜 残阳如血,余晖洒落在蒲东的大街小巷。关胜结束了一天的巡街任务,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衙门。刚踏入屋内,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暖一暖身子,门口的兵丁便匆匆赶来求见。 “巡检老爷,” 兵丁满脸恭敬,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只因关胜那威风凛凛的相貌,仿若关帝再世,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敬畏之情,“衙门外又来四个定契书的,指名要寻您老,您看……” 关胜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内心暗自叹了口气,无奈之情溢于言表。他心里清楚,这又是因为自己这张与先祖极为相似的脸惹来的 “麻烦”。“且稍等片刻。” 他沉稳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却不失威严。 关胜稍作整理,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整了整衣冠,这才起身出了衙门,朝着船东所在之处走去。还未等他开口,就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咦!真是神人相貌!” “焦挺,休要如此无礼!” 姜齐赶忙出声阻拦,随后满脸歉意地看向关胜,拱手行礼道,“在下郓城姜齐,久仰关巡检大名,今日得见,实乃荣幸之至。” 关胜很是不耐的点了点头,看着姜齐道:“看郎君打扮也是读书人,岂不知若立契书,直接去户房便好,如何找某家?” 姜齐面露苦笑,无奈地指了指一旁的船东,解释道:“这位船东为人忠厚老实,对户房的老吏信不过,唯独对关公敬仰有加,只信任关公后人。实在是无奈之下,才劳烦关巡检越权帮忙,还望您多多包涵。” “俺没啥学问,” 船东挺直了腰板,一脸骄傲地说道,“但俺也知道咱关老爷义薄云天,绝不会坑人!关巡检是关公后人,有关巡检看着,就如同有关老爷看着一般,俺心里踏实!” 关胜听了这话,心中既欢喜又有些羞恼。欢喜的是,自己身为关公后裔,能得到乡党的这般信任与敬重;羞恼的是,这般说法实在有些不妥,生怕给自个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连忙劝说道:“这话可万万不可乱说!” 姜齐也跟着说道:“船东,您这话平日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在他人面前,千万不能这么讲。若是有人故意添油加醋,肆意歪曲,您让关巡检如何自处?” “这……这……” 船东哪里想过这般事情?口中低喃,不由有些慌乱。 “不过戏言而已,哪个会当真?” 关胜见状,赶忙打圆场,笑着说道,“天色不早,若是要立契书,还是赶紧写好,随本巡检去户房用印!” 姜齐来之前便已经写好了契书,这时正好取出。 “好字!” 关胜自幼便以先祖为榜样,勤奋学习文武之道。文能通读《春秋》,武能排兵布阵,他一眼便看出姜齐笔迹的不凡,忍不住赞叹道,“好一个颜筋柳骨,可见郎君在书法上的造诣颇深啊!” 仔细看完文契,关胜这才前往户房,盖上了印章。待一切手续办妥,回转过来交接之后,他再次对姜齐拱手行礼,态度也变得更加恭敬:“原来郎君是进士功名出身,方才多有失礼,还望郎君海涵。” “关巡检客气了,” 姜齐微笑着回应道,“我这伴当刚才言语有失,实在抱歉。他之前在街上偶然见到关巡检的相貌,便被深深震撼,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再次相见,一时激动,才口无遮拦,还望关巡检莫要怪罪。” “也是托了先祖之福!”关胜朝着关庙方向拱手,“事情了解,某家也去当值了。” “且慢,” 姜齐向前一步,拦住关胜,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关巡检何时下值?小可今日见到如此英雄人物,心中顿生亲近之感,想请关巡检畅饮一番,不知可否赏脸?” 对于这样的邀请,关胜早已习以为常。过往的好汉或是豪商,只要见了他这与关公极为相似的相貌,总会热情地邀请他喝上一场好酒。他也并未多想,便不在意地说道:“日落酉时二刻,郎君可在此稍等片刻。” 姜齐和关胜约好时间之后,见船东已然收纳了契书,才道:“船东如此可放心了?” 那船东这时候早就不敢多言,想着买主是进士出身,自不会做违约这种丢面皮的事情,便自笑笑,也不多言。 “你到了潼关之后,便持我书信去找一个叫朱武的,他自会与你会账,若他银钱不够,你也不要疑心多想,且随着一起去往郓城梁山所在,自会有人给足,可明白了?” “小人明白!”船东恭敬地应道。 日落时分,酉时二刻,姜齐带着郁保四和焦挺二人,提前来到衙门口等候关胜。 关胜下值见了等着的三人,见礼之后便一路接引,到了自家住的小院。 进了小院,只见院里干净整洁,别无他物,只有一棵老枣树在院子角落,到了正厅,见也没什么繁华装饰,只正堂挂了武安王关羽的画像,画像前供奉了一部《春秋》,一柄青龙偃月大关刀! 姜齐见了不由肃穆,对着画像拱手深施一礼。 “见武安王相貌,再看关巡检,真是让人有种梦回后汉三国的感觉啊!”姜齐感叹道。 “某家见郎君相貌不俗,笔迹飘逸,想必也是学问深厚之人。” 关胜微微一笑,谦逊地说道,“某能活在大宋,生活安稳,已然胜过先祖当年在乱世中艰难求生许多了。” “之前在衙门户房,看郎君购置船队已然花费不菲。” 关胜接着说道,“某家便自作主张,将诸位请至家中,喝些自家酿的酒水。虽比不上酒楼的珍馐美馔,但也能略微节省些钱财,还望郎君莫要嫌弃。” “多谢关巡检体谅!” 姜齐爽朗地大笑起来,随后又从郁保四手中接过两个坛子,轻轻放在桌上,“那小可也借花献佛,用这本地的汾酒敬关巡检一杯!愿关巡检万事顺遂,福泽深厚!” 关胜打开酒坛,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他闻了闻酒香,不由笑道:“这酒怕是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八年了!” “听那卖酒的老人家讲便是二十年陈酿!”姜齐笑道,“巡检请!” “如今下值,叫什么巡检,关某年龄略长些,换某家兄长便是!” 关胜不知姜齐有何所求,这二十年陈酿的汾酒可不便宜,关胜可是知道自家情况,他虽说是武安王后裔,可武安王不是衍圣公,不能袭爵啊,不然自己哪里能只是一个巡检而已?一个进士能自己这个丘八相交,亲近些总归没错,更何况看他也不过是行商路过,下次还不知何处见着,亲近一些,也算是给自己留下一条人脉。 说话间,宴席已然备好。众人按照宾主之位依次入席。 关胜正要举杯,突然停顿了一下,转头对姜齐说道:“某家有一结义兄弟,为人豪爽仗义,可否唤来一起入席?大家一起畅饮,岂不更热闹?” “自是不妨!”姜齐连忙摆手说道,“兄长的结义兄弟,必然也是英雄好汉。能与诸位豪杰一同畅饮,实乃小可之幸!” 不久,小厮引领着一人走进屋内。 只见那人身高足有八尺,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一股英武之气。他走进来后,丝毫没有拘束之感。先是对着关胜恭敬地拜了一拜,随后又对主宾位置上的姜齐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地说道:“小弟郝思文,如今尚无官职,整日在市井中闯荡。这位朋友若是在蒲东有任何疑难之事,可直接派人来找我,小弟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郝思文一句话,便把这个宴席的关系牵到了自己的身上,避免自家兄长的请托为难。 姜齐也是赞叹此人义气,便笑道:“小可本是要请巡检去酒楼欢饮,巡检体谅小可,便做了家宴,郝兄弟自请宽心。” 郝思文也不尴尬,只是笑道:“小弟凭地做了小人,还请自罚三杯!” “好你个井木犴!” 关胜连忙拉住郝思文倒酒的手,笑着指点道,“某家好心请你入席,你反倒打起这好酒的主意!真真是用计用到某家头上了!” 第28章 酒后失言 “咱们自家兄弟,区区一杯陈酿老酒,何足挂齿!” 井木犴郝思文坦荡得毫无遮掩,手被关胜控制住,干脆俯身下去,嘴唇贴着酒杯边缘,手指灵活地微微一动,一杯二十年陈酿的汾酒便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你!你!” 关胜伸出手指,点着郝思文,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一点面皮都不要了!” “好酒当前,面皮能值几个钱!” 郝思文满不在乎,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街头无所顾忌的泼皮,洒脱至极。 姜齐脸上笑意盈盈,温声道:“贤昆仲之间的感情,可真是深厚!不过是一杯水酒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家尽情畅饮便是,若是不够,再去买些便是,蒲东这地界,难道还能缺了汾酒不成?” “兄弟倒是豪气!” 郝思文不动声色地再次打量了姜齐几眼,见他眼神平和坚定,确实没有丝毫心疼酒水或是瞧不起自己的神色,便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能让我兄长以家宴相请的,兄弟你绝对能排进前五,可见绝非凡人!” “哪里有什么凡与不凡,都是关巡检体谅我罢了。” 姜齐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壶,给众人倒了一圈酒水,“相逢即是有缘,这第一杯酒,咱们先敬武安王千秋不朽的义气,诸位意下如何?” “胜饮!” “胜饮!” 一杯酒落肚,宴席算是正式开场。 关胜这时举起酒杯,神情认真地说道:“今日看了兄弟购置船东船队的文契,你这一举,对船东而言,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还承担起水手们的生计,此乃仁义之举。最后更是担心船东没了生计,长期雇佣他,给他谋了一条活路,这般侠义之心,实在难得!某家这一杯,便敬兄弟的侠义心肠!” “胜饮!” “胜饮!” 郝思文听闻关胜讲述姜齐的种种善举,心中的防备彻底卸下,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这杯酒喝得更是畅快淋漓。 到了第三杯酒,郝思文站起身来,手中举杯,对着姜齐说道:“俺是个粗人,不懂太多繁文缛节,只觉得兄弟为人豪爽,办事大气,没有那些阴暗算计的心思,咱们虽萍水相逢,可俺认定你这个朋友,这杯酒,敬兄弟!” 姜齐毫不犹豫,酒到杯干,一滴不剩,给足了郝思文面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也说话间熟悉了不少,郝思文又听关胜说了姜齐乃是进士,不由的自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多陪姜齐喝了几杯。 郝思文多喝,那关胜岂能落下? 郝思文喝得多,关胜又怎会甘拜下风?关胜虽如今挂着巡检的职位,可这不过是朝廷看在他祖上被封的份上,给的一个安慰之职,俸禄微薄,仅仅够勉强维持生计。平日里被人宴请,也多是被当作祥瑞一般尊崇,即便有好酒,也不能尽情畅饮。 如今在家中设宴,来的都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关胜索性抛开顾虑,尽情畅饮,酒到杯干,不一会儿,脸色就变得愈发通红。 饮至酣畅之时,关胜一把捋过长髯,双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醉意说道:“如此喝酒,岂不是辜负了这美酒?兄弟且慢些饮,待某家舞刀助兴!” 说罢,关胜站起身来,脚步虽有些踉跄,却难掩豪迈之气,大步走到条案之前,伸手取下条案上供奉的大关刀。 踉跄之间关胜便到院中,月光之下,持刀而立! “好一派英雄之气!”姜齐只看那架势,便抚掌笑赞! “喝!” 刀光起,关胜单手持刀,猛然下劈! 月色! 刀光! 相映成辉! 姜齐即便不懂青龙偃月大关刀的套路,但是在这一劈一扫之间,也能被其中杀气所慑! “此乃关王刀法,”一旁郝思文解释道,“本是马上功夫,奈何兄长无马,便只能演化成步战刀法,威力只有十之一二!实在可惜!” “猛将若无掌中刀,胯下马,身上宝甲,便如猛虎失爪牙,猎鹰失飞羽,空有一身本领,却难以施展,实在是憾事!” 姜齐微微点头,不由感慨道,“如今关巡检有了这柄大刀,可还缺良驹与宝甲……” 话一出口,姜齐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失言,好在郝思文醉意正浓,没听清楚,否则,依照宋朝法律,私藏一副甲胄的罪过等同于私藏三副弓弩,而私藏三副甲胄更是可直接判处死刑,这可是能掀起轩然大波的大事。 平日里舞枪弄棒、引弓打猎都是寻常小事,一旦和甲胄扯上关系,必然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这时关胜也出了一身汗,酒醒了几分,放还了青龙偃月大关刀后,坐回酒桌长叹一声! “唉!某家有如此武艺,奈何只能屈沉在蒲东!一身本事也是宝珠蒙尘!实在愧对先祖!” “之前那童贯及刘仲武在西边又取得了一次大捷,他们成功地招降羌王子臧征仆哥,收复了积石军,兄长当时为何没去?”姜齐试探着问道。 “谁说没去!”郝思文猛地一拍酒桌,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说道,“当时俺与兄长二人几乎拿出了全部身家,满怀希望地去投奔那童贯和刘仲武。可还没见到童贯和刘仲武本人,便被那些底下的将官层层盘剥,身家被洗劫一空。等好不容易见到刘仲武,那厮嫉贤妒能,竟然只给俺兄长一个弓手的名头,还大言不惭地说,没有尺寸之功便不得重用,如今给个弓手职位,还是看在兄长有些才能的份上!” “着实可恨!”姜齐也是一拍酒桌,“以兄长本事不说做个大将,就是偏将也可!如何只给了区区弓手?” 郝思文先是仰头喝了一杯酒,仍觉得心头怒火难消,索性取来吃饭的大碗,倒满一碗酒,一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继续说道:“后来听军中的兄弟戏言,说童贯当时酒后笑谈,说武安王当年不过是个马弓手出身,这关胜不过是其后人,给个弓手已经足够了!” “竖阉欺人太甚!” 关胜愤怒至极,将手中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恨意难平道,“若非当时我不在场,必取童贯首级,告慰先祖英灵!” “区区一个内监,也敢妄言武安王!” 焦挺这时候也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上头地嚷嚷道,“巡检莫要气恼,俺们杀到东京汴梁,取下童贯那阉人的脑袋,给武安王当香炉!” “何须大费周章地攻打汴梁?” 郝思文醉眼迷离,却满是狠厉之色,“只需咱们几个身手好的兄弟,等童贯下朝回府的途中,以弓弩交射,便可取了他性命!” “郝兄弟此计甚妙!” 关胜也是醉得厉害,竟然拍手笑道,“不愧是令堂梦中井木犴投胎的!有着几分手格猛虎,生缚貙犴的井木犴气势!” “兄长也是醉了!” 姜齐这时眉头紧皱,高声喊道,“小厮何在?还不快来照顾你家主人醒酒安睡!” 门外四个小厮听到呼唤,急忙跑进来,两个抬着关胜的胳膊,两个架着他的腿,七手八脚、踉踉跄跄地把关胜朝着卧房抬去。 半晌之后,有小厮回来问道:“这位郎君,郝郎君在小院自有居所,不知您是在偏房安歇,还是回客栈休息?” 姜齐看了看醉得东倒西歪、五迷三道的郁保四,又瞧了瞧趴在一边吐得昏天黑地的焦挺,又想到之前几人的醉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烦劳收拾一间偏房,今夜也只能叨扰了。” 第29章 投名状 次日清晨。 关胜缓缓转醒,只觉脑袋像是被重锤敲打过一般,闷痛不已。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着昨夜的种种,突然,脸色骤变,猛地一拍额头,心中暗叫不好:“喝酒误事!” 恰在此时,郝思文急匆匆地推门而入,手中紧握着一柄短刀,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兄长,昨日那人在何处落脚?还请速速告知!”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你要作甚!”关胜见他这般,喝道,“咱们兄弟岂能无故害人性命!” “哪里无故!” 郝思文愤怒地将手中短刀狠狠掷在地上,“当啷”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屋内回荡,“那人明显是生出歹心要害兄长!平日里兄长哪能这般醉酒?” “莫要平白冤枉好人!”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冷喝,正是焦挺。他满脸怒容,大步跨进屋内,“原本以为是好汉!不想竟是要害俺三人性命,你这贼厮也配和关巡检结拜兄弟!” “你们没逃走?”郝思文也是一愣,看向三人,“这……” “我三人昨日醉酒,行动不得,便在偏房安歇。刚刚收拾妥当,正要和兄长告别,不想竟看到如此一出‘好戏’!” 姜齐暗自庆幸昨夜未走,否则此时真是百口莫辩。 “郝兄弟!”关胜这时用浓茶清口之后,才缓声道,“昨夜酒宴,是你先酒后失言,怪不得旁人,再一个,若是真要攀告,那姜兄弟的伴当不是首当其冲?” 焦挺向前一步,昂首挺胸,朗声说道:“昨夜里,是俺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的醉话。要是告发了,俺第一个被衙门收押。你却急个甚!真要拼杀,莫说你这短刀,便是兵马围困,俺也能抵挡一番,杀几个垫背,为俺家郎君争取出城机会!” “此事就此打住!” 姜齐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兄长可知昨夜伺候酒宴的小厮何在?” “那些小厮皆是我兄长自小养大,尽是忠心可用之辈!” 郝思文抢着说道,“你等三人若是无事,还请尽快离开蒲东,莫要给我家兄长凭空添麻烦!”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唤来的好!” 姜齐没有理会郝思文的驱赶,此地主人是关胜,他倒要看看关胜如何处理。 关胜也是兵将出身,虽没有行军经验,可也家学渊源,自懂得其中利害,高声唤了一个小厮,吩咐道:“去将昨夜执勤的四个奴才唤来,昨日某家与几位兄弟尽是醉酒,为何没有安排醒酒汤!” 不到片刻,小厮前来回禀:“大人,未见那四人踪迹。去问了同房间的小厮,说昨夜那四人便已经出门,说是伺候酒宴受了风寒,去寻医馆问药去了。” “一派胡言!”关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喝退小厮,转头对姜齐问道,“果不出姜兄弟所料,如今又该如何?” “请问兄长和此地县尊关系如何?”姜齐问道。 “虽不说势如水火,却也少有往来。” 关胜直言道,“那县尊想拿下我的巡检之职,给他小舅子谋个出身,可我岂是他能拿捏的!” “如此一来,兄长可有其他依托?”姜齐又问道。 “倒是和东京汴梁的郡马,步司衙门防御使保义宣赞交好!”关胜说罢,不用姜齐言语,自己便道,“可惜远水救不得近火!” “便是就在蒲东怕也救不得兄长。”姜齐摇头道,“那宣赞小可也曾听闻,其人武艺高强,善使一口钢刀,曾在王府做郡马,因相貌丑陋,人称丑郡马。他曾对连珠箭,斗赢番将,被王爷招做女婿,但郡主却嫌其丑陋,怀恨而亡。因此只在东京汴梁步司衙门担任衙门防御使保义,始终不得重用。可对?” “正是其人!” “防御使虽说通常是正四品或从四品,而保义郎则是属于正九品,”姜齐道,“郡马可能有高位?尤其是害死了郡主的郡马?” “这……如何是好?”关胜眉头紧锁,满脸焦虑,一时没了主意。 “若是那县令真的遣人来,俺便接了这罪过!”郝思文这时挺身道,“左右不过是酒后醉言,最多也就是刺字发配,俺还能顺便从军,得些功劳!” “其中牵扯到童贯,刘仲武,岂是一个简单的发配就了结的?”姜齐苦笑道,“怕是童贯,刘仲武二人都不知道,那些下面的官吏便已经下手,拿了咱们首级去讨好上官!到时便是有苦难言,有冤难申!” “怎会如此!” 关胜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他不是不信,恰恰是深知官场黑暗,才如此叹息。 郝思文也是不做声,只看向姜齐,“郎君是进士出身,对这般事情自然熟悉,俺和兄长皆不是精细人,此时更是没个主意,还请郎君伸手救上一救!” 县衙之中。 县衙之中,那四个小厮此时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县令书案前,头压得极低,大气都不敢喘。 那县令也是进士出身,不过却是依附蔡京起势,如今刚刚得了东京汴梁里同窗的书信,六月蔡京罢相,十一月蔡京进封楚国公,致仕,仍提举编修《哲宗实录》,长子蔡攸,除枢密直学士,次子蔡儵(shu),除直秘阁。 如此一来,自己就得重新找个靠山。好巧不巧,自己治下的巡检关胜诽谤大臣,意图谋反,更是有意刺杀童贯! 这不就瞌睡了来枕头嘛! 这县令也是心中大喜,只要自己把这案子做扎实了,自然有了对童贯的投名状! 童贯童贯之前讨伐溪哥臧征,收复积石军、洮州,被加官为检校司空,又是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武康军节度使。 尽管蒲东归属河中府,在永兴军路,是秦凤路隔壁,但是有了这么一个案子在,总能蹭上几分香火,到时候自己靠过去,也有个说法! “一人二十两银子赏钱,算是你们的赎身钱,之后奴籍除名,按普通民户安置!” 县令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多谢大老爷恩德!” “多谢大老爷恩德!” 四个小厮连连磕头,感恩戴德,早把当年被关胜搭救的恩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四人去了前面衙门,更换了户籍,还要领钱时,只到手了五两银子。 “这……” “库房过一手,户房过一手,跑腿的小厮过一手,到你们手里能有五两已经是看在县尊发话的面子,不然,你这等背主之人,哪里还能走出衙门!滚!” 小厮们还要纠缠,便被衙役乱棍打出。四人站在衙门口,掂量着手中五两银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第30章 冤枉?我知道啊! “某家冤枉!” 关胜被衙役五花大绑着押往县衙,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呼喊,那声音里满是悲愤与不甘。按照姜齐事先的叮嘱,他从踏出家门起,就一刻不停地喊冤,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或许会有人挺身而出,为他仗义执言,又或许会有暗中相助之人现身。 毕竟,他平日里在这蒲东,也算有些威望,总觉得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将他的希望彻底浇灭。 一路上,围观的百姓们神色各异:有的只是好奇地旁观,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神情;有的面露疑惑,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不解;还有的则在一旁低声絮语,交头接耳,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 关胜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从最初的洪亮有力,到后来的有气无力,竟没有一个出来帮他说句公道话! 押送的衙役看着关胜如此悲凉,心中实在不忍,便小声劝道:“关巡检,县尊老爷如今看来是要巡检性命,片刻到了堂上,巡检万万莫要嘴硬,否则,便是我等容情,那县尊也必不会让巡检好过!” 关胜此时,也只能是仰天长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人群之中,郝思文怒目圆睁,恨不得直接上前,打杀了衙役! 姜齐拉着郝思文的手腕,“那四个小厮可拦住了?” “这等叛主之辈,自然拦下!”郝思文咬牙冷声回道,“郎君真有帮俺兄长脱身之计?” “放心,自是有的,不过这巡检是做不得了!” “这巡检,便是狗也不做了!” 郝思文看着周围那些冷漠的路人,眼中满是寒意,“平日里他们有求于俺兄长时,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可如今兄长落难,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装作没看见,这巡检做的有甚滋味!” 衙门正堂之上,气氛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 县令高高地坐在主位上,一脸威严。 主簿、县丞以及各房书吏分坐两旁,他们的脸上表情各异,但大多都带着一种冷漠和事不关己的态度。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整齐地排列在大堂两侧,齐声高喝 “威武”,那声音在大堂内回荡。 关胜被押进堂下,他虽然被绑缚着,但依然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关胜,你将如何谋划刺杀当朝要员,又如何对我大宋心怀不满,还不速速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那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大人,某家冤枉!” 关胜毫不畏惧地回应道,声音虽然因为一路喊冤变得沙哑,但依然坚定有力,“不过是酒后的只言片语,怎能据此定我罪名!” “只言片语?”县令冷哼一声,心中暗道,我怎不知你冤枉,我心中明白的很,毕竟,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可不枉杀了你,我拿什么去讨好童贯,拿什么染红我的官袍! 县令随即暴喝一声,“平日若非心怀不轨,如何会语出谋逆之言!” “何言谋逆!”关胜这时又悔又恼,悔的是昨夜不该喝多,恼的是这县令杀人不见血! 县令见关胜双眼通红,满脸都是愤怒的神色,心中也有些发虚。他深知关胜武艺高强,若是关胜在堂下突然暴起反抗,自己身边这些衙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假惺惺地说道:“关巡检,你我共事多年,我素知你家传忠义,由是如此,你更不该对朝廷不满,刺杀大臣!” “哪个要刺杀大臣!”关胜怒吼出声,奋力挣扎起来,身上的绳索被他挣得 “簌簌” 作响,“他刘仲武许我弓手,童贯辱我祖宗,某家便是酒醉说上几句也是不能!这难道要憋煞好汉!” “好汉?就凭你也配!”那县令冷笑着,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情,“韩相公曾言,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汉!你可去了东华门?你可是什么出身?你?也配!” “啊呀!”关胜血灌瞳仁,“你这厮!” “左右,将关胜这逆贼打入牢中!本官写就判词,待上峰回复,便斩了这逆贼!” 县令一挥手,示意衙役将关胜带走。 “你这鸟厮!你这鸟厮!”关胜双眼通红,满脸血色,若非衙役用的牛筋捆缚,此时怕关胜要血溅大堂! 堂外,全程听了那县令言辞的姜齐眉头紧皱。 韩琦当年一句话,断的不是狄青老部下焦用的命,断的更是宋朝武人的血性! “此人太过可恨!”焦挺也是一脸愤恨,双手紧紧握拳,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不杀,难消我心头之恨!” 郁保四也是脸色难看,一脸庆幸地说道:“万幸郎君没去做官,若是也成这般官,俺便是饿死,也不会投身门下。” “我若是他这般做官,郁保四你觉得我会在乎你会不会饿死?” 姜齐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今夜咱们动手,郝兄弟且做好接应!” 当夜,月色如水,洒在寂静的县衙外。 郝思文悄悄地打开了县衙后门,姜齐和焦挺、郁保四三人扛着四个麻袋,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窜入其中。 “那县令便住在后衙,家眷不在。”郝思文低声说道,“俺便在这边等三位!” 姜齐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按照郝思文指点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后衙书房之中,烛火摇曳,昏黄的灯光在微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那县令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反复读了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当,便将信揉成一团,扔在一旁,又重新拿起笔,准备再次书写。 “哐当”! 姜齐一脚将书房大门踹开,丝毫不二话,来到县令面前,手起刀落,只见血雾乍起,县令人头落地! 那县令直至身死,也不知杀自己的是谁,又是因为什么动的手! 姜齐待县令死后,看着书案之上信件,“果真是那关胜做筏子,想要投身童贯!” 不过,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做停留。姜齐迅速寻来了县衙官印,看着县令的笔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用ai仔细地模拟了几次书写的动作和笔画。随后,他刷刷点点,在纸上写下了一纸条文。接着,又从废纸团里找出县令的押花样式,对照着,一笔一划地描画起来。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每一笔都力求做到与真迹一模一样,几乎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做完这一切之后,姜齐才命焦挺、郁保四将四人从麻袋中放出。 紧接着,“噗呲”“噗呲” 四声,刀刀直取要害,四人瞬间没了气息。 刚要离开时,姜齐心思一转,又在每具尸身上多添了些伤口,将书房内翻找到的银钱撒了一地,把现场布置得如同强盗入室抢劫杀人一般。 现场布置妥当后,姜齐才不慌不忙地离开后衙。 “此为释放文书,你只将其交给牢头便是,明日城门一开,你二人便乔装打扮,出得城去!” “那不知郎君……” “我等今夜在客栈安歇,万事不知!”姜齐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一丝自信和从容,低声说道,“速去,迟恐生变!” 郝思文闻到姜齐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不由得直接下拜! “之前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郎君不以为意,反以身犯险,救了俺家兄长,实在……” 姜齐赶紧拉起他来,皱眉道:“休要磨叽,速去救人!” 姜齐三人回转客栈,从后门进去,之后遣了小二要了热汤沐浴,更又吩咐了郁保四和焦挺换去沾了血气的服饰,同样沐浴更衣。 直到次日清晨,阳光洒满了整个蒲东县城,姜齐三人若无其事地出了城门。 而此时,蒲东县衙里才发现自家老爷已经身首异处! 那现场的四人也被人认了出来,正是昨日一早出卖关胜的四个小厮。 那县丞再去牢里询问关胜所在之时,发现牢门大开,关胜早就已经不见踪迹,只留下空荡荡的牢房 。 第31章 关胜挂印,姜齐赠马 “关胜何在?” 县丞一脚狠狠踹醒喝得酩酊大醉的牢头,怒目圆睁,厉声问道。 “谁?关胜?” 牢头虽醉意浓重,却还是勉强张开嘴回应道,“哦,关巡检啊,之前有人…… 有人拿着县尊老爷的条陈…… 把人带…… 带走了!” “条陈何在?” “小的这就找,这就找!” 牢头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在一旁的书案中摸索翻找。过了约莫一刻钟,他才好不容易从一堆杂物中翻出那张条陈,“回县丞,条陈在此!有县尊印信,押花,想必是有人打点好了,才将关巡检救出牢狱。” “如今县尊身死,这关胜有杀官造反的嫌疑,这条陈……” 牢头听闻此言,七分醉意瞬间被吓得消散了大半,眼神也清明了许多。他眼珠一转,连忙赔笑道:“县丞大人,这条陈必是县尊书写!小人也是按照县尊指示放了关巡检,不如,您去巡检家中看看?” 看着县丞离去,那牢头暗自松了口气,心中默默念叨:“关巡检,小人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县丞带着三班衙役匆匆赶到关胜的小院,只见大门紧闭。他不耐烦地敲了半天门,过了许久,依旧毫无动静。 县丞性子急躁,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脚踹去,“咔嚓” 一声,门闩断裂,大门敞开。 衙役们却有些畏缩不前,不敢贸然进入。其中一个小声劝道:“大人何必如此?若是那关胜还在家中,我等如此失礼,惹怒了巡检,又将如何自处?” “他若是在家,怎地拍了许久大门不见应答?” 县丞低声嘟囔道,“此正立威之时!” “回县丞大人!” 一个动作敏捷的衙役已经巡查完屋内,快步回来禀报道,“关巡检家中已经空了!” “空了?” 县丞大惊失色,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大人速来!” 正堂中的衙役突然高声喊道。 县丞急忙赶到正堂,只见原本挂着武安王关羽画像的位置,此时高悬着巡检官印;供奉《春秋》的地方,整齐地放着巡检官服,墙上还留有一封书信。 “某家自履巡检一职,尽心竭力,无有渎职,无有枉法!今蒲东县令不容于某家,某家散尽家财以求自保,自学先祖挂印辞官而去!家私浮财尽与左邻右舍,万望勿扰他人清净,武安王后裔关胜留笔!” “真义士也!” 有人不禁轻声赞叹道。 县丞心中也暗自感慨,但他心里清楚,公文该怎么写还得怎么写,否则自己的官帽可就保不住了。 无奈之下,县里只好将案子推到四个小厮身上,编造了一个他们因心有怨恨,夜入后衙,杀人劫财,后又分赃不均,相互厮杀的故事,匆匆结案。 至于原县令蹊跷的死因,根本没人在意。好不容易正印官空缺了,大家都忙着盘算着如何借此机会往上爬,谁还有心思去管什么真相呢? 蒲东往西南大约八十里路的人祖山下,姜齐三人终于遇到了关胜和郝思文兄弟二人。 见了姜齐,关胜赶忙起身,深深一拜。 “兄长何必如此!” 姜齐连忙上前扶起关胜,“小可害的兄长丢了巡检一职,又落得背井离乡的下场,若说拜,也该是小可拜兄长才是!” 说完,姜齐便要下拜。 关胜心中百感交集,连忙阻拦道:“郎君也莫下拜!” 他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此皆命数!想先祖当年也是杀人流落江湖,才遇昭烈皇帝!某家如今也不过是走上一条先祖之路而已,不过某家却不知下一步如何!请郎君指教!” “兄长和郝兄弟如今皆是自由身,若是无处可去,小可冒昧,请两位往梁山暂住,如何?”姜齐按捺心中激动,握住关胜手臂,“且去修整,以待时机,以兄长才能,到时必能大放异彩!” 关胜看了一眼郝思文,微微颔首道:“如此便叨扰了!” “说的哪里话,” 姜齐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小可那山寨中,都是情投意合的好汉!所求不过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但山寨中也有值得注意的人物,小可一路之上和兄长细说!” “好一匹赤兔马!” 这时,郝思文的目光被姜齐三人身后的两匹马吸引住了,只见一青一红两匹马,身姿矫健,俊逸非凡。“郎君哪里寻得如此好马?怕不是价值万贯!” 姜齐手指着那两匹马,笑道:“之前听兄长无好马,便让郁保四去北边寻摸马贩子。也是运气好,出城不久便遇到了一个马贩子,那贩子生得赤发黄须、骨瘦形粗,自称金毛犬段景住,手中恰好有五匹好马,索性一同买了!这青马与井木犴颇为相像,体壮力健,正好给郝兄弟做脚力。而这赤红马,若非兄长,还有谁能驾驭?” “这……” 关胜心中虽有些犹豫,却实在是喜爱这赤兔马,暗自思忖,自己已经亏欠姜齐太多,也不差这一匹马,日后再找机会报答便是。 关胜的目光始终落在赤兔马身上,拱手谢道:“愚兄愧领了!” 大将所好,不过就是宝马良驹,神兵利器,护身宝甲! 如今的关胜,胯下赤兔马,手中青龙刀,唯独缺了一身披挂。 “好一个神将!” 姜齐由衷赞叹道,“童贯不用将军,实乃宋室遗憾啊!” 那边郝思文也遛马归来,手中长枪挥舞,胯下青鬃马嘶鸣,尽显将之英姿,只可惜原着中此人先是不得志,后又不得用。 姜齐见关胜和郝思文两人已经熟悉了马性,可以放心纵马前行,这才说道:“咱们先同行至东京汴梁,小可受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王教头之托去送些书信。” “哎呀!” 关胜连忙问道,“郎君和王进王教头熟识?” “之前在东京汴梁便听闻了王教头名号,前不久游学至华山,恰巧遇到王教头老母染恙,小可略尽绵薄之力。如今他因老母需要休养,暂居华阴史家庄。” 姜齐娓娓道来,“小可也随王教头学了些武艺,算是半师半友。” 关胜回忆道:“当年某家也曾去东京汴梁求职,有幸遇到过王教头,还在老王教头处暂住过些时日,不过王教头如何去了华阴?” “还不是高俅那厮容不得他!” 焦挺愤愤不平地开口说道,将高俅如何记恨老教头王升,又如何谋害王进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直听得关胜和郝思文两人义愤填膺! 关胜纵马挥刀,向着道旁的桦树狠狠砍去,“直娘贼!这朝堂何时成了这般模样,让好汉也憋屈死!” 第32章 太学访恩师,汴梁见周侗 开封府,东京汴梁 晨光初露,微光洒落在古老的城墙上。一早,城门缓缓打开,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姜齐等五人骑着马,有序地进入了东京汴梁城。 关胜和郝思文曾来过汴梁城,然而时光匆匆,已经隔了许久。此刻,他们的脸上带着坦然的神情,同时又隐隐透露出一丝好奇,目光不断地在街道两旁的建筑和行人身上扫过,试图从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寻回一些往昔的记忆。 而姜齐在汴梁太学住了几年时间,平日里也常在汴梁的街道上闲逛。再加上前世的阅历,他见过真正的繁荣景象,所以对这汴梁街景,更多了几分俯视的意味,眼神中透着一种淡定与从容。 唯有焦挺和郁保四,一个是在大名府那边以相扑为生的汉子,一个干脆是在乡野间长大,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都市。他们一进入城中,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东瞧西看,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惊叹的光芒,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只眼睛,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 两人牵着马匹,一路指指点点,嘴巴张得大大的,尤其是路过樊楼之时,那眼前的繁华让他们惊得下巴都差点脱臼。周围路过的人见他们这副窘态,也只是轻轻掩嘴笑笑,毕竟在这东京汴梁,每日都能见到像他们这样初次进城之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姜齐在太学附近寻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客栈安顿下来。稍作休息后,便带着郁保四和焦挺去往太学,去拜访自己的老师。 郝思文见姜齐离开,随即找到关胜,两人也不出门,只找店家要了一壶老酒,几碟小菜,在客房之中边饮边聊。 “兄长,依我看姜齐一路之上谈吐做派,怕是其心不小!” 郝思文放下酒杯,神色认真地说道,“小弟可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什么人都见过一些,也都略微接触过,可姜齐此人,小弟实在是看不懂他!” “实话讲,愚兄也看不懂!”关胜倒也不避讳,只是压低声音,谨慎地说道,“其心有大志不假,谈吐之间有大气魄,指点山河之态,也可看出不是池中之物!然,他若是赵家子,有此心胸可以理解,他出身不过进士,家世不过是地方保正,便是家业,也无法和豪商富户相比!如何生出这般志气?” 郝思文道:“兄长,莫非此人要走诏安的路子?如今都说,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他得罪了高俅,做官之路已经绝了,若是走上这条路,或者可得节度使的官位!那十节度当年不就如此?” “若是如此……” 关胜眉头紧紧皱成一个 “川” 字,心中开始左右衡量起来,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兄长之前也说,自己先祖也是沦落江湖才遇到昭烈皇帝,那时那刻彷如此时此刻!” “某家如何比的先祖?那姜齐,又如何当得昭烈皇帝?”关胜失笑道,“莫作他想,如今也只能是暂作栖身,静待时机!” 太学之中,高大的牌坊、整齐的校舍,还有那朗朗的读书声,一切如旧。 姜齐走在太学里,一阵恍惚,仿佛自己还是其中学子,还在为科举日夜苦读。 可惜,身边焦挺的一句话便让他回神,“这些书生说的什么话,每个字俺都听得,怎么连成一句话,俺反倒听不懂了!” “他们说的是《易经》。”姜齐笑道,“只是讨论学问而已,莫多言,其中多权贵子弟,不像咱们自家人。” 姜齐是老马识途,很快找到了自己先生所在的精舍。 站在舍外,姜齐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声音洪亮而诚恳地说道:“学生姜齐,求见恩师!” 孔若先在见姜齐之前也是犹豫了许久,可毕竟是自家学生,从启蒙到科举都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不想最后竟是折在一个可笑的小人手里。 孔若先见姜齐依旧神采飞扬,精神奕奕,丝毫不见颓势,心中也是安定了许多。“你回家之后的事情,老太公也托人传信与老夫,能保境安民,修身养性,也算不失你一身学识。当年启蒙之时,便知你不是安稳的,你在梁山作为,为师也不知你究竟想要做到何等地步,但不管如何,也须记得名正言顺四字!” 姜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恩师,梁子美如今出知郓州。” 孔若先双眼一眯,紧紧地打量着姜齐,眉头越发的紧皱起来,脑海中迅速地想着梁子美的平生作为,个人品性。半晌之后,缓缓说道:“我有一堂侄,名唤孔厚,其自幼聪颖好学,精通兵法战阵,尤其擅长弓箭和枪法,不过其人性格刚毅,嫉恶如仇,因此在当地虽颇有名望,可是仕途上却如你一般,没了指望,如今正隐居兖州高平山,和他的师傅陈念义学习医术,你若是看的上他,可以去请他一请!” “恩师若是能写封书信引荐最好!”姜齐急切地回道。 “为师哪里能忘了!”孔若先继续道,“老夫家中还有两个侄儿,只是关系远了些,且其兄弟二人性子狂傲,杀性颇重,再加文不成武不就,便不介绍给你了!只是日后遇到能让他们活命便是!” 一听是兄弟二人,尤其是姓孔的,姜齐心中已经有数,“可是青州孔家庄的孔明孔亮两兄弟?” “没想到短短时日,你在江湖中也算是耳聪目明了。” 孔若先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就这两个不成器的!” “恩师何不将其接到身边,仔细教导一番,平日里有个自家人可以使唤,之后成才,也好给弟子添加臂膀!” 孔若先看了一眼姜齐,呵呵一笑,“那为师且先把他们带在身边教导些时日,有了长进,再送到你处安置!” “如此,齐便先谢过恩师了!” 姜齐对那俩兄弟丝毫不在意,平安无事还好,若是惹事,裴宣的双股剑可是锋利的很! 两人又简单说了些话,姜齐这便告辞。他心中清楚,还有许多信件要送,许多人要见,时间耽误不得。 在去往下个目标的路上,姜齐心中一直欢喜非常。他深知,得了一个孔厚,便是得了梁山周边人心。 自古得民心的方式,除了分地,便是义诊。黄巾当年便是符水治病开路,后世的白莲教更是把这一套玩出了花。可见,有个医术高明的人物在,能带来多少利好。 这还是一个好处,之后的军医体系建立,将领受伤活命概率提升,征讨之时的水土不服医治…… 想到这些的姜齐在脑海的ai中迅速地搜索起孔厚的资料,想着把他师傅,师兄弟一起卷包烩。 按照信封地址,姜齐很快的找到了周侗居所。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市井小院,半人多高的泥墙栅栏,可以一眼望穿。院子里宽敞得很,看来是特意平整过,作为演武场和教学所用。不过此时里面萧瑟许多,没有武馆应该有的热闹,显得格外冷清。 “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周老师傅可在家中?小子郓城姜齐,携带王进王教头书信到访,还望相见。”姜齐朗声道。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正厅就出来一个老人。只见这老人鹤发童颜,身材魁梧,尤其两臂肌肉异常发达,眼神坚定犹如鹰眸,丝毫不见老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武者的风范。 老人打开院门,上下打量了姜齐一番,又看看姜齐身后的焦挺和郁保四,“你个强项进士不去文官书生里厮混,怎么和王进那小子勾搭一起了?” “也是一番机缘巧合。”姜齐笑道,“周老师傅也知小可姜齐名姓?” “你这强项进士的名号在樊楼喊出的时候,老夫亦在当场,看着那群太学生把你当个笑话一样宣讲,老夫亦为你不平,不过如今看来,哪里还需老夫呱噪!快请入内饮茶!老夫倒也看看,那王进小子信中说了什么。” 第33章 小岳飞,提神枪,连珠箭 周侗的正堂布置得简洁而不失古朴。正对大门处,摆放着两把官帽椅,形制典雅,彰显着主人的不凡品味。椅子中间,是一张厚重的八仙桌,纹理细腻,光可鉴人。左右两侧,各置一把交椅,线条流畅,结实耐用。中堂的条案上,摆放着三盘色泽鲜亮的时鲜水果,作为供奉之物。而在墙壁正中央,悬挂着一幅达摩祖师的画像,祖师眼神深邃,似在俯瞰尘世,给整个正堂增添了几分肃穆与庄严。 宾主落座之后,姜齐这才想起,传闻周侗从小习武,后拜少林派武师谭正芳为师,尽得少林武术真传,所以才供奉达摩祖师。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上前奉茶。 姜齐微笑着接过茶盏,轻声道谢。待孩子转身,他细细打量起来。只见这孩子身形圆润,尤其是那两只耳朵,大而厚实,配上一张圆嘟嘟的脸蛋和宽阔的额头,显得憨态可掬,十分招人喜爱。只是他的眼睛一大一小,颇具辨识度,让人过目难忘。 趁着周侗阅读书信的间隙,姜齐对这孩子问道:“小兄弟姓谁名谁?和周老师傅什么关系?” “小子姓岳,名飞,河北西路相州汤阴人,因和老师习武,寄居在此!” 孩子不大,声音也不清脆,可是其中内容却震了姜齐心神! 这孩子就是岳飞?! 尽忠报国,直捣黄龙,十二道金牌,莫须有,冤死风波亭!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岳家军军主岳飞岳鹏举! “好啊!好啊!”姜齐赞叹道,“此子有金翅大鹏鸟之神姿!” “啊?”小岳飞站在自家师傅一旁,闻言一愣,不知姜齐这话什么意思。 “你小子真是个口无遮拦的主儿!!”周侗指着姜齐笑骂道,“金翅大鹏可是什么好的?食龙吞佛,无法无天!我这徒弟如今还未入门,你切莫打他主意!” “小可只是赞叹周老师傅获得佳徒而已。”姜齐连忙解释,脸上带着笑容。 “老夫已然七十,眼睛不瞎,这可是我养来摔盆送终的关门徒弟,可不能让你惦记了。”周侗笑道,像个维护自己玩具的孩子一样,把岳飞护在怀里,“王进那小子的信我也看了,说是想着让我教导你些功夫武艺,可我看你身体强健,双脚扎实,行走之间也有分寸尺度,看来是有传承的,我若是教导,反倒是把你功夫教的杂了,那不好。” 周侗见姜齐要说话,摆了摆手,又道,“老夫这一身功夫,多在弓箭射术上,你要想学,偶尔来学上一学也行。” 姜齐这才松了口气,拱手一礼,道:“学生所求不过是安身立命而已,有些武艺防身,终归好些。” “你来东京。想必事情也多,老夫就不留你了,那王进小子把人情用在了你身上,回头见了他记的和他说一声,就说老夫可不亏欠他老子的了!” “此话必然带到!”姜齐神情严肃,郑重地应道。 回去客栈路上,姜齐心中还是有些不真实感,这份人情有点重啊! 王进可能不在意,但姜齐心里清楚,搭上了周侗这条线,就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众多江湖豪杰的大门。玉麒麟卢俊义、豹子头林冲、曾头市的史文恭,乃至眼前的小岳飞,都与周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不要说不记名徒弟武松、王贵、张显、汤怀。便是栾廷玉、孙立也和周侗能拉上关系! 尤其是孙立,这位曾偷学周侗独门绝技“提神枪”,武功高强,人称“病尉迟”,又称“孙提神”。 那个曾头市先不提,据说是女直人钉在中原的钉子,这个以后再去探明真假,真的有真的用处,假的有假的好处! 不过大名府的玉麒麟卢俊义,那可是身价不菲,若是能与他建立联系,无疑能打通一条重要的商路。 禁军八十万教头之一的林冲,更是可以大用! 凭借着前世的诸多经验,再加上如今这层关系,收服林冲,应是十拿九稳,只是届时可能要借高衙内 “帮个忙” 了。 想到这里,姜齐对高衙内多了一丝的同情。 王贵、张显、汤怀,更是名将勇将之姿! 栾廷玉,孙立二人,先不说人品如何,只说孙立所处位置,登州!那对姜齐而言可是既定的目标! 回到客栈后,姜齐先是伏案提笔,给王进写了一封书信,详细叙述了此次拜访周侗的经过,并对他的引荐表示诚挚感谢。写完后,他将信交给客栈掌柜,托其转交给驿站,尽快送达王进手中。 随后,姜齐找到了关胜和郝思文,告知他们自己打算在东京多停留几日,每日前往周侗处学习弓箭射术。 关胜和郝思文一听 “周侗” 二字,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那可是名震江湖的陕西大侠,武艺宗师啊!若能得到他的指点,自身武艺必定能突飞猛进。对于武将而言,武艺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姜兄弟,如此难得的机会,务必带上我二人一同前往!” 关胜双手抱拳,语气恳切地说道。 “是啊,姜兄弟,我们也想跟着去拜见周老前辈,恳请你成全。” 郝思文也在一旁附和道。 姜齐看着二人急切的模样,笑着点头应允:“二位兄长有此意愿,那是再好不过。” 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几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尤其是姜齐,每日一早便提着礼品,按照王进书信地址走动,下午便去周侗家里,跟着关胜几人拉弓习武。 也不知是穿越来的原因还是姜齐自身资质确实上等,仅仅这几天的功夫,便由一个射箭脱靶的门外汉,进步到了隔着百八十步距离,几乎每一箭都能九环十环。 这惊人的进步速度,让周侗惊得合不拢嘴。 他拉着姜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仍觉得不可思议。 随后,又将姜齐的手指拉到眼前,翻来覆去地仔细观摩,嘴里不停地啧啧称奇:“一般人要达到你这水平,非得花上五年六年的时间不可。这期间,手指上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反复磨平,直到拇指指纹都被磨平,指腹生出厚厚的茧子,才能有这般箭术。可瞧你这双手,分明是握笔杆子的书生之手,何时摆弄过弓箭?没想到进步竟如此神速。可惜啊可惜,若是你从小就开始练习,咱们大宋说不定还能出一位射雕手!” “老师傅过奖了。” 姜齐微笑着回应,随后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嗖” 的一声,利箭如流星般飞出,正中靶心。“谁说书生就做不得射雕手?” “你小子如今哪里有个书生样子!”周侗笑道,“老夫如今还有一手连珠箭的绝技尚未传授给你。这连珠箭,讲究的是在极短时间内连续射出多支箭,且箭箭精准。若是教了你,你可就得正式拜入老夫门下了。你可愿意学?” 姜齐看着周侗那副期待的神色,也是不由为难,“小可倒是愿意,不过……小可启蒙恩师乃是孔氏讳上若下先,若是……” “那是你文师傅,和我这武师傅有什么干系!”周侗也是摆手,急道,“你们这些书生就是不爽利,你若是想学,给老夫敬茶就是,老夫给你记在谱系之中,我这又不是寺庙,不给你剃度,也没啥清规戒律,你犹豫个屁啊!” 既然如此,姜齐哪里还犹豫,直接找了岳飞,要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的给周侗敬了一杯。 这时,小岳飞笑道:“俺这般七八岁年纪,却有了如此年纪的师弟,倒是好事!” “啪!”周侗一巴掌拍在岳飞脑门,“你小子想好事呢!你都没敬茶拜师,也没入谱,喊得什么师弟!” “啊?” “想当我师兄,你早说让师傅给你入谱啊,现在可是晚了。”姜齐也打趣道,他发现逗弄这实心眼的岳飞,也是有趣的很。 “啊!”岳飞摸着自己后脑勺,呆呆的道,“我忘了!昨天师傅提过一句,今天睡醒,忘了干净!” 正嬉笑间,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公鸭般的叫声,“姜进士!我的姜进士哦!我日思夜想的姜进士哦!你可总算来汴梁了!可是知道错了?可是后悔了!?” 周侗脸色立即变了,大喝一声,“谁家裤裆没系牢,蹦跶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敢在老夫门前叫嚷,倒要看看你又几个脑袋几条命!” 姜齐更是弯弓搭箭,一箭正中院墙外露出的一人发髻之上! “啊!”只听一声惨叫,外面顿时清静! 第34章 衙内高柄,教头林冲 “衙内!” “没事!衙内!” “莫怕衙内,这箭上没箭头!” 一阵嘈杂尖锐的叫嚷声划破了小院的宁静,声音中满是惊慌与焦急。高衙内高柄,此刻正站在院外,脸上写满了惊恐,面色如纸般苍白,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头,仿佛还在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嘴里不停地低喃着:“我没死?我没死!” 突然,高衙内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猛地伸出手,一把拽出插在发间的箭矢,随后怒气冲冲地大步跨进院子。他双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院内的姜齐,怒吼道:“好你个姜齐,居然敢用弓箭射我!本衙内今天就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这几天不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门路吗?爷们今天来了就是告诉你,别他娘的做梦了!只要我爹还活着一天,你姜齐一辈子就是个白身!白身!一辈子都别想做官!” “高柄!” 就在这时,周侗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大步走进院子。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经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腰刀,刀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高衙内,声音低沉却充满威慑力:“老夫年已七十!就算是杀了个把权贵,官家也不会让老夫偿命!你若是再叫嚷呱噪,你信不信老夫让你爹和你一同丧命!” “你!” 高衙内高柄还想再反驳几句,可话还没出口,便被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小厮满脸惊恐,急忙用手捂住高衙内的嘴,连拖带拽地将他往外跑。 离开小院之后,高柄似乎才回过神来,他猛地一拍胸脯,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对着小厮赞道:“做得好!” “衙内过奖!” “没想到这里住的是周侗这老匹夫!” 高柄缓了片刻,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挂着一丝轻薄的笑意,“只可惜了姜齐这小子,长得着实俊美,如今多日不见,又添了几分英气!唉!可惜了,若是从了我该多好!” “衙内何必盯着那姜齐?”小厮不解问道,“汴梁城中的美貌小娘子不少,这几日我们兄弟多打探几个,让衙内开怀几个!” “还是你小子懂我!” 高衙内顿时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甚至不自觉地流出口水。他伸出手指,指着小厮,一脸得意地吩咐道:“找些机灵的盯着,说不得有狂妄的文人想要借机发难,咱们如今也是官身,瓷器不能跟泥疙瘩碰!” “小的明白!” “这就是花花太岁高衙内?”小院之中,关胜目光如电,冷眼望去,见那些小厮都跑得没了踪影,才冷冷地开口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厌恶。 “就是那兔崽子!”周侗收刀入鞘,怒骂道,“仗着自己老子是殿前都太尉,无法无天,欺男霸女,着实是汴梁一害!” “就无人能管他?”郝思文也问道,“这般嚣张,这汴梁可是天子脚下,那些御史言官难道不说?官家就任由着他?” “那高俅是官家潜邸旧臣,深受宠信,哪个去说?”姜齐解释道,“而且,这高柄看着混不吝,却不是没有脑子,他所调戏的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家中但凡有关系,有做官的,他都退避三舍,不去招惹,那些官员见他乖巧,也没人找不自在!” “砰!” 关胜听闻此言,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他猛地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顿,刀身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声响。他满脸怒容,恨声道:“若是在蒲东,某家遇到这般浪荡子,早已一刀下去,叫他找阎君投胎!” “兄长莫非忘了如何丢的巡检一职?”姜齐提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唯有关胜,默默地站在原地,他的背影显得说不出的黯然,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姜齐回头看去,见关胜此时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你也是个坏小子!” 周侗回到正堂,伸出手指,指着姜齐,低声笑骂道,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想必你心中早就有数了?就拿高柄做筏子,打击关胜?”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姜齐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深意,“小可也是帮自家兄长一把。” “帮?你是往他心口扎刀子!”周侗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老夫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这位官家,唉!一言难尽!你小子要做什么,老夫也不管,只一条,不能祸害咱们自家百姓!” “小子自然不会!”姜齐神色一正,脸上满是坚定,郑重其事地说道,“只是保境安民!” “唉!但愿,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弯弯绕,老夫理不清楚!”周侗揉着额头,一脸不耐,“明日里我教你连珠箭和枪法,顺便叫一个徒弟来和你喂招!” “师傅为何不亲自来?小岳飞也可以嘛!” “老夫都七十了!”周侗直接起身,大巴掌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往姜齐后背拍去,“你让个七十岁的老头子给你喂招,亏你说的出口,你让个七八岁的孩子给你喂招,你是要毁了他嘛!真是,书都白读了,心真黑!滚蛋!赶紧滚蛋!” 姜齐嬉笑着出了院子,不过很快,他的好心情便如泡沫般消散了。 “抱歉,我家主人还未下值,家中不便待客!” “抱歉,我家主人染疾,无法见客!” “姜齐?没听过!不见!” “王进?谁?哪一个?不见!” “砰”! 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横在眼前,姜齐也是苦笑连连,看着身旁的关胜郝思文,摇头道:“让两位兄弟见笑了,没想小可如今也吃了一顿闭门羹!” “郎君也是无奈!” 郝思文这时候已经把姜齐归到自己一类人里,进士的标签在他这几天的经历中,也慢慢抹去了。 “欺人太甚!”关胜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不过是个衙内,这些人便平白的丢了往日义气,实在是羞与为伍!” “高柄可不只是衙内了,”姜齐提着礼物,漫步去了周侗小院,脚步略显沉重,“如今人家已经是武官了,武官勋官十二转,二转云骑尉正七品。” “什么!”郝思文不可思议的惊呼,“就那么个玩意儿,也是个二转云骑尉了?” “战阵杀敌,不如有个好爹啊!”焦挺满脸感慨,无奈地叹息道,“可惜,俺爹就是个相扑的,除了给俺一身相扑本事,别的啥也没留!” 姜齐笑道:“那你可要努力了,你爹没留,你得给你儿子留点。” “俺也不留!”焦挺傻笑着,脸上露出一丝憨态,“再说,俺连个浑家都没有,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哩!” 这时几人到了小院之中,突然顿住了脚步。 只见院中有个大汉,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他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下身搭配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关键是他手中执一把丈八点钢蛇矛,矛尖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凡。 那大汉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左右年纪,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两方见面,俱是一愣。 “此人好相貌!” “此人好相貌!” 姜齐此时大声笑道:“巧,巧,巧!这莫不是缘分!一个活关公,一个小张飞!” “可惜此地不是涿郡,老夫后院也没桃园!”周侗也是知道典故的,凑过来笑着说道,突然看向姜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小子也别说什么枪了,干脆学双股剑如何?” “哈哈,”关胜也是大笑,笑声爽朗,上前几步,“蒲东关胜,见过林教头。” 林冲也忙回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禁军枪棒教头林冲,见过哥哥。” 第35章 读书为何?争当做官! “当”!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仿佛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丈八点钢蛇矛与青龙偃月刀狠狠地架在了一起,碰撞处火星四溅。 院中两个大汉,此刻已然从最初的技巧之争,逐渐演变成了气力之斗。只见他们身形如电,招式变幻莫测,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一番龙争虎斗,直打得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院中的布置可算是遭了殃,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此刻已少了枝丫,变得残败不堪;挺拔的树木也被打得满身伤疤,枝叶纷纷飘落。这场景,把那老先生周侗心疼得直跺脚,嘴里不住地咬牙切齿。 虽然这两个好汉在对阵之时,招招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但那刀风矛影所带来的凌厉气势,却让周边的人看得是汗流浃背,心惊胆战。仿佛只要稍稍靠近,便会被那如利刃般的刀风矛影所伤,真真是磕着就死,沾到就亡。 姜齐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心中暗自惊叹:便是真的战阵厮杀,也不过如此! “还不赶紧停手!”周侗一声暴喝,“好个姜进士!老夫好心教导你们几个,你们学会了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夫拆家!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此时的关胜和林冲二人,眼中只有彼此,早已陷入了忘我的境界,哪里敢轻易分神! 他们深知,在这样的较量中,哪怕只是一个瞬间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若是一个不注意,比试之中,伤到哪里,可真就没地方说理去。 周侗见此情形,心中暗暗焦急,生怕二人真的拼个你死我活。他连忙走到墙角,迅速取出一杆长枪,用力地丢给了姜齐,道:“你若是不分开他们,等着打的忘了是在较量,嘿嘿,就看你愿意救哪一个喽!” 哪个伤了也不行啊! 哪个伤了也不行啊!姜齐心中也是一紧,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提枪上前,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与关胜、林冲斗在了一起。 “这才对嘛!”周侗坐在正厅门口的条凳上,一边接过岳飞奉的茶,一边磕着瓜子,“哪有张飞关羽打的热闹,刘备在一边看戏的道理?” 周侗一边看,一边晃动身子,就像下场的是他自己一样。 “这一枪不对啊!唉!该往下面一点,你点他咽喉啊!” “这刀法不错!对回转身去砍!用腰部力量带动,对,这才是大刀的气势!” “蛇矛蛇矛,你的聪明劲呢,你家那蛇是直来直往的?你得刁钻!得狠毒!直来直往的你用马槊不得了!” 周侗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是战场上的指挥将军。 三人在他的指点下,打斗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这时,姜齐敏锐地察觉到机会来了,只见他手中长枪快速抖动,宛如一条灵动的银蛇,瞬间挽出了一朵枪花。随着力道的牵引,关胜和林冲手中的兵器也被引动,微微震动起来。 姜齐紧跟着借力打力,大喝一声:“撒手!” “叮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划破长空,两件兵器应声落到地上。再看关胜和林冲二人,双臂微微发颤,两手顿觉酥麻,显然是被姜齐的这一招所震慑。 关胜缓了一缓,说道:“贤弟短短时日,这功夫精进如此,也是一件奇事啊!” “不想名传东京汴梁的强项进士,武艺竟是如此不俗,”林冲整理了一番装束后,也是感叹道,“姜进士可是要考武官?” “你就别替他操心了,”周侗拍了拍手,“他得罪了谁你知道,怎么得罪的你应该也听说了,武官一途他是不用考虑了!否则,那高俅一道军令下来,这小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冲沉吟了一下,犹疑了几分,“朝廷自有朝廷法度,官家还是清明的,这高太尉……” “嘿!”姜齐笑道,“官家总是被身边小人蒙蔽,还有诸多正人君子在朝,总归是能拨乱反正的!林教头是这个意思?” “对!对!”林冲笑道,“林某正是此意!姜进士果真是读书人,说话便是一针见血!” 姜齐呵呵一笑,这时的林冲还是天真,刀没有扎到自己身上他就永远不知道疼,所以这个时候的辩解是最无力的,正所谓人教人,百遍不知,事教人,一次就懂! 等林冲发配沧州,火烧草料场,风雪山神庙之后,再喊可就不是高太尉了,而是高俅狗贼! 关胜这时也看出了姜齐的语气之中带着敷衍,更听出林冲言语中的迂腐。 “亏了这副英雄相貌!一身的武艺!”关胜摇了摇头,心中也是腹诽不已。 林冲这边倒是热情依旧,“林某在太尉府里也有几个朋友,若是姜进士有心和解……” “林教头,小可和高柄仇怨颇深,教头若是牵连进去,怕是难以脱身,还是就此打住,免得咱们也尴尬!”姜齐劝道,“再一个,林教头即便不为自身考虑,也要想想新婚娘子,家中亲眷。” “只是见姜进士文武全才,不能许身报国,着实可惜的很!”林冲直接说道,“若是姜进士实在无此心,林某自然不会枉做小人。” 几人又在周侗这里聊了一番武艺,说起武艺之时,林冲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不管是力道还是架势,都说得有模有样,有时手痒还会兴致盎然地去院子里演示一番,那股认真劲儿让人不禁为之赞叹,不愧是八十万禁军教头! 但到了军阵之上,林冲立马就露了怯,原本高亢的音调也低了下去,别说演示,便是邀请他说一番其中道理,也说的张口结舌,明显不到点子上。 可以说,林冲此时也只是斗将,而非军中大将。 至于最后说道朝堂治政之事,莫说林冲,就是关胜周侗,也闭口不语,只是听姜齐在讲。 姜齐从太祖时期开始,将赵宋一朝的政事娓娓道来,一直讲到大观年间。尽管说的只是一个大概,具体细节并未怎么展开,但对那些整日里只知道舞枪弄棒的武人来讲,已经是如闻天书,叹为观止了! 原来大宋兵制是这么来的! 原来当年仁宗皇帝的时候就已经积重难返了! 原来王安石变法原因是这样的! “这和那些太学生们说的不同,但是,林某感觉姜进士说的更有几分道理!” 林冲这时首先开口,眼中闪烁着一丝敬佩的光芒,“至少林某听得懂姜进士所讲,而那些太学生和文人所说,林某只觉云里雾里,十分道理,他们只讲了不到半分!” 郝思文这时也接过话茬,愤愤不平地说道:“就拿王相公变法来说,那些读书人只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只说什么与民争利,争的什么利,他们不说,怎么争,也不说,更不要说什么为什么不让变法,而真的到了变法的时候,这些文官一个个又争相投靠,如同野狗扑食!” “这就是大宋的文人!” 姜齐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嘲讽,“不说真正的文人,就说那些读着孔夫子四书五经的儒生,怕是如今也早就忘了什么是君子六艺!什么又是仁义礼智信!这些读书人,读的不是书,是读的当官的敲门砖,读的好的,能考个科举,混个前程,读的次的能去做个小吏,争些权利的边角料,最后读的狗屁不通的,至少也能混个私塾先生,教人识字,有个衣食果腹,但是书里的道理哪去了?读来读去也只读了四个字!” 几人俱是看向姜齐,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争当做官!” 第36章 何谓好官?守家之犬!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呵呵一笑,随后便不再多言,“今天这些话,咱们自家兄弟说说笑笑也就罢了,若是不慎流传出去,小可是半个字也不认的。那些太学生若是听闻了,闹将起来,咱们兄弟可担待不起这般麻烦。” “我等武人,和哪个说这般大道理去?”关胜自嘲地轻笑一声,微微摇头,“便是我等想说,也少有书生肯听我等说话!更别提这般惊世骇俗之语!” 旁边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周侗突然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姜齐的后脑,佯装恼怒道:“你小子明知言语会闯祸,还这般肆无忌惮地胡沁,若是在外面隔墙有耳,或者家中出了反家贼,看你还如此放肆不放肆!” 一说到 “反家贼” 三个字,关胜的脸色瞬间变得苦涩,不由苦笑起来。 “周老师傅此言不假,” 关胜神色凝重,看着姜齐,细细劝解道,“之后在外行走,万万不可口无遮拦。这世上有些人的话,杀人不见血,比刀枪剑戟还要锋利,一则伤人肉体,一则诛人之心!” 关胜见周侗面露好奇之色,便将浦东之事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出来。 周侗听后,猛地一拍大腿,面色凝重地说道:“糊涂!如此要事在身,你竟然还敢在东京汴梁耽搁?” 说完,周侗左右看看,见院墙外无人,便低声说道:“那县令虽然不在,可是县丞必然将公文传递过来,姜齐,你说说这公文如何传递,这事你熟!” “县丞起草公文,起草好的公文需经过县衙内部的审核,通常由知县进行审查,确保内容无误且符合礼仪规范。但蒲东如今已经没有知县,所以这一步便可省去,只要盖上知县官印就行。” 姜齐见几人都在专注地倾听,微微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公文下一步就该递送至州府。经过审核的公文由蒲东县丞或指定的信使递送至所属的州府,也就是河中府。河中府收到公文后,会进行再次审核,确认内容的真实性和必要性。审核通过后,河中府会将公文转发至更高一级的路级,也就是永兴军路。这次涉及到知县身死的案子,所以公文会送到提点刑狱司。” 周侗微微眯起眼睛,掐着手指头,默默计算着时间:“县到府两天,府到路十天,算上核实以及取证的时间,约莫十五天左右!” “永兴军路的提点刑狱司衙门收到公文后,同样会进行审核。审核通过后,公文会被转发至朝廷的大理寺和刑部,因为涉及知县性命,所以大理寺受理后,再将判决结果报送刑部进行复核。如果刑部对大理寺的判决有异议,可以要求重新审理或直接作出判决。” “这一套流程走完,得多少时日?”郝思文急切问道。 “快的话不过半个月时间,” 姜齐微微皱眉,回忆了一下在太学里听闻的衙门传闻,心中默默算了一番,“慢的话,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林冲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你我兄弟可多聚些时日!” “没什么时间了,”姜齐摇了摇头,“别忘了那个县丞,他上司没了,他就不想进步?他如果想进步,必然要先了解这个案子,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动关系,让刑部和大理寺尽快结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便是县丞贪得少些,一万贯也是拿得出来的,用一万贯了结一个铁板钉钉的案子,难吗?” 几人俱是摇头。 “那案子了结了,岂不更是天下太平,万事无忧?”林冲还是不明白,“那还离开汴梁做什么?” “若是有人干扰呢?”姜齐一指太尉府的方向,“若是他们家出手呢?钱虽好,官位更好!像高俅这般人,或许不能成事,但是却能轻易坏事!所以,赶早不赶晚,兄长和郝兄弟便立即启程,前往梁山,路上切莫多做耽搁!” 就在关胜郝思文驾马出城之时,和一个驿站的驿卒擦肩而过! “幸亏听了姜郎君所言,不然咱们定然出不得汴梁城!”郝思文一擦额头冷汗,对关胜说道,“刚刚过去的驿卒小弟却认得,便是咱们蒲东南边驿站的,万幸哥哥带了范阳笠,遮掩了容貌。” 关胜此时却面沉似水,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与无奈,“想我关胜也是名门之后,如何落得如此下场!可恨!” “兄长且息怒,待到了梁山,看过虚实再说以后前程!” “唉!” 关胜长叹一声,仿佛将满怀的郁气都吐尽了,他猛地一抖马缰,大声喝道:“驾!且去梁山!” 大理寺中。 几个观政的新科进士正围坐在桌前,看着各地送来的公文,一边认真地誊抄留档,一边小声地相互议论着。 “今年倒是未见下面有什么大案。” 一个悠闲自得正喝茶的主簿听到这话,不禁轻笑一声,得意地说道:“大案?什么大案!咱们圣天子在朝,哪有什么宵小……” 话未说完,就听一边书吏捧着一封打开的公文,惊呼出声,“哪里来的四个恶徒,竟然背主杀官!” “咳……”刚刚发言的进士直接被呛着,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猝死过去! 几个同僚又是拍胸口,又是掐人中,又是控水,总算是救了一条命回来。 那主簿缓过来后,上前一把抢过小吏手中公文,略过华丽辞藻,一眼扫到关键,“恶贼!死有余辜!这案子不用送刑部了,直接结案!” 几个观政进士犹豫道:“这怕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这案子可有苦主?家眷可上告了?” 几个进士相互对视一眼,看着小吏从吏部磨勘司取出的县令档案,“没有!其人上任之时,档案之中并无家眷!” “既然没有家眷,就是没有苦主,” 那主簿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证据可充分?死者可有喊冤?” “啊?” 几个进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愣在那里。 “死者明明没有喊冤嘛!” 主簿把公文一卷,双手背在身后,像个教书先生一样,在屋内踱步,“这样的案子,怎么能污了圣天子耳目?尤其还有背主恶奴!圣天子最念旧情,见到这般事情,定会龙颜大怒,惹出事端,你我谁担干系?” “那……如何处理?” 那主簿在书案前停下脚步,围着书案转了两三圈,眼睛在案上的公文上扫来扫去,突然伸手一指,说道:“你,就是你,按照这个公文重新写一遍,就说蒲东县令到任之后,劳于案牍,积劳体弱,染了恶疾谢世!” “啊?” “就这么写!”那主簿一敲他的脑袋,“这样,那县令有了哀荣,咱们官吏有了形象,官家也有了忠臣,皆大欢喜!” “那这四个背主之奴……” “笨蛋!那还有什么背主之奴?” 那主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再次敲打着这个进士,“那是县令家中忠仆,见主人身死,也自刎跟随!明白了吗?” “明……明白!” 主簿看着公文在进士笔下一点点成型,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便是如此!这往邸报上一写,官家必然龙颜大悦,你等可要记得,何谓好官?好官便是官家的守门之犬!好的,一路放行,让他直达圣听,让官家开怀,坏的,必然要拦截,万万不可让这些杂事坏了官家心神,更不能坏了圣天子名望!懂吗?” “学生谨记教诲!” 第37章 这大宋,该如何是好! 破晓时分,稀薄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日光便穿透云层,唤醒了这座古老而繁华的都城。 街头巷尾,小商小贩们开始忙碌地摆放货物,吆喝声逐渐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新的一天,看似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汴梁城中一切照常运转,既没有多出来巡城的巡检,穿梭在街巷;也没有叫嚷着要捉人的衙役,扯着嗓子喧嚣;更没有上门讨要关胜上堂的刑部官员。 仿佛昨天姜齐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就像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空气中,一件都没有发生。 姜齐虽然不怎么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他也不动声色,一大早就精心准备起来,带上王进的书信,又特意去集市挑选了些礼品,而后径直朝着东大街辟邪巷走去。 走在前往辟邪巷的路上,姜齐抬头看着巷子的名号,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好笑。“辟邪?真不知道陈希真是不是耍的一手好剑法!” 他暗自思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询问了几个路人后,姜齐终于来到了陈希真的院子门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房打开门,看到眼前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还带着礼物,不禁感到十分奇怪。自家老爷平日里交往的不是禁军将士,便是方外老道,何时认得什么书生?于是疑惑地问道:“郎君寻的哪个?这里是禁军南营提辖陈希真家,莫是找错了人家?” 姜齐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仔细说道:“没错,小可正是前来拜访陈提辖。小可受禁军教头王进所托,特来送上书信。” 门房一听,恍然大悟,连忙热情地将姜齐引入客厅。 “请郎君稍作歇息,老爷此刻正在做早课,待他结束,小人即刻前去通报。” “烦劳了。”姜齐点头致谢,在客厅中缓缓坐下。他打量着四周,只见屋内陈设简洁而不失典雅,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姜齐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约莫三刻钟后,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姜齐睁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蓝色道袍的男子步入客厅。此人峨冠束发,面色红润,气质超凡脱俗,然而举手投足间却又带着武官的豪迈与干练,让人不禁感到有些反差。 “洒家便是陈希真,小郎君可是寻我?” 陈希真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姜齐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礼,说道:“正是小可,郓城姜齐,特来呈上王进教头的书信。” 陈希真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王进?我与他平日并无往来,怎会有书信送来?” 姜齐微笑着,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书信递上。 陈希真接过信,仔细阅读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读完后,目光落在姜齐身上,缓缓说道:“小郎君便是与衙内生了嫌隙的那位进士?” “正是小可。” 姜齐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警惕地看着陈希真。 陈希真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说道:“唉,洒家和太尉颇有交情,衙内年轻不懂事,偶尔做出些不当之事也情有可原。姜进士既然饱读诗书,应当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太尉乃是官家宠臣,位高权重,前程似锦。姜进士若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姜齐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却依旧恭敬地回应:“陈提辖的好意,小可心领了。只是有些事,并非退让就能解决。” 他深知陈希真不过是在敷衍,这番话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维护与高俅的关系。 陈希真确实和王进没什么交情,但他也知道王进和高俅的矛盾是怎么回事。可眼前这个书生,他实在想不明白双方之间的纠葛从何而来,两人本是毫无交集的两条线啊!他也只是看在老种经略相公的面子上,才说上这几句,不然,有这功夫,他宁愿去参禅悟道。 姜齐心中暗自叹息,明白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道理。既然无缘,自然不会多做打扰。他只是淡淡地笑笑,说了几句场面话,留下礼品,便转身离开了陈希真的住处。 陈希真望着姜齐离去的背影,真的不理解他的做法,只能把姜齐的行为看作是少年意气。他不禁轻轻摇头,暗道一声天真少年。 “也罢!” 姜齐走在路上,不断地自我开解,“此时的陈希真不是之后沉迷道学的陈道子,便是陈道子,也不一定能为自己所用,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进士,哪能招揽得动那些天上人!嘿!没了陈道子,还有公孙胜!没有公孙胜不还有个混世魔王樊瑞嘛!” 为什么姜齐这么想要找一个道士? 化工啊! 道士们整日里倒腾那些材料,实验炼丹什么的,别说炼不炼的成丹药,至少能炼出弹药! 有自己脑海中ai提供的知识,有那些道士炼丹的经验,双方结合,便是大宋版本的工业化工革命!便能转化为巨大的生产力! 他希望能利用这些知识,大工业化的制造出诸如肥皂、琉璃等在当时极为稀缺的商品。 想象一下,这些商品一旦问世,将在大宋乃至周边各国掀起怎样的热潮。 大宋的达官贵人,追求雅致生活,定会对精致的肥皂和华丽的琉璃趋之若鹜;辽国的贵族,崇尚奢华,也会对这些奢侈品爱不释手;大理的百姓,偏爱独特的香味,檀香味的肥皂正好满足他们的需求;而平民版的商品,则可以远销倭国和半岛,打开更为广阔的市场。这不仅能带来巨额的财富,还能提升自己的影响力,为实现心中的理想奠定基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政治建筑! 进步,是需要一个群体的! 姜齐深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难以实现如此宏伟的目标。他需要一个团队,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群体。而道士们,他们大多识字,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且没有过多的权力欲望,正是理想的科研合作伙伴。 不知不觉间,姜齐回到了客栈。郁保四和焦挺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前。 “郎君,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郁保四焦急地问道。 姜齐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表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不过,越是平静,越要小心。下午我们去瓦舍转转,那里鱼龙混杂,或许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瓦舍里哪有风声?不该去太学里么?” “嘿,你们俩是不知道东京汴梁的特色,” 姜齐笑着解释道,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国家大事,多在瓦舍勾栏里传说,而太学之中,传的最多的偏偏是青楼花魁!” 到了下午,三人到了周侗处告假,周侗也知几人是去打探消息,也未拦着,只是喊了沐休的林冲,让其带着几人去了最热闹的大相国寺,那边往来皆是官宦人家,消息灵通的很。 还未到大相国寺,只走到了大理寺外,就见一群人围在布告栏处,盯着张贴出的邸报! 边听有人在那读着,“今有蒲东县令……” “嗯?” 听到“蒲东县令”几个字,姜齐林冲四人便停住了脚步,站在人群外,仔细听了起来。 “任劳任怨,忠于国事,以致客死任上,魂不得归故里,忠诚体国,忘私忘家,圣天子垂怜,追赠中散大夫,荫封一子入太学!另,有忠仆四人,自愿追祀于地下,牺牲于九泉,忠义之心,日月可鉴!圣天子命蒲东县丞立碑记之!” “呵呵!” 姜齐顿住脚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古怪,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奈,更像是一种深深的嘲讽。他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干笑两声,震袖而去! “这……这……” 焦挺看着郁保四,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说的是蒲东?咱们之前去过的那个蒲东?” 旁人一脸赞叹道:“就是河中府的蒲东!据闻乃是武安王关羽的故里,果真人杰地灵,忠义之乡!” “如今年月,还有如此好官,如此忠仆!着实不易啊!” 林冲也是面色古怪,但也知道轻重,此时万万不可多言,拉着还要辩解的焦挺郁保四,追着前面垂头丧气的姜齐而去。 第38章 清明上河图 姜齐沿着汴河缓缓踱步,河面波光粼粼,可他却面沉似水,心中的矛盾,汹涌翻卷,难以平息。 他本就清楚北宋徽宗年间官场的腐朽堕落,官吏们欺上瞒下的丑恶嘴脸,以及宋徽宗赵佶这个只喜欢听好话,对其他都是闭眼不闻不问的顺毛驴。但大理寺外那份颠倒黑白的邸报,仍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三观之上,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恍惚! 姜齐是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一代,对于法律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感,对于国家有着信仰一般的热爱! 尽管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他的这些观念还在,还没有彻底消亡。 无论是想通过读书做官施展抱负,还是退而求其次在梁山圈地发展,他心中所想皆为这片土地,为的是能提前筹备,避开那惨绝人寰的靖康之耻。 不管是为了自己今世的家人,还是为了后世看到的那些记载,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九州大地陷入水深火热! 可是,大理寺外的一幕告诉他,该醒醒了! 这里是北宋,不是新时代! 很多在新时代里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是完全的大逆不道! 而在新时代里明令禁止,甚至违法的行为,在这个时候却大行其道!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姜齐到了横跨汴河的虹桥之上,依着桥上的栏杆,看着汴河涛涛,行船如织,心中说不尽的压抑,甚至想着跑到宫城里,揪着官家赵佶的衣领,告诉他振奋起来! 你不振奋起来,看看那些臣民,到了靖康时候,全部都要成为金人的奴隶! 你不振奋起来,看看你后宫里的妻儿老小,赵氏一族的血缘亲族,到时候金人破城,但凡姓赵的全被杀了干净! 城内城外多少百姓,黄河两岸多少子民! 这些忙碌着只为了一天两餐的民众,有多少人死在铁蹄屠刀之下! 赵佶! 你能安心! “郎君小心!” 一声呼喊猛地打断了姜齐的思绪。只见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过来,将他迅速拉到一旁。 与此同时,一个长长的船钩 “砰” 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刚才他倚着的横栏上 “这是过船呐!须的小心,莫被船夫勾了去!” “这是过船呐!可得小心着,莫被船夫的钩子勾了去!” 那救他的壮汉,是个典型的汴梁汉子,皮肤黝黑,身形魁梧,操着一口地道的本地话,匆匆叮嘱一句后,便大步融入人群,眨眼不见了踪影。 姜齐惊魂未定,俯身向下看去,只见一艘大船正缓缓驶向桥洞。 船夫们各司其职,有的手持竹竿奋力撑船,有的用长竿稳稳钩住桥梁,有的则忙着用麻绳紧紧挽住船身,还有几人齐心协力,快速放下桅杆,好让船只顺利通过。 邻船的人也没闲着,扯着嗓子大声吆喝,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 船里船外,桥上桥下,所有人都在为这艘船过桥而紧张忙碌着。 桥上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伸着脖子,探着头,眼睛瞪得溜圆,神色紧张,仿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为过船的惊险情景捏了一把汗。 不远处,已有几艘船依次静静地泊在岸边,主航道中,还有两艘船正缓缓航行,橹工那雄浑有力的汴河号子与纤工高亢激昂的汴河号子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久久回荡,凭添了几分壮丽豪迈之气! 这时,林冲快步走到姜齐身边,他身着一袭劲装,腰间佩着一柄长剑,身姿挺拔,透着一股英武之气。“不远处便是樊楼,那里的酒菜可是一绝。郎君若是心中烦闷,林某请郎君去痛饮一番,一解心头愁绪!” 姜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说道:“林教头俸禄也不宽裕,还是留着贴补家用。咱们去道旁的茶棚里,喝些茶水,聊聊天,也挺好。” 说是找茶棚,最后姜齐和林冲在汴河码头与城门的中间,寻到了一个装修雅致的茶楼。 茶楼雕梁画栋,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 两人刚一落座,热情的茶博士便快步上前,手中拎着一把铜壶,动作娴熟地为他们沏上两杯香茗。茶香袅袅升腾,林冲这才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声音说道:“之前在大理寺外,我见郎君神色不对,心中放心不下,便冒昧跟了过来。只是林某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还望郎君能为我指点一二。” “指教不敢当,林教头但说无妨。” 姜齐轻轻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汤在舌尖散开,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望着街上热闹非凡的景象。 这一带繁华热闹,酒店、茶楼一家挨着一家,各种店铺字号密密麻麻,鳞次栉比,街道上车轿穿梭,骡马嘶鸣,一片忙碌。 不远处,一间木工作坊里,两位技工正全神贯注地赶制一辆骡马车,手中的工具上下翻飞。 拐弯的街道上,一位货主正和驮工讨价还价,准备租用毛驴驮运货物,驮工弯下腰,正吃力地把地上的货物搬到驴背上。 正对着茶楼的,是一位算命大师的占卜铺子,门口人头攒动,找他推算寿命财运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十分兴隆 林冲清了清嗓子,神色认真地说道:“既然蒲东之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没掀起什么风浪,那理应是好事一桩,郎君又何必如此纠结,愁眉不展呢?” “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啊!” 姜齐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忧虑,“小可反倒盼着大理寺能出具海捕公文呢。” “郎君的想法,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林冲一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若是真有了公文,起码说明咱们朝廷还能做到执法严明,可现实呢…… 唉!” 姜齐苦笑着,笑容里满是苦涩与嘲讽,“大理寺,是总掌天下刑罚审核的要害衙门!如此权重之地,处理事务却如此偏袒不公,林教头,你不妨想想,若是行军打仗,军法松弛,行军司马掌管赏罚不明,记录功勋随意潦草,那士兵们还哪来的士气奋勇杀敌?” “这……” 林冲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心中暗自点头,觉得姜齐所言极是。 “虽说这事落到小可头上,看似是逃过一劫,可若是换作一个普通乡人,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呢?遇到官司也被这般随意处置,你可曾想过,他们该去哪里申冤诉苦?” 姜齐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端起茶杯,一口将茶水饮尽,“并非小可矫情,不知好歹,实在是对大理寺这般行径失望透顶啊。” “这……” 林冲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他低头沉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若是自己遭了冤枉,又该去何处申诉呢?这么一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时,两人都没了闲聊的兴致,默默结账后,便朝着客栈走去。 路过城门时,姜齐不禁皱起了眉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震惊,城门处竟空无一人,没有一个值守的兵丁,高大的城墙上下冷冷清清,不见任何守卫的身影。土墙上面,本该有的城防工事踪影全无,连最基本的射箭城垛都没有,简直就像一座不设防的空城,甚至连虚设的防御都懒得做。而原本应该重兵把守的城防营位置,如今却变成了一家商铺,老板正站在门口,指挥着伙计们验货,账房先生坐在一旁,埋着头认真记账。 姜齐转头看向林冲,神色严肃地问道:“林教头身为禁军教头,您觉得这般守备,妥当吗?” 林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解释道:“守门之责向来是由厢军负责。东京汴梁乃是中原腹地,天子脚下,太平盛世,哪会有什么宵小之徒敢打汴梁的主意?郎君怕是想得太多,太过敏感了。” 姜齐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争辩,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一切。 就在姜齐和林冲往客栈走的路上,高柄带着一群家丁,大摇大摆地迎面走来。高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姜齐,脸上顿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哟,这不是姜进士吗?怎么,在汴梁城逛得可还舒心?” 高柄阴阳怪气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姜齐停下脚步,神色平静地看着高柄,心中虽厌恶不已,但还是礼貌地拱了拱手:“高衙内,别来无恙。” “哼,少跟我假惺惺的。你以为蒲东那事就这么过去了?” 高柄往前逼近一步,恶狠狠地低声说道,“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林冲见状,上前一步,挡在姜齐身前,拱手笑道:“衙内,光天化日之下,衙内如此孟浪,太尉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高柄瞧了瞧林冲,听他提起高俅,眼中露出一丝畏惧,但很快又强装镇定:“林冲,你少多管闲事!我和这姜齐的账,迟早要算!” “高衙内若是想算账,随时奉陪,但今日,还请你让开。” 姜齐不卑不亢地说道,眼角看向了林冲腰中宝剑。 高柄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一个家丁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衙内,别惹事,老爷交代过的。” 高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狠狠地瞪了姜齐一眼,“你给我等着!” 说完,带着家丁气呼呼地走了。 与此同时,在太尉府的书房里,高俅正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邸报,眉头微微皱起。高柄气冲冲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嘟囔着:“气死我了,爹,我刚才碰到姜齐那小子了!” 高俅放下邸报,脸色一沉:“我不是让你最近老实点吗?你又去招惹他做什么?” “儿子不服气,爹,就这么放过他?” 高柄一脸不服气。 “蠢货!蒲东一事,官家已经下了定论,现在不是找他麻烦的时候。” 高俅冷哼一声,“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前途,别净干些没脑子的事儿。” “可是,爹,他……” 高柄还想争辩。 “行了!” 高俅不耐烦地打断他,“等过些时日,有军功捷报传来,我给你添上一笔功劳,让你谋个正职官位。你要是再这么冲动,坏了我的计划,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柄听了,这才乖乖闭嘴,脸上却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而此时的姜齐,和林冲回到客栈后,各自回房休息。姜齐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房梁,思绪万千。 第39章 离开汴梁 回去之后,姜齐一行人便和周侗告辞。 “你小子啊,就是太矫情。” 周侗轻轻叹息一声,那声音里满是岁月的沧桑与感慨,“这官府办事,古往今来一直如此,又何必这般纠结呢?你饱读史书,熟知春秋大义,咱虽是个舞刀弄剑的武夫,可也明白这世间之事,哪能事事都顺遂心意?就此事结果来看,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如此,便是对的?”姜齐神色一正,恭恭敬敬地拱手一拜,说道:“师傅所言,小可岂会不知?只是目睹这一切,对宋室的未来,实在是感到愈发失望罢了。他日,若是小师弟岳飞遭遇如此糊涂官,又该如何是好呢?” “嘿!老夫看谁敢?”周侗双眼陡然一瞪,“再说,若是飞儿他日落难,你们当师兄的还能不管他?” “必当伸手!”姜齐毫不犹豫地应道,随后又转向小岳飞,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许,“他日,若活的不痛快,或者受了冤屈,可往梁山去!师兄必定保你平安!” “有你这句话,也不妄飞儿叫你一声师兄!” “师傅莫忘了还有林某这个教头在。”林冲温和一笑,道,“林某虽是教头,在禁军里还有些面子,能说上些话……” “你可算了!”周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交给你老夫更不放心了。就你那性子,说的好叫柔和,说不好听叫窝囊。” “林师兄家室齐全,顾及颇多,哪里能像我等这般自在洒脱呢?” 姜齐呵呵一笑,那笑声里既有对林冲的理解,也有对自身处境的感慨,“师傅,此番一别,小可怕是很难再来汴梁了,还望您保重身体,若是日后有闲暇之时,还请到梁山暂住,让徒儿尽尽孝心!” “等飞儿年龄再大大,”周侗揉着岳飞头上扎的总角,“一路前行,注意安全,老夫就不送你了,但是要切记,江湖事一个规矩,朝堂事又一个规矩,不可混乱!” “学生受教!” 姜齐三人回了客栈,打包行李,牵马出城。 姜齐望着眼前这座繁华的汴梁城,心中五味杂陈。街道两旁,各种生意的店铺琳琅满目,招牌幌子随风摇曳。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讨价还价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道边酒楼之上,儒生学子们高谈阔论,展示着自己的才学抱负,而城墙边,却有士卒丢了兵器,窝在角落里赌钱,他们的眼中只有色子牌九。 姜齐心中暗叹,难怪辽国要南下,金国要南下,蒙古国也要南下,这就如同小儿持金行于闹市,不被抢夺才不正常! 出了城门,姜齐正要上马,就见高柄坐着一顶华丽的小轿,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一旁。高柄满脸横肉,脸上挂着一丝放肆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人厌恶的嚣张。 “姜齐,这可是小爷第二次让你从汴梁城滚出去了!” 高柄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夜枭啼鸣,“小爷我出生之后被人欺负了一辈子,自从认了干爹,就没人敢不给小爷面子!姜齐,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惨吗?小爷就是要杀你这只鸡,来儆一儆汴梁城里的猴!” 姜齐端坐马上,身姿挺拔,他冷眼注视着高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冷冷地说道:“不知所谓!滚!” 说罢,姜齐猛地一挥马鞭,那马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仿佛一道惊雷在高柄耳边炸响。 高柄见姜齐抬手,心中猛地一缩,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慌慌张张地往轿子后面躲去,同时本能地闭上眼睛。他的动作慌乱而滑稽,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抱头,仿佛那马鞭已经抽到了他身上。 “衙内,跑了!”抬轿子的帮闲强忍着笑意,努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他们的肩膀微微颤抖,眼神撇向别处,只敢偷眼看一下高柄那狼狈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 “跑了?” 高柄故作镇定地一震袖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风凛凛,从容地坐在轿子上,“我知道!可惜了这么个玩意儿!不然小爷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权势滔天!” “郎君!”马背之上,郁保四直接问道,“这高柄如此人物,何不像上次那般一刀解决了?留着也是祸害!” “没错,正因为他是祸害,才留着他!”姜齐道,“这人现在活着,可比死了管用的多!” “对!就像蒲东那个县令,若是没有那个县令出手,关胜兄弟现在还是巡检,哪里能撇家舍业的去梁山快活!”焦挺笑道,“咱们兄弟一起,不比窝在巡检位置上受气开心?” “只是可惜了林教头,”郁保四有些担心,“教头和咱们相聚了些时日,高柄若是迁怒,又该如何是好?” “林教头之前可是受了高俅委托,来和咱们说和的,”姜齐叹道,“好好一条好汉,如今在官场里却磨平了棱角!” “来说和的?”郁保四看了一眼焦挺,“没脸的,你知道这事?” “傻大个,这事俺不知道!”焦挺直接回怼,“郎君当日见林教头的时候,咱们可都看着呢,没注意啊!” “若是高俅所托,林教头如何会一上来便提及高衙内的事情?我与高衙内一事,太学近乎皆知,汴梁也是引为笑谈,林教头又岂能不知?不过是抹不开形式,前来说和罢了。” “那高俅又因啥跟郎君求和?” “还不是职位闹得?”姜齐道,“高柄如今成了正七品的云骑尉,再要升迁,除去需要功绩,便是需要好名声,可偏偏高柄除了一个花花太岁的诨名,哪有什么好名声在?故而把主意打在我身上,若我与之和解,则之前皆是谣言,花花太岁的诨名也可借此洗去,只可惜,我这人骨头硬,吃不得施舍!” 姜齐所言,又引得焦挺和郁保四笑了出来,他们之前于江湖厮混,只是明白这诨名叫出来,如何还能收回去? 尤其是花花太岁这般名号,若是能做出天大事来,还有可能遮掩,否则,便是市井酒后谈资! 可再看高柄平日所为,哪里是能做事的样子? “这姜齐倒是知道进退,”高俅听下面虞候回禀,知道姜齐出城离去,赞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些武官就消了苛责,让他们知道,猴子就该有猴子的样子!这只小鸡崽子也别浪费了,听说家中颇有余财?” “之前确实有些,”虞候道,“春闱之后,姜齐回乡,买了五千亩山地,家中钱财尽空!” “区区五千亩地就榨干了?真是穷鬼!”高俅冷笑道,“算了,这般穷汉还关注什么?浪费时日!” “太尉,林冲那边……” “林冲?”高俅不屑地哼了一声,鼻子里发出 “嗤” 的声音,“禁军教头而已,令他办事都办不明白!也罢,看他尽心,给他十贯钱打发了就是。” “是,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手下人退出去,高俅正准备看些军报,毕竟是殿前都太尉,皇帝要问话答不出来也不行。 高俅这边还没看上两页,宫中太监便匆匆赶来,尖着嗓子传了旨意:“官家见今日天气不错,特意宣太尉去御花园蹴鞠。” 闻官家召见,高俅哪敢怠慢,只能合上文书,匆匆更换了袍服,坐上小轿,一路赶往御花园。 御花园中。 赵佶穿着一身黑紫金线绣龙团领窄袖袍子,腰上束着白玉丝带,衣服的前摆被掖扎在绦边上,下身穿着长裤,脚上穿着一双丝质的布鞋,正在颠球。 高俅来时,赵佶一眼便看到了,脚下用力一踢,球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高俅飞了过去。 高俅也是熟悉这位官家的套路,身子敏捷地一探,如同一只猎豹,用后背稳稳地接住了球,转而一个鱼鹰叼,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后脚跟轻轻向上一磕,球路瞬间转向,正要落在高俅头顶,高俅一个鹞子翻身,那身姿轻盈矫健,将球又稳稳地传回了赵佶脚下。只见高俅几个动作下来,如同一幅优美的画卷,只看得赵佶都忘了接球,只顾得抚掌叫好,那叫好声在御花园中久久回荡。 第40章 十字坡 从汴梁出来,姜齐三人一路向着郓城而去。离家的日子久了,归心似箭的情绪愈发浓烈,三人快马加鞭,一路疾行。这一番赶路,竟错过了宿头,夜幕渐渐笼罩大地,他们只得准备在山岭中夜宿。 姜齐站在山巅,审视着周围的地形,说道:“这里应该算是到了东平府地界,再有个一两日便可回梁山了!” “郎君,若是跟着船走,咱们这时候已然躺在山寨的床上了。”焦挺一边熟练地架好柴火,一边笑着打趣道,“之前不觉甚,这临到家门口,才感受到离家太久,心中满是急切。” 郁保四在岭上拣柴,突的一抬头,手指岭下,向着姜齐:“郎君且看,岭下有炊烟灯火,想必是有店家!咱们赶上几步,到岭下吃口热乎的!” 三个人灭了火,从新备马,奔下岭来,能吃热的,谁又能啃冷干粮! 姜齐只看了一眼,就见远远地向阳土坡下,大约有十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字幡旗,那店家还怕路上行人看不仔细,又加了两根火把插在地上,火光在夜风中摇曳,像是鬼火一般。 三人一路疾驰而来,正要朝着草屋走去时,姜齐看到一个手持双股叉的猎户,背上背着几只野味,有兔子和野鸡。虽说肉不算多,但在这荒郊野外,也算是难得的荤腥了。 姜齐忙叫住猎户,“汉子,小可等兄弟三人过路,可否求购些野味,银钱不缺。” “这有啥的!卖谁家不是卖,郎君收下便是。” 姜齐接过野味,趁着会账给钱的功夫,又问道:“汉子,借问这里可有个地名?” 猎户道:“咱们这是莘县,岭前面大树林边,便是有名的十字坡。” “莘县?看来距离梁山不远了,过了阳谷……” 等等! 姜齐嘴上刚提到阳谷,便是一个机灵,“这是十字坡?” 猎户被姜齐吓了一跳,忙道:“郎君且看,这坡生的奇怪,从岭上看去,正好一横一竖,做个十字模样,乡人走这里长了,便给他按了个十字坡的名头。” “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姜齐口中低声说道,“莫非便是这个十字坡!” 猎户闻言,打量了一番姜齐,又掂了掂怀中碎银,牙一咬,口中劝道:“郎君看着是读书人,也是心善,小的也不瞒郎君了,这十字坡开黑店的便是江湖人称母夜叉的孙二娘,有个入赘丈夫唤作菜园子张青,都是武艺非常的好汉,郎君若是去了,切莫饮酒,也莫吃他家肉食,若是运道好,也能活命!” “你既然知道他家是黑店,怎地不报官?”姜齐好奇问道,“官府总不能和他们勾结?” “嘿,郎君一看就是读书读迂了,” 那猎户无奈地说道,“这世道,官家两张嘴,对上谄媚讨好,对下敲骨吸髓。张青对官府秋毫无犯,还时常捐献银钱,哪个敢去招惹他们,自讨晦气?言尽于此,郎君保重!” 说完,那猎户扛着双股叉,摇头离去。 郁保四拎着野味,牵马问道:“郎君,可还要去那酒店休整?” “遇不到还着罢了,如今遇到这般魔头,岂有放过的道理!”姜齐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山林野兽尚且知道同类不食,此二人却如此丧心病狂,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一会到了酒肆,先探明情况,若是真的食人,便平了这魔窟!” “是!”郁保四和焦挺自是没有二话。 二人都是在苦难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即便饿到极点,也从未生出过吃人的念头。如今听闻如此恶行,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姜齐三人继续前行,在即将到达十字坡酒肆时,与一个衙役擦肩而过。那衙役大腹便便,腰间挂着官牌,走路时一摇一摆,满脸得意之色。 他手中拎着一个包袱,看那轻重,应该有个五六十两左右。 “这次的供奉少了点,回头得让菜园子给补上!”说着还从中取出一个银锭塞到自己怀里,这衙役突然抬头,看着姜齐,骂道,“看什么看,再看爷爷给你套上木枷游街示众!” 姜齐不愿多生事端,拦住焦挺和郁保四,只是这一幕让姜齐心中的烦躁更添几分! 姜齐三人一直奔到十字坡边看时,只见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环抱粗,生的茂密非常,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火光之下,格外狰狞! 再看大树边,立着一家酒肆,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 这妇人下身系一条鲜红生绢裙,脸上搽着一层厚厚的胭脂铅粉,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上身穿绿纱衫,鬓边插着些野花,头上七七八八插着一头发钗。 然而,在姜齐看来,这些原本应是精致点缀的发钗,此刻却显得无比阴森。他不禁暗自思忖,这些发钗也不知是从多少无辜妇人的头颅之上夺下的,上面似乎还隐约残留着未消散的血迹! 姜齐三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 只见那妇人走了两步,便斜着身倚着门,笑盈盈的说道:“三位客官,可是错过了宿头,误了饭食?且来歇歇脚,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那妇人虽是笑着,可姜齐却感到其双眼眉横杀气,眼露凶光,想必定是那母夜叉孙二娘! 尤其配上孙二娘那如水缸般粗壮的腰肢,手脚粗如鼓槌棒子,脸上的妆容浓厚得如同抹了一层腻子,两腮血红的腮红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惊悚。此时夜里见到她,真宛如撞见了索命的恶鬼一般! 姜齐三人也不搭话,先是在左近寻了系马桩,安顿好马匹,又刻意避开孙二娘,走到店里。只见店内只有一副柏木桌凳,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肯定不是正经酒肆。哪有正经酒肆里只有一副桌凳的?就好比后世的美容美发店里,连最基本的剪子和吹风机都没有,一看就透着古怪。 三人也是艺高人胆大,解下行囊包袱,一同安坐。 这时孙二娘笑容可掬道:“客官要打多少酒?” 姜齐摇头道:“还要赶路,不便饮酒。” “可要吃肉?有上好黄牛肉!” 姜齐一指边上郁保四脚下,“之前山上买了野味,店家且仔细做了,不少费用。” 孙二娘暗道,在老娘这里,你酒不喝,肉不吃,那老娘如何下药! 不由脸上笑意僵了几分,又道:“哪有光吃野味的道理,也有好大馒头,正好配着野味!” 姜齐道:“我等自带了干粮。” 孙二娘脸上笑着,心中却是咬碎了银牙,寻思道:“这大头巾却不是作死,哪里来戏弄老娘!” “菜园子!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咱们家里来了恶客啦!”孙二娘这时候也不装了,横眉一竖,眼中杀气冷冽,“你个书生,来这里作死,你也不打听打听,奶奶在这里做的多大的生意!” “便是知道你这做的人肉生意,才来寻你!” 姜齐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抽出行囊中裹着的长剑,剑指孙二娘面门而去! “哪里来的不觉死的鬼!爷爷张青在此!”酒肆内院,一个汉子急慌慌的跑了过来,手持沾血菜刀,口中大喝,“好肉菜!还不赶紧死来!” 第41章 食人者也敢称好汉? 姜齐手中长剑挥舞,如疾风骤雨般把孙二娘整个罩了进去,任是孙二娘身体壮硕,可空手毕竟难敌利刃! 只听孙二娘口中咿呀一声,身子滚地葫芦似的往酒肆柜台滚去。 姜齐赶紧两步,还是被孙二娘躲了进去! “贼书生!看打!” 孙二娘口中叫嚷不断,躲在柜台后丢出不少零碎,酒瓶酒壶酒杯,兜头向着姜齐打去!那些杂物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乱的弧线,带着呼呼的风声。 可姜齐什么人物,之前整日读书也不忘打熬筋骨,最近又随着周侗学习箭术,眼力身手更是上了一番台阶,面对那些杂物躲的毫不费力。 但是,姜齐哪里肯费时费力的和她耗着,见孙二娘躲着不出来,转身便向张青杀去!张青见此,吓得腿脚发软,刚才仅是郁保四和焦挺,就已经让他难以招架,此时又添了姜齐,他只觉自己死期将至。 “好汉!我夫妇二人也是江湖绿林同道,如今怎能厮杀一起!” 张青边抵挡郁保四手中厚背大刀,一边苦苦哀求,声音里带着颤抖。 “哪个鸟人于你是同道!”焦挺手中哨棒挥舞,向着张青胳膊猛地砸来! 张青咬牙忍痛,手中菜刀挥舞,护着周身要害,不时也抽冷着砍出一刀。 郁保四丝毫没有废话,举刀就砍,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砍刀对阵菜刀,郁保四哪里能让张青再多言! 一刀急于一刀,一刀快似一刀! 张青狼狈非常,哪里还有功夫开口,见姜齐也持剑杀来,不由怒道:“你个贼书生,俺夫妻在此开店过活,官府都不管,你插得哪门子手!管的哪里的闲!” 姜齐长剑猛然一刺,将张青持刀手背一剑刺穿! 见张青丢了菜刀,姜齐才道:“开店过活,我自不管,可不仅下药害人,还分肉吃人!更贩卖人肉!这般事情小可见了不管,良心上过不去!” “读书人还有良心?”张青捂着手背,躲开哨棒,口中嘲讽,“读书人哪里来的良心!不都被狗吃了吗!若有良心,俺张青何至于到此!” “当家的!跟他们废什么话!” 孙二娘从柜台后出来,一手一个纸包,持着丢向空中,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身后,“当家的!跑!赶紧跑!” 纸包炸裂,一包石灰粉,一包蒙汗药! 姜齐连忙眯了眼睛,捂住口鼻。 郁保四这呆头汉子还要睁大眼睛去瞧,被石灰粉整个蒙在脸上,一时间惨叫连连,焦挺只能是放过张青,回到郁保四身边防护。 “往哪跑!” 姜齐还要追赶,孙二娘瞅准时机,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像一头发狂的母兽,用她那壮硕的身子狠狠撞在姜齐身上,同时藏在身后的匕首向着姜齐的侧腰刺去!“当家的!跑啊!” 姜齐察觉到危险,侧身一闪,匕首擦着他的衣衫划过。他顺势一个转身,左手砸在孙二娘手腕,孙二娘吃疼撒手后撤,姜齐这才拉开距离,眼中满是警惕。 张青向着孙二娘走了几步,又见孙二娘眼神凶恶,不由顿住,看看孙二娘,又看看姜齐,“浑家!我……我往哪里跑?” “唉!”孙二娘拎着柏木长凳,“你这汉子离了俺,也就是个鸡仔似的人物!活着也是受罪,不如咱夫妇二人一同死在这里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姜齐见其夫妇情谊,也是不忍,但想到那些被吃掉的,也只能是咬牙下了狠心,“虽不知当年何事让你夫妇成了这般状况,但想必仇怨已了?” 张青恨声道:“你这贼书生,说的像吃定俺夫妇一般!死尚不怕,还怕跟你斗上一番?” 说完,张青从酒肆门口寻了一条扁担,持在手中,也有几分端枪持棒的样子! 孙二娘也持柏木条凳,护着自身,却跺脚道:“你这迂汉子,为何不跑?” “俺可是你家汉子,跑哪里去?”张青说着,手中扁担也是挥动起来,向着姜齐头部袭来。 姜齐挥剑格挡,长剑直接嵌在硬木扁担之中。 眼见剑回抽不得,姜齐直接撒手,用起八极拳对敌,拳来腿往,肘下肋侧,姜齐打的痛快,张青疼的厉害! “好汉!”张青一抖扁担,“好汉!” 此时,那衙役听到酒肆这边的打斗声,骂骂咧咧地赶了过来:“搞什么鬼,菜园子,一会得给老子加钱……” 他刚踏入酒肆,就看到一片混战的场景,“是你?嘿嘿,细皮嫩肉,卖了也能赚个十几两银子!” 姜齐余光瞥见衙役,听他口中出言不逊,一时血气上头。趁着张青被自己逼退的间隙,姜齐捡起地上匕首,一个箭步冲向衙役。那衙役还没反应过来,姜齐手中的匕首已经精准地刺进了他的咽喉。 衙役瞪大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嚣张,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喉咙里发出 “咕噜” 一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鲜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一片土地,他手中的包袱也散落一地,银锭滚得到处都是。 张青见此,惊得大呼,“那可是做公的!死在这里,俺可怎么跟知县交代!” “莫要多言!”孙二娘这边和焦挺打斗着,见张青还要说话,不由分神,“再不拼命,咱们一家就交代在此!” 焦挺可是家传的相扑手,手上功夫不弱,见孙二娘分神,便直接身子缩了些,扑身上前,双臂勾住孙二娘后脑,往怀中带去,脚下使了巧劲,顺着力道,将孙二娘摔在地上,手拧着孙二娘胳膊,膝盖压住她脖子! “好汉!”张青见自己浑家被制服,忙丢了扁担,跪在那里,口中不住哀求,“好汉!俺虽是害人性命,不过也都是走商的行人,一不害僧道,二不害江湖同道,三不害押解流放好汉,四不害读书儒生,何至于杀了俺夫妇偿命?要是必有一个偿命,还请拿了张青的命去!” “你个浑汉子!咱们夫妇,自当活一起活,死一起死!”孙二娘叫嚷着,“你这贼书生,要杀便杀的痛快些,莫要学官老爷折磨俺!” “保四!” “在!”郁保四这时已经用油洗了眼睛,虽不如之前,可也能行动。 “且先绑了他们!”姜齐皱眉道,“堵住二人口舌!莫要引来旁人!” 郁保四从酒肆屋檐下处寻了麻绳,将二人勾肩头抹后背四肢攒齐,系了一个杀猪扣! “请问你家郎君姓名?” “郓城梁山主人,姜齐!” “啊!”张青一愣,“可是救济无数灾民的水泊梁山?” “不然还有哪个?”焦挺这边也把东西收拾了,“你二人也是犯了俺家郎君的忌讳!不然又如何会将你们打翻?” 张青眼睛一转,对焦挺陪笑道:“梁山山寨名头响亮,我夫妇也愿上山坐把交椅!当个好汉!还望兄弟美言几句!” “好汉?就你等”焦挺冷笑一声,“俺家郎君眼中好汉,不是江湖中那般无故害人的歹人,也非剪径劫财的小贼!” “那如何才能算是好汉?”孙二娘问道,“莫非还得是什么占山为王的不成?” “要说好汉,俺家山寨有个叫关胜的,乃是武安王后人,相貌堂堂,武艺非凡,兵书战策也精通,还有一个好汉是叫王进的,原本八十万禁军教头,被奸臣冤枉,远赴边疆抵御外患,还有个神机军师朱武,一人之力引领少华山千余户一路至梁山,丝毫不乱,这般才称的上是好汉,你等?” “食人者如何敢称好汉!”姜齐这时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看着张青孙二娘,“你二人所犯恶行,人证物证皆在!咱要放过你们,才是天理难容!” 第42章 食人者,大恶业,入无间地狱 方才,姜齐踏入后院的菜人作坊,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来自地狱的画卷,令他毛骨悚然。 只见墙上紧绷着几张人皮,梁上悬吊着五七条人腿,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案板上,剁了一半的肋骨扇还残留着丝丝血迹,一旁则堆着断臂,断臂上的手指似乎还在无力地抽搐,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只这一眼,姜齐顿觉天旋地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喉头剧烈耸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呕吐之感涌上心头。 他不禁暗自思忖,若是那些村子里的人们知晓他们平日里吃的肉包子竟是这般制成,往后还有几人敢轻易吃肉?这份恐惧,恐怕会如影随形,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噩梦! “小哥!” 案板上躺着一个断臂头陀,听到有人进来,艰难地醒转过来。他浑身麻木,动弹不得,只能拼尽全力,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求救的声音。 “大师稍等!” 姜齐见状,立刻割下自己的衣袖,迅速撕成布条,动作娴熟地系在那断臂的伤口处,先为其止住汩汩涌出的鲜血。随后,他又在锅底寻来草木灰,小心翼翼地敷在断口处。此刻,既缺少医疗器械,又没有充裕的时间,姜齐深知,贸然进行断臂续接手术风险极大,当下只能先保住头陀的性命。 处理完伤口,姜齐又往头陀脸上喷了一口凉水,头陀这才缓缓苏醒,疼痛的知觉也随之恢复。他紧捂着断臂,咬着牙,愤怒地骂道:“直娘贼!贫僧行走天下,诛杀过多少匪寇贪官,今日竟因贪吃了几个肉馒头,着了这恶人的道!” “大师且暂时歇歇,小可前面还要处理那两夫妇!”姜齐也不打探,救了人便回转过前面。 “书生且慢,待贫僧收拾一番,也去看看!” 头陀挣扎着起身,取过桌上一个箍头的铁界尺,用仅有的一只手,艰难地穿着皂直裰。接着,他又找出度牒,小心地放进怀里,取下挂在墙上那串由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看着那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他久久伫立,眼中满是不舍与怅惘,最后轻轻叹了一声,“唉,贫僧之后,怕是只能做个打坐参禅的文和尚了!这两口肉吃的,忒不划算!” 那头陀独臂抱着双刀,踉跄几步,到了前面,听姜齐在那说道:“食人者如何敢称好汉!” 那头陀点了点头,刚要称赞,又听闻姜齐说,“你二人所作所为,人证物证皆在,咱要放了你们,才是天理难容!” “小哥此言不错!” 头陀已然恢复了些许精神,大步走进来。他本想双手合十,奈何断了一臂,又想单手竖掌,可怀中还抱着双刀,无奈之下,只能躬身行礼,“贫僧平凤岭少林分院广惠,谢过小哥救命之恩!” “大师客气了,”姜齐回了一礼,“不知大师打算如何处理这夫妇二人?” “杀了便是!” 广惠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你这僧人!”张青怒道,“你看你脖子上挂的数珠,俱是人头骨所制,也是个杀人如麻的破戒僧,如何安稳的说俺们?你那经文都念狗肚子里去了?” “嘿!” 广惠恶狠狠地笑道,“贫僧不仅杀人,还专找恶人去杀!这数珠里的一百零八条性命,贫僧敢拍着胸脯,跪在佛祖面前说,俱是无恶不赦之徒!你杀那些行商,可问过他们该不该死?” “你!”张青语塞。 孙二娘一翻白眼,“杀便杀了,哪里废话,只求将我夫妇埋在一处!” 姜齐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取过郁保四手中厚背腰刀,站在两人身后,“佛经说,食人者,大恶业,入地狱道,堕无间地狱!你二人同去,也能缓解无间地狱之苦!” 话音刚落,姜齐手中刀光一闪,张青的头颅瞬间飞起,那瞪大的双眼,还死死地盯着孙二娘。 “当家的,前面等我,莫要乱走迷了路!”孙二娘盯着张青头颅眼睛,平静地说着,就像是寻常时嘱咐离家的丈夫一般! 姜齐再次手起刀落,取了孙二娘性命! “阿弥陀佛!”广惠放下双刀,也不嫌弃地上喷洒的血迹,直接坐在地上,宝相庄严,双目低垂,口中低声诵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半晌,经文念过,广惠才道:“小哥如何处理这酒肆?” “先将这二人埋了,至于这里,本是该一把火烧了。”姜齐道,“可这里地处荒凉,咱们前脚走,若是旁人后脚占了去,又是一家黑店,这哪里能根除?不如给了周围猎户,让他们打理!” “也好,贫僧如今挥不得双刀,可简单打扫也能做到,三位小哥先歇着,贫僧收拾就是!” “哪能劳动大师!”焦挺笑道,“俺还有力气,傻大个子也没出力,他可是身大力不亏!” “俺去挖坑!”郁保四也知道自己刚才打斗没出力,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请缨道。 三人分工明确,姜齐收尸,郁保四挖坑,焦挺打扫后院痕迹。 只是郁保四挖了几下之后,便恨声道:“郎君且看!” 姜齐回头望去,只见郁保四在大树下挖了几锄头,便翻出了一颗颅骨,那颅骨在火光下泛着惨白的光,空洞的眼窝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这还有!”郁保四干脆翻起了地,树下不大点地方,至少翻出了百十颗头颅,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宛如一座阴森的白骨冢! 这边动静自然惊动了里面的焦挺广惠,两人出来的时候,也是面色阴沉。 “真是地狱也莫过于此!”广惠咬牙道,“这是何等丧心病狂!贫僧走过不少地界,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男女!” “也是开了眼了!”焦挺脸色惨白的摇着头,从随身的水囊里取水漱口,“真是万幸,小人之前没走过这条路,否则,便凭小人这身肥肉,还不知道落在谁的肚子里!” “行了!”姜齐皱眉道,“再寻个地方!这树下也别挖了!” “这树能长成这般,也是不知喝了多少血!”广惠摇头道,“贫僧还是超度一下这些亡灵!” 姜齐也静静地坐在一边,思绪万千。他不禁想起水浒中那些被称为英雄好汉的人物,今日这番经历,让他深刻地明白,英雄未必都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也得看站在谁的立场,行的是什么样的事! 一番折腾,天色大亮,路上也开始有了行商赶路的车马行人。 只是这十字坡中,却冒出了一阵阵的青烟。 几个打猎的猎户看了过去,俱是摇头,不敢细看。 “不对!”其中一个细心的说道,“之前菜园子那烟也就片刻就冒完了,今天怎么烧了这么许久!” “许是遇到了大队人马?” “大队人马经过,咱们会不知道?再说,就张青那老鼠胆子,他敢谋划大队人马?” “那这是什么情况?总不会是踢到了铁板?要是他那里出了问题,以后……” 老猎户一脚踹了过去,“莫要多话!好好打猎就是!” 年轻的猎户揉着屁股,委屈道:“只是可惜了肉食!” 第43章 我柴家不配啊 梁山之上,原木色调的聚义厅质朴而不失庄重。 厅内,一张雕工精细却空着的主座位于正中。 主座两侧,吴用和朱武分坐左右首,神态自若却又隐隐透露出对局势的掌控欲。下方依次坐着裴宣、邓飞、孟康、关胜、郝思文、陈达、杨春等一众好汉,他们或神色专注,或若有所思。 “咱们这梁山山寨,近来可是越发兴旺发达了。只可惜,郎君外出未归,没能亲眼目睹这繁荣之景!” 吴用率先打破沉默,手中羽扇轻摇,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还得好好感谢朱军师带来的两千多人马,有了他们的加入,咱们这寨子才得以迅速发展壮大,初具规模啊!” “吴兄过誉了,” 朱武连忙谦逊地回应,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人是来了,可若不是吴总管殚精竭虑,精心管理,又怎能让大家各司其职,此皆吴总管的辛苦!” “咱俩就别互相吹捧了,”吴用笑着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只是如今人口仍显不足,且具体该如何安排,还得等郎君主意,咱们可不能越俎代庖。” 朱武闻言,深以为然,点头称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虽为家将,深受姜齐信任,可毕竟入山寨时日比吴用稍短,被吴用点醒这一句,倒也坦然接受,毫无怨怼之色。 厅下众人,反应各异。几人有听懂的也有听的云里雾里的,不过俱是不言。 裴宣出身衙门,一眼便看穿了吴用话语背后的深意,只是他主管刑罚,与吴用并无利益冲突,便选择沉默不语,神色平静如水。 邓飞,孟康也是在官场厮混的,哪里能不懂?只是和吴用亲近,也不多言。 关胜和郝思文初来乍到,虽对这微妙的权力之争看在眼里,心中不满,却因客居于此,没有贸然开口的立场,只能暗自隐忍。 偏偏有立场的陈达和杨春,这两位江湖厮杀出身的汉子,对这背后的话语权之争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短短几句话,已然定下了众人的先后顺序。 一番交谈后,吴用开始有条不紊地梳理梁山寨子里近来的各类问题,将任务明确分配,要钱的去找老管家,要人的找朱武,要器械的找孟康,随后众人当面对接,各司其职。 关胜和郝思文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他们原以为这里会如官场一般,充斥着扯皮推诿之事,却没想到,整个梁山的工作竟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安排得妥妥当当,高效得令人咋舌。 这可是平日里在官场十天的工作量啊!两人初来乍到,便被梁山众人的高效深深震撼。 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吴用微微一笑,解释道:“小生不过是学着郎君的样子去做,平日里的小事,直接找到负责之人,该是谁的责任就找谁,该谁做的工作便放手让他去做。每十日相聚一次,交流工作中遇到的困难,探讨解决办法,在场众人共同商议如何解决,多久能解决,这些都由咱们山寨的刑房总管裴宣详细记录,做到有迹可循,有法可依。” 裴宣闻言,摆了摆手,神色庄重严肃,正色道:“这记录文档一事,本是孔目之责,裴某只是做顺手了而已,严格来说算是越权。只是如今山寨人员紧缺,实在无人可用,只能由裴某暂代,若日后有合适人选,裴某必定让位。” 关胜出身河中府蒲东,早闻京兆府铁面孔目裴宣的大名,原以为他已流放身死,却不想在此相遇。又听裴宣所言,再结合吴用之前的话语,关胜心中猛地一紧,暗自思量,自己还是小觑了那姜齐。原以为他不过是想落草为寇,等待朝廷招安,可看眼前梁山的种种布置,井然有序,分明有着长远规划,绝不像仅仅奔着招安去的。 关胜正欲深入思考,门外突然传来禀报声,生生打断了他的思绪。即便如此,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仿佛刚刚触及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报!吴总管!沧州柴家商船已经到了金沙滩!” “速去迎接!” 吴用立刻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转头对朱武道,“朱军师,还请安排人手搬卸粮草!让大家看看,跟着咱们梁山,至少不用担心饿着肚子!” 随着朱武下去安排,吴用也是赶紧整理了一番服饰,略微激动的带着山寨众人去迎接柴家。 柴皇城站在船头,目光望向热闹非凡的梁山码头。 码头上,虽只有几百人,却人人精神抖擞,面色红润,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他们口音各异,却都手脚麻利地忙碌着自己的活儿,有的帮着渔船收拢鱼获,动作娴熟;有的在岸上修补渔网,手法精细;还有几十个正搬抬木料修整码头泊位,分工明确,秩序井然。 “这姜齐确有过人之处!” 柴皇城心中暗自赞叹,一个未经世事的读书人,竟能将这些人管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若入朝为官,足以胜任一个小县的县令之职。柴皇城微微点头,心中对姜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来者是柴家哪位贤达?”吴用领着众人来到码头时,见船头站立的老者面生,不由开口问道。 “老朽柴家柴皇城。”柴皇城目光扫视一圈,见来者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开口说话的书生自己倒是见过,可那姜齐却不见踪影,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道是瞧不起我柴氏? 想到这里,柴皇城微微一震衣袖,眉头轻轻皱起,但礼仪不可废,随即下得船来,故意对着吴用拱手说道:“老朽远道而来,见梁山日益繁荣,姜寨主果真是大才啊!” “小生名唤吴用,在此相迎,可惜寨主如今不在寨中,无法与柴老先生畅叙。”吴用略带尴尬地拱手回礼,用羽扇半遮面部,“若柴老先生不赶时间,可稍作等候,想必寨主不日便会回返。” “也怪小老儿来的仓促!”柴皇城呵呵一笑,将此事揭过,一指船上,“如今粮草已经运到,何时可卸船?” “即刻便可卸船!” 柴皇城向几人身后看去,面色不由一怔! 只见,五人一列,十人一纵,五十人一个方队,整整五个方块,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子,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向着这边跑来。 “立!正!” “咵!咵!咵!咵!” 四声齐刷刷的脚步声响彻码头,如同战鼓声响,震人心魄,队伍瞬间停止。 “整理队伍!” “向右看……齐!向前……看!” “哆!哆!哆!哆!哆!” 细密而整齐的小碎步响起,队伍愈发整齐,宛如精密机关中的零件,严丝合缝。 “吴总管!应到二百五十人!实到二百五十人!听总管安排!” “搬卸船上粮草!” “是!” 二百五十人,整齐有序地按照队列上船,没有丝毫混乱。更令人惊叹的是,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人张嘴说话,甚至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严肃而专注。 柴皇城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惊呆了,下巴都快掉落在地。 这真是梁山这种小地方能养出来的? 莫非是赵官家安排的班值禁军,来捉拿我柴皇城? 可转瞬之间,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柴家何德何能,怎能配得上这般精锐? 这般兵卒,理应是在献俘太庙时,接受万民敬仰所用;理应是在辽国来朝时,彰显国威所用。 如今却窝在这区区梁山,难道仅仅是为了给柴家一个下马威? 柴皇城想到这里,不禁满面通红,自己柴家哪有这般分量,能让如此精锐为之一动? 第44章 石碣村整体迁徙 梁山码头,柴皇城站在船头,望着眼前纪律严明、整齐划一的梁山士兵,脸上的惊愕之色愈发浓重,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手中的拐杖不自觉地在甲板上轻敲,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此时此刻,惊愕的不仅仅是柴皇城! 还有吴用等人,尤其是兵法传家的关胜! 一个以大将为目标的武人,他深知一点,即便是自身武力是十人敌,百人敌,自己智谋无双,兵法学到万人敌,可到战阵之上,真的要看的,还是双方士气高低,兵卒厮杀! 故而关胜看到如此好兵,就像是看到了自家祖上那柄神兵利器,看到自己如今所乘赤兔宝马一般,双眼放光! 关胜此时哪管其他,大步流星走到领头那人身边,略显唐突地问道:“这位好汉如何称呼?某家来到山寨多日,竟未与好汉谋面,实在以为憾事!” “小弟唤杨林,江湖诨号锦豹子,关胜哥哥的威名小弟却早已知道,只是后山严谨,无故不得出去闲逛,怠慢了哥哥,小弟这里赔礼!”杨林拱手回道,脸上带着诚恳的歉意,“待等闲暇,定要用好酒赔上几杯!” “某家哪有什么威名,”关胜连连摆手,听闻对方姓杨,不由小心试问道,“不过是祖上余荫而已,不比杨林兄弟,有如此大本事!能练一手好兵,想必是令公家学?” “呃……”杨林此番却是尴尬,他也想有个祖先依附,奈何,此杨非彼杨,只得干笑几声,“实不相瞒,小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哪里能攀附到杨老令公那里?” “兄弟莫要诓某家,”关胜又小声道,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探寻,“练兵的本事乃是机密,莫说外传,便是家中不是嫡子,都不得学这般本领,兄弟若非令公本家,如何得这般大本事?” “啊?”杨林闻言一惊,瞪大了眼睛,转头紧紧盯着关胜,“果真如此?” “不敢虚言!” “唉!”杨林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感慨,“寨主待我甚厚啊!” 杨林见关胜不解,便指着那些兵士道:“如此精兵,本是寨主之前打下的根基,小弟和邓飞哥哥跟着寨主学习,寨主出门之后,小弟和邓飞哥哥便一起负责训练,双方半月一轮转,此中种种技艺,皆是寨主传授!” “啊?”关胜真真是吃了一惊,那姜齐还有这般本事?自己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郝思文拍了拍关胜胳膊,“兄长,吴总管要设宴款待柴老丈,咱们去吗?” “去!为何不去?”关胜拉着郝思文落后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与期待,低声说道,“这姜郎君既然有如此本事,文能安民,武能保靖,人员可以善用,既然如此,真要能搏上一搏,得一场出身,关某又何惜此身!” 东平湖,石碣村。 村口小路上来了一个奇怪组合,三个俗家人带着一个独臂头陀,慢慢悠悠的一路前行着,正是姜齐一行人。 原本头陀广惠想着和姜齐三人在十字坡就告别,可耐不住自己身子未大好,只能跟着姜齐一同前行,到梁山暂住。 此时的东平湖,湖面波光粼粼,湖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石碣村就静静地坐落在湖边,然而,姜齐一路走来,却发现村子里异常安静,与记忆中热闹的景象截然不同,心中不禁奇怪道:“这石碣村之前虽然人也不多,可今日怎么如此萧条?” “之前俺来的时候,这里确实热闹,那三阮兄弟也热切的很,怎么几个月的时间,村子都要荒了?” 头陀广惠也皱眉,寻了一个道旁的草房小院,隔着院墙往里看去,“那院墙也整齐,院内荒草看着初生没多久,想必离开时间不长,且农具都在,不是逃荒。” “莫不是村子遇了什么难处?”郁保四低声说道,“当年俺们村子交不起税,就整个村子的人都躲山里去了。” 广惠摇了摇头,“不清楚,之前没听说朝廷又收什么税了。” “许不是朝廷征收,是郓城衙门里的官自己要收的呢?”姜齐轻叹,遥指湖岸边的大棵大柳树,“那里之前是个酒肆,阮家二哥常在那边休息,咱们过去看看,若是遇到了,也好问个情况。” 几人略一驾马提速,片刻便到了酒肆门口。 只见如今的酒肆一片破败之景,门口杂草丛生,那些荒草肆意生长,几乎掩盖了原本的道路。 挂着的酒字幡旗被风雨侵蚀得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窟窿,在微风中无力地飘动着。整个酒肆的茅草顶棚被吹散了不少,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房梁,阳光透过千疮百孔的房顶,斑驳地洒在空荡荡的酒肆里,平白增添了几分萧瑟与凄凉。 “可是姜郎君?” 外面湖上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姜齐听着声音熟悉,回头想着是谁,就见一个小船从湖中芦苇荡中破水而来! 逆着光,姜齐便是手搭凉棚也看不真切,只得唤道:“可是阮家五哥?” “正是兄弟!”阮小五哈哈笑道,声音爽朗,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喜悦,“姜郎君如何到了石碣村?莫非山寨如今还缺了鱼获不成?” “只是在外出游久了,回寨途中看望一下阮家兄弟,”姜齐帮阮小五系好渔船,问道,“五哥,这石碣村怎么成了这般状况?可是受了什么难为?” “唉!咱们相聚是好事,不提这窝心的事情!”阮小五一摆手,也不说什么,只是笑道,“如今俺们村子都搬到了梁山居住,算是你这地主的佃户了!不知东家给俺们石碣村定个什么租子?” “五哥莫非为难我?”姜齐摊开双手,“吴学究你也认得,他为人如何,你岂不知?若是进项还好,若是出钱,那还不是用刀子剃肉一般?佃租一事,吴学究说了算,我不便多言,只是总体不过是三成左右,鱼获也不收取,自是公平买卖,五哥自可放心。” “能在你这里得了话,俺家才能安心。”阮小五哈哈一笑,“来来来,先上船,俺带几个兄弟去梁山!” 姜齐几人上船之后,将马匹系在柳树之上,焦挺留下看护,之后再让人用大船来引渡。 上得船后,姜齐看了一番,打趣笑道:“看阮家兄弟如今这般过得精细,怕是已经成家了?” “唉!哪里成家了,不过是自己过日子,活的精细些。” “不对啊,之前小可给七哥些许银钱,便是给五哥娶亲用的,莫非七哥赌了钱,赔了进去?小可并未听闻七哥有耍钱的毛病啊!” “郎君可莫要如此说小七,他若听了自己受此冤枉,还不得自己剜了心给你看个清白!”阮小五急忙摆手,神色认真地说道。 “那是因为何故?”姜齐正色问道,“那银钱虽不多,可供五哥娶亲成家应是足够,若是被人诓骗了或者抢了去,那小可必然追究!” 阮小五苦笑,脸上的神情愈发苦涩,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非是被人诓骗,实在是说不清楚!那插翅虎雷横郎君也是知道,一个都头,我等三兄弟如何跟他去辩解,也罢!俺就一个光棍的命,有钱也守不住!还是索性自己过的爽利!” 第45章 大孝子雷横 湖面之上,微风轻拂,船桨划开水面,泛起层层水花。 姜齐坐在船头,眉头轻皱,听阮小五提及雷横,心中满是犹疑,“这插翅虎雷横我素知晓,和都头朱仝也是至交好友,平日里也不曾听闻有什么恶事,如何抢了你定亲的银钱?” “俺也知晓他雷横平日为人,这才说自家没有娶妻的命数,”阮小五干脆停了船,一屁股坐在一边,伸手摘下范阳笠,脸上满是苦涩笑意,“郎君不知,那雷横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奈何这般好汉沾了赌瘾,那日俺去赌坊耍钱……” “暂住!”姜齐笑着指点阮小五道,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又有一丝审视,“五哥,小可素来佩服你阮家三位兄弟,凭地义气,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今日又如何肯用言语诓我?” “如何诓骗郎君了?”阮小五眼睛瞪大,满脸的憋屈,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仿佛公堂上喊冤枉一般。 “之前你明言于我,说未曾去赌,怎地片刻不到功夫,又说去了赌坊?” “这……”阮小五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莫不是你去耍钱赔了进去?”头陀广惠皱眉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若是如此,便没什么可说!” “你这出家人,若是俺阮小五赌钱赔了,哪里有脸面在郎君面前提及?”阮小五猛地跺脚,脸上写满了焦急,“俺那日想去耍钱不假,不曾想,俺还没下注,手中银钱便被雷横夺了去!这若是俺下注输了,那是俺手气不好,你个头陀去这郓城周边赌坊打听去,俺阮小五的赌品,谁人说过不好的?” 姜齐好奇心起,那雷横虽说贪财了些,可都取之有道,断不会强要,只会收些孝敬,故而不是缺钱的人物,那何必抢了阮小五的银子? 姜齐问道:“那五哥你怎不去找雷横去要?” “怎没去讨要!”一说到这里,阮小五紧咬着牙,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情,“那雷都头也是蛮横人物,见俺去要,便挥拳来打,他本就铁匠出身,又在陆上,俺十分本事才用出三分,没奈何他不说,还被他冤枉成了窃贼!” “他说这话可有凭证?无凭无证说人盗窃,这不是坏人名声!” “可不话说!”阮小五一拍大腿,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抖动起来,“那雷横只说他自己丢了银子,见俺用这大银,说俺便是打十年的鱼获也换不了这般多银钱!若非是雷横老娘带病给俺求情,俺此时不定被关在哪个牢城营里了!” “原来如此!”姜齐一拍手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想必雷都头是为了带他老娘求医问诊,才出此下策!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手头略紧,应该是想要找赌坊周转,但见了五哥手持大银,哪个还需墨迹,直接按个名头便夺了去!” “他这人!”阮小五恨声道,双手握拳,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着实没道理!他是孝子,俺便不是?俺怕老娘知道了担心,这些日子都是躲在船上度日,还要烦劳嫂子收拾……” “好你个小五哥,嘴里愈发的不说实话了,之前还说是五哥自己收拾!” 姜齐指着阮小五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揶揄,便是头陀广惠也是摇头暗笑,直把阮小五笑的面色通红,起身自顾摇橹驾船去了,他的背影都带着几分窘迫。 “五哥稍后回家便是,小可再送五哥十两银子,不过这次银子可不能给你们兄弟,而是要亲手交给老娘,小可方才放心!” “咦!”阮小五撇嘴道,“哪能还让郎君破费,这要传出去,俺阮家兄弟还怎么做人!不成,说啥也不成!” “那不如直接给五哥一个浑家?”姜齐笑道,“咱们梁山这段时日进了不少人家,其中若是有贤惠的,定让人给五哥说个大媒!” “嘿!真有这般好事,定不能忘了俺家小七!”阮小五急忙笑道,“俺家老娘如今就愁小七婚事!” 郓城县内。 阳光洒在热闹的街道上,街边的店铺琳琅满目,行人熙熙攘攘。 酒楼之中,酒气弥漫,喧闹声此起彼伏。 朱仝看着喝闷酒的雷横,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那医生如何说的?” “已然尽力!”雷横苦闷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说是老娘身体亏空严重,若是进补,恐需大药,且身体虚弱又吸收不得药力,若是循序渐进,入不敷出,最后还是没得治!” “可寻了其他医家?”朱仝问道,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满是关切,“咱们兄弟皆是在郓城周边活动,哪里认得什么名医,若按我说,兄弟可去知县衙门问问县尊,看他可知哪里有名医!” “已然问了!”雷横气苦,双手抱头,身体微微颤抖道,“人县尊口中说的都是东京汴梁里与达官贵人诊治的御医,这般医家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郓城县里,给我一个小小都头的老娘治病?” 朱仝看着雷横比量的手指,一拍额头,“你莫还忘了一人!” 雷横知朱仝比自家主意多,仗着性子好,也交往的人面广阔,不由急忙问道:“谁?” “咱们县中出名的那位!”朱仝轻捋美髯,“找他询问,定能知道名医下落!” “可是宋江宋押司?”雷横摆了摆手,直起的身子又塌了下去,仿佛被抽去了脊梁,“咱们兄弟在郓城当个都头厮混,这宋江别看江湖名声渐起,可他又认得什么名医?” “哪个说那黑厮!”朱仝一指梁山方向,“某家说的是那位姜齐姜郎君!” “他?” “对!便是此人!”朱仝道,“这人有进士功名,之前听闻又去了外地游学交友,这文人交往和咱们武人不同,和江湖人也更不相同,定是会呼朋唤友,说些文人轶事,其中内容比之咱们武人喝酒比武论交要宽阔的多,比江湖人胡乱吹捧更真实的多!” “兄长如何知道?” “之前县令带我去知府处赴宴,有幸见识了一番!”朱仝道,“此刻趁着有空闲,咱兄弟二人去趟西溪村,讨老太公一封书信,也好和姜郎君分说!” 雷横一直知道朱仝胜过自己许多,不想一件让自己千头万绪的事情,在朱仝口中,竟是如此简单的有了方向。 忽的想到一事,雷横不由顿住,“兄长可记得之前我向兄长借钱一事?” “小事而已!有钱再还不迟,如今先去西溪村要紧!” “兄长且慢!” 雷横这才将那日自己如何走的急丢了银子,又如何夺了阮小五的银钱一事和盘托出,只听的朱仝眉角直跳。 “且不说那阮氏兄弟如今住在梁山之中,”朱仝回忆道,“之前看那姜郎君为人,似乎对那兄弟三人格外青睐有加,你这得罪了他们……” “唉!”雷横瞪起虎目,眼中满是决然,“若是那姜齐真的认识名医,能救俺老娘,便是让俺雷横跪下磕头又能如何!” 第46章 三杯酒 暮色笼罩着梁山,聚义厅内灯火摇曳,暖黄的光晕在空气中跳跃,将厅内的热闹景象映照得格外清晰。 厅中,不少人还在酒杯交错,开怀畅饮,欢声笑语此起彼伏,酒香与喧闹声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聚义厅。 不知何时,主位上竟多了一个端坐的书生! 醉眼朦胧的陈达突的一个机灵,指着那书生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坐俺梁山的主位!” “陈教头好大的威风啊!” 坐在主位的书生不是旁的,便是姜齐。只见他话音一落,脚下立即迈出几步,步伐沉稳而有力,转瞬便到了陈达跟前,一拳打在陈达腹部。这一拳力道恰到好处,只把陈达满肚子酒水打的吐了出来。 “可清醒了几分?”姜齐冷哼说道,“咱自金沙滩上了梁山,一路通行,转到聚义厅后面,竟没有一个巡逻的壮丁!也不见哪个站岗,哪个放哨!若是来的是个小贼,见你们宴饮,不管是下了蒙汗药也好,下了剧毒迷烟也罢,之后咱们这寨子里可还能留下活人?” 姜齐巡视一圈,见宴上诸人都是尴尬之色,突的暴喝出声道:“陈达!” “到!”酒已醒了大半的陈达几乎是本能的笔直站立身子,双手并拢贴着裤子,略微昂头,硬是打起精神地回应。 “命!陈达任梁山巡防总管!负责梁山之内巡逻,检查,岗哨,暗哨!” “是!”陈达此时身子紧绷,酒已全醒,听了自己的任命心中不由多了些忐忑,这些东西他可不懂,如何安排?但是来了梁山所学第一课,便是遵从命令,为了记住这个,陈达可是没少被杨林收拾! “我不管刚刚陈达如何发现的我,既然他陈达可以发现我,诸位好汉如何不能发现?”姜齐笑了笑,走到酒桌之前,给自己倒了三杯,先是看了一眼柴皇城,“有客人前来,咱们梁山自然不能怠慢,酒宴当然是要摆的,但也不能一场酒宴下来,整个梁山都瘫了不是?我既是梁山山寨之主,也不能扫了兴致,不过喝酒之前,咱们得先酬劳一番功臣,第一杯酒!” 刷! 那些被姜齐军训过的兵士立即端杯站了起来。 旁人见他们站起,自是也慢慢跟着,便是柴皇城这边的水手,这时虽然不知为什么,却也收声站立,不敢懈怠。 最后连柴皇城也持杖站立。 姜齐道:“第一杯酒,敬咱们得吴总管!” 姜齐将酒杯朝向吴用,“小可初入梁山,千头万绪,惟有依仗吴总管不辞辛苦,忙前忙后,打理梁山事务!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吴总管这就是咱们梁山的参知政事!大家说,这杯酒,该不该喝?” “该喝!” 江湖上厮混的汉子不知道啥是个参知政事,只知道是个不小的官,可架不住这里有知道的啊! 不说此时双眼微眯的柴皇城,目瞪口呆的关胜,只说听了这话的吴用,这时候只觉喉头发紧,眼眶发红,一颗心跳的似鼓点般,见姜齐和自己碰了杯,不禁哽咽,“学生,尽饮此酒!” 说罢,吴用长袖掩面,伴着眼泪,将酒水饮尽! “吴用此生,只这杯酒,才喝出滋味来!” 姜齐拍了拍吴用后背,举起第二杯酒,这杯酒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朝向梁山众人,而是朝向了柴皇城。此时,梁山外的夜风吹过,吹动着聚义厅的帷幔,也带来一丝凉意,“人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山寨人越来越多,这只凭咱们这点土地种出来的够谁吃的?总不能让那些人在外面挨饿,到了咱们梁山还挨饿,这不白来了吗?” 下面众人闻言大笑不已,这话说出了那些跟着朱武来梁山的人的心声。 为什么来?很简单,吃饱饭! “这第二杯酒,小可便是要敬柴氏!为我梁山运输粮草之功德!”姜齐说完,也和柴皇城碰了一碰。 柴皇城笑了笑,面上古井无波,“柴氏财少力弱,能帮的不多,这粮食运输,柴氏能帮自然会帮!” “如此就很好!” 双方对视一笑,满饮此杯。 “第三杯便是敬咱们神机军师朱武朱军师!”姜齐端着酒杯道,“为什么敬他?没有朱军师,咱们梁山能有这般热闹?天下事,以人为本!这梁山再好,没人,也是一文不值!所以,咱们得敬朱军师一杯,是他给咱们梁山带来了生机、人气、以及活力!” “满饮!” “满饮!” 柴皇城坐在一边,看着眼前一切,将姜齐和自己的侄子柴进放在一起比较,看着姜齐穿梭在各个兵士之间,勾肩搭背,说着浑话,偶尔还踢这个一脚,拍那个一巴掌,又借着兵士和新来的民户打成一片,这个说两句,那个说三句,竟是一副混熟的样子! “天下事,以人为本!”柴皇城轻叹一声,“就这一句话,我那侄儿早晚要给此人牵马坠蹬!” 在外面转了一圈的姜齐,回到了主桌,坐在柴皇城身边,说道:“柴老丈可见梁山之船了?” 此时,圆月初升,月光如水,洒在梁山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梁山的船只静静停靠在岸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 “早已见到,虽不大,但行走黄河,已经足够。” “既然如此,”姜齐笑道,“那便让这些船跟着柴氏走上几趟,船老大虽然熟悉水路,可是却不知商路,也不求指导他如何,只求能让他熟悉东京汴梁至梁山的水路便可。” 柴皇城眼睛一怔,“贤侄!莫要说笑!” “哪里说笑,”姜齐见柴皇城这般,失笑道,“老丈莫误会,只是其中有些生意需要船东夜晚行船,白日里总归不便。” 柴皇城虽是听姜齐如此说,可是眼中狐疑依旧不散,“仅是如此,那老夫便帮上一帮!” “如此便多谢了!” 最后姜齐走到陈达身边,“可还疼?” “郎君这拳头,分寸的很,多了一分会吐血,少了一分吐不出酒。”陈达讪笑一番,“小人也知郎君抬举,可惜小人不会巡防……” “朝那看!”姜齐给陈达杨春二人朝着关胜方向使了个眼色,“关胜,蒲东巡检,明白了?” “哦!”两人恍然大悟! “再一个,关胜武艺高强,还善兵书战策,若是学到一些……” 杨春陈达相互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走向了关胜那桌,不多时便和郝思文凑在一起,说些江湖趣事,华州府和河中府故事,几人关系眼见的亲近了许多。 “吴总管,可知兖州有个高平山?”姜齐转头看向吴用,此时聚义厅内的喧闹声依旧,人们还沉浸在宴会的欢乐中,而姜齐却已经开始着眼梁山的未来布局,“我之前启蒙恩师给咱们推荐了一个大才,如今正隐居于高平山。” “不知那高人名姓?” “唤作孔厚,如今正在追随他的师傅陈念义学习医术。” “那不知请来之后,寨主要如何安排?”吴用仔细问道。 姜齐把吴用的小心思看的通透,这人是深怕孔厚夺了他的位置,也不回应,只是看了外面嘈杂的环境一眼,“吴总管,叫上老管家,带着咱们的户册,账本,咱们该盘盘家底了!” 第47章 一对双生子 天色渐暗,梁山聚义厅内灯火通明,热闹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香气和众人的欢声笑语。姜齐加入时,席面进度已然过半,他与众人寒暄几句后,便带着吴用悄然退场。 不久之后,柴皇城也带着自家的船工回到了船上。 此时,船舱内的灯光昏黄而摇曳,柴皇城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他深知,此次回到沧州,与侄儿柴进商议如何对待梁山和姜齐,关乎柴氏家族未来的兴衰。 谁也不知道眼前这方势力,以后会发展成什么规模,是被宋室剿灭,还是割据一方,或者为王前驱,甚至亿万之一的成了事,这都说不好。 柴皇城在船舱踱步犹疑,他实属想不明白,这姜齐如何敢有反心? 不止柴皇城,关胜和郝思文同样想不明白! 两人躲在别院客房内,房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兄长!若是……”郝思文沉吟半晌,还是咽下了那半句话,只因关胜死死盯着他。 “某家从不做背义之举!”关胜低声道,“姜郎君并未对某家不义,反倒有恩情,某家若是拿他性命染了一身官袍,兄弟,关某到了九泉可无脸面了!” “若是梁山真的竖起造反大旗,兄长又如何自处?” “某家也在犹疑!”关胜长叹道,“好好一个读书人,何苦到了这番地步?” 另一边,姜齐坐在账房内,眉头紧皱,看着手中杂乱无章的账本。账房里光线昏暗,一盏孤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投下的阴影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老管家苦笑道:“小郎君,小老儿如今都快六十了,一辈子兢兢业业的在咱们家里,这账簿一直如此啊!” “当年我也是给咱家当过几天账房的。”姜齐合上账本,“之前留下的复试记账法子你们说难,后来用了衙门里的四柱记账也可以,可是怎么到了您这里,又成了流水账了?” “下面人哪里懂什么四柱账,”老管家心中无尽委屈,“这账还是小老儿自己去找的他们要的条子拼凑的,若非后来朱武小子来了偶尔搭把手,小老儿可是得累死这账房里!” 姜齐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沉思片刻,明白梁山人员大多来自赤贫阶层,文化水平极低,别说复杂的记账方法,很多人甚至连字都不认得。 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短期来看,只能先挑选一些有一定基础、较为聪慧的人进行集中培训,让他们掌握基本的记账方法,以解燃眉之急。长期而言,需要在梁山上建立起一套教育体系,不仅教授记账等实用技能,还要普及文化知识,提升整体人员素质。 吴用见姜齐皱眉,很自然的一摇羽扇,“郎君,此处是山寨,并非是郎君之前所在的太学,也非之前郎君所遇之人!” 姜齐一拍脑门! 之前姜齐所在环境,皆是读书人,便是史进,家中也有里正老太公催着他读书,而梁山之中,皆是乡野赤贫之人,之前便是图个饱腹都难,说什么识文断字,加减乘除,更是妄谈! “还得是吴总管提醒啊!” 想清楚差距,姜齐也只能是再把朱武、裴宣喊来。账房内,四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桌上堆满了账本和纸张。 姜齐算账,吴用复盘,朱武推敲,裴宣记录。 四人一番通力合作,倒是把账算的明白,可是看到那些支出赤字,四人也不免有些头疼。 吴用心中就像是刀扎一般,“郎君,该省些花费,像是饭食上,咱们也该收收口子。” “万万不可!”朱武立马拦住,姜齐不在,他还不敢和吴用唱反调,可姜齐来了,那就得有什么说什么了,“这些难民至此,为的便是一口饱饭,若是咱们朝令夕改,失了信义,之后传了出去,梁山何以立足?” 裴宣默然站在一边,钱财一事他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只是突的想起一人,“郎君,裴某有个同窗,是个落地举子,平日极善术数,如今在潭州暂居,不如裴某写封书信,请他至此?” “潭州人,极其善术数?”姜齐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莫非是神算子蒋敬?” “郎君如何知晓他姓名?”裴宣瞪大眼睛,惊诧出声,“其人平日名声不显,之前并未有什么名号流传,若非之前裴某和其同窗些时日,也对其没什么印象。” “只是偶然得知,只是仅仅送信,是否有些潦草?”姜齐可是知道黄门山几人的才能,只是此刻却不清楚他们是否已经在黄门山落草,摩云金翅欧鹏、神算子蒋敬、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各个都是人才啊! 裴宣笑了笑,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我与蒋敬乃是同窗,只是他性格清高,不喜官场争斗,也厌倦了世俗的纷扰。之前他曾与我提及,空有满腹才学,却无施展之地,士人皆重文章轻术数!梁山虽是草莽之地,可郎君重视,求贤若渴,加之我在信中说些郎君旧事,只求郎君许他一展胸中才能,想必他定会心动。而且,我与他情谊深厚,他也不会轻易驳了我的颜面!” 次日,早上的阳光洒在金沙滩码头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柴皇城看着船舱里码放整齐的货物,便和姜齐告别。 姜齐带人一路将其送至金沙滩码头,同时委托其将裴宣的信使送至潭州附近。 这边两人还在叙话,就见一艘小船,疾驰而来,待众人看清船上人员后,不由惊讶。 “兄长何时离开的?”姜齐转头问道,结果话一出口,就是一愣,那关胜分明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相像之人!”柴皇城到了这般年纪,虽说也是经历许多,但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人,也是暗自啧啧称奇。 就连一边的关胜这时也有些迷糊。 朱仝带着雷横刚刚下船,便见一群人盯着自己,心中顿生警觉,一把拉住雷横,警惕的看向周围,见确实没有埋伏,才略松口气。 “兄长,你家何时多了亲生兄弟?”郝思文拍了拍关胜,“如此相像,若非血脉亲人,着实难遇!” 雷横也拍了拍朱仝,一指关胜,“兄弟且看,那是何人!” “呀!”朱仝这才明白,刚才那些人盯着自己是个什么意思,“真是仿佛镜子一般!” 关胜向前几步,一把抓着朱仝胳膊,上下打量一番,“这位兄弟可是姓关?” 朱仝一把挣开,整理衣衫,轻捋长髯,眯眼傲然道:“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郓城马兵都头,朱仝!” “某家蒲东关胜!”关胜也不自觉的轻捋长髯,眯着眼睛,介绍起自己。 姜齐众人顿时轰然大笑! 实是二人不仅体量差不多少,相貌打扮也极为相似,此时加上语气神态,浑然一对双生子! 这时姜齐想到一人,那人住的距离梁山也不远,若是将那位也请过来,三位往那边一站,不说其他,便是气魄,也得让做了亏心事的小人心惊胆战! 第48章 高平山求医 梁山码头上人来人往,搬运工们扛着货物穿梭其中,号子声此起彼伏。 柴皇城站在船头,身后船舱里是堆积如山的货物,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货物仿佛散发着财富的光芒。他拱手向姜齐告辞,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和善,“郎君既然有客到访,老朽也不多做打扰,此刻财货两清,咱们下次再见!” 船缓缓驶离,后面跟着梁山船东的几条船。 这些船上满载着蜡烛,在阳光的反射下,蜡烛表面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它们一路直奔东京汴梁,乃至京兆府,走一路卖一路。而根据姜齐的要求,回来时要带回当地尽可能多的流民。 梁山的每条船上都安排了十名兵士跟随,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腰佩长刀,神色警惕,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毕竟那些流民聚在一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再一个有自己人跟着甄别,也省得生出是非。 朱仝和雷横也是场面人物,自不会在送行时给主人家添麻烦。 待柴氏商船离去,两人这才禀明来意。 姜齐听闻雷横老母病重,急需求医,不由看了一眼吴用,笑道:“真是巧!小可正要前往兖州高平山处,请一个唤作孔厚的名医出山,雷都头可雇好一辆稳妥的牛车,带着老母亲一起前往,若是孔厚医术无能为力,尚有他的师傅陈念义!若是陈老也无能为力,小可只能抱歉了!” 雷横听得此言,哪里还敢耽搁,急忙拱手道:“若能医好老娘,俺自与郎君结草衔环!” “郎君自不求你结草衔环,能把俺家五郎成家银子还了就好!” 说话的是那艄公,此时他把遮脸的斗笠去了,姜齐才看清是阮家二哥。 “二哥莫不与小可生分了,刚刚怎地也不露个面!”姜齐略带埋怨,上前一把将阮小二引到面前,“五哥的亲事小可已经应下,此番船队出去,带回的人里若是有贤惠的,让五哥首选,带着小七一块成家,如何?不过事先说好,须的人家同意方可,万不可强抢!” “哎呀!还是郎君办事敞亮!”阮小二一拍大腿,朗声笑道,“俺家又非强盗窝子,岂能做出抢人的歹事!郎君且等着,俺回家告知老娘一声!” “慢来慢来!”姜齐拦了一把,一直脸色难看的雷横,“还请二哥把雷都头送回郓城,二哥也是孝子,自是明白老娘病重,身为儿子的心思,雷都头当日火烧眉毛一般,哪里顾得上许多,这里是十两银子,小可帮雷都头还了!” 说罢姜齐就从一边老管家处掏出十两重的一块银锞子,抓住阮小二的手臂,就往他怀中塞去! 阮小二哪里能要,奈何姜齐握着手腕不放,阮小二推脱不开,只能半推收下。 “雷都头快去收拾行囊,咱们走水路去兖州高平山,顺风顺水不过四个时辰便到。” 姜齐这边安排着,那边也让郁保四唤来一条中等大小的船只,船只稳稳地停靠在岸边,这船一看就是孟康所做的新船,船身刷着桐油,散发着淡淡的油香,船帆高高扬起,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等着雷横将老娘接回来,一起出发。 趁着这段时间,姜齐又看了看煮蜡作坊。 煮蜡作坊里热气腾腾,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桕子蜡香。 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有的在搅拌融化的蜡液,有的在将蜡液倒入模具,有的在修剪成型的蜡烛。 作坊里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模具,还有堆积如山的原料。 姜齐看着这些有序的场景,心中略感欣慰,虽说是略有瑕疵,但是总体上没什么问题,现在这个时间,只要不出安全意外,就是最好的!至少这时候姜齐已经布置了流水线,一个棚子里一个工序,只要原料够,产出就不是问题,而且蜡烛是消耗品,且看这次收获如何。 兖州,高平山。 在半山腰树林茂密处,按照东西南北中的方位,坐落五间草庐。 草庐外有着不少排队的乡人,或者挑着担子,或者推着板车,有些富裕的倒是驾着驴车,不尽相同,都带着一脸病色。这些乡人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则焦急地张望着草庐的方向。 从他们的言语中可以得知,陈念义与孔厚师徒二人医术精湛,不仅擅长治疗各种疑难杂症,还常常义诊施药,对穷苦百姓分文不取,因此在这方圆百里声名远扬,引得无数人慕名而来。 姜齐带着雷横到此处时,对雷横笑道:“能引来如此多求医问药的病患,可见是个有本事的名医!” 雷横也是看到这般场景,不过并未全然放心,他巡视市井多年,自是知道何谓沽名钓誉,养望成名,此时虽是有了希望,却丝毫不敢全信。 雷横正要往草庐正门而去,却被一道童拦下。 小道童身着青色道袍,头戴道冠,面容清秀,打了一个稽首:“这位善信,家师正与乡人诊治,若非急病,还请善信耽搁片刻。” “小道士,家母病重,实在耽搁已经久了,哪里还能耽搁的起!”雷横焦急说着,推开道童,迈步就要往里闯。 姜齐一把抓住雷横,好声劝道:“雷都头!且慢动怒,老娘的病重要,如何能触怒医生?” “郎君如何替这孩子说话!”雷横双眼通红,拳头握紧。 “若是得罪了医生,老娘让谁来治!”姜齐低声道,“且让他几分,等我来说!” 雷横正要反驳,就听后面牛车里传来老太太声音,“我儿!听姜郎君的,莫要冲动无礼!” 雷横这才按下心中火气,坐回车辕处,揣着双手,窝在一边生着闷气。 “童子,不知曲阜孔家的孔厚可在?一则有孔家长辈书信在此,二则我家兄弟虽脾气暴躁,可事母至孝,如今老母病重,烦劳孔家兄弟先把一把脉,若是缓症,自然依照规矩,若是急症,也不耽误救治!” 道童闻言,便唤了一边同伴,让他去喊孔厚前来相见。 这时,姜齐和雷横在等待的过程中,随意地交谈着,以缓解雷横的情绪。姜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而雷横则心不在焉地回应着,眼睛时不时地望向草庐的方向。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后面又来了三人,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一个瘦高个,以及一个书生。 姜齐看见他们,他们也看向了姜齐一行人。 俱是一笑,同样的书生,同样壮硕的汉子,同样一个高个子。 那书生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小可王伦,见过这位兄弟!这里可是名医陈念义陈老先生所在?” “正是,”姜齐听到王伦名号,面色不变,“王兄且等片刻,陈老先生规矩严谨,我等也在静候。” 一听这话,王伦此时面色更多了几分苍白,同时隐约可见痛苦之色。 踌躇片刻,王伦快步奔向道童,说了几句话,便在道童引领下,去了林中。 雷横见此,更是气急,忍不住怒道:“咦!这书生可以去,俺老娘就不能去?什么道理!” “你这汉子说的什么话!”跟着王伦的高个子这时皱眉解释道,“这位朋友,俺家哥哥这时染了腹痛病,这个……就是……去茅房了!” “嗨!”雷横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是尴尬笑笑,继续蹲下去,一声不吭。 高个也是个仁厚汉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皱眉不语,看向林子方向。 “这位朋友不知如何称呼?”姜齐问道。 “俺叫杜迁,因身材高大,双臂修长,人给俺个名号叫摸着天。”杜迁笑道,又一指自己同伴,“这是俺们这边有名的好汉,因身材魁梧高大,都叫他云里金刚,本名宋万。” 姜齐和两人见礼之后,笑道:“若是王兄弟回来,还不舒服,可让他稍等片刻,刚刚已经找茅庐内的孔厚,他是陈老先生弟子,医术也甚是高明。待看过我兄弟老母之后,可以帮忙诊治一二,只是不知王兄弟因何染得腹疾?” 听了姜齐发问,杜迁和宋万顿时一个没有憋住,失声大笑起来。 第49章 王伦相投,还望收留 “这有何可笑?”姜齐直接被二人笑愣了。 “我家哥哥也是读书痴了的,”杜迁解释道,“寻了本好书便是一夜诵读,结果错过饭食,只寻了山泉水灌了满腹,可竟赶巧,那泉水池子之前被这汉子当做澡盆,痛快洗了一通,结果……” 宋万也是尴尬,摸着自家脑袋,憋得满脸通红,“那里之前少有人去,俺一直在那清洗,谁曾想有人会喝……” “呕!”刚刚回来的王伦仅是听了一个字眼,便又开始一阵反胃。 姜齐见他如此难受,不由说道:“这位书生,小可也略懂岐黄之术,虽治不得重病大病,你这毛病,小可倒是治得,只是不知敢不敢让小可下手?” “这有何不可,若是书生能治!王伦必有厚谢!” 姜齐听着王伦声音都已然发虚发飘,便找了道童要了针灸和艾条,掀开王伦的衣服,根据ai提示,在腹部取了左右天枢,中脘,三处穴位下针,手法娴熟而稳健,又刺了左右小腿的足三里穴位,并加以隔姜艾灸神阙。艾条燃烧,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带着淡淡的药香。 不过片刻功夫,王伦便觉腹中不再翻江倒海,渐渐生出温热之气,随着打出一个酸嗝,脸色也缓和许多。 “想我王伦,一个不第秀才,本想考个功名,建功立业,结果科举改制,失了先机,丢了名额,想去做个幕僚先生,却因喝了不洁之水,陷在这高平山!唉!时也运也!” 姜齐见王伦一副颓丧之气,想到自己顺风顺水,而同是读书人的王伦却难讨生计,不由道:“先生若是想要活计,不去随小可去往梁山,如何?” “不瞒贤弟!”王伦闻言,脸色更多了几分难色,“小生之前所言正是梁山!” “哦?” “那梁山如今引了许多难民落户,定是缺少管理,小生不才,虽是不第秀才,也有几分吏治之才,若是去了梁山,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王伦说到兴奋处,不由手舞足蹈起来。 “正在针灸,如何能乱动!”姜齐把王伦按住,把了下脉,才道:“切记万不可吃不洁之物!多喝温水,待艾灸燃尽,再行起针,便可大好。” 说话间,道童引着一个书生来到近前,那书生身着青色长袍,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睿智与温和,先是看了一眼王伦,又打量了一番姜齐,拱手一礼,“小子曲阜孔厚,见过姜师兄。” “师弟多礼了,”姜齐忙扶起孔厚正色道,“咱们兄弟之间以后自有时间叙话,此时要紧的是老娘安危,师弟快来看看!” 孔厚被姜齐拉着,却也不恼,只道:“先看病患,先看病患。师兄慢些。” 说着,两人便到了雷横老娘车前,雷横早就等在这里,他满脸焦急,不停地踱步,一见二人到来,便急忙打开车帘,引二人入内。 孔厚先是看着雷横老娘脸色,“师兄也通岐黄之术,刚才见治疗那书生也是驾轻就熟,如何不自己下手?” 姜齐忙摆手,“莫要取笑,师兄那点微末计量,治疗小毛病尚可,如此病症,哪里能妄动!赶紧看,我且在外面等着!” 说完,姜齐退到外面,只因之后治疗若是有脱衣之类的,孔厚是医者,自然不能回避,雷横是亲眷,当然得照顾着,这自己在里面待着算什么。 王伦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看向姜齐回来,眼中多了一丝尴尬,“不想竟是姜进士当面,小生方才妄言了。” “并非妄言,”姜齐笑道,“王先生可去过梁山?对我梁山可有什么想法?” “多年前求学,走水路经过梁山泊,”王伦此时说话强打精神,正色许多,“前不久又去了一趟,发现已经天翻地覆,不复往昔荒凉。可见姜寨主治理有方,驭民有术。” “若是王先生主持,成如今规模,须多少人手,多少时日?” “这……” 姜齐坐在一边,并未因王伦语塞而停止,又认真问道:“不知王先生准备如何处理梁山之上流民归附落户的矛盾?” “那……” 王伦面上焦急,之前想的种种妙法,此时皆化作空白,丝毫不知该如何作答,良久,长叹一声,“王伦自大了!” “并非自大,也非妄语,”姜齐笑道,“小可如今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对治理梁山虽有头绪,却也难成体系,须有仁人志士相辅,百姓民众相成!” “有如此规模已然不易,”王伦硬着头皮说道,“若是规模再大些,怕梁山土地有限,人多事杂,难以为继!” “何必着眼土地一项?”姜齐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一边回忆着后世种种,一边吟诵《礼记?礼运》篇的内容,‘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姜某不才,立志要将梁山打造出一个大同世界!王先生可愿同往梁山?” “本就有着投奔之心,自是愿去!”王伦听着激动不已,双眼冒光,不过转瞬又苦笑道,“只是小生如今身体,唉,且看何时恢复!” 杜迁和宋万这时突然来到姜齐身边,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之前不知哥哥乃是梁山之主,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哥哥见谅!” “两位兄弟何意?”姜齐托起二人,一脸的懵,“正所谓不知不怪,更何况也没甚可怪的啊!” 杜迁道:“这上山一路,俺们兄弟听王家哥哥说梁山如何如何,梁山之主又如何,心中不甚为意,这见了才知哥哥气度,所以,俺们也想投梁山,不求做个首领,但求做个亲随也好!” 宋万却没杜迁说的多,只是诚恳道:“只求安身立命之所!” “我梁山可不是落草所在,”姜齐一听首领二字,便知道两人误会了,“不过是个新起的庄子,给朋友和百姓一个庇护而已。” 王伦听到这话,眼中一亮,“真不是落草山寨?” “是山寨,但不落草,”姜齐一指自己,“我那恩师可是衍圣公同宗,若是落草为寇,还有我的好?” “平白耽误那些时日!”王伦一拍自己额头,“之前误会乃是落草之地,顾及清白名声,没得去自荐,不想竟是误会,若是早去,怕是也能在梁山有个一席之地!” “若是先生早去,怕是也未能遇到宋万杜迁两位好汉!”姜齐道,“只能算是缘分至此!” 这时孔厚面带难色的走了过来,连带着雷横也是一副颓丧面孔。两人往姜齐身边一坐,口中都是长叹一声。 第50章 还是自己人省心 雷横在附近,事关对方老娘病情,姜齐说话也多了几分小心,“可是病情有反复?” “庸医害人!”孔厚咬牙切齿,恨声道,“一开始是热症,结果那庸医按照虚寒症开方子,南辕北辙!后面又哄了雷都头这个孝子去买了虎狼进补之药,岂不是火上浇油!本来极其简单的小病,被耽搁养成了重病!” “待回去后,俺定要将那庸医送到刑房之中,受尽皮肉之苦,才解心头之恨!” 雷横双眼赤红,怒火似乎随时都会喷射而出,他的拳头紧紧握着,关节泛白,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万幸还能救治!孔先生,您看用什么药材,便是用俺这心头血,也给您盛出一海碗来!” “哪个还要用心头血做药引?”孔厚摆手道,“家师乃有道全真,教的是救苦救难的医术,哪有这残害身躯的邪道?普通草药便可,只是虚费些时日,你若得闲,须每日伺候汤药,一月左右便可痊愈!” 姜齐安慰道:“有师弟出手,雷兄放宽心,好生伺候自家老娘才是紧要事!” “唉,若非是兄弟帮忙,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雷横先是朝着孔厚一礼,又向姜齐道,“俺是个浑不吝的粗人,不懂说话,但也知道县官不如现管,有俺在郓城当都头一天,便没人能动西溪村的姜老太公!” “小可便多谢雷都头了。”姜齐本就没想从雷横这得什么好处,只是顺带而已,不想还有意外惊喜。 王伦和宋万杜迁三人也是安心不少,能和一县都头交好,不管是不是落草为寇,至少说明在郓城当地姜齐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多时,王伦艾灸以妥当,身子也爽利不少,也是对孔厚拱手一礼。 因姜齐还要拜访陈念义,毕竟孔厚在此跟随陈念义学习,自己又被孔厚尊了一声师兄,于情于理,都要拜见一番。 趁着还有时间,孔厚也指导起雷横如何熬药,用多少水,熬多久,中途又该如何改文武火,事无巨细,一一吩咐了。 过了有两个时辰,日头都要落山,余晖将整个高平山染成了橙红色。草庐前求医问诊的乡人才尽数散去,原本喧闹的场地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一些零散的脚印和药渣,诉说着白日的忙碌。 从正堂中走出一人,八尺以上身材,眉似青锋,眼如秋水,丹殊口唇,飘着五绺雪白长须,鹤发整齐,别了一根松木发簪,身穿青色道袍,脚踩方便靴。 孔厚直接行礼,“师傅辛苦,这位便是家叔来信所提到的姜师兄!” “强项进士姜齐,”陈念义点头笑道,“东京汴梁的好友提过你几句,也对你颇为赞赏。” 姜齐谦逊一笑,对此全不放在心上,客气话而已,听可以,当真就算了。 陈老道也是活了百十岁的人,只看一眼姜齐,便知他心中所想,却也不在意,“小友来此可是为了接孔厚去你的梁山泊?” “小可正有此心,不过具体如何,还需陈老先生和孔师弟交流妥当才好。” “孔厚要去,老道自不强留,可惜医术尚未学全。”陈念义可惜道,学医授徒必然是要碰,有的确实适合,有悟性,能举一反三,见微知着,可有的根本就是一块榆木疙瘩,推两步反而退一步,所以对于这么一个好徒弟的离开,陈念义还是很惋惜。 孔厚这边还未开口,姜齐便道:“陈老先生,小可那梁山又非龙潭虎穴,草寇贼窝,孔师弟平日里若是得空,自然还能回来跟您学习,并非一去不回!” “还能回来?” “自然能回!” “哎呀!”陈念义哈哈一笑,“老朽修行半生,七十岁上,厌弃尘世,入山修道,今年一百四十岁了。唯有孔厚小子深的我门下三昧,今日别离起,害的老道险些动了妄念,也罢,老道谢过你这孩子成全我们师徒缘分!回头送份手札与你,颇有养生之效!” 姜齐自然谢过。 陈念义见时间不早,姜齐等人回是肯定回不去了,便遣了道童安排了些饭菜,以及休息所用的卧房。 次日一早,几人别了陈念义,登上了返程的船只。船身缓缓划过平静的湖面,船头的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在船上,姜齐只是将梁山大体框架讲了讲,只这一项便让王伦和孔厚惊叹不已。 “师兄莫不是把梁山当做是县城一般?自己做了空印的县令!”孔厚摇头道,“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关上门来还好,若是时日一久,难免传出流言蜚语,朝廷之中再有小人煽风点火,把师兄做了功劳,之后师兄又该如何自处?” “除此之外,又该如何管理?”姜齐也是皱眉,脸上满是忧虑。梁山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关键节点,人员日益增多,管理混乱的问题愈发凸显,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偌大的梁山,自是应该组织起来,我本想着将那无家可归之人引到这里,当做桃花源,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若不管,难道真让梁山成了土匪窝子不成?” 王伦心中火热,他本是不第秀才,举人都没考上,莫说做官,做吏都轮不到他头上,可如今加入梁山,便可以给个官吏位置,这让王伦如何不喜?尽管是个空印官,可权利却是实实在在的! 姜齐说话时自然打量着众人,见王伦如此神态,不由暗自摇头,格局和眼光,果然还是需要培养,更需要让他们见识一些新的东西! 孔厚这时叹了口气,他也暗自思索,如果不去管理那些难民,究竟可不可以,几乎两三个呼吸,得到的答案就让他颓然。 如果不管,难民集中在一起,一开始可能会相安无事,可是若是生出事端呢?若是有人出手鼓动呢? 就说一条最简单的,两家人闹出口角争端,没有人管理,难道让他们两家出门打上一场,谁胜谁有理? 当然不可能如此! 既然要管,如何去管? 孔厚此时心中失了方寸,“师兄,且回梁山,咱们再做商谈,之前听闻梁山有个叫智多星吴用的书生,咱们聚上一聚,想想究竟如何治理!” “此时暂时放在一边,”姜齐歉意道,“为兄找你去梁山,还有一层意思。” “师兄但讲无妨!” “贤弟可学令师陈老先生义诊?”姜齐也不等孔厚回答,“如同在高平山药庐一般,给那些穷苦百姓看病,给药方,咱们虽也抓药,但是药价尽量便宜,甚至也赠与,若是能不用药的,咱们行针即可。” 孔厚双眼微眯:“师兄要学张仲景旧事?” 姜齐摇头笑道:“更多是学令师陈念义陈老先生的义举!毕竟,咱们可没有大堂可让你这个医生去坐。” 第51章 某不当张楚王,此地亦非大泽乡 众人齐聚在梁山聚义厅内,厅中摆放着一张古朴厚重的长条桌,四周是粗糙但结实的木凳。墙壁上挂着几幅简易的地图,上面被姜齐密密麻麻的标注了不少。 吴用见姜齐出去一趟,就带回了两个书生回来,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急躁。 心中暗自腹诽,按着这个效率下去,怕不是要把梁山山寨变成梁山书院? 姜齐自是不知吴用如何想的,只是掐着手指给王伦和孔厚安排事务,王伦简单,直接便是给了孔目的职位,把裴宣解放出来,可以让他专心去做刑房的事情,让王伦平时记录梁山交易账簿,掌管文书档案,包括会议文件的起草、整理,姜齐命令的往来,确保信息的准确传达。 如此一来,可以让王伦快速的了解梁山情况,再一个也能迅速的和各职位人员碰个面。 而杜迁宋万两人,姜齐直接送到了新兵营里,让杨林,邓飞对这二人训练上三个月,脱去一身江湖气。 至于孔厚,这就有些难办了,本来姜齐想的是让他做个义诊的医生,能够给梁山聚集声望,可和孔厚交流之后,发现自己师弟不仅是医术高明,就是对事情处理也有一套。 “孔师弟!”姜齐犹豫片刻,索性直接说道,“如今愚兄这里有个空缺给你,不知能否屈就?” “小弟会的就是医术,哪里能做得了别的?”孔厚推脱道,“师兄可莫为难小弟了!” “丝毫不为难!”姜齐笑道,“若是我将山寨礼房交给兄弟,你肯定可以支撑起来!” “噗!”孔厚一口水还未咽下去,就直接喷了出来,不止孔厚,就是吴用,朱武,裴宣,王伦四人,这时候也差点呛着,“礼房?师兄,莫非玩笑?” “山寨大事,怎可玩笑?”姜齐脸色一正,神情严肃,显然并非玩笑,“莫非不信?” “师兄也说,此地是山寨,礼房为何?掌管一县教育、科举、祭祀、礼仪等事务,梁山山寨可用科举?可用春秋大祭祀?还是祭拜社稷?或者师兄想要再想出一套礼仪制度?”孔厚摇头失笑道,“小弟还是在山寨处寻个安分所在,当个坐堂大夫便是。” “师弟!你可少说了一项!”姜齐神色凝重,语气如同洪钟般响亮,“教育!夫子说有教无类!且,如何教育,教育什么,师弟接手礼房之后,可来咱书房,那有些东西让师弟过目,至于说怎么去教,自有私塾先生们,就不劳动师弟大驾了。” “四书五经难道不可?启蒙不行?再一个,师兄要教育何人?教出来可是上郓城的教喻案头?” “自然是教育梁山民众!”姜齐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某,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为何成为流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土地去了哪里!要让他们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土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离经叛道!”孔厚腾的站了起来,指着姜齐,“师兄!莫非要当陈胜?” “嘿!姜齐不才,当不得张楚王,更不会让师弟做神棍吴广,这里也不是大泽乡。”姜齐一指外面八百里水泊,那气势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普通进士,更不像一个山寨寨主,姜齐斩钉截铁道,“此地是梁山!” “师兄,你也知道,这里只是梁山,还都仅仅是流民所聚集!”孔厚劝了一句,皱眉说道,“蜀汉后主,以一州之地,尚且难敌曹魏,师兄区区一县不到,如何敢有这般心思?若是流民奋起,师兄又如何自处?家中土地,梁山土地,师兄可有想过?” “师弟,你这话说的,仿若为兄明日就要拉起队伍扯旗造反一样,”姜齐哈哈笑道,“莫急切,咱们眼下如何能反?” “以后也不能反啊!”孔厚急得直跺脚,声音都有些颤抖,“师兄,医生我就不做了,还是在你身边做个孔目,盯着你为好,省的那日你头脑发昏,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师弟想做魏征,也为时尚早啊!”姜齐哈哈笑着,逗得孔厚面红耳赤,“且宽心,义诊医生你且当着,那礼房你也一肩挑了,为兄这里还有事情要师弟伸手帮忙!” “何事?” “师弟可知《千金要方》?” “师兄小瞧人了,孙祖师的《千金要方》若是没有读过,师弟如何行医?” “那就好!”姜齐笑道,“《千金要方》曾记载,把猪胰腺的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混合后,经过自然干燥便成为可作洗涤用的澡豆。师弟可知道此方具体步骤?” 王伦突的站了出来,说道:“寨主说的澡豆之法,小可也知晓,不仅小可,便是随便一个县城之中,都有以澡豆为生的,寨主若是想要,小可便到郓城中转转,许能请来一个澡豆匠人!” “师弟自然清楚如何制作,王孔目还是先养病,病情未好,不要妄动。”孔厚拦了王伦一番,他也看出王伦想要争功,如此之人办事,往往无所顾忌,孔厚可是知道落草有个投名状,他怕王伦真要劫人上山,那这梁山,不是匪寨也成了匪寨! “王孔目有这番心便是好的,咱们之后若是成了工坊,必然需要熟练人手,到时再请人不迟!” “师兄若是要做成工坊的话……怕是难得很,”孔厚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忧虑,“孙祖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中确实记载了如何用猪胰脏和皂荚、天然海盐碱制作出澡豆,若要工坊制作,如何来许多的胰脏?海盐虽是易得,但好盐价高难寻,便是做出,高价之下又卖给何人?百姓困苦,如何肯买?” “第一个,咱们试试其他的油,不一定非要用猪胰子,像是油桐树,还有乌桕子,榨取的油脂我们都可以试试,再一个海盐咱们不好用,可以试试烧碱,为兄记得不用海盐用烧碱也是可以。”姜齐说着,利用脑海中的ai搜索了片刻,得到有用的信息,“如此一来,咱们可省了许多,再加上些草药香味,卖个五文十文的,还不是轻易?” “师兄,你行商去!”孔厚看着自己这个师兄在那里片刻之间便想出如此赚钱的法子,不由笑道,“师兄行商,必然胜过坐在山寨之中!” “我若行商,那些百姓谁来养活?”姜齐摆了摆手,“咱们这些做好,少了,便卖到各大府城,若是多了,便要通过柴氏商队,卖到半岛和倭国,以及东南小国。” 孔厚这边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就听姜齐又道:“师弟可知道药玉,琉璃?” 第52章 俺就是想种地 没错,姜齐要对穿越三大聚宝盆下手了。 肥皂从唐代就有,所以只能改良一下,当做是轻奢用品,推给那些青楼楚馆,太太小姐们使用。 玻璃烧制出来看看效果,若是样式好,成型也不错,便卖给外面的国家,换取白银香料粮食等物。 至于说水泥,现在远不是让它面世的时候。 姜齐在梁山北部寻了一处开阔地,找了主管营造的孟康前来。 孟康看了看地形,摇了摇头,直接否了姜齐所选地址,“郎君所要造的工坊,其中须费火熬煮,若是选在北面,若是秋冬时节,天干物燥,北风一起,怕是有祝融之险!” “这事倒没细想,以你之见,应该在哪里营造?” “东南之地!”孟康在地上草草画了一幅地形图,一直梁山东南处,“此地虽然多顽石,可方便建立工坊,更妙的是距离金沙滩不远,可以缩短搬运泥炭之苦,另外……不占耕地!” 说到不占耕地的时候,孟康看了一眼姜齐,“郎君,如今山寨之中,可耕之地可不多了,若是郎君还要做什么规划,万望留心!” 姜齐心中一愣,人还没有多少,怎么耕地就不足用了? 赶紧换人喊了吴用。 吴用此时也在发愁,听到姜齐询问,苦笑道:“寨主莫忘了,营地须用地,住所须用地,工坊也须用地,喂养牲畜更是要地,一来二去,便成了这般样子!” “之前有五千亩山地,可是不算山的,如何……” “一人一亩田地,如何满足的了啊!要想一户三口人家活下去,必须十亩地!若是一家四口,少于十五亩地,便活不下去!万幸,咱们这里拖家带口的少,还有些壮丁被收纳训练,捕鱼养殖也吸纳了不少人口,至于说蜡烛工坊之中,多是老弱妇幼在做,也能给他们家里省下不少。” 姜齐苦笑,“如此一来,怕不是又要买地了!对!买地!买石碣村!” “郎君若是要买地,怕也不成了!”吴用一指上天,“如今也不是耕种的农时,买了地也浪费,不如等些时日。” “看来接下来那些流民,只能是分门别类的收纳了,有手艺的送到孟康的工坊船坞那里,身体强健的送去兵房训练场,老弱到蜡烛工坊和香皂工坊里做些轻松活,至于什么都不会的……” “若是什么都不会的难民,怕是最先就饿死了。”吴用叹道。 几人到了孟康选定的地方,却见几个汉子正在地上开荒。 “你等这是做什么?”孟康直接上前问道,“此地可分给你们种了?” 那几个汉子见了来人,手中锄头一顿,眼神飘忽不定,看了一眼姜齐,憨笑摇头道:“这是石头地,俺并没分到这里,不过俺看这地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开出来,就算种不得麦子水稻小米,能种点青菜也是好的!” 孟康皱眉说道:“此地可是马上要建工坊了,你们若是有心,可到工坊里做工,可能保你一日两顿饱饭。” 那汉子脸上憨笑一顿,缓缓收了笑意,握着锄头,小心抱怨道:“咋的!你梁山也要征地!俺老家的地就是被贪官给征了,说要给黄河让道,结果呢!黄河没来,俺的地也没了!怎么到了你梁山的地头,俺刚刚开出来的荒地,也给你征了?什么工坊!不去!” 那汉子越说越委屈,嗓门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眼眶发红,目中含泪,昂着脖子,仿佛赴死一般发起了倔! “梁山土地本就是小可得,哪里来的征地一说?”姜齐正色道,“只是合理分配而已,不能说因为你一个人想种地,便不让别的兄弟做工!另外,若是你想多种,自可寻吴总管申请!” 那汉子一看吴用打扮,立即摇头,“俺不信这官老爷,俺信那个朱武,他之前说让俺来了梁山就有地种,俺信了才来的!” 吴用听那汉子所说,心中不由好笑,自己竟是也成官老爷,不过继续听下去,却难免气急,“那朱武可不管这一块的事情,话不假,有地给你,片刻之后,跟小可去聚义厅,给你办个标记契书,有了契书,那地便租佃给你去种!但又一条,不许买卖,不得转租!” “哪个孙子才卖地!”那汉子怒骂道,“俺家地是俺哒给俺的,要不是昏官贪心,俺跑这里开荒做啥!” 见那汉子就要随吴用走,姜齐拦了一步,“汉子,若是让你去工坊,每日饭菜管饱,月底还有月例银子拿,你可愿意?” “嘿,俺可不傻,”那汉子直接摇头,“不去!” 姜齐好奇问道:“为何?” “这地俺种了,他该怎么长,什么时候长多大,什么时候该浇水,该追肥,这些天老爷都会显示,春天育苗,干了浇水,俺一辈辈的庄户人家都这么来的,从小听,从小干,错不了!他产多少,全看俺勤不勤快,这要进了工坊,先不说干多少怎么干,就说俺该拿多少,不该拿多少,哪有个准数?” “那若是必须要你去的?” “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汉子也不纠结,“当官的骗了俺不止一次,这回要是非让俺去做工,大不了当再被骗一次。” 姜齐摆了摆手,任由那汉子离去,只是眉头紧皱起来,“唉!信誉不能丢啊!” “那若是下次来的人也是如此呢?” “且再说!”姜齐闭上眼睛心中开始取舍,算来算去,想来想去,“信誉不能丢!绝对不能丢!宁可买下石碣村,也不能丢了信誉!” “郎君何至于此!”孟康道,“仔细安排了就是,有口饭吃,他们又能说出个什么!” “不一样,信用崩塌容易,树立起来太难太难了!”姜齐望着远方湖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后怕不已,“人若对你不信任,你说的什么都是假的,做的什么都是错的,故而,才有人无信不立这话!” “郎君用心了!” “实是被逼无奈!”姜齐苦笑一阵,“不过这地,该买还是得继续去买,人越来越多,地不够啊!” 交代孟康一番,说了些工坊之事,姜齐便回了聚义厅,而后刷刷点点的写了一封书信,让门外壮丁快马加鞭给老管家送去,务必要把石碣村买下来,而且周边村子荒地有多少买多少! 后车之鉴,必须自省! 第53章 规划和谐新梁山 姜齐留在梁山,满心期待着那些流民的到来,在他眼中,这些流民可都是宝贵的合格劳力,必须妥善安顿,这关系着梁山未来的兴衰。 经过了玉蟠竿孟康的提醒,姜齐发觉自己对水泊梁山的整体规划有些草率,他反思着,自己总是以后世城市化的思维去套用到当下的梁山,这就如同将方榫头硬塞进圆孔里,水土不服是必然的。更何况,对于规划,最重要的就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再好的规划,不合适,也必然不会有好结果,总不能削足适履,那就本末倒置了。 聚义厅内,烛火摇曳,映照在众人脸上。 姜齐望着眼前精心制作的沙盘,这是他多日来的心血。他对照着吴用提供的数据,将人员居住分布、耕地分布、山地分布、工坊分布等,从枯燥的纸面数据,一点点转化成了眼前栩栩如生的模型,仿若将整个梁山的未来都浓缩在了这一方小小的沙盘中。 “看看,这就是咱们的梁山泊!”姜齐的声音在聚义厅中回荡,他神色凝重,伸出手,有力地指向沙盘,“什么叫一盘散沙,这就是了。” 见吴用等人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明白,姜齐解释道:“规划啊规划!民众来了,规划啊规划!民众来了,咱们不能像对待散养的牛羊一样,任由他们随意找地方搭建帐篷、茅草房。咱们得给他们创造好日子,不然人家凭什么来咱们梁山?难道就只为了几顿饱饭??” “乡野之间皆是如此,咱们也就依循旧例,由他们去了。”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不行,”姜齐猛地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得如同洪钟鸣响,“诸位且看,若是依着他们,咱们梁山必然安置不下这些民众,需要咱们自己去规划好,他们按照咱们的规划去住!” “这……” 吴用看看裴宣,裴宣看看孔厚,孔厚看看朱武,朱武看看王伦,都摇头。 要说舞文弄墨,他们各个胸有成竹;哪怕谈论排兵布阵,几人也能滔滔不绝。可这规划之事,他们着实从未接触过,就像摸着石头过河,完全找不到方向。 姜齐也知道,这些和自己一般的书生,哪里知道该如何规划一个新农村? 也庆幸姜齐之前看过这般新闻,记得几个片段,命人抬进来其他四个沙盘。 姜齐先是揭开最小的一个,是所一进小院模型,姜齐指着模型,对众人开始详细介绍。 只见小院四四方方,正北三间大房,东西各两间偏房,南面还有三间小倒坐房,充当杂物间,厨房在小院的东北角,正所谓东方在五行中属木,适宜生生不息,茅房位于小院的西南角,按照风水来说,西南方位在八卦中为坤卦,代表着大地,应五谷轮回之所在。 而小院大门开在东南角,这个位置在八卦中属于巽位,巽位有利于引进东南风,促进空气流通,同时避免冬季寒冷的北风直接吹入院内,同时东南角的位置有利于排水,避免雨水积聚,同时也便于采光和通风。 “如此小院,足可住两三户人家,”吴用听了,眼睛一亮,很是捧场的兴奋说道,“莫说他们,便是小生,也想有这么一套小院。”那语气,完全充满了期待。 孔厚也是羡慕,他虽是出身大族,却并非嫡系,所住也不过是偏院里的偏房。在高平山学艺时,住的更是简陋茅屋,如今看到这规划合理的小院,怎能不心生向往? “只是这般小院,要占地多少?”孟康这时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仔细看着沙盘中的小院,眼神中透露出对工程实际问题的关注。 “一亩地可建三套这般小院。”姜齐一指另外一个沙盘,众人掀开之后,一个规整的街道模型出现在眼前,星罗密布之下,格外有序,尤其上面姜齐还按照后世ppt的模式,增加了不少行人,仿佛就真的看到未来人们在这街道上往来穿梭的热闹景象。 “咱们梁山耕地不多,可是山地不少,可以寻个山头平整一下,建上这么一些,让第一批来的先住上!而后第二批第三批,依次建造!” 其他人听的兴高采烈,可孟康却顿时感觉脑袋像被重锤敲打过一般,头大如斗。“你等自然高兴,可这都是我工房的活计,全凭我一人筹划,莫不是成了牛马一般,不行不行,郎君可万万于我些人手。” “自然如此,”姜齐笑道,“不过,此事需等上一等,裴总管已经传信于他同窗,唤作神算子蒋敬,他若来了,自然诸位都轻松不少。但是,预算还是要做的,需人员多少,花费多少,钱粮几何,时日多少。” 此言一出,头大的便不止孟康,吴用也顿觉眼冒金星,仿佛置身于一片恐怖混乱的数字海洋中。只一手抓住王伦,“王孔目,此番我等一起!” 说话间,就见姜齐把最后两个沙盘打开,合并一起,一个崭新的梁山布局模型震撼登场。 有民事的种植区,养殖区,工坊区,商贸区,住宅区。 有军事的储蓄场,军械场,训练场,演武场,舟楫场。 正中是梁山心脏,聚义厅。 其中养殖区被分离到其他的一个小岛上,到时候那些牲畜家禽的粪便和淤泥混合,直接可以堆肥。 住宅区布局更是合理,其中还有下水管道,排污积肥的场所,商贸区临近着金沙滩,和码头距离不远,隔壁便是工坊区,产出销售一条龙,未来的繁荣似乎已经在眼前展开。 “好啊!”朱武看着眼前的规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看到了一座即将崛起的繁华城邦。 这些人里,也就只有朱武做过山寨之主,明白眼前规划的不凡,与之相比,自己之前的山寨,那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全然没有规矩。 孔厚面色正经不少,看向姜齐,又看看眼前规划,他自问若是自己,能管理好这么一片区域,可是从无到有,他自觉做不来这番规划,只因胸中格局限制。此刻,他心中对姜齐既有敬佩,又有一丝自愧不如。 “孟康!”姜齐看着紧皱眉头的孟康,说道,“你看这里,此为孟康坊!” “啊?”玉蟠竿孟康闻言一愣,顿时摆手,“郎君说笑,俺老孟什么分位,能占这个便宜?” “由你亲手所建,自当留名!”姜齐呵呵一笑,将一个写着孟康坊三个字的小旗插在了第一个坊中,那坊一横十户一纵也十户,未来百户人家所居之地,如今俨然有了名号,便是孟康坊! “不想咱们之中,玉蟠竿孟康首先成了百户侯!”吴用指着孟康打趣说道,又看看一旁眼生羡慕之色的裴宣,“想必未来应该也有学究坊,孔目坊?” “自然不少!”姜齐哈哈大笑一番,“只是名目而已,为了记录咱们玉蟠竿的功绩,别的拿不出手,唯有这般酬功,还望莫要嫌弃!” “俺老孟若还嫌弃,诸位兄弟尽可剜了俺的心肺!” 孟康激动不已,“不想俺一个船工出身,如今也有了名头!嘿!郎君且等着!俺老孟这一百多斤的身子骨,便丢在梁山工地上了!”那声音中满是豪情壮志,仿佛已经投身到热火朝天的建设中。 孔厚双眼眯着,看着姜齐,心中寒意弥漫,好一手攻心计,仅凭一个无用的名头,便换了一名死士!不过孔厚转头一想,若是给自己这番名头,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第54章 去留随心,赠与路费 梁山大举招工的消息,如同野火一般,迅速在周边传开。周边村子的汉子们,有的早就听闻梁山的事迹,想着趁着农闲,去那儿卖卖力气,挣些钱补贴家用;那些尚不了解梁山的,也纷纷四处打听。当得知梁山的主人是个进士后,心里便有了底,纷纷朝着梁山的方向赶去。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让郓州城里的老爷们坐蜡。 尤其是新上任的郓城知县时文斌。 县衙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文斌面色阴沉,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文案,对着下面的书吏们怒声训话:“今年徭役怎么还未凑齐人手?人都说半生作恶知县附郭,本县为官也算开明,可这徭役的事情办不好,梁知州定是要找本县的麻烦。本县有了麻烦,你们这些书吏还能落得什么好处?” “不是小的们不用心,是真的没招到人啊!”下面户房书吏们叫苦不迭,脸上写满了无奈,“去了下面村子里,可是家里只有老弱,那些人如何能去服徭役做夫子活计?若是修筑堤堰、维护驿道死在那里,大人面上也不好看。” “那人呢!我郓城县的劳力都哪去了?”时文斌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墨都跟着跳了起来,“你也知道本县面上不好看,若是完不成徭役,你们脸上就好看!速去下面看看,若是找不到人,本县就把你们家人充做夫役!” “大人,小人却是知道那些人员去向。” “快说!” “大人可知咱们郓城县左近有个水泊梁山?” “自是知道,”时文斌点头,神色稍缓,“本县上任之时还去拜访过姜老太公,那老太公倒是个知礼明事的人物,难怪可以教出进士。” “事情便是出在姜进士这里,”那书吏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姜进士买了水泊梁山之后,开始大修土木,雇了不少乡人做工。” “那即便如此,该出的徭役也是得出!” “可给咱们官府衙门做夫役活计不仅没钱,还要搭上粮米,给姜家做活,还有工钱拿,两顿餐食饱腹,同样的活,那些刁民自然去了梁山。” “等等!”时文斌突然打住那名书吏的话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说给官府服徭役没钱拿,还得自己出粮米?” “对啊,确实没钱啊。”那书吏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无奈。 时文斌直接盯着那书吏,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与无奈,“这不对,当年王公变法,明确一条便是募役法,将乡人分五等,城内为十等,乡人四等以下,城内六等以下无需服役。该法推行后,上等户以钱代役,而中等户出力,衙门发给伙食,你如何说没粮没钱?” “县尊,您说的是老黄历了,咱们县一直虽然收钱,可是……”那书吏压低声音,凑近时文斌,“上面不是还有知州老爷嘛!大户们的钱在他们手里,粮米也在他们手里,咱们不仅要不到,每年还得上贡一些。” “这……这……”时文斌只觉眼前一黑,颓然跌坐在交椅上,他揉着自己的额头,心中满是苦涩。原以为新官上任可以保境安民,驿站书生意气,没想到刚刚进入官场,竟迎来了当头一棒,让自己的仕途瞬间变得黯淡无光,未来一片迷茫。“之前那些县令如何做的?” “用牢房囚犯充作夫役。” “此番……也如此做!”时文斌摆了摆手,让那些书吏下去,只觉心中烦闷不已,换了平日便装,喊了两个帮闲小厮,从后面出了衙门,寻个清净处散心。 时文斌一路消遣,不多时便到了城北。 此时的城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边店铺林立,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时文斌在一处酒楼寻了雅间安坐,和小二要了一壶酒,几个凉菜,正要下筷子,就听酒楼外面人声纷杂,打眼看去,见不少人跑向码头,心中不时多了些好奇。 “小二,那些人为何如此狂奔?” “客官不知,今日是梁山接人的日子,”那小二眼中显出一丝羡慕,“那梁山如今寻人做活,只要手脚勤快的,都要,您今日算是看着热闹了!” 时文斌闻言,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径直下楼,跟着人群到了码头处。 码头这边,人山人海,真是难得热闹,几百人呜呜泱泱的围着登船位置,挥着手臂,口中各种叫嚷。 “船老大,让俺上去,俺力气大!” “俺有手艺,会木匠活!” “俺干了八辈子的泥瓦匠!用俺!” “船老大,船老大,先让俺上去,俺会摆渡!” 船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转圈。平日里倒还好说,可这一番他万万不敢让人上船,因为别的船上装有从潼关处带回的流民,而他的船里,还有卖了蜡烛之后得的满船银钱,那可是梁山的心血,他可不敢有丝毫闪失。 船东只得拿了一个牛皮箍的喇叭,喊道:“今日船满,明日再来!今日船满,明日再来!” 船东直喊的嗓子冒烟,喉头火热,才打消码头人们登船热情。 如此也让后面几艘船的流民松了口气。他们这些流民心里清楚,在这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便是力气。自己这些流民可以卖力气,那些周围乡人,当然也可以。用了乡人,谁敢保证梁山还需要自己?想到这里,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与不安。 时文斌在码头上看着吃水颇深的梁山船只,寻了码头的管事,“这船上装的什么?” “客官不知,这梁山的姜进士也是仁义,”那码头管事整日里和那些船打交道,自然清楚,“那姜进士之前听闻去年大旱,饥民流民无数,就让人招了些饥民流民到梁山开荒做工,这些船上都是那些人。” 时文斌叹道:“确实仁义!不愧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那管事咧了咧嘴,心中暗道,天下有功名的又非姜进士一人,为何不听闻其他人仁义之举? 这一船队从郓城出发,顺风至了梁山,在金沙滩码头停靠。 这些流民一下船,便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瞪大了眼睛。 此时梁山,宛如一个大工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有人在奋力刨土,有人在专心摔打着砖坯,有人扛着沉重的石头,步履蹒跚,还有人在熟练地砌墙架梁。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嘈杂的劳作声不绝于耳。 姜齐见这些流民下来,忙让人将其指挥着,分别列队,男的一队,女的一队,老的一队,小的一队。 “带着他们先去清洗清洗,去了跳蚤虱子,换一身新衣服!” 这些流民在船上时就已经被那些壮丁灌了许多规矩,此时也没出什么乱子。 “这位郎君!我等都能做工!万望收留!” 那些老人见年轻人被引走,心中顿时忐忑不安,口中焦急地呼喊着。 随之更多人也开始叫嚷! 姜齐无奈,只能高声道:“诸位!诸位!敬请放心!只要诸位到了咱梁山,必然有口饭吃!但!诸位也看的明白!咱们梁山一地,土地有限,想人人耕地,的确不能!姜某也不敢保证!若是心中有疑虑,要离开的,梁山必不强留,还给于路费五百文!” 第55章 赚钱容易,花出去才是本事 姜齐说完,场面顿时安静! 下面的流民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过了半晌,才低声议论起来。 “这话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不然把咱们这些流民带在这里,做什么?” “那郎君!走给五百,那俺们要是不走呢!” “对!要是俺们不走,给个啥!” 听着下面那些人吵嚷的声音,姜齐笑了笑,“不走?” “要是能让额碎娃子吃上一顿肉,额把命给你!” “不走的话!”姜齐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仿若洪钟般响彻四周,“老子给你们活计干!给你们工钱!给你们饱饭!给你们房子住!再给你们一人一个婆姨!美不?” “美滴很!”下面的汉子顿时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此起彼伏。 “后生,你这话说说就是了,老汉活了这么久,可不敢想这好事,”下面一个皮肤如同干裂树皮一样的老汉笑道,“后生,这些话,你要是能做到一半,你看见没,额们这些老秦人,一口一个唾沫的给你说,命都卖给你!” “那好!”姜齐大手一挥,气势十足的一指工坊区的工地,“看见了没,那是你们以后干活的地方!每天两顿饱饭,十天一顿大荤腥,肥肉片子,每个做工的都有!” 说到吃的,那些人眼睛都直了,也是巧了,正好看着那边工地上杀猪,蒸粗粮窝窝头!热气腾腾的蒸汽从蒸笼中升腾而起,肉香和粮食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勾得人直咽口水。 姜齐一指山上,“那边!住的地方!两户三户的一套院子!” 说完,姜齐又指了指后面的水泊,“八百里水泊梁山,有鱼!” “寨主!”一个精瘦的汉子像离弦之箭般推开人群,单膝跪地,死死盯着姜齐的眼睛,“您开口,咱们要杀谁!俺爹饿死了,俺娘饿死了,俺媳妇卖了自己给了俺和娃一口饭食吃,俺带着娃凭着这口粮食到了梁山,寨主,您要能让俺娃活下去,他娘的皇帝老子俺也杀得!” “哪个让你去杀皇帝?”姜齐苦笑,上前将其扶起来,“先去跟着船上引领你们的带头人,去清洗清洗自己,虱子跳蚤去了干净,别随地拉屎撒尿,有公共茅厕,那些都是要堆肥的!今天都歇歇,明天咱们分配活计!” “寨主仁义!” “寨主仁义!” 等那些人散去,姜齐才长叹一声,看着那些流民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慨。这些本就是本本分分的百姓,一辈子土里刨食的,没得罪过谁,也没害过谁,可偏偏事来了,首先活不下去的,就是他们,凭什么! 姜齐看着流民被分散带走,最后的船东才敢靠过来,拱手施礼,“郎君,咱们船上可都是钱,这钱怎么处理?” “和柴家那边交接了吗?”姜齐低声问道,“这一次用了人家的情分,路子,该意思的还是要意思到的!” “郎君放心,这点小事,小的还是明白的,”船东低头道,“那些都算在了本钱里。” “那这次运回来多少钱?” 船东看了看周围,见没人偷听,才敢说出口,“约莫有二十万贯左右!” “多少!” 姜齐直接愣了,这五船的蜡烛,居然就能卖二十万贯,想那生辰纲总共才不过十万贯,这一趟船跑回来两个生辰纲! “郎君莫喧嚣!”船东大急,道,“郎君,那首船之中如今全是钱,吃水极深!须快些搬到库里!” 二十万贯铜钱有多重? 今天姜齐算是见识了,一贯钱八斤,百贯钱八百斤,万贯钱八万斤,二十万贯一百六十万斤,也就是八十吨! 看着整整齐齐码放在船舱里的麻袋,姜齐咽了咽口水,虽然之前花费不少,可是如此直观的看到这些还是难免有些收到冲击。 不过,最受冲击的还是吴用! 几乎是像饿狼扑食般扑了上去,打开一个麻袋看几眼,再次打开一个又看上几眼,恨不得在铜钱里游上一圈! 孔厚看着这些铜钱,也是感叹一声:“陶朱公也不过如此,谁曾想仅凭乌柏子,泥炭,竹子,就可得如此暴利!” “几位,咱们先安排人搬到库里,这事杨林就能办妥当。”姜齐笑了笑,收敛情绪,“钱虽然赚回来了,可接下来要怎么花才是重点!” “为何花掉?”吴用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质疑,“难道山寨有些进项,郎君如何想着败家?” 孔厚也劝道:“师兄还是要节俭些好!” “若是要赚更多呢?”姜齐解释道,“还得再多招人!仅凭着如今不到五千人的规模,咱们梁山还是太小了!” 说到人口,吴用便几乎脱口而出,“之前梁山就是二百人左右,后朱武拉进来两千人,这石碣村并进来一千余人,这四船人差不多也八百余人,再加上零零散散的,有个五千人。” “给这些人十日功夫熟悉怎么梁山,而后尽快让他们成家!石碣村的光棍汉子和新来的姑娘看看!咱们得人太少了!” “可耕种的土地如今已经很少了!”孔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神色焦急地说道,“师兄,莫要贪心!” “不是师兄贪心,而是人确实不够用!”姜齐苦笑道,“柴进那边既然得利,那么,之前埋下的第二步就要走了!” “第二步?”孔厚才来不久,自然不清楚哪一步是哪一个! “东南沿海,南越之地!”姜齐微眯眼睛,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柴进若是有雄心,必然南下!” “怕是师兄要失望了!”孔厚冷笑着反驳道,“柴进此人我素有听闻,全然无雄心之辈,守家之犬尚且不足,笼中蟋蟀而已!” “不管他是蟋蟀还是看门犬,这一趟南越之地顺风不过半月之期,逆风也不过八十日功夫!从密州至高丽,顺风五七天,逆风一个月!”吴用掐手指算道,“咱们的粮食要到了!” “所以,下一步便是要酿酒!”姜齐道,“用好酒,走海路卖到辽国的南京析津府,换取马匹回来!” “梁山地方狭小,如何养的了马匹?”孔厚皱着眉,满脸疑惑地问道。 姜齐哈哈一笑,伸出三根手指,“有三个牧马之地,其一,距离石碣村不远处的云翠山,其二,有个叫做夷州岛的大岛!第三,高丽附近一处海岛,唤作济州岛!这三处地方,皆可牧马!” 说了半晌,姜齐看着脑海中ai给出的记录,看向吴用,“吴总管,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去年旱的旱,涝的涝,今天西北又要旱,且辽国差不多也要干旱,如此一来,河北饥民遍野!就看总管此次能给梁山充实多少人口了!总不能这活计都让朱军师做了?” 第56章 吴用谋划禁军生意 对吴用这种功利心重的书生而言,偶尔用激将法刺激一下,可以见到奇效。 就像现在。 几人还在聚义厅里对账之时,吴用突然一拍大腿,那声音在安静的厅内格外响亮,“有了!” “计从何来?”姜齐很配合的给吴用捧了一句,惹的众人哄堂而笑。 便是吴用自己也失笑出声。 片刻恢复之后,吴用道:“郎君,可知朝廷如何处理这些流民?” “给受灾地方减免赋税徭役,难民强壮的充作禁军厢军,其余会丢给地方衙门,地方衙门若是有余力则会用心镇扶,像是赡养鳏寡老者的居养院、给人看病的安济坊、无力入土的漏泽园。还有以工代赈,鼓励垦荒之类的。” 对于这点,姜齐还是很清楚的,不管是之前看的那些申论,还是新闻里,或者现在跟着太学的讲师们听课,对于赈灾这一块都是重中之重,尤其是ai也给出了类似的答案。 “郎君所言不假,咱们的朝廷就是这么要求的,不过,天高皇帝远啊,办法是好办法,下面的人具体怎么做的,郎君也自然清楚。”吴用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那些居养院,安济坊的钱,很多都是在账上走了一圈而已。” 姜齐皱着眉头,继续听着吴用说着。 吴用道:“小生听在衙门的朋友提及过,说什么开仓放粮,那些好粮食早就卖了,换成了陈粮粗粮,不过到了赈灾的时候,灾民谁管是不是精粮细粮,能填饱肚子,吃不死人就是好粮食!” “那减免赋税徭役呢?”孔厚问道。 “账面上是免掉了!可是……”吴用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下面的百姓知道什么?下面的衙役,职役谁会跟下面不认字的草民讲?该收还得收!不过收的不是朝廷的税,而是给老爷们的!” 姜齐摆了摆手,“吴总管,咱们还是说说,你想怎么招人,朝廷的那些烂事,咱们还是少提,省的扰了好兴致!” “小生的主意,便落在了募流民为兵上!”吴用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笑道,“太祖当年,每次到了灾荒时期,都会放开招人,把流民灾民通过‘兵样’或‘木挺’为标准,选壮健者充禁军,短弱者充厢军。也因为如此,咱们朝廷就有了三冗,冗官、冗兵、冗费,之中的冗兵和冗费!” “厢军无力啊!”姜齐看了一眼吴用,低眉沉思道。 所谓厢军,又称役兵,是北宋时期驻扎在州县的军队,主要负责地方治安和各种劳役。 厢军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宋太祖赵匡胤时期,当时为了削弱地方军事力量,防止藩镇割据,将地方军队中的精锐选拔出来组成禁军,而将剩余的老弱病残组成厢军。 “所以,小生才把主意打到了禁军之中!”吴用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郎君可知,禁军如今也是可以买卖的!” “禁军买卖?” 姜齐看了一眼孔厚。 孔厚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姜齐在东京汴梁待得时间也不短,可完全没有听到这种信息。 “来人,把关胜请来!” 在此时梁山所有人员中,只有关胜和姜齐与禁军有些关系,关胜的关系是那位丑驸马宣赞,如今可是衙门防御使保义。而姜齐的关系则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给的一些名单,和那位豹子头林冲,可和这些人交往时,姜齐并未听闻贩卖名额禁军兵卒之事,所以这事只能问询关胜。 不久,关胜到了聚义厅,他扫了一圈厅中众人,不明白这些读书人商量事情,找自己这个武人来做什么。 关胜先是抱拳拱手,施了一圈礼,在下首处坐了,“贤弟,不知找愚兄来,所为何事?” 姜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哥哥,如今兄弟有一事存疑,还请哥哥解惑。” “贤弟尽管问,某家知无不言!” “听咱们山寨吴总管说,如今禁军也能卖了?”姜齐紧紧盯着关胜,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不知哥哥可曾听闻?” “此事……”关胜皱眉沉吟片刻,组织了一番言语,叹了口气,“没错,是有此事!之前宣赞兄弟曾邀我去禁军,便是要买个名额。” “只是说了名额?” “对,只是名额。” 姜齐笑着对吴用道:“吴总管,咱们梁山买了名额也没用啊,难不成还让我等兄弟去禁军当值,赚取俸禄?” “可不止名额,”吴用连忙辩解,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还有人!” “对!是有这一说法!”关胜苦笑,“某家就是因为知道此事,才没去东京汴梁禁军!” “详细说说!” “那禁军中,每到灾年便会有些收录的名额,”吴用把从衙门里听到的门道仔仔细细的说了清楚,“比方说,枢密那里给了禁军一万的名额,禁军那边招人,可以招两万,三万,多的怎么办呢?就是卖掉,或者是卖给朝中大臣,或者是卖给行商,以此获利,还有更过分的将领,便是领了名额,有了却不招兵,挂着空额吃朝廷发的军械饷银,若是赶上大校,便传唤些东京汴梁的无事帮闲街头乞丐起来支应场面。” 关胜点了点头,“愚兄倒是听闻,三月时,朝廷已经下令募饥民补禁卒。” “如此说来,时机正好?”姜齐站了起来,掐算了一下时日,看向了孔厚和关胜,神色凝重,“两位兄弟,小子如今有要事拜托!” “师兄请讲!” “贤弟尽管吩咐!” “孔厚师弟!船上之钱你以心中有数,可取用十万贯,赶赴东京!和我师孔若先孔先生联系,不管是走谁的路子,尽可能多的购入禁军!” “是!师弟领命!” “关胜兄长!可与孔厚师弟同行,联系丑驸马宣赞,看他是否有门路,购入一批军械,当然还有农具,咱们梁山总不能只拿着哨棒训练壮丁武艺啊!” “这……”关胜略微犹豫,面露难色,“宣赞此时怕难说上话。” 姜齐想到宣赞如今处境,怕是正在不受待见之时,只道:“那便去寻林冲林教头,让他引荐禁军金枪班直教头,金枪手徐宁,徐宁与小可有着一面之缘,徐宁表弟唤作金钱豹子汤隆,此人也是个好铁匠,在匠作营有些脸面,不过为人好赌,兄长若是能……” 姜齐突的想到了关胜性子,摆了摆手,“此事小可错了,兄长还是只负责宣赞的门路,徐宁这边还是要让吴总管走上一趟,这市井人情往来之事,吴总管掌握起来,更为妥当!” “小生这便准备!”吴用轻摇羽扇,微笑拱手应下,可心中却暗暗想着,此次东京之行,必然困难重重,那些朝廷官员各个老谋深算,想要从他们手中购入禁军名额和军械,谈何容易,不过为了梁山的发展,还有自己以后的位置,这次定要拼上一拼。 第57章 孔若先教侄 关胜见姜齐如此安排,非但没恼,反轻松许多,他与宣赞、林冲相交,本是意气相投,武艺交往,不想夹杂其余杂务。 姜齐道:“兄长且去东京,看看宣赞处境,若是处境微妙,便只做平日走访,莫多谈其他!” 关胜这才应允。 林冲徐宁那边能由吴用接手,也算是妥帖。 姜齐见众人没意见,便给三人写了条陈,画了押花,交于孔目王伦存档。 孔厚领了差事,取了钱财,带好几个壮丁随从护卫安全,连夜乘船而去。 吴用手中还有不少文案没有了解,只得喊了裴宣搭手,两人熬夜处理,光是给新来的流民登记造册便费了不少心气。 梁山的夜晚,静谧而深沉,烛火在纸窗上映出两人忙碌的身影。 “今日方知治理之不易!” 吴用双眼布满血丝,疲惫地望着外面晨雾渐渐被朝霞染红,不禁感叹,那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感慨。 “平常那些县城哪有如此多公务?”裴宣摇头道,眉头微微皱起,“咱们这位郎君,做事过于有章法,拘于框架,伸展迈进略带书生气!还需更放肆些,才好!” “若是郎君那般模样,你裴宣又岂肯屈尊窝在这梁山尺寸之地?” “哈哈!”裴宣笑道,“吴总管快些赶去东京,若是去的晚了,怕是小孔先生要马到功成,而你……” “你这人!”吴用指着裴宣,摇头无语,片刻之后,便赶去汇报工作进度,随后登船,直往东京汴梁而去! 金沙滩处,近乎八百人站在那里,静等着姜齐安排。 “一家人的站在一起!”姜齐手中拿着皮喇叭对着他们喊道。 闻言,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余下两百三四十个的独身汉子,这些汉子们一脸羡慕的看着那些还有家的流民,不少人也都是眼圈一红。 姜齐喊道:“单身的壮丁,一会跟着这位杨林,杨教头,跟着他走!到训练场去!” “去了有饭吃?” “有!”杨林扯着嗓子喊道,“只要你成绩到了,就让你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要是孬怂,那就看着别人吃,自己啃干粮喝稀的,全凭本事!” “怕了你不成!俺在村里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走起!” 剩下的六百余人,差不多两百户,昨天夜里姜齐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 “家里有孩子,而且孩子也十岁之上的,去肥皂工坊!”姜齐喊道,“一会有人引着你们去,不过现在还要建!你们可以带着孩子去搭把手,跟着大家伙一起吃!” “那没孩子的怎么办?去哪?” “俺家孩子饿死了,那俺怎么算?” “别吵吵!都有安排!”姜齐见他们这时已经自动分开,没孩子的一堆,孩子还小的一堆,便继续喊道,“没孩子的去养殖区!会伺候鸡鸭鹅猪牛羊?” “这有啥!” “打猪草,煮猪食孩子都能干!” “行!一会跟着养殖区的管事去忙活,饭管够!别藏鸡蛋鸭蛋啊!那些是给重体力活的壮丁吃的!” “郎君放心!俺们做不出那丧良心的事!” “孩子还小的,去蜡烛工坊做工,”姜齐喊道,“孩子那边有人看着!帮你照顾,等下工了,再去领着孩子回家!孩子吃饭不用你们管。明白了吗?” “明白了!” “先这么做着,有不合适的跟你们管事的说,再调换,要是谁有什么手艺可赶紧说,咱们可还有个造船工坊等着要人呐!” “郎君早说啊!俺就是造船出身!”一个老爷子直接推开人群走了出来,“俺可是造了一辈子船!还都是漕船!” “俺会木匠活,精巧的很!”一个精瘦的汉子也站了起来。 紧跟着陆续出来十几个带着手艺来的,姜齐自是心中欢喜,其中更是有个酿酒老师傅! 这位老师傅倒是拖家带口,一路逃荒,凭借着酒曲换粮食,尚能保证一家口粮!若非是怕卖的多了引得别人歹心,怕也不会来到梁山。 “老先生且在梁山安住,看看梁山哪里水源合适酿酒,咱们再起工坊,省的浪费。” “你这后生说的在理,俺带着家小先寻摸寻摸!” “还有个事啊!”姜齐这时突然喊道,“咱们梁山啊,单身的光棍汉子太多,咱们家里谁家女娃成年了,可以说亲了,记得给总管说一说啊,到时候成了喜事,咱们也好热闹热闹喜庆喜庆!” “咦!你这后生还管这个事哩?” “不管不成啊!”姜齐笑道,“小可几个兄长到了年龄,家中的老娘吩咐要让他们成家!” 众人见这寨主如此和善,心中多是安定,倒也没说立即给自己女娃安排,毕竟终身大事,须得熟悉熟悉这梁山状况再说。 开封府东京汴梁! 太学的庭院里,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 孔厚到了太学之后,寻着了自家叔父,便坐在一边就叹起了气。 孔若先自是明白,煮了一杯茶水,推给孔厚,温言道:“当叔的岂会害你不成?” “赵家当叔的可是尽逮着侄子坑啊!”孔厚面色不对的说道,情绪有些激动,“您也快了!” “胡说!”孔若先眼睛一瞪,迅速的看了看门外,见没有旁人,才低声道,“慎言!岂不知杨修祢衡之故事!” “小侄受教!”孔厚立即施礼感谢道,“不过叔父下的手笔是否过大?” “哪里过大?” “姜齐虽说是叔父学生,可如今仅仅梁山尺寸之地,便是人口也不足万人!如此规模,小侄……” “觉得屈才了?”孔若先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你可看清姜齐什么人物?” “心机深厚之辈!”孔厚正色道,“御下虽有术,然失之于宽,御民虽有道,却失之于严,御财虽有法,失之于俭!尚不知其御兵之术!” “你啊你啊!”孔若先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指点自己侄子道,“心大心宽心中无人!若是给姜齐一个县,他能不能做好?” “能!”孔厚直接点头。 “若是给一个府呢?” “也能!” “若是给他一路之地呢?” “这……” “你不能!”孔若先摇了摇头,“但是,姜齐小子肯定可以!” “为何?”孔厚心中有些不服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我虽叫他师兄,也服他些本事,可岂会有如此差距?” “差距大了!”孔若先摇头低声道,“眼界,格局!同样科场失意,仕途无门,你只是隐居山林,学习医道,而姜齐,破家舍业,置办出万人小县之地!身边有文有武,远有东京汴梁人脉,沧州柴氏辅助,近有水泊梁山周边民众相助!若是起势,京东二路一朝便可鲸吞而下,而你,又有什么?除了姓孔之外,还有何可骄傲的?” “这……” “他此番让你来,是为什么?” “买禁军!买军械!买农具!” “好!明日叔父带你去认识一个人,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 第58章 谈什么钱,见面礼而已 当吴用和关胜来到东京,和孔厚这边一接触,发现对方已经开始和禁军这边有了来往。 晚了一步的吴用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拉着想要直奔丑驸马宣赞处的关胜,让其帮自己引荐了周侗。 东京的街巷热闹非凡,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一天,吴用带着小厮,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跟着关胜来到了周侗的小院。 小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院中新种的几株翠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众人拜见了这位老先生,陪着关胜将事情前因后果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个明明白白。 周侗看了一眼吴用,唤过小岳飞,“小兔崽子,你去林冲家里,喊上他,让他带着徐宁过来,老头子做个中间人,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不过,吴用小子!回去给姜齐那兔崽子带个话,他可欠了我这个当师傅的大情面!” “小生定然把话带到!”吴用笑着躬身一礼,反正不是自己欠的人情,这债让郎君还去! 关胜摇了摇头,“周老师傅,此事您费心,某家还要去兄弟处探望,就此别过!” “赶紧走,也不知道姜小子让你来干嘛!倔牛一样的脾气,能办什么事?”周侗一脚踢在关胜屁股上,“滚蛋!” 也是赶了巧,今日里金枪将徐宁和豹子头林冲都是沐休,两人本是想着找个校场好好交流一番功夫武艺,赶了个巧,就被小岳飞叫了过来。 徐宁和周侗这位武术大家也是认识,进了小院便放了金钩枪,躬身施礼,“小子徐宁,见过周老师傅,不知您唤小子来,有什么吩咐?” “老头子哪有什么吩咐,这不之前收了个不省心的徒弟嘛,他手下人想着通过林冲认识认识你,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表弟,老头子厚着脸皮做个东道,来来来,这位便是姜齐手下大总管智多星吴用,你们有事就说!” 说完,周侗直接拉着小岳飞去了校场,不再参与其中,倒是安排了小厮去定了中午的席面,对这位老师傅,小厮哪里敢不听,直接便去了。 这一下把吴用给晾在当场,这东道哪有这么做的! 吴用恨得直跺脚,心中暗自叫苦,可话到此处,也只要硬着头皮见礼,“小生郓城吴用,见过徐教头!见过林教头!” “吴先生客气,徐某有礼了!”徐宁回了一句,也不多说,只坐在一边皱着眉头想着什么。 “林冲有礼了,”林冲也是尴尬,之前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姜齐是否知道内情,见了吴用还好,要是此刻见姜齐,他怕不会来了,“不知吴先生有何事找我们这俩教头啊?” “我家郎君想着购入一些军械,农具,以及禁军淘汰下的饥民!”吴用干脆直截了当的说道,“禁军许多关键,郎君不明其中勾当,故而让小生前来探探,恰巧之前郎君和徐教头有过一面之缘,才来厚颜请教!” 徐宁这才松了口气,“我说什么大事,竟是这般小事,不过,你家郎君我也记得,有几分印象,再加当时汴梁城中沸沸扬扬,不知都难,不过,旁人还好说,可你家郎君得罪的禁军顶头上司高太尉,所以有些难办!” “这……”吴用闻言,眉头紧锁,心中一沉,深知此事难度远超想象,“不知徐教头,可有法子教我?” 徐宁一摊手,“某家不过是金枪班教头,若是军械,某家表弟那边某家还能牵上线,禁军这边,林教头,你可有什么法子?” 林冲也是摇头,“林某平日里认得人不多,哪里能认识许多人物?不过,林某有个在太尉府做都虞候的朋友,唤作陆谦,此人玲珑八面,比林某认识人多,如此生意,他必然愿意做个掮客!” 这边吴用和徐宁约好了见金钱豹子汤隆的时间,又和林冲定下了见陆谦陆虞侯的时日,才算是心中安定,正好小厮带着中午的酒席而来,吴用又唤了小厮,让他去寻个酒楼定下明后日酒席包厢,一桌人这才推杯换盏,喝的好生热闹。 小厮这边去了酒楼,刚刚下了订金,正要回去,就听一声头顶一声吆喝。 “你不是跟在吴学究身边的帮闲,怎么有空到这偷懒?” 小厮仔细看去,见是孔厚,忙笑着登上楼梯,来到孔厚面前施礼,“吴先生要小的定下包厢,明后日要宴请客人,所以才跑了这来,可不敢偷懒耍滑。” “那你且回报去,”孔厚站在包厢门口,摆手道,“对了,可知明后日吴学究宴请的何人?” “这……小人无从得知啊!”小厮直接摇头。 待小厮离开之后,孔厚转身入内,包厢内也是热闹非常。 包厢布置得典雅精致,雕花木窗透进柔和的光线,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 主位之上坐着一个无须的青年人,身穿一身文士袍服,声音显得特别尖锐。 “今日蒙孔家叔侄宴请,梁某深感荣幸啊,”这位自称梁某的青年人轻笑道,“梁某平日在深宫之中,名声不显,如何能被太学教授邀请?” 孔若先轻叹口气,“最近在学生中听闻,有个书法大家学问深厚,还是出身小苏学士门下,这才邀请来见识一番,不想竟是梁师成梁公公。” “哈哈哈!”孔若先的一句话,让梁师成面容欢喜大甚,“谬赞啦谬赞啦!孔教授寻我,定是有事!能得教授一句称赞,梁某自当用心去做,还请明言!” 梁师成何等人物? 能在宫中脱颖而出的,哪一个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 这孔若先一个太学教授邀请自己这个阉人,若是没有事情,他梁师成宁死不信! “这不是家中有事推到了我这侄儿头上嘛!”孔若先一指孔厚,“这孩子也是读书读的迂腐了,不知如何处理,这才找到了我这个当叔的。” “不知何事?” “梁公公也知道,我孔家略有田亩,需要一些壮丁巡护,还有些农具,所以让孩子去采买一些。” “确是有些迂,这盐铁皆是朝廷专营,如何能让一个书生去买?” “所以啊!”孔若先抚掌笑道,“这不实在没有法子,便借故邀了梁公公指点指点这个孩子!” “不过些许军械农具,旁人求告无门,咱们还用什么话吗?”梁师成呵呵一笑,指着孔厚,“你且等着。” 说罢,梁师成唤过小厮,取来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一番书信,画了押花,交于孔厚,道:“你拿此信,去莱芜监找知监,用多少取多少!” “还不谢过梁公公!”孔若先瞪了一眼木头似的孔厚,“朽木也!” “多谢梁公公,不知须多少银钱?” “谈什么钱!权当咱们自家人的见面礼!” 第59章 梁子美设宴 回到宫中,华灯初上,雕梁画栋间灯火辉煌。梁师成慵懒地靠在榻上,小太监轻手轻脚地为他换去那身沾染酒气的袍服,换上一袭干净整洁、绣着精美暗纹的袍子。梁师成把玩着手中温润的白玉葫芦把件,双眼微眯,脸上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来人!” “梁公公您吩咐!”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恭敬地垂首待命。 “给莱芜监知监去信,让他盯好,看看是谁拿着咱家的信件去取的东西,取的又是什么东西!都仔仔细细地记在心里,明白吗?” 梁师成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两个书呆子,演戏都不知道怎么演!说真不真,说假不假,放在宫里,坟头草都不知几尺几寸高了!” 包厢内,暖黄色的烛火轻轻摇曳,将孔厚和孔若先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忽长忽短。 孔厚手里把玩着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件,抬眼看看孔若先,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想问就问!”孔若先将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放,原本带着几分醉意的双眼瞬间清醒,目光如炬地看向孔厚。 “有点假!”孔厚皱着眉头,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夫知道,那梁师成也知道。”孔若先呵呵一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老谋深算的意味,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可是,又如何?” “这是个把柄!”孔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他紧紧盯着孔若先,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那又如何?”孔若先笑容不减,放下酒杯,拿起筷子,轻轻点了点桌面,“孔亮,孔明两兄弟可是也姓孔,我孔家去莱芜监提些东西,是大事吗?” “梁师成那边如此糊弄,真的好吗?”孔厚还是有些不解,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头上甚至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纹路。 “你小子就是迂!”孔若先用筷子点了点孔厚,轻叹口气,又多加几分耐心的解释道,“这叫糊弄?这就是授人以柄!但是,有没有这个把柄重要吗?不重要!实惠!实惠!把眼睛放在实惠上!凭着这封信,梁山的姜齐可以和莱芜监搭上关系,要不要记你的情面?孔明孔亮俩兄弟拿着那些军械农具过去,算不算雪中送炭?你叔这个当老师的,为了他姜齐舍了这么大的脸,他记不记我的好?” 孔若先看着孔厚陷入沉思,便微微探身,贴在孔厚耳边,声音低沉却有力地说道::“孔家为什么能够屹立不倒!不是因为孔夫子,也不是因为衍圣公的爵位,更不是天下士子,而是咱们这些人!奇货可居,可不是吕不韦独享的!回去好好翻翻《春秋》,看看《战国策》,想想夫子那三千弟子最后都散去了哪!小子,你就好好地在姜齐身边,事成,你得好处,事败,孔家也不缺你一个米虫!” 这两天孔厚深受冲击,吴用却如鱼得水! 虽然与陆谦接触的过程中,陆谦表面上热情答应帮忙,实则暗中抬高价格,还暗示吴用需要一大笔 “打点费”! 可是吴用也借着太尉府都虞候陆谦的面子,打着太尉府的旗号,在东京禁军中算是留下了名号! 都知道来了一个郓城的大主顾!大财主! 买流民饥民都不带眨眼的,只要是身体健全,脑子好使,货到钱到! 最后惹得陆谦都看不过去,拉着林冲,找到了吴用。 “学究,莫要太过张扬啊!”陆谦举杯敬道,脸上带着几分担忧,“这禁军中出卖劳力,算是不可明言之事,买上百十个回去也就是了,学究可是买了两千人了!再多,让那些御史言官察觉了,账上好做,面上不好做啊!到时候那些‘打点费’可就打点不过来了啊!” 吴用笑道:“多谢虞候提点!小可自然明白,明日小可就告辞离开!绝不生事!” “如此就好!”陆谦呵呵一笑,指着林冲对吴用道,“俺家兄弟是个顾家的人,不能和学究痛快吃酒,某家便多陪几杯!” “请!” “请!” 东京汴梁城内,吴用在饮酒,郓州郓城内,姜齐也在赴宴途中。 姜齐牵着马走在路上,身后跟着郁保四和朱武,焦挺此人嘴碎,实在不是带去赴宴的人物! “朱军师,这知州梁子美居然请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赴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朱武也是深思了一路,从接到请柬开始,这几天朱武就在想一个缘由,可不管朱武如何想,都想不通! “郎君,可万万小心应对,此人为官,风评不佳!”朱武沉吟道,“若是有何过分要求,还望郎君……装醉!” “还用装?”姜齐从袖中抽出一个小纸包,“军师,有这个,小可说醉便醉!” “郎君高明!”朱武竖起了大拇指。 三人到了知州衙门处,投了请帖,自有小厮衙役上前接引。 随着姜齐三人步入后衙,只见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寂静得有些压抑。 姜齐脸色虽是不变,可是心却越发下沉,知州设宴,竟是只请了姜齐一家客人!再往前行,有衙役拦住了朱武和郁保四,将两人引入偏厅用饭。 另有衙役上前,带着姜齐入了会客厅! 到了会客厅,姜齐偷眼打量,主位是知州梁子美,陪客的是知县时文斌! 姜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拱手一礼,声音洪亮却又不失恭敬:“晚生姜齐,见过知州大人,知县大人!” 梁子美一脸笑容的伸手虚扶,那笑容看似亲切,却又让人感觉有些虚假:“早就听闻咱们这郓州有个高才!今日才得见,算是晚了!来来,快些入席!” 姜齐紧绷心弦,坐了一半屁股,显得恭敬的很。 梁子美见此,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满意,瞥了一眼旁边端坐的时文斌。 “听闻姜进士有个雅号?”梁子美待姜齐坐下,便主动提及,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本州在东京汴梁时也有些听闻,说是叫强项进士?” “不过是旁人渲染而已。”姜齐忙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谦逊,“晚生也为此烦恼不已,晚生又不是江湖匪人,不知怎地便多了这么一个名号,实在是惭愧!” “唉!”梁子美呵呵一笑,“此笑谈耳,你姜齐又何必当真?” “知州大人指点的是!”姜齐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只点头受教,心里却在暗暗揣测梁子美的意图。 “莫要紧张拘束,”梁子美笑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你能对高柄搭弓射箭,却对本州如此模样,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啊!” “高柄小儿,如何能与知州相比?”姜齐弯腰,笑着捧了一句。 “你啊,你啊!”梁子美哈哈大笑,手指遥指姜齐,点了一点,“时知县可是听到了,莫要外传啊!” “啊?”时文斌愣了一下,直接道,“小县哪里会多话。” “该多说也是要多说一些的!年轻人嘛,毕竟毛躁,咱们这些老前辈也是要多指点一二的。”梁子美说完,便看着碟子碗,不再言语,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姜进士!”时文斌盯着姜齐,打量了一番之后,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不知姜进士在梁山做的那番事业,何时结束?” 姜齐瞳孔一缩,身子一紧,正要辩解。 就听时文斌继续道:“你水泊梁山如今吸纳如此多游民,导致县中徭役不兴,本县也为难的很啊!” “徭役一事不都是厢军在做吗?” “这里要厢军,那里也要厢军,一共才有多少厢军可用?”时文斌饮了一杯酒水,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本县看你为人仁厚,做事也有章法,窝在水泊梁山做个田舍翁实在可惜!不如来县衙之中,本县聘你做个总管押司如何?” 话音一落,就听会客厅外,哗啦啦一阵碎响。 梁子美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怒声喝道:“何人胆敢听本州的墙角!拿下!” 第60章 押司?不干! “知州大人且暂息雷霆之怒,先看是何人再说!”时文斌这时突然站起,拱手劝道,只是他的声音显然带着一丝急切 。 姜齐坐在一边正襟危坐,不多言语,这里可没有他姜齐开口的余地,至于说门外那人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姜齐相信,朱武办不出如此莽撞的事来。 果然,门外衙役押着一个书吏打扮的黑矮汉子走了进来。 “大人,方才门外就是此人偷听?” “冤枉,小可着实的冤枉呐!”那书吏被衙役按住胳膊,控在厅下,硬是昂着头,看着时文斌,“老师救小可一救!” “嗯?”梁子美看向时文斌,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时知县,你何时收了这么一个书吏学生?” 时文斌挑了挑眉,“此人是我郓城县的押司,唤作宋江宋公明,因平日办事妥当,小县便带到身边,平日里教他些经义文章,这人颇重礼数,私下多以老师称呼小县。” “倒是好学之辈!”梁子美轻捋胡须,看着宋江形象,又看看姜齐,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仿佛带着几分遗憾,“可惜了!姜进士如今已经有了功名,否则,本州也不吝啬收你做个徒弟。” “可惜无缘,难得知州大人错爱!”姜齐起身拱手一礼,动作行云流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放他起来,”梁子美摆了摆手,让衙役退了出去,“时知县,以后手下人多找些像姜齐这般的,知进退,晓是非,关键是不给上官添麻烦!尤其外貌出众,一看便是官样子!带出去办事也有面子不是?” 底下挣扎起身的宋江,把这话听在耳中,心中顿时犹如刀搅一般,只能低下头去,紧咬下唇,整个身子肌肉颤抖,随之僵在那里,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时文斌点头称是,同时离开座位把宋江扶了起来,“你如此匆忙来此,想必是有紧要事情通知本县?” “正是!”宋江闻得此言,忙低头含糊道,“县衙中确实有紧要事!” 时文斌也是心中暗叹一声,暗自拍了拍宋江胳膊,“你且在知州衙门二衙处等本县,本县片刻便回!” 宋江这边还未出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说笑声。 开口的正是时文斌,只听他道:“天下哪有这般许多的英才?若非高俅那厮下绊子,姜进士此时怕已经与小县同品级了!” “小子区区五百名,称作进士都是官家开恩,哪里算的上什么英才?”姜齐连连自谦道,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诚恳,这官场的虚伪,他早已看透,逢场作戏对姜齐来说,如今也算是驾轻就熟! “县里的押司一职,你多考虑,不过,徭役一事,你也得注意一点,”时文斌温声道,“知州老爷被我求告上门,这才把你招来赴宴,问一下你的情况,莫要多想!” “晚生谨记!” “知州大人,小县这边还有紧要事处理,便不多做停留,至于徭役一事……” 梁子美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尽在掌握的傲慢,“你且忙你的,徭役如何,本州自会和姜进士商议!” 时文斌带着宋江出了知州衙门,此时天色渐暗,冷风呼啸着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更添几分萧索。 走到路上,时文斌一路面无表情,而宋江自知理亏,搅和了知县的安排,也不敢多言,直至到了县衙门,时文斌面上才多了几分阴沉。 “可恶!”时文斌拿起一个茶杯直接摔在地上,那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县衙内格外刺耳,“本县竟被如此侮辱!” “知县老爷息怒!”宋江躬身立在一边,后背一路都不敢挺直,“实是小生的错!” “你有什么错!”时文斌怒声道,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你没错!是老爷我错了!老爷就不该找这个梁子美!一个贬官!就凭着几颗东珠邀宠的弄臣!也配给老爷我如此说话!” 时文斌转了几圈,尤不解气,又拿起一个茶杯摔了,“一个五百名开外的进士!那是进士嘛!若非官家大度,你又赶上科举改革,你就是个三甲同进士!老爷我还是二甲进士出身呢!有什么用!不还是做个县令嘛!” “老爷!不可妄言!”宋江这时顾不上别的,直接出声拦道! 时文斌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这话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学子骂断脊梁骨! 尽管都知道,读书为了科举,科举为了做官,可万不能揭开这层屁股帘子! 时文斌瘫软无力的坐在交椅之上,双眼无神,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这官场的倾轧,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宋江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小心问道:“那姜齐小可也识得,如何能被知县老爷如此看重?还命他做……押司?” “此人不简单啊!”时文斌道,“他此时表现,倒像是要学半山先生养望!” “养望?”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时文斌皱眉道,“依附于他,求生于他的百姓有些多了啊!只有把他从梁山一地引出来,否则,养望一成,到时怕是又一个半山公!一个押司算什么?再一个,此人也确实有些才能,让他处理些衙门里的杂事,也可说是大材小用!” 宋江虽是书吏,可是半山先生是谁,自是清楚! 可,此时宋江宋公明心中更加紧张,自己苦熬多年,为的便是当官,如今做个押司,再考中礼部试便是举子,不是吏,不是白身了,可偏偏知县老爷要拿了自己的职位! 这可如何使得! “你既然和姜齐认识,便多劝劝他,让他来县衙做个押司,总比荒废大好年华的好!”时文斌有气无力的说着,“至于你,到时候便跟在老夫身边,好好学习文章经义,过个六年九年的,也能侥幸中个进士!” “侥幸?中个进士?” 宋江低下头去,心中恶寒不已,脸色也多了几分苍白,额头冷汗也多了几滴,他仿佛看到自己多年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未来一片黑暗。 此时他知道该起身谢过时文斌,可是站到一半,宋江整个人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时文斌看了一眼宋江,面无表情的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个人!” “小的在!” “宋押司身染疾病昏过去了,你们几个把他抬回去!”时文斌只是摆了摆手,依旧坐在位置上,动都未动一分,冷漠得如同对待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区区一个书吏押司而已,还不值得他紧张。 知州衙门。 姜齐带着朱武和郁保四从容走了出来。外面的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更添加了几分他们心中的寒意。 “这位梁子美梁知州胃口不小啊!”姜齐冷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想要咱们的梁山泊!” 朱武皱眉,深深不解,“按道理来说,梁子美能走到现在,不像是无能之辈,怎么会做出如此短智少谋之事?郎君对此如何应对?是上交了梁山泊?还是……” “上交?”姜齐冷笑一声,扭头看了一眼知州衙门的大门,“凭什么!” 第61章 宋公明的危机感 月色如水,洒在郓城的大街小巷,给这座古老的城池染上了一层落寞的色彩。 亏得宋江宋公明在衙门口人缘不错,几个衙役连抬带搬的把他挪到了正门,喊了一辆拉煤的牛车,叫开了城门,才把宋江这才送回了家里。 宋老太公一见自家三郎如此模样回来,差点没昏死过去!他深知衙门里做公危险大,家里也备了地窖用以避祸躲灾,可谁知自己儿子早上出门好好的,回来竟是这般生死不知? “爹!哥哥还有气,咱先去寻郎中看看!”宋清是个明白人,见自家哥哥身上没有外伤,陪行的衙役也是面色如常,看来不是得罪人或者是受了什么罚! 宋清安慰了老父亲,又把宋江在卧房安顿好,这才取出两张一贯钱的钱引,硬塞到两位衙役手中,千恩万谢过后,吩咐了家人给了牛车主人百十文钱当做答谢,方去连夜寻了熟识的郎中,来给宋江看病。 这郎中给宋江品了品脉相,翻开眼皮看了看,又探手感受了下脖颈,“宋押司急火攻心,再加肝气郁结,进而引发肝阳上亢,老夫一会给行针,让宋押司先醒过来,再开上十天的柴胡疏肝散加龙胆泻肝汤,便可以痊愈。” “呃!”宋江迷迷糊糊之间,只觉脚背后背被蚂蚁咬了两口,突的睁大眼睛,坐了起来。 “三哥!你总算是醒了,”宋清忙上前道,“去看看父亲!父亲见三哥昏迷归家,可是吓的不轻!” 老郎中也起了针,对宋江道:“押司日后须少吃油腻,多吃清淡、保持心情舒畅,避免过度劳累,情绪大起大伏,保证静眠,否则怕有风疾之忧!” “多谢郎中搭手!” 宋江缓了缓心神,下床来到正厅内,见老父亲一副忧心忡忡模样,忙跪在门口,“不孝子宋江,见过父亲!累父亲担忧,宋江之过!” “你且起来!”宋老太公温声道,“过来坐,可是衙门里遇到什么难事了?” 听了老父亲询问,宋江顿时红了眼眶,强笑道:“父亲勿忧,不过是公务繁杂,一时忙昏了头而已,儿子已无大碍。” “老夫之前也是老胥吏了,一辈子在衙门口打转,这个月份不收田税不纳人头税,也就徭役麻烦点,可有厢军支应,再麻烦能麻烦哪去?说说,什么事能让你这个押司急到怒火攻心?” “儿子……怕是要丢了押司的职位了!”宋江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眼中满是不甘与无奈,“父亲可知道西溪村的姜氏?” “他们家?”宋老太公沉吟片刻,“那个愣头青家!听说他家出了一个进士,倒是好运道。” “新上任的知县时文斌,想要拉拢他们家,让姜家的小子做押司。” “所以你就急了?”宋老太公呵呵一笑,笑声中却带着一丝苦涩,“你好好说说,平白无故,知县怎么就想拉拢他们家?” “因为徭役的事。”宋江便把自己在知州衙门中听到的,知县衙门里看到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双眼通红,咬牙道,“若是知县能保证儿子三年必然中进士,这押司给就给了,可六年九年!儿子不干!也不能干!凭着押司的职位,儿子在江湖上还有个及时雨的名头,若是没有这职位,谁肯正眼看我黑三郎一眼!” 宋老太公捻着胡须,紧皱眉头,“那梁子美……不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物啊!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透着别扭!” ………… 姜家书房内,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一张雕花的书桌摆在房间中央,上面堆满了文书。 “就是别扭!”朱武在姜家书房中,对姜老太公汇报道,“老太公,这梁子美为了邀宠,可以花费十万贯买东珠,可以花大价钱孝敬官家海东青,咱们这梁山区区五千亩山地,他又如何看在眼中?偏偏向郎君索要的,就是这五千亩梁山之地!” “莫不是看上我儿的产业了?”姜老太公询问道,“老夫看老韩的那个账本子了,这一趟船赶上一年的收成都多,老夫看了都眼红,若是说他梁子美从哪得了消息,盯着那产业,也是个缘由!” “咱们在外行船行商,挂的都是柴家的旗子,”姜齐沉吟道,“他就是想要那份利,也得是对柴家下手,哪里轮到儿子这里?” “莫非你这小子做事毛糙,哪里出了纰漏?让这梁子美看出了端倪?” 姜齐笑道:“老爹,咱们家在梁山那里,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庄园,还有个进士出身的掩护,又不是什么山寨!任他如何去看,也只是如此!” “首尾两端!优柔寡断!”姜老太公一顿手中鸠杖,那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响亮,“若你下定了决心,就放手一搏,爽利的挂上名号,打出名头,招纳四方绿林好汉投奔!如今这般,官不官,匪不匪,谁都不把你当自己人,谁都和你隔阂三分,你能成什么事!” “老爹!”姜齐无奈道,“时机不合适!” “时机,时机!”姜老太公上前,用手指点着姜齐的额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时机合适?哪个时机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你等时机!时机等你吗?” “郎君,老太公此言说的有道理!”朱武也道,“待吴总管,关胜,孔厚,从东京回来之后,便不再是时机的问题,而是不得不有所行动的事情!郎君,庙算虽好,可世事如棋,怎能算尽?” 姜齐微眯眼睛,手指摩挲着扶手,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梁山未来的各种可能,以及在这世道中他们所面临的艰难抉择。 朱武和老太公对视一眼,没有出声打扰,此时此刻,他们唯有看着姜齐,等他自己决定后面的路该如何走! “不行!”姜齐还是拒绝,“为龙前驱,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咱们不能干!” “不能干?”姜老太公眼睛一瞪,手中拐杖举起来就往姜齐胳膊上敲了过去,“现在知道不能干,之前鼓动老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爹!息怒!息怒!”姜齐连忙起身,陪着笑脸,躬身扶着老爹的胳膊,把自家老爹扶到榻上坐好,“第一,现在虽说天灾多发,流民遍地,可是,你听说哪里有大的山寨出头吗?” “哪个山上没有寨子?”姜老太公冷笑道,撇过头去,“大山寨?太行山里山寨大,有用?堵在那里,吃土去!太湖那边听说有水寨,可也就那么回事,别说山上,就是河上,江上,都有绿林好汉!怎么出头?” “就是说啊!”姜齐掐着手指说道,“要是咱们梁山成了天下第一寨,宋室的禁军,可还都在呢!” “禁军有个屁用!”姜老太公不屑道,“一群酒囊饭袋样子货,西军……算了,不跟你提西军,提了你也不知道,告诉你小子!天下能打的兵,禁军是个屁!” “老爹,你是西军出身?”姜齐突的问道。 “屁的西军出身!”姜老太公一脚踢了过去,“老子就是个种地的,老韩!” 老管家倚在门框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老爷,这呢!” “让这小子赶紧滚!”姜老太公双手揣在袖子里,斜着倚在榻上,“看着就烦!” 第62章 风云前夕,暗潮涌动 知州衙门内,书房之中。 梁子美将手中回信寻了一个空白信皮封好,犹豫片刻,还是未在上面留名。 “来人!” “老爷!” “把这信给汴梁高柄处送过去,” 梁子美眯着眼,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一定亲手交到他手上,路上切勿有任何差池,否则,仔细你的皮!” “小的省得,小的必定万无一失!” 小厮吓得一哆嗦,连忙应下,身为梁子美的家人,他自然清楚此事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懈怠。 汴梁城中,汴河码头处。 吴用和孔厚站在船上,看着关胜和宣赞抱拳告别。 这些日子,关胜借住在周侗老师傅家。他每日瞧见宣赞在郡主府中的狼狈模样,心中的怒火便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宣赞何等英雄,战场上威风凛凛,上马便能挥舞钢刀,刀光霍霍,虎虎生威;下马能开连珠神弓,箭无虚发,百发百中。可如今,却在郡主府里活得如蝼蚁一般,见谁都要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就说前几日留宿朋友这事,竟被那女官指着鼻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最后只能无奈让关胜另寻住处,往日的豪情壮志早已被消磨殆尽,颜面尽失。 宣赞低头,无颜面再见自己好友,“兄弟……某家……” “唉!”关胜看着汴梁,长叹一声,“兄弟,你如此本事,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宣赞面色憋得通红,低声道:“若是之前,兄弟自当去了这身皮,与哥哥一起厮混江湖,可,那郡主毕竟是因兄弟而死,此时离开,兄弟如何过得去?” “也罢!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关胜只是拱手,“那钱财你且收着,权当私房用度,自家宽松些,省的看郡主府中那些女官面色过活!” “不过是些换下的旧物!哪里值得这么许多!” “兄弟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自有人出钱,”关胜笑道,“宣赞兄弟自可放心大胆的去使。” “既然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 两人分别之后,宣赞回了步司衙门,不到片刻身边罕见的围了一圈同僚。 宣赞被这突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不由拱手,“各位,有何事寻某?” “郡马此事办的地道啊!”同僚纷纷举起大拇指赞叹道,“咱们这冷门衙门,何时有过这般油水!快说说,他们可还要那些破烂货不?” “下次何时过来收?我也好和手下兄弟们打声招呼,省的攒不够数!” 宣赞急忙摆手,脸色难看道:“诸位同僚慎言!” “不过是些陈旧皮甲而已,何故大惊小怪?” “就是,莫说皮甲,就是步人甲,禁军的那些老爷兵都卖过,咱们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平日那些采买的,瞧都不瞧咱们一眼。” “就是!难得有个主顾,郡马爷可别把人吓跑了啊!哈哈!” 宣赞此刻尽是茫然,不知是该一起哄笑的好,还是跺脚骂上一顿的好,可是,张了半天嘴,又不知该骂哪一个! 船上,吴用看着船舱里满满当当的皮甲,轻摇羽扇,“关胜兄弟此番立下大功啊!” “吴总管不管某家浪费银钱才是,”关胜别过头,不看吴用双眼,“唉!之前都说一甲抄家三甲绞,如今不管是禁军还是步司衙门,都几乎是公开贩卖!真是……唉!” 吴用见关胜兴致不高,也不去恼他,只得看向孔厚,问道:“孔先生,不知有何收获啊?” 孔厚呵呵一笑,“比不得吴总管收了两千余人,只是借了叔父薄面,得了一封信件,只是此信如今不在晚生手中。” “哦?不知什么书信?” “没什么,只是宫中梁师成写给莱芜监的信,以后咱们梁山用铁,可谓方便了!” 啪嗒! 吴用手中羽扇落地,面上僵硬笑道,“哈……哈哈……不愧是至圣文宣王之家!” 关胜眯眼望着船外,可是却留了几分注意在吴用孔厚身上,心中掂量了一下,不由默然离开此处,到了外面甲板上换了换气。 船队从汴河北上,而至黄河,顺流而下直奔梁山水泊而去。 西溪村,姜家。 姜齐难得享受了一番平静,躺在自己之前的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这把姜老太公气的够呛,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管家,骂道:“你说生个儿子有什么用!抛家舍业的帮扶!结果呢!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傻等!等什么!等天上落炊饼!” “老爹!您且安心,时机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姜齐呵呵笑道,“不过,现在还真有件事给老爹您说说。” 姜老太公收了怒容,正色问道:“什么事?” “咱们这附近有个风云庄,老爹知道不?”姜齐看着老爹,问道。 “老韩,走了!”姜老太公也不回答,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别啊!”姜齐急忙屁股离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拉着姜老太公,“老爹,您面子广,这周边也熟悉,儿子我少小离家,和周边庄子也不熟,您要知道可得说上一说!” 老管家呵呵笑道:“小郎君,您要问别的地方,咱老韩跑断腿也给您打听去,可这风云庄……” “没这地方?” “有倒是有……”老韩看了一眼姜老太公,“这不好说啊!” “有什么不好说的!”姜齐拦在姜老太公前面,“老管家,您儿子,您孙子,可都帮衬着小子呢,一个庄子,还能把您给吓着了?” “嘿!”姜老太公冷笑道,“帮衬,是帮衬,除了过年回来一趟,平日里都不知道让你支使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你也有脸提!这是我的姜家,不是你的梁山,耍威风回你的梁山去!” “总归没事不是!”姜齐呵呵笑道,“老管家给说说,放心,最慢三年!老四他父子二人我绝对让他们回家来!” “老爷您看……”老管家为难的看了一眼姜老太公,“我这……” “说就说呗,没啥大不了的!”姜老太公索性坐在一边,亲自开口道,“那风云庄确实距离你那个梁山不远,可是,那姓云的,和姓风的,跟咱们有点别苗头,你要去拜访,定是要小心点,他们要是说的不好听,别硬顶,回来带上人马,咱们去点了他们!” “别苗头?”姜齐笑道,“老爹,那风云二姓的人家可是从边军退下来的,打过契丹,云老太公曾官至都监。您老怎么和他别的苗头?” “屁!老匹夫一个!打契丹?明明打的西夏,元丰八年那一仗是他一个人打的?”姜老太公直接吹胡子瞪眼,指着一个方向骂道,“想当年,要不是我们兄弟,他云老匹夫能活着回来?我们兄弟去帮忙,死的死,伤的伤,他倒好,得了都监的官!你去也好,见了就问问他,有没有脸见我这个老头子!还打契丹?我呸!” 第63章 密信现,仕途新局;劝迁难,太公守家 月至中天,如水的月光洒在郓城县外的宋家庄,整个庄子被笼罩在一片银白的光辉之中,静谧而又深沉。庄内的房舍错落有致,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出夜的寂静。 躺在床上的宋江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眉头紧锁,脑海中如乱麻般不断地左右衡量着。 这押司一职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它所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一份差事,更是他在江湖上立足的根本,是他进身仕途的重要阶梯。 那时文斌的看重,曾经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可如今这一切都可能因为那个姜家小子而化为泡影。 若是丢了押司一职,自己多年的奋斗岂不是付诸东流? 以后若再考不中,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了押司这个身份,时文斌还会像以前那样看重自己吗? 失了这份看重,是否还会继续教导自己经义文章? 六年,整整六年的起步时间,宋江如何敢拿自己的前途去做这样一场豪赌! 可若是自己死死保住押司一职,又该如何去保呢? 在这官场的漩涡之中,自己一个小小的押司,又能有多少话语权?想到这里,宋江只觉得头疼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脑袋里。 他索性下了床榻,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窗前,背手望月。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满脸的憔悴与无奈。 想着自己多年的经营,竟然不敌区区县令的一句话,心疼和嫉妒尤如虫噬! “三哥!”卧房门外传来宋清的声音,“有人投宿!” “区区小事,莫来烦我!”宋江皱眉回道,也不去开门! “吱呦”一声,门被推开,宋清快步进来,走到宋江身边,低声道:“哥哥可知投宿的是谁?” “谁人又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知州大人投宿?”宋江苦笑摇头,“兄弟,为兄如今烦闷,实在无心打趣,有事还请直言!” “好事!”宋清笑道,“还真让哥哥说着了,不过不是知州,而是知州身边小厮,这人之前小弟远远瞧见过,因其紧紧跟在知州身后,小弟便记下了他的音容相貌,今晚他来投宿,一开始小弟没认出来,待他打水净脸,小弟方才记起!” “不过一个离家小厮,又有什么……”宋江原本皱眉说着,突的卡住,看看天上月亮,“此时已经丑时一刻!他何故走的这么急?” “不仅急,而且还是骑马夜行!若非累的很了,也不会投宿到咱们这里!” “好兄弟!”宋江拍了一下宋清的肩膀,搓着双手,来回急促地走了几趟,“让人给他下点蒙汗药,让他睡死过去,而后翻查他的行囊,其中必有收获!” 宋清呵呵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叠好的白布,放在桌上,“兄长所说,小弟怎么不知,早以取了过来,那小厮身上银不足二十两,包裹内除了换洗衣衫别无他物,唯在衣袖下端缝了一个补丁,小弟见突兀,便剪了来,从中取出这份东西。” 宋江深吸一口气,点了蜡烛,烛光摇曳,映照着他紧张又期待的脸,他慢慢打开白布,漏出其中信皮,宋江细细打量了片刻,道:“取熨斗来!” 不到片刻功夫,宋清亲自拿了一个灌了热水的铜熨斗来。 宋江小心翼翼的讲信皮封口在熨斗处过了几番,见卷了边,才从床头招文袋中取出压衣刀,顺着边撩开信皮,轻轻将信取出! 宋江抿着呼吸,远离烛火,仔仔细细的把信看了几遍! 第一遍时,宋江看的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第二遍时,宋江开始暗自思索。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 到了第三遍,宋江宋公明嘴角露出微笑,心中郁垒尽去!此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仕途上的新希望,今夜的担忧和恐惧顿时烟消云散! 只见宋江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信件恢复原样,白布包好,交还宋清,“兄弟,此番咱家富贵到了!” 次日清晨,小厮昏沉沉醒过来,第一时间便是去检查衣袖,见无变化,才穿戴整齐,谢罢此处主人,打马上路! 门房处,宋江盯着那小厮背影,低声道:“兄弟,派人盯着路径!此人若是从东京回来,务必将其留下!生死勿论!” “哥哥,小弟明白,哥哥放心就是!” 西溪村,姜家。 “我对你放心不下啊!”姜齐看着对自己信誓旦旦的焦挺,头疼得厉害,“明明让你在山寨守着,你跑过来做什么?” “朱军师回去说郎君身边得有得力人手,俺想着俺是郎君的护卫啊,哪有比俺还得力的人手?郁保四这傻大个三杆子打不出个屁,在郎君身边,除了当个屏风遮风挡雨,也办不成啥的,俺就请命过来了!” 焦挺双手捧着酱香肘子,一边啃一边说着,“嘿嘿,这不,刚刚到,郎君就找人做事,郎君放心,不就是找个人吗?兄弟拿手的很!” “你知道找谁?” “不知道,就等郎君吩咐!” “之前在华阴史家庄的时候,王教头不是给了我那些书信吗?其他的都拜访过了,唯有一个落下了。” 姜齐把信拿了出来,刚拿出来,见焦挺用满是油的手就要去接,忙又收回,“你这两手油的,粘上了你让人怎么想!” “这有啥的!”焦挺笑着,双手往衣襟下摆擦了擦,去了油污之后,才接过,“郎君为何不亲自去请?” “我自然想去,可家中父母……”姜齐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唉,你且等下!” 此时就听正堂屋里传出了姜老太公中气十足的喊声,“不去!老子就是死也不去!好不容易老子攒下的家底,怎么?翅膀硬了瞧不上了?让老子寄人篱下的住你的梁山去?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焦挺自然也是听见,忙低下头,自顾自的啃着酱香肘子,不再抬头。 这时就听里面传出来姜齐母亲姜文氏的声音,“老爷这又发什么疯?儿子想要孝顺你,你怎么还不领情?” “用不着!”姜老太公指着外面的姜齐,“老子有手有脚,家里有管家下人的,要他显摆孝敬?我去梁山干啥?老子姓姜就得跟着去钓鱼啊!那老子要姓赵还不得去汴梁皇宫里坐坐!” “你个疯老头子,说什么遭瘟的话!”姜文氏急的眼泪都要出来,忙道,“这话也是老爷能说的?怕齐儿在外过的太好?若是被哪个嚼舌头的传出去,咱们家可还有活路!” “老爹啊!”姜齐无奈扭头喊道,“咱就是普通的搬家,这家业暂时不动,那边梁山接下来事情可是不少,儿子这不是怕个月回不来一趟嘛!” “你就是年不回来,老子也不走!”姜老太公直接耍起了牛脾气。 姜齐突然呵呵一笑,“梁山那边,朱武之前可是带回来不少人,还有不少是西军的汉子,儿子回去之后说不得要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参加过元丰八年西征的老兵丁!” “……” 顿时,姜老太公不说话了,闷头憋在里面,半晌才喊了一嗓子,“老韩!你去梁山看看,要是这小子哄骗了老子,你给我把枪杆子取出来,看老子怎么抽他!” 第64章 可惜,谁不可惜? “郎君,且说实话,为何如此匆忙让老太公去梁山居住?” 老管家出了正堂,对着姜齐使了一个眼色,到了僻静所在,低声道,“莫不是郎君听闻什么消息,有人要对咱们家不利?” 庭院中,几株榆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韩老,您是咱家中自己人,我也不再相瞒。” 姜齐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我与那城中步兵都头雷横有救母的交情,昨天他当值之时,瞧见知州梁子美身边的亲信,那人声称要去东京汴梁探亲。我心里总觉着这事透着蹊跷,那梁子美之前与我交谈时,言语间压迫感十足,明显是在试探和警告我。” 姜齐微微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都挤出了几道深深的纹路,“韩老,您想啊,我不过是个小小进士,按常理,他们这些官场中人,本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他们看重的不过是进士这个身份。真要翻脸,他们哪里会讲什么道理?” “可为啥呢!”老管家也是一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清楚其中缘由。”姜齐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只能以防万一。老爷子年纪大了,在西溪村居住,我实在难以安心,这儿离郓城太近了。一旦有变故,双亲如何逃脱?就算雷横和朱仝顾念往日情分放我们一马,可总归是要担惊受怕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能提前防范,何必等到大祸临头再匆忙应对?” “郎君有心了。”老管家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小老儿知道该如何回话,实在不行,小老儿也有法子稳住老爷。” “老爹那个性子,唉!”姜齐郁闷的环抱双臂,蹲在墙角,偷眼看了眼正堂方向,见没人看向这边,才低声抱怨,“就是头倔驴!” “郎君若有事,可先去忙活,老爷那边,小老儿自会处理。” “就拜托韩老了。” 说完,姜齐迅速起身,用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郁保四,焦挺,咱们出发!” 三人翻身上马,马蹄声哒哒作响,朝着北边的马陉镇疾驰而去。 马陉镇距离郓城不远,骑马也不过一个半时辰的功夫。 一路上,阳光正好,景色宜人,可姜齐等人却无心欣赏。 姜齐等人翻身下马,走进热闹的集市。 集市里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 姜齐目光快速扫过各个摊位,径直走向卖酒的铺子,挑选了三坛香气醇厚的农家酒,又在旁边的肉铺买了几只烤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肥鸡,以及半扇炖煮得软烂入味的羊肉。 随后,他拉住一位路过的老者,客气地拱手问道:“老人家,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大河经过?” 老者热心地指点了方向,三人便沿着河岸一路找寻。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板罾捕鱼的地方。 只见宽阔的河面波光粼粼,一条破旧的小船系在岸边,旁边的草棚里传出轻微的响动。 “三位客官,这板罾还未到工夫,要买鲜鱼怕是要多等些时候。” 闻言,姜齐往板罾旁的草棚中望去,只见里面走出一位身材魁梧雄壮的好汉,长得燕颔虎须,眼如晓星一般,虽皮肤被晒的黑红,可也显得格外精神。 姜齐三人下马,抱拳拱手,问道:“敢问好汉可是复姓欧阳,双字寿通?” “郎君如何知我?”欧阳寿通一愣,上下打量一番姜齐,见其相貌文质彬彬,穿的戴的也没有丝毫江湖人气息,不由反问道。 “好汉是欧阳兄便好,”姜齐从怀中掏出信件,“此为王进王教头信件,欧阳兄且看。” 欧阳寿通接过信件,看封皮完好,这才打开,粗略的看了一遍,苦笑道:“不管如何,师兄总归还是一心报国,能有个安身立命所在,也是幸事!” “王教头确实好汉,”姜齐赞同道,“只是此等好汉,在东京无所安身,只能落得背井离乡,无奈携老母亲投身边军,也是可惜!” “郎君来寻某家,定是有事,奈何某家这里简陋,不能见客,连杯茶水也难奉上,只能委屈郎君了。”欧阳寿通是个实在人,略微尴尬笑道,“还请随意坐。” “谈何委屈?”姜齐丝毫不在意,大步走到茅草棚子门前,直接席地而坐,动作麻利地取过酒肉一一摆上,热情地笑道,“欧阳兄虽然无茶水,咱这里倒是有些肥鸡好酒,咱也失礼一回,反客为主,且一起吃喝!” 欧阳寿通推脱不过,只得一起,酒过三巡,姜齐才道,“若说委屈,哪里比得过欧阳兄?” “唉!”欧阳寿通直接摆手,“师兄来信,也说了郎君名姓,某也听闻过梁山之主姜齐姜郎君的名头,说实话,郎君做事仁厚,活人不少,某家也深感佩服,只是某家家中人口颇多,吃口又重,若是投了郎君,不知郎君如何安排某家?” “家中老小,可到梁山居住,自有生计维持,若是不想做工,欧阳兄一人月例俸禄也足够一家所用,至于欧阳兄的安排,梁山船只,可托付欧阳兄手中!”姜齐直接道,“不过,先要说明,并非全部,其中还有阮家兄弟三人,待其兄弟成家之后,这三人也要带队。” “嘿,郎君一个进士出身,可是也要闯荡绿林?”欧阳寿通神色古怪的看着姜齐,“以郎君才能,可惜了。” “欧阳兄跟着王升王老教头学武多年,居然只谋得了传递文书的厢军铺兵职务,可惜吗?后来竟是因为没钱上下打点,不仅在军中得不到施展的机会,还被队长逮住个由头革了军职,可惜吗?欧阳兄,看看你这一身从小学成的武艺,如今却只能在这河边捕鱼为生,难道不可惜吗?” 姜齐说完,盯着欧阳寿通,“姜某,自然可惜,天下可惜的人多了去了,多姜某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是!我梁山中,着实缺少一个不可惜的欧阳寿通!一个能伸展一身本事的欧阳寿通!” “郎君!”欧阳寿通放声笑道,“你便不怕某得了壮丁船只,直接跑?” “为何要跑?谁又想跑?”姜齐笑道,“在我梁山,做的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受委屈,不受拘束,有本事,尽管施展,有能耐,尽可显露,旁的哪里能有这般自在?” “不受拘束?”欧阳寿通呵呵一笑,喝了盏酒,“可那裴宣又是做什么的?” “流民到我梁山,所为的就是求活,若是我梁山和外面官府一般,仗势为恶,欺男霸女,欧阳兄以为可取否?” “自然不可!”欧阳寿通急声说道,“那般施为,民众何苦去你梁山定居?” “此!便是裴宣所在意义!”姜齐正色道,“流民作奸犯科,处置流民,梁山之人作奸犯科,处置梁山之人,姜齐作奸犯科,处置姜齐!此,法也!” “那不知,梁山以下犯上,不尊朝廷,又是什么个罪过?” 众人闻声望去,姜齐看清那人相貌之后,顿时一拍大腿,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他! 第65章 第三个了 说话这人生得面如重枣,凤眼蚕眉,龙行虎步,美髯过腹,声如洪钟,周身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仿佛是从话本中走来的英雄人物。 “哎呀!第三个了!”焦挺直接站起,像一只肥硕的猴子般走到此人身前,上下打量,而后兴奋地一指这人相貌,喜道,“郎君,关胜兄弟,朱仝兄弟若是和他站在一起,咱们梁山岂不热闹?” 那汉子并未和焦挺较真,神色庄重地直接对着姜齐拱手一礼,声音洪亮如同黄钟大吕:“某家云天彪,见过梁山之主。” 姜齐起身还礼,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温和地说道:“梁山姜齐,见过云壮士!” “方才路过,听闻梁山之主言论偏颇,不由出声打断,实在失礼。”云天彪话是如此说,可面上神色冷峻,不见丝毫歉意,一捋胸口美髯,双眼微眯,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与不容置疑,“然春秋大义不容有失!为人臣子应尽本分!岂可生怨怼愤恼之心?” “春秋大义?”姜齐哈哈一笑,笑声爽朗,他缓缓摇头,眼中似有深意,却不再说什么。 “夫子做春秋,微言大义,书忠孝节义!张君臣父子!有何可笑?”云天彪眉头微皱,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仿佛对姜齐这个读书人的态度感到十分诧异。 “姜某学的是公羊春秋!”姜齐呵呵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讲究的是九世之仇犹可报乎?虽百世可也!庄公射周天子,忠君?囚弟困母,黄泉不见,孝悌?三家分晋,节义?春秋,不是云壮士这般读的!” “俺家关胜哥哥身为武安王嫡系子孙,尚且服气俺家郎君,你个姓云的,读春秋还能比进士读的通透?”焦挺一边直言说道,一边挥舞着手臂,满脸的不服气,“俺虽不读什么春秋,夏冬的,可俺知道,俺家郎君是明白人,跟着明白人办事,错不了!” 云天彪皱眉问道:“关胜某家素有听闻,也是忠义之人,如何会与你梁山有了牵扯?” “若是壮士有闲,可以去我梁山一行和关胜兄长畅谈一番!”姜齐这时说道,目光诚恳地看着云天彪,“听听他是如何被人冤枉的,还有京兆府的裴宣是如何丢的官,尽忠职守的邓飞孟康又如何被上官欺负,嘿!” “官家总归是好的,被奸人蒙蔽……”云天彪微微抬头,言语中透露出对官家的一丝维护。 “能被奸人蒙蔽的官家如何称的上好?”焦挺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反驳道,“连个好的,奸的都分不清,官家也是个瞎的!” 此时,阳光洒在大地上,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周围的花草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欧阳寿通此时已经收拾好自己草棚内的家什,不多,就一个小包袱,和姜齐一抱拳,“郎君且先去,俺自去梁山就是,还有家小须得带着,一路拖沓,不比郎君马快。” 姜齐看还要和云天彪辩论的焦挺,直接喊道:“焦挺!给你个任务!” 焦挺一个立正,身姿挺拔如松,大声应道:“在!” “一路护送欧阳兄弟去往梁山,不得怠慢!”姜齐说着,直接掏出二十两银子给了欧阳寿通,“这都说穷家富路,尤其是一家老小赶路,吃的用的都要考虑,钱财不多,路上不可委屈了老小吃食!” “这……”欧阳寿通推脱不过,只能接了,抱拳道,“都说郎君仁厚,今日才算是见到了什么叫仁厚!” “都是自己人,不必生分了!”姜齐摆手笑道,脸上透着真诚的笑容,“我家也是一大家子,将心比心,自是明白兄弟难处,可速去,两三日后,咱们梁山再见!” “郎君!郎君!”焦挺苦着脸道,“俺可是刚过来,连一天都不到,郎君就让俺离开了?” “不然呢?”姜齐呵呵笑道,“你不是叫嚷着得做事嘛,这欧阳兄弟道路不熟,且家人众多,咱们三人你不去护送,难道我去?” “也不是不行。”焦挺呵呵笑道,“咱们一起,多热闹!” “憨货!赶紧去!”姜齐笑骂一声,看着焦挺牵着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这才转过身来,对还在一边的云天彪问道,“云壮士,姜某之前听闻有个风云庄,里面不少姓云的人家,不知云壮士可知?” “某家便是要回家一趟,姜进士是要去风云庄会客?”云天彪此时稀奇道,“从未听闻家中还有你这一个朋友。” 姜齐道:“家中老父亲和贵庄云老太公有旧,平时少往来,近日姜某有空闲,便想着拜望拜望老亲旧故!” “风云庄便在左近,可随某家前去。” “烦劳前方引路!” 三人一路穿林渡涧,放马前行,离得马陉镇远了,这才走上官道大路。官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偶尔有几只飞鸟从头顶掠过,发出清脆的鸣叫。 云天彪和姜齐畅聊一路,他虽是也读书,可春秋经义可谓是微言大义,通读尚有难度,何论精读? 尤其那些读书人对武人通常不屑,便是去问,所得多是敷衍,平日里云天彪读春秋,也只是当做故事去看,其中前因后果哪里知道许多。 今日遇到了姜齐,这人虽是进士,可对武人丝毫没有傲慢之意,不由云天彪也是心生亲近,再加姜齐对春秋解读可谓是鞭辟入里,透骨三分,云天彪也多了许多敬佩可惜之心! 三人走过一片松林之后,不多路,只见现出一座大庄园来,余外又有许多人家,路口三座大碉楼,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壮观。 云天彪一指,道:“此处便是云某家宅风云庄。” 说着,云天彪引姜齐二人入内,又道:“两位稍候,待某家拜过父亲,再与引见。” “此人之常情,不碍事。” 云天彪进去之后,约有一刻钟时间,便见一个庄客前来,引着姜齐去了会客厅。 姜齐入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厅中的老者,见他是河目海口,鹤发苍髯,堂堂八尺身材,穿一领紫绢道袍,头戴鱼尾方巾,忙拱手深施一礼,道:“晚生梁山姜齐,见过云老太公。” “像!确实像!除了稚嫩一些,和那个姜驴子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云老太公盯着姜齐面庞,看了许久,眼中满是感慨,叹道,“小子,见你这般相貌,就像是见到了当年的你家老子,他现在可还好,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来看看我,真怕下次见面是在老夫的丧礼之时!” “父亲说的什么话!”云天彪拦道,“就父亲您这体格,活到五世同堂又有何难!” “您老说笑了,”姜齐也是说道,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父亲脾气火爆,听闻晚生来做客,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愿意的,毕竟情分在那放着,岂能不走动?” “可惜,家中无适龄女子,不然定是要匹配与你!”云老太公笑着说道,“快坐快坐!好好说说话!天彪,你去吩咐人备好偏院客房,布置晚宴,叫来风家小子,一同认认老亲!” “时日不早,晚生还要回去……” “哪有刚来就走的道理!”云老太公直接拦住,态度坚决,“且安住个日!你家老头子什么脾气老夫岂能不知?一会遣人连夜去送信就是,不用理会那头……那个倔老头!” 姜齐无奈,只得是点头应下。 “之前听闻郓城出了一个进士,老夫就知道是你,本想庆贺,可家中杂事缠身,才拖延至今,偏偏你兄长天彪也是不顺,便一直没过去,不想你竟来了,也是上苍垂怜老夫了!” 第66章 小可有一计,去梁山收税 姜齐这一住就是三天! 在这三天里倒是认全了风云庄里的好汉,尤其是风会。 风会彪悍的武力,绝非一般猛将所能匹敌。他曾在清真山下,和声名显赫的武松、鲁智深、秦明三将接连大战五天不分胜负,震慑的宋江、吴用等人脊背发毛。在嘉祥之战中,呼延灼、彭玘、韩滔三将合力厮杀,仍旧无法从风会手中占得半点便宜。 而此时风会不过是二十七八年纪,便已然有了猛将苗头。 一张紫棠面皮,腮边几根虎须,身材高大,头戴万字头巾,身着酱色短打,脚上是黑色牛皮靴,正在院中和郁保四这个高壮汉子打在一处。 云天彪坐在圈外,正对七岁儿子云龙作着讲解,将场中二人拳脚功夫拆解了七七八八。 姜齐在一边看着,突然笑道:“晚生之前偶然拜了东京汴梁的周老师傅学习武艺,云龙这孩子根骨不错,不如让其也去跟着学学如何?” “兄弟说笑了,”云天彪连连摆手,“小儿福薄年幼,如何能去学艺?” “天彪住口!”云老太公问道,“可是陕西大侠周侗,周老师傅?” “正是家师!”姜齐点头确认。 “咦!”云老太公跺脚道,“你说这姜驴子什么运道,咋就生了这么一个娃娃!学文能考中进士,学武还能让周师傅看上!” 老太公说完,一脚踢在了云天彪的屁股上,“人家抬举龙娃子,你个瓜怂咋还往外推!” “父亲!要是云龙拜了周老师傅,咱这辈分可就乱了!”云天彪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个理由。 “去学就得拜师?你个瓜怂!难怪被人耍的团团转!来!龙娃子,你给你姜叔磕一个!认个师傅!” 七岁的云龙已然懂事,看看自己爹,又看看祖父,磨磨蹭蹭的来到姜齐面前,正要跪倒,被姜齐拦了一下。 “云老太公,这……” “叫什么老太公,叫叔!”云老太公面色一沉,“老夫跟你爹是生死兄弟,还不能让你叫个叔叔?” 姜齐听他把自己老爹都搬出来了,自然不会推却,只站起来,又重新用家礼拜过,之后整理衣衫,威严正坐,受了云龙三拜。 场中打的热闹的风会和郁保四这时候也早就住手,围了过来,凑起了热闹。 风会看了一眼云天彪,见他眉头紧皱,也知道此时不是多话的时候。 姜齐喝过敬师茶,训示道:“为师武艺师承周师,文章学自孔师,你今日既然拜我,我自不会藏拙,但有疑惑,皆可问我。” “弟子谨记!”云龙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 姜齐见云龙面如满月,唇如抹朱,头上系了两个鼓包总角,穿一领桃红团花紧靠,生得十分俊俏,想要拿个礼物,一模衣袖,顿时尴尬,里面空空如也。 不过姜齐也是脑子转的快,转头问老太公要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幅字,算是礼物。 云天彪上前一看,口中念道:“英雄出自少年!” “好!”云老太公轻抚云龙总角,笑道,“借贤侄良言!龙娃子日后定是一英雄!” “弟子记下了,以后做个大英雄!”云龙虽小,但是也知是非,拱手深深一礼,“多谢师父赠言!” 云老太公还要再多说什么,就听外面有庄客禀告,“外面来了一老管家,说是寻姜郎君。” “快引进来!”云老太公激动不已,站在那里不住张望大门。 不多时,庄客领着老管家进来,姜齐还未开口,云老太公就一个快步上前,抓住了老管家的胳膊。 “好你个破落泼皮!真是和那驴子学的一个路数,说不见我就不见我啊!” “要不是来寻俺家郎君,哪个肯到你这里!”老管家一把挣开云老太公手臂,对姜齐道,“郎君,您现在该回去了,梁山那边有事需要处理。” “哦?”姜齐看老管家给自己眨了眨眼,知道有事,不能明说,便道,“且稍等片刻。” 说罢,姜齐借着刚才笔墨,又写了封书信,交于云天彪,道:“兄长可持此信,带云龙去周师处求学,那里还有晚生一个小师弟,云龙在那也不孤单。晚生还有紧要事处理,便不在叨扰了,告辞!” 待姜齐和郁保四二人出了风云庄范围,这才向老管家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爷昨天被小老儿下了药,小老儿趁着老爷昏睡,连夜将他绑到了梁山,此刻差不多该醒了。” “等会……”姜齐双眼圆睁,眨巴几下,连忙问道,“我爹!被你给绑了?还是下了药之后绑的?” “夫人下的令。”老管家低头说道。 “老娘也是个狠人啊!” 知州衙门。 宋江一身血污的下了马,一手拉住门子,“快去引我见知州大人!” 门子认得这人是县衙门里的押司,见他如此模样,心知必然出了大事,也不多说,直接引他入内。 梁子美正在书房处理近日的公务,就见门子带着一个满身血腥之人进来,吓的不轻,喝道:“你何人!胆敢如此来见本州!” “大人,小可是押司宋江啊!”宋江直接跪倒在地,头脸贴地,恭敬回道。 “你怎成了这般模样?城里进了贼人不成!”梁子美这才放松一些,皱眉掩鼻问道,“那你该去找你们衙门的县尉,何故来此?” “大人!请看此信!”说着,宋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也不起身,膝行至梁子美的书桌前,放了上去,又膝行退回原地,趴好不再言语。 “倒是个知道进退的。”梁子美看了一眼信封,见没打开的痕迹,看了一眼上面字迹暗记,眼中瞳孔一缩,“送信之人呢?” “死了!” “死了?” “死了!”宋江道,“小可本想救人,奈何遇见他时已经是弥留之际,只说了将此信送给大人,便死了!” “谁杀的?”梁子美面色阴沉,看着信件中的内容。 “小可不知!” “你知道!” “小可着实不知!” “你怎能不知?”梁子美走到宋江身边,蹲下身去,拍了拍宋江的肩膀,语气冷冽,“明明是你,亲眼看见梁山贼寇杀人作乱,你拼了性命,才逃了回城,找本官发兵平乱!对不对?” “大人!”宋江突然发声,也不抬头,只是说道,“您要对付梁山,小可深以为然,不过,这样不行,小可有一计,可让大人名正言顺的拿下梁山!” “计从何来?” “收税!” 第67章 公明,功名! 知州衙门内,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陈旧的木质家具散发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梁子美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微眯双眼,眼神中透露出沉思与考量。 “收税?”梁子美停下脚步,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回荡,带着一丝疑惑与探究,“为何不能以作乱为由发兵剿了梁山?” “理由!”宋江站在下方,心跳急剧加速,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自己来之前深思熟虑的想法几乎全盘托出。在此时此刻,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他深知其中利害,紧张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大人若是出兵围剿,朝廷必然过问,理由必然不好说,且,大人治下出了如此贼寇,考评之时,大人难免尴尬!” “那收税又是何解?”梁子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认可,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时知县上次拜见大人时,”宋江说道这里,偷瞥了一眼知州梁子美,见他面上并无异色,才继续说道,“言及梁山此时多招劳力,豢养流民饥民,之前梁山姜齐大肆购地,花费不菲,家中也不过中等人家,如何能养这些大肚汉?若是收税,这些人吃不饱,定然闹事,到时大人以平乱为由,可一举扫荡梁山!” “若是他缴了税,还能养的起那些流民呢?” “那就拿着他的钱灭了他的人!”宋江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这官场的名利场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不得不狠下心来谋划这一切。 “若是不交?” “不交税,可是重罪,大人再去讨伐,乃是国事,为国尽忠,为君解忧,哪个敢多言?” 梁子美嘴角微微一笑,看着宋江,“国朝可没跟进士要过税啊!” “大宋律!进士可免赋税为两千亩!姜齐仅梁山一地,便五千亩,还有西溪村诸多土地在姜氏手中,收他的税,合情合理合法!”宋江挺直了腰杆,声音坚定,此刻的他仿佛抓住了命运的稻草,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计策上! “好!”梁子美一拍书案,起身笑道,“好个合情合理合法!要的就是这个合法!你叫宋江宋公明?” “正是小可!”宋江知道,已到对方出价码之时,而且是一次性的,不能还价的价码,是好是歹就看对方接下来的话了!他的身子微微颤抖,那是紧张与期待交织的表现,在这官场中,他渴望着能借此机会一跃而起,摆脱书吏的卑微身份。 看着宋江微微颤抖的身子,梁子美眼中不屑,嘴角微微一翘,那神态是以上位者的身份在嘲笑宋江的急切与卑微,“此去收税你看谁能办妥?” 宋江一愣,顿时本能的脑海飞速旋转,考虑得失,几个呼吸之后,宋江回道:“郓城县中有一人,唤作雷横,乃是步兵都头……”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武人去做了!”梁子美摆了摆手,“找个心思细腻的!” 宋江知道,梁子美是想让自己去,可是自己绝对不能去,虽说自己和姜齐有过几面之缘,可是,这万一出事,便要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岂能以此做赌!一步错便可能万劫不复,他必须万分小心。 “可让县中税吏前去!”宋江最后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税吏职责便是收税,他去,想必梁山也说不出什么,姜氏也不会起疑!” 梁子美眼睛微眯,斜眼看向宋江,“你也一起前去!区区税吏如何站的住?有你这个押司在,多少也能说明县衙重视,若是果真如你所言,你这宋公明便是真给你个功名又何妨?” “恩相此言果真?”宋江猛地抬头,双眼通红,直视梁子美,片刻又觉唐突,忙低下头去。 梁子美呵呵笑道:“你个区区书吏,也值当本州哄骗?” “恩相且安坐,晚生携税吏即刻启程!” “你且先去户曹领了催缴税款的文书!”梁子美对已然出门的宋江喊了一声。 宋江急停,差点绊倒,肩部不动的情况下,宋江头部猛地转向后方,回头看了梁子美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急切又有一丝惶恐,急慌慌整理形态,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嘶!”梁子美回忆着刚刚宋江看自己的那一眼,心头咯噔一声,“鹰视狼顾之相啊!” 风云庄里,阳光洒在庭院中,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庭院中摆放着几张古朴的石凳和石桌。 云天彪自姜齐离开,便一直闷闷不乐,自己儿子只因老爷子一句话,便拜了那么一个师傅,且拜的糊里糊涂,实在是让人心中郁闷! 老太公提着一壶酒到了云天彪身边坐下,慢条斯理说道:“还是不解为何老夫为何让云龙拜师?” “那姜齐已经生了怨怼之心,又占了梁山这易守难攻之地,便是没有扯旗落草,可长此以往,万一哪天做了匪寇,我云家名声岂不被连累?” 老太公盯着云天彪,目光中透着长者的智慧与深沉,“你既然心中明白,那为何你还让其来做客?” “此人虽有怨望,可行事仁德,自听闻其名号,便未闻他做过恶事!儿子想着若是能收编此人在帐下听用,也是个助力!” “你可好大的心啊!”老太公哈哈笑道,“你什么分位,想着让这麒麟子做手下兵卒?” “不过是个大头巾而已,”云天彪不屑道,语气中带着自负与轻视,“自其得罪了高太尉,仕途便已没了念想,不若随我帐下,若是立功,也能说个封妻荫子!” “封妻荫子,想的美事!”老太公呵呵冷笑几声,笑声中满是嘲讽,“若是如你说的一般轻巧,你又如何落得停职遣返的下场?” “还不是军中嫉贤妒能,贪腐功勋!儿子看不过,说了几句,便……”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你都如此了,老夫也得给咱们家多找一份出路?”云老太公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忧虑,“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多求个龙王,以后也多一份保障,我和他老子是过命的交情,他老子虽然对我看不惯,可关键时候,肯定会出手,这就是袍泽兄弟!” “若是他以后……” “那又如何?若是能顶着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头,上面也会更放心的用你!”云老太公笑道,“况且,想想那十节度,哪个不是诏安入朝的?若是其势大,咱们有云龙的关系在,也好加入进去,不说雀占鸠巢,也能鸟随鸾凤,到时被朝廷诏安了,你也能得一个富贵!而且,本事学到了可就是自己的,云龙之后如何发展便要看他自己了,至于你,有这郁闷的功夫,还不如多生几个,便是折了一个,也有顶替的!” 水泊梁山,聚义厅中。 此刻聚义厅内空空荡荡,除了姜家父子二人,其余人都在外面。 “这老太公够狠的啊!”郝思文听着里面姜齐的惨叫声,打了个冷颤,“一点颜面都不给郎君留?” 朱武眉头紧皱,想要开口,看着门口站着的老管家,还是轻叹一声,对周围人道:“咱们还是散了,郎君若是出来,看咱们都在此处,总归不好。” 裴宣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黄门山的兄弟已经来了,就等郎君安排。” 郝思文道:“对啊,俺这也有一封书信,也许郎君看看。” 酿酒师傅远远站着,这时也开口了,“那啥,俺在山上寻了一口泉,水挺好,就是不知何时能开始酿酒。” 杨林看了一眼几人,“俺那边训练已经结束了,就是在等郎君吩咐,是继续,还是开始训练下一批。” 王伦夹着一个招文袋,“那孔家兄弟孔明孔亮也遣人来了,说是带了不少农具兵器,咱们如何安排?” 几人话音刚落,就听聚义厅里又传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不多时,大门打开,姜老太公拄着鸠杖拉长着脸的走了出来,嘴里嘀咕着,“兔崽子!八十老娘倒绷孩,丢人啊!” 说话间一巴掌拍在老管家的头上,“你个老小子,也坑老子!看什么看!你们大当家的在里面趴着,有事说事去!还笑,走了!” 第68章 黄门山来投 后宅之中,布置简洁而温馨,木质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几缕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姜文氏轻柔地扶着姜老太公坐下,目光关切地看着他,见他脸色不佳,不禁笑骂道:“还生起了妾身的气?” 姜老太公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嗨!老婆子,想当年老子千辛万苦的从寨子里出来,为了就是能脱了那层皮,好好的做个人样子,给儿子一个清白出身,谁曾想啊!转来转去一辈子,到头来又到了寨子里,还是忒娘的老子儿子的寨子!这辈子跟白活了一样!” “儿子这不是还没扯旗立柜嘛,”姜文氏轻声细语地安慰道,语气中满是对儿子的信任,“就算扯旗又算什么?这孩子自小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比你都明白事理!” “说啥话!”姜老太公瞪了一眼姜文氏,“他想的那些有的没的,要不是老子出人出力的,他就是个屁!你说人老韩多大年纪了,儿子孙子都让他给支使出去,咱们当年那些身边的贴己人,也都被他放出去了,现在倒好,老子成了光棍一个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妾身不是人啊!”姜文氏杏眼一瞪,佯装生气,轻轻拍了一把姜老太公的后背,多年的老夫老妻,谁不知道谁,“眼看孩子也大了,你就没想着给他说个亲什么的?” “老子才不费那份心思!”姜老太公双手抄进袖子里,窝在榻上,像是在赌气,又像是真的累了,“唉,随他去,反正老头子活这么久也是赚了!哪天两腿一蹬,才不管那么许多!” 前面的聚义厅中。 姜齐一脸无奈的趴在榻上,脸上带着一丝尴尬,“让诸位见笑了,家父也是气急,平日里断然不会如此。在此,小可先与诸位赔罪!” 众人连称不必。 “郎君,”朱武先出声道,声音沉稳而坚定,“咱们还是先处理积压的公事,后宅家务事,实在不适合在此说。” “小可孟浪了!”姜齐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起来,“咱们一件一件处理。” 裴宣问道:“郎君,黄门山的摩云金翅欧鹏,九尾龟陶宗旺,铁笛仙马麟和神算子蒋敬四位好汉并五百喽啰已经到了咱们梁山,郎君准备如何安排?” “竟是如此之快!”姜齐心中激动,就要起身,可是后背伤痕提醒他,不可妄动,姜齐难掩兴奋的忍痛道,“快请快请!”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姜齐不顾后背伤痛,忙披上袍子起身相迎! “哎呀呀!四位兄弟能来咱们梁山,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姜齐见四人被壮丁引至厅门,忙一边出门迎接,口中一边说道,“来来来,一起入内!” 说罢,姜齐亲自接引,将几人引到厅内。 “我等兄弟何德何能,让郎君亲自相迎?”蒋敬毕竟是读过书的,虽是落地举子,可也胸有锦绣,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先看对方要求,再看自身能力,若是可以,再受这礼数不迟。 姜齐坐在首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耐心解释道:“莫要妄自菲薄!小可深知,术数一道,博大精深,我梁山如今略有产业,每日银钱流水颇多,月末时发放俸银,粮米,也是繁琐,需一位大才专职统计往来,才不至于账目混乱,钱粮不清,之前此事乃我家韩老管家经手,然其年岁见长,不堪忍受,便要辞了位置,吴总管和朱军师不善此道,裴总管虽是合适,然刑法纪律一块也离不得他,便只得去信兄弟处,邀兄弟来梁山,不想去了一封信,来了四位不同凡俗的好汉,这岂非惊喜?” “某家欧鹏,郎君如此热情,某家兄弟也是受宠若惊,十分惶恐,只是不知郎君如何安排我等兄弟?”摩云金翅欧鹏这时开口。 姜齐道:“先说咱们那五百壮丁?” 黄门山四好汉相互看看,点了点头。 “若是想继续做壮丁,咱们要去后山的训练场训练两个月的时间,期间一日三餐,管饱,但能否吃好,便要看是否吃得苦,毕竟宁可十滴汗,不失一滴血。”姜齐见四人点头,又坚定而有力的继续说道,“想要种地的,咱们梁山土地可以种,湖中也有荒岛,不过要辛苦一些,毕竟是山地荒地,而且面积也不大,倒是可以糊口。若是两样都不想做也能去工坊里做工,管一顿午饭,每月有月钱。” “若是都不想呢?” “那就给五百文钱路费,送出梁山。” “嘶!”黄门山四位好汉倒吸一口冷气。 蒋敬心里暗自掐算,不由得眼睛越睁越大,只因算出的钱粮消耗数目之庞大,已是到了让他咋舌不已的程度! “那不知郎君如何安排俺们四个?”九尾龟陶宗旺开口询问道,声音带着庄稼汉的质朴与憨厚,“俺就是个庄户汉,除了种地建房子,也不会个啥,郎君能让俺好好种地,俺就知足了。” “若是只让宗旺兄弟种地,岂不浪费?”姜齐哈哈笑道,“咱们梁山有个工房,里面是专门负责营造工程,如今总管之人便是玉幡杆孟康,宗旺兄弟可去此处任职,做个副总管,如何?” “不行不行,俺才刚来梁山,哪里能做啥副总管,郎君莫说笑了。” “且安心做就是,那个也不是生来就会的,跟孟总管先学着便是。再一个,工房里都是凭手艺说话,看能耐吃饭,宗旺兄弟还能怕了不成?”姜齐安抚了一句陶宗旺,才转向欧鹏道,“至于欧鹏兄弟,不知有何打算?” “某家能有什么打算,自接了裴总管信件,俺家蒋敬兄弟便心神不定,日思夜想的要来梁山,某家这一路也多听闻梁山赈济饥民的仁义,想着到哪不能开山立柜,便带着自家兄弟并五百喽啰来梁山,到了才算是开了眼界,早知道有如此兴旺的山寨,有着如此畅快的活法,某家还折腾什么,从军中出来落草,为的不就是这个嘛,索性直接投奔了郎君,任由郎君安排便是。” 姜齐此时心中已有计较,便道:“那只好委屈欧鹏兄弟了,还请先去后山集训两月时日,先熟悉熟悉咱们梁山壮丁法度,以后担任职位也好调度。” 铁笛仙马麟这时主动站了出来,“郎君,某愿随欧鹏哥哥去后山练上他两月光景!” “哦?” 马麟正色道:“某落草之前不过是个小番子,市井帮闲的出身,胡乱练得两柄短刀,武艺不成,跟着旁人随便学了几个字,也念不得文,读不了书,还是跟着欧鹏哥哥妥当。” “马麟兄弟有这想法,自无不可,”姜齐呵呵笑道,“且安坐,等议事结束,咱们同去后山营地。诸位可还有事?” 郝思文此时道:“郎君,这有一封信,须郎君过目。” “谁的信?”姜齐随手接过信件,顺口问道。 “某蒲东故人,唤作唐斌。”郝思文道,“其如今在河北西路真定府的抱犊山落草,手下也有万把喽啰。” “如何送到梁山来了?” “之前送信的喽啰到了蒲东,四处打听之下问到了船工处,上次有船工回去探亲,漏了底,被他询问出来,这才一路到了梁山。” 姜齐仔细读过信件,还未说话,就听外面有人神色慌张来报,“郎君出事了,石碣村的阮家三兄弟提着一颗人头,来找郎君了!” 第69章 阮氏三雄入梁山 姜齐闻言,面色一寒,将手中信件收好,看向裴宣,声音低沉而严肃,“寨子里可有人家和阮氏三兄弟有矛盾?” “并未听闻。”裴宣想了一番,目光沉稳,缓缓说道,“阮小五倒是经常喊人去耍钱,可也是有些品性,未有赖账或者贪吃的情况,阮小七性子倔,和人虽多有口角,但是知道好歹,心中不记仇,阮小二孝顺顾家,平日里做些私商买卖,也是针头线脑这些小物件,不碰杀人越货的事。” “陈达!” “到!” “山寨最近可有陌生面孔时常出没?” “回郎君,平日里兄弟们巡逻时,除了最近黄门山四兄弟带来的人,并未见陌生面孔!” 询问过后,姜齐心中有数,就担心杀的是自家人,这样话,说不得就要挥泪斩马谡了! “郎君!俺们兄弟给你送礼来了!”阮小七一脸嬉笑,手里提着一颗人头,大喇喇的往厅中一站,透着一股豪迈不羁的劲儿,也不顾还有旁人,直接说道,“郎君,且看这是谁?” 姜齐仔细分辨,但也觉得眼熟,只能问道:“你且说是谁。” “郎君,这厮乃郓城县的税吏!”阮小五这时进来,先是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豪爽的对着姜齐拱手一礼,才又说道。 “既是郓城县税吏,你们兄弟何故杀他?”姜齐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声音平稳,似乎在问一件小事一般。 “今日俺兄弟三个出船,到了水泊南岸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对,绝对大名鼎鼎!江湖上都说他是孝义无双黑三郎,及时行雨唤宋江!” 阮小七将手中人头丢到脚下,一脸兴奋双手比划着,和阮小五二人一唱一和的说了起来,那生动的模样倒像是勾栏瓦舍里的说书人在讲述一场精彩的传奇 。 “那公明哥哥确实义气,”阮小七道,“在船上时便和我们兄弟通风,言及这税吏来梁山不怀好心,贪图梁山富庶,因听闻之前运来了好多船的钱粮,便想着打着收税的名号来盘剥些。俺想也是,此时并非收税时候,他来做啥!” “俺可知道,这钱粮可是郎君为了流民百姓所购的救命粮食,哪能让这狗官贪了去!”阮小五凶恶的说道,“俺也是长了个心眼,只上前盘问了几句。” “结果那税吏说的更加恼人!”阮小七双目圆睁,装着书吏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他说,梁山什么东西,还想赈济灾民?那赈灾的生意哪个是区区梁山可以染指的?虽说姜郎君是进士,可总归不是官,诸位好汉听听,这赈灾都成了狗官口里的生意了!郎君就是想救济都成了罪过!” “俺们兄弟受了郎君天大照顾,给地给房给了老娘安顿,便是死了也没后顾之忧,索性直接杀了那税吏,砍了脑袋,来和郎君说个前因后果!”阮小五直接拱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俺知郎君是清白出身,沾不得人命官司,这税吏是俺杀的,和梁山没关系,俺这就离开梁山,不与梁山添麻烦!” “五哥,你这是打我梁山脸面啊!”姜齐上前扶起阮小五,“离开一事,休要再提,莫说杀了税吏,就是杀了县令,咱们也能护你平安!五哥还是先说一下宋江此人上船之后,可还提到过什么?” 阮小五看了一眼阮小七,想了想,“那宋公明和税吏分别上的船,税吏上了我们兄弟的,宋公明上了俺二哥的船,只是扶他上船时,他口中不住叹气,说什么想要来报信,可官府催的急,再加西溪村姜家府里没人,只得和税吏一同前来,让我们莫怪他没义气。” “怎么不见小二哥?”姜齐问道 “俺哥送公明哥哥去了南岸回郓城,”阮小五说完之后,突的顿住,“郎君,俺这……” 正说话间,阮小二也急慌慌的跑了进来,看见阮小七脚下的人头,一跺脚,对姜齐抱拳道:“郎君,那税吏是俺杀的,俺已成家有了后,不怕砍头,只愿郎君能照顾这两个混不吝,还有俺家老娘!” “你老娘你自己照顾去!”姜齐笑骂道,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也透着信任,“哪个也没说拿你顶罪!来来来,二哥且说说送那宋江回去一路,有何异常之处?” “那黑厮看着仁义,却也是个狡猾的!”阮小二恨声道,“小五要杀税吏时,俺本要靠船过去阻拦,却被那黑厮绊住手脚,拉扯不开,又不想伤了他,只能眼睁睁看小五犯下大错!后来一路送他到南岸,你道怎地,这人还想拉俺反叛梁山,说什么杀官既是造反,梁山日后必不长久,让俺携带家眷去郓城,他给俺保一个前程!我呸!不过,这黑厮无意中也提了一句话,俺觉的该给郎君说一声。” “什么话?” “他说要去给知州复命,便不留俺喝酒了!” “给知州复命?”姜齐看了一眼朱武,呵呵笑道:“军师,梁子美果然没让咱们失望啊!他既然已经下了这步棋,接下来可就不怪咱们梁山了!” 朱武皱眉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以抗税为由,郎君需谨慎。” “诶!哪里是抗税,分明是对方索贿而来,咱们不允!”姜齐安排道,“军师可遣人入郓州城内,梁山周围乡村言语些个,如此一来,就看梁子美如何折腾了!” 摩云金翅欧鹏笑道:“郎君,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俺们黄门山的兄弟来打前阵,如何?” 姜齐摆了摆手拒绝道,“还是得先训练。不然哪一个伤了残了都是损失!兄弟们来梁山,是为了过好日子,不是为了流血赴死的!” 说完,姜齐又对阮小五,阮小二道:“本想你们兄弟二人成家之后再征召加入,可不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回头小生跟老娘说一声,两位兄弟到咱们梁山水军里做个正副都头,管理一百水兵!” “多谢郎君看重!俺兄弟定不负所托!”阮小五跟着阮小二一起,抱拳应道,而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喜滋滋的站在一边,那笑容中满是对姜齐的感激。 “欧阳寿通!” “在!”欧阳寿通抱拳出列。 “命你为梁山水军一都都头,掌水兵一百,即刻上任!” “是!” “阮小七!” “在!”阮小七也学着欧阳寿通样子,抱拳出列,那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命你为梁山水军一都副都头,辅佐欧阳寿通,管理本部水兵事务,即刻上任!” “是!” “郎君,孔家兄弟,孔明孔亮携带莱芜监的铁器正在来的路上,数量大致可以供五千人使用的枪头,以及一千柄朴刀,再加上一些农具,足两大船物资。”王伦看着手中册子汇报道,“郎君,可要接待?” “自然要接待一番!”姜齐笑道,“我先带着新来的兄弟去后山营地里看看,回头等着孔家兄弟到了,再一起摆宴!” 后山营地! 午后的阳光洒在宽阔的校场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汗水混合的气息,首次看到眼前场景,不管是阮小二,陶宗旺这些草莽,还是欧鹏,欧阳寿通这些宋军出来的,都被此刻所见震得张口结舌! 只见校场内,一个个汉子站立当场,分成五个方队,每个方队队列皆整齐无二,横平竖直,刀砍斧剁一般规整! “立正!” “唰”! “郎君!”杨林几步到了姜齐近前,立正站好,右拳横打胸口,“梁山训练营,应到五百五十人,实到五百五十人,无一人缺席!请郎君检阅!” 第70章 操练训话 姜齐深呼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望着校场五百五十人,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期许,口中高声下令:“开始操练!” “是!”震耳欲聋的回应声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在整个校场回荡。 一声令下!队伍移动! 每一步踏出,皆如九霄雷动,那整齐的脚步声仿佛要将大地踏穿,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气中。 每一声呐喊,尽显修罗煞气!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似要冲破天际,让人心惊胆战。 纵行,如雷霆暴风! 挺枪,如青松竹林! 进退,如荒原野火! 收拢,如泰岳孤山! “杀!” 兵卒群起一声暴喝,这声暴喝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只把姜齐身边几个好汉吓的倒退几步,他们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敬畏。 铁笛仙马麟此时双腿微颤,面色惨白如纸,口中不停吞咽唾沫,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惧,缓缓心神,看着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欧鹏,“哥哥,朝廷大军也是如此恐怖?” “屁!朝廷禁军都没这般威势!”欧鹏低声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也不知这姜进士哪里学的,竟能练成这般军伍!” “姓姜?怕不是家学?”蒋敬这时说道,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太公姜尚姜子牙,传说中便是练兵有道,用兵如神!你们说,这位郎君,怕不是太公姜尚后人?” “要是这么说,可就说的通了!”欧阳寿通也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俺听过话本,说姜太公后来封国就在咱这片地界!” 姜齐想着解释一句,却被朱武拉住。 只见朱武笑着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深意,“郎君且看操练!” 队列演练! 阵型演练! 器械演练! 不到一个时辰,演练结束! 姜齐笑着走下点将台,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他的笑容显得温暖而亲切,来到队伍前面,巡视一番,拍拍这个肩膀,动作有力而充满关怀,整整那个衣领,抚平前面的衣衫,见了雄壮的夸奖几句,声音洪亮而真诚,见了瘦弱的鼓励一番,语气中满是期待,遇到眼熟的,也上前交谈几句,那亲切的模样就像和多年的老友重逢。 一番之后,姜齐站在前面,朗声道:“弟兄们!俺是姜齐,就是郓城西溪村的那个进士!也是咱们寨子里的寨主,都认识!” “认识!” “见过郎君!” “多谢郎君活命之恩!” 下面顿时喧闹起来,众人的脸上洋溢着热情和感激,声音此起彼伏。 “安静!”杨林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可是并没什么效果。 姜齐伸出手,虚空按了按,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咱们兄弟有比我大,也有和我一般的,这个年月到了梁山,不说别的,肯定是活不下去了,为啥呢!咱们好好种着地,不惹事,不闹事,就凭着一把子力气从地里讨个活路,没毛病,可是为啥活不下去了?天灾?开天辟地以来,那年都有!可为啥到了咱们这年月,想要活下去,就这么难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愤,仿佛在质问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有人不想让俺们活下去!” “俺欠了高利贷,还不上!” “俺就是逃难!不跑,俺就被抓了去干活,干到死!” “俺家被官府给惦记了,打死了俺爹,逼死了俺娘,俺只能逃了!” 众人纷纷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声音中满是痛苦和无奈,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烈的情感洪流。 “所以兄弟们来了梁山!”姜齐一挥拳头! 继而用力道,“别人不让你活!梁山让你活!别人要你命!梁山让你活出个人样子!别人把你当成牛马牲口,梁山这里,你就是咱们自己的手足兄弟!” 姜齐注视着下面的壮丁,“梁山让你们吃了饱饭,给你们一个家,训练营里还办了识字班,让你们识字明理!有人说咱们迟早是草寇,我说不对!咱们训练!不是为了出去打家劫舍!不是为了拦路劫财!是为了有人不让咱们活下去的时候,咱们能拿着手里的刀枪,跟他们拼命!” “愿为梁山赴死!” “愿为梁山赴死!” 士兵们的回应声整齐而响亮,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宣泄着他们对梁山的忠诚和决心。 “梁山可不想让你们死,咱得活着,好好活着!看!今天咱们的队伍又壮大了!”姜齐大手一挥,引出后面面色潮红的黄门山喽啰们,他们的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样子。“这是黄门山的兄弟,投靠咱们来了,身为老大哥,以后不管是训练上还是生活上,给新来的小兄弟们打个样!明白吗!” “明白!” “好!解散!” 每队五十人,有队长一名,两队百人为一都,有都头一名,副都头一名,五都为一指挥,有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两人。 此时训练营中正好一个指挥规模。 这边一声解散,那边各队长便带着本部人员有序离开,他们的步伐整齐,口号响亮,展现出良好的纪律性。 听着下面喊着号令,步伐整齐的队伍,黄门山蒋敬等人收起了心中小心思,对姜齐多了几分恭敬。今日能把五百人训练成型,他日便可有五千五万五十万! 蒋敬更是懂了为何自己那位号称铁面孔目的同窗,会委身梁山尺寸之地! 梁山有了如此人物带领,日后成就不可估量啊! “哎呀!”阮小五这才回过神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郎君,让俺们兄弟也去练上些时日!” “就是,刚才见几个俺们村里的汉子,那精神头足的跟头牛仿佛!”阮小二欢喜道,脸上多了几分羡慕,“郎君可别小瞧我们兄弟,他们可吃苦,俺们也不是孬怂!” 阮小七拦着自家两个哥哥,认真说道:“俺们兄弟此时入了山寨,便守山寨规矩,一切听郎君安排就是!” 郓城知州衙门。 天色渐暗,知州衙门被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宋江急慌慌的跑了进去,门口的衙役知道这位宋押司如今算是知州大人的帮闲,这两天几次出入知州衙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押司高升了。 到了后衙,宋江可不敢再贸贸然闯进去,而是让小厮通禀一声,免得冲撞了贵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忐忑,不停地搓着手,等待着小厮的回应。 不多时,小厮引着宋江来到了书房中。 “事情办的怎么样?”梁子美只是看了宋江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处理自己的公务。 “税吏被杀了!”宋江恭敬的趴伏在那里,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说道。 “哦?”梁子美书写公文的笔一顿,抬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梁山这是要杀官造反了啊!可以剿了!” “没杀官!”宋江道,“税吏只是吏!” “呵呵,《大宋律》,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梁子美看着宋江,脸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吏,也是一条性命啊!如今梁山杀了你县衙的税吏,如此公然抗税,如何处置啊!” “剿!”宋江回道,“但不应恩相发起!” “谁发起?” “百姓发起!” “百姓怎么会问梁山的事?” “百姓中的士绅!” “梁山可惹到士绅头上?” “流民越多,梁山地少,必然要占士绅的地!” “呵呵,”梁子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本州只是想要剿了梁山,不想多事,你且下去,对了,刚刚你们知县大人时文斌来访,询问你的事情,本州只说了借你用些时日,如今,怕是用不得了。” “恩相!”宋江以头抢地,道,“梁山一事,只可徐徐逼迫,不可骤然下雷霆之怒!否则,必然生变!” “生变?”梁子美呵呵一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本州要的就是生变!行了!你且回县衙门理事,没了税吏,怕是你们知县正忧心此事,你也该去分忧了。” 宋江还要再说什么,见知州着实不耐,心知多说无益,反倒惹人厌烦,只得缓步离开。 梁子美看着手中公文,“生变才好,生变才好啊!不生变怎么立功,不立功怎么升迁,不升迁,难道要本官熬死在这小小的郓州?高俅啊高俅,接下来就看你了,戏台子搭起来,你这个粉头也得上台了!” 第71章 文人算计 东京汴梁,这座繁华喧嚣的都城,此时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天色之下。厚重的云层如铅块般压在城市上空,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殿帅府内,雕梁画栋间弥漫着一股威严而沉闷的气息。 高俅身着华丽的官服,端坐在书房之中,手中拿着梁子美的信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不错,这办事还是得看文人!” “父亲,”高柄衣衫半解,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趿拉着布鞋,懒洋洋地走了进来,他随意地行了一礼,便一屁股摊在了椅子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道,“您这么急把儿子喊过来,莫不是火烧房了?” “你且看此信!”高俅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将信用力拍在书案上,然后猛地推给了高柄。 高柄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待看到末尾,突然惊呼道::“这厮是要造反!他个书生哪来胆子?” “呵呵!”高俅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他自己有没有胆子重要吗?梁子美知郓州,要的是政绩军功!他要的升迁的踏脚石,他不反,梁子美说他反了,他就是反了!不然军功哪里来?” “原来还可以如此操作!”高柄双眼清澈,透着莫名的愚蠢,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那父亲的意思?” “你也趁机到禁军中走上一番,挂上名号,待梁子美上书请求大军出征平乱之时,你也好随军一起,混个资历!” “打区区一个梁山,还需朝廷出兵?”高柄不屑道,“看来梁子美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愚蠢!”高俅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脚将高柄踹倒在地,然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脑子里但凡少点污秽之事,也能想明白其中道理!” “还请父亲直言!”高柄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当场,直接认怂。 “功劳多大,要看事情多大!”高俅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解释道,“只是几个小毛贼,处理之后,也不过是无声无息,在官家那里有何印象!谁能记住他梁子美?” “是这个道理!”高柄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讨好的神色。 “若是先揭发大案!”高俅蹲在高柄身前,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再引出群人落草,聚众造反!这事情大了,官家那里记住了,解决之后,首先官家对他梁子美便有了一个能臣的印象!” “哦!原来如此!”高柄不禁恍然大悟,兴奋地一拍手,“一箭双雕!” “屁!”高俅恨铁不成钢地一拍自己这个义子的脑袋,“你想,出兵平乱,第一个,军功一块,是不是可以分润,得了军功的官员子弟是不是该对梁子美心生感激?比如你!” “嗯嗯!”高柄忙不迭地点头,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第二个,大军整备,军械少不得,那平日亏空是不是可以报一个损耗?” “对对对!”高柄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禁军一路开拔,吃的用的,一些军粮消耗,那些一路经过的府县是否可以赚些银钱?仓里的坏账,是否可以趁机抹平?” “啊?啊……啊!”高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张越大,最后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还只是表面!”高俅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到时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梁子美上书,下面一起发动,梁山反不反,重要吗?” “嗯嗯!”高柄连连摇头,他把自己代入梁山处境之中,想到面临的这些事情,顿时冷汗直冒,后背的衣衫都被浸湿了。 突的,高柄回神问道:“若是朝廷平叛败了呢?” “那更显出梁子美的先见之明,料敌先机!”高俅摆了摆手,“你且放心,区区一个梁山,就算不动禁军,仅仅郓州济州两地厢军,就足够平乱,一个穷酸书生,能翻出什么浪花!” 与此同时,在水泊梁山的金沙滩码头上,浪花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溅起晶莹的水花。 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姜齐看着从船上下来的关胜,吴用,孔厚,连忙上前相迎! “辛苦诸位了!”说着,姜齐直接拱手一礼到底,“小可,在此为梁山感激三位兄弟!” “郎君何故如此大礼!”关胜连忙上前,扶起姜齐,“唉,此次东京一行,某家惭愧,只购入些许皮甲,不当郎君大礼。” “能有收获,便是好的!更何况我梁山正缺此物!”姜齐笑容不变,眼中透着真挚。 吴用轻摇羽扇,笑道:“用此行倒是颇有收获,吸纳禁军壮汉两千余名,家属随行五千余人,一路行来,壮汉便在船上,家人正在石碣村歇脚,不知郎君如何安排?” “两千余禁军汉子?”姜齐惊喜道,“好啊好啊!且先修整一日,明日去后山整训!至于家人……” “郎君,”孟康皱眉道,“梁山一地狭小,怕是容不下那么许多家眷啊!” 朱武此时也道:“郎君,不如先安排一些,看整训表现,再做打算?” 姜齐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师兄,不知孔明孔亮可来了?”孔厚见迎接人群中没有自家族弟,不由开口问道。 姜齐一把拉住孔厚,笑道:“我家大功臣到了!孔明,孔亮两位兄弟如今还在水路之上,走的汶水逆流而来,还有半日功夫……” 正说着,就见水泊中一前一后驶来两条大漕船,挂着孔字旗号。 “说曹操,曹操到!”姜齐一指,“这不就到了!杨林邓飞!让人赶紧卸船,让新来的兄弟去好好休息!晚上,全寨杀猪宰羊,开宴会!” “是!” 杜迁引着自己的一队,搬着船上的皮甲,口中喊道:“加把劲!把咱们队的精气神都显摆出来!” “队长瞧好!” “就是!平日吃的这般好,如今不过是卖卖力气,哪还用队长督促!” 士兵们纷纷回应,干劲十足。 宋万呵呵笑着,亲自走到船舱里,用力背上五副皮甲就往外走,那结实的背影展现出满满的力量感 。 杨林皱着眉头,对邓飞道:“还是训练的时间太短了,若是咱们老营的,哪里会这么散乱!” “慢慢来,”邓飞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才多少时日啊!光是左右转向,就磨了三天,郎君发的训练大纲,你又不是不清楚,有的练呢!” 船上那些禁军兵卒谨小慎微的走了下来,按照在禁军中所教的,各自寻了位置站好。 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对着姜齐拱手一礼,“这位郎君,不知我等是被卖到了何处?” “你也知自己被卖?” “哪能不知,”那人苦笑,“不过还请郎君放心,俺被您买了,就会守您的规矩,只是还望郎君善待俺们家眷。” “不问小可买你们做什么?” “贱命一条,有何可问的?”那人无所谓道,“只求饱腹而已!” “对!俺们逃荒去了东京,为的就是吃口饱饭,至于说吃谁家的饭,没想过这么许多!” 姜齐站在这些禁军前面,“若是小可给你们饷钱,给你们吃食,养活你们家小,可愿卖命于小可否?” “郎君此言当真?” “无虚言!”姜齐道,“今日且修整,明日开始训练,饭菜肉食管够!要的就是好好训练,待用到你们时,莫要怂!否则休怪法度无情!” “那不知郎君如何安置俺们家眷?”禁军头目再次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第72章 财虽散,而人心齐 姜齐一指水泊北方,“此处有个石碣村!村民尽数到了咱们梁山谋活路,石碣村的地都荒了,若是你们家眷想种地的,可以去种!” “若是那地被人买去了,怎么办?” “就是啊!”其中几个人说道,“非是俺们不信郎君,而是那地又非郎君所有,俺们就是种了,产出粮食是谁的?” “谁说不是我的了?”姜齐喊了一声,“老韩!” “郎君,这是石碣村地契!”老管家掏出了一摞地契,“小老儿费心费力的几乎跑断了腿,总算是不负郎君所托!” “地契在这!”姜齐朗声道,“咱们自己兄弟,以后若是训练出彩,有了功绩的,家里种的地就是分你了又如何!” 吴用听了这话,就要开口,却被孔厚拦住。 孔厚低声道:“若非重赏,如何来的勇夫!” “田亩之事,岂可如此儿戏!”吴用急道,“更何况,郎君何时买了石碣村之地,我等竟是一无所知?如此下去,还要我等作甚!” “学究兄!慎言!”孔厚道,“你我皆依附郎君,而非郎君依附我等!主从不分,日后必然大祸临头!” 吴用闻言,如当头一盆冰水浇下,不由手脚冰冷,面色惨白,“多谢孔家兄弟提醒,晚生忘形了!” 听着那边两千人的齐声欢呼,吴用也是反应过来! 姜齐那边又说:“石碣村只能分七十四户,咱们梁山之上还有不少工坊,这水泊中还有荒岛,安置下你们家人绰绰有余!好好做工每月都有月例银子,训练出色,一户分给十五亩的田地!地不够了,老子去买!” “以财货聚人心,财虽散,而人心齐,”孔厚低声道,同时皱眉,“可财尽,也是人心散的时候啊!得和师兄说上一说!” 之前孔厚虽也和姜齐交流,可深层一些的却从不多言,一是交浅言深,二是怕犯了忌讳,第三则是心中尚有芥蒂,此番东京一行,孔若先解了他心中疙瘩,便有些想要畅所欲言! 不多时,孔家兄弟船只到了,两人上岸之后,先是和孔厚见礼,又被孔厚引着,和姜齐等人见过。 后山训练营里。 黄门山的兄弟们趁着休息聚在一起,看着众人从金沙滩搬来的那些皮甲,刀枪,弓弩,箭矢,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 欧鹏看了一眼马麟,正色道:“以后万不可用帮闲习性做事!这位姜进士能耐不小,好好跟着,怕不是有个前程!” 马麟也是点头,“俺却不稀罕什么前程,只求一个活的痛快!” 卸下一摞皮甲的宋万呵呵笑着,走到了两人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位兄弟,今夜寨中大宴,咱们营中不让喝酒,今夜定要跟兄弟们好好的痛饮一番!” “宋万兄弟来梁山有些时日,可知寨主平日忙些什么?”欧鹏问道。 宋万挠了挠头,憨厚笑道:“这俺却不知,想必是那些管理山寨之事,那些咱们插不上手,也搞不清楚,还是只需安心训练便是!若有事,也省的手脚慌乱!” “这是正理!”不过马麟说完,转头脸色便拉了下来,“只是晚上还要读书识字,着实头疼!咱们落草的,如何还需读写酸文章?” “嘿,按照寨主说的,”宋万解释道,“不用你会写诗做文章,只需认识字,知道怎么读,怎么写,什么意思,不然日后给你下个命令,你都看不懂,那个不是小事!出了错,害的可不是自己一人,而是身后的袍泽兄弟!兄弟们把命给了你,你能不对人负责?” 马麟听后,也是讪笑,“俺又不是不学,只是太难!” “咱们这算容易的了,”宋万笑道,“你可知那些孩子们还要学习术数!听说你们黄门山的神算子蒋敬夜里去识字班做夫子,气得不轻。” “难怪昨夜里见他,看他一脸郁闷!”欧鹏哈哈笑道,“这蒋敬本是想来做账房,结果却成了教书先生,晚上定要多灌他几杯!” 杜迁这时也坐了过来,皱眉道:“只是咱们这梁山上下,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钱粮如何够用啊!” “这哪里是咱们这些厮杀汉该担心的?”欧鹏笑道,“某家听闻邓飞兄弟说过,寨主的产业不小,梁山处的不说,听说还有别地的产业。足够支撑咱们山寨消耗。” 欧鹏之前可是做过黄门山寨主的,知道维持一个山寨需要花费不少钱粮,仅仅五百人就让他头疼不已,想着梁山万把口子,这消耗仅是想想就不寒而栗,只是看作训的吃食,和杨林这个教官的脸色,便知道与其担心钱粮,倒不如用心作训,争取早日合格! 邓飞这时带着壮丁回营,那些壮丁将前面听到的跟后面没去的兄弟宣扬了一番,顿时引得不住的欢呼! “寨主竟然肯给咱们分地?” “这可是真的?” “哪有这么多田地分?” “分地?俺才不要地!有了地就得交税,就得服徭役,俺就是交不起税才跑的!” “傻啊!咱们这是哪?梁山山寨啊!咱们寨主肯定是要扯旗的!到时候,咱们给谁交税?” “啊?是啊!” 听着营地里群情激奋的壮丁们各自讨论,邓飞呵呵笑着,也不去拦着。 一边杨林眉头紧皱,“哥哥,如此宣扬,真的好吗?” “杨林兄弟,你可小瞧咱们郎君了!”邓飞道,“俺可是厢军里出身,那些官老爷什么样子,咱能不知道?可咱们郎君,截然不同,一看就是做大事的,当时跟着郎君来梁山,为的就是做一番事业!” “只是若是传扬出去……” “传扬出去才好!”欧鹏这时说道,“到时那些失地流民皆到梁山来,人多势众,谁敢小瞧了梁山!” 聚义厅中。 姜齐听完孔厚的汇报,脑海中看着梁师成的资料。 “这梁师成可不简单,”姜齐笑道,“他不要回报,可是咱们不能不给,师弟,你可想过要送他什么东西做个回礼?” “这……” “梁师成此人擅长书法,尤其是一手瘦硬挺秀的蝇头小楷。”姜齐指着信笺上的笔迹,笑道,“据闻他在府宅的外舍放置各种字画、卷轴,邀请宾客观赏、评论,题识,尤其喜欢附庸风雅,自我标榜吹嘘,曾自称‘苏轼庶子’。回头寻上一幅东坡真迹,再等些时日,我炼些琉璃出来,做些风雅之物,你遣人送到梁师成府上去!” “他不过是个阉人,如何使得?” “这个阉人可不一般,”姜齐抚掌笑道,“用的好了,有奇效!回头咱要给恩师送信,委屈委屈恩师了!” 第73章 分地?分地! 当日梁山从下午申时开始,便已然热闹起来! 营中子弟,拖家带口到了演武场处,此刻,演武场已成了一个大伙房,杀猪烹羊,洗菜蒸饭! 不少女眷此刻也挽了袖子,下场帮忙,说说笑笑间,不知从哪边开始,梁山之主姜齐姜进士要分地的事情便传了出来。 一汉子将手中杀猪刀剁在案板上,瞪大了眼睛道:“啥叫人心不足啊!这就是!郎君仁善,给了咱活路,不想着怎么报答不说,还想着要郎君的地!丧良心呐!” “你可别这么说,”旁边一个清洗着猪下水的妇人笑道,“谁爱要谁要去,反正俺们家不要!” “是,你们家都在工坊里忙活着呢,要了地家里也没人种去!” “老娘撕烂你的嘴!”那妇人将猪下水一把丢在水盆里,掐着腰站了起来,指着周边说笑的,骂道,“老娘家里没人?谁说的!老娘还有个婆婆娘,谁说没人的!” “行啦!别吵吵!”一位老丈走了过来,“山寨里的大事也是你们能说闲话的!郎君仁义,这地本是荒地,咱们石碣村自己不种,才卖给了郎君,郎君也是没亏着咱们石碣村的!给的银子少了,还是给的照顾少了?一个个嘴里闲的慌就多喝几碗水!” “老丈!额是没地,才当个流民,来的梁山,”一个陕西汉子,这时问道,“你们这石碣村的明明都有地,有产业的,来梁山干啥?” “有地,就得交税,这一年到头的这个税,那个赋,一年从年头忙到年尾,嘿,你这汉子猜猜,咱们能落下多少?” “多少?怎么也得有个一两几钱银子!” “是,一两几钱,那是欠的!”老丈苦笑道,“没奈何,索性卖给郎君,得个养老银子,平日里在工坊打打下手,也够活着了!” “郎君不说要分地嘛,你们这要去种了,这不是白得了卖地的钱?” “俺们石碣村可没这么不实在的!”老丈斜着看了那汉子一眼,嘴角耷拉着,“你要没事,就去劈点柴火,别闲的跟个大姑娘一样!” “额这就去!”陕西汉子呵呵一笑,点着头寻了别的地方,做起了活。 聚义厅中,此时已经是聚齐了好汉,不管是之前上山的杨林,邓飞,裴宣等人,还是后加入的蒋敬,欧鹏,马麟,陶宗旺,或者还有前来打个照面的孔明孔亮两兄弟,二三十汉子聚在一起,热闹喧嚣的很! 姜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蒋敬,不住的帮他斟酒布菜。 知道其中缘由的邓飞,杨林和欧鹏等人,俱是哈哈大笑,而不明所以的吴用,孔厚,却是摸不着头脑。 朱武笑道:“郎君这是把蒋兄弟用的狠了,才如此道歉,又是计算田地,又是核算进账开支,还有每户分田,另外夜里还需给梁山的孤儿稚子开蒙教导术数,郎君若不表示表示,怕是蒋兄弟得卷铺盖走人喽!” 蒋敬也是酒到杯干,对诸位好汉道:“郎君怕是把小生当牛马使唤了!今日吴总管和孔总管来了,小生也总算是能卸下担子了!” “你可是咱们梁山的三司使,可轻松不得。”姜齐哈哈笑道,“莫说小可这里,就是户房的吴总管那里,也得对你神算子多有依仗!” 吴用羽扇轻摇,点了点头,“咱吴用这个户房总管,是被郎君赶鸭子上架,硬派的差事,其中公务多有疏漏,还要蒋兄弟从旁协助!” “一定一定!”蒋敬也是玲珑人物,拱手道,“小生别的本事没有,就长了一双算盘手,账目往来,小生定当尽心竭力!可……” 说到此处,蒋敬脸色发苦,“那教育稚子开蒙的差事,小生要请辞啊!这可是礼房孔总管的事务,小生越俎代庖可不行!” 孔厚忙摆手道:“晚生还要义诊,教不得,教不得!” “你们这些书生,就是不痛快!”焦挺道,“郎君,那些娃娃让俺焦挺去教,定让他们成为一个好跤手!到时俺带他们去泰山打擂扬名!” 欧阳寿通一把拉住焦挺,“兄弟也是醉了!那些孩子郎君明显要大用,岂能都做跤手?” “啊?”焦挺挠挠脑袋,“俺还以为郎君要教出些亲兵护卫使用。” 吴用孔厚等人听焦挺这莽汉发言,俱是哄堂大笑,就连姜齐都忍不住手指点了点焦挺。 姜齐道:“诸位兄弟,咱们之后定然不会困在梁山一地!天地广阔,正是咱们这些好汉大展拳脚之时!可,万不能仅凭蛮力,莽撞施为,这后山营地里,咱们有识字班,平时都是谁认字谁有空谁去教,之前人少还行,现如今已经有了三千人,以后得正规起来,而且,不仅兵卒,大家都要学!” “啊?”焦挺和郁保四两人顿时傻了眼。 “当然,小可也会去教!”姜齐道,“关胜兄弟和朱武兄弟也受受累,教一些行军布阵,兵书战策的道理,让这些厮杀汉子也开开眼,别整日里就想着争勇斗狠!” 阮氏三兄弟缩了缩脖子,相互看了看,一起看向了阮小二,阮小二只能拱手道:“郎君,俺们也得学?” “当然得学!”姜齐笑道,“不要求学的多精通,至少咱们得认字,看懂军令,懂得道理!之前咱们苦出身的没条件,学不了,现如今有了进士,举人,学究一起教导,哪个私塾有这实力?” “俺又不去考学!”焦挺一缩脖子,窝着身子嘟囔着,“能写个名字就了不得了。” “阿弥陀佛!” 广惠坐在孔厚身后口念佛号,他断臂之处经过孔厚的再次处理,也已经结疤痊愈,“郎君,贫僧只会念经,也无什么长处,如今还是身残之辈,还请郎君给贫僧一个草庐,好让贫僧结庐礼佛。” “广惠大师,你为人直率,嫉恶如仇,如何可说是无用?”姜齐道,“咱们梁山如今也有万把人,数千户,平时有个家长里短,吵嘴绊架的,这些事全让裴宣兄弟一个人忙活,实在是分身乏术,不如大师做个巡察,一个是看看有没有咱们梁山中人作奸犯科的,其次也是遇到纠纷能调解咱就调解一番,用佛法化解化解,如何?” 第74章 分地,老子不同意! 广惠还能说什么,只得领了这个巡察的职位,坐在一边,和裴宣聊了起来。 孔明孔亮两兄弟上前敬酒,对姜齐口称师兄。 孔明端着酒杯,道:“师兄还请满饮此杯!我们兄弟俩浑浑噩噩活这么大,宗族不问,亲戚不管,只老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在青州求活,因为师兄关系,族叔才指点我兄弟,还给了差事,让我兄弟在旁系子弟里有个样子,站直了腰!我兄弟虽是头次见师兄,却也对师兄心怀感激!” “对!俺哥说的对!”孔亮也是紧跟着说道,“多谢师兄在俺族叔那里为俺兄弟美言!” 孔厚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一个,提溜到自己身后,“两位兄弟,莫要丢人。” “都自家兄弟,有何丢人一说?孔家兄弟所敬,自是当饮!”喝完之后,姜齐笑道,“此后,莱芜监铁料一线,就托付两位了!如有什么需要,尽可寻孔厚,或者直接寻我!” 酒到酣畅处,席间好汉各自离席,寻了投脾气的对饮,一时谈笑呼和之声不绝。 吴用和孔厚对视一眼,来到姜齐身边,低声说道:“郎君之前说的分地一事,怕是还有些欠妥当。” “哦?”姜齐闻听正事,把酒杯放置一边,认真问道,“有何不妥?” “不知郎君是只此一次,还是以后俱是如此?”孔厚皱眉问道,“若郎君只此一次,师弟便不再多言,可若以后俱是如此,那师弟须劝上一劝!” “郎君心思是好的,”吴用也道,“可人心不足啊!平白所得,哪里能显出郎君恩厚?赏罚如加于身,不可无故而赏,不可因怨而罚!” 裴宣此时也难得开口,“郎君分地之心,可是因纷多失地流民而起?” “正是!”姜齐点头道,“民众失地,而我梁山分地,一可聚民心,二可养本源,三可供给梁山。” 裴宣点了点头,“那郎君可知为何流民丢弃土地?” “因为土地兼并?”姜齐想了想,问道,“天灾?” 裴宣摇了摇头,“此其一,更多是因为税赋徭役!土地数额在县衙为鱼鳞册,衙役按册寻人收缴赋税,征召徭役,有地,便无处藏身!赋重税杂,徭役频发,再加天灾人祸,民众才不得不弃地不种,化作流民隐户。” 姜齐点了点头,心中恍然,“若是他们只向梁山交赋税,可否安心耕种?” “梁山何时有权收取赋税了?”裴宣苦笑道,“郎君,咱们梁山收的,可一直都是地租!而且,如今还不到收取的时日!” 神算子这时掐着手指说道:“夏秋两税,夏钱秋粮,口赋,丁赋,征赋,再加过税,住税,市舶税,郎君,若是郓城果真前来收税……咱们这要出的可不是一笔小钱!” “郎君身为进士,不是免税?”吴用问道,“从未听闻有人对身居功名者收税的!” “大宋律,进士免两千亩田税,也只是田税,其他的还是要交的!”裴宣道,“郎君若是真的抗税不交,平白落了口实!” “是要交!”姜齐正色道,“之前阮氏兄弟杀了那税吏,却是给小可提醒!” “郎君是因此才要分地?”吴用眼中一亮,“将地给了民众,那收赋税便是民众直面官府税吏,若是再次失地,怕也只能依靠咱们梁山过活!” “学究莫多想!”姜齐连忙摆手。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吴用此时嘴里呢喃着这两句,不由看向姜齐,“郎君,此计甚好!” 蒋敬和裴宣对视一眼,心中也是迅速盘算起来得失,不由也点头道:“郎君妙计!” “怕是此计一出,郓州民心尽归师兄了!”孔厚摇了摇头,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 姜齐郁闷的一口闷了杯中酒,长叹一声,“小可何时如此阴暗?只是不忍流民受苦!” “郎君仁德!”吴用点了点头,“小可也认得些闲汉,其中不少走街串巷的挑夫子,郎君放心便是!” 孔厚也道:“师弟在周边义诊时,也会为师兄宣扬!” “你们!”姜齐晃动手指点着众人,“唉!明日让来梁山帮闲的汉子回乡休息一日!忙了许久,也该见见家人了!蒋敬,把银钱结算做好,莫让他们受了委屈!” “郎君放心就是,必定一文不少!”蒋敬躬身应道。 一身酒气的姜齐被郁保四送到了后院卧房。 只是姜齐一进门,就看到自己老爹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正位。 “老爹?这个时辰了您还没歇着啊?”姜齐嬉笑着走到近前,给老爹倒了杯清水,“儿子酒量还成,些许酒水还醉不得。” “老子管你醉不醉!”姜老太公瞪了一眼姜齐,“你就是醉死了,老子也不心疼!说,分地是怎么回事?” “没有好处,那些流民凭啥跟着咱们啊!”姜齐说着把门一关,坐在老太公对面,低声道,“不仅我梁山这边要分,西溪村那边也得分!” “老子打死你个败家玩意儿!”姜老太公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姜齐鼻子骂道,“别人都是往自己家里搂钱,你个混账就知道往外撒钱!老子那点家底都快让你败干净了!” “老爹!那些可都是我挣得!”姜齐连忙辩解道,“您顶多是……” “老子出人了!” “对,可是……” “老子出钱了!” “对!但是……” “不管你小子怎么分地,老子不同意!”姜老太公喝道,“那西溪村是咱们的家底!是老子的家业!你把梁山败干净了,还想着败老子的?” “那最后不还都是我的!” “嘿,小子,”姜老太公面色由怒变为平和,“你就是分自己家的地,老子都不同意,你想下一步怎么办?那些传家几代的老家伙们可能会同意?” “跟您我是能好声好气的说,跟他们?”姜齐双眼一眯,“听话的,给钱买地,不听话的,谁的屁股干净?找几个受了冤屈的,咱们再打上门去,就是吊民伐罪!老爹,咱养的那些壮士,可不是吃白饭的!” “分地之后,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姜老太公正色的看着姜齐,“顺势起兵,打下郓城?” 第75章 石碣村分地,抱犊山来客 几日时间,整个水泊梁山周边村子都听闻了一条传闻。 梁山要分地了! 一听这话,不管是有地的还是没地的,不管是地主还是佃户,都纷纷找人打听。 更有大胆的,直接裹了铺盖,连夜去往梁山方向! 还有些知道梁山底细的,也不去梁山打听,直接去了西溪村,寻着有些关系的庄户探听明细。 西溪村的庄户哪里知道许多?皆是摆手不语,或者语焉不详,一时间更是加深了梁山分地的准确性,否则,直接否认便是,何必含糊其辞? 而此时水泊梁山之前,来了三条大汉! 三人皆是身材雄壮,膀大腰圆,身高八尺之上,站在那边,活脱脱是护法的金刚,搬山的力士! 旁人看着,皆是绕道而行,不敢有丝毫冲撞。 “三位好汉!莫要挡住路!”一总角童子拱手一礼,对三人说道,“这是梁山义诊所在,往来皆是病患,您三位看着身体康健,何必在此堵着?” “小娃娃,这梁山可是不远了?” “前面过了水泊就是梁山大寨了。”童子笑道,“三位好汉可是投山的?” 为首大汉打量了这童子一眼,见其虽然面色发黄,身体瘦弱,却很干净,没有泥垢,衣服尽管有着补丁,可也浆洗的板正。 “投不投山,且再说,只是来访友的,你这山上可有个大刀关胜的头领?” “有!”小童立即点头道,“那可是武安王的后人,长的跟庙里的神像似的,你们要找他的话,也不必上山去寻,直接去石碣村便是!沿着水泊往北,有个十多里路途就到。” “你这小娃娃倒是机灵!”为首汉子蹲下身,揉了揉童子头顶,“刚刚你说此地是义诊之地?梁山还有义诊?” “有的,只要孔先生忙完,每三日都会义诊一次,给周围乡人看病!”童子应道。 “你说的可是看病不要钱的那种义诊?”后面一个汉子问道。 “义诊哪里要钱?”童子呵呵一笑,“俺家郎君心善,请了孔先生来,人可是衍圣公旁支子弟,一身的本事,俺们这些孩子都跟着后面学呢!” “小娃娃且住,俺们这就去石碣村。”为首汉子站起身来,和童子招呼一声,便带着两个兄弟一路往北而去。 石碣村处。 姜齐带着蒋敬,关胜,郝思文正在主持分地。 “整个石碣村一共一千五百三十亩!除去住宅用地,无法耕种土地,可用耕地一千一百一十五亩!”蒋敬在旁一边手打算盘,一边朗声道,“每户十五亩地!分七十四户!” “那俺们呢?” “俺们来的时候,可说有活计做的!” “郎君,俺们不要地,给您当个佃户就行!” 听着下面吵吵嚷嚷的话,姜齐面色不变,突然喝道:“住口!” 下面人群,顿时安静! “不想种地的,跟着去梁山做工!想要种地的,水泊里还有荒岛给你开荒!石碣村的七十四户是给梁山训练营每队第一名的!是给梁山做工表现最好的!”姜齐道,“想要分地的,去梁山跟你们家人说,努力训练,好好表现,地,有的是!” 下面的民众看着七十四户的当家人,一个个喜笑颜开的上台,激动的捧着姜齐发下的地契! “十五亩地,就这么给了?” “一亩地少说也得十贯,这是一百五十贯啊!” “整个村子都买下了!这郎君也是有钱!” “俺家汉子在禁军中表现便好,到了这里,若是真的得了一个什么第一,下次分地,岂不是就有俺家的了!” “十五亩地,这得交多少税啊!” 姜齐这边分发完了地契,等着那些当家的下去之后,又道:“以后,你们不用给朝廷交税了!” “啊?” “以后你们的税,梁山包了!”姜齐大手一挥,“以后,只用每年秋收上交三成的收成给梁山,其他的,和你们没关系了!” “老爷仁义!” “郎君厚道!” 那七十四户人家,顿时跪在地上,叩头不已! 而听了姜齐这话的那些新来的民众,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心中突的生出一阵热切! 姜齐连忙下去扶起,口中说道:“你们家中子弟为我梁山出力,无别的回报,只有以此酬劳!” 一老丈借着起身的功夫,抓着姜齐的胳膊问道:“郎君!若是下次俺家孩子又得了第一,是不是还有地?” “若是想要,咱便分你家十五亩,若是不要,咱便给一百五十贯钱!” “郎君仁义!” 关胜在一边看着,回头正要对郝思文说些什么,突的看见从南面来的三条大汉,忙走了过去! 那三人在距离人群两百步时,便已经被壮丁拦住。 等关胜到时,壮丁依旧在警戒。 “不想梁山竟是如此兴盛!”为首汉子拱手笑道,“兄长这练兵之术又精进了啊!” “此是郎君所练精兵,和某家无关,”关胜哈哈一笑,“你唐斌之前还说邀请某家去你抱犊山,看了眼前情形,你可还坚持?” 唐斌笑道:“兄长,只此一点,俺只服他姜齐仁义,至于其他,且看再说!” “就是,俺等落草,凭地是武艺!” “俺家大哥,打服了俺们兄弟,才认他做大哥,这姜齐一看就是毛头小子,文弱书生,给俺大哥做个军师还成,当寨主,嘿嘿,差点意思!” 一旁壮丁听那两人辱及姜齐,不由双眼通红,银牙紧咬,只是没有命令,不得擅动! 关胜双眼一眯,轻捋长髯,呵呵一笑,“唐斌兄弟,一会上了山寨,某家给你们介绍些好汉认识!” 郓城县内。 一家不错的酒楼包厢之内。 几个地主正在推杯换盏,听曲唱词。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扫了一眼其中环境,摆了摆手,将歌女琴师都哄了出去。 而后自顾自的走到主位,危襟正坐,“诸位好雅兴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喝酒,岂不知已经是火烧眉毛,大祸临头了!” “怎么,朝廷又要加税?” “加税是好事啊!就怕不加!那点钱,泥腿子交不起,咱们可是看不在眼里!” “知县大人是个好官,知州大人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不怕不怕!” 端坐之人冷笑一声,“嘿!梁山姜齐要分地了!你们也不怕?” 第76章 花钱可以,分地不行 “哈哈哈!” 场中众人哄堂大笑。 “押司说笑了,”其中一人笑道,“他姜齐分自家地,于我等何干?” “姜老驴子还在,他姜齐就分地败家,该头疼的不是姜老驴子嘛!” “宋押司稳坐,”几个财主一起安抚着宋江宋公明,“押司在县里州里忙碌,见的都是知县知州这般高高在上的,操心的也是一州一县的大事,哪里晓得我等小门小户的计较?” 宋江呵呵一笑,端起酒杯,“你们可知姜齐姜进士手下多少人?可知他要分多少地?他那些地若是分完了,你们可知他要分谁的地?” 一番四个问题出口,宋江不再言语,只顾喝酒。 那些财主脸上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其中一个大胆的,低声道:“之前传闻,那姜齐因为得罪了贵人,才没了仕途,破家舍业的落了草,成了山大王……” “咱们也是走南闯北有了见识的,那些落草为寇的什么样,谁都知道,花点钱的事,也不用担心太多。”那人说着,偷眼看了一番宋江。 “尤其押司在江湖上也是名号响亮,那姜齐既然落草,肯定也会给押司几分面子!” “对对对,”其中一个年轻人呵呵笑着,给宋江杯中续上酒水,“押司为人仗义,京东两路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姜齐若是跟咱们在官面上做文章,咱们还怕他几分,可若是说起江湖上,他给押司提鞋都不配啊!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左右不过是花点钱而已!” “羊毛出在羊身上,咱们提点租子,不什么都回来了?” 宋江呵呵冷笑,将手中酒杯猛地掷出! “鼠目寸光!”宋江低声训斥道,“姜齐养的那些人,可都是会杀人的!你们谁第一个出头?试试他刀锋利否?” “那押司说如何办?” “去告官!”宋江阴沉着一张黑脸,沉声说道,“告到知州衙门里去!不然,下次分地时候,就是你们这些土财主身死的时候!” 说完,宋江起身,拱手一礼,“小可言尽于此,诸位自便!” 在宋江离去之后,那些土财主才把门关好,围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如此看,这姜齐是肯定要闹事了!” “他们家早年间就来历不明,怕是真的不安分!” “分地的事情是真的,咱们该怎么办?” “老夫和姜驴子有点交往,可以探探风。” “这地是俺家祖上传下来的,打死也不能败家!” “他姜齐要个好名声,那就给他好名声!不过,别想拉着咱们一起!” “对!” “那报官吗?” “报个屁!不报官咱们还能和姜齐谈,报了官,可就是不死不休!关键你有多少家底能喂饱他们?” “可看宋江的意思……” “一个小小押司,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 “咳!”门外,传来一声轻咳,众人又忙饮酒作乐起来。 只见宋江去而复返,呵呵笑着拱手一礼,也不进去,只在门外,但是声音颇为响亮,“诸位贤达,县里这免役钱该交了,还有州里的捐钱也得报个数,回头小可也好给老爷们回禀一声。” “哎呀!今日宴席说的就是这个,依照旧例,定不会让押司为难!” “如此小可就多谢诸位贤达!”宋江面上堆笑,举止有礼,态度也是一贯的亲切谦卑,让人挑不出毛病。 等这次宋江离开,众人也没有了继续的兴致,不少人左右看看,轻叹一声,纷纷下楼离去。 宋江离开之后,直接奔向知州衙门,求见梁子美。 “你又来做什么?县里秋税的准备做好了?” 梁子美对宋江已经没有了兴趣,此人在他眼中,虽然有些才干,却失了格局,做个辅佐尚有不足,若是提携起来,怕是日后一个不好,牵扯到自己头上,反而不美。 “恩相容禀!”宋江依旧谦卑如故,“那姜齐已经开始分地!” “哦,”梁子美不以为意,“分的好啊。朝中最近也有重新提及方田法的苗头,姜进士能以身作则,感念朝廷,可见是个忠心的,若是天下进士皆是如此,大宋大治矣!” “可民怨颇重!并非所有士绅皆有土地可分!”宋江直接说道,“士绅怕殃及自身,刚刚设宴请了小人,谈及此事,无不咬牙切齿,深以为恨!纷纷进言,说如此扰乱太平之辈,怕是须恩相下雷霆之威!” “诶!”梁子美瞟了一眼宋江,“你是老书吏了,官场规矩难道不懂?郓州和郓城县虽说共处一城,可,毕竟此事乃是出在郓城县中,时文斌教你文章,难道不教你规矩?” 宋江岂能不知? 来此禀告梁子美,为的就是看梁子美态度如何! 听了此话之后,心中已经有底的宋江连忙告罪,退出知州衙门! 时文斌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宋江,叹了口气,自己求得就是能做个好官! 什么叫好官? 任上能不出事,能少出事,就是好官! 可偏偏多了一个给自己惹事的押司! “本县岂能不知姜齐为人?又如何不知他事事透着诡异?”时文斌怒声道,“只要他如今安分守己,不出乱子,本县便已经烧高香了!你无事拨撩他作甚!一任知县不过三年!本县这三年里他无事便好!至于他在下任知县任上是否出事,出多大事,就和本县全然无关!你行事如此莽撞,如何能入官场?” “老师,知州梁大人处,已经有了计较!”宋江禀报道,“且京中也有贵人想要借着时机往上走一走,老师何不也借此进步?” “天真!你身后何人?本县身后何人?他梁子美身后何人?啊?梁子美是蔡京门人,我时文斌身后什么人都没有,你呢?一个区区押司,在本县之内的颜面,是因身后有我,就是我这个芝麻绿豆的知县给你撑腰!真要出事!他梁子美能有人伸手拉他一把,调往他处,我呢?你呢?” 时文斌左右走了几圈,指着宋江脑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番,才叹了口气,继续道:“鼠目寸光!明日且随我去知州衙门,咱们也学江湖人做派,给他个投名状!” 第77章 求郎君主持公道 “郎君!俺也不求分地,俺就求着您能让张地主把俺家地还给俺就成!” 石碣村的最后一块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姜齐打下了标识,户主在地契上写了名字按了手印,分地一事算是告一段落,正要离开之时,一个老汉突兀的跪在姜齐面前! “郎君,俺知您心善,才壮着胆子求您!求郎君主持公道!” “不知老丈家在哪里?”姜齐把老者扶起,温和问道,“小可如今能力有限,若老丈家太远,小可也是有心无力啊!” “不远不远!”老丈眼中透光,看了一眼姜齐,“就在北边清河县临河的张庄!” 蒋敬皱眉劝道:“郎君,不可因怒兴师,不可愠而致战!” 唐斌站在关胜身后,坐壁旁观,就是要看看姜齐此时如何处理! 姜齐抓住老丈胳膊,对蒋敬轻轻摇了摇头,扫了一圈周围看着自己的百姓,又转头对老丈温和问道:“老丈那张姓地主是只夺了你一家,还是夺了其他人家?” “难能是只俺一家?”老丈跺脚道,“之前村子里青黄不接的时候,借了他们张家利滚利的青苗钱,结果还不上的人家无不是用地抵债,或者以颜色好的女儿抵债!再加上税重无法交齐,俺们家才舍了田地投奔梁山来的!” “老丈,俺家郎君若是把你家地给要了回来,你家可还在梁山?”郝思文这时突然问道。 老丈闻言也是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姜齐呵呵一笑,拍了拍老者胳膊,“老丈且安心,既然是我梁山兄弟之事,咱们自然管了!之后家小去留,全凭老丈心思!” 姜齐说完,从蒋敬这边取出笔墨,写了一条命令,盖上印信,“郝思文!” “到!” “命令,至后营带整编两都两百人手,若是有清河县的,也带上!找陈达,要五个精细人!再喊上刑房主管裴宣,咱们去一趟清河县!打他一个土豪劣绅!” 郝思文接了命令转身快步离去。 “姜郎君,我们兄弟也想去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唐斌这时朗声说道。 “郎君,这是某家结拜兄弟,江湖人称拔山力士唐斌的便是,这二位是他自家兄弟,撼山力士文仲容和移山力士崔埜。”关胜介绍道,“之前郝兄弟那封信,便是唐斌所写。” “之前便听闻蒲东有三位豪杰,抱犊山有四大力士,今日总算是得偿一见!”姜齐拱手道,“既然唐兄弟愿意跟随小可见识一番,自无不可,只是行动之时,切不可妄动!” “俺家大哥武艺了得,区区一个清河县下的村子,哪里用得那么多人手?俺三兄弟便可破了他们!”崔埜不屑道,“你这书生在后面瞧着便是!” “崔壮士胆气非凡,小可自是佩服,”姜齐呵呵笑着,“不过,我梁山做事,自有规矩!” “你这书生好生不识好歹!”崔埜急道,“俺家自是好心,哪里来的这么多酸话!” “兄弟!咱们毕竟是客人!”文仲容拦了一句,“且看姜寨主本事。” 两百余人从石碣村至清河县,一路行走穿山过林,两日过后,方才在老丈指引下,到了那处张庄。 时值黄昏,庄中人家只有几户有炊烟。 姜齐唤了老丈来,问清了路径。 众人在树林之中安坐,取出粮食水囊,安静用饭。 一路跟随的抱犊山三位力士此时也收起了小觑之心,一路行来,这两百余人队伍竟是丝毫不乱,没有一句抱怨,更无一个逃兵! 便是此时用饭,也不见乱走动,只有进食声响,无别的杂音! 各队队长,两位都头只是听着姜齐在一边安排部署,其中不断提及,只拿张氏一家,不得侵犯无辜百姓! 三人又看这行军伙食,竟都是肉干,大饼,水也是掺了盐糖佐料,不由咋舌! 更不用提梁山壮丁所用装备,俱是铁器,还有皮甲! 三人想着平日所见厢军,装备军容之上也难相比! 月至中天,庄中灯火全无。 梁山壮丁人人衔枚,静默出动! 姜齐自引一都人马前去堵住张地主家前门,后门处交由关胜看护。 郝思文带着几个身手机灵的,悄无声息翻过院墙,打开门闩! 宋万留守大门,姜齐率领众人直接进去,一路横行无阻! “你们何人!胆敢如此劫掠良民?” 张地主被郝思文绑在院中,看火把下一个个身穿皮甲,手拿兵刃,不由胆怯道:“诸位将军,俺这庄子还有粮食牛羊,小老儿愿意拿出劳军!还求将军放过老儿一家性命!” 此时张地主家人皆被壮丁带到了院子里,一个个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团,俱是惊慌失措,三三两两依偎一起,犹如鹌鹑。 “宋万!” “在!” “去敲锣,喊全村人来!”姜齐吩咐一句,又对随行而来的裴宣道,“接下来,就烦劳裴总管了!” “那不知郎君用梁山法度,还是大宋律!” 裴宣双目微眯,整理着衣冠。 姜齐看了一眼绑在那里的张地主,“自是用咱们梁山法度,公审此獠!” 片刻功夫,张庄内边响起了锣声,庄户皆披了衣服起身出门,起先还以为哪里走水失火,结果见一个个身穿皮甲的壮汉,把张地主家围了,有胆小的忙关门闭户不出,有胆大的拿根哨棒便要去理论。 “二郎莫莽撞,且看他们如何行事!” “哥哥在家中安坐,兄弟先去探探路数,看是哪一路歹人!” 姜齐站在张地主家门口,看着庄户们出来的越来越多,朗声道:“各位乡亲,咱是梁山姜齐,应这位老丈所请,来给他主持公道!” “这不是老潘吗?” “他家倒是真惨,地,地没了,女儿,女儿也给张地主给占了。” “人家这是找到了靠山,回来报仇了!” 潘老丈先是打了一个罗圈揖,“各位老少爷们!俺老潘回来了!俺求了梁山的姜郎君,给咱们庄户人主持公道来了!” “老潘!”张地主挣扎着喊道,“俺可待你不薄啊!地是你自己主动卖给咱得,女儿也是你还不起钱才卖的!” “放屁!”潘老丈指着张地主怒声骂道,“要不是你贪图俺闺女好颜色,三贯钱的青苗钱,你给翻到一百二十贯?咱们庄上,哪家哪户你没盘剥过!他们怕你,俺老潘不怕!反正小老儿现在啥都没了,今天就是拉着你一起死,也是赚了!老少爷们!今天晚上,有梁山给咱主持公道,就是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 第78章 清河县初次公审 潘老丈喊过之后,庄户们齐齐退了一步,低头不敢看向张地主,更不敢看向潘老丈。 姜齐见此,呵呵一笑,“看来这位张地主平日为人不错啊,那想必和潘老丈应该是误会?” “误会!绝对是误会!”张地主闻言,不由喜笑颜开,“老潘,那账俺不要了,地也给你,你女儿俺也没动,你也赶紧领回家去!” “既然如此……”姜齐作势就要上前解开绳扣。 “别饶了他!”一个汉子拎着锄头就越众而出,“张地主,你可不止要了老潘家的女儿,俺家的妹子也让你糟蹋了!” “还有俺家的地!” “还有俺家的!” “郎君!此时您要放了他,俺们可活不成了!”那汉子直接跪在当场,“您就发发慈悲,灭了他!俺给你立生祠,天天烧香都成!” “俺可没动你家什么妹子!”张地主辩解道,“你血口喷人!” “你没出面,你家的大管家可是说的明明白白,就是你要个暖脚的丫头,把俺妹子带走了!” 前面正热闹着,后面郝思文带着两个壮丁,拎着一个朱红箱子到了门口,“郎君,这里都是账簿!” 姜齐随手取了一本,拿在手中翻了翻,只一眼,便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凉气,“这利滚利的驴打滚,你是真狠啊!借一贯,给九百钱,还三贯?逾期一月还九贯!” “俺家就是还不起,才卖了地,委身给张地主家当佃户还债!” “裴宣!”姜齐合上账本,“大宋律可有说高利贷怎么判罚?” 裴宣直接回道:“《宋刑统》有云:诸公私以财物出举者,任依私契,官不为理。每月取利不得过六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天下私举质,宜四分收利,官本五分生利。太宗太平兴国七年又诏:富民出息钱不得过倍称、违者没人之。” “那以子女田地收缴贷款的,怎么罚?” “太宗至道二年降诏:凡贫人负富人息钱无以偿,没入男女为奴婢者,限诏到并令检勘,还其父母。敢有隐匿者,治罪,以债负质当人口,杖一百!戴枷一月!” 姜齐呵呵一笑,“官府定的法,官府不执行!咱们梁山执行!裴宣总管,咱们梁山的规矩,欺压良善百姓者,如何?” “依照梁山法令,欺压良善百姓者,夺银钱者,倍赔之,夺土地者,倍赔之,夺人命者,杀!” 说完,姜齐见人群中一个手持哨棒的壮汉,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不由招手唤道:“那汉子,可敢行刑?” “有何不敢?”那壮汉推开人群走了过来,“郎君要俺如何行刑?” “按照大宋律,杖一百!”姜齐一指张地主,“若他还活着,咱们再说其他罪过!” 张地主一看来人,不仅大呼:“武松!潘家那丫头我做主许配给你,且救我一救!我可待你兄长不错!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救我一救!” “你叫武松?”姜齐一把抓住那汉子胳膊,兴奋道,“哎呀,家师陕西大侠姓周讳侗,武兄弟可有印象?” “岂能没印象!俺这一身武艺都是周老师傅教导!只是没有运道,入不得门墙!”武松也是欢喜回道,直接单膝跪下,拱手道,“师兄在上,受兄弟一拜!” 此时武松不过十八九岁年纪,按照入门前后,照理该喊姜齐一句师兄。 姜齐连忙扶起,刚才一句话,不过是试着问问,不想竟真的续上了关系! “兄弟,咱们情谊稍后再续,先正典行刑,莫让百姓空等!”姜齐拍了拍武松胳膊,而后正色道,“行刑!” 几人上前,将张地主解开绳索,架在门口长凳上。 武松这一百杖下去,那张地主早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后背污血淋漓,四肢无力垂地,再无一丝挣扎! 随后,只见一人上前,手起刀落,张地主人头飞起,一命呜呼! 而后,张家的管家,仆人,轮番审了一圈,除去确实没有作恶的,其余人等,裴宣一声令下,俱是一刀枭首! “好!” “如此方出了一口恶气!” 姜齐把账册堆在门口,一把火烧了干净,“如此,债务全消!” “郎君仁义!” “家中女子有被掠去的,一会来张家认人!”姜齐道,“都自家闺女,带回家好好养着,别在张家没怎么,回到家反而被自家人欺负了!” “郎君放心,俺都是庄户人家,没那么多杂事!”潘老丈恭敬道,“要是有多嘴的,俺们自己就打死他!” 姜齐闻言,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心里却记了下来,对于这些乡规族法,姜齐如今是没有功夫深耕,只能是记在心中,以后再做计较。 “取地契来!”姜齐将田亩地契看了一遍,也亏张庄门户不多,田契清晰,“此田契归还各家!张氏原本田地……大家按户均分!” “郎君可说真的?” “自是无虚言!” “郎君,青天大老爷啊!” 姜齐自是清楚他们不过是为了所得田地而欢呼,看着一个个兴高采烈跪在那里的庄户,姜齐一一扶起。 “郎君……”郝思文此时回报道,“刚刚收拢出钱五万贯,银四千两,金五百两,粮食太多,不好计数,应该也有三千石左右!” “诸位老少!”姜齐道,“一会大家回去,准备好盛粮食的家什,来库房领粮食,一户十石!” “一户十石?” “愣着作甚!赶紧回家!” 姜齐做完这些,安排了裴宣和关胜主持分粮分地契,便由武松带着,回家和武大见礼。 见了武大,姜齐才知道什么叫三寸丁谷树皮,确实身材矮小,面目丑陋,只是姜齐面上功夫尚可,丝毫不漏痕迹,恭敬施礼,“武家兄长,小可和武松兄弟一个师父教导,今日意外相认,旁人口杂,若是说漏出去,怕扰了兄长生活,不若你兄弟二人随小可一同去往梁山居住,也好有个安稳。” “这……”武大虽没出去,可也依着门缝看了一个仔细,知道其作为大胆,不似一般人物。 “二郎一身武艺,终归是要有个去处的!”姜齐笑道,“小可这梁山也并非是落草的山寨。” 武大一听此言,才算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俺兄弟二人跟郎君去便是,俺是个手艺人,只会做个炊饼,哪里卖不是卖?只是怕这一身相貌,吓到了好汉。” “能被吓到,哪里还是好汉?”姜齐哈哈一笑,“武家兄长勿要担心别的,好好经营便是,待时日久了,小可给兄长说个老实本分的浑家,成家立业!” “哎呀!师兄想的妥当!”武松闻言,大喜过望,一把拉着自家兄长,“哥哥快收拾,咱们连夜就上梁山!” 第79章 反思 事情了结,一路回转梁山。 此行也算收获丰富,金银粮食不说,光是得一个武松,就足够姜齐欢喜! 只是这一次行动也让姜齐看出了不少问题,冲淡了这份欢喜之心。 第一个便是法令! 公审地主,分配田地,这一点不错,可是如果地主没犯错,怎么办? 真是有那种奉公守法,平日积德行善的地主,在公审时候,也没人说他作恶,应该如何处理! 第二个便是军纪! 就不说后世那个重开田地的军队,就说背嵬军,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自家这军纪能够到这个程度吗?姜齐深表怀疑! 尤其是在看到不少兵士偷摸的往自己怀里塞金银首饰的时候! 姜齐不由长叹一声,道阻且长,任重道远啊! 第三个则是因唐斌和武松而让姜齐想起的,如今梁山文武失衡,文人不少,可是真正拿的出手的武人又有几个? 猛将为首的只是一个关胜,其余的都是郝思文,陈达,杨春,杨林,邓飞,欧鹏,这一类的人物,虽说有培养的可能,但此时武人方面出色的,依然紧缺! 想到这里,姜齐不由转头看向了唐斌三人。 唐斌三人此时唏嘘不已。 文仲容轻叹了口气,看着前面的姜齐,感叹道:“大哥,这姜齐果然仗义疏财!那些粮食,足够咱们山寨万人一月所用,竟然毫不心疼就给了那些百姓!” 崔埜道:“这人性子豪爽,倒也对咱们脾气,就是……” “就是不知身手如何!”文仲容替崔埜开口道,“咱们落草,总归是要真刀真枪的干杖,名声虽好,到时候山寨一垮,跟着的兄弟岂不是受罪!” 唐斌用眼神示意二人,让他们注意赶路的壮丁。 一路奔波,凌晨天未亮就赶路,一来一回,队形丝毫不散! 许是壮丁们都觉跟着寨主做了件侠义大事,心中难免得意,不少壮丁皆是昂头挺胸,器宇轩昂,面上笑意盈盈! 偶尔有个交头接耳的,队长也不过是上去踢上一脚,笑骂几句! “你们说,同样人数下,咱们抱犊山,能打的过梁山吗?”唐斌低声问道,“这才两百余人,若是两千余人,绿林中哪个寨子能与之抗衡?” “大哥,你也是会练兵的,咱们回去也狠狠操练起来! ”崔埜一脸不服,“咱们抱犊山少说也有一万口子人,怕他个鸟!” 唐斌道:“这练兵和练兵不同啊,俺是跟着关胜哥哥学的一些皮毛,才能带着咱们兄弟在抱犊山站稳脚跟,就关胜哥哥本事,对姜齐这位郎君也是推崇,对其本事多有佩服,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 文仲容突的心中烦闷,双手一摆,吐出一口浊气,“大哥,咱们兄弟没大本事,可是也服气大哥,若是大哥有了决定,俺跟着大哥便是,其余的想那么许多作甚!” “等到了梁山,看看他们山寨再说!”唐斌沉吟道,“且看他如何对待寨子里的百姓!” “大哥说的有道理!”文仲容笑道,“别搞得对外面人仁义,对自己人苛刻,就跟那赵官家一样!整车的岁币往外运,自家百姓却吃不上饭!” 去时用了两天,回来因为带着金银粮草,牛马车辆,所以行路拖延,用了三天功夫才到梁山范围。 聚义厅前,姜齐看着下面的排列整齐的两百壮丁! “经过这次拉练,咱们的人表现什么样,自己都看在眼里!”姜齐正色的扫了一眼下面站的犹如标枪的壮丁,“纪律上,咱们倒是都能遵守一点,就是不袭扰无辜百姓,毕竟咱们也都是穷苦人出身,知道咱们活着都不易,可是缴获上!这是重灾区!” 姜齐上前,走到一个壮丁身边,从其怀里掏出一根金簪子,又从另一人袖中取出两个金锞子。 “全部都有!”姜齐一声暴喝,“背诵一下咱们的规定!第一条!” “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条!”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文一钱!” “第三条!” “一切缴获要归公!不须私下隐匿!” “背的挺熟啊!办的挺丢人!”姜齐用马鞭指点着几个队长,“按照规矩,这次隐匿缴获的,咱们不打不骂,回去自己抄写咱们的规矩,拿了多少,抄写几遍!队长翻倍,都头再翻倍!” 此话一出,顿时几个队长面色发苦,看着那些隐匿缴获的,恨不得抽出鞭子给他劈头盖脸的抽上一顿才解恨! “这次缴获,咱们分出五成入库!”姜齐说着,“剩下五成,拉练的壮丁取其中两成半,都头和队长分剩下的两成半!” “寨主大气!” “郎君豪爽!” “行了!行了!这些缴获,咱收上来,不是为了花天酒地,个人享福的,想想你们家里人,还有靠着咱们吃饭的梁山百姓,工坊里做工的那些家眷,可都是指着这些钱财买粮食过活的!”姜齐挥挥手压下欢呼声,“蒋敬啊,一会给他们分仔细了,还有抱犊山的客人,也分一份,人家来做客的,陪着咱们跑了一路,怎么也得算一份!” “是,郎君!” 抱犊山三人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份缴获! 不由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姜齐见三人如此,一把将金银包袱塞到三人怀中,“平日里都是好汉子,怎地见了金银就如此婆妈?且收着!郝兄弟,一会你和关胜哥哥带着唐斌三位兄弟到处转转,看看咱们梁山气象!” 待事情告一段落,姜齐这才带着武松兄弟二人回到家中,一到门口就见孔厚皱着眉头等在门口。 “师弟,何事如此愁苦?” “这就是师兄所说,不去打家劫舍?”孔厚一指聚义厅方向,“几日时间,穿州过府,破了人家庄户,分了人家土地,劫掠钱财粮食,这就是你说的不落草,不做匪?” “师弟!”姜齐呵呵一笑,把孔厚拉到房内,将其按在交椅之上,也不气恼,只是好生介绍道,“这位是同我一个武师傅教导的武松武二郎,这是他兄长,武植。” 在其双方见礼之后,姜齐才叹了口气,道:“师弟可仔细询问武家兄弟,我所作所为,是否是强盗行径!更可以去寻裴宣总管看我命令记录,是否有一点草寇行为!” “俺家师兄行事磊落,与百姓秋毫无犯!”武松直接开口,“这位兄弟应该去问那张地主,为何欺男霸女放印子钱,夺人家产!而不是为难俺师兄!” 孔厚看了一眼武松,只道:“如此一来,师兄岂不是举世皆敌,寸步难行?” 正说话间,王伦敲门入内,禀告道:“郎君,东京的周老师傅派人送信来,说是和郎君有过交往的林冲犯了事,望郎君搭救一番!” 第80章 郎君为何如此浮躁? “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姜齐还在考虑如何解救林冲,就见外面来人直接跪在自己身前,再一打量,正是华阴县史家庄九纹龙史进! “兄弟赶紧起来!”姜齐连忙拉起史进,“送信之人莫非便是史家兄弟你?” “正是小弟!” 史进被姜齐扶到交椅坐好,又见姜齐给自己倒了杯茶,忙又拱手致谢。 “一别数月,老太公可好?”姜齐笑意不减,前番路上还想着手下武人稀缺,这便来了史进,真是天助之! “哥哥走后一个月,王教头也离开史家庄,往延安府去了,此后又三个月光景,老父亲便驾鹤西游谢世了。”史进低头说道,“老父亲临死之时,抓住小弟之手,便是要小弟投奔哥哥,求个安身立命!” “哎!”姜齐长叹一声,对外拱手一礼,“老太公临终托付,小可自当应下!” “守孝之后,小弟便去延安府寻王教头,可惜一直未曾寻见,辗转江湖,到了东京汴梁,听人说起哥哥名号,和周老师傅名声,才一路打探,在周老师傅处安身习武,结果前段时间,林冲丈人张老教头去寻周老师傅求救,小弟这才受命前来送信!” 史进将前因后果说的清楚明白,姜齐也听了一个分明。 “孔师弟,此番为兄又要走一趟东京,只是此去,怕是要和高俅那厮结下大怨!”姜齐看着孔厚双眼,“如此,师弟可还愿帮助为兄一臂之力?” “唉!”孔厚长叹一声,“此身已入棋局,不敢不帮,不能不帮,不可不帮!” “好!”姜齐抚掌而笑,“师弟既然有此心,为兄便把心放肚子里,此后,为兄定不负兄弟!” “等师兄能成事再说,”孔厚摇头道,“此刻只求师兄能安稳几分!莫要出头太盛!” “为兄也不想如此出头,不过,世事如棋,万般不由人啊!”姜齐轻叹一声,“师弟,梁山义诊还请师弟费心,若是忙不过来,可去信高平山,请令师推荐几个你的师兄弟一起来。” “师兄也是心黑的!”孔厚笑道,“若是家师闻言,必不与你干休!” “能救百姓困厄,不与干休便不与!”姜齐哈哈一笑,“师弟稍等片刻。” 姜齐走到后面书房,取出一个匣子,交于孔厚,“此乃咱所学医术,师弟可细细研究,若是能多教几个孩子,也是好事!” 孔厚打开书匣,只见上面写着《赤脚医生手册》,一开始不以为意,随意翻了一翻,脸上不屑之色渐渐消去,看看书,又看看姜齐,“此书,不下于药王孙祖师的《千金方》!师兄传厚妙法,厚感激不尽!必然倾尽全力,以全其德!” 姜齐摆了摆手,对王伦道:“孔目王伦!” “属下在!” “后营训练营的夜课,这一块你要抓起来!”姜齐正色道,“纪律课要讲透,反思课要讲明,文化课要讲白!” “白?” “白话讲,有多白讲多白,别和书生一样掉书袋,都是穷苦出身,要的是让他们明白个为什么受苦!谁导致了他们苦!他们本应该享受的生活又是谁不让他们活着的!” “这……”王伦全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套理论和之前他所受教育完全背道而驰! “不懂?”姜齐笑着看向王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得懂啊!” “小可尽量懂!”王伦感受着肩上那只手的力道,每一下都仿佛拍在他的心头,越是在梁山待的久了,便越是感觉这郎君深不可测!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姜齐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先是捣鼓了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材料在砖窑里呆了半天,又让匠人们用好木料打了几个礼盒,紧跟着又带着王伦去后山训练营讲了几节课。 这一日清晨,姜齐便只带了史进,武松二人,一路直奔东京汴梁而去! 孔厚看着姜齐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皱,心中百转千回,有心喊他回来,却也不好开口! 吴用羽扇轻摇,眼中略有些不解,“郎君近日所为,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确实有些躁动!”朱武也是点头说道,“之前郎君做事皆有章法,不疾不徐,自从税吏那日开始,郎君心神明显有些乱了!” “若是为了收税一事,郎君完全不必如此啊!”蒋敬掐着手指,“以郎君财力,应付赋税轻而易举,怕是后面还有其他事情扰乱了郎君的心思!” 后面的武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感觉郎君做事多了几分爽利,不觉其中有什么问题。 尤其是跟着去过清河县的郝思文宋万等人,俱是觉得如此才应该是一个山寨应该有的样子!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称分金银! 何等爽快! 只是在孔厚吴用等人眼中,如此作为,分明是操之过急之相! 姜齐知道吗? 当然知道! 自从宋江带着税吏来梁山,姜齐便已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知州知县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他们盯着! 他们之前不动自己,只是这猪养的不肥,没有多少肉,如今宋江上门,只说明一个问题,州县里要杀年猪! 姜齐若是不动起来,怕是要被他们拿去染红官袍! 不得不动!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引发! 东京汴梁! 姜齐第三次到达东京! 在经过城门时,姜齐深吸了一口气,下次再来,定要换个身份! 三人先是去了周侗老师父的家中落脚。 周侗见了姜齐三人,脸色一摆,“什么个意思,吃大户?” “师父您这话说的,不是您让史进兄弟喊小可过来,让小可解救林冲兄弟一家吗?”姜齐笑呵呵的上前,站到周侗身后,按着周侗的肩膀,“这不得了消息,星夜来援!” “就你们三个小兔崽子!救个屁啊!” “师父,这救人不是看人多人少,要是带着百十口子来,别说救人,汴梁城都进不来!” “那你说说怎么救!”周侗皱眉道,“这林冲媳妇被高柄那混球看上了,林冲也不知道昏了什么头,带刀闯入白虎节堂!高俅直接让开封府滕府尹给他定了个意图刺杀大臣的罪过,若非老头子在当案孔目佛儿孙定处有些脸面,他也是个耿直人,劝了府尹几句,才给断了个脸颊刺金印,发配沧州!” “那林冲兄弟家小如何了?” “被高柄那厮的帮闲日夜盯着,脱身不得!” 姜齐沉吟片刻,低声道:“看来此时要救林冲已经晚了,只能尽力救林冲家小,如此一来得和高柄碰一碰了!” 第81章 救援林冲家小 “林冲现在可是已经发配了?”姜齐问道。 “前两日便已经发配了!”周侗叹了口气,一拍大腿,埋怨道,“这孩子也是个犟种脾气,临走怕耽搁了家中妻子,竟是狠心写了休书一封,唉!你说他平日跟个面团样的人物,怎遇到事反倒成了倔驴?” “哥哥,不如咱们三人一起,赶奔沧州劫了林教头,再到梁山安顿!”史进闷头说道,“依照哥哥在梁山威势,莫说高衙内,就是高俅那厮亲去,也奈何不得!” 武松也是点头称是。 只是刚刚点头,就被周侗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师父何故打我!”武松不解问道。 “你武艺都是老头子指点的,还打不得你?”周侗虚指武松,“一身本事还不到家,如何能学着他们任性胡来!” “俺的本事也不到家……”史进刚要犟一句,被周侗瞪了一眼,讪笑一声,不再言语。 “你本事不到家,去寻教你本事的开手师父去!”周侗摆手,看着姜齐,正色道,“你若要救人,须想个妥当法子,万万不可莽撞!那高柄是高俅的螟蛉义子,如今也被高俅安排进了禁军当差挂职,若是害了他,怕是你以后难以安稳!” 姜齐摇头轻笑,目光坚定,对自家师父道:“如今哪怕是小可便是想求安稳,旁人也不会让小可安稳了!更何况,小可一直求的,就不是安稳二字!” “唉!”周侗见此也只能一声长叹,“怕老头子也无法在东京安生了!” “正好师父带着小师弟去梁山安住!”姜齐劝道,“正巧咱梁山不少人都是武艺稀松,师父去了也把小可那些兄弟好生调教一番,武松师弟也是个难得好苗子,师父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可惜个屁!”周侗突然道,“你上次送来的云龙那小子,老头子还没说你,怎么,一个人送过来怕累不死老头子,还让老头子教你一寨子的人?”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你要是有本事,把林冲这个教头拐过去!他丈人张老头子也是老教头!翁婿俩一起上阵,不比老夫强?”周侗摆手道,“你且赶紧想辙去!莫打老头子主意!” 姜齐嘿嘿一笑,带着史进武松二人便告辞离去。 院子里,周侗愣神良久,喊来小岳飞和云龙,“唉,小飞啊,你说咱们搬家到你师兄处,如何?” “师祖,您要去梁山?”云龙顿时欢喜道,“那俺倒是请师祖去俺风云庄住段时日,家祖对您可是推崇的紧!” 岳飞见自己这个同龄玩伴如此欢喜,也露出笑容,“全听师傅的,俺娘说了,跟着师父没错!” 周侗皱眉苦笑,“怕就怕师父错了啊!” 太学之中,孔若先学舍之内。 孔若先看着面前精致的琉璃器物,任是其最近几年开了眼界,也难免倒吸一口冷气! 一对狮子滚绣球的琉璃镇纸!一口琉璃卧麒麟笔洗,一架琉璃幻彩书案屏风,一座山岳琉璃笔架! “你以此做谢礼,怕是过于贵重了!”孔若先把玩着笔架,见其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若是你以此送给官家,凭着你的出身,一个知县轻而易举!便是偏远苦恶军州的知州,也能运作一二!” “弟子不做幸进之徒!”姜齐嘴角微笑,拱手道,“还烦劳恩师寻一幅东坡真迹,如此才算尽善尽美!” “为师知你心大!”孔若先放下山岳笔架,坐于正中,“可是分地一事,你也太过莽撞了,百姓如何,从来不涉大局!士绅如何,才是你安稳的根本!” “弟子根基浅薄,喂不饱士绅,但能喂饱跟随弟子的百姓!” “百姓目光短浅,犹如猪犬,喂饱了,你又如何驱驰?”孔若先看着自己弟子,耐心劝道,“听你之前所述,此时正是韬光养晦之时!如何可以莽撞出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齐说道,“当时百姓皆在,不从,信誉何在?弟子又当何以立足?” “唉!如此一来,那些士绅必然视你如豺狼虎豹,避你如蛇虫鼠蚁!”孔若先犹豫片刻,又试探道,“怕是你起势之后,我孔氏也要走上如此一番?” “老师!”姜齐看了一眼孔若先,低头拱手一礼,“您此时可不是衍圣公!” “可老夫毕竟出身孔氏!” “孔家出身的也有贫困无地之辈!”姜齐平静说道,“比如,未得家父支持前的老师,当时老师落寞穷困时,孔氏可未因老师姓孔,便伸出援手!” 孔若先面色涨红,怒目圆睁,一指姜齐,“血脉宗族,岂是因一人而定?” “可弟子却是您一人之徒!也是受您一人之恩德!”姜齐丝毫不退,直视孔若先,“恩师,师弟那里,弟子已有安排,其余孔明孔亮兄弟二人,弟子也有计划,之后孔家田亩多寡,还要看恩师和师弟,而非如今的衍圣公!” “你啊!”孔若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弯腰坐在榻上,“梁师成那边,为师自会去交际,好生待孔厚,莫让他为难!” “弟子谨记!” 孔若先看着姜齐退去,自己开始回忆,他究竟是教了这个学生什么道理,竟然培养出一个黄巢似的枭雄人物!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一阵苦笑之后,孔若先又看向了眼前的那些琉璃器,咽了下口水,“可惜,可惜,如此珍宝,竟要落在阉人手中!” 当日夜间,姜齐寻到林冲家所在,见左右蹲守之人已经合衣沉睡,方才轻声敲门。 不久,门内一老汉虚声应道:“时日已晚,家中不便,客人莫要打扰!若有事,明日一早来!” 声音中透着不耐,并且夹杂烦躁。 姜齐低声道:“小可乃林教头旧故,因师父上周下讳侗所邀,前来搭救林教头家小,以此书信为凭!” 说罢,姜齐把书信从门缝中递了进去,不多时,大门打开一道缝隙,里面老者打量了一番姜齐,又探头看看左右,才略微打开一些,让开身子。 姜齐闪身进门之后,老者迅速的将门关好,封门闭户! “郎君可是周侗老师傅新收的弟子?”老者先是将姜齐让至正厅,也不等姜齐见礼,便急切问道,“不知郎君可有法子,让我父女脱离苦海?” “法子倒是有,不过,须引高柄这厮露面,才可借他的皮,出这汴梁城!”姜齐说完又问道,“只是出汴梁容易,之后张教头可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张老教头叹气道,“那王进之前也是得罪了高俅,带着老娘跑了干净,老夫带着女儿,到哪里不能过活!” “姜郎君,妾身只愿去趟沧州,见一面相公,说个清楚明白!妾身活着是林家人,死了也得是个林家鬼!一封休书,如何算事!”张贞娘隔着门帘,对姜齐说道,“姜郎君若要寻高柄,倒是易事,这几日每日上午时分,他便来此骚扰!郎君可提早在此等他!” “好!两位还请连夜收拾细软行囊,明日且看一出好戏!” 第82章 出城! 次日一早,姜齐和史进武松赶着马车到了张老教头家附近,将马车停在附近巷子里,三人便进了院子等着高柄高衙内上门! 果然,时辰刚到巳时初,高柄便带着六七个小厮帮闲,晃晃悠悠的来到张老教头门口。 “嘭”! “嘭”! 两声砸门声响之后,高柄在外嬉笑道:“丈人!丈人哟!这都几天啦?小娘子也该考虑清楚了!林冲那厮如今把娘子给休弃了,咱可不嫌弃,给小生当个外宅,生个一儿半女,也好过如今寡居不是?” 这话一出,听得房内张贞娘双眼通红,一旁丫头锦儿也是银牙暗咬,手中手绢绞紧。 姜齐对张老教头使了一个眼色,张教头正要起身去开门,姜齐低声道:“只让他一人进来最好,若是不行,便让那些帮闲全部请进来!” 老教头看了一眼姜齐,眼中闪烁,突的想起自家女儿,不由暗自狠心,眼中多了几分凌厉! 高柄在门外还要再喊,突见大门打开,不由脸上喜色更甚,双手揉搓,口中笑道:“丈人今日开眼,小生定当好生疼爱娘子!” 说着不等老教头让,高柄便一个急切,蹿了进去! 后面帮闲急忙跟了进去,老教头也不阻拦,只看了一眼左右高邻,拱手施礼,不再多言,进门之后,紧掩大门! 高衙内一脸喜色挑开门帘,而后一愣,“你这厮如何在此?小娘子莫非……” “闭上你的臭嘴!”姜齐一巴掌将高柄打倒在地! 外面帮闲听着动静不对,急忙忙进门,还未多说什么,便被门后冲出的史进武松二人三下五除二打翻在地! 一个个滚在地上,捂着肚子胳膊,痛呼不已,却也不敢出大声,怕是惹急了强人,赔进去性命! 可姜齐哪里废话,抽出腰刀,除了高柄,俱是抹了脖子! 高柄哪里见过如此凶残场面,双腿打颤,四肢无力,面色苍白,捂着肿起的脸颊,身子不住往后蹭! “姜齐!你莫杀我!我有要事相告!事关你梁山上下性命!”高柄突的喊道! 姜齐哪里听他,一把揪住高柄脖领子,在地上寻了一具尸身,抹干净刀上血迹,冷眼看着高柄,“想死想活?” “自是想活!”高柄闻言,不由应声回道,“小生这就回去,再不叨扰小娘子!” “且跟我等一起出城!”姜齐收刀说道,“若是我等平安出城,再说你是生是死!” 说完,姜齐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高衙内直接从院子翻墙而出。与此同时,史进和武松则带着张老教头,丫头锦儿扶着张贞娘,一行人从正门离开了家。 张老教头肩上挎着包袱,回身锁上大门,而后对着周围的邻居们只是拱手示意,并未多说什么。邻居们躲在门缝后窥视,眼神中满是畏惧与好奇。 没过多久,姜齐驾着马车匆匆赶来,接上几人后,便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到了城门口,城门兵丁见一行人车马匆匆,上前阻拦,想要例行检查。为首的兵丁一脸严肃,手持长枪,横在马车前:“站住!例行检查,车上是何人?” 姜齐从车内猛地丢出一块令牌,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晃得兵丁们目眩神摇。 这时,车内传出一个声音:“衙内出外游玩,你们几个小卒子胆子不小,竟敢阻拦!” 那兵丁偷眼往车内瞧了一眼,只见高衙内正躺在马车中间,神色萎靡,后面跪坐着两个哭哭啼啼、娇柔可怜的小娘子,旁边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满脸煞气的大汉。 兵丁见状,心中暗自叫苦,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他深知高衙内的恶名,也忌惮这随行之人的气势,可又不敢轻易放行,职责所在,让他陷入两难。 “还不让开!” 史进在一旁怒目而视,手中的刀柄握得紧紧的,关节泛白。兵丁们被这一声怒喝吓得一哆嗦,最终,为首的兵丁咬了咬牙,挥了挥手,让开了道路。他们只能在心里暗自为林教头叫苦喊冤,看着马车扬尘而去,心中满是无奈。 马车一路向东疾驰,车辙在黄土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行了十多里地后,姜齐才猛地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下。此时,天空中阴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雨即将落下。他一把将高柄从车内拎了出来,狠狠地扔在地上。 “姜齐!姜进士!姜郎君!”高柄被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但此刻性命攸关,他也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只是不停地哀求道,“我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看在我爹高俅的面上,把我当个臭虫放了!” “先说说事关我梁山上下性命的要事!” “梁子美已传信周边州县,即将讨伐梁山!”高柄直接脱口,“他想要功绩,所以一直想着逼反梁山!实在不行,就先打了再说!” “我就说梁子美为何紧紧相逼!” 姜齐一声冷笑,手中腰刀接连挥斩,高柄四肢飞起,口中哀嚎不已! “郎君!刀下留人!”刚刚赶了过来的张教头直接目睹如此血腥一幕,口中惊呼,“如此,郎君如何自处?” 说完,也不顾地上血污,取出衣襟与高柄包扎,“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小可如此,并非只因林教头家事,此人与我也有一番旧日恩怨,今日索性一起了解!”姜齐解释道,“林教头已经走了三日时间,咱们若是追过去,应该能在路上见上一面!” “因外子,而让姜郎君如此,妾身实在惭愧!”车内的张贞娘见老父亲一身血污回来,又听闻转述,得知姜齐斩了高柄四肢,不由隔着车门俯身下拜,“待见到外子,妾身自当表述恩情!” 姜齐道:“莫说恩情,待林教头听闻此事,不怪小可自作主张才好!” 武松和史进对视一眼,武松道:“哥哥,不如我等回去,接师父一起走?” “武松师弟你去就是,史进须随我前行!”姜齐掏出怀中一叠钱引,也不细数,交到武松手中,“周老师父若是问起,便实话实说,让师父自做决定!若是来梁山,也就罢了,若是不来,还要烦劳兄弟护送一二!” “哥哥放心!”武松拱手道,“小弟自当侍奉周老师父左右!直至安顿!” “哪个要你伺候!”林中此时传来一声暴喝! “师父如何在此?”姜齐循声望去,见周侗驾着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从林中驶了出来。 周侗坐在车舆前部,挥着马鞭,看了一眼地上高柄的人彘模样,长叹一声,“就知道你小子会惹祸,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的劝老头子搬家,没想到你把天给捅漏了!你如此对待高俅义子,你可想到该如何应对?他可是禁军殿前太尉!还是官家宠臣!” 说罢,周侗下了车,先是解开张教头包扎的衣襟,又给昏迷的高柄上了伤药,“生死且看他造化!” “师父!”姜齐把缘由仔细讲出,“师父,你且说,小可该如何应对?” “师兄此时应赶紧回到梁山,整顿军备,将事情和众人讲个清楚,留下一心者,去除二心者,如此方可一战!”小岳飞这时开口说道,“若是战事起,营中多杂音,师兄行事必然受到掣肘!” “师父,若是梁山人员不足,俺家风云庄也能帮忙出些人力!” 姜齐揉了揉云龙脑袋,笑道:“为师还没到须弟子帮衬的地步!为师还要去一趟沧州,师父,还请先到梁山安顿!” “事有轻重缓急,此刻你还要去沧州作甚!” 姜齐笑道:“其一是为了林教头一家团聚,其二则是寻柴进布置一二!” 此时东京城内,都虞侯陆谦看着满地尸身,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之前高衙内久久不回,高俅便已经心神不宁,吩咐了都虞候陆谦去寻,陆谦自是知道衙内定然去了张家小娘子处,直奔此处之后,见张家院门紧闭,挂了铜锁,再问周围邻居,俱是说张家人早间巳时过半就已经离开。 陆谦心急如焚,连忙劈开铜锁。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差点摔倒在地。他面色苍白,双腿发软,双手颤抖着,仔细翻看了一番尸体。万幸的是,没有看到高衙内的尸体。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血案,又涉及高太尉的义子,陆谦一时也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被一声惊呼唤醒,这才踉跄着走出院子,朝着太尉府狂奔而去。一路上,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深知此事一旦处理不好,自己必将大祸临头 。 第83章 反贼!我要你家破人亡! 太尉府内,病榻之上的高柄面色如纸般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牙关紧咬,不时从牙缝中挤出一丝痛苦的呻吟:“爹!我疼……” 高俅伫立在一旁,平日威严的双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寒光闪烁。他缓缓伸出手,似是想抚慰儿子,可伸到一半,却又猛地缩了回去。高俅心中五味杂陈,眼前这个不成器的浪荡子,终究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他本想着亲手教导,将其送入太学,再于禁军谋个职位,延续高家的荣华富贵。可如今,儿子却落得这般凄惨下场,成了一个废人。 “究竟是谁干的?” 高俅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 “姜齐!就是那个姜齐!” 高柄拼尽全力挣扎着昂起头,双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愤恨,死死地盯着高俅,咬牙切齿道,“爹!给我报仇!我要让他家破人亡!我要把他养在瓮里,折磨至死!” 即便高俅久经官场,心思深沉如海,此刻也被儿子这副疯狂模样惊得后退了一步。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轻声安抚道:“我儿只管安心养伤!为父必定不会轻饶那厮。家破人亡?哼,咱们先让他家破,再叫他人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亲!梁子美不是要征伐梁山吗?我要去!儿子要亲自看着他死!不,儿子要亲手将他养在瓮里,再一把火烧了梁山!” 高柄情绪激动,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好生养伤,好生养伤……” 高俅长叹一声,转身缓缓离开儿子的房间。他看着门口瑟瑟发抖的婢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冷冷道:“给我好生伺候衙内,若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小心你们全家老小的性命!” “是,老爷!” 婢女吓得扑通跪地,声音颤抖。 “爹!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身后,高柄的哀求声隐隐传来。高俅眉头紧皱,加快了脚步。 郓州知州衙门内,一片静谧。梁子美端坐在书房之中,手中捧着一封书信,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这姜齐简直胆大包天!竟敢伤了官员家眷,这是公然践踏朝廷颜面!破家?呵呵,高俅这蠢货,这种话也能落在纸面上说?真是没脑子!” “梁大人,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时文斌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行礼,缓缓说道。 “但说无妨!” 梁子美微微抬眸,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探究。 时文斌从袖中取出一份新到的邸报,小心翼翼地奉到梁子美书案上,道:“大人,邸报上记载,有个叫杨戬的宦官在汝州实行了一个叫西城所的举措,咱们或许可以借鉴一二。” 梁子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接过邸报,仔细看了一番,念道:“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勒民所佃?” 时文斌微微点头,神色沉稳:“大人明鉴,莫说那梁山水泊之地,便是东溪村、西溪村,原本也都是滩涂之地,理应皆属公田!” 一旁的宋江见状,连忙上前,指着邸报上的一处,道:“恩相,且看此处!” 梁子美顺着宋江手指的方向看去,念道:“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转究寻,至无可证,则度地所出,增立赋租?” “那姜齐之前购买梁山之时,便是由卑职处理。之前姜家买地,也都在我郓城县内备案,只是文案日久,难免出现错漏。” 宋江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正好可以以此为由……” “这姜齐仗着自己进士出身,抢占公田,实在可恨!还不思皇恩,纠结死士,啸聚山林!” 梁子美猛地一拍书案,怒声喝道,“本州即刻上书朝廷,请求平定此寇!” “恩相!” 宋江连忙提议道,“那姜齐不是分地吗?咱们也可分他姜家之地!这方田法上可是有明文规定的!” “今年七月官家下诏废止了方田法!” 梁子美微微皱眉。 “可咱们是五月份做完的分田啊!” 宋江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恩相日理万机,怕是忙得忘了。” “文案上确实是五月份?” 梁子美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虑。 “必然是五月份!卑职记得清清楚楚!” 宋江语气坚定。 梁子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本州也是事务繁忙,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若非公明提醒,险些误了大事!时知县!” “卑职在!” 时文斌连忙应道。 “你去和你们县下面各村的贤达说一声,既然他姜齐要分地,你们县就帮他分个清楚明白!让这姜齐也知道知道,到底该怎么分地,该给谁分地!” 梁子美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时文斌带着宋江回到县衙后,看着低头沉思的宋江,微微一笑,道:“这段时日,你可明白了?” “卑职略微明白了一些。” 宋江恭敬地答道。 “这招叫釜底抽薪!” 时文斌得意地笑道,“你之前出的那个主意,虽然有些用处,但对姜齐来说,并无大碍,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如今他竟敢伤了高太尉义子,显然已有破釜沉舟之心。只是…… 姜齐为何不杀了他呢?” 宋江闻言,猛然抬头,看向时文斌沉思的模样,心中一惊,忙咽了口唾沫,又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他如此出手,已然和高俅结下深仇大恨,若是杀了高柄,反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却留了高柄一命,实在让人想不通。这人也并非无脑之辈,看他的所作所为,难道真是读书读傻了?” 时文斌低声沉吟几句,抬头见宋江还站在门口,不由摇头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通知那些乡绅,让他们拿着地契来县衙办理凭证!” “恩师!” 宋江突然说道,“咱们此番施展手段,可算是入了知州梁大人的眼?” “入眼?” 时文斌轻叹一声,“还早着呢!这一番,不过是抛砖引玉,让他梁子美知道,咱们明白他的心思,并且支持他,还能为他提供帮助。至于说真正入他的眼,那要看咱们能支持到什么程度。言语上的支持是支持,破家舍业的支持也是支持。若是你,你看重哪一种?” “卑职自然看重后者。” 宋江恭顺地答道。 “可是,他梁子美凭什么能让本官为他破家舍业?” 时文斌不屑地哼道,“一个靠投机上位的幸进之徒,也配!若非他是我上官,而你又惹出那些麻烦,牵扯到了本县头上,你看看周围县里,哪个会给他梁子美脸面?” 听闻这话,宋江这才回忆起来,自打梁子美上任以来,下面的县令,除了附郭知县时文斌,再无一个县令前来拜见。 “还有,你把梁山泊成为公田的告示也写一下!” 时文斌突然喊道,“此事因你而起,你也得善始善终,把公告写好。着重写明,咱们按船收赋!这钱,是给他们知州衙门!明白吗?” “卑职明白!” 宋江恭敬地退下。 看着宋江离去的背影,时文斌不屑地冷哼一声:“就这种脑子,也想在官场混出个名堂?就算进去了,也不过是别人的踏脚石,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次日清晨,郓城县城门口人头攒动。一张崭新的告示刚刚贴上,不少进城出城的百姓都围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读书人来念。 “布告!” 这时,一个头戴儒巾的年轻书生穿过人群,来到告示前,清了清嗓子,朗声诵道:“郓城县梁山泊收归公田及课征渔税告谕!” “梁山泊成公田了?” 人群中有人惊讶地喊道。 “不是说被西溪村的进士买了吗?怎么突然成公田了?” “别吵!仔细听!俺家就在梁山泊边上,这要是成了公田,以后可咋活啊!” 那书生轻咳一声,继续诵道:“大宋大观四年!郓城县衙示谕阖境士民知悉!” 第84章 泥腿子也配有地? “梁山泊,泽国广袤,向为吾邑生灵资养之源。然近来,无度捕捞日盛,致鱼族繁衍受损,泊中生态堪忧。若不加以规治,恐此天赐良泽,日后难以为继。 “经本县详察,禀呈上司州府恩准,梁山泊即日起收归公田,由官府统一治理。自示谕发布之日起,严禁擅自入泊随意打渔。凡欲于梁山泊行渔事者,须按船籍登记,依船之规格大小,课征赋税。 “具体课税标准如下:大型渔船,每船每年课税铜钱五十贯;中型渔船,每船每年课税铜钱三十贯;小型渔船,每船每年课税铜钱十贯,钱财交于州府管辖。 “本县将遣差役、巡检等,于梁山泊水域往来巡察。对无视禁令、擅自入泊私捕者,或抗拒不缴渔税者,必按大宋律法严惩不贷。初犯者,收缴其渔具,杖责二十;再犯者,拘押入狱半月,并罚银十两;屡教不改者,加重惩处,绝不姑息。 “大观四年九月,郓城县衙!” 郓城城门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位年轻的书生正站在告示前,逐字逐句地念着。他的声音清朗,在嘈杂的人声中格外清晰。 “多少?那位书生,每年的课赋税到底要多少?” 一个挑着扁担的粗壮汉子大声问道。他的扁担两头,竹筐里装满了新鲜的鱼获,鱼儿在筐中扑腾跳跃,散发着浓烈的鱼腥味。 “大船五十贯,中船三十贯,小船十贯!” 书生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鸟!” 那汉子猛地将扁担摔在地上,破口大骂,“当官的是缺钱缺疯了?一年十贯铜钱!老子辛辛苦苦打一年鱼,到头来能剩下十贯铜钱就不错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之前那姜进士不是说不收渔税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道。 “姜进士不收,可县衙门要收啊!这简直就是不给咱们老百姓活路!” “听说这是知州老爷要使银子,才让下面县里收这笔钱。县里也不想收,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也没办法啊!” “不管是谁收,老子就是没钱!” 那汉子依旧不依不饶,满脸怒容。 “没钱?到时候没收你的渔船,再狠狠打你二十大板,看你吐不吐钱出来!” 旁边一个衙役模样的人冷冷地威胁道。 郓城县酒楼内,还是之前的包厢,还是之前的财主。 这些财主在进城的时候,早就听闻了城门处的告示内容。此刻,他们围坐在桌旁,神色紧张,如坐针毡。 堂堂进士的产业,县衙一张布告,说收归公田就收归公田了。那他们这些没有功名在身的土财主,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心里都打起了鼓。 “诸位不必忧心忡忡。” 宋江宋公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那姜进士买的是水泊之中的山地,而非水泊本身。所以,咱们县尊老爷将梁山泊收归公田,是完全合情合理合法的。” “是,是,是!”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在官场规则面前,他们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宋江呵呵一笑,问道:“诸位田产地契可都带着了?” 几人接连拍着自身招文袋,“带了,带了,不知押司索要地契,是要为何?” “这不是前段时日,县衙门里走水,烧了些地契存档,需要县里贤达一起,对照对照,再做一份出来!” 宋江说的风轻云淡,可在场哪个不是玲珑人物,一个个心领神会,至于那原本的鱼鳞册烧没烧的,重要吗?不重要! 左右不过一把火的事情。 “押司,这地契存放日久,有些虫啃鼠咬,您回去多找补一二!”说话间,一位老财主很是有颜色的用地契裹了一叠钱引,递给了宋江。 宋江一摆手,脸色一板,“诶!这算什么事!县尊老爷和知州老爷那里都看着,小可做的不过是通知一声,而且,此次还有好事等着诸位贤达!” “好事?” 几人都是面面相觑,县里找他们哪次不是要钱,这还能有什么好事? “这汝州那边不是新出了一个西城所嘛!给朝廷添了不少赋税,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知州大人自然不甘其后!这不嘛,就想着也学习一番,替朝廷分忧!” “押司说的在理!” “我等身为大宋子民,自是应该为朝廷排忧解难!” 宋江呵呵一笑,取出邸报,将其中关于西城所的部分给众人解释了一番,“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勒民所佃!就是说,这些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你们都可以去衙门里租来种!” 几人品着宋江重点口气说的那些地形,不由的眼中一亮! “押司,这您跟县里沟通沟通,咱们虽说穷苦,可是为了朝廷,勒紧裤腰带也能做点贡献!就是您多问一句,咱们就不能买吗?” “对嘛!支持县令大人多给朝廷贡献些赋税,租,像话吗,咱们破家舍业也得多买几亩田地!” “诸位贤达报国之心,小可心领了!心领了!”宋江呵呵笑着,“这些田地有多少,咱们到时候去看,包括西溪村和东溪村两处淤流之所!毕竟鱼鳞册地契留档损毁,需要实地勘察一番!” “宋押司,不知荒地租佃可有限制?” “并无限制!” “那石碣村如今可能租种?” “这个……”宋江低吟片刻,“自是可以!不过,具体还需小可回到县衙规整地契之后,咱们再议!” “今日事今日毕!押司受受累,我等和押司一起去忙,这等好事若不呼应,我等平日岂不是白受押司恩惠!” 宋江闻言,看了说话那人相貌,想了想,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何时给这蠢人施过恩! 宋江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也好,几位贤达跟着小可,去县尊处露个面,也好让县尊知道知道诸位名号!” 为首老者连连摆手,“我等贱名岂能污了县尊老爷耳朵,还是押司前去,我等就在此处安坐,烦劳押司多走动!” 等宋江离开,老者上前对那人就是一个嘴巴! “啪!” “不打勤,不打懒,光打不长眼!”老者冷眼看了那人一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支使他宋三郎!刚才可都听明白了?咱也不知道姜家怎么得罪了这黑厮,一家产业都保不住,梁山泊被充当了公田,这自己祖地也都被拿出去收缴了!他一个进士尚且如此,你个什么出身全无的,也能放肆?” “俺这也是急切要地,才口无遮拦!”那人捂着脸颊,弱气道,“您是不知道啊,姜家是有多霸道,直接把整个石碣村都买了去,俺愣是没抢过他们家!买了你倒是自家种啊!他可不!直接给分了!这败家子看的俺都心疼!一帮泥腿子也配有地?” 老者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头对其他人说道:“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妙,这宋三郎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咱们在这郓城县,还得仰仗他的鼻息过日子呢!” 第85章 不知教头可敢来此安身 沧州,横海郡。 姜齐一行人一路之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柴进庄子上和林冲碰了头。 马车内的张贞娘看着正要出门的林冲,眼眶即刻红了,直接冲出马车,快步走到林冲面前,伸手抚摸着林冲沧桑的脸,双眼盯着林冲上下打量,“相公,受苦了!” 此时林冲哪里还有东京做教头时候的威风模样? 肩颈扛着枷锁,脸上刺了金印,身上衣服虽是在柴进庄上换了一身板正的,可却让林冲穿出了落寞气! 再看脚上,如此十月深秋时节,却也只穿着草鞋,脚上被烫出的水泡痕迹依稀可见! 林冲看了一眼张贞娘,忙低头转身,脸上憋得通红一片,半晌才道:“娘子……贞娘……你怎么来了!” “自相公发配之后,那高衙内带着小厮帮闲整日在家门骚扰,一刻不得清净,还是亏了父亲求了周侗老师傅帮忙,喊了姜郎君来相助,才逃出汴梁虎狼之地,到沧州和相公相见!”张贞娘低头轻语,手绢擦拭眼泪,“相公因妾身受苦,妾身自当来此伺候着!” “你!”林冲恼道,“成何体统!牢城营里俱是我这般粗鲁汉子,娘子……” 林冲刚要脱口喊娘子,又想到已是写了休书,便改口道:“张氏何苦为难自己!况且,休书已写!你也非我林家媳妇!”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张老教头一把掏出休书,撕了稀碎,丢在林冲脸上,“我女儿为你林冲几乎自缢殉节!你倒说的轻巧!若非人姜郎君相助,你回头再见,便已是荒草枯坟!” 老教头拉着林冲胳膊,走开几步,避开两个押送衙役,低声道:“此时高衙内已是被姜齐斩断四肢,成了废人,此事因咱家而起,那高俅岂会放过咱们!若是你还有良心,便随咱们一起赶紧走!” “什么!”林冲惊呼一声,转身看向姜齐,眼中透着不可思议,“他怎如此糊涂!” “若非为了咱家,人何苦惹这麻烦!”张教头也是个实在人,只是劝道,“若是你一意孤行,要去牢城营,老夫也不拦着,只是我和女儿便在此处等着,为你收尸,也省的你暴尸荒野,没个入土为安的机会!只可惜了人家姜进士,为了咱们一家,彻底没了退路!” 这时柴进听闻庄户禀报,说是姜齐到访,忙大开中门迎接。 只是见外面这般场景,柴进不由笑道:“还望林教头能多待些日子,梁山之主到此,若无林教头作陪,小可这里岂不是显得失色几分啊?” “柴大官人说笑了,有柴大官人所在,便是身处囹圄,也是锦绣无限啊!”姜齐哈哈一笑,拱手回礼,“小可此次前来,有一桩小生意要和柴大官人相商。不知大官人可有闲暇?” 柴进正要邀请姜齐入内详谈,就听远处传来疾驰马蹄声响,柴进放眼张望,只见三位军官打扮,驾马而来! 远远的便传来一声暴喝。 “前面可是林冲?” 姜齐回头望去,只见来者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余岁。 林冲也是认得这人,“陆谦!你这恶贼!害的林冲如此下场,还来作甚!” “好啊!果真是你!”陆谦一拉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林冲,又见林冲身边站着张贞娘,冷笑道,“不枉我等紧赶慢赶寻你!张家娘子也在此,也省了我们兄弟费事!” “你们!”张贞娘杏目圆睁,双手捧心,身子吓得颤抖不已! 林冲向前迈出一步,挡在前面,“你这贼厮!伙同高衙内害我,难道今日来要赶尽杀绝?” 陆谦抽刀在手,以刀尖指着林冲,“若非你家娘子不从,衙内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太尉大怒,要取你性命,还要让小娘子回去,给高家延续血脉!若是乖巧,便上前领死,莫要让我等兄弟费力!” “这位武官!”柴进站在门廊,面沉似水,“此地乃我柴家地界,太祖武德皇帝敕赐誓书铁券在家中,尔等怎可如此无礼对我柴家客人!” “哈哈!”陆谦大笑出声,双目赤红道,“柴大官人,好大的名声!今日我等兄弟若不带林冲脑袋回去,太尉要我等全家性命时,你家的誓书铁卷可能保住俺全家性命?” “你等回去,高俅能要你性命,你在此处,小可姜齐也能!”姜齐从马车上取出长枪,突然开口道,“当时碍于承诺,留了高柄性命,便知你等要来拿林冲兄弟泄愤,小可还以为要等上几日,不想竟是这么巧!” “你就是姜齐!” 陆谦几人眼中惊骇,一直以为胆敢把高衙内斩成人彘的,怎么也得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想竟是一副文弱书生相貌! 姜齐那边持枪在手,不多言语,挺枪便刺! 陆谦连忙滚鞍下马,手中腰刀护住要害! 后面二人看了,立即齐齐下马,手持兵刃冲向林冲! 林冲此时哪里还有往日温和性子,犹如一头被惹怒的猎豹,双目圆睁,血灌瞳仁,两臂使力,便听咔嚓一声,挣开木枷,拿在手中,犹如手持双刀,直冲过去! 后面两位军官一路奔驰,便是十分本事,此时也不过剩下五分左右,便是十分都不是林冲对手,此时更哪里敌得过! 两个回合不到,就听“噗”的一声闷响,林冲手中木枷便狠狠地将一名武官脑袋打碎! 白的红的溅出一片! 直吓的另一位武官是面如白纸,手脚颤栗! 林冲趁势而起,双手木枷一起抡下,只这一下,那武官脑袋便被打入腔子里,眼见不活! 林冲还要回头去帮姜齐,却见姜齐手握枪尾,枪身抖动灵巧,振开陆谦腰刀,再踏步引身一刺,枪头直接没入陆谦喉咙! 只见陆谦定在当场,长刀落地,张口吐出一阵血沫。 姜齐手中连抖,缩回长枪,就见一阵血雾喷出,陆谦倒地身亡! “还要辛苦柴大官人吩咐庄客收拾收拾。”姜齐收起长枪,双手抱拳,对柴进道,“污了柴家地界,实在是失礼!” 这边姜齐还在说话,那边林冲捡了陆谦长刀,二话不说,剁了押送自己的两个衙役,向着姜齐道:“郎君,如今林某戴罪,无处可去,一家老小投奔郎君麾下,不知可敢收留?” 姜齐转身笑道:“林教头,小可斩了高俅义子高柄四肢,惹了郓州知州梁子美,困居梁山水泊一亩三分地,不知教头可敢来此安身?” 第86章 不讲道理 早上的石碣村随着一阵公鸡打鸣活了过来! 七十多户人家准备扛着锄头去地里,开始一天的农活。 原本十月份应该是收获杂粮的时候,像是粟之类的,可是之前石碣村的住户为了逃避重税,躲去了梁山,这一季的粮食便撂了荒,原本应该有收成的时候,也只能是各家各户去开开地,浇点水,施点肥,抢种点冬小麦,想着到时候能多收一点是一点,还有的人家这时候就开始种些菘菜之类,总之不能让地闲了! 可是本该下地的这些人,此时正被一帮衙役给拦在道上。 一身书吏装束的宋江带着几个土财主模样的站在正中,手里拿着布告,一脸笑意的看着这些百姓,“诸位老少,咱们这县衙门里出台了新的规定,这地今天县里得收回去了!乡亲们多体谅!” “收地?”几个汉子手持锄头站了出来,“凭啥!这是姜进士分给俺们的地!凭啥收!” “就是,地契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俺们也见了朱红大印!” “你们说这么多,也没什用,”宋江面色如常,依然风轻云淡道,“各位乡亲,此为州县新政!有朝廷命令在,小可也是无奈,况且,你们说是姜进士分给你们田地,姜进士的田契县里也得追查,看他从谁那里买的,那人又是从哪买的,一层追一层,要责任清晰,田契分明,这买卖才能作数,否则都是违规买卖公田!” “咋地!”一位老者扶着锄头分开众人,站在宋江面前,一脸不解问道,“俺们郎君买的地,现在都不认啦?” “此地在衙门鱼鳞册上,算是滩涂之地!”宋江朗声道,“滩涂之地算是公田,先不提姜齐手中地契算不算合法,便是之前合法,现在新政一下,也不一定合法了!” “那俺们这些地怎么算?” “公田自然是归于县衙,然后交于地方贤达租佃!”宋江解释道,“所以,你们现在再去种点,算是抢占公田,是要罚款的!不过,看在都是乡人份上,罚款就免了!” 后面乡绅闻言,一个个纷纷竖起大拇指,“宋押司不愧是及时雨,办事就是仁义!” “那俺们这地契?” “朝廷不认,哪里还是地契?不过是废纸而已!”宋江摆手笑道,“若是大家还想继续耕种,不如稍微等上几天,待小可和诸位贤达沟通之后,劝他们几句,让他们转租于尔等,当然,要交租子几成,还要你们两边商议,小可便不多言啦!” “这……这……” 众人前段时日刚刚获得田地的满心欢喜,如今竟是成了一场空,心中一时不知是愤恨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行啦!都回去把田契什么都准备好,一会我们上门收缴!” 衙役们驱赶着众人回到各自家中。 家中,原本还在一脸欢喜准备着朝食的女眷们,见自家男人都耷拉着脑袋回来,没了一点心气,不由抱怨起来。 “不去忙活地里的事,回来作甚!” “地里?”男人把锄头一丢,整个人瘫在炕上,“别说地里,现在连地都没了!” “没啦?” “没啦!”男人翻个身子,用被子将头一蒙,“别说咱家,整个石碣村现在都成了公田,姜进士说的好好的,怎么轮到咱们种的时候,就啥事都冒出来了!” “这不行啊!”女眷一把将手中抹布丢在桌子上,解下围裙,拿起擀面杖就要出门。 “你干啥去!”男人连忙下来拦着,“衙门里的事,你个娘们儿出去作甚!” “俺就不信没个讲理的地方!咱们一路逃荒过来,好不容易有了活路,这衙门就这么看不得人好?非得把咱们往死路上逼!”那女眷嚎完,捂脸蹲在一边哭了起来! 男人一跺脚,捡起锄头,“直娘贼!家里的!收拾东西,咱们去梁山,这朝廷不讲理,咱们去求姜进士给他们个公道!” 梁山之上,聚义厅中。 姜老太公坐在偏位上,听着韩管家说着自己家地被衙门收走的事情,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这小兔崽子!办事就是顾头不顾腚!”姜老太公恨声道,“分地,分出篓子来了!” 韩老管家无奈道:“郎君也是为了山寨兄弟们好,谁知道官府直接掀桌子!” “这时候那小子人呢!” “去沧州了!”周侗坐在一边,喝着茶,“老兄弟,您家这孩子可是办事够狠的,老头子我到梁山之后才回过味来,这小子当时放高柄一命,是为了老头子能到他这里安营扎寨啊!” “嘿嘿!”姜老太公赫然一笑,“问题是这法子灵啊!您看现在您是哪也去不了,只能留在梁山,咱们老哥俩日后得多亲近!” “灵?我看是缺德!缺了大德!”周侗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老头子七十了,还得给他出力!这是收了个徒弟还是认了个祖宗?万幸老头子别的徒弟没他这心眼,不然把老子劈成几瓣也不够用!” “唉!你说这小子跑沧州做什么去!”姜老太公叹了口气,给周侗敬了杯茶,“这时候不得坐镇梁山?” “谁知道这小兔崽子又想使什么坏!”周侗皱眉道,“老韩!演武场那边用点心,以后隔三差五的老头子教徒弟用,别糊弄!” “周老师傅瞧好!绝对给您弄板板正正的!器械,兵器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行,两位忙着,老头子去瞧小徒弟去,现在也就他省心!” 说着周侗起身离开,姜太公连忙陪着笑起身相送。 看着周侗身影远去,姜太公嘴角压不住的笑,“嘿!这小子有点能耐,把陕西大侠这尊佛爷都搬动了,当年咱们那时候如雷贯耳的人物,现在也一起住进山寨!不错,不错!” “老爷!先别急着高兴,家里那些地……” “嗨!”姜老太公一摆手,“那小子惹出来篓子,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处理去,老韩,你去风云庄一趟,给那老不死的带句话,让他来山寨瞧瞧孙子,顺便也拜望拜望陕西大侠!” “老爷,您这可够损的!” “长面子的事怎么能说损?”老太公哈哈一笑,不过随即也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坏了!东溪村那边要出事!” 第87章 托塔天王 东溪村,水库岸边。 经过几月的辛苦,全村人的参与,总算是把一座水库从无到有修葺成型! 晁盖身为保正,自是去寻了道士,主持落成仪式,临时垒就了一座神龛小庙,祭拜了各路龙王,请了土地公婆,恭恭敬敬的焚香祷告一番,总算是走过了流程! 那道士见晁盖出手大方,家底厚实,不由眼珠一转,想起之前听到西溪村的姜太公一家的事,不由脸上变了颜色,凭着一副愁苦模样,靠近晁盖道:“保正修这水库本是好事,奈何动了风水,惊了土地,须要请上一座宝塔安定土地神才好,否则怕是东溪村不得安宁!” “诶!”晁盖摆手道,“动土哪有不惊动土地的,咱开挖的时候就献上了三牲,请了风水先生,完工的时候还请了你王道士,咋?你道行不够?” “保正说哪里话!”王道士一震衣袖,甩了一番浮尘,“小道也是为了保正着想!难道保正不知,西溪村姜家因为修了水库,坏了风水,便是阖家产业都被官府收做了公田,这便是妄动风水的下场!” 晁盖身为东溪村保正,又是行走江湖出身,这周边风吹草动哪里会不知? 原本晁盖今日想着便是去寻姜齐,说道一番,若是能搭把手相助的,也义不容辞,毕竟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不过此时晁盖听了王道人所说,心中也不免泛起了嘀咕。 乡老这时也道:“保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就是啊!保正,咱们一开始便不同意动土,这惊了土地神,坏了风水,得供奉多久才能缓过来?再说,咱们临近这溪水,平日里浇地用水,虽有争抢,也是凭本事!那姜进士如今移居梁山,自然不管这边风水如何!” “各位老少爷们!这话可不好说,人姜进士家也在动土,修水库!就算他要害咱们,总不能连带着还要害自己不成?”晁盖皱眉说道,“不就是一座石塔嘛!俺出钱修了就是!可莫要再多言其他!让人听见,平白损了咱们东溪村的颜面!” “哪里还需再修!”王道人呵呵一笑,“贫道挂单的观里,便有一座半人高千斤重的青石宝塔,保正上个八贯铜钱的香火钱请回来就好!只是这塔太过笨重,需要四五壮汉抬着!” “俺还道多少银钱,区区八贯而已!”晁盖哈哈一笑,直接唤了家人,去家中取钱,“王道人,俺随你去就是!” 不到一个时辰,围着水库的众人便看到一副惊掉下巴的场面! 只见晁盖光着膀子,长衫系在腰上,露出上身精壮肌肉,扛着一座青石宝塔安步当车稳稳当当的走了过来! “王道人!这塔安置在何处?”晁盖扛着青石宝塔,往后问道。 王道人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一指小庙一侧,“保正……保正放那处……便……便是!” 晁盖闻言,轻松将宝塔放好,取了腰间长衫,胡乱擦着头上汗水! 就听人群中突然一声喝彩,“保正方才,真是仿佛庙里的托塔天王一般!” 晁盖循声看去,见了说话那人,不由笑道:“押司如何来此?俺这一身灰尘,没法接待,且回庄子,俺设下酒宴好生款待押司!” 宋江呵呵一笑,丝毫不在意的向前几步,“保正刚才英武之气,实在是让小可羡慕啊!” “不过是有把子气力而已!比不得押司在衙门中做工来的轻松惬意!”晁盖胡乱穿好衣服,伸手为引,领着宋江往自家庄子而去。 两人虽然离开,可后面庄客却是把刚才那句话记在了心里,想着去谁家里做客时,把这话讲出来,也好显摆显摆自家保正武勇! 晁盖沐浴更衣之后,酒宴也正好摆上。 晁盖先是给宋江满了一杯,问道:“押司平日事忙,今日到了俺这东溪村定是有要事,俺是粗人,押司直言相告便是!” “好!”宋江先是赞叹一句,随后直言道,“保正是爽利人,小可自当直言,不知保正可知朝廷下了新法?” “又下了什么新法?” “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收归公田,勒民所佃!”宋江道,“便是这沿河两岸土地田亩,不再归属个人,皆收归朝廷产业,不仅如此,便是水泊湖海,山林荒地,也皆是朝廷产业!” “这!这!”晁盖倒酒的手停在当场,脑中急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酒水满溢出来,顺桌流下,打湿了晁盖衣襟,晁盖都全无反应! 宋江不禁出声道:“保正!酒溢出了!” “哦?哦!”晁盖这才回神,也不顾酒水打湿衣服,只是问道,“那俺这东溪村如何处置?衙门里可有说法?” “原本这次衙门只是说西溪村,毕竟平时他们用溪水多,还好死不死修了水库,这一番下来,便是占了一个湖字,故而要收归衙门,”说道这里,宋江瞥了一眼晁盖,一拍大腿,叹了口气,“不想今日小可顺路来东溪村看看,结果……唉!保正何苦修这水库!此番便是小可,也难维护保正了!” 晁盖仰头一口喝掉杯中酒,长叹一声,“原本想着为乡亲们做点好事,省了争水的事端,不想竟碰上了这窝心的事!明日俺便去平了那水库去!” 宋江忙道:“保正不可!万万不可!” “俺自家挖的水库,俺再平了,这咋还不行?” “若是保正不知,平便平了,可如今保正已经知道,如何平的?传言出去,怕是衙门中有人会说保正挑衅新法,目无朝廷!” “咔”! 晁盖一把将手中酒杯摔了粉碎! “这安生日子不让俺安生过!”晁盖起身转了几圈,看宋江还在安稳吃菜,不由急切问道,“不知押司可有什么法子,至少让俺们东溪村的乡亲们少些损失!” “这……”宋江双眼微眯,正欲往下说,就听外面突的传来呼喊之声! “保正!久不相见,不想你如今竟是有了个托塔天王的名号,这让小可实在是羡慕的紧啊!” 第88章 一笔小生意 沧州,柴家庄园的会客厅内,布置得典雅而不失华贵。名贵的檀木桌椅摆放整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气息。 柴进身着锦缎华服,手持玉如意,捏起碟子里的一小撮白色结晶,放在指尖轻轻搓捻,随后眉头微皱,抬眸看向姜齐。 姜齐嘴角含笑,摇了摇头,从容伸出手,捏起一小撮白糖,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 柴进静等片刻,看姜齐无事,才哈哈一笑,也往嘴里送了几粒,刹那间,那浓郁醇厚、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柴进不禁双目圆睁,惊叹道:“此等妙物,当真可堪贡品!” “这白糖,柴大官人可有兴趣?”姜齐笑着问道。 “自是有兴趣!”柴进笑了片刻之后,问道:“此物可是产自江南东道的福州?据闻工艺复杂,只为皇家贡品,不想郎君也有江南门路?” “大官人莫深究来处,”姜齐呵呵一笑,“不知以此物去往辽国,辽东之地,可能换取马匹人口?” “自然可以!” 柴进又捏起一小撮白糖,放在舌下细细品味一番后,才继续说道,“郎君有所不知,近些月来,辽国干旱频发,饥民遍野。就说我这沧州北面的几个军寨,最近收留了不少从北边逃荒来乞食的人。莫说用这白糖,便是一个炊饼,都能换个活人回来;若是一袋粳米,换个模样周正、身子干净的姑娘都不在话下。” “既然如此,”姜齐起身拱手一礼,“小可这边就烦劳柴大官人出面,换些人来!” “好说,好说,不过这些人,可还是送至梁山?”柴进探身问道,“郎君莫怪小可话多,梁山不过一地水泊荒岛,几乎是画地为牢之地,又距离东京汴梁太近,郎君熟读史书,自是知道太祖当年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郎君产业在那,怕是不稳妥啊!” “大官人心意小可心领,”姜齐回应道,“此次这些人,大官人可直接运至界河入海口,自是有人前往接应。” “距离界河上冻封河还有一个多月,郎君可来得及?”柴进再三问道,“郎君可知,界河一旦封河,便要到次年三月才会化冻开封!” “一个月的时间左右,”姜齐说的斩钉截铁,“最迟延误四五日,有五艘五千料的海船,每船可满载五百人,烦劳大官人备上两千人!另外,还要烦劳大官人运往梁山一千女子!” “以白糖结算?”柴进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来,伸出箭袖右手。 “以白糖结算!”姜齐微微一笑,轻扯衣袍,伸出右手与柴进相击,“勿论男女青壮,五斤白糖一个人!” 双方击掌为誓! 柴进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斤饴糖都可以换几乎两斤到三斤麦子,用白糖换更是得翻上十几番,这里外里便是三四倍的利润,虽是小利,可也算收获! 姜齐也是心中欢喜,一趟两千人,十趟便是两万人,能在饥荒中活下来的北方汉子,好好养养,就是一个好兵! 不过,姜齐随后又补充道:“大官人换人时,须得多加留意,莫要换取食人之徒。小可也知平白添了麻烦……” 柴进摆手笑道:“郎君说笑了,生意一事,本就如此,你提条件,我来解决,以此获利,何来麻烦一说?” 生意谈妥,柴进热情挽留姜齐一行留下用餐,姜齐再三婉拒。柴进虽觉不舍,但也不好强求,亲自骑马相送,一行人沿着官道缓缓前行,不知不觉送出了十六七里路程。 一路之上,柴进旁敲侧击不停询问姜齐梁山底细,上次柴皇城回归柴家庄后,好生一顿唉声叹气,对柴进各种看不上眼,今日看柴进出游,便骂他是玩物丧志,明日在家中会客,又骂他所交非人! 柴进那几日也失了往日风采,心头抑郁,询问了同去的庄客,才知是因为梁山短短时日便兴旺异常,叔父迁怒到了自己,这实是让柴进苦笑不得,无辜吃了瓜落儿! 待寻自己叔叔抱怨时,又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咱们在沧州困居多年,依旧只是守着一个庄子,你自懂事,便飞鹰走狗,无甚作为,全凭家中老一辈子弟操持家业,再看姜齐,几乎白手起家,经营出那番基业!也就是如今太平,若是在祖宗那时,也能成一方诸侯大业!你若有心,便与之深交,他日赵家若对咱们家下手,你也有条生路可走!如此,不比你交往些狐朋狗友更恰当?” 此番柴进遇到姜齐,本欲是辱他一番,出自己一口恶气,然后一开始便见姜齐手刃了陆谦,先被夺了胆气,又见大生意上面,便把之前的郁闷丢在一边,这送行时才猛然想起,不过却也多了学习之心,少了较量之意! 姜齐一路上应对自如,巧妙周旋,不仅化解了柴进的试探,还从他口中探听到不少沧州境内的消息。 眼见已走出十六七里,再送便要出沧州地界,柴进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与姜齐拱手告别。 等姜齐走的没了身影,柴进一挥马鞭,抽到道旁树木上,恨声道:“某这一生,定要走出沧州!” 就在姜齐林冲一行人往梁山赶时,晁盖家中却是生出了几分热闹。 晁盖之前只是听外面人声音耳熟,待看小厮领人进来,才认出来人正是同村的吴用吴学究! 吴用进来之后,看晁盖衣衫沾染酒水,不由笑道:“晁天王,莫不是新得了一个托塔天王的诨名,便设宴庆祝?” “加亮先生莫要小瞧了俺!只是一个诨名而已,俺哪放在心上,这不是县衙的宋押司来访,谈及朝廷新政,俺心中抑郁焦急,这才失态出丑!”晁盖拉着吴用入席,介绍道,“这位正是江湖人称及时雨的宋江宋公明,在县里做押司,端的是义气非常,仗义疏财!这是村里的加亮先生,唤作智多星吴用便是。” 吴用见宋江端坐,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便先拱手施礼,“晚生吴用,见过押司!” 宋江这才笑着起身,还了一礼,伸手拉过吴用入席,“小可初在衙门做公时,就听闻这东溪村的智多星是个足智多谋,聪明非常之人,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缘,总算是可以一叙!” 晁盖性急,不等两人再叙话,便移身坐在吴用身侧,“加亮先生也是聪明人,更是读书知礼的,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衙门要把咱们东溪村收作公田,还请加亮先生给俺东溪村出个主意,看看俺这究竟该怎么办!” 吴用轻摇羽扇,看了一眼晁盖,又看向宋江。 宋江面色不变,依旧笑着看向吴用,“既然晁保正开口相求,吴先生还是说一说!小可也想听听吴先生高见!” 吴用微微侧身,用羽扇遮住半边脸,不紧不慢地说道:“晚生这才回家,本意是看望一番保正,说上一声,具体事情尚不明了,新法究竟如何也不知道,如何出主意?还请宋押司好生说上一说,晚生也好心中有底。” “哎呀!”宋江突的一拍额头,“保正恕罪,方才喝酒差点误事,这西溪村的事情结束,小可还得赶回县衙与县尊汇复,告辞,告辞!” 吴用看着一边走一边和晁盖推拉的宋江,羽扇轻摇,目光清冷。 “嗨!这押司!什么都好,就事情只说一半,办事也只办一半!实在不爽利!”晁盖甩着衣袖坐回主位,犹自愁苦。 此时,吴用才道:“姜老太公已经知晓新政一事,便令小可来此,以解保正心宽!保正且听小可一言,必然不会担心田亩之事!” 第89章 竹篮打水 “学究细说!”晁盖立即坐在吴用身边,身子往前一探,认真询问道。 吴用轻摇羽扇,嘴角轻笑,对晁盖态度很是满意,“保正,姜老太公的意思,是由老太公这边出钱……” “不行不行!”晁盖直接摆手,“这水库是俺做主答应修的,如今连累到了整个村子,就算出钱,也该是俺出,俺是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太公出这个钱!” 吴用羽扇一点,盖在晁盖手上,慢条斯理讲道:“保正且耐心听完,我梁山姜郎君之前分地一事,保正想必听闻了?” “有所耳闻,此事俺是佩服的!要说咱这郓城县也是人杰地灵,有个官面的宋押司,还有个高中的姜进士,皆是重情义轻金银的性情人!” 吴用哼笑一声,对宋江完全看不上眼,只是也不好驳了晁盖言语,只继续道:“太公的意思,朝廷反正要收走,纳为公田,还要强迫大家去租,不如就是由保正出面,太公出钱,且先租下,再由百姓们去种,先过了今年再说!” “唉!”晁盖长叹一声,“俺倒是无所谓,可村里乡亲们绝对不会同意,再一个,学究啊,咱们都是同村人,俺也不瞒着你说,俺之前行走江湖,也是个见过些世面的,梁山姜郎君,是个宽厚人,这俺知道,可是,他在梁山作为,看着是要扯旗立柜的意思!” “怎么,保正要去告发?” “告发个屁!”晁盖看着外面,低声道,“只要梁山不打扰乡里,俺都恨不得跟着一起!” “若是要分保正田地呢?”吴用表情也是认真问道,“保正还跟着?” “区区身外之财而已!”晁盖摆手,一脸向往的笑道,“俺要的是那安稳畅快的活法!听闻梁山之下,有义诊的孔先生,教书启蒙的蒋先生,还有学究你主持山寨事务,更有武安王后裔大刀关胜在操持壮丁,铁面孔目裴宣更是不偏不向,井井有条,兴旺的很!要是搁在之前,俺早就去投奔了,可惜,现在全村上下都系在晁盖一身,脱身不得!” “何不整村去梁山?”吴用道,“石碣村如今也是全村搬到了梁山之中居住。” “不可不可,村子里之前便和西溪村争水,针锋相对,要是去了,必然不安稳,”晁盖连连摆手,憋气道,“俺还是去跟押司说说,看看能不能自己出钱租了这地界,只求朝廷能给俺们一条活路,别把租子定的太高!” “可是村民那边,保正如何去说?” “唉!”晁盖顿时露出为难之色,只见这个汉子深吸一口气,“也只能实话实说,乡亲要是怪罪,俺自承担便是,到时候该赔钱赔钱,该低头低头!” “保正如此好汉,岂能这般憋屈?太公主意,保正不听,小可有一言送给保正,”吴用起身劝道,“若是想保全乡人,不如投身衙门,使些银钱,求个都头职位,有个护身符,如此知县也不好过多逼迫!” “学究好意,晁盖心领,只是受不得衙门里的鸟气!”晁盖道,“当年俺走南闯北,气受的够了,才回乡安顿,不想到了村里成了保正,还要受气!” 吴用闻言,眼中一眯,又仔细劝了几句,这才告辞,只在东溪村待了一晚,便直接动身向梁山而去,如今吴用身为梁山户房总管,是一日都不可离开,每日里光是处理田亩之事,也够他头疼,万幸现在有了蒋敬相助,至少不用自己动手掐算田亩面积这等难事! 吴用回到梁山,前脚刚和姜老太爷说完东溪村的事情,后脚那边王伦便急慌慌的跑了过来。 “吴总管,石碣村出乱子了!” “什么乱子?” “那边官府也收了地,村人想着来咱们梁山求个公道,结果被衙役所拦,几个性子暴躁的村人直接杀了衙役,就奔咱们梁山而来!阮家兄弟现在正在接人!” 吴用闻言,看向老太公,“郎君如今不在,您老可得出山主持大局啊!” “老夫主持?”姜老太公呵呵一笑,反问道,“这点小事,不就是杀了衙役嘛,有啥?来了就好吃好喝的养着!等你们郎君回来,看他怎么处理!” “老太公,郎君不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您不出面,人心不稳啊!” “要是这梁山寨子到了需要老头子出面稳定人心的地步,还立个什么寨子?你们这些汉子都洗干净屁股,回家抱孩子去!” 王伦这时又道:“吴总管,大家都在聚义厅等着呢。” 吴用忙拱手道:“老太公,小可这就先忙去了,若是确实不安稳,还得老太公出山!” 说完,吴用直接跟着王伦,直奔聚义厅而去! “还是太嫩了!”姜老太公呵呵一笑,“这点小事,就搞的草木皆兵,还得锻炼啊!” 聚义厅内,此时坐满了山寨总管。 孔厚眉头紧皱,低头不语。 朱武则是站在姜齐留下的沙盘边上,手中拿着各种小旗帜,默然推演。 裴宣面容冰冷,和广惠小声讨论着什么。 蒋敬闭目凝神,一手掐指核算,一手打着算盘,面容平和,丝毫不乱。 孟康则是在蒋敬身边,面前放了几本账册,还有一些图纸,这边蒋敬给个数据,那边就画上几笔。 至于关胜,郝思文,杨林,邓飞等人,则是坐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而周侗根本就没露面。 吴用来了聚义厅之后,声音顿时一清。 “晚生已经听了王孔目介绍,郎君分的田地,此刻已经全被衙门收为公田,不仅如此,晚生刚刚从东溪村回来,听闻西溪村也已经被官府收了,还有咱们外面的水泊!若非是有水泊护着,咱们这梁山怕也被官府收为官田了!” 蒋敬闻言,手指掐算动作顿时停了,“釜底抽薪!” “而且还是上屋抽梯!”朱武此时开口,“衙门里应该早就知道咱们郎君分田一事,一直没有动作,等分完之后,再行收田,郎君顿时失了信誉!之后再说分地分田,怕也少有人听!” “石碣村的乡民杀了衙役,官府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裴宣道,“若只是郓城县还好,可之前听郎君说郓州知州也参与其中,梁山受此冲击,可能延续?” “裴总管放心,”关胜眯眼傲气道,“凭着那些厢军,想动咱们梁山,痴人说梦。” 孔厚眉头皱的更深,突然开口道:“怕就怕不止厢军,若是其中还有禁军呢?” 第90章 若是郎君主事 “禁军?”吴用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个 “川” 字,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郎君离开之前,曾对我说,这一回怕是要狠狠得罪高俅,若是如此,怕是禁军会来!”孔厚神色凝重,语气低沉,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可怕事实。 朱武这时反倒是松了口气,“若是调动禁军,今年是不可能了。” “哦?”吴用好奇心顿起,急切地追问道,“为何?” “其一,天气!”朱武伸出一根手指,朝空中指了指,“如今十月已然过半,若要等禁军开拔,最快也得到腊月时节。东京汴梁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怎会愿意在这冰天雪地中吃苦受罪?所以,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延后出兵。其二么……” “其二便是朝廷要出禁军,首先便是得汴梁城内的那位官家点头,”裴宣这时开口道,“一般程序上是官家点头,枢密院调兵,三衙派兵,三司筹备银钱粮草,最后才是禁军开拔。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消息能不能顺利传到官家耳中都犹未可知。至于后续环节,枢密院和三衙在调兵数量、兵种选择上,定会争论不休,扯皮不断,再加上年末时节,三司那边的钱粮储备有没有空缺,更是个大问题!” 裴宣出身京兆府孔目,对禁军相关事务可谓了如指掌。 关胜等人虽个个武艺高强,勇猛过人,却都没有在禁军任职的经历。 而与禁军有些渊源的周侗,此时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全然不见踪影。 众人只能全神贯注地听裴宣讲解那些复杂繁琐的程序流程。 朱武听完裴宣的详细阐述,不禁拱手称赞:“小人虽也略知一二,可与裴总管这般细致入微的讲解相比,实在是自愧不如。” 说完,朱武轻咳一声,环视诸人,道:“所以,很有可能只是郓城县自身厢军前来,若是郓州下令……” 孔厚这时神色轻松许多,笑道:“也不会轻松太多,需要知州向路里的转运司上条陈,转运司评估,再上报枢密院,枢密院审核,如果是出兵和咱们打一场,还得是官家点头,这样枢密院向路里的安抚使司下调令,安抚使司盖了大印,转到州城,州里才能调动厢军,否则,私自调兵,安抚使司那边第一个就饶不了知州!” 吴用听完,心中虽明白了些,却又想起平日里所见,不禁疑惑道:“平日里晚生见衙门用厢军当做役夫使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也没见如此麻烦啊!” “哼,那不过是银钱作祟罢了。” 裴宣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这充当徭役能从中获利,他们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打仗却是要命的事儿,没有正规调令,就算钱给得再多,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私自调兵,可是咱们大宋的大忌!” “乖乖!” 郝思文忍不住惊叹一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调兵竟然这么麻烦!俺还以为,当官的一声令下,那些兵就得乖乖开拔呢。没想到,光是个开头,就有这么多名堂!” 朱武笑着看了一眼郝思文等人,突然正色道:“莫说朝廷,便是咱们梁山,你要是没有郎君命令,也别想调动后山训练营的一兵一卒!” “一切行动听指挥!”杨林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唰” 地站起身,双脚并拢,立正站好,大声喊道。 郝思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杨教头,朱军师,俺就这么随口一说。” “为将者当谨言慎行!”关胜看了一眼杨林,转头对郝思文语重心长地说道,“平日里也要有这份谨慎之心!” “小弟受教!”郝思文连忙拱手致歉,一脸正色,“兄弟也是昏了头,在聚义厅说笑也是不该,下了会,俺就找裴总管领罚!” 吴用听了朱武、裴宣和孔厚的一番解说,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不禁想起之前姜老太公说过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裴总管,那些石碣村的民众,咱们先好生安置起来。等郎君回来,再听他的安排。至于安抚之事,便要仰仗广惠大师了。两位觉得如何?” “自当如此!”裴宣点头表示赞同。 “贫僧自当尽力!”广惠单手合十,微微欠身。 会议结束之时,金沙滩上也来了一群拖家带口的人,正是刚刚被夺了土地的石碣村村民。 只见其中几人身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手中紧紧握着锄头,锄头刃上的血液已然干枯,呈现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褐色。 阮小二将这几位拦了下来,仔细劝道:“各位兄弟,俺也是石碣村出身,也知道几位委屈,可是,咱们郎君当时分地的时候,衙门可没说新法的事,各位兄弟,咱们一肚子气可别对郎君发作!” “二哥这话说的!”其中一人也是姓阮,更是巧了,也是石碣村出身,只是因为无地才流落梁山打渔为生,姜齐收纳壮丁时,他是第一批受训,也是表现好,第一批分得田地的,“俺岂是那不分好歹的瞎眼人!” “就是,咱们知道郎君对咱是掏心掏肺,怪只怪这朝廷,可恶的衙门!” “听二哥说,郎君现在不在梁山,俺自会约束家人,绝不惹是生非!” 阮小二笑道:“兄弟这认了字就是不同,竟还懂了这般道理!” 那汉子被夸的有些羞涩,只是又想起自家田地,不由叹气道:“要是郎君主事就好了!” “对啊!若是郎君主事,咱们定然不会被没收土地!” 阮小二看着他们下船,耳中依旧回荡着他们那句话,“若是郎君主事!”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豪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浑身充满了力量,猛地一摇船橹,“若是郎君主事?若是郎君主事!嘿!那得是怎般爽利的日子!” 另一边,晁盖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大步从衙门里走了出来。他紧紧攥着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虎目圆睁,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耳中,依旧回荡着县令那冷嘲热讽的话语。 “你只是一个区区保正,也想全租公田?” “本县劝你回头寻个认字开蒙的蒙师,让他教你公田二字什么意思!” “朝廷法度,自是朝廷说的算,本县说了算,都像你一般想什么是什么,本县如何治理?” “新法以下,鱼鳞册已然封档,再难更改,宋押司,送客!” “真是气煞我也!” 晁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庄上的。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恼,随手抄起几海碗酒水,一饮而尽。可这酒水,非但没能浇灭他心头的怒火,反而让那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他顺手抄起一根铁棒,大步走到院中,疯狂地挥舞起来。 原本晁盖想着,能通过押司宋江的路子,给知县说些好话,收纳公田之时,绕过东溪村,最起码就像是姜老太公所说,自家出钱,全租下来,可他万万没想到,刚到衙门,就从户房那里得知,东溪村的土地已经被几个土财主瓜分一空,全都租了出去! 一夜之间,东溪村村民手中的地契,竟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纸! 身为保正,晁盖如何忍得下来,热血上涌之下,便和知县时文斌理论起来,奈何,只几句话的功夫,便被知县送出了衙门! 回忆着在衙门里所遭受的屈辱,晁盖双眼通红,怒吼一声,将手中的铁棒朝着院中石锁狠狠砸去。 “砰!” 石锁被砸得火星四溅,可这也没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此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阵乡民叫喊的声音。 “这是俺家的地,俺有地契,啥时候成了公田?” “你把俺家地给租了?俺咋不知道?” “保正啊!保正!你可出来看看,咱们村里进了强盗了!” 第91章 殃及池鱼的晁盖 “哪个狗胆包天,敢来俺东溪村撒野!” 晁盖手提一根粗壮的铁棒,满脸醉意,双眼通红,似要喷出火来。他一声暴喝,犹如雷鸣,随后跌跌撞撞地大步跨出家门,“哪个不长眼的龟孙,来来来,让你晁爷爷瞧瞧,是你的脑袋硬,还是爷爷手中这棒子硬!” 院子外,朱仝见此情景,暗自叫苦不迭,却仍强装镇定,拱手说道:“保正!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慢个屁!” 晁盖嘴里嘟囔着,话音未落,手中铁棍便裹挟着呼呼风声,兜头朝着朱仝狠狠砸去。 朱仝脸色骤变,急忙往后撤步躲避。这一棍来势汹汹,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带起一阵劲风。 “晁盖!你莫要发酒疯!这都是知县大人的安排,俺们也是奉命行事!” “好你个奉命行事!” 晁盖胸口的怒火借着酒劲,烧得愈发旺盛。他双眼赤红如血,口中不停地怒吼,“爷爷打的就是你这狗腿子!他们不让俺们好过,那谁也别想活!” 几个庄户见状,赶忙上前,试图抱住晁盖,拦住他这发疯的举动,真要杀了哪个,有理也变没理! 晁盖双臂可有着托举宝塔的神力,平日里又喜好舞枪弄棒,每日坚持打熬筋骨,身子壮实得如同蛮牛。几个庄户刚一近身,便被他用力一甩,如破布般被弹开。 只见晁盖猛地一跺脚,地面尘土飞扬,随后径直朝着那些衙役冲了过去。 “快躲开!” 朱仝眼见一个衙役就要命丧在晁盖的铁棍之下,慌乱间大声呼喊,紧接着不顾一切地朝着晁盖撞了过去。 晁盖身材魁梧壮硕,朱仝也毫不逊色。两人这一撞,恰似两头愤怒的公牛顶在了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巨大的冲击力,让晁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晁盖本就全凭一股酒气支撑,这一倒地,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身子软绵绵的不听使唤。他挣扎了好几下,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索性躺在地上,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你们这些贼鸟厮,等爷爷酒醒了,一个个都给我宰了,宰了拿去埋地里沤肥!沤肥!” “晁保正!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朱仝指着晁盖的鼻子,怒声大骂,“俺们兄弟也不想干这得罪人的勾当,可上头有令,谁敢违抗?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你就要俺们的性命?” “朱都头!俺家保正也是喝多了酒,失了分寸,哪敢说什么造反的话!” “都头息怒,都头息怒啊!” 朱仝喘着粗气,唤来一个衙役,让他接了一盆凉水,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晁盖的头上泼了过去。 “直娘贼!哪个天杀的敢泼你爷爷!” 凉水一激,晁盖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像条鲤鱼般,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大声吼道:“那些贼崽子在哪?” “哪有什么贼崽子!” 朱仝看着晁盖,无奈地说道,“保正,现在你还想杀咱吗?” 晁盖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满脸后怕,连忙拱手赔罪:“哎呀,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都头恕罪,恕罪!” “今日在衙门里,俺也听说了保正的事儿。” 朱仝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只是这事儿是州里下的命令,实在难以挽回。” “俺们的地…… 就这么没了?” “莫说你们,就是那西溪村的姜进士又能怎样?人家好歹还有功名在身,可县里的布告一下,整个西溪村的地,还不是一样成了公田!” 朱仝劝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不过是普通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普通百姓就活该被欺负?” 晁盖猛地一抬手,指着站在外面的一圈村民,情绪激动地说道,“那些地,都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是他们的命根子!那水库,是俺牵头要修建的。县里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兴修水利吗?喊了多少年了,没动静啊!水利好了俺们东溪村西溪村还用为了争水每年人脑子都打成浆糊吗?好好的汉子呐!死的冤不冤枉?好!你不修俺修!修了之后,又他娘下了什么新法?收归公田?俺就是想安稳活着!他不给活路啊!” “保正!保正!” 朱仝急忙伸手,一把拉住晁盖指向县城的手,神色紧张地说道,“慎言!慎言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屁!” 晁盖怒目圆睁,猛地一甩胳膊,挣脱了朱仝的手,喷了朱仝一脸唾沫,“俺认栽了,可为啥俺想出钱把地租下来,都不行?咋地,普通百姓就活该受苦受难?普通百姓就有罪吗?” 朱仝急得直跺脚,大声说道:“保正!你就庆幸今天来的是俺,要是换个人,就凭你刚才这番话,指不定给你扣上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名!” “说话也有罪过?” 朱仝好歹在衙门里混了多年,身为马军都头,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保正!你这叫妄议朝政,可不是普通的说话。前些年,县里就判了一个人,就因为非议官家,关了两年大牢。结果一年半不到,人就死在牢里了!” 周围的村民们听了这话,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都头,俺们这地…… 不要了!” “都头,这地谁爱要谁要,俺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种了一辈子地,还种出罪过了!唉…… 都头,地就这么给他们,能让俺们活下去,就是朝廷开恩了!” 几个乡老说完,看着周围还在围观的村民,举起拐杖,用力顿了顿地面,大声呵斥道:“还看啥!都给俺回家去!” “都家走!都家走!地都没了,还有啥好看的!没长耳朵吗?再看,命都没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朱仝长叹一声,一跺脚,对周围的衙役说道,“咱们都回,给那些财主们说一声,过两天让他们来收地,重新划定地界。” 晁盖看着村民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去,心中一阵悲凉。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地上的铁棒,低着头,浑身湿漉漉的,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回自家院子。 次日,晁盖便因受了风寒,整个人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的他,意识模糊,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梁山…… 梁山……” 家里的庄户们见此情景,顿时慌了神,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没了主意。 他们听晁盖口中一直念叨着梁山,突然想起之前的传言,说梁山有个神医在义诊。于是,赶忙套上马车,小心翼翼地将晁盖抬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梁山而去。 梁山水泊距离东溪村不过五六里的路程,马车在土路上疾驰,不到一个时辰,便远远望见了那片浩渺无垠的巨泽。 庄户们在岸边左右张望,四处寻找,却怎么也不见义诊的踪迹。眼看晁盖的病情愈发严重,再耽搁下去,恐怕性命不保。庄户们心里愈发焦急,平日里在这附近打渔的人家,此刻也不见一个人影。他们想找人问问路,却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梁山…… 梁山……” 晁盖在马车里,虚弱地呢喃着。 庄户们无奈,只能将马车靠边停下。坐在车辕上的庄户,满脸悲苦,唉声叹气地说道:“保正!您就别念叨梁山了,都说梁山好,可您都病成这样了,这义诊的到底在哪啊?要是梁山真有那么好,咋就找不着人呢?” “小哥也是在找孔郎中?” 就在这时,庄户耳边传来一阵吆喝声,“跟俺走,俺知道路!你这小哥也真是的,求医之前也不知道打听清楚!” 庄户急忙回头,只见一个黑壮的汉子,正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垫着厚厚的茅草毡子,车上还躺着一个人,不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喘声,听得人心揪起来。 “多谢好汉,俺家保正病得实在厉害,耽搁不得,不然……” “别啰嗦了,快走快走!” 那汉子心急如焚,催促道,“要不是看你求医心切,你这马车又挡着路,俺才懒得跟你多说!” 说完,那汉子便闷头拉着板车,大步向前走去,再也不发一言。 庄户赶忙赶着马车,紧紧跟在后面。沿着水泊岸边,一行人走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庄户远远瞧见了几个依次搭建的棚子。棚子外面,竖着一根高高的挑幡旗杆,一面巨大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斗大的一个 “医” 字,格外醒目。 庄户见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激动地喃喃自语:“俺家保正有救了!” 这时,就听前面那黑壮汉子也大声说道:“爹!这回您肯定能好!那孔大夫的名声,咱之前就听说了。要不是高平山太远,俺早就带您去了!” 第92章 杨腾蛟投梁山 草棚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孔厚神色专注,俯身看着茅草毡子上躺着的老汉。他伸出手,轻轻搭在老汉的脉搏上,静静感受着脉象的起伏。与此同时,他仔细聆听着老汉那一声声带着啸音的剧烈咳嗽,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孔厚缓缓开口:“老人家这是常年操劳过度,积劳成疾,肺经受损严重。要想治愈,需得长期精心调养才行。” 一旁的黑壮汉子,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激动得声音都微微颤抖:“孔先生,您的意思是,俺爹这病有救?” “这只是顽疾,并非什么不治之症,自然有救。” 孔厚神色温和地安慰道,“不过,以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来看,调养时间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坚持下去,必定能够痊愈。但是,这位兄弟,老人家如今的病体,万不可再往来奔波,也不能有丝毫劳累。” “俺明白了!” 黑壮汉子用力点了点头,说道,“俺在南旺镇本就是靠打铁为生。不知这梁山可有铁匠铺?俺有一身打铁的好手艺,只要有活儿干,养活俺和俺爹肯定没问题。” 孔厚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杨腾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开口问道:“兄弟可是南旺镇的杨腾蛟?听闻南旺镇有一位极为孝顺的好汉,也是以打铁为业,想必就是兄弟你。” “小人正是杨腾蛟!没想到孔先生竟也知晓俺。” 杨腾蛟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俺那哪算得上什么名声,不过是有把子力气罢了。可您看看如今的梁山,那是什么名声!谁提到梁山,不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仁义!” “杨兄弟若是愿意来梁山,那对令尊的调养确实极为有利。” 孔厚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银针。只见他手法娴熟,迅速找准老汉的尺泽、经渠、孔最、肺俞、大椎、风门等穴位,精准施针。“这针需留两刻,期间切不可见风。” “多谢,孔先生!让您费心了!” 老汉的气喘声此时稍微平缓了一些,虽然身子不敢大幅度动弹,但还是满怀感激地对孔厚说道,“小老儿这病,拖累孩子太久了。要不是看孩子如此孝顺,俺早就自行了断,免得连累他。孩子平日里赚的钱,都给俺买药了,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够不够付这诊金。” 孔厚连忙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老人家不必忧心,如今我梁山正在义诊,分文不收。您只管安心养病便是。外面还有不少病患等着,小可先去忙了,你们父子就在此处好好休息。” “爹,您就放心,这病肯定能好。您就安心养着!” 杨腾蛟在一旁劝道,“俺看孔先生医术高明得很,您就别胡思乱想了。这才刚下针,您就能清楚说话了,喘气也轻了不少。” “唉!你这孩子啊!” 老汉叹了口气,说道,“平白无故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你可怎么报答啊!” “只要能让爹您的病好起来,就是让俺为他们卖命,那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梁山的仁义之名,您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您还担心梁山会害咱们不成?咱们又有什么值得人家害的!” 此时,草棚外,孔厚忙得不可开交。他接连诊治了好几个病患,有的是初来瞧病的,有的则是前来复诊的。在诊治过程中,他还不忘仔细给身边的童子们讲解,从如何用药、药物如何配伍,到病灶所在位置以及病症形成的原因,都讲得细致入微,不厌其烦。 童子们听得全神贯注,就连后面排队等候的病人,也都偷偷竖起耳朵听上一两句。大家心里都清楚,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说不定哪天这一耳朵听到的知识,就能派上大用场,救人性命。 终于轮到了晁盖。孔厚还没来得及伸手为晁盖把脉,就听到晁盖在昏迷中呢喃着:“姜齐!你可把俺们村子害苦了!” 孔厚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他先是仔细为晁盖把脉,随后向庄户询问病因。庄户却含糊其辞,只说是晁盖落水后受了风寒。 孔厚深深地看了庄户一眼,转身对童子说道:“速去取白虎汤来!” 紧接着,孔厚又是扎针,又是拔罐,一番忙碌之后,随着一碗白虎汤喂下,晁盖这才渐渐清醒过来,恢复了些许意识。 “俺这是在哪儿啊?” “保正,您可算醒了!” 庄户连忙说道,“之前您高烧不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梁山、梁山的。这不,咱就把您送到梁山义诊的地方来了。幸好孔先生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可算是把您给救回来了!” “晁保正!小可师兄究竟是如何害苦了东溪村,还请保正明示。” 孔厚见晁盖清醒过来,神色严肃地说道,“若是真的是他的过错,小可就算拼着干系,也要到裴总管那里告他一状!” “哎呀!” 晁盖神色还有些恍惚,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不过是胡话罢了,当不得真。” “保正,您可别给他们郎君遮掩!” 庄户见晁盖醒了,说话也有了底气,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要不是他们郎君蛊惑我们庄主挖什么水库,俺们东溪村也不会因为这个被收为公田。俺们保正也不会和朱都头起冲突,被浇了一身冷水。说到底,俺们保正会病成这样,都是因为他们郎君!” “住口!” 晁盖挣扎着撑起身子,一巴掌打在庄户的后背,“你在胡说些什么!再敢胡言乱语,回去定要抽你十几鞭子!” 庄户虽然说的是泄愤之语,但孔厚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苦笑着说道:“小可师兄之前倒是和小可说过此事,只是当时师兄出主意的时候,朝廷还没颁布什么新法。这事儿,实在是……” “村中庄户不懂道理,孔先生莫要怪罪。” 晁盖连忙赔礼道,“只是如今村民们失去了生计,俺想着来梁山问问姜郎君该如何是好,没想到半路上受了凉,耽搁了。” “即便保正不生病,此刻也见不到郎君。” 孔厚轻叹一声,说道,“晁保正可知道东京汴梁有个八十万禁军教头,人称豹子头林冲?” “如何不知?当年俺行走江湖,路过汴梁时,还远远看过他一眼。” “林教头和我师兄有些渊源,他们都在周侗周老师傅门下学武。前阵子,林冲娘子被高衙内看上了,高俅便给林教头安了个罪名。我师兄得知此事,便去了东京汴梁,想方设法营救林教头,所以此时并不在梁山。” “竟有如此无耻之徒!咳!” 晁盖听闻孔厚的解释,胸中怒火再次被点燃,面色涨得通红,猛地一拍马车,却震得自己咳嗽不止。 “保正无须动怒,有我师兄出手,想必林教头一家定然能够平安无事。” 孔厚安慰道,“一会儿小可开个方子,保正让庄户去郓城县里抓药熬煮就行。都是些寻常药方,坐堂大夫一看便知用量。待我师兄回来,小可定会将东溪村一事转告给他,给保正一个交代。” “实在是惭愧!” 晁盖缓了缓气息,说道,“按理说,俺不该来找姜郎君,可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之前你们梁山的吴用也给俺出了个主意,可…… 唉!” “吴总管足智多谋,小可对他的才智也是极为钦佩。他出的主意应该可行,不知为何没能成?保正可否方便告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晁盖微微回忆了一番,详细说道,“那日俺正和衙门里的宋押司喝酒……” “且慢,宋押司?” “就是郓城县里人称及时雨的宋江!” 晁盖并未察觉异样,直接说道,“俺就是通过宋江得知朝廷颁布了新法。正巧吴学究来了,俺正为这新法的事儿发愁,见到吴学究,自然要向他请教个主意。” 孔厚听完晁盖的讲述,心中暗自叹息:“老太公这主意没能成,怕是和那位宋江宋公明脱不了干系。” 但他嘴上却并未明说。 两人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小人真的是来投奔梁山的!为何不信?” 第93章 练兵,宣传,政工,稳步推进 姜齐一行人由沧州至德州,经高唐转博州,总共花了五日光景,才回到梁山。 看着眼前的八百里水泊梁山,浩渺的湖水波光粼粼,姜齐仿佛看到了无数甲胄在闪烁;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在姜齐耳中似乎便是未来战场的厮杀声! 姜齐望着这一切,心中顿生万丈豪情。 此番东京之行可谓是收获颇丰,不提拐来未来的岳飞岳大元帅,能和风云庄牵上线的云龙此时也在梁山,仅仅是现在能用上的,便有三个教头! 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一个曾经的禁军教头张老教头,一个自己的师傅陕西大侠周侗! 如此一来,不仅能够让梁山熟悉禁军操练模式,更是可以把正式练兵提上日程! 之前那些队列训练,体能训练,都是基本功里的基本功,说一句花架子都不为过,有这三位教头上场,至少那两本《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可以抄写出来,让他们照着练! 依照戚继光的方式训练,至少拉高了梁山军队战斗力的下限,至于说上限,那就要看思想和装备,尤其是思想方面,没有思想的士兵,只是一个杀戮机器,只有武装了其思想,让他知道为何而战,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兵! 而这一方面,姜齐想到该交给谁了! 一个铁笛仙马麟,一个白衣秀士王伦! 马麟这人成长于市井之中,学了一手好乐器,这么一个好的文艺宣传兵的苗子,不用起来,实在是浪费。 文艺宣传的阵地,梁山不去占领,难道要等着宋室去占领? 原本还有一位铁叫子乐和,不过这时应该还在登州城里做看守监狱的小牢子。 至于说王伦,虽说是个落地秀才,也是个读书读迂的,可也是吃过苦的,关键脑子不笨,机巧灵活,还有自知之明,原着中林冲上梁山,他就知道自己压不住林冲,想着送他下山,送不走还想着赚杨志制衡林冲,可惜,杨志不配合,最后落得一个火并身死的下场。 这种人,在姜齐看来做决策者不行,因为缺了心胸和能力,但是凭借其自知之明,做个执行者还是可以的,他可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尤其是之前姜齐带着王伦上了几节课之后,发现此人态度极其认真,可以迅速将自己讲的吸收,然后转变成自己的话,在意思不变的情况下,转述出来。 就凭这个本事,姜齐便已经决定把未来军中辅导员的职位交给王伦! 至于说能不能做好,能做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看王伦自己的觉悟了! 姜齐看着ai给出的改造计划,心里暗道:“王伦啊王伦,接下来的辛苦,若是你能挺过去,一切好说,挺不过去,也就莫说不提携你了!” 姜齐脑海中的想法一点点的完善,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石碣村。 原本这一路之上,姜齐和林冲聊了不少梁山之事,其中便包括石碣村分地,清河县公审,把林冲听得也是热血沸腾,直呼痛快! 可当姜齐来到石碣村的时候,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更显萧条! 这就让姜齐有些尴尬了,之前自己口中说的安居乐业和眼前的荒废萧条一对比,明显是有问题! 林冲骑在马上自是也看出其中不对,可是自己初来乍到不好贸然开口,只是和丈人对视一眼,手中握紧了兵器。 “哥哥,不如小弟去查看一番?”史进这时一勒马缰,并行到姜齐身边,皱眉道,“之前小弟到此,可是热闹的很,怎么短短时日,就成这般样子?” 姜齐还未开口,就听不远处道旁草屋中传出一阵欢呼声。 “郎君回来了!” “是郎君回来了!” “快发响箭!让二哥来接!” 说话间,一支响箭直接发出,向着水泊芦苇荡而去。 几个壮丁从草屋出来,单膝跪地,“郎君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在这几日,咱们梁山可是受了大委屈啊!” “快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姜齐连忙下马,扶起几个壮丁,“这石碣村如何成了这般样子?之前分的田地怎么也不见有人下地忙活?可是嫌弃这地不好?” “郎君说哪里话!”其中一人道,“可不能冤枉人,是朝廷把郎君分给咱们的地又给收走了!说是什么划归公田!” “阮家的一个兄弟气急,还把衙役给打死了一个!” 几人这边说的七嘴八舌,但是姜齐倒也听得明白,只是具体如何,还要回去听吴用等人汇报。 不多时,姜齐便被壮丁们簇拥着上了阮小二的船。 林冲带着家眷跟在后面,看着眼前场景,对自家丈人道:“且在此暂且安身!之后小婿再想法子……” “你可别想有的没的!”张教头一把抓住林冲手腕,暗中用力,低声道,“这姜郎君身为梁山之主,能亲身前往东京那龙潭虎穴把我父女二人救出来,差点杀了高衙内,更是直接宰了陆谦那个都虞候,为了你林冲,人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要是再有别的心思,莫说休妻,老头子直接让贞娘与你和离!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林冲轻叹道:“小婿也是为了以后着想,总不能咱们一家都做草寇不是?” “嘿!草寇?”张教头笑了笑,“别人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老头子看都不看一眼,可眼前这位,那可不是草寇的做派!你啊,且瞧着!” “郎君一路辛苦!赶紧上船歇歇!”阮小二一边笑着挥手招呼姜齐,一边指挥着手下壮丁,把林冲一行人的马车以及姜齐史进骑的马匹尽数赶到船舱。 自打阮小二当了这水兵都头之后,平日里也会领着自家一百水兵学着后山训练营的模样训练,时不时还会抱着一坛腊酒找杨林去询问其中细节,更是和欧阳寿通手下的一都人手搞起了对抗! 比试着谁手下的兵水性好,哪一都配合好,驾船又稳又快! 若是赢了,便奖一坛好酒,若是输了,便罚游上几个来回! 一段时间下来,阮小二这都水兵倒也是有些精干样子,配合起来很是麻利。 “二哥这是进步不少啊!”姜齐站在船上,看着那些水兵默契干练的样子,赞叹一句,“看来让二哥做个都头,确实没错!这才多少时日,也是练的有模有样!” “郎君!之后可不能再喊俺二哥了!”阮小二拱手说道,“俺们兄弟去识字班学了些时日,虽然字没认多少,但是道理也是懂了一些,之前不懂就算了,现在懂了,可让俺还叫郎君这么称呼,就不合规矩了!” 姜齐怪罪道:“二哥这是和谁学的?” “自是吴学究!”阮小二一脸的憨厚笑道,“俺之前就和吴学究认识,那次听吴学究讲课,俺就记在心里了。” “这个吴用,好的不教,这些东西倒是教的细致!”姜齐苦笑道,“阮都头既然这么说了,咱就这么称呼了,只是显得生分!” “郎君这么叫,俺心里才踏实!”阮小二憨厚笑了几声,随后又说道,“郎君,那东溪村的晁保正可是一直在山上等着郎君,这次郓城县收公田,首先就把咱们水泊给收了,以后想打渔就得交税,至少一年十贯!周边不少渔民都活不下去,都想着投咱们梁山!” 姜齐站在船头,正要询问细节,就听有人喊自己! “姜师兄!你可算是回来了,再晚几日,师弟都要找你去了!”湖面上迎面驶来一条小船,船上传来一声清脆喊声,“你赶紧看看去,师父那边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第1章 我到底穿越到了什么世界? 北宋徽宗崇宁元年,京东西路郓城县西溪村。 此时姜家书房之内,教书先生正被姜齐一番歪理邪说气得火冒三丈。 只见他高高举起戒尺,双眼瞪得滚圆,厉声喝问:“姜齐,先生且问你,你这满嘴胡言,究竟是受了谁的教唆?” “什么叫满嘴胡言?” 姜齐满不在乎地瘫在椅子上,目光随意落在摊开于书桌上的《说文解字》《百家姓》《千字文》,以及新近流行的《太公家教》之上。“孔先生,我所言难道毫无道理?想当年孔夫子在世之际,周王室虽已式微,可毕竟还在。然而,为何你们孔家老祖宗却总是往各诸侯国奔走,却不曾想着为周天子出谋划策,振兴王室呢?” “大逆不道!” 孔先生怒不可遏,手中戒尺如闪电般落下,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啪” 的一声,重重打在书桌上。“我儒教门人,岂容你这般非议夫子!你如今既已开蒙,便也是夫子门徒,怎可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语?” 姜齐在书房中左躲右闪,一边嬉笑,一边为自己据理力争:“先生,您瞧您,怎么又着急上火了?我还没问您孔子诛杀少正卯之事,还有那夫子见南子的典故呢…… 哎哟,疼疼疼!” “又皮痒了是不是!乖乖趴着,娘给你上药。” 姜文氏满脸心疼地看着趴在床上、后背一片通红的儿子,眼中泪光闪烁。她小心翼翼地将伤药均匀涂抹在姜齐的背上,轻轻叹了口气,嗔怪道,“唉!我就没见过这般先生,咱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他竟把自己的学生打成这副模样。不过就是个穷酸书生罢了,要不是你爹心善,他早就在曲阜饿死街头了。不行,回头娘得跟你爹好好说道说道,咱把这先生换了。” “嘶……”姜齐被伤药接触皮肤带来的冰冷感觉激的倒吸一口气,回头见自己娘这般模样,忙笑道,“都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换个新的老师,儿子还不得受两茬罪?这就挺好。” “你也是!”姜文氏一巴掌拍在姜齐的胳膊上,“就知道和人较劲,你跟你爹一样,就是倔!就算赢了又能如何?什么好处没有,还连累你爹这时候给人先生赔礼。” 姜齐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之所以这般刁难那位教书先生,实则是另有所图。他并非是要试探先生学问的深浅,而是想借此机会,探探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礼法规矩究竟看重到何种程度。 毕竟,他心中早有盘算,日后若真要踏上科举之路,步入朝堂,就必须早早抉择,自己究竟该站在哪一阵营:是支持变法革新的变法派,还是坚守传统、因循守旧的顽固派,亦或是一心维护皇室权威的保皇派? 姜齐感受着后背如烈火灼烧般的疼痛,待母亲离开房间后,心情愈发沉重。眼下正值崇宁元年,宋徽宗刚刚登基,起初几年,倒也算得上英明有为。 可姜齐清楚,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之后的北宋,即将面临靖康之耻,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中原大地陷入一片战火纷飞之中。想到衣冠南渡的狼狈,金元铁骑的肆意践踏,还有那喊着 “渡河!渡河!” 却含恨而终的宗泽,以及在风波亭惨遭冤杀的岳飞…… 姜齐心中一阵烦闷,犹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他深知,自己家所在的京东西路,乃是金兵肆虐最为惨烈的地区之一。若历史真的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这片土地上,又能有多少人得以幸存? 自重生以来,自打懂事,姜齐虽是玩闹,却也同时收拢着各种信息,可是,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发焦虑! 其一,他满心期待的金手指,始终未曾启动。那不过是一个在脑海中不停转动的圆圈,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毫无反应,宛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其二,他的历史知识,实在是半吊子水平。虽知晓一些历史大事件,可也仅仅局限于此。对于北宋末年的诸多具体细节,他与普通百姓并无二致,所知甚少。 其三,他至今仍未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一个怎样的世界。以北宋为背景的故事,在武侠世界中并不鲜见,修仙世界里也时有出现。而历史本身,又有真实历史与演义历史之分。 他必须尽快搞清楚自己所处的世界究竟为何,唯有如此,才能为自己的未来,寻得一条生路。 姜齐暗自庆幸,自己好歹投胎在了一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姜家身为乡绅,家底颇为丰厚,足以供养他安心读书。凭借这一优势,他或许还有机会通过科举,实现身份的跨越。可他不禁又想,若是自己不幸投胎成了一个家徒四壁、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姜齐满心发愁之际,他全然不知,此刻家中会客厅内,正摆开一场丰盛的宴席。 姜老爷满脸堆笑,正不停地向孔先生敬酒赔罪:“孔夫子,来来来,您务必干了这杯!权当是老夫替那不成器的小犬向您赔罪了!” “东翁太客气了。” 孔先生一脸严肃,神色冷峻,只是微微浅抿了一口酒,“令公子聪慧过人,聪明人往往思虑过多,想得多了,自然就做得多,做得多了,难免就会犯错。他年纪尚小,不懂事,可东翁您身为西溪村的保正,也是个通晓世故之人,往后还是莫要让令公子接触那些江湖混混、不三不四的人。” “一定一定!” 姜老爷忙不迭地点头,又殷勤地为孔先生斟满酒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这孩子自小就心思重,又贪玩好动。那些胡言乱语,也不知是从哪个落魄不第的书生嘴里听来的牢骚话,让他给记在了心里。他自己定然是不懂其中深意的。” 孔先生微微颔首,神色稍缓,矜持地说道:“这话我信。东翁往后还需对令公子多加管教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姜老爷说完,又接连敬了几杯酒。见孔先生面色缓和,不再那般冷峻,这才长叹一声,感慨道,“我姜家本是泥腿子出身,能有如今这份家业,已然是到了头。我这一辈子的指望,都在这孩子身上了。就盼着他能好好读书,科举入仕,谋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让咱们姜家的祖坟冒冒青烟呐。” 孔先生点了点头,神色间透着几分自信:“只要令公子潜心钻研学问,写出一手好文章,凭着我孔家门徒的名头,考个秀才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这其中……” “先生放心,必然不会让您为难!” 姜老爷哈哈一笑,抬手示意,命仆人托着一个朱红托盘上前。托盘之上,盖着一层鲜艳的红色缎子。“我虽是个粗人,可也略懂些人情世故。” 孔先生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起身离桌,快步走到托盘前,将缎子轻轻铺在一旁,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十个银裸子。他手法娴熟地将这些银子打成一个包袱,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估摸出大体分量。 而后,他双手抱拳,笑着说道:“东翁既然明白其中辛苦,那我便不再多言。往后,还望令公子能好生做学问。” 看着孔先生拎着那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一步一摇,迈着四方步悠然离去的背影,姜老爷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赔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他转头,厉声喝问一旁肃立的家仆:“大郎最近又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往来了?” “回老爷的话,” 家仆赶忙躬身回答,“自先生来了之后,郎君便整日埋头读书,用功刻苦,未曾出过家门半步。” 姜老爷左手揪着胡须,右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双眼微微阖起,面色愈发阴沉:“明日,我要与那个不孝子一同听讲。我倒要亲眼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块读书的料!” 第2章 关公,你也穿越了? 次日破晓,晨曦微露,姜老爷言出必行,一把揪住背伤尚未痊愈的姜齐,大步迈向私塾。 瞧着姜齐疼得龇牙咧嘴、满脸痛苦的模样,姜老爷的耐心瞬间消散,抬手 “啪” 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眉头紧皱,怒声骂道:“这点疼都忍不了?想当年老子在刀口上舔血,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姜齐偷偷抬眼,瞧了瞧老爹,心中满是好奇。平日里,老爹看着普普通通,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发起火来,那股子深藏的匪气便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姜齐心底一直琢磨,老爹以前到底是干啥的? 这一天,在老爹那如炬目光的监督下,姜齐老老实实完成了课业。 对于姜齐而言,背诵《百家姓》《千字文》这类启蒙书籍,简直易如反掌。可拿起毛笔写字,却成了他的一大难题。上辈子活了那些年,硬笔他都没练就一手好字,如今要用毛笔书写,实在是力不从心。 看着姜齐那写得比鸡爪挠的还难看的字迹,姜老爷却欣慰地点点头,好歹儿子识字了,还能把字写完整,这就足够了。 下课时,姜老爷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对姜齐说道:“不错。过些日子,等春麦子收了,你跟爹一起进城。” “进城干啥呀?” 姜齐一边收拾书桌上写废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一旁,一边不解地问道,“也没啥东西要买的。” “当然是去给你爹我当账房先生。” 姜老爷盘算着,吩咐道,“你如今也算识文断字了,能省则省。咱家就算家业再大,也禁不起挥霍。” “我?当账房先生?” 姜齐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苦笑着说,“爹,您别开玩笑了。还是让孔老师跟您去。” “孔先生另有要事。” 姜老爷不容姜齐反驳,斩钉截铁地命令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姜齐只能无奈点头,任由老爷子给自己这个九岁孩子的年幼肩上加了担子。 宋朝时候的春小麦?一般在六月至八月份收割。 由于西溪村男丁较多,劳力充分,刚到八月份便已经收割完成。 姜齐躺在满载小麦的牛车上,咬着麦秆儿,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丝毫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模样,让坐在前面的姜老爷恨得牙痒痒。 姜齐此时脑海中正回忆着之前收租时候,自己老爹那副地主做派,以及那些租户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卑微,心底一顿烦躁。 “老爹,咱们家收的租子是不是太多了?那些租户剩下的粮食吃的到明年吗?” “多?”姜老爷嘿嘿一笑,“再少,那闹事的就不是咱们家的租户了,你信不信,今天你敢降租子,明天县尊就能找个由头把咱们家下大狱!” “为什么?”姜齐不解,他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是对于宋朝地主的那些事,了解的确实不多。 “得让租户活下去,但是不能让他们活的太好,不然他们手里有了余粮,有了钱,就能自己买地,自己当家,你明年的地找谁种去?”姜老爷给姜齐掰开了糅碎了解释道,“之前你老爹也不知道,想着能让他们活下去也算是积了功德,后来听郓城里做公的一个老吏说了因果,才算是把财主做的通透了。” 姜齐撇了撇嘴,不再言语,这话听着很是耳熟,还真是越是淳朴的道理传的越久。 姜老爷继续说着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但说了半天没听见后边有动静,转头一看,不由愕然失笑,原来姜齐早就已经听着老爹的絮叨,卧在麦垛里熟睡了过去。 姜齐是被熙熙攘攘路人声响吵醒的,睡眼朦胧的他先是看见了一排等着入城的长龙,又看见三丈多高的青砖城墙。 城门口此时站了一些巡查兵丁,歪歪扭扭的相互说笑,不时的来回扫视着进城的人。 “这不是姜保正嘛?今年好收成啊!” 姜齐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个兵丁,差点吓的摔下麦垛。 只见这兵丁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有余,面如重枣,目若朗星,活脱脱一个关云长! “关公?”姜齐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出声来。 这一下引得周围人群轰然大笑。 那被唤作“关公”的汉子脸上颜色更加通红,有些羞恼,“你这小郎乱叫些什么!” 旁边一位见姜齐身着长衫,便好心解释道:“小郎君有所不知,这位可不是后汉的汉寿亭侯,他是咱们郓城的巡捕兵丁,名叫朱仝。不过,这好汉有个外号,叫美髯公。” 姜齐心中了然,也是拱手,“都头见谅,小子莽撞了。” 这话一说,又是引来一番嗤笑,朱仝更是转身去了旁的地方,不再逗留。 “谢小郎君吉言。”旁的一个黑脸汉子笑的有些揶揄,“这朱仝如今也就是大头丘八,哪个是都头啊!” 听到这里,姜齐也不由的红脸,自己想差了,原文里朱仝放晁盖的时候是巡检马军都头,如今时候也不过一个大头兵,不过姜齐也是不由分说的嘴硬道:“我见此人相貌堂堂,英武非凡,他日定是可以做都头的,莫说都头,就是将军也是能做的!” “你这小儿,妄语些什么,谁能做将军岂是你能置喙的?”在城门处等着他们父子的孔先生这时候也来到牛车这里,指着姜齐笑道,“赶紧进城去,今天还有好些事情要做!” 在城门见了朱仝的姜齐这个时候已经是满腹心事。 首先可以确定一点,这个世界有水浒! 不过,既然有朱仝,那为什么没有见到晁盖?自家在西溪村,那东溪村的保正晁盖,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见姜齐默然无语,那孔先生还以为是他累着了,便和姜老爷在一边聊了起来。 “衙门里已经打点好了,咱们直接去就可以了,保人也寻到了,东翁也不必费心,”孔先生看了一眼姜齐,羡慕道,“这孩子倒是好运道,老恩相八月份上书州县二级均设立学校,州设教授二名,县置小学。县学生经过选考,升入州学。州学生每三年举行一次考试,补充入太学。考上等者补入太学上舍,中等者补入太学下等上舍,下等者补入太学内舍,其余到外舍。到了太学,寻了官缺,走走关系就能得个百里侯,这等好事,我们当年可是没有。” 姜齐忍不住问道:“若是不去呢?” “若是不去,老子剥了你的皮!” 第3章 金手指不是系统! 姜齐此刻满心抗拒,实在不愿去上学。原因无他,只因他的金手指已然启动。 此前,在他视野中不停旋转的圆形图标,此刻竟自动拉伸变形,化作了一个对话框。 这便是自己的金手指? 一个对话框? 这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 这个对话框不停地闪动,其中还有一行文字。 “宿主遇见水浒人物,天满星——美髯公——朱仝,世界认知中……ai智能正式启动!” 这个时候如果姜齐不搞清楚自己金手指的用途,别说上学,就是现在让他登基他都没心情。 应付完孔先生和自己父亲的催促,姜齐一个人躲在客栈的房间里,探索着这个对话框的用途。 他惊喜地发现,只要自己凝神盯着对话框,心中所想的文字便会自动输入其中;默念 “删除”,那些文字瞬间如同被光标精准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这看似神奇的功能,究竟能发挥什么实际作用呢? “这有什么用?” 姜齐暗自思忖,念头刚落,对话框里便出现了这行文字。紧接着,他又下意识盯着对话框末尾那个形似放大镜的图标,在后世的网站里,这图标通常用于搜索,此处想必也不例外。 随着意念一动,刹那间,姜齐的整个视野被一份详尽的文档所占据 ——“ai 智能使用说明”。 “厉害了,我的金手指!” 姜齐内心激动不已,脸庞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在空中一阵挥舞,难掩兴奋之情。 待仔细研读文档说明后,姜齐知晓,这个金手指堪称一座知识宝库,能够搜索后世网络上的所有知识,只要是网络中存在的内容,无论巨细,都能为他精准呈现。 在后世的互联网时代,网络知识浩如烟海,真假难辨,且数量之多、内容之繁杂,哪怕穷尽一生,也难以将其全部读完。更何况,这还是个具备 ai 智能的系统,能依据他的问题给出最合理、最精准的回答。如此一来,往后他岂不是能这般介绍自己:本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明阴阳之变,懂八卦之理;晓奇门遁甲之术,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小太公姜齐是也! “嘿嘿!嘿嘿!” “郎君!老爷唤你去县衙,赶紧收拾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家仆气喘吁吁地跑来,急切的呼喊声瞬间打破了姜齐的美梦。 姜齐这时候心中已经有底,自己的金手指既然可以找到任何答案,那自己还有什么心虚的? 呃…… 不对,还有自己那拿不出手的笔迹!唉,看来这练字之事,终究还是得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去练习。 姜齐跟着家仆急忙忙的来到县衙,又随着孔先生迈步到了衙门里礼房。 礼房之中,两名与孔先生气质相仿的老学究正坐班值守。他们身着略显陈旧的长衫,头发微微花白,双眸之中透着沉稳与深邃,仿若一汪古井,波澜不兴。精心打理的山羊胡,更添几分儒雅之气。 两位老先生见孔先生进来,先是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礼,随后目光齐齐落在姜齐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倒是有个读书人的模样。” 其中一位老先生缓缓开口说道,“既然是孔先生的高徒,进入这县学自然不在话下,只是……” “这是你们郓城县的教谕张盛张夫子,掌文庙祭祀,教育所属生员,也是县学山长。而我添为本县训导。” 孔先生这时对姜齐介绍道:“这位艾漳艾夫子也是你们本地有名的饱学之士,之后在县学里学习,可要勤加问询。” “学生见过张夫子,艾夫子。”姜齐这边也是连忙施礼,“以后学生必将聆听教诲。” “嗯,”张盛笑着捋着胡子,询问了一句,“学到哪里了?” 姜齐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先生,基础蒙学已经学完了……” “背来我听。” 姜齐看了一眼孔先生,见他微微颔首,随即束手站立,开始闭目背诵。 背诵而已,对姜齐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这边姜齐流利的背完,那边两位老夫子的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在书案上齐刷刷写了几笔。 那位张盛张夫子又问道:“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何解?” 姜齐略作思索,有条不紊地说道:“首言仁德。仁慈乃仁德,仁为体,慈为用,慈本为仁,同出而异名。仁,五德之首,父母之爱子,慈也,故称高堂为慈母。隐恻,仁慈之心也。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无恻隐之心非人也’。造次为唐突也,人于仓促之时,仁德仍在,乃造次弗离。‘节义廉退’乃信、义、智、礼。节为气节、操守,所谓人应守节而不变,此信德也。孔子曰‘杀身成仁’,孟子曰‘舍生取义’,廉为操守,不苟且,在五德之“智”。退为谦、逊、礼,是礼之德也。此四句中仁义礼智信五常之德俱全,但仁统四端,唯仁,生义礼智信四德,故仁占五德之首。’” “嗯。”张盛又点了点头,眼光大盛,笑着对孔先生道,“学的不错,基础扎实。看来若先后继有人了啊。” 至此,姜齐才知晓自己的启蒙老师名为孔若先。他不动声色地借助 ai 智能搜索一番,得知宋神宗熙宁元年袭封衍圣公的是孔若蒙,且兼任曲阜县主簿。如此看来,自己这位启蒙老师来历不凡,与衍圣公同辈,难怪当时县令都要亲自出席为其举办的洗尘宴。 姜齐看着三位老书生在那儿相互夸赞,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跟随孔若先离开县衙。出门时,恰好碰见一个身材黑矮的书吏,抱着一摞公文,低头匆匆走过。 姜齐见孔若先和其微笑点头打了招呼,自己也跟他拱了拱手。 返回客栈的路上,孔若先说道:“莫看那人只是个小吏,此生恐怕难有机会做官,然而,为官者若想有所作为,却万万离不开这类小吏。所以,对他们客气些并无坏处。要知道,他们虽无力助你成就大事,但若想坏事,却易如反掌。” “学生谨记。”姜齐想了想,躬身说道。 细细想来,孔先生所言极是,日后晁盖截了生辰纲,本来已经破案,结果这位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一番通风报信,毁了多少人的前程。 都说这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断人前程犹如刨人祖坟。 果然,立场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好人坏人的区分标准也不同。 老话说的不假,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孔若先看姜齐在那里沉思,便也不再说什么。 回到客栈,孔若先把怀中县学录取公文给了姜老爷,这才如释重负一般说道:“东翁如今可以放心了,令公子今天过后,便是半只脚踏入仕途了,只要之后稳扎稳打,由县学入州学,由州学入太学,一帆风顺的话,十年后定然可以做个官!” 姜老爷双手颤抖着接过公文,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想打开看看,却又觉的有些不庄重,只能双手合十,不停地摩挲着,口中喃喃道:“真好,真好,我姜氏家族总算是能出一个在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了!” “老爹说什么浑话,”姜齐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那公文,“想当年狄青大将军何尝不是好汉?” “你这小儿知道些什么?”姜老爷苦笑道,“你可别起了乱心思,好好听先生的话,读书进学,才是正途!小小年纪,又怎知狄公悲苦!” 第4章 姜少爷中啦 “大喜啊!姜府大喜!姜家少爷姜齐过了州学,去了东京上舍!” 西溪村外,朱仝骑着快马,一路扬尘而来。他朝着路旁的乡人高声宣告着姜齐的喜讯,径直朝着村里的姜家奔去 。 村头大树下几个老人闻讯也是议论起来。 “几年前去了县学的姜少爷这就中了?” “是考中了个秀才还是举人?” “这谁知道?那报信的也没说个明白,说是去了什么上舍,想必又是哪家书院?” “嗨!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怎么没有,之前从县学考上州学,咱们这位姜老爷不是摆了几天的流水席嘛,这又考上了什么上舍,想必少不了一顿上好的席面!” “那……吃他去?” “走!吃他一顿!” 姜老爷看着喜气洋洋的朱仝不由大笑的说道:“都头说的大喜,莫不是自己升职的事?老夫那日也去喝了一杯酒水的啊!” “诶!”朱仝下马,一捋长髯,拱手笑到,“之前升职分明是借了贵府公子吉言,此番贵公子考取了东京汴梁的太学的上舍,县里的教谕和训导两位老夫子也是面上有光,县尊大人更是夸赞姜太公不愧是姜太公!” “哈哈!”姜老爷顿时是满面红光,如同醉酒一般,把住了朱仝的手臂,一同进入厅堂,待主客分位坐好,方才说道,“老夫也算是得了小儿的济,临老能被人唤上一句姜太公,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姜太公这话可严重了,”朱仝忙笑道,“自从姜公子考中了州学,咱们这边哪个不知道太公治家有方,教子有道的?依着我看,这姜公子当年便不似凡人,早晚一飞从天!” “哦?”听人夸奖自己孩子,姜老爷自然是要多听几句,不由出声好奇问道,“朱都头还有这相人本事?” “哈哈,我一介武夫,哪有这般本事,”朱仝忙摆手道,“之前姜公子去县学的时候,与我相识,便说了一句吉言,旁人见我,哪个不是躲闪避开,唯有令公子能直视打趣与我,可见胸怀坦荡,大气非常。” 姜太公笑道:“小儿胡言,也是都头自身英武,得了县尊看重,自身又有功劳,这才获了提拔。” 如今这位姜太公有了儿子为济,自身又是个富家翁,自然是居移气,养移体,一副慈眉善目的仁善样子,这一笑,更是如同庙里的弥勒佛一般。 后宅中的姜文氏听得下人回禀,虽也是不懂什么上舍下舍,总之听闻是个好事,也忙不迭的到了佛堂中给请来的佛菩萨们上香祷告不已。 下人们更是得了主家的不少赏钱,一个个也是满脸堆笑,就连上门说两句吉祥话的乡人们都得了几个崭新的铜钱。 一时间西溪村的村民都是与有荣焉,便是走在外面,都个个昂头挺肚,像是自己考中了一样。 而此时已经到了大观二年,自打崇宁三年十一月开始,宋徽宗赵佶再颁诏令表示要推行三舍法,逐渐缩小发解试和省试的规模,最终由三舍法取代之。崇宁四年、崇宁五年、大观元年数年之间,朝廷频繁讨论、修缮三舍法细则,涉及升补名额、免除身役、日常经费、候选教师、升等规则、释褐入仕、有官人三舍优遇等方面。 而身处东京汴梁的太学生们,对待这一变革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在姜齐考入太学上舍之后,原本想的是考童子科,也就是宋代有名的神童科,他这时候才不过是十五岁的年龄,完全可以走这条路,但是被孔若先一票否决。 “若是你家中急需一个出身,你去考童子试没问题,可以哄哄咱们这位官家,让他高兴一下,赐个同进士出身,可是你家不需要。”孔若先又道,“你可知道,这童子试是拿来做什么的?” “吉祥物?过年的桃符?”姜齐回道。 “不仅如此,”孔若先轻叹一声,“你若是想要考神童科,第一步便要过礼部的关,地方上的举荐,不过是小事,只是后面那些上下打点,你姜家家业在这一关便要花费干净,第二步便是殿试,这一关明面上花的倒不多,可是买通官家身边的宦官花费,莫说你家,便是郓城一县也没有一个这般身家,而且,得了出身,有什么用?之后还能举业?不能了,完全是断了前程,再一个,如今官家喜怒不定,变化无形,你小小年纪凑上去做什么?做个高俅一般人物?” 姜齐连忙摇头,他可不想成为六贼之一,或者成为七贼之一! “所以,莫要急切,稳住就好,你才多大年岁?”孔若先一指自己花白的鬓角,“等你到了老夫这般岁月时候,再急切也不迟,哈哈!” 姜齐这才稳下心来在太学上舍里读书练字,同时按照ai指导,练武强身,使枪弄棒。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姜齐年龄过小,才十五岁,如此年龄别说在太学,就是州学里都是凤毛麟角,除了那些免试进来的官宦子弟,哪个不是皓首穷经一路考上来的? 所以姜齐在其中,算是上下不靠。 考上来的书生们以为这小子走了谁的门路,对他不屑一顾,不愿与他为伍。 官宦子弟一开始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结果相互一打听才知道,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便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子!”一个白白胖胖的公子哥,带着几个小厮,一下子将正在读书的姜齐围在中间。他上下打量着姜齐,脸上挂着得意又恶劣的笑容,“跟你家少爷说说,你值个几两银子,大爷把你买回去,也让你享享清福!” 这位可是有名的花花太岁,高俅之子,水浒同人文中要说谁死的最不冤枉,也就是这一位了。 高衙内,高俅的螟蛉之子,原为高俅的叔伯弟兄,为了达到自己能享富贵不择手段,不惜给高俅当儿子。 而高俅也对这位义子兄弟仁至义尽,不惜舍了自身面皮,在赵官家那里求了一个太学上舍的名额,让这个义子苦读学习。 谁知这位少爷自身是个浪荡无羁的,在太学里只是露了一面,便跑街面上寻欢作乐去了。 今天在太学,这位高衙内见姜齐相貌俊俏唇红齿白,误以为是谁家带来的娈童,便要去调戏一番。 “呵呵,”姜齐见高衙内如此这般的品相,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不由怒极生笑,一拍书案,站了起来,发出一声暴喝,“我乃是太学上舍生员,以后要做天子门生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污言秽语,大放厥词!” 第5章 少爷又中啦 “哟呵,你这小相公,口气倒不小,还敢妄称天子门生?” 高衙内的小厮满脸不屑,嬉皮笑脸地晃到姜齐跟前,鼻孔朝天,阴阳怪气道,“我家少爷可是太尉府赫赫有名的高衙内!在这东京汴梁城,随便打听打听,谁不得给我家少爷几分薄面?别说你这太学生,就算是那些朝廷命官,我家衙内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滚去荒蛮之地!” 这小厮一边说着,竟还伸出手指,挑衅似的戳了戳姜齐的额头。 姜齐哪能咽下这口气,只见他眼疾手快,使了个咏春拳里的巧劲,一把攥住那根放肆的手,猛地往反方向一拧,只听 “咔” 一声脆响,卸了那小厮整个关节! “啊!”小厮惨叫一声,左臂整个失去知觉,整个耷拉着,小厮丝毫不敢大动,他惊恐地看向高衙内,眼中满是求助。 “真是废物!”高衙内怒不可遏,上前狠狠一脚,将小厮踹翻在地。而后,他转过头,脸上堆满油腻的假笑,看向姜齐说道:“不知公子名姓,还望告知,以防以后唐突了公子。” 姜齐一眼便看穿高衙内的心思,不过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好伺机报复罢了。他心里清楚,即便自己不说,高衙内也能在太学里打听出来,要是拒绝反倒落了下风。于是,姜齐挺直腰杆,大声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太学上舍姜齐是也!” “好,那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高衙内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敷衍地拱了拱手,带着那几个帮闲小厮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学舍。 在一旁看戏的几个太学生眼见没了热闹看,也是一哄而散,同时相互的指着姜齐嬉笑一番。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面容俊朗的太学生走到姜齐面前,微笑着说道:“姜同学,你可把高衙内给得罪了,这般情况下,你还能安心看书?” “你是……” 那人拱手施礼,自我介绍道:“秀州华亭李纲李伯纪。” “原来是伯纪兄,”姜齐把书一放,回礼道,“郓城姜齐。” “我知道你,姜齐。” 李纲顺势坐在姜齐的书案旁,神情严肃地说道,“高衙内在汴梁城横行霸道,确实是一霸。但在咱们读书人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可他义父高俅,那可是官家潜邸时的玩伴。自官家登基后,对高俅恩宠有加,多番栽培。你这次得罪了高衙内,日后的仕途恐怕……” “多谢伯纪兄提醒,”姜齐再次施礼,“不过我如今不过十五,他高俅就算是再不要面皮,也不至于和我这个童子过不去?” “唉!这谁说的清楚。” “那难道要让我去洗干净伺候那个高衙内?”姜齐哈哈大笑,“便是不要这仕途,我也做不出这等腌臜事情!” “姜同学莫恼,”李纲也是轻松一笑,“人都说姜齐年少,定是走了权臣门路,今日一见,才知道是流言误我,早知姜同学如此脾性,便早该与君相识!” “此时倒也不晚!”姜齐哈哈一笑,这时姜齐已经在脑海中,利用ai智能系统收集了李纲的资料,对于这位抗金名臣,也是满心的尊敬。 两人又是热络的交流一番,而后姜齐又故意询问了一些绍圣三年西夏围城战事,这就更让李纲神采飞扬,讲起自家得意事。 “小郎你且不知,那西夏蛮子确实凶狠!”虽然已经过去十一年,但是如今回忆起来,李纲还是心有余悸,“当时我就在城墙之上,放眼望去,城外密密麻麻全是西夏兵,漫山遍野,犹如潮水一般。我心里头直打鼓,若非家父便是在城中任职,我也有心逃遁。” “人之常情而已。”姜齐见李纲面有愧色,忙劝解道,“听闻当时有很多僚属的子弟假装登城拒敌,以受封赏?” “唉!”李纲叹了口气,“也是你情我愿的事。那些兵丁奋力杀贼,可是却不得上官赏识,功绩更是难落一笔,能卖给那些僚属子弟得些银钱养家果腹,已经是不易。” “如此说来倒是各取所需。”姜齐对这些事情看的倒是开,“只是如此一来,那些买了功升迁的子弟若是真的再遇到战事,又该如何?” “还能如何?”李纲轻叹一声,“有钱买功,自然有钱升迁,换个太平所在,官还是官。” “呵呵,如此说,那西夏边境倒还是个好地方?” “嘿嘿,自然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随即哈哈大笑。。 姜齐的心中却泛起一阵酸涩,对那些底层兵丁的同情愈发浓烈。他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拼死搏杀,换来的却是如此不公的待遇。上头的官员为了保住官位、谋求升迁,全然不顾他们的死活。在这官场的黑暗丛林里,又有谁真正在乎这些底层将士的性命呢?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大观三年。 这一年,姜齐16岁。 也是这一年,宋徽宗科举改革,去了省试,只有殿试。 所有太学生直接殿试。 听到这个消息,姜齐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放声大笑。如此一来,他能节省三年时间,直接在殿试中崭露头角,获取进士出身,往后的道路也将顺遂许多! 三月一到,姜齐便按部就班的去礼部验明正身,领了殿试腰牌,只等黎明时分,进宫殿试! 而那边高衙内可是对姜齐念念不忘,一脸疲倦神色的高衙内排在等着入宫殿试的队伍之中,直勾勾的看着前面的姜齐,殿试?你也能进宫才行啊! 姜齐这时候心中稳如老狗,殿试考的只是策论,自己手中有着ai智能系统,一篇策论还不是手拿把掐。 就在排队到了姜齐时,两个身着甲胄的禁军把姜齐左右一围,“这位小郎君,请借一步说话!” “你们可知今天是殿试!”姜齐丝毫不惧,这是什么地方,宫门外,自己什么身份,太学上舍学子,等着上朝的那些大臣可不会干看着。 “小郎君莫要为难我们兄弟。” “如今是你们兄弟为难我啊!”姜齐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回头看向高衙内,“我知你们也是无奈,可是如果真的闹大了,你们身上的这身皮肯定保不住,若是传到官家耳中,项上人头也不定能保住!” 两位禁军对视一眼,正在为难,一个六尺五六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细膀阔的持枪金甲汉子走了过来,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又惹了什么麻烦!今日殿试,诸事让路!” “见过徐班头!”其中一人躬身说道,“是高衙内……” “什么衙内也比不上殿试重要!要是耽误了,你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徐班头先是声色俱厉地呵斥了一番,随后转向姜齐,拱手行礼,仔细检查了他的验身文书和进宫腰牌,确认无误后,微笑着说道:“这两个莽汉不懂规矩,小郎君莫要见怪。您赶紧进去殿试,千万别误了时辰。” 姜齐拱手还礼,昂首阔步走进宫城。至于高衙内,他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再给,在姜齐心中,此人早已不值一提。 大观三年,三月,乙丑日,徽宗赵佶赐礼部奏名进士及第出身六百八十五人,姜齐排名五百。 几日后,西溪村,朱仝再次纵马报喜,“中啦!中啦!姜老爷高中进士及第!” 第6章 鸟上晴天,鱼入大海 “中了?” 姜太公听闻屋外的喧闹声,连外衣都顾不上披,穿着中衣便心急火燎地冲了出来。三月的春风还有些料峭,他却浑然不觉,满心都是震惊与欣喜,“我儿当真高中了?” “姜少爷……不对,现在要称呼姜老爷,如今姜老爷已经中了进士及第!礼部的公文都已经下来县里了,县尊这时候正准备过来,还有,您这西溪村也得做好准备。” “做啥准备,朱都头尽管吩咐就是!”姜太公兴奋得满脸通红,此刻哪还顾得上其他。他忙不迭地转身,对着家中仆人高声下令:“速速大开祠堂,咱们得给祖宗上香报喜!咱姜家总算是出了个光耀门楣的后生!” 全西溪村的男女老少都涌到了姜家宅子外面,这可和之前考上太学不同,那太学是个啥,谁也不清楚,可是进士是个怎么回事,这些乡人们还是有个概念的。 听人说那进士是能见到官家的,也是能做官的,穿着县太爷一般的官袍,长翅帽! “这姜家也是个好运道!” “谁说不是呢,之前也没见他家孩子怎么样,这几年不见一下成了官老爷。” 这边西溪村的姜家开始热闹起来,那边远在东京汴梁的姜齐可是不好过。 这一县之地,出一个进士,算是大喜事。 可是这一科下来,一共中了六百八十五人,怎么也算不上什么喜事。 这是什么个概念,也就是说整个大宋多了六百八十五个官身!哪有这么多的缺? 除了三甲之外,其他进士们都眼巴巴地盼着,期望吏部能给安排个一官半职。 中了进士只是取得了做官的资格,要得到职位,还要参加吏部的“释褐试”,也叫“选试”。 录取标准是四项:身、言、书、判。 符合四项标准者送尚书、门下两省审核,然后授官。 甲第授予从九品上之官,乙第授予从九品下之官。 身体形态要求体貌丰伟,言辞谈吐要求言词辩正,书面字迹要求楷法遒美,文案判词要求文理优长。 主观上的裁决里面的水分就大的多了,而且这还是第一步。 还有对自己文采学问自信的进士,早早的就参加翰林院的考试,也叫“馆选”。 只要考上了,便是“庶吉士”,进入翰林院进修、实习三年。 毕业后吏部直接安排官职,进士带着吏部颁发的官凭直接上任,不必经过地方督抚。 这种途径又被称为“老虎班”。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姜齐的这一届进士们即使通过了考核,也需要等待官职空缺才能正式上任。 宋朝此时的官缺数量有限,而进士人数众多,整整六百八十五人! 吏部的官员们这时候恨不得跑到礼部,揪着那个奏名的人,左右开弓来他六百多大嘴巴子,让他也体会下这个数字的分量! “头疼啊!”吏部尚书管师仁挠着额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名单,“都说说看,怎么处理?” “这……”下面的吏部官员一个个左顾右盼,毕竟谁也没碰见过这种事情。 “不如全部都发下去做个佐贰官?” “最小的佐贰官也是八品官,不合规矩。” “从九品的也不是不行啊。”其中一人掰着手指头说道,“像是高班,黄门内品,承节郎,承信郎,迪功郎、县尉,城砦主簿,马监主簿、文学,助教,翰林医学……” “来来来,把这个不知事的叉出去!”吏部尚书管师仁一指那人,怒骂道,“其他就不说了,这黄门内品是怎么回事?那是阉人宦官!你让进士去净身入宫不成!成事不足!” 管师仁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精神,“把名单都拿回去看看,过几天给本官一个名录,记得一定要安排妥当,稳妥!不要让同僚们找茬!” 能在吏部当值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自然知道该怎么去做。 管师仁看着名单上第五百名的“姜齐”二字,沉吟片刻,“把这人卷子取来,本官看看。” 片刻,就有小吏从礼部取出了姜齐试卷的存档,管师仁大体看了一番,笑道:“果然是书生之见!虽有朝气,却也透着一股迂腐气!只能说中规中矩,得个五百名虽是偏低了些,也算是中肯了。” 又看了几遍,管师仁才叹了口气,“科举是看文章,可当官不是只凭文章,更不是凭借风骨,而是靠人情!” 说完,随手写了一个便签,封好之后,唤来一个门外的小吏,“给高俅送去。” “不错,”高俅看着便签里的内容,对身边的高衙内笑道,“你看,这才是办事!你那做的是什么事?太粗糙,你再瞧瞧人家,这不声不响的让个新科进士吃了一个哑巴亏,还是有苦说不出来的那种!要不说是读书人呢!” “干爹,这也没什么啊,”高衙内一张油乎乎的大白脸写满了不明所以,“就是不给他官缺,卡着这点小事能让他做什么?” “你啊你啊,榆木脑袋!”高俅点了点高衙内,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什么,不就是当官二字嘛!这一届他当不了官,慢了一步,可一步慢就步步慢,三年一届科场,多少进士?到时候谁又记得他是谁?到时候一辈子顶着个进士的名头,却什么也做不成,这叫什么?” “叫什么?” “这叫钝刀子扎心,最狠读书人!”高俅冷笑一番,这一次他也算是学习到了,以后和那些大头巾的书生们交流,必须得多留几个心眼,万幸官家念旧情,给自己安排的是武官的路子,不用和他们勾心斗角。 姜齐看着同一届的进士们要么去了吏部,领了从九品的官身文书,要么去了翰林院待考,要么直接领了官缺。 唯有姜齐自己,还是一直没人通知下一步何去何从,经过短暂思索,姜齐心中便有了计较。 李纲这时一脸气愤的走了进来,坐在姜齐的面前,看着姜齐正在打包行囊,“小郎君可是心有疑惑?” “高俅作梗而已。”姜齐神色淡定,语气平静地说道,“小子在东京汴梁一直深居简出,唯有得罪了一人,也就是那高衙内,这断人仕途的手段,除了是他高俅使了人情手段,其他又会有谁?” “那你待如何?是喊着太学生去东华门上书?还是去宫门敲登闻鼓?”说着李纲都有些激动,站起来走了几步,“若是小郎君认不得许多人,为兄替你纠结人马!” “莫激动。”姜齐苦笑的摇了摇头,一把拉住李纲,“不至于不至于,如今只是我一人之事,如何能让同窗牵连进去?我已做好打算,不日启程回乡,侍奉家中双亲。” “唉!”李纲摇了摇头,“这济州知州与家父有些交情……” “不用不用,伯纪兄千万不要劳动令尊!”姜齐忙阻拦道,“小子之前,一直还想着在朝堂有所作为,可这朝堂容的下一个泼皮出身的高俅,却容不下小子这儒门书生,那就不登这天子堂又何妨?在朝堂,我乃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此一行如鸟上晴天,鱼入大海,再不受羁绊了!” 说罢,姜齐一把扯下身上的书生长袍,背起行囊,起身大步离去。 李纲望着姜齐那洒脱不羁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羡慕之情 。 第7章 儿子要拿块地! “所以你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了?”姜太公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杖墩地,“区区一个衙内!就算是他爹高俅又如何,当年狗一样的东西!若你有几分胆色侠气,老子这便带你去东京汴梁,剁了那狗衙内的首级,和高俅拼上一拼!” 姜齐哈哈一笑,倒了杯茶水,递到老爹手边,让他顺顺气,这才说道:“您这火爆脾气也是该收一收了,那高衙内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真正麻烦的反倒是高俅,咱们这位官家可是念旧情的人物,如今孩儿虽说已经得了进士出身,可就算是做官,也不过是个八九品的小官,与其蹉跎一番,倒不如回家做些事业!” “八九品又怎么样!”姜太公还是有些不甘心,“只要是个官,便比白身强!你小子之前是没有受过欺负,莫说是个官,就是衙门里那些不入流的小吏,在咱们这就是一言九鼎,人常说破家县令,灭门刺史,刺史啥官咱不清楚,可是县令破家,那是说着玩的?那些押司,都头,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姜齐问道:“咱家也受过刁难?” “嘿!”姜太公冷笑,“借他几个胆!之前你没出生前,倒是有不长眼的,结果,嘿嘿,乱坟岗,大运河,梁山泊,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后来你读了书进了学,他们也老实了,咱们也安稳了。倒是东溪村……” “东溪村怎么了?” “你既然回来了,不说你要做什么事业,至少咱们这一片几个不能招惹的你要清楚,”姜太公正色的把茶盏一放,虚空一指东溪村,“这东溪村之前的财主去年被县里给灭了,说是推行什么法,他不同意,这新来的知州直接就把他全家带走了。” “方田法?”姜齐略微沉吟便脱口而出,“新来的知州又是哪一个?” “姓梁,叫梁子美,是咱们这东平府的人,”姜太公低声说着,“这是个狠辣的人物,不是太好相与,你成了进士,也算是半个士人,这要是以后和他打交道,必须多慎重。那东溪村的财主不是没了嘛,最近又搬来一家,把之前那家的地都买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看着五大三粗,一幅江湖人做派,你可莫要亲近。” “江湖人做派?”姜齐笑了一声,脑海中几乎瞬间便浮现出一个人名,“可是姓晁的?” “你怎么知道?” “路上听人提过一句。”这时姜齐才知道,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听闻晁盖的名声,原来是新住户。 “还有县里的一个新上任的宋押司,也不要小瞧!”姜太公又继续说道,“那人一看就是个脸厚心黑的,可以用,但是不要亲近!” 姜齐点了点头,要不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活的久了见得多了,什么人什么脾性这老爹都是一眼就能看的明白,说的通透。 “倒是县里的都头那个叫朱仝的,你可以和他用心交往,这是个忠义的本分人。” “老爹这一双眼睛可算是火眼金睛啊!”姜齐不由赞叹道,“儿子虽然是才到家,可是听老爹这么一讲,顿时通透了不少,若是老爹去了朝堂,哪还有蔡京他们的活路!” “少贫嘴!”听着儿子的称赞,姜太公心中多了几分成就感,面上也是多了笑意,“你小子刚回来,这以后做什么营生,可想好了?” 姜齐略微沉吟片刻,低声对自家老爹说道:“儿子想买块地!” “呵!”姜太公瞥了一眼姜齐,“家里都快把西溪村整个村子买下来了,你还要买哪里的地?” “梁山泊!” “噗!”姜太公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你小子!” 姜太公忙看了眼厅外,见左右没人,才掩了厅门,在昏暗了几分的书房里低声问道:“你小子这是不想好了?区区一个高俅而已,怕他拦你仕途,找个机会寻几个江湖人杀了他就是,怎么会想着落草去!老子供你读书进学,你就学了个这!” “老爹莫急!” “莫急个屁!”姜太公瞪大双眼,“你要早说要落草,老子哪里还会给你寻名师让你进学,我自己就教你了!” “啊?”姜齐惊愕的看着自家老爹,“您老这……” “如今老子也不瞒你,早年间老子便是做的落草为寇的营生!”姜太公一脸阴沉的说道,“若不是老子多长了个心眼,躲在死人堆里,逃了一劫,有没有你还两说呢!如今你又要走老子的老路?” “老爹千万莫急!”姜齐一把拉着姜太公的胳膊,低声回道,“咱也不是落草,而是要经营一份大产业!” “你小子可别糊弄老子,”姜太公一震衣袖,继续急道,“大产业?什么大产业,当个山大王,水龙王?老子让你考进士,是奔着你能当官,光耀门楣的!不是让你落草为寇,让咱们姜家再扣上一顶贼人的帽子!” “可现在咱当不了官了!”姜齐一跺脚反驳道,“老爹,朝堂里的勾心斗角太多!新党旧党只知道党政,咱们这位官家也就是知道个享乐,那位蔡京倒是想做事,可是他麾下哪个不是善于钻营阿谀奉承的?做事?他们做不成!还有咱们那位新知州梁子美,早先在大名府他为了进献东珠海东青,搞得女真和辽国一片的乌烟瘴气,以后如何还两说,这一路回来,满眼都是灾民饿殍,失地流民,朝廷哪里问过!” “嘿嘿,”姜太公双眼一眯,“莫说是朝廷,就是一个山寨里,不也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莫说其他,就是咱们西溪村,这不大,整日事情还少了?至于说饿殍流民,哪朝哪代没有?从老子记事起到你如今,哪一年也没少过,所以,这不是理由!” 姜齐无奈,起身转了几圈,再次扒在姜太公的耳边,低声说道:“老爹,想不想让咱们姜家有个大富贵?” “大富贵?多大?”姜太公神色不动,视线死死的看着姜齐,“节度使?等诏安?” “哼!”姜齐冷哼,一脸不屑,“区区节度使也算是富贵?” 姜太公倒吸一口冷气,沉吟了半晌,“你这心……看来不小啊!这要是事败……” 姜齐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勾画了一番,“这水泊梁山勾连黄河,可以入海,咱家若是成了,一切休提,一旦事有不成,也不失海外番邦之主的位份!而且,咱们圈了水泊梁山的地,对外,不过是我这个不成器的进士的庄园而已,谁又说的什么?” “如此看来,老子还得好好谢谢这高俅父子了!”姜太公反复看了桌子上的水渍,直到水迹干透,不留痕迹,这才下定了决心,咬牙说道,“不就是水泊梁山嘛!咱砸锅卖铁也得买了它!” 第8章 傻进士 姜齐骑着马,不紧不慢地从西溪村朝着郓城县衙行去。 一路上,他将眼前的郓城与记忆中几年前的模样细细对比,这座县城几乎毫无变化。依旧是那些食不果腹的百姓,依旧是衣衫褴褛的窘迫景象,街边卖吃食的,也还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只是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面容愈发憔悴。 守城门的兵丁已不再是朱仝和雷横,换成了两个陌生面孔。 这二人见姜齐身着一袭由白色细布制成的书生襕衫,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襞积褶皱自然垂落,尽显儒雅气质。加之姜齐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哪里敢上前阻拦。 眼见姜齐进了城门,那两位城门兵丁才敢低声言语。 “那位便是姜太公家的进士老爷?” “可不是嘛!看着就跟咱们不一样,人家那气度,说是文曲星君下凡都差不离!” “你说,要是咱们找个媒人……” “你可拉倒!就你们家那五大三粗的丫头,送进去也是个扫洒地丫头的命,何必呢?咱们还是别做攀高枝的梦了!” 姜齐到了县衙门口,自是有衙役上前领了马缰绳,系在拴马桩上,这边自己还没开口,那边便见都头朱仝上前,对着自己就是满脸堆笑,抱拳拱手。 “县尊早有吩咐,若是小郎君来访,直接引到后衙便是,不想今日郎君便来了,赶紧随在下去往后衙。” “县尊如何得知?”姜齐回礼之后也是笑问道。 “咱们这县里多少年才出郎君这么一个进士,县尊岂有不关注的道理?”朱仝在前面引路,穿堂过屋,到了后衙的垂花门,和门子说了两句,又对姜齐道,“自小郎君回乡,县尊便等着了。” “有劳县尊惦记。” “再惦记也不多啊!哈哈!来来来,让本县也看看自家的进士老爷!”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姜齐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穿粗布长衫的老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门下,一脸喜色的看着自己,“学生姜齐,见过县尊!” “诶!起身说话!”县尊也是笑呵呵抬了一手,将姜齐引至客厅,而朱仝自然自觉,退回了自己的班房里,没有一起跟着进去。 “你这孩子,不过是一点委屈而已,岂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县尊和姜齐寒暄了几句之后,便直接了当的说道,“本县也是有几个在汴梁勾当的同年,虽是不得志,可是一些消息倒也是灵通,常也相互通信往来,说些趣事,而这一科,最大的趣事便是你这‘强项进士一怒拒官’的事儿,都编成话本传开了!” “哈?”姜齐愣了一番,“强项进士?”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县尊先是吟诵了一句李白的诗才又说道,“敢于直接怼宠臣高俅的书生有的是,可是拒官不做的进士,你是官家登基以来的第一个!” 姜齐皱了皱眉头,自己什么时候拒官了? 姜齐这时候张口问道:“学生只是和那高衙内闹了不快,吏部迟迟不下公文,这才回家,如何说学生拒官不做?” “没说?”县尊眉头一皱,“如今东京汴梁都已经传遍,便是官家那里都发了邸报,说这也算是一件雅事,你……” 姜齐摇头苦笑,这邸报一出,便是板上钉钉,再难更改,高俅那厮是把自己退路断绝了啊! 不过,这强项进士虽然不好听,可是也是一个正面的名号,可以用! 想到这里,姜齐只能是顺坡下驴的说道:“唉!看来学生的仕途之路算是走不通了!” “唉!”县尊轻叹一声,这才问道,“不知小郎君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转了几圈总算是到了正题,姜齐连忙说道:“学生这回家之后准备买些田地,做个田舍翁,也好耕读传家,待之后若是有时机,再做打算。” 县尊点了点头,这回答也算是合理,他将自己代入到姜齐如今的处境,得罪了官家宠臣,吏部那里也挂了号,这名声都传出去了,若是考了一个一甲,自不必多说,可是考了一个五百名的名次,虽说对平头百姓算是个高不可攀,实际上在官场里看来,就是个普通进士,毛头小子而已,也就是高衙内那边理亏,没有再多下手,否则能全身而退,都已经是万幸! “不知道你要买哪里?” “水泊梁山!”姜齐开口说道,“学生实在是心灰意冷,索性圈地自居,读书为乐。” “也好。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有山有水,倒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我给你开个条陈,你去户房那里取地契,虽说你是进士,可是价钱上咱们还是得公事公办。” 这番话说的姜齐嘴角直抽搐,看来这位老县令也是个养尊处优的性子,他上任之后就没有去下面巡视过,否则绝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八百里水泊梁山成了修身养性的好去处,这话……有道理! 看着姜齐离开,这县尊也是换了一副面孔,嘴里不屑说道:“又是一个读书读傻的!能当官都不当,这世上还有比这还傻的傻子吗?老夫当年若是你这般年纪考中了进士,又怎么会蹉跎岁月到如今才是个七品的县令!” 姜齐来到户房外,还未进去,就听里面有人说话,声音略带尖锐,入耳不是很舒服。 “都说了多少遍了,这方田法是要推下去的,上面的老爷们可是不管你我有什么难处!他们可是要的结果!如果再拖拉,本押司能容你,那知州老爷能容你不能!?” “可宋押司,咱们这郓城县里都是贫瘠之地啊!” “贫瘠之地?你真当本押司是什么都不懂?” “押司自是懂得,可是,咱们这田册上便是这般写的啊!像是宋押司您家的田亩,便是七八等的贫瘠之地!东溪村虽有些一二等的田地,可是却都是无主之地,无人耕种啊!” “那西溪村呢!” “姜家太公在丈量土地时倒是大度,这定额时也没推脱,可是人家里出了一个进士,咱们国朝规定,进士不纳税啊!” “唉!你们也别急,本押司和东溪村那边说说,看能否把那些一二等的田地划到晁保正的名下!” “多谢押司!” “这位想必就是人称及时雨的宋江宋押司?” 姜齐等他们说完,才迈步走进户房。他看着主位上坐着的那位黑矮书吏,拱手行礼道,“小可姜齐,来县里办理地契,不知押司是否有空?” “强项进士姜齐姜进士?”宋江忙站起,笑着回礼道,“小生那及时雨的诨名可当不得真,都是朋友抬举,小生这就帮姜进士办理!不知姜进士要办理哪里的地契?大小多少亩?” “水泊梁山,五千亩山地。” 第9章 真豪杰 “水泊梁山,五千亩山地。” 宋江对此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大宋士大夫买地,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嘛,你不买地不置产业才不正常! “五千亩山地?”宋江看了看鱼鳞册,又看了看姜齐手里的条子,大笔一挥,笑道,“姜进士买的多,这原本一亩山地作价十贯五百文,这五百文钱宋某便做主免了,凑个整十贯钱的价钱,这边上湖水不值钱……” “宋押司的好意心领了,”姜齐摆了摆手,很是干脆的拒绝道,“这荒山买就买了,那湖水可不能买,那周边村子的人家还要凭着水泊吃饭活命,我若占了,让人如何得活?” “姜进士倒是仁善之人。”宋江呵呵一笑,也就不提此事,很是干脆的在鱼鳞册里写了几笔,又让书吏拿了空白的契书,写了地方,大小,年月,价值多少,经办人是谁,最后双方签字画押,那书吏又拿着文书去了县尊那里讨了朱红大印。 宋江办完了这些杂事之后,又羡慕的看着姜齐毫不在意的取出厚厚一叠五万贯的钱引,和户房做了交接,这才算是合法的走完了最后的程序。 姜齐看着手中的契书,心中满是激荡,我姜氏基业自此而起! 宋江在送姜齐离开县衙时,又好心提醒道:“姜进士去了那里也是要多注意周边村子,那些村子中多是莽汉,若是冲撞了也不要恼怒,派人来寻小可便是,小可在这郓城之中也是有些脸面,能让姜进士少些纠纷。” 姜齐心中暗道,你这哪是有些脸面,你这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的名号,可是在江湖人口中响亮的很,可以让人纳头便拜的。 姜齐有些羡慕宋江的江湖声望,可是不知宋江更是眼红姜齐在东京汴梁中的传奇! 怒骂高衙内,拒官姜进士! 一时间便是江湖豪客对这位姜进士也是满心好感,毕竟在这个年月,你骂了权贵,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姜齐再次谢了宋江的好意,接过缰绳,转头回家。 到了姜家之后,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说。 姜齐笑到:“那黑三郎果真是个心黑的,若我听信他的买了那些水泊,周围打渔过活的村民首先便是要找我讨个说话,咱们到时候收多收少都是错,万一起了纷争,他这一出面,不说其中捞取多少好处,便是名声上,也是要踩着我这个进士再进一步!” 姜太公呵呵一笑,“都是些不上台面的小算计,倒是你如果真想在梁山之地站住脚,咱们就要去和那些村人早做沟通,说个明白,干脆咱家再摆个宴席,请他几天流水,现如今你高中进士,又得了梁山一地,咱们庆祝庆祝也说得过去!” 姜齐想着水泊边的那几个豪杰,不由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一早便去那些村子转转,顺便买些大鱼。” 次日天刚蒙蒙亮,姜齐便带了管家和几个仆人一同去往百十里外的梁山泊。 待到了晌午时候,几人才在一处湖边酒肆落脚。 姜齐修整片刻,才顾得上看向四周风景,越过水泊,远处青郁郁山峰叠翠,酒肆左近,几条小路直达村子,村中稀稀疏疏的几座茅草房屋,很是简陋,虽说种着几株桑树,也不过是应付差事,为了堵住官员们课劝农桑的功夫。 湖边的柳树下系着几条渔船,姜齐见上面闲躺着一条大汉,斗笠遮脸看不出相貌,但看身上肌肉虬起,可见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上。 姜齐上前几步,高声招呼道:“船上的好汉,可有空闲?小可要询问些事情,不知方不方便?” 那汉子摘掉面上斗笠,一脸不耐,回头见问话的人一副书生装扮,便也收敛了几分脾气,也不起身,只是说道:“你这书生不好好读书,来我们这荒村野店做什么?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姜齐也知道自己打扰了这人午休,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小可家中有喜事,便要寻几尾大鱼,听闻石碣村有阮氏三雄最善水性,所以才从西溪村过来寻人,不知好汉可知那三位豪杰所在?” “咦!”那汉子这时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俺便是阮小二,主家是西溪村哪个?” 说着便站起身来,只见此人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睛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 “我家老爷是新科进士姜齐,买了这水泊中的梁山一地置业,这才要摆下大宴庆贺!”管家见这人长得凶恶,便直接挡在了姜齐面前,对阮小二介绍着,又客气道,“请问二哥可是有大鱼出售?” “哎呀呀,姜进士要用俺的鱼,可是给了俺家好大的脸面!”阮小二笑道,只是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更显狰狞,“可急?要是急用,俺便是不吃不睡也给进士老爷送去!毕竟以后还得靠着进士老爷吃饭。” “二哥说的哪里话!”姜齐呵呵一笑,拱手道,“我也只是买了那山,又没买周边的水,二哥是渔家,吃的便是这碗饭,莫说是我,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二哥打渔!” “好!”阮小二这才多了几分真心,“小郎君这话说的明白,那俺也就放心了,昨天那县里做公的给俺传了话,说是这一带都给了进士老爷,俺就想着在这看看这老爷是个什么人物,今天一看,小郎君倒是比吴教授更像好汉!” 姜齐哈哈一笑,“那一事不烦二主,我这还有事情拜托小二哥。” “有何事,但说不妨!” “可请小二哥和诸位乡亲们说上一说,将其中误会解开,还有便是三日后我在西溪村摆宴,小二哥可带着五哥七哥同来赴宴!毕竟咱们也算是邻居,也要多多走动走动!” “嘿!俺当什么大事,这简单,让俺浑家多去几家串串门子就行,只是,小郎君可是说的真切,不再变动了?” “自是不变动!”说着,姜齐从管家处拿了十两白银的银锭子,跃上渔船,交给了小二哥,“些许银钱做个鱼钱,日后少不得叨扰二哥!” “多了多了!”阮小二嘴上说着推脱,看姜齐确实实心,便也收下,“小郎君且等三日之后,必将送去大鱼!” 第10章 摆宴庆贺 西溪村再次热闹了起来。 整个村子都开始忙碌着,老人们成堆的蹲在姜府大门外的墙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笑呵呵的看着那些后生们抬着肥猪活羊宰杀。 有垒锅台土灶的,有摆桌子长凳的,有在一边吆喝壮妇赶紧搬柴火生火的。 从天亮开始,整个西溪村就像是打仗一样的全体动员了起来。 “姜老爷发话了,只要是干活的,一人往家里带上两斤肉回去!” “俺家可不要鱼肉!大肥肉的猪膘给俺家留好了啊!” “你个脏心烂肺的,那鱼也是你能惦记的,那是老爷们待客用的!” “咦!俺们一会吃流水席面,也是客嘞!” “都是客,都是客!”姜齐笑呵呵的坐在大门的门槛上,像是小时候一样,和那些帮忙的村民们笑着说道,“叔,婶子一会可得放开了吃,吃不好可就是打咱们姜家的脸面!” 说话间,姜齐挽起袖子,帮着后生们整理宰杀好的牲畜,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十分认真。 村民们纷纷道:“小老爷安坐就是了,这些埋汰活您这书生可不能干!” 姜齐笑着说道:“咱虽现在是读书人,但这些活计,小时候套兔子的时候也没少干,今天大伙这么辛苦,咱哪能光看着。” “小郎君说的哪里话!” “小时候和现在怎么能相提并论!” “这有啥!”姜齐呵呵笑着,就差手里有一把瓜子,“咱也是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咱不还得吃杂粮炊饼?喝着咱老溪里的水过活?” “嘿嘿,要不说小老爷是读书人呢,这话说的就是贴心!” 姜齐也是笑呵呵的点头,同时心里也开始盘算自己能在村民里拉出来多少家底,不过结果却是大失所望。 自己考中进士,家里不用上税赋,老爹就把佃租给降下来一成,别小看了这一成! 有这一层,这些村民生活上就都过得去,能吃上一口饱饭,穿的虽然不规整,但至少也有穿的,平时老爹看在自己这个读书人的面子上,也是说得上用心,谁家里有个病有个灾的,也能拉把手,救济一二。 就凭这个,姜齐估计自己拉人是悬了,过得好好的谁能撇家舍业背井离乡的跟着自己去梁山开荒? 姜齐心中苦笑一番,这拉队伍的事还得是跟自己老爹商量商量,毕竟老爷子可是有经验的前辈啊! “小老爷,石碣村的阮氏兄弟来了,拉着大车,看样子鱼有个七八百斤!”管家这时候来到了姜齐身边,朗声说道,“小老爷怎么安排?” “走,一起去迎他们!” 姜齐说着站起来,取过几团茅草擦了擦手,跟着管家快步走到村口,就见村口老树下排着三辆车,拉车的汉子更是长得很是凶恶。 阮小二下车时,由于走得急,差点被车辕绊了一下,但他迅速稳住身形,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立刻恢复了恭敬的神情,拱手一礼。 “怎么能烦劳小老爷亲迎,几百斤鱼的事情,让人交接了便是。” “鱼是小事,可是结识阮氏三豪杰的机会可是大事!”姜齐爽朗一笑,“这二位,二哥不介绍一下?” 第二个车把式面上挤出一点笑意,“俺是阮小五!” 姜齐打量了一番,见此人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上虽有些笑容,眉间却带着杀气。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蟒蛇丧胆。何处觅行瘟使者,只此是短命二郎。 “好汉子!” 只第三辆车的车把式不声不响,盖着斗笠,侧着身子,一副睡着的样子。 阮二郎忙道:“七郎昨夜一夜不休,又一路颠簸,身子不爽利。” 姜齐也不在意,只是说道:“这车上哪能歇着?赶紧带着去客房休息,管家,一会去喊个医生来给七郎把把脉,这要是受了寒沾了病气可不得了!” 说完,姜齐又对阮二郎说道:“二哥一会交接完了,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我这酒水可是自家酿造的好酒,绝不掺水!” 一听这话,阮小五便急道:“那二哥……咱们便讨一口好酒解馋!” “五哥真性情!” 见姜齐离开,这阮小七一把将斗笠摘了,“二哥,你说这进士老爷什么意思?” “你管他有什么意思!”阮小五毫不在意的拉着车说道,“人家是进士老爷,咱们就是水里的泥鳅,你说人家能图咱个啥?” “嘿!”阮小七笑道,“五哥也是个浑的!” “行了!”阮小二干脆说道,“你也说了,人是进士老爷,图啥?给咱们面子已经是不易,有事找到咱们,咱们能办就办,不能办直说就是,咱们也不图他个进士啥的,能安稳活着就行,小五!这次人姜进士给了十两大银,回头给你起个茅屋,让娘给你说门亲事!” 这话一说,小五立即跳脚,“我可不干!整日里有个婆娘管着,赌钱都不爽利!” 三兄弟说笑着拉着车来到了姜府的大门前。 这时候姜府门前已经摆好了桌椅,一边的几口大锅里也都炖上了肉,煮好了酒,一时间肉香酒香杂糅在一起,直往人鼻孔里钻! “好生阔气!” 阮小七惊叹出声,“这姜老爷是不过了?” “你这汉子怎么说话!”一个老爷子顺手给了阮小七后背一巴掌。 “老丈,俺们是给主家送鱼的,俺这兄弟眼皮子浅没见过这阵仗,您见谅。”阮小二忙赔笑道。 老人一副鄙夷的看过去,“你这后生倒是知道礼的。这席面不仅是主家吃,咱们庄户人也能吃,就是你们这样的人过来,说上两句好听的吉祥话,坐上席去吃上一顿饱饭也不是不行,这般人家,咱们能说坏话?” “那是不能!” 阮小五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笑道:“那咱们赶紧着,鱼上桌了也好开席!” 这边西溪村热闹,一溪之隔的东溪村自然不会不知道。 两边村子不对付也是由来已久,每次到浇水灌地的时候,两边村子因为争水就没少干仗! 结果人家这边多了一个进士,那边东溪村就麻了,这以后可怎么争? 一群村里的老爷们儿就跑到了新来的晁盖家里商量起来。 蹲坐在晁盖平日里耍枪弄棒的院子里,这个坐在石锁上,那个依着石磨,还有几个蹲在武器架前,都齐齐的看着晁盖。 毕竟你是新来的,咱们这些老庄户带着你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没错? 你家土地又最多,这浇水灌地出了问题你家损失最大,所以你得解决,没错? 村里都让你当保正了,县里也知道了,这百姓有难题,不找你找谁,没错? 一位老者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晁盖,叹了口气,说道:“保正,这可咋整,以后咱这地可咋浇啊。” 脸上满是忧虑。 而另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则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说:“怕啥,大不了跟他们干一场。保正武艺高强,还怕他个读书的?” 这边商量着,那边西溪村的肉香味酒香味就顺风飘过来了! 晁盖一跺脚,眼珠一转,对那些乡亲们笑道:“咱们的事先放放,先去吃他个大户去!” 第11章 东溪村保正晁盖来访 做鱼麻烦,所以用的时间也长。 所以这边开席的时候,那边晁盖带着一群人也正好到了。 西溪村的庄户们一看,好么,你们这么多人来这,干嘛的?抢饭吃还是打架? 晁盖在席外,双手一抱拳,“东溪村保正晁盖来访,还望主人家……” “晁保正这是什么意思?”姜太公直接出面,拄着拐杖就站在大门内,“这时节可没到抢水的时候,也没有开席打架的规矩!难道晁保正要当个恶客?” “老太公哪里话!”晁盖忙拦着后面的东溪村庄户,笑道,“晁某虽然是个粗人,可是也是知老礼的,咱们来就是看看西溪村有什么喜事,咱们有啥能搭把手帮帮忙的。” “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姜齐这时候也来到了门内,拉着自己老爹的手臂,搀扶着站在一边,“晁保正也算是咱们邻居,别说有好事,就是没事来喝杯水酒,咱们家也是欢迎!” 姜齐这边安抚好了老爹,又让管家按着人头数给安排好了席位,至于说什么主陪副陪,这样的事情管家肯定都打过招呼,肯定让这帮东溪村的全喝趴下! 客厅之中。 酒肉上齐。 姜齐引着晁盖入席,端坐主位的姜太公这才端上一杯,笑道:“诸位乡村贤达,远亲近邻,我儿出息,考了个进士回乡,也算是光耀门楣,这第一杯,便要感激咱们乡土有青烟,也愿咱们这多出几个读书人!” “好!” “太公说的是!” 下面的一群地主也是随之庆贺,毕竟出了进士,虽然没说当什么官,但对这些家里连个举子都没出过的来说,已经是了不得。 “第二杯便是我儿如今立了家业,也和诸位打个招呼,如今我儿成人,已经买了梁山五千亩地,虽说是些山林荒地,可是却也是他自己名下的。在地面上,诸位也是他这小儿的前辈了,也希望诸位能多多提醒!这里老夫先谢过了!” “我等可当不得进士的前辈。” “老太公太过谦啦!” “就是就是,老太公有了如此麒麟儿,日后只管享福便是!” 听着下面的吹捧,这父子俩谁也没有入心里去,只是连连招呼这些客人喝酒。 其他人喝酒,都是喝一半留一半,而晁盖是个豪爽的性子,酒到杯干,丝毫不拖泥带水,一看便是江湖人的做派。“好酒!今日能在姜府喝到如此美酒,真是痛快。各位,都别藏着掖着,敞开了喝!” 有认识晁盖的,知道他如今是东溪村保正,两村又时常因争水打的头破血流,如今看他这幅江湖做派,悄悄地给身旁亲近之人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赶紧找个由头撤,别等会儿闹出事来,溅一身血,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于是,酒过三巡之后,那些人纷纷找借口起身告辞。 不久,正厅席面上就剩下晁盖还没走。 姜齐这时候举杯走到晁盖旁边坐下,“晁保正此来必定有事,我知道你是直爽汉子,直说便是。” “姜进士也是和其他读书人不同,”晁盖一放酒杯,“只是晁某刚来,便被推成了保正,自然要为庄户们做主,所以才来问问,这之后若是再有争水斗殴之事,不知进士老爷该如何安排?” “晁保正看来刚才只顾喝酒了,”姜太公呵呵一笑,“我儿都要去梁山开荒了,那这西溪村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晁盖苦笑道:“老太公莫要戏耍晁某,晁某也是自小行走江湖的,您拿这话可堵不住我。” “晁保正也是明白人,”姜齐笑了笑,给晁盖倒了杯酒,“这两边村子争水,自然是凭本事争来的,若我西溪村没本事,争夺不得,便是苗都旱死也是他们没本事!” 晁盖面上正要露出欢喜之色,便又听姜齐开口继续说道。 “可是,咱们两个村子为何争水?那溪水虽然是叫溪水,可是水量还算充沛,若是赶上雨季,别说浇灌咱们东西二村,便是上下游的村子都算上,也是够用了,咱们两个村子人员也不少,为什么就不能修个蓄水湖?” “蓄水湖?” “对,在咱们两村临溪的地方,寻上个低洼荒地,深挖个两三人深,平整出十几亩地大小,再挖上一条沟渠引水,如此一来,平时不用管他,雨季时候自是可以蓄水,旱季时候也可用浇地灌溉。昔日郑国子产治水,兴修水利,使百姓安居乐业。咱们如今修筑蓄水湖,亦是效仿先贤之举,造福两村百姓。” 听了姜齐的话,晁盖脸上自然是不好看,“这不就是劳役嘛!果然进士老爷就是进士老爷,说的简单,这壮劳力是有,可是咱们两个村子哪家离得开他们?你这说得轻巧,挖湖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这期间谁来管着?万一有人偷懒耍滑,这活儿还咋干?”” “晁保正放心,咱们可以定下规矩,按人头分派任务,每日检查进度。若有人偷懒,便罚他多干三日,并且在两村面前通报批评。如此一来,想必大家都会积极参与。”姜齐想着日后义务劳动时的场景,说道,“时间嘛……挤一挤总会有的,再说,这蓄水湖挖完了,受益的不还是你们?以后少了争斗,两村也少些伤亡,这一打起来,轻者伤筋动骨,重者直接丧命,难道挖个水池,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这……”晁盖也是无言以对,人家说的有道理,自己该怎么回? 晁盖本就不是以口舌为利的人物,而是凭借拳脚哨棒打出来的名声,这和一个进士讲道理自然是讲不过,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道理。 “这挖出来的湖,是归东溪村还是西溪村?”最后晁盖只是憋红了脸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为什么不能是东溪村一个,西溪村一个?”姜齐笑道,“这湖中也能种些莲藕,养些鱼,待之后也是村子里的一条活路!” 晁盖想了半晌,杯中酒又干了十几杯,这才道:“晁某就是江湖粗人,小郎君若说是走商打斗,这晁某自然明白,而这种地挖湖,说起来就有些为难晁某了,毕竟这干活出力的事儿,大伙儿都怕吃亏。若是小郎君有时间,待等上几日,晁某和庄子里的老农户说说,看他们如何应对,在和小郎君商量!” “你这争水之事,说到底还是目光短浅。我儿提出的法子,既能解决争端,又能造福后代,你若还犹豫不决,日后可别后悔。”姜太公冷笑一声,“这事我西溪村自然要做,回头老夫去和县里通个气,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我儿出面!” 晁盖有些尴尬,这话是实在话。 如今这时候身份地位如何,决定了话语权如何,这江湖豪侠说的再厉害,遇到了进士老爷你也得矮上一头! “晁保正也是为村民好,老爹莫要恶言相向,若是那些官老爷有晁保正这等为民的心,咱们这大宋早就没有饿殍了!”姜齐这时候捧了晁盖一句,不过又说道,“当然,刚才晁保正也听了,不久我就要去梁山开荒,这人手,工具什么的都是千头万绪,实在是没有精力在这里待着。晁保正若是有事,可以来府中寻我父亲商量,若是有急事,自然可去梁山寻我。” 第12章 晁天王?晁工头 姜齐这边送走了晁盖之后,又兴高采烈地寻了阮氏三雄继续畅饮。 那酒一杯杯下肚,姜齐却觉得自己仿佛是那深不见底的酒缸,丝毫没有醉意。他暗自寻思,自己竟还有这千杯不醉的本事,之前喝酒未曾尽兴,自然显不出这能耐。 这一场贺宴,一开始大家还都用着酒杯斯文地饮着,后来便换上了酒盏,再后来干脆端起海碗,你一碗我一碗,好不热闹。 阮氏三雄轮番向姜齐敬酒,那架势仿佛要把他灌倒,可姜齐却如那不倒的青松,稳稳地接住每一碗酒,直把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看得旁人纷纷咋舌,连呼他海量! 这阮氏三雄今天看来是走不了的,随即姜齐唤人将三人安顿好了,又转身回了书房。 此时,姜太公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他见姜齐一身酒气地进来,眉头微微一皱,用拐杖指了指桌案上的醒酒汤,语重心长地说:“先把这个喝了,年纪轻轻如此嗜酒不好!” “老爹放心,今天不过是例外,”姜齐端起醒酒汤,“咕噜咕噜” 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道,“那晁盖是个实心眼的,若是能牵绊住他,也是好事。” “嗯,今日那阮氏三兄弟也是你看中的?”姜太公不动声色的笑道,“这三人性子活络,一般可笼络不住,尤其是小七更是个有心眼的。” “老爹说笑了,”姜齐毫不在意,“若是没有心眼,还不能用他们呢!这梁山周围都是水泊,若是实心眼木讷之人守着,我以后可不敢睡踏实了,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把水寨立起来,经营下去!而且以后也能大用!” “不错,看来我儿有容人之量!”姜太公笑道,“可是人家凭什么投靠你呢?” “所以儿子想着把梁山安顿之后,便去游学,”姜齐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这名声二字,还得是咱自己去经营!就像东京汴梁里面,那高俅不过是随口传了一个拒官的话来,咱以后得仕途就被堵住了,这传言二字,他们能传的,我自是也能传的!” “既然你已经有了安排,当爹的也不多说,可是出门在外,你必须要注意安全,这吃的喝的,都要小心为上,就说方才那碗醒酒汤……” 姜齐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没过多久,就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似有千斤重,努力想要撑开眼皮,却只觉得身子力气一空,脚下发软,“扑通” 一声栽倒在地。 姜老太公看着管家笑道:“唉,这小子看来以后有的学了!” 管家也是嘿嘿笑着,“少爷从小就在书斋里,见的都是文人书生,哪里懂这江湖中的弯弯绕绕,还是老爷您思虑周全呐。” “唉,当年哪想着他能走这条路啊!”姜太公叹了口气,“你照顾好他就是了,多教教他,行走江湖的门道路数都透一透,以后我也能省心。” 次日清晨,姜齐捂着脑袋慢慢悠悠的回着神,想着昨天的事。 自己昨天明明是没喝多,回到书房也是好好的,还想着写一篇水库挖掘指南给晁盖,只是怎么就昏过去的呢! “少爷,昨天您喝的那碗醒酒汤里加了蒙汗药!”管家看着自家少爷久久没回神,便直截了当的说道,“老爷是让少爷以后出门多留一个心眼。” 姜齐苦笑,“老爷子也是够可以的了,这蒙汗药给自己儿子下上了。” “行走江湖,这个东西一定要注意,多少好汉便倒在了蒙汗药上,人说猛虎架不住群狼,更何况是睡虎?到时候蒙汗药一下,你是变成肉馅馒头还是一盘水牛肉,可就都由不得你了。” 姜齐也知道老爷子是好心,这水浒世界就是个吃人的世界! 十字坡的孙二娘,清风山的矮脚虎! 吃了暗亏的姜齐自是跟着管家学习怎么做蒙汗药,怎么防下药,什么药有什么味道,该怎么品食材里是不是下药了。 整整一个上午,姜齐都在学习和品药中度过,途中还通过ai智能自己改进了药方,一直到整条舌头都麻痹了,才算是结束。 到了下午,姜齐才打起精神,坐在书案前,抄着ai智能里搜索出来的蓄水湖建设计划。 姜齐是按照南宋才出来的水利工程蜀墅塘抄写的,用一个能存在八百年的水利工程解决两个村子的用水问题,自己都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但是,以后得那些水库哪一个不是用的大机械修整的? 别说修整,就是平日里枯水期的维护,都是用的大挖机这一类的重型机械,现在到哪里找去? 姜齐删删减减之后,又增补了一些适合东溪村和西溪村地形的说明,这才把洋洋洒洒两千多字的文案写完。 “这就是你说让晁盖修的那个蓄水湖?”姜太公不认字,可是他懂的多啊,一听姜齐的描述,便已经在心里描绘出了水库的规模,“这么一个水库,就凭这我们两个村子的壮劳力,你是想让晁盖一辈子都窝在水库里啊!” “如果三班倒,腊月的时候就差不多完工了。” “那谁种地去?”姜太公摇了摇头,“你这手段有点糙了,再缩减一点,能用三四个月结束的工程最好。” 姜齐耐心地解释道:“老爷子,我明白您老的意思,可是您也得知道,这不患寡而患不均,真到了大旱的时候,咱们这边有水,他们那边水库干了,您老说,他是第一个找修水库的晁盖,还是第一个找有水的西溪村?” 姜太公沉吟了片刻,“你写的这个东西,明天我和晁盖一起去交给县衙,至于说怎么去做,这事咱们不参与,听县衙门的说法!” “高!实在是高!”姜齐笑着竖起大拇指,“老爹这甩锅的手段确实厉害!” “你小子好好学!”姜太公笑道,“这晁盖性子豪爽不拘小节,那你当然也可以豪爽,不过你更得在小节上多下功夫!小子,想要收服这么一条好汉,可不轻松,且学着!” 姜齐想着水浒后面晁盖是怎么被宋江架空的,又怎么稀里糊涂死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自己是看过水浒的,才知道这些,而自己老爹是真的经历过!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姜齐再一次收起了对这些历史人物的轻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自家老爹都有这样的脑子,那些在朝堂上打滚多年,江湖中厮混多年的人物,哪一个又是没脑子的? 仔细想想,那些好汉真的是意气相投的上梁山? 有! 但不多! 更多的,应该是利益牵扯! 想到这儿,姜齐重新审视自己的谋划,开始对其进行仔细的删减和修正。 第13章 梁山一日游 姜齐稳稳地坐在阮小二的渔船之上,自石碣村的东平湖启程,向着具有传奇性的梁山水泊进发。 湖面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宛如万千银鱼在水面跳跃嬉戏。一丛丛荷叶与莲蓬错落分布,荷叶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五彩光芒。芦苇与蒲草在风中摇曳生姿,发出沙沙的声响。 姜齐极目远眺,望着眼前这片浩渺无垠的八百里水泊,顿觉心胸豁然开朗,不禁大手一挥,由衷赞叹:“好一片水泊!有此天然屏障庇佑,若能在此精心扎下大寨,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小郎君还想做些什么事业?整个梁山都是小郎君的,这可是让俺等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大事业!”阮小二稳稳地摇着船桨,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回应道:“再说,这梁山虽然可是有七个山头,再加这八百里水泊,小郎君便是随意的种点什么,都够嚼谷了,只是这四面环水,要往外运可不好运。” 姜齐目光坚定,神色自信,笑着说道:“恰恰是这四面环水,有河有沼泽,才使得此地成为易守难攻的绝佳要地。那七个山头,只要精心规划、用心建设,容纳万人都绰绰有余!二哥,倘若有豪杰在此占山为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快意恩仇,二哥可愿前去,在那山寨中谋得一把交椅?” “小郎君说笑了,”阮小二连连摆手,“俺虽是渔家,可是也知道王法,落草肯定是不行,尤其家中还有老娘在,俺还得孝顺奉养。这不,刚从小郎君这儿得了十两大银,俺还心心念念着给小五盖间新房,好让他早日娶亲成家,延续阮家香火。” 姜齐微微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梁山,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梁山之上,除了咱们,可还有其他人家?此地如此隐蔽,周边村子里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家,会不会偷偷藏身于此?” “是有一些,”阮小二把船慢慢靠上岸边,一边系着缆绳,一边说道,“不过也都是些渔家,平日里打渔为生,倒是偶尔有些走水路的商家往来,入夜的时候也会到岸上歇歇脚,倒也不是常驻。” 姜齐踏上岸边,沿着沙滩缓缓前行了几步,果然看到岸边有几处篝火留下的黑色痕迹,还有几顶破旧不堪、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帐篷。他转过身,看向阮小二,问道:“二哥,你可知道这些商队是哪家的?” “听他们说是沧州那边的,具体谁家的却不清楚。” “沧州的?” 姜齐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说道,“不出所料,大概率是江湖上赫赫有名、人称小旋风、赛孟尝的柴进柴大官人府上的商队。” 阮小二只是一边跟着,也不搭话,他们兄弟也是做过私商,上家便是这柴家商队,自然不肯卖了他们,可是这姜齐已经猜到,自己便少了一些负担。 姜齐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拾级而上,山路崎岖坎坷,布满了尖锐的石块和丛生的荆棘,行进极为艰难。 山上不见后世传说中威风凛凛的聚义堂、充满豪情的断金亭,以及热闹非凡的演武场之类的建筑。行至山腰处,只见几间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茅屋,想必是那些逃荒至此的难民的栖身之所。 寻了一个开阔处,姜齐把带的熟食摊开,“二哥一路辛苦,来,一起吃些烤鸡驴肉,垫垫肚子,这回程还得辛苦二哥。” “小郎君哪里话,这一路不过是摆摆船而已,那称得上辛苦!” 话是这么说,可是阮小二也不客气,随地一坐,便捡起肉吃了起来。 “唉,买了这地,接下来的建设可真是个大难题啊!” 姜齐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感觉自己就像后世那些倾家荡产买下豪华别墅,却被装修难题折磨得焦头烂额的人。 阮小二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小郎君,您是不是正为人手的事儿发愁呢?俺们石碣村可有不少身强力壮的汉子,只要您能让他们顿顿吃饱饭,干些搬搬抬抬、挖土挑石的活儿,那都不在话下!” 姜齐喜道:“多少人?” “十人差不多了。” “也好,”姜齐呵呵一笑,“若是能再拉些人来就更好了!” “你们两个后生,怎么来这了?”一个苍老而又充满警惕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是来寻人还是迷了路?” “老丈!有我阮小二在,哪个能迷路!” “是你这个立地太岁!”老丈哈哈一笑,“你这泥猴子不在湖里打渔换钱孝顺老娘,怎么跑俺们这地界了?” “老丈,以后这里可不是你们的了!”阮小二也是一脸堆笑,拉着姜齐到了老丈的身前,“看,这位姜小郎,买了这整个的梁山,现在可是这儿名副其实的大东家!” 老丈听阮小二这么说,急忙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见过东家!” “老丈千万别多礼,”姜齐见老丈满头白发如霜,身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破旧不堪的短打,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皱纹,一副愁苦潦倒的模样,连忙扶起,说道,“我这也是来看看,买了地置办产业,咱们也得知道是什么样的,对,老丈在咱梁山这里,靠着什么为生?” “回东家,”老丈抬起那布满老茧、粗糙干裂的手,指了指后山山腰,“不过是开了几亩旱地,种点糊口的粮食,平时家里孩子去打些渔,也能骗骗嘴。” “若是我每日两顿饱饭雇佣你们家干活,可愿意?” “不知道东家要做什么?”老丈并未直接答应,而是偷偷打量了姜齐一眼,眼中满是谨慎,“小老儿会的不多,就是会个打渔种地,别的也做不了啊!” “不过是想让老丈把咱们梁山这里的住户都寻来,起些房子,总不能我这个主家回了自己家还得住山洞了不成?”姜齐笑道,“具体的事情我的老管家会安排,不过就是一些搬搬抬抬的杂事,一天两顿,管饱!” “可是真的?”老丈两眼放光。 “咱可说好啊,不是细粮,就是一般粗粮,小子买这地也是花费了不少,买那些材料更是花钱太多……” “看您说的!”老丈一摆手,“能有粗粮便是好事!平日里哪家不是野菜拌着树叶子混着小鱼苗吃个水饱?能有粗粮吃,就该给东家磕头了!到时候您让管家找我老张就是了!” 在回去的路上,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姜齐和阮小二在船舱中,一边躲避着风雨,一边仔细商议着运送粮食和提供鱼的具体事宜。 姜府之中。 回到姜府后,姜齐一头扎进书房,全神贯注地绘制着山寨样式。他先是按照ai给出的之前在梁山游玩时画的草图进行修改,可看着看着,总觉得许多地方差强人意,十分别扭。毕竟景区和真正用于安营扎寨、发展势力的山寨,那完全是两码事! 思索良久后,他索性抛开原有的思路,只留下ai精心绘制的一个坚固的水寨,一个宽敞大气的聚义厅,还有一个庄严肃穆的忠义堂。 又在地形图上仔细寻找平坦开阔的位置,一一标记好耕地、训练场之类的关键区域。 此时的姜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玩一个充满挑战的经营模拟类游戏,小心翼翼地把合适的建筑放置在最合适的位置,期待着能打造出一个理想中的山寨。 管家看着姜齐的这些安排,摇了摇头,“小郎君,咱们这寨里有多少人?” “这……” 姜齐一时语塞,挠了挠头,面露尴尬之色。 “又有多少船只可供调配使用?” “这……” 姜齐的脸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虽是有船,可不在梁山! “您手里现有的钱粮又有多少呢?” “……” 姜齐沉默不语,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掐指算着这些年赚的钱除去固定开支,还能剩下多少! “受教了!”姜齐拱手给管家施了一礼,“小子莽撞了,还望管家教我!” “小郎君客气了,”管家看着姜齐的图,“小郎君心怀大事,这图一看,便知道是要做个万人大寨!有气魄是好事,不过,也得看重现实,小郎君可知道,经过郎君这些年外派,家中现在能提供的剩余好手,一共不过五十人。” 第14章 加亮先生吴用 “五十人?”姜齐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像是对这数字感到有些出乎意料,又似乎在心里迅速盘算着什么。 “五十人!”管家挺直了腰杆,斩钉截铁地回应,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村子里那些……” 姜齐话还没说完,便被管家抬手打断。 “并非村子里的人,” 管家神色凝重,抬手往西一指,郑重其事地说道,“是之前追随老爷的那些弟兄,还有这些年陆陆续续从各地前来投奔的,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五十人。这些年,他们一直隐匿在别处的深山之中!” 姜齐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老爷子真是……” “老爷心善,实在不忍心让曾经的老兄弟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境地,便在别处的山头秘密扎了个小寨子。平日里,他们就扮作朴实憨厚的山民,隐于市井。老爷也时常派人翻山越岭,送去米面盐铁等物资,权当是养着他们,以备不时之需。” 管家满脸敬意,说起老爷时,眼神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 “可别都是老弱病残。”姜齐半开玩笑地打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也有些精壮汉子,”管家也跟着笑了笑,眼神里却浮现出一抹担忧,“也有些熬过来的老兄弟,不过少爷放心,那些人……” 姜齐大手一挥,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既然老爹之前要养着他们,我自然也会继续养。这点毋庸置疑,不必多说!” 老管家听闻,眼眶微微泛红,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个大礼:“小郎君仁义!” “但咱们也不能白白养着他们,” 姜齐目光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我有个主意。你去梁山后山寻一处开阔平整的场地,等这五十人来了之后,精壮的好汉咱们自行训练,妇幼老弱就安排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工钱一分都不能少,务必让他们感受到咱们的诚意。” 说着,姜齐快步走到书案前,抽出一张纸条,递向管家,“之前听阮家兄弟说过,那梁山经常有柴家的商队经过,你去寻他们订上些石炭,咱们再收购些柏树籽……” “少爷可是要做蜡烛?”管家目光敏锐,一下子便猜到了姜齐的心思。 姜齐微微闭上眼睛,看着ai给自己算的一笔账,掐着手指头道:“没错,如今一对蜡烛三十文,一百文钱可以买十六斤石炭,咱们两文钱收十斤柏树籽可以?咱们做出来之后,直接卖给柴家商队。咱们就算是卖十文钱一对蜡烛都是有的赚!” 管家微微皱眉,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平日里乌柏蜡烛都是一百文钱一对,平民百姓哪里舍得买?” “卖到汴梁去啊!”姜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卖多少,你看着办,反正咱们是卖给柴家,他们再怎么卖咱们就不问了,不过,这个事情你可以拉着石碣村一起做,也可以拉着西溪村一起。” “咱们村子是做不了的,”管家笑着提醒,“少爷忘了?咱们村子里的劳力可全被您安排挖水库去了。” “不是还有孩子嘛!”姜齐眼睛一亮,脑海中浮现出孩子们忙碌的身影,说道,“收集柏子这东西又不费力,小孩子也一样做,等他们看见柏子能换钱,他们家大人自己就会催着孩子们去做,不过注意一下孩子们的安全,切不可出任何差错。” “少爷有心了,”管家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暗自赞叹少爷的细致入微。这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份拜帖,递向姜齐,“对了,今天有人给咱们府上送了一份帖子。” “哦?”姜齐打开拜帖,眼中一愣,“这人怎么来见我了?” “少爷认识?”管家好奇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听说过,加亮先生,智多星吴用。”姜齐指着帖子的留名笑道,“这人也是个有趣的,说是来咱们西溪村应聘教书先生。” “县里有县学,咱们村里可没有私塾,他来……”管家满脸疑惑,眉头紧皱。 “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姜齐翻阅着手中拜帖,“这人倒是值得一见,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次日,晌午。 管家带着一人来见姜齐。 姜齐抬眼望去,只见来人一副秀才打扮。头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那头巾一看便是精良质地。身着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宽衫随风轻轻摆动,显得潇洒自在。腰系一条茶褐銮带,銮带上的花纹精致细腻,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下面丝鞋净袜,一尘不染。此人眉清目秀,面白须长,倒是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那人站在门外,便对着姜齐拱手行礼,声音洪亮而沉稳,“后学末进吴用,见过……姜先生。” 姜齐也知道吴用的这个停顿是什么意思,他如今也没有什么名号,人也不能一上来就叫自己名字,那样显得失礼,只能是勉强唤上一声姜先生。 “加亮先生客气了,”姜齐也是回礼,“早就听闻咱们这郓城有个加亮先生,满腹经纶,通晓六韬三略,足智多谋,常以诸葛丞相自比,人称智多星。今日一见,果然非常人!” “姜先生过誉了!”吴用面色不变,只是微笑,但手中轻轻捋胡须的动作却显出几分得意,“姜先生唤我字学究便是。” 待下人们上好茶水,热气腾腾的茶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姜齐才开口询问道:“那不知学究先生今日到访是为了何事?” “学生听闻县中好友提及,说是姜先生买了梁山五千亩山地,不知真假?”吴用目光紧紧盯着姜齐,眼神中透着一丝探寻,仿佛要从姜齐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有此事。”姜齐毫不避讳,坦然承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信。 吴用双眼微微一眯,“那不知姜先生家中可缺教书老师?” “呵呵。” 姜齐轻轻摆手,笑着回应,脸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如今在下还未加冠,更未成家,何来教书先生一说?先生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吴用听闻,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拱手作势便要离去,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不知加亮先生可愿屈身账房一职?”姜齐直接开口。 吴用摇了摇头,一脸坦诚,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学生可以做的事很多,唯独不能做账房。” “为何?”姜齐满脸疑惑,眉头紧皱,心中充满了不解。 “学生贪财!”吴用直言不讳,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闪躲。 姜齐一愣,他不是不知道吴用的这个毛病,吴用虽然聪明过人,但他也有一些不足之处。 吴用非常贪财,经常为了寻找财富而不择手段,甚至在梁山泊刚刚确立时,为了争夺地盘和新进的弟兄之间经常出现纷争。 这种贪财悭吝的性格经常使吴用处于尴尬的境地。 但是吴用这么坦白的讲出来,这就让姜齐很意外了。 吴用继续说道:“姜先生是做大事的,学生来此投奔,便是为了寻个职位,以后也好借势而起,若是中间出了龌龊,对姜先生不好,对学生也不好。” 姜齐摆手,“不过是仕途遇挫,而转为田舍翁而已,哪里做的大事。只是如今梁山之中千头万绪太多,需要一位管事,不知加亮先生可能屈就?” “不管钱?”吴用再次确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 “钱粮自然有老管家在管,只是希望学究可以去做事。”姜齐笑着拍了拍吴用的肩膀,“这老管家毕竟是我父亲的人手,我的人手可是没有,以后自然还是要拜托加亮先生的!” “学生自然愿意!” 吴用拱手一礼,姜齐这次倒是坦然接受。 名分已定,两人自是相视一笑,轻松许多。 姜齐把自己的安排给吴用说了说,又把人手钱粮以及产业上的事情讲了讲。 吴用听完就开始皱眉,“这两顿饱饭,还是粗粮饭,价格有些高了,只是一天一顿,便已经够了。” 姜齐苦笑,这吴用是有脑子,不过就是太过贪财吝啬,格局终究小了些,“加亮先生,咱们这是建设,若是吃不饱,干活出了问题,那些人闹了起来又该如何?” “不就是人嘛!”吴用丝毫不在意,“那些流民,给口饱饭就能卖命。待学生去外面转一转,以郎君所说条件,随便就能招来两三百壮丁!他们会争着抢着来为咱们效力。” 第15章 沧州小旋风,横海柴皇孙 “是岁,江、淮、荆、浙、福建大旱,自六月不雨至于十月。秦、凤、阶、成饥,发粟振之,蠲其赋。” 史书一句话,又是多少累累白骨! 姜齐在ai智能搜索里看到的这段记载,只有三十一个字,但是每个字后面都是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直视! 此时,姜太公正悠闲地在池塘边喂鱼,鱼群在水中欢快地穿梭,争抢着食物。姜齐走到父亲身边,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地问道:“老爹,咱们家底还有多少粮食?咱家的钱还能买多少粮食?” 姜太公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姜齐,察觉到儿子神色凝重,事有蹊跷。他思索片刻,缓缓说道:“现在市面上一石粮食八百文,折算下来七文钱一斤。若是粗粮,一石不过四百文。咱家钱财还算充裕,除了你买地和准备建寨子的银子,剩下的倒也够用。你问这个,是打算用粮食做什么?” “对,儿子要买粮!” 姜齐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儿子准备委托柴家的商队去江浙一带收购些能吃的陈粮。新麦子眼看六月份就要收获,这段时间,粮商手里的陈麦价格必然下跌,此时收购最为划算。这样一来,咱们用粮食招人,比用钱招人更能解燃眉之急,也更划算!” “运费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姜太公微微皱眉,提出了关键问题。 “用柴家的船运!他们的船队往来频繁,路线成熟,能大大降低运输成本。” 姜齐早已深思熟虑。 “他们柴家会同意?” 姜太公对此表示怀疑。 姜齐神色郑重,说道:“所以儿子要去一趟沧州,亲自和那位小旋风柴进见上一见!” “你要是和他搭上线,这仕途就真的没法走了!”姜太公回过头,看着姜齐,眼神犀利,“虽然咱们之前说的是很好,可是当爹的心里还是想你安安稳稳的可以为官做宰!不想看你一头扎到江湖这种烂泥塘里!” “儿子之前何尝不是这么想?”姜齐苦笑道,“只是,现在不是咱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那边东京汴梁的老爷们让不让的问题!他们不让啊!高俅在一天,那吏部的管师仁就要给他一天的面子,儿子这腰杆子硬朗,撅不来屁股!” “你啊!”姜太公揉了揉姜齐的头,“好,你且带足银钱去就是了。这一来一回的,我让管家趁着机会先在梁山上找好储存粮食的山洞,省的你粮食来了却没地方存放。” 沧州横海郡。 柴进是后周世宗柴荣的嫡派子孙。他精通武艺,因仗义疏财,喜好结交天下英雄而人称柴大官人,江湖上又唤做小旋风。 现在柴进正看着手中的帖子发呆。 “这姜齐不是最近传的那个强项进士吗?他怎么会来我这里?” 柴进很是纳闷,他是喜好结交天下英雄,可是,那都是些江湖人,也就是一些不上台面的人物,那些真正的文人大佬,给柴进天大的面子他也结交不上,为什么?前朝皇室嫡派后裔! 知道其中弯弯绕的聪明人,谁会给自己沾上这样一泡狗屎? 怕自己太干净? 还是担心自己在政敌手上的把柄少? 所以,柴进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对这么一个进士来访,第一就是不解,第二就是担心! 这赵家又开始用什么花样来刺探自己了? 想到这里,柴进心中一阵恼火,紧紧捏着手中的帖子,脸色阴沉得可怕。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缓和了情绪,吩咐道:“明日不去围猎了,设宴,款待这位强项进士!” 次日一早,姜齐带着十数人便到了柴进庄园之外。 “可是姜进士当面?”门口的小厮仔细打量了来人,见为首的姜齐气宇轩昂,忙恭敬地躬身相迎。 姜齐拱手道:“正是姜某,请问柴大官人可在府上?” “昨日大官人接到帖子,得知姜进士今日到访,便取消了外出围猎的行程,正在府中摆宴等候!” 小厮一边回答,一边在前方引路,同时偷偷打量着姜齐身后跟随的十数位汉子。只见他们个个身姿矫健,浑身散发着一股江湖气息,丝毫没有官场中人的那种刻板与傲气,小厮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走进庄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三四丈见方的演武场。演武场两侧竖立着高大的兵器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斧钺钩叉整齐排列,种类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此时,演武场中有人正在捉对较量。其中一个矮壮汉子,歪戴着一顶破旧的头巾,袒露着结实的胸脯,与对手打得难解难分,拳来脚往,虎虎生风。周围围观的庄客们纷纷叫好,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场面热闹非凡,哪里像个庄园,倒像是街边热闹的武馆或是卖艺的摊子。 姜齐对一边的吴用使了一个眼色。 吴用心领神会,立刻昂首高声说道:“柴大官人是要摆个鸿门宴吗?就不知道哪个是项羽,哪个是高祖?”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在柴进的脑海中炸开。 柴进脸色骤变,心中暗叫不好,这话可是杀人诛心啊! 不管自己是高祖还是项羽,东京汴梁里那位官家反正是把秦王子婴的帽子给戴的牢牢的了。 秦王子婴可是亡国之君,这话要传出去,自己还活不活了! 柴进急忙从屋内走出来,大手一挥,那些正在对垒的庄户和教师们立刻停了下来,退到一旁。柴进整理了一下衣衫,拱手行礼,说道:“不知哪位是姜进士?刚刚这里绝非鸿门宴,不过是庄户们在农闲之时,跟着庄子里的教师学习几手庄稼把式,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令行禁止,柴大官人不愧是前朝皇室之后,这威严和气势,一般人可学不来!”吴用哪里肯让步,这话说得看似夸赞,实则暗藏锋芒。 柴进这边冷汗都下来了,自己要有错,你杀了我就是,这软刀子扎肉是个什么意思? 眼见柴进脸色不对,姜齐也一拉吴用胳膊,不能再继续了,再刺激下来,怕是会直接成了仇人。 姜齐这边拦住了吴用,也是拱手,“小子姜齐,见过柴大官人,这位是我家教授,江湖上唤作智多星吴用的便是。” 柴进这才缓了口气,“早听闻山东郓城有个智多星,果然是言辞犀利啊!” ““吴用一时失言,还望柴大官人恕罪!”吴用这边也是笑着施礼赔罪,“这次随东家冒然到访,还望柴大官人见谅!” “这几位都是小子在河北蓟州饮马川遇到的意气相投的好汉,”姜齐把那几个江湖汉子一一介绍了,“听闻小子要到柴大官人处做客,也是冒昧!” “哪有什么冒昧,”柴进热情地将几人迎入会客厅,分宾主落座后,说道,“都说我柴进喜欢结交朋友,朋友来了自然是欢迎至极,不过,新科进士来做客的,姜先生倒是第一份。” 姜齐摆手道:“如今姜某也就只是一个进士了,都要沦落江湖,找柴大官人求助了!” “哦?”柴进心中疑惑,不禁出声,目光紧紧盯着姜齐。 “姜某性子太倔,仕途走不通了,在郓城周边的梁山水泊买了些地,如今刚刚开荒,千头万绪难以为济,这不就求到了柴大官人府上了?” “那梁山水泊可是一块宝地啊!”柴进眼中放光,微微探身,“柴某之前也想过在那里立个寨子,做个歇脚的地方,不想却被姜先生捷足先登啊!” “便是听闻柴大官人商队之事,这才冒昧前来相求!”姜齐看着柴进,盯着他的眼睛,“姜某在梁山做些产业,也好和柴大官人南北交互!” 第16章 这官场没救了 “南北交互?”柴进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柴某也不过是做些小营生,为的也是养家而已,实在担当不起姜先生如此高的赞誉。” “柴大官人既然这般谦逊,那姜某就与大官人讲讲几桩颇具前景的小生意!”姜齐呵呵一笑,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勾勒出一个大概的图样,“这是沧州,临海之地,这是梁山,有大泽济水之利,再看这广南东西两路,同样临海,广南地区气候温润宜人,四季仿若春天,更值得一提的是,来自东南半岛的占城稻在此地种植,一年竟能收获三次!” “停!停!”柴进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急忙出声打断姜齐,同时用力摆了摆手,眼神中满是警惕,“下人回避!” 姜齐看着要起身离开的吴用等人,连忙拉住,诚挚地说道:“加亮先生,你们可都是自家兄弟,怎能离开?留下来一同商议,岂不更好?” 吴用身后的一个精壮汉子笑道:“郎君不必多想,俺们这些人都是粗枝大叶的老粗,压根儿分不清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要是让俺们听了这般机密要事,保不准哪天喝多了酒,嘴巴没把门的,不小心吐露出去,那可就罪过大了。” 言罢,他大手一挥,拉着几个同样身着江湖服饰的汉子,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会客厅。他们在门外不远处整齐站定,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时刻防备着有人靠近,打扰屋内的重要谈话 。 待众人退下,屋内只剩下姜齐和柴进两人后,柴进这才微微前倾身子,神色紧张地问道:“一年三熟?这消息当真可靠?” “占城稻江南之地多有种植,若非是朝廷只顾着花石纲,加上天灾人祸,江南哪里会有饥民?”姜齐耐心地解释一番后,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只是柴大官人手下也是走南闯北的,怎么不和大官人细说其中门道?” “这些事下面的人哪里知道关键所在?只是知道买卖二字,眼中都是银钱,这要命的所在,反而一字不提!”柴进也不怀疑姜齐说的真假,真的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如果是假的,耽误的更是姜齐自己的事情,对柴进来说更是丝毫没有损失,跑一趟船而已,去了之后,带回来的是粮食还是别的货物,都不赔。 紧接着,姜齐兴致勃勃地详细阐述了自己在梁山的产业规划蓝图,详细提及了日后准备建造的各类工坊,以及预期的丰富产出。 柴进听得全神贯注,不禁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刹那间,他脑海中灵感闪现,迅速抓住了合作的关键要点。 “姜先生所言,一切皆是可以实现,但是,若是官府来袭扰,收上几番捐税,又该如何?” “姜某在东京汴梁也是有两三个朋友的。”姜齐笑道,“尤其是能买到好东西的朋友!” “啊?” 柴进一愣,前半句他以为是能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大臣,后半句他算是明白了,那朋友是只认钱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他柴进认识的更多啊! “姜先生果真是妙人啊!” 柴进伸出手指,笑着指向姜齐,随后仰头放声大笑,语气中满是轻松与畅快,“那就这么说定了,待这边安排妥当,柴某即刻派遣得力人手南下。” “那姜某也开始运作工坊和防备!” “啪!” 双方击掌为誓! 看着姜齐一行人离开,柴进脸上笑容渐渐消减下去。 “你信他所说?” 会客厅后堂之中走出一个年迈体弱的老者,正是柴进的叔叔,柴皇城。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柴氏一家的心思了,也亏得赵宋没有较真,如果较真,这柴家早就病故绝根了。 “叔叔放心,”柴进给自己叔叔宽慰道,“这姜齐侄子也打听过,他和高俅义子的事情在汴梁是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官家也听闻了,还训斥了一顿高俅治家不严,不过如此一来,姜齐这辈子是别想当官了!” “为何这么说?” “倘若官家有意让这位进士入朝为官,必定不会斥责高俅,从而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事情大了之后,这个姜齐的名字就成了官场里的忌讳,他们当官的不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若是哪个不开眼的给了姜齐一个官,让官家看见这个名字,官家心情不好了,您说,那个提及姜齐的官员,能落得下好?高俅的官位看着还有的升,您再想想,会有人为了一个排名五百的进士,和一个前途无量的宠臣对着干?” “唉!早年间还有可能,现在……嘿嘿!”柴皇城摇了摇头,“找不出哪个!” “对喽!”柴进笑道,双眼微眯的看着客厅门外,“再说,这姜齐也是个胸有城府、谋略过人的人物。普通人谁会在意海运,谁又关心千里之外的广南东西二路?咱们且拭目以待,看他闹腾去。当年李唐有个落第的山东人黄巢,如今三百年过去了,又出了个山东人姜齐!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 “那你呢!”柴皇城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要做朱温,还是要做赵普?或者成就先祖郭威的大业?” “我!”柴进一时语塞,呆坐在原地,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困惑,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 姜齐从沧州一路向南,不时看到一些荒村,整个村子里除了一些红着眼睛的野狗,一个人影也没。 “这都是好田地啊!怎么都撂荒了呢!”一个大汉看着这地界,叹了口气。 “郁保四,你个险道神还懂得种地?” “玉幡竿你可莫要小瞧了俺,”郁保四看着人高马大,又极白净的孟康,“俺虽是不及你能耐大,会造船,可是俺也是庄户人家出身,自然是会种地的,自是俺生的高大,吃的多,家里养不了才混了绿林。” “俺也是!”同样身材高大的焦挺哈哈笑道,“俺家虽是世代相扑,可是出的力大,吃的就多,这才出来找人投奔,可跑遍了河北都没人要俺,为啥,就是看俺吃的多,还好遇见了姜先生,否则俺还不知道饿死在哪里!哈哈!” 说着,焦挺还伸手用力挠了挠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旅途的疲惫。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南下时,前方的道路上,两名官差押解着一名戴着沉重枷锁的罪犯迎面走来。 姜齐见那罪犯虽身戴枷锁,行动不便,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坚毅刚强,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屈的英气,不禁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满脸和气地向官差问道:“请问二位是从哪里来的官差?这一路长途跋涉,想必十分辛苦,咱们道左相遇,便是有缘,不如一起停下来歇歇脚,喝口水,稍作歇息?” “你这人好生奇怪,旁人见了官差都躲着走,你这人怎么反而亲近起来了?”押解的官差一路上本就无聊烦闷,见状,隔着一丈远便笑着回应道,眼中满是好奇。 “旁人躲你们乃是心亏,我堂堂进士出身,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端,为何要躲着你们?” 姜齐呵呵一笑,动作洒脱地解下腰间象征进士身份的鱼袋,随手抛了过去。 两个官差也是有见识的,也不打开,一过手看这分量便知真的,急忙还了鱼袋,“不知进士老爷唤小的有何事吩咐?” 姜齐一指罪犯,问道:“这是何人?” “回禀进士老爷,这位是京兆府的孔目,名叫裴宣。他为人刚正不阿,公正无私,在京兆府有个响当当的诨号,叫铁面孔目。只因他秉公执法,得罪了权贵,这才被判处刺配之刑。” “这是刺配哪里?” “原本是要送往沧州,但裴孔目得罪的乃是京兆府的知府大人,因此被改判刺配到更为偏远的沙门岛。” “如何得罪了?” “这……”两名官差对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缄口不言。 “这位先生,就别为难他们了。” 裴宣这时突然开口说道,声音低沉却坚定有力,“不过是我依法判处了知府的小舅子流放之刑。那家伙平日里为非作歹,作恶多端,证据确凿,在国法面前,自然不能姑息迁就。” 姜齐直视裴宣,问道:“可后悔?” “有何后悔?”裴宣神色庄重严肃,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退缩,“只恨我没能将那知府一同绳之以法。” “好汉子!”姜齐身后众人见状,纷纷竖起大拇指,齐声喝彩称赞。 两名官差见此情形,神色微微一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就在他们准备有所动作时,险道神郁保四和没面目焦挺眼疾手快,如同猛虎扑食一般,瞬间将他们制住,让他们动弹不得。 “不知裴孔目是要跟着我们一起走,还是要去沙门岛一游?” 第17章 太公教子 “呵呵!”裴宣苦笑,看着上来就拆解自己枷锁的两个壮汉,回头又对姜齐问道,“这位好汉,就算是要拉裴某上山,也该报个名号!” “若是报了名号,这两个官差可就活不得了!”姜齐笑道,“不知裴孔目……” “等他们跑远再说!”卸了枷锁的裴宣对两个官差拱了拱手,“这一路也是你们多加照顾,免了裴某的皮肉之苦,无以为报,唯有放你们二人一条生路,回去之后,你二人只说裴某路上得了恶疾,已然身死,想必那知府也不会为难你们两个小人物!” “唉!”两个官差相视一眼,对着裴宣深施一礼,其中一人又对姜齐道,“这位老爷,虽不知您姓谁名谁,可孔目是个好人,也是个耿直性子,之后若有得罪之处,万望将他放下山去就好,切切不好伤了性命!我京兆百姓……唉!对不住孔目啊!” 直到两位官差跑的没了身影,姜齐才缓缓开口道,“关中多义士啊!” “惭愧啊!”裴宣苦笑,“为官一任,能做的不多,唯做到了铁面无私,却反倒害了自己!” “若天下都是您这种铁面无私的官,那才叫好事!”给裴宣解枷锁的秀气汉子笑道,“俺叫杨林,江湖人称锦豹子的便是。” “俺是火眼狻猊邓飞。” 姜齐道:“在下是落魄进士姜齐。” “姜齐?”裴宣惊诧道,“就是直言得罪了高俅,拒官回乡的强项进士?” “正是在下。”姜齐实在是尴尬,这强项进士的诨号,怎么听怎么别扭! “你这是……”裴宣有些呆滞,半晌才回神,“进士落草,你也是头一份的了。” “算不得落草,”姜齐笑道,“这些朋友都是路上遇到的好汉,没有个栖身之所,无奈才流落江湖,姜某不才,在郓城南坐拥八百里水泊梁山,便给朋友一个畅快的家!” “对!这朝廷就知道自己畅快,我们要畅快却不行,谁家的道理!”玉蟠竿孟康也是趁机一吐为快,“我与邓飞都是因押运花石纲流落江湖,我是奉命造大船,他是负责运送,我们二人无端被负责的提调官欺侮,一气之下杀了提调官,弃家逃走江湖。” “凭什么呢!”邓飞火气也上来了,“俺也是任劳任怨,没有怨言,可是,那提调官凭啥就逮着我们欺负?赵官家要个花石纲,俺们就要撇家舍业?凭个啥!” “官家做错了!”裴宣摇了摇头,“这个暂且不提,姜先生既然只是让朋友有个栖身之地,那为何要让我一起?” “因为可惜了!”姜齐道,“裴孔目,铁面无私执法严明是孔目本分!若是连个本分官都要去沙门岛,那朝堂上高俅之流,岂不是更得下地狱才行?既然朝廷容不得你,我梁山容你!” 裴宣闻言先是一愣,心中也是一暖,不过随即说道:“姜先生,我可是铁面孔目!” “自然要的就是你铁面孔目!”姜齐笑道,“规矩立了,不遵守规矩,规矩就是一纸空文,法也如此!裴先生若是屈就梁山,那执行规矩一块,自然你说了算!旁人无权干涉!” “好!”裴宣自是聪明人,“执行规矩,裴宣自然当仁不让!也就多谢姜先生收留了!” 吴用在一边听得仔细,心中暗暗对比起来,把这位姜进士的手段记在心里,同时也在寻找自己的位置。 “这位是我梁山的杂务总管,加亮先生,学究吴用。”姜齐一边介绍道,“梁山之中,刚刚营建诸事纷杂,也是加亮先生最为辛苦。” “不敢说辛苦,唯有尽心而已!”吴用谦虚几句,才和裴宣拱手见礼。 过了黄河之后,一行人已经熟悉。 回到郓城,一行人分作两路,姜齐自然是回家一趟,跟家中父母请安,吴用则是带着这些好汉去往梁山,熟悉一下以后生活的地方。 “这一路倒是安稳,”姜齐总结说道,“带回了一些能用之人。” “嗯,那五十人老夫也去了信,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便去领回梁山。”姜太公说着,“现在已经到了五月份,你之前不说游学吗?什么时候动身?” “儿子想着得先安顿好梁山的事情,等着柴家把粮食运回来之后,梁山的人有了安稳,这才好出门,至少也得让他们知道,梁山之主是谁!” “没错!”姜太公呵呵笑着,“之前你读书的时候,老夫也听了一耳朵,其中一句说的相当有道理,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 “这是《春秋左传》成公二年,”姜齐说道,“恩荣名位皆自上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对!”姜太公抚掌笑道,“就是这个!我儿有此心思,其他老夫就不多言了!唯有一句,你是君!记住这个!其他都是小节!” “儿子,谨受教!” 次日一早,姜齐便回去了梁山。 毕竟现在实在说起来,梁山才是姜齐的家。 姜齐这次是坐着阮小七的船。 一上船姜齐便对阮小七笑道:“七哥,家中老娘可好?” 阮小七也是尴尬,上次送鱼本就是假装受寒,后来又受不得酒香,便偷偷去了席上,结果被姜齐看个正着,幸好姜齐没多说什么,不然阮小七都恨不得直接一猛子扎水里去。 “老娘安好,”阮小七驶着船,半晌之后,问道,“姜相公这是要在梁山落草?” 姜齐笑道:“是又如何?难道你去告发了我?” “哪个龟孙才告发,”阮小七急道,“只是想问问,俺能不能跟着一起?” “二哥可知道?” “哪个能告诉二哥?”阮小七低头道,“俺二哥是个要过安生日子的人,娶了浑家,又给俺五哥盖了房,想要说亲,结果家里钱财全部拿出来都不够,俺可不想拖累家里!还是晃荡在这湖面上畅快!” “家中钱财不够,何不寻我?”说话间到了金沙滩,姜齐下船之后,笑着拿出一块十两的银锭,丢到船上阮小七的怀中,“拿着!给五哥寻个好亲事!” “唉!”阮小七接过银锭,再想唤人,那姜齐早就被等在这里的吴用引上山去了。 阮小七恍惚暗道:“这人可真不像个进士老爷!” 第18章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梁山,近来热闹许多,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崭新的生机。 不仅梁山之中的隐户们纷纷活跃起来,就连周围村子里的百姓,也趁着农闲之时赶来做短工。 毕竟,多吃一口梁山提供的饭食,就能省下自家的口粮,还能赚取工钱,这般美事,谁能不积极踊跃? 姜齐沿着蜿蜒的山路稳步前行,身旁的吴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建设山寨过程中遇到的种种琐事。 老管家则手捧着账本,默默跟在一旁,神色专注。 不多时,一行人便抵达了宛子城。 宛子城坐落于梁山主峰虎头峰之上,而虎头峰作为梁山的最高峰,又处于梁山的最南端。 可以说,这里是整个梁山的心脏地带,其地势之险峻,令人望而生畏。 山势呈独特的三角形,东、西、南三面皆是危岩壁立,陡峭得让人难以攀爬,仿佛是大自然特意设置的天然屏障。 而山峰顶端却开阔平坦,面积约有 15 亩,宛如一块天赐的宝地,极其适合筑营扎寨。 此刻,百十号人正在山峰顶端周围忙碌地修筑着石墙。那些石头的调取极为方便,都是在山上就地取材。 工人们寻来大小差不多的石块,便齐心协力地搬了过来,依照着缺口层层垒砌,最后再抹上一层黄泥,如此一来,石墙竟也坚固异常。 在石墙外的山腰处,吴用和老管家又让人筑了一周外墙。 这外墙南临悬崖边缘,东西北三面各有两重石墙,只有北门一门。 石墙是依山坡做墙基,从内墙看不过半人高,而从外墙看则高达三丈有余! “好一个宛子城啊!” 姜齐轻轻拍了拍石墙,赞叹之声脱口而出,“吴学究选的好地方啊!此地易守难攻,地势优越,咱们在这也算是有个安稳的窝了!” “小郎君,还请跟小老儿来看看这边。” 老管家见姜齐心情愉悦,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忙引着姜齐向后山走去。 在后山半山腰处,老管家在半人高的杂草中艰难前行,终于停下脚步,向着山崖上一指,兴奋地说道:“此处有个天然的山洞,小老儿已经亲自去探勘过,里面极其高大宽阔,足有四五人高,面积大概有六七亩地。山洞背阴且干燥,乃是个天然的粮仓!” “此天助我也!” 姜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如此,可省下多少人力物力!咱们这算是有个风水宝地了啊!” “都是小郎君命格好!” 老管家满脸恭敬,这话可不是简单的吹捧,而是他打从心底里的感慨。 一说要读书,就立即让老爷碰上了落魄的孔家后人,给予启蒙。 一说要科举,那边朝廷科举改革,只需要考一个殿试。 一说要建山寨,立即就有好汉来投,还有一个地理位置极其优越的无主之地! 老管家看着意气风发的姜齐,再想想当年自家经营山寨时候遇到那些难处,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一把辛酸泪! 宛子城正中,已经有了大体规模的大厅之内,一群人虽是席地而坐,却也左右分明,暗中有了规矩。 左边坐着老管家,智多星吴用,铁面孔目裴宣。 右边坐着没面目焦挺,险道神郁保四,玉蟠竿孟康,火眼狻猊邓飞,锦豹子杨林。 姜齐正中盘腿端坐,也是有了一番寨主的样子。 “诸位兄弟,咱们这算是山寨成立了!”姜齐一端酒盏,朗声说道,“咱们这山寨,可不是那种啸聚山林、拦路打劫的普通山寨!更不是一言不合就去谋财害命的恶匪窝!” “那寨主这是立的什么山寨?”吴用趁机捧了一句,顺便把姜齐寨主的位置给定下。 “咱们这寨子里都是什么人?”姜齐指着自己,神色平静而又带着一丝感慨,“一个得罪权贵仕途无望的进士。” 又指着吴用,“一个屡试不第,郁郁不得志的书生!” 吴用听了,微微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指着裴宣,“一个好不容易当了官,却因只想当个好官就被发配沙门岛的配军!” 裴宣摸着脸上的金印,心中也是苦涩。 又指着玉蟠竿孟康,火眼狻猊邓飞,“两个因为花石纲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小吏!”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昂头长叹,无神望天。 又指着没面目焦挺,险道神郁保四,“只是想着吃一口饱饭的可怜鬼!” 焦挺和郁保四摸摸肚皮,嘿嘿傻笑。 最后轮到了杨林,“被贪官所冤枉的没处伸冤,只能流落的苦命人!” 杨林面无表情,只是拳头握紧。 姜齐猛地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大声问道:“我们有错吗?!” “没有错!”姜齐自问自答,语气坚毅,“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就想本本分分的活着!活出个人模样!有错吗!?” “没错!”火眼狻猊邓飞眼睛通红,紧紧盯着姜齐,情绪激动地说道,“寨主说的对,俺们就是想本分活着,若不是被欺负的狠了,谁愿意背井离乡!” “所以说,咱们都是可怜鬼!”姜齐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所以说,为什么要去打劫那些活着就不容易得穷苦人?老子有产业,能自己赚钱,这梁山有土地,能让大伙衣食无忧,咱们还能养些牲畜,吃的起肉,那些苦命求活的人,打劫他们做什么?还嫌天底下的枉死鬼不多?” 姜齐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观察着大家的反应,这才又开口道:“咱们的山寨,是一群倒霉蛋的山寨,是可怜人的山寨,是苦命人的山寨!是让大家能够吃饱饭活命的山寨!是能够给咱们自己做主的山寨!是个以后能给咱们出口恶气的山寨!” 吴用等人看着姜齐,眼中俱是放光! 这话别说信不信,可是听起来确实提气! 周围早已围满了人,那些做工的人这时候也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静静地聆听着姜齐的话。 许久未曾有过的热血,在他们的心中重新涌动,久违的感受到了心脏的有力跳动! 众人胸口的那团火,被姜齐成功点燃了! “愿听寨主吩咐!” “愿听寨主吩咐!” “吴用听令!” “在!” “任吴用,为梁山山寨户房总管,主管梁山户籍,田亩,丁口。” “是!”吴用此时心中方才安定下来,大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干劲与决心。 “裴宣听令!” “在!” “任裴宣,为梁山山寨刑房总管,主管梁山上下一切法规,自山寨寨主,到普通民众,俱在管辖,望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执法必严!” “是!”裴宣双眼通红,一脸肃穆,姜齐的这十二个字,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孟康听令!” “在!” “任孟康,为梁山山寨工房总管,主管梁山之上营造工坊,制造舟船!” “是!”孟康擅长造船,这种活计自然是欣然领命。 “邓飞,杨林听令!” “在!” “任邓飞,杨林,为兵房训练教官!两位,咱们梁山可是初建,这人员训练,可就全靠两位了!” “是!” 邓飞之前也是小吏出身,虽是不太懂得练兵之法,但是也算见识过一些,心中虽有些没底,可是也鼓起勇气应下了这份重任。 而杨林却是默然拱手,眼中坚定! “焦挺,郁保四听令!” “在!”两个莽撞汉子这时也收敛了性子,学着之前的众人一般,抱拳出列。 “任你二人,为本寨主亲卫,护卫咱的安全!” “是!” “寨主放心,有俺郁保四在,保准不让寨主伤着!” 第19章 行针救人 姜齐在梁山住了十几天,亲眼见证着山寨里的一切如同精密齿轮般运转,有条不紊。尤其是铁面孔目裴宣,处理起山寨中的大小矛盾,总是游刃有余,一碗水端得极为公正,令众人皆心服口服。 关键是姜齐利用这半个多月时间,结合脑海中的ai,以及自己学校时受过的教导,给山寨中的壮丁突击军训了一番,那个叫站军姿,什么叫四面转向,齐步走,起步跑,最后连个人卫生这一块都没放过。 半个多月,让跟在姜齐身边的杨林邓飞二人开了眼,这种脱胎换骨一般的军训,他们别说看,就是听都没听过。 由杨林邓飞接手军训之后,让姜齐心中的大石头渐渐落地,他深知,是时候为自己的下山游学做准备了。 “少华山?” 姜齐手持那封书信,看着上面歪歪扭扭却暗藏玄机的字迹,心中不禁对父亲的心思缜密暗自赞叹。 姜太公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细细打量着姜齐,缓缓开口:“没错,就是少华山,你听说过?” “裴宣可是京兆府出身,”姜齐摇头苦笑道,“他也曾给儿子说起过京兆府周边风土人情,其中便提到了这少华山!” “他是如何说的?” 姜老太公追问道。 “他说少华山上虽有人落草,但皆是些为求生存的苦命人,并无大奸大恶之举。即便拦路,也不过是讨要些糊口的吃食,未曾听闻有伤人害命的恶行。” “如此甚好,不会让我儿太过为难。” 姜太公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你这一路,定要多留意,若遇可结交、收拢的义士豪杰,不妨介绍过来,老夫自会妥善安置。” “既然如此,儿子这便启程!” 姜齐牵了黄骠马,腰上挎了一口宝剑,背后系了一个包袱,带着郁保四和焦挺,一路向西而去! 少华山位于京兆府东北、华州南方,距离华山主峰大约二十多里。 这一路,三人风餐露宿,尽管沿着官道前行,却依旧状况百出。荒野中,他们曾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破庙里,他们躲过风雨,睡过墙角。甚至还误入一家暗藏凶险的黑店,若非姜齐之前曾尝过蒙汗药的滋味,有所防备,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到了华州之后,三人寻了一个正规的客栈投宿。 姜齐把马交给了小厮之后,随口问道:“小哥,这华山如今可否游玩啊?” “客官,那华山可去不得!”小厮忙劝道,一边说着一边把马在马厩系好,安排着草料,“一看客官就是读书人,那华山周边可是有着落草的强人!若是客官去了,那可是危险!” “强人?” “您要是去少华山,倒还没那么危险。可华山那边,问题远不止强人这么简单。” 掌柜的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一脸担忧地好心提醒,“华山里的强人可不一般。咱们这儿是永兴军路,与西夏接壤。之前打仗时的乱军、逃兵,都一股脑儿地往华山里钻,后来就成了占山为王的强人。” “官兵不管?” “哪里管得了啊!” 掌柜的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愁容,“之前京兆府的孔目,那可是个难得的好官,一心想要管一管这些乱象,还亲自去查看过,这已经是少有的尽责了,可惜,后来就没了消息。” “京兆府孔目是裴宣,这人之前得罪了知府,已经被发配沙门岛了。” 旁边一位正在吃饭的行商突然搭话道,“我去京兆府行商时听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真是可惜,难得的好官啊!” “唉!” 掌柜的重重地叹了口气,恨恨地说,“这年月,好人好官难做啊!” “谁说不是呢!想当年……” 行商还想继续感慨。 “好了,咱们喝酒吃菜,早点休息,莫谈国事!” 掌柜的连忙打断,苦笑着对行商说,“我啊,送您一壶好酒,您是常客,就歇歇嘴,放过小店!” “你这掌柜倒是个妙人!”姜齐呵呵笑道。 “什么妙人不妙人,少惹是非而已!”掌柜的走到柜台,收了姜齐的订金房钱,又记下了名姓和通行凭证,看了看凭证上的记载,惊呼道,“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您还是位进士老爷!” 姜齐在华州城中住了两日,四处走访打听,收集了不少关于少华山的信息,便再次踏上行程。 出城三十多里,四周便已荒无人烟。 路旁,偶尔可见森森白骨,在荒草间若隐若现,想必是之前与西夏混战时,未来得及收敛的。 姜齐望着这些白骨,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长叹一声:自己又能如何?如今还算太平,可金兵南下之时,又会有多少城池化为废墟,多少人曝尸荒野,成为这荒郊野外无人问津的枯骨? “可有过路的君子施以援手?” 一阵急切的呼喊声骤然打破姜齐的沉思。他还以为是幻听,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焦挺和郁保四,两人也是一脸疑惑地点点头。 姜齐这才顺着声音方向走去,“哪位朋友落难,如何支援?” “林中老母昏厥,道中君子可能援手!” “哎呀!”姜齐一听这话,脚下又急了几分,“既是老母亲有事,那你如何拖得!” 穿过林中齐腰杂草,姜齐才见了一个落魄汉子,汉子身旁,一辆斜放的独轮推车,车下躺着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眉头紧紧皱成一团,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看上去虚弱至极。 “如何昏厥?”姜齐直接坐在地上,打量起来。 “小官人可有车马?洒家带着老母急需回华州城求医!” “糊涂!”姜齐直接喝道,“你老母亲已经如此,若是车马颠簸,你老母亲可还能有命在!” “这可如何是好!” “焦挺!”姜齐向身后喊道。 “在!”林外的焦挺立刻回应,声音洪亮。 “你骑快马,立即赶往华州城内,寻个善于治疗肠痈的大夫回来!” “是!” “这位老哥,先烧些热水,大夫来了,也好医治。” 姜齐看着老太太捂着小腹的手,心中已有判断,“老太太之前可有发热、乏力,还有腹泻和呕吐的症状?” “小郎君如何得知?” “老太太之前可是吃了变质的吃食?” “正是如此!”那汉子应道,“老母亲节俭惯了,吃食馊了也不丢,早上瞒着洒家吃了一口,路上便开始腹痛,也是不想拖累脚程,竟是一路隐忍,到了洒家正准备吃食,老母亲便昏厥了过去!” “令堂得的是肠痈,药方须大夫来了细诊,小子有一套可救人的针法,须漏出小腿,肚脐。” “救命如救火,哪里顾得上许多,小官人又是读书人,事急从权!” 姜齐从包袱里取出针盒,这是他为了防备路上有个万一得了急症才备下的,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脑海中的 ai 智能系统迅速给出缓解治疗方案,需针灸取穴足三里、三阴交、中脘、天枢、关元。同时,还贴心的在这几处位置附着红点,显示位置,深浅。 姜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稳稳下针。 落针正确,红点变成绿色,而后消失。 不过行针得气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老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声呢喃:“我儿总归是没了负担,可以放心远行了!” “老娘!” 那汉子 “扑通” 一声跪地,泪如雨下,“老娘!” 第20章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姜齐轻叹一声,见母子两人情绪缓和,才道:“如今行针只是缓和,还需大夫来了下药才可痊愈,不过,倒是可以吃些绿豆马齿苋,这类清热解毒、活血行气作用的食物。我这里倒是带了些绿豆。至于马齿苋……” 那汉子见姜齐怀中抱着的一小袋子绿豆,忙单膝下跪,口中激动道:“小官人救母之恩,王进感激不尽!” “随手为之,何足挂齿……”姜齐忙上前托起那汉子,突的一愣,问道,“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洒家王进!”那自称王进的汉子见姜齐惊愕,不由脸色冷了几分,退后一步,“小郎君莫非也是奉了高俅……” “等等,小可姜齐,不知王教头可曾听闻?”姜齐哈哈一笑,拱手看着王进,“别人倒是可能奉高俅的命令,小可却是万万不能的。” “莫非是强项进士姜齐?”王进打量了姜齐一番之后,笑道,“唉!没想到咱们俩苦命人撞到了一起!真是时也命也!” 姜齐哈哈一笑,随即问道:“王教头不是在东京禁军之中勾当,怎么会沦落至此?” “还不是高俅那狗贼害的!”王进气恼道,“春闱之后小官人便拒官回乡,不知汴梁之中变化,那高俅如今已经是殿帅府的殿前都太尉了!不才洒家正是他的直属下属!” “这……” “那高俅之前在东京汴梁街面上厮混,做下不少混账事,那高俅也怕被人寻仇,便也学着刺枪使棒,曾经向先父学习武艺。然而,在一次练习中,高俅被先父打翻在地,受了重伤,花了三四个月才恢复过来,他以为先父故意下狠手,便一直记恨,做了殿前都太尉之后,便开始在洒家身上撒气!” 王进越说越激动,就在这时,听得马蹄声响,王进忙起身取了哨棒。 焦挺这时已然驻马下来,腋下夹着一个长须医者,喜滋滋的来到林中,“小郎君,这大夫医术最为高明,一听是肠痈,便取了药,和小人一起来了。” 那医者也是医德高的,也不整理身上衣服,只问道:“患者何处?如何诊治?可还活着?” “活着活着!”姜齐忙引着大夫到了王进老母亲处,把自己如何施诊行针说了明白,又说道,“这边也已经煮了绿豆和马齿苋,只待大夫确诊开药。” “万幸啊!”大夫把了脉之后,对王进道,“你这汉子倒是命好,遇到了懂医理的郎君搭手,不然,你老母亲这命怕是保不住了!” “郎君之恩,洒家自然不忘!” 姜齐摆手不语。 那医生开了药,下了医嘱,仔细吩咐了之后,才道:“令堂身体虚弱,需要长期静养,前面不远有个史家庄,老夫于史太公处有些薄面,可引你们去暂住些时日。” “如此甚好!”王进连忙躬身施礼,“多谢医者仁心!” 那医者又对姜齐说道:“你这小儿也是大胆,行针倒是没有什么毛病,可是病患刚刚清醒,气血虚弱,这时候又怎么可以进食绿豆呢?按道理来说,应该要先用人参补气,再用马齿笕行气清热解毒。若是没有人参,也要用黄芪甘草配伍补气,黄芪对症痈疽难溃、久溃不敛,甘草也对脘腹疼痛、痈肿疮毒有奇效,你这书生要记得!” “事急从权,小可记下了!”听着那医者的话,姜齐也是连连躬身受教,仅凭人能被夹着纵马三十里路也第一时间救治病人,也值得尊敬,更何况人说的都是干货知识! 姜齐这边帮着王进把老太太扶上独轮车,提出要一路护送同行。 王进自是同意! 两人在队伍后面说起东京旧事,不时也是哈哈大笑着。 “不知姜进士回乡之后做了什么?”王进突然问道。 “买些田地,起了个庄子,读书耕地而已。”姜齐笑着答道,“还有几位好友一起过活!” “嘿嘿,”王进笑道,“进士老爷不实在啊!” “如何不实在了?” 王进一抬下巴,示意姜齐看前面的焦挺和郁保四,“这两人看起来是江湖人,可是行动举止之中却带着明显的行伍之气!进士老爷看来也是个会练兵的啊!” “哪里是会练兵,不过是锻炼些身体的小窍门而已。” 姜齐可是没自谦,在他看来,不过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给梁山上的那些住户进行了简单的军训而已。 可是,在王进这样的行家眼中,会练兵,还能练到兵的骨子里,这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姜齐问道:“王教头离开了东京,可是要去何处安身?” “已经去信延安府的老种经略相公处,”王进道,“先父之前和老种经略相公有旧,而且老种经略相公自是不怕高俅那厮的,待在边境积累军功,功成名就之后,再回东京,让那高俅好看!” “唉!”姜齐摇了摇头,“王教头之前可在西军待过?” “未曾。” “那可听闻大观二年,童贯及刘仲武在西边又取得了一次较大的胜利,他们成功地招降羌王子臧征仆哥,收复了积石军。”姜齐看着王进问道。 “自然知道!” “高俅当时便在刘仲武军中。”姜齐回忆道,“那刘仲武如今已然是节度使,高俅若是和他去信,言及王教头,请问,老种经略相公可会保教头无事?” “这……” “而且教头可知道李纲李伯纪?” 王进摇头。 “李纲李伯纪是小可在太学的同窗,他的父亲李夔在吕惠卿任鄜延帅臣时,曾任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绍圣三年时,李夔抵达延安府就职,十四岁的李纲随侍。当时西夏军入侵,围城甚急,李纲不愿学各僚属的子弟假装登城拒敌,以受封赏,但还是时常‘骑绕城上’,表现了自己的勇敢。” “这也是一个好汉子!”王进听闻,也是赞叹道。 “重点是,僚属的子弟假装登城拒敌,以受封赏!”姜齐笑道,“小可也问过伯纪兄,将士奋力杀敌,为何没有闻达功劳簿?你可知伯纪兄如何回答?” “如何回答?” “在西军,乃至整个边军之中,功劳是最没用的东西,还不如银子妥当!”姜齐看了一眼王进,“教头,你说是积累军功来的安全,还是购买军功来的安全,或者那些评定军功的官老爷随手一勾画来得安全?很不巧,高俅那厮就是掌管着功劳簿,可以随手一勾就算军功的人物,有他在上面卡着,你又何时能够,功!成!名!就?” 第21章 史家庄 王进一路沉默不语,满心的愁绪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压在心头。直至史家庄外,他才长叹一声,似是要将满心的不甘与无奈都随着这口气吐出。 姜齐望着王进,心中感慨万千,一句台词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俗世洪流,站得住脚已经是千难万难,在这个有志难伸,万事难成的年头,想出人头地恐怕比登天还难!” “只可惜了洒家这身本事!” 王进苦笑着摇头,眼中满是落寞,“再议再议!事情究竟如何发展,还得看王某自身的造化。” 姜齐见状,也不再多劝。有些道理,非得亲身经历才能明白,他也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史家庄前,那医者上前叫门。门房打开角门,只见外面站着六个人,四个魁梧大汉,一个病弱老太,外加一位医者,这般奇特的组合,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医者满脸客气,拱手说道:“烦劳小哥和家中主人通报一声,这位汉子的老母亲身患疾病,想投身贵庄,寻求庇护,借住些时日,等他母亲康复便即刻离开,我们定会奉上房钱,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门房瞧了瞧面色不佳的老太太,谨慎地问道:“这病可传染?若是传染,小的可不敢放各位进庄子。” “只是肠痈,吃了药便能渐渐好转,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静心调养。” 医者连忙解释,态度诚恳,“我是华州的医者,与史太公曾有过几面之缘,还请小哥多美言几句。” “这有啥难的,您几位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回禀太公。” 门房爽快应下,转身快步离去。 不出片刻,史老太公便匆匆来到大门口,满脸笑意地将众人迎了进去。他一边吩咐庄客把马匹牵去后面槽上悉心喂养,一边叫小厮去偏院迅速铺好床铺,又让人把院里的灯火一一点亮,还亲自指点王进将独轮车稳稳推入廊下。 史老太公热情地说道:“几位客人想必还未吃饭,我这就叫厨房准备。” 众人走进厅堂,借着摇曳的烛火,只见史老太公年近六旬,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绦,足穿熟皮靴,精神矍铄,一派长者风范。 姜齐等人见状,随即躬身行礼。 太公连忙摆手,和蔼地说:“客人莫要多礼,你们一路奔波,辛苦劳累,快坐下歇歇。” 太公见几人不像是一同前来的,便好奇地问道:“小郎君也是错过了宿头?” “老太公容禀,” 姜齐恭敬地回道,“小可是游学之人,来到华州本想游览华山的壮丽风光,不想路途贪多走了弯路,这才错过宿头,万幸遇到贵庄,才不至于夜宿荒地。” “小郎君一看便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 史老太公微笑着夸赞,又转向王进,“这位好汉也请放心,令堂的情况医者已经和我说了,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不便之处,且安心住下!” 王进连忙拜谢,史老太公则连连推脱,尽显好客与谦逊。 次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姜齐便被一阵浓郁的药味熏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必是王进正在给老母亲熬药。 既然醒了,姜齐也不再赖床。他迅速洗漱完毕,精神抖擞地来到院子里,拉开架势,开始练起功夫,强身健体。 穿越到这个世界,姜齐深知习武的重要性。ai 智能系统里功法众多,他精心挑选了几套适合自己的。虽没有名师指导,但他勤加练习,这些功夫舞动起来倒也能起到舒筋健骨的功效。 他先是打了一套太极拳,动作行云流水,缓缓活动开一夜未动的肌肉经络;接着又练起八极拳,拳风凌厉,虎虎生风,每一招每一式都尽显力量与气势;最后,他打起八段锦,调整呼吸,让身体达到最佳状态。 “好功夫!” 廊下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喝彩,差点把姜齐吓得岔了气。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郎光着上身,袖子系在腰间,身上刺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青龙,银盘似的面皮,大约十八九岁,手持棍棒,立在那里,双眼放光,紧紧盯着姜齐。 “可与我一起耍耍!” 少年兴奋地喊道。 姜齐一看便知这是九纹龙史进,他也不气恼,呵呵一笑,谦逊地说:“不过是庄稼人强身健体的把式,活动活动筋骨罢了,当不得真。” “你这汉子好不爽快!” 史进顿时有些恼怒,大声说道,“莫非是看不起我史进?”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不多时,史进双手各持一根哨棒,快步来到姜齐跟前,将左手的哨棒用力丢了过去。 姜齐稳稳地接在手中,看着史进,只是微笑,却并不动手。 “啊!” 史进见他只是笑,心头火起,一声暴喝,手中哨棒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朝着姜齐抡了过去。 姜齐身形一侧,轻松避开攻击,手中棍棒巧妙地挽了一个漂亮的棒花,准确隔开史进的哨棒,却依旧不主动进攻。 史进哪能忍受这般挑衅,手中哨棒高高举起,兜头就朝着姜齐劈了下去,势大力沉。 姜齐眼神一凛,手握哨棒尾稍,全身劲力瞬间凝于一处,如同一把利箭,朝着史进哨棒的中心直刺过去。 “咔!” 一声清脆的声响骤然响起。 史进只觉手中一轻,再看时,自己手中的那根哨棒已然从中折断,变成了半截没用的劈柴。 “小郎君手下留情!” 史老太公急忙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小郎君切莫和这小儿一般见识!” “老太公莫要多想,” 姜齐连忙上前致歉,态度诚恳,“小可也是一时失手,没掌握好分寸。这位少年郎唤作史进,不知……” “正是老夫独子!” 史老太公说道。 姜齐忙道:“既是太公独子,小可实在莽撞了!” “老夫刚刚看得清楚,是这小儿不知好歹,客人已然手下留情了!他这性子要是到了外面,怕是早就被人打折了手脚!” 史老太公微微摇头,神色中既有对儿子的无奈,也有对姜齐的感激。 “老太公言重了,令郎性子直爽天真,倒是有几分好汉的样子!” 姜齐笑着夸赞。 “你这人,又是这般多礼!” 史进丢下手中半截哨棒,脸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喜色,“兄弟也是有真本事的,何必这般婆婆妈妈不痛快!你既然赢了我,便是有真功夫,不知可否传授我一二?” 姜齐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一旁,说道:“有真佛在此,小郎君又何苦拜我这小沙弥啊!” 姜齐抬手指向给老母喂完药,正端着药炉的王进,“小郎君若是想要学习枪棒武艺,这位可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王进一愣,先是看了眼姜齐,又将目光投向史进,最后落在院子中那断成两截的哨棒上。 “小郎君可是深藏不露啊!” 王进笑着感叹,“这天下读书人若是都有小郎君这般武艺,那些厮杀汉哪还有活路?” “不过是些庄稼把式而已,” 姜齐再次谦逊回应,随后一指身边的史进,“这是太公独子,名叫史进,他十分喜好枪棒武艺,只是基础不够扎实。兄长若是有空,不如教教他,也好答谢老太公的收留之恩。” “客人也擅长枪棒?” 史老太公好奇地问道。 “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王进此时正在逃命,哪里肯轻易露出真本事,连忙推脱。 史老太公道:“还望客官能教小儿,也好让他知道外面凶险,懂得些进退。。” 王进笑道:“恐冲撞了令郎,伤了他的颜面。” 史老太公一摆手,爽朗地笑道:“这个小儿,有何颜面可讲?不妨事,就是伤了哪里,也是他自作自受。学武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姜齐也在一旁劝道:“兄长在此也是闲着,不若趁着教导,自己也回顾一下,温故而知新嘛!更何况小弟也想偷学上一招半式。” 王进苦笑摇头,见实在推脱不过,只能走到廊下独轮车处,寻了根挑行李的扁担,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感受着扁担的重量和平衡,随即稳步步入院中,神色平静,静静地等着史进来攻。 姜齐把老太公引至廊下,还未转身,就听 “啊” 的一声,那史进便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第22章 少华山朱武 “两位好汉功夫了得,必然不是普通人物,小老儿老眼昏花,不识英雄了啊!”史老太公满是感慨,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钦佩,目光在姜齐和王进身上来回打量。 史老太公此时已经是叫史进穿了衣裳,一同来后堂坐下。 又叫庄客杀一个羊,安排了酒食果品之类,就请姜齐,以及焦挺,郁保四一起入席坐下,那王进老娘得了肠痈,吃不得荤腥,便也让人安排了水果素食送去。 史老太公劝酒之后,又问道:“两位客人可否告知名姓?” “也不欺瞒老人家,洒家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作王进的便是,这枪棒终日搏弄。为因新任一个高太尉,原被先父打翻,今做殿帅府太尉,怀挟旧仇,要坏了洒家性命,只得和老母亲弃家逃上延安府,去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不想来到这里不远,老母得了肠痈急病,得遇这位姜进士相助,才能活命,又蒙贵庄收留,可以管顾养病。既然令郎肯学,洒家自是肯教!只是令郎学的,都是花棒,只好看,上阵无用,洒家须重新点拨他。” “姜某本是进士出身,也因得罪了高俅那厮,如今也算是流落江湖了。” 姜齐微微苦笑,神色间却满是洒脱,“之前所言句句属实,我确实是来华山游玩解闷的。不想途中遇到王教头求助,我在东京太学时就听闻过王教头的大名,又略懂些医理,便正好帮上了忙。” 史老太公一听,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赶忙拉着史进的衣袖,示意他跪在一旁,言辞极为恳切:“老天开眼呐,我史家庄真是走了大运,才能有幸结识二位!一位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一位是年轻有为的进士。还望二位莫要嫌弃小儿愚笨,多多指点他,让他见见世面,增长增长见识!” 姜齐忙上前拉起史进,对太公说道:“能在庄上多住几日,免了餐风露宿之苦,对小可来说,也是幸事,不过家中父母尚在,怕是不能久住。” “进士老爷能教他十天半个月做人的道理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求得许多,”史老太公说完更对王进道,“教头在上,老汉的儿子从小不务农业,只爱刺枪使棒,老汉只得随他性子。不知使了多少钱财,投师父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身花绣,肩臂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口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进。教头今日既到这里,也是他的运道到了,万望成全了他,老汉自当重重酬谢。” 从那以后,史进开启了一段艰难的学艺时光,用 “度日如年” 来形容毫不为过。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在鸡鸣声中,跟着姜齐起床活动身体。 简单吃过早饭后,又得坐下来学习文化知识。午后,便跟着王进在烈日下刻苦习武。 一整天下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到处都是酸痛的感觉,疲惫不堪。 对于读书,史进实在是头疼。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无数只大黄蜂在眼前乱飞,看得他头晕眼花。 姜齐深知史进不是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人,便不再强迫他研读四书五经,而是另辟蹊径,只讲《春秋》。他不是枯燥地照本宣科,而是把一个个精彩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同时用棋盘推演,讲述当时战局发展,其中更是演示了不少其中关联的兵法,这让一边听的王进也是如获至宝! 这王进之前只是教导禁军枪棒的教头,所依仗的不过是匹夫之勇,哪懂得什么行军打仗的道理,听姜齐讲解《春秋》,才知道两军对垒是个什么概念,计谋庙算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怪当年狄枢密被朝堂活活逼死,只是学几日功夫,便让洒家汗流浃背,胆战心惊,那帮文人既然懂得这么许多,为何战阵之上还败的如此惨烈?” 姜齐笑道:“王教头可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又可知养寇自重和养虎为患的差别?更何况,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姜某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做不得真。” 一边的史进听得云山雾绕,脑子几乎炸裂。 正谈笑间,焦挺匆匆来到门口,对姜齐说道:“小郎君,咱们约见的朋友给信了。” “抱歉,今日就先聊到这儿,姜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姜齐先向史进和王进二人致歉,随后快步离开私塾房间。 “呼……” 史进见姜齐走远,这才长舒一口气,嘟囔道:“这姜相公人是挺好,可就是感觉太拘礼了,不够爽快!” 王进忍不住笑道:“人可是进士出身,自然带有书生气,哪里像咱们这般厮杀汉?” 史进对姜齐的学识和武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和他亲近不起来。跟王进相处的时候,他可以毫无顾忌地畅所欲言,尽情抒发心中所想;但面对姜齐,尽管年龄相仿,却总觉得中间隔着一层无形的东西,这让史进心里很不痛快。 王进也知史进不过是面皮上过不去,“贤弟别做他想,这姜相公是个有本事的,若非高俅一家作祟,这位早晚是要做枢密做相公的!你我兄弟能受其教导,已然是幸事了。” 姜齐这边去后面马厩取了马匹,跟着焦挺一路奔驰,到了少华山下。 少华山下的凉亭里,郁保四正百无聊赖地靠着亭柱,不停地朝路口张望,嘴里还时不时抱怨几句。远远地,他看到远处尘土飞扬,顿时喜笑颜开,欢呼道:“小郎君可算来了!可算不用再干等着了!” 马匹由远及近,慢慢降下速度,姜齐下的马来,还未开口,就见凉亭中走出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物。 见此人一身棕色道袍,头戴云冠,脚踩鹿皮靴,脸色白皙红润,双眼有神,留着三捋细髯。 那道人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声音洪亮又温和:“少华山朱武,见过小郎君!” “郓城梁山姜齐,见过神机军师!” 姜齐连忙还礼,言辞十分恳切,“听我父亲提起过朱军师,今日一见,真如见到武侯在世一般!” “小郎君过奖了,” 朱武谦逊地笑道,眼中却难掩喜悦,“之前收到老太公传来的信件,就对小郎君翘首以盼。如今山上正面临困境,小郎君能来,可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哦?” 姜齐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五十户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困难?” “哪里还是五十户!” 朱武苦笑着摇头,神色间满是无奈,“小郎君可知道华山一带的溃兵?那些逃兵如今有不少都来我们少华山安家了。如今别说五十户,就是五百户都不止!小可虽说号称神机军师,可也没办法凭空变出那么多吃的。正发愁的时候小郎君来了,小可也算是能松口气了!” 姜齐听了,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急切地说:“真有五百户,还是之前的西军溃兵?快,咱们赶紧上山,姜某一定给他们找出一条出路!” 第23章 少华山上议迁徙 五百户! 这可不是五百人! 朱武很难想象,得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轻易地许诺出五百户人家的生计! “小郎君,切莫心急!” 朱武深知一诺千金的分量,若是话说出去却无法兑现,这五百户人口,怕是真能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姜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说道:“朱军师可知道,在下在郓城地界购置了梁山五千亩山地?” “那即便如此,一户人家……” “可是整个水泊梁山却有一千五百万亩!”姜齐目光炯炯,语气笃定,“别说养活五百户,就是五万户,也有办法安置!” “可是何以为生?”朱武神色一正,严肃问道,“总不能这五百户俱是打渔为业!” “怎么可能?”姜齐一边稳步上山,一边耐心地向朱武分说,“在梁山之上还有别的产业,养殖家禽家畜需要人手,某家还有几座蜡烛工坊,也需要人手,还有预备要开的澡豆工坊更是缺不得人,来之前更是有玉蟠竿孟康入了寨子,这造船工坊可安排不少,还有和沧州柴大官人那里有了合作,之后跟船行走,需要的人手也是不少,还有建造,壮丁,木匠,铁匠,如此看来,五百户人口,可不定够用啊!” 说到这里,姜齐顿住脚步,“朱军师,那些汉子里可有忠厚者?” “确有不少!” “好!” 姜齐微微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让这些人前往华山,跟那些隐匿其中的人讲清楚,邀他们一同前往梁山安家定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有些人,我可是断然不要的!” “小郎君还请明示。” 朱武恭敬地拱手,从袖中取出墨盒、笔筒,又抽出一个册子,已然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食人者不要!屠杀乡人者不要! 斩杀上官投敌者不要!” 朱武迅速提笔记录,随后看向姜齐,等待他的解释。 姜齐神色凝重,缓缓说道:“食人者,毫无仁爱之心,不要;屠杀乡人者,背信弃义,不要;斩杀上官投敌之人,不忠不义,自然不能要。” 朱武记在心中,引着姜齐到了山寨。 山寨内留守的陈达,杨春二人本是惹了官司躲在山寨中,本想着就如此糊涂一生,不想前几日一封书信却给两人心头开了天窗! “这朱军师,竟有这般深厚背景,难怪那些老兵对他如此信服!” “你我兄弟三人结义,哪怕没有这般背景,只要朱军师有心搬家移寨,咱们兄弟也必定追随到底!” 两人听闻喽啰入内禀报,说那姜齐已入了山寨,忙收拾妥当到了聚义厅,生怕怠慢了姜齐,落了自家兄弟的脸面。 四人见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本是寨主的朱武,一把拉住想要坐在客座的姜齐,诚挚地说道:“小郎君乃是姜老太公之子,在这乱世之中,我等能保住性命,全仰仗老太公的接济,才不至于沦为草寇歹人。就冲这份恩情,小郎君理当坐上首之位!” “咱们哪里论的上什么恩情,”姜齐摆了摆手,婉拒道,“且不说其他后来归附的人,单说那五十户老人,皆是之前跟随我父亲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父亲本就有赡养他们的义务。如今这责任落到我身上,无论从孝道还是义气来讲,这五十户人家,我养定了。至于其余想要归附的人家,只要他们愿意来,我绝不让他们失望,绝不会坏了江湖义气规矩!” 听了这番话,杨春和陈达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和姜齐见了礼之后,杨春道:“之前小郎君来信,我等俱是欣喜!这少华山虽好,可是却少耕地,缺水源,更是临近边陲之地,时有战事发生,就算平时,也多西夏契丹蛮人来打草谷,实在难以说太平。能去齐鲁腹地,对咱们来说也是幸事!” “只是,小郎君若想将我等都迁过去,难处却不小,”陈达虽说武艺不算高强,但头脑聪慧,平日里又常向朱武请教,多了几分谋略,“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虽然不是兵马,可是一路上人吃马嚼,也是不少。” “咱们手中虽无粮食,却有银钱,” 姜齐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说道,“在下此次前来少华山,可不是只带了一张嘴。路资盘缠,自然是准备充足。另外,眼下我暂时居住在山下的史家庄,与史老太公有几分交情,出些银钱购置粮草,也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杨春又提出疑问:“那少华山和梁山水泊之间,少说也是一千二百余里,我等又少马缺车……” “潼关黄河渡口距离此处不过半日路程,一路顺流而下,最多十天便能抵达水泊梁山。况且,梁山泊本就是黄河河道,黄河水从澶州曹村向东汇入梁山泊,行程轻松得很!说不定等你们到了梁山,我还在路上奔波!” 朱武等人听了,顿时疑虑尽去,心中顿时宽阔! “小郎君既然为我等谋划到这般地步,我等再推脱,实说不过去,小郎君暂且等待,我等这便下令,让小的们收拾行囊细软,明日便上路启程!” “好!” 姜齐拍手称快,脸上笑意盈盈,“不过也不必如此着急,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吩咐朱军师去办,等事情办妥了再出发也不迟。我也写一封书信,安排好三位在梁山的职务,若我回去晚了,也免得三位到了梁山,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说罢,姜齐向朱武索要了信笺,一边书写,一边对朱武说道:“朱军师,人员招募之事,便拜托你了。我任命你为梁山山寨兵房参赞,定要让你名副其实!” “多谢寨主看重!” 朱武连忙躬身下拜,态度诚恳,“我必定竭尽全力,绝不让寨主失望!” “杨春、陈达,” 姜齐目光转向二人,“我梁山如今刚刚草创,兵马尚未完备,便先委托二位担任兵房训练教头,待日后再加以提拔,二位意下如何?” “自然听从寨主吩咐!”两人也是拱手领了任命。 姜齐这边书信写完,要了信封,仔细的封口,又在信封写了“吴用,裴宣同启”的字样。 “这裴宣可是之前京兆府的裴孔目?”朱武看见“裴宣”字样,不由问道。 “朱军师也知裴孔目?” “自是知晓!” 朱武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之前华阴县想要悬赏缉拿我等,给我们扣上草寇的罪名,好剿了我们去邀功请赏、谋求升迁。不想文书卡在裴孔目那里,他说我等不过是山民隐户,算不得草寇,这才没引发刀兵冲突。后来听说裴孔目被发配了,我们还想着找机会去营救他,没想到他竟然也在寨主门下!” “唉!这世道!” 杨春也跟着长叹一声,“好人总是不得好报!” 姜齐摆了摆手,半开玩笑地说道:“如今裴宣已是我梁山山寨刑房总管,三位兄弟日后可要严守法度,千万别落在他手里啊!” “这日后可得小心行事了!” 陈达苦笑着调侃,“铁面孔目裴宣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听他的名字,哪里还敢有半点差错?” 众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 第24章 请你推荐几个人 酒宴过后,姜齐在少华山山寨歇了一宿。次日清晨,便被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吵得难以安睡,索性起身出门。 姜齐披上衣物,推门而出。只见场子里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焦挺和杨春正在中央激烈地较量着,而郁保四则笔挺地站在门口,并未下场。 “兄弟怎么不去凑个热闹?” 姜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开口问道。 “小郎君给俺吃饱穿暖,可不是让俺去跟人斗狠的,是让俺护卫您的周全。焦兄弟一身祖传的相扑功夫,技痒难耐去凑个热闹。要是俺也去了,小郎君身边不就没人看护了!” 郁保四一脸认真,话语里满是忠诚。 姜齐爽朗地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郁保四结实的胳膊,将目光投向场中,专注地看起了这场精彩的厮斗。 焦挺的本事着实不凡,家传的相扑功夫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别看他身材壮硕,动作却极为灵活,在辗转腾挪之间,攻守有度,丝毫不落下风。 而杨春所学的是枪棒功夫,且一直未能得到名师指点,全靠自己摸索。一旦没了兵器,功夫便打了对折。再加上山寨中的生活条件有限,平日里最多只能勉强填饱肚子,难以吃得丰盛,身子骨难免有些虚弱。 几个回合过后,战局逐渐明朗。 焦挺瞅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一把兜住杨春的腿脚,巧妙地使上一股巧劲,双手往身侧后方用力一甩。 杨春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焦挺紧接着跨上一步,膝盖稳稳地压在杨春的后背,这一下力道不小,压得杨春连连咳嗽。 “速速停下!” 姜齐见状,急忙出声阻拦,“你下手怎么这般没分寸,再用力些,怕是要伤了自家兄弟的肺腑!” 焦挺听闻,赶忙退到一旁。 杨春这才缓过一口气,止住咳嗽,站起身来,对着焦挺拱手说道:“焦兄弟好手段!就凭这相扑功夫,在江湖中定能声名远扬!” 焦挺摆了摆手,憨厚地说道:“俺食量太大,没人愿意收留,还得了个‘没面目’的诨号。幸好遇到小郎君收留,才不至于饿肚子,哪里还想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几人一阵说笑,轻松化解了刚刚的些许尴尬。 姜齐又留下两千贯的钱引给了朱武,吩咐了一些私密事让他去做,又嘱咐一路注意安全,这才下了山去。 回到史家庄。王进正与史进在院子里切磋棍棒,见姜齐归来,二人赶忙收住招式。 王进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贤弟,事情可都忙完了?可有需要愚兄帮忙的地方?” 姜齐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笑着说:“哥哥若是肯帮忙,那可真是千好万好!” “除了去你那梁山泊之外!” 王进笑着补充道,“不是愚兄不明白贤弟招揽的心意,实在是之前已经给老种经略相公去了信。人无信不立,愚兄可不能做那违约失信小人。” “哥哥所言极是!小可也不会做那等小人之事。” 姜齐虽觉有些可惜,但也深知不能强求。只是一想到山寨中众人武艺参差不齐的现状,不禁又犯起愁来,“哥哥虽说要去延安府,可在东京的人脉还在。不知能否给小可推荐几个不得志的教头?也好让小可的寨子安稳些。” “贤弟且稍等些时日,待愚兄仔细想想。” “那就拜托哥哥了!” 姜齐和王进说完,又去寻了史老太公,对老太公说了购买粮草一事。 那史老太公自然应允! 史老太公想都没想,便爽快地应允道:“小官人这是积德行善,小老儿哪里肯推脱!留下庄中自用的,其他尽数卖于小官人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老太公了!”姜齐深施一礼,“少华山的山民得到这些吃食,不出十天半月便会离开。山中留下的开垦荒地,若是太公有想法,也可让庄户去耕种。虽说土地贫瘠,但多少也能多收个一两斗粮食。” “小郎君仁义!小老儿自然铭记!” 史老太公暗自思忖,平白得了这些田地,虽日后可能会有人说他勾结草寇、隐瞒田产,但他做了这么多年里正,自有应对之法。所以姜齐一提,他心里便明白其中利害,自然没有推脱。 王进抽了个空,坐在书房里,绞尽脑汁地想着能够推荐给姜齐的朋友。思来想去,却也只想到寥寥几人。 他老母亲见自己儿子皱眉,不由问道:“我儿何事愁苦?不如给老身说说,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听了王进讲愁的是要给姜齐推荐人,老太太随即笑道:“这有何难?还能把我儿愁成这样!” “那姜齐一看便知绝非等闲之辈,咱虽受了他的恩惠,日后自当亲自去报恩。可若是牵连上其他朋友,岂不显得咱为人失了义气!”王进叹道,“且儿子当年为官也是深居简出,交往的不多,哪里又有多少赋闲的朋友?” “糊涂啊!”老太太点了点王进的额头,语重心长地说,“那东京汴梁城,不得志的人还少?何须你与他们真有深厚交情,只要认得,知道他们的住处,引荐几个忠诚可靠又有本事的便是。再说,当年你父亲和你叔父教过的学生不少,也不是每个人都吃上了官粮,其中也有落魄的。你把他们介绍给小官人,既算是报了恩,也是对他们的提携,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有什么做不得的?” 听了老娘这话,王进顿时有了人选,笑道:“还是老娘懂得人情往来,这家中一老,万万得保重身体,切莫像之前那般糟践自己身子骨!” “就你这贫嘴!”老太太也是笑骂道,“还不去写书信,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儿子领命!” 夜里,史老太公派遣了庄客,有的挑着担子,有的赶着马车,将库房粮仓里剩余的粮食仔细称好、装袋,趁着夜色,连夜赶路,送至少华山。 “爹,这少华山不是山匪强人吗?那姜进士还和他们有牵扯?莫非也是个歹人不成?”史进护着自己老爹,低声问道。 “哪是歹人,不过是个读书读迂的书生而已。”史老太公笑道,“定是出门少了,见不得凄苦,善心发作了,不过也是好事,这般人皆是没有害人之心的,值得深交!” “我看可不像。” 史进摇了摇头,“这姜进士读书厉害,对兵法谋略里的种种事情都讲得明明白白、细致入微,一看就是读过兵书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只是个单纯的善人呢?” “不管如何,他能让少华山上的那群人离开,对咱们史家庄便是好事,尤其是对你,更是好事!”史太公道,“你性子冲动,又暴躁难自控,若是被人所激,必走上歪路,少华山强人在侧,你若是上山落草,我史家庄如何自处?” “儿子如何就会落草了!”史进笑道,“那落草的能有什么好下场,不过都是些打家劫舍的小打小闹罢了!” 史进听了姜齐几天的课,姜齐讲的都是王侯将相的故事,说的是战场上的兵来将往,谈论的都是李牧、王翦、白起、项羽之类的英雄人物,史进的眼界已然开阔了许多,哪里还能看得上草寇的勾当。 史太公听了史进的讲述,心中既激动又担忧。思忖良久,直到被史进搀扶着走进卧房,才突然叫住史进,郑重地说道:“若是老夫哪日不在了,你也别在此地虚度光阴,早早卖了土地家私,去梁山投奔姜齐!你可一定要记住了!” “老爹,大晚上的,您说这些做什么!” 史进一听这话,眼眶瞬间有些发红,“您老就安心将养身体!” “老夫说的你可记下了?” “儿子都记下了!” 第25章 HR王进 过去的两天,王进除了早晚悉心伺候老娘服用汤药,他几乎足不出户,甚至连教导史进武艺的事儿都暂且搁置一旁。书桌上,一封封书信在他笔下逐渐成型。 这日清晨,晨曦初露,柔和的光线洒在庭院中。王进早早候在那里,见姜齐活动完身子骨正要离开,他快步上前,一把拦住,“愚兄不负所托,这一叠书信尽是愚兄认得的不得志的好汉,至于贤弟能否将他们招揽到梁山,便要看贤弟的本事了!” 姜齐抬眼,瞧见王进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眼眶瞬间微微泛红。他心中一阵暖流涌动,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王进的胳膊,声音中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哥哥何必如此劳神费力?小弟实在是受之有愧!” “若非贤弟,家慈怕是……如此救命的恩情,我不能亲身奔赴梁山相助,已觉对不住贤弟。如今贤弟有所求,愚兄岂有不尽全力的道理?这不过是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王进说完,拱手离去。 姜齐这才注意到手中那厚厚一叠信件,粗略一数,不下十三四封。他轻轻叹了口气,感慨王进做事的实在与用心。 回到房中,他坐下之后,将信件逐一展开,同时,脑海中的 “ai 智能系统” 悄然启动,开始仔细对照分析起来。 “没听说过,史书上毫无记载,杂记里也不见姓名,小说中更是从未提及。” 翻看了几封后,姜齐不禁微微摇头。这些大多是籍籍无名之辈,可他还是将信件一一收好。不为别的,就冲王进这份掏心掏肺的用心,他也定要去拜访这些人,说不定能在其中寻得璞玉。 “咦!他居然也在?”姜齐看着手中信件,“陈希真这老道居然……看来回去梁山要有大收获了!” 姜齐把手中信件反复掂量,心中一时难以抉择。 这陈希真,表面上是个道学先生,实则内里复杂得很,简直就是个翻版的宋公明! 宋江无奈落草为寇,陈希真同样是被迫走上这条路; 宋江一门心思求招安,陈希真也有着同样的诉求; 宋江安排了一百单八魔星下凡的说法,陈希真则宣讲三十六雷府将军下世; 宋江奉命征讨方腊,陈希真更绝,直接是征讨宋江; 宋江被人诟病假仁义真小人,这陈希真更是虚伪得如同戏精一般。 而且,宋江身边有李逵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杀星,陈希真身边也跟着他那嗜杀成性的亲女儿陈丽卿!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将这份书信单独收好。他决定,先去拜访陈希真,亲眼看看此人究竟如何,再做定夺。至于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星陈丽卿,姜齐轻轻摇了摇头。 到什么庙里念什么经,姜齐过来生活了十多年,虽然早就习惯了宋朝的风土人情,可是,这种被限制束缚住手脚的感觉,依旧感到憋屈! 姜齐又看了几封书信,取出重要的,按照地域远近的放好,心中不由叹道,“王进啊王进,你个浓眉大眼的没想到还有当人贩子的潜质,真香!” 姜齐想到那些好汉齐聚梁山的场面,自己心中便开始热血沸腾! “焦挺!郁保四!” “在!” “收拾行囊,备好马匹,明日启程!”姜齐的话语中充满了干劲与决心。 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姜齐便找来一个小厮,让他前去通报史太公,自己要登门告辞。 史太公一听姜齐要走,顿时心急如焚,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匆匆跟着小厮来到偏院。只见姜齐正在房中忙碌地打包行李,史太公急忙上前,满脸关切地问道:“小郎君可是在这偏院住得不如意?还是下人哪里怠慢了郎君?为何这般匆忙就要告辞?” “老太公说的哪里话!”姜齐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耐心解释道,“本是游学至此,如今也驻脚了个把月时日,还有其他地方要走动,实在是不能再多做打扰。” “可惜啊!我儿福薄,恨不能长随左右,日夜聆听教诲!”史太公听闻姜齐确实有事要离开,不禁叹息一声,眼中满是遗憾。不过,他很快又热情地说道:“那小郎君莫要急切,不差一两日,待小老儿安排酒宴,吃的畅快了再赶路不迟!” “已经叨扰许久,哪里还能麻烦太公?”姜齐摆手拒绝道,“实在是不得耽误。” 史太公见姜齐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勉强。他转身吩咐管家,赶忙去库房取来百两银子,硬是塞进姜齐的包袱里,语重心长地说:“穷家富路,小郎君是个精细人,但出门在外,千万不可委屈了自己。再说,人拜先生还要送上束修,小老儿虽然没什么学问,可这道理还是懂的。小郎君费心教了我儿许多道理,这银钱虽俗,却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还望小郎君务必收下!” 姜齐推脱不得,只得收下,又从一旁书囊中取出一册《春秋》,交于史老太公,“小可身无长物,唯有平日所读《春秋》一册,其中多有注释,可便史家兄弟自学,太公可以转交于他。”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等姜齐送走了史老太公,又前往王进住处。 王进将姜齐迎进房内,与老母亲见过礼后,三人围坐在一起。姜齐关切地问道:“老太太身体可好些了?” “已然安好了,只是之前医者又来,说是还需补些元气,幸好这史家存着些人参大药,可以借用。”王进回答道,接着话锋一转,“贤弟可是要走了?” “正是。小弟见了哥哥所写的那些好汉,心中急切,恨不得立刻登门拜访。所以哥哥此去延安府,兄弟就不再相送了。只是有一句话,哥哥若在延安府待得不如意,还请记得小弟在郓城梁山,梁山的大门永远为哥哥敞开!” 姜齐言辞恳切,目光中满是真诚。 “有小郎君这话,我儿无后顾之忧了!”老太太笑道,“我儿是个迂腐之人,不知变通,若是真有走投无路之时,小郎君万望收留于他,便是做个守门牵马的小卒,也是我儿命数!” “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莫不是要打我脸面?” 姜齐急忙说道,“自家哥哥来投,我岂会亏待?必定会妥善安排!” 三人又说了许多告别的话语,姜齐执意留下五百贯钱引,不顾王进母子俩的再三推辞,这才起身离开。 次日一早,天色微亮,姜齐三人便打点好行囊,牵着马匹,来到史家庄门口。他们对着庄门深深作揖,然后翻身上马,往西而去。 行了十多里路,姜齐远远便瞧见路边站着三人,正是少华山的朱武、陈达和杨春。 朱武见姜齐等人到来,快步上前,略带埋怨地说道:“小郎君何苦走得这般匆忙!我等还未尽地主之谊,小郎君便要不告而别?” “咱们自家兄弟,何须这般客套!” 姜齐笑着下马,走上前去,“左右不过一月时间,到时咱们在梁山相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岂不比在这路边喝风吃土来得爽快?” “小郎君所言极是。” 朱武见留不住姜齐,便不再多言,转而说起正事,“那日听了郎君吩咐,我遣人去华山招募人手。去除那些不可取的,又有近千把人愿意一路跟随,不知郎君可否应下?” “当然应下!” 姜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三秦之地的汉子,越多越好。你招来一千不嫌少,招来三千我也不嫌多!若是梁山容纳不下,小可自然还有别的地方安排。眼下这个时节,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朱武点了点头,接着又面露忧虑地说:“只是舟楫不足。” 姜齐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问道:“朱军师可有主意?” “小郎君可知蒲东?” 朱武说道,“之前那里舟楫众多,后来黄河改道,那里的舟船便荒废了。若是能将它们买下来,我们便可顺着昕水河至汾河,再由汾河进入黄河。” “如此一来,便又得多等些时日了!” 姜齐思索片刻后说道,“你务必看顾好咱们的人,千万不要生出是非。可让那五十人担任队正,一队百余人,先行出发。待购船之事办妥,再陆续启程,免得人数太多,惊动了黄河两岸的州府!” 在晨光之下,姜齐与朱武等人又详细商讨了一番后续事宜。随后,姜齐翻身上马,朝着蒲东方向而去。 第26章 又一个关公 “哎呀!” 郁保四猛地一拍脑门,发出一声惊呼,“小郎君,咱们好像忘了一件事!” 姜齐闻声,稳稳地拉住缰绳,停下了前行的马匹,神色关切问道:“什么事?可是要紧?需不需要咱们回转华阴?” “小郎君,咱们忘了去京兆府!” 郁保四满脸认真,一本正经地说道,“裴宣总管的家人还在京兆府,那贪官知府也在那儿。索性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杀进京兆知府衙门,取下那贪官的人头,也算是为裴总管报仇雪恨了。” “裴宣家人我之前已经让朱军师去接了。”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耐心解释道,“至于那贪官的性命,还是以后让裴宣依照法度去处置。咱们若是越俎代庖,恐怕咱们这位铁面无私的刑房总管可不会领情。” “为啥?”郁保四满脸疑惑。 “若是私仇,咱们这么做倒也无妨。” 姜齐轻轻夹了一下马腹,继续催马前行,同时有条不紊地说道,“可裴总管和那知府是因法结仇,事情起因是贪赃枉法,那便要用他的性命来整饬法度,维护律法的威严。” “不懂!”郁保四摇头道。 “这事哪里需要咱们去懂!” 焦挺快马加鞭,驾马上前,与郁保四并驾齐驱,笑着劝慰道,“这般事情,看郎君如何处理便是。咱们这些粗人,可千万别自作主张,不然惹出祸端,岂不是给郎君添乱?” 三人快马加鞭,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疾驰了两日,终于抵达了蒲东。 踏入县城,他们很快寻到一家客栈,将行李安置妥当后,便吩咐店小二上了一桌丰盛的好酒好菜。此前在史家庄,三人养尊处优,这两天的长途奔波,可把姜齐折腾得不轻,他暗自思忖,这体力可跟不上日后的闯荡,得好好锻炼才行,这可不是小事。 酒足饭饱之后,姜齐唤来店小二结账。趁着结账的间隙,他好奇地问道:“请问店家,这蒲东可有什么生意能做?” 店家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说:“小郎君可是问着了,我蒲东前些年黄河改道,就像遭了蛟龙过境,哪里还有什么生意可做?小郎君莫不是被人诓骗了才来此地?” “听说蒲东水路便利,所以才来看看。” 姜齐不动声色地回应道。 那店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小郎君年轻,还不曾见识过人心险恶,这许是误听了那人的酒话!” “哦?” 姜齐愈发好奇,追问道,“家中老友说这边能买到好船,莫非也是诓骗?” “买船?” 店家这才恍然大悟,“如此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如今蒲东别的生意没有,船还是不愁买卖。那些大船如今很难下水了,有许多船家都急着转卖!” “不知店家可有熟悉的掮客?”姜齐单刀直入,“小可来此要买五六艘漕船。” “这船可不便宜,大的有数千贯,小的也要五六百贯,小郎君若是真要买,还请说明用途,小人也好寻人。” “走黄河水运之用。”姜齐道,“船只须能走昕水河,汾河,黄河。” “真是巧了,客官且稍等,小人这边有个亲眷,之前手中也有些船,本想要接些衙门里的漕运勾当,不想也是霉运临身,那边船坞方交付,那几艘漕船刚行至汾河,还未至蒲东,便遇到了黄河改道,河道几乎荒废,所以折了本钱,如今几年过去也没人问津,客官如今要买,小人这边去喊他来!” 姜齐欣然应下,那店家心急如焚,连客栈的生意都顾不上了,火急火燎地出了门,一路小跑而去。 “郎君倒是好运道!”焦挺不禁感叹道。 姜齐摇了摇头,说道:“哪里是什么好运道,你莫忘了朱军师是什么人。他那里临近华州府,又靠近潼关渡口,黄河行船的商家们有什么关键信息都会在那两地传开,他又怎么会不留意?平时看着没什么用,关键时候,这一条信息便能省了好大的麻烦!” 三人在客栈耐心等待,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姜齐气定神闲,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郁保四安静地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瞧着桌子纹路发呆;唯有焦挺,性子急躁,等得心烦意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不时探头望向外面。 “咦?”焦挺突的站住脚步,回身对姜齐道,“小郎君,凭地见了神仙下凡了!” “你见什么神仙了?”姜齐笑道。 “不是别的,正是此地正神,关公关老爷!”焦挺激动地伸出手,指向街上,“方才便在街面之上,见一个壮汉,足足八尺五六身躯,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活脱脱一个关公!” “你可见过咱们郓城的那位美髯公朱仝?”姜齐笑着回忆道,“当年我见朱仝时,也被吓了一跳!怕是这边也有神似汉寿亭侯的好汉!” “小官人说的莫不是大刀关胜?” 店家这时领着一人回来了,听到他们在聊汉寿亭侯关羽,便插了一句,“那关胜据闻乃是汉寿亭侯嫡系后人,面容身形和庙宇里的雕塑一模一样,更难得的是他善使一口青龙偃月大关刀,威风凛凛。可惜啊,没钱经营,只得了一个巡检的小职位!” 说完,店家便将船东引荐过来。 双方见礼之后,那船东也是急于脱手回本,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俺家那船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全是跑漕运的好船。船长六七丈,深一丈五,阔一丈二尺五,可以载一千斛粟。船上配有篙师水手二十人,各个都是行家里手。” “一共多少船?” “五艘船!” 那船东伸出一个巴掌,在空中晃了一晃,“俺也不多要,只要五千贯!这些水手都是俺多年的心血,其中不少还是俺的家生子。你若是买了船,这些水手俺都可以连带着契书一并转给你!” “这几年船可养护过?” 姜齐一脸谨慎,仔细询问道。 “怎地没养护?” 那船东一听这话,像是被人狠狠打了脸一般,情绪激动地说道,“那船可都是俺的命根子,俺怎么敢有丝毫毛躁!走河行船,船就是咱们的命!你对船不上心,船可就要了你的身家性命!俺可不敢不爱护!” “那些水手……” 姜齐还没说完,便被船东打断。 那船东 “噌” 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俺没卖你高价船,就是为了这些伙计!只要你能让他们吃口饱饭,他们自然对你忠心耿耿!俺家是落败了,可俺不能对不起这些老兄弟!若是你不要他们,这船不卖你也就是了!” 姜齐笑道:“水手自是要的!只是姜某更要跟船东签个契约!” “啥意思?” “小可买了你船,用了你的水手,自然也要有个船东才是啊!与其找那些不熟悉的,还不如就直接雇佣了兄弟!” 姜齐循循善诱,耐心解释道,“咱们写个文书,待兄弟去了潼关渡口,钱货两清之后,可以再做打算!如何?” 那船东听后,沉思片刻,犹豫着说道:“俺就会行船,别的不会。不是俺信不过你这书生,实在是被坑怕了,心中发虚。这样,咱们去找个中人签个契书!” “找何人?” 姜齐追问道。 “就找大刀关胜!” 那船东斩钉截铁地说道,“俺别的人不信,但关老爷我是信得过的!他为人正直,在这一带威望极高,有他做中人,俺心里踏实!” 第27章 大刀关胜 残阳如血,余晖洒落在蒲东的大街小巷。关胜结束了一天的巡街任务,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衙门。刚踏入屋内,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暖一暖身子,门口的兵丁便匆匆赶来求见。 “巡检老爷,” 兵丁满脸恭敬,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只因关胜那威风凛凛的相貌,仿若关帝再世,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敬畏之情,“衙门外又来四个定契书的,指名要寻您老,您看……” 关胜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内心暗自叹了口气,无奈之情溢于言表。他心里清楚,这又是因为自己这张与先祖极为相似的脸惹来的 “麻烦”。“且稍等片刻。” 他沉稳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却不失威严。 关胜稍作整理,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整了整衣冠,这才起身出了衙门,朝着船东所在之处走去。还未等他开口,就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咦!真是神人相貌!” “焦挺,休要如此无礼!” 姜齐赶忙出声阻拦,随后满脸歉意地看向关胜,拱手行礼道,“在下郓城姜齐,久仰关巡检大名,今日得见,实乃荣幸之至。” 关胜很是不耐的点了点头,看着姜齐道:“看郎君打扮也是读书人,岂不知若立契书,直接去户房便好,如何找某家?” 姜齐面露苦笑,无奈地指了指一旁的船东,解释道:“这位船东为人忠厚老实,对户房的老吏信不过,唯独对关公敬仰有加,只信任关公后人。实在是无奈之下,才劳烦关巡检越权帮忙,还望您多多包涵。” “俺没啥学问,” 船东挺直了腰板,一脸骄傲地说道,“但俺也知道咱关老爷义薄云天,绝不会坑人!关巡检是关公后人,有关巡检看着,就如同有关老爷看着一般,俺心里踏实!” 关胜听了这话,心中既欢喜又有些羞恼。欢喜的是,自己身为关公后裔,能得到乡党的这般信任与敬重;羞恼的是,这般说法实在有些不妥,生怕给自个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连忙劝说道:“这话可万万不可乱说!” 姜齐也跟着说道:“船东,您这话平日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在他人面前,千万不能这么讲。若是有人故意添油加醋,肆意歪曲,您让关巡检如何自处?” “这……这……” 船东哪里想过这般事情?口中低喃,不由有些慌乱。 “不过戏言而已,哪个会当真?” 关胜见状,赶忙打圆场,笑着说道,“天色不早,若是要立契书,还是赶紧写好,随本巡检去户房用印!” 姜齐来之前便已经写好了契书,这时正好取出。 “好字!” 关胜自幼便以先祖为榜样,勤奋学习文武之道。文能通读《春秋》,武能排兵布阵,他一眼便看出姜齐笔迹的不凡,忍不住赞叹道,“好一个颜筋柳骨,可见郎君在书法上的造诣颇深啊!” 仔细看完文契,关胜这才前往户房,盖上了印章。待一切手续办妥,回转过来交接之后,他再次对姜齐拱手行礼,态度也变得更加恭敬:“原来郎君是进士功名出身,方才多有失礼,还望郎君海涵。” “关巡检客气了,” 姜齐微笑着回应道,“我这伴当刚才言语有失,实在抱歉。他之前在街上偶然见到关巡检的相貌,便被深深震撼,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再次相见,一时激动,才口无遮拦,还望关巡检莫要怪罪。” “也是托了先祖之福!”关胜朝着关庙方向拱手,“事情了解,某家也去当值了。” “且慢,” 姜齐向前一步,拦住关胜,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关巡检何时下值?小可今日见到如此英雄人物,心中顿生亲近之感,想请关巡检畅饮一番,不知可否赏脸?” 对于这样的邀请,关胜早已习以为常。过往的好汉或是豪商,只要见了他这与关公极为相似的相貌,总会热情地邀请他喝上一场好酒。他也并未多想,便不在意地说道:“日落酉时二刻,郎君可在此稍等片刻。” 姜齐和关胜约好时间之后,见船东已然收纳了契书,才道:“船东如此可放心了?” 那船东这时候早就不敢多言,想着买主是进士出身,自不会做违约这种丢面皮的事情,便自笑笑,也不多言。 “你到了潼关之后,便持我书信去找一个叫朱武的,他自会与你会账,若他银钱不够,你也不要疑心多想,且随着一起去往郓城梁山所在,自会有人给足,可明白了?” “小人明白!”船东恭敬地应道。 日落时分,酉时二刻,姜齐带着郁保四和焦挺二人,提前来到衙门口等候关胜。 关胜下值见了等着的三人,见礼之后便一路接引,到了自家住的小院。 进了小院,只见院里干净整洁,别无他物,只有一棵老枣树在院子角落,到了正厅,见也没什么繁华装饰,只正堂挂了武安王关羽的画像,画像前供奉了一部《春秋》,一柄青龙偃月大关刀! 姜齐见了不由肃穆,对着画像拱手深施一礼。 “见武安王相貌,再看关巡检,真是让人有种梦回后汉三国的感觉啊!”姜齐感叹道。 “某家见郎君相貌不俗,笔迹飘逸,想必也是学问深厚之人。” 关胜微微一笑,谦逊地说道,“某能活在大宋,生活安稳,已然胜过先祖当年在乱世中艰难求生许多了。” “之前在衙门户房,看郎君购置船队已然花费不菲。” 关胜接着说道,“某家便自作主张,将诸位请至家中,喝些自家酿的酒水。虽比不上酒楼的珍馐美馔,但也能略微节省些钱财,还望郎君莫要嫌弃。” “多谢关巡检体谅!” 姜齐爽朗地大笑起来,随后又从郁保四手中接过两个坛子,轻轻放在桌上,“那小可也借花献佛,用这本地的汾酒敬关巡检一杯!愿关巡检万事顺遂,福泽深厚!” 关胜打开酒坛,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他闻了闻酒香,不由笑道:“这酒怕是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八年了!” “听那卖酒的老人家讲便是二十年陈酿!”姜齐笑道,“巡检请!” “如今下值,叫什么巡检,关某年龄略长些,换某家兄长便是!” 关胜不知姜齐有何所求,这二十年陈酿的汾酒可不便宜,关胜可是知道自家情况,他虽说是武安王后裔,可武安王不是衍圣公,不能袭爵啊,不然自己哪里能只是一个巡检而已?一个进士能自己这个丘八相交,亲近些总归没错,更何况看他也不过是行商路过,下次还不知何处见着,亲近一些,也算是给自己留下一条人脉。 说话间,宴席已然备好。众人按照宾主之位依次入席。 关胜正要举杯,突然停顿了一下,转头对姜齐说道:“某家有一结义兄弟,为人豪爽仗义,可否唤来一起入席?大家一起畅饮,岂不更热闹?” “自是不妨!”姜齐连忙摆手说道,“兄长的结义兄弟,必然也是英雄好汉。能与诸位豪杰一同畅饮,实乃小可之幸!” 不久,小厮引领着一人走进屋内。 只见那人身高足有八尺,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一股英武之气。他走进来后,丝毫没有拘束之感。先是对着关胜恭敬地拜了一拜,随后又对主宾位置上的姜齐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地说道:“小弟郝思文,如今尚无官职,整日在市井中闯荡。这位朋友若是在蒲东有任何疑难之事,可直接派人来找我,小弟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郝思文一句话,便把这个宴席的关系牵到了自己的身上,避免自家兄长的请托为难。 姜齐也是赞叹此人义气,便笑道:“小可本是要请巡检去酒楼欢饮,巡检体谅小可,便做了家宴,郝兄弟自请宽心。” 郝思文也不尴尬,只是笑道:“小弟凭地做了小人,还请自罚三杯!” “好你个井木犴!” 关胜连忙拉住郝思文倒酒的手,笑着指点道,“某家好心请你入席,你反倒打起这好酒的主意!真真是用计用到某家头上了!” 第28章 酒后失言 “咱们自家兄弟,区区一杯陈酿老酒,何足挂齿!” 井木犴郝思文坦荡得毫无遮掩,手被关胜控制住,干脆俯身下去,嘴唇贴着酒杯边缘,手指灵活地微微一动,一杯二十年陈酿的汾酒便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你!你!” 关胜伸出手指,点着郝思文,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一点面皮都不要了!” “好酒当前,面皮能值几个钱!” 郝思文满不在乎,那副模样活脱脱就是个街头无所顾忌的泼皮,洒脱至极。 姜齐脸上笑意盈盈,温声道:“贤昆仲之间的感情,可真是深厚!不过是一杯水酒罢了,算不得什么!大家尽情畅饮便是,若是不够,再去买些便是,蒲东这地界,难道还能缺了汾酒不成?” “兄弟倒是豪气!” 郝思文不动声色地再次打量了姜齐几眼,见他眼神平和坚定,确实没有丝毫心疼酒水或是瞧不起自己的神色,便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能让我兄长以家宴相请的,兄弟你绝对能排进前五,可见绝非凡人!” “哪里有什么凡与不凡,都是关巡检体谅我罢了。” 姜齐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壶,给众人倒了一圈酒水,“相逢即是有缘,这第一杯酒,咱们先敬武安王千秋不朽的义气,诸位意下如何?” “胜饮!” “胜饮!” 一杯酒落肚,宴席算是正式开场。 关胜这时举起酒杯,神情认真地说道:“今日看了兄弟购置船东船队的文契,你这一举,对船东而言,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还承担起水手们的生计,此乃仁义之举。最后更是担心船东没了生计,长期雇佣他,给他谋了一条活路,这般侠义之心,实在难得!某家这一杯,便敬兄弟的侠义心肠!” “胜饮!” “胜饮!” 郝思文听闻关胜讲述姜齐的种种善举,心中的防备彻底卸下,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这杯酒喝得更是畅快淋漓。 到了第三杯酒,郝思文站起身来,手中举杯,对着姜齐说道:“俺是个粗人,不懂太多繁文缛节,只觉得兄弟为人豪爽,办事大气,没有那些阴暗算计的心思,咱们虽萍水相逢,可俺认定你这个朋友,这杯酒,敬兄弟!” 姜齐毫不犹豫,酒到杯干,一滴不剩,给足了郝思文面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也说话间熟悉了不少,郝思文又听关胜说了姜齐乃是进士,不由的自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多陪姜齐喝了几杯。 郝思文多喝,那关胜岂能落下? 郝思文喝得多,关胜又怎会甘拜下风?关胜虽如今挂着巡检的职位,可这不过是朝廷看在他祖上被封的份上,给的一个安慰之职,俸禄微薄,仅仅够勉强维持生计。平日里被人宴请,也多是被当作祥瑞一般尊崇,即便有好酒,也不能尽情畅饮。 如今在家中设宴,来的都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关胜索性抛开顾虑,尽情畅饮,酒到杯干,不一会儿,脸色就变得愈发通红。 饮至酣畅之时,关胜一把捋过长髯,双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醉意说道:“如此喝酒,岂不是辜负了这美酒?兄弟且慢些饮,待某家舞刀助兴!” 说罢,关胜站起身来,脚步虽有些踉跄,却难掩豪迈之气,大步走到条案之前,伸手取下条案上供奉的大关刀。 踉跄之间关胜便到院中,月光之下,持刀而立! “好一派英雄之气!”姜齐只看那架势,便抚掌笑赞! “喝!” 刀光起,关胜单手持刀,猛然下劈! 月色! 刀光! 相映成辉! 姜齐即便不懂青龙偃月大关刀的套路,但是在这一劈一扫之间,也能被其中杀气所慑! “此乃关王刀法,”一旁郝思文解释道,“本是马上功夫,奈何兄长无马,便只能演化成步战刀法,威力只有十之一二!实在可惜!” “猛将若无掌中刀,胯下马,身上宝甲,便如猛虎失爪牙,猎鹰失飞羽,空有一身本领,却难以施展,实在是憾事!” 姜齐微微点头,不由感慨道,“如今关巡检有了这柄大刀,可还缺良驹与宝甲……” 话一出口,姜齐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失言,好在郝思文醉意正浓,没听清楚,否则,依照宋朝法律,私藏一副甲胄的罪过等同于私藏三副弓弩,而私藏三副甲胄更是可直接判处死刑,这可是能掀起轩然大波的大事。 平日里舞枪弄棒、引弓打猎都是寻常小事,一旦和甲胄扯上关系,必然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这时关胜也出了一身汗,酒醒了几分,放还了青龙偃月大关刀后,坐回酒桌长叹一声! “唉!某家有如此武艺,奈何只能屈沉在蒲东!一身本事也是宝珠蒙尘!实在愧对先祖!” “之前那童贯及刘仲武在西边又取得了一次大捷,他们成功地招降羌王子臧征仆哥,收复了积石军,兄长当时为何没去?”姜齐试探着问道。 “谁说没去!”郝思文猛地一拍酒桌,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说道,“当时俺与兄长二人几乎拿出了全部身家,满怀希望地去投奔那童贯和刘仲武。可还没见到童贯和刘仲武本人,便被那些底下的将官层层盘剥,身家被洗劫一空。等好不容易见到刘仲武,那厮嫉贤妒能,竟然只给俺兄长一个弓手的名头,还大言不惭地说,没有尺寸之功便不得重用,如今给个弓手职位,还是看在兄长有些才能的份上!” “着实可恨!”姜齐也是一拍酒桌,“以兄长本事不说做个大将,就是偏将也可!如何只给了区区弓手?” 郝思文先是仰头喝了一杯酒,仍觉得心头怒火难消,索性取来吃饭的大碗,倒满一碗酒,一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继续说道:“后来听军中的兄弟戏言,说童贯当时酒后笑谈,说武安王当年不过是个马弓手出身,这关胜不过是其后人,给个弓手已经足够了!” “竖阉欺人太甚!” 关胜愤怒至极,将手中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恨意难平道,“若非当时我不在场,必取童贯首级,告慰先祖英灵!” “区区一个内监,也敢妄言武安王!” 焦挺这时候也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上头地嚷嚷道,“巡检莫要气恼,俺们杀到东京汴梁,取下童贯那阉人的脑袋,给武安王当香炉!” “何须大费周章地攻打汴梁?” 郝思文醉眼迷离,却满是狠厉之色,“只需咱们几个身手好的兄弟,等童贯下朝回府的途中,以弓弩交射,便可取了他性命!” “郝兄弟此计甚妙!” 关胜也是醉得厉害,竟然拍手笑道,“不愧是令堂梦中井木犴投胎的!有着几分手格猛虎,生缚貙犴的井木犴气势!” “兄长也是醉了!” 姜齐这时眉头紧皱,高声喊道,“小厮何在?还不快来照顾你家主人醒酒安睡!” 门外四个小厮听到呼唤,急忙跑进来,两个抬着关胜的胳膊,两个架着他的腿,七手八脚、踉踉跄跄地把关胜朝着卧房抬去。 半晌之后,有小厮回来问道:“这位郎君,郝郎君在小院自有居所,不知您是在偏房安歇,还是回客栈休息?” 姜齐看了看醉得东倒西歪、五迷三道的郁保四,又瞧了瞧趴在一边吐得昏天黑地的焦挺,又想到之前几人的醉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烦劳收拾一间偏房,今夜也只能叨扰了。” 第29章 投名状 次日清晨。 关胜缓缓转醒,只觉脑袋像是被重锤敲打过一般,闷痛不已。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回想着昨夜的种种,突然,脸色骤变,猛地一拍额头,心中暗叫不好:“喝酒误事!” 恰在此时,郝思文急匆匆地推门而入,手中紧握着一柄短刀,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兄长,昨日那人在何处落脚?还请速速告知!”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你要作甚!”关胜见他这般,喝道,“咱们兄弟岂能无故害人性命!” “哪里无故!” 郝思文愤怒地将手中短刀狠狠掷在地上,“当啷”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屋内回荡,“那人明显是生出歹心要害兄长!平日里兄长哪能这般醉酒?” “莫要平白冤枉好人!”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冷喝,正是焦挺。他满脸怒容,大步跨进屋内,“原本以为是好汉!不想竟是要害俺三人性命,你这贼厮也配和关巡检结拜兄弟!” “你们没逃走?”郝思文也是一愣,看向三人,“这……” “我三人昨日醉酒,行动不得,便在偏房安歇。刚刚收拾妥当,正要和兄长告别,不想竟看到如此一出‘好戏’!” 姜齐暗自庆幸昨夜未走,否则此时真是百口莫辩。 “郝兄弟!”关胜这时用浓茶清口之后,才缓声道,“昨夜酒宴,是你先酒后失言,怪不得旁人,再一个,若是真要攀告,那姜兄弟的伴当不是首当其冲?” 焦挺向前一步,昂首挺胸,朗声说道:“昨夜里,是俺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的醉话。要是告发了,俺第一个被衙门收押。你却急个甚!真要拼杀,莫说你这短刀,便是兵马围困,俺也能抵挡一番,杀几个垫背,为俺家郎君争取出城机会!” “此事就此打住!” 姜齐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兄长可知昨夜伺候酒宴的小厮何在?” “那些小厮皆是我兄长自小养大,尽是忠心可用之辈!” 郝思文抢着说道,“你等三人若是无事,还请尽快离开蒲东,莫要给我家兄长凭空添麻烦!” “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唤来的好!” 姜齐没有理会郝思文的驱赶,此地主人是关胜,他倒要看看关胜如何处理。 关胜也是兵将出身,虽没有行军经验,可也家学渊源,自懂得其中利害,高声唤了一个小厮,吩咐道:“去将昨夜执勤的四个奴才唤来,昨日某家与几位兄弟尽是醉酒,为何没有安排醒酒汤!” 不到片刻,小厮前来回禀:“大人,未见那四人踪迹。去问了同房间的小厮,说昨夜那四人便已经出门,说是伺候酒宴受了风寒,去寻医馆问药去了。” “一派胡言!”关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喝退小厮,转头对姜齐问道,“果不出姜兄弟所料,如今又该如何?” “请问兄长和此地县尊关系如何?”姜齐问道。 “虽不说势如水火,却也少有往来。” 关胜直言道,“那县尊想拿下我的巡检之职,给他小舅子谋个出身,可我岂是他能拿捏的!” “如此一来,兄长可有其他依托?”姜齐又问道。 “倒是和东京汴梁的郡马,步司衙门防御使保义宣赞交好!”关胜说罢,不用姜齐言语,自己便道,“可惜远水救不得近火!” “便是就在蒲东怕也救不得兄长。”姜齐摇头道,“那宣赞小可也曾听闻,其人武艺高强,善使一口钢刀,曾在王府做郡马,因相貌丑陋,人称丑郡马。他曾对连珠箭,斗赢番将,被王爷招做女婿,但郡主却嫌其丑陋,怀恨而亡。因此只在东京汴梁步司衙门担任衙门防御使保义,始终不得重用。可对?” “正是其人!” “防御使虽说通常是正四品或从四品,而保义郎则是属于正九品,”姜齐道,“郡马可能有高位?尤其是害死了郡主的郡马?” “这……如何是好?”关胜眉头紧锁,满脸焦虑,一时没了主意。 “若是那县令真的遣人来,俺便接了这罪过!”郝思文这时挺身道,“左右不过是酒后醉言,最多也就是刺字发配,俺还能顺便从军,得些功劳!” “其中牵扯到童贯,刘仲武,岂是一个简单的发配就了结的?”姜齐苦笑道,“怕是童贯,刘仲武二人都不知道,那些下面的官吏便已经下手,拿了咱们首级去讨好上官!到时便是有苦难言,有冤难申!” “怎会如此!” 关胜闭上眼睛,长叹一声,他不是不信,恰恰是深知官场黑暗,才如此叹息。 郝思文也是不做声,只看向姜齐,“郎君是进士出身,对这般事情自然熟悉,俺和兄长皆不是精细人,此时更是没个主意,还请郎君伸手救上一救!” 县衙之中。 县衙之中,那四个小厮此时正战战兢兢地跪在县令书案前,头压得极低,大气都不敢喘。 那县令也是进士出身,不过却是依附蔡京起势,如今刚刚得了东京汴梁里同窗的书信,六月蔡京罢相,十一月蔡京进封楚国公,致仕,仍提举编修《哲宗实录》,长子蔡攸,除枢密直学士,次子蔡儵(shu),除直秘阁。 如此一来,自己就得重新找个靠山。好巧不巧,自己治下的巡检关胜诽谤大臣,意图谋反,更是有意刺杀童贯! 这不就瞌睡了来枕头嘛! 这县令也是心中大喜,只要自己把这案子做扎实了,自然有了对童贯的投名状! 童贯童贯之前讨伐溪哥臧征,收复积石军、洮州,被加官为检校司空,又是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武康军节度使。 尽管蒲东归属河中府,在永兴军路,是秦凤路隔壁,但是有了这么一个案子在,总能蹭上几分香火,到时候自己靠过去,也有个说法! “一人二十两银子赏钱,算是你们的赎身钱,之后奴籍除名,按普通民户安置!” 县令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多谢大老爷恩德!” “多谢大老爷恩德!” 四个小厮连连磕头,感恩戴德,早把当年被关胜搭救的恩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四人去了前面衙门,更换了户籍,还要领钱时,只到手了五两银子。 “这……” “库房过一手,户房过一手,跑腿的小厮过一手,到你们手里能有五两已经是看在县尊发话的面子,不然,你这等背主之人,哪里还能走出衙门!滚!” 小厮们还要纠缠,便被衙役乱棍打出。四人站在衙门口,掂量着手中五两银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 第30章 冤枉?我知道啊! “某家冤枉!” 关胜被衙役五花大绑着押往县衙,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呼喊,那声音里满是悲愤与不甘。按照姜齐事先的叮嘱,他从踏出家门起,就一刻不停地喊冤,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或许会有人挺身而出,为他仗义执言,又或许会有暗中相助之人现身。 毕竟,他平日里在这蒲东,也算有些威望,总觉得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将他的希望彻底浇灭。 一路上,围观的百姓们神色各异:有的只是好奇地旁观,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神情;有的面露疑惑,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不解;还有的则在一旁低声絮语,交头接耳,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 关胜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从最初的洪亮有力,到后来的有气无力,竟没有一个出来帮他说句公道话! 押送的衙役看着关胜如此悲凉,心中实在不忍,便小声劝道:“关巡检,县尊老爷如今看来是要巡检性命,片刻到了堂上,巡检万万莫要嘴硬,否则,便是我等容情,那县尊也必不会让巡检好过!” 关胜此时,也只能是仰天长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人群之中,郝思文怒目圆睁,恨不得直接上前,打杀了衙役! 姜齐拉着郝思文的手腕,“那四个小厮可拦住了?” “这等叛主之辈,自然拦下!”郝思文咬牙冷声回道,“郎君真有帮俺兄长脱身之计?” “放心,自是有的,不过这巡检是做不得了!” “这巡检,便是狗也不做了!” 郝思文看着周围那些冷漠的路人,眼中满是寒意,“平日里他们有求于俺兄长时,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可如今兄长落难,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装作没看见,这巡检做的有甚滋味!” 衙门正堂之上,气氛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压抑的紧张。 县令高高地坐在主位上,一脸威严。 主簿、县丞以及各房书吏分坐两旁,他们的脸上表情各异,但大多都带着一种冷漠和事不关己的态度。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整齐地排列在大堂两侧,齐声高喝 “威武”,那声音在大堂内回荡。 关胜被押进堂下,他虽然被绑缚着,但依然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关胜,你将如何谋划刺杀当朝要员,又如何对我大宋心怀不满,还不速速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那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大人,某家冤枉!” 关胜毫不畏惧地回应道,声音虽然因为一路喊冤变得沙哑,但依然坚定有力,“不过是酒后的只言片语,怎能据此定我罪名!” “只言片语?”县令冷哼一声,心中暗道,我怎不知你冤枉,我心中明白的很,毕竟,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可不枉杀了你,我拿什么去讨好童贯,拿什么染红我的官袍! 县令随即暴喝一声,“平日若非心怀不轨,如何会语出谋逆之言!” “何言谋逆!”关胜这时又悔又恼,悔的是昨夜不该喝多,恼的是这县令杀人不见血! 县令见关胜双眼通红,满脸都是愤怒的神色,心中也有些发虚。他深知关胜武艺高强,若是关胜在堂下突然暴起反抗,自己身边这些衙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假惺惺地说道:“关巡检,你我共事多年,我素知你家传忠义,由是如此,你更不该对朝廷不满,刺杀大臣!” “哪个要刺杀大臣!”关胜怒吼出声,奋力挣扎起来,身上的绳索被他挣得 “簌簌” 作响,“他刘仲武许我弓手,童贯辱我祖宗,某家便是酒醉说上几句也是不能!这难道要憋煞好汉!” “好汉?就凭你也配!”那县令冷笑着,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情,“韩相公曾言,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汉!你可去了东华门?你可是什么出身?你?也配!” “啊呀!”关胜血灌瞳仁,“你这厮!” “左右,将关胜这逆贼打入牢中!本官写就判词,待上峰回复,便斩了这逆贼!” 县令一挥手,示意衙役将关胜带走。 “你这鸟厮!你这鸟厮!”关胜双眼通红,满脸血色,若非衙役用的牛筋捆缚,此时怕关胜要血溅大堂! 堂外,全程听了那县令言辞的姜齐眉头紧皱。 韩琦当年一句话,断的不是狄青老部下焦用的命,断的更是宋朝武人的血性! “此人太过可恨!”焦挺也是一脸愤恨,双手紧紧握拳,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不杀,难消我心头之恨!” 郁保四也是脸色难看,一脸庆幸地说道:“万幸郎君没去做官,若是也成这般官,俺便是饿死,也不会投身门下。” “我若是他这般做官,郁保四你觉得我会在乎你会不会饿死?” 姜齐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今夜咱们动手,郝兄弟且做好接应!” 当夜,月色如水,洒在寂静的县衙外。 郝思文悄悄地打开了县衙后门,姜齐和焦挺、郁保四三人扛着四个麻袋,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窜入其中。 “那县令便住在后衙,家眷不在。”郝思文低声说道,“俺便在这边等三位!” 姜齐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按照郝思文指点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后衙书房之中,烛火摇曳,昏黄的灯光在微风的吹拂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那县令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反复读了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当,便将信揉成一团,扔在一旁,又重新拿起笔,准备再次书写。 “哐当”! 姜齐一脚将书房大门踹开,丝毫不二话,来到县令面前,手起刀落,只见血雾乍起,县令人头落地! 那县令直至身死,也不知杀自己的是谁,又是因为什么动的手! 姜齐待县令死后,看着书案之上信件,“果真是那关胜做筏子,想要投身童贯!” 不过,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做停留。姜齐迅速寻来了县衙官印,看着县令的笔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用ai仔细地模拟了几次书写的动作和笔画。随后,他刷刷点点,在纸上写下了一纸条文。接着,又从废纸团里找出县令的押花样式,对照着,一笔一划地描画起来。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每一笔都力求做到与真迹一模一样,几乎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做完这一切之后,姜齐才命焦挺、郁保四将四人从麻袋中放出。 紧接着,“噗呲”“噗呲” 四声,刀刀直取要害,四人瞬间没了气息。 刚要离开时,姜齐心思一转,又在每具尸身上多添了些伤口,将书房内翻找到的银钱撒了一地,把现场布置得如同强盗入室抢劫杀人一般。 现场布置妥当后,姜齐才不慌不忙地离开后衙。 “此为释放文书,你只将其交给牢头便是,明日城门一开,你二人便乔装打扮,出得城去!” “那不知郎君……” “我等今夜在客栈安歇,万事不知!”姜齐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一丝自信和从容,低声说道,“速去,迟恐生变!” 郝思文闻到姜齐身上浓郁的血腥味,不由得直接下拜! “之前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郎君不以为意,反以身犯险,救了俺家兄长,实在……” 姜齐赶紧拉起他来,皱眉道:“休要磨叽,速去救人!” 姜齐三人回转客栈,从后门进去,之后遣了小二要了热汤沐浴,更又吩咐了郁保四和焦挺换去沾了血气的服饰,同样沐浴更衣。 直到次日清晨,阳光洒满了整个蒲东县城,姜齐三人若无其事地出了城门。 而此时,蒲东县衙里才发现自家老爷已经身首异处! 那现场的四人也被人认了出来,正是昨日一早出卖关胜的四个小厮。 那县丞再去牢里询问关胜所在之时,发现牢门大开,关胜早就已经不见踪迹,只留下空荡荡的牢房 。 第31章 关胜挂印,姜齐赠马 “关胜何在?” 县丞一脚狠狠踹醒喝得酩酊大醉的牢头,怒目圆睁,厉声问道。 “谁?关胜?” 牢头虽醉意浓重,却还是勉强张开嘴回应道,“哦,关巡检啊,之前有人…… 有人拿着县尊老爷的条陈…… 把人带…… 带走了!” “条陈何在?” “小的这就找,这就找!” 牢头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在一旁的书案中摸索翻找。过了约莫一刻钟,他才好不容易从一堆杂物中翻出那张条陈,“回县丞,条陈在此!有县尊印信,押花,想必是有人打点好了,才将关巡检救出牢狱。” “如今县尊身死,这关胜有杀官造反的嫌疑,这条陈……” 牢头听闻此言,七分醉意瞬间被吓得消散了大半,眼神也清明了许多。他眼珠一转,连忙赔笑道:“县丞大人,这条陈必是县尊书写!小人也是按照县尊指示放了关巡检,不如,您去巡检家中看看?” 看着县丞离去,那牢头暗自松了口气,心中默默念叨:“关巡检,小人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县丞带着三班衙役匆匆赶到关胜的小院,只见大门紧闭。他不耐烦地敲了半天门,过了许久,依旧毫无动静。 县丞性子急躁,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脚踹去,“咔嚓” 一声,门闩断裂,大门敞开。 衙役们却有些畏缩不前,不敢贸然进入。其中一个小声劝道:“大人何必如此?若是那关胜还在家中,我等如此失礼,惹怒了巡检,又将如何自处?” “他若是在家,怎地拍了许久大门不见应答?” 县丞低声嘟囔道,“此正立威之时!” “回县丞大人!” 一个动作敏捷的衙役已经巡查完屋内,快步回来禀报道,“关巡检家中已经空了!” “空了?” 县丞大惊失色,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大人速来!” 正堂中的衙役突然高声喊道。 县丞急忙赶到正堂,只见原本挂着武安王关羽画像的位置,此时高悬着巡检官印;供奉《春秋》的地方,整齐地放着巡检官服,墙上还留有一封书信。 “某家自履巡检一职,尽心竭力,无有渎职,无有枉法!今蒲东县令不容于某家,某家散尽家财以求自保,自学先祖挂印辞官而去!家私浮财尽与左邻右舍,万望勿扰他人清净,武安王后裔关胜留笔!” “真义士也!” 有人不禁轻声赞叹道。 县丞心中也暗自感慨,但他心里清楚,公文该怎么写还得怎么写,否则自己的官帽可就保不住了。 无奈之下,县里只好将案子推到四个小厮身上,编造了一个他们因心有怨恨,夜入后衙,杀人劫财,后又分赃不均,相互厮杀的故事,匆匆结案。 至于原县令蹊跷的死因,根本没人在意。好不容易正印官空缺了,大家都忙着盘算着如何借此机会往上爬,谁还有心思去管什么真相呢? 蒲东往西南大约八十里路的人祖山下,姜齐三人终于遇到了关胜和郝思文兄弟二人。 见了姜齐,关胜赶忙起身,深深一拜。 “兄长何必如此!” 姜齐连忙上前扶起关胜,“小可害的兄长丢了巡检一职,又落得背井离乡的下场,若说拜,也该是小可拜兄长才是!” 说完,姜齐便要下拜。 关胜心中百感交集,连忙阻拦道:“郎君也莫下拜!” 他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此皆命数!想先祖当年也是杀人流落江湖,才遇昭烈皇帝!某家如今也不过是走上一条先祖之路而已,不过某家却不知下一步如何!请郎君指教!” “兄长和郝兄弟如今皆是自由身,若是无处可去,小可冒昧,请两位往梁山暂住,如何?”姜齐按捺心中激动,握住关胜手臂,“且去修整,以待时机,以兄长才能,到时必能大放异彩!” 关胜看了一眼郝思文,微微颔首道:“如此便叨扰了!” “说的哪里话,” 姜齐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小可那山寨中,都是情投意合的好汉!所求不过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但山寨中也有值得注意的人物,小可一路之上和兄长细说!” “好一匹赤兔马!” 这时,郝思文的目光被姜齐三人身后的两匹马吸引住了,只见一青一红两匹马,身姿矫健,俊逸非凡。“郎君哪里寻得如此好马?怕不是价值万贯!” 姜齐手指着那两匹马,笑道:“之前听兄长无好马,便让郁保四去北边寻摸马贩子。也是运气好,出城不久便遇到了一个马贩子,那贩子生得赤发黄须、骨瘦形粗,自称金毛犬段景住,手中恰好有五匹好马,索性一同买了!这青马与井木犴颇为相像,体壮力健,正好给郝兄弟做脚力。而这赤红马,若非兄长,还有谁能驾驭?” “这……” 关胜心中虽有些犹豫,却实在是喜爱这赤兔马,暗自思忖,自己已经亏欠姜齐太多,也不差这一匹马,日后再找机会报答便是。 关胜的目光始终落在赤兔马身上,拱手谢道:“愚兄愧领了!” 大将所好,不过就是宝马良驹,神兵利器,护身宝甲! 如今的关胜,胯下赤兔马,手中青龙刀,唯独缺了一身披挂。 “好一个神将!” 姜齐由衷赞叹道,“童贯不用将军,实乃宋室遗憾啊!” 那边郝思文也遛马归来,手中长枪挥舞,胯下青鬃马嘶鸣,尽显将之英姿,只可惜原着中此人先是不得志,后又不得用。 姜齐见关胜和郝思文两人已经熟悉了马性,可以放心纵马前行,这才说道:“咱们先同行至东京汴梁,小可受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王教头之托去送些书信。” “哎呀!” 关胜连忙问道,“郎君和王进王教头熟识?” “之前在东京汴梁便听闻了王教头名号,前不久游学至华山,恰巧遇到王教头老母染恙,小可略尽绵薄之力。如今他因老母需要休养,暂居华阴史家庄。” 姜齐娓娓道来,“小可也随王教头学了些武艺,算是半师半友。” 关胜回忆道:“当年某家也曾去东京汴梁求职,有幸遇到过王教头,还在老王教头处暂住过些时日,不过王教头如何去了华阴?” “还不是高俅那厮容不得他!” 焦挺愤愤不平地开口说道,将高俅如何记恨老教头王升,又如何谋害王进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直听得关胜和郝思文两人义愤填膺! 关胜纵马挥刀,向着道旁的桦树狠狠砍去,“直娘贼!这朝堂何时成了这般模样,让好汉也憋屈死!” 第32章 太学访恩师,汴梁见周侗 开封府,东京汴梁 晨光初露,微光洒落在古老的城墙上。一早,城门缓缓打开,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姜齐等五人骑着马,有序地进入了东京汴梁城。 关胜和郝思文曾来过汴梁城,然而时光匆匆,已经隔了许久。此刻,他们的脸上带着坦然的神情,同时又隐隐透露出一丝好奇,目光不断地在街道两旁的建筑和行人身上扫过,试图从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寻回一些往昔的记忆。 而姜齐在汴梁太学住了几年时间,平日里也常在汴梁的街道上闲逛。再加上前世的阅历,他见过真正的繁荣景象,所以对这汴梁街景,更多了几分俯视的意味,眼神中透着一种淡定与从容。 唯有焦挺和郁保四,一个是在大名府那边以相扑为生的汉子,一个干脆是在乡野间长大,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都市。他们一进入城中,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东瞧西看,眼睛里闪烁着好奇与惊叹的光芒,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只眼睛,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 两人牵着马匹,一路指指点点,嘴巴张得大大的,尤其是路过樊楼之时,那眼前的繁华让他们惊得下巴都差点脱臼。周围路过的人见他们这副窘态,也只是轻轻掩嘴笑笑,毕竟在这东京汴梁,每日都能见到像他们这样初次进城之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姜齐在太学附近寻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客栈安顿下来。稍作休息后,便带着郁保四和焦挺去往太学,去拜访自己的老师。 郝思文见姜齐离开,随即找到关胜,两人也不出门,只找店家要了一壶老酒,几碟小菜,在客房之中边饮边聊。 “兄长,依我看姜齐一路之上谈吐做派,怕是其心不小!” 郝思文放下酒杯,神色认真地说道,“小弟可是在市井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什么人都见过一些,也都略微接触过,可姜齐此人,小弟实在是看不懂他!” “实话讲,愚兄也看不懂!”关胜倒也不避讳,只是压低声音,谨慎地说道,“其心有大志不假,谈吐之间有大气魄,指点山河之态,也可看出不是池中之物!然,他若是赵家子,有此心胸可以理解,他出身不过进士,家世不过是地方保正,便是家业,也无法和豪商富户相比!如何生出这般志气?” 郝思文道:“兄长,莫非此人要走诏安的路子?如今都说,要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他得罪了高俅,做官之路已经绝了,若是走上这条路,或者可得节度使的官位!那十节度当年不就如此?” “若是如此……” 关胜眉头紧紧皱成一个 “川” 字,心中开始左右衡量起来,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 “兄长之前也说,自己先祖也是沦落江湖才遇到昭烈皇帝,那时那刻彷如此时此刻!” “某家如何比的先祖?那姜齐,又如何当得昭烈皇帝?”关胜失笑道,“莫作他想,如今也只能是暂作栖身,静待时机!” 太学之中,高大的牌坊、整齐的校舍,还有那朗朗的读书声,一切如旧。 姜齐走在太学里,一阵恍惚,仿佛自己还是其中学子,还在为科举日夜苦读。 可惜,身边焦挺的一句话便让他回神,“这些书生说的什么话,每个字俺都听得,怎么连成一句话,俺反倒听不懂了!” “他们说的是《易经》。”姜齐笑道,“只是讨论学问而已,莫多言,其中多权贵子弟,不像咱们自家人。” 姜齐是老马识途,很快找到了自己先生所在的精舍。 站在舍外,姜齐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声音洪亮而诚恳地说道:“学生姜齐,求见恩师!” 孔若先在见姜齐之前也是犹豫了许久,可毕竟是自家学生,从启蒙到科举都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不想最后竟是折在一个可笑的小人手里。 孔若先见姜齐依旧神采飞扬,精神奕奕,丝毫不见颓势,心中也是安定了许多。“你回家之后的事情,老太公也托人传信与老夫,能保境安民,修身养性,也算不失你一身学识。当年启蒙之时,便知你不是安稳的,你在梁山作为,为师也不知你究竟想要做到何等地步,但不管如何,也须记得名正言顺四字!” 姜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恩师,梁子美如今出知郓州。” 孔若先双眼一眯,紧紧地打量着姜齐,眉头越发的紧皱起来,脑海中迅速地想着梁子美的平生作为,个人品性。半晌之后,缓缓说道:“我有一堂侄,名唤孔厚,其自幼聪颖好学,精通兵法战阵,尤其擅长弓箭和枪法,不过其人性格刚毅,嫉恶如仇,因此在当地虽颇有名望,可是仕途上却如你一般,没了指望,如今正隐居兖州高平山,和他的师傅陈念义学习医术,你若是看的上他,可以去请他一请!” “恩师若是能写封书信引荐最好!”姜齐急切地回道。 “为师哪里能忘了!”孔若先继续道,“老夫家中还有两个侄儿,只是关系远了些,且其兄弟二人性子狂傲,杀性颇重,再加文不成武不就,便不介绍给你了!只是日后遇到能让他们活命便是!” 一听是兄弟二人,尤其是姓孔的,姜齐心中已经有数,“可是青州孔家庄的孔明孔亮两兄弟?” “没想到短短时日,你在江湖中也算是耳聪目明了。” 孔若先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就这两个不成器的!” “恩师何不将其接到身边,仔细教导一番,平日里有个自家人可以使唤,之后成才,也好给弟子添加臂膀!” 孔若先看了一眼姜齐,呵呵一笑,“那为师且先把他们带在身边教导些时日,有了长进,再送到你处安置!” “如此,齐便先谢过恩师了!” 姜齐对那俩兄弟丝毫不在意,平安无事还好,若是惹事,裴宣的双股剑可是锋利的很! 两人又简单说了些话,姜齐这便告辞。他心中清楚,还有许多信件要送,许多人要见,时间耽误不得。 在去往下个目标的路上,姜齐心中一直欢喜非常。他深知,得了一个孔厚,便是得了梁山周边人心。 自古得民心的方式,除了分地,便是义诊。黄巾当年便是符水治病开路,后世的白莲教更是把这一套玩出了花。可见,有个医术高明的人物在,能带来多少利好。 这还是一个好处,之后的军医体系建立,将领受伤活命概率提升,征讨之时的水土不服医治…… 想到这些的姜齐在脑海的ai中迅速地搜索起孔厚的资料,想着把他师傅,师兄弟一起卷包烩。 按照信封地址,姜齐很快的找到了周侗居所。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市井小院,半人多高的泥墙栅栏,可以一眼望穿。院子里宽敞得很,看来是特意平整过,作为演武场和教学所用。不过此时里面萧瑟许多,没有武馆应该有的热闹,显得格外冷清。 “陕西大侠铁臂膀周侗周老师傅可在家中?小子郓城姜齐,携带王进王教头书信到访,还望相见。”姜齐朗声道。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正厅就出来一个老人。只见这老人鹤发童颜,身材魁梧,尤其两臂肌肉异常发达,眼神坚定犹如鹰眸,丝毫不见老态,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武者的风范。 老人打开院门,上下打量了姜齐一番,又看看姜齐身后的焦挺和郁保四,“你个强项进士不去文官书生里厮混,怎么和王进那小子勾搭一起了?” “也是一番机缘巧合。”姜齐笑道,“周老师傅也知小可姜齐名姓?” “你这强项进士的名号在樊楼喊出的时候,老夫亦在当场,看着那群太学生把你当个笑话一样宣讲,老夫亦为你不平,不过如今看来,哪里还需老夫呱噪!快请入内饮茶!老夫倒也看看,那王进小子信中说了什么。” 第33章 小岳飞,提神枪,连珠箭 周侗的正堂布置得简洁而不失古朴。正对大门处,摆放着两把官帽椅,形制典雅,彰显着主人的不凡品味。椅子中间,是一张厚重的八仙桌,纹理细腻,光可鉴人。左右两侧,各置一把交椅,线条流畅,结实耐用。中堂的条案上,摆放着三盘色泽鲜亮的时鲜水果,作为供奉之物。而在墙壁正中央,悬挂着一幅达摩祖师的画像,祖师眼神深邃,似在俯瞰尘世,给整个正堂增添了几分肃穆与庄严。 宾主落座之后,姜齐这才想起,传闻周侗从小习武,后拜少林派武师谭正芳为师,尽得少林武术真传,所以才供奉达摩祖师。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上前奉茶。 姜齐微笑着接过茶盏,轻声道谢。待孩子转身,他细细打量起来。只见这孩子身形圆润,尤其是那两只耳朵,大而厚实,配上一张圆嘟嘟的脸蛋和宽阔的额头,显得憨态可掬,十分招人喜爱。只是他的眼睛一大一小,颇具辨识度,让人过目难忘。 趁着周侗阅读书信的间隙,姜齐对这孩子问道:“小兄弟姓谁名谁?和周老师傅什么关系?” “小子姓岳,名飞,河北西路相州汤阴人,因和老师习武,寄居在此!” 孩子不大,声音也不清脆,可是其中内容却震了姜齐心神! 这孩子就是岳飞?! 尽忠报国,直捣黄龙,十二道金牌,莫须有,冤死风波亭!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岳家军军主岳飞岳鹏举! “好啊!好啊!”姜齐赞叹道,“此子有金翅大鹏鸟之神姿!” “啊?”小岳飞站在自家师傅一旁,闻言一愣,不知姜齐这话什么意思。 “你小子真是个口无遮拦的主儿!!”周侗指着姜齐笑骂道,“金翅大鹏可是什么好的?食龙吞佛,无法无天!我这徒弟如今还未入门,你切莫打他主意!” “小可只是赞叹周老师傅获得佳徒而已。”姜齐连忙解释,脸上带着笑容。 “老夫已然七十,眼睛不瞎,这可是我养来摔盆送终的关门徒弟,可不能让你惦记了。”周侗笑道,像个维护自己玩具的孩子一样,把岳飞护在怀里,“王进那小子的信我也看了,说是想着让我教导你些功夫武艺,可我看你身体强健,双脚扎实,行走之间也有分寸尺度,看来是有传承的,我若是教导,反倒是把你功夫教的杂了,那不好。” 周侗见姜齐要说话,摆了摆手,又道,“老夫这一身功夫,多在弓箭射术上,你要想学,偶尔来学上一学也行。” 姜齐这才松了口气,拱手一礼,道:“学生所求不过是安身立命而已,有些武艺防身,终归好些。” “你来东京。想必事情也多,老夫就不留你了,那王进小子把人情用在了你身上,回头见了他记的和他说一声,就说老夫可不亏欠他老子的了!” “此话必然带到!”姜齐神情严肃,郑重地应道。 回去客栈路上,姜齐心中还是有些不真实感,这份人情有点重啊! 王进可能不在意,但姜齐心里清楚,搭上了周侗这条线,就如同打开了一扇通往众多江湖豪杰的大门。玉麒麟卢俊义、豹子头林冲、曾头市的史文恭,乃至眼前的小岳飞,都与周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不要说不记名徒弟武松、王贵、张显、汤怀。便是栾廷玉、孙立也和周侗能拉上关系! 尤其是孙立,这位曾偷学周侗独门绝技“提神枪”,武功高强,人称“病尉迟”,又称“孙提神”。 那个曾头市先不提,据说是女直人钉在中原的钉子,这个以后再去探明真假,真的有真的用处,假的有假的好处! 不过大名府的玉麒麟卢俊义,那可是身价不菲,若是能与他建立联系,无疑能打通一条重要的商路。 禁军八十万教头之一的林冲,更是可以大用! 凭借着前世的诸多经验,再加上如今这层关系,收服林冲,应是十拿九稳,只是届时可能要借高衙内 “帮个忙” 了。 想到这里,姜齐对高衙内多了一丝的同情。 王贵、张显、汤怀,更是名将勇将之姿! 栾廷玉,孙立二人,先不说人品如何,只说孙立所处位置,登州!那对姜齐而言可是既定的目标! 回到客栈后,姜齐先是伏案提笔,给王进写了一封书信,详细叙述了此次拜访周侗的经过,并对他的引荐表示诚挚感谢。写完后,他将信交给客栈掌柜,托其转交给驿站,尽快送达王进手中。 随后,姜齐找到了关胜和郝思文,告知他们自己打算在东京多停留几日,每日前往周侗处学习弓箭射术。 关胜和郝思文一听 “周侗” 二字,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那可是名震江湖的陕西大侠,武艺宗师啊!若能得到他的指点,自身武艺必定能突飞猛进。对于武将而言,武艺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姜兄弟,如此难得的机会,务必带上我二人一同前往!” 关胜双手抱拳,语气恳切地说道。 “是啊,姜兄弟,我们也想跟着去拜见周老前辈,恳请你成全。” 郝思文也在一旁附和道。 姜齐看着二人急切的模样,笑着点头应允:“二位兄长有此意愿,那是再好不过。” 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几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尤其是姜齐,每日一早便提着礼品,按照王进书信地址走动,下午便去周侗家里,跟着关胜几人拉弓习武。 也不知是穿越来的原因还是姜齐自身资质确实上等,仅仅这几天的功夫,便由一个射箭脱靶的门外汉,进步到了隔着百八十步距离,几乎每一箭都能九环十环。 这惊人的进步速度,让周侗惊得合不拢嘴。 他拉着姜齐,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仍觉得不可思议。 随后,又将姜齐的手指拉到眼前,翻来覆去地仔细观摩,嘴里不停地啧啧称奇:“一般人要达到你这水平,非得花上五年六年的时间不可。这期间,手指上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反复磨平,直到拇指指纹都被磨平,指腹生出厚厚的茧子,才能有这般箭术。可瞧你这双手,分明是握笔杆子的书生之手,何时摆弄过弓箭?没想到进步竟如此神速。可惜啊可惜,若是你从小就开始练习,咱们大宋说不定还能出一位射雕手!” “老师傅过奖了。” 姜齐微笑着回应,随后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嗖” 的一声,利箭如流星般飞出,正中靶心。“谁说书生就做不得射雕手?” “你小子如今哪里有个书生样子!”周侗笑道,“老夫如今还有一手连珠箭的绝技尚未传授给你。这连珠箭,讲究的是在极短时间内连续射出多支箭,且箭箭精准。若是教了你,你可就得正式拜入老夫门下了。你可愿意学?” 姜齐看着周侗那副期待的神色,也是不由为难,“小可倒是愿意,不过……小可启蒙恩师乃是孔氏讳上若下先,若是……” “那是你文师傅,和我这武师傅有什么干系!”周侗也是摆手,急道,“你们这些书生就是不爽利,你若是想学,给老夫敬茶就是,老夫给你记在谱系之中,我这又不是寺庙,不给你剃度,也没啥清规戒律,你犹豫个屁啊!” 既然如此,姜齐哪里还犹豫,直接找了岳飞,要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的给周侗敬了一杯。 这时,小岳飞笑道:“俺这般七八岁年纪,却有了如此年纪的师弟,倒是好事!” “啪!”周侗一巴掌拍在岳飞脑门,“你小子想好事呢!你都没敬茶拜师,也没入谱,喊得什么师弟!” “啊?” “想当我师兄,你早说让师傅给你入谱啊,现在可是晚了。”姜齐也打趣道,他发现逗弄这实心眼的岳飞,也是有趣的很。 “啊!”岳飞摸着自己后脑勺,呆呆的道,“我忘了!昨天师傅提过一句,今天睡醒,忘了干净!” 正嬉笑间,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公鸭般的叫声,“姜进士!我的姜进士哦!我日思夜想的姜进士哦!你可总算来汴梁了!可是知道错了?可是后悔了!?” 周侗脸色立即变了,大喝一声,“谁家裤裆没系牢,蹦跶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敢在老夫门前叫嚷,倒要看看你又几个脑袋几条命!” 姜齐更是弯弓搭箭,一箭正中院墙外露出的一人发髻之上! “啊!”只听一声惨叫,外面顿时清静! 第34章 衙内高柄,教头林冲 “衙内!” “没事!衙内!” “莫怕衙内,这箭上没箭头!” 一阵嘈杂尖锐的叫嚷声划破了小院的宁静,声音中满是惊慌与焦急。高衙内高柄,此刻正站在院外,脸上写满了惊恐,面色如纸般苍白,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头,仿佛还在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嘴里不停地低喃着:“我没死?我没死!” 突然,高衙内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猛地伸出手,一把拽出插在发间的箭矢,随后怒气冲冲地大步跨进院子。他双眼圆睁,恶狠狠地盯着院内的姜齐,怒吼道:“好你个姜齐,居然敢用弓箭射我!本衙内今天就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这几天不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找门路吗?爷们今天来了就是告诉你,别他娘的做梦了!只要我爹还活着一天,你姜齐一辈子就是个白身!白身!一辈子都别想做官!” “高柄!” 就在这时,周侗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大步走进院子。不知何时,他手中已经抽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腰刀,刀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高衙内,声音低沉却充满威慑力:“老夫年已七十!就算是杀了个把权贵,官家也不会让老夫偿命!你若是再叫嚷呱噪,你信不信老夫让你爹和你一同丧命!” “你!” 高衙内高柄还想再反驳几句,可话还没出口,便被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小厮满脸惊恐,急忙用手捂住高衙内的嘴,连拖带拽地将他往外跑。 离开小院之后,高柄似乎才回过神来,他猛地一拍胸脯,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对着小厮赞道:“做得好!” “衙内过奖!” “没想到这里住的是周侗这老匹夫!” 高柄缓了片刻,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挂着一丝轻薄的笑意,“只可惜了姜齐这小子,长得着实俊美,如今多日不见,又添了几分英气!唉!可惜了,若是从了我该多好!” “衙内何必盯着那姜齐?”小厮不解问道,“汴梁城中的美貌小娘子不少,这几日我们兄弟多打探几个,让衙内开怀几个!” “还是你小子懂我!” 高衙内顿时眉开眼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甚至不自觉地流出口水。他伸出手指,指着小厮,一脸得意地吩咐道:“找些机灵的盯着,说不得有狂妄的文人想要借机发难,咱们如今也是官身,瓷器不能跟泥疙瘩碰!” “小的明白!” “这就是花花太岁高衙内?”小院之中,关胜目光如电,冷眼望去,见那些小厮都跑得没了踪影,才冷冷地开口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厌恶。 “就是那兔崽子!”周侗收刀入鞘,怒骂道,“仗着自己老子是殿前都太尉,无法无天,欺男霸女,着实是汴梁一害!” “就无人能管他?”郝思文也问道,“这般嚣张,这汴梁可是天子脚下,那些御史言官难道不说?官家就任由着他?” “那高俅是官家潜邸旧臣,深受宠信,哪个去说?”姜齐解释道,“而且,这高柄看着混不吝,却不是没有脑子,他所调戏的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家中但凡有关系,有做官的,他都退避三舍,不去招惹,那些官员见他乖巧,也没人找不自在!” “砰!” 关胜听闻此言,心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他猛地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往地上一顿,刀身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声响。他满脸怒容,恨声道:“若是在蒲东,某家遇到这般浪荡子,早已一刀下去,叫他找阎君投胎!” “兄长莫非忘了如何丢的巡检一职?”姜齐提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唯有关胜,默默地站在原地,他的背影显得说不出的黯然,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姜齐回头看去,见关胜此时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你也是个坏小子!” 周侗回到正堂,伸出手指,指着姜齐,低声笑骂道,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想必你心中早就有数了?就拿高柄做筏子,打击关胜?”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姜齐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深意,“小可也是帮自家兄长一把。” “帮?你是往他心口扎刀子!”周侗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老夫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这位官家,唉!一言难尽!你小子要做什么,老夫也不管,只一条,不能祸害咱们自家百姓!” “小子自然不会!”姜齐神色一正,脸上满是坚定,郑重其事地说道,“只是保境安民!” “唉!但愿,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弯弯绕,老夫理不清楚!”周侗揉着额头,一脸不耐,“明日里我教你连珠箭和枪法,顺便叫一个徒弟来和你喂招!” “师傅为何不亲自来?小岳飞也可以嘛!” “老夫都七十了!”周侗直接起身,大巴掌带着风声,毫不留情地往姜齐后背拍去,“你让个七十岁的老头子给你喂招,亏你说的出口,你让个七八岁的孩子给你喂招,你是要毁了他嘛!真是,书都白读了,心真黑!滚蛋!赶紧滚蛋!” 姜齐嬉笑着出了院子,不过很快,他的好心情便如泡沫般消散了。 “抱歉,我家主人还未下值,家中不便待客!” “抱歉,我家主人染疾,无法见客!” “姜齐?没听过!不见!” “王进?谁?哪一个?不见!” “砰”! 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横在眼前,姜齐也是苦笑连连,看着身旁的关胜郝思文,摇头道:“让两位兄弟见笑了,没想小可如今也吃了一顿闭门羹!” “郎君也是无奈!” 郝思文这时候已经把姜齐归到自己一类人里,进士的标签在他这几天的经历中,也慢慢抹去了。 “欺人太甚!”关胜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不过是个衙内,这些人便平白的丢了往日义气,实在是羞与为伍!” “高柄可不只是衙内了,”姜齐提着礼物,漫步去了周侗小院,脚步略显沉重,“如今人家已经是武官了,武官勋官十二转,二转云骑尉正七品。” “什么!”郝思文不可思议的惊呼,“就那么个玩意儿,也是个二转云骑尉了?” “战阵杀敌,不如有个好爹啊!”焦挺满脸感慨,无奈地叹息道,“可惜,俺爹就是个相扑的,除了给俺一身相扑本事,别的啥也没留!” 姜齐笑道:“那你可要努力了,你爹没留,你得给你儿子留点。” “俺也不留!”焦挺傻笑着,脸上露出一丝憨态,“再说,俺连个浑家都没有,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哩!” 这时几人到了小院之中,突然顿住了脚步。 只见院中有个大汉,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他身穿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下身搭配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关键是他手中执一把丈八点钢蛇矛,矛尖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凡。 那大汉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左右年纪,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两方见面,俱是一愣。 “此人好相貌!” “此人好相貌!” 姜齐此时大声笑道:“巧,巧,巧!这莫不是缘分!一个活关公,一个小张飞!” “可惜此地不是涿郡,老夫后院也没桃园!”周侗也是知道典故的,凑过来笑着说道,突然看向姜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小子也别说什么枪了,干脆学双股剑如何?” “哈哈,”关胜也是大笑,笑声爽朗,上前几步,“蒲东关胜,见过林教头。” 林冲也忙回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禁军枪棒教头林冲,见过哥哥。” 第35章 读书为何?争当做官! “当”!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仿佛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丈八点钢蛇矛与青龙偃月刀狠狠地架在了一起,碰撞处火星四溅。 院中两个大汉,此刻已然从最初的技巧之争,逐渐演变成了气力之斗。只见他们身形如电,招式变幻莫测,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这一番龙争虎斗,直打得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院中的布置可算是遭了殃,原本娇艳欲滴的花朵,此刻已少了枝丫,变得残败不堪;挺拔的树木也被打得满身伤疤,枝叶纷纷飘落。这场景,把那老先生周侗心疼得直跺脚,嘴里不住地咬牙切齿。 虽然这两个好汉在对阵之时,招招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但那刀风矛影所带来的凌厉气势,却让周边的人看得是汗流浃背,心惊胆战。仿佛只要稍稍靠近,便会被那如利刃般的刀风矛影所伤,真真是磕着就死,沾到就亡。 姜齐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心中暗自惊叹:便是真的战阵厮杀,也不过如此! “还不赶紧停手!”周侗一声暴喝,“好个姜进士!老夫好心教导你们几个,你们学会了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夫拆家!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此时的关胜和林冲二人,眼中只有彼此,早已陷入了忘我的境界,哪里敢轻易分神! 他们深知,在这样的较量中,哪怕只是一个瞬间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若是一个不注意,比试之中,伤到哪里,可真就没地方说理去。 周侗见此情形,心中暗暗焦急,生怕二人真的拼个你死我活。他连忙走到墙角,迅速取出一杆长枪,用力地丢给了姜齐,道:“你若是不分开他们,等着打的忘了是在较量,嘿嘿,就看你愿意救哪一个喽!” 哪个伤了也不行啊! 哪个伤了也不行啊!姜齐心中也是一紧,不敢有丝毫怠慢,立马提枪上前,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与关胜、林冲斗在了一起。 “这才对嘛!”周侗坐在正厅门口的条凳上,一边接过岳飞奉的茶,一边磕着瓜子,“哪有张飞关羽打的热闹,刘备在一边看戏的道理?” 周侗一边看,一边晃动身子,就像下场的是他自己一样。 “这一枪不对啊!唉!该往下面一点,你点他咽喉啊!” “这刀法不错!对回转身去砍!用腰部力量带动,对,这才是大刀的气势!” “蛇矛蛇矛,你的聪明劲呢,你家那蛇是直来直往的?你得刁钻!得狠毒!直来直往的你用马槊不得了!” 周侗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是战场上的指挥将军。 三人在他的指点下,打斗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这时,姜齐敏锐地察觉到机会来了,只见他手中长枪快速抖动,宛如一条灵动的银蛇,瞬间挽出了一朵枪花。随着力道的牵引,关胜和林冲手中的兵器也被引动,微微震动起来。 姜齐紧跟着借力打力,大喝一声:“撒手!” “叮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划破长空,两件兵器应声落到地上。再看关胜和林冲二人,双臂微微发颤,两手顿觉酥麻,显然是被姜齐的这一招所震慑。 关胜缓了一缓,说道:“贤弟短短时日,这功夫精进如此,也是一件奇事啊!” “不想名传东京汴梁的强项进士,武艺竟是如此不俗,”林冲整理了一番装束后,也是感叹道,“姜进士可是要考武官?” “你就别替他操心了,”周侗拍了拍手,“他得罪了谁你知道,怎么得罪的你应该也听说了,武官一途他是不用考虑了!否则,那高俅一道军令下来,这小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冲沉吟了一下,犹疑了几分,“朝廷自有朝廷法度,官家还是清明的,这高太尉……” “嘿!”姜齐笑道,“官家总是被身边小人蒙蔽,还有诸多正人君子在朝,总归是能拨乱反正的!林教头是这个意思?” “对!对!”林冲笑道,“林某正是此意!姜进士果真是读书人,说话便是一针见血!” 姜齐呵呵一笑,这时的林冲还是天真,刀没有扎到自己身上他就永远不知道疼,所以这个时候的辩解是最无力的,正所谓人教人,百遍不知,事教人,一次就懂! 等林冲发配沧州,火烧草料场,风雪山神庙之后,再喊可就不是高太尉了,而是高俅狗贼! 关胜这时也看出了姜齐的语气之中带着敷衍,更听出林冲言语中的迂腐。 “亏了这副英雄相貌!一身的武艺!”关胜摇了摇头,心中也是腹诽不已。 林冲这边倒是热情依旧,“林某在太尉府里也有几个朋友,若是姜进士有心和解……” “林教头,小可和高柄仇怨颇深,教头若是牵连进去,怕是难以脱身,还是就此打住,免得咱们也尴尬!”姜齐劝道,“再一个,林教头即便不为自身考虑,也要想想新婚娘子,家中亲眷。” “只是见姜进士文武全才,不能许身报国,着实可惜的很!”林冲直接说道,“若是姜进士实在无此心,林某自然不会枉做小人。” 几人又在周侗这里聊了一番武艺,说起武艺之时,林冲兴致勃勃,侃侃而谈,不管是力道还是架势,都说得有模有样,有时手痒还会兴致盎然地去院子里演示一番,那股认真劲儿让人不禁为之赞叹,不愧是八十万禁军教头! 但到了军阵之上,林冲立马就露了怯,原本高亢的音调也低了下去,别说演示,便是邀请他说一番其中道理,也说的张口结舌,明显不到点子上。 可以说,林冲此时也只是斗将,而非军中大将。 至于最后说道朝堂治政之事,莫说林冲,就是关胜周侗,也闭口不语,只是听姜齐在讲。 姜齐从太祖时期开始,将赵宋一朝的政事娓娓道来,一直讲到大观年间。尽管说的只是一个大概,具体细节并未怎么展开,但对那些整日里只知道舞枪弄棒的武人来讲,已经是如闻天书,叹为观止了! 原来大宋兵制是这么来的! 原来当年仁宗皇帝的时候就已经积重难返了! 原来王安石变法原因是这样的! “这和那些太学生们说的不同,但是,林某感觉姜进士说的更有几分道理!” 林冲这时首先开口,眼中闪烁着一丝敬佩的光芒,“至少林某听得懂姜进士所讲,而那些太学生和文人所说,林某只觉云里雾里,十分道理,他们只讲了不到半分!” 郝思文这时也接过话茬,愤愤不平地说道:“就拿王相公变法来说,那些读书人只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只说什么与民争利,争的什么利,他们不说,怎么争,也不说,更不要说什么为什么不让变法,而真的到了变法的时候,这些文官一个个又争相投靠,如同野狗扑食!” “这就是大宋的文人!” 姜齐呵呵一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嘲讽,“不说真正的文人,就说那些读着孔夫子四书五经的儒生,怕是如今也早就忘了什么是君子六艺!什么又是仁义礼智信!这些读书人,读的不是书,是读的当官的敲门砖,读的好的,能考个科举,混个前程,读的次的能去做个小吏,争些权利的边角料,最后读的狗屁不通的,至少也能混个私塾先生,教人识字,有个衣食果腹,但是书里的道理哪去了?读来读去也只读了四个字!” 几人俱是看向姜齐,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争当做官!” 第36章 何谓好官?守家之犬!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呵呵一笑,随后便不再多言,“今天这些话,咱们自家兄弟说说笑笑也就罢了,若是不慎流传出去,小可是半个字也不认的。那些太学生若是听闻了,闹将起来,咱们兄弟可担待不起这般麻烦。” “我等武人,和哪个说这般大道理去?”关胜自嘲地轻笑一声,微微摇头,“便是我等想说,也少有书生肯听我等说话!更别提这般惊世骇俗之语!” 旁边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周侗突然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姜齐的后脑,佯装恼怒道:“你小子明知言语会闯祸,还这般肆无忌惮地胡沁,若是在外面隔墙有耳,或者家中出了反家贼,看你还如此放肆不放肆!” 一说到 “反家贼” 三个字,关胜的脸色瞬间变得苦涩,不由苦笑起来。 “周老师傅此言不假,” 关胜神色凝重,看着姜齐,细细劝解道,“之后在外行走,万万不可口无遮拦。这世上有些人的话,杀人不见血,比刀枪剑戟还要锋利,一则伤人肉体,一则诛人之心!” 关胜见周侗面露好奇之色,便将浦东之事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出来。 周侗听后,猛地一拍大腿,面色凝重地说道:“糊涂!如此要事在身,你竟然还敢在东京汴梁耽搁?” 说完,周侗左右看看,见院墙外无人,便低声说道:“那县令虽然不在,可是县丞必然将公文传递过来,姜齐,你说说这公文如何传递,这事你熟!” “县丞起草公文,起草好的公文需经过县衙内部的审核,通常由知县进行审查,确保内容无误且符合礼仪规范。但蒲东如今已经没有知县,所以这一步便可省去,只要盖上知县官印就行。” 姜齐见几人都在专注地倾听,微微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公文下一步就该递送至州府。经过审核的公文由蒲东县丞或指定的信使递送至所属的州府,也就是河中府。河中府收到公文后,会进行再次审核,确认内容的真实性和必要性。审核通过后,河中府会将公文转发至更高一级的路级,也就是永兴军路。这次涉及到知县身死的案子,所以公文会送到提点刑狱司。” 周侗微微眯起眼睛,掐着手指头,默默计算着时间:“县到府两天,府到路十天,算上核实以及取证的时间,约莫十五天左右!” “永兴军路的提点刑狱司衙门收到公文后,同样会进行审核。审核通过后,公文会被转发至朝廷的大理寺和刑部,因为涉及知县性命,所以大理寺受理后,再将判决结果报送刑部进行复核。如果刑部对大理寺的判决有异议,可以要求重新审理或直接作出判决。” “这一套流程走完,得多少时日?”郝思文急切问道。 “快的话不过半个月时间,” 姜齐微微皱眉,回忆了一下在太学里听闻的衙门传闻,心中默默算了一番,“慢的话,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林冲松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你我兄弟可多聚些时日!” “没什么时间了,”姜齐摇了摇头,“别忘了那个县丞,他上司没了,他就不想进步?他如果想进步,必然要先了解这个案子,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动关系,让刑部和大理寺尽快结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便是县丞贪得少些,一万贯也是拿得出来的,用一万贯了结一个铁板钉钉的案子,难吗?” 几人俱是摇头。 “那案子了结了,岂不更是天下太平,万事无忧?”林冲还是不明白,“那还离开汴梁做什么?” “若是有人干扰呢?”姜齐一指太尉府的方向,“若是他们家出手呢?钱虽好,官位更好!像高俅这般人,或许不能成事,但是却能轻易坏事!所以,赶早不赶晚,兄长和郝兄弟便立即启程,前往梁山,路上切莫多做耽搁!” 就在关胜郝思文驾马出城之时,和一个驿站的驿卒擦肩而过! “幸亏听了姜郎君所言,不然咱们定然出不得汴梁城!”郝思文一擦额头冷汗,对关胜说道,“刚刚过去的驿卒小弟却认得,便是咱们蒲东南边驿站的,万幸哥哥带了范阳笠,遮掩了容貌。” 关胜此时却面沉似水,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与无奈,“想我关胜也是名门之后,如何落得如此下场!可恨!” “兄长且息怒,待到了梁山,看过虚实再说以后前程!” “唉!” 关胜长叹一声,仿佛将满怀的郁气都吐尽了,他猛地一抖马缰,大声喝道:“驾!且去梁山!” 大理寺中。 几个观政的新科进士正围坐在桌前,看着各地送来的公文,一边认真地誊抄留档,一边小声地相互议论着。 “今年倒是未见下面有什么大案。” 一个悠闲自得正喝茶的主簿听到这话,不禁轻笑一声,得意地说道:“大案?什么大案!咱们圣天子在朝,哪有什么宵小……” 话未说完,就听一边书吏捧着一封打开的公文,惊呼出声,“哪里来的四个恶徒,竟然背主杀官!” “咳……”刚刚发言的进士直接被呛着,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猝死过去! 几个同僚又是拍胸口,又是掐人中,又是控水,总算是救了一条命回来。 那主簿缓过来后,上前一把抢过小吏手中公文,略过华丽辞藻,一眼扫到关键,“恶贼!死有余辜!这案子不用送刑部了,直接结案!” 几个观政进士犹豫道:“这怕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这案子可有苦主?家眷可上告了?” 几个进士相互对视一眼,看着小吏从吏部磨勘司取出的县令档案,“没有!其人上任之时,档案之中并无家眷!” “既然没有家眷,就是没有苦主,” 那主簿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证据可充分?死者可有喊冤?” “啊?” 几个进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愣在那里。 “死者明明没有喊冤嘛!” 主簿把公文一卷,双手背在身后,像个教书先生一样,在屋内踱步,“这样的案子,怎么能污了圣天子耳目?尤其还有背主恶奴!圣天子最念旧情,见到这般事情,定会龙颜大怒,惹出事端,你我谁担干系?” “那……如何处理?” 那主簿在书案前停下脚步,围着书案转了两三圈,眼睛在案上的公文上扫来扫去,突然伸手一指,说道:“你,就是你,按照这个公文重新写一遍,就说蒲东县令到任之后,劳于案牍,积劳体弱,染了恶疾谢世!” “啊?” “就这么写!”那主簿一敲他的脑袋,“这样,那县令有了哀荣,咱们官吏有了形象,官家也有了忠臣,皆大欢喜!” “那这四个背主之奴……” “笨蛋!那还有什么背主之奴?” 那主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再次敲打着这个进士,“那是县令家中忠仆,见主人身死,也自刎跟随!明白了吗?” “明……明白!” 主簿看着公文在进士笔下一点点成型,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便是如此!这往邸报上一写,官家必然龙颜大悦,你等可要记得,何谓好官?好官便是官家的守门之犬!好的,一路放行,让他直达圣听,让官家开怀,坏的,必然要拦截,万万不可让这些杂事坏了官家心神,更不能坏了圣天子名望!懂吗?” “学生谨记教诲!” 第37章 这大宋,该如何是好! 破晓时分,稀薄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日光便穿透云层,唤醒了这座古老而繁华的都城。 街头巷尾,小商小贩们开始忙碌地摆放货物,吆喝声逐渐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新的一天,看似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汴梁城中一切照常运转,既没有多出来巡城的巡检,穿梭在街巷;也没有叫嚷着要捉人的衙役,扯着嗓子喧嚣;更没有上门讨要关胜上堂的刑部官员。 仿佛昨天姜齐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就像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空气中,一件都没有发生。 姜齐虽然不怎么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他也不动声色,一大早就精心准备起来,带上王进的书信,又特意去集市挑选了些礼品,而后径直朝着东大街辟邪巷走去。 走在前往辟邪巷的路上,姜齐抬头看着巷子的名号,心中不禁感到一阵好笑。“辟邪?真不知道陈希真是不是耍的一手好剑法!” 他暗自思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询问了几个路人后,姜齐终于来到了陈希真的院子门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门房打开门,看到眼前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还带着礼物,不禁感到十分奇怪。自家老爷平日里交往的不是禁军将士,便是方外老道,何时认得什么书生?于是疑惑地问道:“郎君寻的哪个?这里是禁军南营提辖陈希真家,莫是找错了人家?” 姜齐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仔细说道:“没错,小可正是前来拜访陈提辖。小可受禁军教头王进所托,特来送上书信。” 门房一听,恍然大悟,连忙热情地将姜齐引入客厅。 “请郎君稍作歇息,老爷此刻正在做早课,待他结束,小人即刻前去通报。” “烦劳了。”姜齐点头致谢,在客厅中缓缓坐下。他打量着四周,只见屋内陈设简洁而不失典雅,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姜齐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约莫三刻钟后,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姜齐睁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蓝色道袍的男子步入客厅。此人峨冠束发,面色红润,气质超凡脱俗,然而举手投足间却又带着武官的豪迈与干练,让人不禁感到有些反差。 “洒家便是陈希真,小郎君可是寻我?” 陈希真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姜齐起身,恭敬地拱手行礼,说道:“正是小可,郓城姜齐,特来呈上王进教头的书信。” 陈希真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王进?我与他平日并无往来,怎会有书信送来?” 姜齐微笑着,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书信递上。 陈希真接过信,仔细阅读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读完后,目光落在姜齐身上,缓缓说道:“小郎君便是与衙内生了嫌隙的那位进士?” “正是小可。” 姜齐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警惕地看着陈希真。 陈希真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说道:“唉,洒家和太尉颇有交情,衙内年轻不懂事,偶尔做出些不当之事也情有可原。姜进士既然饱读诗书,应当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太尉乃是官家宠臣,位高权重,前程似锦。姜进士若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姜齐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却依旧恭敬地回应:“陈提辖的好意,小可心领了。只是有些事,并非退让就能解决。” 他深知陈希真不过是在敷衍,这番话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维护与高俅的关系。 陈希真确实和王进没什么交情,但他也知道王进和高俅的矛盾是怎么回事。可眼前这个书生,他实在想不明白双方之间的纠葛从何而来,两人本是毫无交集的两条线啊!他也只是看在老种经略相公的面子上,才说上这几句,不然,有这功夫,他宁愿去参禅悟道。 姜齐心中暗自叹息,明白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道理。既然无缘,自然不会多做打扰。他只是淡淡地笑笑,说了几句场面话,留下礼品,便转身离开了陈希真的住处。 陈希真望着姜齐离去的背影,真的不理解他的做法,只能把姜齐的行为看作是少年意气。他不禁轻轻摇头,暗道一声天真少年。 “也罢!” 姜齐走在路上,不断地自我开解,“此时的陈希真不是之后沉迷道学的陈道子,便是陈道子,也不一定能为自己所用,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小进士,哪能招揽得动那些天上人!嘿!没了陈道子,还有公孙胜!没有公孙胜不还有个混世魔王樊瑞嘛!” 为什么姜齐这么想要找一个道士? 化工啊! 道士们整日里倒腾那些材料,实验炼丹什么的,别说炼不炼的成丹药,至少能炼出弹药! 有自己脑海中ai提供的知识,有那些道士炼丹的经验,双方结合,便是大宋版本的工业化工革命!便能转化为巨大的生产力! 他希望能利用这些知识,大工业化的制造出诸如肥皂、琉璃等在当时极为稀缺的商品。 想象一下,这些商品一旦问世,将在大宋乃至周边各国掀起怎样的热潮。 大宋的达官贵人,追求雅致生活,定会对精致的肥皂和华丽的琉璃趋之若鹜;辽国的贵族,崇尚奢华,也会对这些奢侈品爱不释手;大理的百姓,偏爱独特的香味,檀香味的肥皂正好满足他们的需求;而平民版的商品,则可以远销倭国和半岛,打开更为广阔的市场。这不仅能带来巨额的财富,还能提升自己的影响力,为实现心中的理想奠定基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政治建筑! 进步,是需要一个群体的! 姜齐深知,仅凭自己一人之力,难以实现如此宏伟的目标。他需要一个团队,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群体。而道士们,他们大多识字,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且没有过多的权力欲望,正是理想的科研合作伙伴。 不知不觉间,姜齐回到了客栈。郁保四和焦挺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前。 “郎君,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郁保四焦急地问道。 姜齐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表面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不过,越是平静,越要小心。下午我们去瓦舍转转,那里鱼龙混杂,或许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瓦舍里哪有风声?不该去太学里么?” “嘿,你们俩是不知道东京汴梁的特色,” 姜齐笑着解释道,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国家大事,多在瓦舍勾栏里传说,而太学之中,传的最多的偏偏是青楼花魁!” 到了下午,三人到了周侗处告假,周侗也知几人是去打探消息,也未拦着,只是喊了沐休的林冲,让其带着几人去了最热闹的大相国寺,那边往来皆是官宦人家,消息灵通的很。 还未到大相国寺,只走到了大理寺外,就见一群人围在布告栏处,盯着张贴出的邸报! 边听有人在那读着,“今有蒲东县令……” “嗯?” 听到“蒲东县令”几个字,姜齐林冲四人便停住了脚步,站在人群外,仔细听了起来。 “任劳任怨,忠于国事,以致客死任上,魂不得归故里,忠诚体国,忘私忘家,圣天子垂怜,追赠中散大夫,荫封一子入太学!另,有忠仆四人,自愿追祀于地下,牺牲于九泉,忠义之心,日月可鉴!圣天子命蒲东县丞立碑记之!” “呵呵!” 姜齐顿住脚步,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古怪,像是愤怒,又像是无奈,更像是一种深深的嘲讽。他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干笑两声,震袖而去! “这……这……” 焦挺看着郁保四,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说的是蒲东?咱们之前去过的那个蒲东?” 旁人一脸赞叹道:“就是河中府的蒲东!据闻乃是武安王关羽的故里,果真人杰地灵,忠义之乡!” “如今年月,还有如此好官,如此忠仆!着实不易啊!” 林冲也是面色古怪,但也知道轻重,此时万万不可多言,拉着还要辩解的焦挺郁保四,追着前面垂头丧气的姜齐而去。 第38章 清明上河图 姜齐沿着汴河缓缓踱步,河面波光粼粼,可他却面沉似水,心中的矛盾,汹涌翻卷,难以平息。 他本就清楚北宋徽宗年间官场的腐朽堕落,官吏们欺上瞒下的丑恶嘴脸,以及宋徽宗赵佶这个只喜欢听好话,对其他都是闭眼不闻不问的顺毛驴。但大理寺外那份颠倒黑白的邸报,仍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三观之上,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恍惚! 姜齐是个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一代,对于法律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感,对于国家有着信仰一般的热爱! 尽管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他的这些观念还在,还没有彻底消亡。 无论是想通过读书做官施展抱负,还是退而求其次在梁山圈地发展,他心中所想皆为这片土地,为的是能提前筹备,避开那惨绝人寰的靖康之耻。 不管是为了自己今世的家人,还是为了后世看到的那些记载,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九州大地陷入水深火热! 可是,大理寺外的一幕告诉他,该醒醒了! 这里是北宋,不是新时代! 很多在新时代里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是完全的大逆不道! 而在新时代里明令禁止,甚至违法的行为,在这个时候却大行其道!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姜齐到了横跨汴河的虹桥之上,依着桥上的栏杆,看着汴河涛涛,行船如织,心中说不尽的压抑,甚至想着跑到宫城里,揪着官家赵佶的衣领,告诉他振奋起来! 你不振奋起来,看看那些臣民,到了靖康时候,全部都要成为金人的奴隶! 你不振奋起来,看看你后宫里的妻儿老小,赵氏一族的血缘亲族,到时候金人破城,但凡姓赵的全被杀了干净! 城内城外多少百姓,黄河两岸多少子民! 这些忙碌着只为了一天两餐的民众,有多少人死在铁蹄屠刀之下! 赵佶! 你能安心! “郎君小心!” 一声呼喊猛地打断了姜齐的思绪。只见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过来,将他迅速拉到一旁。 与此同时,一个长长的船钩 “砰” 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刚才他倚着的横栏上 “这是过船呐!须的小心,莫被船夫勾了去!” “这是过船呐!可得小心着,莫被船夫的钩子勾了去!” 那救他的壮汉,是个典型的汴梁汉子,皮肤黝黑,身形魁梧,操着一口地道的本地话,匆匆叮嘱一句后,便大步融入人群,眨眼不见了踪影。 姜齐惊魂未定,俯身向下看去,只见一艘大船正缓缓驶向桥洞。 船夫们各司其职,有的手持竹竿奋力撑船,有的用长竿稳稳钩住桥梁,有的则忙着用麻绳紧紧挽住船身,还有几人齐心协力,快速放下桅杆,好让船只顺利通过。 邻船的人也没闲着,扯着嗓子大声吆喝,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出谋划策。 船里船外,桥上桥下,所有人都在为这艘船过桥而紧张忙碌着。 桥上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伸着脖子,探着头,眼睛瞪得溜圆,神色紧张,仿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为过船的惊险情景捏了一把汗。 不远处,已有几艘船依次静静地泊在岸边,主航道中,还有两艘船正缓缓航行,橹工那雄浑有力的汴河号子与纤工高亢激昂的汴河号子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久久回荡,凭添了几分壮丽豪迈之气! 这时,林冲快步走到姜齐身边,他身着一袭劲装,腰间佩着一柄长剑,身姿挺拔,透着一股英武之气。“不远处便是樊楼,那里的酒菜可是一绝。郎君若是心中烦闷,林某请郎君去痛饮一番,一解心头愁绪!” 姜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说道:“林教头俸禄也不宽裕,还是留着贴补家用。咱们去道旁的茶棚里,喝些茶水,聊聊天,也挺好。” 说是找茶棚,最后姜齐和林冲在汴河码头与城门的中间,寻到了一个装修雅致的茶楼。 茶楼雕梁画栋,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 两人刚一落座,热情的茶博士便快步上前,手中拎着一把铜壶,动作娴熟地为他们沏上两杯香茗。茶香袅袅升腾,林冲这才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声音说道:“之前在大理寺外,我见郎君神色不对,心中放心不下,便冒昧跟了过来。只是林某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还望郎君能为我指点一二。” “指教不敢当,林教头但说无妨。” 姜齐轻轻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汤在舌尖散开,他的目光透过窗户,望着街上热闹非凡的景象。 这一带繁华热闹,酒店、茶楼一家挨着一家,各种店铺字号密密麻麻,鳞次栉比,街道上车轿穿梭,骡马嘶鸣,一片忙碌。 不远处,一间木工作坊里,两位技工正全神贯注地赶制一辆骡马车,手中的工具上下翻飞。 拐弯的街道上,一位货主正和驮工讨价还价,准备租用毛驴驮运货物,驮工弯下腰,正吃力地把地上的货物搬到驴背上。 正对着茶楼的,是一位算命大师的占卜铺子,门口人头攒动,找他推算寿命财运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十分兴隆 林冲清了清嗓子,神色认真地说道:“既然蒲东之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没掀起什么风浪,那理应是好事一桩,郎君又何必如此纠结,愁眉不展呢?” “这哪里是什么好事啊!” 姜齐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忧虑,“小可反倒盼着大理寺能出具海捕公文呢。” “郎君的想法,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林冲一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若是真有了公文,起码说明咱们朝廷还能做到执法严明,可现实呢…… 唉!” 姜齐苦笑着,笑容里满是苦涩与嘲讽,“大理寺,是总掌天下刑罚审核的要害衙门!如此权重之地,处理事务却如此偏袒不公,林教头,你不妨想想,若是行军打仗,军法松弛,行军司马掌管赏罚不明,记录功勋随意潦草,那士兵们还哪来的士气奋勇杀敌?” “这……” 林冲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心中暗自点头,觉得姜齐所言极是。 “虽说这事落到小可头上,看似是逃过一劫,可若是换作一个普通乡人,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呢?遇到官司也被这般随意处置,你可曾想过,他们该去哪里申冤诉苦?” 姜齐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端起茶杯,一口将茶水饮尽,“并非小可矫情,不知好歹,实在是对大理寺这般行径失望透顶啊。” “这……” 林冲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他低头沉思,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若是自己遭了冤枉,又该去何处申诉呢?这么一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时,两人都没了闲聊的兴致,默默结账后,便朝着客栈走去。 路过城门时,姜齐不禁皱起了眉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震惊,城门处竟空无一人,没有一个值守的兵丁,高大的城墙上下冷冷清清,不见任何守卫的身影。土墙上面,本该有的城防工事踪影全无,连最基本的射箭城垛都没有,简直就像一座不设防的空城,甚至连虚设的防御都懒得做。而原本应该重兵把守的城防营位置,如今却变成了一家商铺,老板正站在门口,指挥着伙计们验货,账房先生坐在一旁,埋着头认真记账。 姜齐转头看向林冲,神色严肃地问道:“林教头身为禁军教头,您觉得这般守备,妥当吗?” 林冲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解释道:“守门之责向来是由厢军负责。东京汴梁乃是中原腹地,天子脚下,太平盛世,哪会有什么宵小之徒敢打汴梁的主意?郎君怕是想得太多,太过敏感了。” 姜齐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争辩,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一切。 就在姜齐和林冲往客栈走的路上,高柄带着一群家丁,大摇大摆地迎面走来。高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姜齐,脸上顿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哟,这不是姜进士吗?怎么,在汴梁城逛得可还舒心?” 高柄阴阳怪气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姜齐停下脚步,神色平静地看着高柄,心中虽厌恶不已,但还是礼貌地拱了拱手:“高衙内,别来无恙。” “哼,少跟我假惺惺的。你以为蒲东那事就这么过去了?” 高柄往前逼近一步,恶狠狠地低声说道,“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林冲见状,上前一步,挡在姜齐身前,拱手笑道:“衙内,光天化日之下,衙内如此孟浪,太尉那边可不好交代啊!” 高柄瞧了瞧林冲,听他提起高俅,眼中露出一丝畏惧,但很快又强装镇定:“林冲,你少多管闲事!我和这姜齐的账,迟早要算!” “高衙内若是想算账,随时奉陪,但今日,还请你让开。” 姜齐不卑不亢地说道,眼角看向了林冲腰中宝剑。 高柄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一个家丁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衙内,别惹事,老爷交代过的。” 高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狠狠地瞪了姜齐一眼,“你给我等着!” 说完,带着家丁气呼呼地走了。 与此同时,在太尉府的书房里,高俅正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邸报,眉头微微皱起。高柄气冲冲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里嘟囔着:“气死我了,爹,我刚才碰到姜齐那小子了!” 高俅放下邸报,脸色一沉:“我不是让你最近老实点吗?你又去招惹他做什么?” “儿子不服气,爹,就这么放过他?” 高柄一脸不服气。 “蠢货!蒲东一事,官家已经下了定论,现在不是找他麻烦的时候。” 高俅冷哼一声,“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前途,别净干些没脑子的事儿。” “可是,爹,他……” 高柄还想争辩。 “行了!” 高俅不耐烦地打断他,“等过些时日,有军功捷报传来,我给你添上一笔功劳,让你谋个正职官位。你要是再这么冲动,坏了我的计划,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柄听了,这才乖乖闭嘴,脸上却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而此时的姜齐,和林冲回到客栈后,各自回房休息。姜齐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房梁,思绪万千。 第39章 离开汴梁 回去之后,姜齐一行人便和周侗告辞。 “你小子啊,就是太矫情。” 周侗轻轻叹息一声,那声音里满是岁月的沧桑与感慨,“这官府办事,古往今来一直如此,又何必这般纠结呢?你饱读史书,熟知春秋大义,咱虽是个舞刀弄剑的武夫,可也明白这世间之事,哪能事事都顺遂心意?就此事结果来看,对你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如此,便是对的?”姜齐神色一正,恭恭敬敬地拱手一拜,说道:“师傅所言,小可岂会不知?只是目睹这一切,对宋室的未来,实在是感到愈发失望罢了。他日,若是小师弟岳飞遭遇如此糊涂官,又该如何是好呢?” “嘿!老夫看谁敢?”周侗双眼陡然一瞪,“再说,若是飞儿他日落难,你们当师兄的还能不管他?” “必当伸手!”姜齐毫不犹豫地应道,随后又转向小岳飞,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许,“他日,若活的不痛快,或者受了冤屈,可往梁山去!师兄必定保你平安!” “有你这句话,也不妄飞儿叫你一声师兄!” “师傅莫忘了还有林某这个教头在。”林冲温和一笑,道,“林某虽是教头,在禁军里还有些面子,能说上些话……” “你可算了!”周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交给你老夫更不放心了。就你那性子,说的好叫柔和,说不好听叫窝囊。” “林师兄家室齐全,顾及颇多,哪里能像我等这般自在洒脱呢?” 姜齐呵呵一笑,那笑声里既有对林冲的理解,也有对自身处境的感慨,“师傅,此番一别,小可怕是很难再来汴梁了,还望您保重身体,若是日后有闲暇之时,还请到梁山暂住,让徒儿尽尽孝心!” “等飞儿年龄再大大,”周侗揉着岳飞头上扎的总角,“一路前行,注意安全,老夫就不送你了,但是要切记,江湖事一个规矩,朝堂事又一个规矩,不可混乱!” “学生受教!” 姜齐三人回了客栈,打包行李,牵马出城。 姜齐望着眼前这座繁华的汴梁城,心中五味杂陈。街道两旁,各种生意的店铺琳琅满目,招牌幌子随风摇曳。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讨价还价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道边酒楼之上,儒生学子们高谈阔论,展示着自己的才学抱负,而城墙边,却有士卒丢了兵器,窝在角落里赌钱,他们的眼中只有色子牌九。 姜齐心中暗叹,难怪辽国要南下,金国要南下,蒙古国也要南下,这就如同小儿持金行于闹市,不被抢夺才不正常! 出了城门,姜齐正要上马,就见高柄坐着一顶华丽的小轿,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一旁。高柄满脸横肉,脸上挂着一丝放肆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让人厌恶的嚣张。 “姜齐,这可是小爷第二次让你从汴梁城滚出去了!” 高柄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道,声音尖锐刺耳,如同夜枭啼鸣,“小爷我出生之后被人欺负了一辈子,自从认了干爹,就没人敢不给小爷面子!姜齐,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惨吗?小爷就是要杀你这只鸡,来儆一儆汴梁城里的猴!” 姜齐端坐马上,身姿挺拔,他冷眼注视着高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冷冷地说道:“不知所谓!滚!” 说罢,姜齐猛地一挥马鞭,那马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发出 “啪” 的一声脆响,仿佛一道惊雷在高柄耳边炸响。 高柄见姜齐抬手,心中猛地一缩,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慌慌张张地往轿子后面躲去,同时本能地闭上眼睛。他的动作慌乱而滑稽,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抱头,仿佛那马鞭已经抽到了他身上。 “衙内,跑了!”抬轿子的帮闲强忍着笑意,努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他们的肩膀微微颤抖,眼神撇向别处,只敢偷眼看一下高柄那狼狈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 “跑了?” 高柄故作镇定地一震袖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风凛凛,从容地坐在轿子上,“我知道!可惜了这么个玩意儿!不然小爷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权势滔天!” “郎君!”马背之上,郁保四直接问道,“这高柄如此人物,何不像上次那般一刀解决了?留着也是祸害!” “没错,正因为他是祸害,才留着他!”姜齐道,“这人现在活着,可比死了管用的多!” “对!就像蒲东那个县令,若是没有那个县令出手,关胜兄弟现在还是巡检,哪里能撇家舍业的去梁山快活!”焦挺笑道,“咱们兄弟一起,不比窝在巡检位置上受气开心?” “只是可惜了林教头,”郁保四有些担心,“教头和咱们相聚了些时日,高柄若是迁怒,又该如何是好?” “林教头之前可是受了高俅委托,来和咱们说和的,”姜齐叹道,“好好一条好汉,如今在官场里却磨平了棱角!” “来说和的?”郁保四看了一眼焦挺,“没脸的,你知道这事?” “傻大个,这事俺不知道!”焦挺直接回怼,“郎君当日见林教头的时候,咱们可都看着呢,没注意啊!” “若是高俅所托,林教头如何会一上来便提及高衙内的事情?我与高衙内一事,太学近乎皆知,汴梁也是引为笑谈,林教头又岂能不知?不过是抹不开形式,前来说和罢了。” “那高俅又因啥跟郎君求和?” “还不是职位闹得?”姜齐道,“高柄如今成了正七品的云骑尉,再要升迁,除去需要功绩,便是需要好名声,可偏偏高柄除了一个花花太岁的诨名,哪有什么好名声在?故而把主意打在我身上,若我与之和解,则之前皆是谣言,花花太岁的诨名也可借此洗去,只可惜,我这人骨头硬,吃不得施舍!” 姜齐所言,又引得焦挺和郁保四笑了出来,他们之前于江湖厮混,只是明白这诨名叫出来,如何还能收回去? 尤其是花花太岁这般名号,若是能做出天大事来,还有可能遮掩,否则,便是市井酒后谈资! 可再看高柄平日所为,哪里是能做事的样子? “这姜齐倒是知道进退,”高俅听下面虞候回禀,知道姜齐出城离去,赞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些武官就消了苛责,让他们知道,猴子就该有猴子的样子!这只小鸡崽子也别浪费了,听说家中颇有余财?” “之前确实有些,”虞候道,“春闱之后,姜齐回乡,买了五千亩山地,家中钱财尽空!” “区区五千亩地就榨干了?真是穷鬼!”高俅冷笑道,“算了,这般穷汉还关注什么?浪费时日!” “太尉,林冲那边……” “林冲?”高俅不屑地哼了一声,鼻子里发出 “嗤” 的声音,“禁军教头而已,令他办事都办不明白!也罢,看他尽心,给他十贯钱打发了就是。” “是,小的这就去办!” 看着手下人退出去,高俅正准备看些军报,毕竟是殿前都太尉,皇帝要问话答不出来也不行。 高俅这边还没看上两页,宫中太监便匆匆赶来,尖着嗓子传了旨意:“官家见今日天气不错,特意宣太尉去御花园蹴鞠。” 闻官家召见,高俅哪敢怠慢,只能合上文书,匆匆更换了袍服,坐上小轿,一路赶往御花园。 御花园中。 赵佶穿着一身黑紫金线绣龙团领窄袖袍子,腰上束着白玉丝带,衣服的前摆被掖扎在绦边上,下身穿着长裤,脚上穿着一双丝质的布鞋,正在颠球。 高俅来时,赵佶一眼便看到了,脚下用力一踢,球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高俅飞了过去。 高俅也是熟悉这位官家的套路,身子敏捷地一探,如同一只猎豹,用后背稳稳地接住了球,转而一个鱼鹰叼,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后脚跟轻轻向上一磕,球路瞬间转向,正要落在高俅头顶,高俅一个鹞子翻身,那身姿轻盈矫健,将球又稳稳地传回了赵佶脚下。只见高俅几个动作下来,如同一幅优美的画卷,只看得赵佶都忘了接球,只顾得抚掌叫好,那叫好声在御花园中久久回荡。 第40章 十字坡 从汴梁出来,姜齐三人一路向着郓城而去。离家的日子久了,归心似箭的情绪愈发浓烈,三人快马加鞭,一路疾行。这一番赶路,竟错过了宿头,夜幕渐渐笼罩大地,他们只得准备在山岭中夜宿。 姜齐站在山巅,审视着周围的地形,说道:“这里应该算是到了东平府地界,再有个一两日便可回梁山了!” “郎君,若是跟着船走,咱们这时候已然躺在山寨的床上了。”焦挺一边熟练地架好柴火,一边笑着打趣道,“之前不觉甚,这临到家门口,才感受到离家太久,心中满是急切。” 郁保四在岭上拣柴,突的一抬头,手指岭下,向着姜齐:“郎君且看,岭下有炊烟灯火,想必是有店家!咱们赶上几步,到岭下吃口热乎的!” 三个人灭了火,从新备马,奔下岭来,能吃热的,谁又能啃冷干粮! 姜齐只看了一眼,就见远远地向阳土坡下,大约有十数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字幡旗,那店家还怕路上行人看不仔细,又加了两根火把插在地上,火光在夜风中摇曳,像是鬼火一般。 三人一路疾驰而来,正要朝着草屋走去时,姜齐看到一个手持双股叉的猎户,背上背着几只野味,有兔子和野鸡。虽说肉不算多,但在这荒郊野外,也算是难得的荤腥了。 姜齐忙叫住猎户,“汉子,小可等兄弟三人过路,可否求购些野味,银钱不缺。” “这有啥的!卖谁家不是卖,郎君收下便是。” 姜齐接过野味,趁着会账给钱的功夫,又问道:“汉子,借问这里可有个地名?” 猎户道:“咱们这是莘县,岭前面大树林边,便是有名的十字坡。” “莘县?看来距离梁山不远了,过了阳谷……” 等等! 姜齐嘴上刚提到阳谷,便是一个机灵,“这是十字坡?” 猎户被姜齐吓了一跳,忙道:“郎君且看,这坡生的奇怪,从岭上看去,正好一横一竖,做个十字模样,乡人走这里长了,便给他按了个十字坡的名头。” “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姜齐口中低声说道,“莫非便是这个十字坡!” 猎户闻言,打量了一番姜齐,又掂了掂怀中碎银,牙一咬,口中劝道:“郎君看着是读书人,也是心善,小的也不瞒郎君了,这十字坡开黑店的便是江湖人称母夜叉的孙二娘,有个入赘丈夫唤作菜园子张青,都是武艺非常的好汉,郎君若是去了,切莫饮酒,也莫吃他家肉食,若是运道好,也能活命!” “你既然知道他家是黑店,怎地不报官?”姜齐好奇问道,“官府总不能和他们勾结?” “嘿,郎君一看就是读书读迂了,” 那猎户无奈地说道,“这世道,官家两张嘴,对上谄媚讨好,对下敲骨吸髓。张青对官府秋毫无犯,还时常捐献银钱,哪个敢去招惹他们,自讨晦气?言尽于此,郎君保重!” 说完,那猎户扛着双股叉,摇头离去。 郁保四拎着野味,牵马问道:“郎君,可还要去那酒店休整?” “遇不到还着罢了,如今遇到这般魔头,岂有放过的道理!”姜齐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山林野兽尚且知道同类不食,此二人却如此丧心病狂,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一会到了酒肆,先探明情况,若是真的食人,便平了这魔窟!” “是!”郁保四和焦挺自是没有二话。 二人都是在苦难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即便饿到极点,也从未生出过吃人的念头。如今听闻如此恶行,自是不会坐视不理。 姜齐三人继续前行,在即将到达十字坡酒肆时,与一个衙役擦肩而过。那衙役大腹便便,腰间挂着官牌,走路时一摇一摆,满脸得意之色。 他手中拎着一个包袱,看那轻重,应该有个五六十两左右。 “这次的供奉少了点,回头得让菜园子给补上!”说着还从中取出一个银锭塞到自己怀里,这衙役突然抬头,看着姜齐,骂道,“看什么看,再看爷爷给你套上木枷游街示众!” 姜齐不愿多生事端,拦住焦挺和郁保四,只是这一幕让姜齐心中的烦躁更添几分! 姜齐三人一直奔到十字坡边看时,只见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环抱粗,生的茂密非常,上面都是枯藤缠着,火光之下,格外狰狞! 再看大树边,立着一家酒肆,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 这妇人下身系一条鲜红生绢裙,脸上搽着一层厚厚的胭脂铅粉,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上身穿绿纱衫,鬓边插着些野花,头上七七八八插着一头发钗。 然而,在姜齐看来,这些原本应是精致点缀的发钗,此刻却显得无比阴森。他不禁暗自思忖,这些发钗也不知是从多少无辜妇人的头颅之上夺下的,上面似乎还隐约残留着未消散的血迹! 姜齐三人来到门前,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 只见那妇人走了两步,便斜着身倚着门,笑盈盈的说道:“三位客官,可是错过了宿头,误了饭食?且来歇歇脚,本家有好酒、好肉,要点心时,好大馒头!” 那妇人虽是笑着,可姜齐却感到其双眼眉横杀气,眼露凶光,想必定是那母夜叉孙二娘! 尤其配上孙二娘那如水缸般粗壮的腰肢,手脚粗如鼓槌棒子,脸上的妆容浓厚得如同抹了一层腻子,两腮血红的腮红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惊悚。此时夜里见到她,真宛如撞见了索命的恶鬼一般! 姜齐三人也不搭话,先是在左近寻了系马桩,安顿好马匹,又刻意避开孙二娘,走到店里。只见店内只有一副柏木桌凳,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肯定不是正经酒肆。哪有正经酒肆里只有一副桌凳的?就好比后世的美容美发店里,连最基本的剪子和吹风机都没有,一看就透着古怪。 三人也是艺高人胆大,解下行囊包袱,一同安坐。 这时孙二娘笑容可掬道:“客官要打多少酒?” 姜齐摇头道:“还要赶路,不便饮酒。” “可要吃肉?有上好黄牛肉!” 姜齐一指边上郁保四脚下,“之前山上买了野味,店家且仔细做了,不少费用。” 孙二娘暗道,在老娘这里,你酒不喝,肉不吃,那老娘如何下药! 不由脸上笑意僵了几分,又道:“哪有光吃野味的道理,也有好大馒头,正好配着野味!” 姜齐道:“我等自带了干粮。” 孙二娘脸上笑着,心中却是咬碎了银牙,寻思道:“这大头巾却不是作死,哪里来戏弄老娘!” “菜园子!你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咱们家里来了恶客啦!”孙二娘这时候也不装了,横眉一竖,眼中杀气冷冽,“你个书生,来这里作死,你也不打听打听,奶奶在这里做的多大的生意!” “便是知道你这做的人肉生意,才来寻你!” 姜齐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抽出行囊中裹着的长剑,剑指孙二娘面门而去! “哪里来的不觉死的鬼!爷爷张青在此!”酒肆内院,一个汉子急慌慌的跑了过来,手持沾血菜刀,口中大喝,“好肉菜!还不赶紧死来!” 第41章 食人者也敢称好汉? 姜齐手中长剑挥舞,如疾风骤雨般把孙二娘整个罩了进去,任是孙二娘身体壮硕,可空手毕竟难敌利刃! 只听孙二娘口中咿呀一声,身子滚地葫芦似的往酒肆柜台滚去。 姜齐赶紧两步,还是被孙二娘躲了进去! “贼书生!看打!” 孙二娘口中叫嚷不断,躲在柜台后丢出不少零碎,酒瓶酒壶酒杯,兜头向着姜齐打去!那些杂物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乱的弧线,带着呼呼的风声。 可姜齐什么人物,之前整日读书也不忘打熬筋骨,最近又随着周侗学习箭术,眼力身手更是上了一番台阶,面对那些杂物躲的毫不费力。 但是,姜齐哪里肯费时费力的和她耗着,见孙二娘躲着不出来,转身便向张青杀去!张青见此,吓得腿脚发软,刚才仅是郁保四和焦挺,就已经让他难以招架,此时又添了姜齐,他只觉自己死期将至。 “好汉!我夫妇二人也是江湖绿林同道,如今怎能厮杀一起!” 张青边抵挡郁保四手中厚背大刀,一边苦苦哀求,声音里带着颤抖。 “哪个鸟人于你是同道!”焦挺手中哨棒挥舞,向着张青胳膊猛地砸来! 张青咬牙忍痛,手中菜刀挥舞,护着周身要害,不时也抽冷着砍出一刀。 郁保四丝毫没有废话,举刀就砍,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砍刀对阵菜刀,郁保四哪里能让张青再多言! 一刀急于一刀,一刀快似一刀! 张青狼狈非常,哪里还有功夫开口,见姜齐也持剑杀来,不由怒道:“你个贼书生,俺夫妻在此开店过活,官府都不管,你插得哪门子手!管的哪里的闲!” 姜齐长剑猛然一刺,将张青持刀手背一剑刺穿! 见张青丢了菜刀,姜齐才道:“开店过活,我自不管,可不仅下药害人,还分肉吃人!更贩卖人肉!这般事情小可见了不管,良心上过不去!” “读书人还有良心?”张青捂着手背,躲开哨棒,口中嘲讽,“读书人哪里来的良心!不都被狗吃了吗!若有良心,俺张青何至于到此!” “当家的!跟他们废什么话!” 孙二娘从柜台后出来,一手一个纸包,持着丢向空中,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身后,“当家的!跑!赶紧跑!” 纸包炸裂,一包石灰粉,一包蒙汗药! 姜齐连忙眯了眼睛,捂住口鼻。 郁保四这呆头汉子还要睁大眼睛去瞧,被石灰粉整个蒙在脸上,一时间惨叫连连,焦挺只能是放过张青,回到郁保四身边防护。 “往哪跑!” 姜齐还要追赶,孙二娘瞅准时机,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像一头发狂的母兽,用她那壮硕的身子狠狠撞在姜齐身上,同时藏在身后的匕首向着姜齐的侧腰刺去!“当家的!跑啊!” 姜齐察觉到危险,侧身一闪,匕首擦着他的衣衫划过。他顺势一个转身,左手砸在孙二娘手腕,孙二娘吃疼撒手后撤,姜齐这才拉开距离,眼中满是警惕。 张青向着孙二娘走了几步,又见孙二娘眼神凶恶,不由顿住,看看孙二娘,又看看姜齐,“浑家!我……我往哪里跑?” “唉!”孙二娘拎着柏木长凳,“你这汉子离了俺,也就是个鸡仔似的人物!活着也是受罪,不如咱夫妇二人一同死在这里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姜齐见其夫妇情谊,也是不忍,但想到那些被吃掉的,也只能是咬牙下了狠心,“虽不知当年何事让你夫妇成了这般状况,但想必仇怨已了?” 张青恨声道:“你这贼书生,说的像吃定俺夫妇一般!死尚不怕,还怕跟你斗上一番?” 说完,张青从酒肆门口寻了一条扁担,持在手中,也有几分端枪持棒的样子! 孙二娘也持柏木条凳,护着自身,却跺脚道:“你这迂汉子,为何不跑?” “俺可是你家汉子,跑哪里去?”张青说着,手中扁担也是挥动起来,向着姜齐头部袭来。 姜齐挥剑格挡,长剑直接嵌在硬木扁担之中。 眼见剑回抽不得,姜齐直接撒手,用起八极拳对敌,拳来腿往,肘下肋侧,姜齐打的痛快,张青疼的厉害! “好汉!”张青一抖扁担,“好汉!” 此时,那衙役听到酒肆这边的打斗声,骂骂咧咧地赶了过来:“搞什么鬼,菜园子,一会得给老子加钱……” 他刚踏入酒肆,就看到一片混战的场景,“是你?嘿嘿,细皮嫩肉,卖了也能赚个十几两银子!” 姜齐余光瞥见衙役,听他口中出言不逊,一时血气上头。趁着张青被自己逼退的间隙,姜齐捡起地上匕首,一个箭步冲向衙役。那衙役还没反应过来,姜齐手中的匕首已经精准地刺进了他的咽喉。 衙役瞪大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嚣张,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喉咙里发出 “咕噜” 一声,便直直地倒了下去,鲜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一片土地,他手中的包袱也散落一地,银锭滚得到处都是。 张青见此,惊得大呼,“那可是做公的!死在这里,俺可怎么跟知县交代!” “莫要多言!”孙二娘这边和焦挺打斗着,见张青还要说话,不由分神,“再不拼命,咱们一家就交代在此!” 焦挺可是家传的相扑手,手上功夫不弱,见孙二娘分神,便直接身子缩了些,扑身上前,双臂勾住孙二娘后脑,往怀中带去,脚下使了巧劲,顺着力道,将孙二娘摔在地上,手拧着孙二娘胳膊,膝盖压住她脖子! “好汉!”张青见自己浑家被制服,忙丢了扁担,跪在那里,口中不住哀求,“好汉!俺虽是害人性命,不过也都是走商的行人,一不害僧道,二不害江湖同道,三不害押解流放好汉,四不害读书儒生,何至于杀了俺夫妇偿命?要是必有一个偿命,还请拿了张青的命去!” “你个浑汉子!咱们夫妇,自当活一起活,死一起死!”孙二娘叫嚷着,“你这贼书生,要杀便杀的痛快些,莫要学官老爷折磨俺!” “保四!” “在!”郁保四这时已经用油洗了眼睛,虽不如之前,可也能行动。 “且先绑了他们!”姜齐皱眉道,“堵住二人口舌!莫要引来旁人!” 郁保四从酒肆屋檐下处寻了麻绳,将二人勾肩头抹后背四肢攒齐,系了一个杀猪扣! “请问你家郎君姓名?” “郓城梁山主人,姜齐!” “啊!”张青一愣,“可是救济无数灾民的水泊梁山?” “不然还有哪个?”焦挺这边也把东西收拾了,“你二人也是犯了俺家郎君的忌讳!不然又如何会将你们打翻?” 张青眼睛一转,对焦挺陪笑道:“梁山山寨名头响亮,我夫妇也愿上山坐把交椅!当个好汉!还望兄弟美言几句!” “好汉?就你等”焦挺冷笑一声,“俺家郎君眼中好汉,不是江湖中那般无故害人的歹人,也非剪径劫财的小贼!” “那如何才能算是好汉?”孙二娘问道,“莫非还得是什么占山为王的不成?” “要说好汉,俺家山寨有个叫关胜的,乃是武安王后人,相貌堂堂,武艺非凡,兵书战策也精通,还有一个好汉是叫王进的,原本八十万禁军教头,被奸臣冤枉,远赴边疆抵御外患,还有个神机军师朱武,一人之力引领少华山千余户一路至梁山,丝毫不乱,这般才称的上是好汉,你等?” “食人者如何敢称好汉!”姜齐这时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看着张青孙二娘,“你二人所犯恶行,人证物证皆在!咱要放过你们,才是天理难容!” 第42章 食人者,大恶业,入无间地狱 方才,姜齐踏入后院的菜人作坊,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来自地狱的画卷,令他毛骨悚然。 只见墙上紧绷着几张人皮,梁上悬吊着五七条人腿,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案板上,剁了一半的肋骨扇还残留着丝丝血迹,一旁则堆着断臂,断臂上的手指似乎还在无力地抽搐,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只这一眼,姜齐顿觉天旋地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喉头剧烈耸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呕吐之感涌上心头。 他不禁暗自思忖,若是那些村子里的人们知晓他们平日里吃的肉包子竟是这般制成,往后还有几人敢轻易吃肉?这份恐惧,恐怕会如影随形,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噩梦! “小哥!” 案板上躺着一个断臂头陀,听到有人进来,艰难地醒转过来。他浑身麻木,动弹不得,只能拼尽全力,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求救的声音。 “大师稍等!” 姜齐见状,立刻割下自己的衣袖,迅速撕成布条,动作娴熟地系在那断臂的伤口处,先为其止住汩汩涌出的鲜血。随后,他又在锅底寻来草木灰,小心翼翼地敷在断口处。此刻,既缺少医疗器械,又没有充裕的时间,姜齐深知,贸然进行断臂续接手术风险极大,当下只能先保住头陀的性命。 处理完伤口,姜齐又往头陀脸上喷了一口凉水,头陀这才缓缓苏醒,疼痛的知觉也随之恢复。他紧捂着断臂,咬着牙,愤怒地骂道:“直娘贼!贫僧行走天下,诛杀过多少匪寇贪官,今日竟因贪吃了几个肉馒头,着了这恶人的道!” “大师且暂时歇歇,小可前面还要处理那两夫妇!”姜齐也不打探,救了人便回转过前面。 “书生且慢,待贫僧收拾一番,也去看看!” 头陀挣扎着起身,取过桌上一个箍头的铁界尺,用仅有的一只手,艰难地穿着皂直裰。接着,他又找出度牒,小心地放进怀里,取下挂在墙上那串由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看着那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他久久伫立,眼中满是不舍与怅惘,最后轻轻叹了一声,“唉,贫僧之后,怕是只能做个打坐参禅的文和尚了!这两口肉吃的,忒不划算!” 那头陀独臂抱着双刀,踉跄几步,到了前面,听姜齐在那说道:“食人者如何敢称好汉!” 那头陀点了点头,刚要称赞,又听闻姜齐说,“你二人所作所为,人证物证皆在,咱要放了你们,才是天理难容!” “小哥此言不错!” 头陀已然恢复了些许精神,大步走进来。他本想双手合十,奈何断了一臂,又想单手竖掌,可怀中还抱着双刀,无奈之下,只能躬身行礼,“贫僧平凤岭少林分院广惠,谢过小哥救命之恩!” “大师客气了,”姜齐回了一礼,“不知大师打算如何处理这夫妇二人?” “杀了便是!” 广惠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你这僧人!”张青怒道,“你看你脖子上挂的数珠,俱是人头骨所制,也是个杀人如麻的破戒僧,如何安稳的说俺们?你那经文都念狗肚子里去了?” “嘿!” 广惠恶狠狠地笑道,“贫僧不仅杀人,还专找恶人去杀!这数珠里的一百零八条性命,贫僧敢拍着胸脯,跪在佛祖面前说,俱是无恶不赦之徒!你杀那些行商,可问过他们该不该死?” “你!”张青语塞。 孙二娘一翻白眼,“杀便杀了,哪里废话,只求将我夫妇埋在一处!” 姜齐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取过郁保四手中厚背腰刀,站在两人身后,“佛经说,食人者,大恶业,入地狱道,堕无间地狱!你二人同去,也能缓解无间地狱之苦!” 话音刚落,姜齐手中刀光一闪,张青的头颅瞬间飞起,那瞪大的双眼,还死死地盯着孙二娘。 “当家的,前面等我,莫要乱走迷了路!”孙二娘盯着张青头颅眼睛,平静地说着,就像是寻常时嘱咐离家的丈夫一般! 姜齐再次手起刀落,取了孙二娘性命! “阿弥陀佛!”广惠放下双刀,也不嫌弃地上喷洒的血迹,直接坐在地上,宝相庄严,双目低垂,口中低声诵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半晌,经文念过,广惠才道:“小哥如何处理这酒肆?” “先将这二人埋了,至于这里,本是该一把火烧了。”姜齐道,“可这里地处荒凉,咱们前脚走,若是旁人后脚占了去,又是一家黑店,这哪里能根除?不如给了周围猎户,让他们打理!” “也好,贫僧如今挥不得双刀,可简单打扫也能做到,三位小哥先歇着,贫僧收拾就是!” “哪能劳动大师!”焦挺笑道,“俺还有力气,傻大个子也没出力,他可是身大力不亏!” “俺去挖坑!”郁保四也知道自己刚才打斗没出力,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请缨道。 三人分工明确,姜齐收尸,郁保四挖坑,焦挺打扫后院痕迹。 只是郁保四挖了几下之后,便恨声道:“郎君且看!” 姜齐回头望去,只见郁保四在大树下挖了几锄头,便翻出了一颗颅骨,那颅骨在火光下泛着惨白的光,空洞的眼窝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这还有!”郁保四干脆翻起了地,树下不大点地方,至少翻出了百十颗头颅,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宛如一座阴森的白骨冢! 这边动静自然惊动了里面的焦挺广惠,两人出来的时候,也是面色阴沉。 “真是地狱也莫过于此!”广惠咬牙道,“这是何等丧心病狂!贫僧走过不少地界,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男女!” “也是开了眼了!”焦挺脸色惨白的摇着头,从随身的水囊里取水漱口,“真是万幸,小人之前没走过这条路,否则,便凭小人这身肥肉,还不知道落在谁的肚子里!” “行了!”姜齐皱眉道,“再寻个地方!这树下也别挖了!” “这树能长成这般,也是不知喝了多少血!”广惠摇头道,“贫僧还是超度一下这些亡灵!” 姜齐也静静地坐在一边,思绪万千。他不禁想起水浒中那些被称为英雄好汉的人物,今日这番经历,让他深刻地明白,英雄未必都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也得看站在谁的立场,行的是什么样的事! 一番折腾,天色大亮,路上也开始有了行商赶路的车马行人。 只是这十字坡中,却冒出了一阵阵的青烟。 几个打猎的猎户看了过去,俱是摇头,不敢细看。 “不对!”其中一个细心的说道,“之前菜园子那烟也就片刻就冒完了,今天怎么烧了这么许久!” “许是遇到了大队人马?” “大队人马经过,咱们会不知道?再说,就张青那老鼠胆子,他敢谋划大队人马?” “那这是什么情况?总不会是踢到了铁板?要是他那里出了问题,以后……” 老猎户一脚踹了过去,“莫要多话!好好打猎就是!” 年轻的猎户揉着屁股,委屈道:“只是可惜了肉食!” 第43章 我柴家不配啊 梁山之上,原木色调的聚义厅质朴而不失庄重。 厅内,一张雕工精细却空着的主座位于正中。 主座两侧,吴用和朱武分坐左右首,神态自若却又隐隐透露出对局势的掌控欲。下方依次坐着裴宣、邓飞、孟康、关胜、郝思文、陈达、杨春等一众好汉,他们或神色专注,或若有所思。 “咱们这梁山山寨,近来可是越发兴旺发达了。只可惜,郎君外出未归,没能亲眼目睹这繁荣之景!” 吴用率先打破沉默,手中羽扇轻摇,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还得好好感谢朱军师带来的两千多人马,有了他们的加入,咱们这寨子才得以迅速发展壮大,初具规模啊!” “吴兄过誉了,” 朱武连忙谦逊地回应,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人是来了,可若不是吴总管殚精竭虑,精心管理,又怎能让大家各司其职,此皆吴总管的辛苦!” “咱俩就别互相吹捧了,”吴用笑着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只是如今人口仍显不足,且具体该如何安排,还得等郎君主意,咱们可不能越俎代庖。” 朱武闻言,深以为然,点头称是,他心里清楚,自己虽为家将,深受姜齐信任,可毕竟入山寨时日比吴用稍短,被吴用点醒这一句,倒也坦然接受,毫无怨怼之色。 厅下众人,反应各异。几人有听懂的也有听的云里雾里的,不过俱是不言。 裴宣出身衙门,一眼便看穿了吴用话语背后的深意,只是他主管刑罚,与吴用并无利益冲突,便选择沉默不语,神色平静如水。 邓飞,孟康也是在官场厮混的,哪里能不懂?只是和吴用亲近,也不多言。 关胜和郝思文初来乍到,虽对这微妙的权力之争看在眼里,心中不满,却因客居于此,没有贸然开口的立场,只能暗自隐忍。 偏偏有立场的陈达和杨春,这两位江湖厮杀出身的汉子,对这背后的话语权之争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短短几句话,已然定下了众人的先后顺序。 一番交谈后,吴用开始有条不紊地梳理梁山寨子里近来的各类问题,将任务明确分配,要钱的去找老管家,要人的找朱武,要器械的找孟康,随后众人当面对接,各司其职。 关胜和郝思文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他们原以为这里会如官场一般,充斥着扯皮推诿之事,却没想到,整个梁山的工作竟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安排得妥妥当当,高效得令人咋舌。 这可是平日里在官场十天的工作量啊!两人初来乍到,便被梁山众人的高效深深震撼。 看着两人震惊的表情,吴用微微一笑,解释道:“小生不过是学着郎君的样子去做,平日里的小事,直接找到负责之人,该是谁的责任就找谁,该谁做的工作便放手让他去做。每十日相聚一次,交流工作中遇到的困难,探讨解决办法,在场众人共同商议如何解决,多久能解决,这些都由咱们山寨的刑房总管裴宣详细记录,做到有迹可循,有法可依。” 裴宣闻言,摆了摆手,神色庄重严肃,正色道:“这记录文档一事,本是孔目之责,裴某只是做顺手了而已,严格来说算是越权。只是如今山寨人员紧缺,实在无人可用,只能由裴某暂代,若日后有合适人选,裴某必定让位。” 关胜出身河中府蒲东,早闻京兆府铁面孔目裴宣的大名,原以为他已流放身死,却不想在此相遇。又听裴宣所言,再结合吴用之前的话语,关胜心中猛地一紧,暗自思量,自己还是小觑了那姜齐。原以为他不过是想落草为寇,等待朝廷招安,可看眼前梁山的种种布置,井然有序,分明有着长远规划,绝不像仅仅奔着招安去的。 关胜正欲深入思考,门外突然传来禀报声,生生打断了他的思绪。即便如此,他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仿佛刚刚触及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报!吴总管!沧州柴家商船已经到了金沙滩!” “速去迎接!” 吴用立刻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转头对朱武道,“朱军师,还请安排人手搬卸粮草!让大家看看,跟着咱们梁山,至少不用担心饿着肚子!” 随着朱武下去安排,吴用也是赶紧整理了一番服饰,略微激动的带着山寨众人去迎接柴家。 柴皇城站在船头,目光望向热闹非凡的梁山码头。 码头上,虽只有几百人,却人人精神抖擞,面色红润,洋溢着蓬勃的生机。 他们口音各异,却都手脚麻利地忙碌着自己的活儿,有的帮着渔船收拢鱼获,动作娴熟;有的在岸上修补渔网,手法精细;还有几十个正搬抬木料修整码头泊位,分工明确,秩序井然。 “这姜齐确有过人之处!” 柴皇城心中暗自赞叹,一个未经世事的读书人,竟能将这些人管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若入朝为官,足以胜任一个小县的县令之职。柴皇城微微点头,心中对姜齐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来者是柴家哪位贤达?”吴用领着众人来到码头时,见船头站立的老者面生,不由开口问道。 “老朽柴家柴皇城。”柴皇城目光扫视一圈,见来者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开口说话的书生自己倒是见过,可那姜齐却不见踪影,心中不禁犯起嘀咕,难道是瞧不起我柴氏? 想到这里,柴皇城微微一震衣袖,眉头轻轻皱起,但礼仪不可废,随即下得船来,故意对着吴用拱手说道:“老朽远道而来,见梁山日益繁荣,姜寨主果真是大才啊!” “小生名唤吴用,在此相迎,可惜寨主如今不在寨中,无法与柴老先生畅叙。”吴用略带尴尬地拱手回礼,用羽扇半遮面部,“若柴老先生不赶时间,可稍作等候,想必寨主不日便会回返。” “也怪小老儿来的仓促!”柴皇城呵呵一笑,将此事揭过,一指船上,“如今粮草已经运到,何时可卸船?” “即刻便可卸船!” 柴皇城向几人身后看去,面色不由一怔! 只见,五人一列,十人一纵,五十人一个方队,整整五个方块,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子,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向着这边跑来。 “立!正!” “咵!咵!咵!咵!” 四声齐刷刷的脚步声响彻码头,如同战鼓声响,震人心魄,队伍瞬间停止。 “整理队伍!” “向右看……齐!向前……看!” “哆!哆!哆!哆!哆!” 细密而整齐的小碎步响起,队伍愈发整齐,宛如精密机关中的零件,严丝合缝。 “吴总管!应到二百五十人!实到二百五十人!听总管安排!” “搬卸船上粮草!” “是!” 二百五十人,整齐有序地按照队列上船,没有丝毫混乱。更令人惊叹的是,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交头接耳,没有一人张嘴说话,甚至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严肃而专注。 柴皇城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惊呆了,下巴都快掉落在地。 这真是梁山这种小地方能养出来的? 莫非是赵官家安排的班值禁军,来捉拿我柴皇城? 可转瞬之间,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柴家何德何能,怎能配得上这般精锐? 这般兵卒,理应是在献俘太庙时,接受万民敬仰所用;理应是在辽国来朝时,彰显国威所用。 如今却窝在这区区梁山,难道仅仅是为了给柴家一个下马威? 柴皇城想到这里,不禁满面通红,自己柴家哪有这般分量,能让如此精锐为之一动? 第44章 石碣村整体迁徙 梁山码头,柴皇城站在船头,望着眼前纪律严明、整齐划一的梁山士兵,脸上的惊愕之色愈发浓重,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手中的拐杖不自觉地在甲板上轻敲,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此时此刻,惊愕的不仅仅是柴皇城! 还有吴用等人,尤其是兵法传家的关胜! 一个以大将为目标的武人,他深知一点,即便是自身武力是十人敌,百人敌,自己智谋无双,兵法学到万人敌,可到战阵之上,真的要看的,还是双方士气高低,兵卒厮杀! 故而关胜看到如此好兵,就像是看到了自家祖上那柄神兵利器,看到自己如今所乘赤兔宝马一般,双眼放光! 关胜此时哪管其他,大步流星走到领头那人身边,略显唐突地问道:“这位好汉如何称呼?某家来到山寨多日,竟未与好汉谋面,实在以为憾事!” “小弟唤杨林,江湖诨号锦豹子,关胜哥哥的威名小弟却早已知道,只是后山严谨,无故不得出去闲逛,怠慢了哥哥,小弟这里赔礼!”杨林拱手回道,脸上带着诚恳的歉意,“待等闲暇,定要用好酒赔上几杯!” “某家哪有什么威名,”关胜连连摆手,听闻对方姓杨,不由小心试问道,“不过是祖上余荫而已,不比杨林兄弟,有如此大本事!能练一手好兵,想必是令公家学?” “呃……”杨林此番却是尴尬,他也想有个祖先依附,奈何,此杨非彼杨,只得干笑几声,“实不相瞒,小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哪里能攀附到杨老令公那里?” “兄弟莫要诓某家,”关胜又小声道,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探寻,“练兵的本事乃是机密,莫说外传,便是家中不是嫡子,都不得学这般本领,兄弟若非令公本家,如何得这般大本事?” “啊?”杨林闻言一惊,瞪大了眼睛,转头紧紧盯着关胜,“果真如此?” “不敢虚言!” “唉!”杨林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感慨,“寨主待我甚厚啊!” 杨林见关胜不解,便指着那些兵士道:“如此精兵,本是寨主之前打下的根基,小弟和邓飞哥哥跟着寨主学习,寨主出门之后,小弟和邓飞哥哥便一起负责训练,双方半月一轮转,此中种种技艺,皆是寨主传授!” “啊?”关胜真真是吃了一惊,那姜齐还有这般本事?自己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郝思文拍了拍关胜胳膊,“兄长,吴总管要设宴款待柴老丈,咱们去吗?” “去!为何不去?”关胜拉着郝思文落后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与期待,低声说道,“这姜郎君既然有如此本事,文能安民,武能保靖,人员可以善用,既然如此,真要能搏上一搏,得一场出身,关某又何惜此身!” 东平湖,石碣村。 村口小路上来了一个奇怪组合,三个俗家人带着一个独臂头陀,慢慢悠悠的一路前行着,正是姜齐一行人。 原本头陀广惠想着和姜齐三人在十字坡就告别,可耐不住自己身子未大好,只能跟着姜齐一同前行,到梁山暂住。 此时的东平湖,湖面波光粼粼,湖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石碣村就静静地坐落在湖边,然而,姜齐一路走来,却发现村子里异常安静,与记忆中热闹的景象截然不同,心中不禁奇怪道:“这石碣村之前虽然人也不多,可今日怎么如此萧条?” “之前俺来的时候,这里确实热闹,那三阮兄弟也热切的很,怎么几个月的时间,村子都要荒了?” 头陀广惠也皱眉,寻了一个道旁的草房小院,隔着院墙往里看去,“那院墙也整齐,院内荒草看着初生没多久,想必离开时间不长,且农具都在,不是逃荒。” “莫不是村子遇了什么难处?”郁保四低声说道,“当年俺们村子交不起税,就整个村子的人都躲山里去了。” 广惠摇了摇头,“不清楚,之前没听说朝廷又收什么税了。” “许不是朝廷征收,是郓城衙门里的官自己要收的呢?”姜齐轻叹,遥指湖岸边的大棵大柳树,“那里之前是个酒肆,阮家二哥常在那边休息,咱们过去看看,若是遇到了,也好问个情况。” 几人略一驾马提速,片刻便到了酒肆门口。 只见如今的酒肆一片破败之景,门口杂草丛生,那些荒草肆意生长,几乎掩盖了原本的道路。 挂着的酒字幡旗被风雨侵蚀得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窟窿,在微风中无力地飘动着。整个酒肆的茅草顶棚被吹散了不少,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房梁,阳光透过千疮百孔的房顶,斑驳地洒在空荡荡的酒肆里,平白增添了几分萧瑟与凄凉。 “可是姜郎君?” 外面湖上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姜齐听着声音熟悉,回头想着是谁,就见一个小船从湖中芦苇荡中破水而来! 逆着光,姜齐便是手搭凉棚也看不真切,只得唤道:“可是阮家五哥?” “正是兄弟!”阮小五哈哈笑道,声音爽朗,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喜悦,“姜郎君如何到了石碣村?莫非山寨如今还缺了鱼获不成?” “只是在外出游久了,回寨途中看望一下阮家兄弟,”姜齐帮阮小五系好渔船,问道,“五哥,这石碣村怎么成了这般状况?可是受了什么难为?” “唉!咱们相聚是好事,不提这窝心的事情!”阮小五一摆手,也不说什么,只是笑道,“如今俺们村子都搬到了梁山居住,算是你这地主的佃户了!不知东家给俺们石碣村定个什么租子?” “五哥莫非为难我?”姜齐摊开双手,“吴学究你也认得,他为人如何,你岂不知?若是进项还好,若是出钱,那还不是用刀子剃肉一般?佃租一事,吴学究说了算,我不便多言,只是总体不过是三成左右,鱼获也不收取,自是公平买卖,五哥自可放心。” “能在你这里得了话,俺家才能安心。”阮小五哈哈一笑,“来来来,先上船,俺带几个兄弟去梁山!” 姜齐几人上船之后,将马匹系在柳树之上,焦挺留下看护,之后再让人用大船来引渡。 上得船后,姜齐看了一番,打趣笑道:“看阮家兄弟如今这般过得精细,怕是已经成家了?” “唉!哪里成家了,不过是自己过日子,活的精细些。” “不对啊,之前小可给七哥些许银钱,便是给五哥娶亲用的,莫非七哥赌了钱,赔了进去?小可并未听闻七哥有耍钱的毛病啊!” “郎君可莫要如此说小七,他若听了自己受此冤枉,还不得自己剜了心给你看个清白!”阮小五急忙摆手,神色认真地说道。 “那是因为何故?”姜齐正色问道,“那银钱虽不多,可供五哥娶亲成家应是足够,若是被人诓骗了或者抢了去,那小可必然追究!” 阮小五苦笑,脸上的神情愈发苦涩,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非是被人诓骗,实在是说不清楚!那插翅虎雷横郎君也是知道,一个都头,我等三兄弟如何跟他去辩解,也罢!俺就一个光棍的命,有钱也守不住!还是索性自己过的爽利!” 第45章 大孝子雷横 湖面之上,微风轻拂,船桨划开水面,泛起层层水花。 姜齐坐在船头,眉头轻皱,听阮小五提及雷横,心中满是犹疑,“这插翅虎雷横我素知晓,和都头朱仝也是至交好友,平日里也不曾听闻有什么恶事,如何抢了你定亲的银钱?” “俺也知晓他雷横平日为人,这才说自家没有娶妻的命数,”阮小五干脆停了船,一屁股坐在一边,伸手摘下范阳笠,脸上满是苦涩笑意,“郎君不知,那雷横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奈何这般好汉沾了赌瘾,那日俺去赌坊耍钱……” “暂住!”姜齐笑着指点阮小五道,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又有一丝审视,“五哥,小可素来佩服你阮家三位兄弟,凭地义气,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今日又如何肯用言语诓我?” “如何诓骗郎君了?”阮小五眼睛瞪大,满脸的憋屈,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仿佛公堂上喊冤枉一般。 “之前你明言于我,说未曾去赌,怎地片刻不到功夫,又说去了赌坊?” “这……”阮小五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莫不是你去耍钱赔了进去?”头陀广惠皱眉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若是如此,便没什么可说!” “你这出家人,若是俺阮小五赌钱赔了,哪里有脸面在郎君面前提及?”阮小五猛地跺脚,脸上写满了焦急,“俺那日想去耍钱不假,不曾想,俺还没下注,手中银钱便被雷横夺了去!这若是俺下注输了,那是俺手气不好,你个头陀去这郓城周边赌坊打听去,俺阮小五的赌品,谁人说过不好的?” 姜齐好奇心起,那雷横虽说贪财了些,可都取之有道,断不会强要,只会收些孝敬,故而不是缺钱的人物,那何必抢了阮小五的银子? 姜齐问道:“那五哥你怎不去找雷横去要?” “怎没去讨要!”一说到这里,阮小五紧咬着牙,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情,“那雷都头也是蛮横人物,见俺去要,便挥拳来打,他本就铁匠出身,又在陆上,俺十分本事才用出三分,没奈何他不说,还被他冤枉成了窃贼!” “他说这话可有凭证?无凭无证说人盗窃,这不是坏人名声!” “可不话说!”阮小五一拍大腿,脸上的肌肉都跟着抖动起来,“那雷横只说他自己丢了银子,见俺用这大银,说俺便是打十年的鱼获也换不了这般多银钱!若非是雷横老娘带病给俺求情,俺此时不定被关在哪个牢城营里了!” “原来如此!”姜齐一拍手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想必雷都头是为了带他老娘求医问诊,才出此下策!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手头略紧,应该是想要找赌坊周转,但见了五哥手持大银,哪个还需墨迹,直接按个名头便夺了去!” “他这人!”阮小五恨声道,双手握拳,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着实没道理!他是孝子,俺便不是?俺怕老娘知道了担心,这些日子都是躲在船上度日,还要烦劳嫂子收拾……” “好你个小五哥,嘴里愈发的不说实话了,之前还说是五哥自己收拾!” 姜齐指着阮小五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揶揄,便是头陀广惠也是摇头暗笑,直把阮小五笑的面色通红,起身自顾摇橹驾船去了,他的背影都带着几分窘迫。 “五哥稍后回家便是,小可再送五哥十两银子,不过这次银子可不能给你们兄弟,而是要亲手交给老娘,小可方才放心!” “咦!”阮小五撇嘴道,“哪能还让郎君破费,这要传出去,俺阮家兄弟还怎么做人!不成,说啥也不成!” “那不如直接给五哥一个浑家?”姜齐笑道,“咱们梁山这段时日进了不少人家,其中若是有贤惠的,定让人给五哥说个大媒!” “嘿!真有这般好事,定不能忘了俺家小七!”阮小五急忙笑道,“俺家老娘如今就愁小七婚事!” 郓城县内。 阳光洒在热闹的街道上,街边的店铺琳琅满目,行人熙熙攘攘。 酒楼之中,酒气弥漫,喧闹声此起彼伏。 朱仝看着喝闷酒的雷横,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那医生如何说的?” “已然尽力!”雷横苦闷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说是老娘身体亏空严重,若是进补,恐需大药,且身体虚弱又吸收不得药力,若是循序渐进,入不敷出,最后还是没得治!” “可寻了其他医家?”朱仝问道,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满是关切,“咱们兄弟皆是在郓城周边活动,哪里认得什么名医,若按我说,兄弟可去知县衙门问问县尊,看他可知哪里有名医!” “已然问了!”雷横气苦,双手抱头,身体微微颤抖道,“人县尊口中说的都是东京汴梁里与达官贵人诊治的御医,这般医家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郓城县里,给我一个小小都头的老娘治病?” 朱仝看着雷横比量的手指,一拍额头,“你莫还忘了一人!” 雷横知朱仝比自家主意多,仗着性子好,也交往的人面广阔,不由急忙问道:“谁?” “咱们县中出名的那位!”朱仝轻捋美髯,“找他询问,定能知道名医下落!” “可是宋江宋押司?”雷横摆了摆手,直起的身子又塌了下去,仿佛被抽去了脊梁,“咱们兄弟在郓城当个都头厮混,这宋江别看江湖名声渐起,可他又认得什么名医?” “哪个说那黑厮!”朱仝一指梁山方向,“某家说的是那位姜齐姜郎君!” “他?” “对!便是此人!”朱仝道,“这人有进士功名,之前听闻又去了外地游学交友,这文人交往和咱们武人不同,和江湖人也更不相同,定是会呼朋唤友,说些文人轶事,其中内容比之咱们武人喝酒比武论交要宽阔的多,比江湖人胡乱吹捧更真实的多!” “兄长如何知道?” “之前县令带我去知府处赴宴,有幸见识了一番!”朱仝道,“此刻趁着有空闲,咱兄弟二人去趟西溪村,讨老太公一封书信,也好和姜郎君分说!” 雷横一直知道朱仝胜过自己许多,不想一件让自己千头万绪的事情,在朱仝口中,竟是如此简单的有了方向。 忽的想到一事,雷横不由顿住,“兄长可记得之前我向兄长借钱一事?” “小事而已!有钱再还不迟,如今先去西溪村要紧!” “兄长且慢!” 雷横这才将那日自己如何走的急丢了银子,又如何夺了阮小五的银钱一事和盘托出,只听的朱仝眉角直跳。 “且不说那阮氏兄弟如今住在梁山之中,”朱仝回忆道,“之前看那姜郎君为人,似乎对那兄弟三人格外青睐有加,你这得罪了他们……” “唉!”雷横瞪起虎目,眼中满是决然,“若是那姜齐真的认识名医,能救俺老娘,便是让俺雷横跪下磕头又能如何!” 第46章 三杯酒 暮色笼罩着梁山,聚义厅内灯火摇曳,暖黄的光晕在空气中跳跃,将厅内的热闹景象映照得格外清晰。 厅中,不少人还在酒杯交错,开怀畅饮,欢声笑语此起彼伏,酒香与喧闹声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聚义厅。 不知何时,主位上竟多了一个端坐的书生! 醉眼朦胧的陈达突的一个机灵,指着那书生喝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坐俺梁山的主位!” “陈教头好大的威风啊!” 坐在主位的书生不是旁的,便是姜齐。只见他话音一落,脚下立即迈出几步,步伐沉稳而有力,转瞬便到了陈达跟前,一拳打在陈达腹部。这一拳力道恰到好处,只把陈达满肚子酒水打的吐了出来。 “可清醒了几分?”姜齐冷哼说道,“咱自金沙滩上了梁山,一路通行,转到聚义厅后面,竟没有一个巡逻的壮丁!也不见哪个站岗,哪个放哨!若是来的是个小贼,见你们宴饮,不管是下了蒙汗药也好,下了剧毒迷烟也罢,之后咱们这寨子里可还能留下活人?” 姜齐巡视一圈,见宴上诸人都是尴尬之色,突的暴喝出声道:“陈达!” “到!”酒已醒了大半的陈达几乎是本能的笔直站立身子,双手并拢贴着裤子,略微昂头,硬是打起精神地回应。 “命!陈达任梁山巡防总管!负责梁山之内巡逻,检查,岗哨,暗哨!” “是!”陈达此时身子紧绷,酒已全醒,听了自己的任命心中不由多了些忐忑,这些东西他可不懂,如何安排?但是来了梁山所学第一课,便是遵从命令,为了记住这个,陈达可是没少被杨林收拾! “我不管刚刚陈达如何发现的我,既然他陈达可以发现我,诸位好汉如何不能发现?”姜齐笑了笑,走到酒桌之前,给自己倒了三杯,先是看了一眼柴皇城,“有客人前来,咱们梁山自然不能怠慢,酒宴当然是要摆的,但也不能一场酒宴下来,整个梁山都瘫了不是?我既是梁山山寨之主,也不能扫了兴致,不过喝酒之前,咱们得先酬劳一番功臣,第一杯酒!” 刷! 那些被姜齐军训过的兵士立即端杯站了起来。 旁人见他们站起,自是也慢慢跟着,便是柴皇城这边的水手,这时虽然不知为什么,却也收声站立,不敢懈怠。 最后连柴皇城也持杖站立。 姜齐道:“第一杯酒,敬咱们得吴总管!” 姜齐将酒杯朝向吴用,“小可初入梁山,千头万绪,惟有依仗吴总管不辞辛苦,忙前忙后,打理梁山事务!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吴总管这就是咱们梁山的参知政事!大家说,这杯酒,该不该喝?” “该喝!” 江湖上厮混的汉子不知道啥是个参知政事,只知道是个不小的官,可架不住这里有知道的啊! 不说此时双眼微眯的柴皇城,目瞪口呆的关胜,只说听了这话的吴用,这时候只觉喉头发紧,眼眶发红,一颗心跳的似鼓点般,见姜齐和自己碰了杯,不禁哽咽,“学生,尽饮此酒!” 说罢,吴用长袖掩面,伴着眼泪,将酒水饮尽! “吴用此生,只这杯酒,才喝出滋味来!” 姜齐拍了拍吴用后背,举起第二杯酒,这杯酒出乎所有人意料,没有朝向梁山众人,而是朝向了柴皇城。此时,梁山外的夜风吹过,吹动着聚义厅的帷幔,也带来一丝凉意,“人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山寨人越来越多,这只凭咱们这点土地种出来的够谁吃的?总不能让那些人在外面挨饿,到了咱们梁山还挨饿,这不白来了吗?” 下面众人闻言大笑不已,这话说出了那些跟着朱武来梁山的人的心声。 为什么来?很简单,吃饱饭! “这第二杯酒,小可便是要敬柴氏!为我梁山运输粮草之功德!”姜齐说完,也和柴皇城碰了一碰。 柴皇城笑了笑,面上古井无波,“柴氏财少力弱,能帮的不多,这粮食运输,柴氏能帮自然会帮!” “如此就很好!” 双方对视一笑,满饮此杯。 “第三杯便是敬咱们神机军师朱武朱军师!”姜齐端着酒杯道,“为什么敬他?没有朱军师,咱们梁山能有这般热闹?天下事,以人为本!这梁山再好,没人,也是一文不值!所以,咱们得敬朱军师一杯,是他给咱们梁山带来了生机、人气、以及活力!” “满饮!” “满饮!” 柴皇城坐在一边,看着眼前一切,将姜齐和自己的侄子柴进放在一起比较,看着姜齐穿梭在各个兵士之间,勾肩搭背,说着浑话,偶尔还踢这个一脚,拍那个一巴掌,又借着兵士和新来的民户打成一片,这个说两句,那个说三句,竟是一副混熟的样子! “天下事,以人为本!”柴皇城轻叹一声,“就这一句话,我那侄儿早晚要给此人牵马坠蹬!” 在外面转了一圈的姜齐,回到了主桌,坐在柴皇城身边,说道:“柴老丈可见梁山之船了?” 此时,圆月初升,月光如水,洒在梁山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梁山的船只静静停靠在岸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 “早已见到,虽不大,但行走黄河,已经足够。” “既然如此,”姜齐笑道,“那便让这些船跟着柴氏走上几趟,船老大虽然熟悉水路,可是却不知商路,也不求指导他如何,只求能让他熟悉东京汴梁至梁山的水路便可。” 柴皇城眼睛一怔,“贤侄!莫要说笑!” “哪里说笑,”姜齐见柴皇城这般,失笑道,“老丈莫误会,只是其中有些生意需要船东夜晚行船,白日里总归不便。” 柴皇城虽是听姜齐如此说,可是眼中狐疑依旧不散,“仅是如此,那老夫便帮上一帮!” “如此便多谢了!” 最后姜齐走到陈达身边,“可还疼?” “郎君这拳头,分寸的很,多了一分会吐血,少了一分吐不出酒。”陈达讪笑一番,“小人也知郎君抬举,可惜小人不会巡防……” “朝那看!”姜齐给陈达杨春二人朝着关胜方向使了个眼色,“关胜,蒲东巡检,明白了?” “哦!”两人恍然大悟! “再一个,关胜武艺高强,还善兵书战策,若是学到一些……” 杨春陈达相互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走向了关胜那桌,不多时便和郝思文凑在一起,说些江湖趣事,华州府和河中府故事,几人关系眼见的亲近了许多。 “吴总管,可知兖州有个高平山?”姜齐转头看向吴用,此时聚义厅内的喧闹声依旧,人们还沉浸在宴会的欢乐中,而姜齐却已经开始着眼梁山的未来布局,“我之前启蒙恩师给咱们推荐了一个大才,如今正隐居于高平山。” “不知那高人名姓?” “唤作孔厚,如今正在追随他的师傅陈念义学习医术。” “那不知请来之后,寨主要如何安排?”吴用仔细问道。 姜齐把吴用的小心思看的通透,这人是深怕孔厚夺了他的位置,也不回应,只是看了外面嘈杂的环境一眼,“吴总管,叫上老管家,带着咱们的户册,账本,咱们该盘盘家底了!” 第47章 一对双生子 天色渐暗,梁山聚义厅内灯火通明,热闹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 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香气和众人的欢声笑语。姜齐加入时,席面进度已然过半,他与众人寒暄几句后,便带着吴用悄然退场。 不久之后,柴皇城也带着自家的船工回到了船上。 此时,船舱内的灯光昏黄而摇曳,柴皇城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他深知,此次回到沧州,与侄儿柴进商议如何对待梁山和姜齐,关乎柴氏家族未来的兴衰。 谁也不知道眼前这方势力,以后会发展成什么规模,是被宋室剿灭,还是割据一方,或者为王前驱,甚至亿万之一的成了事,这都说不好。 柴皇城在船舱踱步犹疑,他实属想不明白,这姜齐如何敢有反心? 不止柴皇城,关胜和郝思文同样想不明白! 两人躲在别院客房内,房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兄长!若是……”郝思文沉吟半晌,还是咽下了那半句话,只因关胜死死盯着他。 “某家从不做背义之举!”关胜低声道,“姜郎君并未对某家不义,反倒有恩情,某家若是拿他性命染了一身官袍,兄弟,关某到了九泉可无脸面了!” “若是梁山真的竖起造反大旗,兄长又如何自处?” “某家也在犹疑!”关胜长叹道,“好好一个读书人,何苦到了这番地步?” 另一边,姜齐坐在账房内,眉头紧皱,看着手中杂乱无章的账本。账房里光线昏暗,一盏孤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投下的阴影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老管家苦笑道:“小郎君,小老儿如今都快六十了,一辈子兢兢业业的在咱们家里,这账簿一直如此啊!” “当年我也是给咱家当过几天账房的。”姜齐合上账本,“之前留下的复试记账法子你们说难,后来用了衙门里的四柱记账也可以,可是怎么到了您这里,又成了流水账了?” “下面人哪里懂什么四柱账,”老管家心中无尽委屈,“这账还是小老儿自己去找的他们要的条子拼凑的,若非后来朱武小子来了偶尔搭把手,小老儿可是得累死这账房里!” 姜齐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沉思片刻,明白梁山人员大多来自赤贫阶层,文化水平极低,别说复杂的记账方法,很多人甚至连字都不认得。 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短期来看,只能先挑选一些有一定基础、较为聪慧的人进行集中培训,让他们掌握基本的记账方法,以解燃眉之急。长期而言,需要在梁山上建立起一套教育体系,不仅教授记账等实用技能,还要普及文化知识,提升整体人员素质。 吴用见姜齐皱眉,很自然的一摇羽扇,“郎君,此处是山寨,并非是郎君之前所在的太学,也非之前郎君所遇之人!” 姜齐一拍脑门! 之前姜齐所在环境,皆是读书人,便是史进,家中也有里正老太公催着他读书,而梁山之中,皆是乡野赤贫之人,之前便是图个饱腹都难,说什么识文断字,加减乘除,更是妄谈! “还得是吴总管提醒啊!” 想清楚差距,姜齐也只能是再把朱武、裴宣喊来。账房内,四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前,桌上堆满了账本和纸张。 姜齐算账,吴用复盘,朱武推敲,裴宣记录。 四人一番通力合作,倒是把账算的明白,可是看到那些支出赤字,四人也不免有些头疼。 吴用心中就像是刀扎一般,“郎君,该省些花费,像是饭食上,咱们也该收收口子。” “万万不可!”朱武立马拦住,姜齐不在,他还不敢和吴用唱反调,可姜齐来了,那就得有什么说什么了,“这些难民至此,为的便是一口饱饭,若是咱们朝令夕改,失了信义,之后传了出去,梁山何以立足?” 裴宣默然站在一边,钱财一事他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只是突的想起一人,“郎君,裴某有个同窗,是个落地举子,平日极善术数,如今在潭州暂居,不如裴某写封书信,请他至此?” “潭州人,极其善术数?”姜齐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莫非是神算子蒋敬?” “郎君如何知晓他姓名?”裴宣瞪大眼睛,惊诧出声,“其人平日名声不显,之前并未有什么名号流传,若非之前裴某和其同窗些时日,也对其没什么印象。” “只是偶然得知,只是仅仅送信,是否有些潦草?”姜齐可是知道黄门山几人的才能,只是此刻却不清楚他们是否已经在黄门山落草,摩云金翅欧鹏、神算子蒋敬、铁笛仙马麟、九尾龟陶宗旺,各个都是人才啊! 裴宣笑了笑,解释道:“郎君有所不知,我与蒋敬乃是同窗,只是他性格清高,不喜官场争斗,也厌倦了世俗的纷扰。之前他曾与我提及,空有满腹才学,却无施展之地,士人皆重文章轻术数!梁山虽是草莽之地,可郎君重视,求贤若渴,加之我在信中说些郎君旧事,只求郎君许他一展胸中才能,想必他定会心动。而且,我与他情谊深厚,他也不会轻易驳了我的颜面!” 次日,早上的阳光洒在金沙滩码头上,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柴皇城看着船舱里码放整齐的货物,便和姜齐告别。 姜齐带人一路将其送至金沙滩码头,同时委托其将裴宣的信使送至潭州附近。 这边两人还在叙话,就见一艘小船,疾驰而来,待众人看清船上人员后,不由惊讶。 “兄长何时离开的?”姜齐转头问道,结果话一出口,就是一愣,那关胜分明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天下竟然还有如此相像之人!”柴皇城到了这般年纪,虽说也是经历许多,但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人,也是暗自啧啧称奇。 就连一边的关胜这时也有些迷糊。 朱仝带着雷横刚刚下船,便见一群人盯着自己,心中顿生警觉,一把拉住雷横,警惕的看向周围,见确实没有埋伏,才略松口气。 “兄长,你家何时多了亲生兄弟?”郝思文拍了拍关胜,“如此相像,若非血脉亲人,着实难遇!” 雷横也拍了拍朱仝,一指关胜,“兄弟且看,那是何人!” “呀!”朱仝这才明白,刚才那些人盯着自己是个什么意思,“真是仿佛镜子一般!” 关胜向前几步,一把抓着朱仝胳膊,上下打量一番,“这位兄弟可是姓关?” 朱仝一把挣开,整理衣衫,轻捋长髯,眯眼傲然道:“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郓城马兵都头,朱仝!” “某家蒲东关胜!”关胜也不自觉的轻捋长髯,眯着眼睛,介绍起自己。 姜齐众人顿时轰然大笑! 实是二人不仅体量差不多少,相貌打扮也极为相似,此时加上语气神态,浑然一对双生子! 这时姜齐想到一人,那人住的距离梁山也不远,若是将那位也请过来,三位往那边一站,不说其他,便是气魄,也得让做了亏心事的小人心惊胆战! 第48章 高平山求医 梁山码头上人来人往,搬运工们扛着货物穿梭其中,号子声此起彼伏。 柴皇城站在船头,身后船舱里是堆积如山的货物,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货物仿佛散发着财富的光芒。他拱手向姜齐告辞,脸上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和善,“郎君既然有客到访,老朽也不多做打扰,此刻财货两清,咱们下次再见!” 船缓缓驶离,后面跟着梁山船东的几条船。 这些船上满载着蜡烛,在阳光的反射下,蜡烛表面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它们一路直奔东京汴梁,乃至京兆府,走一路卖一路。而根据姜齐的要求,回来时要带回当地尽可能多的流民。 梁山的每条船上都安排了十名兵士跟随,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腰佩长刀,神色警惕,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毕竟那些流民聚在一起,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再一个有自己人跟着甄别,也省得生出是非。 朱仝和雷横也是场面人物,自不会在送行时给主人家添麻烦。 待柴氏商船离去,两人这才禀明来意。 姜齐听闻雷横老母病重,急需求医,不由看了一眼吴用,笑道:“真是巧!小可正要前往兖州高平山处,请一个唤作孔厚的名医出山,雷都头可雇好一辆稳妥的牛车,带着老母亲一起前往,若是孔厚医术无能为力,尚有他的师傅陈念义!若是陈老也无能为力,小可只能抱歉了!” 雷横听得此言,哪里还敢耽搁,急忙拱手道:“若能医好老娘,俺自与郎君结草衔环!” “郎君自不求你结草衔环,能把俺家五郎成家银子还了就好!” 说话的是那艄公,此时他把遮脸的斗笠去了,姜齐才看清是阮家二哥。 “二哥莫不与小可生分了,刚刚怎地也不露个面!”姜齐略带埋怨,上前一把将阮小二引到面前,“五哥的亲事小可已经应下,此番船队出去,带回的人里若是有贤惠的,让五哥首选,带着小七一块成家,如何?不过事先说好,须的人家同意方可,万不可强抢!” “哎呀!还是郎君办事敞亮!”阮小二一拍大腿,朗声笑道,“俺家又非强盗窝子,岂能做出抢人的歹事!郎君且等着,俺回家告知老娘一声!” “慢来慢来!”姜齐拦了一把,一直脸色难看的雷横,“还请二哥把雷都头送回郓城,二哥也是孝子,自是明白老娘病重,身为儿子的心思,雷都头当日火烧眉毛一般,哪里顾得上许多,这里是十两银子,小可帮雷都头还了!” 说罢姜齐就从一边老管家处掏出十两重的一块银锞子,抓住阮小二的手臂,就往他怀中塞去! 阮小二哪里能要,奈何姜齐握着手腕不放,阮小二推脱不开,只能半推收下。 “雷都头快去收拾行囊,咱们走水路去兖州高平山,顺风顺水不过四个时辰便到。” 姜齐这边安排着,那边也让郁保四唤来一条中等大小的船只,船只稳稳地停靠在岸边,这船一看就是孟康所做的新船,船身刷着桐油,散发着淡淡的油香,船帆高高扬起,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等着雷横将老娘接回来,一起出发。 趁着这段时间,姜齐又看了看煮蜡作坊。 煮蜡作坊里热气腾腾,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桕子蜡香。 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有的在搅拌融化的蜡液,有的在将蜡液倒入模具,有的在修剪成型的蜡烛。 作坊里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模具,还有堆积如山的原料。 姜齐看着这些有序的场景,心中略感欣慰,虽说是略有瑕疵,但是总体上没什么问题,现在这个时间,只要不出安全意外,就是最好的!至少这时候姜齐已经布置了流水线,一个棚子里一个工序,只要原料够,产出就不是问题,而且蜡烛是消耗品,且看这次收获如何。 兖州,高平山。 在半山腰树林茂密处,按照东西南北中的方位,坐落五间草庐。 草庐外有着不少排队的乡人,或者挑着担子,或者推着板车,有些富裕的倒是驾着驴车,不尽相同,都带着一脸病色。这些乡人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则焦急地张望着草庐的方向。 从他们的言语中可以得知,陈念义与孔厚师徒二人医术精湛,不仅擅长治疗各种疑难杂症,还常常义诊施药,对穷苦百姓分文不取,因此在这方圆百里声名远扬,引得无数人慕名而来。 姜齐带着雷横到此处时,对雷横笑道:“能引来如此多求医问药的病患,可见是个有本事的名医!” 雷横也是看到这般场景,不过并未全然放心,他巡视市井多年,自是知道何谓沽名钓誉,养望成名,此时虽是有了希望,却丝毫不敢全信。 雷横正要往草庐正门而去,却被一道童拦下。 小道童身着青色道袍,头戴道冠,面容清秀,打了一个稽首:“这位善信,家师正与乡人诊治,若非急病,还请善信耽搁片刻。” “小道士,家母病重,实在耽搁已经久了,哪里还能耽搁的起!”雷横焦急说着,推开道童,迈步就要往里闯。 姜齐一把抓住雷横,好声劝道:“雷都头!且慢动怒,老娘的病重要,如何能触怒医生?” “郎君如何替这孩子说话!”雷横双眼通红,拳头握紧。 “若是得罪了医生,老娘让谁来治!”姜齐低声道,“且让他几分,等我来说!” 雷横正要反驳,就听后面牛车里传来老太太声音,“我儿!听姜郎君的,莫要冲动无礼!” 雷横这才按下心中火气,坐回车辕处,揣着双手,窝在一边生着闷气。 “童子,不知曲阜孔家的孔厚可在?一则有孔家长辈书信在此,二则我家兄弟虽脾气暴躁,可事母至孝,如今老母病重,烦劳孔家兄弟先把一把脉,若是缓症,自然依照规矩,若是急症,也不耽误救治!” 道童闻言,便唤了一边同伴,让他去喊孔厚前来相见。 这时,姜齐和雷横在等待的过程中,随意地交谈着,以缓解雷横的情绪。姜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而雷横则心不在焉地回应着,眼睛时不时地望向草庐的方向。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后面又来了三人,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一个瘦高个,以及一个书生。 姜齐看见他们,他们也看向了姜齐一行人。 俱是一笑,同样的书生,同样壮硕的汉子,同样一个高个子。 那书生上前一步,拱手一礼,“小可王伦,见过这位兄弟!这里可是名医陈念义陈老先生所在?” “正是,”姜齐听到王伦名号,面色不变,“王兄且等片刻,陈老先生规矩严谨,我等也在静候。” 一听这话,王伦此时面色更多了几分苍白,同时隐约可见痛苦之色。 踌躇片刻,王伦快步奔向道童,说了几句话,便在道童引领下,去了林中。 雷横见此,更是气急,忍不住怒道:“咦!这书生可以去,俺老娘就不能去?什么道理!” “你这汉子说的什么话!”跟着王伦的高个子这时皱眉解释道,“这位朋友,俺家哥哥这时染了腹痛病,这个……就是……去茅房了!” “嗨!”雷横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是尴尬笑笑,继续蹲下去,一声不吭。 高个也是个仁厚汉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皱眉不语,看向林子方向。 “这位朋友不知如何称呼?”姜齐问道。 “俺叫杜迁,因身材高大,双臂修长,人给俺个名号叫摸着天。”杜迁笑道,又一指自己同伴,“这是俺们这边有名的好汉,因身材魁梧高大,都叫他云里金刚,本名宋万。” 姜齐和两人见礼之后,笑道:“若是王兄弟回来,还不舒服,可让他稍等片刻,刚刚已经找茅庐内的孔厚,他是陈老先生弟子,医术也甚是高明。待看过我兄弟老母之后,可以帮忙诊治一二,只是不知王兄弟因何染得腹疾?” 听了姜齐发问,杜迁和宋万顿时一个没有憋住,失声大笑起来。 第49章 王伦相投,还望收留 “这有何可笑?”姜齐直接被二人笑愣了。 “我家哥哥也是读书痴了的,”杜迁解释道,“寻了本好书便是一夜诵读,结果错过饭食,只寻了山泉水灌了满腹,可竟赶巧,那泉水池子之前被这汉子当做澡盆,痛快洗了一通,结果……” 宋万也是尴尬,摸着自家脑袋,憋得满脸通红,“那里之前少有人去,俺一直在那清洗,谁曾想有人会喝……” “呕!”刚刚回来的王伦仅是听了一个字眼,便又开始一阵反胃。 姜齐见他如此难受,不由说道:“这位书生,小可也略懂岐黄之术,虽治不得重病大病,你这毛病,小可倒是治得,只是不知敢不敢让小可下手?” “这有何不可,若是书生能治!王伦必有厚谢!” 姜齐听着王伦声音都已然发虚发飘,便找了道童要了针灸和艾条,掀开王伦的衣服,根据ai提示,在腹部取了左右天枢,中脘,三处穴位下针,手法娴熟而稳健,又刺了左右小腿的足三里穴位,并加以隔姜艾灸神阙。艾条燃烧,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带着淡淡的药香。 不过片刻功夫,王伦便觉腹中不再翻江倒海,渐渐生出温热之气,随着打出一个酸嗝,脸色也缓和许多。 “想我王伦,一个不第秀才,本想考个功名,建功立业,结果科举改制,失了先机,丢了名额,想去做个幕僚先生,却因喝了不洁之水,陷在这高平山!唉!时也运也!” 姜齐见王伦一副颓丧之气,想到自己顺风顺水,而同是读书人的王伦却难讨生计,不由道:“先生若是想要活计,不去随小可去往梁山,如何?” “不瞒贤弟!”王伦闻言,脸色更多了几分难色,“小生之前所言正是梁山!” “哦?” “那梁山如今引了许多难民落户,定是缺少管理,小生不才,虽是不第秀才,也有几分吏治之才,若是去了梁山,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王伦说到兴奋处,不由手舞足蹈起来。 “正在针灸,如何能乱动!”姜齐把王伦按住,把了下脉,才道:“切记万不可吃不洁之物!多喝温水,待艾灸燃尽,再行起针,便可大好。” 说话间,道童引着一个书生来到近前,那书生身着青色长袍,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睿智与温和,先是看了一眼王伦,又打量了一番姜齐,拱手一礼,“小子曲阜孔厚,见过姜师兄。” “师弟多礼了,”姜齐忙扶起孔厚正色道,“咱们兄弟之间以后自有时间叙话,此时要紧的是老娘安危,师弟快来看看!” 孔厚被姜齐拉着,却也不恼,只道:“先看病患,先看病患。师兄慢些。” 说着,两人便到了雷横老娘车前,雷横早就等在这里,他满脸焦急,不停地踱步,一见二人到来,便急忙打开车帘,引二人入内。 孔厚先是看着雷横老娘脸色,“师兄也通岐黄之术,刚才见治疗那书生也是驾轻就熟,如何不自己下手?” 姜齐忙摆手,“莫要取笑,师兄那点微末计量,治疗小毛病尚可,如此病症,哪里能妄动!赶紧看,我且在外面等着!” 说完,姜齐退到外面,只因之后治疗若是有脱衣之类的,孔厚是医者,自然不能回避,雷横是亲眷,当然得照顾着,这自己在里面待着算什么。 王伦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看向姜齐回来,眼中多了一丝尴尬,“不想竟是姜进士当面,小生方才妄言了。” “并非妄言,”姜齐笑道,“王先生可去过梁山?对我梁山可有什么想法?” “多年前求学,走水路经过梁山泊,”王伦此时说话强打精神,正色许多,“前不久又去了一趟,发现已经天翻地覆,不复往昔荒凉。可见姜寨主治理有方,驭民有术。” “若是王先生主持,成如今规模,须多少人手,多少时日?” “这……” 姜齐坐在一边,并未因王伦语塞而停止,又认真问道:“不知王先生准备如何处理梁山之上流民归附落户的矛盾?” “那……” 王伦面上焦急,之前想的种种妙法,此时皆化作空白,丝毫不知该如何作答,良久,长叹一声,“王伦自大了!” “并非自大,也非妄语,”姜齐笑道,“小可如今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对治理梁山虽有头绪,却也难成体系,须有仁人志士相辅,百姓民众相成!” “有如此规模已然不易,”王伦硬着头皮说道,“若是规模再大些,怕梁山土地有限,人多事杂,难以为继!” “何必着眼土地一项?”姜齐反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一边回忆着后世种种,一边吟诵《礼记?礼运》篇的内容,‘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姜某不才,立志要将梁山打造出一个大同世界!王先生可愿同往梁山?” “本就有着投奔之心,自是愿去!”王伦听着激动不已,双眼冒光,不过转瞬又苦笑道,“只是小生如今身体,唉,且看何时恢复!” 杜迁和宋万这时突然来到姜齐身边,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下去,“之前不知哥哥乃是梁山之主,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哥哥见谅!” “两位兄弟何意?”姜齐托起二人,一脸的懵,“正所谓不知不怪,更何况也没甚可怪的啊!” 杜迁道:“这上山一路,俺们兄弟听王家哥哥说梁山如何如何,梁山之主又如何,心中不甚为意,这见了才知哥哥气度,所以,俺们也想投梁山,不求做个首领,但求做个亲随也好!” 宋万却没杜迁说的多,只是诚恳道:“只求安身立命之所!” “我梁山可不是落草所在,”姜齐一听首领二字,便知道两人误会了,“不过是个新起的庄子,给朋友和百姓一个庇护而已。” 王伦听到这话,眼中一亮,“真不是落草山寨?” “是山寨,但不落草,”姜齐一指自己,“我那恩师可是衍圣公同宗,若是落草为寇,还有我的好?” “平白耽误那些时日!”王伦一拍自己额头,“之前误会乃是落草之地,顾及清白名声,没得去自荐,不想竟是误会,若是早去,怕是也能在梁山有个一席之地!” “若是先生早去,怕是也未能遇到宋万杜迁两位好汉!”姜齐道,“只能算是缘分至此!” 这时孔厚面带难色的走了过来,连带着雷横也是一副颓丧面孔。两人往姜齐身边一坐,口中都是长叹一声。 第50章 还是自己人省心 雷横在附近,事关对方老娘病情,姜齐说话也多了几分小心,“可是病情有反复?” “庸医害人!”孔厚咬牙切齿,恨声道,“一开始是热症,结果那庸医按照虚寒症开方子,南辕北辙!后面又哄了雷都头这个孝子去买了虎狼进补之药,岂不是火上浇油!本来极其简单的小病,被耽搁养成了重病!” “待回去后,俺定要将那庸医送到刑房之中,受尽皮肉之苦,才解心头之恨!” 雷横双眼赤红,怒火似乎随时都会喷射而出,他的拳头紧紧握着,关节泛白,整个人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万幸还能救治!孔先生,您看用什么药材,便是用俺这心头血,也给您盛出一海碗来!” “哪个还要用心头血做药引?”孔厚摆手道,“家师乃有道全真,教的是救苦救难的医术,哪有这残害身躯的邪道?普通草药便可,只是虚费些时日,你若得闲,须每日伺候汤药,一月左右便可痊愈!” 姜齐安慰道:“有师弟出手,雷兄放宽心,好生伺候自家老娘才是紧要事!” “唉,若非是兄弟帮忙,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雷横先是朝着孔厚一礼,又向姜齐道,“俺是个浑不吝的粗人,不懂说话,但也知道县官不如现管,有俺在郓城当都头一天,便没人能动西溪村的姜老太公!” “小可便多谢雷都头了。”姜齐本就没想从雷横这得什么好处,只是顺带而已,不想还有意外惊喜。 王伦和宋万杜迁三人也是安心不少,能和一县都头交好,不管是不是落草为寇,至少说明在郓城当地姜齐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不多时,王伦艾灸以妥当,身子也爽利不少,也是对孔厚拱手一礼。 因姜齐还要拜访陈念义,毕竟孔厚在此跟随陈念义学习,自己又被孔厚尊了一声师兄,于情于理,都要拜见一番。 趁着还有时间,孔厚也指导起雷横如何熬药,用多少水,熬多久,中途又该如何改文武火,事无巨细,一一吩咐了。 过了有两个时辰,日头都要落山,余晖将整个高平山染成了橙红色。草庐前求医问诊的乡人才尽数散去,原本喧闹的场地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一些零散的脚印和药渣,诉说着白日的忙碌。 从正堂中走出一人,八尺以上身材,眉似青锋,眼如秋水,丹殊口唇,飘着五绺雪白长须,鹤发整齐,别了一根松木发簪,身穿青色道袍,脚踩方便靴。 孔厚直接行礼,“师傅辛苦,这位便是家叔来信所提到的姜师兄!” “强项进士姜齐,”陈念义点头笑道,“东京汴梁的好友提过你几句,也对你颇为赞赏。” 姜齐谦逊一笑,对此全不放在心上,客气话而已,听可以,当真就算了。 陈老道也是活了百十岁的人,只看一眼姜齐,便知他心中所想,却也不在意,“小友来此可是为了接孔厚去你的梁山泊?” “小可正有此心,不过具体如何,还需陈老先生和孔师弟交流妥当才好。” “孔厚要去,老道自不强留,可惜医术尚未学全。”陈念义可惜道,学医授徒必然是要碰,有的确实适合,有悟性,能举一反三,见微知着,可有的根本就是一块榆木疙瘩,推两步反而退一步,所以对于这么一个好徒弟的离开,陈念义还是很惋惜。 孔厚这边还未开口,姜齐便道:“陈老先生,小可那梁山又非龙潭虎穴,草寇贼窝,孔师弟平日里若是得空,自然还能回来跟您学习,并非一去不回!” “还能回来?” “自然能回!” “哎呀!”陈念义哈哈一笑,“老朽修行半生,七十岁上,厌弃尘世,入山修道,今年一百四十岁了。唯有孔厚小子深的我门下三昧,今日别离起,害的老道险些动了妄念,也罢,老道谢过你这孩子成全我们师徒缘分!回头送份手札与你,颇有养生之效!” 姜齐自然谢过。 陈念义见时间不早,姜齐等人回是肯定回不去了,便遣了道童安排了些饭菜,以及休息所用的卧房。 次日一早,几人别了陈念义,登上了返程的船只。船身缓缓划过平静的湖面,船头的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在船上,姜齐只是将梁山大体框架讲了讲,只这一项便让王伦和孔厚惊叹不已。 “师兄莫不是把梁山当做是县城一般?自己做了空印的县令!”孔厚摇头道,“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关上门来还好,若是时日一久,难免传出流言蜚语,朝廷之中再有小人煽风点火,把师兄做了功劳,之后师兄又该如何自处?” “除此之外,又该如何管理?”姜齐也是皱眉,脸上满是忧虑。梁山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关键节点,人员日益增多,管理混乱的问题愈发凸显,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偌大的梁山,自是应该组织起来,我本想着将那无家可归之人引到这里,当做桃花源,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若不管,难道真让梁山成了土匪窝子不成?” 王伦心中火热,他本是不第秀才,举人都没考上,莫说做官,做吏都轮不到他头上,可如今加入梁山,便可以给个官吏位置,这让王伦如何不喜?尽管是个空印官,可权利却是实实在在的! 姜齐说话时自然打量着众人,见王伦如此神态,不由暗自摇头,格局和眼光,果然还是需要培养,更需要让他们见识一些新的东西! 孔厚这时叹了口气,他也暗自思索,如果不去管理那些难民,究竟可不可以,几乎两三个呼吸,得到的答案就让他颓然。 如果不管,难民集中在一起,一开始可能会相安无事,可是若是生出事端呢?若是有人出手鼓动呢? 就说一条最简单的,两家人闹出口角争端,没有人管理,难道让他们两家出门打上一场,谁胜谁有理? 当然不可能如此! 既然要管,如何去管? 孔厚此时心中失了方寸,“师兄,且回梁山,咱们再做商谈,之前听闻梁山有个叫智多星吴用的书生,咱们聚上一聚,想想究竟如何治理!” “此时暂时放在一边,”姜齐歉意道,“为兄找你去梁山,还有一层意思。” “师兄但讲无妨!” “贤弟可学令师陈老先生义诊?”姜齐也不等孔厚回答,“如同在高平山药庐一般,给那些穷苦百姓看病,给药方,咱们虽也抓药,但是药价尽量便宜,甚至也赠与,若是能不用药的,咱们行针即可。” 孔厚双眼微眯:“师兄要学张仲景旧事?” 姜齐摇头笑道:“更多是学令师陈念义陈老先生的义举!毕竟,咱们可没有大堂可让你这个医生去坐。” 第51章 某不当张楚王,此地亦非大泽乡 众人齐聚在梁山聚义厅内,厅中摆放着一张古朴厚重的长条桌,四周是粗糙但结实的木凳。墙壁上挂着几幅简易的地图,上面被姜齐密密麻麻的标注了不少。 吴用见姜齐出去一趟,就带回了两个书生回来,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急躁。 心中暗自腹诽,按着这个效率下去,怕不是要把梁山山寨变成梁山书院? 姜齐自是不知吴用如何想的,只是掐着手指给王伦和孔厚安排事务,王伦简单,直接便是给了孔目的职位,把裴宣解放出来,可以让他专心去做刑房的事情,让王伦平时记录梁山交易账簿,掌管文书档案,包括会议文件的起草、整理,姜齐命令的往来,确保信息的准确传达。 如此一来,可以让王伦快速的了解梁山情况,再一个也能迅速的和各职位人员碰个面。 而杜迁宋万两人,姜齐直接送到了新兵营里,让杨林,邓飞对这二人训练上三个月,脱去一身江湖气。 至于孔厚,这就有些难办了,本来姜齐想的是让他做个义诊的医生,能够给梁山聚集声望,可和孔厚交流之后,发现自己师弟不仅是医术高明,就是对事情处理也有一套。 “孔师弟!”姜齐犹豫片刻,索性直接说道,“如今愚兄这里有个空缺给你,不知能否屈就?” “小弟会的就是医术,哪里能做得了别的?”孔厚推脱道,“师兄可莫为难小弟了!” “丝毫不为难!”姜齐笑道,“若是我将山寨礼房交给兄弟,你肯定可以支撑起来!” “噗!”孔厚一口水还未咽下去,就直接喷了出来,不止孔厚,就是吴用,朱武,裴宣,王伦四人,这时候也差点呛着,“礼房?师兄,莫非玩笑?” “山寨大事,怎可玩笑?”姜齐脸色一正,神情严肃,显然并非玩笑,“莫非不信?” “师兄也说,此地是山寨,礼房为何?掌管一县教育、科举、祭祀、礼仪等事务,梁山山寨可用科举?可用春秋大祭祀?还是祭拜社稷?或者师兄想要再想出一套礼仪制度?”孔厚摇头失笑道,“小弟还是在山寨处寻个安分所在,当个坐堂大夫便是。” “师弟!你可少说了一项!”姜齐神色凝重,语气如同洪钟般响亮,“教育!夫子说有教无类!且,如何教育,教育什么,师弟接手礼房之后,可来咱书房,那有些东西让师弟过目,至于说怎么去教,自有私塾先生们,就不劳动师弟大驾了。” “四书五经难道不可?启蒙不行?再一个,师兄要教育何人?教出来可是上郓城的教喻案头?” “自然是教育梁山民众!”姜齐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某,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为何成为流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土地去了哪里!要让他们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土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离经叛道!”孔厚腾的站了起来,指着姜齐,“师兄!莫非要当陈胜?” “嘿!姜齐不才,当不得张楚王,更不会让师弟做神棍吴广,这里也不是大泽乡。”姜齐一指外面八百里水泊,那气势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普通进士,更不像一个山寨寨主,姜齐斩钉截铁道,“此地是梁山!” “师兄,你也知道,这里只是梁山,还都仅仅是流民所聚集!”孔厚劝了一句,皱眉说道,“蜀汉后主,以一州之地,尚且难敌曹魏,师兄区区一县不到,如何敢有这般心思?若是流民奋起,师兄又如何自处?家中土地,梁山土地,师兄可有想过?” “师弟,你这话说的,仿若为兄明日就要拉起队伍扯旗造反一样,”姜齐哈哈笑道,“莫急切,咱们眼下如何能反?” “以后也不能反啊!”孔厚急得直跺脚,声音都有些颤抖,“师兄,医生我就不做了,还是在你身边做个孔目,盯着你为好,省的那日你头脑发昏,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师弟想做魏征,也为时尚早啊!”姜齐哈哈笑着,逗得孔厚面红耳赤,“且宽心,义诊医生你且当着,那礼房你也一肩挑了,为兄这里还有事情要师弟伸手帮忙!” “何事?” “师弟可知《千金要方》?” “师兄小瞧人了,孙祖师的《千金要方》若是没有读过,师弟如何行医?” “那就好!”姜齐笑道,“《千金要方》曾记载,把猪胰腺的污血洗净,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混合后,经过自然干燥便成为可作洗涤用的澡豆。师弟可知道此方具体步骤?” 王伦突的站了出来,说道:“寨主说的澡豆之法,小可也知晓,不仅小可,便是随便一个县城之中,都有以澡豆为生的,寨主若是想要,小可便到郓城中转转,许能请来一个澡豆匠人!” “师弟自然清楚如何制作,王孔目还是先养病,病情未好,不要妄动。”孔厚拦了王伦一番,他也看出王伦想要争功,如此之人办事,往往无所顾忌,孔厚可是知道落草有个投名状,他怕王伦真要劫人上山,那这梁山,不是匪寨也成了匪寨! “王孔目有这番心便是好的,咱们之后若是成了工坊,必然需要熟练人手,到时再请人不迟!” “师兄若是要做成工坊的话……怕是难得很,”孔厚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忧虑,“孙祖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中确实记载了如何用猪胰脏和皂荚、天然海盐碱制作出澡豆,若要工坊制作,如何来许多的胰脏?海盐虽是易得,但好盐价高难寻,便是做出,高价之下又卖给何人?百姓困苦,如何肯买?” “第一个,咱们试试其他的油,不一定非要用猪胰子,像是油桐树,还有乌桕子,榨取的油脂我们都可以试试,再一个海盐咱们不好用,可以试试烧碱,为兄记得不用海盐用烧碱也是可以。”姜齐说着,利用脑海中的ai搜索了片刻,得到有用的信息,“如此一来,咱们可省了许多,再加上些草药香味,卖个五文十文的,还不是轻易?” “师兄,你行商去!”孔厚看着自己这个师兄在那里片刻之间便想出如此赚钱的法子,不由笑道,“师兄行商,必然胜过坐在山寨之中!” “我若行商,那些百姓谁来养活?”姜齐摆了摆手,“咱们这些做好,少了,便卖到各大府城,若是多了,便要通过柴氏商队,卖到半岛和倭国,以及东南小国。” 孔厚这边脑子还没转过来弯,就听姜齐又道:“师弟可知道药玉,琉璃?” 第52章 俺就是想种地 没错,姜齐要对穿越三大聚宝盆下手了。 肥皂从唐代就有,所以只能改良一下,当做是轻奢用品,推给那些青楼楚馆,太太小姐们使用。 玻璃烧制出来看看效果,若是样式好,成型也不错,便卖给外面的国家,换取白银香料粮食等物。 至于说水泥,现在远不是让它面世的时候。 姜齐在梁山北部寻了一处开阔地,找了主管营造的孟康前来。 孟康看了看地形,摇了摇头,直接否了姜齐所选地址,“郎君所要造的工坊,其中须费火熬煮,若是选在北面,若是秋冬时节,天干物燥,北风一起,怕是有祝融之险!” “这事倒没细想,以你之见,应该在哪里营造?” “东南之地!”孟康在地上草草画了一幅地形图,一直梁山东南处,“此地虽然多顽石,可方便建立工坊,更妙的是距离金沙滩不远,可以缩短搬运泥炭之苦,另外……不占耕地!” 说到不占耕地的时候,孟康看了一眼姜齐,“郎君,如今山寨之中,可耕之地可不多了,若是郎君还要做什么规划,万望留心!” 姜齐心中一愣,人还没有多少,怎么耕地就不足用了? 赶紧换人喊了吴用。 吴用此时也在发愁,听到姜齐询问,苦笑道:“寨主莫忘了,营地须用地,住所须用地,工坊也须用地,喂养牲畜更是要地,一来二去,便成了这般样子!” “之前有五千亩山地,可是不算山的,如何……” “一人一亩田地,如何满足的了啊!要想一户三口人家活下去,必须十亩地!若是一家四口,少于十五亩地,便活不下去!万幸,咱们这里拖家带口的少,还有些壮丁被收纳训练,捕鱼养殖也吸纳了不少人口,至于说蜡烛工坊之中,多是老弱妇幼在做,也能给他们家里省下不少。” 姜齐苦笑,“如此一来,怕不是又要买地了!对!买地!买石碣村!” “郎君若是要买地,怕也不成了!”吴用一指上天,“如今也不是耕种的农时,买了地也浪费,不如等些时日。” “看来接下来那些流民,只能是分门别类的收纳了,有手艺的送到孟康的工坊船坞那里,身体强健的送去兵房训练场,老弱到蜡烛工坊和香皂工坊里做些轻松活,至于什么都不会的……” “若是什么都不会的难民,怕是最先就饿死了。”吴用叹道。 几人到了孟康选定的地方,却见几个汉子正在地上开荒。 “你等这是做什么?”孟康直接上前问道,“此地可分给你们种了?” 那几个汉子见了来人,手中锄头一顿,眼神飘忽不定,看了一眼姜齐,憨笑摇头道:“这是石头地,俺并没分到这里,不过俺看这地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开出来,就算种不得麦子水稻小米,能种点青菜也是好的!” 孟康皱眉说道:“此地可是马上要建工坊了,你们若是有心,可到工坊里做工,可能保你一日两顿饱饭。” 那汉子脸上憨笑一顿,缓缓收了笑意,握着锄头,小心抱怨道:“咋的!你梁山也要征地!俺老家的地就是被贪官给征了,说要给黄河让道,结果呢!黄河没来,俺的地也没了!怎么到了你梁山的地头,俺刚刚开出来的荒地,也给你征了?什么工坊!不去!” 那汉子越说越委屈,嗓门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眼眶发红,目中含泪,昂着脖子,仿佛赴死一般发起了倔! “梁山土地本就是小可得,哪里来的征地一说?”姜齐正色道,“只是合理分配而已,不能说因为你一个人想种地,便不让别的兄弟做工!另外,若是你想多种,自可寻吴总管申请!” 那汉子一看吴用打扮,立即摇头,“俺不信这官老爷,俺信那个朱武,他之前说让俺来了梁山就有地种,俺信了才来的!” 吴用听那汉子所说,心中不由好笑,自己竟是也成官老爷,不过继续听下去,却难免气急,“那朱武可不管这一块的事情,话不假,有地给你,片刻之后,跟小可去聚义厅,给你办个标记契书,有了契书,那地便租佃给你去种!但又一条,不许买卖,不得转租!” “哪个孙子才卖地!”那汉子怒骂道,“俺家地是俺哒给俺的,要不是昏官贪心,俺跑这里开荒做啥!” 见那汉子就要随吴用走,姜齐拦了一步,“汉子,若是让你去工坊,每日饭菜管饱,月底还有月例银子拿,你可愿意?” “嘿,俺可不傻,”那汉子直接摇头,“不去!” 姜齐好奇问道:“为何?” “这地俺种了,他该怎么长,什么时候长多大,什么时候该浇水,该追肥,这些天老爷都会显示,春天育苗,干了浇水,俺一辈辈的庄户人家都这么来的,从小听,从小干,错不了!他产多少,全看俺勤不勤快,这要进了工坊,先不说干多少怎么干,就说俺该拿多少,不该拿多少,哪有个准数?” “那若是必须要你去的?” “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那汉子也不纠结,“当官的骗了俺不止一次,这回要是非让俺去做工,大不了当再被骗一次。” 姜齐摆了摆手,任由那汉子离去,只是眉头紧皱起来,“唉!信誉不能丢啊!” “那若是下次来的人也是如此呢?” “且再说!”姜齐闭上眼睛心中开始取舍,算来算去,想来想去,“信誉不能丢!绝对不能丢!宁可买下石碣村,也不能丢了信誉!” “郎君何至于此!”孟康道,“仔细安排了就是,有口饭吃,他们又能说出个什么!” “不一样,信用崩塌容易,树立起来太难太难了!”姜齐望着远方湖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后怕不已,“人若对你不信任,你说的什么都是假的,做的什么都是错的,故而,才有人无信不立这话!” “郎君用心了!” “实是被逼无奈!”姜齐苦笑一阵,“不过这地,该买还是得继续去买,人越来越多,地不够啊!” 交代孟康一番,说了些工坊之事,姜齐便回了聚义厅,而后刷刷点点的写了一封书信,让门外壮丁快马加鞭给老管家送去,务必要把石碣村买下来,而且周边村子荒地有多少买多少! 后车之鉴,必须自省! 第53章 规划和谐新梁山 姜齐留在梁山,满心期待着那些流民的到来,在他眼中,这些流民可都是宝贵的合格劳力,必须妥善安顿,这关系着梁山未来的兴衰。 经过了玉蟠竿孟康的提醒,姜齐发觉自己对水泊梁山的整体规划有些草率,他反思着,自己总是以后世城市化的思维去套用到当下的梁山,这就如同将方榫头硬塞进圆孔里,水土不服是必然的。更何况,对于规划,最重要的就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再好的规划,不合适,也必然不会有好结果,总不能削足适履,那就本末倒置了。 聚义厅内,烛火摇曳,映照在众人脸上。 姜齐望着眼前精心制作的沙盘,这是他多日来的心血。他对照着吴用提供的数据,将人员居住分布、耕地分布、山地分布、工坊分布等,从枯燥的纸面数据,一点点转化成了眼前栩栩如生的模型,仿若将整个梁山的未来都浓缩在了这一方小小的沙盘中。 “看看,这就是咱们的梁山泊!”姜齐的声音在聚义厅中回荡,他神色凝重,伸出手,有力地指向沙盘,“什么叫一盘散沙,这就是了。” 见吴用等人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明白,姜齐解释道:“规划啊规划!民众来了,规划啊规划!民众来了,咱们不能像对待散养的牛羊一样,任由他们随意找地方搭建帐篷、茅草房。咱们得给他们创造好日子,不然人家凭什么来咱们梁山?难道就只为了几顿饱饭??” “乡野之间皆是如此,咱们也就依循旧例,由他们去了。”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不行,”姜齐猛地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得如同洪钟鸣响,“诸位且看,若是依着他们,咱们梁山必然安置不下这些民众,需要咱们自己去规划好,他们按照咱们的规划去住!” “这……” 吴用看看裴宣,裴宣看看孔厚,孔厚看看朱武,朱武看看王伦,都摇头。 要说舞文弄墨,他们各个胸有成竹;哪怕谈论排兵布阵,几人也能滔滔不绝。可这规划之事,他们着实从未接触过,就像摸着石头过河,完全找不到方向。 姜齐也知道,这些和自己一般的书生,哪里知道该如何规划一个新农村? 也庆幸姜齐之前看过这般新闻,记得几个片段,命人抬进来其他四个沙盘。 姜齐先是揭开最小的一个,是所一进小院模型,姜齐指着模型,对众人开始详细介绍。 只见小院四四方方,正北三间大房,东西各两间偏房,南面还有三间小倒坐房,充当杂物间,厨房在小院的东北角,正所谓东方在五行中属木,适宜生生不息,茅房位于小院的西南角,按照风水来说,西南方位在八卦中为坤卦,代表着大地,应五谷轮回之所在。 而小院大门开在东南角,这个位置在八卦中属于巽位,巽位有利于引进东南风,促进空气流通,同时避免冬季寒冷的北风直接吹入院内,同时东南角的位置有利于排水,避免雨水积聚,同时也便于采光和通风。 “如此小院,足可住两三户人家,”吴用听了,眼睛一亮,很是捧场的兴奋说道,“莫说他们,便是小生,也想有这么一套小院。”那语气,完全充满了期待。 孔厚也是羡慕,他虽是出身大族,却并非嫡系,所住也不过是偏院里的偏房。在高平山学艺时,住的更是简陋茅屋,如今看到这规划合理的小院,怎能不心生向往? “只是这般小院,要占地多少?”孟康这时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仔细看着沙盘中的小院,眼神中透露出对工程实际问题的关注。 “一亩地可建三套这般小院。”姜齐一指另外一个沙盘,众人掀开之后,一个规整的街道模型出现在眼前,星罗密布之下,格外有序,尤其上面姜齐还按照后世ppt的模式,增加了不少行人,仿佛就真的看到未来人们在这街道上往来穿梭的热闹景象。 “咱们梁山耕地不多,可是山地不少,可以寻个山头平整一下,建上这么一些,让第一批来的先住上!而后第二批第三批,依次建造!” 其他人听的兴高采烈,可孟康却顿时感觉脑袋像被重锤敲打过一般,头大如斗。“你等自然高兴,可这都是我工房的活计,全凭我一人筹划,莫不是成了牛马一般,不行不行,郎君可万万于我些人手。” “自然如此,”姜齐笑道,“不过,此事需等上一等,裴总管已经传信于他同窗,唤作神算子蒋敬,他若来了,自然诸位都轻松不少。但是,预算还是要做的,需人员多少,花费多少,钱粮几何,时日多少。” 此言一出,头大的便不止孟康,吴用也顿觉眼冒金星,仿佛置身于一片恐怖混乱的数字海洋中。只一手抓住王伦,“王孔目,此番我等一起!” 说话间,就见姜齐把最后两个沙盘打开,合并一起,一个崭新的梁山布局模型震撼登场。 有民事的种植区,养殖区,工坊区,商贸区,住宅区。 有军事的储蓄场,军械场,训练场,演武场,舟楫场。 正中是梁山心脏,聚义厅。 其中养殖区被分离到其他的一个小岛上,到时候那些牲畜家禽的粪便和淤泥混合,直接可以堆肥。 住宅区布局更是合理,其中还有下水管道,排污积肥的场所,商贸区临近着金沙滩,和码头距离不远,隔壁便是工坊区,产出销售一条龙,未来的繁荣似乎已经在眼前展开。 “好啊!”朱武看着眼前的规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看到了一座即将崛起的繁华城邦。 这些人里,也就只有朱武做过山寨之主,明白眼前规划的不凡,与之相比,自己之前的山寨,那就是一个草台班子,全然没有规矩。 孔厚面色正经不少,看向姜齐,又看看眼前规划,他自问若是自己,能管理好这么一片区域,可是从无到有,他自觉做不来这番规划,只因胸中格局限制。此刻,他心中对姜齐既有敬佩,又有一丝自愧不如。 “孟康!”姜齐看着紧皱眉头的孟康,说道,“你看这里,此为孟康坊!” “啊?”玉蟠竿孟康闻言一愣,顿时摆手,“郎君说笑,俺老孟什么分位,能占这个便宜?” “由你亲手所建,自当留名!”姜齐呵呵一笑,将一个写着孟康坊三个字的小旗插在了第一个坊中,那坊一横十户一纵也十户,未来百户人家所居之地,如今俨然有了名号,便是孟康坊! “不想咱们之中,玉蟠竿孟康首先成了百户侯!”吴用指着孟康打趣说道,又看看一旁眼生羡慕之色的裴宣,“想必未来应该也有学究坊,孔目坊?” “自然不少!”姜齐哈哈大笑一番,“只是名目而已,为了记录咱们玉蟠竿的功绩,别的拿不出手,唯有这般酬功,还望莫要嫌弃!” “俺老孟若还嫌弃,诸位兄弟尽可剜了俺的心肺!” 孟康激动不已,“不想俺一个船工出身,如今也有了名头!嘿!郎君且等着!俺老孟这一百多斤的身子骨,便丢在梁山工地上了!”那声音中满是豪情壮志,仿佛已经投身到热火朝天的建设中。 孔厚双眼眯着,看着姜齐,心中寒意弥漫,好一手攻心计,仅凭一个无用的名头,便换了一名死士!不过孔厚转头一想,若是给自己这番名头,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第54章 去留随心,赠与路费 梁山大举招工的消息,如同野火一般,迅速在周边传开。周边村子的汉子们,有的早就听闻梁山的事迹,想着趁着农闲,去那儿卖卖力气,挣些钱补贴家用;那些尚不了解梁山的,也纷纷四处打听。当得知梁山的主人是个进士后,心里便有了底,纷纷朝着梁山的方向赶去。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让郓州城里的老爷们坐蜡。 尤其是新上任的郓城知县时文斌。 县衙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文斌面色阴沉,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文案,对着下面的书吏们怒声训话:“今年徭役怎么还未凑齐人手?人都说半生作恶知县附郭,本县为官也算开明,可这徭役的事情办不好,梁知州定是要找本县的麻烦。本县有了麻烦,你们这些书吏还能落得什么好处?” “不是小的们不用心,是真的没招到人啊!”下面户房书吏们叫苦不迭,脸上写满了无奈,“去了下面村子里,可是家里只有老弱,那些人如何能去服徭役做夫子活计?若是修筑堤堰、维护驿道死在那里,大人面上也不好看。” “那人呢!我郓城县的劳力都哪去了?”时文斌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笔墨都跟着跳了起来,“你也知道本县面上不好看,若是完不成徭役,你们脸上就好看!速去下面看看,若是找不到人,本县就把你们家人充做夫役!” “大人,小人却是知道那些人员去向。” “快说!” “大人可知咱们郓城县左近有个水泊梁山?” “自是知道,”时文斌点头,神色稍缓,“本县上任之时还去拜访过姜老太公,那老太公倒是个知礼明事的人物,难怪可以教出进士。” “事情便是出在姜进士这里,”那书吏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姜进士买了水泊梁山之后,开始大修土木,雇了不少乡人做工。” “那即便如此,该出的徭役也是得出!” “可给咱们官府衙门做夫役活计不仅没钱,还要搭上粮米,给姜家做活,还有工钱拿,两顿餐食饱腹,同样的活,那些刁民自然去了梁山。” “等等!”时文斌突然打住那名书吏的话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说给官府服徭役没钱拿,还得自己出粮米?” “对啊,确实没钱啊。”那书吏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无奈。 时文斌直接盯着那书吏,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与无奈,“这不对,当年王公变法,明确一条便是募役法,将乡人分五等,城内为十等,乡人四等以下,城内六等以下无需服役。该法推行后,上等户以钱代役,而中等户出力,衙门发给伙食,你如何说没粮没钱?” “县尊,您说的是老黄历了,咱们县一直虽然收钱,可是……”那书吏压低声音,凑近时文斌,“上面不是还有知州老爷嘛!大户们的钱在他们手里,粮米也在他们手里,咱们不仅要不到,每年还得上贡一些。” “这……这……”时文斌只觉眼前一黑,颓然跌坐在交椅上,他揉着自己的额头,心中满是苦涩。原以为新官上任可以保境安民,驿站书生意气,没想到刚刚进入官场,竟迎来了当头一棒,让自己的仕途瞬间变得黯淡无光,未来一片迷茫。“之前那些县令如何做的?” “用牢房囚犯充作夫役。” “此番……也如此做!”时文斌摆了摆手,让那些书吏下去,只觉心中烦闷不已,换了平日便装,喊了两个帮闲小厮,从后面出了衙门,寻个清净处散心。 时文斌一路消遣,不多时便到了城北。 此时的城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边店铺林立,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时文斌在一处酒楼寻了雅间安坐,和小二要了一壶酒,几个凉菜,正要下筷子,就听酒楼外面人声纷杂,打眼看去,见不少人跑向码头,心中不时多了些好奇。 “小二,那些人为何如此狂奔?” “客官不知,今日是梁山接人的日子,”那小二眼中显出一丝羡慕,“那梁山如今寻人做活,只要手脚勤快的,都要,您今日算是看着热闹了!” 时文斌闻言,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径直下楼,跟着人群到了码头处。 码头这边,人山人海,真是难得热闹,几百人呜呜泱泱的围着登船位置,挥着手臂,口中各种叫嚷。 “船老大,让俺上去,俺力气大!” “俺有手艺,会木匠活!” “俺干了八辈子的泥瓦匠!用俺!” “船老大,船老大,先让俺上去,俺会摆渡!” 船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转圈。平日里倒还好说,可这一番他万万不敢让人上船,因为别的船上装有从潼关处带回的流民,而他的船里,还有卖了蜡烛之后得的满船银钱,那可是梁山的心血,他可不敢有丝毫闪失。 船东只得拿了一个牛皮箍的喇叭,喊道:“今日船满,明日再来!今日船满,明日再来!” 船东直喊的嗓子冒烟,喉头火热,才打消码头人们登船热情。 如此也让后面几艘船的流民松了口气。他们这些流民心里清楚,在这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便是力气。自己这些流民可以卖力气,那些周围乡人,当然也可以。用了乡人,谁敢保证梁山还需要自己?想到这里,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与不安。 时文斌在码头上看着吃水颇深的梁山船只,寻了码头的管事,“这船上装的什么?” “客官不知,这梁山的姜进士也是仁义,”那码头管事整日里和那些船打交道,自然清楚,“那姜进士之前听闻去年大旱,饥民流民无数,就让人招了些饥民流民到梁山开荒做工,这些船上都是那些人。” 时文斌叹道:“确实仁义!不愧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那管事咧了咧嘴,心中暗道,天下有功名的又非姜进士一人,为何不听闻其他人仁义之举? 这一船队从郓城出发,顺风至了梁山,在金沙滩码头停靠。 这些流民一下船,便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瞪大了眼睛。 此时梁山,宛如一个大工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有人在奋力刨土,有人在专心摔打着砖坯,有人扛着沉重的石头,步履蹒跚,还有人在熟练地砌墙架梁。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嘈杂的劳作声不绝于耳。 姜齐见这些流民下来,忙让人将其指挥着,分别列队,男的一队,女的一队,老的一队,小的一队。 “带着他们先去清洗清洗,去了跳蚤虱子,换一身新衣服!” 这些流民在船上时就已经被那些壮丁灌了许多规矩,此时也没出什么乱子。 “这位郎君!我等都能做工!万望收留!” 那些老人见年轻人被引走,心中顿时忐忑不安,口中焦急地呼喊着。 随之更多人也开始叫嚷! 姜齐无奈,只能高声道:“诸位!诸位!敬请放心!只要诸位到了咱梁山,必然有口饭吃!但!诸位也看的明白!咱们梁山一地,土地有限,想人人耕地,的确不能!姜某也不敢保证!若是心中有疑虑,要离开的,梁山必不强留,还给于路费五百文!” 第55章 赚钱容易,花出去才是本事 姜齐说完,场面顿时安静! 下面的流民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过了半晌,才低声议论起来。 “这话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不然把咱们这些流民带在这里,做什么?” “那郎君!走给五百,那俺们要是不走呢!” “对!要是俺们不走,给个啥!” 听着下面那些人吵嚷的声音,姜齐笑了笑,“不走?” “要是能让额碎娃子吃上一顿肉,额把命给你!” “不走的话!”姜齐声音顿时大了起来,仿若洪钟般响彻四周,“老子给你们活计干!给你们工钱!给你们饱饭!给你们房子住!再给你们一人一个婆姨!美不?” “美滴很!”下面的汉子顿时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声此起彼伏。 “后生,你这话说说就是了,老汉活了这么久,可不敢想这好事,”下面一个皮肤如同干裂树皮一样的老汉笑道,“后生,这些话,你要是能做到一半,你看见没,额们这些老秦人,一口一个唾沫的给你说,命都卖给你!” “那好!”姜齐大手一挥,气势十足的一指工坊区的工地,“看见了没,那是你们以后干活的地方!每天两顿饱饭,十天一顿大荤腥,肥肉片子,每个做工的都有!” 说到吃的,那些人眼睛都直了,也是巧了,正好看着那边工地上杀猪,蒸粗粮窝窝头!热气腾腾的蒸汽从蒸笼中升腾而起,肉香和粮食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勾得人直咽口水。 姜齐一指山上,“那边!住的地方!两户三户的一套院子!” 说完,姜齐又指了指后面的水泊,“八百里水泊梁山,有鱼!” “寨主!”一个精瘦的汉子像离弦之箭般推开人群,单膝跪地,死死盯着姜齐的眼睛,“您开口,咱们要杀谁!俺爹饿死了,俺娘饿死了,俺媳妇卖了自己给了俺和娃一口饭食吃,俺带着娃凭着这口粮食到了梁山,寨主,您要能让俺娃活下去,他娘的皇帝老子俺也杀得!” “哪个让你去杀皇帝?”姜齐苦笑,上前将其扶起来,“先去跟着船上引领你们的带头人,去清洗清洗自己,虱子跳蚤去了干净,别随地拉屎撒尿,有公共茅厕,那些都是要堆肥的!今天都歇歇,明天咱们分配活计!” “寨主仁义!” “寨主仁义!” 等那些人散去,姜齐才长叹一声,看着那些流民的背影,心中满是感慨。这些本就是本本分分的百姓,一辈子土里刨食的,没得罪过谁,也没害过谁,可偏偏事来了,首先活不下去的,就是他们,凭什么! 姜齐看着流民被分散带走,最后的船东才敢靠过来,拱手施礼,“郎君,咱们船上可都是钱,这钱怎么处理?” “和柴家那边交接了吗?”姜齐低声问道,“这一次用了人家的情分,路子,该意思的还是要意思到的!” “郎君放心,这点小事,小的还是明白的,”船东低头道,“那些都算在了本钱里。” “那这次运回来多少钱?” 船东看了看周围,见没人偷听,才敢说出口,“约莫有二十万贯左右!” “多少!” 姜齐直接愣了,这五船的蜡烛,居然就能卖二十万贯,想那生辰纲总共才不过十万贯,这一趟船跑回来两个生辰纲! “郎君莫喧嚣!”船东大急,道,“郎君,那首船之中如今全是钱,吃水极深!须快些搬到库里!” 二十万贯铜钱有多重? 今天姜齐算是见识了,一贯钱八斤,百贯钱八百斤,万贯钱八万斤,二十万贯一百六十万斤,也就是八十吨! 看着整整齐齐码放在船舱里的麻袋,姜齐咽了咽口水,虽然之前花费不少,可是如此直观的看到这些还是难免有些收到冲击。 不过,最受冲击的还是吴用! 几乎是像饿狼扑食般扑了上去,打开一个麻袋看几眼,再次打开一个又看上几眼,恨不得在铜钱里游上一圈! 孔厚看着这些铜钱,也是感叹一声:“陶朱公也不过如此,谁曾想仅凭乌柏子,泥炭,竹子,就可得如此暴利!” “几位,咱们先安排人搬到库里,这事杨林就能办妥当。”姜齐笑了笑,收敛情绪,“钱虽然赚回来了,可接下来要怎么花才是重点!” “为何花掉?”吴用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质疑,“难道山寨有些进项,郎君如何想着败家?” 孔厚也劝道:“师兄还是要节俭些好!” “若是要赚更多呢?”姜齐解释道,“还得再多招人!仅凭着如今不到五千人的规模,咱们梁山还是太小了!” 说到人口,吴用便几乎脱口而出,“之前梁山就是二百人左右,后朱武拉进来两千人,这石碣村并进来一千余人,这四船人差不多也八百余人,再加上零零散散的,有个五千人。” “给这些人十日功夫熟悉怎么梁山,而后尽快让他们成家!石碣村的光棍汉子和新来的姑娘看看!咱们得人太少了!” “可耕种的土地如今已经很少了!”孔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神色焦急地说道,“师兄,莫要贪心!” “不是师兄贪心,而是人确实不够用!”姜齐苦笑道,“柴进那边既然得利,那么,之前埋下的第二步就要走了!” “第二步?”孔厚才来不久,自然不清楚哪一步是哪一个! “东南沿海,南越之地!”姜齐微眯眼睛,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柴进若是有雄心,必然南下!” “怕是师兄要失望了!”孔厚冷笑着反驳道,“柴进此人我素有听闻,全然无雄心之辈,守家之犬尚且不足,笼中蟋蟀而已!” “不管他是蟋蟀还是看门犬,这一趟南越之地顺风不过半月之期,逆风也不过八十日功夫!从密州至高丽,顺风五七天,逆风一个月!”吴用掐手指算道,“咱们的粮食要到了!” “所以,下一步便是要酿酒!”姜齐道,“用好酒,走海路卖到辽国的南京析津府,换取马匹回来!” “梁山地方狭小,如何养的了马匹?”孔厚皱着眉,满脸疑惑地问道。 姜齐哈哈一笑,伸出三根手指,“有三个牧马之地,其一,距离石碣村不远处的云翠山,其二,有个叫做夷州岛的大岛!第三,高丽附近一处海岛,唤作济州岛!这三处地方,皆可牧马!” 说了半晌,姜齐看着脑海中ai给出的记录,看向吴用,“吴总管,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去年旱的旱,涝的涝,今天西北又要旱,且辽国差不多也要干旱,如此一来,河北饥民遍野!就看总管此次能给梁山充实多少人口了!总不能这活计都让朱军师做了?” 第56章 吴用谋划禁军生意 对吴用这种功利心重的书生而言,偶尔用激将法刺激一下,可以见到奇效。 就像现在。 几人还在聚义厅里对账之时,吴用突然一拍大腿,那声音在安静的厅内格外响亮,“有了!” “计从何来?”姜齐很配合的给吴用捧了一句,惹的众人哄堂而笑。 便是吴用自己也失笑出声。 片刻恢复之后,吴用道:“郎君,可知朝廷如何处理这些流民?” “给受灾地方减免赋税徭役,难民强壮的充作禁军厢军,其余会丢给地方衙门,地方衙门若是有余力则会用心镇扶,像是赡养鳏寡老者的居养院、给人看病的安济坊、无力入土的漏泽园。还有以工代赈,鼓励垦荒之类的。” 对于这点,姜齐还是很清楚的,不管是之前看的那些申论,还是新闻里,或者现在跟着太学的讲师们听课,对于赈灾这一块都是重中之重,尤其是ai也给出了类似的答案。 “郎君所言不假,咱们的朝廷就是这么要求的,不过,天高皇帝远啊,办法是好办法,下面的人具体怎么做的,郎君也自然清楚。”吴用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那些居养院,安济坊的钱,很多都是在账上走了一圈而已。” 姜齐皱着眉头,继续听着吴用说着。 吴用道:“小生听在衙门的朋友提及过,说什么开仓放粮,那些好粮食早就卖了,换成了陈粮粗粮,不过到了赈灾的时候,灾民谁管是不是精粮细粮,能填饱肚子,吃不死人就是好粮食!” “那减免赋税徭役呢?”孔厚问道。 “账面上是免掉了!可是……”吴用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下面的百姓知道什么?下面的衙役,职役谁会跟下面不认字的草民讲?该收还得收!不过收的不是朝廷的税,而是给老爷们的!” 姜齐摆了摆手,“吴总管,咱们还是说说,你想怎么招人,朝廷的那些烂事,咱们还是少提,省的扰了好兴致!” “小生的主意,便落在了募流民为兵上!”吴用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笑道,“太祖当年,每次到了灾荒时期,都会放开招人,把流民灾民通过‘兵样’或‘木挺’为标准,选壮健者充禁军,短弱者充厢军。也因为如此,咱们朝廷就有了三冗,冗官、冗兵、冗费,之中的冗兵和冗费!” “厢军无力啊!”姜齐看了一眼吴用,低眉沉思道。 所谓厢军,又称役兵,是北宋时期驻扎在州县的军队,主要负责地方治安和各种劳役。 厢军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宋太祖赵匡胤时期,当时为了削弱地方军事力量,防止藩镇割据,将地方军队中的精锐选拔出来组成禁军,而将剩余的老弱病残组成厢军。 “所以,小生才把主意打到了禁军之中!”吴用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郎君可知,禁军如今也是可以买卖的!” “禁军买卖?” 姜齐看了一眼孔厚。 孔厚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姜齐在东京汴梁待得时间也不短,可完全没有听到这种信息。 “来人,把关胜请来!” 在此时梁山所有人员中,只有关胜和姜齐与禁军有些关系,关胜的关系是那位丑驸马宣赞,如今可是衙门防御使保义。而姜齐的关系则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给的一些名单,和那位豹子头林冲,可和这些人交往时,姜齐并未听闻贩卖名额禁军兵卒之事,所以这事只能问询关胜。 不久,关胜到了聚义厅,他扫了一圈厅中众人,不明白这些读书人商量事情,找自己这个武人来做什么。 关胜先是抱拳拱手,施了一圈礼,在下首处坐了,“贤弟,不知找愚兄来,所为何事?” 姜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哥哥,如今兄弟有一事存疑,还请哥哥解惑。” “贤弟尽管问,某家知无不言!” “听咱们山寨吴总管说,如今禁军也能卖了?”姜齐紧紧盯着关胜,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不知哥哥可曾听闻?” “此事……”关胜皱眉沉吟片刻,组织了一番言语,叹了口气,“没错,是有此事!之前宣赞兄弟曾邀我去禁军,便是要买个名额。” “只是说了名额?” “对,只是名额。” 姜齐笑着对吴用道:“吴总管,咱们梁山买了名额也没用啊,难不成还让我等兄弟去禁军当值,赚取俸禄?” “可不止名额,”吴用连忙辩解,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还有人!” “对!是有这一说法!”关胜苦笑,“某家就是因为知道此事,才没去东京汴梁禁军!” “详细说说!” “那禁军中,每到灾年便会有些收录的名额,”吴用把从衙门里听到的门道仔仔细细的说了清楚,“比方说,枢密那里给了禁军一万的名额,禁军那边招人,可以招两万,三万,多的怎么办呢?就是卖掉,或者是卖给朝中大臣,或者是卖给行商,以此获利,还有更过分的将领,便是领了名额,有了却不招兵,挂着空额吃朝廷发的军械饷银,若是赶上大校,便传唤些东京汴梁的无事帮闲街头乞丐起来支应场面。” 关胜点了点头,“愚兄倒是听闻,三月时,朝廷已经下令募饥民补禁卒。” “如此说来,时机正好?”姜齐站了起来,掐算了一下时日,看向了孔厚和关胜,神色凝重,“两位兄弟,小子如今有要事拜托!” “师兄请讲!” “贤弟尽管吩咐!” “孔厚师弟!船上之钱你以心中有数,可取用十万贯,赶赴东京!和我师孔若先孔先生联系,不管是走谁的路子,尽可能多的购入禁军!” “是!师弟领命!” “关胜兄长!可与孔厚师弟同行,联系丑驸马宣赞,看他是否有门路,购入一批军械,当然还有农具,咱们梁山总不能只拿着哨棒训练壮丁武艺啊!” “这……”关胜略微犹豫,面露难色,“宣赞此时怕难说上话。” 姜齐想到宣赞如今处境,怕是正在不受待见之时,只道:“那便去寻林冲林教头,让他引荐禁军金枪班直教头,金枪手徐宁,徐宁与小可有着一面之缘,徐宁表弟唤作金钱豹子汤隆,此人也是个好铁匠,在匠作营有些脸面,不过为人好赌,兄长若是能……” 姜齐突的想到了关胜性子,摆了摆手,“此事小可错了,兄长还是只负责宣赞的门路,徐宁这边还是要让吴总管走上一趟,这市井人情往来之事,吴总管掌握起来,更为妥当!” “小生这便准备!”吴用轻摇羽扇,微笑拱手应下,可心中却暗暗想着,此次东京之行,必然困难重重,那些朝廷官员各个老谋深算,想要从他们手中购入禁军名额和军械,谈何容易,不过为了梁山的发展,还有自己以后的位置,这次定要拼上一拼。 第57章 孔若先教侄 关胜见姜齐如此安排,非但没恼,反轻松许多,他与宣赞、林冲相交,本是意气相投,武艺交往,不想夹杂其余杂务。 姜齐道:“兄长且去东京,看看宣赞处境,若是处境微妙,便只做平日走访,莫多谈其他!” 关胜这才应允。 林冲徐宁那边能由吴用接手,也算是妥帖。 姜齐见众人没意见,便给三人写了条陈,画了押花,交于孔目王伦存档。 孔厚领了差事,取了钱财,带好几个壮丁随从护卫安全,连夜乘船而去。 吴用手中还有不少文案没有了解,只得喊了裴宣搭手,两人熬夜处理,光是给新来的流民登记造册便费了不少心气。 梁山的夜晚,静谧而深沉,烛火在纸窗上映出两人忙碌的身影。 “今日方知治理之不易!” 吴用双眼布满血丝,疲惫地望着外面晨雾渐渐被朝霞染红,不禁感叹,那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感慨。 “平常那些县城哪有如此多公务?”裴宣摇头道,眉头微微皱起,“咱们这位郎君,做事过于有章法,拘于框架,伸展迈进略带书生气!还需更放肆些,才好!” “若是郎君那般模样,你裴宣又岂肯屈尊窝在这梁山尺寸之地?” “哈哈!”裴宣笑道,“吴总管快些赶去东京,若是去的晚了,怕是小孔先生要马到功成,而你……” “你这人!”吴用指着裴宣,摇头无语,片刻之后,便赶去汇报工作进度,随后登船,直往东京汴梁而去! 金沙滩处,近乎八百人站在那里,静等着姜齐安排。 “一家人的站在一起!”姜齐手中拿着皮喇叭对着他们喊道。 闻言,一群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余下两百三四十个的独身汉子,这些汉子们一脸羡慕的看着那些还有家的流民,不少人也都是眼圈一红。 姜齐喊道:“单身的壮丁,一会跟着这位杨林,杨教头,跟着他走!到训练场去!” “去了有饭吃?” “有!”杨林扯着嗓子喊道,“只要你成绩到了,就让你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要是孬怂,那就看着别人吃,自己啃干粮喝稀的,全凭本事!” “怕了你不成!俺在村里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走起!” 剩下的六百余人,差不多两百户,昨天夜里姜齐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 “家里有孩子,而且孩子也十岁之上的,去肥皂工坊!”姜齐喊道,“一会有人引着你们去,不过现在还要建!你们可以带着孩子去搭把手,跟着大家伙一起吃!” “那没孩子的怎么办?去哪?” “俺家孩子饿死了,那俺怎么算?” “别吵吵!都有安排!”姜齐见他们这时已经自动分开,没孩子的一堆,孩子还小的一堆,便继续喊道,“没孩子的去养殖区!会伺候鸡鸭鹅猪牛羊?” “这有啥!” “打猪草,煮猪食孩子都能干!” “行!一会跟着养殖区的管事去忙活,饭管够!别藏鸡蛋鸭蛋啊!那些是给重体力活的壮丁吃的!” “郎君放心!俺们做不出那丧良心的事!” “孩子还小的,去蜡烛工坊做工,”姜齐喊道,“孩子那边有人看着!帮你照顾,等下工了,再去领着孩子回家!孩子吃饭不用你们管。明白了吗?” “明白了!” “先这么做着,有不合适的跟你们管事的说,再调换,要是谁有什么手艺可赶紧说,咱们可还有个造船工坊等着要人呐!” “郎君早说啊!俺就是造船出身!”一个老爷子直接推开人群走了出来,“俺可是造了一辈子船!还都是漕船!” “俺会木匠活,精巧的很!”一个精瘦的汉子也站了起来。 紧跟着陆续出来十几个带着手艺来的,姜齐自是心中欢喜,其中更是有个酿酒老师傅! 这位老师傅倒是拖家带口,一路逃荒,凭借着酒曲换粮食,尚能保证一家口粮!若非是怕卖的多了引得别人歹心,怕也不会来到梁山。 “老先生且在梁山安住,看看梁山哪里水源合适酿酒,咱们再起工坊,省的浪费。” “你这后生说的在理,俺带着家小先寻摸寻摸!” “还有个事啊!”姜齐这时突然喊道,“咱们梁山啊,单身的光棍汉子太多,咱们家里谁家女娃成年了,可以说亲了,记得给总管说一说啊,到时候成了喜事,咱们也好热闹热闹喜庆喜庆!” “咦!你这后生还管这个事哩?” “不管不成啊!”姜齐笑道,“小可几个兄长到了年龄,家中的老娘吩咐要让他们成家!” 众人见这寨主如此和善,心中多是安定,倒也没说立即给自己女娃安排,毕竟终身大事,须得熟悉熟悉这梁山状况再说。 开封府东京汴梁! 太学的庭院里,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 孔厚到了太学之后,寻着了自家叔父,便坐在一边就叹起了气。 孔若先自是明白,煮了一杯茶水,推给孔厚,温言道:“当叔的岂会害你不成?” “赵家当叔的可是尽逮着侄子坑啊!”孔厚面色不对的说道,情绪有些激动,“您也快了!” “胡说!”孔若先眼睛一瞪,迅速的看了看门外,见没有旁人,才低声道,“慎言!岂不知杨修祢衡之故事!” “小侄受教!”孔厚立即施礼感谢道,“不过叔父下的手笔是否过大?” “哪里过大?” “姜齐虽说是叔父学生,可如今仅仅梁山尺寸之地,便是人口也不足万人!如此规模,小侄……” “觉得屈才了?”孔若先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笑意,“你可看清姜齐什么人物?” “心机深厚之辈!”孔厚正色道,“御下虽有术,然失之于宽,御民虽有道,却失之于严,御财虽有法,失之于俭!尚不知其御兵之术!” “你啊你啊!”孔若先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指点自己侄子道,“心大心宽心中无人!若是给姜齐一个县,他能不能做好?” “能!”孔厚直接点头。 “若是给一个府呢?” “也能!” “若是给他一路之地呢?” “这……” “你不能!”孔若先摇了摇头,“但是,姜齐小子肯定可以!” “为何?”孔厚心中有些不服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我虽叫他师兄,也服他些本事,可岂会有如此差距?” “差距大了!”孔若先摇头低声道,“眼界,格局!同样科场失意,仕途无门,你只是隐居山林,学习医道,而姜齐,破家舍业,置办出万人小县之地!身边有文有武,远有东京汴梁人脉,沧州柴氏辅助,近有水泊梁山周边民众相助!若是起势,京东二路一朝便可鲸吞而下,而你,又有什么?除了姓孔之外,还有何可骄傲的?” “这……” “他此番让你来,是为什么?” “买禁军!买军械!买农具!” “好!明日叔父带你去认识一个人,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 第58章 谈什么钱,见面礼而已 当吴用和关胜来到东京,和孔厚这边一接触,发现对方已经开始和禁军这边有了来往。 晚了一步的吴用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拉着想要直奔丑驸马宣赞处的关胜,让其帮自己引荐了周侗。 东京的街巷热闹非凡,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这一天,吴用带着小厮,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跟着关胜来到了周侗的小院。 小院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院中新种的几株翠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众人拜见了这位老先生,陪着关胜将事情前因后果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个明明白白。 周侗看了一眼吴用,唤过小岳飞,“小兔崽子,你去林冲家里,喊上他,让他带着徐宁过来,老头子做个中间人,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不过,吴用小子!回去给姜齐那兔崽子带个话,他可欠了我这个当师傅的大情面!” “小生定然把话带到!”吴用笑着躬身一礼,反正不是自己欠的人情,这债让郎君还去! 关胜摇了摇头,“周老师傅,此事您费心,某家还要去兄弟处探望,就此别过!” “赶紧走,也不知道姜小子让你来干嘛!倔牛一样的脾气,能办什么事?”周侗一脚踢在关胜屁股上,“滚蛋!” 也是赶了巧,今日里金枪将徐宁和豹子头林冲都是沐休,两人本是想着找个校场好好交流一番功夫武艺,赶了个巧,就被小岳飞叫了过来。 徐宁和周侗这位武术大家也是认识,进了小院便放了金钩枪,躬身施礼,“小子徐宁,见过周老师傅,不知您唤小子来,有什么吩咐?” “老头子哪有什么吩咐,这不之前收了个不省心的徒弟嘛,他手下人想着通过林冲认识认识你,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表弟,老头子厚着脸皮做个东道,来来来,这位便是姜齐手下大总管智多星吴用,你们有事就说!” 说完,周侗直接拉着小岳飞去了校场,不再参与其中,倒是安排了小厮去定了中午的席面,对这位老师傅,小厮哪里敢不听,直接便去了。 这一下把吴用给晾在当场,这东道哪有这么做的! 吴用恨得直跺脚,心中暗自叫苦,可话到此处,也只要硬着头皮见礼,“小生郓城吴用,见过徐教头!见过林教头!” “吴先生客气,徐某有礼了!”徐宁回了一句,也不多说,只坐在一边皱着眉头想着什么。 “林冲有礼了,”林冲也是尴尬,之前的事情他也不清楚姜齐是否知道内情,见了吴用还好,要是此刻见姜齐,他怕不会来了,“不知吴先生有何事找我们这俩教头啊?” “我家郎君想着购入一些军械,农具,以及禁军淘汰下的饥民!”吴用干脆直截了当的说道,“禁军许多关键,郎君不明其中勾当,故而让小生前来探探,恰巧之前郎君和徐教头有过一面之缘,才来厚颜请教!” 徐宁这才松了口气,“我说什么大事,竟是这般小事,不过,你家郎君我也记得,有几分印象,再加当时汴梁城中沸沸扬扬,不知都难,不过,旁人还好说,可你家郎君得罪的禁军顶头上司高太尉,所以有些难办!” “这……”吴用闻言,眉头紧锁,心中一沉,深知此事难度远超想象,“不知徐教头,可有法子教我?” 徐宁一摊手,“某家不过是金枪班教头,若是军械,某家表弟那边某家还能牵上线,禁军这边,林教头,你可有什么法子?” 林冲也是摇头,“林某平日里认得人不多,哪里能认识许多人物?不过,林某有个在太尉府做都虞候的朋友,唤作陆谦,此人玲珑八面,比林某认识人多,如此生意,他必然愿意做个掮客!” 这边吴用和徐宁约好了见金钱豹子汤隆的时间,又和林冲定下了见陆谦陆虞侯的时日,才算是心中安定,正好小厮带着中午的酒席而来,吴用又唤了小厮,让他去寻个酒楼定下明后日酒席包厢,一桌人这才推杯换盏,喝的好生热闹。 小厮这边去了酒楼,刚刚下了订金,正要回去,就听一声头顶一声吆喝。 “你不是跟在吴学究身边的帮闲,怎么有空到这偷懒?” 小厮仔细看去,见是孔厚,忙笑着登上楼梯,来到孔厚面前施礼,“吴先生要小的定下包厢,明后日要宴请客人,所以才跑了这来,可不敢偷懒耍滑。” “那你且回报去,”孔厚站在包厢门口,摆手道,“对了,可知明后日吴学究宴请的何人?” “这……小人无从得知啊!”小厮直接摇头。 待小厮离开之后,孔厚转身入内,包厢内也是热闹非常。 包厢布置得典雅精致,雕花木窗透进柔和的光线,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 主位之上坐着一个无须的青年人,身穿一身文士袍服,声音显得特别尖锐。 “今日蒙孔家叔侄宴请,梁某深感荣幸啊,”这位自称梁某的青年人轻笑道,“梁某平日在深宫之中,名声不显,如何能被太学教授邀请?” 孔若先轻叹口气,“最近在学生中听闻,有个书法大家学问深厚,还是出身小苏学士门下,这才邀请来见识一番,不想竟是梁师成梁公公。” “哈哈哈!”孔若先的一句话,让梁师成面容欢喜大甚,“谬赞啦谬赞啦!孔教授寻我,定是有事!能得教授一句称赞,梁某自当用心去做,还请明言!” 梁师成何等人物? 能在宫中脱颖而出的,哪一个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 这孔若先一个太学教授邀请自己这个阉人,若是没有事情,他梁师成宁死不信! “这不是家中有事推到了我这侄儿头上嘛!”孔若先一指孔厚,“这孩子也是读书读的迂腐了,不知如何处理,这才找到了我这个当叔的。” “不知何事?” “梁公公也知道,我孔家略有田亩,需要一些壮丁巡护,还有些农具,所以让孩子去采买一些。” “确是有些迂,这盐铁皆是朝廷专营,如何能让一个书生去买?” “所以啊!”孔若先抚掌笑道,“这不实在没有法子,便借故邀了梁公公指点指点这个孩子!” “不过些许军械农具,旁人求告无门,咱们还用什么话吗?”梁师成呵呵一笑,指着孔厚,“你且等着。” 说罢,梁师成唤过小厮,取来纸笔,刷刷点点写了一番书信,画了押花,交于孔厚,道:“你拿此信,去莱芜监找知监,用多少取多少!” “还不谢过梁公公!”孔若先瞪了一眼木头似的孔厚,“朽木也!” “多谢梁公公,不知须多少银钱?” “谈什么钱!权当咱们自家人的见面礼!” 第59章 梁子美设宴 回到宫中,华灯初上,雕梁画栋间灯火辉煌。梁师成慵懒地靠在榻上,小太监轻手轻脚地为他换去那身沾染酒气的袍服,换上一袭干净整洁、绣着精美暗纹的袍子。梁师成把玩着手中温润的白玉葫芦把件,双眼微眯,脸上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来人!” “梁公公您吩咐!”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恭敬地垂首待命。 “给莱芜监知监去信,让他盯好,看看是谁拿着咱家的信件去取的东西,取的又是什么东西!都仔仔细细地记在心里,明白吗?” 梁师成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两个书呆子,演戏都不知道怎么演!说真不真,说假不假,放在宫里,坟头草都不知几尺几寸高了!” 包厢内,暖黄色的烛火轻轻摇曳,将孔厚和孔若先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忽长忽短。 孔厚手里把玩着那封至关重要的信件,抬眼看看孔若先,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想问就问!”孔若先将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放,原本带着几分醉意的双眼瞬间清醒,目光如炬地看向孔厚。 “有点假!”孔厚皱着眉头,终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夫知道,那梁师成也知道。”孔若先呵呵一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老谋深算的意味,他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可是,又如何?” “这是个把柄!”孔厚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他紧紧盯着孔若先,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那又如何?”孔若先笑容不减,放下酒杯,拿起筷子,轻轻点了点桌面,“孔亮,孔明两兄弟可是也姓孔,我孔家去莱芜监提些东西,是大事吗?” “梁师成那边如此糊弄,真的好吗?”孔厚还是有些不解,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额头上甚至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纹路。 “你小子就是迂!”孔若先用筷子点了点孔厚,轻叹口气,又多加几分耐心的解释道,“这叫糊弄?这就是授人以柄!但是,有没有这个把柄重要吗?不重要!实惠!实惠!把眼睛放在实惠上!凭着这封信,梁山的姜齐可以和莱芜监搭上关系,要不要记你的情面?孔明孔亮俩兄弟拿着那些军械农具过去,算不算雪中送炭?你叔这个当老师的,为了他姜齐舍了这么大的脸,他记不记我的好?” 孔若先看着孔厚陷入沉思,便微微探身,贴在孔厚耳边,声音低沉却有力地说道::“孔家为什么能够屹立不倒!不是因为孔夫子,也不是因为衍圣公的爵位,更不是天下士子,而是咱们这些人!奇货可居,可不是吕不韦独享的!回去好好翻翻《春秋》,看看《战国策》,想想夫子那三千弟子最后都散去了哪!小子,你就好好地在姜齐身边,事成,你得好处,事败,孔家也不缺你一个米虫!” 这两天孔厚深受冲击,吴用却如鱼得水! 虽然与陆谦接触的过程中,陆谦表面上热情答应帮忙,实则暗中抬高价格,还暗示吴用需要一大笔 “打点费”! 可是吴用也借着太尉府都虞候陆谦的面子,打着太尉府的旗号,在东京禁军中算是留下了名号! 都知道来了一个郓城的大主顾!大财主! 买流民饥民都不带眨眼的,只要是身体健全,脑子好使,货到钱到! 最后惹得陆谦都看不过去,拉着林冲,找到了吴用。 “学究,莫要太过张扬啊!”陆谦举杯敬道,脸上带着几分担忧,“这禁军中出卖劳力,算是不可明言之事,买上百十个回去也就是了,学究可是买了两千人了!再多,让那些御史言官察觉了,账上好做,面上不好做啊!到时候那些‘打点费’可就打点不过来了啊!” 吴用笑道:“多谢虞候提点!小可自然明白,明日小可就告辞离开!绝不生事!” “如此就好!”陆谦呵呵一笑,指着林冲对吴用道,“俺家兄弟是个顾家的人,不能和学究痛快吃酒,某家便多陪几杯!” “请!” “请!” 东京汴梁城内,吴用在饮酒,郓州郓城内,姜齐也在赴宴途中。 姜齐牵着马走在路上,身后跟着郁保四和朱武,焦挺此人嘴碎,实在不是带去赴宴的人物! “朱军师,这知州梁子美居然请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赴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朱武也是深思了一路,从接到请柬开始,这几天朱武就在想一个缘由,可不管朱武如何想,都想不通! “郎君,可万万小心应对,此人为官,风评不佳!”朱武沉吟道,“若是有何过分要求,还望郎君……装醉!” “还用装?”姜齐从袖中抽出一个小纸包,“军师,有这个,小可说醉便醉!” “郎君高明!”朱武竖起了大拇指。 三人到了知州衙门处,投了请帖,自有小厮衙役上前接引。 随着姜齐三人步入后衙,只见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寂静得有些压抑。 姜齐脸色虽是不变,可是心却越发下沉,知州设宴,竟是只请了姜齐一家客人!再往前行,有衙役拦住了朱武和郁保四,将两人引入偏厅用饭。 另有衙役上前,带着姜齐入了会客厅! 到了会客厅,姜齐偷眼打量,主位是知州梁子美,陪客的是知县时文斌! 姜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拱手一礼,声音洪亮却又不失恭敬:“晚生姜齐,见过知州大人,知县大人!” 梁子美一脸笑容的伸手虚扶,那笑容看似亲切,却又让人感觉有些虚假:“早就听闻咱们这郓州有个高才!今日才得见,算是晚了!来来,快些入席!” 姜齐紧绷心弦,坐了一半屁股,显得恭敬的很。 梁子美见此,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满意,瞥了一眼旁边端坐的时文斌。 “听闻姜进士有个雅号?”梁子美待姜齐坐下,便主动提及,脸上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本州在东京汴梁时也有些听闻,说是叫强项进士?” “不过是旁人渲染而已。”姜齐忙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谦逊,“晚生也为此烦恼不已,晚生又不是江湖匪人,不知怎地便多了这么一个名号,实在是惭愧!” “唉!”梁子美呵呵一笑,“此笑谈耳,你姜齐又何必当真?” “知州大人指点的是!”姜齐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只点头受教,心里却在暗暗揣测梁子美的意图。 “莫要紧张拘束,”梁子美笑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你能对高柄搭弓射箭,却对本州如此模样,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啊!” “高柄小儿,如何能与知州相比?”姜齐弯腰,笑着捧了一句。 “你啊,你啊!”梁子美哈哈大笑,手指遥指姜齐,点了一点,“时知县可是听到了,莫要外传啊!” “啊?”时文斌愣了一下,直接道,“小县哪里会多话。” “该多说也是要多说一些的!年轻人嘛,毕竟毛躁,咱们这些老前辈也是要多指点一二的。”梁子美说完,便看着碟子碗,不再言语,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姜进士!”时文斌盯着姜齐,打量了一番之后,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不知姜进士在梁山做的那番事业,何时结束?” 姜齐瞳孔一缩,身子一紧,正要辩解。 就听时文斌继续道:“你水泊梁山如今吸纳如此多游民,导致县中徭役不兴,本县也为难的很啊!” “徭役一事不都是厢军在做吗?” “这里要厢军,那里也要厢军,一共才有多少厢军可用?”时文斌饮了一杯酒水,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本县看你为人仁厚,做事也有章法,窝在水泊梁山做个田舍翁实在可惜!不如来县衙之中,本县聘你做个总管押司如何?” 话音一落,就听会客厅外,哗啦啦一阵碎响。 梁子美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怒声喝道:“何人胆敢听本州的墙角!拿下!” 第60章 押司?不干! “知州大人且暂息雷霆之怒,先看是何人再说!”时文斌这时突然站起,拱手劝道,只是他的声音显然带着一丝急切 。 姜齐坐在一边正襟危坐,不多言语,这里可没有他姜齐开口的余地,至于说门外那人是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姜齐相信,朱武办不出如此莽撞的事来。 果然,门外衙役押着一个书吏打扮的黑矮汉子走了进来。 “大人,方才门外就是此人偷听?” “冤枉,小可着实的冤枉呐!”那书吏被衙役按住胳膊,控在厅下,硬是昂着头,看着时文斌,“老师救小可一救!” “嗯?”梁子美看向时文斌,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时知县,你何时收了这么一个书吏学生?” 时文斌挑了挑眉,“此人是我郓城县的押司,唤作宋江宋公明,因平日办事妥当,小县便带到身边,平日里教他些经义文章,这人颇重礼数,私下多以老师称呼小县。” “倒是好学之辈!”梁子美轻捋胡须,看着宋江形象,又看看姜齐,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仿佛带着几分遗憾,“可惜了!姜进士如今已经有了功名,否则,本州也不吝啬收你做个徒弟。” “可惜无缘,难得知州大人错爱!”姜齐起身拱手一礼,动作行云流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放他起来,”梁子美摆了摆手,让衙役退了出去,“时知县,以后手下人多找些像姜齐这般的,知进退,晓是非,关键是不给上官添麻烦!尤其外貌出众,一看便是官样子!带出去办事也有面子不是?” 底下挣扎起身的宋江,把这话听在耳中,心中顿时犹如刀搅一般,只能低下头去,紧咬下唇,整个身子肌肉颤抖,随之僵在那里,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时文斌点头称是,同时离开座位把宋江扶了起来,“你如此匆忙来此,想必是有紧要事情通知本县?” “正是!”宋江闻得此言,忙低头含糊道,“县衙中确实有紧要事!” 时文斌也是心中暗叹一声,暗自拍了拍宋江胳膊,“你且在知州衙门二衙处等本县,本县片刻便回!” 宋江这边还未出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说笑声。 开口的正是时文斌,只听他道:“天下哪有这般许多的英才?若非高俅那厮下绊子,姜进士此时怕已经与小县同品级了!” “小子区区五百名,称作进士都是官家开恩,哪里算的上什么英才?”姜齐连连自谦道,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诚恳,这官场的虚伪,他早已看透,逢场作戏对姜齐来说,如今也算是驾轻就熟! “县里的押司一职,你多考虑,不过,徭役一事,你也得注意一点,”时文斌温声道,“知州老爷被我求告上门,这才把你招来赴宴,问一下你的情况,莫要多想!” “晚生谨记!” “知州大人,小县这边还有紧要事处理,便不多做停留,至于徭役一事……” 梁子美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那笑容里多了几分尽在掌握的傲慢,“你且忙你的,徭役如何,本州自会和姜进士商议!” 时文斌带着宋江出了知州衙门,此时天色渐暗,冷风呼啸着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更添几分萧索。 走到路上,时文斌一路面无表情,而宋江自知理亏,搅和了知县的安排,也不敢多言,直至到了县衙门,时文斌面上才多了几分阴沉。 “可恶!”时文斌拿起一个茶杯直接摔在地上,那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县衙内格外刺耳,“本县竟被如此侮辱!” “知县老爷息怒!”宋江躬身立在一边,后背一路都不敢挺直,“实是小生的错!” “你有什么错!”时文斌怒声道,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你没错!是老爷我错了!老爷就不该找这个梁子美!一个贬官!就凭着几颗东珠邀宠的弄臣!也配给老爷我如此说话!” 时文斌转了几圈,尤不解气,又拿起一个茶杯摔了,“一个五百名开外的进士!那是进士嘛!若非官家大度,你又赶上科举改革,你就是个三甲同进士!老爷我还是二甲进士出身呢!有什么用!不还是做个县令嘛!” “老爷!不可妄言!”宋江这时顾不上别的,直接出声拦道! 时文斌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这话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学子骂断脊梁骨! 尽管都知道,读书为了科举,科举为了做官,可万不能揭开这层屁股帘子! 时文斌瘫软无力的坐在交椅之上,双眼无神,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这官场的倾轧,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宋江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小心问道:“那姜齐小可也识得,如何能被知县老爷如此看重?还命他做……押司?” “此人不简单啊!”时文斌道,“他此时表现,倒像是要学半山先生养望!” “养望?”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时文斌皱眉道,“依附于他,求生于他的百姓有些多了啊!只有把他从梁山一地引出来,否则,养望一成,到时怕是又一个半山公!一个押司算什么?再一个,此人也确实有些才能,让他处理些衙门里的杂事,也可说是大材小用!” 宋江虽是书吏,可是半山先生是谁,自是清楚! 可,此时宋江宋公明心中更加紧张,自己苦熬多年,为的便是当官,如今做个押司,再考中礼部试便是举子,不是吏,不是白身了,可偏偏知县老爷要拿了自己的职位! 这可如何使得! “你既然和姜齐认识,便多劝劝他,让他来县衙做个押司,总比荒废大好年华的好!”时文斌有气无力的说着,“至于你,到时候便跟在老夫身边,好好学习文章经义,过个六年九年的,也能侥幸中个进士!” “侥幸?中个进士?” 宋江低下头去,心中恶寒不已,脸色也多了几分苍白,额头冷汗也多了几滴,他仿佛看到自己多年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未来一片黑暗。 此时他知道该起身谢过时文斌,可是站到一半,宋江整个人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时文斌看了一眼宋江,面无表情的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个人!” “小的在!” “宋押司身染疾病昏过去了,你们几个把他抬回去!”时文斌只是摆了摆手,依旧坐在位置上,动都未动一分,冷漠得如同对待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区区一个书吏押司而已,还不值得他紧张。 知州衙门。 姜齐带着朱武和郁保四从容走了出来。外面的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更添加了几分他们心中的寒意。 “这位梁子美梁知州胃口不小啊!”姜齐冷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想要咱们的梁山泊!” 朱武皱眉,深深不解,“按道理来说,梁子美能走到现在,不像是无能之辈,怎么会做出如此短智少谋之事?郎君对此如何应对?是上交了梁山泊?还是……” “上交?”姜齐冷笑一声,扭头看了一眼知州衙门的大门,“凭什么!” 第61章 宋公明的危机感 月色如水,洒在郓城的大街小巷,给这座古老的城池染上了一层落寞的色彩。 亏得宋江宋公明在衙门口人缘不错,几个衙役连抬带搬的把他挪到了正门,喊了一辆拉煤的牛车,叫开了城门,才把宋江这才送回了家里。 宋老太公一见自家三郎如此模样回来,差点没昏死过去!他深知衙门里做公危险大,家里也备了地窖用以避祸躲灾,可谁知自己儿子早上出门好好的,回来竟是这般生死不知? “爹!哥哥还有气,咱先去寻郎中看看!”宋清是个明白人,见自家哥哥身上没有外伤,陪行的衙役也是面色如常,看来不是得罪人或者是受了什么罚! 宋清安慰了老父亲,又把宋江在卧房安顿好,这才取出两张一贯钱的钱引,硬塞到两位衙役手中,千恩万谢过后,吩咐了家人给了牛车主人百十文钱当做答谢,方去连夜寻了熟识的郎中,来给宋江看病。 这郎中给宋江品了品脉相,翻开眼皮看了看,又探手感受了下脖颈,“宋押司急火攻心,再加肝气郁结,进而引发肝阳上亢,老夫一会给行针,让宋押司先醒过来,再开上十天的柴胡疏肝散加龙胆泻肝汤,便可以痊愈。” “呃!”宋江迷迷糊糊之间,只觉脚背后背被蚂蚁咬了两口,突的睁大眼睛,坐了起来。 “三哥!你总算是醒了,”宋清忙上前道,“去看看父亲!父亲见三哥昏迷归家,可是吓的不轻!” 老郎中也起了针,对宋江道:“押司日后须少吃油腻,多吃清淡、保持心情舒畅,避免过度劳累,情绪大起大伏,保证静眠,否则怕有风疾之忧!” “多谢郎中搭手!” 宋江缓了缓心神,下床来到正厅内,见老父亲一副忧心忡忡模样,忙跪在门口,“不孝子宋江,见过父亲!累父亲担忧,宋江之过!” “你且起来!”宋老太公温声道,“过来坐,可是衙门里遇到什么难事了?” 听了老父亲询问,宋江顿时红了眼眶,强笑道:“父亲勿忧,不过是公务繁杂,一时忙昏了头而已,儿子已无大碍。” “老夫之前也是老胥吏了,一辈子在衙门口打转,这个月份不收田税不纳人头税,也就徭役麻烦点,可有厢军支应,再麻烦能麻烦哪去?说说,什么事能让你这个押司急到怒火攻心?” “儿子……怕是要丢了押司的职位了!”宋江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眼中满是不甘与无奈,“父亲可知道西溪村的姜氏?” “他们家?”宋老太公沉吟片刻,“那个愣头青家!听说他家出了一个进士,倒是好运道。” “新上任的知县时文斌,想要拉拢他们家,让姜家的小子做押司。” “所以你就急了?”宋老太公呵呵一笑,笑声中却带着一丝苦涩,“你好好说说,平白无故,知县怎么就想拉拢他们家?” “因为徭役的事。”宋江便把自己在知州衙门中听到的,知县衙门里看到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双眼通红,咬牙道,“若是知县能保证儿子三年必然中进士,这押司给就给了,可六年九年!儿子不干!也不能干!凭着押司的职位,儿子在江湖上还有个及时雨的名头,若是没有这职位,谁肯正眼看我黑三郎一眼!” 宋老太公捻着胡须,紧皱眉头,“那梁子美……不是这般小家子气的人物啊!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透着别扭!” ………… 姜家书房内,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一张雕花的书桌摆在房间中央,上面堆满了文书。 “就是别扭!”朱武在姜家书房中,对姜老太公汇报道,“老太公,这梁子美为了邀宠,可以花费十万贯买东珠,可以花大价钱孝敬官家海东青,咱们这梁山区区五千亩山地,他又如何看在眼中?偏偏向郎君索要的,就是这五千亩梁山之地!” “莫不是看上我儿的产业了?”姜老太公询问道,“老夫看老韩的那个账本子了,这一趟船赶上一年的收成都多,老夫看了都眼红,若是说他梁子美从哪得了消息,盯着那产业,也是个缘由!” “咱们在外行船行商,挂的都是柴家的旗子,”姜齐沉吟道,“他就是想要那份利,也得是对柴家下手,哪里轮到儿子这里?” “莫非你这小子做事毛糙,哪里出了纰漏?让这梁子美看出了端倪?” 姜齐笑道:“老爹,咱们家在梁山那里,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庄园,还有个进士出身的掩护,又不是什么山寨!任他如何去看,也只是如此!” “首尾两端!优柔寡断!”姜老太公一顿手中鸠杖,那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响亮,“若你下定了决心,就放手一搏,爽利的挂上名号,打出名头,招纳四方绿林好汉投奔!如今这般,官不官,匪不匪,谁都不把你当自己人,谁都和你隔阂三分,你能成什么事!” “老爹!”姜齐无奈道,“时机不合适!” “时机,时机!”姜老太公上前,用手指点着姜齐的额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时机合适?哪个时机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你等时机!时机等你吗?” “郎君,老太公此言说的有道理!”朱武也道,“待吴总管,关胜,孔厚,从东京回来之后,便不再是时机的问题,而是不得不有所行动的事情!郎君,庙算虽好,可世事如棋,怎能算尽?” 姜齐微眯眼睛,手指摩挲着扶手,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梁山未来的各种可能,以及在这世道中他们所面临的艰难抉择。 朱武和老太公对视一眼,没有出声打扰,此时此刻,他们唯有看着姜齐,等他自己决定后面的路该如何走! “不行!”姜齐还是拒绝,“为龙前驱,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咱们不能干!” “不能干?”姜老太公眼睛一瞪,手中拐杖举起来就往姜齐胳膊上敲了过去,“现在知道不能干,之前鼓动老子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老爹!息怒!息怒!”姜齐连忙起身,陪着笑脸,躬身扶着老爹的胳膊,把自家老爹扶到榻上坐好,“第一,现在虽说天灾多发,流民遍地,可是,你听说哪里有大的山寨出头吗?” “哪个山上没有寨子?”姜老太公冷笑道,撇过头去,“大山寨?太行山里山寨大,有用?堵在那里,吃土去!太湖那边听说有水寨,可也就那么回事,别说山上,就是河上,江上,都有绿林好汉!怎么出头?” “就是说啊!”姜齐掐着手指说道,“要是咱们梁山成了天下第一寨,宋室的禁军,可还都在呢!” “禁军有个屁用!”姜老太公不屑道,“一群酒囊饭袋样子货,西军……算了,不跟你提西军,提了你也不知道,告诉你小子!天下能打的兵,禁军是个屁!” “老爹,你是西军出身?”姜齐突的问道。 “屁的西军出身!”姜老太公一脚踢了过去,“老子就是个种地的,老韩!” 老管家倚在门框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老爷,这呢!” “让这小子赶紧滚!”姜老太公双手揣在袖子里,斜着倚在榻上,“看着就烦!” 第62章 风云前夕,暗潮涌动 知州衙门内,书房之中。 梁子美将手中回信寻了一个空白信皮封好,犹豫片刻,还是未在上面留名。 “来人!” “老爷!” “把这信给汴梁高柄处送过去,” 梁子美眯着眼,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一定亲手交到他手上,路上切勿有任何差池,否则,仔细你的皮!” “小的省得,小的必定万无一失!” 小厮吓得一哆嗦,连忙应下,身为梁子美的家人,他自然清楚此事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懈怠。 汴梁城中,汴河码头处。 吴用和孔厚站在船上,看着关胜和宣赞抱拳告别。 这些日子,关胜借住在周侗老师傅家。他每日瞧见宣赞在郡主府中的狼狈模样,心中的怒火便如熊熊烈火般燃烧。宣赞何等英雄,战场上威风凛凛,上马便能挥舞钢刀,刀光霍霍,虎虎生威;下马能开连珠神弓,箭无虚发,百发百中。可如今,却在郡主府里活得如蝼蚁一般,见谁都要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就说前几日留宿朋友这事,竟被那女官指着鼻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最后只能无奈让关胜另寻住处,往日的豪情壮志早已被消磨殆尽,颜面尽失。 宣赞低头,无颜面再见自己好友,“兄弟……某家……” “唉!”关胜看着汴梁,长叹一声,“兄弟,你如此本事,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宣赞面色憋得通红,低声道:“若是之前,兄弟自当去了这身皮,与哥哥一起厮混江湖,可,那郡主毕竟是因兄弟而死,此时离开,兄弟如何过得去?” “也罢!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关胜只是拱手,“那钱财你且收着,权当私房用度,自家宽松些,省的看郡主府中那些女官面色过活!” “不过是些换下的旧物!哪里值得这么许多!” “兄弟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自有人出钱,”关胜笑道,“宣赞兄弟自可放心大胆的去使。” “既然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 两人分别之后,宣赞回了步司衙门,不到片刻身边罕见的围了一圈同僚。 宣赞被这突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不由拱手,“各位,有何事寻某?” “郡马此事办的地道啊!”同僚纷纷举起大拇指赞叹道,“咱们这冷门衙门,何时有过这般油水!快说说,他们可还要那些破烂货不?” “下次何时过来收?我也好和手下兄弟们打声招呼,省的攒不够数!” 宣赞急忙摆手,脸色难看道:“诸位同僚慎言!” “不过是些陈旧皮甲而已,何故大惊小怪?” “就是,莫说皮甲,就是步人甲,禁军的那些老爷兵都卖过,咱们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平日那些采买的,瞧都不瞧咱们一眼。” “就是!难得有个主顾,郡马爷可别把人吓跑了啊!哈哈!” 宣赞此刻尽是茫然,不知是该一起哄笑的好,还是跺脚骂上一顿的好,可是,张了半天嘴,又不知该骂哪一个! 船上,吴用看着船舱里满满当当的皮甲,轻摇羽扇,“关胜兄弟此番立下大功啊!” “吴总管不管某家浪费银钱才是,”关胜别过头,不看吴用双眼,“唉!之前都说一甲抄家三甲绞,如今不管是禁军还是步司衙门,都几乎是公开贩卖!真是……唉!” 吴用见关胜兴致不高,也不去恼他,只得看向孔厚,问道:“孔先生,不知有何收获啊?” 孔厚呵呵一笑,“比不得吴总管收了两千余人,只是借了叔父薄面,得了一封信件,只是此信如今不在晚生手中。” “哦?不知什么书信?” “没什么,只是宫中梁师成写给莱芜监的信,以后咱们梁山用铁,可谓方便了!” 啪嗒! 吴用手中羽扇落地,面上僵硬笑道,“哈……哈哈……不愧是至圣文宣王之家!” 关胜眯眼望着船外,可是却留了几分注意在吴用孔厚身上,心中掂量了一下,不由默然离开此处,到了外面甲板上换了换气。 船队从汴河北上,而至黄河,顺流而下直奔梁山水泊而去。 西溪村,姜家。 姜齐难得享受了一番平静,躺在自己之前的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这把姜老太公气的够呛,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管家,骂道:“你说生个儿子有什么用!抛家舍业的帮扶!结果呢!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傻等!等什么!等天上落炊饼!” “老爹!您且安心,时机到了,您自然就知道了!”姜齐呵呵笑道,“不过,现在还真有件事给老爹您说说。” 姜老太公收了怒容,正色问道:“什么事?” “咱们这附近有个风云庄,老爹知道不?”姜齐看着老爹,问道。 “老韩,走了!”姜老太公也不回答,拄着拐杖就要离开。 “别啊!”姜齐急忙屁股离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拉着姜老太公,“老爹,您面子广,这周边也熟悉,儿子我少小离家,和周边庄子也不熟,您要知道可得说上一说!” 老管家呵呵笑道:“小郎君,您要问别的地方,咱老韩跑断腿也给您打听去,可这风云庄……” “没这地方?” “有倒是有……”老韩看了一眼姜老太公,“这不好说啊!” “有什么不好说的!”姜齐拦在姜老太公前面,“老管家,您儿子,您孙子,可都帮衬着小子呢,一个庄子,还能把您给吓着了?” “嘿!”姜老太公冷笑道,“帮衬,是帮衬,除了过年回来一趟,平日里都不知道让你支使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你也有脸提!这是我的姜家,不是你的梁山,耍威风回你的梁山去!” “总归没事不是!”姜齐呵呵笑道,“老管家给说说,放心,最慢三年!老四他父子二人我绝对让他们回家来!” “老爷您看……”老管家为难的看了一眼姜老太公,“我这……” “说就说呗,没啥大不了的!”姜老太公索性坐在一边,亲自开口道,“那风云庄确实距离你那个梁山不远,可是,那姓云的,和姓风的,跟咱们有点别苗头,你要去拜访,定是要小心点,他们要是说的不好听,别硬顶,回来带上人马,咱们去点了他们!” “别苗头?”姜齐笑道,“老爹,那风云二姓的人家可是从边军退下来的,打过契丹,云老太公曾官至都监。您老怎么和他别的苗头?” “屁!老匹夫一个!打契丹?明明打的西夏,元丰八年那一仗是他一个人打的?”姜老太公直接吹胡子瞪眼,指着一个方向骂道,“想当年,要不是我们兄弟,他云老匹夫能活着回来?我们兄弟去帮忙,死的死,伤的伤,他倒好,得了都监的官!你去也好,见了就问问他,有没有脸见我这个老头子!还打契丹?我呸!” 第63章 密信现,仕途新局;劝迁难,太公守家 月至中天,如水的月光洒在郓城县外的宋家庄,整个庄子被笼罩在一片银白的光辉之中,静谧而又深沉。庄内的房舍错落有致,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出夜的寂静。 躺在床上的宋江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眉头紧锁,脑海中如乱麻般不断地左右衡量着。 这押司一职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它所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一份差事,更是他在江湖上立足的根本,是他进身仕途的重要阶梯。 那时文斌的看重,曾经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可如今这一切都可能因为那个姜家小子而化为泡影。 若是丢了押司一职,自己多年的奋斗岂不是付诸东流? 以后若再考不中,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了押司这个身份,时文斌还会像以前那样看重自己吗? 失了这份看重,是否还会继续教导自己经义文章? 六年,整整六年的起步时间,宋江如何敢拿自己的前途去做这样一场豪赌! 可若是自己死死保住押司一职,又该如何去保呢? 在这官场的漩涡之中,自己一个小小的押司,又能有多少话语权?想到这里,宋江只觉得头疼欲裂,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在脑袋里。 他索性下了床榻,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窗前,背手望月。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满脸的憔悴与无奈。 想着自己多年的经营,竟然不敌区区县令的一句话,心疼和嫉妒尤如虫噬! “三哥!”卧房门外传来宋清的声音,“有人投宿!” “区区小事,莫来烦我!”宋江皱眉回道,也不去开门! “吱呦”一声,门被推开,宋清快步进来,走到宋江身边,低声道:“哥哥可知投宿的是谁?” “谁人又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知州大人投宿?”宋江苦笑摇头,“兄弟,为兄如今烦闷,实在无心打趣,有事还请直言!” “好事!”宋清笑道,“还真让哥哥说着了,不过不是知州,而是知州身边小厮,这人之前小弟远远瞧见过,因其紧紧跟在知州身后,小弟便记下了他的音容相貌,今晚他来投宿,一开始小弟没认出来,待他打水净脸,小弟方才记起!” “不过一个离家小厮,又有什么……”宋江原本皱眉说着,突的卡住,看看天上月亮,“此时已经丑时一刻!他何故走的这么急?” “不仅急,而且还是骑马夜行!若非累的很了,也不会投宿到咱们这里!” “好兄弟!”宋江拍了一下宋清的肩膀,搓着双手,来回急促地走了几趟,“让人给他下点蒙汗药,让他睡死过去,而后翻查他的行囊,其中必有收获!” 宋清呵呵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块叠好的白布,放在桌上,“兄长所说,小弟怎么不知,早以取了过来,那小厮身上银不足二十两,包裹内除了换洗衣衫别无他物,唯在衣袖下端缝了一个补丁,小弟见突兀,便剪了来,从中取出这份东西。” 宋江深吸一口气,点了蜡烛,烛光摇曳,映照着他紧张又期待的脸,他慢慢打开白布,漏出其中信皮,宋江细细打量了片刻,道:“取熨斗来!” 不到片刻功夫,宋清亲自拿了一个灌了热水的铜熨斗来。 宋江小心翼翼的讲信皮封口在熨斗处过了几番,见卷了边,才从床头招文袋中取出压衣刀,顺着边撩开信皮,轻轻将信取出! 宋江抿着呼吸,远离烛火,仔仔细细的把信看了几遍! 第一遍时,宋江看的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第二遍时,宋江开始暗自思索。眉头紧皱,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 到了第三遍,宋江宋公明嘴角露出微笑,心中郁垒尽去!此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仕途上的新希望,今夜的担忧和恐惧顿时烟消云散! 只见宋江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将信件恢复原样,白布包好,交还宋清,“兄弟,此番咱家富贵到了!” 次日清晨,小厮昏沉沉醒过来,第一时间便是去检查衣袖,见无变化,才穿戴整齐,谢罢此处主人,打马上路! 门房处,宋江盯着那小厮背影,低声道:“兄弟,派人盯着路径!此人若是从东京回来,务必将其留下!生死勿论!” “哥哥,小弟明白,哥哥放心就是!” 西溪村,姜家。 “我对你放心不下啊!”姜齐看着对自己信誓旦旦的焦挺,头疼得厉害,“明明让你在山寨守着,你跑过来做什么?” “朱军师回去说郎君身边得有得力人手,俺想着俺是郎君的护卫啊,哪有比俺还得力的人手?郁保四这傻大个三杆子打不出个屁,在郎君身边,除了当个屏风遮风挡雨,也办不成啥的,俺就请命过来了!” 焦挺双手捧着酱香肘子,一边啃一边说着,“嘿嘿,这不,刚刚到,郎君就找人做事,郎君放心,不就是找个人吗?兄弟拿手的很!” “你知道找谁?” “不知道,就等郎君吩咐!” “之前在华阴史家庄的时候,王教头不是给了我那些书信吗?其他的都拜访过了,唯有一个落下了。” 姜齐把信拿了出来,刚拿出来,见焦挺用满是油的手就要去接,忙又收回,“你这两手油的,粘上了你让人怎么想!” “这有啥的!”焦挺笑着,双手往衣襟下摆擦了擦,去了油污之后,才接过,“郎君为何不亲自去请?” “我自然想去,可家中父母……”姜齐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疼,“唉,你且等下!” 此时就听正堂屋里传出了姜老太公中气十足的喊声,“不去!老子就是死也不去!好不容易老子攒下的家底,怎么?翅膀硬了瞧不上了?让老子寄人篱下的住你的梁山去?不去!说什么也不去!” 焦挺自然也是听见,忙低下头,自顾自的啃着酱香肘子,不再抬头。 这时就听里面传出来姜齐母亲姜文氏的声音,“老爷这又发什么疯?儿子想要孝顺你,你怎么还不领情?” “用不着!”姜老太公指着外面的姜齐,“老子有手有脚,家里有管家下人的,要他显摆孝敬?我去梁山干啥?老子姓姜就得跟着去钓鱼啊!那老子要姓赵还不得去汴梁皇宫里坐坐!” “你个疯老头子,说什么遭瘟的话!”姜文氏急的眼泪都要出来,忙道,“这话也是老爷能说的?怕齐儿在外过的太好?若是被哪个嚼舌头的传出去,咱们家可还有活路!” “老爹啊!”姜齐无奈扭头喊道,“咱就是普通的搬家,这家业暂时不动,那边梁山接下来事情可是不少,儿子这不是怕个月回不来一趟嘛!” “你就是年不回来,老子也不走!”姜老太公直接耍起了牛脾气。 姜齐突然呵呵一笑,“梁山那边,朱武之前可是带回来不少人,还有不少是西军的汉子,儿子回去之后说不得要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参加过元丰八年西征的老兵丁!” “……” 顿时,姜老太公不说话了,闷头憋在里面,半晌才喊了一嗓子,“老韩!你去梁山看看,要是这小子哄骗了老子,你给我把枪杆子取出来,看老子怎么抽他!” 第64章 可惜,谁不可惜? “郎君,且说实话,为何如此匆忙让老太公去梁山居住?” 老管家出了正堂,对着姜齐使了一个眼色,到了僻静所在,低声道,“莫不是郎君听闻什么消息,有人要对咱们家不利?” 庭院中,几株榆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 “韩老,您是咱家中自己人,我也不再相瞒。” 姜齐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我与那城中步兵都头雷横有救母的交情,昨天他当值之时,瞧见知州梁子美身边的亲信,那人声称要去东京汴梁探亲。我心里总觉着这事透着蹊跷,那梁子美之前与我交谈时,言语间压迫感十足,明显是在试探和警告我。” 姜齐微微攥紧了拳头,额头上都挤出了几道深深的纹路,“韩老,您想啊,我不过是个小小进士,按常理,他们这些官场中人,本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他们看重的不过是进士这个身份。真要翻脸,他们哪里会讲什么道理?” “可为啥呢!”老管家也是一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清楚其中缘由。”姜齐无奈地摇了摇头,“所以只能以防万一。老爷子年纪大了,在西溪村居住,我实在难以安心,这儿离郓城太近了。一旦有变故,双亲如何逃脱?就算雷横和朱仝顾念往日情分放我们一马,可总归是要担惊受怕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能提前防范,何必等到大祸临头再匆忙应对?” “郎君有心了。”老管家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小老儿知道该如何回话,实在不行,小老儿也有法子稳住老爷。” “老爹那个性子,唉!”姜齐郁闷的环抱双臂,蹲在墙角,偷眼看了眼正堂方向,见没人看向这边,才低声抱怨,“就是头倔驴!” “郎君若有事,可先去忙活,老爷那边,小老儿自会处理。” “就拜托韩老了。” 说完,姜齐迅速起身,用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郁保四,焦挺,咱们出发!” 三人翻身上马,马蹄声哒哒作响,朝着北边的马陉镇疾驰而去。 马陉镇距离郓城不远,骑马也不过一个半时辰的功夫。 一路上,阳光正好,景色宜人,可姜齐等人却无心欣赏。 姜齐等人翻身下马,走进热闹的集市。 集市里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 姜齐目光快速扫过各个摊位,径直走向卖酒的铺子,挑选了三坛香气醇厚的农家酒,又在旁边的肉铺买了几只烤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肥鸡,以及半扇炖煮得软烂入味的羊肉。 随后,他拉住一位路过的老者,客气地拱手问道:“老人家,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大河经过?” 老者热心地指点了方向,三人便沿着河岸一路找寻。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板罾捕鱼的地方。 只见宽阔的河面波光粼粼,一条破旧的小船系在岸边,旁边的草棚里传出轻微的响动。 “三位客官,这板罾还未到工夫,要买鲜鱼怕是要多等些时候。” 闻言,姜齐往板罾旁的草棚中望去,只见里面走出一位身材魁梧雄壮的好汉,长得燕颔虎须,眼如晓星一般,虽皮肤被晒的黑红,可也显得格外精神。 姜齐三人下马,抱拳拱手,问道:“敢问好汉可是复姓欧阳,双字寿通?” “郎君如何知我?”欧阳寿通一愣,上下打量一番姜齐,见其相貌文质彬彬,穿的戴的也没有丝毫江湖人气息,不由反问道。 “好汉是欧阳兄便好,”姜齐从怀中掏出信件,“此为王进王教头信件,欧阳兄且看。” 欧阳寿通接过信件,看封皮完好,这才打开,粗略的看了一遍,苦笑道:“不管如何,师兄总归还是一心报国,能有个安身立命所在,也是幸事!” “王教头确实好汉,”姜齐赞同道,“只是此等好汉,在东京无所安身,只能落得背井离乡,无奈携老母亲投身边军,也是可惜!” “郎君来寻某家,定是有事,奈何某家这里简陋,不能见客,连杯茶水也难奉上,只能委屈郎君了。”欧阳寿通是个实在人,略微尴尬笑道,“还请随意坐。” “谈何委屈?”姜齐丝毫不在意,大步走到茅草棚子门前,直接席地而坐,动作麻利地取过酒肉一一摆上,热情地笑道,“欧阳兄虽然无茶水,咱这里倒是有些肥鸡好酒,咱也失礼一回,反客为主,且一起吃喝!” 欧阳寿通推脱不过,只得一起,酒过三巡,姜齐才道,“若说委屈,哪里比得过欧阳兄?” “唉!”欧阳寿通直接摆手,“师兄来信,也说了郎君名姓,某也听闻过梁山之主姜齐姜郎君的名头,说实话,郎君做事仁厚,活人不少,某家也深感佩服,只是某家家中人口颇多,吃口又重,若是投了郎君,不知郎君如何安排某家?” “家中老小,可到梁山居住,自有生计维持,若是不想做工,欧阳兄一人月例俸禄也足够一家所用,至于欧阳兄的安排,梁山船只,可托付欧阳兄手中!”姜齐直接道,“不过,先要说明,并非全部,其中还有阮家兄弟三人,待其兄弟成家之后,这三人也要带队。” “嘿,郎君一个进士出身,可是也要闯荡绿林?”欧阳寿通神色古怪的看着姜齐,“以郎君才能,可惜了。” “欧阳兄跟着王升王老教头学武多年,居然只谋得了传递文书的厢军铺兵职务,可惜吗?后来竟是因为没钱上下打点,不仅在军中得不到施展的机会,还被队长逮住个由头革了军职,可惜吗?欧阳兄,看看你这一身从小学成的武艺,如今却只能在这河边捕鱼为生,难道不可惜吗?” 姜齐说完,盯着欧阳寿通,“姜某,自然可惜,天下可惜的人多了去了,多姜某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是!我梁山中,着实缺少一个不可惜的欧阳寿通!一个能伸展一身本事的欧阳寿通!” “郎君!”欧阳寿通放声笑道,“你便不怕某得了壮丁船只,直接跑?” “为何要跑?谁又想跑?”姜齐笑道,“在我梁山,做的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受委屈,不受拘束,有本事,尽管施展,有能耐,尽可显露,旁的哪里能有这般自在?” “不受拘束?”欧阳寿通呵呵一笑,喝了盏酒,“可那裴宣又是做什么的?” “流民到我梁山,所为的就是求活,若是我梁山和外面官府一般,仗势为恶,欺男霸女,欧阳兄以为可取否?” “自然不可!”欧阳寿通急声说道,“那般施为,民众何苦去你梁山定居?” “此!便是裴宣所在意义!”姜齐正色道,“流民作奸犯科,处置流民,梁山之人作奸犯科,处置梁山之人,姜齐作奸犯科,处置姜齐!此,法也!” “那不知,梁山以下犯上,不尊朝廷,又是什么个罪过?” 众人闻声望去,姜齐看清那人相貌之后,顿时一拍大腿,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他! 第65章 第三个了 说话这人生得面如重枣,凤眼蚕眉,龙行虎步,美髯过腹,声如洪钟,周身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仿佛是从话本中走来的英雄人物。 “哎呀!第三个了!”焦挺直接站起,像一只肥硕的猴子般走到此人身前,上下打量,而后兴奋地一指这人相貌,喜道,“郎君,关胜兄弟,朱仝兄弟若是和他站在一起,咱们梁山岂不热闹?” 那汉子并未和焦挺较真,神色庄重地直接对着姜齐拱手一礼,声音洪亮如同黄钟大吕:“某家云天彪,见过梁山之主。” 姜齐起身还礼,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温和地说道:“梁山姜齐,见过云壮士!” “方才路过,听闻梁山之主言论偏颇,不由出声打断,实在失礼。”云天彪话是如此说,可面上神色冷峻,不见丝毫歉意,一捋胸口美髯,双眼微眯,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与不容置疑,“然春秋大义不容有失!为人臣子应尽本分!岂可生怨怼愤恼之心?” “春秋大义?”姜齐哈哈一笑,笑声爽朗,他缓缓摇头,眼中似有深意,却不再说什么。 “夫子做春秋,微言大义,书忠孝节义!张君臣父子!有何可笑?”云天彪眉头微皱,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仿佛对姜齐这个读书人的态度感到十分诧异。 “姜某学的是公羊春秋!”姜齐呵呵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讲究的是九世之仇犹可报乎?虽百世可也!庄公射周天子,忠君?囚弟困母,黄泉不见,孝悌?三家分晋,节义?春秋,不是云壮士这般读的!” “俺家关胜哥哥身为武安王嫡系子孙,尚且服气俺家郎君,你个姓云的,读春秋还能比进士读的通透?”焦挺一边直言说道,一边挥舞着手臂,满脸的不服气,“俺虽不读什么春秋,夏冬的,可俺知道,俺家郎君是明白人,跟着明白人办事,错不了!” 云天彪皱眉问道:“关胜某家素有听闻,也是忠义之人,如何会与你梁山有了牵扯?” “若是壮士有闲,可以去我梁山一行和关胜兄长畅谈一番!”姜齐这时说道,目光诚恳地看着云天彪,“听听他是如何被人冤枉的,还有京兆府的裴宣是如何丢的官,尽忠职守的邓飞孟康又如何被上官欺负,嘿!” “官家总归是好的,被奸人蒙蔽……”云天彪微微抬头,言语中透露出对官家的一丝维护。 “能被奸人蒙蔽的官家如何称的上好?”焦挺情绪激动,脸涨得通红,反驳道,“连个好的,奸的都分不清,官家也是个瞎的!” 此时,阳光洒在大地上,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周围的花草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欧阳寿通此时已经收拾好自己草棚内的家什,不多,就一个小包袱,和姜齐一抱拳,“郎君且先去,俺自去梁山就是,还有家小须得带着,一路拖沓,不比郎君马快。” 姜齐看还要和云天彪辩论的焦挺,直接喊道:“焦挺!给你个任务!” 焦挺一个立正,身姿挺拔如松,大声应道:“在!” “一路护送欧阳兄弟去往梁山,不得怠慢!”姜齐说着,直接掏出二十两银子给了欧阳寿通,“这都说穷家富路,尤其是一家老小赶路,吃的用的都要考虑,钱财不多,路上不可委屈了老小吃食!” “这……”欧阳寿通推脱不过,只能接了,抱拳道,“都说郎君仁厚,今日才算是见到了什么叫仁厚!” “都是自己人,不必生分了!”姜齐摆手笑道,脸上透着真诚的笑容,“我家也是一大家子,将心比心,自是明白兄弟难处,可速去,两三日后,咱们梁山再见!” “郎君!郎君!”焦挺苦着脸道,“俺可是刚过来,连一天都不到,郎君就让俺离开了?” “不然呢?”姜齐呵呵笑道,“你不是叫嚷着得做事嘛,这欧阳兄弟道路不熟,且家人众多,咱们三人你不去护送,难道我去?” “也不是不行。”焦挺呵呵笑道,“咱们一起,多热闹!” “憨货!赶紧去!”姜齐笑骂一声,看着焦挺牵着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这才转过身来,对还在一边的云天彪问道,“云壮士,姜某之前听闻有个风云庄,里面不少姓云的人家,不知云壮士可知?” “某家便是要回家一趟,姜进士是要去风云庄会客?”云天彪此时稀奇道,“从未听闻家中还有你这一个朋友。” 姜齐道:“家中老父亲和贵庄云老太公有旧,平时少往来,近日姜某有空闲,便想着拜望拜望老亲旧故!” “风云庄便在左近,可随某家前去。” “烦劳前方引路!” 三人一路穿林渡涧,放马前行,离得马陉镇远了,这才走上官道大路。官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偶尔有几只飞鸟从头顶掠过,发出清脆的鸣叫。 云天彪和姜齐畅聊一路,他虽是也读书,可春秋经义可谓是微言大义,通读尚有难度,何论精读? 尤其那些读书人对武人通常不屑,便是去问,所得多是敷衍,平日里云天彪读春秋,也只是当做故事去看,其中前因后果哪里知道许多。 今日遇到了姜齐,这人虽是进士,可对武人丝毫没有傲慢之意,不由云天彪也是心生亲近,再加姜齐对春秋解读可谓是鞭辟入里,透骨三分,云天彪也多了许多敬佩可惜之心! 三人走过一片松林之后,不多路,只见现出一座大庄园来,余外又有许多人家,路口三座大碉楼,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壮观。 云天彪一指,道:“此处便是云某家宅风云庄。” 说着,云天彪引姜齐二人入内,又道:“两位稍候,待某家拜过父亲,再与引见。” “此人之常情,不碍事。” 云天彪进去之后,约有一刻钟时间,便见一个庄客前来,引着姜齐去了会客厅。 姜齐入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厅中的老者,见他是河目海口,鹤发苍髯,堂堂八尺身材,穿一领紫绢道袍,头戴鱼尾方巾,忙拱手深施一礼,道:“晚生梁山姜齐,见过云老太公。” “像!确实像!除了稚嫩一些,和那个姜驴子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云老太公盯着姜齐面庞,看了许久,眼中满是感慨,叹道,“小子,见你这般相貌,就像是见到了当年的你家老子,他现在可还好,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来看看我,真怕下次见面是在老夫的丧礼之时!” “父亲说的什么话!”云天彪拦道,“就父亲您这体格,活到五世同堂又有何难!” “您老说笑了,”姜齐也是说道,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父亲脾气火爆,听闻晚生来做客,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愿意的,毕竟情分在那放着,岂能不走动?” “可惜,家中无适龄女子,不然定是要匹配与你!”云老太公笑着说道,“快坐快坐!好好说说话!天彪,你去吩咐人备好偏院客房,布置晚宴,叫来风家小子,一同认认老亲!” “时日不早,晚生还要回去……” “哪有刚来就走的道理!”云老太公直接拦住,态度坚决,“且安住个日!你家老头子什么脾气老夫岂能不知?一会遣人连夜去送信就是,不用理会那头……那个倔老头!” 姜齐无奈,只得是点头应下。 “之前听闻郓城出了一个进士,老夫就知道是你,本想庆贺,可家中杂事缠身,才拖延至今,偏偏你兄长天彪也是不顺,便一直没过去,不想你竟来了,也是上苍垂怜老夫了!” 第66章 小可有一计,去梁山收税 姜齐这一住就是三天! 在这三天里倒是认全了风云庄里的好汉,尤其是风会。 风会彪悍的武力,绝非一般猛将所能匹敌。他曾在清真山下,和声名显赫的武松、鲁智深、秦明三将接连大战五天不分胜负,震慑的宋江、吴用等人脊背发毛。在嘉祥之战中,呼延灼、彭玘、韩滔三将合力厮杀,仍旧无法从风会手中占得半点便宜。 而此时风会不过是二十七八年纪,便已然有了猛将苗头。 一张紫棠面皮,腮边几根虎须,身材高大,头戴万字头巾,身着酱色短打,脚上是黑色牛皮靴,正在院中和郁保四这个高壮汉子打在一处。 云天彪坐在圈外,正对七岁儿子云龙作着讲解,将场中二人拳脚功夫拆解了七七八八。 姜齐在一边看着,突然笑道:“晚生之前偶然拜了东京汴梁的周老师傅学习武艺,云龙这孩子根骨不错,不如让其也去跟着学学如何?” “兄弟说笑了,”云天彪连连摆手,“小儿福薄年幼,如何能去学艺?” “天彪住口!”云老太公问道,“可是陕西大侠周侗,周老师傅?” “正是家师!”姜齐点头确认。 “咦!”云老太公跺脚道,“你说这姜驴子什么运道,咋就生了这么一个娃娃!学文能考中进士,学武还能让周师傅看上!” 老太公说完,一脚踢在了云天彪的屁股上,“人家抬举龙娃子,你个瓜怂咋还往外推!” “父亲!要是云龙拜了周老师傅,咱这辈分可就乱了!”云天彪憋了半天,才说了这么一个理由。 “去学就得拜师?你个瓜怂!难怪被人耍的团团转!来!龙娃子,你给你姜叔磕一个!认个师傅!” 七岁的云龙已然懂事,看看自己爹,又看看祖父,磨磨蹭蹭的来到姜齐面前,正要跪倒,被姜齐拦了一下。 “云老太公,这……” “叫什么老太公,叫叔!”云老太公面色一沉,“老夫跟你爹是生死兄弟,还不能让你叫个叔叔?” 姜齐听他把自己老爹都搬出来了,自然不会推却,只站起来,又重新用家礼拜过,之后整理衣衫,威严正坐,受了云龙三拜。 场中打的热闹的风会和郁保四这时候也早就住手,围了过来,凑起了热闹。 风会看了一眼云天彪,见他眉头紧皱,也知道此时不是多话的时候。 姜齐喝过敬师茶,训示道:“为师武艺师承周师,文章学自孔师,你今日既然拜我,我自不会藏拙,但有疑惑,皆可问我。” “弟子谨记!”云龙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 姜齐见云龙面如满月,唇如抹朱,头上系了两个鼓包总角,穿一领桃红团花紧靠,生得十分俊俏,想要拿个礼物,一模衣袖,顿时尴尬,里面空空如也。 不过姜齐也是脑子转的快,转头问老太公要了笔墨纸砚,写了一幅字,算是礼物。 云天彪上前一看,口中念道:“英雄出自少年!” “好!”云老太公轻抚云龙总角,笑道,“借贤侄良言!龙娃子日后定是一英雄!” “弟子记下了,以后做个大英雄!”云龙虽小,但是也知是非,拱手深深一礼,“多谢师父赠言!” 云老太公还要再多说什么,就听外面有庄客禀告,“外面来了一老管家,说是寻姜郎君。” “快引进来!”云老太公激动不已,站在那里不住张望大门。 不多时,庄客领着老管家进来,姜齐还未开口,云老太公就一个快步上前,抓住了老管家的胳膊。 “好你个破落泼皮!真是和那驴子学的一个路数,说不见我就不见我啊!” “要不是来寻俺家郎君,哪个肯到你这里!”老管家一把挣开云老太公手臂,对姜齐道,“郎君,您现在该回去了,梁山那边有事需要处理。” “哦?”姜齐看老管家给自己眨了眨眼,知道有事,不能明说,便道,“且稍等片刻。” 说罢,姜齐借着刚才笔墨,又写了封书信,交于云天彪,道:“兄长可持此信,带云龙去周师处求学,那里还有晚生一个小师弟,云龙在那也不孤单。晚生还有紧要事处理,便不在叨扰了,告辞!” 待姜齐和郁保四二人出了风云庄范围,这才向老管家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爷昨天被小老儿下了药,小老儿趁着老爷昏睡,连夜将他绑到了梁山,此刻差不多该醒了。” “等会……”姜齐双眼圆睁,眨巴几下,连忙问道,“我爹!被你给绑了?还是下了药之后绑的?” “夫人下的令。”老管家低头说道。 “老娘也是个狠人啊!” 知州衙门。 宋江一身血污的下了马,一手拉住门子,“快去引我见知州大人!” 门子认得这人是县衙门里的押司,见他如此模样,心知必然出了大事,也不多说,直接引他入内。 梁子美正在书房处理近日的公务,就见门子带着一个满身血腥之人进来,吓的不轻,喝道:“你何人!胆敢如此来见本州!” “大人,小可是押司宋江啊!”宋江直接跪倒在地,头脸贴地,恭敬回道。 “你怎成了这般模样?城里进了贼人不成!”梁子美这才放松一些,皱眉掩鼻问道,“那你该去找你们衙门的县尉,何故来此?” “大人!请看此信!”说着,宋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也不起身,膝行至梁子美的书桌前,放了上去,又膝行退回原地,趴好不再言语。 “倒是个知道进退的。”梁子美看了一眼信封,见没打开的痕迹,看了一眼上面字迹暗记,眼中瞳孔一缩,“送信之人呢?” “死了!” “死了?” “死了!”宋江道,“小可本想救人,奈何遇见他时已经是弥留之际,只说了将此信送给大人,便死了!” “谁杀的?”梁子美面色阴沉,看着信件中的内容。 “小可不知!” “你知道!” “小可着实不知!” “你怎能不知?”梁子美走到宋江身边,蹲下身去,拍了拍宋江的肩膀,语气冷冽,“明明是你,亲眼看见梁山贼寇杀人作乱,你拼了性命,才逃了回城,找本官发兵平乱!对不对?” “大人!”宋江突然发声,也不抬头,只是说道,“您要对付梁山,小可深以为然,不过,这样不行,小可有一计,可让大人名正言顺的拿下梁山!” “计从何来?” “收税!” 第67章 公明,功名! 知州衙门内,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陈旧的木质家具散发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梁子美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微眯双眼,眼神中透露出沉思与考量。 “收税?”梁子美停下脚步,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回荡,带着一丝疑惑与探究,“为何不能以作乱为由发兵剿了梁山?” “理由!”宋江站在下方,心跳急剧加速,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自己来之前深思熟虑的想法几乎全盘托出。在此时此刻,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他深知其中利害,紧张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大人若是出兵围剿,朝廷必然过问,理由必然不好说,且,大人治下出了如此贼寇,考评之时,大人难免尴尬!” “那收税又是何解?”梁子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认可,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时知县上次拜见大人时,”宋江说道这里,偷瞥了一眼知州梁子美,见他面上并无异色,才继续说道,“言及梁山此时多招劳力,豢养流民饥民,之前梁山姜齐大肆购地,花费不菲,家中也不过中等人家,如何能养这些大肚汉?若是收税,这些人吃不饱,定然闹事,到时大人以平乱为由,可一举扫荡梁山!” “若是他缴了税,还能养的起那些流民呢?” “那就拿着他的钱灭了他的人!”宋江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这官场的名利场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不得不狠下心来谋划这一切。 “若是不交?” “不交税,可是重罪,大人再去讨伐,乃是国事,为国尽忠,为君解忧,哪个敢多言?” 梁子美嘴角微微一笑,看着宋江,“国朝可没跟进士要过税啊!” “大宋律!进士可免赋税为两千亩!姜齐仅梁山一地,便五千亩,还有西溪村诸多土地在姜氏手中,收他的税,合情合理合法!”宋江挺直了腰杆,声音坚定,此刻的他仿佛抓住了命运的稻草,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计策上! “好!”梁子美一拍书案,起身笑道,“好个合情合理合法!要的就是这个合法!你叫宋江宋公明?” “正是小可!”宋江知道,已到对方出价码之时,而且是一次性的,不能还价的价码,是好是歹就看对方接下来的话了!他的身子微微颤抖,那是紧张与期待交织的表现,在这官场中,他渴望着能借此机会一跃而起,摆脱书吏的卑微身份。 看着宋江微微颤抖的身子,梁子美眼中不屑,嘴角微微一翘,那神态是以上位者的身份在嘲笑宋江的急切与卑微,“此去收税你看谁能办妥?” 宋江一愣,顿时本能的脑海飞速旋转,考虑得失,几个呼吸之后,宋江回道:“郓城县中有一人,唤作雷横,乃是步兵都头……”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武人去做了!”梁子美摆了摆手,“找个心思细腻的!” 宋江知道,梁子美是想让自己去,可是自己绝对不能去,虽说自己和姜齐有过几面之缘,可是,这万一出事,便要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岂能以此做赌!一步错便可能万劫不复,他必须万分小心。 “可让县中税吏前去!”宋江最后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税吏职责便是收税,他去,想必梁山也说不出什么,姜氏也不会起疑!” 梁子美眼睛微眯,斜眼看向宋江,“你也一起前去!区区税吏如何站的住?有你这个押司在,多少也能说明县衙重视,若是果真如你所言,你这宋公明便是真给你个功名又何妨?” “恩相此言果真?”宋江猛地抬头,双眼通红,直视梁子美,片刻又觉唐突,忙低下头去。 梁子美呵呵笑道:“你个区区书吏,也值当本州哄骗?” “恩相且安坐,晚生携税吏即刻启程!” “你且先去户曹领了催缴税款的文书!”梁子美对已然出门的宋江喊了一声。 宋江急停,差点绊倒,肩部不动的情况下,宋江头部猛地转向后方,回头看了梁子美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急切又有一丝惶恐,急慌慌整理形态,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嘶!”梁子美回忆着刚刚宋江看自己的那一眼,心头咯噔一声,“鹰视狼顾之相啊!” 风云庄里,阳光洒在庭院中,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庭院中摆放着几张古朴的石凳和石桌。 云天彪自姜齐离开,便一直闷闷不乐,自己儿子只因老爷子一句话,便拜了那么一个师傅,且拜的糊里糊涂,实在是让人心中郁闷! 老太公提着一壶酒到了云天彪身边坐下,慢条斯理说道:“还是不解为何老夫为何让云龙拜师?” “那姜齐已经生了怨怼之心,又占了梁山这易守难攻之地,便是没有扯旗落草,可长此以往,万一哪天做了匪寇,我云家名声岂不被连累?” 老太公盯着云天彪,目光中透着长者的智慧与深沉,“你既然心中明白,那为何你还让其来做客?” “此人虽有怨望,可行事仁德,自听闻其名号,便未闻他做过恶事!儿子想着若是能收编此人在帐下听用,也是个助力!” “你可好大的心啊!”老太公哈哈笑道,“你什么分位,想着让这麒麟子做手下兵卒?” “不过是个大头巾而已,”云天彪不屑道,语气中带着自负与轻视,“自其得罪了高太尉,仕途便已没了念想,不若随我帐下,若是立功,也能说个封妻荫子!” “封妻荫子,想的美事!”老太公呵呵冷笑几声,笑声中满是嘲讽,“若是如你说的一般轻巧,你又如何落得停职遣返的下场?” “还不是军中嫉贤妒能,贪腐功勋!儿子看不过,说了几句,便……”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只是你都如此了,老夫也得给咱们家多找一份出路?”云老太公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与忧虑,“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多求个龙王,以后也多一份保障,我和他老子是过命的交情,他老子虽然对我看不惯,可关键时候,肯定会出手,这就是袍泽兄弟!” “若是他以后……” “那又如何?若是能顶着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头,上面也会更放心的用你!”云老太公笑道,“况且,想想那十节度,哪个不是诏安入朝的?若是其势大,咱们有云龙的关系在,也好加入进去,不说雀占鸠巢,也能鸟随鸾凤,到时被朝廷诏安了,你也能得一个富贵!而且,本事学到了可就是自己的,云龙之后如何发展便要看他自己了,至于你,有这郁闷的功夫,还不如多生几个,便是折了一个,也有顶替的!” 水泊梁山,聚义厅中。 此刻聚义厅内空空荡荡,除了姜家父子二人,其余人都在外面。 “这老太公够狠的啊!”郝思文听着里面姜齐的惨叫声,打了个冷颤,“一点颜面都不给郎君留?” 朱武眉头紧皱,想要开口,看着门口站着的老管家,还是轻叹一声,对周围人道:“咱们还是散了,郎君若是出来,看咱们都在此处,总归不好。” 裴宣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黄门山的兄弟已经来了,就等郎君安排。” 郝思文道:“对啊,俺这也有一封书信,也许郎君看看。” 酿酒师傅远远站着,这时也开口了,“那啥,俺在山上寻了一口泉,水挺好,就是不知何时能开始酿酒。” 杨林看了一眼几人,“俺那边训练已经结束了,就是在等郎君吩咐,是继续,还是开始训练下一批。” 王伦夹着一个招文袋,“那孔家兄弟孔明孔亮也遣人来了,说是带了不少农具兵器,咱们如何安排?” 几人话音刚落,就听聚义厅里又传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不多时,大门打开,姜老太公拄着鸠杖拉长着脸的走了出来,嘴里嘀咕着,“兔崽子!八十老娘倒绷孩,丢人啊!” 说话间一巴掌拍在老管家的头上,“你个老小子,也坑老子!看什么看!你们大当家的在里面趴着,有事说事去!还笑,走了!” 第68章 黄门山来投 后宅之中,布置简洁而温馨,木质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几缕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姜文氏轻柔地扶着姜老太公坐下,目光关切地看着他,见他脸色不佳,不禁笑骂道:“还生起了妾身的气?” 姜老太公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嗨!老婆子,想当年老子千辛万苦的从寨子里出来,为了就是能脱了那层皮,好好的做个人样子,给儿子一个清白出身,谁曾想啊!转来转去一辈子,到头来又到了寨子里,还是忒娘的老子儿子的寨子!这辈子跟白活了一样!” “儿子这不是还没扯旗立柜嘛,”姜文氏轻声细语地安慰道,语气中满是对儿子的信任,“就算扯旗又算什么?这孩子自小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比你都明白事理!” “说啥话!”姜老太公瞪了一眼姜文氏,“他想的那些有的没的,要不是老子出人出力的,他就是个屁!你说人老韩多大年纪了,儿子孙子都让他给支使出去,咱们当年那些身边的贴己人,也都被他放出去了,现在倒好,老子成了光棍一个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妾身不是人啊!”姜文氏杏眼一瞪,佯装生气,轻轻拍了一把姜老太公的后背,多年的老夫老妻,谁不知道谁,“眼看孩子也大了,你就没想着给他说个亲什么的?” “老子才不费那份心思!”姜老太公双手抄进袖子里,窝在榻上,像是在赌气,又像是真的累了,“唉,随他去,反正老头子活这么久也是赚了!哪天两腿一蹬,才不管那么许多!” 前面的聚义厅中。 姜齐一脸无奈的趴在榻上,脸上带着一丝尴尬,“让诸位见笑了,家父也是气急,平日里断然不会如此。在此,小可先与诸位赔罪!” 众人连称不必。 “郎君,”朱武先出声道,声音沉稳而坚定,“咱们还是先处理积压的公事,后宅家务事,实在不适合在此说。” “小可孟浪了!”姜齐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起来,“咱们一件一件处理。” 裴宣问道:“郎君,黄门山的摩云金翅欧鹏,九尾龟陶宗旺,铁笛仙马麟和神算子蒋敬四位好汉并五百喽啰已经到了咱们梁山,郎君准备如何安排?” “竟是如此之快!”姜齐心中激动,就要起身,可是后背伤痕提醒他,不可妄动,姜齐难掩兴奋的忍痛道,“快请快请!”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姜齐不顾后背伤痛,忙披上袍子起身相迎! “哎呀呀!四位兄弟能来咱们梁山,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姜齐见四人被壮丁引至厅门,忙一边出门迎接,口中一边说道,“来来来,一起入内!” 说罢,姜齐亲自接引,将几人引到厅内。 “我等兄弟何德何能,让郎君亲自相迎?”蒋敬毕竟是读过书的,虽是落地举子,可也胸有锦绣,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先看对方要求,再看自身能力,若是可以,再受这礼数不迟。 姜齐坐在首位,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耐心解释道:“莫要妄自菲薄!小可深知,术数一道,博大精深,我梁山如今略有产业,每日银钱流水颇多,月末时发放俸银,粮米,也是繁琐,需一位大才专职统计往来,才不至于账目混乱,钱粮不清,之前此事乃我家韩老管家经手,然其年岁见长,不堪忍受,便要辞了位置,吴总管和朱军师不善此道,裴总管虽是合适,然刑法纪律一块也离不得他,便只得去信兄弟处,邀兄弟来梁山,不想去了一封信,来了四位不同凡俗的好汉,这岂非惊喜?” “某家欧鹏,郎君如此热情,某家兄弟也是受宠若惊,十分惶恐,只是不知郎君如何安排我等兄弟?”摩云金翅欧鹏这时开口。 姜齐道:“先说咱们那五百壮丁?” 黄门山四好汉相互看看,点了点头。 “若是想继续做壮丁,咱们要去后山的训练场训练两个月的时间,期间一日三餐,管饱,但能否吃好,便要看是否吃得苦,毕竟宁可十滴汗,不失一滴血。”姜齐见四人点头,又坚定而有力的继续说道,“想要种地的,咱们梁山土地可以种,湖中也有荒岛,不过要辛苦一些,毕竟是山地荒地,而且面积也不大,倒是可以糊口。若是两样都不想做也能去工坊里做工,管一顿午饭,每月有月钱。” “若是都不想呢?” “那就给五百文钱路费,送出梁山。” “嘶!”黄门山四位好汉倒吸一口冷气。 蒋敬心里暗自掐算,不由得眼睛越睁越大,只因算出的钱粮消耗数目之庞大,已是到了让他咋舌不已的程度! “那不知郎君如何安排俺们四个?”九尾龟陶宗旺开口询问道,声音带着庄稼汉的质朴与憨厚,“俺就是个庄户汉,除了种地建房子,也不会个啥,郎君能让俺好好种地,俺就知足了。” “若是只让宗旺兄弟种地,岂不浪费?”姜齐哈哈笑道,“咱们梁山有个工房,里面是专门负责营造工程,如今总管之人便是玉幡杆孟康,宗旺兄弟可去此处任职,做个副总管,如何?” “不行不行,俺才刚来梁山,哪里能做啥副总管,郎君莫说笑了。” “且安心做就是,那个也不是生来就会的,跟孟总管先学着便是。再一个,工房里都是凭手艺说话,看能耐吃饭,宗旺兄弟还能怕了不成?”姜齐安抚了一句陶宗旺,才转向欧鹏道,“至于欧鹏兄弟,不知有何打算?” “某家能有什么打算,自接了裴总管信件,俺家蒋敬兄弟便心神不定,日思夜想的要来梁山,某家这一路也多听闻梁山赈济饥民的仁义,想着到哪不能开山立柜,便带着自家兄弟并五百喽啰来梁山,到了才算是开了眼界,早知道有如此兴旺的山寨,有着如此畅快的活法,某家还折腾什么,从军中出来落草,为的不就是这个嘛,索性直接投奔了郎君,任由郎君安排便是。” 姜齐此时心中已有计较,便道:“那只好委屈欧鹏兄弟了,还请先去后山集训两月时日,先熟悉熟悉咱们梁山壮丁法度,以后担任职位也好调度。” 铁笛仙马麟这时主动站了出来,“郎君,某愿随欧鹏哥哥去后山练上他两月光景!” “哦?” 马麟正色道:“某落草之前不过是个小番子,市井帮闲的出身,胡乱练得两柄短刀,武艺不成,跟着旁人随便学了几个字,也念不得文,读不了书,还是跟着欧鹏哥哥妥当。” “马麟兄弟有这想法,自无不可,”姜齐呵呵笑道,“且安坐,等议事结束,咱们同去后山营地。诸位可还有事?” 郝思文此时道:“郎君,这有一封信,须郎君过目。” “谁的信?”姜齐随手接过信件,顺口问道。 “某蒲东故人,唤作唐斌。”郝思文道,“其如今在河北西路真定府的抱犊山落草,手下也有万把喽啰。” “如何送到梁山来了?” “之前送信的喽啰到了蒲东,四处打听之下问到了船工处,上次有船工回去探亲,漏了底,被他询问出来,这才一路到了梁山。” 姜齐仔细读过信件,还未说话,就听外面有人神色慌张来报,“郎君出事了,石碣村的阮家三兄弟提着一颗人头,来找郎君了!” 第69章 阮氏三雄入梁山 姜齐闻言,面色一寒,将手中信件收好,看向裴宣,声音低沉而严肃,“寨子里可有人家和阮氏三兄弟有矛盾?” “并未听闻。”裴宣想了一番,目光沉稳,缓缓说道,“阮小五倒是经常喊人去耍钱,可也是有些品性,未有赖账或者贪吃的情况,阮小七性子倔,和人虽多有口角,但是知道好歹,心中不记仇,阮小二孝顺顾家,平日里做些私商买卖,也是针头线脑这些小物件,不碰杀人越货的事。” “陈达!” “到!” “山寨最近可有陌生面孔时常出没?” “回郎君,平日里兄弟们巡逻时,除了最近黄门山四兄弟带来的人,并未见陌生面孔!” 询问过后,姜齐心中有数,就担心杀的是自家人,这样话,说不得就要挥泪斩马谡了! “郎君!俺们兄弟给你送礼来了!”阮小七一脸嬉笑,手里提着一颗人头,大喇喇的往厅中一站,透着一股豪迈不羁的劲儿,也不顾还有旁人,直接说道,“郎君,且看这是谁?” 姜齐仔细分辨,但也觉得眼熟,只能问道:“你且说是谁。” “郎君,这厮乃郓城县的税吏!”阮小五这时进来,先是带着几分江湖人的豪爽的对着姜齐拱手一礼,才又说道。 “既是郓城县税吏,你们兄弟何故杀他?”姜齐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声音平稳,似乎在问一件小事一般。 “今日俺兄弟三个出船,到了水泊南岸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对,绝对大名鼎鼎!江湖上都说他是孝义无双黑三郎,及时行雨唤宋江!” 阮小七将手中人头丢到脚下,一脸兴奋双手比划着,和阮小五二人一唱一和的说了起来,那生动的模样倒像是勾栏瓦舍里的说书人在讲述一场精彩的传奇 。 “那公明哥哥确实义气,”阮小七道,“在船上时便和我们兄弟通风,言及这税吏来梁山不怀好心,贪图梁山富庶,因听闻之前运来了好多船的钱粮,便想着打着收税的名号来盘剥些。俺想也是,此时并非收税时候,他来做啥!” “俺可知道,这钱粮可是郎君为了流民百姓所购的救命粮食,哪能让这狗官贪了去!”阮小五凶恶的说道,“俺也是长了个心眼,只上前盘问了几句。” “结果那税吏说的更加恼人!”阮小七双目圆睁,装着书吏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他说,梁山什么东西,还想赈济灾民?那赈灾的生意哪个是区区梁山可以染指的?虽说姜郎君是进士,可总归不是官,诸位好汉听听,这赈灾都成了狗官口里的生意了!郎君就是想救济都成了罪过!” “俺们兄弟受了郎君天大照顾,给地给房给了老娘安顿,便是死了也没后顾之忧,索性直接杀了那税吏,砍了脑袋,来和郎君说个前因后果!”阮小五直接拱手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俺知郎君是清白出身,沾不得人命官司,这税吏是俺杀的,和梁山没关系,俺这就离开梁山,不与梁山添麻烦!” “五哥,你这是打我梁山脸面啊!”姜齐上前扶起阮小五,“离开一事,休要再提,莫说杀了税吏,就是杀了县令,咱们也能护你平安!五哥还是先说一下宋江此人上船之后,可还提到过什么?” 阮小五看了一眼阮小七,想了想,“那宋公明和税吏分别上的船,税吏上了我们兄弟的,宋公明上了俺二哥的船,只是扶他上船时,他口中不住叹气,说什么想要来报信,可官府催的急,再加西溪村姜家府里没人,只得和税吏一同前来,让我们莫怪他没义气。” “怎么不见小二哥?”姜齐问道 “俺哥送公明哥哥去了南岸回郓城,”阮小五说完之后,突的顿住,“郎君,俺这……” 正说话间,阮小二也急慌慌的跑了进来,看见阮小七脚下的人头,一跺脚,对姜齐抱拳道:“郎君,那税吏是俺杀的,俺已成家有了后,不怕砍头,只愿郎君能照顾这两个混不吝,还有俺家老娘!” “你老娘你自己照顾去!”姜齐笑骂道,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也透着信任,“哪个也没说拿你顶罪!来来来,二哥且说说送那宋江回去一路,有何异常之处?” “那黑厮看着仁义,却也是个狡猾的!”阮小二恨声道,“小五要杀税吏时,俺本要靠船过去阻拦,却被那黑厮绊住手脚,拉扯不开,又不想伤了他,只能眼睁睁看小五犯下大错!后来一路送他到南岸,你道怎地,这人还想拉俺反叛梁山,说什么杀官既是造反,梁山日后必不长久,让俺携带家眷去郓城,他给俺保一个前程!我呸!不过,这黑厮无意中也提了一句话,俺觉的该给郎君说一声。” “什么话?” “他说要去给知州复命,便不留俺喝酒了!” “给知州复命?”姜齐看了一眼朱武,呵呵笑道:“军师,梁子美果然没让咱们失望啊!他既然已经下了这步棋,接下来可就不怪咱们梁山了!” 朱武皱眉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以抗税为由,郎君需谨慎。” “诶!哪里是抗税,分明是对方索贿而来,咱们不允!”姜齐安排道,“军师可遣人入郓州城内,梁山周围乡村言语些个,如此一来,就看梁子美如何折腾了!” 摩云金翅欧鹏笑道:“郎君,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俺们黄门山的兄弟来打前阵,如何?” 姜齐摆了摆手拒绝道,“还是得先训练。不然哪一个伤了残了都是损失!兄弟们来梁山,是为了过好日子,不是为了流血赴死的!” 说完,姜齐又对阮小五,阮小二道:“本想你们兄弟二人成家之后再征召加入,可不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回头小生跟老娘说一声,两位兄弟到咱们梁山水军里做个正副都头,管理一百水兵!” “多谢郎君看重!俺兄弟定不负所托!”阮小五跟着阮小二一起,抱拳应道,而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喜滋滋的站在一边,那笑容中满是对姜齐的感激。 “欧阳寿通!” “在!”欧阳寿通抱拳出列。 “命你为梁山水军一都都头,掌水兵一百,即刻上任!” “是!” “阮小七!” “在!”阮小七也学着欧阳寿通样子,抱拳出列,那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命你为梁山水军一都副都头,辅佐欧阳寿通,管理本部水兵事务,即刻上任!” “是!” “郎君,孔家兄弟,孔明孔亮携带莱芜监的铁器正在来的路上,数量大致可以供五千人使用的枪头,以及一千柄朴刀,再加上一些农具,足两大船物资。”王伦看着手中册子汇报道,“郎君,可要接待?” “自然要接待一番!”姜齐笑道,“我先带着新来的兄弟去后山营地里看看,回头等着孔家兄弟到了,再一起摆宴!” 后山营地! 午后的阳光洒在宽阔的校场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汗水混合的气息,首次看到眼前场景,不管是阮小二,陶宗旺这些草莽,还是欧鹏,欧阳寿通这些宋军出来的,都被此刻所见震得张口结舌! 只见校场内,一个个汉子站立当场,分成五个方队,每个方队队列皆整齐无二,横平竖直,刀砍斧剁一般规整! “立正!” “唰”! “郎君!”杨林几步到了姜齐近前,立正站好,右拳横打胸口,“梁山训练营,应到五百五十人,实到五百五十人,无一人缺席!请郎君检阅!” 第70章 操练训话 姜齐深呼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望着校场五百五十人,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期许,口中高声下令:“开始操练!” “是!”震耳欲聋的回应声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在整个校场回荡。 一声令下!队伍移动! 每一步踏出,皆如九霄雷动,那整齐的脚步声仿佛要将大地踏穿,扬起的尘土弥漫在空气中。 每一声呐喊,尽显修罗煞气!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似要冲破天际,让人心惊胆战。 纵行,如雷霆暴风! 挺枪,如青松竹林! 进退,如荒原野火! 收拢,如泰岳孤山! “杀!” 兵卒群起一声暴喝,这声暴喝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只把姜齐身边几个好汉吓的倒退几步,他们的脸上满是震惊与敬畏。 铁笛仙马麟此时双腿微颤,面色惨白如纸,口中不停吞咽唾沫,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恐惧,缓缓心神,看着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欧鹏,“哥哥,朝廷大军也是如此恐怖?” “屁!朝廷禁军都没这般威势!”欧鹏低声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也不知这姜进士哪里学的,竟能练成这般军伍!” “姓姜?怕不是家学?”蒋敬这时说道,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太公姜尚姜子牙,传说中便是练兵有道,用兵如神!你们说,这位郎君,怕不是太公姜尚后人?” “要是这么说,可就说的通了!”欧阳寿通也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俺听过话本,说姜太公后来封国就在咱这片地界!” 姜齐想着解释一句,却被朱武拉住。 只见朱武笑着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深意,“郎君且看操练!” 队列演练! 阵型演练! 器械演练! 不到一个时辰,演练结束! 姜齐笑着走下点将台,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他的笑容显得温暖而亲切,来到队伍前面,巡视一番,拍拍这个肩膀,动作有力而充满关怀,整整那个衣领,抚平前面的衣衫,见了雄壮的夸奖几句,声音洪亮而真诚,见了瘦弱的鼓励一番,语气中满是期待,遇到眼熟的,也上前交谈几句,那亲切的模样就像和多年的老友重逢。 一番之后,姜齐站在前面,朗声道:“弟兄们!俺是姜齐,就是郓城西溪村的那个进士!也是咱们寨子里的寨主,都认识!” “认识!” “见过郎君!” “多谢郎君活命之恩!” 下面顿时喧闹起来,众人的脸上洋溢着热情和感激,声音此起彼伏。 “安静!”杨林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可是并没什么效果。 姜齐伸出手,虚空按了按,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咱们兄弟有比我大,也有和我一般的,这个年月到了梁山,不说别的,肯定是活不下去了,为啥呢!咱们好好种着地,不惹事,不闹事,就凭着一把子力气从地里讨个活路,没毛病,可是为啥活不下去了?天灾?开天辟地以来,那年都有!可为啥到了咱们这年月,想要活下去,就这么难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愤,仿佛在质问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有人不想让俺们活下去!” “俺欠了高利贷,还不上!” “俺就是逃难!不跑,俺就被抓了去干活,干到死!” “俺家被官府给惦记了,打死了俺爹,逼死了俺娘,俺只能逃了!” 众人纷纷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声音中满是痛苦和无奈,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强烈的情感洪流。 “所以兄弟们来了梁山!”姜齐一挥拳头! 继而用力道,“别人不让你活!梁山让你活!别人要你命!梁山让你活出个人样子!别人把你当成牛马牲口,梁山这里,你就是咱们自己的手足兄弟!” 姜齐注视着下面的壮丁,“梁山让你们吃了饱饭,给你们一个家,训练营里还办了识字班,让你们识字明理!有人说咱们迟早是草寇,我说不对!咱们训练!不是为了出去打家劫舍!不是为了拦路劫财!是为了有人不让咱们活下去的时候,咱们能拿着手里的刀枪,跟他们拼命!” “愿为梁山赴死!” “愿为梁山赴死!” 士兵们的回应声整齐而响亮,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宣泄着他们对梁山的忠诚和决心。 “梁山可不想让你们死,咱得活着,好好活着!看!今天咱们的队伍又壮大了!”姜齐大手一挥,引出后面面色潮红的黄门山喽啰们,他们的脸上带着兴奋和期待,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后的样子。“这是黄门山的兄弟,投靠咱们来了,身为老大哥,以后不管是训练上还是生活上,给新来的小兄弟们打个样!明白吗!” “明白!” “好!解散!” 每队五十人,有队长一名,两队百人为一都,有都头一名,副都头一名,五都为一指挥,有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两人。 此时训练营中正好一个指挥规模。 这边一声解散,那边各队长便带着本部人员有序离开,他们的步伐整齐,口号响亮,展现出良好的纪律性。 听着下面喊着号令,步伐整齐的队伍,黄门山蒋敬等人收起了心中小心思,对姜齐多了几分恭敬。今日能把五百人训练成型,他日便可有五千五万五十万! 蒋敬更是懂了为何自己那位号称铁面孔目的同窗,会委身梁山尺寸之地! 梁山有了如此人物带领,日后成就不可估量啊! “哎呀!”阮小五这才回过神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郎君,让俺们兄弟也去练上些时日!” “就是,刚才见几个俺们村里的汉子,那精神头足的跟头牛仿佛!”阮小二欢喜道,脸上多了几分羡慕,“郎君可别小瞧我们兄弟,他们可吃苦,俺们也不是孬怂!” 阮小七拦着自家两个哥哥,认真说道:“俺们兄弟此时入了山寨,便守山寨规矩,一切听郎君安排就是!” 郓城知州衙门。 天色渐暗,知州衙门被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宋江急慌慌的跑了进去,门口的衙役知道这位宋押司如今算是知州大人的帮闲,这两天几次出入知州衙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押司高升了。 到了后衙,宋江可不敢再贸贸然闯进去,而是让小厮通禀一声,免得冲撞了贵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忐忑,不停地搓着手,等待着小厮的回应。 不多时,小厮引着宋江来到了书房中。 “事情办的怎么样?”梁子美只是看了宋江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处理自己的公务。 “税吏被杀了!”宋江恭敬的趴伏在那里,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说道。 “哦?”梁子美书写公文的笔一顿,抬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梁山这是要杀官造反了啊!可以剿了!” “没杀官!”宋江道,“税吏只是吏!” “呵呵,《大宋律》,诸谋杀人者,徒三年,已伤者,绞,已杀者,斩!”梁子美看着宋江,脸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吏,也是一条性命啊!如今梁山杀了你县衙的税吏,如此公然抗税,如何处置啊!” “剿!”宋江回道,“但不应恩相发起!” “谁发起?” “百姓发起!” “百姓怎么会问梁山的事?” “百姓中的士绅!” “梁山可惹到士绅头上?” “流民越多,梁山地少,必然要占士绅的地!” “呵呵,”梁子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本州只是想要剿了梁山,不想多事,你且下去,对了,刚刚你们知县大人时文斌来访,询问你的事情,本州只说了借你用些时日,如今,怕是用不得了。” “恩相!”宋江以头抢地,道,“梁山一事,只可徐徐逼迫,不可骤然下雷霆之怒!否则,必然生变!” “生变?”梁子美呵呵一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本州要的就是生变!行了!你且回县衙门理事,没了税吏,怕是你们知县正忧心此事,你也该去分忧了。” 宋江还要再说什么,见知州着实不耐,心知多说无益,反倒惹人厌烦,只得缓步离开。 梁子美看着手中公文,“生变才好,生变才好啊!不生变怎么立功,不立功怎么升迁,不升迁,难道要本官熬死在这小小的郓州?高俅啊高俅,接下来就看你了,戏台子搭起来,你这个粉头也得上台了!” 第71章 文人算计 东京汴梁,这座繁华喧嚣的都城,此时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天色之下。厚重的云层如铅块般压在城市上空,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殿帅府内,雕梁画栋间弥漫着一股威严而沉闷的气息。 高俅身着华丽的官服,端坐在书房之中,手中拿着梁子美的信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不错,这办事还是得看文人!” “父亲,”高柄衣衫半解,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趿拉着布鞋,懒洋洋地走了进来,他随意地行了一礼,便一屁股摊在了椅子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道,“您这么急把儿子喊过来,莫不是火烧房了?” “你且看此信!”高俅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将信用力拍在书案上,然后猛地推给了高柄。 高柄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待看到末尾,突然惊呼道::“这厮是要造反!他个书生哪来胆子?” “呵呵!”高俅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他自己有没有胆子重要吗?梁子美知郓州,要的是政绩军功!他要的升迁的踏脚石,他不反,梁子美说他反了,他就是反了!不然军功哪里来?” “原来还可以如此操作!”高柄双眼清澈,透着莫名的愚蠢,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那父亲的意思?” “你也趁机到禁军中走上一番,挂上名号,待梁子美上书请求大军出征平乱之时,你也好随军一起,混个资历!” “打区区一个梁山,还需朝廷出兵?”高柄不屑道,“看来梁子美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愚蠢!”高俅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脚将高柄踹倒在地,然后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脑子里但凡少点污秽之事,也能想明白其中道理!” “还请父亲直言!”高柄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噗通”一声跪在当场,直接认怂。 “功劳多大,要看事情多大!”高俅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解释道,“只是几个小毛贼,处理之后,也不过是无声无息,在官家那里有何印象!谁能记住他梁子美?” “是这个道理!”高柄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讨好的神色。 “若是先揭发大案!”高俅蹲在高柄身前,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再引出群人落草,聚众造反!这事情大了,官家那里记住了,解决之后,首先官家对他梁子美便有了一个能臣的印象!” “哦!原来如此!”高柄不禁恍然大悟,兴奋地一拍手,“一箭双雕!” “屁!”高俅恨铁不成钢地一拍自己这个义子的脑袋,“你想,出兵平乱,第一个,军功一块,是不是可以分润,得了军功的官员子弟是不是该对梁子美心生感激?比如你!” “嗯嗯!”高柄忙不迭地点头,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第二个,大军整备,军械少不得,那平日亏空是不是可以报一个损耗?” “对对对!”高柄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禁军一路开拔,吃的用的,一些军粮消耗,那些一路经过的府县是否可以赚些银钱?仓里的坏账,是否可以趁机抹平?” “啊?啊……啊!”高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张越大,最后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还只是表面!”高俅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到时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梁子美上书,下面一起发动,梁山反不反,重要吗?” “嗯嗯!”高柄连连摇头,他把自己代入梁山处境之中,想到面临的这些事情,顿时冷汗直冒,后背的衣衫都被浸湿了。 突的,高柄回神问道:“若是朝廷平叛败了呢?” “那更显出梁子美的先见之明,料敌先机!”高俅摆了摆手,“你且放心,区区一个梁山,就算不动禁军,仅仅郓州济州两地厢军,就足够平乱,一个穷酸书生,能翻出什么浪花!” 与此同时,在水泊梁山的金沙滩码头上,浪花有节奏地拍打着岸边,溅起晶莹的水花。 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姜齐看着从船上下来的关胜,吴用,孔厚,连忙上前相迎! “辛苦诸位了!”说着,姜齐直接拱手一礼到底,“小可,在此为梁山感激三位兄弟!” “郎君何故如此大礼!”关胜连忙上前,扶起姜齐,“唉,此次东京一行,某家惭愧,只购入些许皮甲,不当郎君大礼。” “能有收获,便是好的!更何况我梁山正缺此物!”姜齐笑容不变,眼中透着真挚。 吴用轻摇羽扇,笑道:“用此行倒是颇有收获,吸纳禁军壮汉两千余名,家属随行五千余人,一路行来,壮汉便在船上,家人正在石碣村歇脚,不知郎君如何安排?” “两千余禁军汉子?”姜齐惊喜道,“好啊好啊!且先修整一日,明日去后山整训!至于家人……” “郎君,”孟康皱眉道,“梁山一地狭小,怕是容不下那么许多家眷啊!” 朱武此时也道:“郎君,不如先安排一些,看整训表现,再做打算?” 姜齐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师兄,不知孔明孔亮可来了?”孔厚见迎接人群中没有自家族弟,不由开口问道。 姜齐一把拉住孔厚,笑道:“我家大功臣到了!孔明,孔亮两位兄弟如今还在水路之上,走的汶水逆流而来,还有半日功夫……” 正说着,就见水泊中一前一后驶来两条大漕船,挂着孔字旗号。 “说曹操,曹操到!”姜齐一指,“这不就到了!杨林邓飞!让人赶紧卸船,让新来的兄弟去好好休息!晚上,全寨杀猪宰羊,开宴会!” “是!” 杜迁引着自己的一队,搬着船上的皮甲,口中喊道:“加把劲!把咱们队的精气神都显摆出来!” “队长瞧好!” “就是!平日吃的这般好,如今不过是卖卖力气,哪还用队长督促!” 士兵们纷纷回应,干劲十足。 宋万呵呵笑着,亲自走到船舱里,用力背上五副皮甲就往外走,那结实的背影展现出满满的力量感 。 杨林皱着眉头,对邓飞道:“还是训练的时间太短了,若是咱们老营的,哪里会这么散乱!” “慢慢来,”邓飞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才多少时日啊!光是左右转向,就磨了三天,郎君发的训练大纲,你又不是不清楚,有的练呢!” 船上那些禁军兵卒谨小慎微的走了下来,按照在禁军中所教的,各自寻了位置站好。 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对着姜齐拱手一礼,“这位郎君,不知我等是被卖到了何处?” “你也知自己被卖?” “哪能不知,”那人苦笑,“不过还请郎君放心,俺被您买了,就会守您的规矩,只是还望郎君善待俺们家眷。” “不问小可买你们做什么?” “贱命一条,有何可问的?”那人无所谓道,“只求饱腹而已!” “对!俺们逃荒去了东京,为的就是吃口饱饭,至于说吃谁家的饭,没想过这么许多!” 姜齐站在这些禁军前面,“若是小可给你们饷钱,给你们吃食,养活你们家小,可愿卖命于小可否?” “郎君此言当真?” “无虚言!”姜齐道,“今日且修整,明日开始训练,饭菜肉食管够!要的就是好好训练,待用到你们时,莫要怂!否则休怪法度无情!” “那不知郎君如何安置俺们家眷?”禁军头目再次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第72章 财虽散,而人心齐 姜齐一指水泊北方,“此处有个石碣村!村民尽数到了咱们梁山谋活路,石碣村的地都荒了,若是你们家眷想种地的,可以去种!” “若是那地被人买去了,怎么办?” “就是啊!”其中几个人说道,“非是俺们不信郎君,而是那地又非郎君所有,俺们就是种了,产出粮食是谁的?” “谁说不是我的了?”姜齐喊了一声,“老韩!” “郎君,这是石碣村地契!”老管家掏出了一摞地契,“小老儿费心费力的几乎跑断了腿,总算是不负郎君所托!” “地契在这!”姜齐朗声道,“咱们自己兄弟,以后若是训练出彩,有了功绩的,家里种的地就是分你了又如何!” 吴用听了这话,就要开口,却被孔厚拦住。 孔厚低声道:“若非重赏,如何来的勇夫!” “田亩之事,岂可如此儿戏!”吴用急道,“更何况,郎君何时买了石碣村之地,我等竟是一无所知?如此下去,还要我等作甚!” “学究兄!慎言!”孔厚道,“你我皆依附郎君,而非郎君依附我等!主从不分,日后必然大祸临头!” 吴用闻言,如当头一盆冰水浇下,不由手脚冰冷,面色惨白,“多谢孔家兄弟提醒,晚生忘形了!” 听着那边两千人的齐声欢呼,吴用也是反应过来! 姜齐那边又说:“石碣村只能分七十四户,咱们梁山之上还有不少工坊,这水泊中还有荒岛,安置下你们家人绰绰有余!好好做工每月都有月例银子,训练出色,一户分给十五亩的田地!地不够了,老子去买!” “以财货聚人心,财虽散,而人心齐,”孔厚低声道,同时皱眉,“可财尽,也是人心散的时候啊!得和师兄说上一说!” 之前孔厚虽也和姜齐交流,可深层一些的却从不多言,一是交浅言深,二是怕犯了忌讳,第三则是心中尚有芥蒂,此番东京一行,孔若先解了他心中疙瘩,便有些想要畅所欲言! 不多时,孔家兄弟船只到了,两人上岸之后,先是和孔厚见礼,又被孔厚引着,和姜齐等人见过。 后山训练营里。 黄门山的兄弟们趁着休息聚在一起,看着众人从金沙滩搬来的那些皮甲,刀枪,弓弩,箭矢,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 欧鹏看了一眼马麟,正色道:“以后万不可用帮闲习性做事!这位姜进士能耐不小,好好跟着,怕不是有个前程!” 马麟也是点头,“俺却不稀罕什么前程,只求一个活的痛快!” 卸下一摞皮甲的宋万呵呵笑着,走到了两人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位兄弟,今夜寨中大宴,咱们营中不让喝酒,今夜定要跟兄弟们好好的痛饮一番!” “宋万兄弟来梁山有些时日,可知寨主平日忙些什么?”欧鹏问道。 宋万挠了挠头,憨厚笑道:“这俺却不知,想必是那些管理山寨之事,那些咱们插不上手,也搞不清楚,还是只需安心训练便是!若有事,也省的手脚慌乱!” “这是正理!”不过马麟说完,转头脸色便拉了下来,“只是晚上还要读书识字,着实头疼!咱们落草的,如何还需读写酸文章?” “嘿,按照寨主说的,”宋万解释道,“不用你会写诗做文章,只需认识字,知道怎么读,怎么写,什么意思,不然日后给你下个命令,你都看不懂,那个不是小事!出了错,害的可不是自己一人,而是身后的袍泽兄弟!兄弟们把命给了你,你能不对人负责?” 马麟听后,也是讪笑,“俺又不是不学,只是太难!” “咱们这算容易的了,”宋万笑道,“你可知那些孩子们还要学习术数!听说你们黄门山的神算子蒋敬夜里去识字班做夫子,气得不轻。” “难怪昨夜里见他,看他一脸郁闷!”欧鹏哈哈笑道,“这蒋敬本是想来做账房,结果却成了教书先生,晚上定要多灌他几杯!” 杜迁这时也坐了过来,皱眉道:“只是咱们这梁山上下,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钱粮如何够用啊!” “这哪里是咱们这些厮杀汉该担心的?”欧鹏笑道,“某家听闻邓飞兄弟说过,寨主的产业不小,梁山处的不说,听说还有别地的产业。足够支撑咱们山寨消耗。” 欧鹏之前可是做过黄门山寨主的,知道维持一个山寨需要花费不少钱粮,仅仅五百人就让他头疼不已,想着梁山万把口子,这消耗仅是想想就不寒而栗,只是看作训的吃食,和杨林这个教官的脸色,便知道与其担心钱粮,倒不如用心作训,争取早日合格! 邓飞这时带着壮丁回营,那些壮丁将前面听到的跟后面没去的兄弟宣扬了一番,顿时引得不住的欢呼! “寨主竟然肯给咱们分地?” “这可是真的?” “哪有这么多田地分?” “分地?俺才不要地!有了地就得交税,就得服徭役,俺就是交不起税才跑的!” “傻啊!咱们这是哪?梁山山寨啊!咱们寨主肯定是要扯旗的!到时候,咱们给谁交税?” “啊?是啊!” 听着营地里群情激奋的壮丁们各自讨论,邓飞呵呵笑着,也不去拦着。 一边杨林眉头紧皱,“哥哥,如此宣扬,真的好吗?” “杨林兄弟,你可小瞧咱们郎君了!”邓飞道,“俺可是厢军里出身,那些官老爷什么样子,咱能不知道?可咱们郎君,截然不同,一看就是做大事的,当时跟着郎君来梁山,为的就是做一番事业!” “只是若是传扬出去……” “传扬出去才好!”欧鹏这时说道,“到时那些失地流民皆到梁山来,人多势众,谁敢小瞧了梁山!” 聚义厅中。 姜齐听完孔厚的汇报,脑海中看着梁师成的资料。 “这梁师成可不简单,”姜齐笑道,“他不要回报,可是咱们不能不给,师弟,你可想过要送他什么东西做个回礼?” “这……” “梁师成此人擅长书法,尤其是一手瘦硬挺秀的蝇头小楷。”姜齐指着信笺上的笔迹,笑道,“据闻他在府宅的外舍放置各种字画、卷轴,邀请宾客观赏、评论,题识,尤其喜欢附庸风雅,自我标榜吹嘘,曾自称‘苏轼庶子’。回头寻上一幅东坡真迹,再等些时日,我炼些琉璃出来,做些风雅之物,你遣人送到梁师成府上去!” “他不过是个阉人,如何使得?” “这个阉人可不一般,”姜齐抚掌笑道,“用的好了,有奇效!回头咱要给恩师送信,委屈委屈恩师了!” 第73章 分地?分地! 当日梁山从下午申时开始,便已然热闹起来! 营中子弟,拖家带口到了演武场处,此刻,演武场已成了一个大伙房,杀猪烹羊,洗菜蒸饭! 不少女眷此刻也挽了袖子,下场帮忙,说说笑笑间,不知从哪边开始,梁山之主姜齐姜进士要分地的事情便传了出来。 一汉子将手中杀猪刀剁在案板上,瞪大了眼睛道:“啥叫人心不足啊!这就是!郎君仁善,给了咱活路,不想着怎么报答不说,还想着要郎君的地!丧良心呐!” “你可别这么说,”旁边一个清洗着猪下水的妇人笑道,“谁爱要谁要去,反正俺们家不要!” “是,你们家都在工坊里忙活着呢,要了地家里也没人种去!” “老娘撕烂你的嘴!”那妇人将猪下水一把丢在水盆里,掐着腰站了起来,指着周边说笑的,骂道,“老娘家里没人?谁说的!老娘还有个婆婆娘,谁说没人的!” “行啦!别吵吵!”一位老丈走了过来,“山寨里的大事也是你们能说闲话的!郎君仁义,这地本是荒地,咱们石碣村自己不种,才卖给了郎君,郎君也是没亏着咱们石碣村的!给的银子少了,还是给的照顾少了?一个个嘴里闲的慌就多喝几碗水!” “老丈!额是没地,才当个流民,来的梁山,”一个陕西汉子,这时问道,“你们这石碣村的明明都有地,有产业的,来梁山干啥?” “有地,就得交税,这一年到头的这个税,那个赋,一年从年头忙到年尾,嘿,你这汉子猜猜,咱们能落下多少?” “多少?怎么也得有个一两几钱银子!” “是,一两几钱,那是欠的!”老丈苦笑道,“没奈何,索性卖给郎君,得个养老银子,平日里在工坊打打下手,也够活着了!” “郎君不说要分地嘛,你们这要去种了,这不是白得了卖地的钱?” “俺们石碣村可没这么不实在的!”老丈斜着看了那汉子一眼,嘴角耷拉着,“你要没事,就去劈点柴火,别闲的跟个大姑娘一样!” “额这就去!”陕西汉子呵呵一笑,点着头寻了别的地方,做起了活。 聚义厅中,此时已经是聚齐了好汉,不管是之前上山的杨林,邓飞,裴宣等人,还是后加入的蒋敬,欧鹏,马麟,陶宗旺,或者还有前来打个照面的孔明孔亮两兄弟,二三十汉子聚在一起,热闹喧嚣的很! 姜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蒋敬,不住的帮他斟酒布菜。 知道其中缘由的邓飞,杨林和欧鹏等人,俱是哈哈大笑,而不明所以的吴用,孔厚,却是摸不着头脑。 朱武笑道:“郎君这是把蒋兄弟用的狠了,才如此道歉,又是计算田地,又是核算进账开支,还有每户分田,另外夜里还需给梁山的孤儿稚子开蒙教导术数,郎君若不表示表示,怕是蒋兄弟得卷铺盖走人喽!” 蒋敬也是酒到杯干,对诸位好汉道:“郎君怕是把小生当牛马使唤了!今日吴总管和孔总管来了,小生也总算是能卸下担子了!” “你可是咱们梁山的三司使,可轻松不得。”姜齐哈哈笑道,“莫说小可这里,就是户房的吴总管那里,也得对你神算子多有依仗!” 吴用羽扇轻摇,点了点头,“咱吴用这个户房总管,是被郎君赶鸭子上架,硬派的差事,其中公务多有疏漏,还要蒋兄弟从旁协助!” “一定一定!”蒋敬也是玲珑人物,拱手道,“小生别的本事没有,就长了一双算盘手,账目往来,小生定当尽心竭力!可……” 说到此处,蒋敬脸色发苦,“那教育稚子开蒙的差事,小生要请辞啊!这可是礼房孔总管的事务,小生越俎代庖可不行!” 孔厚忙摆手道:“晚生还要义诊,教不得,教不得!” “你们这些书生,就是不痛快!”焦挺道,“郎君,那些娃娃让俺焦挺去教,定让他们成为一个好跤手!到时俺带他们去泰山打擂扬名!” 欧阳寿通一把拉住焦挺,“兄弟也是醉了!那些孩子郎君明显要大用,岂能都做跤手?” “啊?”焦挺挠挠脑袋,“俺还以为郎君要教出些亲兵护卫使用。” 吴用孔厚等人听焦挺这莽汉发言,俱是哄堂大笑,就连姜齐都忍不住手指点了点焦挺。 姜齐道:“诸位兄弟,咱们之后定然不会困在梁山一地!天地广阔,正是咱们这些好汉大展拳脚之时!可,万不能仅凭蛮力,莽撞施为,这后山营地里,咱们有识字班,平时都是谁认字谁有空谁去教,之前人少还行,现如今已经有了三千人,以后得正规起来,而且,不仅兵卒,大家都要学!” “啊?”焦挺和郁保四两人顿时傻了眼。 “当然,小可也会去教!”姜齐道,“关胜兄弟和朱武兄弟也受受累,教一些行军布阵,兵书战策的道理,让这些厮杀汉子也开开眼,别整日里就想着争勇斗狠!” 阮氏三兄弟缩了缩脖子,相互看了看,一起看向了阮小二,阮小二只能拱手道:“郎君,俺们也得学?” “当然得学!”姜齐笑道,“不要求学的多精通,至少咱们得认字,看懂军令,懂得道理!之前咱们苦出身的没条件,学不了,现如今有了进士,举人,学究一起教导,哪个私塾有这实力?” “俺又不去考学!”焦挺一缩脖子,窝着身子嘟囔着,“能写个名字就了不得了。” “阿弥陀佛!” 广惠坐在孔厚身后口念佛号,他断臂之处经过孔厚的再次处理,也已经结疤痊愈,“郎君,贫僧只会念经,也无什么长处,如今还是身残之辈,还请郎君给贫僧一个草庐,好让贫僧结庐礼佛。” “广惠大师,你为人直率,嫉恶如仇,如何可说是无用?”姜齐道,“咱们梁山如今也有万把人,数千户,平时有个家长里短,吵嘴绊架的,这些事全让裴宣兄弟一个人忙活,实在是分身乏术,不如大师做个巡察,一个是看看有没有咱们梁山中人作奸犯科的,其次也是遇到纠纷能调解咱就调解一番,用佛法化解化解,如何?” 第74章 分地,老子不同意! 广惠还能说什么,只得领了这个巡察的职位,坐在一边,和裴宣聊了起来。 孔明孔亮两兄弟上前敬酒,对姜齐口称师兄。 孔明端着酒杯,道:“师兄还请满饮此杯!我们兄弟俩浑浑噩噩活这么大,宗族不问,亲戚不管,只老父亲带着我们兄弟在青州求活,因为师兄关系,族叔才指点我兄弟,还给了差事,让我兄弟在旁系子弟里有个样子,站直了腰!我兄弟虽是头次见师兄,却也对师兄心怀感激!” “对!俺哥说的对!”孔亮也是紧跟着说道,“多谢师兄在俺族叔那里为俺兄弟美言!” 孔厚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一个,提溜到自己身后,“两位兄弟,莫要丢人。” “都自家兄弟,有何丢人一说?孔家兄弟所敬,自是当饮!”喝完之后,姜齐笑道,“此后,莱芜监铁料一线,就托付两位了!如有什么需要,尽可寻孔厚,或者直接寻我!” 酒到酣畅处,席间好汉各自离席,寻了投脾气的对饮,一时谈笑呼和之声不绝。 吴用和孔厚对视一眼,来到姜齐身边,低声说道:“郎君之前说的分地一事,怕是还有些欠妥当。” “哦?”姜齐闻听正事,把酒杯放置一边,认真问道,“有何不妥?” “不知郎君是只此一次,还是以后俱是如此?”孔厚皱眉问道,“若郎君只此一次,师弟便不再多言,可若以后俱是如此,那师弟须劝上一劝!” “郎君心思是好的,”吴用也道,“可人心不足啊!平白所得,哪里能显出郎君恩厚?赏罚如加于身,不可无故而赏,不可因怨而罚!” 裴宣此时也难得开口,“郎君分地之心,可是因纷多失地流民而起?” “正是!”姜齐点头道,“民众失地,而我梁山分地,一可聚民心,二可养本源,三可供给梁山。” 裴宣点了点头,“那郎君可知为何流民丢弃土地?” “因为土地兼并?”姜齐想了想,问道,“天灾?” 裴宣摇了摇头,“此其一,更多是因为税赋徭役!土地数额在县衙为鱼鳞册,衙役按册寻人收缴赋税,征召徭役,有地,便无处藏身!赋重税杂,徭役频发,再加天灾人祸,民众才不得不弃地不种,化作流民隐户。” 姜齐点了点头,心中恍然,“若是他们只向梁山交赋税,可否安心耕种?” “梁山何时有权收取赋税了?”裴宣苦笑道,“郎君,咱们梁山收的,可一直都是地租!而且,如今还不到收取的时日!” 神算子这时掐着手指说道:“夏秋两税,夏钱秋粮,口赋,丁赋,征赋,再加过税,住税,市舶税,郎君,若是郓城果真前来收税……咱们这要出的可不是一笔小钱!” “郎君身为进士,不是免税?”吴用问道,“从未听闻有人对身居功名者收税的!” “大宋律,进士免两千亩田税,也只是田税,其他的还是要交的!”裴宣道,“郎君若是真的抗税不交,平白落了口实!” “是要交!”姜齐正色道,“之前阮氏兄弟杀了那税吏,却是给小可提醒!” “郎君是因此才要分地?”吴用眼中一亮,“将地给了民众,那收赋税便是民众直面官府税吏,若是再次失地,怕也只能依靠咱们梁山过活!” “学究莫多想!”姜齐连忙摆手。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吴用此时嘴里呢喃着这两句,不由看向姜齐,“郎君,此计甚好!” 蒋敬和裴宣对视一眼,心中也是迅速盘算起来得失,不由也点头道:“郎君妙计!” “怕是此计一出,郓州民心尽归师兄了!”孔厚摇了摇头,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 姜齐郁闷的一口闷了杯中酒,长叹一声,“小可何时如此阴暗?只是不忍流民受苦!” “郎君仁德!”吴用点了点头,“小可也认得些闲汉,其中不少走街串巷的挑夫子,郎君放心便是!” 孔厚也道:“师弟在周边义诊时,也会为师兄宣扬!” “你们!”姜齐晃动手指点着众人,“唉!明日让来梁山帮闲的汉子回乡休息一日!忙了许久,也该见见家人了!蒋敬,把银钱结算做好,莫让他们受了委屈!” “郎君放心就是,必定一文不少!”蒋敬躬身应道。 一身酒气的姜齐被郁保四送到了后院卧房。 只是姜齐一进门,就看到自己老爹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正位。 “老爹?这个时辰了您还没歇着啊?”姜齐嬉笑着走到近前,给老爹倒了杯清水,“儿子酒量还成,些许酒水还醉不得。” “老子管你醉不醉!”姜老太公瞪了一眼姜齐,“你就是醉死了,老子也不心疼!说,分地是怎么回事?” “没有好处,那些流民凭啥跟着咱们啊!”姜齐说着把门一关,坐在老太公对面,低声道,“不仅我梁山这边要分,西溪村那边也得分!” “老子打死你个败家玩意儿!”姜老太公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姜齐鼻子骂道,“别人都是往自己家里搂钱,你个混账就知道往外撒钱!老子那点家底都快让你败干净了!” “老爹!那些可都是我挣得!”姜齐连忙辩解道,“您顶多是……” “老子出人了!” “对,可是……” “老子出钱了!” “对!但是……” “不管你小子怎么分地,老子不同意!”姜老太公喝道,“那西溪村是咱们的家底!是老子的家业!你把梁山败干净了,还想着败老子的?” “那最后不还都是我的!” “嘿,小子,”姜老太公面色由怒变为平和,“你就是分自己家的地,老子都不同意,你想下一步怎么办?那些传家几代的老家伙们可能会同意?” “跟您我是能好声好气的说,跟他们?”姜齐双眼一眯,“听话的,给钱买地,不听话的,谁的屁股干净?找几个受了冤屈的,咱们再打上门去,就是吊民伐罪!老爹,咱养的那些壮士,可不是吃白饭的!” “分地之后,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姜老太公正色的看着姜齐,“顺势起兵,打下郓城?” 第75章 石碣村分地,抱犊山来客 几日时间,整个水泊梁山周边村子都听闻了一条传闻。 梁山要分地了! 一听这话,不管是有地的还是没地的,不管是地主还是佃户,都纷纷找人打听。 更有大胆的,直接裹了铺盖,连夜去往梁山方向! 还有些知道梁山底细的,也不去梁山打听,直接去了西溪村,寻着有些关系的庄户探听明细。 西溪村的庄户哪里知道许多?皆是摆手不语,或者语焉不详,一时间更是加深了梁山分地的准确性,否则,直接否认便是,何必含糊其辞? 而此时水泊梁山之前,来了三条大汉! 三人皆是身材雄壮,膀大腰圆,身高八尺之上,站在那边,活脱脱是护法的金刚,搬山的力士! 旁人看着,皆是绕道而行,不敢有丝毫冲撞。 “三位好汉!莫要挡住路!”一总角童子拱手一礼,对三人说道,“这是梁山义诊所在,往来皆是病患,您三位看着身体康健,何必在此堵着?” “小娃娃,这梁山可是不远了?” “前面过了水泊就是梁山大寨了。”童子笑道,“三位好汉可是投山的?” 为首大汉打量了这童子一眼,见其虽然面色发黄,身体瘦弱,却很干净,没有泥垢,衣服尽管有着补丁,可也浆洗的板正。 “投不投山,且再说,只是来访友的,你这山上可有个大刀关胜的头领?” “有!”小童立即点头道,“那可是武安王的后人,长的跟庙里的神像似的,你们要找他的话,也不必上山去寻,直接去石碣村便是!沿着水泊往北,有个十多里路途就到。” “你这小娃娃倒是机灵!”为首汉子蹲下身,揉了揉童子头顶,“刚刚你说此地是义诊之地?梁山还有义诊?” “有的,只要孔先生忙完,每三日都会义诊一次,给周围乡人看病!”童子应道。 “你说的可是看病不要钱的那种义诊?”后面一个汉子问道。 “义诊哪里要钱?”童子呵呵一笑,“俺家郎君心善,请了孔先生来,人可是衍圣公旁支子弟,一身的本事,俺们这些孩子都跟着后面学呢!” “小娃娃且住,俺们这就去石碣村。”为首汉子站起身来,和童子招呼一声,便带着两个兄弟一路往北而去。 石碣村处。 姜齐带着蒋敬,关胜,郝思文正在主持分地。 “整个石碣村一共一千五百三十亩!除去住宅用地,无法耕种土地,可用耕地一千一百一十五亩!”蒋敬在旁一边手打算盘,一边朗声道,“每户十五亩地!分七十四户!” “那俺们呢?” “俺们来的时候,可说有活计做的!” “郎君,俺们不要地,给您当个佃户就行!” 听着下面吵吵嚷嚷的话,姜齐面色不变,突然喝道:“住口!” 下面人群,顿时安静! “不想种地的,跟着去梁山做工!想要种地的,水泊里还有荒岛给你开荒!石碣村的七十四户是给梁山训练营每队第一名的!是给梁山做工表现最好的!”姜齐道,“想要分地的,去梁山跟你们家人说,努力训练,好好表现,地,有的是!” 下面的民众看着七十四户的当家人,一个个喜笑颜开的上台,激动的捧着姜齐发下的地契! “十五亩地,就这么给了?” “一亩地少说也得十贯,这是一百五十贯啊!” “整个村子都买下了!这郎君也是有钱!” “俺家汉子在禁军中表现便好,到了这里,若是真的得了一个什么第一,下次分地,岂不是就有俺家的了!” “十五亩地,这得交多少税啊!” 姜齐这边分发完了地契,等着那些当家的下去之后,又道:“以后,你们不用给朝廷交税了!” “啊?” “以后你们的税,梁山包了!”姜齐大手一挥,“以后,只用每年秋收上交三成的收成给梁山,其他的,和你们没关系了!” “老爷仁义!” “郎君厚道!” 那七十四户人家,顿时跪在地上,叩头不已! 而听了姜齐这话的那些新来的民众,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心中突的生出一阵热切! 姜齐连忙下去扶起,口中说道:“你们家中子弟为我梁山出力,无别的回报,只有以此酬劳!” 一老丈借着起身的功夫,抓着姜齐的胳膊问道:“郎君!若是下次俺家孩子又得了第一,是不是还有地?” “若是想要,咱便分你家十五亩,若是不要,咱便给一百五十贯钱!” “郎君仁义!” 关胜在一边看着,回头正要对郝思文说些什么,突的看见从南面来的三条大汉,忙走了过去! 那三人在距离人群两百步时,便已经被壮丁拦住。 等关胜到时,壮丁依旧在警戒。 “不想梁山竟是如此兴盛!”为首汉子拱手笑道,“兄长这练兵之术又精进了啊!” “此是郎君所练精兵,和某家无关,”关胜哈哈一笑,“你唐斌之前还说邀请某家去你抱犊山,看了眼前情形,你可还坚持?” 唐斌笑道:“兄长,只此一点,俺只服他姜齐仁义,至于其他,且看再说!” “就是,俺等落草,凭地是武艺!” “俺家大哥,打服了俺们兄弟,才认他做大哥,这姜齐一看就是毛头小子,文弱书生,给俺大哥做个军师还成,当寨主,嘿嘿,差点意思!” 一旁壮丁听那两人辱及姜齐,不由双眼通红,银牙紧咬,只是没有命令,不得擅动! 关胜双眼一眯,轻捋长髯,呵呵一笑,“唐斌兄弟,一会上了山寨,某家给你们介绍些好汉认识!” 郓城县内。 一家不错的酒楼包厢之内。 几个地主正在推杯换盏,听曲唱词。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扫了一眼其中环境,摆了摆手,将歌女琴师都哄了出去。 而后自顾自的走到主位,危襟正坐,“诸位好雅兴啊!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喝酒,岂不知已经是火烧眉毛,大祸临头了!” “怎么,朝廷又要加税?” “加税是好事啊!就怕不加!那点钱,泥腿子交不起,咱们可是看不在眼里!” “知县大人是个好官,知州大人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不怕不怕!” 端坐之人冷笑一声,“嘿!梁山姜齐要分地了!你们也不怕?” 第76章 花钱可以,分地不行 “哈哈哈!” 场中众人哄堂大笑。 “押司说笑了,”其中一人笑道,“他姜齐分自家地,于我等何干?” “姜老驴子还在,他姜齐就分地败家,该头疼的不是姜老驴子嘛!” “宋押司稳坐,”几个财主一起安抚着宋江宋公明,“押司在县里州里忙碌,见的都是知县知州这般高高在上的,操心的也是一州一县的大事,哪里晓得我等小门小户的计较?” 宋江呵呵一笑,端起酒杯,“你们可知姜齐姜进士手下多少人?可知他要分多少地?他那些地若是分完了,你们可知他要分谁的地?” 一番四个问题出口,宋江不再言语,只顾喝酒。 那些财主脸上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其中一个大胆的,低声道:“之前传闻,那姜齐因为得罪了贵人,才没了仕途,破家舍业的落了草,成了山大王……” “咱们也是走南闯北有了见识的,那些落草为寇的什么样,谁都知道,花点钱的事,也不用担心太多。”那人说着,偷眼看了一番宋江。 “尤其押司在江湖上也是名号响亮,那姜齐既然落草,肯定也会给押司几分面子!” “对对对,”其中一个年轻人呵呵笑着,给宋江杯中续上酒水,“押司为人仗义,京东两路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姜齐若是跟咱们在官面上做文章,咱们还怕他几分,可若是说起江湖上,他给押司提鞋都不配啊!诸位,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左右不过是花点钱而已!” “羊毛出在羊身上,咱们提点租子,不什么都回来了?” 宋江呵呵冷笑,将手中酒杯猛地掷出! “鼠目寸光!”宋江低声训斥道,“姜齐养的那些人,可都是会杀人的!你们谁第一个出头?试试他刀锋利否?” “那押司说如何办?” “去告官!”宋江阴沉着一张黑脸,沉声说道,“告到知州衙门里去!不然,下次分地时候,就是你们这些土财主身死的时候!” 说完,宋江起身,拱手一礼,“小可言尽于此,诸位自便!” 在宋江离去之后,那些土财主才把门关好,围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 “如此看,这姜齐是肯定要闹事了!” “他们家早年间就来历不明,怕是真的不安分!” “分地的事情是真的,咱们该怎么办?” “老夫和姜驴子有点交往,可以探探风。” “这地是俺家祖上传下来的,打死也不能败家!” “他姜齐要个好名声,那就给他好名声!不过,别想拉着咱们一起!” “对!” “那报官吗?” “报个屁!不报官咱们还能和姜齐谈,报了官,可就是不死不休!关键你有多少家底能喂饱他们?” “可看宋江的意思……” “一个小小押司,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 “咳!”门外,传来一声轻咳,众人又忙饮酒作乐起来。 只见宋江去而复返,呵呵笑着拱手一礼,也不进去,只在门外,但是声音颇为响亮,“诸位贤达,县里这免役钱该交了,还有州里的捐钱也得报个数,回头小可也好给老爷们回禀一声。” “哎呀!今日宴席说的就是这个,依照旧例,定不会让押司为难!” “如此小可就多谢诸位贤达!”宋江面上堆笑,举止有礼,态度也是一贯的亲切谦卑,让人挑不出毛病。 等这次宋江离开,众人也没有了继续的兴致,不少人左右看看,轻叹一声,纷纷下楼离去。 宋江离开之后,直接奔向知州衙门,求见梁子美。 “你又来做什么?县里秋税的准备做好了?” 梁子美对宋江已经没有了兴趣,此人在他眼中,虽然有些才干,却失了格局,做个辅佐尚有不足,若是提携起来,怕是日后一个不好,牵扯到自己头上,反而不美。 “恩相容禀!”宋江依旧谦卑如故,“那姜齐已经开始分地!” “哦,”梁子美不以为意,“分的好啊。朝中最近也有重新提及方田法的苗头,姜进士能以身作则,感念朝廷,可见是个忠心的,若是天下进士皆是如此,大宋大治矣!” “可民怨颇重!并非所有士绅皆有土地可分!”宋江直接说道,“士绅怕殃及自身,刚刚设宴请了小人,谈及此事,无不咬牙切齿,深以为恨!纷纷进言,说如此扰乱太平之辈,怕是须恩相下雷霆之威!” “诶!”梁子美瞟了一眼宋江,“你是老书吏了,官场规矩难道不懂?郓州和郓城县虽说共处一城,可,毕竟此事乃是出在郓城县中,时文斌教你文章,难道不教你规矩?” 宋江岂能不知? 来此禀告梁子美,为的就是看梁子美态度如何! 听了此话之后,心中已经有底的宋江连忙告罪,退出知州衙门! 时文斌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宋江,叹了口气,自己求得就是能做个好官! 什么叫好官? 任上能不出事,能少出事,就是好官! 可偏偏多了一个给自己惹事的押司! “本县岂能不知姜齐为人?又如何不知他事事透着诡异?”时文斌怒声道,“只要他如今安分守己,不出乱子,本县便已经烧高香了!你无事拨撩他作甚!一任知县不过三年!本县这三年里他无事便好!至于他在下任知县任上是否出事,出多大事,就和本县全然无关!你行事如此莽撞,如何能入官场?” “老师,知州梁大人处,已经有了计较!”宋江禀报道,“且京中也有贵人想要借着时机往上走一走,老师何不也借此进步?” “天真!你身后何人?本县身后何人?他梁子美身后何人?啊?梁子美是蔡京门人,我时文斌身后什么人都没有,你呢?一个区区押司,在本县之内的颜面,是因身后有我,就是我这个芝麻绿豆的知县给你撑腰!真要出事!他梁子美能有人伸手拉他一把,调往他处,我呢?你呢?” 时文斌左右走了几圈,指着宋江脑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番,才叹了口气,继续道:“鼠目寸光!明日且随我去知州衙门,咱们也学江湖人做派,给他个投名状!” 第77章 求郎君主持公道 “郎君!俺也不求分地,俺就求着您能让张地主把俺家地还给俺就成!” 石碣村的最后一块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姜齐打下了标识,户主在地契上写了名字按了手印,分地一事算是告一段落,正要离开之时,一个老汉突兀的跪在姜齐面前! “郎君,俺知您心善,才壮着胆子求您!求郎君主持公道!” “不知老丈家在哪里?”姜齐把老者扶起,温和问道,“小可如今能力有限,若老丈家太远,小可也是有心无力啊!” “不远不远!”老丈眼中透光,看了一眼姜齐,“就在北边清河县临河的张庄!” 蒋敬皱眉劝道:“郎君,不可因怒兴师,不可愠而致战!” 唐斌站在关胜身后,坐壁旁观,就是要看看姜齐此时如何处理! 姜齐抓住老丈胳膊,对蒋敬轻轻摇了摇头,扫了一圈周围看着自己的百姓,又转头对老丈温和问道:“老丈那张姓地主是只夺了你一家,还是夺了其他人家?” “难能是只俺一家?”老丈跺脚道,“之前村子里青黄不接的时候,借了他们张家利滚利的青苗钱,结果还不上的人家无不是用地抵债,或者以颜色好的女儿抵债!再加上税重无法交齐,俺们家才舍了田地投奔梁山来的!” “老丈,俺家郎君若是把你家地给要了回来,你家可还在梁山?”郝思文这时突然问道。 老丈闻言也是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姜齐呵呵一笑,拍了拍老者胳膊,“老丈且安心,既然是我梁山兄弟之事,咱们自然管了!之后家小去留,全凭老丈心思!” 姜齐说完,从蒋敬这边取出笔墨,写了一条命令,盖上印信,“郝思文!” “到!” “命令,至后营带整编两都两百人手,若是有清河县的,也带上!找陈达,要五个精细人!再喊上刑房主管裴宣,咱们去一趟清河县!打他一个土豪劣绅!” 郝思文接了命令转身快步离去。 “姜郎君,我们兄弟也想去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唐斌这时朗声说道。 “郎君,这是某家结拜兄弟,江湖人称拔山力士唐斌的便是,这二位是他自家兄弟,撼山力士文仲容和移山力士崔埜。”关胜介绍道,“之前郝兄弟那封信,便是唐斌所写。” “之前便听闻蒲东有三位豪杰,抱犊山有四大力士,今日总算是得偿一见!”姜齐拱手道,“既然唐兄弟愿意跟随小可见识一番,自无不可,只是行动之时,切不可妄动!” “俺家大哥武艺了得,区区一个清河县下的村子,哪里用得那么多人手?俺三兄弟便可破了他们!”崔埜不屑道,“你这书生在后面瞧着便是!” “崔壮士胆气非凡,小可自是佩服,”姜齐呵呵笑着,“不过,我梁山做事,自有规矩!” “你这书生好生不识好歹!”崔埜急道,“俺家自是好心,哪里来的这么多酸话!” “兄弟!咱们毕竟是客人!”文仲容拦了一句,“且看姜寨主本事。” 两百余人从石碣村至清河县,一路行走穿山过林,两日过后,方才在老丈指引下,到了那处张庄。 时值黄昏,庄中人家只有几户有炊烟。 姜齐唤了老丈来,问清了路径。 众人在树林之中安坐,取出粮食水囊,安静用饭。 一路跟随的抱犊山三位力士此时也收起了小觑之心,一路行来,这两百余人队伍竟是丝毫不乱,没有一句抱怨,更无一个逃兵! 便是此时用饭,也不见乱走动,只有进食声响,无别的杂音! 各队队长,两位都头只是听着姜齐在一边安排部署,其中不断提及,只拿张氏一家,不得侵犯无辜百姓! 三人又看这行军伙食,竟都是肉干,大饼,水也是掺了盐糖佐料,不由咋舌! 更不用提梁山壮丁所用装备,俱是铁器,还有皮甲! 三人想着平日所见厢军,装备军容之上也难相比! 月至中天,庄中灯火全无。 梁山壮丁人人衔枚,静默出动! 姜齐自引一都人马前去堵住张地主家前门,后门处交由关胜看护。 郝思文带着几个身手机灵的,悄无声息翻过院墙,打开门闩! 宋万留守大门,姜齐率领众人直接进去,一路横行无阻! “你们何人!胆敢如此劫掠良民?” 张地主被郝思文绑在院中,看火把下一个个身穿皮甲,手拿兵刃,不由胆怯道:“诸位将军,俺这庄子还有粮食牛羊,小老儿愿意拿出劳军!还求将军放过老儿一家性命!” 此时张地主家人皆被壮丁带到了院子里,一个个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团,俱是惊慌失措,三三两两依偎一起,犹如鹌鹑。 “宋万!” “在!” “去敲锣,喊全村人来!”姜齐吩咐一句,又对随行而来的裴宣道,“接下来,就烦劳裴总管了!” “那不知郎君用梁山法度,还是大宋律!” 裴宣双目微眯,整理着衣冠。 姜齐看了一眼绑在那里的张地主,“自是用咱们梁山法度,公审此獠!” 片刻功夫,张庄内边响起了锣声,庄户皆披了衣服起身出门,起先还以为哪里走水失火,结果见一个个身穿皮甲的壮汉,把张地主家围了,有胆小的忙关门闭户不出,有胆大的拿根哨棒便要去理论。 “二郎莫莽撞,且看他们如何行事!” “哥哥在家中安坐,兄弟先去探探路数,看是哪一路歹人!” 姜齐站在张地主家门口,看着庄户们出来的越来越多,朗声道:“各位乡亲,咱是梁山姜齐,应这位老丈所请,来给他主持公道!” “这不是老潘吗?” “他家倒是真惨,地,地没了,女儿,女儿也给张地主给占了。” “人家这是找到了靠山,回来报仇了!” 潘老丈先是打了一个罗圈揖,“各位老少爷们!俺老潘回来了!俺求了梁山的姜郎君,给咱们庄户人主持公道来了!” “老潘!”张地主挣扎着喊道,“俺可待你不薄啊!地是你自己主动卖给咱得,女儿也是你还不起钱才卖的!” “放屁!”潘老丈指着张地主怒声骂道,“要不是你贪图俺闺女好颜色,三贯钱的青苗钱,你给翻到一百二十贯?咱们庄上,哪家哪户你没盘剥过!他们怕你,俺老潘不怕!反正小老儿现在啥都没了,今天就是拉着你一起死,也是赚了!老少爷们!今天晚上,有梁山给咱主持公道,就是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 第78章 清河县初次公审 潘老丈喊过之后,庄户们齐齐退了一步,低头不敢看向张地主,更不敢看向潘老丈。 姜齐见此,呵呵一笑,“看来这位张地主平日为人不错啊,那想必和潘老丈应该是误会?” “误会!绝对是误会!”张地主闻言,不由喜笑颜开,“老潘,那账俺不要了,地也给你,你女儿俺也没动,你也赶紧领回家去!” “既然如此……”姜齐作势就要上前解开绳扣。 “别饶了他!”一个汉子拎着锄头就越众而出,“张地主,你可不止要了老潘家的女儿,俺家的妹子也让你糟蹋了!” “还有俺家的地!” “还有俺家的!” “郎君!此时您要放了他,俺们可活不成了!”那汉子直接跪在当场,“您就发发慈悲,灭了他!俺给你立生祠,天天烧香都成!” “俺可没动你家什么妹子!”张地主辩解道,“你血口喷人!” “你没出面,你家的大管家可是说的明明白白,就是你要个暖脚的丫头,把俺妹子带走了!” 前面正热闹着,后面郝思文带着两个壮丁,拎着一个朱红箱子到了门口,“郎君,这里都是账簿!” 姜齐随手取了一本,拿在手中翻了翻,只一眼,便皱起眉头,倒吸一口凉气,“这利滚利的驴打滚,你是真狠啊!借一贯,给九百钱,还三贯?逾期一月还九贯!” “俺家就是还不起,才卖了地,委身给张地主家当佃户还债!” “裴宣!”姜齐合上账本,“大宋律可有说高利贷怎么判罚?” 裴宣直接回道:“《宋刑统》有云:诸公私以财物出举者,任依私契,官不为理。每月取利不得过六分,积日虽多,不得过一倍。天下私举质,宜四分收利,官本五分生利。太宗太平兴国七年又诏:富民出息钱不得过倍称、违者没人之。” “那以子女田地收缴贷款的,怎么罚?” “太宗至道二年降诏:凡贫人负富人息钱无以偿,没入男女为奴婢者,限诏到并令检勘,还其父母。敢有隐匿者,治罪,以债负质当人口,杖一百!戴枷一月!” 姜齐呵呵一笑,“官府定的法,官府不执行!咱们梁山执行!裴宣总管,咱们梁山的规矩,欺压良善百姓者,如何?” “依照梁山法令,欺压良善百姓者,夺银钱者,倍赔之,夺土地者,倍赔之,夺人命者,杀!” 说完,姜齐见人群中一个手持哨棒的壮汉,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不由招手唤道:“那汉子,可敢行刑?” “有何不敢?”那壮汉推开人群走了过来,“郎君要俺如何行刑?” “按照大宋律,杖一百!”姜齐一指张地主,“若他还活着,咱们再说其他罪过!” 张地主一看来人,不仅大呼:“武松!潘家那丫头我做主许配给你,且救我一救!我可待你兄长不错!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救我一救!” “你叫武松?”姜齐一把抓住那汉子胳膊,兴奋道,“哎呀,家师陕西大侠姓周讳侗,武兄弟可有印象?” “岂能没印象!俺这一身武艺都是周老师傅教导!只是没有运道,入不得门墙!”武松也是欢喜回道,直接单膝跪下,拱手道,“师兄在上,受兄弟一拜!” 此时武松不过十八九岁年纪,按照入门前后,照理该喊姜齐一句师兄。 姜齐连忙扶起,刚才一句话,不过是试着问问,不想竟真的续上了关系! “兄弟,咱们情谊稍后再续,先正典行刑,莫让百姓空等!”姜齐拍了拍武松胳膊,而后正色道,“行刑!” 几人上前,将张地主解开绳索,架在门口长凳上。 武松这一百杖下去,那张地主早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后背污血淋漓,四肢无力垂地,再无一丝挣扎! 随后,只见一人上前,手起刀落,张地主人头飞起,一命呜呼! 而后,张家的管家,仆人,轮番审了一圈,除去确实没有作恶的,其余人等,裴宣一声令下,俱是一刀枭首! “好!” “如此方出了一口恶气!” 姜齐把账册堆在门口,一把火烧了干净,“如此,债务全消!” “郎君仁义!” “家中女子有被掠去的,一会来张家认人!”姜齐道,“都自家闺女,带回家好好养着,别在张家没怎么,回到家反而被自家人欺负了!” “郎君放心,俺都是庄户人家,没那么多杂事!”潘老丈恭敬道,“要是有多嘴的,俺们自己就打死他!” 姜齐闻言,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心里却记了下来,对于这些乡规族法,姜齐如今是没有功夫深耕,只能是记在心中,以后再做计较。 “取地契来!”姜齐将田亩地契看了一遍,也亏张庄门户不多,田契清晰,“此田契归还各家!张氏原本田地……大家按户均分!” “郎君可说真的?” “自是无虚言!” “郎君,青天大老爷啊!” 姜齐自是清楚他们不过是为了所得田地而欢呼,看着一个个兴高采烈跪在那里的庄户,姜齐一一扶起。 “郎君……”郝思文此时回报道,“刚刚收拢出钱五万贯,银四千两,金五百两,粮食太多,不好计数,应该也有三千石左右!” “诸位老少!”姜齐道,“一会大家回去,准备好盛粮食的家什,来库房领粮食,一户十石!” “一户十石?” “愣着作甚!赶紧回家!” 姜齐做完这些,安排了裴宣和关胜主持分粮分地契,便由武松带着,回家和武大见礼。 见了武大,姜齐才知道什么叫三寸丁谷树皮,确实身材矮小,面目丑陋,只是姜齐面上功夫尚可,丝毫不漏痕迹,恭敬施礼,“武家兄长,小可和武松兄弟一个师父教导,今日意外相认,旁人口杂,若是说漏出去,怕扰了兄长生活,不若你兄弟二人随小可一同去往梁山居住,也好有个安稳。” “这……”武大虽没出去,可也依着门缝看了一个仔细,知道其作为大胆,不似一般人物。 “二郎一身武艺,终归是要有个去处的!”姜齐笑道,“小可这梁山也并非是落草的山寨。” 武大一听此言,才算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俺兄弟二人跟郎君去便是,俺是个手艺人,只会做个炊饼,哪里卖不是卖?只是怕这一身相貌,吓到了好汉。” “能被吓到,哪里还是好汉?”姜齐哈哈一笑,“武家兄长勿要担心别的,好好经营便是,待时日久了,小可给兄长说个老实本分的浑家,成家立业!” “哎呀!师兄想的妥当!”武松闻言,大喜过望,一把拉着自家兄长,“哥哥快收拾,咱们连夜就上梁山!” 第79章 反思 事情了结,一路回转梁山。 此行也算收获丰富,金银粮食不说,光是得一个武松,就足够姜齐欢喜! 只是这一次行动也让姜齐看出了不少问题,冲淡了这份欢喜之心。 第一个便是法令! 公审地主,分配田地,这一点不错,可是如果地主没犯错,怎么办? 真是有那种奉公守法,平日积德行善的地主,在公审时候,也没人说他作恶,应该如何处理! 第二个便是军纪! 就不说后世那个重开田地的军队,就说背嵬军,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自家这军纪能够到这个程度吗?姜齐深表怀疑! 尤其是在看到不少兵士偷摸的往自己怀里塞金银首饰的时候! 姜齐不由长叹一声,道阻且长,任重道远啊! 第三个则是因唐斌和武松而让姜齐想起的,如今梁山文武失衡,文人不少,可是真正拿的出手的武人又有几个? 猛将为首的只是一个关胜,其余的都是郝思文,陈达,杨春,杨林,邓飞,欧鹏,这一类的人物,虽说有培养的可能,但此时武人方面出色的,依然紧缺! 想到这里,姜齐不由转头看向了唐斌三人。 唐斌三人此时唏嘘不已。 文仲容轻叹了口气,看着前面的姜齐,感叹道:“大哥,这姜齐果然仗义疏财!那些粮食,足够咱们山寨万人一月所用,竟然毫不心疼就给了那些百姓!” 崔埜道:“这人性子豪爽,倒也对咱们脾气,就是……” “就是不知身手如何!”文仲容替崔埜开口道,“咱们落草,总归是要真刀真枪的干杖,名声虽好,到时候山寨一垮,跟着的兄弟岂不是受罪!” 唐斌用眼神示意二人,让他们注意赶路的壮丁。 一路奔波,凌晨天未亮就赶路,一来一回,队形丝毫不散! 许是壮丁们都觉跟着寨主做了件侠义大事,心中难免得意,不少壮丁皆是昂头挺胸,器宇轩昂,面上笑意盈盈! 偶尔有个交头接耳的,队长也不过是上去踢上一脚,笑骂几句! “你们说,同样人数下,咱们抱犊山,能打的过梁山吗?”唐斌低声问道,“这才两百余人,若是两千余人,绿林中哪个寨子能与之抗衡?” “大哥,你也是会练兵的,咱们回去也狠狠操练起来! ”崔埜一脸不服,“咱们抱犊山少说也有一万口子人,怕他个鸟!” 唐斌道:“这练兵和练兵不同啊,俺是跟着关胜哥哥学的一些皮毛,才能带着咱们兄弟在抱犊山站稳脚跟,就关胜哥哥本事,对姜齐这位郎君也是推崇,对其本事多有佩服,可见其必有过人之处!” 文仲容突的心中烦闷,双手一摆,吐出一口浊气,“大哥,咱们兄弟没大本事,可是也服气大哥,若是大哥有了决定,俺跟着大哥便是,其余的想那么许多作甚!” “等到了梁山,看看他们山寨再说!”唐斌沉吟道,“且看他如何对待寨子里的百姓!” “大哥说的有道理!”文仲容笑道,“别搞得对外面人仁义,对自己人苛刻,就跟那赵官家一样!整车的岁币往外运,自家百姓却吃不上饭!” 去时用了两天,回来因为带着金银粮草,牛马车辆,所以行路拖延,用了三天功夫才到梁山范围。 聚义厅前,姜齐看着下面的排列整齐的两百壮丁! “经过这次拉练,咱们的人表现什么样,自己都看在眼里!”姜齐正色的扫了一眼下面站的犹如标枪的壮丁,“纪律上,咱们倒是都能遵守一点,就是不袭扰无辜百姓,毕竟咱们也都是穷苦人出身,知道咱们活着都不易,可是缴获上!这是重灾区!” 姜齐上前,走到一个壮丁身边,从其怀里掏出一根金簪子,又从另一人袖中取出两个金锞子。 “全部都有!”姜齐一声暴喝,“背诵一下咱们的规定!第一条!” “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条!”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文一钱!” “第三条!” “一切缴获要归公!不须私下隐匿!” “背的挺熟啊!办的挺丢人!”姜齐用马鞭指点着几个队长,“按照规矩,这次隐匿缴获的,咱们不打不骂,回去自己抄写咱们的规矩,拿了多少,抄写几遍!队长翻倍,都头再翻倍!” 此话一出,顿时几个队长面色发苦,看着那些隐匿缴获的,恨不得抽出鞭子给他劈头盖脸的抽上一顿才解恨! “这次缴获,咱们分出五成入库!”姜齐说着,“剩下五成,拉练的壮丁取其中两成半,都头和队长分剩下的两成半!” “寨主大气!” “郎君豪爽!” “行了!行了!这些缴获,咱收上来,不是为了花天酒地,个人享福的,想想你们家里人,还有靠着咱们吃饭的梁山百姓,工坊里做工的那些家眷,可都是指着这些钱财买粮食过活的!”姜齐挥挥手压下欢呼声,“蒋敬啊,一会给他们分仔细了,还有抱犊山的客人,也分一份,人家来做客的,陪着咱们跑了一路,怎么也得算一份!” “是,郎君!” 抱犊山三人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一份缴获! 不由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姜齐见三人如此,一把将金银包袱塞到三人怀中,“平日里都是好汉子,怎地见了金银就如此婆妈?且收着!郝兄弟,一会你和关胜哥哥带着唐斌三位兄弟到处转转,看看咱们梁山气象!” 待事情告一段落,姜齐这才带着武松兄弟二人回到家中,一到门口就见孔厚皱着眉头等在门口。 “师弟,何事如此愁苦?” “这就是师兄所说,不去打家劫舍?”孔厚一指聚义厅方向,“几日时间,穿州过府,破了人家庄户,分了人家土地,劫掠钱财粮食,这就是你说的不落草,不做匪?” “师弟!”姜齐呵呵一笑,把孔厚拉到房内,将其按在交椅之上,也不气恼,只是好生介绍道,“这位是同我一个武师傅教导的武松武二郎,这是他兄长,武植。” 在其双方见礼之后,姜齐才叹了口气,道:“师弟可仔细询问武家兄弟,我所作所为,是否是强盗行径!更可以去寻裴宣总管看我命令记录,是否有一点草寇行为!” “俺家师兄行事磊落,与百姓秋毫无犯!”武松直接开口,“这位兄弟应该去问那张地主,为何欺男霸女放印子钱,夺人家产!而不是为难俺师兄!” 孔厚看了一眼武松,只道:“如此一来,师兄岂不是举世皆敌,寸步难行?” 正说话间,王伦敲门入内,禀告道:“郎君,东京的周老师傅派人送信来,说是和郎君有过交往的林冲犯了事,望郎君搭救一番!” 第80章 郎君为何如此浮躁? “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姜齐还在考虑如何解救林冲,就见外面来人直接跪在自己身前,再一打量,正是华阴县史家庄九纹龙史进! “兄弟赶紧起来!”姜齐连忙拉起史进,“送信之人莫非便是史家兄弟你?” “正是小弟!” 史进被姜齐扶到交椅坐好,又见姜齐给自己倒了杯茶,忙又拱手致谢。 “一别数月,老太公可好?”姜齐笑意不减,前番路上还想着手下武人稀缺,这便来了史进,真是天助之! “哥哥走后一个月,王教头也离开史家庄,往延安府去了,此后又三个月光景,老父亲便驾鹤西游谢世了。”史进低头说道,“老父亲临死之时,抓住小弟之手,便是要小弟投奔哥哥,求个安身立命!” “哎!”姜齐长叹一声,对外拱手一礼,“老太公临终托付,小可自当应下!” “守孝之后,小弟便去延安府寻王教头,可惜一直未曾寻见,辗转江湖,到了东京汴梁,听人说起哥哥名号,和周老师傅名声,才一路打探,在周老师傅处安身习武,结果前段时间,林冲丈人张老教头去寻周老师傅求救,小弟这才受命前来送信!” 史进将前因后果说的清楚明白,姜齐也听了一个分明。 “孔师弟,此番为兄又要走一趟东京,只是此去,怕是要和高俅那厮结下大怨!”姜齐看着孔厚双眼,“如此,师弟可还愿帮助为兄一臂之力?” “唉!”孔厚长叹一声,“此身已入棋局,不敢不帮,不能不帮,不可不帮!” “好!”姜齐抚掌而笑,“师弟既然有此心,为兄便把心放肚子里,此后,为兄定不负兄弟!” “等师兄能成事再说,”孔厚摇头道,“此刻只求师兄能安稳几分!莫要出头太盛!” “为兄也不想如此出头,不过,世事如棋,万般不由人啊!”姜齐轻叹一声,“师弟,梁山义诊还请师弟费心,若是忙不过来,可去信高平山,请令师推荐几个你的师兄弟一起来。” “师兄也是心黑的!”孔厚笑道,“若是家师闻言,必不与你干休!” “能救百姓困厄,不与干休便不与!”姜齐哈哈一笑,“师弟稍等片刻。” 姜齐走到后面书房,取出一个匣子,交于孔厚,“此乃咱所学医术,师弟可细细研究,若是能多教几个孩子,也是好事!” 孔厚打开书匣,只见上面写着《赤脚医生手册》,一开始不以为意,随意翻了一翻,脸上不屑之色渐渐消去,看看书,又看看姜齐,“此书,不下于药王孙祖师的《千金方》!师兄传厚妙法,厚感激不尽!必然倾尽全力,以全其德!” 姜齐摆了摆手,对王伦道:“孔目王伦!” “属下在!” “后营训练营的夜课,这一块你要抓起来!”姜齐正色道,“纪律课要讲透,反思课要讲明,文化课要讲白!” “白?” “白话讲,有多白讲多白,别和书生一样掉书袋,都是穷苦出身,要的是让他们明白个为什么受苦!谁导致了他们苦!他们本应该享受的生活又是谁不让他们活着的!” “这……”王伦全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套理论和之前他所受教育完全背道而驰! “不懂?”姜齐笑着看向王伦,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得懂啊!” “小可尽量懂!”王伦感受着肩上那只手的力道,每一下都仿佛拍在他的心头,越是在梁山待的久了,便越是感觉这郎君深不可测! 接下来两天时间里,姜齐整个人忙的脚不沾地,先是捣鼓了一些别人看不懂的材料在砖窑里呆了半天,又让匠人们用好木料打了几个礼盒,紧跟着又带着王伦去后山训练营讲了几节课。 这一日清晨,姜齐便只带了史进,武松二人,一路直奔东京汴梁而去! 孔厚看着姜齐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皱,心中百转千回,有心喊他回来,却也不好开口! 吴用羽扇轻摇,眼中略有些不解,“郎君近日所为,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确实有些躁动!”朱武也是点头说道,“之前郎君做事皆有章法,不疾不徐,自从税吏那日开始,郎君心神明显有些乱了!” “若是为了收税一事,郎君完全不必如此啊!”蒋敬掐着手指,“以郎君财力,应付赋税轻而易举,怕是后面还有其他事情扰乱了郎君的心思!” 后面的武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感觉郎君做事多了几分爽利,不觉其中有什么问题。 尤其是跟着去过清河县的郝思文宋万等人,俱是觉得如此才应该是一个山寨应该有的样子!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称分金银! 何等爽快! 只是在孔厚吴用等人眼中,如此作为,分明是操之过急之相! 姜齐知道吗? 当然知道! 自从宋江带着税吏来梁山,姜齐便已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知州知县等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他们盯着! 他们之前不动自己,只是这猪养的不肥,没有多少肉,如今宋江上门,只说明一个问题,州县里要杀年猪! 姜齐若是不动起来,怕是要被他们拿去染红官袍! 不得不动!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引发! 东京汴梁! 姜齐第三次到达东京! 在经过城门时,姜齐深吸了一口气,下次再来,定要换个身份! 三人先是去了周侗老师父的家中落脚。 周侗见了姜齐三人,脸色一摆,“什么个意思,吃大户?” “师父您这话说的,不是您让史进兄弟喊小可过来,让小可解救林冲兄弟一家吗?”姜齐笑呵呵的上前,站到周侗身后,按着周侗的肩膀,“这不得了消息,星夜来援!” “就你们三个小兔崽子!救个屁啊!” “师父,这救人不是看人多人少,要是带着百十口子来,别说救人,汴梁城都进不来!” “那你说说怎么救!”周侗皱眉道,“这林冲媳妇被高柄那混球看上了,林冲也不知道昏了什么头,带刀闯入白虎节堂!高俅直接让开封府滕府尹给他定了个意图刺杀大臣的罪过,若非老头子在当案孔目佛儿孙定处有些脸面,他也是个耿直人,劝了府尹几句,才给断了个脸颊刺金印,发配沧州!” “那林冲兄弟家小如何了?” “被高柄那厮的帮闲日夜盯着,脱身不得!” 姜齐沉吟片刻,低声道:“看来此时要救林冲已经晚了,只能尽力救林冲家小,如此一来得和高柄碰一碰了!” 第81章 救援林冲家小 “林冲现在可是已经发配了?”姜齐问道。 “前两日便已经发配了!”周侗叹了口气,一拍大腿,埋怨道,“这孩子也是个犟种脾气,临走怕耽搁了家中妻子,竟是狠心写了休书一封,唉!你说他平日跟个面团样的人物,怎遇到事反倒成了倔驴?” “哥哥,不如咱们三人一起,赶奔沧州劫了林教头,再到梁山安顿!”史进闷头说道,“依照哥哥在梁山威势,莫说高衙内,就是高俅那厮亲去,也奈何不得!” 武松也是点头称是。 只是刚刚点头,就被周侗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师父何故打我!”武松不解问道。 “你武艺都是老头子指点的,还打不得你?”周侗虚指武松,“一身本事还不到家,如何能学着他们任性胡来!” “俺的本事也不到家……”史进刚要犟一句,被周侗瞪了一眼,讪笑一声,不再言语。 “你本事不到家,去寻教你本事的开手师父去!”周侗摆手,看着姜齐,正色道,“你若要救人,须想个妥当法子,万万不可莽撞!那高柄是高俅的螟蛉义子,如今也被高俅安排进了禁军当差挂职,若是害了他,怕是你以后难以安稳!” 姜齐摇头轻笑,目光坚定,对自家师父道:“如今哪怕是小可便是想求安稳,旁人也不会让小可安稳了!更何况,小可一直求的,就不是安稳二字!” “唉!”周侗见此也只能一声长叹,“怕老头子也无法在东京安生了!” “正好师父带着小师弟去梁山安住!”姜齐劝道,“正巧咱梁山不少人都是武艺稀松,师父去了也把小可那些兄弟好生调教一番,武松师弟也是个难得好苗子,师父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可惜个屁!”周侗突然道,“你上次送来的云龙那小子,老头子还没说你,怎么,一个人送过来怕累不死老头子,还让老头子教你一寨子的人?”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你要是有本事,把林冲这个教头拐过去!他丈人张老头子也是老教头!翁婿俩一起上阵,不比老夫强?”周侗摆手道,“你且赶紧想辙去!莫打老头子主意!” 姜齐嘿嘿一笑,带着史进武松二人便告辞离去。 院子里,周侗愣神良久,喊来小岳飞和云龙,“唉,小飞啊,你说咱们搬家到你师兄处,如何?” “师祖,您要去梁山?”云龙顿时欢喜道,“那俺倒是请师祖去俺风云庄住段时日,家祖对您可是推崇的紧!” 岳飞见自己这个同龄玩伴如此欢喜,也露出笑容,“全听师傅的,俺娘说了,跟着师父没错!” 周侗皱眉苦笑,“怕就怕师父错了啊!” 太学之中,孔若先学舍之内。 孔若先看着面前精致的琉璃器物,任是其最近几年开了眼界,也难免倒吸一口冷气! 一对狮子滚绣球的琉璃镇纸!一口琉璃卧麒麟笔洗,一架琉璃幻彩书案屏风,一座山岳琉璃笔架! “你以此做谢礼,怕是过于贵重了!”孔若先把玩着笔架,见其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若是你以此送给官家,凭着你的出身,一个知县轻而易举!便是偏远苦恶军州的知州,也能运作一二!” “弟子不做幸进之徒!”姜齐嘴角微笑,拱手道,“还烦劳恩师寻一幅东坡真迹,如此才算尽善尽美!” “为师知你心大!”孔若先放下山岳笔架,坐于正中,“可是分地一事,你也太过莽撞了,百姓如何,从来不涉大局!士绅如何,才是你安稳的根本!” “弟子根基浅薄,喂不饱士绅,但能喂饱跟随弟子的百姓!” “百姓目光短浅,犹如猪犬,喂饱了,你又如何驱驰?”孔若先看着自己弟子,耐心劝道,“听你之前所述,此时正是韬光养晦之时!如何可以莽撞出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齐说道,“当时百姓皆在,不从,信誉何在?弟子又当何以立足?” “唉!如此一来,那些士绅必然视你如豺狼虎豹,避你如蛇虫鼠蚁!”孔若先犹豫片刻,又试探道,“怕是你起势之后,我孔氏也要走上如此一番?” “老师!”姜齐看了一眼孔若先,低头拱手一礼,“您此时可不是衍圣公!” “可老夫毕竟出身孔氏!” “孔家出身的也有贫困无地之辈!”姜齐平静说道,“比如,未得家父支持前的老师,当时老师落寞穷困时,孔氏可未因老师姓孔,便伸出援手!” 孔若先面色涨红,怒目圆睁,一指姜齐,“血脉宗族,岂是因一人而定?” “可弟子却是您一人之徒!也是受您一人之恩德!”姜齐丝毫不退,直视孔若先,“恩师,师弟那里,弟子已有安排,其余孔明孔亮兄弟二人,弟子也有计划,之后孔家田亩多寡,还要看恩师和师弟,而非如今的衍圣公!” “你啊!”孔若先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弯腰坐在榻上,“梁师成那边,为师自会去交际,好生待孔厚,莫让他为难!” “弟子谨记!” 孔若先看着姜齐退去,自己开始回忆,他究竟是教了这个学生什么道理,竟然培养出一个黄巢似的枭雄人物!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一阵苦笑之后,孔若先又看向了眼前的那些琉璃器,咽了下口水,“可惜,可惜,如此珍宝,竟要落在阉人手中!” 当日夜间,姜齐寻到林冲家所在,见左右蹲守之人已经合衣沉睡,方才轻声敲门。 不久,门内一老汉虚声应道:“时日已晚,家中不便,客人莫要打扰!若有事,明日一早来!” 声音中透着不耐,并且夹杂烦躁。 姜齐低声道:“小可乃林教头旧故,因师父上周下讳侗所邀,前来搭救林教头家小,以此书信为凭!” 说罢,姜齐把书信从门缝中递了进去,不多时,大门打开一道缝隙,里面老者打量了一番姜齐,又探头看看左右,才略微打开一些,让开身子。 姜齐闪身进门之后,老者迅速的将门关好,封门闭户! “郎君可是周侗老师傅新收的弟子?”老者先是将姜齐让至正厅,也不等姜齐见礼,便急切问道,“不知郎君可有法子,让我父女脱离苦海?” “法子倒是有,不过,须引高柄这厮露面,才可借他的皮,出这汴梁城!”姜齐说完又问道,“只是出汴梁容易,之后张教头可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张老教头叹气道,“那王进之前也是得罪了高俅,带着老娘跑了干净,老夫带着女儿,到哪里不能过活!” “姜郎君,妾身只愿去趟沧州,见一面相公,说个清楚明白!妾身活着是林家人,死了也得是个林家鬼!一封休书,如何算事!”张贞娘隔着门帘,对姜齐说道,“姜郎君若要寻高柄,倒是易事,这几日每日上午时分,他便来此骚扰!郎君可提早在此等他!” “好!两位还请连夜收拾细软行囊,明日且看一出好戏!” 第82章 出城! 次日一早,姜齐和史进武松赶着马车到了张老教头家附近,将马车停在附近巷子里,三人便进了院子等着高柄高衙内上门! 果然,时辰刚到巳时初,高柄便带着六七个小厮帮闲,晃晃悠悠的来到张老教头门口。 “嘭”! “嘭”! 两声砸门声响之后,高柄在外嬉笑道:“丈人!丈人哟!这都几天啦?小娘子也该考虑清楚了!林冲那厮如今把娘子给休弃了,咱可不嫌弃,给小生当个外宅,生个一儿半女,也好过如今寡居不是?” 这话一出,听得房内张贞娘双眼通红,一旁丫头锦儿也是银牙暗咬,手中手绢绞紧。 姜齐对张老教头使了一个眼色,张教头正要起身去开门,姜齐低声道:“只让他一人进来最好,若是不行,便让那些帮闲全部请进来!” 老教头看了一眼姜齐,眼中闪烁,突的想起自家女儿,不由暗自狠心,眼中多了几分凌厉! 高柄在门外还要再喊,突见大门打开,不由脸上喜色更甚,双手揉搓,口中笑道:“丈人今日开眼,小生定当好生疼爱娘子!” 说着不等老教头让,高柄便一个急切,蹿了进去! 后面帮闲急忙跟了进去,老教头也不阻拦,只看了一眼左右高邻,拱手施礼,不再多言,进门之后,紧掩大门! 高衙内一脸喜色挑开门帘,而后一愣,“你这厮如何在此?小娘子莫非……” “闭上你的臭嘴!”姜齐一巴掌将高柄打倒在地! 外面帮闲听着动静不对,急忙忙进门,还未多说什么,便被门后冲出的史进武松二人三下五除二打翻在地! 一个个滚在地上,捂着肚子胳膊,痛呼不已,却也不敢出大声,怕是惹急了强人,赔进去性命! 可姜齐哪里废话,抽出腰刀,除了高柄,俱是抹了脖子! 高柄哪里见过如此凶残场面,双腿打颤,四肢无力,面色苍白,捂着肿起的脸颊,身子不住往后蹭! “姜齐!你莫杀我!我有要事相告!事关你梁山上下性命!”高柄突的喊道! 姜齐哪里听他,一把揪住高柄脖领子,在地上寻了一具尸身,抹干净刀上血迹,冷眼看着高柄,“想死想活?” “自是想活!”高柄闻言,不由应声回道,“小生这就回去,再不叨扰小娘子!” “且跟我等一起出城!”姜齐收刀说道,“若是我等平安出城,再说你是生是死!” 说完,姜齐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高衙内直接从院子翻墙而出。与此同时,史进和武松则带着张老教头,丫头锦儿扶着张贞娘,一行人从正门离开了家。 张老教头肩上挎着包袱,回身锁上大门,而后对着周围的邻居们只是拱手示意,并未多说什么。邻居们躲在门缝后窥视,眼神中满是畏惧与好奇。 没过多久,姜齐驾着马车匆匆赶来,接上几人后,便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到了城门口,城门兵丁见一行人车马匆匆,上前阻拦,想要例行检查。为首的兵丁一脸严肃,手持长枪,横在马车前:“站住!例行检查,车上是何人?” 姜齐从车内猛地丢出一块令牌,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晃得兵丁们目眩神摇。 这时,车内传出一个声音:“衙内出外游玩,你们几个小卒子胆子不小,竟敢阻拦!” 那兵丁偷眼往车内瞧了一眼,只见高衙内正躺在马车中间,神色萎靡,后面跪坐着两个哭哭啼啼、娇柔可怜的小娘子,旁边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满脸煞气的大汉。 兵丁见状,心中暗自叫苦,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他深知高衙内的恶名,也忌惮这随行之人的气势,可又不敢轻易放行,职责所在,让他陷入两难。 “还不让开!” 史进在一旁怒目而视,手中的刀柄握得紧紧的,关节泛白。兵丁们被这一声怒喝吓得一哆嗦,最终,为首的兵丁咬了咬牙,挥了挥手,让开了道路。他们只能在心里暗自为林教头叫苦喊冤,看着马车扬尘而去,心中满是无奈。 马车一路向东疾驰,车辙在黄土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行了十多里地后,姜齐才猛地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下。此时,天空中阴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雨即将落下。他一把将高柄从车内拎了出来,狠狠地扔在地上。 “姜齐!姜进士!姜郎君!”高柄被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但此刻性命攸关,他也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只是不停地哀求道,“我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你看在我爹高俅的面上,把我当个臭虫放了!” “先说说事关我梁山上下性命的要事!” “梁子美已传信周边州县,即将讨伐梁山!”高柄直接脱口,“他想要功绩,所以一直想着逼反梁山!实在不行,就先打了再说!” “我就说梁子美为何紧紧相逼!” 姜齐一声冷笑,手中腰刀接连挥斩,高柄四肢飞起,口中哀嚎不已! “郎君!刀下留人!”刚刚赶了过来的张教头直接目睹如此血腥一幕,口中惊呼,“如此,郎君如何自处?” 说完,也不顾地上血污,取出衣襟与高柄包扎,“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小可如此,并非只因林教头家事,此人与我也有一番旧日恩怨,今日索性一起了解!”姜齐解释道,“林教头已经走了三日时间,咱们若是追过去,应该能在路上见上一面!” “因外子,而让姜郎君如此,妾身实在惭愧!”车内的张贞娘见老父亲一身血污回来,又听闻转述,得知姜齐斩了高柄四肢,不由隔着车门俯身下拜,“待见到外子,妾身自当表述恩情!” 姜齐道:“莫说恩情,待林教头听闻此事,不怪小可自作主张才好!” 武松和史进对视一眼,武松道:“哥哥,不如我等回去,接师父一起走?” “武松师弟你去就是,史进须随我前行!”姜齐掏出怀中一叠钱引,也不细数,交到武松手中,“周老师父若是问起,便实话实说,让师父自做决定!若是来梁山,也就罢了,若是不来,还要烦劳兄弟护送一二!” “哥哥放心!”武松拱手道,“小弟自当侍奉周老师父左右!直至安顿!” “哪个要你伺候!”林中此时传来一声暴喝! “师父如何在此?”姜齐循声望去,见周侗驾着一辆马车,不急不缓的从林中驶了出来。 周侗坐在车舆前部,挥着马鞭,看了一眼地上高柄的人彘模样,长叹一声,“就知道你小子会惹祸,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的劝老头子搬家,没想到你把天给捅漏了!你如此对待高俅义子,你可想到该如何应对?他可是禁军殿前太尉!还是官家宠臣!” 说罢,周侗下了车,先是解开张教头包扎的衣襟,又给昏迷的高柄上了伤药,“生死且看他造化!” “师父!”姜齐把缘由仔细讲出,“师父,你且说,小可该如何应对?” “师兄此时应赶紧回到梁山,整顿军备,将事情和众人讲个清楚,留下一心者,去除二心者,如此方可一战!”小岳飞这时开口说道,“若是战事起,营中多杂音,师兄行事必然受到掣肘!” “师父,若是梁山人员不足,俺家风云庄也能帮忙出些人力!” 姜齐揉了揉云龙脑袋,笑道:“为师还没到须弟子帮衬的地步!为师还要去一趟沧州,师父,还请先到梁山安顿!” “事有轻重缓急,此刻你还要去沧州作甚!” 姜齐笑道:“其一是为了林教头一家团聚,其二则是寻柴进布置一二!” 此时东京城内,都虞侯陆谦看着满地尸身,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之前高衙内久久不回,高俅便已经心神不宁,吩咐了都虞候陆谦去寻,陆谦自是知道衙内定然去了张家小娘子处,直奔此处之后,见张家院门紧闭,挂了铜锁,再问周围邻居,俱是说张家人早间巳时过半就已经离开。 陆谦心急如焚,连忙劈开铜锁。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差点摔倒在地。他面色苍白,双腿发软,双手颤抖着,仔细翻看了一番尸体。万幸的是,没有看到高衙内的尸体。可如今出了这么大的血案,又涉及高太尉的义子,陆谦一时也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被一声惊呼唤醒,这才踉跄着走出院子,朝着太尉府狂奔而去。一路上,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深知此事一旦处理不好,自己必将大祸临头 。 第83章 反贼!我要你家破人亡! 太尉府内,病榻之上的高柄面色如纸般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渗出,牙关紧咬,不时从牙缝中挤出一丝痛苦的呻吟:“爹!我疼……” 高俅伫立在一旁,平日威严的双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寒光闪烁。他缓缓伸出手,似是想抚慰儿子,可伸到一半,却又猛地缩了回去。高俅心中五味杂陈,眼前这个不成器的浪荡子,终究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他本想着亲手教导,将其送入太学,再于禁军谋个职位,延续高家的荣华富贵。可如今,儿子却落得这般凄惨下场,成了一个废人。 “究竟是谁干的?” 高俅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 “姜齐!就是那个姜齐!” 高柄拼尽全力挣扎着昂起头,双眼中燃烧着无尽的愤恨,死死地盯着高俅,咬牙切齿道,“爹!给我报仇!我要让他家破人亡!我要把他养在瓮里,折磨至死!” 即便高俅久经官场,心思深沉如海,此刻也被儿子这副疯狂模样惊得后退了一步。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轻声安抚道:“我儿只管安心养伤!为父必定不会轻饶那厮。家破人亡?哼,咱们先让他家破,再叫他人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亲!梁子美不是要征伐梁山吗?我要去!儿子要亲自看着他死!不,儿子要亲手将他养在瓮里,再一把火烧了梁山!” 高柄情绪激动,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好生养伤,好生养伤……” 高俅长叹一声,转身缓缓离开儿子的房间。他看着门口瑟瑟发抖的婢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冷冷道:“给我好生伺候衙内,若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小心你们全家老小的性命!” “是,老爷!” 婢女吓得扑通跪地,声音颤抖。 “爹!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身后,高柄的哀求声隐隐传来。高俅眉头紧皱,加快了脚步。 郓州知州衙门内,一片静谧。梁子美端坐在书房之中,手中捧着一封书信,眉头紧锁,神情凝重:“这姜齐简直胆大包天!竟敢伤了官员家眷,这是公然践踏朝廷颜面!破家?呵呵,高俅这蠢货,这种话也能落在纸面上说?真是没脑子!” “梁大人,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时文斌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行礼,缓缓说道。 “但说无妨!” 梁子美微微抬眸,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探究。 时文斌从袖中取出一份新到的邸报,小心翼翼地奉到梁子美书案上,道:“大人,邸报上记载,有个叫杨戬的宦官在汝州实行了一个叫西城所的举措,咱们或许可以借鉴一二。” 梁子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接过邸报,仔细看了一番,念道:“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勒民所佃?” 时文斌微微点头,神色沉稳:“大人明鉴,莫说那梁山水泊之地,便是东溪村、西溪村,原本也都是滩涂之地,理应皆属公田!” 一旁的宋江见状,连忙上前,指着邸报上的一处,道:“恩相,且看此处!” 梁子美顺着宋江手指的方向看去,念道:“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转究寻,至无可证,则度地所出,增立赋租?” “那姜齐之前购买梁山之时,便是由卑职处理。之前姜家买地,也都在我郓城县内备案,只是文案日久,难免出现错漏。” 宋江低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正好可以以此为由……” “这姜齐仗着自己进士出身,抢占公田,实在可恨!还不思皇恩,纠结死士,啸聚山林!” 梁子美猛地一拍书案,怒声喝道,“本州即刻上书朝廷,请求平定此寇!” “恩相!” 宋江连忙提议道,“那姜齐不是分地吗?咱们也可分他姜家之地!这方田法上可是有明文规定的!” “今年七月官家下诏废止了方田法!” 梁子美微微皱眉。 “可咱们是五月份做完的分田啊!” 宋江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恩相日理万机,怕是忙得忘了。” “文案上确实是五月份?” 梁子美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虑。 “必然是五月份!卑职记得清清楚楚!” 宋江语气坚定。 梁子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本州也是事务繁忙,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若非公明提醒,险些误了大事!时知县!” “卑职在!” 时文斌连忙应道。 “你去和你们县下面各村的贤达说一声,既然他姜齐要分地,你们县就帮他分个清楚明白!让这姜齐也知道知道,到底该怎么分地,该给谁分地!” 梁子美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时文斌带着宋江回到县衙后,看着低头沉思的宋江,微微一笑,道:“这段时日,你可明白了?” “卑职略微明白了一些。” 宋江恭敬地答道。 “这招叫釜底抽薪!” 时文斌得意地笑道,“你之前出的那个主意,虽然有些用处,但对姜齐来说,并无大碍,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如今他竟敢伤了高太尉义子,显然已有破釜沉舟之心。只是…… 姜齐为何不杀了他呢?” 宋江闻言,猛然抬头,看向时文斌沉思的模样,心中一惊,忙咽了口唾沫,又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他如此出手,已然和高俅结下深仇大恨,若是杀了高柄,反而能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却留了高柄一命,实在让人想不通。这人也并非无脑之辈,看他的所作所为,难道真是读书读傻了?” 时文斌低声沉吟几句,抬头见宋江还站在门口,不由摇头笑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通知那些乡绅,让他们拿着地契来县衙办理凭证!” “恩师!” 宋江突然说道,“咱们此番施展手段,可算是入了知州梁大人的眼?” “入眼?” 时文斌轻叹一声,“还早着呢!这一番,不过是抛砖引玉,让他梁子美知道,咱们明白他的心思,并且支持他,还能为他提供帮助。至于说真正入他的眼,那要看咱们能支持到什么程度。言语上的支持是支持,破家舍业的支持也是支持。若是你,你看重哪一种?” “卑职自然看重后者。” 宋江恭顺地答道。 “可是,他梁子美凭什么能让本官为他破家舍业?” 时文斌不屑地哼道,“一个靠投机上位的幸进之徒,也配!若非他是我上官,而你又惹出那些麻烦,牵扯到了本县头上,你看看周围县里,哪个会给他梁子美脸面?” 听闻这话,宋江这才回忆起来,自打梁子美上任以来,下面的县令,除了附郭知县时文斌,再无一个县令前来拜见。 “还有,你把梁山泊成为公田的告示也写一下!” 时文斌突然喊道,“此事因你而起,你也得善始善终,把公告写好。着重写明,咱们按船收赋!这钱,是给他们知州衙门!明白吗?” “卑职明白!” 宋江恭敬地退下。 看着宋江离去的背影,时文斌不屑地冷哼一声:“就这种脑子,也想在官场混出个名堂?就算进去了,也不过是别人的踏脚石,手中的一把刀罢了!” 次日清晨,郓城县城门口人头攒动。一张崭新的告示刚刚贴上,不少进城出城的百姓都围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读书人来念。 “布告!” 这时,一个头戴儒巾的年轻书生穿过人群,来到告示前,清了清嗓子,朗声诵道:“郓城县梁山泊收归公田及课征渔税告谕!” “梁山泊成公田了?” 人群中有人惊讶地喊道。 “不是说被西溪村的进士买了吗?怎么突然成公田了?” “别吵!仔细听!俺家就在梁山泊边上,这要是成了公田,以后可咋活啊!” 那书生轻咳一声,继续诵道:“大宋大观四年!郓城县衙示谕阖境士民知悉!” 第84章 泥腿子也配有地? “梁山泊,泽国广袤,向为吾邑生灵资养之源。然近来,无度捕捞日盛,致鱼族繁衍受损,泊中生态堪忧。若不加以规治,恐此天赐良泽,日后难以为继。 “经本县详察,禀呈上司州府恩准,梁山泊即日起收归公田,由官府统一治理。自示谕发布之日起,严禁擅自入泊随意打渔。凡欲于梁山泊行渔事者,须按船籍登记,依船之规格大小,课征赋税。 “具体课税标准如下:大型渔船,每船每年课税铜钱五十贯;中型渔船,每船每年课税铜钱三十贯;小型渔船,每船每年课税铜钱十贯,钱财交于州府管辖。 “本县将遣差役、巡检等,于梁山泊水域往来巡察。对无视禁令、擅自入泊私捕者,或抗拒不缴渔税者,必按大宋律法严惩不贷。初犯者,收缴其渔具,杖责二十;再犯者,拘押入狱半月,并罚银十两;屡教不改者,加重惩处,绝不姑息。 “大观四年九月,郓城县衙!” 郓城城门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位年轻的书生正站在告示前,逐字逐句地念着。他的声音清朗,在嘈杂的人声中格外清晰。 “多少?那位书生,每年的课赋税到底要多少?” 一个挑着扁担的粗壮汉子大声问道。他的扁担两头,竹筐里装满了新鲜的鱼获,鱼儿在筐中扑腾跳跃,散发着浓烈的鱼腥味。 “大船五十贯,中船三十贯,小船十贯!” 书生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鸟!” 那汉子猛地将扁担摔在地上,破口大骂,“当官的是缺钱缺疯了?一年十贯铜钱!老子辛辛苦苦打一年鱼,到头来能剩下十贯铜钱就不错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之前那姜进士不是说不收渔税吗?”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道。 “姜进士不收,可县衙门要收啊!这简直就是不给咱们老百姓活路!” “听说这是知州老爷要使银子,才让下面县里收这笔钱。县里也不想收,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也没办法啊!” “不管是谁收,老子就是没钱!” 那汉子依旧不依不饶,满脸怒容。 “没钱?到时候没收你的渔船,再狠狠打你二十大板,看你吐不吐钱出来!” 旁边一个衙役模样的人冷冷地威胁道。 郓城县酒楼内,还是之前的包厢,还是之前的财主。 这些财主在进城的时候,早就听闻了城门处的告示内容。此刻,他们围坐在桌旁,神色紧张,如坐针毡。 堂堂进士的产业,县衙一张布告,说收归公田就收归公田了。那他们这些没有功名在身的土财主,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心里都打起了鼓。 “诸位不必忧心忡忡。” 宋江宋公明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那姜进士买的是水泊之中的山地,而非水泊本身。所以,咱们县尊老爷将梁山泊收归公田,是完全合情合理合法的。” “是,是,是!” 众人忙不迭地点头称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在官场规则面前,他们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宋江呵呵一笑,问道:“诸位田产地契可都带着了?” 几人接连拍着自身招文袋,“带了,带了,不知押司索要地契,是要为何?” “这不是前段时日,县衙门里走水,烧了些地契存档,需要县里贤达一起,对照对照,再做一份出来!” 宋江说的风轻云淡,可在场哪个不是玲珑人物,一个个心领神会,至于那原本的鱼鳞册烧没烧的,重要吗?不重要! 左右不过一把火的事情。 “押司,这地契存放日久,有些虫啃鼠咬,您回去多找补一二!”说话间,一位老财主很是有颜色的用地契裹了一叠钱引,递给了宋江。 宋江一摆手,脸色一板,“诶!这算什么事!县尊老爷和知州老爷那里都看着,小可做的不过是通知一声,而且,此次还有好事等着诸位贤达!” “好事?” 几人都是面面相觑,县里找他们哪次不是要钱,这还能有什么好事? “这汝州那边不是新出了一个西城所嘛!给朝廷添了不少赋税,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知州大人自然不甘其后!这不嘛,就想着也学习一番,替朝廷分忧!” “押司说的在理!” “我等身为大宋子民,自是应该为朝廷排忧解难!” 宋江呵呵一笑,取出邸报,将其中关于西城所的部分给众人解释了一番,“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勒民所佃!就是说,这些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你们都可以去衙门里租来种!” 几人品着宋江重点口气说的那些地形,不由的眼中一亮! “押司,这您跟县里沟通沟通,咱们虽说穷苦,可是为了朝廷,勒紧裤腰带也能做点贡献!就是您多问一句,咱们就不能买吗?” “对嘛!支持县令大人多给朝廷贡献些赋税,租,像话吗,咱们破家舍业也得多买几亩田地!” “诸位贤达报国之心,小可心领了!心领了!”宋江呵呵笑着,“这些田地有多少,咱们到时候去看,包括西溪村和东溪村两处淤流之所!毕竟鱼鳞册地契留档损毁,需要实地勘察一番!” “宋押司,不知荒地租佃可有限制?” “并无限制!” “那石碣村如今可能租种?” “这个……”宋江低吟片刻,“自是可以!不过,具体还需小可回到县衙规整地契之后,咱们再议!” “今日事今日毕!押司受受累,我等和押司一起去忙,这等好事若不呼应,我等平日岂不是白受押司恩惠!” 宋江闻言,看了说话那人相貌,想了想,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何时给这蠢人施过恩! 宋江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也好,几位贤达跟着小可,去县尊处露个面,也好让县尊知道知道诸位名号!” 为首老者连连摆手,“我等贱名岂能污了县尊老爷耳朵,还是押司前去,我等就在此处安坐,烦劳押司多走动!” 等宋江离开,老者上前对那人就是一个嘴巴! “啪!” “不打勤,不打懒,光打不长眼!”老者冷眼看了那人一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支使他宋三郎!刚才可都听明白了?咱也不知道姜家怎么得罪了这黑厮,一家产业都保不住,梁山泊被充当了公田,这自己祖地也都被拿出去收缴了!他一个进士尚且如此,你个什么出身全无的,也能放肆?” “俺这也是急切要地,才口无遮拦!”那人捂着脸颊,弱气道,“您是不知道啊,姜家是有多霸道,直接把整个石碣村都买了去,俺愣是没抢过他们家!买了你倒是自家种啊!他可不!直接给分了!这败家子看的俺都心疼!一帮泥腿子也配有地?” 老者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头对其他人说道:“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妙,这宋三郎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咱们在这郓城县,还得仰仗他的鼻息过日子呢!” 第85章 不知教头可敢来此安身 沧州,横海郡。 姜齐一行人一路之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柴进庄子上和林冲碰了头。 马车内的张贞娘看着正要出门的林冲,眼眶即刻红了,直接冲出马车,快步走到林冲面前,伸手抚摸着林冲沧桑的脸,双眼盯着林冲上下打量,“相公,受苦了!” 此时林冲哪里还有东京做教头时候的威风模样? 肩颈扛着枷锁,脸上刺了金印,身上衣服虽是在柴进庄上换了一身板正的,可却让林冲穿出了落寞气! 再看脚上,如此十月深秋时节,却也只穿着草鞋,脚上被烫出的水泡痕迹依稀可见! 林冲看了一眼张贞娘,忙低头转身,脸上憋得通红一片,半晌才道:“娘子……贞娘……你怎么来了!” “自相公发配之后,那高衙内带着小厮帮闲整日在家门骚扰,一刻不得清净,还是亏了父亲求了周侗老师傅帮忙,喊了姜郎君来相助,才逃出汴梁虎狼之地,到沧州和相公相见!”张贞娘低头轻语,手绢擦拭眼泪,“相公因妾身受苦,妾身自当来此伺候着!” “你!”林冲恼道,“成何体统!牢城营里俱是我这般粗鲁汉子,娘子……” 林冲刚要脱口喊娘子,又想到已是写了休书,便改口道:“张氏何苦为难自己!况且,休书已写!你也非我林家媳妇!”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张老教头一把掏出休书,撕了稀碎,丢在林冲脸上,“我女儿为你林冲几乎自缢殉节!你倒说的轻巧!若非人姜郎君相助,你回头再见,便已是荒草枯坟!” 老教头拉着林冲胳膊,走开几步,避开两个押送衙役,低声道:“此时高衙内已是被姜齐斩断四肢,成了废人,此事因咱家而起,那高俅岂会放过咱们!若是你还有良心,便随咱们一起赶紧走!” “什么!”林冲惊呼一声,转身看向姜齐,眼中透着不可思议,“他怎如此糊涂!” “若非为了咱家,人何苦惹这麻烦!”张教头也是个实在人,只是劝道,“若是你一意孤行,要去牢城营,老夫也不拦着,只是我和女儿便在此处等着,为你收尸,也省的你暴尸荒野,没个入土为安的机会!只可惜了人家姜进士,为了咱们一家,彻底没了退路!” 这时柴进听闻庄户禀报,说是姜齐到访,忙大开中门迎接。 只是见外面这般场景,柴进不由笑道:“还望林教头能多待些日子,梁山之主到此,若无林教头作陪,小可这里岂不是显得失色几分啊?” “柴大官人说笑了,有柴大官人所在,便是身处囹圄,也是锦绣无限啊!”姜齐哈哈一笑,拱手回礼,“小可此次前来,有一桩小生意要和柴大官人相商。不知大官人可有闲暇?” 柴进正要邀请姜齐入内详谈,就听远处传来疾驰马蹄声响,柴进放眼张望,只见三位军官打扮,驾马而来! 远远的便传来一声暴喝。 “前面可是林冲?” 姜齐回头望去,只见来者五短身材,白净面皮,没甚髭须,约有三十余岁。 林冲也是认得这人,“陆谦!你这恶贼!害的林冲如此下场,还来作甚!” “好啊!果真是你!”陆谦一拉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林冲,又见林冲身边站着张贞娘,冷笑道,“不枉我等紧赶慢赶寻你!张家娘子也在此,也省了我们兄弟费事!” “你们!”张贞娘杏目圆睁,双手捧心,身子吓得颤抖不已! 林冲向前迈出一步,挡在前面,“你这贼厮!伙同高衙内害我,难道今日来要赶尽杀绝?” 陆谦抽刀在手,以刀尖指着林冲,“若非你家娘子不从,衙内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太尉大怒,要取你性命,还要让小娘子回去,给高家延续血脉!若是乖巧,便上前领死,莫要让我等兄弟费力!” “这位武官!”柴进站在门廊,面沉似水,“此地乃我柴家地界,太祖武德皇帝敕赐誓书铁券在家中,尔等怎可如此无礼对我柴家客人!” “哈哈!”陆谦大笑出声,双目赤红道,“柴大官人,好大的名声!今日我等兄弟若不带林冲脑袋回去,太尉要我等全家性命时,你家的誓书铁卷可能保住俺全家性命?” “你等回去,高俅能要你性命,你在此处,小可姜齐也能!”姜齐从马车上取出长枪,突然开口道,“当时碍于承诺,留了高柄性命,便知你等要来拿林冲兄弟泄愤,小可还以为要等上几日,不想竟是这么巧!” “你就是姜齐!” 陆谦几人眼中惊骇,一直以为胆敢把高衙内斩成人彘的,怎么也得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想竟是一副文弱书生相貌! 姜齐那边持枪在手,不多言语,挺枪便刺! 陆谦连忙滚鞍下马,手中腰刀护住要害! 后面二人看了,立即齐齐下马,手持兵刃冲向林冲! 林冲此时哪里还有往日温和性子,犹如一头被惹怒的猎豹,双目圆睁,血灌瞳仁,两臂使力,便听咔嚓一声,挣开木枷,拿在手中,犹如手持双刀,直冲过去! 后面两位军官一路奔驰,便是十分本事,此时也不过剩下五分左右,便是十分都不是林冲对手,此时更哪里敌得过! 两个回合不到,就听“噗”的一声闷响,林冲手中木枷便狠狠地将一名武官脑袋打碎! 白的红的溅出一片! 直吓的另一位武官是面如白纸,手脚颤栗! 林冲趁势而起,双手木枷一起抡下,只这一下,那武官脑袋便被打入腔子里,眼见不活! 林冲还要回头去帮姜齐,却见姜齐手握枪尾,枪身抖动灵巧,振开陆谦腰刀,再踏步引身一刺,枪头直接没入陆谦喉咙! 只见陆谦定在当场,长刀落地,张口吐出一阵血沫。 姜齐手中连抖,缩回长枪,就见一阵血雾喷出,陆谦倒地身亡! “还要辛苦柴大官人吩咐庄客收拾收拾。”姜齐收起长枪,双手抱拳,对柴进道,“污了柴家地界,实在是失礼!” 这边姜齐还在说话,那边林冲捡了陆谦长刀,二话不说,剁了押送自己的两个衙役,向着姜齐道:“郎君,如今林某戴罪,无处可去,一家老小投奔郎君麾下,不知可敢收留?” 姜齐转身笑道:“林教头,小可斩了高俅义子高柄四肢,惹了郓州知州梁子美,困居梁山水泊一亩三分地,不知教头可敢来此安身?” 第86章 不讲道理 早上的石碣村随着一阵公鸡打鸣活了过来! 七十多户人家准备扛着锄头去地里,开始一天的农活。 原本十月份应该是收获杂粮的时候,像是粟之类的,可是之前石碣村的住户为了逃避重税,躲去了梁山,这一季的粮食便撂了荒,原本应该有收成的时候,也只能是各家各户去开开地,浇点水,施点肥,抢种点冬小麦,想着到时候能多收一点是一点,还有的人家这时候就开始种些菘菜之类,总之不能让地闲了! 可是本该下地的这些人,此时正被一帮衙役给拦在道上。 一身书吏装束的宋江带着几个土财主模样的站在正中,手里拿着布告,一脸笑意的看着这些百姓,“诸位老少,咱们这县衙门里出台了新的规定,这地今天县里得收回去了!乡亲们多体谅!” “收地?”几个汉子手持锄头站了出来,“凭啥!这是姜进士分给俺们的地!凭啥收!” “就是,地契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俺们也见了朱红大印!” “你们说这么多,也没什用,”宋江面色如常,依然风轻云淡道,“各位乡亲,此为州县新政!有朝廷命令在,小可也是无奈,况且,你们说是姜进士分给你们田地,姜进士的田契县里也得追查,看他从谁那里买的,那人又是从哪买的,一层追一层,要责任清晰,田契分明,这买卖才能作数,否则都是违规买卖公田!” “咋地!”一位老者扶着锄头分开众人,站在宋江面前,一脸不解问道,“俺们郎君买的地,现在都不认啦?” “此地在衙门鱼鳞册上,算是滩涂之地!”宋江朗声道,“滩涂之地算是公田,先不提姜齐手中地契算不算合法,便是之前合法,现在新政一下,也不一定合法了!” “那俺们这些地怎么算?” “公田自然是归于县衙,然后交于地方贤达租佃!”宋江解释道,“所以,你们现在再去种点,算是抢占公田,是要罚款的!不过,看在都是乡人份上,罚款就免了!” 后面乡绅闻言,一个个纷纷竖起大拇指,“宋押司不愧是及时雨,办事就是仁义!” “那俺们这地契?” “朝廷不认,哪里还是地契?不过是废纸而已!”宋江摆手笑道,“若是大家还想继续耕种,不如稍微等上几天,待小可和诸位贤达沟通之后,劝他们几句,让他们转租于尔等,当然,要交租子几成,还要你们两边商议,小可便不多言啦!” “这……这……” 众人前段时日刚刚获得田地的满心欢喜,如今竟是成了一场空,心中一时不知是愤恨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行啦!都回去把田契什么都准备好,一会我们上门收缴!” 衙役们驱赶着众人回到各自家中。 家中,原本还在一脸欢喜准备着朝食的女眷们,见自家男人都耷拉着脑袋回来,没了一点心气,不由抱怨起来。 “不去忙活地里的事,回来作甚!” “地里?”男人把锄头一丢,整个人瘫在炕上,“别说地里,现在连地都没了!” “没啦?” “没啦!”男人翻个身子,用被子将头一蒙,“别说咱家,整个石碣村现在都成了公田,姜进士说的好好的,怎么轮到咱们种的时候,就啥事都冒出来了!” “这不行啊!”女眷一把将手中抹布丢在桌子上,解下围裙,拿起擀面杖就要出门。 “你干啥去!”男人连忙下来拦着,“衙门里的事,你个娘们儿出去作甚!” “俺就不信没个讲理的地方!咱们一路逃荒过来,好不容易有了活路,这衙门就这么看不得人好?非得把咱们往死路上逼!”那女眷嚎完,捂脸蹲在一边哭了起来! 男人一跺脚,捡起锄头,“直娘贼!家里的!收拾东西,咱们去梁山,这朝廷不讲理,咱们去求姜进士给他们个公道!” 梁山之上,聚义厅中。 姜老太公坐在偏位上,听着韩管家说着自己家地被衙门收走的事情,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这小兔崽子!办事就是顾头不顾腚!”姜老太公恨声道,“分地,分出篓子来了!” 韩老管家无奈道:“郎君也是为了山寨兄弟们好,谁知道官府直接掀桌子!” “这时候那小子人呢!” “去沧州了!”周侗坐在一边,喝着茶,“老兄弟,您家这孩子可是办事够狠的,老头子我到梁山之后才回过味来,这小子当时放高柄一命,是为了老头子能到他这里安营扎寨啊!” “嘿嘿!”姜老太公赫然一笑,“问题是这法子灵啊!您看现在您是哪也去不了,只能留在梁山,咱们老哥俩日后得多亲近!” “灵?我看是缺德!缺了大德!”周侗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老头子七十了,还得给他出力!这是收了个徒弟还是认了个祖宗?万幸老头子别的徒弟没他这心眼,不然把老子劈成几瓣也不够用!” “唉!你说这小子跑沧州做什么去!”姜老太公叹了口气,给周侗敬了杯茶,“这时候不得坐镇梁山?” “谁知道这小兔崽子又想使什么坏!”周侗皱眉道,“老韩!演武场那边用点心,以后隔三差五的老头子教徒弟用,别糊弄!” “周老师傅瞧好!绝对给您弄板板正正的!器械,兵器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行,两位忙着,老头子去瞧小徒弟去,现在也就他省心!” 说着周侗起身离开,姜太公连忙陪着笑起身相送。 看着周侗身影远去,姜太公嘴角压不住的笑,“嘿!这小子有点能耐,把陕西大侠这尊佛爷都搬动了,当年咱们那时候如雷贯耳的人物,现在也一起住进山寨!不错,不错!” “老爷!先别急着高兴,家里那些地……” “嗨!”姜老太公一摆手,“那小子惹出来篓子,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处理去,老韩,你去风云庄一趟,给那老不死的带句话,让他来山寨瞧瞧孙子,顺便也拜望拜望陕西大侠!” “老爷,您这可够损的!” “长面子的事怎么能说损?”老太公哈哈一笑,不过随即也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坏了!东溪村那边要出事!” 第87章 托塔天王 东溪村,水库岸边。 经过几月的辛苦,全村人的参与,总算是把一座水库从无到有修葺成型! 晁盖身为保正,自是去寻了道士,主持落成仪式,临时垒就了一座神龛小庙,祭拜了各路龙王,请了土地公婆,恭恭敬敬的焚香祷告一番,总算是走过了流程! 那道士见晁盖出手大方,家底厚实,不由眼珠一转,想起之前听到西溪村的姜太公一家的事,不由脸上变了颜色,凭着一副愁苦模样,靠近晁盖道:“保正修这水库本是好事,奈何动了风水,惊了土地,须要请上一座宝塔安定土地神才好,否则怕是东溪村不得安宁!” “诶!”晁盖摆手道,“动土哪有不惊动土地的,咱开挖的时候就献上了三牲,请了风水先生,完工的时候还请了你王道士,咋?你道行不够?” “保正说哪里话!”王道士一震衣袖,甩了一番浮尘,“小道也是为了保正着想!难道保正不知,西溪村姜家因为修了水库,坏了风水,便是阖家产业都被官府收做了公田,这便是妄动风水的下场!” 晁盖身为东溪村保正,又是行走江湖出身,这周边风吹草动哪里会不知? 原本晁盖今日想着便是去寻姜齐,说道一番,若是能搭把手相助的,也义不容辞,毕竟锦上添花何如雪中送炭? 不过此时晁盖听了王道人所说,心中也不免泛起了嘀咕。 乡老这时也道:“保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就是啊!保正,咱们一开始便不同意动土,这惊了土地神,坏了风水,得供奉多久才能缓过来?再说,咱们临近这溪水,平日里浇地用水,虽有争抢,也是凭本事!那姜进士如今移居梁山,自然不管这边风水如何!” “各位老少爷们!这话可不好说,人姜进士家也在动土,修水库!就算他要害咱们,总不能连带着还要害自己不成?”晁盖皱眉说道,“不就是一座石塔嘛!俺出钱修了就是!可莫要再多言其他!让人听见,平白损了咱们东溪村的颜面!” “哪里还需再修!”王道人呵呵一笑,“贫道挂单的观里,便有一座半人高千斤重的青石宝塔,保正上个八贯铜钱的香火钱请回来就好!只是这塔太过笨重,需要四五壮汉抬着!” “俺还道多少银钱,区区八贯而已!”晁盖哈哈一笑,直接唤了家人,去家中取钱,“王道人,俺随你去就是!” 不到一个时辰,围着水库的众人便看到一副惊掉下巴的场面! 只见晁盖光着膀子,长衫系在腰上,露出上身精壮肌肉,扛着一座青石宝塔安步当车稳稳当当的走了过来! “王道人!这塔安置在何处?”晁盖扛着青石宝塔,往后问道。 王道人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一指小庙一侧,“保正……保正放那处……便……便是!” 晁盖闻言,轻松将宝塔放好,取了腰间长衫,胡乱擦着头上汗水! 就听人群中突然一声喝彩,“保正方才,真是仿佛庙里的托塔天王一般!” 晁盖循声看去,见了说话那人,不由笑道:“押司如何来此?俺这一身灰尘,没法接待,且回庄子,俺设下酒宴好生款待押司!” 宋江呵呵一笑,丝毫不在意的向前几步,“保正刚才英武之气,实在是让小可羡慕啊!” “不过是有把子气力而已!比不得押司在衙门中做工来的轻松惬意!”晁盖胡乱穿好衣服,伸手为引,领着宋江往自家庄子而去。 两人虽然离开,可后面庄客却是把刚才那句话记在了心里,想着去谁家里做客时,把这话讲出来,也好显摆显摆自家保正武勇! 晁盖沐浴更衣之后,酒宴也正好摆上。 晁盖先是给宋江满了一杯,问道:“押司平日事忙,今日到了俺这东溪村定是有要事,俺是粗人,押司直言相告便是!” “好!”宋江先是赞叹一句,随后直言道,“保正是爽利人,小可自当直言,不知保正可知朝廷下了新法?” “又下了什么新法?” “括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流之处,皆收归公田,勒民所佃!”宋江道,“便是这沿河两岸土地田亩,不再归属个人,皆收归朝廷产业,不仅如此,便是水泊湖海,山林荒地,也皆是朝廷产业!” “这!这!”晁盖倒酒的手停在当场,脑中急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酒水满溢出来,顺桌流下,打湿了晁盖衣襟,晁盖都全无反应! 宋江不禁出声道:“保正!酒溢出了!” “哦?哦!”晁盖这才回神,也不顾酒水打湿衣服,只是问道,“那俺这东溪村如何处置?衙门里可有说法?” “原本这次衙门只是说西溪村,毕竟平时他们用溪水多,还好死不死修了水库,这一番下来,便是占了一个湖字,故而要收归衙门,”说道这里,宋江瞥了一眼晁盖,一拍大腿,叹了口气,“不想今日小可顺路来东溪村看看,结果……唉!保正何苦修这水库!此番便是小可,也难维护保正了!” 晁盖仰头一口喝掉杯中酒,长叹一声,“原本想着为乡亲们做点好事,省了争水的事端,不想竟碰上了这窝心的事!明日俺便去平了那水库去!” 宋江忙道:“保正不可!万万不可!” “俺自家挖的水库,俺再平了,这咋还不行?” “若是保正不知,平便平了,可如今保正已经知道,如何平的?传言出去,怕是衙门中有人会说保正挑衅新法,目无朝廷!” “咔”! 晁盖一把将手中酒杯摔了粉碎! “这安生日子不让俺安生过!”晁盖起身转了几圈,看宋江还在安稳吃菜,不由急切问道,“不知押司可有什么法子,至少让俺们东溪村的乡亲们少些损失!” “这……”宋江双眼微眯,正欲往下说,就听外面突的传来呼喊之声! “保正!久不相见,不想你如今竟是有了个托塔天王的名号,这让小可实在是羡慕的紧啊!” 第88章 一笔小生意 沧州,柴家庄园的会客厅内,布置得典雅而不失华贵。名贵的檀木桌椅摆放整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气息。 柴进身着锦缎华服,手持玉如意,捏起碟子里的一小撮白色结晶,放在指尖轻轻搓捻,随后眉头微皱,抬眸看向姜齐。 姜齐嘴角含笑,摇了摇头,从容伸出手,捏起一小撮白糖,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 柴进静等片刻,看姜齐无事,才哈哈一笑,也往嘴里送了几粒,刹那间,那浓郁醇厚、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散开,柴进不禁双目圆睁,惊叹道:“此等妙物,当真可堪贡品!” “这白糖,柴大官人可有兴趣?”姜齐笑着问道。 “自是有兴趣!”柴进笑了片刻之后,问道:“此物可是产自江南东道的福州?据闻工艺复杂,只为皇家贡品,不想郎君也有江南门路?” “大官人莫深究来处,”姜齐呵呵一笑,“不知以此物去往辽国,辽东之地,可能换取马匹人口?” “自然可以!” 柴进又捏起一小撮白糖,放在舌下细细品味一番后,才继续说道,“郎君有所不知,近些月来,辽国干旱频发,饥民遍野。就说我这沧州北面的几个军寨,最近收留了不少从北边逃荒来乞食的人。莫说用这白糖,便是一个炊饼,都能换个活人回来;若是一袋粳米,换个模样周正、身子干净的姑娘都不在话下。” “既然如此,”姜齐起身拱手一礼,“小可这边就烦劳柴大官人出面,换些人来!” “好说,好说,不过这些人,可还是送至梁山?”柴进探身问道,“郎君莫怪小可话多,梁山不过一地水泊荒岛,几乎是画地为牢之地,又距离东京汴梁太近,郎君熟读史书,自是知道太祖当年那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郎君产业在那,怕是不稳妥啊!” “大官人心意小可心领,”姜齐回应道,“此次这些人,大官人可直接运至界河入海口,自是有人前往接应。” “距离界河上冻封河还有一个多月,郎君可来得及?”柴进再三问道,“郎君可知,界河一旦封河,便要到次年三月才会化冻开封!” “一个月的时间左右,”姜齐说的斩钉截铁,“最迟延误四五日,有五艘五千料的海船,每船可满载五百人,烦劳大官人备上两千人!另外,还要烦劳大官人运往梁山一千女子!” “以白糖结算?”柴进急不可耐的站起身来,伸出箭袖右手。 “以白糖结算!”姜齐微微一笑,轻扯衣袍,伸出右手与柴进相击,“勿论男女青壮,五斤白糖一个人!” 双方击掌为誓! 柴进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斤饴糖都可以换几乎两斤到三斤麦子,用白糖换更是得翻上十几番,这里外里便是三四倍的利润,虽是小利,可也算收获! 姜齐也是心中欢喜,一趟两千人,十趟便是两万人,能在饥荒中活下来的北方汉子,好好养养,就是一个好兵! 不过,姜齐随后又补充道:“大官人换人时,须得多加留意,莫要换取食人之徒。小可也知平白添了麻烦……” 柴进摆手笑道:“郎君说笑了,生意一事,本就如此,你提条件,我来解决,以此获利,何来麻烦一说?” 生意谈妥,柴进热情挽留姜齐一行留下用餐,姜齐再三婉拒。柴进虽觉不舍,但也不好强求,亲自骑马相送,一行人沿着官道缓缓前行,不知不觉送出了十六七里路程。 一路之上,柴进旁敲侧击不停询问姜齐梁山底细,上次柴皇城回归柴家庄后,好生一顿唉声叹气,对柴进各种看不上眼,今日看柴进出游,便骂他是玩物丧志,明日在家中会客,又骂他所交非人! 柴进那几日也失了往日风采,心头抑郁,询问了同去的庄客,才知是因为梁山短短时日便兴旺异常,叔父迁怒到了自己,这实是让柴进苦笑不得,无辜吃了瓜落儿! 待寻自己叔叔抱怨时,又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咱们在沧州困居多年,依旧只是守着一个庄子,你自懂事,便飞鹰走狗,无甚作为,全凭家中老一辈子弟操持家业,再看姜齐,几乎白手起家,经营出那番基业!也就是如今太平,若是在祖宗那时,也能成一方诸侯大业!你若有心,便与之深交,他日赵家若对咱们家下手,你也有条生路可走!如此,不比你交往些狐朋狗友更恰当?” 此番柴进遇到姜齐,本欲是辱他一番,出自己一口恶气,然后一开始便见姜齐手刃了陆谦,先被夺了胆气,又见大生意上面,便把之前的郁闷丢在一边,这送行时才猛然想起,不过却也多了学习之心,少了较量之意! 姜齐一路上应对自如,巧妙周旋,不仅化解了柴进的试探,还从他口中探听到不少沧州境内的消息。 眼见已走出十六七里,再送便要出沧州地界,柴进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得与姜齐拱手告别。 等姜齐走的没了身影,柴进一挥马鞭,抽到道旁树木上,恨声道:“某这一生,定要走出沧州!” 就在姜齐林冲一行人往梁山赶时,晁盖家中却是生出了几分热闹。 晁盖之前只是听外面人声音耳熟,待看小厮领人进来,才认出来人正是同村的吴用吴学究! 吴用进来之后,看晁盖衣衫沾染酒水,不由笑道:“晁天王,莫不是新得了一个托塔天王的诨名,便设宴庆祝?” “加亮先生莫要小瞧了俺!只是一个诨名而已,俺哪放在心上,这不是县衙的宋押司来访,谈及朝廷新政,俺心中抑郁焦急,这才失态出丑!”晁盖拉着吴用入席,介绍道,“这位正是江湖人称及时雨的宋江宋公明,在县里做押司,端的是义气非常,仗义疏财!这是村里的加亮先生,唤作智多星吴用便是。” 吴用见宋江端坐,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便先拱手施礼,“晚生吴用,见过押司!” 宋江这才笑着起身,还了一礼,伸手拉过吴用入席,“小可初在衙门做公时,就听闻这东溪村的智多星是个足智多谋,聪明非常之人,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有缘,总算是可以一叙!” 晁盖性急,不等两人再叙话,便移身坐在吴用身侧,“加亮先生也是聪明人,更是读书知礼的,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衙门要把咱们东溪村收作公田,还请加亮先生给俺东溪村出个主意,看看俺这究竟该怎么办!” 吴用轻摇羽扇,看了一眼晁盖,又看向宋江。 宋江面色不变,依旧笑着看向吴用,“既然晁保正开口相求,吴先生还是说一说!小可也想听听吴先生高见!” 吴用微微侧身,用羽扇遮住半边脸,不紧不慢地说道:“晚生这才回家,本意是看望一番保正,说上一声,具体事情尚不明了,新法究竟如何也不知道,如何出主意?还请宋押司好生说上一说,晚生也好心中有底。” “哎呀!”宋江突的一拍额头,“保正恕罪,方才喝酒差点误事,这西溪村的事情结束,小可还得赶回县衙与县尊汇复,告辞,告辞!” 吴用看着一边走一边和晁盖推拉的宋江,羽扇轻摇,目光清冷。 “嗨!这押司!什么都好,就事情只说一半,办事也只办一半!实在不爽利!”晁盖甩着衣袖坐回主位,犹自愁苦。 此时,吴用才道:“姜老太公已经知晓新政一事,便令小可来此,以解保正心宽!保正且听小可一言,必然不会担心田亩之事!” 第89章 竹篮打水 “学究细说!”晁盖立即坐在吴用身边,身子往前一探,认真询问道。 吴用轻摇羽扇,嘴角轻笑,对晁盖态度很是满意,“保正,姜老太公的意思,是由老太公这边出钱……” “不行不行!”晁盖直接摆手,“这水库是俺做主答应修的,如今连累到了整个村子,就算出钱,也该是俺出,俺是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太公出这个钱!” 吴用羽扇一点,盖在晁盖手上,慢条斯理讲道:“保正且耐心听完,我梁山姜郎君之前分地一事,保正想必听闻了?” “有所耳闻,此事俺是佩服的!要说咱这郓城县也是人杰地灵,有个官面的宋押司,还有个高中的姜进士,皆是重情义轻金银的性情人!” 吴用哼笑一声,对宋江完全看不上眼,只是也不好驳了晁盖言语,只继续道:“太公的意思,朝廷反正要收走,纳为公田,还要强迫大家去租,不如就是由保正出面,太公出钱,且先租下,再由百姓们去种,先过了今年再说!” “唉!”晁盖长叹一声,“俺倒是无所谓,可村里乡亲们绝对不会同意,再一个,学究啊,咱们都是同村人,俺也不瞒着你说,俺之前行走江湖,也是个见过些世面的,梁山姜郎君,是个宽厚人,这俺知道,可是,他在梁山作为,看着是要扯旗立柜的意思!” “怎么,保正要去告发?” “告发个屁!”晁盖看着外面,低声道,“只要梁山不打扰乡里,俺都恨不得跟着一起!” “若是要分保正田地呢?”吴用表情也是认真问道,“保正还跟着?” “区区身外之财而已!”晁盖摆手,一脸向往的笑道,“俺要的是那安稳畅快的活法!听闻梁山之下,有义诊的孔先生,教书启蒙的蒋先生,还有学究你主持山寨事务,更有武安王后裔大刀关胜在操持壮丁,铁面孔目裴宣更是不偏不向,井井有条,兴旺的很!要是搁在之前,俺早就去投奔了,可惜,现在全村上下都系在晁盖一身,脱身不得!” “何不整村去梁山?”吴用道,“石碣村如今也是全村搬到了梁山之中居住。” “不可不可,村子里之前便和西溪村争水,针锋相对,要是去了,必然不安稳,”晁盖连连摆手,憋气道,“俺还是去跟押司说说,看看能不能自己出钱租了这地界,只求朝廷能给俺们一条活路,别把租子定的太高!” “可是村民那边,保正如何去说?” “唉!”晁盖顿时露出为难之色,只见这个汉子深吸一口气,“也只能实话实说,乡亲要是怪罪,俺自承担便是,到时候该赔钱赔钱,该低头低头!” “保正如此好汉,岂能这般憋屈?太公主意,保正不听,小可有一言送给保正,”吴用起身劝道,“若是想保全乡人,不如投身衙门,使些银钱,求个都头职位,有个护身符,如此知县也不好过多逼迫!” “学究好意,晁盖心领,只是受不得衙门里的鸟气!”晁盖道,“当年俺走南闯北,气受的够了,才回乡安顿,不想到了村里成了保正,还要受气!” 吴用闻言,眼中一眯,又仔细劝了几句,这才告辞,只在东溪村待了一晚,便直接动身向梁山而去,如今吴用身为梁山户房总管,是一日都不可离开,每日里光是处理田亩之事,也够他头疼,万幸现在有了蒋敬相助,至少不用自己动手掐算田亩面积这等难事! 吴用回到梁山,前脚刚和姜老太爷说完东溪村的事情,后脚那边王伦便急慌慌的跑了过来。 “吴总管,石碣村出乱子了!” “什么乱子?” “那边官府也收了地,村人想着来咱们梁山求个公道,结果被衙役所拦,几个性子暴躁的村人直接杀了衙役,就奔咱们梁山而来!阮家兄弟现在正在接人!” 吴用闻言,看向老太公,“郎君如今不在,您老可得出山主持大局啊!” “老夫主持?”姜老太公呵呵一笑,反问道,“这点小事,不就是杀了衙役嘛,有啥?来了就好吃好喝的养着!等你们郎君回来,看他怎么处理!” “老太公,郎君不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您不出面,人心不稳啊!” “要是这梁山寨子到了需要老头子出面稳定人心的地步,还立个什么寨子?你们这些汉子都洗干净屁股,回家抱孩子去!” 王伦这时又道:“吴总管,大家都在聚义厅等着呢。” 吴用忙拱手道:“老太公,小可这就先忙去了,若是确实不安稳,还得老太公出山!” 说完,吴用直接跟着王伦,直奔聚义厅而去! “还是太嫩了!”姜老太公呵呵一笑,“这点小事,就搞的草木皆兵,还得锻炼啊!” 聚义厅内,此时坐满了山寨总管。 孔厚眉头紧皱,低头不语。 朱武则是站在姜齐留下的沙盘边上,手中拿着各种小旗帜,默然推演。 裴宣面容冰冷,和广惠小声讨论着什么。 蒋敬闭目凝神,一手掐指核算,一手打着算盘,面容平和,丝毫不乱。 孟康则是在蒋敬身边,面前放了几本账册,还有一些图纸,这边蒋敬给个数据,那边就画上几笔。 至于关胜,郝思文,杨林,邓飞等人,则是坐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而周侗根本就没露面。 吴用来了聚义厅之后,声音顿时一清。 “晚生已经听了王孔目介绍,郎君分的田地,此刻已经全被衙门收为公田,不仅如此,晚生刚刚从东溪村回来,听闻西溪村也已经被官府收了,还有咱们外面的水泊!若非是有水泊护着,咱们这梁山怕也被官府收为官田了!” 蒋敬闻言,手指掐算动作顿时停了,“釜底抽薪!” “而且还是上屋抽梯!”朱武此时开口,“衙门里应该早就知道咱们郎君分田一事,一直没有动作,等分完之后,再行收田,郎君顿时失了信誉!之后再说分地分田,怕也少有人听!” “石碣村的乡民杀了衙役,官府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裴宣道,“若只是郓城县还好,可之前听郎君说郓州知州也参与其中,梁山受此冲击,可能延续?” “裴总管放心,”关胜眯眼傲气道,“凭着那些厢军,想动咱们梁山,痴人说梦。” 孔厚眉头皱的更深,突然开口道:“怕就怕不止厢军,若是其中还有禁军呢?” 第90章 若是郎君主事 “禁军?”吴用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个 “川” 字,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郎君离开之前,曾对我说,这一回怕是要狠狠得罪高俅,若是如此,怕是禁军会来!”孔厚神色凝重,语气低沉,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可怕事实。 朱武这时反倒是松了口气,“若是调动禁军,今年是不可能了。” “哦?”吴用好奇心顿起,急切地追问道,“为何?” “其一,天气!”朱武伸出一根手指,朝空中指了指,“如今十月已然过半,若要等禁军开拔,最快也得到腊月时节。东京汴梁那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怎会愿意在这冰天雪地中吃苦受罪?所以,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延后出兵。其二么……” “其二便是朝廷要出禁军,首先便是得汴梁城内的那位官家点头,”裴宣这时开口道,“一般程序上是官家点头,枢密院调兵,三衙派兵,三司筹备银钱粮草,最后才是禁军开拔。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消息能不能顺利传到官家耳中都犹未可知。至于后续环节,枢密院和三衙在调兵数量、兵种选择上,定会争论不休,扯皮不断,再加上年末时节,三司那边的钱粮储备有没有空缺,更是个大问题!” 裴宣出身京兆府孔目,对禁军相关事务可谓了如指掌。 关胜等人虽个个武艺高强,勇猛过人,却都没有在禁军任职的经历。 而与禁军有些渊源的周侗,此时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全然不见踪影。 众人只能全神贯注地听裴宣讲解那些复杂繁琐的程序流程。 朱武听完裴宣的详细阐述,不禁拱手称赞:“小人虽也略知一二,可与裴总管这般细致入微的讲解相比,实在是自愧不如。” 说完,朱武轻咳一声,环视诸人,道:“所以,很有可能只是郓城县自身厢军前来,若是郓州下令……” 孔厚这时神色轻松许多,笑道:“也不会轻松太多,需要知州向路里的转运司上条陈,转运司评估,再上报枢密院,枢密院审核,如果是出兵和咱们打一场,还得是官家点头,这样枢密院向路里的安抚使司下调令,安抚使司盖了大印,转到州城,州里才能调动厢军,否则,私自调兵,安抚使司那边第一个就饶不了知州!” 吴用听完,心中虽明白了些,却又想起平日里所见,不禁疑惑道:“平日里晚生见衙门用厢军当做役夫使唤,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也没见如此麻烦啊!” “哼,那不过是银钱作祟罢了。” 裴宣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这充当徭役能从中获利,他们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打仗却是要命的事儿,没有正规调令,就算钱给得再多,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私自调兵,可是咱们大宋的大忌!” “乖乖!” 郝思文忍不住惊叹一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调兵竟然这么麻烦!俺还以为,当官的一声令下,那些兵就得乖乖开拔呢。没想到,光是个开头,就有这么多名堂!” 朱武笑着看了一眼郝思文等人,突然正色道:“莫说朝廷,便是咱们梁山,你要是没有郎君命令,也别想调动后山训练营的一兵一卒!” “一切行动听指挥!”杨林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唰” 地站起身,双脚并拢,立正站好,大声喊道。 郝思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杨教头,朱军师,俺就这么随口一说。” “为将者当谨言慎行!”关胜看了一眼杨林,转头对郝思文语重心长地说道,“平日里也要有这份谨慎之心!” “小弟受教!”郝思文连忙拱手致歉,一脸正色,“兄弟也是昏了头,在聚义厅说笑也是不该,下了会,俺就找裴总管领罚!” 吴用听了朱武、裴宣和孔厚的一番解说,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不禁想起之前姜老太公说过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裴总管,那些石碣村的民众,咱们先好生安置起来。等郎君回来,再听他的安排。至于安抚之事,便要仰仗广惠大师了。两位觉得如何?” “自当如此!”裴宣点头表示赞同。 “贫僧自当尽力!”广惠单手合十,微微欠身。 会议结束之时,金沙滩上也来了一群拖家带口的人,正是刚刚被夺了土地的石碣村村民。 只见其中几人身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手中紧紧握着锄头,锄头刃上的血液已然干枯,呈现出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红褐色。 阮小二将这几位拦了下来,仔细劝道:“各位兄弟,俺也是石碣村出身,也知道几位委屈,可是,咱们郎君当时分地的时候,衙门可没说新法的事,各位兄弟,咱们一肚子气可别对郎君发作!” “二哥这话说的!”其中一人也是姓阮,更是巧了,也是石碣村出身,只是因为无地才流落梁山打渔为生,姜齐收纳壮丁时,他是第一批受训,也是表现好,第一批分得田地的,“俺岂是那不分好歹的瞎眼人!” “就是,咱们知道郎君对咱是掏心掏肺,怪只怪这朝廷,可恶的衙门!” “听二哥说,郎君现在不在梁山,俺自会约束家人,绝不惹是生非!” 阮小二笑道:“兄弟这认了字就是不同,竟还懂了这般道理!” 那汉子被夸的有些羞涩,只是又想起自家田地,不由叹气道:“要是郎君主事就好了!” “对啊!若是郎君主事,咱们定然不会被没收土地!” 阮小二看着他们下船,耳中依旧回荡着他们那句话,“若是郎君主事!”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豪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浑身充满了力量,猛地一摇船橹,“若是郎君主事?若是郎君主事!嘿!那得是怎般爽利的日子!” 另一边,晁盖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大步从衙门里走了出来。他紧紧攥着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虎目圆睁,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耳中,依旧回荡着县令那冷嘲热讽的话语。 “你只是一个区区保正,也想全租公田?” “本县劝你回头寻个认字开蒙的蒙师,让他教你公田二字什么意思!” “朝廷法度,自是朝廷说的算,本县说了算,都像你一般想什么是什么,本县如何治理?” “新法以下,鱼鳞册已然封档,再难更改,宋押司,送客!” “真是气煞我也!” 晁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庄上的。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恼,随手抄起几海碗酒水,一饮而尽。可这酒水,非但没能浇灭他心头的怒火,反而让那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他顺手抄起一根铁棒,大步走到院中,疯狂地挥舞起来。 原本晁盖想着,能通过押司宋江的路子,给知县说些好话,收纳公田之时,绕过东溪村,最起码就像是姜老太公所说,自家出钱,全租下来,可他万万没想到,刚到衙门,就从户房那里得知,东溪村的土地已经被几个土财主瓜分一空,全都租了出去! 一夜之间,东溪村村民手中的地契,竟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纸! 身为保正,晁盖如何忍得下来,热血上涌之下,便和知县时文斌理论起来,奈何,只几句话的功夫,便被知县送出了衙门! 回忆着在衙门里所遭受的屈辱,晁盖双眼通红,怒吼一声,将手中的铁棒朝着院中石锁狠狠砸去。 “砰!” 石锁被砸得火星四溅,可这也没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此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阵乡民叫喊的声音。 “这是俺家的地,俺有地契,啥时候成了公田?” “你把俺家地给租了?俺咋不知道?” “保正啊!保正!你可出来看看,咱们村里进了强盗了!” 第91章 殃及池鱼的晁盖 “哪个狗胆包天,敢来俺东溪村撒野!” 晁盖手提一根粗壮的铁棒,满脸醉意,双眼通红,似要喷出火来。他一声暴喝,犹如雷鸣,随后跌跌撞撞地大步跨出家门,“哪个不长眼的龟孙,来来来,让你晁爷爷瞧瞧,是你的脑袋硬,还是爷爷手中这棒子硬!” 院子外,朱仝见此情景,暗自叫苦不迭,却仍强装镇定,拱手说道:“保正!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慢个屁!” 晁盖嘴里嘟囔着,话音未落,手中铁棍便裹挟着呼呼风声,兜头朝着朱仝狠狠砸去。 朱仝脸色骤变,急忙往后撤步躲避。这一棍来势汹汹,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带起一阵劲风。 “晁盖!你莫要发酒疯!这都是知县大人的安排,俺们也是奉命行事!” “好你个奉命行事!” 晁盖胸口的怒火借着酒劲,烧得愈发旺盛。他双眼赤红如血,口中不停地怒吼,“爷爷打的就是你这狗腿子!他们不让俺们好过,那谁也别想活!” 几个庄户见状,赶忙上前,试图抱住晁盖,拦住他这发疯的举动,真要杀了哪个,有理也变没理! 晁盖双臂可有着托举宝塔的神力,平日里又喜好舞枪弄棒,每日坚持打熬筋骨,身子壮实得如同蛮牛。几个庄户刚一近身,便被他用力一甩,如破布般被弹开。 只见晁盖猛地一跺脚,地面尘土飞扬,随后径直朝着那些衙役冲了过去。 “快躲开!” 朱仝眼见一个衙役就要命丧在晁盖的铁棍之下,慌乱间大声呼喊,紧接着不顾一切地朝着晁盖撞了过去。 晁盖身材魁梧壮硕,朱仝也毫不逊色。两人这一撞,恰似两头愤怒的公牛顶在了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巨大的冲击力,让晁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晁盖本就全凭一股酒气支撑,这一倒地,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身子软绵绵的不听使唤。他挣扎了好几下,却怎么也爬不起来,索性躺在地上,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你们这些贼鸟厮,等爷爷酒醒了,一个个都给我宰了,宰了拿去埋地里沤肥!沤肥!” “晁保正!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朱仝指着晁盖的鼻子,怒声大骂,“俺们兄弟也不想干这得罪人的勾当,可上头有令,谁敢违抗?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你就要俺们的性命?” “朱都头!俺家保正也是喝多了酒,失了分寸,哪敢说什么造反的话!” “都头息怒,都头息怒啊!” 朱仝喘着粗气,唤来一个衙役,让他接了一盆凉水,二话不说,直接朝着晁盖的头上泼了过去。 “直娘贼!哪个天杀的敢泼你爷爷!” 凉水一激,晁盖打了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像条鲤鱼般,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大声吼道:“那些贼崽子在哪?” “哪有什么贼崽子!” 朱仝看着晁盖,无奈地说道,“保正,现在你还想杀咱吗?” 晁盖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满脸后怕,连忙拱手赔罪:“哎呀,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都头恕罪,恕罪!” “今日在衙门里,俺也听说了保正的事儿。” 朱仝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只是这事儿是州里下的命令,实在难以挽回。” “俺们的地…… 就这么没了?” “莫说你们,就是那西溪村的姜进士又能怎样?人家好歹还有功名在身,可县里的布告一下,整个西溪村的地,还不是一样成了公田!” 朱仝劝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不过是普通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普通百姓就活该被欺负?” 晁盖猛地一抬手,指着站在外面的一圈村民,情绪激动地说道,“那些地,都是他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是他们的命根子!那水库,是俺牵头要修建的。县里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兴修水利吗?喊了多少年了,没动静啊!水利好了俺们东溪村西溪村还用为了争水每年人脑子都打成浆糊吗?好好的汉子呐!死的冤不冤枉?好!你不修俺修!修了之后,又他娘下了什么新法?收归公田?俺就是想安稳活着!他不给活路啊!” “保正!保正!” 朱仝急忙伸手,一把拉住晁盖指向县城的手,神色紧张地说道,“慎言!慎言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屁!” 晁盖怒目圆睁,猛地一甩胳膊,挣脱了朱仝的手,喷了朱仝一脸唾沫,“俺认栽了,可为啥俺想出钱把地租下来,都不行?咋地,普通百姓就活该受苦受难?普通百姓就有罪吗?” 朱仝急得直跺脚,大声说道:“保正!你就庆幸今天来的是俺,要是换个人,就凭你刚才这番话,指不定给你扣上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名!” “说话也有罪过?” 朱仝好歹在衙门里混了多年,身为马军都头,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保正!你这叫妄议朝政,可不是普通的说话。前些年,县里就判了一个人,就因为非议官家,关了两年大牢。结果一年半不到,人就死在牢里了!” 周围的村民们听了这话,一个个吓得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都头,俺们这地…… 不要了!” “都头,这地谁爱要谁要,俺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种了一辈子地,还种出罪过了!唉…… 都头,地就这么给他们,能让俺们活下去,就是朝廷开恩了!” 几个乡老说完,看着周围还在围观的村民,举起拐杖,用力顿了顿地面,大声呵斥道:“还看啥!都给俺回家去!” “都家走!都家走!地都没了,还有啥好看的!没长耳朵吗?再看,命都没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朱仝长叹一声,一跺脚,对周围的衙役说道,“咱们都回,给那些财主们说一声,过两天让他们来收地,重新划定地界。” 晁盖看着村民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去,心中一阵悲凉。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地上的铁棒,低着头,浑身湿漉漉的,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回自家院子。 次日,晁盖便因受了风寒,整个人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的他,意识模糊,嘴里不停地呢喃着:“梁山…… 梁山……” 家里的庄户们见此情景,顿时慌了神,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没了主意。 他们听晁盖口中一直念叨着梁山,突然想起之前的传言,说梁山有个神医在义诊。于是,赶忙套上马车,小心翼翼地将晁盖抬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梁山而去。 梁山水泊距离东溪村不过五六里的路程,马车在土路上疾驰,不到一个时辰,便远远望见了那片浩渺无垠的巨泽。 庄户们在岸边左右张望,四处寻找,却怎么也不见义诊的踪迹。眼看晁盖的病情愈发严重,再耽搁下去,恐怕性命不保。庄户们心里愈发焦急,平日里在这附近打渔的人家,此刻也不见一个人影。他们想找人问问路,却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梁山…… 梁山……” 晁盖在马车里,虚弱地呢喃着。 庄户们无奈,只能将马车靠边停下。坐在车辕上的庄户,满脸悲苦,唉声叹气地说道:“保正!您就别念叨梁山了,都说梁山好,可您都病成这样了,这义诊的到底在哪啊?要是梁山真有那么好,咋就找不着人呢?” “小哥也是在找孔郎中?” 就在这时,庄户耳边传来一阵吆喝声,“跟俺走,俺知道路!你这小哥也真是的,求医之前也不知道打听清楚!” 庄户急忙回头,只见一个黑壮的汉子,正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垫着厚厚的茅草毡子,车上还躺着一个人,不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喘声,听得人心揪起来。 “多谢好汉,俺家保正病得实在厉害,耽搁不得,不然……” “别啰嗦了,快走快走!” 那汉子心急如焚,催促道,“要不是看你求医心切,你这马车又挡着路,俺才懒得跟你多说!” 说完,那汉子便闷头拉着板车,大步向前走去,再也不发一言。 庄户赶忙赶着马车,紧紧跟在后面。沿着水泊岸边,一行人走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庄户远远瞧见了几个依次搭建的棚子。棚子外面,竖着一根高高的挑幡旗杆,一面巨大的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斗大的一个 “医” 字,格外醒目。 庄户见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激动地喃喃自语:“俺家保正有救了!” 这时,就听前面那黑壮汉子也大声说道:“爹!这回您肯定能好!那孔大夫的名声,咱之前就听说了。要不是高平山太远,俺早就带您去了!” 第92章 杨腾蛟投梁山 草棚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孔厚神色专注,俯身看着茅草毡子上躺着的老汉。他伸出手,轻轻搭在老汉的脉搏上,静静感受着脉象的起伏。与此同时,他仔细聆听着老汉那一声声带着啸音的剧烈咳嗽,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孔厚缓缓开口:“老人家这是常年操劳过度,积劳成疾,肺经受损严重。要想治愈,需得长期精心调养才行。” 一旁的黑壮汉子,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激动得声音都微微颤抖:“孔先生,您的意思是,俺爹这病有救?” “这只是顽疾,并非什么不治之症,自然有救。” 孔厚神色温和地安慰道,“不过,以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来看,调养时间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坚持下去,必定能够痊愈。但是,这位兄弟,老人家如今的病体,万不可再往来奔波,也不能有丝毫劳累。” “俺明白了!” 黑壮汉子用力点了点头,说道,“俺在南旺镇本就是靠打铁为生。不知这梁山可有铁匠铺?俺有一身打铁的好手艺,只要有活儿干,养活俺和俺爹肯定没问题。” 孔厚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杨腾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开口问道:“兄弟可是南旺镇的杨腾蛟?听闻南旺镇有一位极为孝顺的好汉,也是以打铁为业,想必就是兄弟你。” “小人正是杨腾蛟!没想到孔先生竟也知晓俺。” 杨腾蛟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俺那哪算得上什么名声,不过是有把子力气罢了。可您看看如今的梁山,那是什么名声!谁提到梁山,不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仁义!” “杨兄弟若是愿意来梁山,那对令尊的调养确实极为有利。” 孔厚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银针。只见他手法娴熟,迅速找准老汉的尺泽、经渠、孔最、肺俞、大椎、风门等穴位,精准施针。“这针需留两刻,期间切不可见风。” “多谢,孔先生!让您费心了!” 老汉的气喘声此时稍微平缓了一些,虽然身子不敢大幅度动弹,但还是满怀感激地对孔厚说道,“小老儿这病,拖累孩子太久了。要不是看孩子如此孝顺,俺早就自行了断,免得连累他。孩子平日里赚的钱,都给俺买药了,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够不够付这诊金。” 孔厚连忙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老人家不必忧心,如今我梁山正在义诊,分文不收。您只管安心养病便是。外面还有不少病患等着,小可先去忙了,你们父子就在此处好好休息。” “爹,您就放心,这病肯定能好。您就安心养着!” 杨腾蛟在一旁劝道,“俺看孔先生医术高明得很,您就别胡思乱想了。这才刚下针,您就能清楚说话了,喘气也轻了不少。” “唉!你这孩子啊!” 老汉叹了口气,说道,“平白无故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你可怎么报答啊!” “只要能让爹您的病好起来,就是让俺为他们卖命,那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梁山的仁义之名,您又不是不知道。难道您还担心梁山会害咱们不成?咱们又有什么值得人家害的!” 此时,草棚外,孔厚忙得不可开交。他接连诊治了好几个病患,有的是初来瞧病的,有的则是前来复诊的。在诊治过程中,他还不忘仔细给身边的童子们讲解,从如何用药、药物如何配伍,到病灶所在位置以及病症形成的原因,都讲得细致入微,不厌其烦。 童子们听得全神贯注,就连后面排队等候的病人,也都偷偷竖起耳朵听上一两句。大家心里都清楚,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说不定哪天这一耳朵听到的知识,就能派上大用场,救人性命。 终于轮到了晁盖。孔厚还没来得及伸手为晁盖把脉,就听到晁盖在昏迷中呢喃着:“姜齐!你可把俺们村子害苦了!” 孔厚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他先是仔细为晁盖把脉,随后向庄户询问病因。庄户却含糊其辞,只说是晁盖落水后受了风寒。 孔厚深深地看了庄户一眼,转身对童子说道:“速去取白虎汤来!” 紧接着,孔厚又是扎针,又是拔罐,一番忙碌之后,随着一碗白虎汤喂下,晁盖这才渐渐清醒过来,恢复了些许意识。 “俺这是在哪儿啊?” “保正,您可算醒了!” 庄户连忙说道,“之前您高烧不退,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梁山、梁山的。这不,咱就把您送到梁山义诊的地方来了。幸好孔先生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可算是把您给救回来了!” “晁保正!小可师兄究竟是如何害苦了东溪村,还请保正明示。” 孔厚见晁盖清醒过来,神色严肃地说道,“若是真的是他的过错,小可就算拼着干系,也要到裴总管那里告他一状!” “哎呀!” 晁盖神色还有些恍惚,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不过是胡话罢了,当不得真。” “保正,您可别给他们郎君遮掩!” 庄户见晁盖醒了,说话也有了底气,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要不是他们郎君蛊惑我们庄主挖什么水库,俺们东溪村也不会因为这个被收为公田。俺们保正也不会和朱都头起冲突,被浇了一身冷水。说到底,俺们保正会病成这样,都是因为他们郎君!” “住口!” 晁盖挣扎着撑起身子,一巴掌打在庄户的后背,“你在胡说些什么!再敢胡言乱语,回去定要抽你十几鞭子!” 庄户虽然说的是泄愤之语,但孔厚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苦笑着说道:“小可师兄之前倒是和小可说过此事,只是当时师兄出主意的时候,朝廷还没颁布什么新法。这事儿,实在是……” “村中庄户不懂道理,孔先生莫要怪罪。” 晁盖连忙赔礼道,“只是如今村民们失去了生计,俺想着来梁山问问姜郎君该如何是好,没想到半路上受了凉,耽搁了。” “即便保正不生病,此刻也见不到郎君。” 孔厚轻叹一声,说道,“晁保正可知道东京汴梁有个八十万禁军教头,人称豹子头林冲?” “如何不知?当年俺行走江湖,路过汴梁时,还远远看过他一眼。” “林教头和我师兄有些渊源,他们都在周侗周老师傅门下学武。前阵子,林冲娘子被高衙内看上了,高俅便给林教头安了个罪名。我师兄得知此事,便去了东京汴梁,想方设法营救林教头,所以此时并不在梁山。” “竟有如此无耻之徒!咳!” 晁盖听闻孔厚的解释,胸中怒火再次被点燃,面色涨得通红,猛地一拍马车,却震得自己咳嗽不止。 “保正无须动怒,有我师兄出手,想必林教头一家定然能够平安无事。” 孔厚安慰道,“一会儿小可开个方子,保正让庄户去郓城县里抓药熬煮就行。都是些寻常药方,坐堂大夫一看便知用量。待我师兄回来,小可定会将东溪村一事转告给他,给保正一个交代。” “实在是惭愧!” 晁盖缓了缓气息,说道,“按理说,俺不该来找姜郎君,可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之前你们梁山的吴用也给俺出了个主意,可…… 唉!” “吴总管足智多谋,小可对他的才智也是极为钦佩。他出的主意应该可行,不知为何没能成?保正可否方便告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晁盖微微回忆了一番,详细说道,“那日俺正和衙门里的宋押司喝酒……” “且慢,宋押司?” “就是郓城县里人称及时雨的宋江!” 晁盖并未察觉异样,直接说道,“俺就是通过宋江得知朝廷颁布了新法。正巧吴学究来了,俺正为这新法的事儿发愁,见到吴学究,自然要向他请教个主意。” 孔厚听完晁盖的讲述,心中暗自叹息:“老太公这主意没能成,怕是和那位宋江宋公明脱不了干系。” 但他嘴上却并未明说。 两人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小人真的是来投奔梁山的!为何不信?” 第93章 练兵,宣传,政工,稳步推进 姜齐一行人由沧州至德州,经高唐转博州,总共花了五日光景,才回到梁山。 看着眼前的八百里水泊梁山,浩渺的湖水波光粼粼,姜齐仿佛看到了无数甲胄在闪烁;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在姜齐耳中似乎便是未来战场的厮杀声! 姜齐望着这一切,心中顿生万丈豪情。 此番东京之行可谓是收获颇丰,不提拐来未来的岳飞岳大元帅,能和风云庄牵上线的云龙此时也在梁山,仅仅是现在能用上的,便有三个教头! 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一个曾经的禁军教头张老教头,一个自己的师傅陕西大侠周侗! 如此一来,不仅能够让梁山熟悉禁军操练模式,更是可以把正式练兵提上日程! 之前那些队列训练,体能训练,都是基本功里的基本功,说一句花架子都不为过,有这三位教头上场,至少那两本《练兵实纪》和《纪效新书》可以抄写出来,让他们照着练! 依照戚继光的方式训练,至少拉高了梁山军队战斗力的下限,至于说上限,那就要看思想和装备,尤其是思想方面,没有思想的士兵,只是一个杀戮机器,只有武装了其思想,让他知道为何而战,才算是一个合格的兵! 而这一方面,姜齐想到该交给谁了! 一个铁笛仙马麟,一个白衣秀士王伦! 马麟这人成长于市井之中,学了一手好乐器,这么一个好的文艺宣传兵的苗子,不用起来,实在是浪费。 文艺宣传的阵地,梁山不去占领,难道要等着宋室去占领? 原本还有一位铁叫子乐和,不过这时应该还在登州城里做看守监狱的小牢子。 至于说王伦,虽说是个落地秀才,也是个读书读迂的,可也是吃过苦的,关键脑子不笨,机巧灵活,还有自知之明,原着中林冲上梁山,他就知道自己压不住林冲,想着送他下山,送不走还想着赚杨志制衡林冲,可惜,杨志不配合,最后落得一个火并身死的下场。 这种人,在姜齐看来做决策者不行,因为缺了心胸和能力,但是凭借其自知之明,做个执行者还是可以的,他可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尤其是之前姜齐带着王伦上了几节课之后,发现此人态度极其认真,可以迅速将自己讲的吸收,然后转变成自己的话,在意思不变的情况下,转述出来。 就凭这个本事,姜齐便已经决定把未来军中辅导员的职位交给王伦! 至于说能不能做好,能做到什么地步,那就要看王伦自己的觉悟了! 姜齐看着ai给出的改造计划,心里暗道:“王伦啊王伦,接下来的辛苦,若是你能挺过去,一切好说,挺不过去,也就莫说不提携你了!” 姜齐脑海中的想法一点点的完善,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石碣村。 原本这一路之上,姜齐和林冲聊了不少梁山之事,其中便包括石碣村分地,清河县公审,把林冲听得也是热血沸腾,直呼痛快! 可当姜齐来到石碣村的时候,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更显萧条! 这就让姜齐有些尴尬了,之前自己口中说的安居乐业和眼前的荒废萧条一对比,明显是有问题! 林冲骑在马上自是也看出其中不对,可是自己初来乍到不好贸然开口,只是和丈人对视一眼,手中握紧了兵器。 “哥哥,不如小弟去查看一番?”史进这时一勒马缰,并行到姜齐身边,皱眉道,“之前小弟到此,可是热闹的很,怎么短短时日,就成这般样子?” 姜齐还未开口,就听不远处道旁草屋中传出一阵欢呼声。 “郎君回来了!” “是郎君回来了!” “快发响箭!让二哥来接!” 说话间,一支响箭直接发出,向着水泊芦苇荡而去。 几个壮丁从草屋出来,单膝跪地,“郎君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在这几日,咱们梁山可是受了大委屈啊!” “快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姜齐连忙下马,扶起几个壮丁,“这石碣村如何成了这般样子?之前分的田地怎么也不见有人下地忙活?可是嫌弃这地不好?” “郎君说哪里话!”其中一人道,“可不能冤枉人,是朝廷把郎君分给咱们的地又给收走了!说是什么划归公田!” “阮家的一个兄弟气急,还把衙役给打死了一个!” 几人这边说的七嘴八舌,但是姜齐倒也听得明白,只是具体如何,还要回去听吴用等人汇报。 不多时,姜齐便被壮丁们簇拥着上了阮小二的船。 林冲带着家眷跟在后面,看着眼前场景,对自家丈人道:“且在此暂且安身!之后小婿再想法子……” “你可别想有的没的!”张教头一把抓住林冲手腕,暗中用力,低声道,“这姜郎君身为梁山之主,能亲身前往东京那龙潭虎穴把我父女二人救出来,差点杀了高衙内,更是直接宰了陆谦那个都虞候,为了你林冲,人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要是再有别的心思,莫说休妻,老头子直接让贞娘与你和离!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林冲轻叹道:“小婿也是为了以后着想,总不能咱们一家都做草寇不是?” “嘿!草寇?”张教头笑了笑,“别人占山为王,落草为寇,老头子看都不看一眼,可眼前这位,那可不是草寇的做派!你啊,且瞧着!” “郎君一路辛苦!赶紧上船歇歇!”阮小二一边笑着挥手招呼姜齐,一边指挥着手下壮丁,把林冲一行人的马车以及姜齐史进骑的马匹尽数赶到船舱。 自打阮小二当了这水兵都头之后,平日里也会领着自家一百水兵学着后山训练营的模样训练,时不时还会抱着一坛腊酒找杨林去询问其中细节,更是和欧阳寿通手下的一都人手搞起了对抗! 比试着谁手下的兵水性好,哪一都配合好,驾船又稳又快! 若是赢了,便奖一坛好酒,若是输了,便罚游上几个来回! 一段时间下来,阮小二这都水兵倒也是有些精干样子,配合起来很是麻利。 “二哥这是进步不少啊!”姜齐站在船上,看着那些水兵默契干练的样子,赞叹一句,“看来让二哥做个都头,确实没错!这才多少时日,也是练的有模有样!” “郎君!之后可不能再喊俺二哥了!”阮小二拱手说道,“俺们兄弟去识字班学了些时日,虽然字没认多少,但是道理也是懂了一些,之前不懂就算了,现在懂了,可让俺还叫郎君这么称呼,就不合规矩了!” 姜齐怪罪道:“二哥这是和谁学的?” “自是吴学究!”阮小二一脸的憨厚笑道,“俺之前就和吴学究认识,那次听吴学究讲课,俺就记在心里了。” “这个吴用,好的不教,这些东西倒是教的细致!”姜齐苦笑道,“阮都头既然这么说了,咱就这么称呼了,只是显得生分!” “郎君这么叫,俺心里才踏实!”阮小二憨厚笑了几声,随后又说道,“郎君,那东溪村的晁保正可是一直在山上等着郎君,这次郓城县收公田,首先就把咱们水泊给收了,以后想打渔就得交税,至少一年十贯!周边不少渔民都活不下去,都想着投咱们梁山!” 姜齐站在船头,正要询问细节,就听有人喊自己! “姜师兄!你可算是回来了,再晚几日,师弟都要找你去了!”湖面上迎面驶来一条小船,船上传来一声清脆喊声,“你赶紧看看去,师父那边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第94章 釜底抽薪?这分明是火上浇油 梁山聚义堂。 姜齐看着三个老爷子围着酒桌,正在那里醉眼朦胧的大眼瞪小眼,一边云天彪和云龙父子俩都是一副犯错受罚模样。 云龙见自己师父来了,连忙带着哭腔拱手问安,“师父,您总算是回来了!” “咋了这是?”姜齐揉了揉云龙的脑袋,又对着云威拱手一礼,“云叔,您老怎么到小可这梁山做客了?” “你老子请的!”云威酒气上涌,脸色通红的朝姜老太公挑了挑下巴,“给老头子显摆你小子把周老师傅请到梁山来了。” 周侗也是一副喝大的样子,一手支着桌子,保持着平衡,呵呵一笑,“小兔崽子,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头回给人当成玩意儿一样显摆,行啊,老头子也算是开了眼了!” “师父恕罪,这肯定是家父欢喜的狠了,才这般失礼!”姜齐也是连忙拱手赔罪,“老爹,您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再高兴,也没这么玩笑的不是?” “这周老哥也太不识逗!”姜老太公还算酒量好,眼睛也是半眯不睁的,呵呵笑着说了一声,又转头对云威道,“你不是也显摆自己的好大儿成了什么沂州景阳镇陆路兵马总管,手下有三万人马?若是个州总管,或者路总管,老头子还看在眼里,一个镇总管,八品官?你也拿老头子面前显摆,真是……” “呵!”云威轻笑道,“还不是他脾气倔,不知道变通,好好的一个州总管,被人硬是通过关系,给贬了官!” 姜齐呵呵一笑,拉着云天彪就要入座,“兄长这也是为人刚正,小侄若是受了这般委屈,早就给他掀桌子了,哪里还会乖乖去上任?” “你现在也可以掀桌子啊!”周侗看了姜齐一眼,“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就是这个道理,有实力,你随时可以掀桌子,没这个实力,还是老老实实吃饭!”云威也是笑道,用筷子敲了一下刚要坐下的云天彪,而后一把将云龙搂在怀里,“一边站着,我孙子正是学本事的时候,你二话不说就要带走,像什么话!” “兄长要带走云龙?”姜齐看了一眼可怜兮兮偷看自己的云龙,呵呵一笑,“莫不是兄长听了什么风声?怕云龙在此不安全?” 云天彪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老父亲,又看了看自己儿子,直接道:“我云家世代忠良,家世清白……” 话刚到这里,就听姜老太公噗的一声喷了一口酒水,“哈哈哈,云老孬,你个不要脸的玩意,这话你怎么有脸说的出口的?” 云威脸色通红,一拍桌子,“姜驴子,额咋了!额可是清白人家!” “屁的清白人家!”姜老太公伸出手指,指点着云威笑骂道,“当年,也就是元丰八年西征,具体怎么样,老头子可不说了,有小辈在,给你留个脸,咱们可都是知根知底!” “好你个姜驴子!”云威一把露出自己受伤的胳膊,“看看这个,当年要不是老子给你挡的这一箭,你早就成独眼龙了!有没有命都两说,你现在要掀老子的底?” “就你有?”姜老太公把长衫一退,露出后背,拍了拍后面的几道伤疤,“你特娘的瞧瞧,这是啥!老子给你挡得刀!五刀!要不是老子命大,早就死了球滴咧!那西夏步跋子的刀可不好挡!五刀换你一箭,亏死老子了!” “行啦行啦!都多大了!跟个孩子似的斗气!人姜齐刚回来,一箩筐的事要忙活,被你们耽搁在这了,像话吗?”周侗呵呵笑着,“那谁,你把你爹扶回去歇着,云龙跟着我,跟着他师父,错不了!要不要老头子给你写军令状?” 云天彪哪里还真让周侗落笔?连忙赔笑拱手,扶起还在比量着伤口的老父亲,走出聚义厅。 云天彪夫子二人一离开,周侗和姜老太公原本还酒意上头的神态顿时一清。 姜老太公拍了拍姜齐的胳膊,“小子,现在这没有外人,你一会该忙忙你的,我跟你师父就不参与了!不过,晁盖那边你得处理好了,他因为你提议的那个水库,可是整个村子都成了公田,这个是你捅的篓子,你得补!” “儿子明白!” 姜齐连忙应下,随后又问道,“只是父亲,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跟云威那老小子的事,你别参与,说不定过段时间,能给你捞几个大将上梁山!”姜老太公呵呵一笑,“你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具体的,我都让吴用那孩子去做好了!你就等着!” 姜齐看了一眼周侗,见周侗在一边逗着云龙,也只好默认了老爹的作为,只想着吴用这次可千万别向对卢俊义一样对云天彪,要不然,以后云龙还认不认自己这个师父都两说。 等着这老哥俩相互搀扶着离去,姜齐这才唤来壮丁整理干净聚义堂,又忙着传唤几个总管去隔壁聚义厅议事! 不到两刻钟,聚义厅里便聚齐了各位总管。 姜齐先是给林冲相互介绍了一番,“林师兄虽是新来,但是这一身本身也是天下皆知!尤其还是禁军教头,咱们梁山后山训练营总管一职,林师兄暂时屈就,如何?” 这话一出,关胜等人自是面露喜色,他们本就是武人,对后山训练营的兵哪个不眼馋,如今有了林冲这个专业教头接手,必然是可以更上一步! 尤其是杨林邓飞二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之前几百人的时候,他们二人还好,如今后山训练营已经扩充到了几千人,他们就显得已经有些手忙脚乱,相比较权力,两人更担心的是因他们能力不足而坏事! “这……”林冲谨慎的扫了一眼,尤其是着重看了杨林邓飞二人,见他们并无不豫之色,才缓缓点头,“郎君安排,林冲便愧领了。” 本来林冲还想再问些情况,但是看那几个文人打扮的已经有些不耐,便把话又咽了下去,静坐一边,做起了木雕泥塑。 “郎君,公田一事想必郎君已经知晓,”孔厚这时问道,“石碣村,东溪村,西溪村,还有外面的八百里水泊,如今都成了公田,衙门这一计釜底抽薪,郎君可有计较?” “诸位,你们以为这是釜底抽薪?”姜齐呵呵笑道,“以咱看,这分明是火上浇油!” “郎君此言何意?”蒋敬问道。 姜齐笑道:“之前来时,咱就听阮都头说过,不少周围活不下去的渔民要投奔咱们梁山,这要是公田更多一些,活不下去的,又何止是渔民?东溪村的那些失地的庄户人家就能活下去了?” 姜齐扫了一眼,看见坐在欧鹏身后的马麟,随即开口道:“马麟听令!” “到!” “命令马麟,以公田失地一事,做几首小曲,儿歌,不求文雅,但求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要让周边州县都知道,公田失地无妨,要想活命,就来咱们梁山!朝廷衙门不给活路,咱梁山给! 第95章 私盐生意和酒楼生意 姜齐再度见到晁盖时,眼前之人的模样,让他险些没认出来。往昔那个意气风发、精神抖擞的大汉,如今竟变得如此憔悴不堪。只见晁盖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嘴角冒出好几个火泡,干裂起皮,眼中布满血丝,恰似许久未曾合眼一般。 “保正如何这般啊!”姜齐连忙扶他坐下,宽慰道,“便是天大的事情,还是得保重自身啊!” “村民几乎都没了活路,这是俺这保正失职!天天看着他们蹲在俺门口,眼巴巴的求着俺给他们活路,俺能怎么办?”晁盖苦笑道,“姜郎君,你是有大本事的,俺也知道这事打根上说,和郎君没关系,俺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保正这话说的没道理,如何跟咱没关系?”姜齐温和一笑,“先不说咱们西溪村东溪村本就是邻居,那水库也是咱给保正出的主意,因为水库才让东溪村受了无妄之灾,这一点咱得认!” 言罢,姜齐起身朝着晁盖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郎君这不是折煞晁盖了!”晁盖连忙扶起,“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如今,难啊!” 姜齐自然知道晁盖意思,沉吟片刻后,询问道:“听闻保正早年曾在江湖上走动?” “啊?”晁盖闻言,微微一愣,一时间没弄明白姜齐突然提起此事的用意,“不过是年少游侠浪荡,哪里算是闯荡过江湖。” “保正勿忧,实不相瞒,咱这里有一桩生意,正想托付给保正。只是这生意有些特殊,要是没有江湖上的人脉和路子,怕是很难做得起来。” “不知是何种生意?” 晁盖听闻,顿时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急切地问道,“不瞒郎君,俺在江湖上确实认识些豪杰,若是能帮得上忙,定当竭尽全力!” “私盐生意!”姜齐直言不讳地说道,“只是不知道保正敢不敢接!” “不知一斤几文?南货西货还是北货?散货还是……” 晁盖这么几句话反倒是把姜齐问的一愣一愣的,瞧这架势,晁盖显然是个中老手,对私盐生意门儿清啊! 私盐中的南货西货便是指产地,南边的淮扬一地的海盐,西边的川蜀井盐或者是青盐,至于说北面的就是辽国盐场散出来的盐货了。 至于说散货,通常是那些挑夫小贩走街串巷卖给百姓的粗盐,杂质多,质量差,价格自然也便宜 “上等海盐,一斤十文!”说着,姜齐从旁边书案上取出一个桑皮纸包,丢给了晁盖,“品品?” 晁盖打开纸包,看着眼前雪白纯净的盐货,直接笑道:“郎君何必拿上好的青盐欺俺?” “海盐!”姜齐一脸正色,认真地说道。“童叟无欺的海盐!” 晁盖半信半疑地捏起几粒盐,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刹那间,一股纯正的咸味在舌尖散开,毫无苦涩之感。他又将盐倒在手心,仔细查看,摊开的盐粒中竟真的没有半点砂石杂质。 “郎君,这等若是海盐,一斤至少三十文!”晁盖满脸惊讶,由衷赞叹道。 “只要十文!”姜齐道,“百姓求活已经算是艰难,盐,还是便宜些的好!” “郎君仁义!”晁盖拱手就是一礼,“不知郎君有多少?” 姜齐翻了一下账册,道:“目前库房里只有三百万斤。若保正需要更多,那就得等七日之后,下一批货才能到!” “足够了,足够了!”晁盖接连摆手,被姜齐这大手笔吓了一跳,身为保正,自然是粗中有细,心中默默换算一番,这一批盐货若是全部出售,少说也要得钱五六万贯!顿时晁盖对姜齐更是多了几分敬佩,一出手便能以万贯利润相赠,可不是那位衙门里的及时雨可能相比! 但是这些在姜齐看来,还是少,这些就是全部卖出,也就是三万贯,还不够蔡京生辰纲的三分之一,不过那几船盐从济水入海口驶来,一路走一路卖,算下来也能有个十几万贯的收益,除去人工成本,利润也算可观。 而对于晁盖来说,这三百万斤盐,无疑是一场及时雨,足以让东溪村的村民们暂时摆脱困境,活下去。 村民们只需挑着担子,多走些路去贩卖这些盐,虽说辛苦也有些危险,但比起整日在田间劳作,已经轻松许多。况且,盐乃是生活必需品,只要人活着,就得吃盐,根本不愁销路。尤其是像姜齐提供的这种纯正上品海盐,哪怕一斤卖二十文,也会有人抢着买。 晁盖满心感激,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进来一个身材瘦高、神色拘谨的男子。 此人约莫三十多岁,脸上颧骨突出,留着一撮三叉黄须,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却极为精明敏锐。他一进门,先是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看到姜齐后,立刻恭敬地拱手赔笑道:“小人见过郎君。” “兄弟先坐,咱们安稳的说话,”姜齐先将这人让到一边坐好,又让人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随后才道,“孔厚师弟说,兄弟有意投奔梁山?” “正是!” 男子连忙起身,再次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小人……” “坐下说,坐下说,别这么拘束。” 姜齐笑着拉他重新坐下,温和地说道,“有什么话,尽管慢慢说。” “诶!” 男子笑着应道,“小人叫旱地忽律朱贵,是沂水县人。我家里原本经营着一家酒楼,日子过得还算殷实。可谁能想到,那沂水知县竟觊觎我家的酒楼生意,硬是给我安了个诽谤官家的罪名。我一气之下,放火烧了酒楼,带着些许钱财,被迫浪迹江湖。后来,我在途中听闻梁山之主仁义无双,便慕名而来,希望能在梁山寻得一处安身之所。” 姜齐哈哈一笑,表示安坐,他让人去把武植和负责酿酒的杜师傅叫来。 没过多久,武植和杜师傅便匆匆赶来。只见武植身上系着一条围裙,围裙上沾满了面粉,显然是正在做炊饼时被叫来的;杜师傅则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糟味儿。 姜齐直接给几人介绍道:“武大哥,杜师傅,这是咱们梁山新来的朱贵,原本是酒楼东家,咱想着在梁山周边也建个酒楼,这大厨就让武大哥担着,里面的酒咱们自家出,杜师傅,这出酒还要多长时间?” “郎君这可不行!”武植直接拒绝道,“俺只会做炊饼,其他的饭菜,俺可一窍不通啊!” 杜师傅掐着手指算着,“咱们这次酿的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粮食才能发酵好,煮酒出来倒是快,可是得窖藏去火气,还得两三个月!到时候差不多能出万斤酒!” 姜齐点了点头,笑着对武植道:“武大哥,不会做菜没关系。我这儿有一些菜谱,都是些家常菜,简单易学,只要你照着练练,肯定能应付得来。” “可……俺也不识字啊!”武植这时是真的为难,之前供养自己弟弟长大便是困难,哪里有余财去学文认字,就是路过,也因自己面貌丑陋,被人驱赶。 朱贵这时笑道:“无碍的,小人倒是认识几个常用的,若是方便,小人给武大哥念,这酒楼建造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等建好了,差不多酒也出来了,菜也练到家了!” “方便!这有啥不方便的!”武植欢喜笑道,“以后俺可就全仰仗朱兄弟关照了!!” 等武植和杜师傅欢喜离去,姜齐这边又留下了朱贵。 “咱们这酒楼平日里卖些吃食酒水都是小事,关键还有些别的需要烦劳朱兄弟!” “郎君请说,但凡朱贵能做,定当尽力办好!” “烦劳兄弟负责探听往来消息,尤其是官府上的官面消息!咱会让阮家兄弟安排些快船在酒楼那边候着。一旦有消息,你就立刻让人传递回来。” “此事简单,郎君放心,但有消息,朱贵定是迅速传达!” 第96章 两个道士 吃他娘,穿他娘,莫再彷徨莫心伤。梁山打开公平门,分田分地有米粮。 饥民苦,流民伤,官府不管泪汪汪。且往梁山走一趟,从此有地有希望。 莫怕风,莫怕霜,姜齐寨主好心肠。来者都到梁山上,同把安稳日子享。 李助行至郓州城,街边孩童蹦蹦跳跳,口中欢快地传唱着这童谣,声声入耳,不禁在他心中泛起层层波澜。他对梁山之主姜齐的好奇,瞬间被点燃。能巧用童谣这般方式传名四方,在李助眼中,此人定非凡俗,恰似那历史上振臂一呼、揭竿而起的陈胜吴广,黄巾张角! 谶语童谣,看着简单通俗,可是真要是有人活不下去,又听到这话,难免不会生出上梁山的念头! 李助本打算前往汴梁,此刻却当机立断,改变方向,径直朝着水泊梁山奔去。 前几天铁笛仙马麟刚刚创出这童谣,想着先在梁山之中传播看看,实验一下是否能够流传开,谁能料到,短短不到十天,不仅郓城县街头巷尾已然传唱开来,便是整个郓州的其他县城都可听闻这童谣。 而且,随着进入腊月,这首童谣随着走街串巷的货郎,走亲访友的孩子,开始向着周边州府传播! 京东西路的濮州、济州、兖州,京东东路的齐州,以及河北东路的大名府、开德府以及博州! 处处都能听到孩童们欢快地哼唱着这首童谣,梁山之主姜齐的名号,也随之传遍四方。 郓州衙门。 梁子美心急如焚,不住地张望着屋外,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他呈递上去的那份奏本,已经过去了十多日,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音。“朝廷那边到底在搞什么!批复怎么还不来!” 他愤怒地咆哮着。 “恩相暂且息怒,或许是应天府的转运司在腊月封衙,导致公文传递延误?” 宋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又或者问题出在枢密院那边?” “应天府的人都瞎了聋了不成?” 梁子美此刻已全然失去了往日的稳重,怒目圆睁,手指着门外说道,“你也听到了那童谣,这可是谶语啊!” “小可就是听见了,才来求见恩相!”宋江也是半只脚混迹江湖的人物,深知这种名声一旦传播开来,梁山的势力必将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壮大。届时,若不动用禁军,仅靠厢军,想要剿灭梁山,恐怕难如登天。 应天府的转运司其实早就看到梁子美的上书,并且也第一时间传到了枢密院,但是,关键就在枢密院现在并无主事之人! 事实上,应天府的转运司早就收到了梁子美的上书,并且第一时间将其转呈至枢密院。 然而,问题恰恰就出在这枢密院。 大观年间,枢密院使由童贯担任,可此时童贯正坐镇西军,不在朝廷。 原本应当主事的枢密副使黄中庸,却不幸去世。黄中庸曾在宋徽宗崇宁元年被任命为侍中,后因得罪蔡京而被贬。蔡京倒台后,朝廷下旨起复他为太常寺卿、侍中兼枢密院副使宰相,可还没等上任,他便撒手人寰。 大观四年担任同知枢密院事的侯蒙,恰好是除同知枢密院事,进尚书左丞,升官了! 如此一来,在大观四年的腊月,整个枢密院竟陷入了无人主事的尴尬境地。 这也导致梁子美请求厢军围剿梁山的奏折,被搁置在一旁,无人理会。 与此同时,宋室朝廷正忙于议论一件大事 —— 改谥靖和皇后尊号。 在这般关乎礼法的重大事务面前,梁山之事在宋徽宗赵佶眼中,不过是区区小事。 毕竟,大宋每年都会发生几起民乱,不足为奇。 不见这时候就是高俅也只是堆着笑奉承着,即便是心里还在担心义子高柄,脸上却一点不敢表现出来! 甚至说高俅手下失踪,他也没去探查!不怕查不出来,就怕查出来! 为什么? 朝廷没钱了! 确切的说,是官家没钱了! 今年的收税刚刚收上来一个月,就被童贯要去一半当做军费,官家拿走一部分修宫观园林,剩下的还要给官员们留作俸禄,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整个户部几乎空了! 高俅自是清楚这一点,说了无用,还不如不说,省的给上面的官家添堵。 腊月时节,朝廷难过,可是,梁山姜齐这边却是一番热闹场景。 几乎每天,梁山酒楼都要接待各路前来的豪杰,流民! 多则上千,少则一两百。 看着那些满怀希望而来的流民,姜齐顿感自己肩上的担子越发的沉重! “小子,别人信你,才把一家老小的性命交到你手上,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姜老太公身披一件虎皮大氅,轻轻拍了拍姜齐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道,“但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给那些头领讲课的时候,不是说过‘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嘛。” 姜齐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老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老爷子,您又把韩叔的虎皮给穿出来了?四哥好不容易孝敬他爹一回,您倒好,给剥削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 姜老太公笑骂道,“这是老韩特意送给我的。他自己说,一个管家穿身虎皮出门,像什么样子。他都穿虎皮了,那我穿啥?龙皮啊?” “龙皮您肯定穿不了,回头我给您弄身猪婆龙的皮穿穿。” 姜齐打趣道,引得父子俩一阵开怀大笑。 “臭小子!”姜老太公也是嘿嘿一笑,“对了,韩老四送来的几个海盗,你准备怎么处理?就那么关着?” 姜齐看着眼前ai给出的提示,“危昭德是王庆麾下的越江城都总管,祖籍上宛人氏,原来是海盗。使把朴风刀,重五十斤。王庆赐他一匹骏马,名为火枣骝,高六尺,登山渡水如履平地。他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下有三员统制官:一名张经祖,一名刘悌,一名韩凯,皆饶阳陇右人,俱会水战。” 沉思片刻后,姜齐说道:“先关着,好吃好喝地供着。等过了腊月,再做打算。毕竟这四人都是有本事的人,说不定以后能为梁山所用。” “老子就纳了闷!你小子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是能人的?你之前可是连他们都不认识,别说你,就是韩老四这个出海跑船的,他都不认识,你怎么认识的?” “这您老就别问了!”姜齐哈哈一笑,“这快过年了,柴家前段时间不是送过来一千女子嘛?您让我娘好好看看,给咱们梁山那些单身汉也说说媒!到时候趁着过年,让他们一起办婚事!热闹热闹!” “嗯?嗯!这事老头子看成!”姜老太公紧了紧身上大氅,眯眼看了一眼姜齐,“老头子这就给你娘传个话,让她也出来露露面,忙活忙活,多操操心。” 就在这时,吴用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敬地向姜老太公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对姜齐说道:“郎君,山下来了两个道士,想要求见您。” “两个道士?” “一个唤作入云龙公孙胜,一个唤作金剑先生李助。” “谁?” 姜齐闻言,双眼瞬间瞪大,激动地站起身来,满脸欢喜地说道,“入云龙公孙胜!金剑先生李助?快,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迎接!” 说罢,姜齐大步流星地朝着山下走去,心中满是期待。 第97章 荆南李助 姜齐一路快步朝着金沙滩而来。 彼时,金沙滩上,一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难民或坐或卧,眼神中满是疲惫与迷茫,仿佛被命运遗弃的孤雁。而在这群难民之中,两位道人如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其中一位道长身长八尺,身姿挺拔犹如苍松,他头上绾着两个松松垮垮的双丫髻,一袭巴山短褐袍,腰间系着杂色彩丝绦,背上一柄松纹古铜剑,脚下穿着多耳麻鞋,手中执着一把鳖壳扇子,时不时轻轻扇动,八字眉下,一双杏子眼炯炯有神,四方口,再配上一部浓密的络腮胡,整个人看起来气宇轩昂,尽显道骨仙风。 另一位则头戴单纱抹眉头巾,身着朴素的葛布直身长袍,虽质地普通,却整洁得体,背上背着一把伞,伞面微微泛黄,手中撑着的幡上,赫然写着 “先天神数” 四个大字,两旁还有十六个小字,写的是 “荆南李助,十文一数,字字有准,术胜管辂”。 此刻,这两人正静静地相互打量着对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姜齐见状,急忙快步来到近前,双手抱拳,笑着拱手说道:“两位道长,为何在此处停留?不如随咱速速上山,也好稍作歇息。” 李助听闻,目光缓缓转向姜齐,那目光犹如实质般锐利,上上下下将姜齐仔细打量了一番,直盯得姜齐心里直发毛。 李助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郎君仪表堂堂,气宇不凡,只可惜被困在这梁山一地。若是能寻得一处真正的风水宝地,建立基业,那怕不是……” 姜齐心中一惊,生怕李助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引得旁人侧目。他连忙一把拉住李助的手腕,急切地说道:“李先生,此地人多嘴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还请随我上山再细细交谈。” 李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旋即点了点头。这一举动,别的不说,单这份谨慎小心,就让李助觉得此人颇有可取之处。 这时,另一位道长爽朗地笑道:“贫道乃罗真人门下公孙胜,今日有幸得见梁山之主。” 姜齐忙说道:“久闻入云龙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吴用也赶了过来,两人一起热情地将两位道士引领至山上。 众人来到一处宽敞明亮的议事厅,分宾主落座后,姜齐开门见山地问道:“两位能来到梁山,咱心里实在是欢喜得很。只是不知二位此番前来,是单纯的云游路过,还是另有一番深意呢?” 公孙胜瞧了瞧李助,见他并无开口的意思,便率先说道:“实不相瞒,贫道自辽国一路云游天下,所到之处,皆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官吏恶霸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唯一以仁义闻名之地,便是郎君这处梁山。贫道无通天的本事,但也略知天时气象之术,故而特来投奔郎君!” 姜齐听了这番话,看着公孙胜,但并未像一边的吴用那般激动。 在他的认知里,天象预测,即便再厉害,能比得上现代的气象卫星?可即便是气象卫星,也不敢保证百分百准确的预测,更何况是人呢? 姜齐还在等公孙胜继续往下说,可见他不再多言,姜齐便直接开口问道:“不知公孙道长可会炼丹之术?” 不说公孙胜,李助二人,便是一旁的吴用,都诧异的看了一眼姜齐,平日里从未听姜齐表示对炼丹有兴趣,今日怎么见了道士,如同换了一个人,倒像是汴梁城里的那位官家一般? 公孙胜闻言,不禁一愣,眉头瞬间紧皱起来,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略带遗憾地说道:“这……贫道所学之中,并无炼丹之术。” 姜齐有些失望,目光又转向了李助。 李助听到姜齐这一问,原本淡然的神色瞬间多了几分不屑。他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道:“原本还以为是个不凡之人,不想却是贫道看走了眼。梁山根基尚且不稳,便想着求丹药,也不知姜进士求的是长生不老之药,还是那虎狼之药?可惜啊,贫道也不擅长炼丹,怕是要让进士老爷失望了。” “两位道长误会了!” 姜齐懊恼地一拍额头,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忙解释道,“咱绝非是为了那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有一门极为重要的学问,需要用到炼丹之法。两位且随我来,一看便知。” 说罢,姜齐拉着二人来到自己的书房。书房内,书架林立,摆满了各种书籍,这些都是姜齐平日在ai中抄录下来的书籍,一般书房要地,姜齐绝对不会让旁人入内,今日也是急了。 姜齐在书架上翻找了一番,终于取出一本自己精心抄写的《化学第一册》。 公孙胜和李助好奇地接过书,只翻看了几页,便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 “咦”。 公孙胜认真翻看了几章之后,合上书本,神色略显凝重地说道:“这丹书不知郎君从何而来?其中确实记载了不少转化催生之法,贫道虽知晓炼丹用火需勤加钻研,但却从未见过如此细致的阐述。” “这怕不是什么丹书!” 李助忍不住笑道,笑声中带着一丝调侃。“郎君怕是对我二人有所误解了。” “啊?” 姜齐一脸疑惑,眼中满是不解。 李助苦笑着解释道:“道门中人,并非人人都会炼丹。贫道擅长的多是剑术以及占卜相面之术,公孙道友所学的,主要是气象之术。至于这化学…… 怕是郎君得再另寻他人了。” 姜齐听后,不禁苦笑起来。他看着手中的书籍,心中暗自思索:“本想着能找个人学习这门学问,提升一下梁山的科技水平,没想到又失望了。难道真的什么都要自己来做?虽说有 ai 相助,能保证成品的质量,可一个文明的发展,要是全靠一人推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就在这时,沉思了片刻的公孙胜开口说道:“贫道倒是认识一人,此人擅长幻术,平日里也喜欢琢磨些丹药火药之类的东西。郎君若是急需,贫道可以前去寻找他。” 公孙胜寻人是真,不过更重要的是给自己一个离开的借口。自己前来投奔,人家却没看上自己,还闹了这么大的误会,不离开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幻魔君乔冽乔道清?” 姜齐问道。 “正是此人!” 公孙胜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终于能够离开了。 吴用这时敏锐地察觉到公孙胜有离去之意,轻咳一声。 姜齐道:“道长所学,对梁山来说极为急需。且不说为将者需要知晓天时地利,便是梁山的日常生产,也须知旱涝雨雾,还望道长能留下,助咱一臂之力!” 公孙胜沉吟片刻,正要开口,这时,李助双手抱拳,拱手说道:“贫道所学乃是扶龙庭之术,不知郎君可敢用?” “咱学的可是屠龙术!” 姜齐哈哈一笑,伸手扶起李助,神色一正,认真说道,“咱现在不过是一条被困死在梁山的泥鳅罢了,道长这扶龙术可还管用?” “莫说泥鳅,便是蚯蚓!一遇风云也会化龙!” 李助呵呵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郎君能以泥鳅自比,可见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自身的困境。贫道正好有一言相谏,就当做晋身之资。” “还请先生详细道来。” 姜齐一脸期待地说道。 “郎君若是想要成事,此时还缺了一样东西!” “缺了什么?” “印信!” 李助神色严肃,认真说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梁山虽看似人多势众,但多是流民饥民,为利所诱!正如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能制定出一套严谨的规矩,大到军事行动、钱粮分配,小到日常行为,皆有章可循,如此郎君威严日重,权利自成!” 姜齐听了连连点头,可是越听眼睛越眯的紧,就连一边的公孙胜这时候也越听越感觉味不对,再次打量着李助,这哪个一个道门中人,分明是商鞅在世! 第98章 聚贤谋策 对于李助的一番言论,姜齐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心中反复权衡其中利弊。 这时,吴用在一旁适时开口:“郎君,李道长所言的确在理。如今梁山日益壮大,以往仅凭口头吩咐或简单写个条陈传达指令,颇为不妥。小生恰好认识两位才俊,一位是圣手书生萧让,擅长各类书法;另一位是玉臂匠金大坚,精于制作印章。小生邀其上山,做些印信,权当郎君和其他总管平日使用!” 公孙胜目光投向李助,心中暗自思量,此人看似道家装扮,实则骨子里透着法家的精明,自己恐难与之争辉。 若想日后在梁山站稳脚跟……公孙胜转而看向旁边书桌上放置的《化学第一册》,又将目光缓缓移至姜齐身上,眼中陡然闪过一道锐利的精光。 公孙胜此前所言并非虚言,罗真人传授于他的,远不止天象之学,占卜相面之术他同样涉猎颇深。正是算出自己于南方有利,他才不远万里来到梁山。 初次见到姜齐时,公孙胜心中便惊叹不已,世上竟有人如《相书》中所描述的帝王之相般,日角龙颜,隆准隆鼻,龙瞳凤颈,口大唇厚,姜齐无一不契合。也正因如此,公孙胜才当即毛遂自荐。 然而,可惜的是,自己的本事起初并未得到姜齐的看重,后来姜齐的再三挽留,也只是因为吴用的提醒,自己就如同那千金马骨一般。 公孙胜心中暗暗想着,必须得展现出自身的能力才行。念及此,他伸手拿起那本《化学第一册》,专注地翻阅起来。 姜齐见此自然不会拦着,甚至还心生喜悦,“公孙道长若是喜欢,自可取回研读!吴总管,回头给公孙道长安排一间静室,以供平时使用。” “是!” 姜齐在书写安排静室的命令条子时,愈发深刻地意识到,梁山确实急需拥有属于自己的印信了。 思索片刻后,姜齐说道:“李道长,暂居兵房参赞一职,与神机军师朱武同列;公孙道长,暂居礼房参赞一职,主管天象事宜。” “多谢郎君!” 李助拱手谢道,神色间满是感激。 “贫道愧领了!” 公孙胜亦恭敬回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心。 安排了职位之后,姜齐又引着二人去和朱武以及孔厚见了一面,相互熟悉一番。 李助与朱武一见面,便如同老友重逢,无论是谈论法家学说,还是道家思想,二人皆能侃侃而谈,相谈甚欢,甚至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不多时,裴宣和孔厚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李助由《商君书》出发,朱武从《孙武子》讲解,裴宣则以《宋刑统》沟通两家,孔厚一手孔子,一手孟子,把仁义二字说的明明白白。 四人说的那是好不畅快,尤其对于梁山此时引入大批难民开始谏言。 姜齐坐在主位,目光在四人之间来回穿梭,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ai 在他脑海中飞速运转,将那些晦涩的话语解析成易懂的概念,辅助他理解这场思想盛宴。 “如今梁山吸纳众多难民,当以严明律法为纲。赏罚分明,方能令行禁止,使众人各安其位,各司其职。” 李助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敲桌面,语气坚定有力,“《商君书》有云,‘法者,所以爱民也;礼者,所以便事也’。严明的律法并非为了苛责众人,而是为了保障梁山的安稳与发展。” 裴宣抚须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律法固然重要,但也需兼顾人情法理。《宋刑统》乃国朝律法之大成,其中诸多条例可作为我们治理梁山的参考。在制定规则时,既要有严厉的惩处,也要有适当的宽容,如此方能服众。这也是郎君让广惠大师平日去安抚民众的目的!” 朱武微微颔首,接过话茬:“李道长所言极是。然行军打仗,亦需谋略布局。难民之中不乏可造之材,我们当年在少华山时,便是吸纳难民逃兵,辅以兵法之道加以训练,只是当时条件简陋,而如今咱们不仅有郎君的练兵之法,还有林教头这个禁军教头,双管齐下,必然能出精兵!” 说到这里,朱武一顿,看着姜齐,道:“郎君,孙武子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之前咱已经安排了新上山的旱地忽律朱贵,去梁山脚下开设酒楼,如今来看,效果不错啊!”姜齐笑道,“至少济州,郓州两地的情况,咱们都能第一时间到手!尤其是通过郓城雷横的那条线,现在县衙门里的风吹草动,咱们可都是了如指掌!” 此时,孔厚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和却有力:“仁义二字,不可不察。子曰‘仁者爱人’。梁山汇聚各路饥民难民,更要以人为本,对待他们,不可仅靠律法约束,还应以仁爱之心让其真心归服。郎君不要忘了,他们一开始只是希望分得土地,求一条活路,才来的梁山!真正归服,融为一体,还需用心培养!” 姜齐听着四人的话语,一一做着应答,同时心中暗自思索,有道是船小好调头,他深知,这四人的观点犹如四面旗子,从不同角度为梁山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李助的法家思想能为梁山带来秩序与效率; 朱武的兵家谋略可确保梁山在军事上无后顾之忧; 裴宣对律法的钻研则能保障梁山的治理合乎大义; 孔厚的儒家仁义,更是梁山凝聚人心的道德根基。 沉思良久,姜齐开口道:“四位所言,皆为良策。梁山如今正处于关键时期,吸纳难民,李道长,依你之见,当如何制定一套适合梁山的规矩?” 李助稍作思索,答道:“郎君,首先需明确规矩,如赏赐、人事、奖惩。关键对于违反规矩之人,不论亲疏贵贱,一律严惩不贷。同时,设执法司,确保规矩公正执行。” 姜齐点头赞同道:“裴总管掌管的刑房便是执法之所,有裴总管在,咱对公正执法甚是放心。” 又转向朱武:“朱军师,难民的军训,你有何具体计划?” 朱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郎君,咱们可将难民按年龄、体质、各自本事进行分类,挑选出精壮之士,由林教头,杨教头,张老教头进行分批训练。同时,加强情报收集,做到未雨绸缪。” 姜齐点了头,说道:“其中也要找些机灵的,分出一些去和孔总管学一下急救,跟马麟学些宣传,那些孤儿还是太小,等他们长大,时间上怕来不及,尤其之后若是打起来,咱们难道还要让这些孩子上战场吗?” 四人相互看了看,道:“郎君所言极是!” 姜齐接着看向裴宣:“裴总管,在律法上你是行家里手,咱们梁山整体的规矩,就靠你了!” 裴宣恭敬地说道:“郎君,咱们在制定律法时可参考《宋刑统》,但务必根据梁山的实际。例如,对于因生活所迫而犯错的难民,可从轻处罚。同时,设立申诉司,让众人既能申诉在梁山所受的冤屈,也能申诉在梁山之外遭遇的不公。就如同之前郎君在清河县所做的公审那般!” 孔厚这时主动道:“郎君平日里多去和他们聊聊,听听他们所求,便已经足够!” 姜齐听后,心中豁然开朗,要深入到群众中去! 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目光坚定地说道:“好!就依四位所言,即刻着手制定律法、规划军训、完善执法。争取在年节前梳理出一个大概,明年,咱们新年新气象,大干他一场!” 第99章 抱犊山的不平衡 在抱犊山那略显破败的山寨内,气氛沉闷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自从唐斌几人从梁山归来,眼中所见皆是自家山寨的种种不足,满心的不如意,仿佛这抱犊山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可憎。 唐斌满脸愁容,长脸拉得愈发长了。他先是踱步到营地旁,瞧着那用原木搭建的围墙,缝隙宽得连个成年人都能轻松钻过去。他满心烦躁,狠狠一脚踢在立柱上,整根立柱剧烈摇晃起来,好似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露面出来瞧瞧,更不要说像是梁山那种明哨暗哨的巡逻! 他的目光继而转向那些窝在破旧草棚里的喽啰们。他们一个个毫无精气神,站没站样,坐没坐相,身子蜷缩成一团,紧紧地围在那快要熄灭、奄奄一息的篝火旁。那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好似随时都会被吹灭。 再看他们的装备,简直寒酸到了极点,皮甲那是奢望,大多数人不过裹着几层粗糙的麻布,手中所谓的兵器,不是锈迹斑斑的柴刀,就是简陋的木叉,稍微好点的,也不过是在木棍上绑了柄匕首,充作枪头,看着就让人泄气。 至于吃的,虽说偶尔能依靠打猎获得一些野味,但这抱犊山上足足有万把人,又怎么可能人人都吃得饱、吃得好?许多人只能用野菜,就着别人吃剩下、肉屑寥寥的骨头,在锅里熬上一锅清汤寡水的汤,撒上一小撮盐,勉强让这汤有点滋味,便算是一顿饭了。 唐斌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到聚义厅,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面几个生死与共的兄弟,嘴唇动了动,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大哥!咱们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生死兄弟,有话您就直说!” 文仲容性格直爽,率先打破了沉默。 “就是,大哥,咱们自家兄弟,还有啥可藏着掖着的!” 崔埜也在一旁附和道,“莫不是大哥把咱们当外人了?” 乜恭瞧了瞧众人,揣测道:“大哥莫不是在梁山受了什么气?这两日大哥从梁山回来后,就一直心情低落。要是大哥受了委屈,咱们大不了和梁山拼个你死我活!” “就是!大不了打一场!又能怎样!” 文仲容大大咧咧地笑道,“大哥,您一句话,咱们今天就带着喽啰们杀过去!” “去个屁!” 唐斌本就心烦意乱,被他们这一吵,脑袋嗡嗡作响,忍不住一拍桌子,怒声喝道,“都给我消停点!乜恭,你没去过梁山,根本不知道梁山如今有多兴旺!你说说,同样是立山寨,人家姜进士怎么就能把梁山经营得红红火火,咱们这抱犊山却搞得跟个破落户似的!”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指向外面,痛心疾首地说道,“那些上山的弟兄,很多过得还不如梁山工坊里干活的小工!” 崔埜虽然心里也认可唐斌的话,可嘴上还是不服输:“大哥,别看他现在兴旺,等朝廷大军一来,他们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哪像咱们,说走就走,无牵无挂!” “然后呢?” 唐斌冷冷地瞥了崔埜一眼,反问道,“难道咱们要跑一辈子?带着这些信任咱们的兄弟,去别的山头,继续过这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日子?最后,咱们兄弟几个,说不定哪天就不明不白地死在哪个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乜恭赔着笑,试探道:“大哥,那您到底是个啥想法?是咱们也照搬梁山那套,还是说……” “我想着,能不能带着兄弟们一起去梁山。” 唐斌见乜恭这么问,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是让咱们自己搞梁山那一套,就算把咱们累死,也搞不成。” 文仲容连忙点头称是:“大哥说得太对了,你们啥情况我不清楚,可要是让俺去摆弄那些规矩,俺自己都弄不明白,还怎么去管下面的喽啰?” 崔埜也感慨道:“就说那位姜郎君搞钱的本事,咱们真是打心眼里佩服。咱们在梁山的那段时间,光是往来梁山和汴梁的大船,每天都有不少!不是卸下来满满当当的铜钱,就是一袋子一袋子的上好粮食!最近一次,我瞧见还送来了好多女子!” 乜恭对这些倒不太在意,他紧紧盯着唐斌,认真问道:“大哥,要是咱们去了梁山,那位姜进士会不会对咱们一视同仁?要知道咱们可是带着这么多人去的!他会怎么安排咱们?又会不会容得下咱们?” “哼,那黄门山的四兄弟,不过带着区区五百人投奔梁山,姜郎君就给他们安排了总管的职位。” 文仲容满脸不屑,鼻孔微微朝天,大大咧咧地说道,“咱们可不一样,兄弟几个带着将近一万人马,再加上咱们四个武艺高强的寨主,怎么着也得给个副寨主当当!” 文仲容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交椅的把手,翘起二郎腿,仿佛已经坐在了副寨主的位子上。 崔埜听了,忍不住呵呵一笑,脸上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副寨主?你可别忘了,关胜哥哥如今还不是副寨主。就你那身手,在关胜哥哥手下连五个回合都走不过。要是我,可没这脸皮去要副寨主的职位。” 他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似乎在回忆文仲容在关胜面前落败的狼狈模样。 “那神算子蒋敬他们,可都是身怀绝技之人。” 唐斌笑了笑,神色间透着几分清醒与无奈,“咱们兄弟呢,除了舞刀弄剑、上阵厮杀,还会做什么?咱们来的时候,姜郎君不是去营救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了吗?要是林冲上了梁山,以他的本事,咱们这点能耐,可就更显不出优势了。” 唐斌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对未来的一丝忧虑,手指不自觉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思考着他们这群人在梁山的真正位置。 乜恭笑着说道:“哥哥无须太过担忧,如今不是快要过年了嘛,咱们也不是说今天决定,明天便立刻前往梁山。咱们兄弟完全可以借着过年的这个档口,去梁山拜望一番。其一呢,是借此机会和梁山的兄弟们沟通联络一番感情;其二,咱们正好探探那位姜寨主的口风,看看他对咱们的到来有什么想法,打算如何安排;第三嘛,兄弟我还没见识过梁山究竟有多红火,三位哥哥不得给弟弟我好好引荐引荐?” 第100章 梁山腊月喜,说媒佳话传 腊月,过年的气息悄然弥漫在整个梁山。 山峦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与热闹非凡的山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山寨里,每家都忙着贴窗花,挂桃符,走亲访友的人络绎不绝,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条小道上。 就连那些逃难而来的流民,在这个喜庆的时节,也纷纷走出家门,到邻居家串串门。他们嘴里说着吉祥话,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一边品尝着邻里分享的粗茶淡饭,一边打听着在梁山的生活前景。 看着别人家烧得暖烘烘的火炕,吃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新娶进门的媳妇,心里头那种一直以来的不安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今天可是大好事!都给俺精神点!” 阮小五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他带领着自己那一都的兄弟,整整齐齐地站在聚义厅前。他来回穿梭在队伍中,一会儿给这个兄弟整理整理有些褶皱的衣衫,一会儿又给那个兄弟正正歪了的帽子,神色中满是期待与兴奋,“老夫人亲自给咱们说媒,还让咱们自己挑选,一会儿都机灵点,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五哥,你家老娘不是早就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吗?怎么,没成?” 一个年轻的喽啰好奇地问道,脸上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哼!” 阮小五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啐了一口,“人家一听咱是打渔的,二话不说,就把俺老娘给请出去了!说什么打一年鱼赚的钱都不够交税的,跟着咱只能喝西北风!没成,这不,一听说老夫人要给咱们说媒,俺娘就赶紧打发我过来了!” 正说着,关胜和郝思文从聚义厅里走了出来。关胜一脸好气又好笑的样子,突然一脚踹在郝思文的屁股上,把他踹了个跟头,“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成亲又不是去送死,你看你刚才那副怂样!” “大哥又不是不知道咱,” 郝思文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嘻嘻地说道,“每日不是忙着训练,就是忙着上课,连家都顾不上回,成亲有啥用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眼睛,调侃道,“可惜啊,大哥你已经成家了,不然今天也能像咱们一样,抱得美人归喽!” “这话可不能乱说!” 关胜笑着摇了摇头,笑骂道,“要是让你嫂子听见了,又得跟我闹个没完没了!” “关大哥,里面还有多少人没出来啊?” 阮小五这时凑了过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俺们兄弟可都眼巴巴地等着呢!” “除了武植兄弟,其他人都出来了,你先带着兄弟们进去。” 关胜温和地笑道。 “武植兄弟确实有点难办啊!要是他兄弟武松在,那场面可就热闹了!” 阮小五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 “武家二郎前几日已经说定了一门亲事,” 郝思文这时插嘴道,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就是他们清河的那家姓潘的姑娘!老太太亲自去走了一趟,这面子可不小啊!” “呦!二郎可真是好福气!” 阮小五瞪大了眼睛,满脸羡慕。 就在这时,邓飞和杨林拉着裴宣和孟康匆匆赶到聚义厅前。正好听到阮小五的赞叹,孟康用力一甩杨林的手,满脸不悦,“你们兄弟平时在后山逍遥自在,今日又拉着我们凑什么热闹!” 邓飞却不生气,反而笑得更欢了,“难得老太太亲自出面说媒,咱们也辛苦了一年,不得好好热闹热闹?你们二位兄弟平时忙得脚不沾地,最近裴宣兄弟头发都快愁白了,孟康兄弟也是整日忙得晕头转向!可不得找个贴心的人照顾着?” “你这人……” 孟康是又急又恼,脸上涨得通红,“你也不想想,这年前来了多少难民!安置规划的事情千头万绪,咱哪有那个闲工夫啊!” “郎君安排咱制定梁山法规!” 裴宣也是一脸焦急,眉头紧皱,“正到了关键时候,你们二人就把咱给拉出来了!这像什么话!” “是谁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呀?” 姜文氏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缓缓走了出来,“裴总管,孟总管,刚才大郎还念叨你们二位呢!赶紧进来,还有小五,你也进来!其他孩子们再稍等会儿!不急!” “见过老夫人!” 裴宣和孟康连忙恭敬地行礼,神色间满是敬重。 阮小五也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行礼,“老太太好!” “快些进来,后面还有好多人等着呢!” 姜文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平时你们不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大郎可都替你们想着呢!什么叫家啊?忙活一天,回到家有口热乎饭菜,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说说话,这才像个家的样子。不然,冷冷清清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杨林和邓飞相视一眼,正打算抬脚离开,忽然听到姜文氏那爽朗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俩,也一块儿进来!” 两人先是一愣,杨林挠了挠头,满脸疑惑,扯着嗓子回应道:“啊?老夫人,还有我们兄弟俩的事儿呐?” 姜文氏嘴角一扬,笑着反问:“怎么,你们俩成亲了?” 邓飞连忙摆手,大声说道:“还没呢,老夫人!” “没成亲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姜文氏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催促着他们。 话音刚落,只见孟康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邓飞的胳膊,脸上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说道:“兄弟,你也别想跑,一块儿!” 姜老太公看着这一幕,呵呵一笑,脸上满是欣慰的神情,感慨道:“你娘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这么开心欢快过了!真好啊!” 姜齐神色一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问道:“老爹,说说,风云庄那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吴用这段时间行踪诡秘,神出鬼没的。陈达兄弟跟我说,有好几次巡夜的时候,都瞧见吴用乘船外出。亏得陈达行事谨慎,没贸然放箭,不然啊,这时候吴用怕是都已经过了头七了!” 姜老太公听了,先是呵呵笑了一声,随后说道:“这个吴用,还真是成事不足!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妥!”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不过是让他给知州梁子美传个信,告知一下你姜齐和风云庄的关系,还说……” “还说了什么?” 姜齐追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说你姜齐准备联合风云庄,攻打州城!” “你…… 你…… 你可真是我的亲爹啊!” 姜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第101章 雪上加霜梁子美 “看看,这成何体统!简直无法无天!” 梁子美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猛地将手中信件狠狠丢到时文斌的脸上,有些歇斯底里,满是愤怒与惊恐,“这就是我大宋的郓州,这就是你治下的郓城县!如此乱象,你究竟是如何治理的?” 时文斌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哆嗦,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忙不迭地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件,双手微微颤抖着展开,逐字逐句仔细读了起来。读完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谨慎,开口问道:“不知大人,此信是从何处得来的?” “哼!” 梁子美冷哼一声,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昨夜,竟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信丢到了本官的床头!”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万幸丢的只是一封信,倘若丢的是弓弩暗器,时知县,到时候你怕是要花费不少帛金来帮本州料理后事了!” 时文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擦了擦,神色愈发谨慎,小声说道:“大人,这怕不是梁山贼人的离间之计?此信不知是何人所写,没头没尾,笔迹潦草,似乎是故意用左手所写,依下官看,置之不理便是,以免中了贼人的圈套。” “置之不理?” 梁子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时文斌,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嘲讽与质问,“时知县,本官倒想问问,究竟要出了多大的事,你才会受理?难道非得本州的脑袋被挂在你的床头,你才知道该办事了?” “大人……” 时文斌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无奈与委屈。 “宋公明!” 梁子美不耐烦地打断时文斌,转头看向一旁的宋江,大声喊道。 “小可在!” 宋江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答道。 “那风云庄你可熟悉?” 梁子美直接越过时文斌,目光紧紧盯着宋江,急切地问道,“庄中到底有多少贼寇,又有多少喽啰?以本州的衙役之力,是否能够一举将其擒获?” 宋江微微皱眉,略作沉吟,缓缓说道:“那风云庄小可倒是略知一二。庄中住着风、云两姓人家,听闻都是从外地迁徙而来,在此地已定居二十多年。这么多年来,也从未见他们有任何为非作歹的行为。恩相,此事会不会如知县大人所言,是离间之计?毕竟那云天彪也是清白人家出身。” “清白人家?” 梁子美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清白人家会让自己孩子拜个乱臣贼子为师?简直荒谬!” “大人,容小可斗胆揣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云天彪本人对姜齐的乱臣贼子行径并不知情?” 宋江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抹思索之色,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据本县都头朱仝所言,此人因为得罪了上官,被打发到了沂州景阳镇,去做了一个小小的镇兵马总管……” “哼,这岂不是更有可能了!” 梁子美眉头一皱,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直接粗暴地打断了宋江的话,“因为被贬官,就对朝廷心生怨恨,一怒之下上山落草为寇,这般事情难道还少?宋江,本州现在只问你,若是要去锁拿风云庄的一干人等,你可有把握?” “大人,实不相瞒,仅凭着本县这点人手…… 怕是难如登天呐!” 宋江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云天彪武艺高强,十分了得,擅长使用一柄青龙偃月刀,使得虎虎生风。而且他精通兵马调度,深谙兵法韬略,若要将他擒获,没有百八十人,根本办不到!” “倘若本州出面请他赴宴,在酒席宴间,趁他酒酣之际,能否一举将其擒获?” 梁子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身子微微前倾,急切地询问道,言语间透露出对计策成功的渴望。 “这……” 宋江心里猛地一沉,暗自叫苦。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文斌,只见时文斌双眼微眯,脸上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宋江心中明白,这是时文斌在示意他应下此事。犹豫片刻后,宋江一咬牙,硬着头皮道:“自是可以一试!” “小县麾下有两位武艺高强的都头,一位人称美髯公朱仝,另一位叫做插翅虎雷横。这二人皆是万夫不当之勇,再加上知州大人门下精锐的衙役差人,此去行动,定然能够马到成功!” 时文斌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几分自信说道。 宋江听着时文斌这话,心里一阵肉疼。他与朱仝、雷横私交甚好,平日里没少维护这份情谊,积攒下不少人情。如今看来,这两份珍贵的人情,此番怕是要消耗殆尽了。 果不其然,就听时文斌接着说道:“宋江与这二人私交甚厚,完全可以请他们私下前来帮忙,如此一来,便不至于被说成是私下调兵。这样,县尉那边,本县也能有个合理的说辞。” 说罢,时文斌微微转头,看向宋江,似乎在等待着宋江的回应。 “宋押司倒是交友广阔啊!”梁子美呵呵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即刻下帖,明日便以年节将近为由,请他这个武夫前来赴宴!到时候,怕是要宋押司作陪了啊!” 宋江背后冷汗直冒,没奈何只得拱手应道:“小可义不容辞!” 此时,梁山金沙滩码头。 姜齐望着云天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云威,一步步朝着那艘即将远行的船只走去,不禁张口喊道:“云叔,何不索性留在小侄处?” 云威爽朗笑道:“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年节马上就到了,老夫还要回去祭祖!” 他边笑边摆了摆手,“你爹那头倔驴,非要赶我走!下次,等过了正月十五,老夫再把孙子给你送过来!” “师父!云龙去了!” 云威的孙子云龙在船上朝着姜齐挥手告别。 “诶!” 姜齐无奈地摆了摆手,伫立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目送几人离去。待船只渐渐远去,他依旧没有转头,轻声对身后的吴用问道:“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郎君放心!” 吴用微微侧身,用手中的羽扇轻轻遮住嘴角,压低声音回道,“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料理得干干净净了。” “那就好!” 姜齐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送别时的神情,平静如水,只是嘴里却说道:“学究啊,不如我把你送到老太公身边听用如何?老韩如今岁数也大了,也该有个能接班的人了!” “郎君!” 吴用一听,心中一惊,急忙拱手请罪,脸上满是懊悔与惶恐,“此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姜齐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完便转身朝着来路走去,留下吴用在原地,心中暗自警醒,深知自己这次怕是犯了姜齐的忌讳。 第102章 茶税与花石纲 东京汴梁,繁华喧嚣,而在这繁华的中心,皇宫的深宫内院,却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气氛。 赵佶,这位喜好书画、才情横溢的天子,正沉浸在他的艺术世界之中。他手持画笔,笔触轻盈地游走在画纸上,精心描绘着一幅工笔花鸟图,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松一口气,眼看着一幅佳作即将诞生。 然而,此时侯蒙的一番话,却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打破了这宁静而美好的氛围。 侯蒙站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户部的困境,那哭穷的模样,让赵佶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厌烦。 “行了!”赵佶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毛笔重重一丢,原本即将完成的那幅精美工笔花鸟,就这样毁于一旦,笔墨在纸上晕染开来,“侯爱卿!你如今已是尚书左丞,有些户部的琐碎事务,也该适当放一放了!” 侯蒙却并未就此打住,反而苦着脸,一脸无奈地说道:“可臣现在依旧兼任着户部尚书之职啊!” 他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户部的那些左曹侍郎、左曹郎中、员外郎等人,每日都堵在臣的门前,不是说这个苦,就是说那个难!官家,臣实在是无奈,走投无路之下,也只好来向官家哭穷,求个解决之法!” “侯爱卿啊!”赵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疲惫,“朕年初的时候,特意下诏,让河东、河北、陕西诸监停止改铸当十钱。后来,又听信了你们这些大臣的谏言,不仅罢了京西钱监,还一并罢了河东、河北、京东铸夹锡钱。之后,张商英进谏,说当十钱祸害百姓,朕便听从建议,改成了当三钱。好,这些朕都依了。前几日,你们又联名上书,要求罢内藏东北出剩盐钞及六路上供钱钞,朕还是准了。怎么?现在倒好,缺钱了?又要让朕来拿主意?” “也不是这么回事。”侯蒙微微低下头,偷偷抬眼瞧了瞧眼前端坐在高位上的官家,心中暗自掂量着措辞,小心翼翼地说道,“臣此番前来,实在是有事求官家。就是关于那个茶税……” “那可是皇室用度!”赵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带着寒意的冷笑,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个钱,你就别想了。皇室用的也不算多,也就占了茶税的十之三四罢了。朕可没动盐税!” 此言一出,侯蒙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大宋全年的财政收入,涵盖盐利、酒利、商税、田赋等多个方面。其中,盐利在朝廷财政收入中占据着近乎半壁江山,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虽说茶税在财政收入里也颇为重要,可与盐利相比,终究还是逊色不少。倘若官家连盐税都要伸手去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恐怕明年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就凭官家那花钱如流水的性子,怕严重点整个朝廷的财政体系都可能面临崩溃的危机。 侯蒙一脸苦相,躬身告退之后,赵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这些文官呐……”随后,他提高了声音,喊道:“梁师成!” “奴婢在!”梁师成连忙上前,恭敬地应答,身子微微前倾,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模样。 “张阁去杭州多久了?”赵佶微微眯起眼睛,神色间带着几分思索。 “回禀陛下,张大人是今年八月前往杭州的,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算起来差不多也有三个多月了!”梁师成回答得条理清晰,言语间透着恭敬。 “他去的时候,朕可是再三叮嘱过,让他务必和朱勔好好配合,把花石纲的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怎么都三个月过去了,连个音信都没有?”赵佶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一丝不满。 “陛下,想来是近日天寒地冻的缘故。”梁师成顺着赵佶的目光,看向殿外那寒风凛冽的景象,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收集奇石本就是个既费心思又耗体力的活儿,遇到这恶劣天气,怕是进度有所耽搁。” “你去查查,看看有没有杭州来的折子。”赵佶轻轻把玩着手炉,神色平静,可话语里却带着一丝威严,“那些银台司的官员,一个个都偷懒耍滑得很,不给他们抽上一鞭子,怕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事了!” 银台司内,静谧之中透着丝丝暖意。几个官员围着红泥小炉,听着里面水开的声音,闻着手中茶盏里的煮茶香。 一位官员兴致颇高,摇头晃脑,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吟诵起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此情此景配合白文公的这首诗,才算是雅致!”主簿忍不住赞叹道。 “确实如此,这般雅致,实在难得!” 其余人纷纷附和,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若是把首联改成‘绿沫新茶碾,红泥小火炉’,此情此景,岂不更为贴切?”话音刚落,只见门帘一挑,梁师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脸上笑意盈盈,拱手说道:“实在对不住,搅了诸位大人的诗兴,还望见谅!”他微微欠身,一副恭谦的模样,随即话锋一转,“呵呵,只是官家吩咐奴婢来寻杭州呈来的折子,不知哪位大人能劳驾移步,帮忙找一找?” 说罢,他目光扫视一圈,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又隐隐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梁睿思请稍候片刻,咱们这就去寻!”主簿听闻,立刻放下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动作麻利地起身,快步走到标着 “两浙西路”字样的架子旁,伸手在一摞摞折子中仔细翻找起来。 与此同时,梁师成慢悠悠地踱步到一旁,装模作样地随手翻看着案几上那些折子,时而微微点头,时而轻轻摇头,好似在品鉴其中内容。当他的目光触及梁子美的折子,眉头瞬间不易察觉地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趁着旁人不注意,迅速将那折子顺手塞进了衣袖之中。 没一会儿,主簿就顺利找到了张阁的奏折,双手捧着递了过来。梁师成接过,脸上随即浮起几分满意的笑容,开口说道:“那咱家就先回去伺候官家了,几位大人请继续吟诗作对,雅兴可别被咱家给搅和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 待梁师成的身影渐行渐远,一个官员忍不住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不屑地低声骂道:“这腌臜阉人,也配附庸风雅?学咱们读书人的做派!” 第103章 高俅上书 雕花窗棂透进丝丝缕缕的日光,在屋内的青砖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 孔若先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执着那份奏折,眉头紧蹙,神情凝重。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梁师成,他旋即呵呵一笑,脸上堆满了看似温和的笑意,起身拱手,姿态恭敬却又透着几分疏离:“梁睿思,您对小徒的恩泽,可真是深厚啊!” 梁师成闲适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翠玉扳指,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轻描淡写地回道:“不过是同年之间的寻常交往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微闪,话锋一转,“只是咱家这位同年啊,行事太过张扬,得罪的人可不少。如今这世道,高太尉手握禁军大权,在京中权势滔天,便是咱家也得忌惮几分;还有那梁子美,身为郓州知州,又与蔡太师攀上了亲,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么一来,您那爱徒怕是文武两途难行,官场之路渺茫无望喽!” 孔若先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他捋了捋胡须,不紧不慢地问道:“既然梁睿思您明知小徒官场无望,却为何还要伸手相助呢?” 梁师成放下手中的扳指,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神情。片刻后,他悠悠开口:“咱家不过是个阉人,想要在这宫中站稳脚跟,在官家面前崭露头角,自然要各方关系都打点到位。如今朝堂局势复杂,咱家这同年别的本事暂且不说,就单单赚钱这一项,那可是一等一的厉害!” 说到此处,他微微前倾身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最近市面上突然兴起的那些蜡烛、香皂,还有那精致的贡糖,先生想必也有所耳闻?” “这都是柴家的生意……” 孔若先喃喃道,心中暗自揣测梁师成的意图。 “皇城司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梁师成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不会真以为柴氏那边,皇城司没安排人手盯着?” 他的目光如刀,直直地看向孔若先,仿佛要将他的心思看穿。 孔若先心中一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呵呵笑道:“没想到梁睿思竟与皇城司还有这般关系!” 他轻抚胡须,不卑不亢地说道,“老夫那弟子也是个豁达大气之人,日后必然不会让梁睿思失望!” 梁师成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悠然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检校太尉童贯,凭借着西军的功绩,在朝中权势日盛;入内内侍省的都知杨戬,掌管着宫廷内务,深得官家信任。这两位在朝中的权势,可真是让咱家眼红啊!” 他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先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在这官场之中,想要往上爬,在内部得看谁的脸色,外放又需要立下什么功绩。咱家所求不多,只要一个节度使的名头就行!” “广济军节度使?” 孔若先试探着问道。 “无所谓,具体去哪里,还得看官家的安排。” 梁师成哈哈一笑,笑声中满是志在必得,“当然,这也要看咱家这位同年,接下来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朝堂之上,官员们正例行着歌功颂德之事,突然,高俅的声音在朝堂上骤然响起:“臣!殿前太尉高俅有本启奏!” 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朝堂的平静。 高俅原本也不想在年前这般关键的时刻掀起波澜。 可如今,他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梁子美那一封封言辞恳切的信件,字里行间皆是催促之意,还有其他地方官的纷纷鼓动,这些来自官场同僚的压力,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另一边,是儿子整日在耳边叫嚷聒噪,让他难以推脱。 在这双重压力之下,高俅最终还是决定,在今日早朝上奏一本。 满朝文武群臣惊愕不已,坐在高高龙椅之上的官家赵佶,也不禁微微一怔。赵佶原本以为今日早朝也会如往常一样,在一片颂扬声中平淡度过,却没想到,竟能收到这般正儿八经的奏折,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好奇,当即开口道:“把高爱卿的折子取来,朕看看!” “臣高俅,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于陛下:今日臣收到京东西路郓州知州梁子美信件,其言,自进士姜齐盘踞梁山,贼寇滋生,占据水泊公田。如今朝廷班乐尺于天下,重新丈量土地、确定田赋,这本是富国之举,可梁山贼寇拒不奉行,且擅杀税吏,以抗朝廷!扰乱赋税根基,致使周边州县赋税难收,百姓也深受其扰。梁子美日夜忧心,多次上书朝廷,皆如泥牛入海,全无音信,无奈之下,写信于臣,托臣具本上奏,恳请陛下圣裁,发兵剿灭。望陛下早日发兵。” 赵佶的目光紧锁在手中的奏折上,内心的烦躁与纠结如潮水般翻涌。高俅的这份《请剿梁山贼寇疏》,把他的好心情完全搅和了,不过如此,他反倒更觉得高俅忠心耿耿,思忖片刻,他终于抬起头,扬声喊道:“枢密院!”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却如石沉大海,久久未得到回应。赵佶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又提高了音量,再次喊道:“枢密院何在?” 可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嗯?”赵佶的语气中已然带上了明显的不满,目光冷冷地扫过殿下的群臣。 这时,一直侍立在旁的梁师成,微微躬身,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官家,枢密院如今无人主事。”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气,暗自腹诽,本想着能从姜齐那儿捞些好处,结果被高俅这一搅和,美梦瞬间破碎。 “不是认命了……” 赵佶刚想反驳,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他这才猛地想起,枢密院的主事一职,确实一直空缺着。当初他本想着,看哪位大臣能主动给自己献上丰厚财物,便将这职位赐予他,可谁能料到,一提到要在童贯那阉人手下当差,众人纷纷望而却步,导致这职位至今无人接任。 此后,朝廷虽安排了六十一岁的老臣吴居厚遥领知枢密院事,可他此刻远在洪州担任知州,远水解不了近渴。 念及此处,赵佶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满心皆是无奈。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观文殿学士、中太一宫使郑居中。郑居中此前曾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知枢密院事,在朝堂上也颇具见识。 赵佶开口问道:“郑爱卿,对于高俅所奏请剿梁山贼寇一事,你有何看法?” 郑居中微微欠身,神色沉稳,不紧不慢地问道:“高太尉,这奏疏中提及的姜齐,究竟是何许人也?” 高俅上前一步,答道:“乃是大观三年进士。” “不过是一个狂妄书生罢了。”郑居中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官家,只需派遣郓州厢军,便足以拿下贼首。只是此人身为进士,本应饱读诗书、恪守国法,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有违圣人教诲。依臣之见,不如着礼部即刻革去他的功名,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第104章 负荆请罪 “郓州知州竟邀某家赴宴?” 云天彪手持请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笑道,“且不说文武殊途,单论属地,某家归沂州管辖,这郓州知州如何能邀某家赴宴?” “小人实在不知,只是我家老爷提及,十分欣赏云总管的勇武,所以才设宴相请!” 小厮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你回去告诉你们老爷,某家明日必定准时赴宴!” 云天彪爽朗地大笑起来,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示意送信小厮退下。 “爹,这事儿有点像是鸿门宴啊。”云龙年纪虽小,这几日他一直跟在姜齐身边,每日听姜齐讲述那些历史故事,眼界大开,故而出口说道。 “哈哈,我儿竟还知晓鸿门宴?”云天彪满脸笑意,一把将儿子抱在怀中,眼中满是慈爱,“这如何能算得上是鸿门宴?最多不过是为父去赴一场单刀会罢了!” “若是父亲有难,儿子定然去见师父,求他搭救父亲!”云龙一脸坚定,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决心。 “不可。” 云天彪一听,连忙摆手,神色认真地仔细端详着云龙,“不过是一场官场应酬罢了,我儿切莫多想!” “怕不是这么简单!”云威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伸手将云龙抱在怀里,神色凝重道,“咱们家在郓城县住了整整二十年,这些年里,哪一年知州有请咱们去赴宴过?依我看,怕是因为云龙师父的事情!”说到此处,云威老眼之中闪过一道精光。 “父亲!之前儿子就说不让云龙拜师,这下可如何是好?”云天彪听了云威的话,神色焦急,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急切地说道,“若是因为此事,儿子丢了官职,如何对得起爹的九死一生?” “鼠目寸光!”云威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云天彪,声音提高了几分,“老子拼搏一生,所求的不过是封妻荫子,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封妻这事儿,老子没做到,好在荫子算是成了!如今老夫的孙儿云龙,能有名师教导,未来可期,老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反倒是你!目光短浅,性子又急躁,做事沉不住气,让老夫如何放心把家交给你!” “爹!”云天彪一听这话,心里更急了,向前跨了一步,试图让父亲理解自己的担忧,“可若是因为这拜师之事,真的惹出大祸,丢了官职不说,还可能连累整个风云庄,这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这时,一个庄客神色古怪地匆匆走进来,拱手禀告道:“老爷,外面姜郎君带人求见!”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云威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思忖,不过很快便整理好表情,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吩咐道,“快快有请!” 正厅之内,气氛凝重而压抑。 姜齐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神色平静中透着几分冷峻,静静地站在一旁。 厅中,吴用赤着上身,背上背着的几根藤条紧紧勒进皮肉,双膝跪地,头深深地垂着。 “这番皮肉之苦,也算是给学究一个教训!” 姜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沉稳而平和,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吴用微微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之色,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急切:“吴用此次计谋,险些有损郎君名声,实在罪该万死。若不是雷都头星夜赶来相告,明日此计必然被拆穿,到那时,局面便再难挽回,平白给梁山添加强敌!” 云威带着儿子云天彪、孙子云龙,三人并肩踏入正厅。刚一迈进,脚步便陡然顿住,目光直直地锁在厅内景象上,脸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这……” 云威心里瞬间透亮,却仍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脸上堆满关切与疑惑,急切地拱手问道:“贤侄何故如此啊?” “唉!” 姜齐长叹一声,他缓缓抬起手,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吴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咱这位吴总管,真是迷了心智!他瞧见姜家与云家亲密,竟起了腌臜心思。想着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败坏云家的声誉,把云家诸位强拉上咱梁山!咱虽也盼着能有天彪兄弟这样的猛将加入,可这般阴损之事,咱还不至于!故而刚听吴总管道出这等祸事,咱一刻都不敢耽误,亲手绑了他,星夜赶来,向云家负荆请罪!” 说着,姜齐猛地向前一步,取下吴用背后荆条,双膝一弯,重重地跪在云威面前,双手捧着,举过头顶,他的动作坚定而诚恳,尽显诚意。 姜齐的声音微微发颤,其中满是自责:“云叔,此事是咱管束不力,才险些酿成大祸。吴总管犯下这等糊涂事,实在是咱失职。还望云叔念在咱们两家往日的情分上,饶恕他这一回。至于小侄,是打是罚,咱绝无二话,全凭云叔做主!” “这?”吴用听到这话,惊愕地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和之前两人商议好的完全不一样啊!他嘴唇微微抖动,急切地说道:“郎君何必如此?” “你先说说究竟做了什么!” 云威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并没有伸手去搀扶姜齐的意思,面色阴沉,语气中透着早年军伍厮混的威严,“我等也好早做应对!” 姜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将吴用所写信件的内容,一五一十、详细地告知了云威父子。 云威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眼神中透着思索,心中暗道,“姜家那老狐狸,为人处世极为精明,做事向来不会这么毛糙。还有这小狐狸,别看年纪轻轻,行事却滴水不漏,虽然阅历尚浅,但风格大气,断不会行这等阴损之计,自毁名声。这里面说不定另有隐情。” 云威静静地听完,目光缓缓转向云天彪,神色凝重地问道:“天彪,你准备如何处置?” 云天彪不假思索,向前跨出一步,右手猛地抽出腰间佩刀,架到姜齐脖子上,大声说道:“不若斩了这厮,咱提着首级去赴宴,想必那知州定然说不出什么!”话语中满是杀伐果断,他此刻满心担忧阖家安危,又对吴用的阴损计谋极为愤怒,一时冲动之下才做出这般举动。 “糊涂!” 云威听到这话,厉声喝道。声音在大厅中回响,震得众人心里一颤。他深知斩杀姜齐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彻底得罪梁山,让风云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在这年月里,梁山收拢的那些灾民一旦暴动起来,莫说一个风云庄,便是整个郓州,也难制衡!云天彪麾下虽有三万人马,可那远在沂州,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是来了,以厢军战力怕也难以见效!更何况,梁山也是自家一个退路,如何能在此时把退路堵死? 第105章 苏州应奉局殿司制使? 郓州知州衙门,正厅隔壁,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拧出水来。 朱仝满脸苦涩,缓缓擦拭着手中腰刀,动作机械而迟缓,每一下都似带着无尽的沉重。 雷横则神色紧张,坐立不安,时不时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两人皆紧闭双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仿佛那轻轻的言语都会打破这紧绷到极致的平静。 身旁,梁子美的家丁衙役们也都噤若寒蝉,沉默不语,只是不时偷偷瞥向朱仝和雷横,眼神中带着三分审视,七分警戒。 雷横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每隔一会儿,便会小心翼翼地凑到窗缝前,向外窥探,眼睛瞪得滚圆,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随着午宴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空气仿佛都被紧张的情绪点燃,随时可能爆炸。 朱仝和雷横对视一眼,那目光交汇间,传递着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决绝,更有对未知的恐惧。他们缓缓抬起手,擦去掌心不断冒出的汗水,那汗水在阳光下闪烁着,仿若他们此刻混乱而忐忑的心情。 紧接着,两人深吸几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随后稳稳握住腰刀,缓缓弯腰,猫着身子,在通往正厅的小门处静静等待,如同即将出笼的猛兽。 雷横紧紧握住手中的刀,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暗自思忖:“云天彪啊云天彪,老子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要是你还执意前来,那也只能说,这是你命中该有一劫!” 此刻,坐在厅中的梁子美面色紧绷,如临大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悄然渗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宋江端坐在一旁,看似沉稳,实则内心早已如波涛翻涌。他深知此次对云天彪的谋划至关重要,成败在此一举。平日里,宋江心思缜密,善于权衡利弊,在江湖中以“及时雨”之名广结善缘,靠的就是洞察人心和处事周全。他虽是不信云天彪有胆子攻打州县,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在这时,小厮匆匆跑进来,高声禀报:“老爷,云天彪云总管已经到了!” “快…… 快请!”梁子美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手也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他急忙站起身,脚步慌乱地走向厅门迎接。 宋江也赶忙起身,跟在后面,他的心跳如雷,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此刻,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脑海中却在飞速推演一会宴会上的交锋,思考着如何才能让云天彪乖乖就范,顺利将其擒下。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骤然响起,仿若一道惊雷打破了这冬日里压抑的氛围。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大步转过影壁墙,昂首阔步走进来。他身形挺拔,虎背熊腰,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对着梁子美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地说道:“京东东路沂州景阳镇兵马总管云天彪,见过郓州梁知州!” “云总管果真豪情英武!” 梁子美强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在云天彪身上打量了一番,又迅速偷瞄了一眼隔壁,心中暗自思忖:那朱仝与眼前此人竟如此相像,莫非他们有亲戚关系?念及此处,他的心陡然一紧、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将云天彪引入正厅。 待宾主纷纷落座,小厮们便开始往来穿梭布菜。 盘中的珍馐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在这宽敞明亮的厅内弥漫开来,然而此刻,众人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美味之上。 梁子美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他借着这品茶的间隙,迅速调整着自己的心态,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待情绪平复,他缓缓开口,声音温润却暗藏深意:“云总管你出身咱这郓州,在沂州任职,虽说距离也不算太远。只是着实可惜了你这一身过硬的本事,却仅仅得了一个镇总管的职位,实在是屈才了。” 云天彪听闻,脸上神色未变,坦然一笑,语气坚定而沉稳:“天彪我性子直,脾气也倔,只想着能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职位大小于我而言,并无太大分别。” “哦?” 梁子美闻言,微微挑眉,心中暗自思忖,各种念头急速流转,片刻后,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此说来,本州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职位,私以为倒是极为适合云总管。” 云天彪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平静地说道:“天彪出身郓州,按照规矩,怕是不能在郓州本地任职。” 梁子美摆了摆手,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并非是在郓州本地,而是本州那未来丈人,也就是蔡太师,他老人家门下在苏州有个应奉局的差事,那提举名叫朱勔,专职为官家收拢天下奇花异草、美玉顽石,还有各种珍禽异兽,这事儿唤作花石纲。” 梁子美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云天彪,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这花石纲的运送可是颇费功夫,十船编为一纲,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慎之又慎,容不得半点马虎。不若云总管去苏州应奉局做个殿司制使,专门负责此事,你意下如何?” 云天彪听闻此言,眼眸微微眯起,刹那间,一个念头在他心底如闪电般划过:这梁子美莫不是想学太祖赵匡胤,给自己来一出 “杯酒去兵权”? 他暗自思忖,如今自己身为镇总管,麾下坐拥三万兵马,虽说沂州并非什么繁华要地,可手中握着这军权,也算是一方人物。但若是应了梁子美的提议,前往苏州去做那殿司制使,虽说品级上或许不会有变动,可兵权上的落差,简直是天壤之别。镇总管手握重兵,可到了苏州,那殿司制使也是个八品官职,却难以掌控如此规模的军队,手中兵权被大大削弱。 想到这儿,云天彪不禁“呵呵”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他缓缓举起酒杯,目光直视梁子美,脸上虽挂着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知州大人好大的面子啊!只是俺着实纳闷,这吏部和枢密院何时都改姓梁了?我辈武人官职调动,大人竟说得这般轻巧,就不怕旁人笑话?” 这一番话,软中带刺,直戳梁子美话语中的漏洞,暗示他无权擅自决定如此重大的武官职位调动。 “你!” 宋江听闻,心中暗叫不好,他要为梁子美争取更多周旋的时间,几乎是本能的猛地一拍桌子,“啪” 的一声巨响,在这原本就气氛紧张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宋江把一张黑脸憋得通红,怒目圆睁,手指着云天彪,先声夺人地吼道,“你个贼配军,好大的胆子!恩相如此抬举你,让你去给官家办事,你竟然还挑三拣四,这般不识抬举!” “俺在与知州大人说话,你个黑厮插什么嘴!”云天彪闻言,双眼瞬间瞪得滚圆,那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射向宋江。他本是带兵出身,讲的就是个杀伐果断,此时难免带着军中杀气,“砰”的一声,也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盘都跟着晃动起来。 这一喝,仿佛一道惊雷在宋江耳边炸响,瞬间把宋江那点仅存的胆气都给喝散了。宋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原本还高高扬起的手,此刻也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瘫坐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好巧不巧! 宋江手臂下垂的瞬间,衣袖不经意间扫到了桌上的酒杯。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酒杯直直地坠落在地,瞬间四分五裂,清脆的破碎声在这剑拔弩张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杀!” 几乎是在酒杯落地声响彻的同一瞬间,朱仝和雷横等人听到了这预设的摔杯信号。他们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确认情况是否属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执行既定计划。 只见他们猛地发力,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与此同时,寒光一闪,手中的腰刀瞬间出鞘,利刃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第106章 鸿门之宴 几乎是同一瞬间,云天彪和梁子美双目圆睁,齐声暴喝:“你这是要杀官谋反!” 那声音仿若洪钟,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震得人耳鼓生疼。 “分明是你要勾结梁山贼寇,攻打郓州州城!”宋江身形一闪,躲在一旁,扯着嗓子尖声叫嚷,那尖锐的嗓音如同夜枭啼鸣,“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却非要落草为贼!” “爷爷我今儿非打死你这个诬陷俺的黑厮不可!”云天彪心里门儿清,这乃是吴用那厮使出的阴损毒计,正满心的邪火憋闷着无处发泄,此刻一听宋江这话,如何还能按捺得住?只见他猛地将面前的桌子朝着宋江狠狠掀去,“哗啦”一声,桌上的杯盏茶具散落一地,摔得粉碎。 紧接着,云天彪抄起一把椅子,气势汹汹地冲向宋江,“俺堂堂一个镇总管,竟被你说成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总管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朱仝身影如电,手中腰刀 “嗖” 地一声回鞘,眨眼间便欺身而上,与云天彪缠斗在一起,朱仝本是个仔细人,听双方言语,哪里还不知道是闹了误会,手中不停,嘴里忙道,“总管且听宋押司解释!” “详谈个鸟!”云天彪大喝一声,转身和朱仝打到一起,“你这汉子,白长这副皮囊,留在此地受气,不如随俺去营中听用,博个封妻荫子!” 朱仝察觉此时那梁子美看自己眼色都不对,便是宋江也神色古怪看着自己,哪里还敢回应,只得闷头打到一处! 朱仝施展出的都是精妙的关节巧劲,每一招每一式都意在制服对手,看似轻柔却暗藏玄机;而云天彪出身行伍,久经沙场,用的全是大开大合的刚猛招式,每一击都虎虎生风,目标直取人性命。 随着两虎相争,整个正厅陷入一片混乱。那些原本整齐排列的桌椅,在两人激烈的打斗中被撞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掀翻在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桌上的饭菜被洒得四处飞溅,汤汁溅落在青石地面上,与摔碎的碗碟碎片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云天彪随手抓过一个衙役,丢向墙壁,墙上悬挂的字画被衙役刮落,在地上被踩来踩去,精致的装裱变得破烂不堪。 一时间,大堂内桌椅横飞,饭菜溅射,好不热闹! 朱仝在云天彪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渐渐难以招架,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脚步也开始变得踉跄。 雷横心急如焚,哪能眼睁睁看着朱仝命丧当场?他双手如铁钳一般,推着几个衙役往前冲,自己则猫着腰,紧紧躲在他们身后。 眼睛死死盯着云天彪,那目光犹如饿狼盯着猎物,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破绽。 就在云天彪一招使老,力竭的瞬间,雷横猛地大喝一声,震得周围衙役耳中嗡嗡作响。同时,双手发力,将那几个衙役一股脑儿地推向云天彪。趁此间隙,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朱仝的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拽出了打斗的圈子。 而此时,梁子美早就脚底抹油,跑到了门外。他站在门口,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几分惊慌,对着屋内大声喊道:“云天彪,既然你说自己没有落草为寇,何不住手?等咱们把事情询问清楚,自然还你一个清白!” 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可见透着心虚。 云天彪听着这话,心中懊悔不已,暗自埋怨自己为何要与姜齐打那个赌。 要是当初直接去沂州景阳镇上任,哪会惹来这般麻烦? 回想起昨日,听了姜齐的讲述,他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拔刀,剁了姜齐的脑袋,以证自己的清白。可耐不住老父亲苦苦哀求,最终还是放了姜齐。 那时,他虽也有疑虑,可为表明自身清白,也相信梁子美不会对自己逼迫太甚,顶天也不过是言语交锋,自己吃些面上的亏罢了,毕竟两人同朝为官,多少还要讲点同僚之谊。 然而姜齐却信誓旦旦地说,梁子美必然会加害于他,不管是非勾结梁山,只要自己死了,也会被推到梁山头上,左右不过再给梁山加条杀官的罪名。 没想到,今日前来赴宴,本想着把事情说个明白,消除误会,结果却鬼使神差,掉进了这场鸿门宴中。 此时,云天彪只觉口中发涩,双腿发软,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紧接着,心中陡然一惊,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这酒里,莫不是被下了蒙汗药? “任你英雄如虎,吃了这药,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宋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透着阴冷与狠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瘫倒在地、毫无反抗之力的云天彪,想起刚刚这人口口声声喊自己黑厮,迫不及待地抽出身边人的腰刀,就要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可他刚向前迈出一步,手腕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回头一看,原来是朱仝。 “公明哥哥,且慢动手!” 朱仝眉头紧皱,神色焦急,“还是先让大人把事情问清楚!” 宋江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目光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此地并非自家那能肆意妄为的庄园,而是戒备森严的州府后衙正厅。 就在宋江准备招呼梁子美进来商议下一步对策时,忽听后衙的墙头上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何人胆敢加害俺家少庄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如鬼魅般翻墙而入。 他们脸上蒙着粗糙的麻布,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宋江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一把拉住梁子美,将他拽进厅中,动作慌乱而急促。 梁子美双腿发软,声音颤抖得厉害:“诸位好汉,这里可是官衙重地,万万不可胡来啊!” 宋江则压低声音,凑到梁子美耳边,神色凝重地说道:“听这几人的称呼,他们必定是风云庄的庄客!这下可麻烦了!” “狗官,速速放了俺家少庄主!若是再敢拖延,老子一把大火烧了这衙门,让你们这些腌臜玩意儿,给我家少庄主陪葬!”为首的大汉,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咆哮着,那声音仿佛要冲破夜空,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人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 “放!这就放!”梁子美双腿发软,声音打着颤,像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忙不迭地向朱仝和雷横二人使眼色,眼神中满是慌乱与恐惧,催促他们赶紧将云天彪抬出去,此刻的他,只想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摆脱眼前这可怕的局面。 外面的汉子瞧见朱仝,先是猛地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瞥见被抬着的云天彪,脸上的神情瞬间缓和,竟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美髯公朱仝朱都头!久仰久仰!” 朱仝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神色恳切又焦急,“诸位好汉,你家少庄主在此,毫发无损。还请速速带着他离开,此地乃是官邸,莫要在此惊扰,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可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此刻的他,只盼着这些人能赶紧离去,结束这场闹剧。 “既然朱都头发话,咱们自然要给这个面子。”为首的汉子大手一挥,几个大汉二话不说,动作麻溜地扛起云天彪,脚下轻点,如同夜猫一般,瞬间消失在墙的另一边,只留下簌簌掉落的墙土,证明他们刚刚的存在,突然,墙外莫名传来一句,“幸亏姜郎君神机妙算,否则,少庄主怕是凶多吉少!” 梁子美把这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回头看了一眼宋江,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心有余悸地伸出手,哆哆嗦嗦地一把将宋江推了出去,又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异常情况发生,才满脸怒容地走出来,那愤怒的表情仿佛刚刚的恐惧从未存在过,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与狼狈。 “说什么没和梁山勾结,这刚才是什么?定然是梁山贼寇!朱仝雷横!”梁子美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你二人带着衙役前去打探!务必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大人,此事须得知会时知县,小人二人才好行动!”雷横一听,连忙抱拳,他心里明白,自己上级乃是时知县,来这里帮忙不过是看在宋江面子而已。 “宋江!” 梁子美这时一心只想找回刚才丢掉的颜面,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你且带州府衙役,带上弓弩,前往追击!若是放走了这些贼寇,唯你是问!” 第107章 忠义蒙冤,何去何从 云天彪此刻四肢绵软,全身上下仿佛被抽去了筋骨,使不出一丝力气,可意识却无比清醒。他眼睁睁看着宋江那阴狠的模样,手持利刃,步步紧逼,欲取自己性命;又瞧见朱仝与雷横二人匆忙将自己抬起,一路踉跄着出门;直至最后,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将自己扛起,翻墙而出,这一幕幕画面,都被他尽收眼底。 几人翻墙出来之后,一路疾行,脚步匆匆,片刻不敢停歇。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辆马车,众人迅速将云天彪安置上车后,便扬鞭策马,驾车朝着城外飞驰而去。车轮滚滚,扬起一路尘土,很快便消失在城门之外。 出城之后,马车内的气氛逐渐缓和。 车厢内,两侧放置着简陋却还算舒适的长条座椅,上面铺着略显粗糙的麻布坐垫。正中间为了让云天彪躺的舒适些,还多加了三张带毛的鹿皮! 此时,为首的两人抬手摘下脸上的面罩,躺在鹿皮上的云天彪强撑着转过头,入目竟是姜齐和风会。 姜齐面色凝重,神情中满是愧疚与歉意,缓缓开口道:“天彪兄,此次梁子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接下来定会修书送往沂州和吏部,恐怕你这镇总管的职位,是保不住了。” 风会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身子微微后仰,斜靠在车壁上,满脸愤慨,大声说道:“如此朝廷,真是让人寒心!姜郎君这般才华横溢之人,竟被逼迫得走投无路,无奈上了梁山;林教头更是蒙冤受屈,含恨难平;就连关胜那般忠义无双的豪杰,也落得个有家不能回,报国无门的凄惨境地!云老庄主,一生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到头来,也不过才做到个七品都监!” “谁说不是呢!”坐在一旁的摩云金翅欧鹏也跟着附和起来,“云总管虽说挂着镇总管的名号,手下号称有三万兵丁,可那些不过是些厢军罢了。咱梁山的兵,就算不说新训练的精锐,可哪怕是新入伍、才训练了一个月的新兵,也绝非那些老弱残兵所能相比,要是云总管上了梁山,咱们一当十,云总管里外里也不算吃亏!” 姜齐这时哈哈一笑,“欧兄弟何时这般会算账了,怕不是蒋总管那拨弄算盘的功夫都让你给学了去?” 众人听闻此言,刹那间皆是一怔,短暂的静默后,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欧鹏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姜齐微微倾身,神色诚恳,继续说道:“虽说欧兄弟这话听起来有些直白,可道理却是实实在在的。天彪兄,你细想想,之前咱们就讨论过,这梁子美满心满眼都是功绩与升迁,在他眼中,我梁山不过是他往上攀爬的垫脚石,你云天彪又何曾不是?至于你是被人冤枉,还是被人陷害,与他什么干系?” “还不是被你梁山所害!”云天彪眉头紧皱,语气虚弱,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这个我认!”姜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推诿之意,“但你不妨再往深里想想,即便没有我,没有梁子美,难道就不会有其他人觊觎你的身家性命,拿你来换取升官发财的机会吗?沂州那地方,也绝非什么太平良善之所。咱梁山那家新开的酒楼,你也带着云叔去过,它的东家朱贵,便是沂州人士。往后你若有机会,大可以去找他打听打听,沂州的水混着呢。” 云天彪听闻姜齐这番话,心头猛地一震,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一时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呆呆地望向马车车厢的顶棚,回忆着官场种种,一时间心乱如麻! 姜齐见状,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去思考。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静谧,众人一时间听着外面的车轮滚滚,马蹄阵阵,北风呼啸,俱是闭口无言。 几人一路马不停蹄,风驰电掣般地赶路,途中未曾有过丝毫停歇。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蔓延,直至越过松林,看见风云庄路口三座大碉楼,众人才算是放松下来,和碉楼上持弓庄户打了招呼,这才纷纷勒住缰绳,驻马下车修整。 云威早已在庄前翘首以盼,瞧见儿子这般浑身无力的被人搀扶下来的样子,心头猛地一紧,担忧之情瞬间涌上心头。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颤巍巍紧紧握住云天彪的手,声音中满是焦急与关切:“我儿!天彪!你可伤到了哪里?为父之前苦口婆心地劝你,你却当作耳旁风,你儿云龙好言提醒,你也置若罔闻,便是姜郎君亲自寻你,你依旧无动于衷。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又是何苦啊!” 云天彪一时间羞愧难当,只能是低头不语。 姜齐见此情景,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云叔,庄里的乡亲们可都通知到了?” “都通知到了,”云威微微点头,神色稍缓,“都是多年的老兄弟,一听说是跟姜驴子一起,便都二话不说,同意去往梁山居住!” 姜齐听云威依然称呼自己父亲那许久之前的名号,非但没有丝毫气恼,反而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深知,这看似随意的称呼,实则承载着老哥俩的情谊。若是哪一天,云威不再这般称呼了,那恐怕才是他们之间的情分走到尽头的时候。 云天彪被人连灌了几大碗凉水后,原本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思维也逐渐恢复了清明。他微微坐直身子,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为何非要去梁山?就算要离开此地,也理应跟着儿子一同前往沂州啊!” 云威闻言,神色一凛,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与无奈,重重地顿了顿手中的拐杖,那声音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坎上。“你这糊涂孩子!你要是想让一家人都性命不保,那就尽管拉着大家往沂州跑!”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梁子美身为读书人,把脸面看得比天都大。之前姜郎君只是驳了他面子,州里便将姜家产业都收了去,可见他是个心眼小的!” 说到这里,云威又看了一眼姜齐,“你此番被人救了回来,他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要是他派人一路追捕,咱们这一群人,老的老,小的小,你就算有一身过人的本事,能护得了一时,难道还能护得住一世?一旦吏部听信了他的谗言,夺了你的官职,你在沂州还能有什么立足之地?到时候,咱们一家老小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外面箭楼上突的传来一声暴喝,“你等何人,胆敢强闯我风云庄?” “奉郓州知州梁大人令!捉拿要犯!还不速速打开庄门!” 第108章 箭射宋江,梁山年节 姜齐听闻外面的叫嚷声,神色一凛,脚下步子不停,迅速登上碉楼,极目向外望去。 “宋押司!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姜齐双手负于身后,目光如炬,朝着下方高声喊道。 “姜进士!”下方正是被梁子美驱赶来的宋江,他仰起头,死死地盯着姜齐,眼中闪过一丝怨愤,咬着牙说道,“你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本应心怀家国,守礼奉公,如今却落草为寇,隐匿于山林之间,鱼肉乡里,为祸四方!你这般行径,哪还有半分颜面自称是孔圣门人!倘若我是你,恨不能自缚双手,一头撞死,以谢天下!” “哼!究竟是谁在鱼肉百姓!又是哪个在为祸四方!” 姜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咱可做不到宋押司你这般奴才模样!”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鹰,“此地乃是风云庄,宋押司若是胆敢再向前一步,可别怪咱这箭,不长眼睛!”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放肆!”宋江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脖子青筋暴起,张口喝道,“本押司代表朝廷颜面,岂容你这草寇羞辱……” 宋江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姜齐身形一动,已然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迟疑。 “嗖”的一声,利箭脱弦而出,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直地射向宋江,正中他的左臂。 “啊!”宋江发出一声惨叫,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用右手紧紧捂住伤口,怒目圆睁,咆哮道,“你竟敢刺杀朝廷官吏!真要造反不成!” “咱可从来没说过要造反!”姜齐神色冷峻,俯视宋江,“分明是梁子美苦苦相逼,让我等无路可走!今日,我倒要让你们这些官吏知道,梁山之主,不是任人拿捏、随意欺负的!” “弓弩手听令!目标梁山贼首,放箭!生死勿论!”宋江面庞涨红,扯着嗓子嘶吼下令。 喝令下达后,宋江猛地一勒马缰,那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一声,旋即转身,迅速退回到队伍后方。 姜齐师承周侗,习得一手精妙绝伦的连珠箭法。 此刻他身姿灵活,在碉楼之上一边闪避弩箭,一遍趁机回射,他毫不停歇,从箭囊中取箭、搭弦、射出,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只要箭囊之中尚有箭矢,那利箭便逝如流星,接连不断地朝着下方攒射而去。 反观宋江带来的弓弩手,拢共不过十二三人,还都是梁子美府中的家丁。这些人平日里或许只在府中充当门面,哪曾见识过这般激烈的阵仗,又怎经得起姜齐如此凌厉迅猛的攻击。 短短片刻,便有四五人惨叫着倒地,鲜血在土地上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余下之人见此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连弩都拉不得,哪还顾得上宋江的命令,纷纷掉转马头,如惊弓之鸟般,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只留下一片混乱的场景。 而宋江这时也早已不见了踪迹! 姜齐稳步走下碉楼,目光被地上的弩吸引。他俯身捡起,细细端详着这弩的构造,眉头忽然紧紧皱起,紧接着猛地一拍额头,懊恼之情溢于言表。“哎呀,咱怎么把诸葛连弩、神臂弩、脚踏弩都给忘了!” “险些误了大事!”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 姜齐深知这些兵器在接下来的局势中至关重要,若不能及时想起并加以训练,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蹲下身,借着地上尚未干涸、还散发着腥味的血迹,在自己的衣袍下摆匆匆写下几个字,等着回去之后,要找孟康,杨腾蛟,李助等人询问一番,看看究竟能不能把那些利器做出来! 姜齐心中清楚,现在该赶回梁山了,此时,夜幕已经悄然笼罩大地,姜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便朝着风云庄内走去,准备带领众人返回梁山。 夜幕笼罩大地,风云庄早已准备就绪,众人严阵以待。见姜齐归来,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正式朝着梁山进发。 今晚正值年节,华灯初上,整个梁山此时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之中,尤其是那些今晚成婚的新人,这时候更是被围在酒席之中,今晚不仅是年宴,更是他们的新婚宴! 梁山之上,众人翘首以盼,皆在等待姜齐回来一同庆祝年节。 当姜齐领着风云庄众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老管家那洪亮的声音随即响起:“开席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上的气氛愈发高涨。 这时,姜齐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身姿挺拔,神色庄重。他目光如炬,扫视着梁山之上的每一张面孔,朗声道:“诸位兄弟姐妹们!” 这声音穿透了喧闹的宴会,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梁山立寨至今,已然一年了。这一年里,咱们四处奔走,收拢了无数流民难民。” 台下,不少当初第一批上梁山的流民,如今已成为工坊里独当一面的工头、大师傅。回首往昔,想想去年还在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过着流民生活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心中满是感慨。 “世人皆道我姜齐傻,放着好好的进士老爷不当,偏要散尽家财,破家舍业来到这梁山,还一门心思收拢流民、灾民。就说咱心怀不轨,要落草为寇,看到咱分地给百姓,便骂我是个败家子。可是!” 姜齐猛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大声问道,“诸位兄弟姐妹,咱们在梁山的生活,好不好?” “好!” 众人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充满了对梁山生活的认可和感激。 “全凭郎君仁义!” 人群中有人激动地喊道,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为啥咱们能过上好日子?” 姜齐微笑着,目光炯炯地问道,“为啥只有来到咱们梁山的灾民,才能活得像个人样?那些官老爷,哪一个年纪不比我大,资历不比我深,可为啥他们就治理不好一方百姓,任由你们沦为灾民、流民,在生死边缘挣扎?为啥,他们的州府,还不如咱们这个小小的寨子!” “因为他们不把俺们当人看!” 人群中传来愤怒的吼声,道出了众人心中的愤懑。 姜齐猛地一挥拳头,情绪激动地说道:“古云民贵君轻,又说以万民奉一人。那些官老爷,吃的、喝的、用的、花的,哪一文钱不是咱们百姓辛苦交的税、纳的赋?他们靠着咱们养活,却不把咱们当人看,这样能行吗?” “不行!” 众人的怒吼声响彻夜空,表达着心中的不满与抗争。 姜齐呵呵一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所以,咱们要团结起来!梁山,必须成为一个团结一心的梁山!如今,咱们梁山的第一步已经稳稳地迈出去了,第二步也即将开启。然而,有些人却不愿意看到咱们过得好,他们处心积虑,妄图把梁山连根拔起,你们能同意吗?” “郎君,谁不让咱们活,他也别想活!” 人群中爆发出激昂的回应,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愤怒和坚定的火焰。 “明年,大家好好干!” 姜齐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梁山这一年来,产业兴旺发达。蜡烛、肥皂两个作坊,赚了不少钱。这钱不是咱一个人的,这钱是咱们梁山全体百姓的辛苦,咱都看在眼里。这些成果,绝不能让我一个人享受。王伦,蒋敬,吴用!” “在!” 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而坚定。 “按照之前统计的名单,将年终奖发下去!” 姜齐的话语刚落,众人这才注意到姜齐身后摆放着的那些麻袋。这时,几个壮丁快步上前,用利刃划开麻袋,刹那间,光芒闪烁,里面全是一两一个的银锞子,引得台下一片惊叹。 “咱在这里立个规矩,今后每一年年终,咱梁山的收益,除去预算支出剩下的,按照人头数和功劳大小分下去!裴总管,李先生,回头你们议一议,写个布告,贴在咱们梁山!” 李助这时皱了下眉头,在他的认知里,实在有些不明白姜齐如此作为的动机是什么!李助准备宴会过后的小会上,直接问个明白! 第109章 海外局面,落子东京 宴会结束后,月色如水,洒落在梁山的寨子里,给这片土地蒙上了一层银纱。 李助神色忧虑,脚步匆匆,第一时间便追上了正往住处走去的姜齐,紧跟在他身后,开口说道:“郎君,关于年终奖一事,贫道思量许久,总觉得有所不妥。”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担忧,“流民们若手中有了钱财,只怕便没了当初那份拼命的劲。” 姜齐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月光勾勒出他从容的轮廓,轻声感慨:“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咱们能聚在一起,就是因为世间不均。同样读书,有人朝堂得意,你却身着道袍,这就是不均。钱财是身外之物,赚钱容易,真正难的,是如何让众人坚定不移地跟着咱们走下去。” “所以得让他们继续吃苦!”李助神色急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向前跨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姜齐。 “咱又何尝不知道李道长的担心,”姜齐轻轻拍了拍李助的肩膀,语气温和而沉稳,“可是,仅靠吃苦,他们或许能在短时间内与咱们同行,可又能坚持多久?唯有让他们实实在在地享受到好处,这才是他们愿意一直追随咱们的根本原因。人心不足,欲望无穷,那就让他们永远有所追求,永远觉得不足。如此,他们才会与咱们一同前行,哪怕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聚义厅内,烛火摇曳,光影在众人的脸上跳跃。 几位总管围坐在一起,端着热气腾腾的醒酒汤,一边轻抿,一边专注地听着蒋敬讲述梁山去年的收获。 收获的钱财固然重要,然而,更关键的是人口的增长,这关乎着梁山未来的发展走向。 待蒋敬陈述完毕,一位陌生的中年汉子缓缓站起身来。他身姿挺拔,面容沉稳,带着几分久经风浪的沧桑。“郎君,海外的事情,您确定要在此时说吗?”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声音低沉却清晰地问道。 “跟大家说说,也好让咱们心里都有个底。”姜齐神色平静,目光坚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那汉子闻言,转身面向众人,双手抱拳,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俺是韩老四,想必大家都知道,俺爹是姜家的大管家。不过,有件事大家或许还不清楚,早在几年前郎君启蒙之时,便已安排咱出海闯荡了!” 此言一出,聚义厅内瞬间一片哗然。那些原本还带着些许酒意的读书人,此刻全都瞪大了眼睛,酒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震惊与好奇。 “这么说,”吴用反应极快,率先开口,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从崇宁元年开始,到大观四年,前后一共九年时间!” “对,正是九年时间!”韩老四微笑着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自豪,“在这九年里,俺依照郎君给的海图,抵达了一处大岛,也就是夷州岛!起初的几年,诸事艰难,发展缓慢。但随着收拢的人口日益增多,岛上的产业也愈发丰富。如今,那里已经建起了一座盐场,一座糖场,还有琉璃场和铁场!另外琉球岛咱们也占了下来,只是苦于没人,只能放在那里!” “难怪郎君一直这般有恃无恐!”吴用目光炯炯,转头看向姜齐,眼中满是恍然大悟后的神采。 此时的蒋敬,已然闭上双眼,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他的手指在桌面下意识地轻轻敲击,仿佛在拨弄着无形的算盘,脑海中飞速运转,心算着海外产业可能带来的收益与影响,神情专注而严肃,额头甚至微微沁出了汗珠。 裴宣则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忧虑。他向前迈了一步,直视着姜齐道:“郎君,海外岛上,遵循的可也是咱们梁山这般规矩?郎君可曾前往巡视过?裴某并非不信任韩管家,只是此事关乎重大,海外之地遥远难测,规矩的执行关乎梁山的根本,不得不慎重。”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可见其内心的不安 。 李助也在此时看向孔厚,见孔厚一脸茫然,显然也是才知晓此事,不由得情绪激动起来。他向前快走几步,拱手一礼,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郎君既然拥有如此庞大的基业,咱们完全可以离开梁山,专注海外!”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梁山未来无限广阔的前景。 “不过只是一隅之地而已!”姜齐神色平静,语气沉稳而坚定,缓缓开口说道,“关键还在于咱们梁山此地!唯有以此为稳固根基,才能向外拓展,辐射京东两路。至于夷州岛,它的存在,不过是为大家提供一个退路罢了。从政和元年开始,咱们可就不能仅仅龟缩在梁山水泊之上了!” “师兄莫非有了其他打算?”孔厚神色复杂,紧盯着姜齐问道,那眼神仿佛想要从姜齐的表情中探寻出一丝线索,他微微皱起的眉头,透露出内心的不安与揣测。 “第一个事是之前去接天彪兄的时候,听他提到梁子美欲派遣他去苏州应奉局,专职运送花石纲!”姜齐神色凝重,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声音低沉而严肃。 一提到“花石纲”这三个字,仿佛空气都瞬间凝固,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孟康和邓飞听闻,面色瞬间阴沉如墨。孟康紧握着拳头,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邓飞则咬着牙,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仿佛那段被花石纲害得流落江湖的痛苦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姜齐神色凝重,目光坚定地看向孟康和邓飞,缓缓说道:“孟总管和邓教头,你们二位对花石纲必定是深恶痛绝。江南百姓同样如此,定然许多人深受其害而背井离乡。” 他微微一顿,转而看向韩老四,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韩老四,此次你肩负重任,带些梁山兄弟,坐大船去江浙,收拢流离失所的百姓,送到夷州岛安顿。” “是!”韩老四挺直脊梁,声音洪亮,坚定地回应道,“郎君放心,这活咱老韩熟得很!” “孔厚!” 姜齐提高音量,目光如炬,看向孔厚。 “在!”孔厚迅速起身,神色专注,等待着姜齐的指令。 “这时候,就轮到你这边礼房的人发挥关键作用了。”姜齐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耐心解释道,“咱们之前精心总结的那些教育内容,你让他们务必带上,跟随韩老四一同前往。夷州岛想要长远发展,就必须要有更多咱们自己的人。” “王伦!” 姜齐的目光又转向王伦。 “在!” 王伦立刻起身,恭敬地应道。 “你也一同前去!” 姜齐神色认真,语重心长地说道,“深入到民众之中,扎根在他们身旁,在夷州岛停留三个月之久。多多观察那些失去土地、无家可归的百姓,耐心听他们的抱怨与疾苦。然后,仔细想想如何将他们有效地组织起来,紧紧地团结在咱们身边,让他们成为咱们梁山坚实的一部分。” “是!”王伦坚定地回答,经过这段时间跟在姜齐身边,他也学到了不少,自然是自信满满! “第二个事,就是最近梁子美那边要有动作了!咱们必须谨慎起来,尤其是朱贵兄弟!” 姜齐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缓缓看向了坐在最后的朱贵,那眼神中带着信任与嘱托,“随时关注郓州的消息!最好能在里面再开一家酒楼!”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俺这就写信联络俺家兄弟朱富!”朱贵立刻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身姿挺拔,语气坚定地说道,“他有个诨号叫笑面虎,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这般人物放到郓州有些大材小用了!”姜齐手托下巴,微微皱眉,沉吟道,“让他去东京汴梁!” 第110章 进士除名,心照不宣 “查郓城西溪村进士姜齐,聚众梁山,寻衅滋事,肆意妄为,擅杀税吏,危及社稷。进士身负朝廷厚望,本应忠君爱国,姜齐背道而驰,其行其径,令人发指,罪无可恕。着即褫夺姜齐进士出身,撤销一切恩遇。望天下士子引以为戒,各地官员加强辖内管控,如有违者,定严惩不贷!” 年后初五,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梁子美书房的案几上。梁子美手持邸报,那得意的笑声顿时冲破书房的宁静,仿若夜枭啼鸣,回荡在屋内。当他的目光触及随邸报一同送来的公文时,双眸瞬间亮如寒星,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脸上的横肉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枢密院已经同意用兵!”梁子美高举公文,整个人被狂喜淹没,沉浸在遐想之中。他仿佛已然看到自己身披锦袍,威风凛凛地大破梁山,因战功平步青云,在进京述职时,于东京汴梁的皇宫里,面对龙颜大悦的官家,口若悬河地夸功邀赏的场景。 一旁的宋江,听闻此事,心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咚”地落地,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如今姜齐已被褫夺进士出身,对自己的职位再无半点威胁。宋江心中竟莫名泛起一丝对姜齐的怜悯,不过这点怜悯恰似平静湖面落下一片树叶,转瞬即逝。 梁子美转眼看向宋江,目光落在他那缠着白布受伤左臂上,脸上挂着虚伪的关切,说道:“本官深知你宋公明忠义。此次讨伐梁山,虽多是厢军出战,但想必定能一战而下。可惜你有伤在身,不便同行。下次,本官定然带你一同建功!” “这……”宋江闻言,顿时一怔,急忙唤道,“恩相!” 梁子美微微摇头,脸上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解释道:“毕竟你属郓城县,而非郓州吏员,本官不好越级提携啊。” 宋江听到梁子美这番解释,迅速低下头去,如一只受伤后隐忍的孤狼,快速隐去心头愤恨之色,换上一副恭敬且理解的表情。 他迅速抱拳,身子微微前倾,诚恳说道:“恩相所言极是,宋江明白其中难处,能得恩相这般惦记,已是莫大的荣幸。此次虽不能随恩相出征梁山,但宋江在后方也定会尽心竭力,为恩相分忧。只盼恩相此去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宋江静候佳音。” 宋江自州府衙门迈出,脸上竭力维持着一贯的温和神色,一路上,他与相识之人点头寒暄,举手投足间皆是平日里那副和气模样,可紧握的双拳却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愤懑。 直至回到家中,轻轻掩上房门,那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原本和善的面容扭曲,满是暴戾之色。他猛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椅子,那椅子 “哐当” 一声倒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他怒声吼道:“梁子美!欺人太甚!” 而此时,在梁山之上,自从风云庄众人投奔梁山后,云威便忙得脚不沾地。这段时间,他在吴用的协同下,全力安顿风云庄众人。他细致地分配房屋,妥善安置家眷,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极为周全。 除了云龙要跟随姜齐和周侗学习武艺与知识外,其余适龄的孩子都被他一一送到识字班开蒙。 至于说云天彪和风会如何安排,云威心中有数,那不是自己应该插嘴的。可是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姜齐那边对云天彪二人的安置一直没下来,这云威心中不由着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初五这天,云威终于忙完了这些繁杂琐碎的事务。他顾不上休息,脚底生风般径直跑到后宅,在姜老太公的大门前站定,抬手用力拍打起来,嘴里还叫嚷着:“好你个姜驴子,老子这才回过味儿来!你儿子或许干不出那种事,可你这个心黑老犟驴肯定能!说,是不是你安排那个吴用去投的信!”那叫嚷声在宅院里格外响亮,引得周围的人家纷纷侧目。 屋内传来姜老太公底气十足的回应:“是老子安排的怎么了!” 云威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撸起袖子,作势要冲进去,大喊道:“老子打死你个鳖孙!” “我儿子那可是前程似锦,就被你这姜驴子给搅和得稀碎!”云威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屋内的姜老太公大声叫嚷着,声音里满是痛心疾首。 “屁的前程!”姜老太公坐在屋内,发出一阵爽朗的嘲笑声,那笑声仿佛带着十足的底气,“就你儿子那臭脾气,你能拍着胸脯保证他日后定能升官?” “这……那……”云威一时语塞,被问得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老爹!您可消停会儿!”姜齐赶忙快步上前,打开房门,满脸堆笑地将云威迎进屋内。他手脚麻利地又是端来热茶,又是奉上精致果脯,随后才苦笑着对姜老太公说道,“老爹,您这回办的事可把儿子我给难住了,头疼得厉害呐!” “嘿,”姜老太公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斜眼瞧了瞧云威,“怎么样,你儿子到现在还没转过弯来?” “他呀,就是个死脑筋,一根筋到底!”云威走进屋内后,像是换了一个人,脸色立即缓和了不说,之前外面的那股子气愤模样也换了一副笑脸,“不过你这一招,可真是够狠辣的。要是梁子美直接派人把风云庄团团围住,我风云庄可就一个都别想跑出来。还好,他用的只是鸿门宴这一招。” “梁子美?他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姜老太公笑得前仰后合,脸上满是自信与得意,“他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光杆子,调不动一兵一卒!”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云威满脸疑惑,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解地问道。 “老头子在西溪村住的时候也关注过此人,他自上任以来,虽然做的事情不少,可是,知州衙门里除了他自己蹦跶,可还有别的官搭理他?那州里的钤辖和都监有过一次露面?” “等等!”姜齐此时也是一脸茫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迷雾之中,“爹,云叔一开始就知道这事?” “知道!” 云威点了点头,承认得很干脆,只是神情中带着些许无奈,“但我可不知道他居然用了这么个阴损的法子!” “可不是咱阴损,是吴用那小子鬼点子多!”姜老太公连忙撇清关系,笑着解释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姜齐看向老爷子,“您给我讲个明白!” “这不,云老孬也想着上山来投奔咱……” “是老子看你儿子有出息,有前途!可不是想上山投奔你!”云威一听,立刻打断姜老太公的话,着急地纠正道。 “都一样,都一样,”姜老太公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他儿子那关不好过,死心眼,所以老头子我就找了几个人商量对策。朱武、孔厚、裴宣,还有李助,他们都说得看你怎么决定。只有吴用,一听我问,立马就给出了这么个主意!既然如此,咱就顺水推舟,让他去办咯!” 说到这里,姜老太公眼睛一眯,目光如寒星般锐利,透着几分精明与世故,缓缓说道:“以后你用那位吴总管的时候,可得多长个心眼!那小子鬼主意多,心思也深,可也有些急功近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来个黑的。” “儿子自然明白!”姜齐点了点头,随即苦笑着问道,“您下次能别这样自行其事吗?您可知道这次让我费了多大劲!” “要不然老夫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带着一家老小上梁山啊!没有前面的事,就凭郎君的那番苦肉计,可说不动我儿云天彪!”云威忍不住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带着几分得意,他看着姜齐,脸上露出几分揶揄的笑容,嘿嘿说道,“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你可得跟你爹好好学一学,面厚心黑这方面,他可是行家!你爹这一手,虽然看着险,可结果还是挺好。” “确实,这方面你得多学!方法无所谓,达成目的最重要!”姜老太公呵呵一笑,眼中寒光乍起,“要搁以前,咱还得再补上一条毒计。”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却让人隐隐感觉到一丝寒意。 “什么毒计?”云威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涌起一股好奇与不安,追问道。 “让关胜去杀了梁子美全家,再故意让其逃走一个。”姜老太公不紧不慢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冰冷,“这样一来,云天彪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与关胜长相身量一般无二,别人肯定会怀疑是他杀得。到时候,他在官场就彻底没了退路,只能乖乖上咱们梁山。唉!如今老了,心肠软了!”说罢,他轻轻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丝感慨。 第111章 姜太公铁口直断,说谁谁来! 姜齐听闻自己老爹最后抛出的那条毒计,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强压着内心的波澜,对着云威拱手行了一礼,声音低沉且透着几分郑重:“云叔,关胜此刻就在山上,并无外出的迹象!” 姜齐这一句话,仿若驱散了云威心头的一场暴风骤雨。 云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才惊觉脊背一阵发凉,虽是正月里,可冷汗刚刚已经湿透了后背衣衫。他心中更是感慨万千,犹如惊涛骇浪在心底翻涌。缓缓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姜老太公,声音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又有对老友这般行事的深深无奈:“你个姜驴子啊,咱们好歹也是过命的交情,你这么吓唬我这个老头子,你的心里就过得去?” 言罢,云威再不做停留,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生怕再待下去,风云庄又得再搬一次家! 至于云天彪和风会的安排,云威已然无心再管,且等姜齐去吩咐。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谁知道自己再这么闹腾下去,这鬼点子一箩筐的姜驴子又会使出什么坏招!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云威心里直打怵,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见云威离去,姜老太公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笑道:“那关胜也是个死心眼,说是无郎君命令,不得擅自离开!好啊!真好!”那笑声在屋内回荡,却让姜齐听出了别样的寒意,只觉心中寒气直冒,仿佛置身冰窖之中。 “对了,之前老头子认识一个文人,”姜老太公话锋一转,神色间带着几分追忆,“崇宁五年的时候,就想着请他给你当个幕僚,有他辅佐,你往后的路想必能顺遂些。可是不巧啊,这人老父亲突然去世,他不得不回去丁忧……” “您老还认识当官的?”姜齐满脸疑惑,眼中满是好奇,在他的认知里,父亲甚少提及这些人脉关系,此刻听闻,自是十分惊讶。 “当年西夏和辽国打草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他正巧游学到边境,碰上了,也是他命不该绝,老头子拼了老命才救他回来。”姜老太公缓缓说道,思绪仿佛飘回到了那段东挡西杀的岁月,“后来他刻苦攻读,中了进士,当了官。咱想着让你跟他多学学,增长些见识,能识文断字,考中个功名,结果,路上碰见你开蒙的老师孔若先饿晕在路边,咱总不能见死不救?救了他之后,便带着他一起去。那时候,当年那人已经是县令了!” “那为何不带着咱一起去?”姜齐追问道,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姜老太公呵呵一笑,脸上浮现出一抹宠溺的神情:“你那时候才六七岁,在村里都能玩得找不着人影,像个野猴子似的。老头子怎么敢带着你瞎转悠,万一碰到拍花子的,你娘还不宰了我?” “后来也没听您提起过这个人啊!”姜齐满心不解,按说如此重要的人物,父亲不应只字不提。 “元符三年,他母亲去世,回家丁忧。”姜老太公叹口气,那声叹息里满是命运弄人的无奈,“除服后来咱们这儿,在京东西路莱州胶水县当县令。那年你已经入学,老头子就没提。崇宁五年,他父亲又去世,丁忧路过,老头子想留他,他个死脑筋的怎么都不肯。大观三年,你中进士,他也除服,我第三次请他帮你,他答应了,可你……” 姜齐怀着一丝期待与好奇,将这些琐碎的信息逐一输入到 ai 之中。随着检索进度条的飞速跳动,他的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一种莫名的预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当查询结果映入眼帘的瞬间,他的双眼猛地睁大,眼中满是震惊。 “您说的那人是不是姓宗?”姜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急切地想要从老爷子口中得到确认。 “对,他就是叫宗泽!”老爷子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感慨,“这姓挺生僻的!咱们这片少有姓宗的。” “呵呵,”姜齐忍不住苦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心中更是怅然若失,仿佛错过了一段无比珍贵的缘分。“这可是宗泽啊!自己当年竟然差点成了这位老爷子的学生!” 姜齐的眼神中透惋惜,心中暗道“尽管宗泽仕途不顺,一生坎坷,历经无数的艰难险阻,但不管是为人气节,还是做事能力上,那都是没话说!” 事到如今,也唯有徒留惋惜之情了。姜齐心里清楚,即便当年真的成了宗泽的学生,以如今的世道和自己的行事作风,怕最后也难以逃脱上梁山的命运。命运的轨迹仿佛早已注定,那些错过的机遇,也只能是错过了! 只是姜齐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感觉自己最大的金手指不是脑海中的ai,而是眼前这位姜太公! 姜齐并不知道,此时,宗泽正手持一封信,静静地站在西溪村姜家的大门前,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可他的眼神依旧透着坚毅与温和。 “老先生,您这是找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路过,看着眼前这位气度不凡的老者,好奇地问道。 “小哥,老夫找一个姓姜的老哥哥,和老夫差不多年纪。”宗泽看着手中的信,眼中满是狐疑,“那姜家是在这住,怎么这宅子看着都荒了?”他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您是姜老太公的亲朋旧故?”小伙子一听,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对啊,这之前收到他给的信,怎么……”宗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伙子打断。 “嗨,姜家搬家了,去了梁山水泊!说是落草了!”小厮一脸兴奋,仿佛在讲述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落草?他儿子不是中了进士?”宗泽满脸震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在他收到的信里,那姜老太公可把自己儿子说的前途一片光明,怎么会突然落草为寇。 “被夺了!”那人一指郓城方向,“州里都出公告了!”小伙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似乎对这种变故喜闻乐见。 宗泽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他望着那荒芜的宅子,手中的信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怎么也想不到,几年时间,姜家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如此,州里那边也贴了布告,说是最近还要去剿灭梁山贼寇呐!”小伙子说的更加兴高采烈,脸上洋溢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仿佛在讲述一场即将开场的精彩大戏。“老先生,您要是和姜家有关系,那可赶紧走!要不然再牵扯到您身上,听说之前的风云庄就因为孩子拜了姓姜的当老师,整个庄子都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唾沫星子横飞。 宗泽听着这些话,神色愈发凝重。他沉吟片刻,目光坚定地看向小伙子,拱手说道:“小哥,可否指引梁山方向,老夫去拜会一下老友,也看看其中有没有回旋余地?毕竟战事一起,总归对你们也不好!” 第112章 宗泽来访 水泊岸边的梁山酒楼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周围义诊的小院,孩子们也在嬉笑奔跑,手中不是挥舞着风车,就是拿着一根冰糖葫芦,从周边村子赶过来的摊贩们这时也在扯着嗓子叫卖,各类年货琳琅满目,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可谓是热闹非凡! 宗泽一路从老家行来到此,鲜少见这般百姓欢庆的地方。他一边走,一边暗自思忖,眼前这般太平祥和的景象,竟是在一个被褫夺功名、落草为寇的进士治理之下,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荒诞之感。他又想起自己的浙江老家,此时正被那“花石纲”一事搅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因为家中有奇石而家破人亡的平民百姓比比皆是!整个地区就像是一坛猛火油,只需一个火星,便能瞬间引发燎原之势,将整个江南彻底点燃。 走入酒店,宗泽坐了片刻,看着如此明显的对比,让他一时间黯然失神! “老丈!”酒店里,朱贵见眼前这人气质不凡,与寻常百姓大不相同,又见他坐在那里,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长吁短叹,像是遇到了不小的烦心事,便热情地上前询问,“您这是遇到啥难处?是缺了盘缠,还是受了什么冤屈?” “哦?”宗泽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冷不丁被人打断,却也没有半分气恼,反而心生好奇,便饶有兴致地问道,“若是有难处,梁山能帮衬些什么?” 朱贵瞧着这老者言语间透着几分趣味,便笑着说道:“短了盘缠,梁山借钱给您,日后方便时再还就行。咱信得过好汉们的人品,不在乎这点银钱。” “若是有周边村人故意诓骗银钱呢?”宗泽追问道。 “这周边的村镇,哪家没有在梁山讨生活的人?谁不知道俺家郎君仁义?他们要是敢诓骗,在村子里可就没法待下去了!”朱贵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回应道。 “若是遇到冤枉,又该如何是好?”宗泽不紧不慢,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若是遇到冤枉,您可报给咱们梁山的裴宣裴总管。他最是公正严明,定会给您梳理清楚,查探明白。若是真有冤屈,咱们梁山一定给您主持公道!”朱贵神色坚定,语气中满是对梁山的自豪与信任。 “裴宣?可是之前任职京兆府的孔目?”宗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老丈竟然也认得我们裴总管?”朱贵眼中闪过好奇,上下打量着宗泽,像是在探寻这位老者与裴宣之间的渊源。 宗泽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在酒店内回荡,“略有耳闻,都说此人刚正不阿,断案公正,颇有仁宗年间包龙图之风!”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点头,神色中满是赞许。 “唉,只是这样的人物,在官场却遭同僚排挤。被蒙冤发配,要不是遇到咱们郎君出手搭救,这会儿怕是要在沙门岛上受苦喽!”朱贵轻轻叹了口气,言语间满是对裴宣遭遇的惋惜,同时也流露出对梁山姜齐的感激。 宗泽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神色阴晴不定,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掌柜的,你可是与梁山颇为熟悉?不知梁山之上,可有一个姓姜的头领?”他的语气变得谨慎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朱贵听闻,神色平静,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老丈要找的是哪位姜头领?”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警惕。 “唤作姜齐,年纪轻轻的,”宗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老夫之前收到他老父亲的信件,按照信上的地址前来寻访,没想到那宅子已经荒废了!听说这人来了梁山落草,老夫这才来寻他!” “老先生您先稍作歇息,且待俺速速给寨主传个信去!”朱贵满脸热忱,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转身离去。 “寨主?”宗泽听闻,不禁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心中暗自思忖,看来此事怕是棘手了。 原本他满心以为,姜齐不过是在梁山做个普通头目或者军师之类的角色,如此一来,自己只需好言相劝,或许便能打动他,让他随自己下山。往后自己再悉心教导,假以时日,立下些功绩,便可回归正途。可如今听闻姜齐竟是这山寨之主,宗泽只觉一阵茫然,心下犯起了嘀咕,这可如何是好?身为寨主,想要劝他轻易下山,又谈何容易? 宗泽坐在酒店内,周遭喧嚣热闹,可他却仿若置身事外。他缓缓从怀中取出另一封信,那信封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他的眼中满是犹豫之色,似在权衡着什么。 不多时,姜齐匆匆走进酒店,一眼望见宗泽,眼中惊喜一闪而过,快步上前恭敬行礼:“家父今日还念叨您,不想下午就见到了,真是晚生之幸! “唉!”宗泽听闻,先是长叹一声,这一声叹息,仿佛裹挟着无尽的感慨与无奈。他目光直直地看向姜齐,神色凝重,缓缓说道:“你父当年对老夫有救命之恩,之前他传信于我,只说你高中进士,盼我能给你传授些为官之道,老夫一路赶来。可万万没想到,如今竟是这般局面!”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眼中满是失望与惋惜。 “唉!”姜齐亦是长叹一声,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无奈与不甘。他微微抬起头,目光坚定又带着几分落寞,“晚生又何尝不是满心无奈!本想着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为百姓做些事情,不求能青史留下名,只求能对得起自己多年苦读所学!可世事无常,在东京时得罪了高俅父子,如今礼部更是一纸公文,夺了咱的功名!为之奈何?” 姜齐言罢,脸上瞬间绽出热忱的笑容,动作干脆利落地一把拉住宗泽的手臂,语气中满是恳切与期待:“这些糟心事暂且搁下,莫要再提。宗老先生既然来此,怎能不见见往日的老友?您且随咱上山去瞧瞧,虽说咱如今立了寨子,可平日里对待百姓,那是丝毫不敢懈怠,处处都力求周全!老先生在地方上为官多年,阅历丰富,眼光独到,还望您上山后,帮咱仔细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就当是给晚辈指点迷津!” 宗泽闻言,不由一愣,“姜寨主可知道,老夫是朝廷官员!” “那请问宗老先生,梁山之上百姓,可是百姓?”姜齐笑道,“就算是为了这些百姓,老先生岂能漠然视之!” 第113章 大同世界! 宗泽斜倚在榻上,身躯辗转,被褥好似隐匿着无数尖刺,令他难以成寐。窗外,夜色冷清如水,而他内心却是一团乱麻。 自踏入梁山的那一刻起,此间的所见所闻,恰似一场来势汹汹、摧枯拉朽的风暴,将他往昔对山寨的认知彻底击得粉碎。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崇宁二年,那时,他身为胶水县令,毅然决然地亲率僚吏,深入险地,一举抓获盗贼百余人,而后又马不停蹄地捣毁邻郡贼巢,成功救下一名被掳掠的女子。 彼时,在他的认知里,山寨不过是盗匪肆意横行、秩序混乱无序的藏污纳垢之所。可如今,眼前的梁山却与记忆中的景象截然不同,有着天壤之别,这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内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 “大同世界”,这四个字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礼记》中所描绘的“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的理想社会,那是他穷尽一生的追求,亦是天下儒生梦寐以求、心之所向的大同盛景,此刻在梁山,被具象化了! 外面的世界,民怨四起,流民遍地,梁山之中,太平盛世,隐约大同,这如此鲜明的对比如何能不让他感到荒谬绝伦、啼笑皆非? 在梁山仅仅待了短短数日,宗泽却仿若度日如年,他内心惶恐不安,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每日清晨,姜老太公一句句言辞让他难以招架,他深怕自己稍有疏忽、松懈,便会被其牢牢裹挟其中,糊里糊涂地落草为寇,最终落得个晚节不保。 更令宗泽忧心忡忡的是,即便无人刻意游说、劝诱,只是深入了解那些百姓的生活,他也难以抑制内心的动摇。 这几日,每至夜幕降临,总有几个读书人慕名前来拜访,向他虚心请教治理地方的问题。尤其是那个名叫王伦的落第举子,求知若渴,抛出诸多刁钻难题。与他们的交谈,让宗泽既感到欣慰,又隐隐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长此以往,他深怕自己稍不留神,就会沦为这山寨中的 “狗头军师”。 次日清晨,宗泽便匆匆离开了梁山。直至上岸之后,一路抵达郓州治所,他那颗高悬的心才算是彻底落了地,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回忆起梁山之中的所见所闻,仍觉得有些如梦似幻,恍惚不已。尤其是看着郓城县里,那些在生存边缘苦苦挣扎求生的百姓,那种强烈的落差感,只让宗泽感到胸口阵阵憋闷,喘不过气来! 郓州知府衙门的书房内。 正月的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其中。 梁子美端坐在案几之后,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书信,目光在信上反复游移,面色逐渐变得古怪异常,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细细打量着站在堂下的宗泽,开口问道:“宗知县,依我所知,你不是该前往晋州赵城担任县令吗?怎地来到了郓州,还想要做本州幕僚?”他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即便是吕相推荐,可这幕僚之位,终究比不上一县之主来得自在啊!” 宗泽神色沉稳,微微欠身,不慌不忙地回应道:“下官早年曾在吕相门下任职,这些年仕途坎坷,辗转波折,如今吕相执掌大名府,特意修书与下官……” “吕相如今知大名府?”梁子美猛地打断宗泽的话,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吕相今年…… 已是七十九岁高龄了啊!”在他的认知里,如此高龄的吕惠卿,本应远离官场,安享晚年才对。 宗泽微微点头,神色间也流露出一丝感慨万千的神情,轻声说道:“吕相几次求乞骸骨,可官家始终不舍,未曾应允。” 梁子美微微眯起双眼,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大脑飞速运转,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交织碰撞。 转瞬之间,他脸上突然浮起一抹意味深长、耐人寻味的笑意,缓缓说道:“既然是吕相所荐,本州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只是这幕僚之位,恐怕是委屈宗先生了。正好!本州近日便要起兵围剿梁山贼寇,宗先生留在本州,出谋划策,也好帮着查缺补漏,助我一臂之力!到时,功劳簿上,必然少不得宗先生一笔!”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着胡须,眼神中透露出胜券在握的自信。 “下官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宗泽向前一步,神色凝重,语气诚恳地说道,“不知大人可曾详尽查明梁山的底细?” “早已查明!”梁子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轻笑,“不过是一个狂妄自大的文人罢了。自认为受了委屈,仕途无望,便妄图走招安这条路子。哼,怕是把官家的性子都摸得透透的,咱们这位官家啊,最是怕麻烦!”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在来郓州之前,刚刚路过梁山!”宗泽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地吐出这句话,语气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深意,似乎在暗示梁山的情况并非梁子美所认为的那般简单。 “哦?”梁子美听闻,顿时仰头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如此岂不是万事俱备?宗先生且随本官一道去点兵!有先生这般贤才在侧,梁山那弹丸之地,必然顷刻之间便可拿下!” “大人怕是想得过于简单了!”宗泽神色凝重,丝毫没有被梁子美的乐观情绪所感染,他目光如炬,直视梁子美,言辞恳切,“梁山之中,皆是灾民流民。大人可曾深思过,若是一举攻破梁山,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又该如何安置?倘若处置不当,被心怀不轨之人趁机蛊惑,再度揭竿而起,到那时,整个京东西路陷入大乱,大人又该如何向上面交代?还望大人三思啊。” “区区流民,能成什么大事?” 梁子美嘴角浮起一抹不以为然的轻笑,语气中满是轻视,“此时不将其剿灭,难道要等他们羽翼丰满,势力壮大之后,再去费力围剿?那时恐怕就为时已晚了!至于那些流民,只要驱赶出郓州便是!” “大人还望三思!” “宗先生以往皆是县令,州府行事自然与县中不同,恐怕这也是吕相让宗先生来此的目的!”梁子美呵呵笑道,“流民哪年少过?出乱子的又有多少?为何?还不是因为地方治理之法不同,在州府,有些手段是不得不使啊。” 第114章 诸葛连弩 日头高悬,暖烘烘地照着聚义厅前的校场。孟康与李助满脸兴奋,双手稳稳捧着一架造型奇特的连弩,大步流星来到姜齐跟前。 “郎君,您且瞧!” 李助难掩激动,高声说道,“这便是依照您给的图纸打造而成的连弩!” “只不过,” 孟康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此弩虽说能够连射,可精准度欠佳,刚射出百步,弩箭便已力竭。若想将其做大以增强威力,携带起来又极为不便。” 姜齐接过连弩,手指轻轻摩挲弩身,仔细打量片刻,随后大步走到校场旁早已设好的草靶场地。他深吸一口气,稳稳端起连弩,试着射完几个弩箭匣子。按照实际比例估算,这连弩的有效射击距离大概在一百米左右,要是采用抛射的方式,射程差不多能达到两百米。 姜齐眉头紧锁,心中原本有着一番作战设想:两军对阵之时,先用这连弩来一轮全覆盖的攒射,其中夹杂神臂弩专门狙击对方将领,紧接着再来一轮弓箭的急速射击。如此一来,待到敌方兵丁真正冲到近前,已然是群龙无首,士气想必也已低落至谷底,最后己方手持大刀与敌人近身对砍,轻松收割首级。可如今看着连弩射出的弩箭,竟连普通草靶都无法完全穿透,他不禁在心底暗自思忖:这般威力,虽然中短距离对轻装和皮甲有杀伤力,但如何能射穿敌军的铁甲乃至步人甲? 念及此处,姜齐沉声道:“这连弩可有改进的余地?” 李助和孟康对视一眼,李助率先开口:“此前贫道也研究了郎君提供的脚踏弩和神臂弩图纸。这两者虽说大致模样相似,可神臂弩所需的部件更为精细,制作材料也繁杂得多。像那牛角、牛筋,还有上好的生丝,以及用作粘合的生漆,咱们梁山如今可都没有。” 孟康神色认真,回应道:“郎君,这几日我和李道长反复琢磨,神臂弩的精准度和射程都更胜一筹,我们想借鉴它的设计。但正如李道长之前所说,神臂弩部件精细,材料繁杂,咱们缺材料是个大难题。” 李助接着道:“贫道仔细研究了连弩的构造,问题可能出在弩臂和弩机。弩臂的材质不够坚韧,发力时形变过大,影响了弩箭射出的稳定性和力量;弩机的设计也不够精巧,扣动时不够顺畅,导致弩箭发射间隔较长。” 孟康又补充:“我们尝试着用现有的材料改进,可效果不佳。比如用普通木材替换神臂弩所需的山桑木,弩臂的弹性和强度都远远不够。” 正说着,蒋敬匆匆赶到。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见三人正讨论弩箭之事,索性翻开账本,直言道:“郎君,制作一张神臂弩的成本,足够打造两张诸葛连弩了。况且诸葛连弩矢长八寸,以铁铸矢,在短距离之内,凭借多发齐射或者连射,同样能给敌人带来巨大的杀伤。相较之下,还是打造诸葛连弩更为划算。不过,咱们从东京汴梁那里买的军械中,倒有一架神臂弩,不如……” 姜齐摆了摆手,神色坚定地说道:“买是肯定要买的,但咱们梁山也必须具备自主制作的能力,绝不能在军械一事上被人拿捏,受制于人!” 李助和孟康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钦佩之色,齐声应道:“郎君所虑深远,我等佩服!” “两位还得再辛苦辛苦,尝试继续对这连弩进行改进。不仅要提升它的威力,成本方面的问题也得着重考虑。不过这个也别浪费,先制作三百架放库里,以备不时之需!咱们梁山上不是新来了个杨腾蛟吗?他打铁可是一把好手,咱们又有夷州岛送来的铁矿,让他也参与进来,忙起来!研究研究这弩上的配件,看看哪些能用铁料替换。” 姜齐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是!” 李助和孟康领命而去。 蒋敬上前一步,拱手道:“郎君,朱富前往东京汴梁开设酒楼,咱们该批给他多少银钱?” “蒋总管可有初步的预算?” 姜齐追问道。 蒋敬熟练地掏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拨弄起来,一边快速翻着账本,一边说道:“依照如今东京的房价,若想在繁华地段开酒楼,购置中等规模的房产,大概需要花费五千贯至两万贯左右。要是进行简单普通的修缮,包括室内桌椅的摆放、墙面地面的处理,大概得花费五百贯至一千贯。倘若要打造豪华酒楼,费用可能在三千贯至五千贯甚至更多。” 说到这里,蒋敬停下话语,目光投向姜齐,等待他的指示。 姜齐略作思忖,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去东京开酒楼又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为了探听消息。那些官员常去的地方,可不是街边的小酒肆,而是正儿八经、有档次的酒楼,讲究的就是个雅致。” 蒋敬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接着又说道:“郎君既然这么说,那修缮费用大概应用五千贯到六千贯,再加上购置杂物需三百贯,还有雇佣厨师、伙计、掌柜、账房等的费用……” “伙计、掌柜、账房全部用咱们梁山自己人!” 姜齐打断蒋敬的话,“从年纪稍大些的孩子里挑选些心思细腻、手脚麻利的去当伙计。掌柜的找个机灵、灵活些的,如果实在没有合适人选,就让朱富自己兼任。至于账房这方面,蒋总管你这个神算子,想必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蒋敬呵呵一笑,回应道:“既然如此,初步估算成本可能会超过两万六千五百贯,甚至更高。” “给朱富批四万贯!” 姜齐果断下令。 “四万贯?” 蒋敬微微一惊,重复道。 “别忘了还要在人情走动、官场打点上下功夫。” 姜齐冷冷一笑,“不给那些好处,开封府的官吏怎么会帮忙照看咱们的酒楼?东京汴梁的街面上可不太平,闹事的人多了,哪个官员还愿意去?官员不去,咱们这酒楼不就白开了?钱,花多少倒无所谓,关键是情报,能收集多少就收集多少!” 蒋敬这边刚退后两步,又一次顿住,“郎君,韩老四那边这几天就要走了,王伦和孔厚安排的人可还要准备些什么?” “孔厚是怎么安排的?” “孔总管寻了韩老四,问清楚了当地的气候,然后又寻了公孙道长,问了一些气象问题,最后带着礼房的那些人把库房里的药材几乎搬空了一半!” 一说到这里,蒋敬就是一脸苦色,“那可是不少钱啊!” “哈!你可不要沾上吴用的毛病啊!” 姜齐哈哈一笑,指着蒋敬笑道,“这个孔厚倒是明白人,你趁着他们还没走,立即安排人去周边采购药材,至于采购什么药材,去寻孔厚,他定然知道!” 第115章 商议剿灭梁山 与此同时,郓州州府衙门内,气氛凝重压抑。 梁子美身着规整官服,脸上那几分世故圆滑也难掩焦虑。他往日走路带风,今日却步伐急促,带着宗泽,召集州内通判、判官等官员,准备商议剿灭梁山一事。 梁子美心里清楚,下属们对他这个恩荫出身、幸进邀宠的知州不服气,如今让他们为剿灭梁山出力,定会生出不少麻烦。但梁山不除,他这知州之位不稳,想到这儿,他眉头一皱,旋即又竭力维持威严。 宗泽身姿笔挺,沉稳跟在梁子美身后。 一踏入大厅,他就察觉到官员们眼中的不屑,心中对梁子美多了几分理解,但一想到即将商议的剿灭梁山之事,他便满心忧虑。 宗泽暗自思量,梁山众人虽说是落草,却不是为寇,治下百姓生活甚至胜过州府。 尤其自己还和姜氏父子有旧,此刻自己又该站在何种立场? 梁子美站定,神色严肃,语气威严:“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是为剿灭梁山贼寇。本官已得枢密院公文,决定即刻调兵出征,尽早铲除他们。” 话音刚落,通判皱起眉头,双手抱胸,冷哼道:“梁大人,调兵可不是小事。如今府库空虚,粮草供应不上,拿什么打仗?这调兵风险谁担?谁去统兵?万一失利,我们都得倒霉!” 梁子美脸色一沉,强压怒火,双手背在身后,尽量镇定地说:“粮草之事,本州自会筹措。至于风险,只要计划周全,何惧失利?我们身为朝廷命官,保境安民是职责,怎能畏缩不前?” 这时,宗泽上前一步,抱拳道:“梁大人,且慢。宗某以为,梁山之事或许还有其他解决办法。” 梁子美眉头一皱,看向宗泽,语气不悦:“宗先生,此话怎讲?枢密院公文已下,剿灭梁山是朝廷旨意,岂容更改?” 宗泽神色诚恳,目光坚定:“梁大人,下官去过梁山,深知梁山众人绝非大奸大恶之徒。如今若招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为朝廷效力,一来可免生灵涂炭,二来能为朝廷增添助力,岂不比刀兵相向更好?” 判官在一旁点头附和:“这位宗先生所言有理,打仗劳民伤财,若能招安,倒是良策。” 梁子美脸色难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怒目圆睁:“招安?说得轻巧!梁山贼寇杀税吏、占公田,还传谶语童谣,犯下这般罪行,岂是招安就能了事?你将朝廷威严,官家脸面,至于何处?” 宗泽不卑不亢,继续说道:“大人,朝廷目的是保境安民,只要能达成目的,方式何必拘泥?如今贸然出兵,胜负未知,即便胜了,也是死伤无数,百姓受苦。况且招安梁山,收归麾下,日后边境有战事,他们也能冲锋陷阵,为朝廷建功。” 通判不屑地哼了一声:“招安?他们肯答应吗?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宗泽看向通判,耐心解释:“大人,可先派人上山说服,只要朝廷诚意足够,给予合适出路,未必不能成功。” 梁子美冷哼一声:“此事事关重大,岂是你能擅自决定?枢密院已下令剿灭,你多说无用,做好本职,若胜了,你也能凭功劳为流民百姓美言。” 宗泽抱拳道:“大人,宗某并非擅自决定,只是希望大人将招安之事上奏朝廷,让朝廷定夺。这是关乎万千生灵的大事,还望大人三思。” “你再多言,休怪本官不给吕相面子!还不退下!” 梁子美甩了下衣袖。 宗泽无奈,黯然退出厅堂。 这时,判官站出来,拱手说道:“梁大人,既然一定要出兵讨伐,但是调兵手续繁杂,涉及诸多部门,一时难以办妥。如今正值正月,天寒地冻,军心不足,贸然调兵,万一出问题,如何是好?” 梁子美原本就有火气,这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怒目而视:“手续繁杂就加快办理,兵力紧张就想办法调配!军心不足就去鼓舞士气!难道因为这些困难,就把朝廷颜面和枢密院公文当儿戏?” “这……” 下面官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梁子美看着下面场面,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温声道:“诸位,出兵是朝廷枢密院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兵总是要出的,诸位也不想违抗朝廷?” “咱们哪敢违抗朝廷?只是此时出兵,分明是梁大人为难人啊!”判官说着猛甩衣袖,神色犹如蒙了不白之冤。 梁子美语气缓和,试图安抚众人:“诸位放心,本官已与各州官员沟通,粮草会有其他州府支援一部分,咱们也可发动本地乡绅募捐。兵力方面,本官会与上级协调,争取调配精锐。大家各司其职,做好分内之事,等着领功便是!” 通判依旧不以为然,撇嘴道:“领功?不受申饬就不错了!发动乡绅募捐?谈何容易,那些乡绅抠门得很,哪会轻易掏钱?” 梁子美冷笑一声:“自会有人去说服他们。若有人消极怠工,延误战机,休怪本官依法严惩!”他眼神狠厉,扫视众人。 众人听了,一时沉默,大厅里气氛愈发紧张。 梁子美见众人还是一脸漠视,不由再次说道:“本官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剿灭梁山,为的便是政绩!有了政绩,本官便可调任青州!咱家这位幕僚别看迂腐,却是吕惠卿吕相的门生,凭着吕相和官家的关系……” 梁子美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神色,“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剿灭梁山,宗先生定会在吕相面前美言,到时候诸位的功绩,朝廷又岂会忽视?那下一任知州……”说着,梁子美眼神微眯。 下面众多官员向上偷瞧,都觉梁子美在看自己! 通判听闻,微微一怔,眼中闪过犹豫。他心里清楚,若借此获得功绩,对仕途大有裨益。可一想到梁山的地形和战事风险,又有些踌躇:“梁大人,话虽如此,可战事不顺,朝廷怪罪下来……” 梁子美摆了摆手,打断通判:“不必担忧,本官已详细谋划,此次出征必定精心筹备,力求万无一失。只要大家恪尽职守,何愁不能成功?” 判官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梁大人,若要发动乡绅募捐,总得给他们些好处,不然此事难推进。” 梁子美微微点头,眼神阴鸷:“这个自然,剿灭梁山后,少不了给他们好处!只要他们肯出钱出力,战后论功行赏,本官自会向朝廷为他们请封!” 只是梁子美心中还有半句未说,“只是朝廷那边应不应允,就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命了!” 众人听闻梁子美的承诺,相互对视,开始低声议论。 “若真能如此,倒也值得一试!” 有的面露疑虑,但见大家态度松动,也不好再坚持反对。 一位与通判关系好的官员悄悄碰了碰他,低声道:“看来这次梁大人是下了决心,而且条件诱人,咱们不如顺着他,说不定真能捞到好处。” 通判微微点头,看着梁子美势在必行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多年官场不得志,若抓住这次机会,或许就能平步青云。一番思想斗争后,心中已有主意:“既然梁大人都这么说了,我等自当尽力。只是还望梁大人多与上级沟通,确保兵力和粮草及时到位。” 梁子美面露喜色,连忙说道:“那是自然,本官定会全力协调。诸位做好分内之事,待凯旋之日,本官定与大家共饮庆功酒!” 第116章 第一次反围剿的胜利 在郓州州府衙门内,梁子美眉头拧成了个死结,为剿灭梁山一事忙得双脚不沾地。调兵安置、粮草筹备,桩桩件件都得他操心,底下的兵因为一点小事闹起矛盾,也都一股脑儿地把难题抛给他。 他心里门儿清,下属们都在消极怠工,可他又能如何? 开拔钱迟迟凑不齐,那些厢军平日里连军饷都拿不到,就盼着这点开拔钱过日子,大过年的,没钱,谁肯去卖命打仗? 雷横,身为郓城县的步兵都头,得知州府调兵的消息后,心急如焚。他乔装改扮,趁着夜色,机敏地避开官兵的巡逻,快马加鞭地朝着梁山奔去。抵达梁山脚下,他径直冲向梁山酒楼,用力拍打着门,叫醒了朱贵。 “朱掌柜,大事不好!梁子美那厮得了枢密院公文,马上就要率兵来攻打梁山!速速去通知郎君!”雷横气喘吁吁,神色焦急地说道。 “雷都头,随我上山见郎君!”朱贵伸手拉他。 “不行,俺得马上回去,明天郓城县马步军开拔,俺得回去点卯。”雷横哪里还有时间,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朱贵不敢耽搁,赶忙安排店后的快船,去通知姜齐等人。 深夜,州府衙门内灯火未熄,梁子美疲惫地坐在案前,双眼布满血丝,正对着宗泽问道:“出钱出粮的乡绅名录可记录好了?” 宗泽看着宋江送来的名录以及各种条件,不禁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大人,那位押司,许下的这些,若是完成不了……” 梁子美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和本官有什么关系?他既揽下这活儿,就得办好,办不好,自有他的苦头吃!” 那天会议之后,梁子美便只让宗泽处理文案工作,而筹集粮草的事情则被宋江上门主动揽了过去。 宋江心中虽然对梁子美这种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举愤恨不已,可在梁子美面前,依旧毕恭毕敬,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他深知正所谓疾风知劲草,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此危急之时,方显自身能力优势! 为此,宋江不惜借着梁子美这个知州的虎皮,大肆许愿,包括但不限于分了梁山产业,贩卖俘虏的流民,好不容易才把三千人的开拔钱给筹集出来。 另一边,梁山寨中,姜齐自得了朱贵讯息之后,便喊了吴用、朱武、李助等人围坐一堂,商议御敌之策。 吴用先是翻开账册,“郎君,咱们梁山兵丁人数此时已经六千,且经过林教头和张老教头教导,虽不说是全员精兵,也胜过州里的厢军!” 朱武眉头紧皱,分析道:“虽是精兵,可梁子美此次来势汹汹,硬碰硬定然平白增加损失,可以利用地形优势,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李助点头附和:“不错,在那必经之路设下埋伏,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姜齐皱眉,注视着沙盘,手指从郓城县一路虚指到梁山,“沿途之中尽是平原之地,一马平川,休说山谷,便是土丘都少见,如何埋伏?” 朱武哈哈一笑,“郎君有所不知,夹道埋伏,又何须山谷?郎君且看!” 说着,朱武一指梁山西边不远处,距离梁山酒店有个四五里距离的所在,“此处树林茂密,如今正值冬季,落叶也多,挖个浅些的土坑,足以隐去一人,再加之郎君命孟总管所制连弩,不须多,只左右各埋伏五十架!骤然发射之下,足矣!” 李助接着说:“我们再安排武松、关胜、林冲以及郝思文四位兄弟在官道两侧设伏,待官兵进入包围圈,便万箭齐发,杀他个片甲不留。” “命!陈达引本部探查营五百人,监视郓城四门!见其出兵,顷刻回报!” “是!”陈达领命。 “命!武松!关胜!各带本部营五百人,埋伏此地道左,掘地藏身,另去库房取一百连弩,待官军一到,鸣镝为号!尽发弩箭!” “是!”武松、关胜应道。 “命!林冲!郝思文!同样各带本部营五百人,埋伏此地道右,掘地藏身,同样另去库房取一百连弩,待官军一到,鸣镝为号!尽发弩箭!” “是!”林冲、郝思文领命。 姜齐点了点头,又看向阮小二、欧阳寿通和风会。 “命!阮小二!欧阳寿通!风会!你们三人则带领本都百人,在官兵败退之时,从后方杀出,务必将梁子美的军队彻底击溃!” “是!”三人领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梁子美自投罗网。 梁子美率领两千的厢军再加上一千役夫向着梁山进发,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紫色官袍,胸膛不自觉地挺了起来,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一路上,军旗随风飘动,士兵们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扬起阵阵尘土。当军队临近梁山时,道旁林子愈发稠密,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梁子美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脑海中还在不停地盘算着凯旋后的风光,想象着自己如何凭借此战加官进爵,在官场中风光无限。 突然,一声刺耳的鸣镝打破了林子的寂静,如鹰啼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放箭!”随着一声令下,无数弩箭如蝗虫过境般从林子中倾泻而出,密密麻麻地射向官兵。 官兵们急忙四处张望,寻找伏兵所在! 关键是没看到射箭的人在哪里! 这就有些恐怖了! “有鬼!”不少役夫惊呼着,四处逃窜! 这些弩箭带着呼啸的风声,穿透空气,精准地朝着官兵们飞去。 有的射中了士兵的胸膛,有的钉在了盾牌上,发出“砰砰”闷响。 官兵们顿时大乱,前军往后挤,后军想往前冲,队伍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林中落叶翻开,涌出无数梁山壮丁,正是武松、关胜、林冲,郝思文所率的伏兵。 他们个个眼神坚毅,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杀!”几乎出来的瞬间,各队就自觉汇聚起来,形成十人一组的战斗单位! “兄弟们,杀啊!”武松手提双刀,发出一声怒吼,率先从林子中冲出,他的身影如同一道出闸的猛虎,在官兵中穿梭。所到之处,刀光闪烁,血花飞溅。 “杀!”关胜挥舞着青龙偃月刀,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千钧之力,将靠近的官兵纷纷击退。 他所率领的本营人马也是有样学样,十人一队,整齐站立,手持厚背鬼头刀,面色木然,一步一砍,一砍两断! 一时间,血喷如潮,断肢纷飞,一副地狱场景! 那对面的厢军看到这般场景,直吓得面如土色,纷纷后逃! 林冲和郝思文则挺着长枪,枪尖寒光闪烁,如鬼魅般在敌群中游走,枪枪致命。 梁山壮丁如猛虎下山般从林子中汹涌而出,他们喊杀声震耳欲聋却整齐不乱! 官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晕头转向,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他们四处逃窜,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有的躲在树木后面,有的蜷缩在尸体后面,还有的直接瘫倒在地上装死逃命。 梁子美见状,惊恐万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慌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声嘶力竭地大声下令撤退:“快撤!快撤!”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士兵们在慌乱中相互践踏,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人被砍去肢体,却还未丧命,只发出绝望的呼喊;有人被逃窜的同伴撞倒在地,惨遭踩踏。 战场上,刀光剑影闪烁,鲜血染红了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就在梁子美带着残兵败将拼命逃窜时,阮小二、欧阳寿通和风会率领的三百人马从后方杀出。 阮小二手持钢叉,如恶狼般凶狠,每一次出手都能将一名官兵挑飞。 欧阳寿通挥舞着大刀,大开大合,刀刀致命。 风会则带领着一群壮汉,在敌群中穿插自如,将官兵的阵型彻底打乱。 他们风卷残云一般,杀得厢军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梁子美在亲信家丁的护卫下,左冲右突,身上的官袍也变得凌乱不堪,才勉强突出重围,灰头土脸地退回了郓州。 这一战,梁子美大败而归! 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士兵们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土地,物资散落一地,被梁山众人收缴。 梁子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不仅要面对上级的问责,还要承受下属的质疑,往后的日子,怕是举步维艰。 而比梁子美更加举步维艰的,则是被士绅堵在郓城县讨要说法的押司宋江! 第117章 筹钱清仓,替罪羔羊 在郓州州府的书房之中,梁子美背负双手,眉头紧紧拧成了个死结,背负双手,急促的来回踱步。 自剿匪惨败而归后,他对那些通判、判官之流投来的鄙夷目光,根本不屑一顾。在这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他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这点冷嘲热讽,又怎能伤得了他分毫?面皮薄的人,可当不了官! 但此刻,他的心头却压着两块沉甸甸的巨石。 京东西路安抚使对剿匪不力的问责,转运使对府库钱粮的紧盯,这些都让他如坐针毡。 此次出征,层层克扣,人人伸手,这耗费水涨船高,再加上不知道那些主簿属官如何操作,把之前的坏账全部推到了这次出征上,搞得账面上府库亏空严重,若不能尽快填补,他的仕途必将岌岌可危 背着这口沉重的黑锅,他又拿什么去谋取青州知府的职位?没有大州知府这个经历做跳板,他想要重回东京汴梁,简直是痴心妄想! 正想着,梁子美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看着手中的账本,双眼微眯,一个大胆又疯狂的主意在他脑海中瞬间成型,“你们不仁,就休怪本官不义!”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宗泽。宗泽这人,虽与他在政见上时有分歧,但为人忠厚老实,老实人办事,虽然迂腐,但是让人放心!更重要的是,宗泽曾去过梁山,说不定能和梁山搭上关系。 “来人!”梁子美扯着嗓子大喊,透着几分焦急与迫切,“把宗泽给本官请来!” 不多时,宗泽迈着匆匆的步子走进书房,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他拱手作揖,恭敬问道:“大人,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梁子美脸上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抬手示意宗泽坐下,他和宗泽隔几而坐,而后身子前倾,刻意压低声音:“汝霖啊,咱们相识虽不久,不说吕相的面子,就单你个人为人来说,本官也十分敬重。如今这郓州,可是陷入了多事之秋,剿匪失利,府库空虚,可本官思来想去,能解这困局的,非汝霖你莫属啊!” 宗泽心中一紧,毕竟也是人在官场多年,于是谨慎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梁子美往前凑了凑,几乎贴到宗泽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本官打算把郓州府库中的兵械铠甲卖给梁山!” “什么!” 宗泽听闻此言,惊得瞪大了双眼,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你刚才说……” “梁山那帮贼寇,如今呼啸山林,聚众为乱,他们正缺这些兵械铠甲。咱们把这些卖了,既能筹到钱粮填补亏空,还能用来打通关节。本官打算去蔡太师那边走动走动,奉上些厚礼孝敬一番,谋取京东东路的青州府一职,想必不成问题。若是此事能成,这郓州的烂摊子就和咱们没有关系了!本官到时必定不会忘了提携你!” 宗泽大惊失色,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大人,兵械铠甲乃朝廷管制之物,怎能随意转卖?此事万万不可!这可是大罪啊!” 梁子美脸色一沉,刚才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耐烦和恼怒,“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还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你别再啰嗦,按本官说的做就行!” “请恕下官难以从命!”宗泽义正言辞,毫不退缩,直接愤然挥袖,大步离去。 “宗泽!”梁子美气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咆哮道,“吕相那边,本官会直接去信!你就等着回去继续做你的八品县令!” 门外,宋江已伫立许久,他把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见宗泽离开,他立即面露难色,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恩相!”宋江“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哭腔,“还请恩相救我!” “救你?”梁子美冷哼一声,伸手抓起桌上的公文,狠狠摔在宋江面前,“本官还不知道该找谁搭救呢!这次围剿失败,本州要应对枢密院、安抚使、转运使的层层问责!还有官家那里,本官还得去上折子请罪!你倒好,还来找我救你?” “恩相!” 宋江叩首不止,额头都磕得微微泛红,“那些刁民听闻剿匪失败,之前捐赠血本无归,便蛊惑时知县要小可归还,否则便要罢免了小可的押司一职!只求恩相……” 梁子美这时突然顿住脚步,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宋江面前,神色急切地问道:“你在江湖上朋友众多,能不能走动梁山的关系?” “能!”宋江此刻别无选择,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只能紧紧抱住梁子美的大腿,一咬牙,闭眼应承道。 “本官命你去梁山一趟,问问他们敢不敢买郓州府库的军械!你要是办成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要是办不成,哼,此次剿匪不利,你也脱不了干系!”梁子美恶狠狠地盯着宋江,眼中满是威胁之意,“本官可是记得,一开始鼓动本官对付梁山的,可就是你宋江宋公明!” 宋江心中又惊又怒,这简直是飞来横祸,这么大一口锅,自己如何背得动?但他又不敢公然违抗,只能强压怒火,陪着笑脸说道:“恩相,此事容小可再想想,如此大事,总得从长计议。” “不用想了,就这么定了!你尽快去办,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梁子美挥了挥手,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宋江无奈退出书房,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他本想来借助知州的权势,让时知县缓一缓,过些时日,那些刁民自然不会再揪着战败损失一事不放。到了夏税时节,他们为了少交点税,还得像往常一样来巴结自己。可没想到,到了这里,却接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宋江深知此事一旦泄露,必将惹来杀身之祸,可梁子美威逼利诱,他一时竟陷入了两难的绝境,只能先应承下来,再慢慢想办法脱身。 宋江一路之上,都在绞尽脑汁,想要找个替罪羊,至于说找谁,整个郓城县中,也不过是朱仝雷横以及……晁盖!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朱仝和雷横的身影。他们二人身为都头,在公门中多年,对官场的利害关系了如指掌,肯定能明白此事的厉害。但正因为如此,他们也绝不会轻易趟这趟浑水,两人若义气为重,说不定还会劝自己自首,以求从轻发落,若不讲义气,怕不是能把自己卖了! 想到这里,宋江不由打个寒颤! 思来想去,他的思绪落在了晁盖身上。晁盖出身草莽,为人豪爽仗义,最重兄弟情义。宋江想起之前与晁盖的种种交集,自己也时常与他往来,便是那“托塔天王”的诨号,也是自己取的,两人的关系也算颇为深厚。可如今,要把这要命的事情推到晁盖身上,宋江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宋江也知此举有违道义,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觉得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此事能成,晁盖凭借梁山的势力,或许能逃过一劫;即便不成,以晁盖的性格,说不定还会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兄弟,独自承担罪责。 想到这里,宋江咬了咬牙,一跺脚,家也不回,直接朝着城外东溪村而去。一路上,他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这是无奈之举,等熬过这一关,再想办法补偿晁盖…… 第118章 祭魂筹谋,仕途交易 梁山忠义堂,建成后首次打开大门。 门板缓缓向两侧退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姜齐一袭素白长袍,衣角在寒风中烈烈作响。他稳步前行,身后梁山诸位总管、都头与指挥紧紧跟随,人人手持三根香,烟气袅袅升腾,萦绕在众人周围。 所有人神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对即将开始的祭奠仪式的敬重。 他们面前,整齐排列着二十三个牌位,这些牌位由上等木材制成,木匠精心雕刻的名字与生平,在黯淡天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回想起刚刚结束的反围剿之战,虽然这场埋伏战胜利了,可梁山也不是没有伤亡,共轻伤三十多,重伤四十多,死亡二十三人。 轻伤者,有的被刀刃划开皮肉,有的被乱箭射中,箭头嵌入身体,还有的在奋勇追杀敌人时,不慎崴了脚,这都算是幸运的。 重伤者,或是在激烈拼杀中,手臂被利刃斩断,或是被倒下的官军砸中,腿脚骨折,只能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更有因流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难以再从事重体力活计。 而那二十三位牺牲的壮士,或是在混战中脖颈被利刃瞬间砍断,或是被冷箭射穿心脏、大脑,有的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 即便孔厚医术精湛,面对如此致命的伤势,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 姜齐亲自收集牺牲者的名录,这时候,他才真正的理解,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一句空话,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他必须要让自己习惯这种场面! 主祭开始,姜齐神情庄重肃穆,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香炉。 他双手稳稳地捧着香,缓缓将香插入香炉。随后,他双膝跪地,叩首三次。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跪地,整齐叩拜。 一时间,忠义堂内唯有众人叩拜的声音,气氛凝重而哀伤。 “阮小二!欧阳寿通!风会!”姜齐唤人取来三副上好皮甲,“你三人追击有功,升职为水军指挥,各领五百人!可于后营选人充入本部!” “谢郎君!” “林冲!关胜!武松!郝思文!”姜齐再次命人呈上四副甲胄,“林冲,关胜,升为都指挥!武松,郝思文,升副都指挥使!” “谢郎君!” “战死者,家属领三百贯烧埋抚恤钱!重伤者领二百贯!轻伤一百贯!其余参战者,每人五贯!”姜齐身边的蒋敬这时候朗声喊道,“以出战名录唱名上前!” 所有赏钱加起来才多少贯? 可是对姜齐而言,经此一役,军心稳固,这钱花的值! 过午时分,梁山聚义厅内,气氛透着几分微妙。 姜齐端坐主位,身上白衣还未换去,神色沉稳,目光扫过堂下众人。 晁盖坐在一旁,神情略显急切,时不时搓着手。 云天彪、关胜,林冲,李助、吴用,朱武,分坐两侧,各自心怀思量。 “晁天王,此次你带来的消息,事关重大。”姜齐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却有力,“郓州府库的军械,若能到手,对梁山壮大自是极有帮助。只是……保正可能做主?” 晁盖连忙点头,“郎君,俺也知此事棘手。那宋江来寻俺时,俺也摸不着头脑,只是听宋江提及梁子美那厮急于筹钱补缺,俺才信了几分!这事他已经托给俺了!” 吴用轻摇羽扇,目光闪烁,“此事需从长计议。梁子美既然敢卖,可见此时已经是山穷水尽之时,只是正值他大败之时,咱们必须小心一些,怕他也给咱们来个埋伏,不过,若能真的,咱们梁山的实力必将大增,日后行事也多了几分底气。” 云天彪皱眉紧皱,双手抱胸,虽是一言不发,可是微眯着的眼中的怒火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关胜连忙低声道:“云指挥怕是不知,莫说府库,便是东京汴梁的禁军,此时也在卖军械!” “什么!”云天彪双眼大睁,不可置信问道,“禁军也在……” 关胜长叹一声,“关某近日收到东京故人书信,提及他们那有一批新货要出手,换些银钱,也好过年!只是路上风雪阻拦,大河冰封,年前信件,现在才收到!” 林冲闭眼一声长叹,显然是想起了上次吴用去东京,自己引荐陆谦一事! 李助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开口,“我看可以先派人去郓州摸摸底,探探梁子美的真实意图,再做定夺,尤其是和那位宋江宋押司好好问问!” 吴用道:“小可和宋江有一面之缘,倒是可以去探探底!” 姜齐看了一眼吴用,笑道:“学究还是安坐梁山,区区宋江,还能劳动学究出马?最近咱可有一件大事,要用学究!” 吴用听前半句,心中便是一紧,后半句入耳,这才松了口气。 “晁天王!”姜齐拱手一礼,道,“郓州府库军械一事,便拜托晁天王了!用多少钱,去和蒋敬总管说一声,咱给你批二十万贯的条子!” 晁盖连连摆手,“用不得这些!那宋江说,根据他的了解,府库军械多年未换,也就值个七八万贯!” “那就十二万贯!”姜齐写到数额时,手上一顿,将其分写两份,“其中十万贯是梁子美那厮的,剩下两万贯,则是天王的辛苦钱!至于天王和宋江如何分润,咱就不管了!” 三日之后。 宋江带着从晁盖处取来的十万贯钱引,一脸兴奋的奉给了梁子美,结果自己连杯热茶都未喝上,就被赶了出来! 梁子美哪里有功夫和宋江客套,这几日他望眼欲穿,马匹都时刻准备着,这边钱一到手,那边就一路快马加鞭赶往东京汴梁。 梁子美深知此次贿赂蔡京事关重大,时间紧迫,必须要在朝廷申饬之前赶到,成则飞黄腾达,败则万劫不复。 在蔡京那豪华的府邸内,梁子美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献上厚礼,言辞恳切:“恩相,此次剿匪虽有波折,但卑职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这些年礼,还望恩相笑纳,日后若有差遣,卑职定当赴汤蹈火!” 蔡京轻抚胡须,眯着眼打量着梁子美,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默了片刻。 突然,蔡京道:“梁大人,此次剿匪失败,朝野上下可都看着呢,你这年礼,老夫收着可有些烫手啊?” 梁子美心中一惊,脸上却强装镇定,连忙解释:“恩相明鉴,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官家信重恩相,此时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难,对恩相而言,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蔡京的幕僚匆匆赶来。 那幕僚走进大厅,对着蔡京拱手道:“国公,宫里的慕容贵妃托了小黄门来传信,想要推举自家兄长出任青州知府,希望国公能在官家那里美言一番。” 梁子美心中一沉,他明白这是那位贵妃兄长也要走自己的路,借青州而至汴梁朝堂! 蔡京看了看梁子美,又看了看那幕僚,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哦?竟有此事。看来,这青州知府的人选,还得从长计议。梁大人,你且先回去,等老夫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梁子美心中焦急万分,但又不敢违抗,只能无奈地退下。 回到住处,梁子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深知,若不能尽快拿下青州知府一职,自己不仅之前的努力白费,还可能在郓州这个泥潭中越陷越深,直至仕途断绝! 次日朝堂之上。 赵佶看着京东西路安抚使上的折子,眉头紧皱。 “高爱卿,这梁山贼寇竟如此难以剿灭?” 高俅暗道失策,此时也只得是出班奏对道:“官家容秉,想必是地方厢军疲敝,不堪大用!待天气回暖,禁军开拔,自然马到功成!” 蔡京此时也道:“陛下,此次郓州剿匪,虽未成功,但梁子美之前便已经上书,只是枢密院出缺,未能及时讨伐,然陛下旨意一下,此人便竭尽心力,筹集钱粮,整顿军备,不顾严寒,亲自出征,也是劳苦功高。只是,梁子美一败,于郓州威信已失,继续任职,也怕难以成事,老臣听闻如今青州知府空缺,臣以为梁子美此人行事稳重,颇有前瞻之能,以此人知青州,可保一方平安。” 皇帝略作思忖,“楚国公所言也有几分道理,既如此,朕便准了。梁子美升任青州知府,至于郓州知州的人选,楚国公和吏部多寻些能吏,朕要好生看看!” 下朝之后,梁子美得知消息,欣喜若狂,他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至于说郓州的烂摊子,看谁倒霉,至少,和自己无关了! 梁山,聚义厅。 姜齐搀扶眼前四位好汉坐下,笑道:“抱犊山四位力士来投,咱是满心欣喜啊!” 唐斌讪笑一声,“只是可惜路上遇到风雪,晚了时日,否则之前一战,俺们兄弟定当正当先锋!” 第119章 抱犊山来投,生辰纲缘由 唐斌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这话在当下说着实有些不合时宜,像马后炮一般,顿时脸上热辣辣的,内心满是惭愧。 他心里门儿清,自家兄弟四人虽说有一身还算过得去的武艺,可与关胜、林冲这些在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好汉相比,确实还有不小的差距。 姜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挂着笑容,摆了摆手,“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厢军罢了,哪里用得着许多好汉一同出马?这岂不是抬举梁子美那厮了?诸位兄弟能够来到梁山,咱打从心底里感到欢喜。但有些事情,咱必须提前跟兄弟们讲个明白,等听完之后,大家再做决定也来得及!” “郎君请讲!”四人异口同声道。 姜齐轻咳一声,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如今,咱已被宋室革去了功名,朝廷还下了公文,咱们现在可是如假包换的草寇了!” “我等兄弟之前就已经落草为寇,如今不过是换个山头罢了,这有什么好顾虑的?”崔埜满脸笑意,脸上的神情满不在乎,那语气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乜恭心思转得飞快,他心里清楚,姜齐这话里肯定还有更深层的意思,只是一时想不明白。于是,他紧接着说道:“俺们兄弟都是些粗人,还望郎君能说得再明白、透彻一些。” 姜齐微微点头,缓缓开口,“咱梁山这草寇,可和其他地方的草寇有着天壤之别。首要一条,便是绝对不许劫掠百姓,更不能欺压良善之人!” 唐斌听了,不住点头,赞叹道:“俺一路过来,就听闻了梁山的好名声,当真是仁义。从没听说梁山的人欺负百姓,反倒听说,像是之前的公审,又多了好几桩!” “其二,凡是加入咱们梁山的,不管之前职位高低,都得去训练营接受三个月的训练。而且,在这期间,必须学会五百个常用字!” “啊?”这话一出口,唐斌等四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郎君莫不是在开玩笑?” “俺们都是些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哪能学得会?” “就算俺们想学,也得有人敢教才行啊!” “俺是来落草当山贼的,又不是来考秀才的,郎君这般要求,可真是为难人了!” 姜齐呵呵一笑,耐心解释道:“在训练营里,有我的恩师周侗周老师父亲自教导武艺,林冲林教头也会下场指导。还有之前的兵马总管云天彪,马军指挥关胜,兵房参赞朱武,他们会给大家讲解兵书军法,传授行军打仗的要点。另外,在下不才,将负责教授文化课!” “这……”唐斌听到这话,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语塞。脑海中只浮现出关胜的身影,作为关胜的结拜兄弟,他太清楚关胜的本事,仅凭关胜参与其中,就足以推断这训练营定是非同小可。 一想到周侗,唐斌内心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周侗,那可是武人中的泰山北斗,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得到他的指点,却求而不得。可如今,自己竟有机会在这梁山,接受周侗的亲自指导,这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让人不敢相信。 还有林冲,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名号,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枪棒功夫,不知道让多少人望尘莫及。 相较之下,姜齐说自己负责文化课,却被四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在他们这些粗豪汉子眼中,文化课能有什么用?打打杀杀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些之乎者也、诗词文章,根本没被放在心上。 唐斌却是个心思细腻、精明过人的人。 他暗自思量,这位郎君如此煞费苦心,不仅请来如此多的高手教导,还设置这样严格的训练和学习要求,恐怕志向远大,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然是不会困在梁山一地。 唐斌心思电转,不及其余三人反应,他率先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态度诚恳:“郎君所提的要求,俺毫无二话,定当遵从!只是俺带来了万把兄弟,其中有不少人没什么别的想法,就盼着能有口饱饭吃,这一点,恐怕要让郎君多费些心思、为难了。” “这有什么为难的!”姜齐嘴角上扬,爽朗地呵呵一笑,像是早就料到唐斌会有此顾虑,旋即,眼中灵光一闪,反问道,“只是咱多问一句,不知那些抱犊山的兄弟,愿不愿意换个地方生活呢?” 唐斌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追问道:“不知郎君所言是何处?” “琉球!”姜齐言简意赅,话语中带着几分对未来的期许,“那是咱们梁山在海外占据的一方土地,目前还在建设当中。倘若有人愿意去,每人可分得十五亩土地,从此在那安居乐业。” “俺不敢给郎君保证,但是俺要去问一下兄弟们的意思,看看他们什么想法!”唐斌如实说道。 “这是自然!”姜齐笑到,“也无须太急,此去琉球用船不过二十日光景,往来频繁,每七日左右,便有一队琉球的船到梁山。” 闻听此言,唐斌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为姜齐心生敬佩,虽同样是寨主,可姜齐的长远谋划,果真不是自己所能比的! 东京汴梁,繁华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梁子美在驿站内,却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踱步,他时不时望向门口,眼神中满是忐忑与期待。 这几日,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青州知府的任命官家那里虽已下旨,但是没有见到凭证之前,梁子美总归不踏实! 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驿卒满脸堆笑,双手捧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内放着官服,印信,告身,敕牒,鱼符与鱼袋以及腰牌,一应俱全,驿卒的声音充满了恭敬,“梁大人,恭喜您高升,这是您的官服与印信。” 梁子美急忙上前,双手颤抖着接过,抚摸一下印信,又抚摸一下官服,最后把鱼符和腰牌验证一番,头也不抬,直道:“多谢,多谢!” 待驿卒退下,梁子美静下心来,暗自思忖:往后在这官场,自己就算是蔡京的人了,日后若是还想升迁,必定离不得他。 思索间,梁子美脑海中闪过蔡京那间华丽的书房! “不怕你有爱好,就怕你两袖清风!”这是官场的潜规则,梁子美深谙此道。于是,梁子美立刻写了一份帖子,差人快马加鞭送往蔡京府上,言辞恳切地表达希望能面谢。他知道,以后他能不能回到汴梁,这是关键一步。 在蔡京那豪华气派的书房中,梁子美再一见到蔡京,立刻学着宋江见自己时的样子,大礼参拜,“恩相,若非您在官家面前美言,下官哪有今日?此恩此德,下官没齿难忘!” 蔡京坐在太师椅上,微微颔首,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梁大人不必多礼,你能胜任此职,也是官家看重所致,必要感恩啊!” 梁子美连忙起身,恭敬地说道:“下官明白,若无您的举荐,下官哪能入官家青眼?为表心意,下官愿在恩相每年生辰时,送上一份生辰纲。” 蔡京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致,“生辰纲?你且说来听听。” 梁子美心中一喜,知道有戏,赶忙说道:“官家因喜好奇花异草,美玉奇石,才有了花石纲,恩相对下官有知遇提携之恩,恩同再造,下官也会在恩相生辰之际,精心筹备一份丰厚的生辰贺礼,搜罗奇珍异宝,为恩相祝寿,故名生辰纲。” 蔡京抚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摆手道:“梁大人有心就好。不过老夫清廉已久,哪里需要哪些奇珍异宝?你且记住,为官之道,贵在忠心、勤勉!你既有这份心意,往后在青州,定要好好为朝廷效力。” 梁子美心中仔细品了品那话的滋味,连忙应道:“恩相放心,下官到了青州,必定殚精竭虑,不负恩相所托,不让恩相失望。” 第120章 宗泽辞职 宗泽立在一旁,目光紧盯着梁子美收拾新官服的动作,眉头越拧越紧,似能夹死苍蝇。 自梁子美从东京汴梁归来,宗泽便觉出异样。往日那股子紧迫感,从梁子美身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人也松懈下来,对州府诸事不闻不问。 “大人!您还是应以公务为重!”宗泽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劝诫。 梁子美被这突兀的声音惊得一哆嗦,忙转过头,瞧见是宗泽,脸上慌乱一闪而过,转瞬又堆满笑容:“哟,汝霖啊,您怎么来了?本官这不是在收拾公文嘛,总得给下一任知州留个明白不是?” “下一任知州?”宗泽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梁大人莫不是已预感到自己要被罢官流放了?” 梁子美脸色微变,伸手取出一颗新官印,呵呵笑了两声:“汝霖啊,你这话说重了。本官不过是去青州府做知府而已!虽说本官不是两榜进士出身,可这为官之道,可不比你们差。” 宗泽看着他,眼中失望尽显,沉声道:“为官之道?下官实在瞧不出您的道在何处!道不同,不相为谋!下官这幕僚,也就做到今日罢!”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走?走得好!离了张屠夫,本官还能吃带毛猪?” 对于宗泽的离开,梁子美浑不在意,在他看来,宗泽不过是个幕僚罢了,只要自己官位稳固,还能缺了自荐上门的幕僚? 离开梁子美后,宗泽连夜收拾行囊。次日清晨,城门一开,便直奔梁山酒楼。 朱贵对这老丈记得清楚,知道是自家寨主旧相识,又和老太公交情匪浅,怠慢不得,赶忙亲自上前招待。 朱贵满脸堆笑,快步走到宗泽身前,扯过跑堂小厮肩上的白叠布,随意擦了擦桌椅,伸手接过宗泽肩上包袱,引着他坐下,笑着问道:“宗老先生这是访完友,准备回家了?” “啊?啊!”宗泽干笑两声,“小老儿拜托朱掌柜,烦请去寻你家寨主一趟,就说宗泽在此有事相商!” 朱贵见状,知晓是正事,不敢耽搁,转身快步离去。 宗泽皱着眉,看向酒店后面的码头。寒风 “呼呼” 刮着,吹得码头边的旗帜“啪啪”作响。那些喽啰光着膀子,在寒风里使劲儿搬运货物,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脸上尽是专注与吃力。他们脚步匆忙,沉重的货物压得木板“嘎吱嘎吱”响。那些货物虽用麻布包裹着,可宗泽一眼便认出,这是军械! 这一发现让宗泽大为吃惊,恨不能立刻跑去郓州府库查看一番! 不过想到自己已辞去知州幕僚之职,只能无奈皱眉长叹。 不过半个时辰,姜齐便到了酒楼。 “宗老先生上次不告而别,晚生……咱可是日夜操心呐!”姜齐本想自称晚生,可如今没了功名,便改了口,自称“咱”,不过这样倒也觉着自在。 宗泽并未回头,依旧望着码头方向,说道:“老夫这段时日在梁子美处做幕僚!” “哦?” 姜齐神色如常,毫不惊讶,反倒走到宗泽身后,笑着问,“想必那厮定是不听宗老先生谏言!” “老夫本想劝他上奏朝廷,对你们梁山进行招安。” 宗泽苦笑着摇头,“可惜,终究是老夫一厢情愿!” “确实如此!”姜齐嘴角上扬,“梁子美一门心思都在官位上,哪能看着手中功劳跑了?可惜,咱梁山可不是软柿子,可以任他拿捏!梁子美现在日子不好过?” “姜齐,先不说梁子美如何,单说招安一事,你可有想法?若是你愿意,老夫可寻关系,上书朝廷,力劝官家招安你们!”宗泽猛地转身,看向姜齐,眼中满是期盼,“你手下虽能人众多,能打败梁子美率领的厢军,不过也是占了地利之便。可朝廷兵力远不止这些厢军,下次来的,可不会是梁子美这般庸才!” 姜齐看着下面的船只,缓缓开口:“若是朝廷清明,能给百姓一条活路,谁愿意落草为寇?可惜,官家高坐九重天,看不到百姓的疾苦!官员们一心只盯着官位,哪里顾得上百姓死活!一个为了骄奢淫逸,不断压榨百姓;一个为了买官进贡,也在敲骨吸髓,都说苦一苦百姓,可百姓何其无辜?” “话虽如此,可也不能落草啊!” “百姓也不想落草,可若不落草,你给他们活路?”姜齐直视宗泽的眼睛,“你如何给?” 宗泽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从梁山去大名府的路上,宗泽神情恍惚,姜齐那声质问“你如何给”,不时在他耳边回响,犹如晨钟暮鼓! 看着不少正月里便顶着寒风往梁山方向赶的流民,宗泽试图劝阻,可那些流民木然地看他一眼,只回了一句:“老丈,我们回去也是等死,还不如死在去梁山的路上,万一运气好,到了能活下来呢?” 吕惠卿靠在床上,面色苍白得像纸,两颊深深凹了进去。瞧见宗泽进来,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抬手招呼宗泽靠近:“汝霖啊,难得你还惦记老夫!” “吕相!” 宗泽急忙上前,关切问道,“怎么病成这样?” “年纪大了,命不久矣,”吕惠卿呵呵一笑,神情洒脱,“老夫都八十了,一生起起落落,也知足了!你怎么到了大名府?老夫不是给你安排了去处?呵呵,莫不是你那倔脾气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嘴唇干裂起皮,说话时气息微弱,每说几个字便要顿一下,喘口气。 “下官实在看不惯梁子美行事!”宗泽说道,“此人做事太功利!” “功利点好啊!”吕惠卿笑着说,“你就是缺了点功利心,所以老夫才安排你去他身边学学!” “可!”宗泽左右看看,见无人,才凑近吕惠卿耳边,低声道,“可梁子美为了弥补亏空,赚些贿赂蔡京的银钱,竟把府库军械给卖了!” “卖给了辽人还是党项人?或者女真人?”吕惠卿双眼瞬间闪过冷光,直直盯着宗泽问道。 “是梁山。” “呼…… 那还好!”吕惠卿长舒一口气,身子像是瞬间没了力气,“汝霖啊,先把梁子美的事放一放,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学生还是想去晋州赵城做一任县令,”宗泽低声道,“学生要好好想想,怎么给百姓一条活路!” “你啊!有心了!”吕惠卿拍了拍宗泽的手,呵呵笑着嘱咐道,“不过,有时候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之前,你在老夫门下做事的时候,老夫就说过你,说你为国忘家,可是,你不能最后连自己也忘了!那样太苦了!偶尔学学梁子美,为自己想想!啊!” “学生……” “老夫时日不多了,你且留在老夫身边,老夫最后再教你些东西!” 另一边,梁山之上。朱贵匆匆跑来,向姜齐汇报:“郎君,东京汴梁传来消息!” “什么消息?” “梁子美走了蔡京的路子,已调任青州!” “也就是说……”姜齐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墙边,盯着郓州地图,手指在地图上慢慢移动,“好,这可是个机会。传令下去,密切留意郓州的一举一动。如今郓州群龙无首,正是咱们的好时机!” 第121章 厢军讨饷 天色微亮,寒冬时节的薄雾还笼罩在郓城,整个郓州知州衙门还沉浸在沉睡之中。 梁子美带着几个亲信,脚步急促,神色慌张,像做贼一般悄然从知州衙门的后门溜了出去。他不敢闹出丝毫大的动静,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只盼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让他焦头烂额的是非之地。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此番调任,表面上是正常调动,实则是为了摆脱郓州这一堆烂摊子,更是为了躲开京东西路安抚使和转运使的问责,所以绝对不能大张旗鼓。 太阳渐渐升高,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了郓城县衙。 宋江整理好公文,带着衙役,大步迈向州府衙门汇报公务。 战败之后的那些伤兵要怎样安抚,死去兵丁的烧埋银子该给多少,那些损失的军械又该如何汇报,桩桩件件都是亟待解决的大事,必须要知州梁子美拿主意! 往常人来人往热闹嘈杂的州府衙门,此刻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宋江眉头一皱,加快脚步,踏入衙门内。只见里面一片狼藉,原本摆放整齐的桌椅,如今被撞得东倒西歪 ,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也不见有人来整理。地上到处是散落的纸张和公文,上面还布满了杂乱的脚印。 “这是怎么回事?”宋江伸手一把拉住一个路过的小吏,着急问道,“昨天梁山打来了?” “哪呀!”小吏满脸焦急,声音都带着颤抖:“宋押司,您还不知道啊,梁大人跑了,什么交代都没留下,衙门里这会儿全乱套了!” 宋江心里猛地一惊,赶忙朝着通判和判官的办公处快步走去。 只见通判和判官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踱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急得满脸通红。 通判一边走一边狠狠跺脚,嘴里骂道:“这个梁子美,真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全然不顾咱们同僚的死活!” 判官也唉声叹气,连连摇头:“那些账可怎么办?” “就看下一任知州认不认了!他要是认了还好,不认,咱们都得被流放!”通判看着桌上的账本也是一脸的无奈。 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宋江这时候也插话道:“两位大人,知州大人之前不是说要平了亏空吗?” “平?他平个屁!”通判猛地一拍桌子,丝毫不顾斯文地骂道,“他拿什么平?他之前的幕僚说他,买了别的官,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把我们这些同僚放火上烤!” “宋押司,你可算来了!”判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上前拉住宋江的胳膊,“梁子美这一走,可是把什么都卷了,现在整个库里都空了,他走之前,你和他走动得勤,可知道其中细节?” 宋江心里一紧,哪里敢接这话,只是叹了口气:“大人说的哪里话,卑职来州府衙门,哪次不是为了公务?哪有什么私人往来?况且,这次来也是为了征伐梁山的烂摊子!抚恤银子还没给,烧埋银子也没着落,那些大头兵和都头们可都眼巴巴地等着呢!两位大人快想想办法!” 判官一听,一甩手,直接转身面向墙壁,嘴里嘟囔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让他们去找梁子美要去!”通判直接跳脚骂道,“当时他要出兵,咱们怎么劝也没劝住,这出了事想让咱们擦屁股?没门儿!” 从衙门出来,宋江满心愁绪。他在郓州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酒馆。 他找了个角落坐下,对小二扬了扬手喊道:“烫壶酒!再来几碟小菜!” 小二很快端上酒,宋江不等下酒菜来,便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一饮而尽。 温酒入喉,可是宋江心中苦涩难消! 时文斌此时已经不待见自己,梁子美又丢下自己独自跑了,往日里画的大饼,这时候全然泡汤! 正愁苦时,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急喝,“你们闹什么!老子也没钱!找老子要钱?谁给你们的狗胆!出兵是知州的意思,有本事找知州要去!” 宋江透过窗户仔细看去,见外面雷横被几个伤兵当街围在那里。 “都头,俺等可都是听您的命令才去的,好不容易逃了一命,总不能什么也不给!” “就是!咱还挨了一刀!” “老子手指头都断了三根,都头,这可都是老兄弟,这钱要黑了,您可丧良心!” “放屁!”雷横怒骂道,“咱有钱能不给吗?你们跟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咱雷横平日虽是贪钱,可是有短过老兄弟一文铜钱?” “那这是怎么回事?” “知州不给钱,咱能有什么办法?”雷横无奈地摊开双手道,“县老爷总不能自己掏钱给咱们,这不是个事啊!” “你们郓城县的还能找知县要,”这时又有几个伤兵从酒馆里走出来,“俺们这些外地的,现在连找谁都是个问题!” “就是,带着俺来的东阿的都头,人头都不知道在哪!” “嘿,俺平阴的都头倒是活着,可是人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呵呵,你们都算是好的,俺这边阳谷的都头人还活着,也找到了,可是伤得爬不动,俺们还得搭钱照顾!这叫什么事啊!” 宋江在酒馆内闻言,眼睛一眯,手里端着酒杯轻轻晃了晃,只是眉头越皱越紧,不由轻叹,“若是知州还在,这一回,宋江说什么也能冒一回险!” 这时只见朱仝骑马而来,手持关刀,高声喊道:“伤兵回营!不许街头闲逛!有违令者,斩!” 不到片刻功夫,外面伤兵便轰然而散! 雷横这才对朱仝拱手,“兄弟,这回多亏了你!否则,小弟非得让他们生吞了不可!” 朱仝下马,也是苦笑道:“唉,外面伤兵营也是不易,这次也多亏咱们兄弟俩没去,否则……” “嘿!” 雷横低声道,“那位知州听说已经跑了!” “确实跑了!”朱仝点头道,“时知县这时候都在衙门里骂娘了!估计其他县的知县也不好过!” “兄弟,你就说,这时候万一梁山打过来,咱们怎么办?”雷横这时候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就凭县衙门的这些歪瓜裂枣……” “慎言!”朱仝一把抓住雷横的胳膊,左右快速巡视一番之后,把雷横拉到酒馆后墙处,才道,“这话不该咱们过问,且看衙门如何应对,咱们就是当兵吃粮而已!” 雷横把朱仝这话品了半天,才猛然回过神来,“这话没问题,当兵吃粮,吃粮当兵,谁给粮吃,给谁当兵!没毛病!” “谁给粮吃…… 给谁当兵?”一墙之隔的宋江嘲笑着摇了摇头,“那我给你粮吃,你还能是我的兵不成?” 只是话一出口,宋江便一愣,“粮?” 第122章 走入乡村 破晓时分,梁山聚义厅的大厅内。 姜齐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身姿笔挺地立在聚义厅内,双手背在身后,食指和中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小臂,目光紧紧地锁住悬挂在正前方墙上的郓州地图,眉头微蹙,眼神中透露出令人难以忽视的敏锐与果决。 姜齐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摩挲着下巴,脑海中的ai不断翻滚着那些可以翻天覆地的知识,如何调查、如何宣传、如何教育、如何分配,那些过往思考过的画面和策略,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之前梁山受限于一地,诸多谋划难以施展,现在,正是将计划推向整个郓州的绝佳时机。 姜齐深知这机遇背后潜藏的巨大风险。 梁山虽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气,可一旦介入州府土地事务,所面临的敌人,就不只是厢军和官府,而是整个士绅阶层。 但若是能在郓州一地点燃星星之火,梁山便能真正站稳脚跟,拥有一片稳固的根据地,而非偏居梁山一隅。 “诸位!”姜齐猛地转过身,双手迅速抱拳,目光如闪电般扫过聚义厅内的一众总管、指挥、都头,声音洪亮且充满力量:“如今,知州梁子美脚底抹油,跑了!整个郓州群龙无首,这对咱们梁山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们绝不能让这个机会从指缝间溜走!”说罢,他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臂。 朱武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接话道:“郎君所言极是,如今郓州没了知州管束,加之在刚刚一战中,各县都头死走逃亡,各地自顾不暇,正是我们梁山崛起之机。” 姜齐道:“咱们这一步,不是去攻打郡县州城,而是走乡村路线,从梁山周边的乡村入手,逐步扩大咱们梁山的势力范围,先在整个乡村扎稳根基!而后,蚕食郓州!” 李助闭目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郎君此计,乃是长远之谋!” 吴用在一边眉头紧皱,手中羽扇都忘了摇动,神色忧虑道:“只是郎君,如此一来,难免地方士绅对我等多加仇视!” 孔厚也是点了点头,补充道:“对那些士绅而言,土地就是命根子,咱们动了他们土地,可谓是结了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咱们不动他们土地,他们便能支持咱们?”姜齐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谁是咱们的敌人,谁是咱们的朋友,谁是能够拉拢过来可以化敌为友的,谁又是必须要消灭的,这要看清楚!” “没错!”阮氏兄弟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双眼放光,“噌” 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阮小五和阮小七齐声吼道:“俺早就盼着能痛痛快快干一场了!” 乜恭这时候也紧随其后喊道:“之前郎君公审,俺便错过了,那些人平日里骑在俺等百姓头上作威作福,这回是他们的报应来了!” 焦挺也在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回俺可不能放过他们,定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姜齐看着众人,神色愈发坚定,双手在空中有力地一挥,说道:“此次行动,咱们要牢牢记住,切实维护百姓,这是咱们梁山以后的立身根本!一切为了百姓,一切依靠百姓,只有百姓能在咱们梁山治理下安居乐业,咱们梁山才能长久下去!咱们首先从寿张开始,开展分地行动,让百姓真正得到实惠!马麟,此番你的任务最重!” 寿张,这个位于梁山西北方向十多里的小县城。 整个小县城下辖仅有七个村子,此时这七个村子之中的孙庄村内,村民们的内心却并不平静,他们早早地便被聚集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三两成群,交头接耳,脸上带着疑惑、期待,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忐忑。 “乡亲们!”梁山负责宣传的铁笛仙马麟,正站在一块临时搭建的石头讲台上,挺直腰杆,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咱们梁山的名声,大家都是知道的!今天,咱们来到这,就是要把那些土豪劣绅霸占的土地,还给真正需要它们的人,还给你们!”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农,拄着一根破旧的拐杖,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谨慎,嘴唇微微颤抖着问道:“后生!真的能把土地分给俺们?那些地主平日里霸道得很,他们能答应?” 马麟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老丈,您放心!咱们梁山向来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不仅如此,咱们梁山会重新进行公平分配,做到每家每户公平公正,让每一位乡亲都有地种,都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这时,几个梁山士兵抬着一块拼接成的巨大木板走了过来,木板上张贴着色彩鲜艳的画报和醒目的标语! 画报出自圣手书生萧让之手,标语则是姜齐亲手所写。 画中百姓在自家肥沃的土地上辛勤耕种,耕牛拉着犁头,百姓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标语则写着 “土地归农民,生活有盼头”,“打倒土豪劣绅,翻身做主人”,“公平梁山,均地分田”! 马麟一边指着那些字,一边大声朗诵,最后还在努力地解释着! 一位年轻的村民,听了半天,突然,他挤开人群来到木板前,眼睛紧紧盯着画报,脸上露出憧憬的神情,忍不住喃喃说道:“要这都是真的,有地有牛,不用受气,嘿,给个神仙都不换!” 在村庄的另一处,一间简陋的农舍里,门口站着阮小二和乜恭,屋内李助和公孙胜等人正和村里的几位老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放着一壶粗茶和几个破旧的茶杯。他们身体前倾,神色专注而认真,仔细询问着村里的情况。 “老丈,您给讲讲,村里最大的地主是谁?平时都怎么欺负大家的?”公孙胜语气温和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关切,他一边说,一边拿起茶壶,给老人添了一杯茶。 老人看了一眼公孙胜,见他一副道长打扮,面色也温和,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和痛苦,说道:“咱们这是孙家庄,这地都是孙大财主的,他心黑得很,咱们租他的地,每年收成都得交七成给他,遇上灾年,就算地里颗粒无收,租子也一分都不能少。家里要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找他借点粮食,那利息高得吓人,驴打滚,利滚利,一人借钱,全家还!” 老人说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之前就听说,去年,你们梁山给清河县的一个地主给公审了,咱们是日盼夜盼,总算是把你们梁山给盼来了!你说,咱们离得这么近,要公审也得先公审咱们这片的不是?” 姜齐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仔细听着,尤其是注意到在蒋敬的带领下,那些梁山出来的孩子们手忙脚乱地测量、计算,就像是前世自己小时候考试的样子。他听着马麟给村民们说着梁山的税,听到只有三成,村民们顿时说什么都不信,直到贴出姜齐盖了大印的文书,村民们才算是勉强信了。 这时,姜齐走到了一边苦着脸的吴用身边,轻笑道:“学究可做好准备了?” “郎君下令,吴用自然听令而行!”吴用苦笑道。 “此去琉球,学究能稳住前往琉球的民众,只是开始,接下来,咱要学究注意的乃是倭国之地!”姜齐拉着吴用,蹲在地上,仔细的画了地图,看着那四片岛屿构成的倭国,姜齐眼中毫不掩饰的冒出杀机,沉声道,“学究,对于倭国,咱许你放开手脚!” 第123章 蚕食郓州 郓城县衙内,墨香与陈旧纸张的气息弥漫在昏黄的光线里。 时文斌坐在书桌前,眉头紧皱,手中狼毫笔重重一搁,把面前堆积如山的公文震得簌簌作响。 他一把抓起一封问责文书,狠狠甩在桌上,怒声骂道:“这些人简直荒谬!又不是本县叫他们来的,有本事找知州梁子美去!冲我来问责,当本县是软柿子不成?” 恰在此时,宋江大步迈入书房,身形站定,拱手行了个大礼,高声道:“大人!” 时文斌抬眼冷冷瞥他一下,又把目光落回公文上,闷声道:“宋押司,不去州府衙门忙碌,寻本官何事?” “城外伤兵……” 时文斌直接打断,冷笑道:“伤兵的事儿,你也不是头一个来提的,本县能不清楚?可钱粮呢?打上次那事儿后,那些士绅跟防贼似的,哪还肯再掏一个子儿?你不是叫‘及时雨’吗?倒是下一场解本县燃眉之急的‘雨’来!” 宋江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笃定:“大人,小可确有一计,能安顿城外伤兵。” “哼!”时文斌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上次你给知州出的主意,把郓州搅成这副烂摊子,如今又有何妙计要卖与本官?” 宋江面色不改,神色恭谨:“大人,我朝设有团练一职……” “你甭想!”时文斌大手一挥,不耐烦打断,“团练使那是正五品官职,痴心妄想!” “大人,容卑职把话说完,”宋江不慌不忙,“若是有人能如团练使一般,挂民团名号,州里给个名分,也好整顿伤兵。” “整顿伤兵?民团?”时文斌似笑非笑,“民团这事儿,开国时太祖就招募过乡兵,后来王相公也推行过保甲制,十家一保,五保一大保,十大保一都保。你这主意,早有人想过了,回去多读点邸报,少琢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宋江硬着头皮,咬咬牙道:“大人,舍弟宋清为人忠厚,做事踏实,若让他做都保正,或许能妥善安置伤兵。” 时文斌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本县只问你,安顿伤兵的钱粮,谁出?” “自是舍弟出!”宋江毫不犹豫,“此事因小人而起,理当由小人料理,只是缺个名分,行事诸多不便。” 时文斌抬眸,深深看了宋江一眼,许久,才吐出一句:“且容本县再想想。” 出了县衙,宋江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这事儿好歹有了转机。正想着,街头一阵喧闹打断他思绪,只见几个百姓正激动谈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梁山的人去咱乡下了,给大伙看病,还和咱唠家常呢!” “真的假的?梁山那些人不是草寇吗?” “哪是什么草寇,你见过不打家劫舍,反而分地义诊的草寇?这要是草寇,咱倒希望这样的草寇多点才好!” 宋江听了这话,眉头愈发紧皱起来,他虽不明白姜齐这梁山之主所做所为是为了什么,但是几乎本能的,他觉得不能再任由梁山如此下去! 与此同时,姜齐领着一众梁山好汉,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朝气蓬勃的半大小子,身着粗布麻衣,踏入郓州的乡村土地。 刚进村口,一股泥土的芬芳与农家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姜齐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身边的孩子们说道:“深入调查,可不是嘴上说说、坐着听听就行的。咱得脚下沾满泥巴,实实在在去看,弯下腰去干!你们都是从这土地里走出来的,明白百姓需要啥、痛恨啥。可还有些人不懂,咋办?就得带着他们去懂!” 云龙胸脯一挺,拱手道:“郎君,您可别小瞧咱,农忙时,咱也没少在地里忙活!” 姜齐笑着摇头:“你那忙活,和百姓们的可不一样。” 唐斌、关胜几人走上前,唐斌开口问道:“郎君,您让这些娃娃来,咱能理解,可叫俺们武人来,所为何事?” 姜齐目光扫过田间劳作的百姓,说道:“你们手下的兵,大多来自百姓。只有懂他们所思所想,才能和手下兵将上下一心。不然,连手下人想啥都不清楚,还怎么带兵打仗?” “那郎君您知道百姓在想啥?”云龙好奇追问。 “他们眼下所求不过是温饱,”姜齐目光坚定,“而咱现在能给的,就是让他们吃饱穿暖。” 此后,姜齐每到一处,便穿梭在田间地头,与村民们促膝长谈。他蹲下身子,帮着老农翻土,一边询问天气如何、三成粮税重不重。 偶尔姜齐瞧见有孩子在一旁玩耍,便招手唤来,塞给他们几块干粮,笑着打听村里的事儿。 这时孔厚则会带着自己教导出来的几个懂医术的童子,在村口支起医棚,为村民们义诊。 这一走,便是五十余日。 郓州的乡村里,处处留下了梁山之主姜齐的足迹,梁山的名号,也深深印在了底层百姓的心中。 尤其是分地和公审的事也在稳步推进,那些穷苦的百姓们对梁山更是翘首以盼。 公审现场,武松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百姓群情激愤。 “乡亲们!”武松站在裴宣面前一步的位置,振臂高呼,“依照梁山裴总管的判罚,这些欺压良善,欺男霸女之辈,咱梁山今日做主,全部处决!” 下面百姓们纷纷响应,叫好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武松看着台下的场景,胸膛微微起伏,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每次公审结束回到家中,他眉飞色舞地给兄长、嫂子和妻子讲述公审的经过,看着他们眼中对自己的推崇,心中的满足感愈发强烈。 林冲在梁山的日子,也渐渐安稳下来。他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在练武场上挥枪舞剑,指导年轻的兵士们习武。 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林冲的脸上洋溢着自信与活力。 张老教头踱步而来,看着林冲,突然笑着问道:“贤婿,如今可还想着去投你那恩相?” 林冲收了枪,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丈人莫要打趣,之前郎君在课上给我等讲解《史记》,其中苏秦列传里有句话,‘使我有洛阳负郭田二顷,岂能佩六国相印乎’。冲深以为然,东京汴梁不给,梁山给了,林某自然明白亲厚轻薄!” 张老教头微微点头:“能想明白就好,你在梁山站稳脚跟,一切听郎君的安排,万万莫要自作主张。老夫也算能安享晚年!” 林冲郑重其事地点头:“小婿明白。” 另一边,云天彪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家中,云威坐在主位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彪儿,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如今姜齐开始要蚕食郓州,若是下一步鲸吞京东两路之时,你还这般,咱们云家之后,又该如何立足!” 回到了家中的云龙此时也在一旁附和:“父亲,自古便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之语!梁山之后如何,儿子还小,不懂其中走势,只是此时此刻,父亲已经无法回头,不如索性博个出身!” 云天彪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待父子俩离开后,他独自牵过一匹马,扬鞭而出。马蹄声踏破寂静,他来到梁山周边的乡村。只见田野里,百姓们辛勤劳作,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村头,孩子们嬉笑玩耍,一片祥和。 云天彪望着眼前的景象,想着之前从关胜口中听闻的那些事情,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茫然:“这朝廷,如今到底怎么了?” 姜齐回归梁山之时,吴用和王伦早就坐在前往琉球的船内。 船外海风呼啸,浪涛拍打着船舷。 两人望着窗外大海,各怀心思。 “郎君此举,当真深谋远虑,”王伦打破沉默,“人心在手,梁山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吴用微微颔首,神色凝重:“话虽如此,可这无知百姓的人心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还要郎君仔细深耕啊。且不说其他,单是你我这等……也得为日后好好谋划啊。” 王伦转头看向吴用,微微一笑:“小可愚钝,不太明白吴总管话中深意。但小可知道,只需跟着郎君走,总归不会错。若日后功成,以郎君的为人,定不会亏待小可。” 第124章 萧条郓城 “今日这饭菜,怎的如此寡淡无味?”时文斌坐在饭桌前,刚要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目光冷冷扫过桌上仅有的两碟青菜,“啪” 地一声,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怒声喝道,“本官平日里可曾亏待过你们?如今连每日的饭菜都敢这般敷衍糊弄本官?” “大人冤枉啊!”门外,一个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哭腔,“大人,不是奴婢有意糊弄,实在是这最近两三天,城中突然就买不到东西了!” “荒谬!”时文斌气得冷笑出声,“堂堂郓州治所,郓城县城,居然连知县的饭菜都置办不齐?你这贱婢,撒谎也得换个像样的理由!”他猛地站起身,手指着丫鬟,“还不快去给本官买来!这顿饭便暂且作罢,若是晚上还如此……还愣着作甚?还不滚去!” “老爷,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啊!”小丫鬟眼中蓄满泪水,委屈得肩膀直颤抖,“城里真的买不到新鲜菜了,菜摊子都不见了,肉铺也关了门,卖鱼的如今都不进城,米店粮铺如今也都拿陈米贩卖!” “嘶——”时文斌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来不及多想,大步迈出房门,脚下生风,径直朝着前衙的户房奔去。 户房内,书吏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来回踱步。见知县匆匆赶来,他连忙迎上前,拱手行礼道:“大人,您可是为了城中物资短缺的事儿来的?” “府里丫鬟说,如今城中买不到东西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时文斌眉头紧皱,目光紧紧盯着书吏。 “确有此事!”书吏也是一脸愁容,连连摇头,“往常这城里往来商贾不断,每日挑担入城的菜农更是成群结队。可这两日,街市上冷冷清清,今日更是连一个进城卖货的都没有!” “如此要紧之事,你竟等本官亲自来问?”时文斌怒不可遏,抬脚便是一脚踹过去,将那书吏踹了个踉跄,“还愣着干什么?马上随本官去查看!”说罢,他转身便走,大步流星地朝着街市方向赶去。 在郓城县,往昔的繁华喧嚣已被萧条冷清彻底取代。 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稀稀落落,大多数店铺都大门紧闭,门板上的铜环在黯淡的日光下毫无生气。便是店铺上的旗幡招子,也飘荡的懒洋洋的。 偶尔街面上有几个行人路过,也是神色慌张,脚步匆忙,完全没有了往日逛街时的闲情逸致。 几乎每一家粮店外面,不少人都开始带着口袋排队买粮。 每个街口,都能看见百姓们为了一点粮食产生的争吵,只是现在还只是争吵,等彻底买不到粮食之时,怕是会更加混乱。 曾经车水马龙的城门,此刻即便敞开着,也不见有人进出。守着城门的兵丁们无精打采,抱着长枪,斜靠在墙边打盹,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麻木不仁。 以往穿梭在城内外、运送物资的商队,如今更是不见丝毫踪影,往日的热闹喧嚣仿若一场遥远的梦。 时文斌心急如焚地赶到城门处,看到这副懒散景象,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猛地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那个兵丁。 “砰”的一声闷响,那兵丁被踹得一个踉跄,瞬间惊醒。 他睡眼惺忪,看清眼前穿着官袍的时文斌,脸色骤变,连忙满脸堆笑,拱手赔礼:“大人恕罪,小的该死,小的实在是犯困,没瞧见您过来。” 时文斌哪有心思理会这些,焦急地追问道:“这行人稀少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兵丁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有四五天了。好像是宋押司从知县那儿取了任命,去安顿伤兵的那天开始。对,就是那天,从那之后,人就越来越少。一开始还能零零散散见到几个人进城,可今天,愣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这么大的事儿,为何不向上报备?”时文斌怒目圆睁,质问道。 兵丁吓得浑身一颤,嗫嚅道:“小的寻思着,这又不算紧急军情,哪敢随便报备,惊扰了上官啊。” 时文斌心急如焚,赶忙派人去寻朱仝、雷横两位都头。 待二人匆匆赶到衙门时,整个县衙的属官早已齐聚一堂。 朱仝和雷横小心翼翼地走到末位坐下,彼此对视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与揣测,随后便迅速低下头,如同木雕泥塑的菩萨罗汉一般,默不作声。 时文斌见他们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两位都头,事不宜迟!立刻把咱们郓城县的兵丁全都派出去!去探个究竟,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瞧着,莫不是梁山贼寇封锁了粮道,正准备攻城呢!”他一边说着,一边焦躁地来回踱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朱仝这时看看雷横,见雷横研究着脚上鞋面,也不搭话。 时文斌一拍惊堂木,“朱仝!” 朱仝这才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沉稳地说道:“大人无须如此惊慌。实不相瞒,眼下梁山正在城外给农户分地,所以农户们此时都不再进城了。便是过路行商,想必也因为梁山一事,才避开郓州路径。”说罢,他微微抬起头,观察着时文斌的反应,眼中透着一丝笃定。 “分地?”时文斌满脸诧异,眼睛瞪得滚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声音不自觉拔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愤怒。 “正是分地!”朱仝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拱手回应,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们有什么权利分地!”时文斌猛地一拍桌子,“噌”地站起身来,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被人狠狠踩了尾巴的狮子,“这简直是无法无天!这地岂是他们能随意处置的!” “就是,城外的地那是……”一个身形瘦弱的书吏,像是被弹簧弹起一般,“嗖”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可话刚到嘴边,却像是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脸色涨得通红,眼珠子滴溜一转,满是焦急地问道:“朱都头可知他们分到哪里了?”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与急切。 “某家也不清楚,”朱仝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尴尬的讪笑,微微欠身,拱手致歉,“不过听闻,梁山倒是公审了一批罪大恶极之徒,砍了不少脑袋!”他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众人,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听了这话,那书吏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整个人瞬间瘫软下去,缓缓地坐回椅子上,嘴唇微微颤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低垂着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整个大堂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 第125章 隔绝郓州 天刚蒙蒙亮,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下几缕微光,只是这光不仅没有给萧条的郓城的街巷增加多少温暖,反而更多添了一分清冷。 新上任的都保正宋清,早已行色匆匆地朝着兄长宋江的居所赶去。 他脚步急促,一路上,他的眉头始终紧紧皱着,神色间满是忧虑,时不时抬手抹一把额头冒出的细汗,脚步未曾有半分停歇。 此时的宋江,刚洗漱完毕,正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衣衫。他身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却依旧整洁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黑色布带,整个人显得愈发干练。 整理妥当后,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堂前,在主位上缓缓坐下。 宋江眉头紧锁,双眼凝视着前方,他把今天要去处理的事情趁着清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只是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宋清大步跨进堂中,连礼数都顾不上周全,一脚刚踏入门槛,便急切地开口:“兄长,可听闻了?那姜齐在城外大肆分地,还搞起了公审,如今整个郓城都被这事儿闹得沸反盈天,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说话间,他的胸脯微微起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宋江神色一凛,原本就凝重的面容愈发沉肃,他微微点头,沉声道:“我岂会不知!此事实在令人震惊。这姜齐行事竟如此肆意妄为,全然将朝廷律法抛在脑后,这土地岂是他能随意处置的?还公然审判他人,简直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说着,他右手不自觉地攥紧,重重地落在身旁的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清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身体前倾,忧心忡忡地说道:“兄长,如今最让我揪心的是咱们家的处境!老父亲还住在下面庄子里,如今你身为押司,我担任都保正,都得住在县里,若父亲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如何是好!” “父亲一生与人为善,咱们家在当地也是有名的良善人家……”宋江试图宽慰弟弟,可话到一半,声音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那些地呢?粮食呢!”宋清追问道,眼神中满是焦急。 “当务之急,你最要紧的是笼络好那些兵丁!”宋江烦闷地站起身来,在堂中来回踱步。他的脚步略显急促,双手背在身后,时而紧握,时而松开,“至于田地,他要分便随他分去,只要地契还在咱们手中,总归还是咱家的产业。” 宋江停下脚步,神色坚定地看向宋清,“算了,你速去带人将父亲接回来,多带些钱粮回来,往后你我少不了要打点花费。” 宋江走上前,拍了拍宋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道:“此事不可耽搁,快去快回,万事小心。” 宋清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只留下宋江独自在堂中,望着门外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县衙内,晨光在地上留下几缕黯淡的光影。 时文斌坐在书房的条书案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案前寥寥无几的公文,手中狼毫笔先是轻轻敲击着桌面,随后在他的指间无规律地转动。 他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干脆将手中笔直接丢到笔架上。 “如今百姓对此反应不一,普通民众拍手称快,尤其是济州一些县的乡村,听闻消息后,竟盼着姜齐打过去。”一个身形瘦削的书吏,微微弓着背,双脚不安地交替挪动,站在书房下方,双手交叠身前,指尖还不自觉地相互搓动,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梁山水泊南岸的巨野一带,好多乡民都等不及了,自己做了木筏,朝着梁山划去,就为了能分地和参与公审。”另一个稍显富态的书吏紧跟其后,说话间,抬手扯了扯领口,像是领口突然变得紧窒,语气里满是担忧,额头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他下意识地用袖子一抹。 时文斌静静地听着,神色愈发凝重。他缓缓站起身,双手先在身前交叉紧握,随后背在身后,脚步沉重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这般下去,必生大乱。”时文斌长叹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摇头,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 ,“百姓们被姜齐的蝇头小利迷惑,却不知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祸端。到时候禁军一至,给这些百姓判个从贼的罪过,家产抄没不说,斩首凌迟夷三族!到时候又该是多少家破人亡?” 说罢,时文斌停下脚步,看着自己书房上挂着的“静思”二字,不禁苦笑,自己能静思,百姓如何静思? 书房门外,宋江神色凝重,静静地靠在门边,一只脚微微踮起,耳朵几乎贴在门板上,将里面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中,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下巴,轻轻摩挲着。 待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宋江忙伸手探入腰间的招文袋,动作麻利地取出一封公函。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在原地来回急转了几圈,脚步急促而慌乱可是却悄然无声。 突然,他猛地停下,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只等额头冒汗,这才快步走了几步,站在书房门外,“大人,济州传来问责公函!” 时文斌听闻有公文递来,伸手一把抽过,动作急切又带着几分烦躁。他迅速打开公文,目光刚扫过几行字,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眉头拧成了死结,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啪”的一声,他将公文狠狠摔在地上,抬脚还用力碾了几下,仿佛那公文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济州巨野乡民入梁山,关我郓城县何事?”他扯着嗓子怒吼。 与此同时,在济州的乡村,各村的百姓们此时都成群地聚在村口老槐树下,或是田间地头,热烈地讨论着梁山的事。 一位老农佝偻着背,蹲在地上,双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脚下的泥土,眼中闪烁着光:“听说梁山分地,人人有份,那日子可就有盼头了。老汉也不求能分多少,能给俺儿分个亩地,足够他活着就行!” “听说足足有十五亩!”一个年轻后生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满是惊讶与羡慕,声音不自觉拔高。 “咋这么多!”老农猛地站起身,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止,说是有在梁山立功的那些人家,还能多分十五亩地!”另一个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两个十五亩,娘嘞,得多少地!他能种的过来?这不得一下就成地主老爷嘞!” “不止分地,关键还公审那些恶人,到时候真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真是快活!要是梁山能早日打到咱们这儿就好了。”旁边一个年轻人激动地挥舞着手臂,附和道。 巨野的岸边,一艘艘简易木筏在水面上晃晃悠悠地朝着梁山的方向驶去。 乡民们站在木筏上,兴奋得手舞足蹈,有的人用力挥舞着破旧的衣衫,有的人扯着嗓子大声呼喊:“走嘞!都去梁山!去梁山!找郎君做主去!” 梁山的聚义厅内,姜齐负手而立,俯瞰着沙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的眼神中透着沉稳与睿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事务。 “杨春,陈达,邓飞,郝思文。”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喊出四人的名字。 四人连忙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你四人务必将郓州与外界彻底隔离,不惜一切代价切断各县和外面的消息传递。”姜齐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必须要坚持到咱们整合消化了郓州的乡村之后!” “是!郎君!” 四人声音洪亮,齐声应道。 “孔厚!”姜齐转头,目光扫向一旁。 “在!”孔厚赶忙上前,恭敬地回应。 “那些伤兵可痊愈了?”姜齐微微皱眉,关切地问道。 “都已经痊愈了!”孔厚挺直腰杆,大声回答。 “可能识字?”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追问。 “这……”孔厚犹豫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咱也知道你为难,不过还是得尽量快些让他们认字,郓州七县,三百七十九个村子,每个村子都需要扎下咱们的人!让这些人去宣讲!那事总不能让马麟一个人去做,累死他也干不完啊!”姜齐看着孔厚,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不是打完就走,咱们还得教育那些民众,管理那些民众,经营那些民众,带领他们,训练他们!” 第126章 宋江出城 天色渐暗,郓城的街巷被暮色悄然笼罩。 宋江站在自家小院里,眉头紧锁,目光穿透层层夜色,望向梁山的方向。 身前石桌上,一盘围棋残局静静摆在那里。 黑子白子相互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宋江虽说并非棋艺精湛之人,可平日里也翻看过不少棋谱,以往还能与时文斌你来我往,杀上几局,勉强算得上棋友。 他的目光在棋盘与远方之间来回游移,思绪渐渐飘远。如今的郓州局势,可不就如同眼前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每一步,都关乎生死存亡,容不得半分马虎。 宋江在心中不断推演着梁山、郓州、乡绅这三方势力的纠葛。 郓州代表朝廷大义,梁山是造反的草寇,乡绅是什么?朝廷的钱袋子,梁山借之以成名的名声牌子! 而自己呢?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到底该扮演何种角色?这个问题,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只有找准定位,才能走在正确的路上! 突然,宋江的眼神一亮,上午时文斌的那句话让现在的宋江醍醐灌顶,他绕着眼前的残局快步走了几圈,手中的棋子被他反复掂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在棋盘内,似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可若是跳出棋盘呢? 刹那间,他心胸大开,自己,不正是打开这死局的关键钥匙吗? 机会,就在这看似混乱的局势之中。 宋江心中暗自盘算,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在书案前沉思片刻。 他的脑海中,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正迅速成型:背书信投朝廷,引来禁军至郓州。他要以梁山上下的性命,以贼首姜齐一家的性命,甚至是以郓城县百姓的性命作为筹码,铺一条自己向上爬的梯子。 在梁子美身边的那段日子,宋江学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只要能让自己往上爬,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这一步,将决定他能否从一个小小的吏,一跃成为掌控一方的官。 “就这么办!”宋江猛地停下脚步,紧握双拳,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他转身坐在书桌前,摊开纸张,提起毛笔,蘸满墨汁,手腕轻轻悬起,稍作思忖后,笔锋在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工工整整的字迹。 每一笔落下,都像是距离官位更近一步!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夷州岛,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 吴用和王伦在韩老四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从摇晃的船上走下来,正式踏上了夷州岛的土地。 刚一上岸,一股湿热的空气便如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将他们包裹。 两人的额头迅速沁出细密的汗珠,抬手一抹,满是黏腻之感。 不过这里也确实热闹非凡,到处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不时有认识韩老四的人,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声招呼,同时高高举起手,抱拳施礼,韩老四也热情地回应着,脸上堆满了笑容。 韩老四边走边说,很是仔细的向他们讲解着这几年移民的生活点滴。 “两位请看,” 他抬起手臂,指着远处那一片片整齐的农田和错落有致的房屋,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这几年,大家齐心协力,开垦荒地,建造房屋,不仅要防备蛇虫猛兽,还要防着土着山民,每年夏季的台风,山里的毒瘴,日子虽说辛苦,可总算是没了官老爷的压榨,日子多少有了盼头。” “这边是甘蔗地,咱们做糖的原料!”韩老四又一指临海的几处密密麻麻的方格,“那是咱们的盐田,全都是托了郎君的福,给了秘法,才有了这般场面!” 吴用微微点头,目光在人群中穿梭,观察着每一个细节,他踩了踩地上的灰色地面,“这是……” “水泥!”韩老四笑着回答,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是郎君给的法子,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这夷州岛空气湿热,雨水充足,一开始来这里建的木头房子,没几个月就被湿气侵蚀,腐烂不堪,泥土房子也因为雨水的冲刷没办法建造。郎君就教了一个烧砖制水泥的法子,虽说这水泥颜色不大好看,可坚固耐用,实用得很!” 王伦这时问道:“为何郎君在梁山未做这产业?” 韩老四看了一眼王伦,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怕是以梁山的体量,这般产业用不到。” 王伦听后,也是点了点头,转而不再纠结这个,而是看着周围百姓,不时发出赞叹,眼中满是好奇与惊讶。 而在另一边,危昭德、张经祖、刘悌和韩凯在向导的带领下,参观着水军营地。 只这一处港口,一艘艘大船整齐地排列着,足足有三十多艘。 不少士兵们在甲板上忙碌穿梭,他们有的在训练拉帆,随着一声声有力的口号,巨大的船帆缓缓升起;有的在训练来回穿插,动作敏捷迅速,配合默契;还有的在训练板荡跳船,一个个身姿矫健,抓着粗麻缆绳毫不犹豫的在各个船只飘荡。有的新兵不慎落水,引得周围的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声,可那新兵也不气馁,迅速游回船边,爬到船上,重新投入训练。 “如此水军,咱们败得确实不冤。”危昭德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说当时咱们怎么就想着抢他们了呢!” “是啊,”张经祖附和道,眼中满是敬畏,“原本以为不过就两条船,结果,人后面还跟着另外三条,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四人参观之后,回到住处,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在梁山看到的那些场景。 听着那些梁山的汉子讲着一起训练,并肩作战的事,还听着百姓在那边说着为民做主,分田公审的经过。 说着年节时候,一众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四个人越说心中越火热。 “哥哥们,在梁山,活得是个真快活,咱们求得不就是个快活吗?哥哥们,咱们也直接投了梁山!”刘悌猛地站起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韩凯直接笑道:“哥哥们决定就是,小弟在哪里都行,待在咱们自家水寨,小弟是跟着哥哥们,去了梁山,小弟也是跟着哥哥们!” 危昭德一口饮尽碗中酒,“砰” 的一声将碗重重放在桌上,大声说道:“走!找韩老四入伙!他要是信咱,咱就回去烧了自家水寨,举寨来投!” 宋江写完信后,小心翼翼地将信装入信封,放入怀中。 而后直接找到朱仝,两人一同来到时文斌的府邸。 “大人,如今郓州局势危急,郓城县首当其冲!宋江不才,愿去应天府求救!向安抚使大人禀报此事,为郓城求得一线生机。”宋江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只是此时他却耍了个心眼,十分话里只说了九分真话。 “某家也愿一同前往,其一是为了保护宋押司,”朱仝连忙在旁拱手说道,语气坚定,“其二也能把事情说的明白些!” 时文斌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说道:“宋押司,你的心意本官明白。但如今郓城县可是草木皆兵,梁山贼寇随时可能打过来,朱都头必须留下,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此行唯有你一人,不过倒是可在你弟宋清的那些伤兵中选些人,护佑左右,一路务必小心。” 宋江心中虽有些失落,但还是面不改色,拱手应道:“大人放心,宋江定当竭尽全力。” 回到家,宋江和自己兄弟宋清说明情况,动作迅速地包裹了一些银两钱钞,寻了一柄朴刀,戴上一顶斗笠,转身大步出城而去。 只是宋江这边刚刚出城往西走了十余里,便见前面设了关卡! 一队十人的兵丁手持长枪,整齐地站在那里,神色严肃,仔细排查往来行人。 第127章 无门无路 宋江瞧见前方关卡处的梁山兵丁,心中一紧,暗自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他哪里还敢继续在官道上行走,目光四下一瞥,迅速钻进了一旁的山林之中。 山林里荆棘丛生,时不时勾住他的衣角,他只能一边低声咒骂,一边用力扯着衣角,手脚并用地在林间穿梭。路过一个村子时,他原本想进去打尖投宿,可刚走到村头,就听到村民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梁山:“咱们村子总算是盼到公审了,地也分的不老少,可惜家里没人在梁山,否则,还得更多!” 由此一路,宋江看到山村野店,也不敢多做停留,只是用钱换些面饼干粮充饥,只想快些离开郓州,甚至是整个京东西路! 历经多日的风餐露宿,衣衫褴褛的宋江终于踏入了东京城。 刚踏入这座城,扑面而来的便是那股繁华喧嚣的气息。街边店铺林立,酒肆茶坊里人来人往,吆喝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宋江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望着眼前这热闹非凡的景象,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该先去找谁,才能顺利搭上关系,达成目的。 “这偌大的东京,要办成事,可得找对路子。”宋江低声自语,想着从邸报和梁子美处看到听到的,结合自身在衙门里的经验,便直接找人问了开封府的位置。 不多时,开封府高大的门楼便出现在眼前。 宋江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向府门。 “站住!你是何人?来此何事?”门口的衙役伸手拦住了他,语气不善,“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直接就往里闯?” “这位差哥,小可是郓城宋江,有要事求见府尹大人。”宋江满脸堆笑,拱手说道,同时还隐约亮出一些银两来。 “哼,府尹大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走!”出乎宋江意料,衙役看也不看,直接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般。 “兄弟,小可真有天大的急事,还望通融通融,这银子……”宋江陪着小心,声音愈发谦卑,手中的银子又往前递了递。 “听不懂话是?”衙役上前一步,将银子一把夺了去,反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还兄弟,哪个和你这穷酸做兄弟!” 宋江被推的一个踉跄,只能满心无奈的陪着笑脸下了台阶,而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此地。 “这开封府的门,可真难进呐。”宋江边走边嘟囔,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 既然开封府这条路走不通,宋江只能是另寻他法,想着梁子美曾提起过的几个衙门名字,记得有个专门管兵的枢密院,可去那里看看! 宋江心中打定主意,可东京城街巷纵横,宋江绕来绕去,寻了个把时辰,愣是没找到枢密院在哪。 只得拉住一个路人,满脸恳切地问:“这位兄弟,请问枢密院怎么走?” 路人上下打量宋江一番,撇了撇嘴说:“你这黑厮,打听枢密院作甚?莫非发病糊涂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江又接连问了几个人,不是被敷衍几句,就是被嘲笑一番,竟是没有问出来一句要紧的话。 他站在街边,满心焦虑,不停地跺脚。 宋江一个小吏,却是哪里知道,枢密院,作为大宋一朝极为重要的衙门,并不在外城,而是坐落于皇城内,由正门宣德门进入皇城,沿着中轴线前行,过了大庆门,在宣佑门附近,往右侧探寻,枢密院与门下省、都堂、中书省四座殿座并列于右部,月华门往南,右昇龙门处,才是这军机要地枢密院。 那里平日戒备森严,门口兵丁持械而立。 莫说是平民百姓,便是位份不够的官员,都没资格站在枢密院门口! 宋江找百姓问路,正是问道于盲。 正发愁时,宋江走进一家小酒馆,一屁股坐下,喊道:“小二,来壶酒,再切些熟肉!” 他打算先歇歇脚,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刚坐下,就听到邻桌一个人唉声叹气,大声抱怨:“真是倒霉透顶!我那表哥不过是和林冲有些交情,就被牵连,停了职,如今没了俸禄,一家人都快揭不开锅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旁边有人劝道:“令兄徐班头一身好武艺,更是响当当的好汉,日后定能出头,只是如今时运不济罢了!” 宋江心中一动,赶忙凑过去,笑着说:“这位兄台,听你这话,似乎是碰上难事了?” 那人抬眼瞟了他一下,没好气地说:“你这黑厮,好没道理,你喝你的酒,管我作甚!” “兄台莫怪,小可也是一番好意。若是不嫌弃,咱们可以聊聊,说不定小可宋江能帮上点忙。” 宋江依旧满脸笑意,习惯性地拿出在郓城时 “及时雨” 的做派。 “帮忙?嘿嘿,你个黑厮什么位份,能帮什么忙?” 那人醉醺醺地瞪着宋江,突然,毫无征兆地挥出一拳,正打在宋江的肩膀上,“莫不是哪里的泼皮,见俺破落了,前来奚落俺!” 宋江挨了一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急忙稳住身形,后退几步,揉着肩膀,心中暗自叫苦:“我这好心却讨来一顿打,真是倒霉。” “你这人管他作甚?”店小二忙上前,引着宋江到了远处的桌子坐下,“那人是个混不吝,全凭他表兄接济,如今断了顿,心中正烦闷得很,你去惹他,不是火上浇油?看你也是赶路的,且安坐吃酒,万万莫要生事!” “唉!”宋江闻言,苦笑着摇摇头,“看来这‘及时雨’的名声,出了郓州就不管用了。” 次日一早,宋江换了一身干净行头,在街上走着,想着去找找门路。 东京汴梁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交织成一片嘈杂。 突然,行人纷纷避让,让出一条道来,只见远远地黑凛凛一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攧晃晃荡荡过来。 “这是何人?”宋江被路人一撞,见此场景,不由拉住旁边的人问道。 “此人是净街虎牛二,东京城里有名的泼皮,人送外号‘没毛大虫’。沾着他便要被讹上不少钱财,谁不躲着!” 宋江放眼看去,只见牛二生得丑陋狰狞,一脸横肉,身材壮硕,头上生的卷螺发,也没束发修整,就那么肆意地在头顶张扬着,额头上三条皱纹又深又长,好似刻上去的一般。 牛二走路时大摇大摆,双臂甩得高高的,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路人见宋江不仅不躲,还盯着牛二看,忙劝道:“这位汉子,莫要惹他!” “怎么这牛二还有背景?”宋江疑惑地问道。 那人嗤笑一声,“那有什么背景,这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和撞闹,看谁不顺眼,便上去找茬。若是有人敢反抗,他就撒起泼来,躺在地上打滚,嘴里骂骂咧咧,甚至动手打人。那些被他欺负的小商小贩,敢怒不敢言,只能自认倒霉。连开封府都为他头疼不已,多次将他捉拿归案,可关不了几天,他又会被放出来,继续在街头作恶。” 牛二刚赌输了钱,正一肚子火没处发,抬头见宋江这个黑厮模样的正打量自己,便想拿他撒气。 路人见牛二过来,忙低头转身,加快脚步离去,生怕被他盯上。 宋江还有要紧事,哪里能在这里耽搁,转身也要走,却被牛二拦住。 “你这黑厮,站住!这地儿是你能随便走的?”牛二双手叉腰,横在路中间,瞪起铜铃般的眼睛,喝道。 宋江心里一紧,但还是强装镇定,笑着问:“这位好汉,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拿点银子出来,给大爷我解解闷!”牛二伸出手,恶狠狠地说道,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动。 宋江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直接丢给牛二:“好汉拿去花。” 牛二接过银子,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宋江这么爽快,他的态度立马缓和了些,“哟,你这黑厮还挺上道。怎么,初来东京?” “正是,还望大哥多关照。”宋江连忙说道,突然想到这牛二乃是东京坐地户,应该知道枢密院在何处,正要打探消息,就见人群再次分开。 只见几个人抬着一个软轿路过。 宋江好奇,问:“好汉,这轿子里坐的是谁?怎么这般……威风?” 牛二撇了撇嘴,说:“威风?屁!只是不想占了晦气,那轿子里还能有谁?高俅的义子高柄高衙内。哼,惹了好汉,被人砍去了四肢,结果如今却愈发张狂,以前叫花花太岁,现在大伙都叫他白脸无常生铁蒺藜。” 宋江一听“高衙内”三个字,眼睛一亮。他略作犹豫,一咬牙便大步走到轿子前,“扑通”一声跪下:“小人郓城宋江,叩见高衙内,实有郓州要紧事相告。” 第128章 谋局毒计 轿帘微动,侍女轻轻掀开一角轿帘,一道阴阳怪气、透着几分骄横的声音从里面悠悠传出:“郓州?你说你来自郓州,到底有何事要禀?” 宋江听闻,心猛地一紧,忙整了整衣衫,膝行两步,腰弯得如同虾米一般,只听他语速飞快却条理清晰地说道:“回高衙内,小人是郓城县押司宋江,如今郓州局势危急!小人有一计,可助朝廷平定此乱。” 高柄听后,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眼中寒光一闪,想起姜齐的那几刀,四肢伤口虽已愈合,但隐隐传来的幻痛让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整个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侍女身上,冷笑道:“哼,那姜齐竟敢如此张狂!你且随我回府,把事情说清楚,若是敢有半句假话,你知道后果。” 宋江一听,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多谢高衙内!多谢高衙内!小人定不会让您失望!” 说着,还撅着屁股深深叩首,那模样,恨不得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牛二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不禁喃喃自语:“乖乖!这黑厮……这厮……这押司够厉害,是个人物啊!” 今天刚刚来到酒馆中的汤隆,也正巧看到这一幕,更是后怕不已,暗自思忖:“这厮居然还认识高衙内,万幸昨天没跟他多说,否则自家表哥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林冲?” 酒馆掌柜一脸的富态,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汤隆在那里愣神,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招呼:“汤大匠今日要喝什么酒?如何站在门口,快请快请!” “掌柜的你是不知道啊!昨天俺打的那个黑厮,今天居然和高柄那厮攀上了关系!俺刚才正在后怕!万一昨日受了他恩惠,俺再多喝点,骂几句高俅,俺不是把俺哥给害了!”汤隆心有余悸地说道。 “咱就说徐班头是吉人天相!”掌柜的不动声色地笑着捧了两句,“早晚能出人头地!” 汤隆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只是要了一壶好酒,几盘小菜,自己自斟自饮起来。 半晌之后,菜吃干净,酒也喝完,汤隆掂量着自己的腰包,苦笑出声,之前曾借着表哥的关系,和梁山牵了线,卖了一批军械,才得了一些银钱,可这段时间吃喝耍钱,钱也花了一空,如今囊中只有一二两碎银子。 掌柜的见汤隆面露难色,连忙摆手笑道:“汤大匠且去,这钱先记账上。” “这如何是好?”汤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凭大匠手艺,到哪里不是座上宾,区区一点酒钱,算的什么?”掌柜的笑着说道。 汤隆闻言,眼中一亮,顿时心中有了主意,也不和酒馆掌柜多客套,径直回家,敲响了表哥徐宁的房门。 徐宁开门,见汤隆一脸兴奋模样,不由笑骂道:“你这厮,可是耍钱赢了银子?看你这眉飞色舞的样子 。” “比赢钱还要爽利!”汤隆也不客套,自顾自坐下,压低声音道,“表哥,你可知林教头下落?” “如何不知?”徐宁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羡慕之色,“想必此时应在梁山快活。” “着啊!”汤隆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表哥,之前那梁山也从咱这里买过军械,算是有了情分,如今表哥被林教头牵连丢了职位,成了白身,何不去投梁山?一同快活!” “你这麻脸贼汉!”徐宁作势一脚踢出,却只是轻轻碰了碰汤隆,佯怒道,“俺好好的禁军金枪班班头,你要拉着俺去落草?要去你去!莫耽误了俺的前程!” “哥哥哟,你哪还有前程!”汤隆苦笑着,脸上满是忧虑之色,“那姜齐郎君的事情你也知道,便是开罪了高衙内,结果只能无奈落草,林教头与你至交好友,也因为高衙内落了草,俺之前还有一场和梁山的军械交易,若是被高俅获知,咱们俩兄弟,可就只能落得刺字发配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早做打算!” 徐宁被汤隆说的也是心神不定,眉头紧皱,在屋内来回踱步,一时难以打定主意! “表弟说的有些道理,与其被在汴梁困住,不如去外面看看!人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大哥也要动弹一下才好!”这时里屋传来一个女子声音,温柔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大哥之前也说,连周侗周老师傅不也去了梁山?依照老师傅的性子,若是梁山打家劫舍,伤天害理,怕早就清理门户了!” 汤隆连忙道:“嫂嫂说的对!表哥还是早作打算,去的晚了,怕是林教头都不认你这朋友!” 徐宁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神色有些疲惫,对汤隆说道:“你先回去,让我再想想。” 等汤隆走后,徐宁才进了里屋,看着妻子,佯怒道:“你这妇人知道什么,那梁山做的什么勾当?那可是造反杀头的买卖,你还让为夫的去,怕不是想着守寡改嫁?” “说的什么浑话,”那妇人笑骂道,伸手轻轻捶了徐宁一下,“妾身虽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也听多了市井的言语,瓦舍的故事,想那姜齐做事,妾身觉得颇有些后汉昭烈帝的意思,大丈夫建功立业,窝在汴梁,哪来的功业?” “可……”徐宁还想反驳。 “大哥身为武人,总是要上阵杀敌,”那妇人笑道,眼中满是期待,“与其没名没姓的死在别处,还不如放手一搏!事成了,封妻荫子,事败了,妾身也不独活!” 徐宁被自家妻子说的有些上头,一咬牙,说道:“既然如此,一会咱们便收拾行李!那身雁翎圈金甲可要收仔细了!” 凭借高衙内这层关系,宋江终于得以踏入高俅的府邸。 太尉府的朱红大门,高耸的飞檐,无不彰显着主人的权势,府邸内,更是雕梁画栋,园林层叠,气派非凡。 宋江站在厅中,身姿笔挺却又带着几分拘谨,神色恭敬,眼睛微微低垂,不敢直视高俅。 高俅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宋江,就像在审视一件货物。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梁子美之前无能,带着两千人去,结果一败涂地!你说要引禁军去讨伐梁山,可有把握?” “小可自是有把握!”宋江先是清了清嗓子,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自信,而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之前梁知州出兵,所率领的都是厢军,战力不行,时间选在正月,天寒地冻,自然军心不行,而且多是骤然聚集,全无训练,又对梁山地形不熟,虽人数有两千余,可是一盘散沙,遭遇伏击,自然溃败!” 高俅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似乎觉得有几分道理,开口问道:“你又如何?” “所以小可才想引朝廷禁军出战!一举而下梁山!”宋江挺直腰杆,大声说道。 “具体呢?” 高俅盯着宋江,眼神犀利,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仅仅这个一举而下,可说服不了官家和满朝的大臣!” “小可之计,唤作引蛇出洞!”宋江向前迈了一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梁山行事,多假仁假义,可先使人屠一村子,引梁山来救!若来,半路设伏,若不来,可多屠几村!” 高俅听后,心中也是一寒,轻捋胡须,脸色微微一沉,说道:“那可是你郓城乡邻百姓!” “皆是从贼之余恶!”宋江毫不犹豫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冷酷,“若能除贼,苦一苦百姓,又有何妨!” “呵呵,”高俅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若真能做到,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办砸了,哼……”高俅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没有把话说完,可那威胁之意却不言而喻,“明日,随本太尉去枢密院!到时候,你去分说!” 宋江一听,心中大喜,“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叩首道:“多谢太尉大人信任!宋江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第129章 风雨欲来 枢密院正堂之上,气氛凝重压抑。 朱红的梁柱在黯淡的光线里投下厚重的影子,与厅中气氛相得益彰。 几位大臣围坐在桌旁,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他们的目光在手中的文书与宋江的身上来回游移,对于这等不懂规矩的小吏,他们平日里几乎不会多看一眼,此时也不过是看个热闹,多数还是被他的那个主意所吸引。 王襄,这位刚被赵佶任命为同知枢密院事的官员,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忧虑:“这引蛇出洞之策,从兵法之上看,确有可取之处。可动用禁军屠杀村民,这手段太过狠辣。一旦传出去,咱们在仕林中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他边说边轻轻摇头,脸上满是纠结。 枢密副使王黼,慢悠悠地轻抚胡须,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话虽如此,可国事当前,应以大局为重。若能借此平定梁山之乱,倒也值得冒险一试。大不了将罪过推到梁山头上,如此一来,朝廷颜面无损,还能彰显平叛之功。”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王襄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他沉吟片刻,目光在肃然站在阶下的宋江和在下首处安稳喝茶的高俅之间来回游移,心中犹豫不定:“此事干系重大,依我看,最好还是恭请圣裁。”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 “王大人糊涂啊!”王黼突然笑出声来,“此事怎能让官家知道?你又不是不了解官家的性子,这等小事去扰了他的兴致,岂不是自讨没趣?”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嘲讽。 王襄听了,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高俅,心中暗自思忖,随即哈哈一笑,端起茶杯,说道:“禁军出兵一事,我们大臣原则上是同意的,只是这事儿太过重大,还需高太尉静等几日,容我们再商议商议细节。”他的语气看似平和,却暗藏玄机。 高俅虽是殿前司太尉,备受官家宠信,可面对官职比自己高、同样在官家面前得宠的王襄和王黼,也不得不收敛那副豪横的劲头。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如此,高某便静候佳音了。”说完,他站起身,拂袖而去。 看着高俅离去的背影,王襄立刻招呼人,将高俅刚刚用过的茶具全部丢弃,仿佛那些茶具沾染了什么污秽之物,对于跟着高俅一起离去的宋江,更是看也不看一眼。 “仲纯兄,如此不懂规矩的小人,急功近利,心思歹毒,你何必还要赞同?” 王襄忍不住问道。 王黼嘿嘿一笑,双眼微眯,手上还拿着那封书信仔细打量,“这事儿若成了,我枢密院自然有功于社稷;败了,自有那位宋江担责。我们不过是同意出兵,此乃我枢密院本职,至于兵在外如何打仗,不是有句老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 “他不过区区一个押司,如何担责?”王襄疑惑地问。 “别忘了还有一个高柄嘛!”王黼神秘兮兮地说。 “那个废人?”王襄失笑道,“一个区区勋官二转的七品云骑尉?要不是官家被高俅烦得狠了,莫说云骑尉,便是武骑尉也轮不到他啊!”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轻蔑。 王黼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别有深意的正色道:“王大人,你说以举荐贤才、心忧国事、义勇擒贼的名义,能不能再给他升个一转两转?” “呵呵,说实话,你收了高俅多少好处,如此为他那个义子铺路?”王襄半开玩笑地说。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王黼道。 此时的宋江,低着头,紧紧跟在高俅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他心中暗自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深知这机会来之不易,绝不能轻易错过。 最终,高俅出了皇城,站在城门口,沉吟片刻,他的声音低沉,用带着几分威严的口吻缓缓开口:“此事虽有风险,但看枢密院的意思,为了朝廷安稳,怕是会给你一个机会。但若失败,你也定要承担后果。” 宋江如获大赦,也顾不得往来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扑通”一声跪地,口称恩相,连连叩头感激。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在他低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宋江一路恭恭敬敬地跟随高俅,直到把高俅送入太尉府大门,才直起腰,小心翼翼地告辞。 他刚刚下了台阶,还没走两步,便见一人从石狮子侧边闪出,把他吓了一跳。 “押司哥哥勿惊!”那人满脸堆笑,“小人是牛二啊!” 牛二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 “牛二兄弟如何等在此处?可是又赌输了银子?”宋江此时心情大好,难免轻松一些,也是随口打趣。 “哪里是赌输银子,俺这是在等押司哥哥!”牛二一脸讪笑,说着便直接 “扑通”一声,推金山倒玉柱跪拜在地,“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俺牛二愿死心塌地跟着哥哥,只求哥哥收留啊!” 宋江连忙扶起牛二,笑道:“小可不过是路过东京,不久怕是还有公务要做,留不得东京啊!” “俺自认了哥哥,自当追随哥哥,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牛二拍着胸脯保证。 宋江打量着牛二,心中暗自盘算:这牛二虽泼皮无赖,却在东京地头熟络,这几日跟在身边做个帮闲,倒也能派上用场。 就在宋江每日在客栈里焦急等待消息的时候,梁山的姜齐却收到了汴梁朱富的快马传信! 姜齐坐在聚义厅中,看着手中信件,神色古怪,喃喃自语:“这宋江如何跟高衙内混在了一起?”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不过,随即姜齐喊来陈达,将信件推到了一脸懵的陈达面前。 “郓城县的押司宋江到了东京汴梁,”姜齐看着陈达的眼睛,“此时已经和禁军那边牵上了线,如果咱预料不错,禁军要来了!” 陈达闻言,面沉似水,心中也是暗恨! “郎君,俺这就排查!看是哪一队疏忽,俺让他们关两个月的小黑屋!” “放屁!”姜齐一脚踹过去,笑骂道,“要关也是关你!去郓城周边的村子里给咱们的人多说说,做好防备!” 第130章 调兵乌龙 阳春三月的御花园,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花香。 赵佶一身便服,兴致勃勃地站在蹴鞠场上,手中把玩着那精致的皮球。 高俅弓着身子,满脸堆笑地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赵佶,时刻准备着迎合圣意。 “高爱卿,今日天气正好,可得与朕好好切磋切磋这蹴鞠技艺!”赵佶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着便将球轻轻一抛,抬脚便是一记漂亮的传球,那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地朝着高俅飞去。 高俅连忙侧身,伸出脚稳稳地接住球,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官家球技愈发精湛,臣自当全力以赴,陪官家尽兴!” 说罢,高俅也使出看家的本事,带着球左突右闪,时不时还做出几个花哨的动作,逗得赵佶哈哈大笑。 几轮下来,两人都微微有些气喘。赵佶接过宫女递来的丝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高爱卿,朕近日听闻高柄受伤之事,之前看来朕误会了你那义子,想必他是早就看出姜齐那贼子的不臣之心,才会被恶贼所伤!” 高俅的脸色瞬间变得沉痛,他直接跪地,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官家圣明,犬子高柄虽身受重伤,却毫无惧色,一心只想着为朝廷除去姜齐这等逆贼,以报官家的浩荡皇恩。他整日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提刀上阵,将姜齐碎尸万段!” 赵佶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高柄如此忠心耿耿,实乃我大宋之栋梁。朕决定,升他为正六品骁骑尉,望他日后能为朝廷立功!” 高俅一听,心中大喜,连忙叩头谢恩:“陛下隆恩浩荡,臣父子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陛下,犬子如今伤势渐愈,听闻梁山贼寇依旧猖獗,心中焦急万分,一心想要出征,为国讨贼,以尽臣子的本分。” 赵佶听后,不禁动容,感慨道:“高柄有此志向,实在难得。朕准他出征,让他为朝廷扬威!” 高俅叩首谢恩后,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还有一事。那郓城宋江,献上一计,欲引禁军讨伐梁山。此人足智多谋,臣以为可让他做个随军参赞,辅助犬子,定能事半功倍。” “哦?这宋江有何计策?” 赵佶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高俅也只是说了引蛇出洞,两路夹击,预设伏兵之类的笼统之语,至于具体如何,却丝毫不提。 赵佶只是听了开头,目光却不经意间扫到了不远处御花园新移栽来的几株珍稀花卉,那娇艳的颜色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的心思一下子就飘到了这几株奇花异草之上,招来小太监,让他们备好笔墨,准备将这美景画下来。 “陛下,您看这计策……”高俅低着头见赵佶半天没回应,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 “哎呀,爱卿既然觉得可行,那就这么办!” 赵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几株花卉,“你且退下,莫要耽误了朕作画。”说罢,便大步朝着那几株花卉走去,将宋江的计策和即将出征的事抛诸脑后 。 次日一早,宋江便和高柄被人引入了枢密院,顺利取到调兵的令符。 宋江的手微微颤抖着,将那象征权力的令符捧在手中,正欲细细查看,高柄在一旁却被其他人指指点点,心中烦躁不已。他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厌恶的神色,尖声说道:“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去军营,莫要耽误了大事!” 宋江无奈,只能将令符匆匆收起,与高柄一同朝着禁军军营赶去。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禁军军营门口。 站岗的兵丁见有人径直往里闯,立刻上前阻拦,伸手横在路中间,大声喝道:“站住!什么人?出示通行令牌!” 牛二跟在宋江身后,如同狐假虎威的恶犬,瞬间暴跳如雷,他猛地冲上前,抬手“啪”的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兵丁脸上,嘴里骂骂咧咧:“你这直娘贼,眼瞎了吗?连我家哥哥都敢拦,是不是活腻歪了?” 兵丁被打得眼冒金星,却仍坚守岗位,怒目而视。 宋江昂首挺胸,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大步流星地往军营里走,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高柄则在侍女的怀抱中,慢悠悠地坐着软轿一路前行,神色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让人胆寒的狠劲,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都给我听好了!速速点出五千人马,从今日起,随我等出征,若要怠慢,军法处置!”宋江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声音在军营中回荡,眼中满是傲慢与威严,试图用这种方式树立自己的权威。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便被一声暴喝打断。 “你这黑厮哪里来的,敢来咱禁军发号施令?”一员身材魁梧的大将从人群中大步走出,他满脸络腮胡,眼睛瞪得像铜铃,气势汹汹地盯着宋江。 宋江心中一惊,但还是强装镇定,连忙取出令符,高声说道:“有枢密院调兵令符在此!” 那大将狐疑地接过令符,只看了一眼,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你个黑厮好没道理,取了令符也不细看,这上面给的是调动广济军禁军的令符,你来此处乱传军令,若非看在高太尉面上,定要斩杀了你!” 宋江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把夺过令符,仔细看去,只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调广济军禁军步兵五千”。他心中懊悔不已,暗暗责怪自己取了调令没有细看,就被高柄催着来军营,没想到竟闹出如此大的笑话。 几人灰头土脸地出了军营,正碰上太尉府中前来寻找他们的牌军。 牌军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说道:“万幸拦住两位,太尉有话给衙内说!” “说!”高柄此时脸上羞臊得通红,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语气十分不耐烦。 “太尉怕衙内身边没有大将,便遣了人去寻了四位大将护佑衙内!” “谁?”高柄追问道。 “一个是东昌府的守将张清,以及其手下两员副将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一个是广济军兵马都监董平!”牌军一口气说完,“太尉已经求得这四人调令,今早就发送出去,等衙内到了广济军,自然就能见到!” 宋江带着牛二和高柄约好了明日出发细节,这才回到了暂住的酒馆。 两人刚进去,牛二便直愣愣地喊道:“掌柜,快给俺家哥哥上好酒好肉,俺们兄弟吃好喝好明日便要出征!”声音在酒馆里回荡,引得其他食客纷纷侧目。 “你这牛二又在讹人!”其中一个酒客放下酒杯,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高声说道,“俺家亲戚便在禁军中当差,却从未听闻什么出征之事,你个泼皮也敢妄言军事?真不知你有几个脑袋!” “嘿!”牛二一听这话,顿时暴跳如雷,几步跨到那酒客桌前,“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他伸手指向宋江,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瞧见俺家哥哥没?明日俺家哥哥就跟着高衙内去广济军调兵出征!俺牛二也能混个将军当当!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哈哈!” 牛二这一番话,引得酒客们哄堂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捂着肚子直不起腰,还有人边笑边摇头。 “来来来,给咱们的牛将军上酒,也给咱们的黑将军上好菜!”一个酒客笑着起哄,举起酒杯朝着牛二和宋江示意。 “牛将军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兄弟们啊!”另一个酒客也跟着打趣,脸上满是调侃的神色。 牛二被众人这么一捧,脸上笑开了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巴咧得都快到耳根了。他胸脯挺得高高的,一拍前胸,大声说道:“那是自然!等俺当了将军,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位将军日后出征,小店没有别的,各送一壶好酒,预祝旗开得胜!”掌柜朱富满脸堆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欠身,尽显奉承之意。 牛二听了,更是乐不可支,笑得合不拢嘴。 掌柜朱富转身回到后院,便唤了小二,急忙忙写就一封书信,令其连夜快马传信梁山! 夜色刚起,梁山酒楼处,刚要闭门的小二便被人拦了下来。 “小二哥,且慢,酒楼还有房间?过路人投宿,还请行个方便!”来人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 第131章 安置转业 “郎君,如今整个郓州的三百七十九个村子,都能安插上咱们梁山的人!”孔厚边说边翻动手中那本纸张都生出毛边的名册,名册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信息,“最先安排的是那些重伤痊愈的兄弟,随后是训练时因进度跟不上被刷下来的。” 姜齐微微点头,神色关切地问道:“名额都确定好了?” “已经确定了。”孔厚同样点头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我也和邓飞、杨林以及林冲三位教头仔细沟通过了,他们都十分支持。” “那些兄弟现在在何处?”姜齐追问道。 “都在营中,就盼着郎君过去呢!” 姜齐不再耽搁,大步流星地往后山营地赶去。 此时的后山营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三百七十九人或坐或蹲,个个都垂头丧气,满脸的不甘与委屈。 “俺虽说身体差了些,可学东西的时候哪次不是认认真真的!凭啥就把俺给刷下来了!”一个身材瘦弱的汉子涨红了脸,大声吼道,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就是,说不要就不要,哪有这样的道理!”另一个人也跟着附和,声音里满是愤懑。 “郎君平日里教的,俺都一笔一划地记在心里了,只要再给俺几天时间,肯定能跟上大伙的进度!” 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带着哭腔说道,眼中满是哀求。 “俺为了梁山才受的伤,如今少了一条胳膊,可俺还有另一条!俺照样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为啥郎君就不要俺了?”独臂的汉子眼眶泛红,声音哽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时,姜齐来到了营地。 他刚走到大营门口,就听到了这些委屈的声音。 “谁说咱会对自己的兄弟弃之不顾?”姜齐一把推开营地大门,大步走进其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扫过坐在营地中近四百条汉子,和声问道。 “见过郎君!”众人纷纷起身,整齐地行礼,声音里既有惊讶,又有一丝期待。 姜齐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前行,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壮丁,每一个人的面容他都无比熟悉,名字更是脱口而出。 不一会儿,姜齐走到了独臂汉子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孙石头,你小子刚才说咱对你弃之不顾?” “郎君还记得俺?”孙石头又惊又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的阴霾瞬间散去。 “你小子可是咱亲手训练出来的兵!”姜齐爽朗地大笑起来,手指着孙石头说道,“想当初,为了让你分清左右,咱可是把你的鞋子都丢飞好几双了!” “唉!如今俺不用丢鞋子也分得清楚,断臂的是左,全活的是右!”孙石头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回想起那段日子,心中满是感慨。 “弟兄们!”姜齐猛地一挥手,声音洪亮,他就那么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目光如炬,朗声说道,“孙石头这小子说咱不要你们,这简直是放屁!” “哈哈!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原本压抑沉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不少人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那郎君怎么让俺们离开梁山?”一个断了条腿的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挠了挠头,满脸疑惑,站起身来大声问道,眼中满是不解与委屈。 “就是,独臂头陀广惠大师是一条胳膊,俺也是一条胳膊,您不能偏心的太狠了!”又一个独臂汉子急得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起,挥舞着仅有的那条胳膊,情绪激动地叫嚷着。 “大家听咱说,”姜齐抬起双手,往下轻轻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稳了一番心神,才继续道,“咱们梁山如今走到了整个郓州的乡村里,这个大家都知道了。” “知道!俺老家就是平阴那片的!”一个年轻小伙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跳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回应。 “对,俺家那边也分地了!还因为俺立功了,多分了十五亩!”另一个中年汉子跟着附和,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 “可是!咱们梁山去分了地,打了恶霸,然后呢?”姜齐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变得凝重,语重心长地说,“咱们走了之后,那些乡亲们怎么办?新的恶霸再过去,乡亲们的地再被巧取豪夺?然后,咱们再过去?” 姜齐目光缓缓扫过下面的人,看着他们一个个陷入了沉思,有的人低头不语,有的人眉头紧锁,有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不能这样!凭什么咱们乡亲不能过好日子?咱们上山了,吃的好,穿的好,然后对乡亲就不管不顾了?” “那郎君说怎么办?”人群中,一个急性子的黑壮汉子扯着嗓子喊道,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满是急切与期待,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仿佛随时准备听从姜齐的号令大干一场。 “要不咱们打下郓州府!”另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挥舞着手臂,脸上带着几分冲动与热血,声音中满是豪情壮志,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侧目。 “对!让郎君当知州!”有人跟着起哄,一时间,营帐里嘈杂声四起,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愈发高涨,仿佛打下郓州府、让姜齐当知州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们啊!”姜齐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温和与包容,抬起手挨个指点着那些起哄的人,“所以才要你们下到乡村里去!不是让你们离开梁山,而是让你们去百姓中,当咱们梁山的嘴,当咱们梁山的眼睛,当咱们梁山的拳头!” 说到此处,姜齐向前跨了一步,神色变得庄重而严肃,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去带着乡亲们,一起过上咱们梁山这样的好日子!用你们的嘴,说咱们梁山的道理,让每一个百姓都知道,这世上还有梁山好汉在;用你们的眼睛,去留意每一处不公不义,莫要放过任何一个欺压百姓的恶徒;用你们的拳头,去训练那些百姓,让他们也能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去带领那些百姓,让他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去保护那些百姓,让他们不再担惊受怕、任人欺凌,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整个营地,那股子激昂的气势仿佛能冲破这小小的营地,直冲云霄。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坚定的神情,眼中闪烁着光芒。 “所以!”姜齐总结道,“到乡村里去!你们是乡村中来的,就要回到乡村中,回到百姓中,把每个乡村,变成新的梁山!” “谨遵郎君吩咐!” “谨遵郎君吩咐!” 姜齐转身离开之后,群情依旧激荡,尤其是和姜齐说了几句话的那些伤兵,一个个眼眶通红,堂堂七尺的汉子,受伤的时候没流泪,偏偏这个时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们心中,既有对姜齐知遇之恩的感动,更有对即将开启的使命的热血沸腾,那是一种被认可、被委以重任后的激动与自豪。 而在外面,几个听着姜齐讲话的人,这时候也是一脸的感慨。 其中一个生的身长九尺腰阔八围的汉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那同伴做道士打扮,头戴紫金色道冠、身穿火红大氅,腰上还悬着玄铁宝剑,从气势上看就绝非常人。 只听那道士低声道:“果然雄主!” 第132章 双喜临门 “见过郎君!”公孙胜满脸笑意,迎向走出营帐的姜齐,眼中透着几分神秘与期待,“之前贫道曾言要请道友乔洌,不知郎君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姜齐一听,眼中瞬间燃起期盼的光芒,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急切问道,“可是请到了?人在何处?咱亲自去迎接!” 公孙胜闻言连忙连连摆手,脸上笑意更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哪里还用郎君去迎?且看,乔道友早就在营门外相候!” 姜齐顺着公孙胜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营门外站着两个好汉,一俗一道。 姜齐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洪亮且热情:“咱是梁山姜齐,见过两位!” “姜寨主客气了!”乔道清早在姜齐出来时,便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仪貌不俗,此时哪里敢受姜齐的礼,连忙侧身让过,神色谦逊,“贫道乔道清,受公孙师兄所邀,本想着来梁山做客些时日,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梁山着实让贫道心服。只是不知姜寨主肯收留否?” “自是愿意!”姜齐爽朗地抚掌大笑起来,“乔道长前来,能和公孙道长结伴,咱哪里还会拒绝?” 说完,姜齐又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大汉,脸上笑意不减,亲切问道:“咱和道长寒暄,却冷落了旁边的好汉,但问好汉姓名?” 那大汉身材魁梧,身长九尺腰阔八围,此时闻言,拱手一礼,脸上还带着质朴的笑容,声如洪钟:“某家姓孙名安,江湖上有个屠龙手的名号,之前与乔兄是旧相识,也是泾原老乡。后来为报父仇,杀死了二人,因官府追捕紧急,弃家逃走。路遇乔兄,听闻乔兄要投梁山,孙某也没个去处,便一同来了!还望寨主收留!” “都是好汉,说什么收留!”姜齐大手一挥,神色爽朗,语气中满是热忱与豪迈,“只是不知两位来时,公孙道长可说了梁山的规矩?” “自是听闻!”乔道清微微苦笑,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眼中却也透着几分好奇,“贫道识文断字,也粗通拳脚剑术,可也须进大营三月?” “自是如此!”姜齐坚定地点点头,目光诚恳地看着乔道清,耐心解释道,“乔道长勿怪,此乃梁山基本规矩,人皆如此!这其中目的,首先是让诸位兄弟熟悉起来,相互有个了解,日后在山上也好并肩作战,生死与共;其次也是为了新来的朋友能深入了解咱们梁山,知晓咱们梁山立寨的根基是什么,立寨的目的是什么,寨子中需要注意什么。若能接受,留下最好;若是不能,自然礼送下山。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更关键的是,要让大家清楚,了解并加入了咱们寨子,能有什么好处!咱们梁山,就是要给兄弟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孙安一听,忍不住讪笑起来,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憨态:“哈哈,某家之前也在家开蒙读书,只是胡乱认些字,不想如今流落江湖,上山落草,还要再次上回学堂!” 正说着话,附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朱贵遣来的小厮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赶到众人面前,单膝跪地,高声报道:“见过郎君,东京汴梁金枪班班主徐宁来投!林教头已经去迎了!”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姜齐听闻,顿时大笑出声,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喜悦,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公孙道长,乔道长,孙兄弟,且随咱一起去迎一迎!当年咱能得中进士,还是这位金枪手徐宁高抬贵手,放咱入了皇城,参加的殿试!也算是咱得旧相识!” 几人自是没有异议,纷纷点头,眼中也满是好奇与期待 。 众人跟着姜齐,快步朝着金沙滩码头走去。 一路上,姜齐步伐轻快,时不时与身旁的人交谈几句。 到了金沙滩码头,只见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早已等候在此,此人正是林冲。他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见姜齐等人过来,连忙上前几步见礼。 众人又是一番介绍见礼,言语间满是江湖人的豪爽与热情。 乔道清和孙安得知眼前此人竟是禁军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不禁微微一愣,随后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钦佩,心中对姜齐又多了几分看好!他们深知,能有林冲这样的好汉相投,第一是梁山的威望不容小觑,第二,梁山兵丁的实力,有了保障! 不多时,一艘快船破浪而来,快速驶向码头。 船还未停稳,一个麻脸汉子便如脱缰的野马般直接冲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总算是到了梁山,可憋死老子了!” “表弟不得无礼!”紧接着,船上稳稳走出一人,此人身材不甚高大,只六尺五六长,身形矫健,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胡须,腰细膀阔,扎腰束手,浑身散发着一股英武之气,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 “徐班头别来无恙,”姜齐神色欢喜,稳步上前,身姿笔挺,双手抱拳,深深行了一礼,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当日皇城一别,不想今日在梁山重聚!” “寨主客气了!”徐宁赶忙伸手,稳稳扶起姜齐,随后自己退后一步,身姿端正,重新郑重地行了一礼,态度恭敬又诚恳,“徐宁如今无官无职,特来投奔,还望寨主不弃!” “徐班头说的哪里话!”姜齐眼中闪过一丝热忱,直接伸手牢牢抓住徐宁的手腕,“有如此英雄来投,姜齐还要嫌弃,上天还不得挖了咱一双眼珠?哈哈,来来来,林都指挥可是已经等你许久了!” “林都指挥?”徐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下意识地重复道。 “徐宁兄弟,好久不见啊!”林冲大步上前,张开双臂,一把紧紧抱住徐宁,猛地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脸上带着几分愧疚,自责道,“若非摊上林某,徐兄弟还做着金枪班头,哪里……” “万万别这么说,”徐宁一听,急忙伸手拦住林冲的话,他可是深知自己这个兄弟嘴笨,说话容易得罪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声说道,“能有个容身之地,兄弟已经满足了!” 说完,徐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神色一紧,连忙转身,对姜齐认真说道:“郎君容禀,我等来梁山路上,遇到了高柄一行人,其中几个禁军与徐某相熟,受过徐某恩惠,言及要到广济军整兵剿匪,还望郎君多加留意!” 第133章 广济军 广济军治所,定陶县衙内。 后衙处,宋江背着手,来回踱步,脚步急促而凌乱,眼睛不时地往内院方向望去。 内院里传来的阵阵惨叫声,引得宋江眉头紧锁,来此已经数日,这高柄也不说整军,更不提剿匪,只是在后衙嬉闹,这让宋江心中焦躁不已! 片刻之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终于停歇。 紧接着,几个从太尉府跟来的牌军,脚步匆匆地抬着一张卷成一卷的被子走了出来。 被子随着他们的步伐微微晃动,一条关节扭曲的手臂猛然从中垂了出来。 宋江见状,快走几步迎上前去,压低声音,忍着烦躁,皱眉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回参赞,这是今天第三个了!”那牌军也低声回应,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担忧,“参赞,您劝劝衙内,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牌军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瞥向内院,仿佛生怕被里面的人听到。 宋江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偷眼挑开被子一角观瞧。 这一看,让宋江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被子里的女子面容扭曲,身上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牙印,有些地方甚至皮肉外翻,像是被生生撕咬下去一般,一身鲜血淋漓! 原本颜色上佳的女子,此时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生命的气息正在迅速消逝。她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宋江,眼中充满了怨恨,拼着最后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往宋江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咳!”宋江连忙摆手,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示意牌军赶紧抬走。 牌军们心领神会,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内院里传出一阵放荡的笑声,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还是衙内会玩,比我等厮杀汉来的奇异!” “董都监也不差!”高柄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只是透着一股虚弱,好似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本衙内近来可算能痛痛快快玩个够了!平日在东京汴梁,这也得躲,那也得避,这个沾亲,那个带故,简直无趣透顶!忒无趣!还是都监这儿舒坦呐!” 他一边说着,一边懒洋洋地枕着侍女,眼神迷离。 “都是些胭脂俗粉,哪能跟东京的风雅相比!”董平陪着笑,话语里带着一丝讨好。 “屁的风雅,”高柄猛地昂起头,大声反驳,“那都是些冤大头,为了这点乐子,非要搞得拐弯抹角,一点都不爽利,忒不爽利!” 高柄说着,还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东京的“不爽利”都摇走。 此时,宋江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快速整理了一下表情,硬生生挤出一副笑脸,这才大踏步迈入花厅之中。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腥膻气味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宋江一个踉跄。他抬眼望去,正撞上高柄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生生忍住了往后退的脚步,强扯着嘴角生硬地笑道:“衙内,咱们何时整军?” “有你这个参赞在,又有董都监帮忙,还需要本尉亲自出马?”高柄头也不抬,随意地一甩头,脸顺势贴在身旁侍女的怀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慢悠悠地笑道,“你就放手去干,没什么大事别来打扰本尉风流快活!” 宋江听闻此言,心中一阵窃喜,可面上却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衙内,这于规矩不合啊……” “规矩?在这儿,我说的话就是规矩!”高柄高声叫道,声音沙哑,犹如夜枭。 “衙内这话在理!”一旁的董平连忙附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还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衙内有调兵令符,整个广济军都得听衙内的!哪个敢抗命,军法就能要了他脑袋!”董平边说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听见没有?这才是当官的人说的话!”高柄仰头大笑,笑声尖锐刺耳,“你这个随军参赞,也不过是本衙内的书吏,且好好学!”他斜睨着宋江,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傲慢。 宋江忙不迭地低头,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口中连声道:“是,是,衙内教训得是。”那点头哈腰的模样,活脱脱像个卑微的仆人。 “书吏,又是书吏!”回到军营,宋江先是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水,试图浇灭心中的怒火。他坐在床边,眉头紧锁,脑海里回荡着高柄最后的那句话,越想越气,自己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从一个书吏变成另一个书吏啊! 此时就听外面有人道:“宋参赞可回来了?” “小可在,何人寻宋江?” 门帘此时被人挑起,一人快步走进来,他一眼瞧见宋江面色阴沉,赶忙说道:“末将正要寻参赞!” 宋江闻声抬头,见来人身材挺拔,身姿矫健,英气逼人,正是东昌府守将张清。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无奈道:“张将军别提什么参赞了,小可不过是衙内书吏而已。”说话间,微微摇头,眼中满是失落。 “既然令符上说是参赞,那就是参赞!”张清神色坚定,语气斩钉截铁,往前跨了一步,双手抱拳道,“我等粗人,不懂其中关节,但也知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参赞心情不好,何不随我等出门散散心!打猎游玩一番?” “唉!”宋江长叹一声,眉头拧成了个死结,脸上写满了忧愁,“如今战事迫在眉睫,小可哪有游玩的心思!”他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边走边说,“衙内整日只知寻欢作乐,既不整军备战,也不安排粮草,五千大军在此白白耗费时日,三位将军也跟着于此地屈沉,小可心急如焚呐!” “衙内还在后衙没出来?”张清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往前凑近一步,关切地问道。 “今日小可去寻衙内问计,想着如何筹备战事,结果话还没说几句,就被骂了出来!”宋江满脸苦涩,无奈地摇了摇头,“衙内还把整军和后勤这些要务,一股脑全丢在小可身上,这可如何是好!”他摊开双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在向张清倾诉自己的无奈与无助。 张清闻言,眼中陡然一亮,他挺直腰杆,双手抱拳,朗声道:“既然衙内把事务托付给参赞,末将便听参赞的便是!”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几分豪爽与果断。 “这可合乎规矩?”宋江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眼神中满是谨慎,似乎在权衡利弊。 “军中事,规矩方便!”张清语气坚定,“军情紧急,若是耽搁了,末将也吃罪不起!” “既然如此,”宋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拱手,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可就方便行事一次!张将军,还请将两位副将请来,咱们议一议如何行军,战时粮草如何供给,小可之前有一计,也要让三位将军听一听!” 第134章 掌权 在广济军的大帐之中,宋江站在帅案前,一只手中紧紧握着高柄的调令,一只手捧着令旗,身姿挺拔却难掩眼中的得意。他清了清嗓子,刻意提高音量,声音在营帐中回荡:“诸位将军!” 众人原本低声交谈,听到这一嗓子,纷纷停下,转头看向宋江。 宋江目光扫视着帐中的统制官和将官们,朗声道:“衙内一路舟车劳顿,身体染恙,不便出面,特命小可全权负责军中事务,有调令令旗在此,还望各位务必全力配合!” 张清站在前列,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高柄此时不是还在风流,如何就染病在身了?不过还是双手抱拳,朗声道:“既为衙内之命,末将定当听从!” 其他将领见状,也纷纷抱拳称是。 宋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即看向张清:“张将军,整军一事,关乎此次出征的成败,责任重大,非你莫属!我等已经耽搁日久,所以务必要在五日内完成整训,不得有误!” 张清神色一凛,挺胸抬头,再次抱拳:“末将领命!” 接着,宋江踱步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落在济水段的五丈河处:“我等将从此处进军梁山泊,此水路曲折隐蔽,可出其不意。龚副将,你速去挑选熟悉水性的士兵,组成先锋船队!” 花项虎龚旺看了一眼张清,见其点头,方才单膝跪地:“末将遵命!” “丁将军!”宋江手指在地图上的郓州和济州交接处指点了一番,冷冷看着中箭虎丁得孙,“你率领本部人马,更换衣装,做贼寇打扮,在五丈河临近梁山水泊之地,寻些村子,屠杀九层,剩余一层可任其逃窜!” 中箭虎丁得孙听此命令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宋参赞,那些可都是大宋百姓啊!” “丁将军不是本地人,自然不清楚,这些临近梁山的刁民,早就心向梁山,背弃朝廷,与其等大战一起,他们背后作乱,还不如干脆杀了干净,一则,可以震慑其余从贼之刁民,二则,也能坏了梁山仁义之名,三则,便是成了咱们引蛇出洞之计!”宋江笑着解释了一番之后,眼中寒光乍起,直视丁得孙,“若是丁将军不愿……” “还不领下军令!难道要军法加身,你才知道厉害?”张清连忙喝道! 丁得孙只得咬牙受命! 安排完各项事务,宋江又看向传令兵:“速去准备笔墨,本参赞要传令济州知州,令他五日内筹备五百艘大小船只,如有延误,军法处置!” 传令兵得令,匆匆跑出营帐。 待众人退下,宋江独自一人站在营帐中,看着空荡荡的四周,这才坐在主位之上,伸出手去,颤巍巍的摸了摸交椅的扶手,案上的令牌,大印等物,眼中精光四射,嘴角再也压制不住,低声嘿嘿笑了起来! 济州知州府的议事厅内,李丰坐在主位上,神色严峻,眉头紧锁,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下方,一众船主和负责船务的官员们交头接耳,神色各异,不知知州老爷大半夜的把大家聚在一起是个什么章程,莫非梁山打来了? “诸位,”李丰清了清嗓子,声音略显沙哑,“此时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 他顿了顿,从桌上拿起那封盖着高柄印信的书信,扬了扬,“广济军有令,五日内,咱们济州必须筹备五百艘大小船只,否则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 一位身形富态的船主“噌”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知州大人,这可太难了!咱们济州平日里船只虽多,但分散在各个码头,要在短短五天内凑齐五百艘,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是啊是啊,”另一位年轻些的船主附和道,脸上满是无奈,“就算咱们把所有能找的船都找出来,也远远不够这个数啊!” 负责船务的书吏也上前一步,忧心忡忡地说:“大人,此事棘手。且不说船只数量,就算船只集齐了,还得检查修缮,这也需要时间啊。更何况,咱们自己也得留下一些,以防梁山啊!” 李丰神色愈发凝重,他微微点头,说道:“本官也深知此事艰难,但军令如山,咱们没有退路。如今之计,只能先统计现有船只数量,再想办法填补缺口。” 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船主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要我说,咱们先派人去各个码头,把所有能调用的船只都登记下来,然后再到周边城镇去借调,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时,一位年轻的官员提议道:“要不咱们出高价收购一些民间的小船,改造一下,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之前还行,只是此时却是难!”一位船东苦笑道,“不少刁民早就驾着船去了梁山水泊之中,收购不了多少!” 李丰沉思片刻,点头道:“不管如何,这也是个办法。只是时间紧迫,大家务必抓紧。从现在起,各司其职,每两个时辰向我汇报一次进展。”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领命:“遵命!” “散了,”李丰疲惫地摆了摆手,“大家都去忙,希望咱们能顺利完成任务,否则……本官能给你们讲道理,高柄那人的军法,可不跟你们说理啊!” 一连过去三日,宋江一次也未去定陶县后衙,整日里要么便是跟在张清身后,看其整军训练,要么便是对那些士卒嘘寒问暖,同食同住! 在广济军的营地里,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夜空。 宋江以犒劳将士为名,花了大钱,购买了好酒好肉,举办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宴会。 营地中摆满了桌椅,桌上布置了美酒佳肴,酒香、肉香弥漫在空气中,引得士兵们欢声笑语不断。 宋江身着一袭锦袍,面带微笑,穿梭在将士们之间,和这个能说上两句热闹,和那个也能谈上三句知心。 当张清出现时,宋江立刻快步上前,热情地拉住张清的手臂,说道:“张将军,可算把你盼来了,今日犒劳军卒,军中不禁酒,咱们可要好好畅饮一番!” 说着,便拉着张清走向主桌,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宴会开始,宋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各位将士,这段时间大家整军训练,日夜操劳,这般辛苦,宋江看在眼中,宋江没有别的能耐,只购了些好酒好肉,犒劳犒劳大家!” 说罢,宋江举杯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响应,举杯痛饮。 随后,宋江亲自为张清斟酒,边倒边说:“张将军,你可是咱们军中的中流砥柱啊!此时情况你也知道,衙内那般,小可也是不知兵的,如今小可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此战,可全倚重将军了!小可敬将军一杯!” 张清连忙起身,双手举杯,恭敬地说:“参赞过奖了,末将不过是尽些本分。” 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宋江兴致勃勃地与张清谈天说地,分享起自己在郓城县的趣事。 宋江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在郓城时的故事,如何救助落难的江湖好汉,如何给人脱难解困,最后得了一个及时雨的诨名。 张清听得入神,不时配合着发出爽朗的笑声,周围的将士们也被吸引过来,围在一旁静静聆听,时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 这时,宋江话锋一转,对着众人说道:“小可这几日才知道,咱们张将军可是有一项神技,飞石打人百发百中!号称是没羽箭!有如此神技相助,梁山贼寇,还能有活路在?” 酒宴过后,张清被两位副将搀扶入营帐内。 两人探头看了一番,见左右无人,龚旺才低声道:“将军,那宋江是个什么意思?” “咱们东昌府距离他郓城县也不远,他平日什么做派,咱们也都有所听闻,今日这番姿态,怕是要巴结将军?” “巴结?他是想着抬起来本将,架空高柄啊!” “架空?” “短短几日,营中兵丁便只知宋江,不知高柄,便是那些偏将,统制官,也对宋江多加客气,你可知他就这日,花了多少银子?赚了多少人情?那高柄手下不过就是几个牌军加上一个一直撞董平,两边同时遇险,你说这些兵丁,是救宋江,还是救高柄?”张清扫了二人一眼,道,“对此人,平时多敬着便好。” “唉,只求赶紧打完,然后赶紧回东昌府。”丁得孙长叹一声。 第135章 济州观察使何涛 在一片雾气氤氲的河面上。 何涛伫立在船头,神色间透着些许疲惫,连日来为筹备船只东奔西走,着实让他心力交瘁。 他回头望向身后那一支船队,大小不一、新旧不等的船只在雾气中影影绰绰。 何涛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心中颇为忐忑:“也不知那位广济军主将看到这些船,会作何反应?这军令究竟能不能算完成?万一有所差池,这后果……”想到此处,他的手心不禁微微沁出冷汗。 随着船只缓缓靠岸,何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仔细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精神抖擞。整理完毕,他迈出大步,朝着大营的方向走去。 虽说何涛身为济州观察使,但这戒备森严的大营,绝非随意就能进出。按照规矩,必须要通报姓名等信息,经过查验许可方可入内。 何涛在营外走过流程之后,被一名士兵引领着,沿着营道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中军大帐外。 何涛的目光越过敞开的帐门,在帐内的人群中快速一扫,整个人瞬间定住,脸上刹那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脚步也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何涛忙低下头,心中暗自思忖:“这军中主将的位置上坐着的,怎么瞧着竟如此像郓城县押司宋公明?可他怎会在此处,还坐上了主将之位?” 待何涛再次缓缓抬起头,定睛一看,眼前那个正与一众将领们侃侃而谈、神色意气风发之人,可不正是那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宋公明? 何涛与宋江虽谈不上熟悉,但还是认得此人。 倒并非宋江的名声有多么响亮,而是因为宋江此人生得又黑又矮,在当时济州郓州两地的官场之上,常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料。 何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曾经那个被众人调侃的小吏,此刻竟摇身一变,成了一军主将! 这巨大的反差,让何涛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宋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目光正好与何涛对上。 宋江的眼底同样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反应极快,很快便认出了这位济州观察使何涛。 两人目光交汇,何涛心里虽满是惊涛骇浪,可官场的规矩他哪敢忘。 只见何涛迅速整理好神色,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说道:“下官济州观察使何涛,见过主将。此次济州五百船只已经全部齐备,何涛特来交令!” 这一番话何涛说得字正腔圆,尽显官场的客套与规矩。 “何观察快快起身!”宋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待何涛话音刚落,便赶忙伸手,轻轻扶起何涛,和声笑道,“何观察可折煞小可了!小可哪里是什么主将,不过是个随军参赞罢了。军中真正的主将高骁骑,因病在身,无法理事,小可这才暂时代为处理军中事务。” 宋江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像是在极力表明自己的身份并非何涛所认为的那般。 “一样的,一样的!”何涛嘴上敷衍着,心里却门儿清。他刚刚可是看得真真切切,那些将官对宋江的态度,那毕恭毕敬的模样,跟对待主将毫无二致。 何涛心里暗自盘算,不管宋江是不是暂代,如今这军中大权,显然是在他手上。 这么想着,何涛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公明哥哥,军令在此,交付完毕,下官这就回济州了!” 他嘴上说着要走,脚下却没动,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期待,似乎在等宋江挽留或者说些别的什么。 宋公明何等精明,何涛那点小心思,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何必这般匆忙?”宋江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疾手快地拉住何涛的手臂,言辞间满是热络,“你我之前也算是有些交情,如今在这军中意外相见,那可是莫大的缘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正巧,眼下有件棘手的事儿,还非得请教何观察不可!” 宋江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何涛的手臂,那动作仿佛他们确实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不知何事?”何涛心中一喜,表面上却故作镇定,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去把丁得孙喊来!”宋江轻轻拍了何涛手臂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暗示,随后提高声音,对外喊道。 不多时,丁得孙低着头,脚步匆匆地走进营帐。他身形略显拘谨,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惶恐:“罪将丁得孙,见过宋参赞!” “丁将军,快快请起。”宋江微微抬手示意,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转而看向何涛,介绍道,“丁将军,这位便是济州观察使何涛,他平日里对济州周边地形了如指掌,你若有什么不明之处,尽管开口询问,何观察定会不吝赐教。” 丁得孙一脸懊恼地说道:“宋参赞,何观察,末将之前领命而去,梁山贼盘据郓州,分田移村经营,不仅仅陇亩之界址荡然无存,地形也多有变化。除了图上的五丈河还在,乡村路径以及河流都难以寻迹。比如说地图上标注了羊肠小路,现在基本找不到路;之前图上说是有浅滩沼泽,现在却是耕地。行军作战,以地图为全军命脉,按照之前的地图按图索骥,末将等于是歧路亡羊。” 何涛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心中一阵狂喜,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上前一步,说道:“丁将军,可否将地图给下官看看?” 丁得孙连忙取出地图呈上。 何涛只是看了两眼,便苦笑道:“此事怪不得丁将军。只是不知丁将军这地图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可是哲宗年间的济州地形,如今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地形早就变化,拿着这张旧图去找如今的地方,自然是找不到的。” “这可如何是好?” “下官自荐!”何涛转身对宋江拱手道,“下官身为观察使,又是济州捕盗使臣,对这济州郓州两地周边地形了如指掌。不如就让下官为大军带路!” 宋江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即点头道:“既然何观察如此有信心,那此事便拜托观察了!事成之后,功劳簿上,必有观察一笔!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本参赞全力支持!” 第136章 屠村 在郓州和济州交界之处,一片静谧的村庄隐匿在晨雾之中,袅袅炊烟正从几户人家的屋顶缓缓升起,那淡淡的烟火气息,给这片宁静的土地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温馨。 自从梁山好汉来过这里,整个村子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 他们给村民们分了地,让世世代代被土地束缚、却又难以糊口的人们,终于有了自己的立足之本;他们除掉了横行乡里的恶霸,那些往日里仗势欺人的家伙,再也不能肆意鱼肉百姓;他们还免去了压得村民们喘不过气的高利贷,曾经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搬走了村民们心头沉甸甸的大山,生活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而是开始有滋有味起来。 这种轻松惬意的日子,是村民们多少年都未曾奢望过的,如今却真切地降临在他们身边。 村民们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作,男人们扛着农具,脚步轻快,那农具在他们肩头仿佛也变得轻盈起来,他们满心欢喜地准备下地干活,期待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女人们则在屋内忙碌着,灶台上的锅碗瓢盆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为家人准备早饭的过程,也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老人们坐在村口,沐浴着清晨的阳光,谈天说地,回忆着过去的艰难岁月,感慨着如今的生活;孩子们在村子里嬉笑玩耍,他们你追我赶,清脆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无忧无虑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从梁山分到这个村子的刘老四看着这一切,粗糙的大手一边摸着自己的断腿,一边嘿嘿笑着,脸上的伤疤都舒展开来,“老子这腿断的值了!” 谁也未曾料到,一场血腥的灾难正悄然逼近。 何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神色冷峻,身旁跟着满脸纠结的丁得孙。 马蹄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村民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望向村口,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坐在村口的刘老四眯着眼,望着渐渐走近的队伍,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小声嘀咕道:“这是哪来的人马,咋看着这么凶神恶煞的?” 身旁的老汉也紧张起来,拉着自家孙子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老四,你是梁山过来的,他们这些人是不是梁山的兵马?” “不像,俺梁山可没有马军!而且,俺梁山的人来村子,也不是这般杀气腾腾!”刘老四说到这里,心神一振,猛地接连敲起树上的铜钟,“老哥哥赶紧跑!” 丁得孙望着眼前祥和的村庄,听着铜钟“当当”声响,心中满是挣扎,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低声说道:“何观察,这都是无辜百姓,虽说军令如山,但是一会,能少杀一些,还是少……” 身为观察使的何涛却不屑地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丁将军切莫玩笑,军令如山,这点算什么!你若不想立功,就别挡我的路!” 说罢,一夹马腹,率先冲进村子。 士兵们如汹涌的潮水般,毫无征兆地涌入村庄,瞬间,整个村子陷入了混乱与恐惧之中。 鸡群被惊得四处乱飞,狗吠声、哭喊声、求饶声交织在一起,划破了清晨原本的宁静,形成一曲令人心碎的悲歌。 何涛骑在高头大马上,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他的眼神中透着疯狂与贪婪,那模样仿佛眼前这些四处奔逃、惊慌失措的村民,不是鲜活的生命,而是堆砌他功成名就的砖石。 每一次挥刀,都伴随着鲜血飞溅,他脸上溅满了村民的血,却浑然不顾,反而越发兴奋,嘴里还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年轻的村民来福,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那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与恐惧。他看着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街道,瞬间变成了血腥陌生,曾经的祥和与安宁荡然无存。 双腿不受控制地不住颤抖,膝盖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同紧箍咒般不断回响:“快跑,活下去!” 他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家的方向狂奔而去。风在耳边呼啸,他的心跳如雷,满心都是对家人的担忧。一路上,杂物横七竖八地散落着,他被绊倒了好几次,膝盖和手掌擦破了皮,鲜血直流,可他顾不上疼痛,迅速爬起来继续奔跑。 来福的老母亲,此刻正瘫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地将年幼的孙子护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为孩子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她仰头望向天空,绝望地哭喊道:“老天爷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为什么要遭此横祸!” 声音凄厉而绝望,在混乱的喧嚣中显得格外刺耳。 来福终于冲到了母亲身边,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扶起母亲,带她们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然而,一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却突然踹开房门,拦住了他的去路。那士兵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手起刀落,两道寒光闪过,阿福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儿子的身体缓缓倒下,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 他的眼睛瞬间充血,变得通红。 他几乎疯了一般,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准备与这些兵卒拼命。 他的脚步踉跄地往前冲,可刚走两步,便感觉后背一阵剧痛。一把长刀从他的身后穿透了脏腑,他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地倒了下去,眼神也渐渐变得空洞。 丁得孙站在一旁,手中的刀同样沾满了鲜血。 他咬着牙,每一次手起刀落,都像是在与自己的良知进行一场激烈的搏斗。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无奈,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与溅在脸上的血水混在一起。他的眼神中透着挣扎,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五味杂陈,可军令如山,他不敢违抗。 屠杀持续了许久,整个村庄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房屋在大火中燃烧,浓烟滚滚。 刘老四手持长枪,浑身浴血,艰难地拖着假腿,护着村民朝着水泊的方向后撤。他的声音因为嘶吼而变得沙哑:“逃!往梁山逃!” 话音刚落,一支长箭不知从何处飞来,带着致命的呼啸,直直地射进了刘老四的眼眶。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长枪掉落在地,整个人缓缓地倒了下去。 几个村民瞅准时机,拼了命地朝着水泊的方向逃去。 丁得孙见状,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士兵们象征性地放了几箭,便不再追赶。见何涛还要追去,丁得孙忙上前拉住他,急切地说道:“军令之中有言,十杀九,并非全屠!” 何涛这才停下脚步,闭上那双满是血腥的猩红双眼,伸手一抹脸上的血迹,突然哈哈笑道:“自打当了官,多年没杀得这么痛快了!” 那几个村民在水中泡了许久,才被梁山的巡逻船只救了起来,刚一回神,便扑通一声跪在甲板上,哭喊道:“好汉们,救命啊!有人屠了俺们的村子,梁山派来的刘老四也中箭死了,求好汉们报仇啊!” 第137章 鼓上蚤时迁 梁山脚下,朱贵的酒楼曾经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各路江湖豪杰、贩夫走卒都爱在此歇脚畅谈,酒肆内总是充斥着喧闹的划拳声、爽朗的笑声以及杯盘的碰撞声。 可如今,往日的热闹景象已全然不见,大厅里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只有寥寥几个伙计无精打采地擦拭着桌椅。 朱贵站在门口,眉头紧锁,一脸凝重,听着几个过路人在那里低声谈论。 春日暖风袭来,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却丝毫没有办法缓解他的心情。 “梁山之前说是为民做主,百姓为先,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开始屠村了?”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轻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失望之色,“原本以为清平世界,总算是有个好去处,有一群好汉能为咱老百姓撑腰,结果呢,还不是和那些草寇没什么两样!” “怕是山上遇到难处?”旁边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小声猜测道,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什么难处也不能屠杀百姓啊!”中年汉子立刻提高了音量,情绪有些激动,“百姓们本本分分地过日子,招谁惹谁了?这不是伤天害理嘛!”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响亮,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唉!”又一人长叹一声,满脸不屑地啐了一口,“那姜进士之前做进士的时候,看着还算个好人,现在落草为寇,就成了这个鸟样!呸!果然落草的没一个好东西!”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鄙夷。 朱贵听着这些话,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 他知道,这些谣言一旦传开,对梁山的声誉将是致命的打击。他虽也心急如焚,却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澄清,只能让人将消息传递上山,希望郎君能够尽快查明真相,挽回眼前不利的局面。 姜齐在收到朱贵传信之后,神色凝重,二话不说,直接将信件传给了身边的孔厚。 “百姓不容有失!”姜齐的声音低沉却坚定,目光中透露出对局势的担忧与对百姓的关切。他深知,梁山的根基在于百姓的支持,一旦百姓对梁山失去信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孔厚接过信,仔细看了一番,面色瞬间阴沉似水,“郎君,此计毒辣!能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诬陷梁山屠村,无疑是想从根本上瓦解梁山的民心,其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 朱武看后,和李助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 “郎君,这分明是引蛇出洞之计!”朱武拱手说道,语气笃定,“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挑起百姓对梁山的不满,目的就是引梁山出兵,然后再设下埋伏,将梁山众人一网打尽。” “之前郎君分在乡村的人员,这时候要动起来!”李助接着说道,神色急切,“还有马麟手下的宣传人员,必须要把传言遏制住!否则,谣言四起,咱们梁山好不容易积攒的口碑,可就顷刻消散了!” 他深知舆论的力量,一旦谣言得不到控制,梁山多年来树立的正义形象将毁于一旦。 “郎君!”这时,欧阳寿通脚步匆匆地带着一些百姓前来,神色焦急,“这些百姓说,有人屠杀了他们的村子,连咱们安排到村子里的人,也杀了!” “可知何人所为?”姜齐眉头紧皱,向前一步问道,目光紧紧盯着这些百姓。 百姓直接跪在那里,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小人不知,只听人喊他叫何观察!” 他们的脸上满是悲痛与恐惧,经历了这场灾难,他们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济州观察使何涛!”李助直接说道,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与愤怒,“此人不是济州的捕盗使臣?屠村的竟是此人?” 孔厚在一边双眼紧闭,实在想不通,一个本应维护治安的官员,为何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等先下去修整,报仇一事,可尽托付与梁山!”姜齐把百姓扶起来,轻声安慰,“放心,咱定不让何涛好过!” 待百姓离去,姜齐猛地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咱要发兵,让何涛那贼子付出代价!” 朱武和李助连忙上前劝阻。朱武眉头紧皱,拱手说道:“郎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明知是计,还贸然发兵,恐中了敌人的圈套。” 李助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咱们不能冲动行事。” 然而,姜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道:“此番并非从长计议的时候,百姓问题乃梁山的根基,百姓不起来参加并拥护梁山,梁山就永远都是草寇,梁山周边百姓被屠杀,咱们若是什么都不做,百姓如何看待梁山?百姓有仇,梁山不去报仇,百姓自然也不会拥护这个梁山!咱们梁山此时如果自顾自己,而忽略了在百姓中的根基,岂非不知道轻重本末?” 李助眉头紧皱,站起身来,走了几步,“郎君,何涛为何要屠村?对他有何好处?他的人马从何而来?下一步他会在哪?咱们全然不知,贸然出兵,郎君,非智者所为!” 孔厚也道:“郎君,三思!” 姜齐直接道:“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时,阮小七如一阵风般冲进聚义厅,气喘吁吁地说道:“郎君,来了一个怪人!说是有重要消息要报与郎君做投名状!” 姜齐看了一眼众人,“且去看看,究竟是何人。” 说罢,姜齐阔步迈向金沙滩。此时,只见一个身形颇为独特的汉子,正弯腰站在一侧。那汉子肌肤微微泛黄,身材轻捷灵动,瞧着身长不过五尺,腰围仅一尺六,一双眼睛恰似金鱼般圆溜,口型宛如生梨,面皮并非如雪般白皙,反倒与麦麸的颜色相近。他正滴溜溜地转动着双眼,似乎在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那汉子瞧见姜齐前来,忙不迭站起身,“扑通”一声直接拜倒在地,言辞恳切地说道:“小人在江湖上人称鼓上蚤时迁,久闻梁山义薄云天,特来投奔!时迁出身卑微,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鸡鸣狗盗之技,若能有幸留在梁山,必定尽心竭力,为山寨之事倾尽全力,绝无丝毫懈怠之心。” 姜齐见状,赶忙上前,双手扶起时迁,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问道:“时迁兄弟不是一直在蓟州营生,此番又是如何穿州过府,来到郓州的?” “姜郎君竟也知晓时迁的名姓?”时迁听闻此言,顿时面露欣喜之色,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知郎君,可还愿意收留小人?” 李助之前听时迁自称是鸡鸣狗盗之徒,心中已然有了几分不屑,当下便转过头去,不再去看时迁。孔厚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直接转过身去。就连向来沉稳的朱武,此刻也不禁紧皱眉头,目光投向姜齐。 姜齐却是不以为意,依旧笑着说道:“兄弟前来投奔,梁山如何能拒之门外?只是在咱们梁山之中,凡事须注意分寸,切不可再行那偷鸡摸狗之事,否则,铁面孔目裴宣执法如山,到时候,便是咱也不好为你说情。” “小人自是明白!”时迁哈哈一笑,神色间透着几分爽朗,随即话锋一转,神色严肃起来,说道:“之前小人前来时,路过广济军,听闻了一件要事,特来将此作为投名状告知诸位。那广济军主将高柄不在,发令的人在江湖上也是个颇有名气的人物,人称及时雨宋江!当时小人本还想着投奔于他,结果偷听到他召开军议,竟然指使一个叫丁得孙的汉子,扮作梁山好汉的模样,率军去附近的村子屠杀百姓。小人虽出身低贱,但也着实不齿这般行径,所以当即决定来投奔梁山!” “竟然是宋江!”姜齐闻言一愣,随即对诸人下令道,“召集人员,聚义厅议事!” 第138章 群英会聚 聚义厅内,气氛庄严肃穆又不失热烈。 文武两班整齐站立。 文人之中,孔厚神色沉稳,目光深邃,透着一股饱读诗书的儒雅之气;李助身姿挺拔,眼神灵动,举手投足间尽显谋士的精明;朱武面容和善,嘴角常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却又让人感觉深不可测;裴宣一脸正气,透着公正严明,不愧是掌管刑罚的铁面孔目。 蒋敬低着头,手中拿着账本,时不时地在上面写写画画,专注于账目事务;孟康则站得笔直,目光坚毅,不时的跟身后的汤隆和杨腾蛟说着什么;广惠单手数着念珠,神色淡然,面上少了戾气多了几分和气。 马麟手持文书,时而与身旁的公孙胜和乔道清低声交谈,时而又微微皱眉思考,公孙胜一袭道袍,乔道清闭目养神,两人不时的插上一句,跟马麟说说传道的经验。 陶宗旺挽着裤脚,身上还带着泥土的气息,金大坚和萧让并肩而立,朱贵站在一旁,眼神不时望向厅外。 武将这边人多了不少。 关胜威风凛凛,面如重枣,犹如天神下凡;林冲豹头环眼,身上穿着武官甲胄;徐宁身着雁翎甲,初一亮相,便是英姿飒爽,云天彪被关胜拉来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别扭,看到林冲和徐宁一身武官打扮,不自觉地便开始整理起身上的装束,如同当年在大帐中军议一般。 郝思文神情冷峻,站在关胜身后,武松穿着自身的皮甲,威风凛凛地晃悠在唐斌等人身边,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讲着公审时候的故事。 欧鹏身形矫健,风会神色凝重,杨林和邓飞并肩而立,二人眼神坚定,看着训练营出来的兄弟们;唐斌,乜恭,文仲容和崔埜站在一起,四力士都展现出十足的气势;陈达和杨春眼神中透着机警,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史进年轻气盛,显露出的刺青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欧阳寿通目光炯炯,阮小二、阮小五和阮小七三兄弟站在一起,脸上带着渔家汉子特有的朴实与豪爽,杜迁和宋万虽然年纪稍长,但气势不减,身姿依旧挺拔。 姜齐的主位两边,分别站着郁保四和焦挺。郁保四身材高大魁梧,犹如一座小山,焦挺则一脸憨厚,眼神中透着忠诚。 姜齐步入聚义厅,看着眼前从零开始发展到如今这般兴旺的梁山,心中满是成就感。他扫视着下面的好汉们,这些人有的是他亲自寻来邀请上山的,有的是走投无路前来投靠的,还有的是听闻梁山名号,举寨来投的。 下面的好汉们此时也发现,不知不觉间,梁山已经有了四十余位头领,这还不包括在海外的吴用、王伦、韩老四等人。 时迁新来,还没安排位置,他脸上带着一副灿烂的笑脸,在人群中这边说笑几句,那边凑上两句,插科打诨之间,眼神中透着好奇与兴奋。 直到姜齐落座,一群好汉才整齐地拱手,齐声说道:“见过郎君!”声音洪亮,震得聚义厅内嗡嗡作响。 “诸位请坐!”姜齐伸手示意众人落座,见时迁在寻找自己的位置,便开口说道,“诸位,今日找大家齐来议事,首先,便是要引荐一位好汉给大家认识。” 众人闻言,纷纷左右观瞧,交头接耳,一时也猜不出姜齐要引荐的是谁。 时迁也一脸疑惑地四处寻摸,还忍不住看了看门外,似乎在想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要来。 “正是这位时迁兄弟。”姜齐走到时迁面前,微笑着对满脸不可置信的时迁点了点头,然后将他带到众人面前的中间位置。 时迁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脸上憋的通红,结结巴巴地干笑道:“郎君说笑了,俺时迁不过是个出身卑微之人,如何称得好汉?” “唉!” 姜齐一摆手,神色认真地说道,“之前种种,咱皆不提!只说时迁兄弟前来汇报的军情,便是对我梁山不小的恩情!” “不知是何军情?” 云天彪一听军情,整个人瞬间坐直了身子,本能地询问道。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微微皱眉,可话已说出,难以收回。 时迁看了一眼姜齐,见姜齐点头,才神色一凛,正色说道:“之前下令屠村,同时让人诬陷梁山的,便是郓城那位及时雨宋江!而且,他好似暂代了广济军主将。” “没错!”徐宁“嚯”地站起身来,身姿挺拔,面向诸位好汉,双手抱拳,神色郑重地说道,“徐某在来梁山的途中,恰好遇到了高柄与宋江一行人。他们所带的几个牌军与徐某曾有过交情,徐某便顺势问了一嘴,这才得知,他们竟是领了枢密院的调令,要去广济军调兵,目标直指咱们梁山!” “是那个黑厮!”云天彪听闻此言,顿时怒目圆睁,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猛地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脸上的愤怒之情犹如汹涌的波涛,几乎要将人淹没。 阮小二双眼圆瞪,那眼神好似两把利刃,二话不说,“噌” 地一下便要往门外冲去,嘴里大声吼道:“郎君且待片刻,俺这就下山,定要宰了那黑厮,为百姓报仇!” 欧阳寿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阮小二,急切地说道:“且慢,且慢!咱们还是得听郎君安排,切不可莽撞行事!” “又是高柄那厮!”林冲怒火中烧,直接越众而出,疾步来到姜齐面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坚定有力:“郎君,林冲愿请命为前锋!” 与此同时,史进和武松听闻宋江恶行,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此刻也已经开始往门外走,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刻与宋江拼个死活。却被杨林和邓飞眼明手快,赶忙伸手拦住,杨林劝道:“二位兄弟,稍安勿躁,还是先听郎君的吩咐。” “诸位兄弟!”姜齐赶忙快步上前,先是扶起林冲,而后又好言安抚,将史进和武松劝回到座位上。待众人情绪稍缓,他才提高声音,高声说道:“今日,咱请诸位前来议事,说的正是发兵征讨广济军一事!” 众人听闻,纷纷站起身来,齐声高呼:“愿听郎君军令!” 第139章 五丈河,首战获胜 “时迁!”聚义厅内,姜齐声如洪钟,目光如炬,直视着时迁,“命你为军情侦查都头,自选后营一百人,归于本部!专职查看军情,探查消息!”姜齐微微仰起头,神色庄重,脸上透着对时迁的信任与期许,话语间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时迁领命!”时迁迅速站起身,胸脯一挺,双手抱拳,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激动的光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初上梁山,便能获此重任。 杨林见状,赶忙上前,对着时迁拱手行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时迁兄弟,随我来。” 说罢,便领着时迁往后山走去。一路上,两人脚步匆匆,杨林一边走,一边给时迁介绍着后营的情况。 到了后山,只见一众士兵整齐排列,等待挑选。 时迁目光如电,在人群中来回扫视,不一会儿,便选出了自己心仪的一百人。 随后,杨林又带着时迁来到玉臂匠金大坚处。金大坚满脸笑意,将都头印信递到时迁手中,“恭喜时迁兄弟,日后可就多多仰仗了。”时迁双手颤抖着接过印信,只觉这印信沉甸甸的,心中百感交集,直到此时,他仍觉得这一切仿若梦中。 广济军大营之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宋江坐在中军帐内,眉头紧锁,静静地听着何涛的汇报。听完后,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刀,看向肃立一旁的丁得孙。 “姜齐也是个心狠的,如此屠村,竟然无动于衷?”宋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帐内的寂静,“龚旺!”他猛地提高音量,“命你部为先锋,自领一千人马,顺五丈河,直入梁山水泊!引蛇出洞不行,那就打草惊蛇!” “龚旺领命!”龚旺双手抱拳,声音洪亮,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劲。 一个天色阴沉的清晨,雾气弥漫在整条五丈河上。 偏将龚旺带领着广济军先锋一千兵马,登上战船。这些战船大小不一,在五丈河中错落前行,宛如一条蜿蜒的黑色巨蟒,向着梁山方向缓缓推进。 船头劈开河水,破浪之声沉闷有力,似乎要打破这寂静的黎明。 “都给老子听好了,这次咱们是去围剿梁山那群草寇,一个都别放过!”龚旺站在船头,扯着嗓子对着后面的各船都头大声吼道,他满脸横肉,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记住,咱们稳扎稳打,别中了那些贼寇的奸计!” 此时,在梁山的聚义厅内,气氛紧张而严肃。姜齐、云天彪等一众将领围坐在一起,中间摆放着京东西路沙盘。 时迁探查消息的速度很快,从梁山到定陶,二百多里,快马奔驰一天一夜打个来回,此时正汇报着广济军先锋龚旺的行军路线! 姜齐眉头紧皱,神色凝重,手指在沙盘上的合蔡镇、五丈河以及梁山水泊地区缓缓划过。 “诸位,宋江想要引蛇出洞!咱们也给他来一个诱敌深入!广济军此番来势汹汹,咱们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姜齐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扫过众人,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某家看可行!”云天彪“噌”地站起身,双手抱拳,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英气,声音洪亮地说道,“合蔡镇地势险要,五丈河易守难攻,再加上梁山水泊的天然屏障,咱们定能将广济军困在这包围圈里!” “好,就这么定了!”姜齐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欧阳寿通、阮小二听令!” “末将在!” 欧阳寿通和阮小二立刻起身,单膝跪地,齐声应道。 姜齐神色冷峻,目光如炬,看向两人,“你们带领手下,带好火油火箭,埋伏在河岸芦苇丛中,等广济军先锋进入伏击圈后,给我狠狠地射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得令!” 两人领命后,迅速退下,脚步匆匆,去准备布置埋伏。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一切准备就绪,梁山的将士们如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他们隐藏在河岸的芦苇丛中,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河面,手中紧紧握着武器,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当广济军的先锋部队驶入梁山的伏击圈时,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得只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打破了这份死寂。 “放箭!”欧阳寿通一声号令,声音响彻云霄。瞬间,数百只火箭从河道两边飞射而出,如流星赶月般,直奔龚旺船队。 不少火箭射在士兵身上,那沾满火油,烧得通红的铁弩箭,此时就像是热刀切油一般,直入肌肤。被火箭射中士兵们发出阵阵惨叫,伴随着惨叫声,不少人跌入河中,溅起大片水花,河水被鲜血染红,场面惨不忍睹。 欧阳寿通此时大喝一声,“杀!” 紧接着,一艘小船率先从河岸芦苇丛中冲了出来。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斗志,大声嘶吼着,手中的六角铁鞭挥舞得虎虎生风。 “兄弟们,冲啊!”阮小二也不甘示弱,挥舞着双刀,驾着小船带领着士兵们如潮水般向敌军涌去。他们从芦苇丛中一跃而出,动作敏捷而迅速,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寒光,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整个广济军一千先锋军几乎是瞬间大乱! 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原本就不甚整齐的船只队伍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有的船只相互碰撞,发出“砰砰”的巨响;有的士兵掉进水里,拼命挣扎,呼喊救命;还有的士兵被吓得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各都防御!靠岸!靠岸!”龚旺拼命地大喊指挥着,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同时,龚旺取下飞枪,向着梁山兵丁为首之人投去! “当”! 一声轻响,欧阳寿通一鞭打掉飞枪,“嘿!还敢暗箭伤人!还不死来!” 说着,欧阳寿通便直奔龚旺而去! 龚旺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愤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手中的砍刀胡乱地挥舞着,却无法阻止士兵们逃命,就在这时,被欧阳寿通堵在船上,龚旺一身功夫尽在飞枪之上,刚刚早就失手,哪里还是欧阳寿通的对手,在后背生生受了一鞭之后,身子一跃,落入水中! 欧阳寿通再去看时,哪里还有龚旺的影子! 广济军的禁军中不少人干脆跳船而逃,结果被河中的梁山壮丁一枪刺杀;还有不少人倒是听见了“靠岸”二字,直接驾船靠向岸边,企图逃之夭夭。 与此同时,姜齐率领着主力部队从岸上发起了攻击。 “冲!跟咱身后,杀!”姜齐骑着一匹矫健的黑马,冲锋在前,手中的长枪在空中挥舞,刺出一道道凌厉的血红直线。他的身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梁山士兵,他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天地都震碎。 刚刚逃到岸上的先锋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惊走了三魂七魄,他们有的抱头鼠窜,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还在做着无谓的抵抗。 战场上,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惨烈的战争交响曲。 梁山的士兵们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勇猛无畏地冲向敌人。 步伐整齐,口号整齐,挥刀厮杀的动作依旧整齐! 不少梁山士卒心中都想着,一条命三百贯,便是死在这里也值了! 广济军的士兵们则面露恐惧,在梁山的猛烈攻击下节节败退,他们的防线被一点点突破,士兵们不断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 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战,战场上硝烟弥漫,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大地。 五丈河上,浮尸成片,一时间也是血染长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让人作呕。 梁山成功地歼灭了广济军先锋的大部,取得了首次的胜利。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梁山的士兵们欢呼雀跃,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互相拥抱、欢呼,声音响彻云霄。他们的笑声在战场上回荡,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们的胜利。 在清理战场时,梁山的欧鹏部在岸边发现了受伤的龚旺。他瘫坐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哼,没想到我花项虎龚旺今日会栽在你们这群草寇手里!”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上写满了愤怒和屈辱。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龚旺趁着梁山壮丁不注意,突然暴起发难。他佯装虚弱,等士兵靠近时,猛地出手,挥拳打晕了前来捆缚他的士兵,然后迅速换上士兵的衣服,混入溃兵中,成功逃脱。 “不好,龚旺跑了!”欧鹏发现龚旺逃脱后,大声喊道。 第140章 乘胜西进 五丈河的硝烟还未完全散去,胜利的欢呼仍在梁山将士们的耳畔回响。 姜齐阔步登上高处,身姿挺拔如松,他目光如炬,俯瞰着麾下士气高昂的军队,心中豪情激荡。只见他猛地大手一挥,毫不拖泥带水的下令:“兄弟们!乘胜西进,绝不给广济军喘息之机!冲上去,灭了他们!为我梁山百姓报仇!” “杀!” “报仇!” 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嗡嗡作响,随即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向着广济军的方向挺进。 他们的步伐,坚定而整齐;他们的目光,锐利而炽热;他们的信念,如钢铁般不可动摇。 广济军龚旺一路收拢残部,总共也就三百余人,个个灰头土脸,慌慌张张地往定陶方向逃窜。 他们衣衫褴褛,破布在风中簌簌抖动,脚步踉跄,深一脚浅一脚,仿佛随时都会摔倒,脸上写满疲惫与恐惧,神色黯淡无光,尽显狼狈之态。 龚旺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跺脚,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娘的,梁山这群贼寇太狠了!要不是中了他们的埋伏,真刀真枪干,谁怕谁!”说着,还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满脸的不甘与懊恼。 半路上,龚旺恰好碰上正要去济州屠村的何涛。 何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可瞧见龚旺这副凄惨模样,眉头瞬间皱起,猛地一拉缰绳,那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随后稳稳停下。何涛急切问道:“龚将军,何故弄成这副德行的?” 龚旺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与苦涩,苦着脸说:“何观察,别提了,末将中了梁山的埋伏,兄弟们死伤大半。何观察地头熟,附近可有修整之地?不然都得把命丢在这儿!等梁山追上来,大伙一起拼一把,还有,赶紧派人回定陶,向宋参赞报告!” 何涛听后,沉思片刻,说道:“前方不远有片密林,咱们去那里修整,若是能在那边设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过,确实要给公明哥哥说上一声,让他做好准备!对了,梁山贼寇来了多少人?” “这……”龚旺哪里知道,火烧战船之时,他们就已经乱了,后来又受了欧阳寿通一鞭,哪里顾得上清点敌军,只得闷头道,“大约千人!” “咱们汇合一起才不过八百人,千人,咱们如何敌的!” 前方不远,地势起伏,周围有茂密的树林和蜿蜒的小道。 何涛和龚旺商议着在此设伏,他们身后的士兵们正匆忙地砍伐树木,设置障碍,气氛紧张压抑。 两人谈话修整之时,却不知身后不远紧紧跟了一根尾巴! 时迁身形灵活,像只敏捷的猴子,悄无声息地紧紧跟在龚旺身后。 他身形灵活,眼神也好,别人把龚旺忽略了,他却跟的紧实! 很快时迁就探听到了龚旺和何涛汇合的消息,他丝毫不敢耽搁,赶回姜齐队伍,向姜齐汇报:“郎君,龚旺和何涛在前方不远处汇合,看样子是要给咱们设伏!郎君不可大意!” 姜齐听闻,神色一凛,立即召集云天彪等人商议。他蹲在地上,用树枝迅速画出前方地形图。 “这是个好机会,咱们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尤其是何涛这厮,此次绝对不可放过!”姜齐目光坚定,“定要公审了这厮!” “某家正有此意!”云天彪站起身,双手抱拳。 姜齐听着时迁汇报,在图上勾勒出敌军位置,大致埋伏区域,“此次,咱亲自去做饵!到他埋伏圈逛一逛!” 众人闻言,忙劝道:“郎君不可!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 “将士用命!咱就不能用命吗!”姜齐摆手朗声道,“之前皆是壮士们奋勇,咱也为将士们奋勇一次!云天彪!” “末将在!” “你引五百兵马从左翼包抄,咱从正面进攻,咱们左右夹击,前后呼应,让他们插翅难逃!” “末将领命!” “好,全军将士!整军出发!”姜齐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大声下令。 梁山军迅速行动起来,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向着前方区域奔去。 很快,姜齐便迈入了埋伏圈内。 只是在何涛命令放箭之时,姜齐早就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了伏兵眼睛! 姜齐一马当先,越众而出,长枪直指林中的何涛,大声吼道:“何涛,你身为济州观察使,居然屠杀济州百姓!简直天良丧尽!将士们!随咱一起,活捉何涛!” “活捉何涛!” “活捉何涛!” 随即姜齐一马当先,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率先冲入敌阵,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所到之处,广济军士兵纷纷倒地。 云天彪也不甘示弱,带领着五百兵马从左翼迅猛包抄。他挥舞着大刀,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千钧之力,砍得敌人人仰马翻。他一边砍杀,一边高声呼喊:“兄弟们,杀啊!” 在他的带领下,士兵们士气大振,如猛虎下山般勇猛无畏。 时迁则像一只敏捷的狸猫,在战场边缘穿梭。他身形灵活,避开敌人的正面交锋,专找敌军的薄弱之处下手。只见他瞅准一个时机,猛地一跃而起,手中匕首寒光一闪,便解决了一名正要放冷箭的广济军弓箭手。 随后,他又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龚旺还在负隅顽抗,他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左突右冲,试图杀出一条血路。“跟我冲,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只要回到定陶,咱们就能活!” 然而,在梁山军的猛烈攻击下,他的抵抗显得愈发无力。 何涛站在阵中,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强装镇定,大声喊道:“兄弟们,顶住!宋参赞的援军马上就到了!”可他的声音中,已经隐隐透露出一丝颤抖。 就在这时,时迁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个纵身,将一颗人头扔到了何涛怀里。何涛下意识地一看,正是自己派去求援的亲兵,顿时吓得脸色铁青,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姜齐瞅准这个时机,双腿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何涛,长枪直刺何涛咽喉。何涛惊恐万分,连忙举刀抵挡。两人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姜齐的枪法凌厉凶狠,每一招都直逼何涛要害;何涛则左支右绌,只能勉强招架。 梁山军的士兵们各个奋勇向前,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与斗志,手中的武器不断挥舞,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必杀的决心。广济军的士兵们则被这股气势所震慑,开始节节败退,阵脚大乱。 云天彪趁势带领士兵们发起更猛烈的攻击,他大喝一声,手中大刀高高举起,狠狠地劈向一名敌军将领,将其人拦腰斩成两半。这一幕让广济军士兵们惊恐不已,他们开始四处逃窜,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姜齐与何涛又战了几个回合,何涛渐渐体力不支,露出破绽。姜齐瞅准机会,一枪刺中何涛的肩膀,何涛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 姜齐翻身下马,一脚踩在何涛身上,冷冷地说:“你作恶多端,今日就是你的报应!绑了!” 此时,战场上广济军已全面溃败,龚旺也被梁山军重重包围。他看着周围如狼似虎的梁山士兵,心中绝望至极,却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就在龚旺还想往前最后冲杀一番,只觉脖子一疼,浑身酸软,被欧鹏带着梁山兵丁一拥而上,捆绑制伏。 何涛躺在地上,看着兵丁抵抗的越来越少,投降的越来越多,心中满是绝望,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难道我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第141章 赵王河 与何涛一战的热血还未散去,梁山聚义厅里便被胜利的喜悦所填满。 士兵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他们脚步匆匆,扛着、抬着各类战利品,你来我往,忙得不亦乐乎。彼此相遇时,还会相视一笑,用简短却热烈的话语分享着胜利的激动。 姜齐稳稳地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姿笔挺,目光如炬,缓缓扫视着厅内的热闹场景,心中豪情万丈,那是历经艰难获胜后的畅快与自豪。 而一旁,何涛被两名士兵押解着,神色萎靡,身形佝偻,往日作为朝廷命官的威风早已消失殆尽,此刻只剩满心的惶恐与懊悔。 “把何涛带上来!”姜齐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 两名士兵立刻押着何涛上前,何涛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你们看看,是不是此人屠的村?” 几个幸存的村民上前观瞧,仔细打量,生怕认错。 何涛低着头,暗自躲闪。 “就是他!”一个年轻的村民突然冲上前去,对着何涛就是一拳,“郎君!就是他!就是他杀了老四哥!” “没错,他这张脸,化成灰俺也记得!” “你个狗生的!还俺们村子的命!” 姜齐站起身,让人拉开那些村民,又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如利刃般直直地射向何涛,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威严地说道:“何涛,你身为朝廷官员,却做出屠杀百姓的恶行,犯下这般血案,丧尽天良,天理难容!今日,就在这梁山之上,公审此獠!” 何涛低着头,脑袋几乎要贴到地面,不敢直视姜齐的目光,嘴唇微微颤抖,嗫嚅着:“末将……本官也是身不由己……上头的命令,本官……小人不得不听啊……” “哼!”姜齐冷哼一声,大手用力一挥,道,“身不由己?屠杀百姓,岂是一句身不由己就能开脱的?将他押下去,等候公审!”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架起何涛,将他带了下去。 就在姜齐带着裴宣,对着众人商议如何公审何涛,才能把那些谣言压下去时,时迁神色焦急,脚步匆匆地走进聚义厅。 他一路小跑,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连衣服都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赶来,未曾停歇。 “郎君,新的军情!”时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广济军的丁得孙正率领兵马,欲往五丈河增援!” 姜齐闻言,神色瞬间一凛,原本平和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高声下令:“速速召集众人,前来商议!” 眨眼间,聚义厅内的气氛便紧张起来,原本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安静。 众人迅速围拢到地图前,一个个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地图,试图从上面找到应对之策。 姜齐凝视着地图,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沉声道:“这丁得孙来得正好,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咱们就正好将他一并吞了!广济军一共多少人马?” “一共不过五千!”云天彪说道。 朱武站在一边,看着行军记录,掐指算道:“五丈河一战,歼灭四百,逃了三百,俘虏三百,之前何涛一战,歼敌三百,俘虏三百,逃了两百,也就是说,整个广济军此时可用之兵不过三千五百到三千七百人!” “而且还要守城,所以能派出的兵马,最多不过一千五百人!”李助道,“丁得孙此人乃是没羽箭张清副将,和龚旺一般。” 关胜猛地站起身,双手抱拳,身姿挺拔,气势不凡地说道:“某愿为先锋,率领先锋部队,定要将这丁得孙拿下!不立下此功,誓不回山!” 唐斌等人也不甘示弱,“嚯”地站起身,双手叉腰,大声说道:“俺等兄弟也去!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俺唐斌的厉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与谋划,梁山军最终制定了正面攻击丁得孙部的详细计划。 梁山军以关胜的一千人和武松的五百人担任主力,唐斌率领五百人和林冲五百人为第二梯队,姜齐自领五百人做后队,总兵力达三千人。 三月二十一日晚戌时,姜齐发布作战命令,明确下令二十二日凌晨丑时末起床,全军将士全力攻击广济军丁得孙。 在此之前,广济军大营内,气氛压抑而沉闷。 宋江在见了几个何涛手下逃回的兵丁之后,眉头便一直紧皱,心中忐忑非常,原本想着禁军一到,梁山顷刻之间土崩瓦解,自己不费丝毫之力便捡了军功,谁曾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龚旺被俘虏,何涛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深感局势严峻,于是将丁得孙唤到跟前。 “丁得孙,”宋江神色凝重,紧紧盯着丁得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率一千人去救龚旺和何涛,这次不要走水路,改为直接陆路推进。务必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千万不要冒进!一切以安全救援和保存实力为重,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末将领命!”丁得孙双手抱拳,身姿笔直,领命而去。 宋江看着丁得孙离去,自己心中还是没底,不由起身,直奔定陶县城而去,那里还有一位董平闲着,众人都在忙,岂能让你董平独自自在! 三月二十一日,正午时分,春阳高悬,和煦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大地上,正是春游好时节。 丁得孙前部斥候十人与梁山时迁搜索队在赵王河不期而遇。 “站住!你们是何人?”一名广济军斥候大声喝道,声音尖锐而警惕,手中长枪一横,做出防御的姿态,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时迁眯着眼,目光如鹰隼般打量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冷哼道:“哼,你们又是谁?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梁山贼寇?” “老子看你才是贼寇!长得就是贼眉鼠眼!” 话音刚落,双方瞬间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一点就着。 广济军斥候率先发难,大喊一声,猛地冲了过来,手中长枪直刺时迁胸口。 时迁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如狸猫般轻松避开攻击,同时迅速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与对方战在一起。 一时间,喊杀声在赵王河河畔响起,双方你来我往,兵刃在阳光下闪烁。 时迁身手敏捷,身形灵动,在敌群中穿梭自如,如鱼得水。他时而侧身躲避攻击,时而迅速反击,匕首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道寒光。 不一会儿,伴随着几声惨叫,他便将这十名斥候全部解决,战场上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和微风拂过芦苇的沙沙声。 傍晚时分,姜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到达赵王河一带。 他沿着河岸缓缓巡视,马蹄声在寂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此时的赵王河,河水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宛如无数细碎的金子洒在水面上。 河畔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大战。姜齐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自盘算着明日的战斗。 第142章 围歼丁得孙 “兄弟们,好好休息!”姜齐巡视着营帐,“明日一战,务必拿下丁得孙!大家养精蓄锐,也让禁军见识一下咱们梁山汉子的厉害!” “是!”壮士们看着姜齐,双眼火热,齐声回应,声音震耳欲聋,充满了斗志与决心。 二十二日早晨,天色微亮,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丁得孙早早地便依河布防,他站在河岸上,眉头紧锁,望着对面的梁山军阵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深知此次救援任务艰巨,但是不说自己和龚旺多年相交的交情,单单军令一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只是,如何去救,他还完全没有头绪,便已经被梁山堵在了赵王河南岸! 看着眼前宽十三丈的赵王河,丁得孙第一想到的不是渡河过去,而是如何让梁山过不来! “兄弟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丁得孙大声下令,声音中带着几分紧张与焦虑,“守住河岸,绝不能让梁山军轻易渡河!” “将军,咱们不是去救援吗?守在这里……”一名都头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如果咱们都败了,又如何去救别人!”丁得孙低声道,神色凝重,“先守着!” “不如让小人烧了浮桥?”另一名都头提议道。 丁得孙一听,猛地一脚踹了过去,怒喝道:“你把桥烧了,他们从别的地方过来,咱们如何防御?再一个,咱们也得过去啊!” 此时,梁山军阵开始行动了。 前军关胜率领十个百人方队,弓弩手在前,刀枪手在后,旌旗林立,口中喊着号子,步伐整齐,向前推进! 浮桥之上,关胜一马当先,胯下赤兔马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嘶鸣着,四蹄刨地,激起阵阵尘土。 关胜挥舞着青龙偃月刀,吼声如雷:“杀啊!” “弩手前排急速射!中排准备!” 弩手接连抛射,一时间弩箭如雨一般袭向广济军! 丁得孙连忙指挥士兵放箭回击,一时间,搭弓射箭,密密麻麻地射向梁山军。 “弩手退后,刀盾手前行!” 关胜一声令下,刀盾手整齐变换阵型,以刀击盾,号令肃然!五人一列,百人一阵,五阵齐行,气势汹汹,整齐的脚步声,震得桥面微微颤抖。 关胜首当其冲,面对箭矢毫不畏惧,挥舞大刀,将射来的箭纷纷挡开,刀光闪烁,箭支纷纷落地。他继续向前冲,速度丝毫不减,口中大喊着:“兄弟们,不要怕,跟我身后,冲!” 士兵们在他的鼓舞下,士气大振,奋勇向前。 双方短兵相接,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关胜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刀下去,都带着千钧之力,有广济军士兵抵挡不住,纷纷倒下。一名广济军士兵举枪刺来,关胜侧身一闪,轻松避开,随后大刀猛地一挥,一道寒光闪过,那士兵便惨叫着倒在地上。 武松也率领着右翼五个百人朴刀方阵,整齐的向丁得孙南端发起攻击。 他手持双刀,在敌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只顾自己杀的痛快,却全然忘了指挥! “看刀!”武松大喝一声,一刀砍向一名广济军士兵,那士兵连忙举枪抵挡,只听 “铛” 的一声,火星四溅。 武松顺势一脚将其踢倒在地,紧接着又冲向另一名敌人。 武松最近不仅学了周侗的武艺,还和独臂头陀广惠处学了双刀,这让他的刀法更多了几分凌厉!他的双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条生命,敌人纷纷避让,不敢与之正面交锋。 只是梁山虽猛,可是总归是浮桥窄小,箭矢如雨,便是关胜这般,也难放手施展。 梁山军进行了大小九次冲锋,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几次易手。 战场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呼吸困难。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姿态各异,鲜血染红了赵王河的河水。 战至中午时分,烈日高悬,阳光愈发炽热。 丁得孙本部人马依旧龟缩在河岸,隔着河以弓箭攻击梁山军。 姜齐站在高处,望着战场局势,眉头紧皱,心中焦急万分。他仔细查看地图,与身旁的将领商讨态势后,分别向关胜、武松发出指令,要求速战速决。 “命令关胜,集中兵力猛打猛冲!”姜齐大声下令,声音中带着几分果断,“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冲垮他们!” “命令武松,绕过河,从后面包抄!”他又转向武松的方向,大声命令道,“出其不意,给敌人致命一击!” 接到指令后,梁山军越战越勇。 关胜身先士卒,从左翼集中兵力猛打猛冲。 越过浮桥,关胜横刀立马岸边,他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舞都带着致命的力量。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和血水,眼神却无比坚定,口中大喊着:“杀啊!” 在关胜拼死抵抗之下,手下士兵总算是全部过了浮桥,在南岸整顿好了阵型,十个百人方阵,迈着整齐的步子,开始冲杀! 武松则带领着士兵从右翼绕过河,涉水前行。 春日阳光虽好,可是河水依旧冰冷刺骨,浸湿了他们的衣衫,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但他们毫不退缩。 “兄弟们,加把劲,冲过去!”武松喊道,声音坚定而有力。 士兵们互相扶持,艰难地在河水中前行,向着敌人的侧后方逼近! 丁得孙的兵力此时全都放在了正面,只是关胜的千人阵仗,就已经让他如临大敌,如何还能分兵? 武松率兵到时,丁得孙便慌了神,匆忙调了两百人抵抗,可面对五个百人方阵,几乎是顷刻覆灭! 唐斌和林冲这时候也已经从别的位置渡过了赵王河,率领着士兵隐蔽接近丁得孙南边。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脚步轻轻,尽量不发出声响。 每个人都屏气敛息,神色紧张而专注。 当接近敌军时,唐斌大喝一声:“杀!” 奇兵乍现,呐喊着冲向敌人。他们的突然出现,让广济军士兵惊慌失措,阵脚大乱。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艰苦鏖战,战场上的局势逐渐明朗。 广济军丁得孙部在梁山军的猛烈攻击下,渐渐抵挡不住,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士兵们开始四处逃窜,丢盔弃甲,士气全失。 他们的脸上满是恐惧和绝望,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斗志。 丁得孙见势不妙,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深知大势已去,为了保住性命,他急忙脱去身上甲胄,拔了一件尸体上的服饰,装作普通兵卒,带着亲兵,偷偷溜出赵王河,仓皇向定陶方向逃跑。 梁山军乘胜追击,如秋风扫落叶般,歼灭广济军丁得孙五百人,俘虏接近三百人! 第143章 宴请董平 定陶城内,繁华依旧。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 宋江寻了一处颇为热闹的酒楼,这座酒楼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气派。他上得楼来,喊了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头,而后才遣人去邀董平。 不多时,董平应邀而至。 两人入座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到杯干,喝得有来有往。 宋江一直留意着董平的神色,见董平脸上渐渐有了醉意,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这才挥手让粉头退下。 宋江一脸惋惜地看着眼前的董平,摇头轻叹道:“都监英雄,如此才华武艺,怎能够这般蹉跎,实在是令人惋惜啊。” “参赞过誉了!”董平呵呵一笑,酒气上涌,面色酡红,“某家身为广济军都监,近几日可是满耳都充斥着参赞的大名啊!”话语间,似有几分调侃之意。 “皆是衙内看重!” 宋江赶忙举杯,以酒遮掩神色,谦逊道,“若非衙内提携,小可还不过是郓城县内一个籍籍无名的书吏罢了。” “呵呵,”董平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盘都跟着震颤起来,“所以宋参赞便送了某家一千多兄弟去死?”他双目圆睁,直视宋江,眼神中满是愤怒与质问,“张清如何,本都监不管,可是我广济军,并非参赞自家私兵,而是堂堂朝廷禁军!平白无故就少了一千五百人,这让兄弟我实在是为难啊!” 宋江哪里会不明白董平话里的深意,心里虽有些不悦,但脸上依旧堆满了笑容。他不动声色地从招文袋中取出厚厚一叠钱引。 宋江动作轻柔地将钱引推至董平面前,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和声说道:“宋江见都监甲胄陈旧,马匹齿长,征战之时多有不便,实在是心疼不已。特意备下这些,聊表心意,供都监换匹良马,日后也好在战场上纵横驰骋。” 董平目光落在那叠钱引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常。他端起酒杯,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道:“只是心意?” “只是心意!”宋江斩钉截铁地回应,语气笃定,眼神坦然地看着董平,仿佛在表明自己绝无其他目的。 “要不说公明哥哥有及时雨的名号!”董平不动声色地举杯,轻抿一口酒,另一只手却在桌下悄无声息地把那一叠钱引收入怀中,动作娴熟而自然。他放下酒杯,别有深意的说道:“真是急人所急啊!” 宋江微微前倾身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语气看似随意却又暗藏深意:“宋江有个兄弟,如今也在郓城县做都保正,手下有着百人,正是年富力强、一心报国的时候,只可惜没寻到更好的出路啊。”说着,他抬眼看向董平,眼中满是期待。 董平心领神会,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端起酒杯轻晃着,缓缓说道:“禁军中人员流动,虽不是什么常事,但也时有发生。有些年老力衰的退出去,也是为了保证禁军战力嘛!”话语间,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宋江,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那职位上……”宋江追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这有何难?”董平放下酒杯,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名录上勾几个阵亡的,让令弟以其女婿的名义来增补便是!百人……做个指挥使绰绰有余!”他说得轻松,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方便?”宋江还是有些顾虑,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生怕其中有什么波折。 “公明哥哥小瞧了某家!”董平佯装生气,眉头一皱,旋即又舒展开来,“区区五百人的指挥使而已,一句话的事儿,让令弟来就是!”他拍着胸脯保证,脸上满是自信与得意,仿佛在彰显自己的权势。 “如此,宋江必有重谢!”宋江双手抱拳,身子微微前倾,言辞恳切,眼中透着感激与承诺。他深知,董平在这件事上帮了大忙,日后少不了要好好酬谢。有这五百人补进去,至少战报上就能把损失定低一点,也能好看一些。 “只是……”董平眉头一皱,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直直地看着宋江,“公明哥哥,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仗,往后可得打得漂亮点。咱们在战场上立了大功,上头满意,下面服气,往后交情才能更深厚些。要是再这么折损人手,这军报上,实在是不好遮掩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头,满脸忧虑。 宋江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苦笑道:“小可哪里不知其中利害,这不,便寻董平兄弟取经来了。这世间,也非人人如兄弟一般英雄了得,有将帅之才!像那何涛、龚旺之流,本事平平,如何能与兄弟相比!”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摇头,言语中满是对董平的恭维,同时也隐隐将之前战事失利的责任推到了他人身上。 董平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他满脸得意,眼中闪烁着光芒,一边摆手,一边说道:“某家虽是自称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平日里也自诩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可这将帅之才的夸赞,实在当不得,实在当不得!公明哥哥,你这可真是过奖了,过奖了!” “故而,宋江有个不情之请!”宋江微微欠身,神色变得郑重起来,目光紧紧盯着董平。 “咱们兄弟,还客套什么,尽管说就是!”董平也是喝的尽兴,豪爽地一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还请兄弟,”宋江呵呵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领兵出征!” “这有何难!”董平哈哈一笑,拍着胸脯保证道,“且等某家安排了衙内快活日程,便去领兵征讨梁山。到时,定然提着姜齐那厮的人头回来,给咱们兄弟加官进爵!” 宋江正要再次举起酒杯向董平敬酒,脸上还挂着热络的笑容。就在这时,楼下酒客突然发出一阵惊呼,那声音嘈杂又急切,瞬间打破了酒楼内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 宋江和董平皆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一名浑身浴血的小兵模样的人,脚步踉跄地跑了上来。 他的衣衫破碎不堪,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脸上也是血迹斑斑,显得格外狼狈。 这人一见到宋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单膝跪地,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他双手抱拳,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和惶恐,高声说道:“罪将丁得孙,前来请罪!” 酒楼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浑身是血的人身上,宋江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董平被血腥味一冲,酒意散了大半,收起了刚才的笑容,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惊讶。 第144章 守定陶 宋江见丁得孙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地跪地请罪,心中虽满是怒火与忧虑,但脸上还是强装镇定,连忙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扶起丁得孙。他微微摆了摆手,而后目光如电,瞪了丁得孙一眼,压低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地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到大营再说!” “罪将唐突了!”丁得孙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满心都是愧疚与惶恐。 董平此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酒意全无,哪里还有继续喝酒的心思。他深知事态紧急,身为广济军都监的他自然分得清楚轻重。当下,也不再提回定陶后衙的事,与宋江、丁得孙二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大营。 一回到大营,宋江便大步走到书案前,猛地一拍书案,“啪”的一声巨响,案上的笔墨都跟着跳动起来。他怒目圆睁,直视丁得孙,厉声喝道:“说,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救龚旺、何涛他们吗?怎么你自己独身回来!” “罪将刚刚到赵王河一带,就碰上了梁山贼寇!”丁得孙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回忆起那场惨烈的战斗,仍心有余悸。 “赵王河?”董平闻言,神色骤变,急忙站起身来,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丁得孙,急切地问道:“你手下还有多少人逃出来?” “三百人不到!”丁得孙声音微弱,头垂得更低了,仿佛这个数字是他的奇耻大辱。 “坏了!”董平脸色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赵王河距此不远,若是梁山贼寇一路奔来,怕是立刻就能冲入城去!宋参赞!速速让禁军进城驻守!若是无事还好,要是真的被梁山贼打入定陶,衙内那边且不说,朝廷那边咱们都不好交代!” “对对对!”宋江一听董平这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高柄的面孔。他心里清楚,自己还有高柄这个顶头上司在,如今局势危急,即便内心再怎么抵触率军进城,可现实已由不得他抉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声下令:“传令下去,广济军大营即刻开拔入城!” 随着宋江的命令下达,广济军大营瞬间忙碌起来。 士兵们匆忙收拾行装,搬运粮草、兵器,战马嘶鸣声、士兵呼喊声交织在一起。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定陶城进发,这般大规模的行动,实在难以遮掩。 城中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慌失措。一些人匆忙跑回家中,紧闭门窗,一些人则聚在街头,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梁山军要打过来了?”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说道。 “俺看八成是,不然军队怎么突然进城!”一个年轻人满脸焦虑地回应。 而那些兵丁们也在议论纷纷。 “听说偏将丁得孙大败而归,梁山军怕是要杀过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能守得住吗?” “守个屁!老子宁愿他们打进来!这样老子衣服一脱,回家等着分地!” 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恐惧,士气愈发低落。 一时间,整个广济军都被一层阴云笼罩。 城内的军营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士兵们无精打采,都头们也是眉头紧锁。 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让广济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只有后衙的高柄,还在侍女怀中,饮酒作乐,醉生梦死! 三月二十六日,春光明媚,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春日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广袤的大地上,柔和且温暖。微风轻柔地拂过,带来丝丝缕缕的清新气息。 梁山军的队伍如一条黑色的巨龙,浩浩荡荡地朝着万福河前行。 士兵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他们身上的皮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这些皮甲一部分是从禁军手中买来,一部分是缴获自广济军,如今穿在梁山军士兵身上,竟让他们看上去比那些正牌禁军还要威风凛凛。 姜齐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当队伍抵达万福河北岸,迅速扎营完毕后,姜齐没有丝毫懈怠,当即下令在营地召开军议。 营地内,一顶宽敞的营帐中。 姜齐大步走进营帐,从郁保四手中接过一张定陶地图。 这张地图绘制得极为精细,定陶城的街巷、城门、军营等关键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姜齐将地图缓缓打开,摊在一张宽大的木桌上,而后招呼众人围坐过来。 朱武和孔厚拿着代表人数的棋子,在地图上仔细地摆放着。 朱武眉头微蹙,眼神专注,每摆放一颗棋子,都和手中时迁陈达传来的纸条对照一番;孔厚则背着手,站在一旁,眉头紧皱,紧盯着定陶城在地图上的标识,似乎在思考着这座城池的攻防要点。 另一边,郁保四和云天彪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定陶城里的董平的那些荒唐故事。 郁保四之前和未发迹的董平见过几面,知道这人。 云天彪则是听同僚讲过这位广济军都监的风流韵事。 林冲、武松以及唐斌四兄弟围坐在一旁,侧耳倾听,他们的脸上不时露出鄙夷之色。 武松冷哼一声,“哼,如此荒唐人物,也能做都监?” 很快,地图布置好了,众人也都安静下来,营帐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姜齐站起身来,他身着赤色的战甲,衬得他身姿挺拔,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气势非凡。 朱武轻咳一声,打破了平静,他伸出手指,指着地图说道:“郎君,诸位兄弟,广济军总共五千人,咱们之前三战三捷,已经歼灭了近半人数,俘虏了一千余人!城中禁军也就只有两千五百人!算上厢军和杂兵,也不过五千有余!”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个字都仿佛在宣告着梁山军的赫赫战功。 “诸位兄弟。”姜齐这时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掠过,而后笑着开口说道,“咱决定,释放俘虏,让这一千余人回定陶!” 第145章 诉苦大会 俘虏营。 临时搭建的简易高台,在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高台周围,一圈梁山士兵手持长枪,身姿挺拔地伫立着,枪尖闪烁着寒光。 中间,一众广济军俘虏或站或蹲,他们的伤口这时候已经被包扎好,众人神色各异,目光都紧紧聚焦在高台上,眼中满是忐忑与好奇。 马麟大步流星地走上高台,手中紧紧握着皮喇叭,扯着嗓子喊道:“俺之前和你们唠过,咱都是苦出身!梁山的兄弟们也一样!可谁不想过好日子?家里但凡有几亩薄田,你们谁愿意提着脑袋卖命?” “有地也被人抢走啦!”一个俘虏大声回应,声音里满是愤懑。 “俺是被硬拉来的!”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 “俺是替人来的,少爷给了钱,不来不行啊!”又一个俘虏无奈地叹道。 姜齐站在台下不远处,眉头微皱,转头对身旁的欧鹏低声问道:“这里面都头以上的当官的,都挑出来了吗?” 欧鹏嘴角微微上扬,低声笑道:“郎君放心,那些当官的都让他们指认出来了,指认出来一个,就给一碗肉。其中一个小子挑出了四个,结果肥肉吃多了,差点拉死。半夜又赶紧找孔先生,才把他救回来。” 姜齐微微点头,目光依旧盯着高台,沉稳地说道:“让马麟他们这些负责宣传的,深入到俘虏士兵中,和他们一对一地说说,问问他们的过往,引导他们回忆在广济军和禁军中,参军前受过的那些苦,像是有没有被恶霸欺负、在禁军中有没有被武官打骂、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啥的,帮他们打开话头,激发他们诉苦的念头。” “郎君让马麟做这个,真是慧眼识人,这一路上,他就没闲过。”欧鹏抬手一指站上台的那些禁军,笑着说,“郎君且瞧,这都是马麟那小子找出来的典型。” 这时,一个身形略显佝偻的年轻人,在马麟的搀扶下,缓缓走上高台。 他双手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不安,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在烈日下闪着光。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说道:“俺叫赵二,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家里有老爹、老娘和没嫁人的妹子。那年,村里突然来了官兵,说要征兵,俺爹苦苦哀求,说俺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可他们根本不听,硬把俺从家里拖走。” 赵二顿了顿,眼眶泛红,声音也愈发哽咽:“到了军中,每天就是干杂活,伺候都头,伺候指挥使。有一次,俺那个都头在上面受了气,回来看见俺,一脚就把俺踢倒在地,又用皮鞭抽了十几下,现在背上的伤疤还在呢。” 说着,他艰难地转过身,缓缓掀起后背的衣衫,露出一道道交错纵横、触目惊心的鞭痕。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唏嘘,不少俘虏也是感同身受。 马麟轻轻拍了拍赵二的肩膀,让他退到一旁,接着招手示意另一个人上台。这人身材魁梧壮硕,脸上却带着深深的愁苦。 “俺叫王猛。”他一上台,声音洪亮,毫无怯场之意,眼神中满是愤怒与无奈,大声说道,“之前那兄弟还算好,只是干杂活,俺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台下有人喊道:“王猛大哥可是边军好汉!” “屁的好汉!”王猛往地上啐了一口,“俺在边军拼死拼活,结果功劳都被拿去卖了银子,不卖还不行!不卖上面就安排必死的任务,等人死了,功劳就落到别人头上!老子不傻,干脆卖了五十两银子,结果,钱没到手,就被上官安了个罪名,送到了广济军,还是当大头兵!这次被俘虏了,咱没二话!” 王猛越说越激动,拳头紧握,关节泛白,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看得出他内心的愤怒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还有,每次打仗,上头都让俺们冲在最前面,他们却躲在后面,哪像人梁山的好汉,都是在前面打头。上次,那个丁得孙,说是带俺们去剿匪,可村里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俺们冲进去,看到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可长官却下令格杀勿论,俺……俺实在不忍心下手,就被他们记恨上了。这次在赵王河,俺就差点丢了性命,还是梁山把俺救回来的!”王猛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几近失控。 马麟见状,连忙上前,对着台下喊道:“这样的汉子,死了冤不冤?” “冤!”台下俘虏齐声高呼,声音震耳欲聋。 “好!”马麟接着喊道,“俺也觉得冤枉!可这是谁造成的?” “那些当官的!”众人愤怒回应,群情激愤。 就在这时,姜齐阔步走上台,从马麟手中接过皮喇叭,目光扫视全场,高声喊道:“兄弟们,我是姜齐,梁山之主。刚才那些兄弟说的,我都听在耳里!那些当官的,拿着咱们兄弟的命,染红了他们的官袍,一个个升官发财。可咱们这些苦出身的兄弟,又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就凭他们有个当官的老子?就凭他们能花钱买功劳?不是!他们靠的是咱们这些兄弟的命!没有你们,他们什么都不是!” “对!” “郎君说得对!”台下一片附和声。 “所以!我们梁山来了!”姜齐的声音愈发激昂,“梁山治下,有功劳就是功劳!该你的,就是你的!谁抢了你的,给梁山说,梁山给你抢回来!哪个敢不给你公道,梁山帮你去讨!你们说为啥梁山要来?告诉大家!就是刚才那兄弟说的,他们屠杀了咱梁山的人!咱梁山,来给那些被杀的百姓,来讨个公道!” 一番话后,那些兵丁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官,这样的“匪”。 在他们看来,姜齐比官还像个官,至少,他能为百姓出兵,能给百姓一个说法,能让那些冤死的百姓瞑目。 姜齐把皮喇叭交还给马麟,神色坚定地吩咐道:“一会,全体进行普遍诉苦。可以以十人一队、百人一都为单位,让每个俘虏都有机会讲讲自己的故事。大家互相交流、倾诉。马麟,在这个过程中,你让手下的人做好引导!” “郎君放心,马麟明白!”马麟双手抱拳,信心满满地回应。 姜齐又看了一眼那些俘虏,语气坚定地说:“今晚做完之后,明天一早,咱给这些俘虏发钱,送他们回定陶!” 第146章 俘虏回城 “你说什么?那些被俘虏的将士回来了?”宋江原本正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地听着丁得孙的汇报,听到这话,猛地站起身,双眼圆睁,紧紧盯着丁得孙,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董平此时也从座位上站起,神色冷峻,快步走到丁得孙面前,语气沉稳却带着一丝警惕,问道:“其中可有细作?” 丁得孙连忙抱拳,身子微微前倾,恭敬地回答:“末将让兵卒去仔细指认过,都是之前相互熟悉的兄弟,并无细作混入!” “这姜齐搞什么花样?”宋江眉头紧锁,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走了两步后,满脸疑惑地喃喃自语道。 张清在一旁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莫非是贼军中粮草不足,难以养活这些俘虏?” 董平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仰头大笑道:“即便如此,杀了便是。那姜齐听闻是个进士,想必是读书读傻了!这打仗又不是过家家,读书人,向来都是这般迂腐,不必大惊小怪!”说着,他还轻轻摆了摆手,脸上满是傲慢与轻视。 “那不知这些俘虏,如何应对?” 丁得孙微微欠身,神色关切且谨慎,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显然对这件事极为重视,生怕有任何闪失。 “编入守城兵士中,”董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透着狠厉与决绝,“不管有没有细作,守城不利,便是死罪!某家以亲兵指挥五百人去督战!”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丁得孙闻言,眉头瞬间紧紧皱起,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他下意识地看向张清,目光中带着一丝求助与询问,希望能从张清那里得到一些支持或不同的意见。可当他看到张清轻轻摇头时,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能无奈地暗自叹息,脸上的无奈之色愈发明显。 “还是董平兄弟做事细致!”宋江哈哈大笑着,笑声爽朗,打破了营帐内稍显压抑的气氛。他一边笑,一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董平的肩膀,脸上堆满了赞赏的笑容,“只是其中还需张将军协助,那手飞石功夫不出,岂不是可惜?”他的眼神在董平和张清之间来回流转,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军营之中,烈日高悬,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那些被释放回来的俘虏们的心。 他们三五地聚在一起,或蹲或站,神色各异,眼中满是忐忑与不安,静静地等着上面的安排。周围的营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也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担忧。 不多时,军令传下。 士兵们穿梭在人群中,大声宣读着命令。 王猛听到自己被编到了守城队伍,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紧咬着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猛地将手中长枪狠狠地丢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随后,他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愤懑:“娘的!又来这么一出!” “王大哥,你说他们那些当官的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年轻的俘虏凑到王猛身边,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和恐惧,小声问道。 “还能是什么意思?”王猛双臂环抱在胸前,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这是不信咱们,想着让咱们去死!”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头,脸上的失望之情愈发明显。 “守城,不一定会死?”另一个俘虏小声嘀咕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侥幸。 “嘿,守城是不用死,可后面还有督战队!”王猛一听这话,立刻提高了音量,脸上的愤怒更甚。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到时候,你是死是活,还能你自己说了算?早知道,老子就留在梁山了!”他的声音在军营中回荡,引得周围的俘虏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在定陶城吃的,还不如在俘虏营里吃的好!”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年轻人撇了撇嘴,满脸嫌弃地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似乎在回忆着在俘虏营里的吃食,脸上的不满愈发明显。 “那些当官的能给你一口吃的就不错了,你以为哪里都是梁山好汉?”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兵微微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无奈,苦笑着回应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早已习惯了这种不公的待遇。 “就是,当了几天俘虏,还真把自己当成梁山人了?”另一个士兵跟着起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语气中满是调侃。 他的笑声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却也引得不少人跟着轻笑起来。可这笑声没持续几声,便又都沉寂下去。 其他士兵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事,陆陆续续地围拢过来。他们或是好奇地张望着,或是小声议论着,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探究。 “快说说,在那梁山俘虏营里到底啥样?”一个高个子士兵急切地问道,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好奇。 “就是,你们可别卖关子!”另一个矮胖的士兵也在一旁附和,脸上写满了期待,“你们都说好,具体怎么好的,你倒是说说。” 于是,那些被释放回来的俘虏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了在梁山俘虏营里的几天生活。 “在那里,可不用像在咱们这,动不动就挨打。”一个俘虏回忆着,脸上露出一丝庆幸。 “而且啊,他们还给饭吃,那饭菜可比咱们这儿强多了!”另一个俘虏接着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满足。 这时,一个年轻的俘虏兴致勃勃地开口:“俺跟你们说,俺在那儿吃了四碗上好的羊肉!” “你就吹!”有人立刻发出质疑,脸上满是怀疑,“哪有这等好事?” 年轻俘虏急得涨红了脸,赌咒发誓道:“俺骗你们干嘛!”说着,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拳头大的羊腿肉,肉虽然已经有些干了,但还能看出是上好的羊肉,“看看,上好的羊肉,俺家那少爷都不一定吃过!”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呼,“还真有啊!” 其中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那年轻俘虏怀中的铜钱,“你小子怀里怎么还有钱?” “嘿,不仅俺有,都有!”那年轻俘虏笑道,“人梁山之主发的,说是咱们都是苦出身,活着不易,放俺们走的时候,一人给了一百文!” “这梁山,对俘虏也太好了!”士兵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惊讶与羡慕,对梁山的好奇和向往在心底悄然滋生。 “人梁山对你们这么好,这要是打起来,你们可怎么办?” “这……” 王猛这时候突然冷笑道:“老子这命也是捡来的,现在就想快活快活!” 赵二这时候低着头,突然道:“十五亩地,得多大啊!” 第147章 攻城 三月二十八日,子时的夜幕如一块厚重的黑色绸缎,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唐斌和林冲,两位梁山好汉,各自率领着本部人马,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朝着定陶县城逼近。他们的脚步轻缓而沉稳,马蹄也被仔细包裹,只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月光洒在他们的皮甲上,闪烁着点点寒光,仿佛是夜空中的繁星坠落人间。 抵达定陶县城附近后,他们迅速寻找隐蔽之处潜伏下来,静静等待着攻城信号的到来。 士兵们或趴在草丛中,或藏身于树林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县城,手中紧紧握着兵器,时刻准备投入战斗。 林冲猫着腰,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副指挥使叮嘱道:“都警醒着点,千万别弄出声响,耐心听本将号令。” 副指挥使也是微微点头,眼中透着紧张与兴奋,低声回应:“都指挥放心,兄弟们都明白。” 随着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的曙光逐渐驱散了黑暗。 梁山军主力兵分两路,开始了行动。 关胜一马当先,率领着他的部队,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向着定陶北城门奔去。 关胜身着绿色战袍,手持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气势非凡。 到达北城门后,他迅速指挥士兵们占领有利地形,构筑起简易的防御工事,密切警戒着兴仁府方向,以防突然出现增援的禁军军队。 关胜勒住缰绳,高声喊道:“兄弟们,守住这里,绝不能让援军靠近一步!”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响彻云霄,纷纷忙碌起来,搬石块、竖拒马,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无畏。 与此同时,云天彪、林冲和武松三人,也分别率领着各自的部队,从北、西、南三面包围了定陶城。 姜齐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亲自坐镇攻城前线。 定陶县城的城楼之上,狂风呼啸,军旗烈烈作响。 张清和董平并肩而立,相互对视一眼,那目光中交织着忧虑与思索。 紧接着,二人又齐齐将视线投向了正扒在箭垛上,全神贯注观察梁山军势的宋江。 张清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参赞!城中如今总共只有三千多可堪一战的兵卒,”他微微顿了顿,抬手指向城外密密麻麻的梁山军,“面对这般敌势,如何御敌?军令可是明明白白说要我们歼灭梁山贼寇,可就眼下情形,自保都显得艰难,又谈何歼灭?” 张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与无奈,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沉重。 董平却不以为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透着一丝自负与狠厉,“张将军勿要忧虑!” 他昂首挺胸,双手抱胸,语气笃定,“兵法上有云,十则围之!依本都监看,梁山贼寇数量也不过七八千人,就这点兵力,又如何围城?待到时机成熟,咱们出城袭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宋江紧紧盯着城外的梁山军,面色冷峻,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观察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微微侧身,凑近身边从郓城县赶来的宋清,压低声音,“带着你的心腹之人,即刻前往衙门中候着,务必保证衙内的安全。若是听闻城破,万万不要耽搁,直接带着衙内出城,前往东京!” 牛二站在一旁,此时的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本就是一个街头泼皮,平日里只懂得偷鸡摸狗、欺软怕硬,哪里见过这般千军万马、剑拔弩张的战争场面。 原本想着跟随宋江能蹭些功绩,好升官发财,从此飞黄腾达,却不想如今被困在了这危城之中。 听到宋江的吩咐,牛二眼珠子滴溜一转,这些时日他可收了不少银钱孝敬,那些钱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可不能就这么身死城头。想到这儿,他忙不迭地凑上前,低声说道:“小人熟悉道路,可跟随宋指挥身边,为他引路!”那语气中带着几分讨好与急切。 宋江转过头,目光如炬,深深地看了牛二一眼,心里明白此人并非血勇之辈,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摆了摆手,示意牛二带着宋清赶紧离去。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宋江又将目光投向了城外的战场,心中暗自思量着接下来的对策。 战斗开始后,广济军的张清和董平依靠着坚固的城墙,分兵抵抗。 张清站在城墙上,手中紧握着飞石,眼神冷峻,瞄准着城下的梁山军,一旦发现目标,便毫不犹豫地将飞石掷出。 飞石带着呼呼的风声,袭向梁山军,不少士兵被击中,倒在血泊之中。 张清一边投掷飞石,一边大声叫骂:“你们这些梁山贼寇,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董平则手持双枪,在城墙上往来巡视,指挥着士兵们射箭、投石。 士兵们在他的指挥下,紧密配合,顽强抵抗着梁山军的进攻。 便是那些归来的俘虏,这时候在督战队的刀刃之下,即便心中再不肯,此时也要听从军令,弯弓射箭,抬着滚木礌石向下丢去! 董平大声喊道:“兄弟们,给本都监狠狠地打,守住城池重重有赏!”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持胶着的状态。 城墙上,箭如雨下,巨石滚滚;城下,喊杀声震天,血气弥漫。 林冲挥舞着长枪,大声喊道:“兄弟们,冲啊!莫要怕了这些龟缩在城里的鼠辈!” 此时林冲身先士卒,扛着云梯向着城墙冲去,身后的士兵们紧紧跟随,方阵齐行,犹如棋盘。 武松手持双刀,左劈右砍,刀光闪烁,嘴里喊道:“今日便要让这定陶城见识见识清河武松的厉害!” 下午未时,烈日高悬,阳光炽热地照射着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姜齐和云天彪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看着眼前的战局,眉头紧锁。 “这不行!”姜齐看着战况僵持,城头抢夺拉锯,眉头紧皱的说道。 “郎君,不如末将亲自去冲一回!定然打下城头!”云天彪抱拳拱手,请命道。 姜齐直视战场,深吸了一口气,喊道:“郁保四!” “在!”郁保四立刻挺直腰杆,双手抱拳,大声回应,声音中满是待命出征的豪情。 “领预备队,跟着咱冲一回!”姜齐果断下令,他便准备走下指挥台,亲赴战场。 云天彪一听这话,顿时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与担忧,他急忙伸手拉住姜齐的胳膊,大声说道:“郎君不可!你乃一军之主,怎能轻易涉险?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若是有个闪失,我军必乱!” 姜齐身旁的郁保四是个楞的,听到命令后,哪里管云天彪说什么,大声吼道:“兄弟们,跟着郎君冲!” 他手持一根巨大的狼牙棒,率先朝着城墙冲去。 姜齐紧随其后,手中持枪,背起雕弓,口中含了三根箭,直奔战场而去! 士兵们受到姜齐的鼓舞,士气大振,纷纷呐喊着,跟在姜齐身后,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郁保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进城去,为郎君开路!” 姜齐也不甘示弱,他手持弓箭,搭上一支羽箭,拉满弓弦,瞄准城墙上的敌人,手指一松,羽箭疾驰而出,正中一名敌人的咽喉。他迅速又搭上一支箭,再次射出,一时间,连珠箭发,箭无虚发,掩护着将士们攻城。 “姜齐?”宋江在城头惊呼出声,手指姜齐,一把抓住张清,破声喊道,“张将军!看,此人便是梁山之主!” 第148章 城破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 定陶城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在夜空中悠悠回荡。 时迁,这位身形敏捷的梁山军情侦查都头,像一只夜行的狸猫,早在俘虏进城的时候,便已悄然潜入城中。他身姿轻盈,在阴暗的街巷中穿梭自如,凭借着出色的轻功和过人的胆识,一点点摸清了城中的布防情况。 哪里有粮仓,哪里有军械,哪里有药材,更关键的是,哪里有钱,这些情报,时迁全部都用只有自己能懂的符号,一一记录下来。 做完这些之后,时迁还有一个目标没有完成,那就是寻到高柄的位置。 随着摸排清查,除去了几个地点之后,时迁终于在正午时分,在县衙的后衙内找到了高柄的居所。 时迁扒在房顶,于背光处打开两片瓦,仔细瞧着,一边看,一边摇头,“啧啧,不愧是有名的花花太岁,算是开了眼界了!” 时迁隐匿在暗处,目光紧紧盯着高柄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对其发动暗杀,只要取了高柄的人头,想必整个广济军军心必定全失! 就在时迁准备动手的关键时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县衙内的宁静。 只见宋清率领着一百名士兵,神色匆匆地走进县衙。 宋清快步走到高柄面前,单膝跪地,神色凝重地禀告道:“衙内,梁山贼寇已经围了定陶县城!咱们得随时做好准备,三哥,不对,是宋参赞说……” 高柄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许多,在听闻梁山围城时,就已经大惊失色,原本镇定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恐与焦急。 高柄脸上肥肉颤抖,声音颤抖的打断了宋清的汇报,高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快,命令牌军收拾东西,即刻出城!对,此时还能出城?” “东城门外并无梁山兵丁围困!”宋清忙道。 高柄急道:“那还废话什么!赶紧准备马车,咱们从东门跑!” 时迁躲在房顶,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急。 他深知自己势单力薄,绝非这一百人的对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灵机一动,迅速偷来一套宋军衣甲,穿戴整齐后,打算混上城头,杀不了高柄,杀了宋江也够了。 时迁大摇大摆地朝着城头走去,试图混入士兵之中。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被替换到城下包扎伤口的王猛和赵二,一眼便认出了他。 毕竟时迁这张脸,的确是让人难忘。 王猛原本懒散地坐在地上,看到时迁的瞬间,身子猛地一紧,左右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几步来到时迁身后。 时迁也是机警,猛然回头! 王猛咧开大嘴,退后一步,摊开来双手,哈哈一笑,“兄弟,且来咱们这里坐坐,都是自己人!” 时迁一愣,显然也认出了王猛,又看看和自己招手的赵二,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围坐一起,时迁首先问道:“诸位兄弟,如何又趟了这摊子浑水?” “嗨!你当咱愿意?还不是一回来就被拉进来了,你瞧瞧,一个没少,都在这里了!” 王猛一指周围依着城墙蹲坐的那些兵丁。 时迁看了看位置,然后低声道:“诸位,这可是个机会啊!” “什么机会?”赵二忙问道。 “建功的机会!”时迁一指城门。 王猛双眼一亮,低声附和道:“没错,不能让这机会溜走!” 几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们趁着休整的时机,悄悄地靠近守门兵丁。 时迁猛地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捂住一名兵丁的嘴,锋利的匕首瞬间划过对方的咽喉。 王猛也不甘示弱,挥动手中的棍棒,将另一名兵丁打倒在地。 其他士兵见状,纷纷响应,一拥而上,迅速解决了守门兵丁,而后用力打开城门,高声呼喊:“梁山的兄弟们,进城!” 此时,宋江正抓着张清的手,给他指认姜齐。 听闻梁山军已经进城,两人脸色骤变,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无奈。 宋江连忙舍了张清,寻到董平。 此时董平也是知道大势已去,城破旦夕而已,自己这个都监,怕是也做到头了! 董平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宋参赞,事已至此,咱们引兵先撤!留张清在此拖延些时日,待梁山贼寇退去,再做打算!” 宋江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低声道:“也好,务必保存实力。” 张清依旧坚守在城楼上,一边指挥着士兵抵抗,一边掏出飞石,正要瞄准姜齐,便见丁得孙神色慌张,仓皇跑来报告:“张将军,城已破,梁山军已经进城了!” 张清闻言,长叹一声,“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且多杀几个贼寇!” 丁得孙焦急地拉住张清的胳膊,劝道:“将军,快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清却一脸坚毅,摇了摇头说:“本将受朝廷军令,如何能走?本将要守在这里!倒是你丁得孙,之前参与了屠村,依照梁山法纪,被抓绝对没有活路,你赶紧跑!” 丁得孙听后,眼眶一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紧紧握住张清的手,哽咽着说:“张将军,保重!”而后挥泪而逃。 进城之后,姜齐从时迁处得知高柄出逃的消息后,立刻下令:“林冲,你引五百人去追,务必将高柄带回来!” 林冲领命,手持长枪,翻身上马,带领着五百士兵如一阵疾风般朝着高柄逃跑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宋清和牛二护着高柄逃到城外五里之地。 一路上,高柄不停地辱骂,宋清和牛二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高柄尤不自知,涨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一边骂,一边用力地在侍女身边磨蹭,“那个黑厮,说的好听,完全就是个废物,当个屁大点的参赞,尾巴翘天上去了!” 宋清走在一旁,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牙关紧咬,腮帮子微微抖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隐忍和决绝。 “还有你个牛二,泼皮混混一个,除了收点孝敬,还会什么?收钱都收不明白!白瞎了跟在老子身边这几天!”高柄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牛二,脸上的肥肉因为愤怒而不停地抖动,嘴角还挂着一丝唾沫星子。 牛二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低下头,不敢直视高柄的眼睛,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怨毒。 骂完牛二,高柄似乎还不解气,又转头对着宋清张口骂道:“你个废物弟弟,也是个废物!跟你那窝囊黑厮一样,没一点出息!跑了半天才出城五里,还想不想活命!” 终于,宋清忍无可忍,脸色一沉,怒声说道:“高柄,欺人太甚!” 说罢,他大手一挥,手下士兵一拥而上,将高柄身边的牌军乱枪捅死,几个性急的一把揪住高柄身边侍女,拖入道旁树林之中,随之,便是惨叫传来! 高柄完全愣在当场,“你敢杀我?” 宋清更是亲自上前,一把抓住高柄的衣领,掏出匕首,割下了他的舌头。 之后,宋清拎着匕首,转头冷冷的看向了牛二。 牛二站在一旁,面色苍白,可是眼中也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伸出手,直接上前挖去了高柄的双眼。 两人做完这一切后,对视一眼,宋清赶紧高声喊道:“梁山贼寇杀了衙内!” “赶紧逃命啊!衙内被贼人杀了!”牛二也在一边喊道。 喊完,两人齐声大笑。 两刻钟之后,林冲率领着士兵赶到。 然而,眼前的高柄早已气绝身亡。 第149章 降了 姜齐大步流星地踏入定陶城,身姿挺拔,气势不凡。 城门口,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弥漫的尘土中,时迁和王猛等人正翘首以盼。 姜齐先是快步走到时迁跟前,双手稳稳地扶起时迁,眼中满是赞赏与欣慰,说道:“时迁兄弟,此番多亏有你,你这一遭可立了大功!” 随后,他又转身走向王猛,双手有力地托起王猛的双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高声问道:“你可是唤作王猛的汉子?” 王猛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说道:“郎君记得小人?” “放心,这次功劳,是你的没人夺得走,也不会有人抢买你的功劳,否则定要到裴宣那里走上一遭!”姜齐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王猛的肩膀,语气坚定而有力,“回头统计一下跟你一起的兄弟们,有没有想跟着梁山的,又有多少想安稳种地的,咱到时候分地给他们!” “可是十五亩?”赵二在一旁忍不住插口问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这可不是。”姜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有多少都成,都成!”赵二连忙说道,脸上洋溢着质朴的笑容。 “你赵二这样有功的,还要再加十五亩,整整三十亩地!”姜齐哈哈大笑着,笑声爽朗。 赵二一听,脸上笑得更灿烂了,憨厚地挠了挠头,笑道:“这么多!够活着了!够了!” 姜齐站在定陶城的城门洞内,他深吸一口气,洪亮的声音有力地传开:“孔厚!广惠!” “在!” “张贴安民告示,整顿入城军纪,不得叨扰百姓!” “是!” “李助!武松!” “在!” “你二人跟时迁去,封存府库,清点城中物资!” “是!” “裴宣!” “在!”裴宣在昨天便已经赶到了军营之中,此时立刻上前,拱手行礼。 “清查城中积压案件,严查冤案!” “是!” “马麟!” “在!” “于城中展开宣传,梁山来给百姓讨公道了!之前有冤的,此刻尽可去诉苦喊冤!梁山为其做主!” “是!” 见众人领命而去,姜齐神色一正,目光扫视一圈,开口问道:“城中禁军可肃清?” “郎君,城门楼上,张清还在抵抗,已经伤了咱们好几个好汉!”一名士兵连忙上前,单膝跪地,神色焦急地汇报。 “且看看去!”姜齐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大手一挥,迈开大步朝着城门楼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士兵们立刻紧紧跟随。 城楼之上,刺鼻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呼吸都带着几分沉重。 阳光艰难地穿透这厚重的烟雾,洒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在众人满是尘土与血污的脸上。 唐斌、乜恭、文仲容几人捂着胳膊,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坚定地站在阵前。 正中,云天彪眉头微蹙,一脸苦笑,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抱拳,对着张清高声说道:“张将军,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宋江和董平都已经从东门逃走,你又何必苦苦支撑?” 张清神色冷峻,眼神中透着决然,手中紧紧扣着石子,毫不退缩地回应道:“军令加身,张某也只能如此!”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能拖一刻便多拖一刻,便是身死,张某也算是对得起官家了!” 姜齐此时大步登上城墙,他身姿矫健,步伐沉稳,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自动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姜齐快步走到前面,整了整衣衫,对着张清拱手一礼,声音洪亮且带着几分诚恳:“张将军,咱姜齐在此有礼!” 张清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一番姜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由脱口而出:“你就是梁山之主?” 紧接着,他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刚才匆忙,真该一飞石于两军阵前打死你的!” “你!”郁保四一听这话,顿时怒目圆睁,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手中紧紧握着狼牙棒,就要朝着张清冲过去。就在他抬脚的瞬间,却被姜齐一把拉住。姜齐的手如铁钳一般有力,稳稳地制止了郁保四的冲动行为。 “张将军,”姜齐转头看向张清,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伤兵,眼神中满是关切,“投不投降在你,可是军士无辜。”他微微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恳切,“此战已经结束,还请张将军以军士性命为先,让我梁山先救治这些兵丁,他们也是娘生父母养的,总不能没死在两军阵前,却死在战后,你看,行吗?” “唉!”张清听闻此言,顿时语塞,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缓缓抬起头,仰天长叹一声,“都说梁山仁义,今日一见,果真不假!” “救人!”姜齐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地大声下令。 话音刚落,孔厚麾下的医疗人员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来。 他们每个人手臂上都系着醒目的白布条,身挎医药箱,扛着担架,动作迅速而有序。 他们绕过张清,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对城头受伤的兵丁展开医治。有的蹲下身为伤者检查伤口,有的迅速从医药箱中取出草药和绷带,开始为伤者包扎止血,现场一片忙碌而紧张的景象。 张清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微微低下头,片刻后,对着姜齐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与犹豫:“张某杀了梁山诸多兵士…… 此时若是投降……” “自然要进行赎罪!”姜齐神色平静,目光坦然直视张清,认真地说道,“这一点,咱不能越俎代庖,看裴总管的审判结果。” 姜齐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偏不倚,让张清感受到梁山规矩的不同。 “那不知某家兄弟龚旺此时,可还活着?”张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连忙问道,脸上满是对兄弟安危的担忧。 “自然活着,”姜齐微微点头,神色温和地回应道,“一切还需回到梁山,过了裴总管一关再说。” “张某……”张清看着那些被救治的军士,以及姜齐坦然的目光,手中飞石丢在地上,双手前伸,闭眼苦笑道,“降了!” 第150章 赤红旗 梁山。 定陶城一战血腥散尽,梁山上下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聚义厅内,烛火摇曳,众人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蒋敬被众人围在当中,案桌上堆满了账本和文书,他手中的毛笔在纸张上飞速舞动,记录着从定陶县城收缴而来的物资。 物资繁多,他忙得不可开交,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神色却极为专注。 好在此时有不少机灵的孩子穿梭在他身旁,帮忙递拿物件,一些识字算数能力出众的兵丁也纷纷上前协助,仔细清点着各类物资,才让这繁杂的工作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另一边,一群参与了定陶一战的好汉们围坐在一起,谈论着战场上的惊险与英勇。 时迁拍着桌子,大声说道:“俺时迁当时带着那群俘虏兄弟们,直接冲向城门,那守门的兵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刀解决了!”他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 武松更是兴奋,站起身来,比划着自己在战场上的招式。 “俺手持双刀,左劈右砍,那些敌军根本近不了俺的身!”他一边说,一边在聚义厅中挥舞着手臂,仿佛又回到了那激烈的战场。他的讲述生动精彩,引得那些没去参战的汉子们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羡慕与向往,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关胜站在一旁,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聆听着众人的讲述。在这热闹的氛围里,他偶尔也会开口,分享自己的战斗经历。 “当时某家带着部队,从城北驻守,为的就是防备援军。”关胜微微仰头,陷入回忆,声音低沉而有力,他顿了顿,目光扫向周围的兄弟,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兄弟出去之时,也要多加注意,不求全功,但求谨慎!” 姜齐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说道:“此话不假,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一个疏忽,便可能酿成大祸。咱们梁山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咱只盼着每一位兄弟都能平安归来。” 正说着,孔厚神色匆匆地走进聚义厅。厅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原本热闹的氛围陡然一静,大家都意识到孔厚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 “怎么样?伤亡几何?”姜齐见状,连忙快步迎上前去,面色凝重,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他的声音微微发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迫不及待地想要知晓兄弟们的伤亡情况。 孔厚深吸一口气,声音严肃而清晰地说道:“下面医疗兵汇报,此战,从五丈河到最后的攻城,一共伤亡七百三十七人!”他顿了顿,表情愈发沉痛,继续说道,“其中死亡三百零三人,轻伤记录在案的一百人,重伤三百三十四人!还有一些……在五丈河和赵王河跌入水中,失踪不见的,加上这些,总共一千一百五十人!” 听到这个数字,聚义厅内顿时响起一阵沉重的叹息声。 “蒋敬啊,钱财算出来之后,先把咱们的抚恤银钱留出来!”姜齐神色黯然,一声长叹,眼中满是对逝去兄弟的痛惜。 “是,郎君放心!”蒋敬连忙应道,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认真,他深知抚恤银钱对于兄弟们及其家属的重要性。 “之后,蒋敬你就担任咱们梁山的户房总管一职!”姜齐说着,亲切地拍了拍蒋敬的肩膀,目光中满是信任,“吴用那边,咱另有用处,可是这职位不能空着,就拜托你辛苦辛苦了!” 就在这时,李助、孔厚和朱武三人突然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而后齐齐向前站出,对着姜齐拱手一礼,神色庄重。 李助率先开口,言辞恳切:“郎君,如今咱们梁山势力渐大,人员繁多,这寨主一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他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忧虑,显然对梁山当前的名号颇为担忧。 “没错,”朱武紧接着附和,神色严肃,“江湖之中,百人便是一寨子,两三千人也是一寨子,郎君如果还叫寨主,有些小家子气了!之后梁山号令也难以成威势!” 孔厚也点了点头,神情郑重地对着姜齐正色道:“郎君,不仅要有一个名号,还要有咱们梁山的颜色!不少军士受伤,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弩箭误伤!咱们穿的是禁军的甲,用的禁军的军械,两方混在一起,乱战之时,难免分不清敌我双方!所以,此事尤其重要!” 李助再次抱拳,诚恳地说道:“郎君今日建了功绩,四方归心,若不趁此机会,更名立旗,更待何时?自古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人心归顺郎君,正是天助之时,郎君若早正名位,传檄四方,招兵买马,积草屯粮,训练士卒,民有倒悬之望,谁不倾心?那时兴兵,先取齐鲁,次克江南,后取燕云,还请郎君深思!” 李助这话一出,仿佛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整个聚义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 孔厚听到这话,原本平和的神情瞬间一变,猛地睁大眼睛看向李助,眼神中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这与他们几人之前商议的内容大相径庭,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助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 云天彪、关胜、林冲、徐宁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清晰地映照出震惊之色。他们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着思索,显然李助的话在他们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郝思文更是一脸激动,站在关胜身后,双手紧紧抓着关胜的胳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强行忍住,不敢在这静谧得有些压抑的氛围中有丝毫言语。 阮氏三兄弟和欧阳寿通也都默契地闭嘴不言。他们虽然对“燕云”的含义不太明晰,但“齐鲁”二字却听得真切。此时,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姜齐,眼神中带着好奇、疑惑,更多的是对姜齐反应的期待。 姜齐微微一怔,脑海中快速闪过诸多念头,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随即哈哈一笑,那笑容爽朗而开怀,脸上满是轻松的神情,仿佛李助的话并未引起他过多的波澜。他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与打趣:“李道长此时怕是欢喜糊涂了?咱们梁山这是什么位份?岂是说这些的时候。” 话锋一转,他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不过,旗号确实应该亮一亮了!郁保四!展开咱的大旗!”姜齐的声音掷地有声,在聚义厅内清晰地回荡。 “是!”郁保四洪钟般的声音响彻大厅,他转身如疾风般从后面迅速扛出一杆大旗。只见他双手紧紧握住旗杆,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 那旗面猩红如血,赤红如火。 纯色的赤红大旗在郁保四猛然一挥之下,猎猎作响,随着风迅速展开。 一时间,那鲜艳的红色充斥着众人的视野,整个聚义厅都被这抹红光照得通亮。 姜齐凝视着红光映射的聚义厅,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突然向前跨出一步,抬起手臂,用力地一指赤旗,声音激昂而豪迈:“看,这是咱们的赤旗!咱们梁山的旗!公平公正的赤旗!百姓民生的赤旗!梁山好汉,血染的赤旗!今日,大家便跟我姜齐,让这面旗飘在梁山之上,飘在这天地之间,让天下人都知道,世间,还有咱们梁山在!” 第151章 公审何涛 何涛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脖子上挂着一块醒目的白色木牌,上面用墨汁浓重地写着“杀人凶手” 与“屠村元凶”。他神色木然,空洞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前方,赤着双脚拖着沉重的铁链镣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村口显得格外刺耳。 在他身后,整齐地站着十几个梁山兵丁。 他们身着崭新的皮甲,脖颈处扎着红色的领巾,在阳光的照耀下,那红色愈发鲜艳夺目。 而他们正是屠村的幸存者。 他们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对何涛充满了刻骨的仇恨,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剩下恶狠狠的目光,仿佛要将何涛生吞活剥。 只要何涛稍有动作,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拳脚相加,以发泄心中的悲愤。 这时,前面的赵二高高站在高台上,手中紧握着从自己上司马麟处领来的皮喇叭。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乡亲们,就是他!这个刽子手何涛!” 赵二的声音通过皮喇叭传得很远,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愤怒,“他身为济州捕盗使臣,本应保一方平安,却好事不干,专门欺压咱们这些百姓,差旅钱,酒水钱,解锁钱,鞋底钱,大家都交过!” “交过!” “不交就给带走!” 赵二的脸涨得通红,情绪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不仅如此,他更是丧心病狂,参与了那惨绝人寰的屠村恶行!”说到此处,赵二的声音有些哽咽,“一个好好的村子啊!就这么没了,除了那十几个侥幸逃生的兄弟,其余的人都被何涛这个恶魔杀害了!” “打死他!” 人群中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句,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情绪。 “活剐了他!” “还让他活着作甚!” 百姓们的怒吼声此起彼伏,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大家挥舞着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何涛碎尸万段。 看着下面群情激奋的百姓,赵二感觉自己的热血也在沸腾,他更加来劲了,再次举起皮喇叭,大声说道:“乡亲们!一切和梁山作对的,和咱们百姓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何涛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咱们梁山一定会为大家讨回公道,让这些恶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人群之中,几个面色白净、气质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汉子,悄然间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与不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戴上遮阳斗笠,试图用这宽大的帽檐遮住自己的面容。 此时,百姓们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场面混乱不堪。 这几个汉子瞅准时机,猫着腰,脚步匆匆,像几只受惊的老鼠,迅速躲到一旁的巷子里。 巷子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与外面喧闹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丁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其中一个身形稍显瘦弱的汉子,声音颤抖地说道,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望向巷子口,生怕被人发现。 被称作丁将军的人正是丁得孙,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这都几个村子了,咱们还是回定陶!”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 “是啊!太吓人了!”另一个汉子连忙附和道,他的声音尖细,带着明显的恐惧,“再待下去,咱们怕是要被发现了!” 几人站在巷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外面的空气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们的身影在阴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渺小,就像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孤舟,不知何去何从。 在梁山众人的一番行动之后,定陶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梁山有条不紊地将定陶府库中的财物、粮草等物资一一搬空,那些堆积如山的财富,在梁山士兵的有序搬运下,被运往梁山,成为梁山发展壮大的重要支撑。 与此同时,梁山在裴宣的主持下,在城中展开了一场大快人心的公审。 那些平日里鱼肉百姓、民怨极重的贪官恶吏,以及横行霸道、欺行霸市的地痞恶霸,都被押到了公审台上。 百姓们纷纷围聚而来,他们眼中燃烧着愤怒与仇恨的火焰,纷纷上台控诉这些人的罪行。 梁山依照裴宣定下的准则,按照《宋刑统》,对这些人进行了公正的审判,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剩下的集中带回梁山,运往琉球劳动改造。 诸事完毕,梁山士兵们带着俘虏,队列整齐,步伐坚定地朝着梁山方向有序退回。一路上,军旗飘扬,队伍纪律严明,丝毫不见混乱。 而此时,窝藏在定陶东南山里的宋江和董平,在得知城中局势已定后,灰溜溜地逃了回来。 当他们踏入那曾经热闹的军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呆立当场。 军营里一片死寂,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破旧的营帐在风中摇摇欲坠。 他们又匆忙赶到府库,只见府库大门敞开,里面空空荡荡,甚至可以看到老鼠在角落里窜来窜去。 宋江和董平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与绝望,一时间,欲哭无泪,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当宋清和牛二狼狈归来,宋江和董平的绝望情绪更是攀升到了极点。 听到高衙内身死的消息,宋江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顿时手脚冰凉,眼神空洞,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董平则是怒不可遏,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公牛般冲上前去,对着宋清和牛二狠狠一脚,直接将两人踹得翻了个跟头。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董平手指着两人,声嘶力竭地喝骂道,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老子当上都监容易吗?花了多少银子!跑了多少关系!赔了多少小心!为的什么?不就是这顶官帽子吗?这下全毁了!”董平一边骂着,一边将头盔摔在地上,还狠狠地跺了一脚,恨不得将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兄弟!董平兄弟!”宋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过去,一把抓住董平的手腕,声音颤抖地说道,“如今还是好好商议咱们的退路才是!军令有失,衙内身死,咱们都没了回头路!” 宋江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无助,他深知如今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当丁得孙匆匆赶回,带来何涛那凄惨下场的消息时,在场众人听闻,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纷纷露出惊恐之色,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投梁山是不行了!”董平面色如铁,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丁得孙,眼神中透着决绝与无奈,“就凭梁山那严苛的规矩,本将去了,无疑也是个被公审的下场!”董平一边说着,一边紧握着拳头,指关节泛白,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与不甘。 “回汴梁更不行!”牛二捂着肚子,微微低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太尉无子,全凭衙内高柄留后,这高衙内一死……”说到这里,牛二的眼神不自觉地瞥向宋清,随后又迅速低下头去,不敢与宋清对视。他心里清楚,高柄之死,让他们回汴梁的路也彻底断绝了。 宋江听闻,不禁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凄凉与绝望,“天下之大,竟然无我宋江立足之地!”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眼神空洞,仿佛在寻找着一丝希望,可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阴霾。 “那姜齐不过是个文弱书生,都能立下这般场面!”丁得孙这时猛地咬牙,愤然站了起来,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咱们实在不行,也找个地方,干脆落草!做些场面出来,不让梁山小瞧咱们!” “对!”董平这时眼中突然放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激动地走了两步,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想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说不定咱们也能闯出一番名堂,到时候再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 第152章 假药 “郎君,咱们买到假药了!” 孔厚满脸焦急,脚步匆匆地来到姜齐面前,连寒暄都顾不上,直接从袖中掏出两块模样极为相似的药材,神色凝重地说道。 “什么?” 姜齐闻言,不禁一愣,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什么假药?” 他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十分意外,什么人有这个胆子? “血竭!”孔厚拿起其中一个药材,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与无奈,“这是咱们梁山伤兵要用止血药的其中一味药材,有人竟用松香染色,冒充血竭卖给咱们!” 姜齐看了一眼孔厚手中的药材,从颜色上看,虽然都是红褐色,但是正品血竭表面暗红有光泽,附有红粉,掐了一下,质地硬脆,断面也是红色,研粉为砖红色,而那块混了染料凝结的松香颜色却有些过于鲜艳,看上去很不自然,质地和血竭也有差异,掐上去更软一些。 “血竭主要有活血散瘀,止血生肌,敛疮之效,”孔厚皱眉道,“虽然松香也有排脓拔毒,生肌止痛之效,可是配伍不同,药效不同,更何况……价钱相差百倍!” “药材采买这一块,”姜齐面色愈发凝重,紧紧抿着嘴唇,眼神中透露出担忧与严肃,“咱记得是宋万负责的?” “正是宋万!”孔厚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忧虑,“若是无意买到的还好,若是……”他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似乎在担心更糟糕的情况。 “若是贪腐,那就让裴宣出面!”姜齐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话语坚定有力,“这才刚刚开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法理绝对不能容情!” 不多时,宋万一脸茫然地被带到了姜齐的书房。 一进门,他就察觉到气氛的异样,看到旁边还端坐着孔厚和裴宣,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他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安,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 “宋万兄弟不要紧张,”姜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试图缓解宋万的紧张情绪,“只是有些事要询问兄弟。” “郎君尽管问,宋万知无不言!” 宋万赶忙说道,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 “这血竭,不知兄弟从何处购的?”姜齐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是哪个库的?”宋万反倒先问了一句,他微微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因为最近用的多,所以俺就多买了一些,临近几个县的都有,不过都分开放的。” “甲字库,第三排的那一批!”孔厚张口就来,可见他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 “那是阳谷县的一个生药铺子的货,”宋万恍然,脸上露出笑容,“这货俺记得清楚,那货比其他地方的便宜两成,而且,那铺子主人的姓名也与众不同,所以才记得清楚。货有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头,眼中满是不解。 “买到假货了!”孔厚直接说道,“松香染色,充做血竭。” 姜齐一听阳谷县,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念头,心中一沉,“那生药铺子主人姓谁名谁?” “姓西门,单字名庆!”宋万恶狠狠地说道,眼中满是愤怒,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俺说为啥这么便宜,原来是哄骗俺!” “你拿了多少好处?”裴宣目光如炬,像两把锐利的刺,直直地射向宋万,语气冷峻,仿佛要穿透宋万的内心,探寻出所有的秘密。 “万万没有!”宋万听闻,像被突然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猛地一愣,眼睛瞪得老大,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无辜。他下意识地连连摆手,动作急促而慌乱,仿佛这样就能驱散裴宣话语里的怀疑,“采购药材的钱,俺可一分没动!”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采购其他物资的钱,你拿了多少?”裴宣并没有因为宋万的否认而放松,反而眼神愈发犀利,那目光紧紧锁住宋万,仿佛要将他看穿。 “裴总管切莫冤枉俺!”宋万着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他不假思索地直接说道,“郎君清楚,每次去采购,都是一人拿单据,一人拿钱,一人拿账本,俺每次都是拿单据的,钱都不碰的!”他一边说,一边看向姜齐,眼神中满是求助,希望姜齐能想起这采购的规矩,为自己作证。 “是有这规矩,”姜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从宋万身上移开,陷入回忆,缓缓说道,“之前在梁山立寨之前,咱就给家里说了这个规矩,老管家接手梁山的时候,用的也是这套规矩,后来蒋敬接手了之后,同样没变。” 他的语气沉稳,像是在强调这规矩的一贯性与重要性,同时也意在提醒众人,梁山一直以来都有严格的财务制度。 裴宣听后,同样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而谨慎,他微微欠身,对着姜齐说道:“郎君,此事存疑,属下暂时无法下定论结案,只能先委屈宋万关门别居一段时日。” 裴宣的声音不高,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深知此事关乎梁山的纪律与公正,丝毫不能马虎。 宋万听闻,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与苦涩,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明白,在事情真相未明之前,再多的辩解也无济于事,只能默默接受这暂时的安排。 “只是假药一事已经明确,不知郎君如何处理?”孔厚神色忧虑,微微皱眉看向姜齐,此时他心系着受伤等待用药的兄弟,又接着说道,“还有伤员等着用药,属下就不再参与了!” “有胆骗到咱梁山头上,岂能放过他!”姜齐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眼睛微微一眯,仿佛有寒光闪过,“裴总管,依法该如何处置?” “依照《宋刑统》,”裴宣表情严肃,语气沉稳而清晰地说道,“售卖假药致人生病者,处徒刑。售卖假药致人死亡,处死刑。售卖假药者,比照杀人、伤人等罪定罪,最高,斩首!” 裴宣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起头,目光坚定,他对律法条文的熟悉以及严谨的态度展露无遗。 “咱们梁山的兄弟,没死在战场上,结果差点被假药要了性命,”姜齐冷笑一声,“传武松、时迁、徐宁三人,随咱去找西门大官人,要个说法去!” 第153章 阳谷 阳谷县,日头高悬,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西门庆家的院子里。 西门庆喜滋滋地从瓶儿丫头的房里踱步出来,面上还带着一丝满足之色。他抬手仔细整理了一番头巾,双眼微微眯着,还在回味方才的滋味。 就在这时,他瞧见府中小厮像火烧了房子般,慌慌张张地站在内宅垂花门处,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西门庆顿时脸色一沉,当下便狠狠瞪了过去,呵斥道:“你看什么看!没点规矩!” 小厮像是被火燎了屁股,急得双脚直跳,眉眼都紧紧挤在一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焦急。 他也顾不上西门庆的呵斥了,几步冲上前,一把抓住西门庆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道:“大官人,快来看看!出了祸事了!” “能有什么祸事?” “城外来了一队禁军,要找大官人的麻烦!”小厮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西门庆耳边炸响。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老爷什么时候招惹禁军了?”西门庆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满脸的不可置信,在他心中,自己平日里生意往来都是老实百姓,怎么会无端惹上禁军这等麻烦。 “您别说了,赶紧去!”小厮哪还顾得上解释,心急如焚之下,直接生拉硬拽地把西门庆往府外拖。 西门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踉跄,但也隐隐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便不再挣扎,随着小厮匆匆出了府邸。 二人一路疾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县衙。西门庆刚一踏入,就见阳谷知县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堂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急与愤怒。 瞧见西门庆来了,知县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几步冲上前,直接指着西门庆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好你个不觉死的鬼!平日你低买高卖,从中牟利,本官看在你懂规矩的份上,还帮你遮掩遮掩。如今你竟是丧心病狂到了这般田地,卖给禁军的药都敢作假!你是长了几个脑袋!” 知县气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起伏,那模样,眼看就要将西门庆生吞活剥。 “老爷容秉!”西门庆此刻慌得六神无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惊恐与急切,“小人哪里做过禁军生意,那里面水太深,小人避之犹恐不及,哪里敢一头撞上去!其中莫非有些误会?” 西门庆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几张钱引,趁着衣袖遮掩,塞进知县袖中。 “确实没有?”知县眉头紧皱,目光如炬地盯着西门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同时手伸入袖中,摸了摸钱引根据触感,应该是百十两银子面额。 “真的没有!”西门庆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他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举过头顶,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老爷,小人一向谨小慎微,怎敢拿着脑袋赚那丧命的钱!” “城外那些禁军可是说的明明白白,就连单据都在!”知县冷哼一声,双手抱胸,脸上满是怒色,“本官也不好和你开脱啊!” “老爷,”西门庆叫起了撞天屈,声泪俱下,“小人愿意去对峙啊!若是小人真做了这等事,任凭老爷发落,绝无二话!” 阳谷县城门楼上,气氛紧张得如同拉紧的弓弦,仿佛轻轻一触便会断裂。 都头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穿梭在麾下三十名弓手之间,眼神中透露出既紧张又谨慎的神情。 “都小心点,千万别拉弓!箭头都收起来!”都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叮嘱着,他深知此刻局势微妙,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大祸。 话刚说完,都头一眼瞥见其中一个弓手竟慌乱地拔出了刀,当下心中一紧,怒目圆睁,一步冲上前去,“啪”的一巴掌狠狠拍在那弓手头上,压低声音却又凶狠地骂道:“拔什么刀,拔什么刀!引得外面人冲进来,老子先砍了你!” 那弓手被打得一个趔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赶忙把刀收了回去,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其他弓手见状,也都纷纷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都头,他们看着不像是禁军啊!倒像是梁山的人!”一名弓手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城外的队伍,脸上满是疑惑,忍不住凑近都头,小声嘀咕道。 “你当本都头眼瞎!”那都头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这弓手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愠怒,“就是知道他们是梁山的人,才叫你们收了刀兵。要真是那些广济军的禁军,老子早就放箭了!” “他们梁山不是一直在下面村子里转悠吗,从来没听说打县城啊!”另一名弓手也忍不住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不解。 “还不是因为西门庆那厮!”都头眉头紧皱,压低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居然敢卖给梁山假药,这不人来找他了。咱们别出面,就当不知道!” 县令此时心急火燎,已带着西门庆匆匆赶到城头。他刚要探出身子,轻咳一声,一副倨傲神态,试图与城外的人交涉。 就在这知县还未开口之际,都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捂住知县的嘴,一手牢牢拉住知县的衣袖,顺势往边上挪了几步。 都头凑近知县耳边,压低声音,快速地嘀咕了几句。 那声音虽小,其中内容却让知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原本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瞬间被恐惧所取代。 知县愣了片刻,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赶忙走到西门庆身边。他怒目圆睁,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伸出手指怼着西门庆,猛地将袖中的钱引狠狠地丢到西门庆脸上,钱引在空中散开,纷纷扬扬地飘落。 随后,知县转身面向城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各位禁军的兄弟,西门庆已经带到了,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万万不要牵连无辜!” 城下,突然传来一声爽朗却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大笑,“阳谷县是个知道进退的,今日,咱只找西门庆,对你阳谷县秋毫不犯!开城门!” 知县听闻,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都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犹豫与求助,仿佛在等待都头给出一个明确的指示。 都头迎着知县的目光,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大人,咱们守不住!” 知县闻言,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绑了西门庆,打开城门!” 话音刚落,他便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身子一软,顺着城门楼的柱子缓缓滑倒在地。他的眼神空洞,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恐惧,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此时的他,只能祈祷接下来的局面真能如对方所说,不会波及阳谷县。 第154章 结案 百十人骑着骏马,马蹄扬起漫天尘土,浩浩荡荡地涌入了阳谷县。 当队伍行至城门时,阳谷县令已在都头的搀扶下,站在道路一旁,他抬眼望向骑在马上的姜齐,只见姜齐气宇轩昂,相貌堂堂,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了一句好相貌! “阳谷县见过…… 将军!”阳谷知县赶忙躬身行了一礼,言语中带着几分恭敬与忐忑,“还请将军说到做到,莫要惊扰百姓!” 姜齐听他这般称呼,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今日前来打扰,还需借知县大堂一用!” “这……”知县面露犹豫之色,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都头在一旁见势不妙,赶忙说道:“用,郎君尽管用!可须三班衙役?” “多谢,咱自有人员可用。”姜齐微微转头,看了这都头一眼,目光中透着几分审视,接着问道,“西门庆可在?” “已经绑好了!这就献给将军!”知县连忙伸手一指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西门庆,随后又说道,“一路直走便是县衙,小县在前面引路!” 姜齐闻言,直接下了马,伸手牵住缰绳,稳步前行。 队伍紧随其后,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一路之上,动作整齐,身姿挺拔,竟无一人交头接耳,肃杀之气引得一旁都头都不禁咽了几口唾沫,压下心中恐慌。 一行人来到县衙,阳谷知县本能的就要往主位走,刚走两步,就讪笑着收了脚步,一看姜齐此时也站在一侧,不由心中好奇,下意识地朝大堂主官位置望去,这一看,不由一惊,坐在那主官之位的,竟是另一个生得肉白肥胖的人,只见此人四平八稳地端坐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正气凌然的气度。 “带西门庆!”一声令下,打破了县衙大堂内短暂的寂静。 几名胳膊上套着“宪”字袖箍的兵丁,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快步上前,从都头手中稳稳地接过西门庆。奇怪的是,他们并未强令西门庆下跪,只是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后,形成一种无形的钳制。 大堂上,那肉白肥胖之人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西门庆,开口问道:“四月一日,是否有人从你生药铺子买了一百斤血竭?” “小人不知!”西门庆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否认,“这铺子的事一直是铺子掌柜主事,小人身为东家,每五日才去查账而已。” 听到这回答,主位上的人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吩咐道:“带西门生药铺子掌柜!” 不多时,那都头带着几名兵丁,一路小步,将生药铺子的掌柜押了上来。掌柜的神色慌张,脚步踉跄,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四月一日,你所属生药铺子,出售一百斤血竭之事,可有印象?”堂上那位肉白肥胖的主审官目光如电,紧紧盯着掌柜,再次发问。 “记得记得!”那掌柜的下意识就要下跪,却被身旁的兵丁稳稳拦住。无奈之下,他只好站着回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少有人买这么多,小老儿记得清楚,当时还去找了东家要了库房的钥匙,取了存货,这才凑齐。” “也就是说,西门庆知道此事!”主审官目光如炬,顺着掌柜的话追问,试图锁定关键信息。 “肯定知道啊!”掌柜的连忙回道,“小老儿可没有库的钥匙,那里存着不少老药,东家不放心我们,钥匙都是贴身带着的!” “你可别胡说害我!”西门庆一听,顿时急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辩解道,“那些药可都在铺面里存着,哪里还用动库房!四月一日,我可一步都没去铺子里!” “老爷,您可别诬陷小老儿,”那掌柜的突然提高音量,一脸委屈又急切地说道,“老库的账本上可写的明明白白啊!” “来人,带掌柜的去取老库账本!”主审官裴宣当机立断下令道。 话音刚落,两名如狼似虎的兵丁,一左一右紧紧押着掌柜,脚步匆匆地朝着库房方向疾行而去。那掌柜的被夹在中间,脚步踉跄,神色惶恐。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悄然流逝,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便见掌柜的在兵丁的催促下,一路小跑着回到堂上。他双手高高捧着一册略显陈旧的账本,压得他的手臂微微颤抖。 裴宣端坐在堂上,神情专注,见掌柜回来,立刻伸手接过账本。 他微微低头,目光如炬,从第一页开始,逐行逐字地细细翻看着。 当翻到四月一日那页时,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随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了姜齐,声音沉稳而有力地说道:“郎君,血竭假药一案,已经可以结案了,正是西门庆所为。这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西门庆年初时遣人去买了大量的松香,又买了颜料,在仓库中以松香冒充血竭,此人一直在做这种假药勾当,并非只针对宋万这一单,其中还有其他假药,药渣,虽然于本案无关,却也牵连其他受害人!” “也就是说,宋万确定是无意买到的假药?” “应该如此,”裴宣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应该查看药铺的账本,看看里面是否存在猫腻。如果账本上记录的银钱,和宋万手中单据上的银钱能够完全对得上,那么便可以说宋万确实是无辜的。” “既然查了,就查个彻底!”姜齐眼神坚定,语气不容置疑,话语中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气势。 不多时,兵丁们再次行动起来,他们风风火火地去取了生药铺子里的账本以及西门庆家中的账本。一时间,大堂之上,众人都屏气敛息,裴宣等人专注地将各账进行仔细比对。随着核对的深入,显出的问题越来越多,每一个新发现都引起了堂外百姓的惊呼。 西门庆的脸色愈发惨白,身子也越来越软,双腿打着哆嗦,几乎站立不住,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而一旁的知县,此刻也吓得额头直冒冷汗,眼神中满是慌乱,意识到这场风波可能会将自己也卷入其中。 西门庆见势不妙,突然扯着嗓子大喊道:“大人!小人愿意用家财……” 姜齐却毫不留情地摆了摆手,眼神中透着决绝,看向裴宣说道:“裴总管,依法办理!” “判!西门庆出售假药谋取暴利十万贯有余,其中致人身死三桩,又买通知县遮掩。”裴宣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西门庆和知县的心上。 “这和小县无关,皆是上任之事!”知县这时候也急得跳脚,连忙分辩道,“小县不过是上任之时收了些孝敬而已,其他事,小县一无所知!”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颤抖的手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试图撇清自己的干系。 “依照《宋刑统》判决,西门庆受杖六十,罚没家产,赔付受害人家十倍所得,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姜齐在判书上落了印,看了一眼武松,道:“武松,还是由你行刑!” “是!”武松抱拳拱手,拎着西门庆来到大堂之外,先是打了六十板子,随后一刀下去,人头飞起,血溅当场! “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啊!” “西门庆,你也有今天!” 第155章 师兄 姜齐一回梁山,马不停蹄,将诸事暂且搁置,径直着人去请宋万。 不多时,宋万便在众人簇拥下前来。 姜齐见他身影,连忙快步迎上前去,当着梁山众兄弟的面,郑重其事地向宋万抱拳行礼。 “宋万兄弟,”姜齐一脸诚恳,目光中满是愧疚,“此事是我考虑不周,让兄弟你无端受了委屈,实在对不住!”他微微一顿,转头看向裴宣,接着说道,“兄弟千万不要怪罪裴总管,咱将梁山法度交予裴总管打理,为的就是确保事事公平公正,他也是按章办事。”说完,又将目光移回宋万身上,满含歉意地笑了笑。 “郎君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宋万一听,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憨厚朴实的笑容,“是俺没长眼,买到了假药,害得众多兄弟跟着受苦,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银钱。郎君不怪罪俺,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又怎么敢心生埋怨呢!” “不过,宋万兄弟这趟委屈可着实不小,” 姜齐拍了拍宋万的肩膀,语气诚挚,“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更好的赔礼,就把老爷子窖藏多年的一坛老酒送给兄弟,略表心意,还望兄弟莫要嫌弃!” 就在众人沉浸在轻松氛围中时,一阵熟悉的笑声从外传来。 “有好酒怎么也不想着老夫?”周侗站在门外,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周围人,知道姜齐有事,并未进门,只是脸上带着几分打趣的笑意 ,“姜齐,一会你议事结束,来老夫这里一趟,给你介绍一个同门师兄。” “弟子知道了,师父稍等片刻。”姜齐闻言,立刻恭敬地拱手行礼。 见周侗转身离去,姜齐这才长舒一口气,呵呵一笑,小声嘀咕道:“吓咱一跳,还以为老爷子发现了。” “师兄放心,那酒我早就给你挖出来藏好了!”跟在周侗身后进来的小岳飞,此刻不仅没走,还像个小机灵鬼似的,迅速凑到姜齐身边。他压低声音,神色颇为得意,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师父压根儿就没发现!”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模样,活脱脱是在向姜齐邀功请赏。 宋万一听说是周侗藏的好酒,顿时吓得脸色微微一变,忙不迭地摆手,声音都提高了几分:“郎君,切莫害俺!俺可吃不住周老师傅的一顿打!”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仿佛已经看到了周侗发怒的样子,双手在空中慌乱地挥舞,仿佛要把这烫手的“礼物”推开。 不仅如此,宋万还谨慎的对裴宣道:“裴总管,你看,郎君这……这……你得管管啊!” “难得郎君出血,你且收下,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你那里做客,做个共犯!”一旁的武松爽朗地哈哈笑道,他身形矫健,一个箭步上前,一把亲热地拦过宋万,随后,他又转头看向裴宣,眼中带着促狭,说道:“裴总管,如此好酒,你不得喝一杯?俺可听说,那是藏了十多年的好酒。” 武松的话,让周围的气氛愈发轻松愉快。 “如此,裴某也来蹭宋万兄弟一杯!”裴宣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白胖的面容此刻也多了几分随和。他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武松的邀约。 在众人的玩笑声中,这一小小的插曲总算是圆满地掀了过去。 姜齐深知还有诸多繁杂的事务亟待处理,一刻也不敢耽搁。于是,他又赶忙和孔厚、蒋敬凑到一起,三人脑袋挨着脑袋,仔细地商讨着安抚和公祭的时日流程。他们时而皱眉沉思,时而热烈讨论,手中的笔在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经过一番精心的安排与策划,诸事终于安排妥当。 忙完这一切,姜齐这才和小岳飞一道,朝着周侗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两人脚步轻快,小岳飞还时不时地哼着小曲儿。 两人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周侗略带揶揄的声音:“你这枪法还是老样子,得了老头子的形,没得老头子的神!”周侗的声音沉稳有力,虽然带着打趣,却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紧接着,一汉子粗犷的声音传来:“那师父您倒是好好教教洒家啊!您就别再卖关子了,徒儿我都快急死了!” “教你,怎么教?功夫不到,说再多也白费!”周侗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话语中满是对徒弟的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太急,当年让你多学学基本功,你死活不干,偷偷学了老夫的提神枪,想着去闯荡,结果呢,这么多年,也就得了一个登州兵马提辖的差事,还是忒娘的用的浑家娘家的钱买得!丢人不!” 周侗的数落毫不留情,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敲打着那汉子,也让门外的姜齐和小岳飞不禁对视一眼。 “师父,您也别说外子,他也是建功心切,”这时,院里传来一个女子温柔却又带着几分泼辣的声音,语气中满是对丈夫的维护,“若非外子跟您学了这身武艺,又在战场上拼死立下功勋,奴家娘家就算是花再多的银子,也换不来一个提辖的前程呀!”这声音清脆悦耳,在院子里回荡,仿佛给略显严肃的气氛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师父,家里哪个师兄来了?”小岳飞听到声音,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扯着嗓子喊道,“姜师兄来了,方便进去不?” “是你孙师兄!”周侗笑着回应,声音中透着几分慈爱,“让那小兔崽子进来!都是一家人,外道什么!” “洒家这个登州兵马提辖,也见见梁山之主是个什么三头六臂!”屋内传来孙立爽朗的笑声,声音中带着一股豪迈与不羁,尽显他武将的风采。 姜齐听闻,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迈着沉稳的步伐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先是恭敬地给周侗拱手见礼接着,他又转身对着孙立夫妇,同样拱手一礼,言辞恳切地说道:“小子姜齐,见过师兄!嫂子!” “叔叔客气了!”孙立还没来得及开口,孙乐氏便轻掩朱唇,捂嘴笑道,她的笑容温婉动人,给人一种亲和之感,“外子收了师父的信,正好要去登州赴任,便顺道来了梁山,一是为了拜见师父,二一个也是为了亲近亲近新入门的叔叔。” 孙乐氏的一番话,将此次前来的缘由说得清清楚楚,也让在场的气氛愈发融洽。 不多时,林冲夫妇也来到了院中。林冲和孙立一见面,也是感慨良多,两人不时说些学武旧事,又说及军伍之事,从战场上的厮杀拼搏,到军营里的日常操练,再到对兵法谋略的见解,聊得热火朝天,倒也十分融洽。 姜齐目光落在孙立身上,脑海中思绪飞转,突然就想起了几个人,心中一动,随即转头对周侗说道:“师父,不知栾廷玉可是师父弟子?” 周侗微微仰头,陷入回忆之中,过了片刻,缓缓说道:“是有这个汉子,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栾廷玉,一个栾廷芳,曾来老头子这边学了些枪棒。虽说没有正式入门,但那小子天赋极佳,只可惜当时年岁已长,根骨已定,再想有更大的突破就难了,他和孙立倒是颇为熟悉,怎么,你小子又动什么歪脑筋?” 第156章 祝家庄 祝家庄地处阳谷县西南二十多里开外,稳稳占据着济州通往大名府的咽喉要道。它右侧紧挨着大溪,溪水悠悠流淌,水波随着微风轻轻荡漾,溪边水草摇曳;左侧与宽阔的官道相邻,官道上行人、车马你来我往,车轮滚滚、马蹄哒哒,扬起阵阵尘土。 庄前,大片树林肆意铺展。 棵棵树木高耸入云,粗壮的枝干相互交错,繁茂的枝叶层层叠叠。这些树木紧密排列,俨然构成一道天然的防御工事。 庄后,一座石塔拔地而起,灰白色的塔身古朴庄重,历经岁月侵蚀。从远方眺望,石塔在天际线的映衬下格外醒目,让祝家庄的气势展露无遗。 李助和林冲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近前,还未踏入庄子,脚步便顿住了。二人目光四下打量,脸上满是惊叹之色,齐声脱口而出:“好一处宝地!” “两位客人来咱们庄子作甚?”这时,道旁酒肆里,一个小二哥满脸堆笑,脚下步子轻快,他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二人,热情问道:“是路过歇歇脚,还是来寻人呐?” “这位小哥,不知庄上可有一位枪棒教师,姓栾的师傅?”李助向前跨出一步,一挥拂尘,客气的打了一个稽首,神色温和,和声说道:“贫道和这位兄弟乃是那位教师的故交,听闻他在祝家庄落脚安身,便特意赶来,想与他叙叙旧!” “这倒是不巧,”小二一听,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嘴角微微下垂,无奈说道:“庄上倒是有这么一位教师,不过前几日去剿匪了!” “剿匪?”李助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林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将目光移回小二身上,满脸狐疑地问道:“莫不是去广济军,剿灭梁山?” “哎呀!你这道人,俺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这出家人怎地这么心黑!”小二一听这话,瞬间急得跳脚,脸上涨得通红,他瞪大双眼,怒视着李助,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李助,大声叫嚷道:“哪个说是去打梁山?梁山的好汉可都是青天大老爷一般的汉子,哪个舍得去打?” “小哥勿恼,”李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语气轻柔地说道,“俺等也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只是心中实在挂念栾教师,不知栾教师何时能回来呢?” 正说着话,李助和林冲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官道方向。 就在这时,只见官道上扬起阵阵尘土,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 紧接着,百十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祝家庄赶来。 在人群的最前方,一位好汉威风凛凛地骑着一匹黄骠马。那马毛色光亮,四蹄生风,踏在官道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骑在马上的好汉身材高大魁梧,腰背挺直,目光如鹰,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下,紧闭的嘴唇透露出一股坚毅之气,整个人散发着威武不凡的气势。 小二顺着李助和林冲的目光望去,眼睛顿时一亮,手指向前方,兴奋地说道:“道长且看,栾教师这不就回来了?” “栾师弟!可还记得在东京汴梁学艺时的师兄吗!”林冲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急切与兴奋。 马上的汉子正是栾廷玉,他闻声猛地转过头来,原本沉稳的面色瞬间大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惊喜。他来不及多作反应,迅速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紧接着,几步并作一步,快步赶到近前,双手稳稳地把住林冲的胳膊,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激动地说道:“师兄不是……哎呀!师兄怎么突然到了这里?这位道长又是哪位呀?”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李助,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师兄给你介绍一下,”林冲哈哈大笑着,脸上洋溢着喜悦,伸手拍了拍栾廷玉的肩膀,热情地说道,“这位乃是金剑先生李助李道长,如今在山上担任参赞一职,足智多谋,被郎君说成是张良房杜一般。”介绍完李助,林冲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至于我们为何来此,那就要从咱们的老恩师说起了!” “恩师如何?”栾廷玉一听提到恩师,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关切,急切地追问道。 “老恩师如今也在山上住着,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林冲笑着说道,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不仅如此,小师弟也在,大家时常聚在一起,回忆往昔学艺的日子。对了,近日孙立师弟也客居山上,他还整日念叨着你!” “孙立也在?”栾廷玉一听,脸上欢喜更甚,之前学艺之时,他便与孙立脾气相投,如今听了孙立下落,如何不喜?“道长,师兄,且随咱进庄子,一会咱给祝老庄主说一声,告个假,也去拜望一下老恩师!” 栾廷玉一进庄子,便马不停蹄地径直去找祝老庄主,他神色匆匆,脚步急切,穿过回廊,绕过庭院,终于来到了祝老庄主所在之处。 见到祝老庄主后,栾廷玉先是规矩的行了一礼,随后神色认真地说起剿匪一事,说完后又从怀中取出县衙给的赏银,双手呈上。 “唉,又少了?”老庄主看着那十两纹银,苦笑道,“一来一去,还不够麻烦!万幸没伤人,不然怕是都不够赔给庄户的银子!” “衙门中的那刑房书吏说,若非看在庄主面子上,还要再减半。”栾廷玉也是轻叹一声,等正事说完,栾廷玉才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地说道:“老庄主,今日某家特来向您告请,希望能求得几日假期!” “不知教师何故突然要离去?可是庄上款待不周?”祝老庄主微微皱眉,关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疑惑。 “只是去梁山拜望老恩师周侗,”栾廷玉连忙摆手,解释道,脸上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今日在道旁偶然遇到了师兄林冲,他说老恩师如今在梁山居住。既然知道恩师就在附近,若不去拜望,总归是为人弟子的不孝!” “不想教师还和梁山有故交?”祝老庄主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哈哈一笑,“那梁山众人的作为,老夫也是敬佩得很呐,尤其是除了咱们阳谷县的一害,听着就解气!若是那些书吏知道教师和梁山有旧,怕是也不敢贪墨这赏银了!教师师兄可在庄内?何不请来叙话?老夫有些话想要问问。” 不多时,栾廷玉带着林冲和李助二人来到正堂。 正堂宽敞明亮,布置得古朴典雅,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 三人一进门,便和祝老庄主相互见礼,随后依次落座。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祝老庄主才呵呵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缓缓说道:“不知老朽是否有幸,能去梁山见见那位姜郎君?之前梁山来分地,老朽也算配合,只是有些细节还要和姜郎君好好聊聊。” “自无不可!”李助闻言,微微沉吟片刻,轻轻一甩拂尘,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不知老庄主是自家去,还是带着独龙岗的三家一起去?”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祝老庄主的反应。 “三庄同气连枝,自是一起前去!”祝老庄主挺直腰板,一脸大气地说道,“还请道长去带个话,就说我们并无恶意,莫要产生误会才是!” 第157章 独龙岗三庄 梁山水泊之上,波光粼粼,微风轻拂,泛起层层涟漪。一艘艘商船往来穿梭,船帆在风中猎猎作响,船头破浪前行,溅起洁白的水花。 祝老庄主站在船仓内,目光随着窗外商船移动,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不住地点头,他微微侧身,凑近身边的大儿子祝龙,压低声音,轻声说着什么,神色间满是关切与叮嘱,祝龙则一脸认真地倾听,不时微微颔首,眼神中透着专注。 不远处,扈家庄的扈老太公也没闲着。他拉着儿子扈成,语重心长地做着交代。扈老太公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可眼神中却满是慈爱与期许,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着扈成的肩膀,说着该如何应对。 扈成静静听着,不时应上几句。 然而,李家庄的扑天雕李应和鬼脸儿杜兴,主仆二人却对这往来如织的商船毫无兴趣。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船上的兵丁,那眼神,就像饥饿的人看到了美食一般。 “欧阳指挥,练的好兵啊!难怪对广济军一仗打的干净利落!”李应满脸堆笑,双手抱拳,对着欧阳寿通恭敬地奉承道。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讨好,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格外热情。 “哦?”欧阳寿通闻言,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在水面上回荡,“还以为李庄主要说俺梁山是造反的草寇呢。”他一边笑,一边看着李应,眼中带着一丝调侃。 “咱们一般,”李应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摆了摆手,坦然说道,“不瞒兄弟,咱之前也是做的私盐生意,只是最近被郓城县东溪村的晁盖抢了份额,没了营生,才做个落地户!当个种地员外,守着这一方土地过日子罢了!”说到这里,李应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和气的模样。 “那倒是巧了,”欧阳寿通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伸出手往前一指,那些来来往往的商船,“瞧见没,那些船里,就有给晁盖的盐货!”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喧闹的水泊之上显得格外清晰。 “嗨!”李应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苦笑,那笑容里满是无奈,抬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早知道晁盖是找梁山要的盐货,我和他较个什么劲啊!白白费了那么多心思和力气。”说罢,他又是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悔。 不多时,船只缓缓朝着金沙滩码头靠近,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最终稳稳地靠岸。船帆落下,绳索被抛向岸边,水手们忙碌地固定船只。 姜齐早就得知消息,特意抽出时间前来迎接众人,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衣袂随风轻轻飘动,身姿挺拔地站在码头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见到李助和林冲下船,他快步迎上前去,先是和二人亲切地寒暄了几句,随后目光落在栾廷玉身上。 他微微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诚恳,说道:“想必这就是栾师兄了!师兄安好?久闻师兄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幸会。” 栾廷玉见姜齐对自己行礼,哪里敢受,脸上顿时露出惊慌的神色,连忙上前一步,双手稳稳地扶住姜齐,嘴里连称“不敢”。他的脸上满是敬重,紧接着又深深回了一礼,这才说道:“之前也收到老恩师的信件,说是喜获佳徒,当时俺还一直不服气。可是等听闻了梁山的威风,知晓了郎君的种种作为,俺可是彻底服了!郎君年纪轻轻,就能带领梁山有这般成就,实在令人钦佩。” “栾师兄,栾师兄,可还记得我?”一道清脆响亮的童声从姜齐身后骤然响起。只见小岳飞从姜齐身后闪了出来,他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地看着栾廷玉,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小岳飞!”栾廷玉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眼中瞬间闪过惊喜的光芒,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你都这么高了?” 栾廷玉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迎上前去,在小岳飞跑到跟前时,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稳稳地将小岳飞一把托举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他爽朗的笑声顿时在码头边回荡开来,“哎呀呀,也重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没少长力气啊!”说着,他还轻轻晃了晃小岳飞,小岳飞也跟着咯咯咯地笑个不停,那笑声清脆悦耳,如同银铃般,给这热闹的码头又增添了几分欢快的氛围。 看着两人笑闹的样子,一旁刚刚下船的三庄庄主都被这温馨的一幕吸引住了。他们原本准备上前见礼的脚步停了下来,脸上都挂着和蔼的笑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祝老庄主的眼神中满是慈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逗弄祝龙、祝虎、祝彪三个儿子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扈老太公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也想起了和扈成、扈三娘相处的温馨时刻。 李应则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也是个知道人情的,此时万万不会上前打扰。 李助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小岳飞和栾廷玉的互动吸引,便不动声色地往姜齐身边凑近了些,微微侧身,用拂尘半掩着嘴,在姜齐耳边低声说道:“郎君,独龙岗三庄的庄主都到了。一路上贫道瞧他们的神情,听他们的言语,看这意思,应该是打算和咱们商议投靠梁山的事情。” 李助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姜齐能听见,神色间带着几分谨慎与期待。 姜齐表面上眼睛一直看着小岳飞和栾廷玉笑闹的场景,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意,可实际上将李助的话一字不落全都听进了耳中。他微微点了点头,动作很轻,不易被旁人察觉,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像是在回应眼前这欢快的画面,实则是对李助的话表示知晓。 趁着小岳飞和栾廷玉稍微停歇的空档,姜齐笑着开口:“小岳飞,还不赶紧带着师兄去拜见师父?你这小家伙,就知道贪玩,要是去晚了,师父又该罚你端枪啦!”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说完,他又看向林冲,“林师兄,你也跟着一起去,帮着引引路,小岳飞这孩子太贪玩,你可得看紧了,别让他又跑到别的地方去胡闹!” 最后,他把目光转向栾廷玉,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栾师兄,你且先一步去。师弟还要招呼三位庄主,实在是分身乏术,怠慢之处,还望师兄海涵!”姜齐双手抱拳,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栾廷玉也是知道轻重缓急,自从听到祝老庄主说要见姜齐,他就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引子,这人见到了,自己就该退场了。 独龙岗三位庄主在栾廷玉走后,这才上前和姜齐见了礼。 姜齐一把拉住祝朝奉的手,笑道:“祝老先生,之前梁山在阳谷县分地,还是多亏了你出面,首倡义举,才没有多生事端,平稳过渡,可谓劳苦功高啊!” “郎君说笑了,”祝朝奉呵呵一笑,轻捋白须,“区区薄田,何足挂齿?郎君仁义,颇具古风,老朽不出面,自有别人出面,何不拔个头筹?” “这也是祝老庄主平日里多行善举之报!”姜齐看了一眼祝朝奉,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聚义厅详谈!李道长,请孔厚,蒋敬,两位总管作陪,见见咱们的梁山的乡野贤达!” 第158章 救命船 在姜齐于梁山招待独龙岗三位庄主之时,千里之外的两浙路苏州福山镇,已然是一片萧索惨淡之景,许多人家正深陷绝境,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 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昏暗无光,一位妇人满脸愁容,望着米缸中那所剩无几的一把米,声音带着哭腔,无奈又绝望地说道:“家里就这点米了!” 一旁,面容憔悴的丈夫沉默片刻,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沙哑着嗓子回道:“紧着孩子吃!” “该死的花石纲,咱家怎么就摊上了那要人命的东西!”妇人情绪激动起来,眼眶泛红,声音里夹杂着愤怒与不甘,她用力地跺着脚,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中的怨恨都发泄出去。 丈夫只是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简短的话语,却饱含着无尽的苦涩与无奈,以及深深的无力。 “听说救命的船这两天就来了?”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焦急地看向丈夫,那眼神中满是期待。 “唉……”男人缓缓蹲坐在门槛上,脊背弯曲,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镇子外面的海面,声音低沉而又充满期盼,“赶紧来!不然真是活不了!” “你说那船带这么多人,去哪?”妇人心中的疑惑如同野草般疯长,她皱着眉头,看向远方,试图从那茫茫大海中找到答案。 “别问,去哪也比在这里强!”男人的声音斩钉截铁,“天底下只要能活命,去哪都行!” “你也是个识文断字的,说不定在那里能被人看重,咱们也有个活路!”妇人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她轻轻地握住丈夫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与力量。她怀里的孩子正安静地睡着,粉嫩的小脸让人心生怜惜,妇人下意识地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识文断字?”男人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无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有什么用?代写书信,被衙役收了摊子,抢了钱,去写状子,连个秀才都不是,衙门收发那里根本不认,就连卖字,一天下来都不够纸墨消耗的挑费!” “至少你也能知道些道理,那就比睁眼瞎强!” “道理?抢那石头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咱去讲道理,可谁又搭理?还不是该怎么抢就怎么抢!该怎么砸还是怎么砸!” 妇人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满是期待与鼓励,“当年跟你,可就看重你认字,那船既然是救命的,每次回来的人也说挺好,当时就该跟着去,万一他们需要呢,要不是奴家生病卧床几月,害的家徒四壁,也不至于……”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话语中带着一丝后悔和自责。 “唉!”男人依旧是一声苦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这次走,一定走!” 正说着,男人不经意间往海上瞥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大,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那边的海面上,隐隐约约显出了桅杆的轮廓,只是这次的船帆,竟然是红色的! 男人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与期待。 妇人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她的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慌乱,然而,紧接着,那眼神中又透出一丝好奇。 远远地,从那艘船上飘来了熟悉的口音,“都来,这是救命船!快点上船,不能久待,还得到别的地方去!” “浑家!赶紧收拾家伙!咱们逃命去!”男人猛地跳起来,紧握着双拳,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大声喊着,仿佛要把这压抑已久的情绪都释放出来。 原本在妇人怀里安静睡着的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吵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然而,听着那哭声,这次男人和妇人非但没有丝毫的烦躁与恼怒,反而相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那艘红色船帆的救命船缓缓地朝着岸边驶来,船身破浪前行,激起层层白色的浪花。 随着船只逐渐靠近,船上的景象也愈发清晰,只见船身宽敞,甲板上站满了忙碌的船员,他们大声呼喊着,指挥着船只靠岸。 当船终于稳稳地停靠在岸边时,放下的舷梯还未完全搭好,岸上的人们便迫不及待地朝着船涌去。 男人紧紧拉着妇人的手,怀里抱着孩子,奋力地在人群中挤着,妇人则小心翼翼地伸手护着孩子,生怕他受到一丝伤害。 船上的人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大声喊道:“大家别挤,一个一个来,都有地方!” 然而,在生死的边缘挣扎了许久的人们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他们只想尽快登上这艘救命的船,逃离这个让他们陷入绝境的地方。 好不容易挤到了舷梯前,男人和妇人却被眼前的一幕拦住了去路。 一个身材魁梧的船员站在舷梯口,大声说道:“老人、孩子和妇女先上!” 男人听后,毫不犹豫地将孩子递给妇人,说道:“你先带着孩子上,我随后就来。” 妇人有些犹豫,但看着男人坚定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抱着孩子登上了舷梯。 在妇人登上船后,男人又帮助了几个老人和孩子上船,直到大部分的弱势群体都上了船,他才随着人流登上了船。一上船,他便急切地寻找着妇人和孩子的身影,终于在船的一角看到了他们。妇人正安抚着有些害怕的孩子,看到男人过来,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这时,一个穿着长袍,赤着脚,面庞黑红的书生走了过来,他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们,大家先找地方坐下,不要乱跑。咱们这就出发,带大家去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随着船只再次起航,那书生也开始对人员做起了登记,按照每家每户开始书写,包括姓名,年龄,男女,家里几口人,之前住在哪里,自身有什么手艺。 男人先是看了一眼自己浑家,又看看自己的双手,这才咬牙对着书生拱手一礼,“小生娄敏中,也读过书,识的字,不知……可对贵方有用?” “哎呀!有用,有用,小可王伦,见过娄先生,来来,先随小可一起登记!”王伦这时候一脸欢喜,总算是有个能帮自己的了,之前也救过一些读书人,可都还一个个放不下架子,看了姜齐的那些言论,一个个都嗤之以鼻,称之为歪理邪说,让王伦气苦不已,若非是韩老四拦着,他都恨不得把这些人脑子打开,看看为什么这么迂!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自荐的,王伦那还等什么,直接用起来,至少这船上自己是能够轻松一些,至于到了夷州岛,那就再说。 第159章 求职 梁山聚义厅内。 祝朝奉、扈老太公和李应紧随姜齐身后,扈成和祝龙则恭恭敬敬地跟在自家父亲身后,他们微微低头,双手自然下垂,神色间满是拘谨。 待众人站定,姜齐伸手示意,温和地说道:“各位请坐。”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各自调整着坐姿,或正襟危坐,或微微侧身,神色各异。 祝朝奉率先开口,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他微微欠身,对着姜齐说道:“郎君一看便是做大事的人,气度非凡。小老儿膝下有三子,都跟随栾教头学习武艺。如此算来,论起关系,还要叫郎君一声师叔。” “这么一说,还真都不是外人,”扈老太公紧接着哈哈一笑,笑声爽朗,打破了些许拘谨的氛围,“咱家闺女许给了老三祝彪,这么论起来,大家也是沾亲带故的!” 这话一出,李应的神色微微一变,他嘴角扯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心中暗自想着,自己倒像是个局外人了。 “各论各的,”姜齐呵呵一笑,轻轻摆了摆手,他的目光转向李应,和声问道,“之前听欧阳指挥说,李庄主和晁保正有些误会?” 李应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兄弟之前做盐货私商生意,有些地盘和晁保正有重叠之处,所以产生了些误会。” “倒也不打紧,梁山下面生意不少,正是用人的时候。”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眼神中透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不知三位庄主,今日来梁山是为了……”他微微顿了顿,那语调拖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急切,又能恰到好处地引出话题,让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他身上。 “只是来求个安稳!”祝朝奉挺直了腰杆,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神色认真,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梁山所行之事,老朽皆是看在眼中,不管是分田,还是伸冤,都是以仁义为先,老朽自然愿意全力配合。但是,田地分了之后,老朽三家庄主便失了根本,这往后该如何过活,还要郎君指点一二!”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与期待。 “扈家虽是有些商道,可这路上也不太平,像是丢失货物,伤了庄户,往往一来二去,反倒还要赔些银钱进去。”扈老太公紧蹙着眉头,脸上写满了忧虑,伸手轻轻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咱扈家人丁也单薄,比不得祝家兴旺,分的田地也少,这也发愁之后何以为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无奈。 “李庄主也是来讨说法的?”姜齐目光转向李应,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调侃,轻声笑问道。 李应一听这话,连忙摆了摆手,动作幅度之大,差点碰倒了身旁的茶杯。 他心中暗自叫苦,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容,心里暗恨,早知道他们是这般想法,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来凑热闹,他之前在江湖行走,哪里能不知道梁山是个什么地界,和他们讨说法,活腻了? “郎君,兄弟来就是为了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帮帮忙的,没别的意思,之前分地,梁山的好汉也按照地价给了兄弟一些补偿,兄弟知足了!”李应一边说着,一边脑袋点得像捣蒜一般,眼神中满是真诚,试图让姜齐相信他的话。 “祝老庄主,扈老庄主,那些做事的梁山人员,没给你们补偿?”姜齐微微皱眉,目光在祝朝奉和扈老太公之间来回扫视,关切地问道。 “给了,给了!” 祝朝奉连忙应道,脸上堆满了笑容,“一份没少,俱是按照地价最高给的!” “扈家庄这边也给了,要不说梁山办事周全呢!”扈老太公脸上堆满了笑容,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是夸赞,身子微微前倾,像是生怕姜齐听不见似的,急切地应道。 “既然给了,如何不能过活?”姜齐的脸色陡然一沉,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渐渐冷了下去,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百姓可以凭借一人十五亩田地活着,两位庄主如何不能?”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祝朝奉和扈老太公脸上来回打量,仿佛要从他们的表情中探寻出真实的想法。 “俺祝家如何能与那些小民一般下地耕种过活?”祝龙原本站在祝朝奉身后,听到这话,他往前跨了一步,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语气中带着傲慢反驳道,“你这寨主,不是也没下地亲自耕种吗?”他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满是挑衅,完全不顾及此时的场合和对方的身份。 姜齐听闻祝龙这番话,不怒反笑,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祝龙,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 “祝龙,你这话可就错得离谱了。”姜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在聚义厅内回荡,“咱虽未下地耕种,但梁山大小事务,从谋划布局到人员调度,哪一件不是咱在操心?咱要为梁山的兄弟们谋出路,为投奔来的百姓求活路,这肩上的担子,可不比下地耕种轻松半点。” 他微微一顿,向前走了两步,走到祝龙面前,微微仰头,神色威严:“再者说,你祝家往日养尊处优,如今要自食其力,便觉得难以接受。可你想过那些被你们盘剥的百姓吗?他们在土地上辛苦劳作,风里来雨里去,收获的粮食却大半进了你们的粮仓。如今梁山分田,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公平地活着,不是让你们继续不劳而获。” 姜齐的语气愈发强硬,“在这世道,谁都得凭本事吃饭,没有谁生来就是该享受的。” 祝朝奉一听这话,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他赶忙伸手拉了拉祝龙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 随后,他满脸堆笑,微微欠身,对着姜齐说道:“郎君莫怪,犬子年轻气盛,不懂事,说话莽撞。”说着,他狠狠瞪了祝龙一眼,接着干脆说道:“咱们没别的意思,今日就是想着能在梁山帐下讨个差事,不辜负孩子一身所学的武艺,还望郎君能体谅我们为人父母的难处,给您这师侄,指条明路。” 第160章 安排 在周侗那清幽宁静的小院内,一张酒桌置于其间,桌上摆满了酒菜,酒香四溢。 周侗惬意地坐在主位上,抬眼瞧见姜齐一脸苦笑的模样,不禁被逗乐,爽朗地笑道:“小子,这是怎么了?碰上啥棘手的难事,说来听听,也给你师兄们讲讲,权当是个乐子解解闷。”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动作悠闲自在。 “唉,养儿百年,忧心九十九啊!” 姜齐满脸无奈,端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三位庄主来找我,其中两位都是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他放下酒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疲惫。 “这再正常不过了,”周侗笑着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意味,“莫说父母,便是老头子我这个当师父的,对你们这些徒弟,不也是时常头疼嘛!孙立那性子太急躁,做事不过脑子;武松又太傲慢,有时候听不进劝;林冲呢,迂腐怯懦,遇到关键事儿总是犹豫不决;栾廷玉实心眼,太实在容易吃亏;也就小岳飞好点,不过这孩子也是有时候机灵得很,有时候又死脑筋,倔得很!” 他一边评价着徒弟们,一边笑着摇头,眼中却满是慈爱。 几个围着酒桌的弟子们一个个也是低头苦笑,明白自己的缺陷确实如恩师所说。 “那咱呢?”姜齐听了周侗对师兄们的评价,好奇心顿起,连忙追问道。 “你?”周侗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小子老头子哪有资格担心哦!你鬼点子多,又有主见,老头子就盼着你以后别把你这些师兄欺负死就行!” 周侗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姜齐听到周侗这话,却是猛地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借着喝酒的动作巧妙地遮掩了自己瞬间变化的神色 ,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的心思。 “然后呢?”周侗敏锐地捕捉到栾廷玉欲言又止的神态,转头看向姜齐,好奇地问道,“你给他们安排了差事?” “倒是安排了,”姜齐嘴角微微上扬,双眼眯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他们都借着栾师兄的面子,求到咱这儿来了,咱怎么能不安排呢?那祝龙不是跟着栾师兄学了枪棒嘛,咱把他丢到了后山训练营里熬一熬,让林师兄也去好好琢磨琢磨他,之后让他跟着陶宗旺这个副总管干一段时间。” “就是那个开会都两脚泥的陶宗旺?”周侗微微皱眉,脑海中浮现出陶宗旺那憨厚朴实的形象,忍不住确认道。 “就是他!”姜齐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赞赏之色,“陶副总管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也是个真心做事的人,让他带祝龙几年,好好磨一磨祝龙那公子哥的心气。” “倒是有心了!”周侗微微颔首,对姜齐的安排表示认可。 栾廷玉也是松了一口气。 “那不是还有一个?”周侗紧接着追问,目光炯炯地看着姜齐,“你怎么安排的?” “那扈成倒是个机灵的,咱把他丢给了马麟!”姜齐有条不紊地说道,“马麟这人脑子灵活,做事也有分寸,就是有时候没长性,最近做事有点疲软,让扈成过去,跟他搭个班子!” 说到这里,姜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孙立,笑问道:“孙师兄,你是不是有个小舅子叫乐和?” “师弟如何知道?”孙立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小子现在登州做牢子,洒家去登州,也有为了照顾照顾小舅子的关系。”他坦诚地说出自己去登州的一部分原因,眼神中透露出对小舅子的关切。 “做个牢子有什么前途,还不如送到你师弟这里来!”周侗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前倾,一脸认真地对着孙立说道。 “这……再说,”孙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勉强的笑容,干笑两声后说道,“他什么个前程,洒家还要和浑家商议商议。”他挠了挠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似乎在面对家庭决策时,他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和顾虑。 “怂!”周侗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手指着孙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骂道,脸上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调侃和对孙立的了解。那笑声爽朗,打破了短暂的拘谨,让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 几人又是一番饮酒畅聊。 孙立和栾廷玉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说着往事,那些曾经的经历在他们的讲述中仿佛鲜活起来。他们时而比划着战场上的厮杀动作,时而模仿着战马的嘶鸣,说到激动处,还会猛地拍一下桌子,引得桌上的酒杯都跟着晃动。 孙立讲到一次陷入敌阵又成功突围的惊险经历时,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神情十分生动,引得栾廷玉也是激动不已。 林冲也不甘示弱,加入了话题,绘声绘色地说着一些攻打广济军的趣事。他一边说,一边笑着摇头,尤其是讲到武松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时,更是赞不绝口,言语中满是对武松的欣赏和钦佩。 “武松师弟,真是条汉子!战场之上,双刀挥舞,那气势,吓得禁军都不敢近身!”林冲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眼神中流露出对武松的赞许。 这让武松坐在一旁,听着众人对自己的夸赞,脸上微微泛红,他端起酒碗,又多喝了几碗,酒劲渐渐上头,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身子也开始微微摇晃起来,已然有了几分醉态。 他咧嘴笑着,舌头都有些大了,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没什么,都是兄弟们一起出力,俺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之后郎君倒是把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说俺光顾自己,让弟兄们失了指挥,结果呢,打定陶的时候,还不是自己也冲了上去?要不是时迁兄弟开了城门,引得张清失神,怕现在也得中个飞石。” 周侗见武松酒意上头,忙叫人喊了武大来。 武松一见武大,七分醉意立即变成三分,乖乖跟着大哥回家。 酒席散后,姜齐回到书房内,见李助孔厚朱武皆在门口等候,忙笑道:“三位如何等咱?有事叫人寻咱便是!” “郎君!”李助这时正色问道,“郎君对孙立如何看?” “他应该还能留一段时间,”姜齐看了一眼墙上的地图,手指顺着济水往前推进,“登州!咱们必须拿下来!而且还得快!公孙道长和乔道长那边最近可有收获?” 话音刚落,就听水泊之中某个岛上突然传出一阵春雷似的声响! 第161章 议功 时文斌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中紧紧攥着那份邸报,脸上一片木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失去了焦距。 书案之上,原本堆积如山的公文早已消失不见,空荡荡的桌面显得格外冷清。自年后这几个月以来,他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新的公文了,这寂静的书案,仿佛也在诉说着局势的异样。 回想起那次便服出巡,听闻梁山攻克广济军定陶的消息后,时文斌便如同惊弓之鸟,匆匆返回,将自己锁在了这书房内。此后,他看谁都带着防备与紧张的神色,仿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会取他性命,将城池献给梁山。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文斌的心情愈发忐忑。而当他再次看到手中的邸报时,心中的疑惑如同乱麻,彻底搞不懂梁山的意图了。他在心中暗自思忖:“你梁山都已经开始造反,可为何放着近在咫尺的郓城县不打,却偏偏去攻打广济军?” 不仅如此,宋江没了消息,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宋清也离开了,不知去向;而平日里还算熟悉的雷横和朱仝,如今也让他无法信任。那些乡绅,据说连公审那一关都没能通过,这一切的变故,让时文斌感到孤立无援。 此刻的时文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剪去了鳌足肢节的螃蟹,失去了往日的威风与能力,只能被困在这书房内,惶惶不可终日。 而被时文斌心心念念、惦记许久的宋江,此时正身处山野之中,模样狼狈不堪。他的衣衫沾满了尘土,脸上也难掩疲惫之色。 “丁兄弟,董兄弟!”宋江费力地坐在马上,双腿早已麻木,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挪动一下都酸痛难忍。他强打起精神,开口问道,“附近可有能让咱们安身的地方?” “公明哥哥勿要担心,”丁得孙快马靠近,连忙安慰道,“前面不远便是芒砀山。当年小人随张将军来此剿匪,深知那山形地势凶险异常。而且此地处于单州、徐州、亳州三州交界之处,乃是京东西路与淮南东路两路都不愿管、也难以管到的地方,实在可算是咱们安身立命的好去处!” 董平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豪迈地笑道:“彭城繁华,谯县也富裕,而这芒砀山距离东京汴梁也不算远。咱们在此立寨,好好经营一番,打出咱们的名声来。等这名声传到官家的耳朵里,显出咱们的威风,到时候招安诏书一下,说不定咱们都能谋个节度使的富贵,光宗耀祖!” “果真如此,也不枉咱们兄弟丢了清白,扔了前程,到这江湖中摸爬滚打、闯荡一遭了!”宋江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加官进爵的辉煌场景。然而,转瞬之间,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高衙内那件事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他在心中暗自叹息,默默祈祷:“只求到时候官家英明,能够明察秋毫,给咱们这些忠心之人一个公正的待遇。” 在梁山之上,经过了几日紧张而忙碌的调整与计算,蒋敬总算是将银钱账目梳理得清清楚楚。此刻的他,神情略显疲惫,鬓角竟多添了几根醒目的白发。 裴宣也正与朱武一同忙碌着,他们依据随军的详细记载,认真地商议着,仔细地统计着众人的战功。裴宣时而低头查看记录,时而与朱武交换意见,神情专注而严肃。 姜齐手中紧握着那本功劳簿,眉头微微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只是当他抬起头,看向裴宣,还是缓缓说道:“有些低了。” “郎君!”朱武连忙拱手,身体微微前倾,神色恭敬地说道,“功高难赏啊!循序渐进,才是长久之道、王者之法。若是一次赏赐过重,日后恐生变故。” “郎君,区区一个军州的战功而已,难道郎君以后就不再赏赐了?”李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郎君,恩赏过厚反而容易结仇。只有赏罚分明、把握好分寸,才可长远。” 孔厚微微俯身,手指着功劳簿上密密麻麻的名单,眼神专注而严肃,语气认真地说道:“郎君且看,林冲在此一战中,在战场上确实没有显着的战绩。关胜虽有一些功绩,可在赵王河那一战中,明显指挥出现了失误,导致我方也有一定的损失。还有武松,虽说他作战勇猛,可战阵之上,并非只凭个人匹夫之勇。因为他的失职,使得五百人的队伍失去调度,伤亡颇为惨重,按照规矩,要论罪处置的!” 说罢,他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 姜齐笑着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那五丈河一战……” 姜齐刚开口说了半句,便被朱武打断。 “五丈河一战是打的埋伏,”朱武不慌不忙地接过话茬,神色镇定自若,“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而且能够取胜,主要也是凭借连弩的威力。所以在战功的评定上,不能单纯地以此来衡量。”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摆了摆手,似乎在强调其中的缘由。 “那打何涛的时候呢?”姜齐紧追不舍,目光直视着朱武,如同考官一般质问道,“那时候云天彪也是出了力的,给他个都指挥使的职位,也是绰绰有余!”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似乎对自己的观点很有信心。 “只立了一次功便越级升至都指挥使,”朱武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翻开功劳簿上的一页,指着时迁的名字,耐心地解释道,“那时迁都头接连几次建功,郎君又该如何赏赐呢?这样的话,赏赐无序,反倒是易生祸患。云天彪出身军旅,这点道理还用我这个书生来教?” 姜齐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迅速整顿了一番自己的表情,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看向孔厚、朱武和裴宣三人,缓缓说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之后他们若是寻你们问话,你们心里也有底,知道该如何对答了?” “郎君自是为他们争取过了,只是我们从大局考虑,觉得不合适,才不同意而已!”朱武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诚恳的神色。 裴宣微微皱眉,神色认真而专注,向前跨了一步,开口问道:“那郎君,这张清和龚旺二人,您打算如何处置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似乎对这两人的安排颇为在意。 “张清,龚旺二人,咱另有安排。”姜齐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昨日那声如雷般的巨响,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缓缓说道,“张清善于飞石,龚旺善于飞枪,就让他们二人去训练出一千投掷兵来,一人负责训练五百。以他们的本事,定能训练出一支精锐的投掷兵队伍。” “那立功的兵卒又该如何赏赐呢?”孔厚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抬起头来,目光看向姜齐,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姜齐微微沉吟了片刻,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坚定而自信,缓缓说道:“咱想在后山的识字班的基础上,扩建一个军事学堂。那些立功的将士都安排进去,好好教导一番。只要考核合格的,就放出来做个十人队正,也算是对他们功绩的一种认可和鼓励。只给钱财土地,总归不是长远之计!” “那些肢体不全的呢?”孔厚微微皱起眉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姜齐,十分在意那些肢体残缺的将士的安置情况。 “伤残分级!”姜齐拿出了一张表格,说道,“断了一根手指的,不能和断了手臂的一样,咱们分成十个等级,十级最轻,一级最重!” 孔厚接过表格,仔细看了起来,不时惊叹出声。 “至于分地和转业,还是按照之前的办理,不过,这次,就不是分在郓州了,而是在这里!”姜齐神色严肃,目光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地图,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仔细权衡着各种因素,随后,他伸出手,食指在地图上猛地一点,指尖重重地落在地图的某一处。 第162章 夷北县 船只乘风破浪,缓缓抵达夷州岛。 船身稳稳停靠在码头边,绳索被船员迅速抛下,固定在岸边的桩子上。 娄敏中小心翼翼地抱着年幼的儿子,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妻子,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走下船舷。海风依旧轻柔地吹拂着,可此时娄敏中心中满是对未知前路的忐忑。 刚刚踏出码头,娄敏中不经意间抬眼望去,就见王伦正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热情地朝他们招手。 “娄先生!”王伦快走几步,来到娄敏中面前,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脸上笑意盈盈,亲切说道,“不知娄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娄敏中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抹茫然之色,目光在四周繁华热闹的景象中扫过,街道上人群川流不息,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此地如此热闹,想必应该有大户人家,小生准备先去投些帖子,看看能否做个西席先生。”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许,又透着些许无奈。 “如此岂不浪费娄先生才华!”王伦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惋惜,像是在为娄敏中即将做出的选择而感到不值。 “小生哪有什么才华,”娄敏中闻言,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有才华,何止沦落至此!”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过往的种种不如意仿佛又涌上心头。 王伦静静地看着娄敏中,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那些怀才不遇的日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定了定神,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诚恳地说道:“娄先生若不嫌弃,何不在王某身边暂居?一是有个栖身之地,二来做些抄写,也不亏了之前的苦读,三嘛,小可一人确实有些分身乏术!” “外子承蒙不弃,自然愿意!”妇人眉眼带笑,抢先应下,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意,可一只手却在身后不断地轻拉着娄敏中的衣衫,似是在提醒他不要错失这难得的机会。 娄敏中微微一怔,无奈之下,也只能随之再次拱手,脸上带着一丝拘谨的笑容,说道:“那便麻烦王……”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孔目!小可,如今担任梁山之主姜齐郎君身边孔目一职!”王伦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微微昂首,语气中满是对自己职位的肯定。 “哦,那就麻烦王孔目了!”娄敏中先是恭敬地一拜,身子却突然僵在当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忽的说道,“可是那位顶撞了高俅,弃官归隐的姜齐?”他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些许急切与难以置信。 “娄先生也知道郎君姓名?” 王伦微微一愣,眼中露出一丝好奇,眉毛微微上扬,看着娄敏中问道。 “之前县里张贴露布,说剥夺了一个叫姜齐的进士功名,”娄敏中微微皱眉,陷入了回忆之中,眼神变得有些悠远,缓缓说道,“几年前,小生也去太学求学过,后来有了三舍法,屡次不得升舍,便回家苦读,倒也和姜郎君见过一面。不想几年之后,小生也要在这同窗之下讨生活,不由心生感慨啊!” 娄敏中一家三口,小心翼翼地随着王伦前行。 一路上,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夷州岛的街道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各种新奇的景象不断映入眼帘。 王伦步伐轻快,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这里的环境,真可谓是如数家珍。他先是抬手指了指天空,说道:“娄先生,您看这夷州岛的气候,常年温暖湿润,很少有严寒酷暑,十分宜人。不过也正因如此,这里有些病症倒是比内陆要多些,像那湿气入体引发的病症,便需格外注意。”接着,他又指向街道两旁的人群,继续说道:“您再瞧瞧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汇聚于此,使得这岛上的风土人情格外丰富。而且这岛上的土地,肥沃得很,只要用心耕种,收成定然不错。” 此时的王伦,全然没有了之前面对姜齐时那种一问三不知的局促模样,言行举止间透着干练与洒脱。他说话时条理清晰,语气坚定,神态自信从容,做事干脆利落,话语通透大气,让走在一旁的娄敏中夫妇不禁心生佩服。 娄敏中听着王伦的介绍,心中对他的能力愈发认可,忍不住开口问道:“以王孔目如此出众的干才,怎么会甘心屈居在此呢?若是去参加科考,以您的本事,谋个县丞的职位也是绰绰有余啊!”他微微侧头,目光中满是疑惑与不解,眼神紧紧盯着王伦,似乎想要从他的回答中找到答案。 “科考?县丞?”王伦轻轻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无奈,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眼神中透着一丝感慨。“之前王伦确实还有这样的心思,渴望通过科考走上仕途,施展自己的抱负。” 王伦微微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可如今,却是再也不做这样的想法了。宋室的官吏,别的暂且不说,就说江南那些官员,有几个是真正实心做事的?又有几个是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的?一百个里面能有一个一心为民的,那都算是多的了!” 说到这里,王伦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对官场现状的失望。“王伦如今啊,怕是做不了宋室的官咯!上任第一天,小生都怕自己忍不住把那些官员都宰个干净!” 娄敏中静静地听着王伦的这番话,他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想到了花石纲,想到了各种名目繁多的税费捐赋,更是想到了自己此时的际遇,不由也是一声长叹。 妇人在一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他莫做多想。 而王伦,则收回了望向远方的目光,转过头来,看着娄敏中,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说道:“娄先生,咱们不说这些了。如今在这夷州岛,跟着郎君,倒也能做些实事,心里踏实。” 几人沿着大路,一路前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小院跟前。 小院的大门还未上漆,透着原木的色泽,上面挂着一块牌匾,赫然写着“夷北县”三个大字。 “这是郎君亲手所书!”王伦满脸笑意,眼中满是自豪,指着牌匾说道,“上次韩老四回梁山的时候,问起了此地该叫什么名字,郎君稍加思索,便挥毫泼墨,写下了这三个大字!” “好字!”娄敏中微微仰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三个大字,眼中满是赞叹之色。只见那字迹笔锋刚劲有力,却又不失飘逸洒脱,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一股雄浑的气势,“单看这字,便能感受到郎君胸中的豪情与气魄。” “哎呀!”就在这时,夷北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四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为首的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一看到王伦,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几步上前,大声说道:“王孔目,你可算回来了,可把我们兄弟几个给盼坏了!赶紧给我们兄弟批个条子,我们要回梁山一趟,拜见郎君入伙!” 第163章 酬功 梁山,书房内。 姜齐身着一袭素袍,正端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看着从夷州岛和琉球岛上传来的书信并不时地提起毛笔,在另一张信纸上写下工整的回复。 “这娄敏中也到了咱手底下,”姜齐微微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轻声自语道,“之后方腊造反的时候,看来要多支援一些了!”说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ai所给出的关于娄敏中的信息,脸上笑意更甚,“不过这人轻信别人的毛病,得注意一点。” “吴用倒是来了一个狠的,”姜齐的目光又重新落回手中吴用的信件上,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这才多久,琉球国王就让他处理了?死因……吃了从倭国买得虎狼之药?”他轻轻放下信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奉王子而令民众?还把倭人这个靶子给立了起来?玩的好手段啊!” 他的声音中,既有对吴用手段的惊叹,又隐隐透露出一丝担忧。 庭院中,微风轻拂,吹动着树梢的枝叶沙沙作响。 公孙胜身着一袭洁净的道袍,衣袂随风轻轻飘动,他面容沉静,目光平和,站在书房门外,朗声道:“郎君,时辰到了!” “这么快吗?”姜齐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外面高悬的日头,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眼中的一丝诧异。他轻轻皱了皱眉,随即便开始收拾起手中的信件,动作轻柔而迅速,将信件一一整理好,放入案几上的匣中锁好,这才大步迈出书房。 他神色严肃,目光坚定,看向公孙胜,正色道:“此番劳烦公孙道长了!” “此乃出家人本分!”公孙胜微微颔首,以道门稽首礼回复道。 两人一前一后,步伐稳健地朝着忠义堂走去。 姜齐走在前方,心中暗自思忖:年后已经开过一次,此时又要再开,想必不久之后,怕是还要再开一次!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忍之色,眉头也微微蹙起,似是为即将到来的事情而忧虑。 忠义堂已在眼前,那高大的建筑,红墙黑瓦,庄严肃穆。 “见过郎君!”众人整齐行礼。 姜齐点头回礼,从李助手中接过三根香,高举头顶,恭敬的对着阵亡兵士牌位深深一礼,又从孔厚手中接过祭文,转身对着外面高声诵读起来! “维大宋政和元年,岁次辛卯年,四月十二日,梁山之主姜齐,谨以清酌庶馐之奠,致祭于我梁山战死于沙场之英灵: “自梁山分田,以解倒悬,禁军侵犯,百姓蒙难。梁山上下,面对劲敌,上下一心,共保民生!尔等将士,皆怀保民之心,抱必死之志,闻战鼓而奋起,临矢石而无惧。 “忆昔疆场之上,敌兵纵横,如恶狼饿虎。尔等身披坚甲,手持利刃,或冲锋陷阵,或登城临河。长枪所指,敌兵胆寒;劲弩齐发,禁军不敌。 “有将士为夺城郭,力拒强敌,身中数箭,犹挥刀奋战,直至力竭而亡;有儿郎为保百姓,舍生忘死,以血肉之躯,抵挡敌锋,让百姓得以逃生。此诚义勇,姜齐幸甚!有此义勇,梁山幸甚! “今日祭奠,哀痛难抑,念英灵背井离乡,流落江湖,难得有安身立命之所,却魂断异乡,音容不再。 “愿英灵安息,虽身死而名不朽。吾等梁山之人,定当铭记英灵之功,护佑百姓之志,以告慰在天之灵。 “尚飨!” 诵过之后,姜齐缓缓将祭文放置在香炉之中,他掏出火折子,轻轻点燃祭文一角,火焰瞬间蹿起,贪婪地吞噬着纸张,袅袅青烟扶摇直上。 “阵亡者三百零三人,依战功及职位细分,普通士卒一人一百贯,十五亩田地,阵亡队正一百五十贯,二十亩田地,都头二百贯,三十亩田地。”姜齐目光坚定且悲悯,声音洪亮清晰,在空旷的场地中回荡。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向整齐排列的钱袋和地契,每个钱袋上不仅写着阵亡者的名字,地契上还标注了其所属职位与战功等级。关胜和云天彪迅速反应,神情严肃地指挥着士兵们将钱财抬上来。这些钱袋被分成不同批次,按照阵亡者的不同身份有序摆放,清晰明了地展示着分配的差异。 “如此安排,公平合理,郎君仁义!” “重伤致残者!共三百三十四人,依据伤残程度与负伤缘由,伤残达五级及以上者,每人三百贯;六级至八级伤残者,每人两百贯。具体等级,孔总管已经在医务所张贴出来了,过后去看,有异议的可以向裴宣或者广惠申述。”姜齐微微停顿,详细地阐述着分配标准。 “郎君考量周全,我等无异议!” “轻伤者,统一发放十贯。参战者,不论职位高低,每人五贯。立功者,可依据功劳大小,在钱财与土地之间自选。但有一条,所有立功兵士皆要到军事学堂进修一番。只有在学堂考核合格之后,方可升职为队正。”姜齐有条不紊地宣布着后续的抚恤和奖励安排,眼神中透露出对梁山未来发展的深谋远虑。他的话语条理清晰,每一项规定都有着明确的依据和目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理解其中的公平与公正。 人群中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大家纷纷点头,对这一安排表示赞同。 只有蒋敬在那里满眼都是心疼,这一会便划出去二十万贯! 相当于……四船盐货,五船的上好蜡烛,五船的香皂!还相当于十万石粮食! 还在心疼的蒋敬被身后的陶宗旺拉了拉,“兄弟,注意场合!” “诸位!”姜齐扫视了一番站在一边的武人,像是关胜,云天彪,林冲,欧阳寿通这些人都是从官场上高低待过的,眼中充满了对前程的渴望,而唐斌,阮小二等人,确实丝毫不在意那些,对他们来说,能快活的活着,就是最大的乐事,功名什么的,全不在乎! 孔厚和李助对视一眼,又有些担心的齐齐看向姜齐,以后如何立规矩,如何守规矩,可就看眼前的一幕了! 第164章 赏罚 在忠义堂前,阳光洒下,映照着众人的面庞。 姜齐目光如炬,缓缓开口:“此战首功!” 姜齐的视线穿越人群,直直看向了站在末尾不起眼处的时迁,高声宣布,“为时迁!” “我?”时迁听闻此言,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愕之色,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似乎在确认姜齐口中所说的 “时迁” 是否真的是自己。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身边的同伴们便纷纷笑着,七手八脚地将他从人群中推了出来。 时迁脚步踉跄,有些晕头转向地被推搡出来,平日里灵活的时迁,此时竟紧张到顺拐的到了场地正中,他的双手搓着,眼神中依旧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此战,从开始到最后的夺取广济军定陶城,军情侦查都头时迁,功不可没!”姜齐提高了音量,声音清朗而有力,在忠义堂前回荡,“若无都头时迁的情报铺路,咱们便如同被人蒙上了眼睛,堵住了耳朵!又如何能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全凭郎君错爱!”时迁定了定神,连忙抱拳行礼,脸上带着几分羞涩与谦逊,不过眼中闪烁的光芒却难掩内心的激动。 “特此,时迁依旧为军情侦查都头,兼任,训练营侦查教官!”姜齐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时迁的肩膀,动作中满是鼓励与期许,“总不能以后咱们就你一个时迁啊,以后梁山壮大了,难道还要你自己亲自去各个军中查探不成?多教几个出来,不求人人都和你一般厉害,也要有个分的程度!如此,咱们梁山的情报网才能更加稳固。” “时迁领命!”时迁双眼通红,双手抱拳,深深一躬。 忠义堂前,众人整齐伫立,姜齐目光威严而又透着几分期许,扫视着面前的将士们,声如洪钟般开口:“第二功,便要着落在关胜身上!” 他微微侧头,看向关胜所在的位置,眼神中满是赞赏,“在赵王河一役,都指挥关胜,数次冲锋陷阵,始终身先士卒,毫不退缩。哪怕连中数箭,却依旧奋勇拼杀,那股子勇猛无畏的劲头,堪称我梁山悍将!关胜!” “在!”关胜应声而出,身姿挺拔如松,双手抱拳,声若雷霆。 “关胜,即日起,除去都指挥一职,改任马军指挥使!”姜齐神色郑重,语气坚定,“此次广济军一役,咱们缴获了不少战马。虽说不清楚禁军为何不用,但如今,它们都在咱们北边的云翠山中悉心养着。骑兵训练手册,咱有,至于能否打造出一支精锐的骑兵劲旅,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某家必不负郎君所托!”关胜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地捶在胸口,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姜齐,郑重领命! “欧鹏!”姜齐目光一转,看向队列中的欧鹏,高声喊道。 “在!”欧鹏精神抖擞地站出来,身姿矫健,声音清脆有力,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等待着姜齐的指令。 “欧鹏在战场上英勇奋战,成功俘获龚旺、何涛,立下大功!”姜齐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认可,“现任命你为步兵指挥使,望你能带领步兵兄弟们,继续为梁山的壮大奋勇向前!” “是!”欧鹏激动地抱拳行礼。 姜齐目光如电,扫视着眼前的一众将士,最后定格在云天彪身上,高声喊道:“云天彪!” “在!”云天彪应声而出,声音铿锵有力,整个人身姿笔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军中的气息。 “此战之中,云天彪先是出谋划策,后又于定陶城头,救助梁山兄弟。”姜齐的声音在忠义堂前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只是说到此处,姜齐有意停顿了一下,这短暂的沉默,却让孔厚和李助心境繁杂,两人站在一旁,心中猛地一紧,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紧张与担忧,心脏也仿佛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 就在众人满心疑惑,姜齐的声音再次响起:“命你为步兵指挥使!还望之后,再建功勋!” 孔厚长舒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 李助也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那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双手逐渐恢复平静。 两人再次对视,眼中皆是劫后余生般的后怕模样。 朱武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微微颔首,低声喃喃道:“规矩!守住了!” 云天彪心中犹如明镜一般,思绪如麻却又条理清晰。 回想起往昔,自己身为一镇兵马总管,统御手下诸多兵卒,平日里调兵遣将,也算威风八面。可他也清楚,这看似风光的官职,在品级上不过是区区八品。况且如今自己初入梁山,身份微妙。 儿子与姜齐有着师徒名分,老爹又与姜老太公是多年故交,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牵扯的避嫌考量实在太多。在这梁山之中,众人皆是凭借本事与战功立身,若自己一上来就身居高位,难免会遭人诟病,引发诸多不必要的猜忌与议论。 就是给了高位,云天彪也得推了,不然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云天彪,领命!”念及此处,云天彪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而坚定,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抱拳,身姿挺拔如松,神色庄重地应下了这道任命。 “奖的说完了,咱们说说罚的!”姜齐看了一眼武松,“武松!出列!” “是!” “武松,身为副都指挥使,职责是什么?” “报告!职责是协助都指挥使管理军士,负责维持纪律,监督日常,防止违纪。同时,参与编制调整、人员补充,确保战力。平日负责训练。战时,作为都指挥使的副手,率军士执行作战任务,根据战场形势及时调整战术,指挥军队与敌人作战。报告完毕!” “很好!背的很清楚嘛!”姜齐脸色一冷,“你在赵王河的时候,干什么了?根据战场形势及时调整战术,指挥军队与敌人作战,你的指挥呢?只见你一味莽撞地向前冲,关胜冲,他没忘指挥,过了河就调整了军阵,你呢!咱在后面就光看见你挥舞着双刀厮杀来着,后面军阵散成面汤了你都不管不顾!” 武松尴尬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武松知罪!” “裴宣,军法里面,弃军不顾,该当何罪?” “师兄不对!”这时裴宣还没开口,小岳飞却早早开口道,“弃军不顾,乃是说兵卒不顾军令,私自逃亡,而武松师兄并未逃亡,故而不能说是弃军不顾,而应是指挥不当,应降职罚银处理!” 第165章 教导 武松满心郁闷,拉着脸回到自家小院。 潘金莲见状,立刻笑脸相迎,殷勤至极。她轻手轻脚地拿起手巾,小心翼翼地为武松拍打身上的尘土,动作轻柔而仔细,每一下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关切。瞧见武松神色不佳,她小心陪着笑脸,轻声说道:“相公今日想必累坏了,奴家这就去取些酒水,放在井里冰镇上,等大伯回来,也好一同饮用。” 武松只是默默点头,一言不发,伸手解下外袍,拖着步子走到院中的树下,一屁股坐下,整个人仿佛丢了魂儿,呆呆地抬起头,思绪早已飘远。 没过多久,潘金莲手持一把蒲扇,搬来一张马扎,安静地走到武松身旁。她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武松,眼神里满是担忧与心疼,一边轻轻挥动蒲扇,为武松送去丝丝凉风。微风拂过,吹动着她的发丝,更添几分温柔。 武松眉头紧紧皱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缓缓别过头去,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与愧疚:“金莲,俺今日被降职了。如今只是一个都头。” 潘金莲神色丝毫未变,脸上依旧挂着那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奴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这许多外面之事。”她微微顿了顿,目光温柔地凝视着武松,接着说道,“当初老太太把奴家许给相公时,相公可是什么职位都没有,奴家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什么职位。有那职位,你是武松,没那职位,你就不是武松啦?” “嘿嘿!”武松听了这话,不禁傻笑几声,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心中的阴霾瞬间消散了几分。 “傻样!”潘金莲见武松这般模样,忍不住咯咯直笑,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在武松的胳膊上,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娇俏动人。 不多时,武大回来。 如今的武大,凭借着一手精湛的厨艺,日子过得愈发红火,也开始注重起自己的仪表。他特意整理了一番衣衫,虽依旧身材矮小,模样也谈不上英俊,但早已没了往昔那副落魄、难看的模样。现在的他,脸颊微微圆润,身上透着一股富态,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准备吃饭,武大不经意间抬眼瞧了瞧武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二郎,你的事,俺都听说了。这事……真不怪郎君,你可千万不能心生怨气,知道不?”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担忧,语气也格外温和,生怕自己的话刺激到武松。 “哥哥放心,俺就是生自己的气!”武松苦笑一番,道,“弟弟这点事还是懂的!” “那就对了,咱们一家能有如今的兴旺,可全靠郎君啊!”武大语重心长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夹了一筷子菜,轻轻放进武松的碗里,“你也知道哥哥这性子,向来不争不抢,就靠着这门手艺吃饭。但你想过没,咱这手艺是哪来的?可不是人家郎君看在你武二的面子上,特意传的!”武大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以为人家真就看你面子?说到底,人家是念着周老师傅的情分!一会啊,你去周老师傅那里坐坐,有什么想不通的,去问问!” 饭后,夕阳的余晖轻柔地洒落在庭院中,给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周侗身着一袭宽松的布衫,悠然地坐在院中那把老旧的竹椅上,双眼微眯,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他的余光早已瞥见了在门口徘徊、犹豫了许久的武松。看着武松那副纠结的模样,周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轻声笑道:“你小子总算是来了,心里头想不通?” “师父,俺确实想不通,”武松见自己被周侗发现,也不再躲藏,索性挺直了腰板,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他来到周侗身旁,席地而坐,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他伸手拿过周侗手中的蒲扇,卖力地给周侗扇起风来,“您说,俺在战场上勇猛杀敌,这难道还错了不成?” 武松的眼神中满是不解与迷茫,直直地望向周侗,渴望着从师父那里得到一个能解开他心中谜团的答案。 “来,跟老头子出去走走!” 周侗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突然伸手一把抢过武松手中的蒲扇,佯装嗔怪道,“这风让你扇的,早晚老爷子我得受风!”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武松的肩膀,示意他跟上。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顺着蜿蜒的下山之路,来到一处静谧所在。 一座清净的三进院子映入眼帘,抹了白灰的院墙平整光滑,夕阳下格外干净整洁。 院墙上,一人多高的“医”字笔锋刚劲有力,两侧“救死扶伤,仁心医德”几个字透着庄重与温情。 “师父,来这儿作甚?”武松搀扶着周侗,关切问道。 “来给你解解心结!”周侗目光温和,带着武松在门口登记,领了口罩戴好后,稳步踏入院子。 院子里,身着素净衣服的人们戴着口罩,脚步匆匆地在各个角落穿梭。周侗神色平静,径直引领武松往后院东跨院走去。武松满心疑惑,脚步不自觉放轻。 来到东跨院,周侗抬手一指一间屋子:“去,扒窗户缝看看!” 武松深吸一口气,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还未贴近窗户,嘈杂的声音便扑面而来。 “郎中!孔总管!太疼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痛苦与绝望,听这声音,也就十七八岁年纪。 “有点酒没有?给俺喝一口!就是死也别让俺疼死啊!醉死多好!”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对疼痛的恐惧和对解脱的渴望,近乎嘶吼着。 “孔总管,俺这腿不能砍啊!不就是化脓了吗?咱洗洗包裹好了就行!不至于啊!”这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抗拒,苦苦的哀求着。 “来,给三号床绑好,让他咬着木块,别咬了舌头!”一道沉稳的指令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破了混乱的局面。 “九号床高烧不退!断肢伤口溃烂了!” “让俺死了!战死了还有三百贯!咱这辈子头回知道老子值这么多钱!”一阵近乎哀嚎的声音传来,“死了,让俺进忠义堂!俺也能受郎君的香火!” “想得美!你这是重伤!没死在战场还想进忠义堂?”带着一丝调侃的声音,在这沉重的氛围中,显得有些突兀。 “你等下次的!”那哀嚎声音量渐小。 “屁的下次!你腿都没了,下次打仗可轮不到你!”尖锐的反驳,让那一丝玩笑瞬间消散,徒留残酷的真相。 武松站在门口,听着屋内这些声音,心中五味杂陈,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周侗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很多都是你手下的兵!副都指挥使,可不是只管杀敌勇猛就行的,你这肩膀上,可背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第166章 军情司 在宽敞的房间内,巨大的沙盘在阳光映照下格外醒目,上面山川、城池、营寨等地形地貌栩栩如生,仿佛将整个广济军战场微缩于此。 朱武身着一袭道袍,神色专注,身姿挺拔地站在沙盘边上。他刚刚完成了对之前广济军一战的详细推演,此时缓缓转身,目光扫过身后一众指挥使,神情严肃且郑重地开口道:“从此一役来看,情报一事乃是重中之重!”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何知己知彼?就是情报的重要性!这一点上幸亏是有了时迁兄弟的加入,否则,这一战要打起来,损失会更大!”朱武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头,眼中透露出对时迁情报工作的高度认可与庆幸。 李助道:“在这场推演一开始,我方便让时迁探得敌军兵力部署、将领性格等关键信息,还提前知晓了他们的粮草储备位置。在战斗中,我方依据这一情报,派出精锐小队突袭你军粮草大营,使得你军军心大乱,士气低落。这才为我方在正面战场的胜利奠定了坚实基础,所以,万万不可小瞧情报!” “朱参赞,您和李助道长说的我们注意了,推演途中我们也布置了斥候,可是为什么刚才还是败在了大开城门这里?”唐斌微微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仔细问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沙盘上代表广济城的模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而且,那些放回的俘虏也都杀了,谁会开城门?” “别忘了,”朱武伸手拿起写着“董平”字样的小旗,在空中轻轻晃了晃,“董平什么性格?” “虽然功夫很高,可是自大,自负!”史进反应迅速,立刻高声答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所以,你在让他深夜出城偷营的时候,我让几个梁山斥候混进去,难吗?他偷营失败,回城之后,还会不会有耐心去清点人数?”朱武将小旗重重地插在沙盘上,手指顺着上面的标记滑动,“打仗,从来不是打的兵力,打的是双方将领的细心!我想到了你没想到的,我就多了一丝胜算!我弥补了一处短板,就少了一丝败象!这一点,你们要牢记!” “若是我用张清去偷袭呢?”史进微微仰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服气,这时候说道,“张清为人细致,处事小心,更是善于飞石,用他偷袭梁山大营,结果必然反败为胜!” “偷营?”李助在一旁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史进兄弟莫要忘了,咱们家大营三班倒的斥候!”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抚摸着胡须,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陈达也跟着笑道:“驻扎的时候,郎君便已经让我安排了巡视,夜里的时候,外面还洒了铁蒺藜!挖了陷马坑!五人一组,不间断无死角的巡逻,所以不管是谁,只要出现在了大营之外,咱们就会吹响竹哨子!”他一边说,一边在沙盘上比划着巡逻的路线和陷阱的布置,脸上满是自豪。 邓飞也是满脸笑意,补充道:“偷营之所以会有效果,是因为会引起营啸,但是咱们不大可能,之前训练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在半夜搞个突击集合,半炷香的时间,必须整齐集合!” 李助此时对史进总结道:“张清虽为人细致且善飞石,但咱们大营的防御体系并非仅靠斥候巡逻。那铁蒺藜与陷马坑的布置,针对的正是像张清这类善于突袭的将领。他即便再小心,在夜间行动时,面对如此周密的陷阱,也很难全身而退。况且,张清的飞石虽厉害,可在咱们半炷香就能集合完毕的严阵以待下,难以发挥突袭效果,反而会陷入我方的包围之中。” 扈成脚步沉稳地来到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声音温和却又清晰地说道:“打扰诸位上课了。” 正在授课的朱武闻言,微微皱起眉头,目光投向扈成,问道:“有事?” “陈达,杨春,杜迁,三位请来一趟。”扈成脸上挂着笑意,语气轻快地说道,“郎君有些事安排他们。” 陈达、杨春、杜迁三人听闻,互相对视一眼,站起身来,跟着扈成一同前往。当他们来到姜齐书房外时,恰好看到时迁也在那里。 “你们到了?”姜齐适时打开房门,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进来坐,有些事给你们说说。” “请郎君吩咐!”时迁四人见状,连忙整齐地拱手行礼,态度恭敬。 “咱们梁山要组建一个新的部门,专职情报工作,”姜齐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起一叠纸,“时迁兄弟来之前,咱们的情报,主要依靠朱贵、朱富兄弟二人的酒楼来收集,这种方式比较被动,只是等着情报送上门,并非主动出击去打探。在平常日子里,这或许勉强够用,可一旦到了战场之上,就明显暴露出不足。而时迁兄弟的到来,正好填补了这一空缺!” 姜齐说着,将那写满字迹的纸张递给了四人。 “军情司?”时迁接过纸张,目光落在上面的名字,轻声念道,“刺探军情……” “不止如此,”姜齐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地说道,“除了军情之外,所有能打探到的消息,都要尽可能地去收集!” “这……”陈达听完,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有些为难地说道,“郎君,咱不是这块料啊!” “所以军情司的保卫工作就交给你去做了!”姜齐看着陈达,目光中带着信任与期许,对于陈达这样长期跟随自己的心腹家将,他的语气直接而笃定,“情报司里的所有情报,按照等级划分,务必严谨对待。所有人进出,身上不允许携带任何东西,以免情报泄露。军情司的地址,便定在鏊子山西边的青龙山上,那里地势隐秘,林深洞幽,易守难攻,正适合驻守。” “保证完成任务!”陈达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声音洪亮地应道。 “杜迁!”姜齐将目光转向杜迁,高声喊道。 “在!”杜迁迅速出列,大声回应,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你和时迁一起,教导那些选出来的人手。咱可清楚,你这身手也不凡得很!”姜齐微微点头,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时迁在情报收集方面经验丰富,而你身手敏锐,由你在一边帮衬着,时迁也没了后顾之忧。” “郎君放心,咱跑腿的粗浅功夫好练得很,只要气力跟上就行!”杜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自信满满地说道。 几人离去之后,姜齐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看向了手边的名字,摇了摇头,“这才刚开始啊!” 第167章 图登州 关于军情司的构架,姜齐可谓煞费苦心,每一处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 从人员等级的细致划分,到功劳制度的精心制定,再到信息保密措施的严密规划,他将自己所能搜罗到的各类相关信息,如同穿针引线般,有条不紊地规整了出来。 在姜齐心中,军情司宛如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剑,日后在梁山的发展征程中,必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又怎会不用心对待呢? 单就保密条例这一项,姜齐便反复斟酌,删删减减,最终敲定了十三条。每一条都蕴含着他对情报安全的深刻考量,力求将情报泄露的风险降至最低。 而当训练计划呈现在时迁眼前时,那三根手指厚的一叠纸张,简直让时迁惊掉了下巴,甚至瞬间产生了想要拔腿就跑的念头。 “郎君,真不能这么练!”时迁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手中的训练计划,忍不住叫苦不迭,“您这是想把他们熬成油啊!” 那密密麻麻的训练安排,强度之大,内容之繁杂,仿佛要将这些参训人员的每一分精力都压榨殆尽。 “总能训练出来的!”姜齐目光坚定,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时迁无奈地苦笑摇头,脸上满是为难之色,“郎君,俺虽是不知道您从哪找到这宝贝的,可就是皇城司里的训练,也没有您这样繁杂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翻了翻手中那厚厚的一叠训练计划,言语间尽是对其强度的惊叹。 “你还知道皇城司?”姜齐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没想到时迁竟对朝廷中如此隐秘的情报机构有所了解。 “小人之前闯荡时,本想借皇城司扬名,可惜里面护卫严明,甚至还布有床弩,小人差点就跑不出来!”时迁挠了挠头,回想起那段惊险的经历,脸上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但是小人扒在那房上几天,倒是看了皇城司训练。” “在招人的时候,有几类人不能要。” “郎君请说。” “第一种,上来就谈钱的,这样的人今日能为咱所用,日后也会为别人所用。” “这类眼中只有钱财的,确实没甚义气!” “第二种,便是主动来寻你要加入军情司的,这样的人不安全,小心没大错。” “小人明白!” “第三种,不要自以为聪明的,这种人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第四种,不要心大的,心高气傲之辈,还是留在军中稳妥些,总之,就一个标准,宁可要对工作无益的,也不要对事业有害的!” 时迁听了只觉的是醍醐灌顶,之前他做事也不是事事都成,坏在哪里却说不上来,今日听了姜齐的讲解,才算是知道如何选人! 正说话间,扈成稳健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便是轻轻的敲门声,“郎君,登州提辖孙立来和您辞行了!” “哦?”姜齐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问道:“师兄如何走的这般急?” “时日不早,再晚怕是要耽搁上任了!”孙立也回以微笑,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与期待,“师弟,为兄有句话问,不知道合不合适。” “郎君,小人先告退!”时迁十分知趣,立刻明白此时不宜在此停留。他迅速地将手中的训练手册仔细地包裹整齐,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随后,他恭敬地抱拳行礼,这才告辞离去,脚步轻盈而迅速,不一会儿便和扈成一起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师兄且问。”姜齐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孙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知师弟如此发展,什么时候是个头?”孙立目光深邃,直视着姜齐,直接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梁山地小,郓州也不大,天下二百四十七个州,何其广阔!师弟,咱们虽相处不长,可看你行事也是仁义为先,这么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师父年纪大了,还有那么多师兄弟……” 姜齐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目光紧紧地盯着孙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孙立原本的为人处世。在他的记忆中,孙立曾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的师弟栾廷玉,面对弟弟孙新的请求也是百般推诿,最后答应救人,归根到底不过是担心此事牵连到自己的前程。 这样的孙立,在姜齐眼中,是个很会权衡利弊,且功利心重的人物。 孙立被姜齐这般直直地盯着,浑身不自在,只觉得后背发凉,好似自己内心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都被姜齐看穿了一般。他尴尬地干笑几声,试图缓解这诡异的气氛,“师弟,还是要考虑再三的好!”那笑容显得极为牵强,声音也微微发颤。 “师兄,不知师兄买这个登州兵马提辖用了多少银钱?”姜齐突然开口问道,语气平淡,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图。 孙立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喜,还以为姜齐也动了谋个官职的念头,当下胸脯一挺,大包大揽道:“若是师弟也想谋个职位,哪里还需万八千贯的花费,且等师兄在登州立足,给你个告身!” 姜齐轻轻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依旧,“师兄误会了!” 声音轻柔,却如同重锤一般,让孙立刚燃起的热情瞬间冷却了几分。 “那你何意?”孙立满心疑惑,眉头紧紧皱起,不解地问道。 “咱只是想着该赔偿师兄多少而已!”姜齐神色平静,缓缓伸出左手,语气坚定地说道,“五万贯!” “师弟莫要说笑!” 孙立涨红了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一挥衣袖,眼神中满是愤慨,“洒家前途,岂是银钱所能比!” “若是在东京,有人使了五万贯,不,两万贯,同样买这登州兵马提辖的职位,师兄,请问你可能保住职位?”姜齐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眼神犀利地盯着孙立,仿佛要洞穿他的内心。 “这……”孙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紧咬嘴唇,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衡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了下来,直直地直视着姜齐,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师弟,为兄一生戎马,才换了这个职位!” “云天彪也是一生戎马,只是性子太直,没使钱疏通关系,结果还不是一个八品总管?”姜齐温和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师兄想想,一个正七品的兵马提辖而已!”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直插孙立的心底,让孙立的脸色更加难看。 “师弟且说个明白,究竟想做什么!”孙立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和疑惑,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师弟要登州!”姜齐目光坚定,直视着孙立,一字一顿地说道,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决心,让孙立心中不禁一颤。 “哈哈哈哈!”孙立先是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最后无奈摇了摇头,“师弟,登州可非郓州!再一个,洒家也不过区区一个兵马提辖,七品的小武官,你要登州,和洒家说不着啊!师弟啊!你有些高看师兄了!” 第168章 家有贤妻 孙立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周侗的小院,跨进客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中那股子不平之气仍在翻涌。 “你说,这厮凭什么!”孙立斜睨了一眼自家坐在炕上的妇人乐氏,咧咧嘴,笑骂道,“区区一个山寨头子,居然妄想染指登州!” “相公说的谁?”乐氏微微歪头,面露疑惑。 “还能是谁,洒家的好师弟,姜齐!”孙立鼻子里哼了一声。 孙立身子前倾,坐在一边,掰着指头,仔细地跟妇人讲起了刚才的情况,末了,脑袋一摇,嘲笑道:“也是个狂妄到没边的妄人!” “相公也是个带兵的出身,”乐氏非但没跟着一起嘲笑,反而坐直身子,正色道,“若是易地而处,相公可能由此想法?” “洒家像是疯癫的?”孙立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凭借这点地方,莫说登州,便是泰山都过不去!” “那相公可能打下广济军?”乐氏目光直视孙立,追问道。 孙立拧紧眉头,眼睛盯着地面,仔细想了想,缓缓摇头道:“不能。广济军可是军州,里面都是禁军,且还有不少马军!尤其是那位都监董平,人品虽然不行,可是武艺却没的说!” “那相公可能打下郓州?”乐氏不依不饶。 “郓州可是重镇!”孙立还是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可如今郓州,广济军,都已经算是被梁山打下来了,”乐氏掰着手指,正色道,“那日相聚,你只顾和亲近的栾师兄饮酒,其中意味却丝毫未走心?” “便是听闻了,才去劝告一番,尽到做师兄的本分,”孙立长舒一口气,叹道,“只凭一地一州,如何抗衡?不说其他,西军那边若是大动,梁山顷刻不保!师父年纪大了,不去说什么,可是,洒家还领着大宋的俸禄!结果呢!好心当成了驴肝肺,他反倒还惦记上了洒家的职位!” 乐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啊!杞人忧天!捡个芝麻丢个西瓜!” “夫人何出此言?”孙立微微皱眉,脸上满是疑惑。 “他若是真的拿下登州,你这个登州兵马提辖,可不就是第一罪人?到时这提辖的位置就是催命符!”乐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孙立的方向,指点道,“若是他拿不下登州,你便是担忧,也是白担忧!” “如何洒家就成第一罪人?”孙立掰着手指头算着账,“洒家头上还有知州相公!兵马都监!还有铃辖!如何算在洒家头上!” “人家都是有背景的,咱家有啥?有点银子还都换了这职位,现在就是银子也不多了,”乐氏向前探身,猛地一指孙立脑门,“可若是在梁山,相公可就算是有背景了!” “一个山寨……”孙立撇了撇嘴,话只说了一半。 “是一个可能打下郓州,登州的山寨!”乐氏坐直身子,表情严肃,正色道,“相公,咱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能背后捅人一刀,枉做小人,否则万一结了仇,之后不好相处!” “就他……”孙立刚要开口,又顿住了。 “若是他不成事,被剿灭了,咱就不提也无妨,若是他被诏安,以他势力做个铃辖节度使之类,不难,若是成了事!相公,你又如何自处?只是凭借这点情分,谁认?”乐氏目光紧紧盯着孙立,语气严肃。 孙立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随后走到乐氏身后,轻轻坐下,双手搭在乐氏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低声问道:“夫人,你就如此看好这梁山?” “不是奴家看好,”乐氏身子微微向后靠,压低声音道,“你看你那些师兄弟,林冲,栾廷玉,武松,甚至你师父,都看好他!若是你,身边可能聚齐这般多的人物?若是如此,也是一般,关键你看他身边的李助,朱武,蒋敬这般文人!相公,你可有本事让那些书生给你出力?” “那在夫人看来,洒家该如何处理?”孙立微微抬头,目光投向乐氏,一脸认真地问道。 “顺其自然便是!”乐氏轻蹙眉头,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咱们还是去上任,到时候看梁山如何发展,若是兴旺,咱就干脆投了梁山,借着登州城作筏子,不管如何,有老恩师的情分在,有相公这一身本事,总归前程比提辖强!若是梁山不成,咱也安心地奔前程!” “果真是: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孙立心中去了壁垒,顿时欢喜非常,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如此,咱们明日就走!早些上任!” 孙立整了整衣衫,稳步来到周侗居所,恭恭敬敬地行了拜见之礼,随后开口说道:“师父,徒儿特来向您告辞。” “如何走得这般急?”周侗面带笑意,目光温和地看向孙立,调侃道,“你今日辞行,明日便走,怎么?嫌弃老头子了?” “师父说的哪里话,朝廷自有法度在,再晚怕是误了时辰!”孙立双手抱拳,身子微微前倾,赔笑道,“晌午时和师弟辞行,言语有些冲撞,还要麻烦师父说和一二。” “你们一个个啊,都是不省心的货!”周侗笑骂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等晚上,你师弟也是个闲不住的,这时候估计到了云翠山了。” 云翠山中。 姜齐双腿一夹马腹,策马疾驰了一圈,而后稳稳拉住缰绳,轻轻拍了拍马脖子,翻身下了马。 “果然是好马啊!”姜齐轻抚马背,由衷赞叹道。 “可惜,如此好马却上不得战场!”张清在一旁看着,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咱早就有疑问了,”姜齐牵着马,沿着马场缓缓踱步,扭头看向张清,问道,“张将军,为何广济军有马,却没用?” “罪将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这些马早就被董平卖了,”张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无奈说道,“之前罪将也想组织些马军,可是,广济军中竟是少有会骑马的,便是军中斥候,也不熟悉马性!这就让罪将无奈了!” “可知是卖给了何人?”姜齐随意地一摆手,顺口问道。 “这罪将就无从得知了,”张清微微低下头,压低声音说道,“郎君,罪将有个朋友,唤作紫髯伯皇甫端的,在东昌府做兽医,善能相马,又通晓各种牲口病症,不知可否遣人请来?” “有此好手如何能错过?”姜齐眼睛一亮,嘴角上扬,笑着说道,“可遣龚旺去请。张将军,咱来此处,倒是有个差事要用你,不知你愿不愿意出任?” “郎君请讲!”张清闻言,身子一挺,认真回应。 “咱准备开设一家军校,想着请张将军做个讲师教授,不知可否?” 姜齐目光炯炯,注视着张清。 “罪将还要训练那些投掷手,怕是两边耽误!”张清面露难色,微微皱眉。 “上午讲课,下午训练,不耽误的!”姜齐摆了摆手,语气笃定。 “如此…… 罪将领命!”张清略作思索,拱手应道 。 第169章 登州情报 “郎君,此是从过往客商处得来的登州情报。”朱贵双手捧着一叠账簿,身子微微前倾,毕恭毕敬地将其奉上。 姜齐翻开账簿后,皱起了眉头,他逐页翻阅,用手指在关键信息上轻轻摩挲,口中不时喃喃自语,遇到重要处,还会用毛笔在旁边空白处做一些简单批注。 此时他猛地意识到,脑海中那 ai 虽说神通广大,可也有“掉链子”的时候。 搜索些天下大事、名震四方的人物,或是各类技术,那都不在话下,结果一碰上生僻的情报,给出的答案就跟隔靴搔痒似的,模棱两可。 更离谱的是,ai 还建议他去查阅地方县志、府志,甚至墓志铭,可眼下这是政和元年,上哪儿去找那些东西! 无奈之下,姜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过往客商带来的情报上,试图从中拼凑出登州的全貌。 登州的治所位于蓬莱县,下辖黄县、牟平、文登等四个县。至于驻军,除了厢军,还有刀鱼寨下属的澄海军、平海军,共计四个指挥的水军禁军。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澄海军装备精良,配备了投石机、拍杆,甚至还有“震天雷”这类厉害武器,这些武器一旦派上用场,击沉中小型敌船不在话下。 一个指挥五百人,麾下十五艘船,这四个指挥的水军,兵力着实不容小觑。 在澄海军的装备介绍旁,姜齐写下“需重点关注”的字样。 “呼延庆?”姜齐眼睛蓦地一亮,像是在黑暗中寻到了一丝曙光,随即又低下头,逐字逐句细细看了一番资料,喃喃自语道,“平海军都指挥使?今年刚刚上任?” “没错,”朱贵垂手站在一旁,恭声应道,“这位一上任,便雷厉风行地把整个登州水军拉出去训练了一番,那阵仗,可闹出了不少动静!” “难怪今年韩老四他们的船每次来,都要绕着走!”姜齐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对朱贵吩咐道,“多花些心思,好好打听打听这位呼延庆的事情,日后或许用的上!” “是,郎君!”朱贵身子一挺,干脆利落地应下,随后转身,快步离去执行任务。 “登州知州王师中!”姜齐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纸上这个名字,目光深邃,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海上之盟!” 他心里清楚,靖康之耻的祸根,就深深埋在这所谓的海上之盟里。 不过,姜齐可不是个天真的人,他明白,就算没了王师中,没了呼延庆,甚至把登州这个地方从地图上抹去,赵宋朝廷与金国之间的那档子事儿,也不会就此打住。 海上之盟不会因为少了几个人、一个地方就消失不见,靖康之耻的阴影,依旧会如影随形。 没了登州,还有沧州这样的地方可以顶上;没了海上之盟,说不定哪天又冒出个“山上之盟” 来。 只要赵宋朝廷心里还想着和完颜金国结盟灭辽,那靖康之耻这颗苦果,就迟早得咽下去,怎么也躲不掉! 毕竟赵宋这偌大的地盘,在完颜金国眼中,就像一块肥美的肉,诱人得很! 当然,对姜齐而言,也是这般。 甚至,姜齐心里都有了加速这局势变化的想法。 姜齐深深吸了口气,强把心中那股冲动压下,伸手摊开笔墨,提笔写下一个隶书的“稳”字。 “为王前驱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 祝家庄内。 祝龙趁着沐休的空当,回了趟家。 他瞧见老父亲领着两个弟弟,肩上扛着锄头,两脚沾满泥巴从地里归来,赶忙几步上前,一把夺过父亲和弟弟们手中的锄头,扛到了自己肩上。 祝家的庭院里,一片冷冷清清的景象。地上落着些枯枝败叶,角落里的蛛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整个院子显得格外萧条。 祝龙眉头轻皱,开口道:“爹,咱这院子看着咋这么冷清呢?” 祝朝奉脸上挂着笑,摆了摆手说:“冷清好啊,人少了,耳根子清净。” 祝龙满脸疑惑,追问道:“可之前不这样啊,这……” 祝朝奉笑着打断他:“别管那么多,我乐意,现在这日子,简单点好。” “父亲把仆人都打发走了,” 祝虎赶忙端着一杯茶水,快步走到兄长跟前,解释道,“没人收拾,自然不像从前那般了。” 祝龙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桌椅上落了一层薄灰,院中墙角还长出了几片青苔,说道:“爹,这般光景,怕是让您受委屈了。” “委屈?”祝朝奉仰头哈哈大笑,“你莫要操心这些,只管在梁山好好打拼!咱祝家倒不了!” 祝彪在一旁,压低声音说道:“大哥,父亲已经给二哥请了私塾先生,还花了不少银子,打算送二哥去东京汴梁读书呢。” 祝龙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急忙看向祝虎,说道:“老二!你可得用心读书!老三定了亲,扈家又和梁山有牵扯,他走不开,可你不一样!” 祝虎挠挠头,眼睛看向别处,身体不自觉地晃动,然后说道:“父亲,大哥,我一看到那些书本,脑袋就发晕,实在读不进去啊。” “高俅都能做到太尉的高位,读书能有多难?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祝朝奉笑着说,“人呐,还是得读书明理!你瞧瞧梁山,就因为姜齐读了书,懂道理,才发展得这般兴旺。天下的山寨那么多,有梁山这般气象的,能有几个?” 祝龙用力点了点头,说道:“爹,您这话在理。以前儿子一直觉得,姜齐是运气好,才混出了如今这番模样。可在梁山受训那几天,瞧见他们兵丁训练的情形,再回头想想咱们庄上的庄丁,嘿,简直没法比!” “所以啊,甭管梁山以后能不能出头,你就踏踏实实在里头待着。”祝朝奉身子前倾,伸出手指点了点,提点道,“哪天梁山要是真闹出大动静了,咱可别抢风头,也别拖人家后腿,一切看你二弟那边的情况行事!” “儿子懂了!”祝龙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这道理儿子明白。” “对喽!”祝朝奉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窝在竹椅里,感慨道,“咱祝家庄啊,就是之前太爱出风头了!结果,遇到事咱们家先出面,好处没多少,反倒是吃了不少挂落!老二啊,你到了汴梁城,也得注意一点,多交朋友,少惹事!” 祝龙看着祝虎,说道:“老二,你到了东京汴梁,要听先生的话,每日早起晚睡,多读圣贤书。若是遇到不懂的,就多向先生请教,莫要怕麻烦。你要知道,这是咱们祝家的希望,你出息了,我在梁山才能更有底气,咱家才能更有底气!” “我……尽量!”祝虎讪笑一番,转头看向老爹祝朝奉,“要是不行,儿子再回来,让老三去!” 祝朝奉看了一眼祝虎,望着天,叹了口气,“唉!你啊!尽力!” 第170章 学堂选址 云翠山马场往北,六七里路程外,一座书院村静静卧着。 从远处眺望,只见一片错落的石屋,被荒草与野花簇拥。通往村子的小路,早已被肆意疯长的野草侵占,只隐隐约约能辨出些痕迹。 早年,一位书生在此地的清泉边,亲手用大小不一的石块,精心垒砌起一座小院。院内几间屋子,木窗虽已破旧,却依旧保留着往昔的模样。 因为专门教孩童开蒙识字,所以这“书院村”的名号也由此传开,久而久之,村子最初的名字便被人们遗忘了干净。 此刻,村子中的人都已经逃荒四散,整个村子也在风雨中荒废了。 时迁带着一群年轻的斥候学徒,踏入这片寂静之地。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脚下的落叶枯枝发出“嘎吱”声响。 时迁眉头微皱,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每一处角落。 只见石屋的门大多半掩着,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吱呀”的声音。屋内蛛网纵横,尘土厚积,看着便透出一股沧桑感。 时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快步走到姜齐身旁,单膝跪地,恭敬说道:“郎君,这地方看样子,空了怕是得有四五年。好在房子大多是石头垒砌的,墙体还算结实,收拾起来倒也不算太费劲。咱们把这些蛛网灰尘清理清理,再修缮下门窗,便能派上用场。” “辛苦了。”姜齐伸手,托起了时迁,旋即转过身子,目光投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众书生。 此一众书生,皆为郓州本土的读书人,然数度赴考,皆名落孙山,无奈之下,只得黯然还乡,各自谋求生计,艰难维生。 有的在私塾里当个先生,教孩童识字;有的帮着商贾人家记账;还有的靠着给人代写书信,赚些微薄银钱。 此刻,被姜齐一声招呼聚集在此,他们心里七上八下,战战兢兢。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惶恐,实在猜不透这位在郓州威名赫赫的“飞熊”,找自己究竟有何要事相托。 也不知从何时起,在郓州这片土地上,姜齐多了个 “飞熊” 的诨号。 这诨号与江湖好汉们那些打打杀杀的名号不同,它最初竟是从一众读书人口中喊出来的。 起初,是几个落第书生在酒馆里谈论时事,提及姜齐的种种作为,有人有感而发,说姜齐姓姜,又在齐地发达,仿佛是商周之时的齐国君姜子牙复生一般!这说法一经传出,便在读书人中间迅速传开,“飞熊”之名,也渐渐在郓州叫响。 “诸位,”姜齐目光扫过眼前这四十多位在当地名声尚可的书生,神色诚恳,缓缓开口,“不知在场有谁愿意为咱梁山出份力的?”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书生们听闻此言,原本还带着些许好奇与忐忑的神情,刹那间凝固,紧接着,一个个脑袋像是被重负压下,纷纷低垂。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虽说眼下生活窘迫,过得紧巴巴的,可每个人心底都还藏着一丝对科举高中的期盼。 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青云之路,可一旦踏入梁山,卷入这草莽江湖,莫说往后的仕途没影了,就连一直珍视的清白名声,也会如同被墨汁浸染,再难洗净,之前的寒窗苦读,彻底付诸东流。 一时间,现场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微风吹动衣角的簌簌声。 然而,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有五六个人像是下了极大决心,猛地抬起头,迈出步子站了出来。 这几人彼此对视,目光交汇的瞬间,脸上不约而同地泛起一丝苦笑。 姜齐看了一眼他们身上,衣服虽然整齐,可整体已经破旧不堪,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颜色也因多次浆洗变得黯淡。再看面容,蜡黄消瘦,颧骨高高突起,眼眶深陷,整个人形容枯槁,已经被生活压得脱了形,一看便知是在贫寒中挣扎许久的落魄之人。 姜齐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满心无奈。看来真正可用的人才,终究还是得靠自己悉心培养。眼前这些书生,即便此刻点头加入梁山,以他们当下的观念和能力,非但不能为梁山添砖加瓦,反倒极有可能成为沉重的负担。 长此以往,梁山说不定真会被他们拖得如同现在的大宋一般,毫无生气与希望。 姜齐心里清楚,意识形态的问题,绝非小事,它关乎梁山未来的走向。 早在李助、孔厚和朱武等人给自己定下规矩时,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潜在危机。 在他们这种意识的操控下,梁山和自己,以后很有可能依旧走赵宋的老路,最关键的一点,争权的苗头已经诞生了! 事业这才刚刚开始而已!便已经琢磨起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姜齐此前去宣讲的那些,在李助等一众文人看来,不过是又一个类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空洞口号罢了。 虽然姜齐确实也是如此。 生产力在这里放着,不给他们眼前吊着根萝卜,他们怎么跑的起来? 只是,姜齐可以,你们不行! 下面的人仅仅把这些当作实现某种目的的工具,而非真正值得为之奋斗的理想与目标,就如同对待科举考试中刻板的四书五经一样,只是机械地应对,毫无情感与信念的投入。 有些人可以这么做,但是有的人绝对不能这么想! 姜齐无奈地摆了摆手,沉思片刻后,决定除了那几个确实被生活逼至绝境、走投无路的书生,其余的读书人都送回各自家中。毕竟,到了这般境地,还依旧执着于身着长衫、放不下身段的,即便来到梁山,也难以真正静下心来,为梁山的事业尽心尽力。 “郎君!”在这些人走后,剩下的六人中一人挺身而出,此人身材瘦削,面容带着几分拘谨,抱拳说道,“小可阳谷孟其,不知郎君让我等做些什么?” “咱要在这里修整出一个梁山军事学堂来,要你们给那些立功的兵丁讲课,可行?” 姜齐目光炯炯,看向孟其等人。 “这……”几人闻言,面露难色,彼此交换着眼神,面露犹豫。 片刻后,另一人微微抬头,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鼓起勇气问道:“不知月俸几何?” “郓城县里的学堂里,月俸是十二两银子,咱们这里少点,十两银子。”姜齐如实相告,同时仔细观察着几人的反应。 第171章 正式开学 姜齐身姿挺拔地伫立在台上,目光如炬,俯瞰着台下站得笔直、装束整齐的两百多士兵。 这些人里有之前便立了功的,也有些伤愈归队的,只是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尽是显得格外坚毅。 “此地,乃是军事学堂。今日,便是学堂正式开学的日子!从这一刻起,咱们梁山的军士,终于拥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学堂!”姜齐的声音激昂有力,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姜齐缓缓转动身子,目光逐一扫过台下的众人。 那几个被挑选来授课的书生,身着长衫,神色中带着几分紧张与期待;诸位梁山好汉们,个个虎背熊腰,脸上洋溢着豪迈之气;还有李助、朱武、孔厚三人,他们站在人群中,眼神专注地望向台上的姜齐。 “为何一定要开办这个学堂呢?”姜齐微微仰头,目光深邃,似是在自问,又似是在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发问,“有人说,当个官罢了,况且只是队正这般的小官,有什么难的,还需要学?” 姜齐微微顿了顿,旋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实则不然,这其中学问可大了去了!”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至少,当下面的士兵分到你手中,归你管束时,他们若有疑惑,你得清楚如何解答。当他们问你,咱们为何而战,你必须明明白白地知晓,咱们梁山究竟是为了谁在浴血奋战!” “为了梁山!为了郎君!”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士兵们热血沸腾,声音响彻云霄。 姜齐听闻,面色平静,只是轻轻一摆手,那看似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一种让人瞬间安静下来的魔力。喧嚣的呼喊声戛然而止,全场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错了!”姜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咱们是为了咱们的百姓自己!为了让每一个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都能挺直腰杆做人!” “梁山,从一开始,就是百姓的梁山!”姜齐指着自己的鼻子,“咱来之前,这里就有百姓在,咱来之后,就是带着百姓过好日子!后来有了诸位好汉的扶持,咱们梁山一点点的做大,为了保护好咱们的成果,才有梁山的军士!” “咱今天要开这个学堂,是有什么希望呢?就是要从今日起,把梁山的事业做的更大,要用这个学堂内的你们做根本!诸位,就是将来梁山的骨干。有了这种好骨干,成了梁山的根基。咱们的事业才可以继续成功,继续壮大,如果没有你们护着,咱不过就是个浪迹江湖的游侠儿,梁山,也不过是一片荒地!甚至,成了官府的官田!所以,今天在这里开这个学堂,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咱们梁山的百姓!保护好咱们梁山的好日子! “有人大放厥词,说咱们梁山众人皆是匪寇,来梁山便是落草为寇!”姜齐仰头大笑,笑声爽朗,透着无尽的不屑,“可这世上,有给百姓分田,让他们能安居乐业的寇吗?有替百姓伸冤,为他们讨回公道的寇吗?若咱们这般作为也算寇,那便是那些无恶不作、鱼肉乡里、肆意欺压良善之徒口中的寇!对于这样的‘寇’,咱倒盼着越多越好,毕竟咱们这样心怀百姓的人多了,那些恶人才会心生畏惧,才会有所收敛,才会对百姓好上几分!” 姜齐微微敛了笑容,神色转为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沧桑,“你们来梁山之前,哪个不是走投无路,只为求一条活路?可偏偏有人,不让你们活,把你们逼到了绝路!你们想奋起反抗,却孤立无援,不知从何下手!” 说到此处,姜齐苦笑一声,“咱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平日里多花些心思想想,自己来梁山之前过着怎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再琢磨琢磨以后你麾下那些兵丁,他们是怀揣着怎样的绝望来到这里。同时,牢牢记住在咱们学堂里学到的东西!都清楚了吗?” “明白!”台下众人齐声高呼,声浪滚滚,震得四周空气都为之震颤,那声音里满是坚定与决然。 “咱们这学堂的课程颇为繁杂,因而授课先生也不少。像林都指挥使,还有杨林、邓飞,都是你们熟知的老面孔。此外,还有几位新先生加入。”姜齐伸手,依次指向张清、孟其等几人,“这位是张清张将军,曾是东昌府的守将。他会教导你们如何指挥麾下军士,怎样精准听懂号令,以及如何清晰无误地传达号令。这些可都是身为队正在战场上必须掌握的关键技能,绝非仅仅靠一腔热血拼杀就行的!而孟其等几位读书人,他们将传授你们咱们梁山的核心要义。会让你们明白,咱们梁山究竟是怎样的梁山,咱们梁山因何得以创立,以及咱们梁山要如何做才能成功!” “对了,最后还有一事要交代。”姜齐神色一正,郑重其事地说道,“咱便是这学院的山长。往后,咱也会像之前在训练营那般,不定时来给大家授课。” 下面兵士闻言,不由的暗自咽了下唾沫,回忆起在训练营中的那段日子。 姜齐目光扫视全场,眼神中满是期许,“如此说来,你们皆可算是咱的学生。所以,等你们学成考核合格,担任队正之后,行事切莫给咱丢脸,也别让咱们这学院蒙羞。当然,更不能自甘堕落,丢了自己的颜面。日后,倘若你们的同窗都已晋升为指挥使,甚至更高的职位,而你却依旧只是个队正,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好了,今日就讲到这儿,解散!” 台下的士兵们整齐划一地行礼,随后有序散开。 李助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姜齐,而后微微侧身,压低声音对孔厚说道:“郎君这般行事,将各方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深谙平衡之道啊!” 孔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轻声应道:“若吴用在此,咱们先前那些小心思,怕是早就被郎君洞悉了。” “依我看,郎君说不定早就心中有数了。”朱武也笑着加入讨论,“你瞧裴宣,平日里可曾多言半句?还有那跟在郎君身边最久的孟康,向来只知埋头做事,从不掺和其他是非。就连后来的乔冽和公孙胜,也都谨言慎行,不轻易表态。” 李助微微点头,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那两人如今一门心思钻研《化学》,哪还有精力顾及旁的事。不过经此一事,往后咱们行事还是收敛些为好。仔细听听郎君今日这番宣讲,恐怕不单是讲给那些兵士们听的,咱们也得好好思量思量才是。” 第172章 登州平海军 五艘大船,如巨鲸般在渤海之上一字排开,破浪前行。 危昭德紧紧攥住缆绳,仰头对着了望台扯着嗓子大喊:“正好赶上南风!后面的船咋样?” “大哥放心,船都跟在后面呢!”了望台的张经祖回应道,声音在海风里传得老远,“咱这是从龙王嘴里捡回条命呐!” “真是妈祖保佑!”危昭德长舒一口气,神色稍缓,接着下令,“让各船赶紧检查人员,瞅瞅有没有掉海里的!” 张经祖听令,立刻转身向后方船只挥舞着旗号,动作娴熟。 “这次出海,兄弟我时间没选好,太仓促了!”危昭德偏过头,对着身边的王伦说道,脸上带着几分懊恼,“正好赶上了龙吸水!” 王伦摆了摆手,神色平静,“算好的了。之前有一回,刚出码头一天,就碰上了龙王过境,五艘船,就跑回来一条!” “大哥!前面有官船!” 了望台上的张经祖扯着嗓子,心急如焚地大喊,“是登州的船!” “换衣服!赶紧换上琉球的服饰!” 危昭德瞬间反应过来,大声下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了,那几个琉球人呢?都给我拉出来!旗子呐!快挂上!”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有的跑去翻找琉球服饰,有的四处寻找琉球人,还有的手忙脚乱地去拿旗帜。一阵匆忙的收拾之后,原本的船只立即换了副模样。 不多时,两方船只缓缓靠近,远远交汇。 登州平海军的巡逻船上,甲板上的不少禁军瞧着远处的船,脸上带着笑意,调侃道:“又是琉球的船!他们朝贡够勤快的啊!” “勤快点好啊,”另一个禁军都头跟着说道,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们不勤快,咱们吃什么?” “怎么?这些琉球人来的很频繁?”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都头身后响起。 都头身后,一位年约三十的将领站在那里,他身姿魁梧挺拔,眉目仿若精心勾勒般俊美,开口询问道。 “回呼延都指挥使大人!” 那都头先是一怔,像是没想到背后有人发问,随即连忙转身,双手抱拳,恭敬地回道,“几乎是每个月都有,甚至一个月里有两三趟!” “什么时候开始的?”呼延庆目光紧盯着对面的船,眉头微蹙,“之前在东京时,可没听说他们琉球朝贡如此频繁啊!” “有个几年时间了。”那都头脸上堆起一抹讪笑,挠了挠头说道,“说是朝贡,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就是来和咱大宋做点生意。咱登州的知州王大人,也是默许的。” “就不怕是辽国的细作?”呼延庆目光一凛,看向都头问道。 “大人,您这可就为难小人了。”那都头苦笑着,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小人几年前还在家里,哪能知道这么多事儿?不过,听上一任大人说,他们确实是朝贡使臣,有国书印信之类的东西。具体的,小人实在说不上来。” “让他们停船!” 呼延庆盯着那几艘船,斩钉截铁地下令,“本将亲自上去查看一番。” “是!”都头拱手行了一礼,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他快步走到一边,伸手抄起皮喇叭,又指挥身旁的士兵用力敲响铜钟,扯着嗓子喊道:“前方船只收帆落锚!此乃登州刀鱼寨平海军巡逻船只!为防细作,登船巡检!” “大哥,怎么办!”刘悌这时带着三个身着朝服的琉球人,匆匆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他一听外面的喊话,神色骤变,忙伸手抓住腰刀。 “慌什么!”危昭德神色镇定,语气沉稳,“老张,给后面的船打旗号,都老实点,别惹事!” 王伦眉头紧皱,开口问道:“之前几个月也是这样?” “之前咱们都是走朝鲜那边的线,绕到沧州那边,再沿岸南下青州,从青州济水河入梁山。只是偶尔几次为躲避龙吸水,才到了登州地界!”危昭德身旁的老船工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不过,以往都是给点钱就放行了。” 登州的船只破浪而来,越来越近。王伦紧紧盯着对方,见他们确实没有动用拍杆弩箭之类武器的迹象,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身子也放松了些。 “都知道该怎么说?”危昭德这时转过头,目光在三个琉球人脸上一一扫过。 “诸位放心,”那琉球使臣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拱手说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小人都熟。” “放悬梯!”危昭德提高音量,大声招呼一声,随后快步走到使臣身后站定。 呼延庆见状,脚下一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手脚并用,动作麻利,几步就顺着悬梯爬了上去。紧接着,他双手用力勾住船舷,腰腹一挺,翻身轻巧地跃入船中。 危昭德瞧着呼延庆这一连串动作,心中暗自叫了声好功夫。 呼延庆上船之后,并未立刻展开巡检。他先是静静站定,等后面的都头带着十个人一起登上船后,才猛地转身,突然开口。 只是呼延庆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使者瞬间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茫然的看向了王伦等人。 不仅是使者,王伦和危昭德也都瞪大了眼睛,呆立当场,半晌没反应过来。 “唰”! 一个船工反应极快,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刃寒光一闪,大声怒喝:“这厮是契丹人!他说的是契丹蛮子话!” 闻听船工这话,又有几人“噌噌”几声,迅速抽刀在手,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那都头看着呼延庆,心里直冒火,牙齿咬得咯咯响,暗自骂道:“知道你有能耐,会说几国的方言外语,可显摆也得挑个时候啊!” 这都头赶忙快步走出来,脸上堆起笑容,连连摆手:“误会,误会,几位,咱们可是老相识了,收起来,收起来,可万万动不得刀兵。这是咱登州平海军的新任都指挥使呼延庆,呼延将军!” “既是宋国大将,如何说的契丹胡语!”使者轻咳一声,微微仰头,神色傲然,高声说道,“莫非此人是辽人细作?本使虽是小国使臣,却也可出入鸿胪寺!” 第173章 家宴 登州治所,蓬莱县内。 孙立刚拜会完一众上司,拖着疲惫的身躯,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一屁股瘫倒在摇椅上。 “跟这些个酸腐书生打交道,还不如让洒家提着枪去冲锋陷阵,来得痛快!”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嘟囔道,脸上满是无奈与厌烦。 “哥哥说笑了,”孙新肩膀上扛着一只已宰杀好的肥羊,脚步稳健地和自家浑家顾大嫂一同走进屋来,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调侃道,“要是真让你去上阵厮杀,等累得够呛的时候,保准你又开始念着如今这清闲日子的好了!” “伯伯您是个心思细致的人,换做我家这口子,早就甩了乌纱帽,不干这劳什子官了!”顾大嫂性格泼辣,大大咧咧地伸手拍了拍孙新肩上的羊肉,眉眼弯弯地笑道,“今日特意给伯伯您接风洗尘,宰了头肥肥的羊,等会儿做好了,咱们好好享用一番!” “那就麻烦弟妹你费心了。”乐氏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对了,怎么没瞧见解家兄弟二人呢?” “他俩呀,天生就是闲不住的性子。”顾大嫂一边在院子里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羊肉,一边开口解释道,“说是跑到山上去打些野物回来,当作给伯伯的见面礼呢。” “都是自家人,又都是实在亲戚,何必这么客气,倒显得生分了!”孙立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说道。 没一会儿工夫,两个身着猎户装束的精壮汉子,脚步稳健地走进院子,肩膀上共同扛着一头绑住了四肢的獐子。 “哥哥,快瞅瞅咱兄弟俩这趟的收获咋样!”解珍、解宝兄弟俩满脸喜色,声音洪亮地笑着说道,“大哥新官上任,兄弟们也没别的好孝敬的,就这头獐子还算肥嫩,权当给哥哥的见面礼啦!” “见面礼?”孙立脸上挂着笑意,迈步走上前去,分别在两人的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佯装嗔怪道,“咱们姑表兄弟的,你们给洒家见什么面的什么礼!要是让姑姑知道了,保不准得骂洒家不把亲戚当回事儿!” 解珍伸手拍了拍被踢的屁股,咧嘴笑道:“老娘哪里会真骂你,她活着的时候,平日里最疼的就是你们兄弟俩了。” 这时,弟弟解宝压低了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起老太太的语气和神态,说道:“你们兄弟俩要是也能像孙氏兄弟那样,有出息就好了!” “莫要作怪!”顾大嫂手脚麻利,抬手在解珍解宝两人后脑勺上各拍了一巴掌,脆声说道,“赶紧趁着这獐子还新鲜,收拾出来!” 解珍解宝两兄弟忙不迭一缩脖子,像两只见了猫的老鼠,瞬间没了刚才的调皮劲儿,乖乖闭了嘴,不敢再嬉闹。 对于这个既是表姐又是表嫂的顾大嫂,他们可是打心眼里敬畏,知道这位嫂嫂性子直、脾气急,彪悍的很。 几人正忙活着,顾大嫂像是不经意间,手上不停,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道:“伯伯,听嫂子说,你们来登州的时候,路过了梁山?” 这话一出口,正在处理食材的孙新和解氏兄弟手上动作都明显一滞,手中的刀停在半空,动作轻缓了不少,紧接着,又像是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消息似的,同时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等着孙立的回答。 “确实去了一趟。”孙立停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身子,神色平静地说道。 “那梁山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行事仁义、做事敞亮?”顾大嫂追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确实仁义!”孙立郑重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在梁山的所见所闻。虽说他对姜齐这个人起初抱有怀疑态度,可平心而论,姜齐的所作所为,确实担得起“仁义”二字。 “梁山寨建在梁山上,来往过客都难忘。又分地来又分粮,没有饥饿与灾荒。山寨的寨主姓作姜,人称当世小姜尚。抑郁悲伤莫仿徨,一到梁山心欢畅!”解宝听着,突然来了兴致,压低声音哼唱起来,歌声尽管不好听,这几句词却也唱的清晰明白。 “这歌谣都传到登州来了?”孙立满脸好奇,原本平静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惊讶。他原以为梁山的影响还局限在一定范围,没想到连登州都有关于梁山的歌谣流传。 “这是之前和乐和兄弟一起喝酒的时候听他唱的。”解宝笑着接过话茬,脸上满是对乐和的夸赞,“那家伙,天生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腔调婉转,比咱唱的好听太多了,不愧被人叫做铁叫子!” 解珍一听这话,抬手“啪”的一巴掌就朝解宝拍了过去,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这一下,把解宝打得缩了缩脖子,脸上闪过一丝委屈。 孙立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无奈地笑了笑,随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夫人,开口问道:“怎么不见洒家舅子过来?”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毕竟在他的预想里,舅子理应来参加这次聚会。 “他呀,整日不是在当值,就是在大街小巷闲逛,神出鬼没的,上哪儿找他去!”乐氏一边说着,一边从围裙上蹭了蹭手,接过顾大嫂递来的羊肉,动作娴熟地开始下锅炖煮。热气腾腾的锅灶前,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忙碌,言语间对自家弟弟的行踪也是充满无奈。 没过多久,锅里的羊肉炖得稀烂,浓郁醇厚的香味悠悠地飘散开来,瞬间弥漫了整个院子。 这时,身着狱卒服饰的乐和才匆匆赶来,他刚一迈进门槛,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大声赞叹道:“好香啊!肯定是姐姐的手艺!这味儿,一闻我就知道!”那语气,满是对乐氏厨艺的熟悉。 “就你嘴馋!”乐氏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抬起手轻轻一指乐和,嗔怪道,“两个表弟还知道带点见面礼,你这个小舅子上门,就知道吃!” 亲戚们陆续到齐,孙立这边热热闹闹地开了席。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酒香四溢,众人围坐一团,欢声笑语不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脸上都泛起了微微的红晕,气氛也愈发融洽。 孙立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落在乐和身上,神色变得认真起来,问道:“舅子,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和梁山扯上关系的?” 第174章 登州知州王师中 乐和正夹着一块羊肉,刚要往嘴里送,听到孙立这话,手猛地一抖,那羊肉“啪”的一声,径直掉落在盘子里。 他面上却强装镇定,神色如常,赶忙回道:“姐夫,我可没……” 孙立眼睛一瞪,双目圆睁,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眼角余光瞥见解宝正抱着羊腿,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大声道:“解宝都说了!” 乐和心里 “咯噔” 一下,忙不迭扭头看向解宝。 解宝冷不丁被点到名,啃羊腿的动作瞬间僵住,嘴里被羊肉塞得满满当当,腮帮子鼓鼓的,活像一只被惊扰的仓鼠。他想开口辩解,可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同时拼命摇头,手上还紧紧攥着那半条羊腿,模样十分滑稽。 “那些童谣谶语,也是你能随便传唱的?” 孙立无奈地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如今洒家到了这蓬莱城里,那些个做官的,哪个不知道你乐和是洒家的小舅子?” 他的语气里,既有对乐和行为的担忧,又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姐夫,我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牢子,像蚂蚁一样不起眼,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哪会留意到我呀?”乐和满脸无辜,试图为自己辩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嘿!”孙立一听,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向乐和,“你自己看看,那些官员们,哪个不是心思缜密的仔细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凝重。 乐和见状,赶忙在衣角上用力擦了擦手,把手上的油污擦净,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册子。他轻轻翻开,只随意翻了两页,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惊叫道:“这册子记载得也太细致了,怎么连各县衙门里书吏的亲戚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上任第一天,洒家碰到的头一桩事,”孙立伸出粗壮的手指,用指节用力地敲了敲那本册子,神色凝重,语气中满是感慨,“不是去巡视军营,瞧瞧将士们的操练情况;也不是去拜见上官,尽那官场的礼数,而是下面的指挥使恭恭敬敬地给洒家递上了这么一个册子!”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接着说道:“这册子里,登州衙门里的各级官员,下头县里衙门的那些书吏,军中的指挥、巡检、节级,县里的巡检、县尉、都头,错综复杂的关系,全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谁依附谁,家里都有哪些人,在外面又与谁勾勾搭搭,一丝一毫都没落下。这,才叫为官之道啊!再想想从前,洒家那真是稀里糊涂地做官,迷迷糊糊地办事!” “他们怎么就能知晓得如此详细?”乐和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洒家也向知州王大人请教过这事儿,”孙立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可王大人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那笑容啊,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乐舅子,快瞅瞅,里头有没有俺们兄弟的名字!”解宝满脸急切,眼睛瞪得溜圆,“要是有了咱们的名字,往后在这蓬莱县里,咱兄弟俩岂不是能横着走啦!”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兴奋地甩开胳膊走了两步,仿佛已经在大街上耀武扬威起来。 “屁!”顾大嫂一看解宝样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朝解宝拍去,这一巴掌虽说没使多大力气,但也带着几分凌厉的劲儿,“你们这两个没出息的熊货,还想当衙内不成?你也不打听打听,就是东京城里那高衙内,碰上梁山的姜郎君,还不是被一刀砍去四肢,成了人棍。你也想尝尝那滋味?” 顾大嫂柳眉倒竖,说起高衙内的下场,语气里满是不屑与警醒。 解宝被这话吓得一哆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 解珍见状,赶忙打圆场,陪着笑说道:“嫂子,您别吓他,兄弟年纪小,懂个啥呀!这不是没见过世面,才瞎咧咧嘛。” 解珍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给解宝使眼色,示意他别再乱说话,生怕顾大嫂再发火。 乐和却是个知道轻重的,把册子交还了孙立,笑道:“姐夫放心,今天我是什么也没看见,我啊,还是那个乐乐呵呵的铁叫子。” 次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晨雾还在蓬莱县城中缭绕。 在登州知州衙门内,知州王师中满脸笑意,双手轻轻扶起呼延庆和孙立二人,热情地为双方做起介绍:“这位便是新到任的登州兵马提辖,孙立孙提辖。这位则是名将呼延赞之后,咱们登州水师禁军都指挥使,呼延庆呼延将军!” 两人相互抱拳行礼,礼数周全。 礼毕之后,呼延庆这才开口说道:“前些日子,末将在海上巡视之时,遇见一艘自称是琉球国使者的船只。末将职责所在,生怕其中混有辽国细作,便特意登船巡查。没想到,其间出了些误会。” 王师中笑问道:“不知是什么误会?” “末将当时用契丹语对船上众人进行质问,却发现只有一个船工略懂一二,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并非精通。可那使者却不依不饶,反诬陷卑职是契丹细作,这……实在是让末将有苦难言。”呼延庆回忆起那日场景,心中依旧不忿,“末将担心鸿胪寺因此弹劾末将,给知州添麻烦,怕要烦劳知州相公上书说明一番前后。” 王师中听后,呵呵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和蔼:“呼延将军,你且放宽心,咱们这登州之地,和其他边州可不一样。前些日子忙于劝农之事,一时疏忽,便忘了给将军你说道说道这里的情况。” “还望大人不吝指点!”呼延庆赶忙拱手,神色恭敬。 “咱们登州设立刀鱼寨,这里面可是有缘由的。”王师中微微颔首,缓缓说道,“当年小苏学士在做登州知州时,便上书称登州乃是北方重要的海防要塞,又因与辽国相邻,故而被称作‘极边’之地,应立水寨。早在建隆年间,熟女真就多次前来登州贩卖马匹,咱们京东两路的马匹,大多便是从这里来的。后来,辽国断绝了马市,可直到如今,两边私下里的往来却依旧存在。” “可是,末将来此上任之时,查阅文书,上面明明写着登州禁海。”呼延庆一脸疑惑,忍不住插嘴问道。 “此禁海非彼禁海。” 王师中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禁的是从南边明州一带过来的咱大宋的商船,怕的是他们与辽国、女真进行交易。不过,对于外藩的船只,咱们可不禁!” 说着,王师中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老夫我,还兼着登州市舶司的职务呢。要是没有商贸往来,市舶司每年上缴给官家的银子,又从哪里来呢?” 第175章 悬赏 东京汴梁,那繁华都城的皇城之内,幽深静谧的后宫之中,奢华的宫殿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大名府的吕惠卿竟要致仕了?”慕容彦达听闻此讯,惊喜之色瞬间跃上脸庞,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急切地向一旁的慕容贵妃问道,“姐姐,官家可应允了此事?” 慕容贵妃身着华美的宫装,姿态优雅地端坐一边,正轻抿着茶汤,闻言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说道:“还在走流程呢。你也清楚,像吕惠卿这样的朝廷老臣,哪一个致仕不是得耗费个把月的时间,才会下达正式的明文旨意?” “这回可千万不能再被人抢了这机会!”慕容彦达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个梁子美,捅出了篓子就自顾自地跑了,郓州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到现在都还没个妥善的说法!若不是弟弟我给梁师成花了好些银子疏通关系,只怕弟弟我现在就上任郓州!” “郓州那边究竟怎么回事?”慕容贵妃微微蹙起秀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问道,“近来官家也不曾提及此事,外头难道有什么风声?瞧你这模样,好似生怕被那事儿沾上一般。” “何止是我呀!”慕容彦达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压低声音,脸上露出无奈又愤懑的神情,说道,“如今外头那些眼巴巴等着官缺的官员们,宁可去做下一等的佐贰官,也都死活不愿接郓州这个烫手山芋。”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继续道,“现在吏部天官可就指着这郓州的官缺大赚一笔呢!那些想要谋得官位的官员,得花上大价钱去打通关系,不想被陷进去的,也要使银子,现在已经不是使不使的问题,而是使多少的问题!” “那姜齐就这么厉害?竟能把郓州搅成这副模样?” 慕容贵妃柳眉微蹙,眼中透着一丝难以置信,轻声发问。 “倒不是姜齐本身有多厉害得惊世骇俗,而是高俅那家伙实在是个麻烦的主儿!”慕容彦达满脸不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摇头说道,“他那个真堂弟假儿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去广济军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九层是死了,有人见林冲提着一个人头挂在了衙门口,啧啧……” 他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听说那脑袋眼睛没了,舌头也没了,模样惨不忍睹!” 慕容贵妃听闻这番血腥的描述,身子微微一震,却也并未显露出太多惧意。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缓缓开口道:“大名府离郓州太近了,实在不安全。要不姐姐再设法给你寻个别的州府任职,比如江南那些富裕繁华之地,你去了那边,也能安稳些,少些麻烦。” “朱勔那家伙没去江南之前,那边还算太平宁静,可如今…… 恐怕也不乐观了。只要冒出个像姜齐那样的人物,星星之火便可成燎原之势,搅得局面大乱!”慕容彦达神色凝重,微微摇头,眼中满是忧虑。 慕容贵妃的眉头紧紧皱起,如同一团纠结的墨云,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安,“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姐姐我在这宫中,听官家说,如今天下太平得很,除了西夏和辽国偶尔有些小麻烦,再没什么烦心事。可经你这么一说,这大宋朝倒像是千疮百孔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真实的情况,又怎么能轻易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呢?”慕容彦达苦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姐姐你也不会把后宫里那些勾心斗角、龌龊不堪的事儿讲给官家听,不是吗?有些事,下面的人都想着瞒报,只捡着好的说,官家自然就以为天下太平了。也就是咱们姐弟至亲骨肉,弟弟才会说的这么明白。” “算了,外面事总归是你这样男人去做,姐这女流就不多说什么,只是求官的事,还是稳一稳的好!”慕容贵妃放下茶盏,“那梁子美既然可以去求蔡京开口,你不如也去求一求,正好,下个月十五日是蔡京生辰,你去贺一贺。” “那蔡京可真是好大的脸面,竟然还能差使我这个官家的小舅子去给他庆贺生辰!” 慕容彦达满脸的不屑,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不满与轻蔑。 姐弟俩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气氛渐渐变得轻松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彦达才起身告辞。 当他从后宫出来,路过御花园的时候,隐隐听到了一阵欢快的蹴鞠声响。 慕容彦达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远远的只见高俅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正陪着官家尽情地玩耍,二人玩得不亦乐乎。 慕容彦达见状,心中不禁暗自佩服。想到外面传说的高俅那螟蛉义子死时凄惨模样,可高俅却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得如此开怀,还能把官家逗得满心欢喜,这份心性和手段,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随即他想想自己,又看了一眼高俅,高下立判。 他微微摇了摇头,只恨自己当年为何不精通球技,轻叹一口气,便低头绕路离开。 御花园中。 刚刚与高俅尽情笑闹了一阵的赵佶,微微喘着粗气,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向一旁的高俅,眼中带着几分怜悯与安抚,开口说道:“你也着实是不容易啊!不过是个螟蛉义子罢了,不必太过伤心。高柄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他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道,“今日朕便送你几个身强体健、好生养的西夏胡女,还是早日诞下你自家的血脉,延续香火,这才是正事。” “这……微臣实在是感激不尽,多谢官家的赏赐!”高俅心中如刀割般疼痛,那死去的螟蛉义子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可此时面对赵佶的赏赐,他却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噗通”一声跪地,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 “郓州的事情,你还得多上上心,不可懈怠。”赵佶收起脸上的笑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目光紧紧盯着高俅,正色说道,“那梁山的势力如今在郓州一带渐成气候,若是能剿灭,便一举将其铲除;倘若实在难以剿灭,那就采取招安的手段,把他们收归朝廷。记住,务必在天宁节之前把此事办妥!” “官家请放心,微臣绝不敢因为个人的私怨而耽误了官家交代的大事,更不会坏了官家的心情。” 高俅连忙抬起头,眼神坚定地望着赵佶,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微臣定会竭尽全力,妥善处理好郓州之事,不辜负官家的信任和重托。” “你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赵佶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高俅回到府中,把自己关到书房内,随即里面传出刀劈书案之声。 太尉府的牌军站在门外,一个个忧心忡忡,生怕自己一个不对,因为迈错了脚步,被高俅杀了泄愤。 突然,书房大门打开。 “宋江此时在做什么?”高俅双眼通红,直视下面单膝跪地的牌军,“找到他的下落!我儿身死,他岂能独活!传出去,只要把宋江送来,本太尉作保!活着十万贯,死的五万贯,官升三级!若是把姜齐的人头送来,活的二十万贯,死的十万贯!本太尉保他做节度使!” 第176章 挡箭牌 “没想到咱居然这般值钱了?”姜齐手中紧握着从东京汴梁传来的情报,目光在其上扫过,随后将其递给身旁众人传阅,脸上满是笑意,爽朗地哈哈笑道,“高俅那厮,竟给咱的人头定下了二十万贯的价钱,还许以节度使的富贵,诸位兄弟里头,可有心动,打算取咱这脑袋去换赏的?” 姜齐的话语里带着调侃,眼中却透着十足的自信与从容。 “跟着郎君,又岂是区区二十万贯可比的?”唐斌听闻,脸上浮现出一抹真诚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开口应道,“咱们这些兄弟,在遇见郎君之前,活得浑浑噩噩。唯有到了梁山,有了郎君的带领,才算是活出了个人样。如今在这梁山上,每日都过得畅快,自在。莫说是二十万贯,就算是二百万贯,乃至二千万贯,也买不来这份畅快!” “俺就是跟着郎君,谁稀罕那鸟朝廷的前程!”阮小七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牙,脸上洋溢着不羁的神色,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臂。 “节度使?狗都不做!”徐宁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话语里满是不屑,“他高俅什么德行,别人或许不清楚,咱们兄弟还能不知道?” 徐宁对高俅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林冲见状,连忙点头,拱手作揖,神色恭敬地说道:“郎君放心便是,真要有那种贪图富贵的小人,林冲第一个拿枪刺死他!” 姜齐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如此义愤填膺,神色间尽显从容与豁达。 云天彪呵呵一笑,将那份情报郑重地交给了朱武,而后转身面向姜齐,开口说道:“郎君,朝廷所封的节度使之类的官职,在咱们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只是,郎君可曾留意到,这情报之中,所提及的可不仅仅是郎君一人。” “宋江那黑厮还有十万贯的悬赏?”阮小二听闻朱武逐字念出情报内容,不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呼出声,“他凭什么?” 他满脸的难以置信,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屑,似乎对宋江能得到如此高额悬赏感到极为不解。 “还不是因为高俅的那个干儿子!”郝思文这时上前一步,不紧不慢地出口解释道,“听战犯营里那些广济军的禁军所言,高柄的死,追根溯源,皆是因为宋江。有几个战犯是后来才被捉到的,他们交代,正是宋江的弟弟宋清亲手杀了高柄!” 郝思文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让大家对这背后的缘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事咱知道不奇怪,高俅如何知道的?”姜齐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问道。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似乎想要从大家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朱贵抬眼看向姜齐,神色恭敬,拱手行了一礼,说道:“郎君,许是几个客商将此事传到了东京。那些战犯修整道路时,常骂宋江等人,把这事儿许是他们当作谈资说了出去。这一来二去的,便让高俅有所耳闻了。” 朱贵的声音沉稳,不慌不忙地解释着,脸上带着一丝思索的神情,仿佛在回忆那些可能传播消息的途径。 姜齐目光温和地看向时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开口问道:“时迁兄弟,对于眼下这事儿,可有什么想法?” “郎君的意思,是说这情报的来源方面?”时迁近来整日埋头钻研各类情报,也幸亏姜齐所写的东西皆用通俗易懂的白话,里头没有那些生僻的典故,不然,以时迁的文化程度,莫说理解其中深意,就是顺畅地读下来都得费好大一番功夫。此刻,他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着姜齐话语中的含义,试探性地问道。 “有些时候啊,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路人之间的谈资里,可藏着不少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姜齐轻笑一声,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耐心地解释道,“不用着急,咱们慢慢来,他们既然能从谈资里想到宋江,那咱们何不在里面再做点文章?” “郎君的意思?”时迁满脸疑惑,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探寻的神色,他实在猜不透姜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姜齐,期待着下文。 “宋江此时在哪?”姜齐没有直接回答时迁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看向朱贵询问道。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深意,似乎这宋江的行踪与他心中的计划有着紧密的关联。 “应该是在芒砀山一带!”朱贵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听从南边来的过路商队说,芒砀山里近期突然冒出了一股草寇,说是其中为首的是个黑矮书生样子,还有个使双枪的悍匪,以及善用飞枪之辈,听他们描述,细细算算时间,很有可能就是宋江董平那一伙人。” 朱贵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众人更清晰地了解情况。 “咱们给他加点料!”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芒砀山可是个好地方啊!那可是汉高祖斩白蛇的所在!” “嘶!”朱武和李助等几个心思敏锐、听懂了姜齐言外之意的人,皆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瞬间明白了姜齐的打算,芒砀山有着如此特殊的历史意义,若宋江在那里闹出些动静,再经他们巧妙运作,必然会在朝堂和江湖上掀起一阵波澜,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孔厚微微皱眉,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道:“郎君此计,虽说精妙,可在某种程度上,实在是有些抬举宋江那厮了。以他的能耐和威望,本不足以让咱们如此大费周章。” “其实还可以再添些手段!”云天彪此时向前踏出一步,沉稳地开口说道,“时都头,以你的轻功造诣,能否悄无声息地将东西放在熟睡之人身边,且不留下丝毫痕迹?” “小事一桩!”时迁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应道。 “那就给宋江那黑厮,送一柄汉剑过去!”云天彪双眼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剑身上刻上‘赤霄’二字!” “不妥!万万不妥!”云天彪话音刚落,李助便“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神色焦急,语气坚决地张口否决道,“彭城一带,百姓对此极为迷信。一旦宋江得到这柄刻有‘赤霄’二字的汉剑,并借此大肆宣扬,蛊惑人心,成了气候,那岂不是如同养虎为患?谣言传播虽快,但终究口说无凭,可若有了这般信物,以当下江南的局势,到时候宋江振臂一呼,以此剑为信,只怕瞬间便能聚集起大批人马,形成势力!” 李助本是道士出身,又从南走到北,对各地百姓了解颇多。 “没错!”朱武也赶忙附和道,神色凝重,“到那时,若是郎君日后南下,宋江就成了横江铁索!只是谶语谣言,就足够了!” “咱家郎君尚没这等物件,他个黑厮何德何能?”阮小二这些人也在一旁摆了摆手,满脸不屑地说道,显然对给宋江送如此物件表示极为不满。 “此事再议,不过,还是要让宋江闹出点动静,也好给咱们争取时间,”姜齐神色一正,严肃地说道,“让咱们有时间完成下一步计划!打下登州!” 第177章 秘密武器 “这次打登州,和之前可大不一样。”姜齐神色凝重,目光扫视着周围的兄弟,严肃且认真地说道。 “之前打梁子美,咱们采取的是防御策略,打了他一个埋伏!那时的局势相对简单,咱们的任务就是存活下去,只要能打散梁子美的进攻,就算达成目标。而攻打广济军那次,咱们的战略目标明确,就是为了给被屠杀的百姓报仇雪恨,所以才选择围三放一的战术,抓住了主要的战犯,将其他人赶出定陶城。” 姜齐一边缓缓踱步,一边有条不紊地回顾着过往的战斗经历。 “但这次攻打登州,意义截然不同。咱们的目标是要把登州完整地占下来,并且像经营咱们的梁山一样,将其打造成咱们的根据地。” “登州,不好打啊!”云天彪神色凝重,微微摇头,语气中满是忧虑,“咱们的水军,此前还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硬仗。平日里,咱们的水军训练多是在湖里进行,可登州这地方,三面临海,其刀鱼寨更是驻扎着平海军、澄海军四个指挥的两百多艘海船组成的水师。” “云指挥莫要小瞧了俺们水军兄弟!”阮小五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涨得通红,大声反驳道,“平日里,咱们水军兄弟可都没闲着,日夜苦练本领。而且,谁说咱们没有海战能力?之前往来的那些海船,俺们水军兄弟都轮流上去过,在海上闯荡,见识过风浪,对海战也有了不少心得。” 阮小五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胸脯,眼神中透着十足的自信。 欧阳寿通也紧接着站起身,神色认真地说道:“末将随船去海上巡查时,也仔细观察过澄海军和平海军的情况。他们的船只虽大,看似威风,但兵将训练全然不行。咱们梁山的水军,每日都坚持高强度训练,而他们却是七五日才一练,而且所谓的训练,不过是在近海随便转转,根本不是为了提升战斗力,说白了,就是借着训练的名义,去找些商船索要油水罢了。这样的水师,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不足为惧!” 欧阳寿通的话语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让众人对敌军水师的真实情况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只是莱州那边是否会派援军?”关胜微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忧虑,不禁开口提出疑问。他深知莱州与登州相邻,若莱州派出援军,将会给攻打登州的行动带来极大变数,因此对这一潜在威胁格外关注。 徐宁紧接着也上前一步,神色认真地问道:“眼下还有个关键问题,咱们究竟是分兵拿下登州下辖的四县,还是集中兵力直捣治所?这两种策略各有利弊,需得仔细斟酌。” 朱武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登州三面临海,敌军水师确实有一定规模,不过咱们可先设法控制部分沿海岛屿。一旦得手,便能凭借水军优势切断其海上补给路线,使其陷入孤立无援之境。而且,咱们如今已组建了骑兵部队,这可是一大助力。登州治所蓬莱,城南地势平坦开阔,正适合我方骑兵发挥冲锋陷阵的优势,只是其城防设施相对坚固,必须重点准备攻城器械,以确保能顺利突破城墙。” “黄县南部多山地,敌军在那里的防守较为薄弱,然而地形复杂,不利于大规模部队展开行动,所以可安排精锐小分队前往进行突袭骚扰,借此分散敌军的注意力,打乱其防御部署。至于文登和牟平二县,皆被山地环绕,依我之见,只需引精兵过去转上一圈过去,便能轻易将其平定。” 朱武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局势,每一句话都精准到位,展现出他卓越的军事谋略和对地形、敌军情况的深刻洞察。 姜齐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开口说道:“攻坚一事,如今咱们可是添了一大利器!有请公孙道长给大伙演示一番!” 话音刚落,只见公孙胜身着一袭道袍,步伐沉稳地走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却见他手中拿的并非平日里那象征着道士身份的拂尘,而是一个模样奇特的铁头木柄小锤。这小锤看起来毫不起眼,与公孙胜一贯仙风道骨的形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道长如何学了锤法?”焦挺见状,不禁咧嘴一笑,打趣道,“要想用锤,那还得是流星锤来得痛快爽利,这般小巧的锤子,看着实在没什么威势,能有啥用哟?” 焦挺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想去夺公孙胜手中的小锤,脸上满是好奇与怀疑。 公孙胜面对焦挺的调侃与举动,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他身形一闪,轻松躲过焦挺伸来的手,而后转头看向姜齐,恭敬地问道:“郎君,不知从何处开始演示这宝贝的威力?” “就在后面的演武场。”姜齐略作思索,开口说道,“选个开阔之地,方便施展。对了,再找几头羊来,也好直观地瞧瞧这东西的威力究竟如何。” 姜齐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似乎对接下来的演示充满了信心,而这神秘的小锤,也愈发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大家纷纷朝着演武场走去,满心期待着即将上演的精彩一幕。 林冲、徐宁和云天彪三人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隐隐的紧张。 他们三人都曾与汴梁禁军有过接触,自然知晓其中有一位绰号“轰天雷”的甲仗库副使炮手凌振。 凌振此人,在火器制造方面堪称一绝,尤其擅长打造射程可达十余里的火炮,还精通各类火器。他们清楚,有一种名为霹雳火球的物件,与公孙胜手中那看似普通的小锤所关联的东西极为相似。 这火器制作在朝廷眼中可是重中之重的机密之事,稍有泄露,便是重罪。 此刻,三人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公孙胜身为一介道人,平日里多在江湖行走,潜心钻研道术,他究竟是从何处得知如此机密的火器制造之法? 第178章 武器实验 演武场上,姜齐让人用麻袋堆好了半人高的掩体,众人站在后面,安静看着。 公孙胜站在一旁,神情专注而冷静。他伸出手,缓缓地拉开了木柄后面的引线。刹那间,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硝石和硫磺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几乎在青烟冒出的同时,公孙胜手臂猛地一挥,将那看似普通的小锤子用力丢出。 小锤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不远处的十只羊飞去。 众人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小锤子,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小锤子落在羊群中的瞬间,一声闷雷般的爆声骤然响起,那声音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爆声过后,众人定睛望去,只见羊群之中一片狼藉。 两只羊在爆炸的瞬间便倒毙在地,没了气息;五只羊浑身是血,痛苦地挣扎着,发出凄惨的叫声;只有最边上的三只羊侥幸没有受伤,但此刻也被吓得惊慌失措,四处乱窜,慌成一团。 公孙胜再次投出一个。 这次之后,便是剩下的三只羊,也一起毙命! 周围一片寂静,众人都被这小锤子的威力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脸上,有的是震惊,有的是恐惧,还有的是对这神秘武器的好奇。谁也没有想到,这看似毫不起眼的小锤子,竟然蕴含着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我的娘啊!”焦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满脸惊恐,想到刚才还要抢夺,后背更是生出不少冷汗! “这……这是啥玩意儿,怎会如此厉害!”时迁磕磕巴巴地说道,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可比那凌振的火器还吓人呐!”徐宁咽了口唾沫,声音微微颤抖,“关键还如此小巧!” “如此利器,用的太过,怕是有伤天和啊。”孔厚神色凝重,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 “咱是宁愿伤了天和,也不愿伤了咱们梁山的人和!”姜齐满脸笑意,“之后的攻坚战,咱们就好打了!不会再有那么多壮士为了攻打一面城墙,就把性命丢在那里!” “公孙道长,这手榴弹制作可有困难?”姜齐紧接着转头看向公孙胜,身体微微前倾,仔细问道。 “除了原料,其他倒是无妨。”公孙胜轻抚着胡须,神色沉稳,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思索着手榴弹制作的各个环节,“若是大量去做,倒是可以把木柄换成竹柄,把铁帽换成陶瓷,装药时加入铁砂。只是具体如何,还要实验,只是如果换成陶瓷,携带便要小心磕碰!” “而且,如此一来,投掷距离如何,还要兵丁训练之后再说。”公孙胜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眼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他深知武器的性能不仅取决于制作工艺,还与使用者的训练程度密切相关,这手榴弹的改进虽能降低成本、便于大规模制作,但投掷距离的不确定性,仍可能影响其在战场上的实际效果。 林冲皱着眉头,双手抱在胸前,神色忧虑地说道:“此物虽威力巨大,可正如公孙道长所言,更换材料后投掷距离未明。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若投掷距离不够,兄弟们贸然冲上前去投掷,岂不是要陷入危险之中?咱们梁山兄弟的性命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时迁像只灵活的猴子,一下子跳到公孙胜身边,眼睛放光,满脸好奇地问道:“公孙道长,这东西可有别的用处?还是说只能装在这等模具中?咱们用其他的行不行?俺们那些斥候,可带不得许多沉重之物,若是能轻便些,咱们斥候还能当前锋营用!” “你斥候当了前锋,俺等做什么!”郝思文哈哈笑道。 朱武看着那十只羊,沉思片刻后说道:“此武器若能大规模制作并合理运用,对我梁山攻打登州乃至后续发展意义重大。但我们不仅要考虑制作与训练问题,还得谋划如何在战场上巧妙布局。比如,怎样结合步兵、骑兵的冲锋,让手榴弹发挥最大威力,总不能咱们在战场上,自己人炸了自己人!” 云天彪微微仰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恍然与感慨之色,轻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难怪郎君当时要留下张清,以没羽箭张清飞石的功夫,在乱军之中,若手持此物飞出,要取敌军大将的性命,当真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邓飞站在一旁,神色凝重而又带着几分期待,他微微点头,接过话茬说道:“那些后山营地里新训练的投掷兵,即便没有张清十成的功夫,只要能有个三四成,往后咱们打仗,也能轻松许多。想象一下,战场上,咱梁山的投掷兵整齐排列,手中手榴弹如雨点般飞向敌军,敌军定会阵脚大乱。” “只是投掷距离还是有些近了,若是此物绑在大型弩箭上,凭着弩箭的射程,那就更不得了!”李助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战阵之时,敌军还未等冲到咱们近前,怕是在这手榴弹打击之下,就已经溃不成军,没了阵势!到那时,咱们梁山军趁势掩杀,轻易便可大获全胜!” 李助说完,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邃而敏锐,凝视着那仍散发着硝烟气息的试验场。 众人围绕着手榴弹的热烈讨论似乎都成了背景音,他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 在这小小的手榴弹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信号——武人猛将在未来战争中的定位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的战场上,武人猛将凭借着高强的武艺、过人的胆魄,冲锋陷阵,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力量。 可如今,随着这类火器的出现,战争不再仅仅是近身肉搏的较量。即使是普通的兵丁,经过一定训练,也能借助手榴弹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猛将,或许不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关键。 李助心中清楚,如此一来,梁山之后的战争模式,同样要发生转变! 他微微转头,看向公孙胜,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只是他更加忌惮的看向了姜齐,这个梁山之主,他知道,公孙胜之所以能发明出这武器,可完全是依靠姜齐书房里的那本书!而那书房中,可不仅仅只有那一本! 正当众人还沉浸在对新武器的规划与憧憬中,一名兵丁神色匆匆地跑来,单膝跪地,高声禀报:“孔目王伦带着夷州岛海船已经到了金沙滩!” 第179章 王伦的成长 当梁山众人再次见到被领到聚义厅王伦时,皆不由自主地大吃了一惊。 往昔的王伦,身着一袭素雅长衫,妥妥的白面书生模样。他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尽显秀气,说起话来,语调轻柔温润,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可眼前的王伦,却好似换了个人。面庞被日光晒得棕黑,那原本白皙的肤色不见踪影,额头和眼角多了皱纹。他伸出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一看便是历经无数粗重劳作。 此刻,他随意地挽着胳膊,臂膀处微微隆起的肌肉,可以看出也是出过力的样子。 这般模样,与其说是个书生,倒更像是在田间辛勤耕耘的农夫,或是常年漂泊在海上、与风浪搏斗的渔民。 “诸位兄弟,”王伦嘴角上扬,露出爽朗的笑容,开口说道。只是那声音,全然没了从前的温润如玉,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沙哑,仿若被砂纸打磨过一般,“王伦不负郎君所托,从夷州岛回来了!” 姜齐见到此时的王伦,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上前,伸出手一把握住王伦的手,那有力的手掌紧紧地握着,仿佛要将内心的喜悦与赞赏都通过这一握传递过去。 与此同时,他抬起另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王伦的肩膀,口中不住地说道:“好啊!真好!” 姜齐的声音里满是欣慰,王伦的变化他看在眼中,可以说,这一次,自己的行政拼图又多了一块! “郎君此番让王伦到百姓中磨练,王伦仿佛脱胎换骨,新生一般!”王伦迎着姜齐的目光,双眼明亮,其中满是感慨,他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而后看着姜齐,郑重地说道,“百姓之苦,生存之难,王伦尝到了!” 这一趟夷州岛之行,宛如一场惊心动魄的人生洗礼,将王伦彻底重塑。 踏上夷州岛的那一刻,眼前所见的景象,就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他的心窝,让他真切且深刻地体会到了民生疾苦的沉重。 那些背井离乡、宁愿漂泊在茫茫大海,以出海求生的艰难方式,也不愿继续留在江南故里的逃民,他们那憔悴的面容、疲惫的身躯以及眼中深深的绝望,无一不在向王伦诉说着求生的残酷。 这一切,让王伦深深领悟到了什么叫做“苛政猛于虎”。 在夷州岛的日子里,王伦一头扎进了建设的浪潮中。 开荒,那是与坚硬土地的较量,每挥动一次锄头,都扬起一片尘土,也埋下一份对未来的期望;行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他紧紧握住缆绳,与风浪搏击,只为了获取生存的物资;捕鱼,一次次撒下渔网,满心期待着收获,那是对生活温饱的追逐;建房,从一砖一瓦开始,亲手搭建起遮风挡雨的住所,看着房屋逐渐成型,仿佛看到了未来生活的模样。 在这个从无到有地过程中,他指点着那些初来乍到的民众,耐心地给他们描绘清晰的规划蓝图,苦口婆心地讲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些经历,如同涓涓细流,慢慢汇聚,让王伦对于“百姓”二字有了全新且清晰的认识。 百姓,不再仅仅是书本上那两个空洞无力的汉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承载着沉甸甸的命运,每一个都值得被尊重,每一个都需要被呵护,更需要被教育! 在夷州岛,王伦面临的挑战数不胜数。 与土着的对抗,紧张而激烈,文化的差异、资源的争夺,每一次冲突都如同紧绷的弦,稍有不慎便会断裂;和台风的对抗,那是与大自然的凶猛力量较量,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每一次台风来袭,都像是一场生死考验,房屋被吹倒,庄稼被淹没,可他们从未放弃;和瘴气的对抗,在那弥漫着危险气息的山林间,瘴气如同无形的杀手,时刻威胁着众人的生命;以及和那些救回来的顽固书生的对抗,思想的碰撞,观念的分歧,每一次争论都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然而,在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当喧嚣退去,疲惫袭来,王伦总会借着微弱的灯火,细细研读姜齐所写的那些文字。 那些文字,如同神奇的钥匙,开启了他对世界、对人生、对理想全新理解的大门,让他在这艰难困苦的夷州岛之行中,不断成长,不断蜕变。 梁山众人围聚在王伦身旁,一个个都听得入了神。 王伦讲述着夷州岛的那些事儿,语气里既有历经艰难的感慨,又带着几分自豪。 他讲着在岛上开荒时,面对坚硬土地,大家如何齐心协力,一锄头一锄头地开垦;说起行船捕鱼,遭遇狂风巨浪,却仍不放弃,最终满载而归的惊险;还有与土着从最初的冲突,到后来相互理解、和平共处的曲折过程。 众人听着,想着其中情形,心中对王伦的敬佩之情也在悄然生长。 像是金大坚和萧让这些书生,都在暗自思忖,若换做自己,能否像王伦这般,在那陌生又艰苦的夷州岛,带领众人披荆斩棘,从无到有地建设家园?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这一趟夷州岛之行,要面对的不仅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突发状况,其艰难程度远超想象。 姜齐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敬重之色。 待王伦稍作停顿,姜齐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着王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中说道:“王孔目此行,劳苦功高!” 在姜齐原本的计划中,王伦此次夷州岛之行,只是对王伦这个人的打磨,好对之后军中开始思想教导打一个基础,不过王伦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不仅实实在在的为梁山开拓了新的视野,更是带回了宝贵的经验,对于之后打下登州如何治理,提供了不少的样本! 只是,如此一来,再让王伦去做军中辅导员,就有些浪费,而且也不合适! 就在姜齐考虑该如何安置王伦时,王伦却道:“郎君,不知以后夷州岛如何发展?谁人去夷北县坐镇?” 第180章 争执 芒砀山。 一个简单收拾了一番的山洞内,几个木桩拼成的桌椅摆列在其中,也算是整齐。 宋江端坐首位,听宋清汇报,眉头拧成了疙瘩。 “哥哥,”宋清嘴角上扬,喜形于色,“咱们几次下山,周边打响名号!好多民众慕名上山投奔!还传出哥哥上应天命的说法!” 牛二眼睛瞬间瞪圆,身子前倾,兴奋嚷嚷:“公明哥哥有天命?哥哥快讲讲!” 宋清嘴角勾起一抹笑,娓娓道来:“徐州那边百姓传言,当年汉高祖刘邦以亭长身份,在芒砀山斩白蛇聚众。哥哥你呢,郓城书吏出身,如今也在芒砀山聚众,情景相似!再者,大宋国号为宋,哥哥恰好也姓宋,这不是应了天命?” “荒唐!”宋江猛地一拍桌子,“噌”地站起身,他怒目圆睁,先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而后将目光直直地落在宋清身上,手指着宋清,大声骂道,“小可虽说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本事,可好歹也读过圣贤书,做过衙门公人,还吃过朝廷的俸禄!你身为我亲弟弟,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无君无父的话来!” “哥哥息怒呐!”宋清忙不迭地双手抱拳,身子前倾,连连作揖告罪,“兄弟我也是在外面道听途说的,心里头可最清楚哥哥您的忠义,这话也就关起门来,在咱们自家兄弟跟前提提。”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瞧着宋江的脸色,试图从那紧绷的神情中寻出一丝缓和的迹象。 恰在此时,董平迈着大步,一边走一边系着腰带,大大咧咧地跨进洞中。他几步走到宋江身旁,一屁股坐在旁边位置上,开口便嚷:“你们兄弟俩这是吵啥呢,平白无故搅了本将的兴致。” 说罢,还随意地抖了抖身子,将腰带系紧,眼睛里满是好奇,在宋江和宋清之间来回打量。 “没啥大事,”宋清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是些市井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闲话罢了。如今江湖上都在传,说是青州知州梁子美,要给东京的蔡太师送一批价值十万贯的生辰纲,这不,我们兄弟几个正商议这事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扫了扫众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这还用商议啥!”董平,原本神色还算淡定,可当那“十万贯”三个字传入耳中,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几乎夺眶而出,他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必须把它给夺了!” “十万贯!俺滴个娘哎!”牛二一听,嘴巴瞬间张得老大,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兴奋得浑身直哆嗦,双手不停地在衣襟上摩擦,光是想想,就一手的汗,同时发出“沙沙”的声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嘿嘿”地傻乐着,“哥哥们呐,到时候俺指定出力,出大力气!” 说着,还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拍了拍自己满是护心毛的胸口! 宋江目光沉稳地扫视众人,神色凝重,缓缓开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莽撞行事!那梁子美,小可曾与他有过公事往来,此人实实在在是个小人。这般行事之人,向来走一步看三步,心思极为小心细致……”他微微顿住,眉头轻皱,似在回忆与梁子美过往的种种交集,试图从中寻出应对之策。 “诶!”董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你这是小吏之见,不懂官场之事!这生辰纲算什么?说白了就是贿赂,是给上头的孝敬。你且想想,谁家行贿会大张旗鼓的?那蔡太师虽说深受官家器重,可仕途也几起几落,哪能明目张胆地受贿?依我看,这生辰纲必然是悄无声息地送来!” “再一个,”董平猛地站起身,双手叉腰,向前逼近宋江一步,大声道:“别忘了,咱们心心念念的是诏安!不大闹一场,朝廷那帮人能瞧得上咱们?整天畏畏缩缩小打小闹,宋江哥哥你真打算在这鸟不拉屎的山寨憋屈一辈子?本都监可不想!” 宋江听完董平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后背向后贴紧了靠背,冷冷地回应:“董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兄弟芒砀山聚义,为的是诏安不假,可不是为了盲目冒险。莽撞行事,只会让兄弟们陷入险境。这生辰纲从哪里来,走哪条路,多少人护送,这些都不知道,你做过都监,应该更明白这其中利害,莫要被一时冲动迷了心智。” 两人正激烈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各人有各人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宋江是想招安,可是却也不想惹太大的麻烦,高柄之死,已经让他竖了高俅这个大敌,再得罪了蔡太师,之后就是招安了,在仕途上也是寸步难行! 董平哪管这个,反正又不是自己得罪的,只要招安了,自己也能凭着胯下马手中枪,拼一个富贵出来! 董平满脸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手指几乎戳到宋江鼻尖,大声叫嚷着;宋江则眉头拧成死结,双眼圆睁,怒视董平,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恰在此时,丁得孙脚步匆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满脸汗珠,神色慌张,刚要开口,目光扫过洞内这剑拔弩张的场景,话语瞬间卡在喉咙。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小心翼翼地斜睨了宋清一眼,似乎在寻求某种暗示。 “丁兄弟,可是有事要说?”宋清瞧出端倪,率先打破僵局,语气尽量平和,试图缓解这紧张到极点的氛围。 丁得孙这才回过神,忙拱手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刚刚从山下劫了一个东京来的客商,得了些消息,正准备禀报哥哥。” “什么消息?”宋江强压下与董平对峙的怒火,神色一凛,上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丁得孙,急切问道。 丁得孙犹豫了一瞬,眼神闪烁,再次偷瞄了宋江一眼,像是鼓足勇气,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道:“据说太尉府里发了对哥哥的悬赏,活着的……”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仿佛那接下来的话有千斤重。 “多少?”宋江追问道,声音不自觉提高,透着一丝紧张。 丁得孙深吸一口气,一咬牙,大声说道:“十万贯!官升三级!” 这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洞内炸开,众人皆是一惊,原本对峙的宋江和董平也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丁得孙,洞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这惊人的消息在空气中回荡。 宋江此时轻咳一声,笑道:“董兄弟,咱们说一下夺取生辰纲的细节!” 第181章 舆论 登州。 自黄县起始,一路延展至蓬莱、牟平、文登,这四县境内,郓州梁山的传言如春日野草,悄然滋生,渐次蔓延。 县城之外,诸多村镇里,冷不丁冒出些陌生面孔。 他们肩挑货担,手摇拨浪鼓,扮作寻常货郎模样,穿梭于村舍之间。 这些货郎所售之物,最惹人注目的,当属盐货。 那盐,色若霜雪,晶亮剔透,品质上乘,且价格低得叫人咋舌,竟比官盐便宜将近二十倍! 大宋向来施行盐铁官卖之制,严禁私人买卖,盐价一直居高不下。即便登州有自家的煮盐场,可盐价愣是一文钱都降不下来。 有那买到便宜盐的村民,如获至宝,赶忙差人给自家亲戚传信。这消息,恰似野火遇干柴,没几日,登州下辖的村子几乎都知晓了有这么一伙卖便宜盐的货郎。 每日清晨,货郎们刚踏入村子,便被早早候着的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中满是热切与好奇。 “这盐咋恁便宜,莫不是有啥猫腻?”一位老者眉头皱纹拧成个疙瘩,满脸狐疑地问道。 货郎则不慌不忙,脸上挂着笑,解释道:“大爷,您尽管放心。咱这盐都是正儿八经的好盐,就是想薄利多销,赚个跑腿钱。” 众人听了,虽仍将信将疑,可瞅着那诱人的价格,终究还是纷纷解囊。 眨眼间,货郎担中的盐货便被抢购一空。 这货郎稍作歇息,刚放下盐担,就又被村民们团团围住,顺势闲聊起来。 一个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的汉子,用力往前一挤,嗓门大得像打雷:“嘿,你这卖货的,听你这口音,生分的很呐,到底从哪旮旯来的?” 货郎不紧不慢,把蒲扇往肩头一扇,咧嘴笑道:“俺打西边来,郓州地界的,大哥可曾听过?” 这时,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眼神透着精明的年轻后生,从人群里探出头来,满脸好奇地问道:“郓州?听说那儿出了个厉害人物,叫啥‘飞熊’,真有这人不?你可见过?” 旁边一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如霜的老者,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啥飞熊,我看是你小子听岔了,熊瞎子还能长翅膀飞上天不成?莫不是在瞎嘞嘞!” 货郎一听,来了兴致,一边扇着风,一边看着众人解说道:“各位有所不知,这飞熊啊,指的是姜太公。俺们那儿如今也出了个姓姜的好汉,占了梁山,扯起一面赤红旗,好家伙,聚起了数万人马,那阵仗,可威风了!” 人群里一个身形瘦弱,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唉声叹气地说:“难怪你跑咱们这讨生活,俺们村子这儿,就一个百来号人的小寨子,都把周围搅得鸡飞狗跳,你们那儿好几万人,日子咋过哟?” “咋过?往好里过呗,俺们活得好着呢!”那货郎眉飞色舞地笑道,“俺们那好汉,专门给俺们穷苦人撑腰。那些为非作歹的地主,都拉去公审,批斗,让他们劳改!地也分给俺们了,税低,劳役更是没多少。” “你这汉子莫不是失心疯了?”老者把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戳,眉头紧皱,满脸怀疑,“天下哪有这般好心的‘贼’?” “贼?”货郎一听,不禁笑道,“跟梁山比,那些当官的才是真正的贼!以前给衙门交税,咱得自己备好粮食,一路运过去,还得给衙门钱,权当脚钱运费。可梁山不一样,人家按人数、行程天数,还有吃饭顿数,从粮食税里扣,这扣出来的粮食还能让咱拿回去!” “不是,不是,你慢点说,”不少人围在货郎身边,七嘴八舌地问道,“就是说,他们不收路钱,还补给咱穷人粮食?” 这时,一个穿着破旧袄子,手脚不停地搓着的小娃,从人群缝隙里钻出来,仰着脑袋,一脸懵懂地问:“叔,既然这么好,你跑俺们这穷乡僻壤干啥?” “还能干啥哟,无非就是卖点东西糊口呗。”货郎脑袋一仰,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手揉了揉那娃娃的脑袋,“家里人忙着侍弄地里的活计,俺就抽空出来,在外面四处转转,做点小本生意。” “你这汉子,可真不实诚!”老人也跟着笑了几声,那笑声夹带着几分调侃,一边笑还一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货郎,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块儿,“老头子这些年可不是白活的,别的货郎卖的都是针头线脑、麦芽糖,便是被劫了,也不过是二三十个大钱的事儿。私盐贩子向来都是十多人一队出来,你这一个人挑着一担子盐货,还跑到咱们这么偏僻的村子,你真当自己命硬啊!” “老爷子果然好眼力!”货郎身子一挺,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江湖礼,动作干净利落,透着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实不相瞒,俺们在外面还有一帮兄弟照应着。俺自个儿也练过些拳脚功夫,这平日里挑货的扁担,关键时刻也能当作防身的家伙事儿,一般的蟊贼还近不了俺的身。” “那梁山,真如你说的那般好?”老爷子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变得认真起来,眼神紧紧盯着货郎,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里探寻出事情的真相,“那个姓姜的好汉,当真是实心实意地为咱老百姓做主?该不会是糊弄俺们这些平头百姓的?” 登州北面,浩渺无垠的海上,庙岛列岛中的呜呼岛静静卧于波涛之上。海风似猛兽般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岛上的草木沙沙作响。此时岛上热闹的很,不少人在支撑帐篷,修缮码头。 姜齐立在那略显简陋的营帐之中,手中正翻看着时迁费尽周折搜罗来的一沓沓情报。 他的眼眸逐行扫过纸面,忽而嘴角一勾,绽出一抹笑意,转头看向身旁的马麟,开口说道:“瞧这情形,咱们苦心经营的舆论,成效显着呐!待回了山寨,可得好好向晁天王致谢!” 话语间,海风从营帐缝隙灌进来,肆意撩动着他的发丝。 “可不是嘛,”马麟微微颔首,目光沉稳,接话道,“此次行动,人手着实紧张。好在晁保正那边派遣了众多货郎相助,才让诸事顺遂。往后,属下定要多申请些人手,哪怕当下用不上,未雨绸缪,总归是好的。” 只是一旁的朱武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只是……郎君如此行事,怕是有些打草惊蛇了。若是蓬莱那边早有防备,做好了应对之策,咱们该如何是好?” 姜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沉声道:“那咱们就给他来个诱敌而出,分而歼之!史进最近在你那儿学得咋样了?这次可得派上用场了!对了,时迁,你提前派人去摸清蓬莱守军的兵力部署、粮草储备,还有周边的地形地势,虽然咱们从客商那边听闻了不少,但是具体的还是得咱们自己走一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另外,散布些假消息,就说咱们要攻打莱州,混淆蓬莱守军的视听。” 第182章 谨小慎微呼延庆 蓬莱城北,水城刀鱼寨赫然入目。 水寨规模不算宏大,周长三里,拔地高三丈五尺,墙体厚达一丈一尺。其西北紧依山峦,东南毗邻河水。北边码头修葺规整,一艘艘巡逻船只有序停靠,平日里,船工们吆喝着往来忙碌,可今日,却不见人影。 呼延庆这日行事怪异,并未如往常那般,扯着嗓子号令众人巡逻。 寨中兵丁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皆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满心疑惑,不知这位都指挥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难得有休息之日,兵丁自然不会顾及太多。 “梁山竟有这般狗胆,敢进犯莱州?”呼延庆于营帐之中,手持公文,目光如炬,直视传书的书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冷声道,“你这小小书吏,莫不是存心想害本将?若无枢密院调令,本将岂敢擅自调动一兵一卒?你当这军规是儿戏不成!” 书吏神色镇定,微微欠身,面上笑意不减,从容说道:“并非要将军调动兵马大动干戈,只是恳请呼延将军在例行巡视之时,顺路往西多行驶些许路程。平海军于刀鱼寨安营扎寨,澄海军在沙门岛戍卫,此地距莱州虽不算远,可如今莱州面临梁山草寇,还望将军念及登莱二州唇齿相依、同气连枝,在巡视时稍加留意,多多看顾莱州安危。” “你若持有知州兼顾的海防巡检使手令,或是枢密院调令,本将自当奉命行事,绝无二话!”呼延庆面色冷峻,目光如刀般直射书吏,声若沉雷,一字一顿道,“但仅凭你这一纸空文,就想驱使本将违抗军法,简直是异想天开!军法如山,岂容你我肆意践踏?今日之事,若没有确凿指令,断无通融可能!” 书吏愤然离去后,呼延庆神色凝重,没有丝毫犹豫,即刻转身,阔步迈向镇海门。踏入蓬莱县城,他身姿挺拔,步伐坚定有力,向着州衙方向急速行进。 呼延庆心中清楚,于大宋为武将,不求建立不世之功,但求行事无过。哪怕再细微之事,亦须与上司主官仔细沟通。 呼延家往日因行事不慎,在仁宗年间,太师庞文为了独揽大权、排除异己,设计陷害呼延家族。庞贵妃受仁宗宠爱,庞文父女合谋,让庞贵妃诬陷呼延丕显趁其外出进香时对她非礼,仁宗皇帝没有详查,便下令将呼延丕显满门抄斩,结果呼延家一族三百余口人遇害,这血淋淋的教训,警钟高悬,时刻在他耳畔长鸣,告诫他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务必谨小慎微,严守规矩,不能给任何人落下口舌把柄。 王师中听闻呼延庆的汇报,神色凝重,缓缓抬起手,轻抚胡须,沉声道:“呼延都指挥如此审慎行事,实乃我登州之幸。登州之地,三面环海,海防乃重中之重,关乎百姓安危、社稷安稳,容不得半分懈怠。” 他目光深邃,望向远方,稍作停顿后继续道,“至于那梁山草寇,虽近来有些动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海上有呼延都指挥使你统御有方,陆上有孙立提辖严守要隘,我登州防务坚固,稳若磐石。” 说罢,他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梁山之事,那是京东西路的麻烦,与我登州何干?我等只需守好自家地界,确保登州太平无虞。” 呜呼岛上,海风仿若锋利刀刃,割过面庞,发出尖锐呼啸。 阮小二与欧阳寿通并肩立于高处,俯瞰着波涛起伏的海面,眉头紧蹙,全身心沉浸在如何速战速决、歼灭平海军水军这一棘手难题中。 “他娘的!要是那些战船没装水密舱,咱哥儿几个即刻就能潜入水下,把船底凿出碗口大的窟窿,让平海军那帮龟孙子瞬间喂鱼!”阮小二双眼圆睁,目眦欲裂,猛地一拳砸在身旁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掉落,“可这轰天雷手榴弹,一沾水就成了哑炮,要不然,定要让他们葬身海底,尸骨无存!” 欧阳寿通神色冷峻,抬手抹了把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拿起一块木板,在沙地上迅速勾勒着战船轮廓,沉声道:“你先冷静冷静!时都头先前传来的消息,你怎就忘了?平海军那群家伙,装备精良得很!他们不仅有轰天雷,船两侧还有床弩和拍杆。咱们和他们战斗时,一旦轻举妄动,稍有差池,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阮小二心中一凛,听了欧阳寿通的话,暗自懊恼自己又犯了急躁的毛病,这可是战场上的大忌,若因自己误了大事,可怎么对得起麾下的兄弟们。 “郎君之前讲的海战‘丅’字阵,到底咋个打法,你弄明白了没?”阮小二猛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心焦躁,单膝跪地,迅速抽出短刀,在地上用力划动起来。 欧阳寿通神色凝重,俯身捡起一根树枝,他在阮小二画出的简易海图旁,比划个不停,一边比画,一边将代表战船队列的横线,左斜右斜地画出好几个示例。 “依我看,关键就在于抢占风口!你瞧,咱们若能率先占据上风口,战船凭借风力,行进速度能快上许多。咱们的快船便能迅速穿插至敌阵侧翼。而那些大型战船,借助风力,可直接正面冲击敌阵。船头的撞角在风力加持下,能轻易撞破平海军的船只,到那时,平海军那帮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被咱们牵着鼻子走,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阮小二紧盯着地上的图案,不时用手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可平海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能没料到这一点?咱们咋才能稳稳抢到上风口,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说罢,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眼前的沙地,望向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 只见海面上,波涛如连绵的山峰,层层叠叠地涌起又落下。浪尖上泛着白色的泡沫,在灰暗的天空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平海军的战船多是楼船,身形笨重,在风浪里转向肯定迟缓。”阮小二突然开口,“咱们要是能利用小船的灵活,在开战前先去骚扰他们,打乱他们的阵型,让他们没法顺利抢占有利位置,说不定就能为咱们抢风口创造机会。” 欧阳寿通眼睛一亮,点头赞同:“此计甚妙!咱们可挑选一批精锐水手,驾驶轻便快船,带上轰天雷。趁着平海军还未列好阵,从不同方向冲过去,一通投掷,炸得他们阵脚大乱。等他们阵形一乱,咱们主力即刻扬帆,全速冲向风口。” “不对,既然已经可以炸他们了,还抢什么风口?”史进这时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 阮小二笑骂道:“你个玩步战的,懂个屁的水战?” 史进也不恼,只是笑道:“咱不懂水战,可是咱懂打仗啊!你们啊,咱们打仗,就是为了减少他们的有生力量,既然都能炸他们了,那就给他们炸个厉害的!今天晚上,兄弟给你们看个好戏!” 第183章 夜袭 夜,如墨般浓稠。 刀鱼寨外海,十二三里之处,海面幽黑深邃。二十五艘战船,满载兵卒,如潜伏的巨鲨,稳稳停驻。 史进立于船头,长刀在手,弹囊负于背。弹囊鼓鼓,塞着十枚轰天雷手榴弹。身后兵卒,皆着同装,每伍之中,一人手持火把,背驮火油囊,火焰摇曳,映照着脸庞。 “先前部署,可都牢记?”史进借着火把的光,扫视众人,沉声发问。 “牢记!入营后,百人成一都,正门进,四散突进,而后从后门撤。不求多杀敌,唯求烧敌船,乱其营!”二十余都头,纷纷点头,齐声应道。 “正是!此番乃袭营,非正面强攻!出了后门一路望西,至黄水河,那里有船只接应!”史进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旋即眼神一凛,“背火油的兄弟,务必小心。我等这些在前面厮杀的,为的就是给你们争取时间!只是若有兄弟不幸被擒……” “史指挥放心,我等知道如何处理!” “郎君一诺千金,必然养老抚幼!听清楚了?” “我等明白!”众兵卒齐声应道,声音不大,却也有着视死如归的气魄! “扬帆!出发!” 刀鱼寨内,万籁俱寂。 呼延庆却无端地心神不宁,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海风“嗖”地从窗缝钻进来,凉飕飕的。呼延庆下意识地紧了紧被子,可这一紧,反倒让他彻底没了睡意。他猛地起身,迅速穿衣,大步迈向营区。 往昔战场厮杀之时,他也曾有过这般莫名的心悸。可如今,登州海面风平浪静,并未燃起战火硝烟,究竟为何,自己竟如此紧张不安? “海面情形如何,可都正常?”呼延庆快步登上北面城门的望楼,抬手轻轻拍了拍站岗的兵丁肩头,顺势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那兵丁身上,和声说道,“夜里海风重。等会儿换岗回去,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谢将军关怀!俺身子骨硬朗,还撑得住!”兵丁咧嘴一笑,神色憨厚,接着禀报道,“今夜一切照常,只是雾气比往日大些,视线受阻,瞧不太远。” 此时,呜呼岛上。 姜齐抬眸,望向那海面之上正缓缓弥漫、升腾而起的浓雾,转头看向公孙胜,眼中满是笑意,赞道:“公孙道长这知晓天时之法,在这战场上,果真是一大利器啊!” 公孙胜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谦逊道:“贫道往昔,不过是仗着此术,哄骗些山野愚夫,换些盘缠糊口罢了。不想这术法到了郎君手中,竟能摇身一变,成为决胜战场的犀利兵刃。如此看来,南华真人所言‘化腐朽为神奇’,形容得真是恰如其分!” 风起! 潮生! 呼延庆刚走下望楼,陡然间,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一阵异常的海浪声。 这声音,绝非寻常潮汐涌动之声! “不好!有人趁夜突袭!”这念头如闪电般在他脑海划过。 转瞬之间,尖锐的呼啸声从寨外迅猛传来。 紧接着,数枚绑在一起的轰天雷手榴弹,如黑色的流星,直直朝着望楼飞来,重重砸落在楼面上。 刹那间,“轰”的几声巨响,震耳欲聋,仿若旱地炸雷。 呼延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觉眼前一片火光闪耀,紧接着,脸上一热,溅满了温热的鲜血。 他惊愕地转过头,只见刚刚还与自己交谈的那名哨兵,已然在这剧烈的爆炸中,被炸得血肉横飞,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未能留下。 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呼延庆的脸庞,他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多年征战铸就的果敢与冷静,瞬间涌上心头。 呼延庆顾不上擦拭满脸的鲜血,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刀刃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营地方向高声呼喊:“敌袭!各营速起,准备迎敌!” 那声音穿透了爆炸的轰鸣与海风的呼啸,在刀鱼寨内回荡。 呼喊间,他已朝着声音最嘈杂、爆炸最密集的北门冲去! 途中,他一把抓住一名慌乱奔逃的小兵,怒目圆睁,喝道:“莫要慌张!快去通知各营指挥,按平日演练的防御阵型集结,不得有误!” 小兵被他的气势所震,慌乱点头,转身朝着营区深处跑去。 跑到北门附近,只见敌军借着浓雾与混乱,已经有部分人登上了寨墙。 呼延庆眼中凶光一闪,恰似暗夜寒星骤亮,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跃起,手中长刀裹挟着呼呼风声,直劈向那正要翻入寨内的敌兵。 那敌兵身材魁梧壮硕,裸露的臂膀上纹着几条张牙舞爪的蛟龙,透着一股凶悍之气。他反应极快,手中长刀一横,“当”的一声巨响,精准地格挡住了呼延庆这凌厉一击,同时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按计划走!” “是!”四周回应声此起彼伏。 呼延庆见状,心中暗喜,哪里会不知自己这是逮住了对方的关键人物,当即怒目圆睁,声若洪钟般喝道:“你等是何方鼠辈,竟敢进犯我登州地界!” “哼,谁有闲工夫跟你啰嗦!”说话之人正是史进,今时今日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争勇斗狠的毛头少年。只见他身形一晃,脚下步伐灵动,先是迅猛地向前疾冲两步,逼得呼延庆不得不举刀防备,紧接着又一个急退,动作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史进已从身后掏出一枚轰天雷,利落地拉开引线,手臂一挥,那冒着青烟的轰天雷便如一颗黑色流星,直直朝着呼延庆飞射而去! 呼延庆久经沙场,深知这轰天雷的巨大威力,哪里敢有丝毫迟疑,瞬间转身,拼尽全力朝着一旁躲避。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若平地炸响的惊雷,滚滚气浪瞬间席卷而来。 呼延庆只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穿刺,耳中嗡嗡作响,好似有无数只蜜蜂在疯狂盘旋,后脑也一阵发紧,头顶囟门处更是一阵发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平衡。 他下意识地向前踉跄迈了一步,紧接着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第184章 沙门岛 火借风起,风助火势! 风骤起,恰似恶鬼呼啸,狠狠将海上雾气扯得七零八落。可谁能想到,这风竟成了史进那把火的帮凶,火势“噌”地一下,如脱缰野马般,瞬间失控。 刀鱼寨码头,眨眼间沦为一片火海。 一艘艘战船,或大或小,恰似被点燃的巨大火炬,熊熊燃烧。 大些的战船,船身笨重,难以逃脱,火苗像饥饿的猛兽,疯狂吞噬着船板,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唯有几艘快船,仗着轻巧灵便,如惊弓之鸟,拼命划桨,慌不择路地逃出这恐怖之地。 船舱里,火药、火油、轰天雷还未及搬运,在高温的炙烤下,“轰隆”“轰隆”地接连殉爆。每一次爆炸,火光冲天,木屑横飞。 寨子仓库中,堆积的易燃物,也被大火席卷,火势愈发汹涌,刀鱼寨彻底被卷入这无尽的火之深渊,眨眼间化作一片火海。 蓬莱县城门之上,许多兵丁还在睡梦中,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惊醒。他们睡眼朦胧,望着北面那刺目的火光,脑袋还懵着,一时竟以为天亮得早。 直到溃兵们丢盔弃甲、连滚带爬地跑到城下,大声呼喊,他们才如梦初醒,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意识到,哪是什么日光朝霞,分明是刀鱼寨营寨遇袭起火。 史进率领手下,一路疾行,脚步匆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终于奔至黄水河岸边。 此时,众人早已气喘吁吁,衣衫尽湿,可顾不上停歇,赶忙登上接应的船只。 随着旭日缓缓升起,他们驾船离去,显得从容不迫。 反观阮小二和欧阳寿通,此刻却呆立当场,脑袋里一片空白。 百十艘战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没了? 一场夜袭,竟然就将这些战船彻底解决。 他们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心疑惑。 之前,自己为了破敌,厚着脸皮向郎君请教,又绞尽脑汁研习阵法,费了那么多心思,到底是为了啥?这结果,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心中满是不甘与迷茫。 阮小二抬眼望向高悬的日头,凭借多年在海上闯荡的经验,迅速辨别出方向。他满心疑惑,转身看向史进,开口问道:“怪了,咱们这行进方向,可不是朝着呜呼岛啊!海上不比陆地,稍有差池就容易迷航,你可千万别弄错了!” 史进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道:“咱们此番目的地,是沙门岛!” “啥?那不是澄海军的驻地吗?刚刚打完了平海军,再打澄海军,你这些人的轰天雷和火油可不够啊!”阮小二听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所以咱只是去看看!”史进用力点了点头,接着解释道,“昨夜天时地利人和,郎君当机立断,一边派咱们去夜袭刀鱼寨,另一边则安排武松兄弟带队,去突袭沙门岛的澄海军驻地。咱们现在,就是赶过去瞧瞧战果如何!” 欧阳寿通满脸沮丧,神色黯然,语气中满是失落与不甘,叹着气说道:“本以为终于迎来一场海战,咱梁山水军的兄弟们可算能在战场上大显身手,一展威风。哪晓得,到了这儿,啥忙都没帮上。整日里忙前忙后,净干些运输物资、保障后勤的活儿。再这么下去,咱这水军,怕不是要被当成辅军、厢军那般,只能干些杂役,上不了台面了!” 黄水河入海口与东北方向的沙门岛,相距最远不过五十里。船只在水面疾驰,不过一个时辰,便稳稳抵达目的地。 史进站在船头,极目远眺,隔海望去,只见沙门岛营门上,一面赤红大旗正猎猎飘扬。 阮小二见状,不禁感慨万千,长叹一声道:“到底还是武松兄弟出手果决,办事利落!” “停船!”史进站在船头,目光如炬,在距离沙门岛码头五六里的地方,猛地抬手,高声下达驻留的命令,“派小船前去查探一番!” “都已升起咱们的旗帜了,为何还如此谨慎?”阮小二满脸疑惑,眉头拧成个疙瘩,忍不住嘟囔道,“史家兄弟,太过小心了。” 史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耐心解释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呐。郎君之前传授了不少行军打仗的门道,朱军师念在同乡的情分上,也悉心指点过俺。这行军作战,谨慎些总归没错,小心无大错。” 众人在船上焦急等待,眼睛紧紧盯着那远去的小船。 良久,只见小船那边奋力挥舞起旗帜,示意前方安全。 史进这才大手一挥,高声下令:“继续前行!”船只再度破浪前行,朝着沙门岛码头驶去。 沙门岛地域狭小,从南至北,最长处不过五里有余。 码头之上,武松浑身浴血,恰似刚从血池里踏出,可脸上却挂着爽朗的笑,见到史进,便大笑着招呼:“这沙门岛的守军,当真顽强,跟块硬骨头似的!不过打起来,那叫一个痛快!” 史进神色关切,目光紧紧盯着武松,率先开口询问:“这一战,咱们折损了多少兄弟?” “所幸损失不算大,只折了五十多人。”武松笑容未减,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说起来,还得多亏公孙道长提供的利器。若没那玩意儿,咱们要拿下这沙门岛,不往里填进去一千人,根本打不开这营门!” 史进接着追问:“岛上那些发配来的犯人,你没轻举妄动?” 武松挠挠头,回道:“开战的时候,那守营的指挥使怕配军趁机逃跑,就把他们都关在牢里了,倒给咱们省了不少麻烦。” 史进神色一正,郑重叮嘱道:“武二哥,可千万别擅自放人。别怪罪兄弟我啰嗦,这事儿得由郎君定夺。咱们只管专心打仗,别的事儿别插手。” 武松用力一拍史进肩膀,爽朗一笑:“兄弟,你这是拿我当自家兄弟,哪能说怪罪的话!俺家哥哥平日里也是这么教导我的,这道理我心里门儿清。” 史进又想起一事,忙问:“对了,那指挥使咋样了?” 武松收起笑容,神色凝重:“那指挥使倒是条硬汉子。见抵挡不住咱们,便拼到最后一刻,自刎身亡了。咱折损的兄弟里,有十个都是死在他的长枪之下。” 第185章 四面报急 “荒唐至极!”王师中怒目圆睁,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此前不是信誓旦旦说梁山要攻打莱州吗?怎的这眨眼间,就兵临蓬莱县下了!蓬莱县令,你们县里的人都瞎了不成?这般军情大事,竟毫无察觉!” 蓬莱知县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忙不迭地连连拱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说道:“知州大人,息怒息怒!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想法子让梁山退兵才是上策啊!” “退兵?说得轻巧!”王师中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大了好几圈,满心烦躁与无奈,“本官连梁山为何突然攻打登州都摸不着头脑,又拿什么去让他们退兵?” “大人!黄县报急!” “大人!文登报急!” “大人!牟平报急!” 传令兵们一个接一个,脚步匆匆,神色慌张,高声呼喊着冲进厅堂。 王师中听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脸上满是惊愕与绝望,喃喃自语道:“怎么会一夜之间,三县齐齐告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长岛之上。 姜齐顺利打下平海军水寨,又一举拿下沙门岛后,当机立断,将大营迁移至蓬莱北面不远处的长岛之上。 朱武站在营帐内,目光落在摊开的地图上,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一边抬手轻轻指点着,一边感慨道:“怕是此刻,那王师中早已被搅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郎君这计策,环环相扣,层层布局,颇有几分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的意味啊!”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感叹道:“此番能这般顺利,还多亏了那些货郎们。他们一步一步仔细丈量出各处的距离,一天一天耐心记录行程所需时间。不然,又怎能做到让三县的急报在同一天送达,打王师中个措手不及?” 另一边,王师中坐在案几前,满脸阴霾,伸手猛地展开急报。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三份急报上标注的时间各不相同,可竟然在同一时刻送到了他手中。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嗖”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梁山欺我无谋?来人!把这三个送急报的驿卒快脚统统拿下!本官严重怀疑,这三人是梁山派来的探子!” “大人!冤枉啊!” “大人,求您快发兵救救牟平!” 两名驿卒吓得面如土色,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呼喊着冤枉。然而,那来自文登的驿卒却异常安静,只是静静地趴伏在地上,一声不吭。 待衙役们上前,想要将他拉扯起来时,众人这才惊觉,这名驿卒早已因过度劳累,脱力而死,身体都已变得冰冷! “且慢!”王师中猛地一抬手,高声喝止了正要动手的衙役,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快去把仵作叫来!” 衙役们闻言,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转身飞奔而去。没过多久,县衙里的仵作迈着匆忙的步子,背着一个小巧的包袱匆匆赶来。 “给这驿卒验尸,本官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梁山死间!” 仵作不敢耽搁,按照知州大人的吩咐,熟练地放下包袱,从里面取出各种验尸工具,开始在众人面前当场验尸。 仵作弯着腰,神情专注,仔细地检查着尸体的每一处细节,时而翻动尸体,时而用手中的工具进行探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都紧张地注视着仵作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仵作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王师中恭敬地说道:“大人,经过仔细查验,此人确实是脱力而死,并非中毒身亡。” 王师中听闻仵作的结论,面色阴沉,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他缓缓坐下,双手揉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当前的局势。 “去,把这两个驿卒先给我关押起来。另外,速速派人前往其余三县,仔细打探消息。” 王师中目光阴沉,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脱力而死、静静躺在地上的驿卒,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再去张贴榜文,大力宣扬这位忠义之士的事迹,且从州里……从本官这里拿些银子,给他家中送去!” “是!”众衙役齐声应道,随后便按照吩咐,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有的衙役上前,将那两名驿卒押解下去,有的则急忙去准备派人打探消息的事宜,还有的去安排张贴榜文的事情。 待众人都退下之后,王师中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而后沉声唤道:“来人,去把孙立给我叫来!” 此时的孙立,在接到知州大人召唤的那一刻,一颗心顿时慌乱如麻。 孙立刚听闻知州大人召唤,心猛地一沉,恰似被重锤击中。他僵立当场,面上强装镇定,心底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梁山此番攻势,来得这般迅猛,全然出乎他的预料。之前听姜齐说要登州,只道梁山攻打登州尚在谋划,未曾想转瞬之间,局势竟已危如累卵,令他一时六神无主。 他的目光扫过营中,士兵们神色匆匆,搬运物资、擦拭兵器,一片忙碌景象。 一个年轻士卒,因紧张手抖,手中长枪险些滑落。 孙立大步上前,伸手稳稳扶住枪杆,低声道:“莫慌,稳住心神。” 那士卒抬头,眼中满是感激。 孙立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伸手正了正头上的兜鍪,整了整腰间的佩剑,大步朝着知州厅堂奔去。 踏入厅堂,孙立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王师中紧紧盯着孙立,神色凝重,开口道:“孙提辖!如今呼延庆重伤未醒,州衙之内,唯你深谙兵法。若由你守城,能坚守几时?又有何守城良策?” 孙立起身,昂首挺胸,朗声道:“大人,以登州当下城防与兵力,全力坚守,半月之内,料敌军难以攻破。至于守城之策……”孙立稍作停顿,想着自家夫人之前的嘱托,“首先,即刻派出斥候,深入探查梁山虚实。咱连敌军兵力多少都不知,如何御敌?随后,火速修缮城池,尤其是四门,每多修缮一日,防御便多一分。守城物资也需尽快筹备,油脂火把、滚木礌石,多多益善,关键时刻,这些可都是杀敌利器!” 王师中眉头紧皱,踱步片刻,问道:“若派你前往下面三县救援,你可有把握……” 孙立不假思索,高声回应:“末将不敢保证!末将对梁山内情一无所知,贸然出城,怕是有去无回!若要救援,也得等探马回报,摸清梁山兵力部署、作战策略,方能制定周全计划。便是如此,也要先让小股兵马去探探梁山战力,否则,盲目出城,只会徒增伤亡!” 话音刚落,一名小兵匆匆闯入,高声禀道:“大人!呼延将军醒了,求见大人!” 孙立心中一动,目光下意识投向门口。 第186章 军情 呼延庆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强忍着周身伤痛,一步一步艰难地踏入大堂。他整个人被绷带层层裹缠,活像个严实的粽子,头上亦是包扎得严严实实,额头上的绷带还在往外渗血,只是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王师中瞧见呼延庆这副狼狈模样,原本因他丢了平海军而在心底泛起的那丝鄙夷,瞬间被消了下去。他眉头紧皱,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只是重重地抬手,沉声道:“坐。” “知府大人,梁山军情刻不容缓,还请速速上书朝廷!”呼延庆哪有心思坐下,猛地往前一步,身子晃了一晃,双手抱拳,声音沙哑且虚弱,气声虽低,却让呼延庆坚持着说完,“那梁山贼寇不知从何处搞到了轰天雷的秘方,他们所制的轰天雷,威力竟远超朝廷军器监所造!这绝非儿戏,关乎我登州四县安危!” “当真如此?”王师中听闻此言,原本微眯的双眼瞬间瞪大,满是震惊与狐疑,身子不自觉地前倾。 “末将怎敢在这等军情大事上胡言乱语,欺瞒大人!”呼延庆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拳,仿佛要将满心的愤懑与急切都宣泄出来,“往后守城,野战,俱应小心,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大人务必传令守城军士,上下务必谨慎应对,切不可掉以轻心!” 孙立在一旁听得心中一凛,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他忙看向呼延庆,急切地向前跨出一步,问道:“呼延将军!若梁山真驱使轰天雷来攻城,我等究竟该如何守城御敌?” 王师中努力稳了稳心神,双手背在身后,强装镇定,旋即仰头大笑起来,“哈哈,蓬莱县城墙高三丈五尺,我军居高临下,那轰天雷又如何能丢得上来?” 孙立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桌上的茶盏都跟着晃了几晃。与此同时,呼延庆也猛地挺直了腰杆,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投石车!” 王师中愕然不语。 “他们梁山既然连轰天雷都做得出来,如何做不出投石车?” 就在这边对梁山军情讨论得如火如荼之时,另一边,云天彪正指挥着部队在黄县以西十五里处安营扎寨。 云天彪勒住缰绳,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地形,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部队在黄县以西十五里处安营扎寨。在他身后,十名从军事学堂精挑细选出来的学生,骑着马,亦步亦趋地跟随,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求知欲。 “云指挥,咱们为何要在距离黄县这么远的地方扎营?”其中一名学生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驱马上前几步,微微欠身,恭敬问道。 云天彪闻言,翻身下马,从腰间抽出佩刀,“唰”的一声,在地上迅速画出简略地图。他招呼那些学生围上来,一起盘膝而坐,他手指沿着线条比划,认真说道:“你们看,咱们麾下有两千人,其中不少是新训练出来的兵,尚未经历过战场厮杀。这是个关键,所以一旦遭遇袭击,或是需要整队,所耗费的时间便会多些。通常攻城,在城外十里扎营便足够了,可咱们特意多留出五里距离,这就意味着,一旦有事,咱们能多争取到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来做准备。” “第二个原因,”云天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又接过旁人递来的树枝,接着营地图,往西又画了一点,“这西边便是莱州掖县的罗峰镇。咱们驻扎在此处,将斥候探马四散派出去,如此一来,不管东边黄县有何动静,还是西边罗峰镇出现状况,咱们都能及时察觉并应对。” 学生们纷纷点头,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则凑近地图,仔细端详,有的则是赶紧含了一下笔尖,润开笔,记在本子上。 “你们才刚刚接触这些,不懂实属正常。但日后若升任指挥,便能率领五百兵丁行军作战,到那时,如何安营扎寨,可就是重中之重,必须要学精悟透的学问!”云天彪呵呵笑着,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亲和,又透着十足的威严。 他这般用心教导,内里缘由有三:一来,当下梁山发展迅速,军中太需要这些后起之秀来添砖加瓦,壮大力量;二来,自家风云庄在梁山根基浅薄,只有自己和风会二人,而两家之前虽是同气连枝,可毕竟存在竞争,自己需要培养些亲信,最后,自家儿子云龙如今正跟着姜齐,承蒙人家悉心教导,投桃报李,他又怎能不尽心尽力? “听那些话本上讲,扎营之事颇为讲究,说是什么阵法,咱们这安营扎寨用的是何种阵法呀?云指挥,您能否给我们讲讲?”一名学生满脸好奇,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迫不及待地问道。 “阵法?”云天彪听闻,笑着摇头,“那些玄之又玄的阵法,本指挥可不会。不过这行军打仗用的军阵,咱倒还懂些门道。就说咱们眼下扎的这座营寨,用的便是最基础的梅花营!”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随手捡起几块石子,在地上摆了起来。“瞧好了,中军大帐居于正中,仿若梅花的花蕊,至关重要。四周分布着四个小营地,如同梅花的花瓣,将中军严密护卫。这梅花营,又有正梅、反梅之分。正梅之法,便是在正对营门之处,立上一座小寨子,好似在营前布下一道坚固防线;反梅呢,则是把寨子分别安插在四个角上,中军大帐依旧正对着营门。如此布局,各有优劣,需依实际情形灵活运用。” 在云天彪悉心教导那些学生之际,牟平县外的关胜,文登县外的林冲,同样也没闲着。他们各自营中,也分配来了一批从军事学堂赶来的学生,二人正趁着这攻城前的间隙,抓紧时间传道授业。 林冲一脸温和,目光扫过面前这些年轻学子,轻声说道:“咱们时间有限,只有短短一个月。在这期间,你们能学多少便学多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千万别不懂装懂,赶紧开口问!”他微微一顿,又补充道,“当然了,要是你们问的问题,连林某也答不上来,那就把问题记下来。往后回去,找郎君请教,或者问问学堂里的其他师长。要是林某一时抽不开身,没法及时回答你们,也可以去找欧鹏指挥使。” 欧鹏一听,赶忙连连摆手,神色间满是谦逊,“可使不得,可使不得!某家哪敢误人子弟啊!回头某家得跟郎君提一嘴,某家也想去军事学堂里系统地学一学。实不相瞒,咱们训练营里教的东西,虽说实用,可到底太零散了。” 正说着,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地,高声禀报道:“报!郎君有令,即刻急攻文登!” 刹那间,原本还算平静的营地,随着这道军令,瞬间热闹起来。 第187章 莫小瞧咱 “郎君这攻城命令下得也太急了些。”朱武眉头紧蹙,满脸忧虑,抬手轻抚着胡须,缓缓说道,“依我看,若是再缓上十天,把城中守军的精气神都熬得枯竭,届时再攻城,方能事半功倍,更加稳妥。” “蓬莱暂且按下不说。”姜齐神色凝重,俯身凑近地图,伸出手指,依次点向文登、黄县、牟平三地。 姜齐语气笃定地分析道,“这三座城皆为泥土城墙,且年久失修,长期受风雨侵蚀,风化已然十分严重。想要攻克,不过是几个药包的事儿。但关键在于,后续咱们还要着手分地、公审、修路,建立完备的行政体系,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时间上着实拖不起,咱没那么多功夫跟他们耗下去。” “郎君。”朱武听闻,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倘若如此,那接下来郓州方面,咱们可要就此放弃?” “不!”姜齐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表情严肃,斩钉截铁地说道,“咱们若是一走了之,那些个官老爷必定会变本加厉地欺压百姓!咱们治下的百姓,可就要遭受无妄之灾,被他们压榨得脱层皮了!咱们既已挑起这副担子,就绝不能半途而废,让百姓失望!” “可是,倘若咱们在登州这边大张旗鼓地行动,闹出不小的动静,朝廷岂会轻易放过郓州?” 李助微微皱眉,目光中透着一丝忧虑,缓缓开口说道:“即便有宋江在那边充当挡箭牌,可朝廷若真铁了心要剿灭他,不过是反手之间的事儿罢了。” “正因如此,才更要速战速决!”姜齐神色坚定,目光炯炯,斩钉截铁地回应道,“咱们得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至于宋江那边,他只要能熬过今年就足够了!” “郎君何出此言?还望能给我等解惑。”李助满脸疑惑,微微欠身,拱手问道。 “辽国北面局势开始要有动荡了!” 姜齐神色凝重,手臂一挥,手指越过广袤的渤海湾,指向辽国的地界。 “沙门岛里关押的那些囚徒,你们可曾见过?其中有不少是从辽国逃出来的流民,而且大多是女真人。从他们口中,咱们可是获取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李助顺着姜齐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试探着问道:“郎君的意思是,燕云之地那边会有变故?” 姜齐微微颔首,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朝廷一直对燕云之地念念不忘,渴望收复。如今有了这般绝佳的机会,他们又怎会按捺得住?相较之下,咱们眼下所做的这些事儿,在朝廷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疥癣之疾罢了!” “这……”朱武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觉与忧虑,紧紧盯着姜齐,语气郑重地说道,“郎君,还望切莫重蹈那儿皇帝石敬瑭卖土求安的覆辙啊!” “哈?”姜齐听闻此言,先是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抹诧异之色,旋即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朱武,眼神中满是疑惑。 朱武挺直了身子,神色严肃,目光中带着审视,毫不回避地与姜齐对视,缓缓开口道:“郎君,莫不是心里想着要与辽国……亦或是女真暗中合谋?” “万万不可!”李助面色瞬间一沉,神情无比严肃,目光紧紧锁住姜齐,语气坚定地劝诫道,“郎君,断不可萌生此等念头!” “不是,你们!”姜齐无奈地咧了咧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指着自己鼻子,说道,“敢情在你们心里,咱竟是这般不堪之人?姜齐宁可率领兄弟们出海闯荡,拼尽全力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基业,也绝不可能与那些蛮夷之辈暗曲苟且!” 李助和朱武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中仍透着浓浓的担忧,显然还是放心不下。李助向前一步,神色凝重,目光恳切地说道:“郎君,民心在我,不可急切,华夷之辨,乃是家国根基,社稷之本,不可轻视!” “郎君也是饱读史书之人,”朱武微微皱眉,脸上满是严肃之色。 他接着说道,“这五胡乱华之时,中原大地生灵涂炭,百姓沦为两脚羊;安史之乱,使大唐由盛转衰,根子也在胡虏之上;还有那五代十国契丹南下的混乱局面,燕云不在,宋室失德。这些过往的惨痛教训,郎君应当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姜齐,“只要咱们能够稳扎稳打,将根基筑牢,即便是情况再糟糕,大不了去海外另谋生路。但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中原大地再度陷入被外族侵扰、弥漫胡膻之气的境地!” “你们俩与其担心咱,倒不如担心一下汴梁城里的那位官家!”姜齐笑道,“这些道理咱岂能不知道?放心便是!” “你叫洒家如何能放得下心!”孙立大步流星地回到家中小院,眉头紧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转了好几圈后,终于忍不住对着夫人,大倒苦水。 “那姜齐也太不讲究道义了,怎地攻打登州的速度如此之快?还有那呼延庆,真是个不中用的,就一把火的功夫,竟把刀鱼寨丢得一干二净!你瞧瞧,整个登州,下辖四个县,如今倒好,三个县都告急了,这可叫人如何去救援?就凭那姜齐手下的那些兵丁,咱们这蓬莱城又该拿什么去守?” “前些日子在梁山时,相公可不是这般说的。”乐氏嘴角微微上扬,轻笑着调侃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不过呢,妾身倒是可以给相公指条明路!” “夫人快讲,究竟是何明路!”孙立一听,眼睛顿时一亮,脸上满是急切之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乐氏跟前,焦急地催促道。 “如今摆在咱们面前,也就两条活路可走。其一,便是带着知州大人,赶紧逃离登州,保得性命要紧;其二嘛,”乐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便是献城投降!” 她微微一顿,目光紧紧盯着孙立,“眼下就只有这两条活路,除此之外,皆是死路!” “难道就不能守城御敌吗?”孙立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一丝不甘,开口问道。 “哼,有援军来,才能守,没有援军,如何固守?”乐氏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就听她继续说道:“京东东路的禁军淮阳军远在淮南之地,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何能赶得及救援?沂州、密州两地的兵丁与登州的情况相差无几,就算要调兵,这一来一回,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再看最近的莱州,就算有大将能臣,可谁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私自调兵来救援咱们?救了登州,却丢了自己的脑袋,这种赔本买卖,谁会去干?难道你会去干不成?” 第188章 爆破攻城 正如姜齐所料,这文登县与牟平县的城墙,尽管有着两丈五尺高,厚一丈有余,周长不过四里,实则脆弱不堪,根本难以承担起坚固的防御重任。 梁山军队早已在城下集结待命,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负责攻城的将士们目光坚定,紧紧盯着眼前的城墙,一手握着镐头,一手抱着炸药包,嘴里紧紧咬着用来点燃炸药包的火折子,只等一声令下。 “进攻!”随着林冲一声洪亮的命令响起,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后面整齐站立的兵士,在盾牌掩护下,随着旗帜挥舞,整齐拉开硬弩。 “射!” 兵士随即在军令之下,对着城墙上面仰射,为下面前进的兵卒做掩护! 只见他们弯腰怀抱着炸药包,身手敏捷地靠近城墙! 盾牌手也紧随其后,举着盾牌,防着城上。 爆破兵到了城下,连忙挥舞镐头,挖出一个小臂长宽的坑洞,将事先准备好的炸药包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城墙根部的关键位置,十个炸药包均匀分布。 紧接着,火折子的微光一闪,瞬间点燃了炸药包的引线。而后,转头就跑! 引线“滋滋”作响,火花迅速蔓延,朝着炸药包的核心地带飞速窜去。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整个战场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即将爆发的炸药包。 便是城墙上的守军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开始慌乱地四处张望。 终于,“轰隆”一声巨响,宛如天际炸响的惊雷,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 第一个炸药包成功引爆,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周围的石块震得粉碎,飞溅的碎石如同子弹一般四处飞射。紧接着,其他炸药包也接二连三地被引爆,轰鸣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文登县的土城墙在这连续的爆炸冲击下,再也无法支撑,大块大块的墙砖开始脱落,墙体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 仅仅片刻,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城墙的一部分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的尘土。 与此同时,牟平县的城墙也遭受着同样的命运。 梁山军队如法炮制,炸药包在城墙下准时爆炸。 那巨大的爆破冲击力,让牟平县的城墙也不堪重负。砖石纷飞,尘土弥漫,整个城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推倒。守城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惊慌失措,有的被飞溅的石块击中,惨叫着倒下;有的则被倒塌的城墙掩埋,生死不明。 关胜站在远处的高地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尽管胜利在望,但他的眉头依旧紧皱,捋着胡须的手,卡在半空中,如果以后攻城战都是如此,那自己这般苦练多年武艺的武人,又该如何自处? 此次攻城行动的顺利,得益于那些货郎口中情报,以及对城墙状况的精准判断,这两座县城的城墙由于年久失修,再加上本身材质和建造工艺的局限,在威力强大的炸药包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随着城墙的崩塌,梁山军队的将士们发出了震天的呐喊声,百人一阵,迅速整队,齐齐如潮水般向着城墙缺口处涌去。 他们手持连弩,准备迎接县城内可能出现的抵抗。 只是,爆炸声响之下,县城里为数不多的兵丁皆是失了心智,便是巡检带领的三十多弓手,这时候也都忘了拉弓射箭,只记得丢掉武器,躲在一边。那些幸存的厢军更是一哄而散,哪里管的什么军令。 在牟平县的城门口,一位老巡检手持长枪,试图组织起最后的防线。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但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梁山军队,他知道自己的抵抗或许只是徒劳。 随着一支弩箭射入他的眼眶,这位老巡检总归是魂入地府! 在黄县城下,云天彪骑着一匹马在前,他身后,跟着那十名从军事学堂挑选出来的学生,他们骑着马,亦步亦趋。 云天彪勒住缰绳,那黑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后稳稳落下。他扫视着眼前这座黄县城池,开口问道:“如果是你们来指挥这场攻城之战,这黄县的四座城门,东面的正东门,南面的朝景门,西面的振武门,还有北面的镇海门,你们打算从何处进攻?” 学生们听闻,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片刻后,一名学生驱马上前几步,微微欠身,高声回道:“回云指挥,依属下之见,当然是从朝景门进攻最为合适!” 话音刚落,另一名学生立刻反驳道:“从振武门更好!” “镇海门也可以!” “谁说的振武门和镇海门?”云天彪目光如电,瞬间锁定那十名学生,伸手一指,“你,就说振武门的那个,立刻去西门转一圈!去仔细量一量西门距离那条老河究竟有多远!就那点距离,你告诉我,咱们的队伍如何展开?要是城里的守军冲杀出来,你的兵又能往哪里跑?还有那镇海门外面,那可是两河交汇处,妥妥的死地中的死地,去了就是自寻死路!” 被点到的学生满脸通红,不敢吭声,灰溜溜地朝着西门奔去。 这时,又有一名学生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说来,正东门也肯定不行,它距离老黄水河太近了,同样不利于队伍的展开与行动。” 云天彪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能攻的只有一面,就是南面的朝景门!” “可是,云指挥,朝景门外那护城池子阔两丈四尺,深八尺,咱们若要抬土掩埋,不仅耗费人力、物力,还会成为城头守军的活靶子,这可如何是好?”一名学生满脸愁容,忧心忡忡地问道。 “哪里用得着将整个水池都掩埋?”其中一个学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咱们可以用投石机,精准设定好方向,投出一条可供士兵通行的小路即可。” “你们都已经想到用投石机了,为何还在纠结那水池?”云天彪轻轻挥动手中的马鞭,依次点了点几个学生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直接垒土成丘,把轰天雷、炸药包往城里丢,这不比费劲去对付那水池强多了?咱们回去,先试试不垒土,那投石机能不能投多高!” 第189章 乐和 蓬莱县城内,孙立府中,烛火摇曳。 乐和轻抬脚步,稳稳踏入内室。目光一扫,瞧见姐姐乐氏正端坐在椅上,神色平静,而姐夫孙立则眉头紧蹙,满脸忧色。 乐和嘴角一扬,笑着说道:“姐夫,这大半夜喊俺来,有啥事吩咐?只要兄弟能做到,肯定无二话!谁让俺是你小舅子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嬉皮笑脸!如今登州局势如此,姜齐大军压境,烧了平海军水师,登州四县,三县告急,这蓬莱县如今成了孤岛一座,咱们得想法子求活路!”孙立眉头拧得更紧,提高了音量道,“你姐说让洒家献城投梁山,你怎么看?” “好事啊!”乐和眼睛一亮,笑嘻嘻地应道,“姐夫,凭你的本事和关系,到了梁山,岂不是如鱼得水?” 孙立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口中喃喃道“洒家一生忠义,如何……如何又能做出这般事!” “那相公你就打算带着知州逃跑?”乐氏几步上前,伸出指头,轻轻点在了孙立的额头上,“你也不看看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拖家带口的,你能跑到哪儿去?还是说,你想自己一个人跑了,把妾身丢在这县城里不管?”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绝无此事!”孙立连忙摆了摆手,看向乐和,“舅子,你……” 乐氏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乐和的手,急切地说道:“弟弟,你听姐姐我的。今夜就出城,去找梁山的人,跟他们说咱愿意献城,看看他们咋回应!” 乐和微微低头,沉思片刻,而后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说道:“出城倒不是难事,弟弟我打算今夜就动身。先去找顾大嫂,顾大嫂在登州的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威望,由她出面去说和,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孙立在一旁,暗暗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乐氏满脸关切,嘱咐道:“此去危险重重,弟弟你千万要小心。要是能寻到转机,一定要尽快回来报信。” 乐和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找孙立要了一把短刀,动作利落地将短刀别在腰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衣物,确保行动起来不受阻碍,能自如应对各种情况。 夜里的南风带着海腥味,呼啸而过,在这死寂的夜里肆意回荡。 乐和刚出了巷子迈出几步,就听到一阵巡逻士兵杂乱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紧,如一只狸猫,瞬间侧身,迅速躲入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他屏息静气,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敢继续前行。 没走多远,乐和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谁?”巡逻士兵立刻警觉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走来。 “坏了!”乐和心跳如鼓,冷汗直流,拼命往更暗的角落缩去。 巡逻士兵的火把越来越近,乐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一只夜猫突然窜出,吸引了巡逻士兵的注意,“真是,野猫也来吓人!” 乐和这才逃过一劫,经此一番,他更加谨慎,凭借着对县城街巷了如指掌的熟悉,不时贴着墙根疾行,闪身拐入狭窄的小巷,巧妙地避开一波又一波的巡逻。 行至西南角,乐和瞅准时机,猫着腰,快速钻过城隍庙里那不起眼的狗洞。那狗洞狭小且昏暗,也多亏乐和身子小,艰难地挪动着身躯,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出了狗洞,他稍作喘息,便又快步前行,终于,成功来到城外。 绕过蓬莱县城,乐和一路向东,朝着城东十里牌奔去。 夜色浓重,道路崎岖难行,但乐和脚步匆匆,未曾有丝毫停歇。 在一处隐蔽的树林中,顾大嫂的酒店透着点点光亮。乐和瞧见那光亮,心中一喜,快步上前,伸手用力推开酒店的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内暖意扑面而来。 顾大嫂正手持抹布,专注地擦拭着酒杯,听到声响,抬眼望去,见是乐和进来,微微一怔,脱口而出:“乐和,你此时怎么来了?城里孙立可好?” 乐和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他心头一惊。 顾大嫂探出头去,对着几个厢军大声喊道:“酒没了,今天也不设赌,都什么时候了,还耍钱,小心上官把你们揪回去打板子!” 顾大嫂喊完,这才赶紧关上门。 乐和这才将登州如今的严峻局势扼要地讲述了一番。 顾大嫂听完,眉头紧皱,低声道:“这可真是棘手了。咱们不过是江湖厮混,这般行军打仗的事,也参与不得,在梁山哪里也没有脸面人情,如何说和?” 恰在这时,屋内传来阵阵谈笑声。乐和抬眼望去,只见孙新正与两人围坐在桌旁,举杯饮酒。 乐和抬脚走近,孙新见状,连忙起身,笑着介绍道:“这两位是史文恭和苏定,和我哥,也就是你姐夫,是同门师兄弟,都跟着周老师傅学过武艺。如今听闻大哥升任登州兵马提辖,特意赶来投奔,却不想赶上这兵荒马乱的乱局。” 史文恭闻言,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铁叫子的名号,某家今日可是听闻多次啊!孙新这个小尉迟今日里没少夸赞兄弟!” 乐和赶忙拱手还礼,恭敬说道:“史大哥的名号,俺家姐夫也时常挂在嘴边。” “兄弟说笑了,”史文恭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孙提辖事务繁忙,能记得史文恭这号人,便已是难得,如何还会常常提及某家的名姓?” “这……”乐和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刚要开口询问,却又顿住。 “兄弟来此,是为……”孙新看乐和有些尴尬,率先问道。 “也是为了俺那姐夫,”乐和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中透着忧虑,“如今登州这局势,姐夫被困在蓬莱县城,愁得不行。俺想着顾大嫂在登州江湖上名声响亮,各路豪杰都敬嫂子几分,就想借着嫂子的名号搭个桥,去和梁山的好汉们见见面,看看能不能说和一二,寻条出路,让姐夫和县城里的百姓免受战火之苦。” “那兄弟可有些抬举嫂子了!”顾大嫂苦笑着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为难,“人家梁山此番前来,可不是咱们江湖上那种小打小闹,而是正儿八经行军打仗。你没瞧见黄县那边的阵仗,投石车、轰天雷都用上了,那场面,着实吓人。那黄县县令,平日里在县里作威作福,威风得很,就前两天,被手下人剥了个精光,绑起来,吊在城门上,就为了迎接梁山大军入城。” “唉!”孙新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咱虽说也是军官子孙出身,可看梁山行军打仗这架势,明显和江湖上那些山寨不是一路人。咱们就这么贸然前去,怕是连营门也不好进去。” 史文恭手抚下巴,沉吟片刻,缓缓道:“年后那会儿,家师曾给某家一封书信,信里劝某家去梁山入伙。可某家想着,落草为寇终究会污了清白名声,这才前来投奔孙立。没承想,如今还是和梁山搅和到了一块儿。” “哎呀!”乐和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拱手道,“史家哥哥既然有周老师父的书信,那可就能救俺姐夫一家性命啊!若是能凭借这书信见到姜郎君,跟他说明情况,说不定俺姐夫就能平安无事,咱们也能寻得一条出路。哥哥,您就看在和俺姐夫同出一门的面上,帮这个忙!” 这时,外面再次传来打门声响,“嫂子,快开门,有要紧事找我孙新哥哥!” 第190章 毛太公 顾大嫂识得这声音,立刻就听出是自家兄弟解珍解宝。她赶忙打开门,将两人迎了进来。 一进门,顾大嫂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这般急匆匆的,到底出了何事?” 解珍神色焦急,语气急促地说道:“大嫂,蓬莱县里有个毛太公,您可晓得?” “这哪能不知道?”顾大嫂应道,“不就是住在城外西南半里胭脂岗的那个大财主嘛。他家在县里也是有些名气,平日里仗着财大气粗,行事颇为张扬。” 解宝在一旁听得不耐烦,直接抢话道:“大嫂,出大事了!这毛太公的儿子毛仲义和他女婿孔目王正,今夜里偷偷出了城,他们竟然要把蓬莱县卖给梁山!” “啥?”孙新一听,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几步问道,“你们兄弟俩是如何得知这等机密之事的?这可不是能随便乱说的。” 解珍赶忙解释道:“那毛仲义与我们兄弟相识,常买猎物。今日早间又买,晚上我们去送时,路过前面私塾,隔窗听到一些,这才知晓。” 解宝眼睛一瞪,满脸急切地说道:“俺们兄弟寻思着,这蓬莱县反正都要被卖出去,要是让那毛家父子得了便宜,那哪成啊!倒不如俺们兄弟先下手,抢在前面截胡!” “嘿,你们来得可真是巧了!”乐和一听,连忙出来,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兴奋地说道,“俺那姐姐,今日也劝俺姐夫孙立,说不如把蓬莱城献给梁山。这不,眼下这位史文恭史大哥,他和梁山之主姜齐可有同门情谊。有这层关系在,咱们一起去,这事儿说不定就能成!” 黄县之中,那些学生们身着戎装,整齐地围拢在云天彪身旁。 其中一名学生率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老师,如今咱们已成功夺下这黄县县城,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行动呢?” 云天彪微微皱眉,神色严肃,目光坚定地扫视着眼前的学生们,正色道:“下一步的安排,那是姜郎君的决策,而非咱们这些武人该操心的事!就好比张榜安民,分田地,打劣绅,公审地主豪强,这类关乎地方治理的事务,以后都不要去沾染!” 另一名学生似懂非懂,忍不住问道:“指挥的意思是……” 云天彪微微颔首,耐心解释道:“郎君手下另有一批人,他们正跟着孔目王伦学习如何治理地方事务。这些人日后会专门负责处理这些繁杂的事务。而咱们身为武人,行军打仗,攻城略地,这是咱们的本分;整顿军纪,令行禁止,不扰百姓,这是咱们的职责所在。这些是咱们应该去做,且必须要做好的。至于城内外百姓如何安顿,地方如何治理,那不是咱们该过多插手的事情!” 学生们听后,纷纷若有所思地点头,眼神中多了几分对自身职责的清晰认知。 云天彪命两都兵卒在城内维持治安,看护府库要地,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人回到了城外军营之中。 “指挥!外面有两拨人求见!”斥候一路小跑,神色匆匆地进入营帐,单膝跪地禀报道,“都是从蓬莱方向来的!” 云天彪正低头看着桌上的军事地图,手中的毛笔在上面轻轻点着,听到传令兵的禀报,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都是何人?” 传令兵挺直了身子,大声回道:“一方说是郎君的师兄,一方说是城内孔目。” 云天彪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放下手中的毛笔,靠在椅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心中暗自琢磨,这从蓬莱方向来的,一个自称是郎君师兄,想必是孙立,一个是城内孔目,不知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带他们进来。”云天彪思索片刻后,沉声下令道。 传令兵领命,脚步匆匆而去。转瞬之间,营帐外便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先是一位身形高大、足有九尺之躯的汉子跨步入内,只见他身着一袭长袍,步伐沉稳有力。 云天彪目光一凝,心中暗忖,这人却并非孙立。前段时间在梁山,他与孙立数次碰面,还曾交手切磋,自是不会认错。 紧随其后,一位身着华丽的官服的书生,腰间挂着玉佩,脸上挂着自以为是的笑容,眼高于顶,几乎是在用鼻孔看人一般的大摇大摆地走进营帐。 云天彪只一眼,便知其应是蓬莱县城内的孔目无疑,因为那些文官见到武人都是这般神情,他早就习以为常。 那孔目一进帐内,环视一圈,嗤笑道:“哼,虽说你们着甲持刀,可也不过是一群草寇匪徒罢了!姜齐那草寇头子在哪?” “我家郎君岂容你如此聒噪?”边上的学员们哪能容忍有人对姜齐这般无礼。 刹那间,众人眯眼按刀,蓄势待发,只等云天彪下令,将其拿下,剁成肉酱以解心头之恨。 “哼!”那孔目冷哼一声,傲然道,“王某我这儿有一桩天大的富贵要送与姜齐,你们这些个小小配军,如何能做得了主?莫要误了你们家头领的大好前程!” “呵!”帐外突兀地传来一声冷笑,“咱还真奇了怪了,怎就不知这世上还有何种富贵,能比得过咱家兄弟情谊?” 话音刚落,帐门被猛地掀开,姜齐大步走进营帐,他剑眉星目,目光如炬,身上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云天彪见状,立刻从主位上起身,双手抱拳,侧身而立,恭敬说道:“见过郎君!” “见过山长!” 那些学员们亦是整齐划一,迅速站好,个个昂首挺胸,身姿笔挺。 “不错不错!”姜齐笑着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几个学员的肩膀,“跟着云指挥才这么几天,瞅瞅这精气神儿,都足得很,好样儿的!” 这时,那率先踏入营帐的大汉,身形笔挺,双手高高抱拳,朗声道:“师弟,初次见面!” “你是……”姜齐闻言,不禁微微一愣,目光在大汉身上打量一番,心中暗自思忖,记忆深处却怎么也寻不到这张面孔。 大汉见状,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抹略带尴尬的讪笑,自我介绍道:“某家史文恭,承蒙他人托付,特来与师弟你见上一面。” 说罢,他仿若想起什么,赶忙补充,“对了!师弟,这里有老恩师的亲笔书信,可为凭证。”言罢,他伸手入怀,动作麻利地掏出一封书信,那封信的边角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他反复摩挲过无数次,双手递向姜齐。 “什么师兄师弟的,”那孔目明显不耐,“你这毛头小子便是梁山草寇头领?来来来,王某与你说一场大富贵!” 第191章 双方献城 姜齐目光如炬,仅仅朝王正这个孔目瞥了一眼,那王正原本高昂的声音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愈发低弱,最终脑袋一垂,不敢再直视姜齐。 “咱与师兄难得相逢,哪轮得到你在此聒噪!”姜齐冷哼一声,这声音虽不大,却让王孔目不敢再多言语。他抬手缓缓打开信件,目光在信纸上一扫而过,须臾,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说道:“师兄此番前来,可是走了不少冤枉路啊!” “唉!谁说不是呢!”史文恭脸上浮现出一抹讪笑,带着几分无奈与感慨,“之前,某家在孙立师弟的弟弟孙新处借宿。在那儿听闻,他们正打算将蓬莱县献给师弟你。” 孔目王正一听这话,顿时急得跳脚,满脸涨红,大声嚷道:“那孙新算什么东西,也敢谈献城?不过是个如同江湖游侠般的腌臜人物罢了。本官可是堂堂正正,代表城中士绅而来,要将蓬莱城献给姜寨主!” “来人,把这孔目带下去!”姜齐目光一凛,冷不丁地一声令下。 刹那间,营帐外的亲兵们如同训练有素的猎豹,迅速闪入帐内。两名亲兵身形矫健,大步上前,左右两侧同时伸手,稳稳地按住王正的双臂,那劲道十足,王正即便想要挣扎,却也难以动弹分毫。、 亲兵们一左一右,架着王正就往营帐外押送。 “你不能这样!我可也是个读书人!”王正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边扭动着身躯,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那声音中满是惊慌与不甘,“没了我等帮你,你就是得了蓬莱县,也是个空壳子,什么都没有!”此刻的他,发髻凌乱,原本那副傲慢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狼狈与恐惧。 “哦?空壳子?”姜齐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轻声问道。那笑容里,似乎藏着对王正这番话的不屑,又似乎有着几分好奇,好奇这孔目还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城外的盐场,良田,城内的店铺,码头上的船只,往金国的航线,往辽国的航线,往朝鲜和倭国的航线,都在城中士绅手中攥着,你得了蓬莱县,没有这些,蓬莱什么都不是!”王正见姜齐发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语速极快地叫嚷着,将城中士绅掌控的资源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试图以此来让姜齐改变主意,放他一马。他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姜齐,仿佛要用眼神将这些话深深印入姜齐的脑海。 “还有吗?”姜齐面色平静如水,双眸仿若深不见底的寒潭,波澜不惊地凝视着王正,那语气仿佛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还有……还有……”王正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断滚落,他急得慌不择言,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急切,好似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海州,明州,苏杭的线!那些线我都知道,和哪家交接,用什么交接,在哪个岛子交接,都是我才能办好!”此刻,他的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变得尖锐,几近歇斯底里,恨不得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一股脑儿地倒出来,只为了能在姜齐面前证明自己的价值。 “看来你这个孔目还有些用处?”姜齐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在重新审视眼前这个被押着的人。他的目光在王正身上缓缓扫过,似乎在考量着他话语的真实性与可靠性。 “当然有用!”王正忙不迭地点头,脑袋如捣蒜一般,脸上的神情近乎谄媚,“有大用!”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已然将之前的傲慢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只想着如何让姜齐相信自己的重要性,能饶他一命。 “师兄,”姜齐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盈盈地开口问道,“孙氏兄弟说要献城,也是这般情况吗?他们可提过能给梁山带来哪些实打实的好处?” “这……”史文恭听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一时语塞。他心里清楚,自己确实只是个传信的角色。来这儿之前,乐和并未提及具体的献城细节,孙新更是没透露献城能给姜齐带来何种益处。此刻被姜齐这么一问,他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干笑着挠挠头。 姜齐瞧着史文恭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明了,洒脱地笑道:“无妨。明日,咱们一同前往孙新处,与他们好好聊聊这献城之事,把其中关节都弄个清楚明白。” “那此人?”云天彪这时目光转向被押在一旁的王正,神色带着几分询问,“郎君,此人还留着吗?” “当然要留着!”姜齐不假思索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既然他知晓这么多关乎贸易航线、各方交接的重要信息,现在杀了他,岂不是白白浪费?再者说,他虽傲慢无礼,但也罪不至死。至于他最终下场如何,等裴宣带着那批负责律法事务的人到了之后,再依据梁山规矩定夺。”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天光大亮。 姜齐与史文恭早早备好马匹,带着一众亲随,浩浩荡荡地朝着蓬莱县东面的十里碑进发。马蹄扬起阵阵尘土,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此时,孙新、顾大嫂、乐和等人已在酒店门口翘首以盼多时。远远瞧见百十人骑马疾驰而来,马蹄声如雷,声势浩大,他们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起来,彼此交换着眼神,神色中难掩紧张,他们虽是知道梁山仁义,但是姜齐究竟是怎样的脾性,孙立那边说的语焉不详,众人心中满是不安。 孙新不停地来回踱步,双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他暗自思忖着:“这姜齐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若他不接受献城,想要立威攻城,我等如何自处?可若他应允,我等兄弟又会被如何对待?” 顾大嫂看似镇定地站在那里,实则手心已满是汗水。她想着:“但愿这次能为大家谋条活路,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要是姜齐是个狠角色,那可如何是好?” 乐和的眼睛紧盯着来路,心中忐忑不已:“一会该如何说,回城之后又该如何做?千万别这边说好了,自家姐夫那边又出差池!” 直到他们看清为首史文恭面色如常,并非难看,紧绷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脸上的紧张之色也缓和了几分。 孙新等人匆忙整理衣衫,整肃仪容,准备迎接贵客。 双方人马靠近,纷纷下马。 史文恭上前,为两边互相引荐。一番见礼过后,场面稍显热络。 这时,乐和快步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地说道:“铁叫子乐和,见过郎君!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荣幸!” 第192章 王英 “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个身材矮小一身酒气的汉子“啪”地重重一拍桌子,在梁山酒楼那熙熙攘攘的大厅中大声叫嚷着,声音尖锐且带着几分蛮横。他满脸通红,脖颈处青筋暴起,大声吼道:“不过是吃了几个菜人罢了,这又算得了什么!这年头,日子艰难,连观音土都吃不上的时候,谁还顾得上那么多?能有口肉下肚,保住这条命才是顶要紧的事儿!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家伙,懂个啥!那用人心肝做的醒酒汤,滋味才叫一个鲜美酥软,让人回味无穷!” “这人咋回事啊?梁山向来广纳豪杰,还有往外赶人的时候?”一位食客放下手中的碗筷,满脸疑惑地看向同伴,眉头紧皱,眼中满是不解。 “你没听他说嘛,这家伙吃人呐!梁山那位郎君自有底线,自然不会收留这种人。瞧他这样子,怕是吃人都吃成习惯了,这种嗜杀成性的人,梁山怎么可能要他?”另一位食客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回应道,一边说还一边警惕地看了看那矮子,仿佛生怕被他听到。 “你们说什么?”那矮子耳朵一动,猛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黄光,犹如饿狼一般,面目狰狞,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凶狠劲儿。 还没等这矮子继续撒野,酒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踏踏踏”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就听见一个青年汉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王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梁山的地盘上吃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追!追!追!”王英双眼圆睁,猛地将手中钢刀往上一亮,扯着嗓子嘶吼道,“老爷我又不是那任人拿捏的窑姐儿,你祝龙凭啥像条疯狗似的,在老子屁股后头咬着不放!” “就凭你吃的是俺祝家庄的庄客!”祝龙怒目而视,脸上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他大喝一声,脚下猛地一蹬,如同一道黑色猛虎般,挺枪朝着王英直刺而去。 “队正小心!”后方的兵卒见状,脸色瞬间一变,猛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高声惊呼。那声音中充满了担忧与焦急。 王英哪会傻到跟人正面硬磕,一瞅见祝龙那气势汹汹、如猛虎扑食般冲来的架势,他那贼溜溜的眼角瞬间勾起一抹如狐狸般的冷笑。就在祝龙刚抬起脚掌、向前猛跨的一刹那,他像变戏法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个石灰包,紧接着手臂猛力一挥,那石灰包便如白色的恶浪,朝着祝龙劈头盖脸地汹涌而去。 刹那间,一阵白烟弥漫开来,好似一层厚厚的浓雾,将祝龙笼罩其中。祝龙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刺鼻的石灰味呛得他连连咳嗽,眼中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他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往后退去,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队正,我们追了这矮子好几次,每次都被他用这石灰包给逃了!”一名小兵满脸沮丧,垂头丧气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懊恼。 “这该死的矮子!”祝龙咬着牙,恶狠狠地骂道,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王英生吞活剥。 王英跑出数里地远,寻了处避风的所在,兀自喘气! 王英撒开腿狂奔出数里地,直到寻着一处避风处,他这才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活像一只破风箱。他抬起头,四处打量,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该往何处去! “好个梁山泊,好你个飞熊姜齐!”王英缓过一口气,站直身子,猛地一跺脚,扯着嗓子跳起来指着梁山的方向骂道,“老子真是瞎了眼,巴巴地跑来投奔你!等老子哪天混出个模样,就算你跪下来求老子,老子也绝不踏进你梁山泊半步!”他一边骂,一边跳脚挥手,脸上的肥肉随着情绪抖动,“吃人咋了?老子又没吃你家的……就算吃了你家庄户,好歹还给留了条腿呢!在这绿林道上混的好汉,哪个没吃过人?”他骂得唾沫横飞,全然不顾形象。 “说得好!”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突然从不远处飘来,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一个粗豪的男子声音也跟着响起:“没错!吃人算啥?老子还琢磨着做人肉包子卖,赚大钱呢!” “可是菜园子张青夫妇?”王英心里一惊,在江湖上,以做人肉包子声名远扬的,首推十字坡的张青两口子。只是后来,这二人像是人间蒸发,连他们的酒店也荒废了。王英眯起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大声问道。 “哼,咱是邓云、诸大娘,和那张青可不是一路!”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一男一女从山石后转了出来。 那女子长得一副好皮囊,皮肤白皙,面容姣好,扎着妇人髻,几缕发丝俏皮地垂落在颈边。身着一袭短袄,领口随风敞开,露出半抹雪色,腰间束着一条鲜红的绸带,愈发衬得她身姿玲珑,穿着豪放。 王英这色中饿鬼,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那女子,仿佛被勾了魂一般,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满脸猥琐地笑道:“好嫂子,如何在荒郊野外厮混?” 这是俺浑家!” 邓云身形魁梧壮硕,犹如一座小山,满脸横肉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抖动。他丝毫不在意王英那贪婪的目光,反而大大咧咧地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搂住诸大娘的腰肢,得意洋洋地嘿嘿笑道:“如何?俺那野店,全凭俺浑家好颜色支撑,把你这等人迷得失了神志,再用蒙汗药迷了,做个好菜人!” 王英听闻此言,只觉一盆透心凉的冷水猛地从头顶浇下,瞬间将他心头那股子邪火浇灭了大半,这才如梦初醒般猛地回过神来。他慌忙不迭地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脸上如同唱戏般迅速堆起一副毕恭毕敬的笑容,嘴里说道:‘俺是王英,多年来一直在河北那地界闯荡。只因数俺生得个头矮小,可又仗着有那么几分拳脚功夫,江湖上的朋友们便赏脸给俺起了个诨名,唤作矮脚虎!不知二位在此处……” “俺一直在东京汴梁周边晃悠,干些无本万利的勾当。也是听闻了梁山姜齐的大名,想着来碰碰运气,谋个前程。结果呢,还没等上梁山,就听说梁山不收留吃人的好汉。俺没办法,只好带着浑家在这野外暂且停留。”邓云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憨笑,“方才听兄弟你骂得那叫一个痛快,俺和浑家实在忍不住,就出声应和了几句!” “兄弟也是被气的不轻!”王英满脸堆笑,目光时不时落在诸大娘的身上。 “其实啊,俺倒是知晓一个好去处,就不知兄弟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同前往?”诸大娘微微歪着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哦?不知是何处?”王英听闻,原本沮丧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好奇,赶忙追问道,眼睛里也有了些许光亮。 “在单州以南,应天以东,有一座芒砀山。那山上有位在京东一带赫赫有名的好汉,人称及时雨宋江!”邓云一拍大腿,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之前俺有个交情颇深的兄弟,名叫牛二,如今就在那山上落草。兄弟,不如你跟着俺们夫妻二人,一同上路,如何?” 第193章 登云山 蓬莱县东十里碑处,微风轻拂,撩动着众人的衣衫。 史文恭目光直直地落在孙新脸上,神色认真,缓缓说道:“兄弟,姜齐的意思想必你也看明白了。孙立这次,这提辖官的职位肯定是保不住了。若还想在梁山做武官,就得去接受三个月的训练。” 史文恭微微苦笑,“便是咱,这个姜齐的师兄,想要加入梁山,也得走这一遭!” “别的山寨上山,需要那投名状,这梁山倒好,上山先去学规矩!”孙新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摇头叹道:“我倒没什么,可我那兄长,向来心高气傲,这等事,他如何能受得了?” 孙新眉头紧锁,满脸忧虑,完全已经能想象到兄长孙立知晓此事后的恼羞成怒。 “受不了又能怎样?还能跟梁山动手不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现在献城,那是立了大功,能在梁山站稳脚跟。难道还想着等梁山攻下城了,再去跟人家讲情分?”顾大嫂一听这话,原本就火爆的脾气瞬间被引爆。她柳眉倒竖,双目圆睁,手中的菜刀猛地往案板上一劈,“砰”的一声响,震得案板上的羊排骨都跳了起来。她腮帮子鼓得老高,胸膛剧烈起伏,嘴里大声嚷嚷道:“不行,俺得进城,跟嫂子好好说道说道!” “你进个什么城?”孙新见状,赶忙上前一步,伸手拦住顾大嫂,一脸焦急地说道,“真要打起来,你可怎么办?再说了,就嫂子那脑子,难道看得不比你透彻?” 乐和匆匆赶到,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将从梁山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孙立。 乐和的眼神中透着精明,仔细观察着孙立的反应。 孙立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孙新所预想的那般暴跳如雷、恼羞成怒的神情。他微微眯起双眼,神色平静,听完后,轻轻点了点头,目光缓缓转向身旁的夫人乐氏。 “看来姜齐是真把洒家当师兄看待了!” 孙立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轻捋胡须,缓缓说道。 “姐夫不恼?”乐和见孙立这般反应,不禁心生疑惑,脸上挂着笑容,好奇地问道。他原本也担心孙立会难以接受梁山的安排,此刻见孙立如此淡定,着实有些意外。 “这有什么好恼的?”孙立爽朗地大笑起来,“林冲、徐宁、栾廷玉,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听你说,史文恭也是如此。既然其他师兄弟都能走这条路,洒家凭什么不行?难道还要让那些老兄弟们看扁了不成?” “你姐夫这提辖的职位,那可是实打实靠着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命厮杀挣来的。在朝廷那般环境里,都能闯出个提辖的前程,今后到了梁山,你姐夫还能怕什么?”乐氏笑意盈盈,眼中满是对丈夫的信任与骄傲。她微微侧头,看着孙立,轻声说道,话里话外透着对孙立能力的笃定。 “只是,关于如何献城,相公你可有什么想法?咱们初来乍到,对这城中的兵丁全然陌生,没有心腹,一时间也寻不到可用之人啊!”乐氏话锋陡转,眉头紧蹙,脸上满是忧虑。 乐和听闻,脸上闪过一抹神秘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城里没有,城外可有啊!”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眼神中透着几分狡黠。 “舅子是说……”孙立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乐和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顾大嫂和解氏兄弟,他们对梁山可是仰慕已久,一直盼着能有机会为梁山出份力。”乐和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还有史文恭和苏定两位哥哥,以及孙新哥哥认识的登云山邹氏叔侄俩,他们手下也有些弟兄,拉出四五十人还是没问题的。咱们到时候和梁山约好时间,里应外合,拿下城门,这献城之事,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当乐和猫着腰,再次费力地穿过那狭窄逼仄的狗洞时,洞口的尘土簌簌落下,沾了他一头一脸。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抬眼望去,只见十里碑处已是热闹非凡。登云山的邹氏叔侄早已被孙新请到了这里,正站在一旁。 乐和的目光瞬间被邹氏叔侄吸引住了。只见二人皆是鼻青脸肿,模样颇为狼狈。侄子的眼眶乌青一片,肿得像个核桃,嘴角还挂着一丝干涸的血迹;叔叔的脸颊高高肿起,一边的耳朵也红彤彤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反观一旁的史文恭,却是气定神闲,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乐和只瞧了一眼,心中便已了然,两方必定是切磋了一场。他不禁暗自感叹,自己来晚了一步,竟错过了这场精彩好戏。他咂了咂嘴,暗道只可惜。 邹润尽管脸上挂着伤,可那豪爽的性子半点未减。一瞧见乐和,他立马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脸上的淤青也挡不住他的热情,连忙大声说道:“铁叫子,你可真是太没眼福了!就说这史哥哥的功夫,那可真是厉害得没话说。俺和叔叔两个人一起上,竟然连人家的十个回合都没过!要不是史哥哥手下留情,俺们叔侄俩,少说也得有一个趴在地上起不来咯!” “行了行了!”邹渊看着自家侄子那副咋咋呼呼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对他这不羁的性子也是颇为头疼。他瞪了邹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你平日里口无遮拦,说话没个分寸,哪里会惹出这些事儿来!” “切磋而已,当不得真。”史文恭呵呵笑道,“乐和兄弟,孙立那边怎么说?” “姐夫那边同意了,只是少了人手。”乐和直接了当的说道,“不过,有了登云山的两条龙,咱们可就稳了!” 邹润那边兴奋的很,平日里常听梁山如何仁义,如何快活,这次才算是真的和梁山沾了边,只是这一开始就是献城大事,让邹润这莽撞汉子,也多少有些紧张。 “有小尉迟和病尉迟在,以及史家哥哥在,夺下城门易如反掌,只是,城中又该如何?梁山可能及时接应?若是出了差池,咱们又该如何退守?”邹渊看了一眼孙新,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另外,梁山可提过什么时候派遣兵马来?派遣多少兵马?哪个首领前来?万一这是梁山的计谋,利用咱们献城,然后将咱们当作弃子,那可如何是好?俺家中还有这个不省心的侄子,实在是经不起这般折腾。” 一听邹渊这些疑问,孙新等人也是一愣,这些细节问题,他们当时却没一人询问,孙新两口子是真的不懂,乐和也是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史文恭虽是知道,但他作为传话的人,话带到,人带来,就已经足够,具体的讨论过程,他直接带着苏定回避了。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就听房梁上传来一个声音。 “诸位好汉放心,咱梁山的三千人马随时可以赶过来!” 第194章 坐望登州 胭脂山下,毛家庄内一片寂静。毛仲义在屋中来回踱步。 毛仲义左等王正不来,右盼王正不归,这一两日仿佛望夫石一般,只呆愣愣望着大门,是酒也不饮,肉也不食,只盼姐夫王正能有个音信传来! 毛老太公坐在一旁,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开口说道:“自古那些敢攻打县城的草寇,大多都是些心比天高、胆大包天的家伙。你就这么干等着,又能有什么用?” “爹!”毛仲义刚一开口,嘴角的火泡便被扯得生疼,他不禁连连吸气呼痛。缓了缓后,他带着几分急切说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那可是您的女婿,我的姐夫啊。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姐姐交代呢?” “姐夫?要是真有个好歹,让你大姐再嫁便是了!”毛太公笑着说道,脸上的表情轻松随意,“前番嫁个孔目,后番嫁个知州!大姐也算是为咱家出了力了!” “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呀!”毛仲义一听,顿时急了,脸上的神情满是不满与着急,“姐夫他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家吗?” “哼,他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官帽罢了!”毛太公面色平静,眼神中透着一丝精明,“那些草寇得了蓬莱县,谁去治理?还不得靠他这样的读书人。要是他们抢了一把就走,他这个孔目还能说是自己奋勇夺回了城池呢!你以为他真有那么好心,纯粹是为了咱们家?” “那献城的事……”毛仲义微微凑近,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刚想接着说下去,声音却在喉咙里打了个转。 “住口!”毛老太公双眼一瞪,目光如鹰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毛仲义,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心思,“在王正回来之前,咱们都是朝廷奉公守法的良民!谁要是再敢提什么献城的事儿,小心我把你的嘴给缝上!”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毛仲义被这一喝,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哈腰地应着,脸上满是惶恐。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爹,咱们要不要去衙门里看看,看需不需要做点什么?比如说送点钱粮什么的……”他一边说,一边偷瞄着毛太公的脸色,生怕又惹得父亲不高兴。 “蠢!”毛太公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嫌弃,“衙门找你了吗?” “没有!”毛仲义连忙答道,声音有些发颤。 “既然衙门没找你,你去凑什么热闹?是显得你有钱,还是显得县里其他的大户不如你识大体?亦或是你做贼心虚了?”毛太公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嘲讽,“给我安稳待着!呼延庆和孙立这两个大将没死,知州老爷也没跑,咱们就安安稳稳地等着。至于王正那边,献城是他自己做的主意,要是成了,他升官发财,咱们也能跟着沾点光,吃点好的;要是败了,他丢了性命,你大姐也能收拢些王正的钱财,到时候再嫁也容易些!” 毛太公缓缓说道,脸上的表情平静而冷漠,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就在毛家父子为献城之事各怀心思的时候,另一边的王正已经在接受严厉的审讯,之前王正在黄县大营中被梁山的人马关押之后,在裴宣赶来时,便被秘密押往沙门岛。 此刻,沙门岛里昏暗的审讯室里,王正低垂着头,双眼无神,被裴宣审问着。 面对裴宣接连抛出的问题,他只是木然地回答着,一开始还试图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透着一丝侥幸。 裴宣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王正,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出身于官场,对孔目这一行当的门道再清楚不过了。什么地方能捞钱,什么地方可以徇私枉法,哪笔账目添上一笔能多进多少银子,哪笔款项少记一笔又能往自己兜里装多少粮食,这些他都门儿清。 裴宣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个又一个直击要害的问题,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刺向王正的心底。王正听着这些问到节骨眼上的问题,心中一紧,知道自己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精神极度疲惫,身体也早已支撑不住。他的眼皮直打架,脑袋时不时地往下耷拉,嘴唇干裂,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他的衣领。他想强撑着精神,可那疲惫的感觉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向他涌来,让他难以招架。 为了能在这疲惫不堪中睡上一个好觉,王正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已抽离,开始从自己考中功名那一刻说起,他一五一十地交代着,哪一年,花费了多少银子,走了哪些权贵的门路,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 待说到后来当上了孔目,他更是没有丝毫隐瞒。每年两税时节,他如何利用职务之便,贪婪地侵吞银子和粮食,每到知州换任之时,他又是怎样精心策划,故意放火烧了粮仓,以此来糊弄新上任的知州,还有那账本上的猫腻,如何将真账本变成假账本,他都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毫无保留地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后更是把海运海贸的交接情况,也一五一十的说的明白。 王正能够得到王师中如此看重,被委以船只航运交接这一重任,靠的就是他那惊人的记忆力。哪怕是在如今这般精神萎靡、疲惫至极的状态下,那些尘封多年、如同陈年烂谷子般的旧事,他依旧记得丝毫不差。从他这详尽且清晰的供述中,便足以看出他这记忆力的厉害程度,实在是令人咋舌。 裴宣面无表情地将王正交代的口供一一整理好,动作不紧不慢,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待将口供妥善收起来后,他看向趴在桌上、已是强弩之末的王正,冷冷地开口道:“今日你便安心入睡,待之后等将这些事情查证清楚,再来判你的罪。” 裴宣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不带一丝感情。 “好……好的!”王正有气无力地回应着,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话音刚落,他便如同一滩烂泥般,身子一软,直接昏睡了过去。他的头重重地磕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可他却毫无知觉,脸上还带着一丝解脱后的放松。 姜齐带领的三千人马驻扎在蓬莱县南面的庙山之上,庙山地势平缓,不算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只是周围山林茂密,便于隐藏和侦察。 姜齐选择此处,正是看中了其地理优势,只要城门有变,便可第一时间冲进去! 不过姜齐奇怪的是,庙山距离蓬莱县城不过七八里地距离,从他来乃至三千人马在此安营扎寨,城中居然一个斥候探马都没出现! 在城门附近转悠的梁山探马不时的传回消息,城门紧闭,吊桥升起! 正在疑惑时,姜齐看着被亲卫郁保四带来的解珍解宝兄弟,邹渊邹润叔侄,姜齐对身边的书生抚掌笑道:“这下山地训练教官也是齐了!你可安心了?” 第195章 入城 “顾大嫂,今儿又来送羊肉啦?”蓬莱城东门的守军,像只猴子般从城墙上探出身子,瞅着推着车前来的顾大嫂,扯着嗓子笑嘻嘻地大声问道 。 顾大嫂猛地一拍车上洗涮得干干净净的肉皮,高声应道:“哪有恁多羊肉给你们!”紧接着提高音量,“猪肉,爱吃不吃!” “有肉就成!别说猪肉,便是狗肉,咱几个都不嫌弃!”几个兵丁一边嘻哈笑着,一边麻溜地打开了城门,动作娴熟得很。 “那梁山不是打得正紧吗?你们咋还敢开城门?”顾大嫂推着车进门的当口,停下脚步,扭头问道。 “怕啥子哟?人家梁山好汉,还能为难咱这些小兵蛋子?” 开城门的兵丁咧着嘴笑道,眼珠子滴溜一转,左右快速扫了扫,而后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俺呐,倒是盼着这仗赶紧打完,俺好回家种地去!家里那十五亩地,都够俺娶个浑家啦!” 等手底下的二十多人推着十辆独轮车,鱼贯进了城。 顾大嫂动作麻利地从荷包里掏出二十个铜钱,伸手递给开门的兵丁。 “这可万万不能要,不然孙提辖还不得扒了俺的皮!”小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脸上挂着笑,一转身,便用力关上了城门。 顾大嫂也不墨迹,轻车熟路引着这一行人推着车,脚步匆匆,一路朝着南门而去。 而孙立早已等候在那里,身旁身着宋军装束的,正是苏定和史文恭。 几人目光交汇,心领神会,各自动手解开猪肉,剁成小块,将肉丢进锅里炖煮。不到半个时辰,那炖肉的香气便在附近肆意弥漫开来。 此时,日头西斜,月亮升起。 蓬莱南门城防。 孙立带着史文恭、苏定进了大营之中。 几个耍钱的都头连忙收拾了色盅,恭敬的前来见礼:“这不是孙提辖,怎么这时候还来巡视?” “家里有几个枪棒教头,想着城防之时也能当个助力,便送过来。”孙立呵呵笑着,“平时玩玩就算了,最近可要长点心啊!” “您放心就是!” “什么时候轮值?” “南城门是戌时,提辖放心,您这几个教头,咱们肯定安排好了,轮值的事提前定,也好能睡个好觉!” 蓬莱城墙西南角。 一丛蒿草被从墙里伸出手拨开! 乐和抱着菜筐子钻了出来,“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别叫了!”孙新从一边草地里探出头,“乐兄弟,赶紧把图给我!” “这图可要紧的很,万万不能丢,不然咱可没时间再寻摸一张了!” “这城防图你从哪寻的?”孙新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便知道不假。 “呼延庆养伤的地方!” “你倒是大胆!”孙新把图纸贴身放好,“你赶紧回!” “小爷再钻狗洞,让小爷被狗咬死!”乐和咬牙苦笑,一扭头,又钻了回去! 登云山的猎户今日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吩咐,独角龙邹润让他们在城外等着,只要见到城头火起,便跟着放火,隔着一里布置一个人手,直到庙山姜齐大营所在! 叔叔出林龙邹渊,则是带着二十个采药的药农,携带二十架裹布梯,在林中等候。 顾大嫂则是带着手下二十个汉子准备好了火把荤油,专攻南城门两侧商户住宅,制造混乱。 子时时分!突袭开始! 孙新率五十个梁山汉子,穿官军服饰,来到了南城门下,高声喊道:“上面有人吗?” “谁?”正在打盹的执勤兵丁被冷不丁吓了一跳,贴着箭垛,向外看了一眼,“你们干嘛的?” 孙新喊道:“外面的巡检,倒霉,收到了你们那个孙提辖的调令,来支援的!” “怎么晚上来的?” “废话!白天外面都是梁山的贼寇,哪个敢来?” “也是……” “还磨叽什么,还不开门?” “你把手令放进来,”箭垛上落下一个小吊篮,“俺得给都头看一眼,俺不识字,谁知道真假!” 片刻之后,城门缓缓打开,吊桥也一点点的落了下来。 孙新的手中全是冷汗,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哐!” 吊桥终于落下! 孙新深吸了一口气,握刀的手松了松指节。 城内,喊杀声突然响起! 史文恭和苏定突然冲上了城门楼上,见人就杀! 带着十名死士抢占了门楼,控制了吊桥的绞盘! “冲!”孙新抽刀在手,高声喝道! 顾大嫂也同一时间出现,领手下人于东门纵火,一边烧,一边大喊:“梁山打进来,梁山打进来了!” 南城门守军顿时打乱! “谁在胡说!” “快看看什么情况!” “人呢?都跑哪去了!赶紧救火去!” 南门吊桥放下后,邹润立即点燃三堆呈三角形排列的篝火,夜色中,格外醒目! 一道篝火烽火台传来信号! 城外,庙山脚下。 姜齐听闻斥候回报,看着那篝火信号燎原一般传来!他“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旋即大步迈向那面牛皮大鼓,亲自操起鼓槌,奋力擂鼓聚将。 紧接着,他振臂一呼,率领着三千人马,如汹涌的潮水般朝着蓬莱县城南门奔腾而去。 三千人在城门处又分了两队。 一队一千五百骑兵,由栾廷玉和郝思文带领,快速穿过南门,直奔其他城门,争取第一时间把控制权抢在手中! 一队一千步卒,由徐宁率领,鱼贯而入,整齐入城,占领州衙府库! “梁山来了!”站在城楼上的孙立运足中气,一声大喝仿若洪钟鸣响,“迎梁山之主!入城!” 随着这声大喝,蓬莱县那厚重的城门随之洞开,发出沉闷的“嘎吱”声,迎接新的主人。 徐宁率领着步兵方队,步伐整齐划一,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地切入城内。 夜色笼罩之下,一队队身着皮甲、系着赤红领巾的兵丁,迈着整齐且有力的步子,鱼贯而入开入了蓬莱城。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孙提辖!别来无恙啊!”姜齐翻身下马,人还在老远,便高高举起右手,抱拳拱手,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朝着孙立大声喊道。 “见过郎君!”孙立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解珍解宝兄弟二人,早已抢先一步,恭恭敬敬地向姜齐见礼。 邹渊邹润两叔侄更是早早的等在城门,满脸堆笑,与姜齐相见。 “师弟,”史文恭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呵呵笑道,“还是别和孙师弟打趣了,他这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第196章 根据地 吴用稳稳坐在登州知州衙门的大堂主位上,双眼微眯,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交椅的扶手,整个人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以至于姜齐踏入大堂,他都毫无察觉。 “坐在此处,感觉如何啊?”姜齐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轻声问道。那声音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吴用轻轻摇着羽扇,扇面上的图案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旋即呵呵一笑,说道,“不过学生还是时常怀念在郎君身边的那些日子。琉球虽好,终非吾乡啊!” “可有什么别样的感悟?”姜齐微微侧身,将手肘靠在文书案上,顺手拿起案上的官印,在手中端详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 “在琉球待得越久,才愈发能体会到郎君在梁山开创事业的艰难!”吴用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从一无所有,到如今这番庞大的事业,短短几年时间,便已占据两州之地!可学生在琉球这几个月,却感觉一事无成!” “也并非毫无建树,”姜齐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缓缓说道,“琉球国王的死,就颇有意思。” “学生……”吴用刚欲开口,却被姜齐抬手打断。 “倭国那边情况如何?”姜齐摆了摆手,像是要将之前的话题彻底抛开,直接切入新的话题。 “已经和九州那边的平家接上了线,不过他们提出的要求有些古怪。” 吴用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神色间满是疑惑,“他们索要铜钱,而且是大量的铜钱。” “这倒也正常,他们的铸币技术远不及我大宋。”姜齐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轻笑一声,接着问道,“他们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白银或者黄金。”吴用如实回道,“他们开价一两白银兑换五百文铜钱,一两黄金则能兑换三千枚铜钱。” “再让平家加一项,女子!”姜齐目光一凛,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是那种单纯借种的,而是来了便不许再回倭国的女子!” “倭国女子身形矮小,且其血脉繁杂不纯,学生着实担忧会玷污我华夏纯正血脉!” 吴用面色一肃,神情庄重,目光中透着一丝忧虑,郑重地说道。 “即便如此,总好过让众多兄弟一直打光棍!” 姜齐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缓缓说道,“咱们梁山之中,单身未娶的兄弟实在太多了。年节的时候,老娘好不容易做了一回大媒,可下面的兵丁们,该单身的还是单身,不愿成家的依旧没有成家啊!” “郎君,安民告示已然撰写完毕。”萧让迈步走进大堂,目光扫向主位,见吴用正坐在那里,不禁眉头微微一蹙,而后朝着吴用眨了眨眼,似有深意。 “行啦,是咱让他坐的,咱都不介意,你也别多想。” 姜齐目光落在告示之上,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说道,“萧孔目,这告示写得不错,不过还得再改改,写得更直白些,最好用大白话,得让百姓们都能看得懂。对了,待会儿叫扈成和乐和过来一趟。” “郎君,还有一事,” 萧让并未转身离去,而是原地站定,直接开口道,“孔主管在伤兵营里发现了呼延庆!” “哦?”姜齐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且先让他养着,此人还有用处!” 待萧让离开之后,姜齐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从吴用身上移开,看向大堂外的远方,长叹一口气说道:“倭国之事暂且如此定论。如今与倭国的交易固然重要,但咱们梁山的根本还在于自身的发展和根据地的建设。” 没过多久,乐和、扈成,以及李助、朱武、孔厚、马麟等人,步伐匆匆地来到了州衙大堂之上。 此时,吴用早已从主位上站起身来,手中紧握着羽扇,双眼微微眯起,身姿笔挺地肃立在一旁。他离开梁山已有一段时日,此刻必须以这样的姿态,向众人宣告自己的回归。 “师兄,”孔厚一踏入大堂,便率先开口发问,目光紧紧盯着姜齐,“咱们往后就驻扎在登州了吗?不回郓州了?” “还是要回去的,不过,首先得把郓州打造成咱们的根据地!” 姜齐面带微笑,眼神中透着坚定,缓缓说道,“今日,咱就跟大家讲讲,什么是根据地,这根据地该如何建立!” “愿听郎君解惑!”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齐声说道。 姜齐朗声道:“第一点,便是地利!” 说罢,他缓缓环视了大堂一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接着说道,“先前咱们为何选择水泊梁山作为据点?因为它易守难攻!后来又为何选中登州?那是因为这里有着战略纵深!” “这登州三面环海,哪来的什么纵深可言?”扈成年轻,忍不住提出了疑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 “海,同样也是纵深!”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解释道,“根据地,首先必须具备易守难攻的地理条件,这样才便于咱们依托地形展开游击战和运动战。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有了登州,整个大海都将为咱们梁山提供广阔的回旋空间!” “那郓州和登州之间的区域呢?北面隔着莱州、青州、潍州、淄州和齐州,南面则是莱州、沂州、密州、兖州!”孔厚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说道,“距离太远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根本难以顾及啊!” “所以说,根据地应当能够适应战争的流动性,切不可一味地固守在固定区域!”姜齐笑着说道,眼神中透露出睿智的光芒,“不是因为登州是根据地,我们才来这里,而是因为我们来了,登州才成为咱们的根据地!那么,莱州难道不行吗?沂州难道也不行吗?” 孔厚等人听了这话,眉头拧得更紧了,李助更是无奈地苦笑摇头,手上不自觉的掐起了子午印。 李助先是打了一个稽首,后才苦笑开口道:“福生无量天尊!郎君,难道咱们也要像黄巾、黄巢之流那样,成为四处流窜的流寇?如此说来,贫道倒也算是没入错门!” “诶!别一听到‘流动’就联想到流寇!”姜齐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说道,“流寇乃是蝗虫,所到之处皆被破坏殆尽,从而让百姓变得一无所有,除了跟随他们,别无生路,裹挟着百姓前行!但咱们梁山不一样!咱们是染料,到了一处,便染红一处,经营一处,盘活一处!” “就像师兄当初在清河县所做的那样吗?”孔厚思索片刻,开口问道。 “是,却也不是!”姜齐微微颔首,说道,“在清河,咱们只是点燃了希望的火种,却未能好好经营,没有让那里真正繁荣起来。咱们一走,清河不又恢复了老样子?要像咱们在郓州做的那样,即便是咱们走了,梁山的火种还在!” 姜齐在大堂中缓缓踱步,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说道:“唐太宗曾说,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但在咱看来,民众就像是土地,咱们梁山则是种子,种子只有播撒在土地里才能生根发芽。所以,咱们必须深入到百姓当中去!只有让百姓了解咱们梁山,接受咱们梁山,加入咱们梁山,他们所在的地方,才是咱们的根据地!不在梁山,也是梁山!” 姜齐走到马麟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宣传工作至关重要!马麟,接下来你的任务可不轻啊!” 马麟立刻拱手行礼,态度坚决地说道:“愿为郎君效犬马之劳!” 乐和听了这番话,微微低下头,陷入了沉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197章 醉题反诗 呼延庆拖着伤腿,脚步蹒跚,一步一步慢慢地在伤兵营里巡视了一圈。每走一步,脸上都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而后,他缓缓扭头,似笑非笑地对孙立说道:“孙提辖,你这提辖当得,可真让本将不得不刮目相看呐!” “呼延将军,您还是先安心养伤。等您的伤养好了,说不定这登州城也就重归太平了。”孙立双手稳稳地端着一碗白肉,那肉上精心淋着醋汁蒜泥,香气四溢。 他走上前,将碗递给呼延庆。 呼延庆接过碗,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笑着问道:“知州大人近来可好?怎么没把他也送到这儿来?” “唉,这正是洒家来找将军的缘由。”孙立轻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说道,“敢问呼延将军,知州王师中如今在何处?” “没找到?”呼延庆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不在州衙?” “不在,”孙立点了点头,说道:“洒家实在想不明白,知州大人究竟是如何消失不见的?四门守城的梁山士卒都没见到有人出去,能出去的通道也派了斥候去找,结果全无踪迹,在城中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他的一丝痕迹!” 旁边一个被关在这的书吏,此时“嘿嘿”一笑,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抓起呼延庆碗里的肉片,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囫囵吞了下去,这才抹了抹嘴,开口说道:“早跑啦!” “啥?”呼延庆瞬间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惊愕之色,“跑了?” 呼延庆在听到书吏说出知州逃跑的消息后,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过急促,差点摔倒在地。他一把揪住书吏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胡说!你这狗贼竟敢胡言乱语!” 书吏被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重复着知州逃跑的细节。 “知州在王孔目去毛家的时候,就已经溜之大吉了!”书吏颤巍巍伸出手指,朝着蓬莱阁的方向指了指,哆哆嗦嗦的说道,“是……是小吏给指的路,从……从蓬莱阁坐船逃走的!” “到底是文官呐,唉!”孙立再次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 呼延庆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他的眼前顿时一黑,恢复了半晌,才缓过神,只是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之前他不是这么说的!”呼延庆喃喃自语,“他不是说要跟登州共存亡吗?他不是让本将死守的吗?” 他双手抱头,痛苦地抽泣着,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我呼延庆一生忠诚,为这城浴血奋战,如今却被这狗官如此戏弄!” 他的心中先是涌起一股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朝廷的忠诚,此刻都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本将在这儿拼死拼活地守城,一心想着为朝廷尽忠职守,可那知州竟然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呼延庆咬着牙,抚过身上的伤口。 昨天夜里,即便是自己伤势未愈,也提鞭挎刀前来城门拼死守城,虽然被孙立和史文恭两人合力击晕,但是也杀了几个贼寇,更是给孙立后背一鞭! 紧接着,呼延庆的心中又被深深的失落和迷茫所笼罩,同时还夹杂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他太了解那些文官的手段了,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到,这登州沦陷的罪责,如今又要扣在他们呼延家的头上。 在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替罪羊了。 “我该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呼延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呼延家的名声……全毁了!”呼延庆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自己一辈子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到头来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呼延庆在登州城失魂落魄之时,远在芒砀山,一场看似热闹非凡实则暗藏玄机的酒宴也正在进行着。 芒砀山,聚义厅中。 宋江望着下方那些新入伙的头领们,只见他们一个个豪饮狂啖,大碗喝酒似鲸吞,大口吃肉如虎咽。他虽强颜欢笑作陪,心中却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忐忑至极! 来的不仅是有矮脚虎王英,邓云、诸大娘两夫妇,这般对自己纳头便拜的,还有不少见了自己双眼放光的! 像是原本在冷艳山的一拨人,几人本是在江南一带打食,大头领是图财害命的恶徒飞天元帅邝金龙,二头领是偷盗成性的摄魂将军沙摩海,帐下有六、七百号喽啰。 更是有从河北东路盐山之地一路赶来的盐山寇!领头的是金毛犼施威,一个恶贯满盈、弑兄霸嫂的私盐贩子,帐下有毒火龙杨烈、截命将军邓天保、铁枪王大寿等三位头领及五千多喽啰。 加上零零散散汇聚而来的头领喽啰,芒砀山此时少说也有三四万人! 只是这众多人等,究竟有多少是为了真心聚义,又有几成是觊觎宋江的项上人头,实乃难以捉摸! 董平此时倒是爽快,端起酒碗,拉过一个劫掠上山的歌女,一边嬉笑,一边和人畅饮。 “兄弟们,咱们如今好生兴旺,全是凭着义气相聚!”宋江此时也是有些上头,举起酒碗高声道“今日大家来芒砀山帮扶宋江,待明日,宋江必然带着大家谋上一场大富贵!” “可是有十万贯的大富贵?” 金毛犼施威借着酒劲哈哈笑道。 “十万贯,施威兄弟说宋江的项上人头?”宋江佯装醉酒,直接把话放在了明面上,摆了摆手,“区区十万贯,如何配的上咱们芒砀山的英雄好汉?大家看董平兄弟!” 宋江一指把手伸到歌女怀中的董平,“董平兄弟之前在广济军做都监,一年多多少少也不是十万贯可以打发的!” 董平笑道:“嘿嘿,广济军可是好地方,军马,军械,军粮,甚至是禁军名额,多少买卖,十万贯?嘿嘿,往江南卖上百十匹好马就不止这个数!” 此话一出,引得那些匪寇眼中俱是放光! “要不说升官发财,升官发财,可是这和咱们这般杀才,有什么关系?” 宋江哈哈一笑,“诸位兄弟,难道没听过这话?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咱们杀了人,放了火,朝廷里奈何不得咱们,不得给咱们一个官养起来?” “有道理!”飞天元帅邝金龙竖起手指,“要不说还得是读书人!” 酒宴散后,宋江回到自己山洞,暗自擦了额头冷汗! “兄长!”洞口传来一个人声。 “谁!”宋江闻言猛地一惊,见开口说话的是自家亲兄弟宋清,这才松了口气,“你也喝了不少,如何不去歇息,来我这里作甚?”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宋清低声道,“咱们得闹大点动静!” “兄弟是说?” “兄长!”宋清说着,拿出一张纸来,“且看这诗!” “芒砀巍峨入云中,白蛇卧处云九重。当年赤帝挥神剑,斩尽诸侯气势雄。 今我飘零来此地,醉中亦有梦白龙。他朝若遂青云志,定叫乾坤归一统。” 宋江念完,像被火烫了一般松开手,白纸落地! “嘶!”宋江猛抬头,眼中再无酒意,“兄弟如何敢写反诗?” “哥哥,此诗分明是你写的!” 第198章 安民 蓬莱的变化,好似那一夜之间悄然拂来的和煦春风,轻柔而又迅猛,让人在不经意间便感受到了它的不同。 当城中百姓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 他们这几天做的第一件事,并非如往常那般匆忙出门,而是小心翼翼地凑近门缝,透过那细微的缝隙,紧张地向外窥探着。 街道上,呈现出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 路面干净整洁了许多,应该是有人在夜色中悄然清扫过。 不见平日里那些横眉竖眼的衙役和兵丁挨家挨户地粗暴敲门,也看不到传说中破城之后,四处流窜的乱兵肆意烧杀抢掠,仅此一条,被梁山占据后的恐惧已然消散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队整齐的兵士,五人一组,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井然有序地在街道上巡逻。 “当!”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锣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让那些正在窥探的百姓们不禁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颤。 “都出来看告示了!梁山出了安民告示!”一个身着书吏服饰的人,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铜锣,一边用力地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着,“不认字也没关系,都出来听听!” “这位老爷,真的只是看告示吗?不会是要拉壮丁去服徭役出苦力?”街边商户的二楼,一扇格子窗被轻轻挑开,一个汉子探出头来,脸上满是疑虑,小心翼翼地问道。 “咱梁山的好汉,怎会哄骗你?他们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物!”书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脸上露出一副不容置疑的神情。 许多百姓听了这话,心中仍有些犹豫不决,但还是缓缓地从家中走了出来,脚步略显迟疑地跟着书吏朝着街口走去。 遇到相互认识的人,便先拱手问个好,接着便开始低声交谈起来,说起这几天发生的种种情况。 “王掌柜的,您可是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人呐。您给咱说说,这梁山到底是啥意思?”一个身形微胖的男子,凑到王掌柜身旁,脸上满是疑惑,低声问道。 “兄弟,你咋还看不明白呢?”王掌柜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精明,反问道。 “我是真有点懵,您就给我指点指点呗。”男子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讨好地说道。 “这不明摆着是要造反嘛!”王掌柜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神色严肃地说道,“你看这架势,攻城掠县的。等会儿要是他们来要钱要粮,可别小气,有多少就拿多少,这年头,留着那些钱粮可不如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等这几人来到街口时,只见一个告示牌稳稳地立在路中央。告示牌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着整齐军装的兵丁,身姿挺拔,神情严肃。 “老少爷们儿!如今呐,登州四县可都被咱们梁山给占了!”娄敏中声音略微颤抖着,大声喊道,想起之前在夷北县念告示的情景,如今站在登州治所,他难免心中紧张,“梁山之主姜齐姜郎君就在咱们蓬莱,他担心咱们老百姓心里恐慌,所以特地颁布了这安民告示!” “四县都丢了?”人群中有人惊讶地叫出声来。 “这梁山可真是手笔不小哇!”另一个人感慨道。 “都别说话了,好好听听!”有人大声提醒道。 娄敏中伸出手指,指着告示牌,说道:“这第一条就是明法!给咱们老百姓平等的诉讼机会,还设立了助讼的地方,要是哪家境贫寒或者不懂律法的,就给提供法务援助。而且还简化了诉讼流程,让老百姓遇到官司的时候,能方便地通过律法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你们梁山还管老百姓告状的事儿啊?”一个中年汉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满脸疑惑地问道。 “当然管!”娄敏中拍着胸脯,自信地说道,“不了解咱梁山的,都去打听打听,咱们梁山最出名的就是为老百姓做主,公开审判那些贪官恶霸!” “那之前的案子,你们也管吗?”又有人问道。 “只要你敢告,我们就敢管!”娄敏中看着下面不少人开始小声议论,提高了音量,说道,“哪怕你告的是当官的,是当兵的,只要能确定他真的欺负了你,那我们肯定给你们一个公道!” “俺们小老百姓,哪有那么多要打官司的事儿?”一个妇女嘀咕道。 “那第二条说的是啥呀?”有人急切地问道。 “第二条是安靖地方,就是要建立严密的治安巡防体系,加大治安管控的力度。增派巡捕差役,强化街巷巡查,还设立了处理民怨纠纷的办法,能及时妥善地处理各类纷争。把民间调解、官府调处、司法裁断的力量结合起来,形成协同效应;畅通老百姓表达诉求的渠道,及时了解民意,把矛盾化解在萌芽状态,在基层就解决纷争。” 娄敏中耐心地解释道:“就像刚才那大姐说的,咱们小老百姓,不想打官司,不想进衙门,可是遇到事了怎么办呢?找街道,去调解,调解不成找差役,让他们先帮着调处,再不成,才去衙门口!” “这增加的差役,是不是得我们老百姓出的徭役?”一个年轻人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 “这您放心,自有我们梁山的军士来担任!”娄敏中笑着解释道,脸上露出和蔼的神情。 头发花白的老者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情,缓缓开口道:“唉,这跟以前没啥两样嘛!以前也说要维护治安,调解纠纷,可真正遇到事儿,还不是官官相护,不了了之。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冤枉,哪个在意?这次梁山说的好听,可谁知道能不能做到呢?”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怀疑,身旁的中年男子附和着:“是啊,以前那些当官的,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真到办实事的时候,人影都不见。就怕这次又是空欢喜一场。” 下面说的这些,娄敏中并未听见,否则定然会把各种例子丢出来! 第199章 毛仲义 “第三条,是分田!”娄敏中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开始解释道,“这可是咱们梁山政策里至关重要的一条。那些恶霸劣绅家的田地,会被我们梁山没收。但总不能没收了就荒在那儿,得把这些地分给咱们老百姓种!所以呢,家里本来就有地的,赶紧去衙门口报备,领新的地契!家里没地却又想种地的人,可以提交申请!”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一些没地的百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真的能分到地?这可是大好事啊!” 而一些家中略有薄田的富户则面露忧色,忍不住抱怨道:“这梁山一来,就要动我们的地,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凭什么他们说分就分?我们的地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富户模样的人涨红了脸,大声抗议道。 “就是,这不是抢我们的东西吗?这就是土匪啊!”另一个富户附和着,情绪激动。 娄敏中稳定了一下情绪,大声说道:“大家不要惊慌!这分田政策,是为了让更多百姓有地种,有饭吃。被没收田地的,都是那些为非作歹的恶霸劣绅,不会动大家合法的产业。只要你的产业是合法的,你就不用心虚!” 富户们听了,虽不再大声叫嚷,但仍满脸不满,交头接耳地小声嘀咕着。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后生从百姓中站了出来,大声说道:“各位叔伯,那些恶霸平日里鱼肉乡里,强占土地,搞得咱们啥都没了。现在梁山能为咱穷苦人出头,把地分给咱们,这是大好事啊!” 一些无地的百姓纷纷点头称是,大声附和:“对呀,我们早就受够那些恶霸了!” “就是,有地种才有活路!” 然而,富户们却不买账,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富户皱着眉头,提高音量反驳道:“话虽如此,但这地契说换就换,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出乱子?而且,怎么界定哪些是恶霸的地,哪些是我们合法的地?万一弄错了,你们梁山一走,我们找谁去?” 娄敏中赶忙解释道:“大家放心,梁山会安排专门的人来详细核查土地情况,有一套严谨的流程。会去查土地买卖的契约文书,询问周边邻里,确保公平公正。要是真有弄错的地方,随时可以到衙门申诉,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 听到娄敏中这么说,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一个老农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像我们这种没地的,申请了就能分到地吗?” 娄敏中点点头,说道:“只要符合条件,一定会分到地。” 这话让无地的百姓们眼中燃起了希望,而富户们的脸色也逐渐缓和。虽然仍有担忧,但也明白梁山此举已成定局。 “第四条,就是关于咱们城里那些坐地商户的事儿了!”娄敏中顿了顿,目光扫视了一下人群。 一听这话,那些家里有生意的人立刻闭上了嘴,一个个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起来,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咱们梁山,仿照市舶司的规制,设立了专门的商事衙门。不管是本地的商贾,都必须申领经营的文牒,就算是外邦的商队入境通商,也都可以在这个商事衙门一站式把所有事情办结。这样就能省去大家来回奔波的辛苦,提高商贾运营的效率。”娄敏中详细地介绍着。 “那这一个经营文牒得花多少钱呢?”一个身材微胖的商户,忍不住从人群中探出头来,急切地问道。 “不要钱!”娄敏中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但是该交的商税你们必须要交。不过大家也别担心交太多,月收入在三贯钱以下的商户,咱们梁山免收税!具体的情况,大家可以去商事衙门那里咨询。” “那我们能不能出海做生意呢?”又有一个年轻的商户,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大声问道。 “咱们登州的海外贸易一直很昌盛,当然可以出海!”娄敏中肯定地回答道,同时伸出手指,指着告示,继续说道,“梁山现在正在招徕四方的商旅。对于远道而来的大型商队,会给予他们一定时限的赋税减免;要是有引入稀缺货品或者先进技艺的,还会另外给予褒奖!” 最后,娄敏中郑重地说道:“梁山会密切关注市肆里物价的涨跌情况,储备重要的民生物资。要是米粮、布帛等日常所需的物资价格上涨得厉害,就会适时投放储备,来平抑物价;对于那些恶意哄抬物价的奸商,会依照律法严惩不贷,以保障老百姓的生计安稳。” 登州四县之地,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全部知道了梁山颁布的安民告示。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惊惧。 娄敏中讲完告示内容后,百姓们虽各怀心思,但也逐渐开始散去。 人群慢慢稀疏,街头又恢复了些许平静。几个小孩在街边追逐打闹,全然不知这场告示给大人们带来的复杂情绪。 毛仲义混在人群中,他本是进城询问姐夫下落,不想遇到了这茬事情,他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娄敏中宣讲,脸色愈发凝重。 待人群差不多散完,他才随着人群离开,朝着自家庄子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路上,他的脚步急促,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自家又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变故。 等毛仲义回了庄上,把消息告诉了毛太公。 毛太公听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摔成两半。 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毛仲义看着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慌乱,但还是强撑着说道:“爹,咱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毛太公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咬着牙说道:“收拾东西!快!咱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儿。你想想,梁山那帮人向来跟咱们这类富户不对付,要是拿咱家开刀,那些平日里对咱们心怀不满的刁民,肯定会站出来落井下石!” 毛仲义点头称是,转身便要去安排下人收拾细软。 可刚走两步,又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地说:“爹,就这么走了,咱们这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业不就全没了?再说,能走到哪儿去呢?到处都是梁山的势力范围。” 毛太公眉头紧皱,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说道:“不管怎么样,先把金银带上,出海,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至于以后,再从长计议。老夫就不信,梁山能一直这么威风下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兵围剿他们,到时候咱们再回来,该是咱们的,跑不了!” 毛仲义听了父亲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急忙去招呼下人收拾金银。 毛太公则独自走进书房,打开暗格,取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本子,这上面记录着他这么多年来与登州历任知州,各个官员往来的账目和把柄。他盯着本子,眼神闪烁不定,心中暗自思忖:“要是实在走投无路,这或许还能成为救命稻草。” 下人在慌乱中收拾着东西,整个庄子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毛太公望着忙碌的下人,心中五味杂陈,过往的威风不再,如今只剩满心仓惶。一想到梁山的举措,心底不禁泛起丝丝寒意,那寒意转瞬化作对梁山深深的怨怼,在心底翻涌。 “爹,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走!”毛仲义过来催促道。 毛太公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书房,转身走出房门。刚到院子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毛太公脸色一变,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一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老爷,不好了!外面好像有不少人朝着咱们庄子来了,看样子来者不善。” 毛太公和毛仲义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毛太公强作镇定地说:“别怕,说不定只是路过。你们几个,去门口看看情况,要是有人闹事,就说家中没人。” 下人领命而去,毛太公看了一眼毛仲义,赶紧从收拾好的箱子里取出几锭金子,放在怀里,又用外袍包裹了一些钱引,“赶紧从后门骑马走!” “这些钱……” “命都没了,还管钱财?” 第200章 自卑的王伦 姜齐手持宋江的反诗文稿,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在文稿上跳跃。他目光专注,在字里行间缓缓扫过,微微颔首,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吴用,开口说道:“宋公明的这首反诗,着实写得颇具水准啊!吴参军,你对此有何见解?” 吴用听闻此言,轻轻抚着胡须,借着火光,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呵呵一笑,说道:“以郎君的才学,倘若有意,所写之诗定当比宋江的更为大气磅礴!” 姜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谦逊的笑容,说道:“实不相瞒,咱着实不擅长此道啊!时都头?” 时迁正站在一旁,神色专注地听着二人对话,听到呼唤,连忙拱手,从阴影中走出,踏入那片昏黄的光线,说道:“属下在!” 姜齐目光直视时迁,神色认真地开口问道:“那飞鹰传讯之事进展得如何了?” 时迁微微低下头,在烛火映照下,脸上带着一丝谨慎,如实回道:“皇甫先生已经成功训好了两头猎鹰,只是至今尚未进行过真正的传信尝试。” 他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属下考虑到稳妥起见,暂时还未启用这飞鹰传讯的方式。”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断,说道:“此次不妨一试。” 他伸手轻轻摩挲着桌沿,思索片刻后又道,“就从登州蓬莱传信到东京汴梁,咱们也借此机会,为宋江造造声势!” “是!”时迁应了一声,身子立刻立正,神情严肃。 “给在东京汴梁的朱富兄弟传信,让他和太学的孔若先接触,若是能让太学学生因为这首反诗闹起来,那就更好了!”姜齐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有高俅和梁师成那里,也得给他们透透气,这么明显的功劳,他们哪里能放过?” “高俅那边……”时迁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单,“朱富兄弟之前传了消息,说是高俅身边多了一个叫高廉的堂兄弟,梁师成和孔老先生来往也多了起来。” “继续留意,”姜齐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又开口问道:“对了,登州知州王师中可有什么新消息传来?” 时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档,在烛光下,文档的纸张微微泛黄,他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视了一番,接着说道:“据属下手下的学员汇报,在莱州发现了王师中的踪迹。” 说到这里,时迁略一停顿,“但从那之后,便再无他的消息了。” “看来还得多训练一些学员才行。”姜齐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烛火映照着他略显凝重的面庞,他嘱咐道,“把杜迁留在梁山那边,也是迫不得已的安排。等过些时日,登州这边局势稳定下来,军情司的事务还得抓紧推进!”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屋内的对话。 王伦脚步匆匆,神色略显慌张地从门外走进屋内。屋内的烛火被他带来的夜风吹的晃了晃,他一见到姜齐,赶忙拱手行了一礼,脸上满是忐忑之色,说道:“郎君,为何要让属下在蓬莱阁讲学呢?属下实在是没什么大本事,何德何能啊!” 姜齐面带微笑,伸手拉住王伦,轻轻将他拉到一旁坐下,语气温和地说道:“就凭你王伦在夷北县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踏踏实实的,你若不讲,还有谁能讲?” 姜齐的目光中充满信任,“你就放宽心,把你在夷北县是怎么做事情的,原原本本地给他们讲一讲。再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做了之后取得了哪些成效,都详细地说一说。” 王伦微微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欲言又止。他心中暗忖,梁山人才济济,自己仅夷北县些许经历,怎比得过那些有学识、能力之人?可见郎君又如此信任,实难推脱,内心实在纠结不已。 “可是……”王伦终于还是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别妄自菲薄!”姜齐轻轻拍了拍王伦的肩膀,脸上露出鼓励的神情,安抚道,“如今在咱们梁山,能把政务处理得好的人,往多了算,也就十几个。你总不能让那些跟着蒋敬学算学的,还有跟着孔厚学医的娃娃们去主持村子里的事务?” “可是郓州那边,咱们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现在却让属下讲什么为官之道……”王伦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再次开口说道。 王伦想起夷北县过往,自己当时赶鸭子上架,凡事亲力亲为,不过按部就班,哪有传授经验的能耐? “谁让你讲为官之道了?”姜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说道,“我让你讲的是,如何去帮扶百姓,怎样带着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些官场里的龌龊事儿,就别讲了。要讲,就讲得多为百姓考虑!” 说到这儿,姜齐稍稍停顿了片刻,目光深邃地凝视着王伦,缓缓开口道:“至于郓州的情况,现在还不是整治那些官员的时候。再者说了,咱们做事就得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地往前走,不是吗?要是一直停在原地,甚至进一步退两步,要不得!” 然而,王伦听了姜齐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心中的忧虑却并未因此而消散。 他微微低下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卑,在心中默默想着,别的暂且不说,在梁山之中,有能力讲学的人不在少数。 孔厚通儒学,李助擅谋略,蒋敬精算学,裴宣熟律法,孟康器械制造亦有见地。自己仅夷北县些许经历,实难望其项背。 姜齐看着王伦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开口说道:“听你讲课的,可都是那些分到登州田地的兵士们。他们啊,就像是咱们梁山播撒出去的火种,将来会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也是咱们梁山在登州的脸面。所以呢,明天你讲课的时候,我也会去听一听。” “啊?”王伦听到这话,原本就紧张的心情瞬间又增添了几分压力,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讶和不安的神情。 姜齐目送着王伦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时,吴用轻摇羽扇,用羽扇遮住嘴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开口问道:“没想到郎君竟然如此看重王伦?” “能踏实做事之人,如何不能被看重?”姜齐笑道,“孙立他们几人的安排,你们怎么商量的?耽搁的久了,咱的那位师兄心里,怕是又不稳当了。” 第201章 讲学 丹崖山上,蓬莱阁静静矗立,其历史源远流长。 最早可追溯至唐朝贞观年间,时光悠悠流转,到了宋仁宗嘉佑六年,登州知州朱处约将龙王庙迁至丹崖山山巅西侧,而后在那旧址之上,精心修筑起了如今的蓬莱阁。 这蓬莱阁,乃双层木结构的精巧建筑,高达十五米。重檐八角的造型古朴典雅,雕梁画栋间尽显古代工匠的精湛技艺。檐角处,铜铃悠悠悬挂。 海风轻拂,带着丝丝咸意,吹动那檐角的铜铃,“叮叮当当”之声清脆悦耳,为楼阁增添了一份灵动之美。 与此同时,弥陀寺的晨钟暮鼓,声声沉稳厚重;龙王宫的道音玉磬,袅袅空灵悠扬。 这诸多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曲和谐美妙的乐章。王伦漫步在山道之间,仿佛置身于虚幻之境,如梦似幻,沉醉其中。 不只是王伦,那些前来听课的转业退伍兵丁们,也被这静谧而美妙的氛围所感染。 他们纷纷收起了往日的粗犷豪迈,说话时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一方宁静。 “你说咱们郎君怎么就找了这个好地方?”一名兵丁微微侧头,眼中满是好奇与赞叹,轻声问道。 “俺虽说没读过书,可在这里也就一个字,美滴很!”另一名兵丁咧着嘴,脸上洋溢着质朴的笑容,兴奋地说道。 “你个瓜娃子,那是一个字?”旁边的兵丁笑着打趣道,眼中闪烁着笑意。 “嘿,你说,郎君能给咱分多少地?”又有兵丁忍不住开口,口气里透露出一丝期待。 “不说十五亩?”一名兵丁说道,“之前分到郓州的那些兄弟,每家至少都是十五亩,有功的还有分到三十亩地的。” “俺可听说了!不止给地,还给个官官做!”一名兵丁兴奋地搓了搓手,“老子祖上八辈子都是种地的苦哈哈,到了老子这里,还当了官,你说说,这回去一讲,谁能信?” “咱能当啥官官,一会得给郎君说,别让咱去祸害了百姓,抹黑了郎君的脸面!”一名西军出身的队正神色认真,语气诚恳地说道,脸上满是责任感。 众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蓬莱阁的主阁之处。 这座坐北朝南的主阁,重檐八角,古朴雄浑。 雕梁画栋间纹饰细腻,出檐深远。底层宽敞,长宽达五丈、进深三丈有余,四周回廊环绕。 阁底环列十六根大红楹柱,在阳光下鲜艳夺目,撑起楼阁雄伟。 上层一圈精巧明廊,设计巧妙,令这些苦出身的汉子都不禁拘谨起来。 此时,明廊之上,姜齐、孔厚、吴用、李助等人正站立着,他们身姿挺拔,神态悠然。见王伦领着众人走进来,几人纷纷微微点头致意。 “见过郎君。”王伦神情恭敬,领着众多壮士,整齐划一地朝着姜齐拱手礼拜,尽显敬重之意。 “今日王教授主讲如何治理地方村镇,理应坐在主座,咱们这些人啊,都只是来旁听的。”姜齐面带微笑,呵呵笑道,眼神中满是信任与期待。 姜齐选择王伦讲学,不仅因为王伦做事踏实,还因为姜齐看中王伦在底层百姓中的亲和力,希望通过王伦的讲学,在这些转业士兵的心里埋下梁山亲民的理念,同时也是对王伦的一种考验,看看他能不能为梁山培养更多的行政人才。 姜齐指了指那些壮士,继续说道,“不过,你们可都得用心学好了!以前在战场上,你们个个都是好汉子,以后到了地方上,也绝不能怂!要是让咱听说你们治理不好村子,咱肯定会亲自过去,踢你们的屁股!明白了吗?” “是!”众人齐声应道,像是回到了当年训练的时候。 姜齐笑着说:“都放松点,上课,别搞得跟打仗似的,今天就是学习一下王教授的经验,这可都是别的地方学不到的,珍贵的很啊!” 待众人纷纷落座,安静下来之后,王伦清了清嗓子,动作略显拘谨地从招文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昨夜精心备好的文案。 王伦的内心其实对此次讲学既渴望成功又害怕失败,因为这可能是他在梁山提升地位的关键机会,但他又深知自己与其他梁山将领相比在学识和能力上有差距,所以在备课之时,生怕哪里做的不到位,便是之前上山的路上,也在默念这些文案。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专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明廊上的姜齐,这才稳定了心神。 “诸位,整个登州,单说大的村落,蓬莱县有八镇五十四村,黄县有四镇四十五村,牟平有四镇三十一村,文登有六镇五十村。这还没算上各个县城里的坊市。”王伦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的兵士们,神情严肃,说道,“所以,大家想想,你们肩头的任务,可是相当繁重啊!” “登州……和咱们起家的郓州可不一样。在郓州,咱们有根基,到了一个村子,从队伍里总能找出个本地人。可在登州,这种优势就没了。” 王伦讲课时一开始还有些磕巴,不时轻咳一声以掩盖紧张,眼神也游走不定,看着下面认真听的壮士们,生怕哪里讲不对,闹了笑话。 “在这里,你们都是外乡人。那么,如何融入到村子里去,这便是你们下到乡村之后,首先要面对的头等大事!” “那咱们该咋办呢?” 一个兵卒忍不住站起身来,满脸疑惑地大声提问道,“总不能让咱们入赘到村子里去?” “就是说啊,要是真这样,老子还不如留在梁山,跟着郎君逍遥自在呢!”另一个兵卒附和着,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 “说的什么话!”王伦一顿,先是翻了下文案,随即又是猛地咳了几声,才道,“谁说让你们入赘了?我给大家说个最简单的办法。你们也都是穷苦出身,当年还没加入梁山的时候,在自己村里过日子,你们希望村里来个什么样的管事的呢?” “当然是办事公平公正,能把一碗水端平的!”一个兵卒大声回应道。 “对,得是能带着咱们一起奔好日子的!”另一个兵卒紧接着说道。 “还有,可别整天找些没用的事儿折腾咱们!”又一个兵卒补充道。 “对喽!”王伦笑着点头,按照自己的节奏又开始讲了下去,这时又着重讲了在夷北县自己是如何做的,把各种实例一一拆解,讲的明明白白,因为是亲身经历,这话说的就顺畅了许多,最后,王伦眼神中透露出欣慰,“将心比心,你们在原来的地方是百姓,到了登州,登州的百姓难道就不是百姓了?只要你们秉持着这样的心思去做事,还怕融不进村子里吗?” 这时,姜齐突然开口道,“这里咱多说一句,当你们成功融入村子之后,切不可掉以轻心,有些要点必须时刻牢记。” 他微微顿了顿,神情变得愈发凝重,目光炯炯地扫视一圈台下众人,似在给众人留出思考的时间,随后提高音量,一字一句地强调,“咱们梁山,向来以打击土豪劣绅为己任,这一点,咱过往也反复教导过你们。” 说到此处,姜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锐利,仿佛能看穿众人的心思,“所以,你们每个人都要在心底筑牢一道防线,时刻警醒自己。平日里多扪心自问,当初究竟是为何选择加入梁山?千万别走着走着,忘了来路,做出违背初心之事,最终落得个被咱们梁山当作劣绅恶霸给整治的下场,那可就太可悲了!” 第202章 应天捷报 东京汴梁,太学之内,静谧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 孔若先端坐在案几前,手中紧握着那首反诗,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抹苦笑,缓缓开口道:“你们家郎君,这是真把自己当成黄巢那般人物了?” 说罢,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朱富微微低下头,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恭敬地回道:“孔老先生,郎君的行事,岂是小人这样出身普通商户的人能够置喙?” “他这么多年,愣是一首诗都没写过,好不容易写一首,竟然还是反诗。这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造反还不够过瘾,还想在文坛上搅弄风云了?”孔若先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惊讶,再次开口说道。 “孔老先生,您可误会了。”朱富连忙摆手,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解释道,“这首反诗并非出自郎君之手,而是宋江那厮写的!” “宋江?”孔若先听闻这个名字只觉耳熟,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是郓城县里那个黑面书吏。他好好的押司不做,怎么也跟你们家郎君一样,落草为寇,干起造反的勾当了?” “之前那宋江跟着高衙内一同前往广济军,妄图剿灭我家郎君。哪曾想计划失败,高衙内更是丢了性命。那宋江见大势已去,干脆落草为寇,在芒砀山一带建立了山寨。听那些过往的客商讲,如今那山寨倒是颇为兴旺,人丁也不少呢。”朱富微微前倾身子,恭敬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兴旺?”孔若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轻轻点了点书案上的反诗,不屑地说道,“越是看似兴旺,死得也就越快罢了!自古那些不知收敛的反贼,哪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我家郎君的意思,是想借着这首反诗,给宋江扬扬名,让他在江湖上的名气更大些。”朱富赔着笑脸,解释道,“说白了,就是想逼他再往前迈出一步。” “呵。”孔若先斜睨了朱富一眼,说道,“知道害怕才对。他呀,从小就心大,难得这次想要找个挡箭牌。我还以为他会直接冲着汴梁来呢,没想到却去了登州。你且等着,不久便会有消息。” “老先生,我家郎君来信时,再三希望您能前往登州。”朱富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老夫去他那儿能做什么?”孔若先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等老夫临死之前,能和他见上一面也就够了。在此之前,就不必见面了。孔厚在他身边,老夫还是放心的。你就照老夫这话回复他,他自会明白老夫的意思。” 几日之后,皇城之内。 巍峨的紫宸殿内,气氛凝重。 赵佶满脸怒容,将手中的反诗狠狠丢了出去,那纸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飘落在地。 他怒目圆睁,指着朝堂上的众臣,大声斥责道,“郓城县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出了个姜齐,如今又冒出个宋江。难不成还要再出一个黄巢,让前唐的旧事重演不成?众卿家,你们难道也想亲眼见识见识什么叫‘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吗?” 满朝文武身着各色朝服,整齐地站成两列。 文官们峨冠博带,手持笏板,神色各异,有的低头沉思,有的面露惶恐;武将们更是一个个低下头去,被皇帝的怒火吓得大气不敢出,能站在这里的,都是老于世故,如此时刻,哪有他们武人开口的余地。 “官家慎言,此等言语大不祥!”蔡京身为再度出任的太子少师,反应极为迅速,一步跨出朝班,声音急切地向皇帝奏报,“郓州之事错综复杂,还需向南京应天府问询详情,况且芒砀山临近南京应天,那儿想必能提供关键线索。” “应天那边可有相关奏报呈上?”赵佶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虑与急切,向朝堂众人发问。 梁师成立刻恭敬回应,身子微微前倾,声音清晰而沉稳:“官家,应天府尹薛昂曾上书,不过奏报里仅提及郓州地方局势不稳定,对宋江这伙草寇的事儿,只字未提。” “蔡爱卿,这应天府尹薛昂,朕记得是爱卿举荐的?”赵佶怒极反笑,目光紧紧盯着蔡京,话语中带着丝丝寒意,“莫不是爱卿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连人都看走眼了?” “官家容禀。”蔡京脸上挂着温和笑容,不慌不忙道:“薛昂元丰八年进士出身,崇宁初为太学博士,后历校书郎、着作佐郎等多职。大观三年升尚书左丞,次年外调江宁知府,后提举嵩山崇福宫。政和元年,任门下侍郎,旋即出任应天府知府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蔡京将薛昂的履历详尽背完,稍作停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说道:“不久前薛昂才刚刚到任应天府,他必然先着手处理京东西路最为紧要的郓州事务。至于芒砀山,那地方处于两路三州的交界地带,平日里下面各州知州相互推诿责任,行事拖沓。若不是这首反诗在汴梁城大肆流传,恐怕老臣也根本不会知晓宋江那贼子的名号。” “官家,应天府传来捷报!”枢密院枢密副使王黼此刻神情振奋,大步流星地跨出朝班,声音激昂且洪亮地禀报道,“昨日,臣收到进奏院转呈送来的应天府战报,其中详细提及了芒砀山匪寇之事。” “速速将战报呈递上来!”赵佶听闻此言,原本因反诗一事而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欢喜,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急切地催促道。 打开奏报,赵佶快速扫了一眼,寻到紧要处,才细细品读起来,“好啊!好啊!蔡爱卿还是老当益壮,慧眼识人啊!如此能臣干吏,可谓国朝肱股啊!高爱卿,应引以为鉴,见贤思齐焉!” 高俅站在朝班之间,偷眼瞧着王黼,讪笑道:“官家所言极是,微臣自是不及蔡太师多矣,只是如果薛昂如此能耐,何不令其大胜之机,剿灭梁山匪寇?” 蔡京闻言,顿时摆手道:“薛昂刚刚得胜,必然也是疲师,此正是全军休整之时,如何可以起兵再战?高太尉若是不知兵,老夫家中还有些兵书,可前来抄录品读!” 此言一出,朝中文臣俱是低声嬉笑起来。 正在此时,宫门之外,登闻鼓响! 众臣顿时一惊,齐齐望向龙椅上的赵佶。 第203章 击鼓上朝 “臣乃登州知州!急切求见陛下!”那声音在皇城之外回荡,透着几分焦急与无奈。 “臣!登州王师中,恳请陛下一见!”紧接着,又是一声呼喊,带着嘶哑与疲惫。 皇城之外,宣德门南街西廊,登闻鼓之前。 王师中身着一身破旧不堪的衣衫,褴褛的布料在风中微微晃动。他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毫无往日知州的威严与风采,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期盼。 手中的鼓槌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敲击着登闻鼓,那“咚咚”的声响在空旷的地方回荡,似是他内心急切的呐喊。 “是何人在敲登闻鼓?”登闻鼓院里面,判院官和监官听闻鼓声,脸上露出惊慌之色,急忙迈着大步跑了出来。 判院官眉头紧皱,看着王师中,大声斥责道,“汝这般行事,怎如此不知礼数?敲此登闻鼓之前,须先至吾鼓院登记留名方可!” “两位大人,实是我家老爷有万分火急之大事啊!”毛仲义站在一旁,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赶忙解释道,“若非事出紧急,以我家老爷知州身份,岂会轻易失了礼数?还望两位大人宽宏大量,多多包涵。” 就在他们说话间,殿前禁军的一班人马匆匆赶来。为首的禁军将领神色严肃,大声宣布道:“陛下宣敲鼓之人上殿鸣冤!” “还不赶快带路!”王师中心急如焚,猛地将手中鼓槌随手一扔,那鼓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一声落在地上。他随即快步冲到禁军身旁,语气急促,大声喊道。 “你这厮……”那禁军士兵刚要开口,却被王师中凌厉的眼神打断。 “本官乃从五品知州!”王师中斜眼瞥了瞥那军士,脸上瞬间恢复了几分往日作为官员的威严与气势,冷冷说道,“如今有军机要事向官家禀告,怎能在你这小小禁军身上耽误时间!还不速速带路!” 紫宸殿上,朝臣们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小声议论着,猜测究竟是哪个倒霉家伙招惹了这个胆敢敲响登闻鼓的“愣头青”,脸上满是好奇与疑惑的神情。 然而,当王师中踏入殿内的刹那,众人皆不禁一怔。但见他衣衫褴褛,仿若风中败絮,头发凌乱,与朝堂之上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官员们相较,宛如云泥之别。 有几位在殿上资历颇深的老臣,更是惊愕得双目圆睁,只因他们与王师中乃是同年进士。 “罪臣,登州知州王师中,叩见陛下!”王师中快步上前,双膝跪地,双手抱拳,向赵佶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急切。 “陛下,王师中身为知州,无要事擅自进京,依照律法,应降职一等!”御史见状,立刻挺身而出,双手持笏板,神色严肃地向赵佶禀报,“况且,身为朝廷官员,自当维护朝廷体面。如今他面见陛下如此草率,仪容不整,实乃君前失仪之举!” “住口!”王师中听闻御史之言,顿时急得满脸通红,大声喝道,“陛下!登州四县已沦陷于贼寇之手,臣拼死突围,才得以赶来报信。此人却在此无端污蔑老臣,老臣……”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你说登州陷落贼手?”赵佶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王师中,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疑惑,不禁再次确认道,“可是京东东路的登州?” “正是!”王师中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在殿内回荡,透着无尽的沉重与无奈,“若非一路之上有义士护佑,老臣怕是要死在路上!” “难不成是辽国跨海来袭?”王黼脸上瞬间浮现出紧张之色,双眉紧锁,急忙向前跨出一步,急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担忧与不安。 “是梁山那帮草寇干的!”王师中满脸愤恨,牙关紧咬,大声答道,“城中平海军都指挥使呼延庆竟然叛国投敌,登州兵马提辖官孙立也开城献降!短短一夜之间,登州四县之地,便尽数落入贼寇手中!”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呵呵。”赵佶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盯着高俅,缓缓开口道,“高爱卿,朕的好爱卿啊,朕交给你的差事,你就是这般处理的?” “哼,不过是一帮小小的草寇罢了,绝不可能轻易夺下一州之地!”高俅心中虽慌,但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微微抬起下巴,强装镇定地说道,“若不是呼延庆和孙立这两个叛徒献城投降,那梁山草寇怎会得逞……”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心虚。 “王师中,朕问你,你可有能力夺回登州?”赵佶微微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接着又问道,“还有,那孙立和呼延庆的家人现在何处?”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王师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与威严。 王师中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他能拼死突围回来向朝廷禀告此事,已然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路,他也无数次想过能否夺回登州,可思来想去,也只能无奈地缓缓摇头。 “陛下,孙立的家人都还在登州。”王师中犹豫了一下,选择避重就轻地回答道,“至于那呼延庆这个贼人,他在登州并没有家人。” “王黼!”赵佶面色阴沉,直直地盯着王黼,厉声点名道,“你身为枢密副使,对于武官的调动安排,心里应该清清楚楚。如今朕决意要剿灭梁山那帮草寇,你且说说,朝中何人能够担此重任?” 王黼心中一紧,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他连忙低下头,在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门下究竟有哪些得力大将,又该举荐谁出征,才能让自己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他的心思急转,脑海中快速地权衡着利弊得失。 就在朝堂之上众人都为剿灭梁山之事而头疼不已的时候,远在应天府的薛昂,同样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薛昂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与苦涩。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打通了蔡京的关系,耗费了无数的银钱,才谋得了应天府尹这个实实在在的官职。 可未曾料到,刚刚上任月余,郓州那边的局势便如乱麻般错综复杂,尚未理出头绪,这边芒砀山又横生枝节,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万幸的是,凭借着城中的守备力量,成功地击退了芒砀山的一波进攻。然而,当他看着城头守军送来的箭书,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不得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那宋江到底是何用意?”薛昂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脸上露出一丝愤怒与不甘,“难不成是想把本安抚使当作他手中的刀,借我之手来排除异己不成?” 第204章 借刀 “应天府必须得打下来!”宋江端坐在主位之上,眼神坚定而又透着一丝急切,扫视着下方的各位头领,郑重地说道,“并非是我宋江有意为难兄弟们,而是诸位不妨仔细瞧瞧,咱们如今就驻扎在应天城下,仅仅是最近这几日,在周边几个镇子进行扫荡,收获就颇为可观。倘若能把应天府打下来……” 说道这里,宋江环视了一眼营中的头领,“应天府这条汴河,乃南北交通之地,商贸往来频繁。若能将其拿下,咱们山寨便能掌控这一大片的商路,往后粮草、兵器等物资,皆能源源不断地供应,咱们兄弟以后再不用拿命去博富贵了。” “公明哥哥说得太对了!”矮脚虎王英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扯着嗓子高声唱着赞歌,“要是能把应天府里的财富弄到手,就算咱们不接受招安,光凭着那些银钱,也足够咱们后半辈子享受荣华富贵了!” “如今咱们虽占山为王,但终究被视为草寇。若能取下应天府,这便是向天下彰显咱们的实力。”宋江站起身来,双眼放光,“届时,朝廷招安之时,咱们便有更多的筹码,兄弟们往后的前程,皆在此役。咱们能以此为根基,在朝堂之上谋得一席之地,光宗耀祖。” 牛二在一旁嘿嘿地笑着,谄媚的朝宋江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既然你们兄弟觉得这事儿合适,那就由你们兄弟去做前锋!”金毛犼施威冷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盐山每次都是冲在前面,结果呢?死的兄弟最多,可得到的收获却是最少。我那兄弟铁枪王大寿,还被应天的守军浇了一身火油,活生生地被烧死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愤和不满,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难道我们芒砀山死的兄弟就少了?”董平猛地一拍桌子,“砰” 的一声,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要说这个,这几次攻打镇子,哪一次不是我们芒砀山冲在前面,你们盐山跟在后面。这次轮到你们在前面冲锋就不行了?怎么,只想着好处,不想出力?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都少说两句!”宋江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猛地站起身来,高声喝道,只是再开口,却双眼通红,带着哭腔道,“还分什么盐山芒砀山的!不都是咱们自家兄弟吗?不都是一起磕头拜了苍天厚土的结义兄弟吗?” “宋寨主说得在理,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怎么能闹得这么生分呢?”摄魂将军沙摩海笑着拍了拍施威的肩膀,脸上露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劝说道。 宋江以衣袖擦泪,接着说道:“兄弟们折损了,你心里难受,折了手下兄弟,我心里同样不好受。大家都是为了前程富贵。等日后得了官位,我自会向官家上书,给兄弟们追封个风光!” 后营那略显昏暗的伤兵营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和血腥气。 邓云静静地躺在简陋的床榻上,身上层层叠叠地缠着绷带,他的身体滚烫,温度高得烫手。 诸大娘忧心忡忡地守在他的身旁,脸上满是焦虑和担忧。 她的眼神一刻也不敢离开邓云,手中不停地忙碌着,用湿布为他降温,试图缓解他的痛苦。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 “当家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奴家可怎么活呀!”诸大娘哽咽着,声音低沉而又带着无尽的哀伤,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滴落在邓云的手上,“也都怪奴家,要是当初好好在汴梁周边厮混,哪会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大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邓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虚弱,但依然充满了坚定。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摸着诸大娘的发髻,声音微弱却又充满了温情,“要是在东京,凭你的颜色,哪还能安稳地活下去?” “可要是没了你,在这山寨里,奴家不一样生不如死!”诸大娘小声地说道,脸上满是恐惧和无助。“且不说那王英那厮,就是那军汉董平,每次看奴家的眼神都像要冒火一样!”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地握着邓云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要是真的死了,”邓云气息微弱,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眼神中却透着一种决绝,缓缓说道,“你就跟着王英。那汉子虽说平日里好色了些,但也算得上是个能真心待你的人。” 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清晰一些,脸上满是无奈与牵挂。 “当家的,你莫不是被烧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般胡话来!”诸大娘满脸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邓云的手,用力地摇晃着,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清醒过来,声音中满是焦急和难以置信。 “嘿,那天我替你挡刀的时候,就留意到王英那厮。当时他也想着扑过来救你呢,可旁边的董平那一脸欢喜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邓云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接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和笃定,“而且,那些来袭杀咱们的兵卒,大多都是他董平放过来的!他肯定没安好心!”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绷带上又被血迹晕染了大片。 “当家的,你就放心!”诸大娘的双眼瞬间涌起一股狠厉之色,银牙紧咬,腮帮微微鼓起,语气中透着决然与坚定,“倘若你真的遭此不幸,奴定要亲手为你报仇雪恨!”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构思着复仇的场景。 “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啊!”邓云的声音愈发虚弱,气息断断续续,却仍强撑着一口气,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反复叮嘱着,“只可惜,你我夫妻二人福分太浅,终究是没那个缘分上得了梁山,过上安稳的日子……” 他的目光缓缓地在诸大娘的脸上游移,仿佛想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心里。 “当家的?当家的!”诸大娘满心惊惶,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呼喊着。她惊恐地看着手中握着的邓云的大手,那温度正一点点消逝,开始慢慢变得冰凉。 她的双眼瞬间被恐惧和绝望填满,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你可不能就这么丢下我啊!”她胡乱地摇晃着邓云的胳膊,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嘴唇也在不停地哆嗦,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悲痛和无助之中,先前复仇的决然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悲伤彻底淹没。 “诸大娘,邓家哥哥可好些了?” 第205章 王黼问计 东京汴梁,枢密院内一片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和翻阅文书的沙沙声。 王黼眉头紧锁,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摊开的地图,眼神中透着焦虑与思索。 “如今童枢密在西军坐镇,西夏那边局势动荡不安,极不稳定。所以,西军根本不能轻易调动。” 王黼在名录上的刷刷几笔,划去了刘法、种师道、辛叔献和杨惟忠的名字。 王黼微微顿了顿,手指缓缓地在地图上移动,指向北方,“而北面的军州肩负着防御辽国的重任,同样抽调不得。要是贸然移师南下,只怕辽国和西夏会趁机对我大宋形成钳形攻势,到时候顾此失彼,这绝非上策啊!”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再次把刘延庆,郭药师和张俊的名字划去。 同知枢密院事的王襄坐在一旁,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昨日他刚在蔡京府上参加了一场盛大的宴饮,还敲定了女儿和蔡京儿子蔡行的婚事,酒意都还未完全消退,就被急匆匆地拉到了枢密院,听着王黼在一旁不停地念叨,心中烦躁不已。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说道:“将明兄,这般繁琐的军阵俗务,哪里值得你我这般费心劳神?” “之前朝堂之上,官家可是震怒不已啊。”王黼无奈地苦笑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眼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芒砀宋江,梁山姜齐,此二大寇,官家若是向你我问计,一问三不知,之后如何在朝堂立足?”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担忧。 王襄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王黼,心中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眼前这个生得金发金眼、嘴巴宽大的同僚刮目相看。 以往的日子里,在他眼中,王黼不过是个惯于谄媚官家、靠阿谀奉承得以升迁的小人罢了,却没想到今日对方竟能对局势分析得头头是道,显露出这般才智。 王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不若下官给将明兄推荐一位谋臣?说不定能为眼下的困境出谋划策呢。”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仿佛掌握着解决问题的关键。 “哦?快说说,是何人?”王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神情急切,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便是左丞,侯蒙!”王襄自信满满地说道,微微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推荐很是满意。 尚书省坐落在皇城西面那片庄严肃穆的区域之中,是朝廷权力脉络上的中心枢纽。而侯蒙此刻所处的尚书省内的都堂,更是这枢纽的核心,天然散发着一种威严而神秘的气息。 王黼沿着曲折的串门过廊缓缓前行,脚步轻缓,目光却贪婪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眼前的办公场所,布置得规整而大气,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朝廷的威严与庄重。 精美的雕梁画栋,光洁的砖石地面,无一不透露着这里的不凡。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向往之情,眼神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这里的主官,皆是大宋天下官员所仰望的顶点,那参知政事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可不就是端坐于此的这些相公们吗?想到此处,王黼的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仿佛已经嗅到了那权力巅峰的气息,心中暗自憧憬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登上如此高位。 “枢密院副使,王黼,特来求见侯相!”王黼站在都堂之外,微微昂首,声音洪亮而恭敬地通报道,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王副使怎得今日这般有闲情,竟有空来尚书省串门呀?”屋内传来侯蒙那略带调侃的声音,语气轻松,似乎早已料到王黼的到来。随着声音落下,堂门缓缓打开,侯蒙身着一袭端庄的官袍,面带微笑,迈步走了出来,目光温和地看着王黼。 “侯相您可别打趣下官了,下官此番前来,可是真的来求救的呀!”王黼连忙拱手行礼,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眼神中满是焦急之色。“那日朝堂之上的情形,侯相您也是亲身经历了的,官家当时可是大发雷霆之怒啊。” 他微微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我们枢密院的主官又远在西陲之地,下官就算想找人商量对策,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呀!不得已,下官只能找您这位前辈来问计了,您也是咱们枢密院出身,可不能不管啊。” “你呀,还是太着急了些。”侯蒙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中透着一丝长者的睿智与从容,缓缓说道,“且先坐下,仔细听老夫给你把其中的道理说明白。” “是,下官定当恭恭敬敬地听着。”王黼连忙应道,微微欠身,脸上满是恭敬之色,随后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屁股只坐了一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地盯着侯蒙,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侯蒙看着王黼那一脸恭敬倾听、束手求学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顿时舒坦了许多,他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官家这次发怒,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发的怒吗?” “自是因为芒砀山的宋江和梁山的姜齐,他们的所作所为触怒了官家。”王黼连忙回答道,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生怕自己答错了。 “错了,是因为那反诗!”侯蒙轻轻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咱大宋自开国到现在,哪朝哪代没出现过民乱和草寇?这些都不过是些癣疥之疾,根本不足为奇。真要是哪一天天下太平得连个刁民都没有了,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啊?”王黼不禁轻呼一声,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显然对侯蒙的这番话感到意外。 “没有刁民闹事,那些武官又怎么剿匪立功?下面的官员们又怎么……”说到这里,侯蒙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王黼并没有地方任职的履历,于是连忙摆了摆手,“这些都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关键在于咱们要如何去剿匪,先去剿灭哪一路的匪寇,对?” “正是,正是!侯相您说得太对了!”王黼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连连点头,“下官这些日子思来想去,绞尽脑汁,也比不上侯相您这一句话来得精辟,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 “你呀,你呀!”侯蒙笑着指了指王黼,眼神中带着一丝调侃,“自然是先剿灭宋江。能写出反诗来,就说明此人心中已经不服王化,目无君上。这种行径,和当年的张角、黄巢之流有何区别?若不趁早剿灭,日后必定会成为大患,后患无穷啊!” “那梁山的姜齐呢?”王黼连忙追问道,眼神中满是期待。 “姜齐虽然占据了登州,但他却是从郓州主动离开,远离了东京。由此可见,此人心里还是惧怕朝廷的。”侯蒙微笑着说道,“再加上,他是进士出身,饱读圣贤书,只是被奸佞小人诬陷,才断了仕途。这样的人才,若是能招安回来,为朝廷所用,岂不是一件美事?” “招安让他入朝为官,确实也是一条可行的路子!”王黼点头表示赞同。 “当然,”侯蒙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此人以草莽之身横行齐鲁之地,登州的官军都不敢与他抗衡,可见其才必定过人。咱们可以让他招安之后,去剿灭宋江。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宋江这个大患,又能让姜齐为朝廷效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206章 派谁去招安 在那装饰华丽、热闹非凡的酒楼之中,柔和的灯光洒在桌椅之上,隐隐传来的丝竹之声萦绕在耳畔。 梁师成身着一身精致的服饰,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听着王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完。 他微微眯起眼睛,摩挲着手中的把件玉葫芦。 “明日,你就打算按照这般说辞回复官家?”梁师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笑道,“那到时候,这功劳可算你的,还是他侯蒙的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目光紧紧地盯着王黼,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王黼脸上也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无奈。他微微欠身,给梁师成斟了一杯酒,有意无意的问道,“恩府先生,那王师中丢了登州一地的事情,官家可有什么发落?” “王师中也给你送银子了?”梁师成挑了挑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似笑非笑地问道。 “自然是送了,他还希望下官能在官家面前为他美言几句。”王黼留意着梁师成的表情,仔细说道,“可这银子拿在手里,总觉得烫手啊!”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仿佛那银子真的会给他带来麻烦。 “给你你就收着。”梁师成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笑容,“官家不会动他,毕竟是正规出身的文臣,而且有呼延庆和孙立在前面顶着,他王师中顶多也就是降职罢了。” “丢了一州之地,竟然也只是降职?” 王黼微微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笑道,“到底是官家恩德深厚啊。” “这都是祖宗之法庇佑啊。”梁师成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然,咱家怎么会一门心思地往你们这些文人堆里钻营呢?” 次日清晨,初升的阳光刚刚穿透薄薄的云层,洒落在东京汴梁的皇城宫墙之上。 王黼已精心穿戴好官服,整了整官帽,将那些对策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这才递了牌子,请求陛见。 “也就是王黼,对朕的差事尽心尽力,一心忠于王事,是个能办事的臣子!”赵佶端坐在睿思殿内,靠在华丽的龙椅上,微微眯着眼,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缓缓开口说道。 对于这个由自己亲自赐名的大臣,赵佶内心深处确实有着一份别样的亲近感,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梁师成在一旁时常的美言夸赞。 梁师成领着王黼,步伐稳健地走进睿思殿。王黼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当他们走到赵佶面前时,王黼赶忙撩起官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此时的赵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神中透着一丝期待,看着跪在地上的王黼。 “朕原本想着在宣和殿召见你,但是转念一想,你此番求见必是政事,宣和殿里多是书画古玩,在那里谈论政事终究是不太合适。” 赵佶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目光注视着王黼,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官家圣明,如此勤勉,实乃天下臣民的洪福!”王黼连忙抬起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高声说道。 “宋江和姜齐这两个草寇,在你看来,该如何处置才好?”赵佶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目光紧紧地盯着王黼,缓缓开口问道。 “招安!”王黼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语气坚定而有力,言简意赅。他微微抬起头,看赵佶脸色不渝,微微皱眉,忙又继续说道,“招安姜齐,让他去剿灭宋江。倘若他能够成功,不过是赐予他一个官位,将他圈养起来罢了。至于他手下的那些贼人,便在脸上刺字,充入各地的厢军之中。” 此话一落,王黼再看,赵佶此时眉头已经松开,嘴角见笑。 “如此一来,姜齐没了那些得力的爪牙,之后如何处置他,全凭陛下您的圣意裁决!要是他们两败俱伤,应天府的薛昂就在左近,到时候趁机一举清扫,也是易如反掌!”王黼一边说着,还带了一个反转手掌的手势。 “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姜齐之前不是被剥夺了进士出身吗?”赵佶微微颔首,沉吟了片刻,目光望向殿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若是他能够弃暗投明,归顺朝廷,朕便赐他一个同进士出身,也算是不辜负他当年所读的那些圣人之言了。” 赵佶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宽容。 “官家仁慈宽厚,如此圣裁,实乃高明之举!”王黼连忙拱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大声夸赞道,眼神中满是敬畏与讨好。 “唉,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赵佶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悲戚之色,长叹一口气说道,“一个是进士,一个是胥吏,原本都受了朝廷的恩惠,如今却都想着反朕,朕这心里,实在是心痛啊!” “他们不过都是些无知愚昧之徒罢了,哪里懂得陛下您的仁爱宽厚之心!”王黼急忙躬身一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神情,眼中闪烁着讨好的光芒,双手恭敬地交叠在身前,言辞恳切地说道。 “他们不过是受了那么一点点委屈,就觉得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实在是心胸狭隘。”王黼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继续说道,“可他们哪里知道,这天下间最委屈之人,非陛下您莫属啊!陛下您为了肩负起这社稷的重任,日理万机,不知承受了多少的艰辛与苦楚,又放弃了多少,每每想到此处,臣这心里真是替陛下鸣不平啊!” “唉!王爱卿懂朕啊!”赵佶微微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了抚眼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惫与感慨。 “朕自登临大位,便肩负社稷,每日殚精竭虑,丝毫不敢有半分懈怠。偶尔想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放松一下,却还总被下面的臣子们劝谏。唉,朕有时候真是怀念当初做王爷时那逍遥自在的日子啊。” “官家,这招安的诏书写好了,不知让谁去招安?”就在赵佶和王黼沉浸在这番感慨之中时,梁师成适时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惺惺相惜。他微微挺直了身子,脸上收起了平日里的圆滑,换上了一副正色的表情,恭敬地问道。 “对,对,还是政事要紧。”赵佶轻轻笑了笑,仿佛刚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一时聊得畅快,竟把正事给忘了,这可实在不应该。王爱卿,你可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举荐?” 王黼微微低下头,脑海中迅速回想着关于姜齐的种种资料。 突然,他眼睛一亮,抬起头来,开口说道:“陛下,太学之中曾经有传言,说有一个人与姜贼交情甚好,还将彼此引为挚友!” “一个太学生?”赵佶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不禁反问道。 “陛下,派一个太学生去便足够了。那姜齐不过是区区草寇罢了,难道还值得动用朝廷的大臣去招安他不成?陛下,您实在是太抬举他了。”王黼连忙解释道,脸上带着一丝不屑的神情,仿佛姜齐根本不值一提。 第207章 霹雳火秦明 青州的益都,城中一派忙碌却又井然有序的景象。 知州梁子美府邸内,后堂布置得颇为雅致,桌椅家具皆是精挑细选,透着一股富贵之气。 梁子美身着一身华丽的便服,正端坐在后堂之中,眉头微蹙,发愁不已。 此时,老管家走进后堂,微微躬身,恭敬地问道:“大人,这生辰纲都已经备齐,不知几时起程?” 梁子美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既然筹备完备了,明后日便得动身出发,这一路不太平,早去早会也是好的,只是有一件事,让我至今还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啊。” 说完,梁子美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老管家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大人,可是愁无人押送?” “正是如此!”梁子美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此次花了十万贯购置的金珠宝贝,要送往东京去。我只怕在路过郓州的时候,半路上被那些贼人给劫了去啊。若是有个闪失,失了钱财是小,在蔡太师那里丢了颜面,失了信誉,如何是好?” 老管家思索了片刻,说道:“大人,那姜齐如今已经去了登州,还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依老奴看,郓州的那些贼人想必也都有所忌惮,应该会安分一些。不过,若大人还是有所疑虑的话,倒不如挑选一个得力的军将,让他跟随护送,这样也能更安稳些。” 梁子美猛地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吼道:“姜齐那贼当真阴魂不散!想当初,若禁军前去围剿,定能将他剿灭在梁山!” 老管家候着,待梁子美心气稍缓,才开口:“老奴听闻,青州本地有个兵马总管,人称霹雳火秦明,有万夫不当之勇。若用他押运护送,想来必定万无一失!” “速速招来见我!” 梁子美满脸欢喜,高声道,“若此人果真英勇,本州必定提拔他!” 没过多久,老管家引着一个顶盔掼甲的汉子前来。 只见那汉子头戴朱红漆笠,盔上红缨似烈烈火焰飘飞;身着绛色鲜袍,恰似锦袍被猩猩血染就;脚踏云根靴,靴面一抹碧绿;身披龟背铠,铠甲堆银闪亮。他长着一张方正大脸,自有无怒自威之势,尤其那双眼圆睁,叫人望之便心生畏惧。 梁子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而出:“好一员虎将啊!” “某乃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统制秦明,见过梁大人!”秦明双手抱拳,甲叶子随之哗哗作响,说道,“恕秦明甲胄在身,无法行全礼!” “无妨无妨!”梁子美哈哈笑着,快步上前托起秦明,赞道,“果真是虎将英雄!唉,当初郓州若有秦统制领兵,区区梁山贼寇,何足为惧?” 秦明一听,双眼瞬间放光,大喜道:“知州大人是打算征讨梁山?” “这……”梁子美讪笑一声,旋即呵呵说道,“此事哪能由本官做主,全看朝廷旨意。此番请秦统制前来,另有要事相托!” “知州大人尽管吩咐!”秦明应道,语气中带着惯有的干脆。 梁子美神色一正,说道:“六月十五是蔡太师生辰,本官备下一批生辰贺礼要送去。只是担忧这一路行程多有不稳,故而想托付秦统制走这一遭。” 秦明一听,顿时心头火起,直截了当地回道:“大人若是军事委派,秦明哪怕赴汤蹈火,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这等私事,我若应了,岂不是败坏朝廷法度?” 话一落音,秦明转身抬脚,就要离去。 “秦统制!”梁子美见状,急忙伸手一把拉住,急切说道,“这行程必定要经过郓州,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咱们青州官场上下可就颜面扫地。放眼望去,州中上下,除了秦统制您,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秦明被这般一捧,脚步顿住,虽不好立刻转身离开,却仍坚持道:“大人这是私事,”他微微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动用兵卒,实在于理不合。” “我自会修书一封,呈给蔡太师。只要此次行程顺利,太师定会对你有所褒奖!”梁子美急切地说道,眼中满是期待,试图以此打动秦明。 “俺可顾不上这些。”秦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脸严肃,“我若离开青州,万一梁山贼寇趁机来犯,大人你如何应对?再者,倘若途中朝廷下达军令,命我去剿匪,到那时,相公又从哪里再变出一个秦明出来?” “快马一来一回,不过月余时间。这期间若有军令下达,本州定替你应下!”梁子美胸脯拍得砰砰响,信誓旦旦地保证,“秦统制只管安心前去!” “那就请知州大人写一封军令,盖上大印,有了这,俺才好去调齐兵卒。”秦明思索一番,提出要求。 “不知秦统制需要多少人马?”梁子美追问道。 秦明掐指一算,果断回应:“三百人足矣!另外,不知此次要押运多少货物?” “总共十辆太平车。” “把太平车换成马车,”秦明摇了摇头,直接开口道,“六辆马车安置在队伍中间,前头安排五十人探路,后面五十人负责断后,中间两百人专职护佑。行进时,全程只走官道大路,住宿就选在馆驿,且全程以军法管制,如此安排,末将才敢领命!” “就依统制所言!”梁子美见秦明把各项事宜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自是无有不允! 秦明抬手,指尖蘸了蘸茶水,旋即在茶几案上快速勾勒起来,口中说道:“路线这般安排,从求益都出发,直抵淄川,而后转道历城,再途经博州、大名府、濮阳,最后南下直入开封。” 他的手指沿着画出的线路滑动,条理清晰地解释,“此路尽是宽敞大道,即便贼人胆敢来袭,咱们的兵卒也足以护佑周全。按马力车速估算,若一路顺遂,七八日便能抵达东京汴梁!” “真乃良将也!” 梁子美听闻,顿时喜形于色,双手用力一拍,高声赞叹道,“日后朝中邸报若有征讨梁山之议,本州必定全力举荐将军!” 第208章 深耕乡村 登州,乳山寨,石山村。 往日里静谧的山村,今日添了几分热闹。多少年都不见新面孔的村子,这次一下子迁进来三家新户。 “哟,这不是之前卖盐的货郎嘛!”一位老者瞧见来人,爽朗大笑道,“梁山闹着打土豪那会儿,俺还纳闷,梁山咋就知道咱这偏僻旮旯呢,敢情是你小子通风报信呐!” 货郎也跟着开怀大笑,赶忙放下行李,拱手行礼,说道:“往后咱可就是一家人了。小子奉了我家郎君之命,来石山村落户扎根,往后,便要担任咱村子的里正了!” “之前那任里正,办事可太不地道,被你们梁山狠狠批斗了一番。你这刚上任,可千万别走他的老路啊!”老者语重心长地叮嘱。 “老爷子放心,这点俺上课的时候就牢牢记下了!您老受累,赶紧把全村的爷们儿都喊过来,大家相互认识认识!”货郎满脸热忱地说道。 石山村规模不大,拢共也就百十户人家。村子毗邻竹岛崮与海边,村民大多以打猎、捕鱼为生。对于土地分配之事,大伙虽说高兴,可也没到欣喜若狂的地步。 这不,一听说梁山派来了新里正,不管正忙着什么活计,村民们纷纷撂下手中的事儿,仨一群俩一伙,热热闹闹地朝着村口赶去,只是想瞧个新鲜。 “老戴,没想到你在咱这村里还有熟人呐!”同行的一人满脸惊讶,忍不住开口问道。 “嘿,在攻打登州之前,咱们不是领了打探底细的任务嘛。”被唤作老戴的货郎咧嘴一笑,解释道,“正巧我被分到了这一片。” “那你往后开展工作可就轻松多了!”那人听闻,不禁面露羡慕之色,拍了拍老戴的肩膀说道。 不多时,各家各户的当家之人纷纷赶到了村口,大家交头接耳,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戴光站到众人面前,提高了声音说道:“各位乡亲们,我是梁山派来咱们这儿的里正,姓戴,名光。之前咱是货郎,大家都见过面,以后咱是里正,就负责咱们村子的大事小情的!” 接着,戴光侧身分别指向左右两边的人,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咱们村的民兵队正,高正,负责村里民兵的训练和管理工作。另一位是咱们村的会计,全卫,掌管着村里的财务账目,以及办咱们村子里的扫盲班!” 戴光介绍完毕后,全卫和高正齐齐对着村里众人拱手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人群中一位老汉站了出来,皱着眉头问道:“后生,这里正我们都知道是干啥的,可你说的这民兵队正和会计,到底是做啥营生的?那扫盲班又是个啥?咱们村子除了年纪大眼神不好的老太太,也没有盲人,你这后生还能看眼病啊?” 全卫笑道:“老爷子,这扫盲班可不是给人看眼病,是说教人识字,不当文盲,不做睁眼瞎!” 几个抱着孙子的老汉高声问道:“那啥会计,这扫盲班,俺们这些娃娃们,可以上不?” “别说娃娃,就是您这样的老汉,我们也教!”全卫笑道,“要是家里妇人想学算账的,咱也教!” 这话一出,引得下面的村民一片大笑。 “家里娘们就顾着吃食老人孩子就成,学什么算账,能知道家里几文钱,养着几只鸡,还不就够了?” 高正这时向前一步,也是耐心解释道:“所谓民兵队正,就是专门训练咱们村子里的民兵。村里的爷们儿每十天都得抽出一天时间参加训练。训练表现好、条件符合要求的,我们还会推荐到梁山新兵训练营去。只要进了训练营,立了功就能分到十五亩地,还有机会进入咱们的军事学堂进修学习呢!” 老汉听了,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反驳道:“那不还是当兵嘛?老话说得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俺们村子里可都是靠爷们儿干活养活一家老小,要是都去当兵走了,家里人谁来养活?这可不行!” “谁说当兵就养不活一家老小啦?”高正满脸笑容,声音洪亮地说道,“乡亲们啊,大家可别小瞧了这当兵的出路。就算没能送进梁山的兵营里,只要在咱们村里的民兵训练中好好表现,把本事练好了,咱也能推荐到县里去,当个捕快衙役啥的。这捕快衙役可是有正经俸禄拿的,不比咱们在这村里风吹日晒的差。而且啊,要是在当差的时候立了功,那可就更有出息了,说不定还能升到登州那边去,到时候那待遇可就更好了,一家人的日子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咦!你说的这是真的?”一位村民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半信半疑地问道,脸上满是期待与疑惑交织的神情。 “千真万确!”里正戴光满脸笑意,自信满满地说道,“咱们手里可有郎君给的告示,上面还盖着郎君的大印呢。要是往后出了什么差池,你们尽管拿着这告示去州里找郎君告状,包管有用!” “可不敢,可不敢!”不少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连忙摆了摆手。 不过,眼中也多了几分对戴光所说之事的信任。 “还有一条好消息,”戴光见大家的态度有所缓和,接着笑着说道,“往后两年,咱们村里要是有了军属,就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到县里去开会啦。” “开会?”人群中有人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开口问道,“开啥会呀?” “就是去见咱们梁山安排的知县。到时候,咱们这些村里会选出一定数量的代表,县里的商户们也会出些人,再加上知县老爷和我们这些人,大家聚在一起,共同商量该怎么把咱们县发展得更好。这就叫全县大会!”戴光耐心地解释着,脸上带着认真的神情。 “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也能在会上说话?说了县令老爷能听进去吗?”又有村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脸上满是怀疑。 “咱们梁山可是为百姓做主的梁山,只要说的在理,他县令当然得听!不仅听,还得做出效果来,不然,他的官帽子就保不住!不过呀,您说的话得在理才行。总不能说您想着把东海抽干,把大山推平,真要那样,咱那知县老爷不得愁得哭死呀!”戴光半开玩笑地说道,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你这后生,说得可真够玄乎的!”一位老者捋着胡须,哈哈大笑着说道,眼中闪烁着笑意,“不过,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梁山处处为俺们平头百姓着想,那往后梁山说干啥,俺们铁定跟着干,绝不含糊!” 周围的村民们听了老者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大家都信得过梁山,那咱就开始干第一件事—— 人口登记!”里正戴光见村民们的态度积极,心中一喜,立刻提高了声音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空白的页面,目光坚定地扫视着众人。 第209章 《白毛女》 正当整个登州在悄然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处处洋溢着新生的气息时。 姜齐手中紧握着厚厚的一叠文本,神色严肃地将其交到了马麟以及乐和的手中。 “你们仔细看看这上面的内容,好好琢磨琢磨,然后想想该采取怎样的方式去进行宣传。”姜齐目光坚定地注视着二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马麟微微颔首,缓缓低下头去。 只见那文本的封面上,《白毛女》三个大字苍劲有力,赫然在目。 他轻轻翻开文本,随着阅读的深入,眼神逐渐变得专注而凝重。 渐渐地,马麟的眼眶泛起了一层红晕,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该死的黄世仁,简直丧尽天良!”马麟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憎恶。 一旁的乐和亦是满脸愤然之色,双眉紧皱,大声说道:“那杨白劳也实在是太过窝囊了,一点血性都没有,算不得是条好汉!还有那王大春,连杀人都不敢,若不是最后上了梁山,喜儿可就真的要白白遭受那么多苦难了!” 乐和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怒火,仿佛那书中的人物就站在他的眼前一般。 一个半时辰悄然流逝,马麟缓缓抬起手,揉了揉那已然通红、满是酸涩的双眼,而后郑重其事地朝着姜齐,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说道:“郎君,您放心,属下必定竭尽全力,做好宣传!” 乐和站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那翻涌的情绪,紧接着,语气坚定地说道:“郎君尽管宽心,属下已然心中有数,知晓该如何开展此事!” “哦?”姜齐听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不禁开口问道,“且说来听听。” “咱登州本地有个渔鼓戏,那曲调婉转哀伤,最能触动人心。”乐和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亮开嗓子,哼唱了一嗓子。 恰逢他刚刚因《白毛女》的故事哭过,那嗓音带着几分沙哑与哽咽,这一唱,几句《白毛女》的唱词从他口中飘出,竟是无端地让人听得满心酸涩。 “嗯,这渔鼓戏的点子确实颇为合适。”姜齐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紧接着追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想法吗?” “说书!”乐和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旋即有条不紊地阐述起来,“咱这四县之地,虽说比不上其他府城那般繁华热闹,可也有勾栏瓦舍。咱们大可以寻觅一些擅长讲古论今的说书先生,让他们在勾栏瓦舍之中宣讲《白毛女》的故事。如此一来,自是……” “不要去勾栏瓦舍。”姜齐猛地抬手,干脆利落地摆了摆,直接打断了乐和的话,态度坚决地说道,“要到乡间地头上去!” “这……”乐和闻言,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刚欲开口询问。 “这是穷苦百姓自己的故事。”姜齐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眼神中满是深沉与坚定,“在他们身边,就有着像喜儿这般饱受苦难的人,有黄世仁那样为富不仁的恶霸,也有杨白劳这样无奈又悲苦的父亲。” 说到这里,姜齐转过头,看着乐和,“可仔细想想,又有多少普通百姓,既有时间,又有闲钱能去勾栏瓦舍里消遣?去那勾栏瓦舍的人,又有几个会真正在乎杨白劳为何会欠下债务?又有几人会去深思为什么喜儿会变成白毛女?这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我们要把故事带到百姓身边,带到乡间地头,让那些真正经历着苦难的人,能听到、能看懂。” “对呀,就如同咱们在郓州搞过的诉苦大会那般!”马麟像是突然顿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地一拍手,大声说道,“在各个村子里,趁着百姓农闲的当口,安排人手去讲述《白毛女》的故事,让大家伙儿都能听到。” 马麟来回的走了几步,理清了思路,“讲完之后,再鼓励百姓们讲讲自己身边类似的情况。通过这般,对比之下,百姓们便能更加理解咱们梁山,知晓咱们梁山是在为他们撑腰做主!” 姜齐听着马麟的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微微点头,旋即看向马麟和乐和,郑重其事地吩咐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俩负责。你们赶紧组织起来,把人手分成四个队伍,分别从四个县的村子开始展开工作。一方面,全力做好《白毛女》故事的宣传工作;另一方面,也要仔细瞧瞧咱们那些分下去的里正、队正、会计,是不是真真切切地把百姓的事情放在了心上,有没有踏踏实实地为百姓办事。这两件事,一件都不能落下,务必都要办得妥妥当当的!” 马麟和乐和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紧接着,他们整齐划一地抱拳行礼,齐声应道:“请郎君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待马麟和乐和两人离去之后,李助和吴用从隔壁房间悄然转身走了进来。屋内的气氛因他们的到来而微微一凝,姜齐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二人。 “郎君这一招,可是把宣传当作密谍来用了啊!”吴用轻摇手中羽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笑道。 李助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吴用,随后向前迈出一步,目光坚定地看向姜齐,开口问道:“郎君,如今登州的各个村镇都已逐渐稳定下来,局面也在咱们的掌控之中。那么,下一步,咱们是否该谋划着进军莱州了呢?” “不!”姜齐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缓缓说道,“下一步,咱们还是要稳扎稳打,切不可操之过急。” 说着,姜齐走到后面的架子旁,伸手取出一幅地图,动作轻柔而缓慢地将其展开。 地图在桌面上铺陈开来,上面的山川河流、城镇村落清晰可见。 姜齐的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移动,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豪情壮志,“高丽半岛,如此如画江山,就在咱们的东面,仅仅隔着四百里的海域。所谓天下一家,卧榻之侧,又岂能容忍他人酣睡呢!” 吴用与李助听闻姜齐所言,目光随即紧紧落在摊开的地图之上。二人眉头轻皱,脸上浮现出凝重思索的神情,脑海中似在飞速推演着局势变化。 “吴用!”姜齐突然高声唤道,声音在屋内骤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静谧。 “属下在!”吴用闻声,身形瞬间立正,拱手应答,动作干净利落,眼神中满是专注与待命的决然。 “命你即刻回琉球,带领危昭德等四人,迅速召集夷北县的人手。此番任务,务必全力占领耽罗岛与对马岛!”姜齐道,“拿出你对付琉球国王的劲头来,作为咱麾下的贾诩,可不需要收起獠牙!” 吴用闻言,长出了一口气,眼眶微红,这段时日里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了。 “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郎君,梁山鹰站传来消息!”时迁快步跑了回来,“芒砀山出现火并!” 第210章 缘由 应天府的城楼之上,薛昂负手而立,望向城外那片如今空空如也的营地,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他长舒一口浊气,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与庆幸,沉声道:“速去,让探马仔细查看周边,谨防草寇设有伏兵!” “是,大人!”身旁的传令兵立刻领命,转身疾步离去。 薛昂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身边一众提举监司,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得的笑容,语气中满是志在必得:“诸位,此番咱们可算是大功告成,能联名向朝廷报捷了!芒砀山草寇宋江,被我等合力驱逐,斩首千余!仓皇而逃者,不计其数!因城小兵寡,难以追击剿灭,这一点,咱们在奏书中也需如实请罪。如此行文,诸位意下如何?” “全凭安抚使做主!”众人纷纷拱手,齐声应道,言语间满是对薛昂的附和。 这时,一旁的守将上前一步,低声谏言:“大人,不妨选几个匪首的人头,一同上报朝廷,这样也省得……” “朝中相公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哪受得了这等血腥之气?”薛昂呵呵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再者,此举也显得咱们过于张扬。只需在奏书中详细说明战果即可。” 说罢,他再度望向宋江逃窜的方向,心中暗自得意,此番保境安民立下大功,想必下次考课勘磨之后,自己定能更进一步,回到朝堂之上。 应天府下的乡镇,百姓们正深陷于苦难的泥沼。屋舍在大火中化为灰烬,田间的庄稼无人照料,早已荒芜。集市上一片狼藉,摊位被掀翻,货物散落一地。 然而,这些关乎百姓生死存亡的惨重损失,在高高在上的安抚使薛昂眼中,不过是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之事,根本不足以惊扰到他分毫。 与此同时,宋江率领着那支残兵败将,如同一条受伤后却愈发凶狠的恶狼,在各乡镇间辗转流窜。 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遇到稍有反抗的村民,便拔刀相向,血腥的杀戮让村庄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阴影之中。 更为残忍的是,他们还裹挟着无辜的村民,一路朝着芒砀山大寨而去,百姓们拖家带口,哭喊声、哀求声在道路上呼号,可是,除了引来一顿毒打,或是拉出人群做成肉菜,别无出路! 尽管宋江未能成功攻克应天府城,可这一路烧杀抢掠的行径,却让他们收获颇丰。 在芒砀山大寨的仓库里,如今堆满了如山般的钱粮,这些都是从百姓手中抢夺而来。 而更大的收获是,被他们裹挟上山的五千余百姓。 金毛犼施威一回山寨,便大剌剌地坐在交椅之上,脸上带着一丝急切与贪婪,对宋江说道:“公明哥哥,咱盐山营的兄弟们在这次行动中可损失不少,得想办法尽量补齐呐” “俺们冷艳营的损失也不小,得多补充些精壮汉子,下次也好为哥哥卖力不是?”冷艳营的头领也跟着叫嚷起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呵呵,”董平猛地一脚踩在交椅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脸上满是傲气,“那本将的广济营和公明哥哥的芒砀营,在这次战事里同样伤亡惨重,又该如何补偿?总不能只便宜了你们两家!” 一时间,山寨内争吵声此起彼伏,众人皆为了各自实力,互不相让。 矮脚虎王英听着众人在那为了各自营寨的利益争得面红耳赤,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厌烦之意,哪里还有耐心听下去。自邓云不幸身亡之后,他的心思便全被诸大娘占据,一时不见,便抓心挠肺般难受。 他悄悄地从山洞中退了出来,轻手轻脚地避开众人的视线,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快步朝着诸大娘所在的营帐奔去。 远远地,王英便看到营帐门口挂着醒目的白布招魂幡。走进营帐,只见诸大娘一身素白的重孝,面容憔悴,静静地跪在一旁,眼神空洞而木然,机械地往火盆中投放着纸钱。那跳跃的火苗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凄美之色。 王英见状,嘴干舌燥,血往上涌,若非棺椁还在,才让他多了一份清醒,忙上前几步,轻声问道:“诸大娘,您可感觉好些了?” “王英兄弟啊,”诸大娘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你这一路奔波劳累,好不容易回了山寨,怎么也不知道先歇歇呢?这一路上,若不是全凭兄弟你悉心照顾,奴家哪能这般周全。便是这亡夫的棺椁,也是你费心寻来的,你让奴家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的恩情才好啊!” 说着,诸大娘又忙低下头去,轻轻抬手轻抚眼角,似是不想让王英看到自己的泪水。 “可别这么说,诸大娘。”王英此时最见不得诸大娘这般伤心感激的模样,忙不迭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急切,只是心中甜的很,只道,“邓云哥哥平日里对我一直都很好,如今他遭了难,我作为兄弟,帮衬着做些事也是应该的。只是……” 王英话到嘴边,却又顿住,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想说。 “兄弟对奴家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尽管讲便是,无需顾忌。”诸大娘抬眸,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轻声说道。 “咱们这山寨终究不是安稳之地,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今无依无靠的,长此以往可不是个法子。”王英脸上堆起一抹讨好的笑,嘿嘿说道,“你看兄弟我这人咋样?要是你肯从了我,我王英便是豁出这条命,也定会护你周全到底!” “你……这……”诸大娘万万没料到王英竟如此胆大妄为、毫无顾忌,自己的亡夫还未入土,他就急着上门要自己改嫁。即便她身为草寇,可这等有悖人伦的事情,她实在是难以接受,脸上顿时露出又惊又怒又羞的神色。 “亡夫还未入土,奴家实在是……实在是做不出这等事来。”诸大娘垂下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嗫嚅着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王英满不在乎地大笑起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明日,我就去找个阴阳先生,选个好时辰,让邓云哥哥早日入土为安。后日,我便风风光光地上门提亲!” “王英兄弟!”诸大娘一听,心中大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如此这般,实在是太过急切了!” “哎呀,若不是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大娘你这时候说不定都已经是我王家的人了。”王英搓了搓手,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哼,如何就不能是本将军董家的人?” 第211章 报夫仇 就在这时,大帐的帘子猛地被撩开,董平威风凛凛地一脚踏了进来,脸上带着倨傲的神色,眼神中满是对王英的不屑与对诸大娘的势在必得。 董平眼角轻蔑地瞥了一眼王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满是不屑:“矮脚虎?哼,就凭你也敢跟本将军争?若不是本将军看在宋江的面子上,你哪还有命在?滚!” “董平!”王英顿时怒目圆睁,双眼通红,两拳紧握,他气得浑身颤抖,刚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和董平拼命。 就在这时,诸大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脸上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眼神中透着一丝嫌弃,冷冷地说道:“董头领能瞧得上奴家,那可是奴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在这儿瞎吵吵什么,还不赶紧滚,别坏了老娘的好事!” 那语气中没有了先前的柔弱,反而多了几分狠厉。 “你!”王英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诸大娘,眼中满是愤怒和失望,他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他狠狠地吐出两个字:“贱人!” 声音中充满了怨恨。说完,他用力甩开诸大娘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诸大娘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董平得意地放声大笑,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欲望的光芒,随手拉下了帐帘,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此刻,他全然不顾那停放着的棺椁,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摆设。只见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诸大娘搂入怀中,而后用力一推,将她重重地压在了棺椁之上。 “何必如此着急嘛?”诸大娘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脚也冰冷得如同冰块一般,然而,她还是强挤出了一丝娇羞的神情,声音颤抖地说道,“咱们何不再等上两日,等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些?” 她的眼神中满是恐惧和无奈,却又不得不装作顺从的样子。 “本将军哪里还能忍得住!”董平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那宋江之前做事磨磨唧唧的,实在是太让本将军窝火了,这一肚子的火气,今日正好拿你来消!”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癫狂,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诸大娘看着眼前眼睛通红、如同野兽一般的董平,心中充满了绝望,知道自己今日怕是难以逃脱,只能认命般地依从。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猛地开口说道:“之前我那亡夫死得不明不白、十分蹊跷,将军可知道其中的缘由吗?”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冀,希望能从董平口中得到一些线索。 “他要是不死,本将军又怎么能得到你呢?”董平不屑地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神色,“我好几次跟他提起这事,让他把你让给我,可那家伙脑子太死,根本不懂得变通,死的好!”说完,他还伸手用力拍了拍棺椁,仿佛在向那已经死去的邓云示威,“看看,现在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而他却只能躺在这棺椁里,真是个死脑筋!” “那将军今日既已遂了心愿,打算何日明媒正娶,给奴家一个名分呢?”诸大娘眼神横扫,脸上装作娇羞的模样,突然一把搂住董平的脖颈,将脑袋轻轻地埋在他的脖颈之间,那柔软的发丝扫过董平的脸庞。 与此同时,她的指甲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董平的肌肤,看似轻柔,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董平只觉脖颈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脸上却依然挂着得意的笑容,不屑地说道:“我董平日后必定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你不过是个出身山野的女子,也敢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妄想?” 话还未说完,董平便感觉自己的脖子突然被一股力量紧紧咬住,最初他还以为这只是闺房之乐,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然而,随着咬合力度的不断加深,董平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被痛苦所取代。 “你太用力了!”董平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和惊讶,试图提醒诸大娘。 “我说!你咬的……”董平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用力推搡诸大娘,想要摆脱她的控制。可是诸大娘却如同疯了一般,手脚并用,四肢紧紧地扣住董平的身体,像藤蔓一样死死地缠绕着他,任凭董平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此刻的诸大娘,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绝和愤怒,仿佛要将心中的仇恨全部发泄出来。 董平此刻心中已然明白过来,顾不上两人此时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奋力挣脱开些许,跌跌撞撞地冲出营帐,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来人,来人啊!快给我把这疯女人拉开!” 而王英此时正躲在营帐之后,方才营帐内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董平的呼喊,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大声吼道:“诸大娘,我来帮你!”说罢,他迅速操起一根粗重的木棒,猛地从藏身之处窜出,抡起木棒就朝着董平的头上狠狠砸去。 “住手!”宋江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急忙从洞中快步走出,看到眼前三人这混乱不堪的场面,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即大声喝道,“还不赶紧把董头领救下来!” 此时的诸大娘死死地锁在董平身上,银牙紧咬着董平的脖颈,双眼布满血丝,赤红如血,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凶狠与决绝,恶狠狠地盯着那些闻声赶来的人。 那些汉子被她这凶狠的眼神一瞪,心中不由得一紧,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一时间竟有些不敢上前。 任凭董平如何挣扎扭打,诸大娘就是死死咬住不松口。 宋江心里清楚,自己能在芒砀山站稳脚跟,董平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要是董平今日折在诸大娘手里,自己以后在这山寨里还怎么立足? 想到此处,宋江脸色一沉,一把抽出身边亲卫腰间的佩刀,大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对着诸大娘的后背狠狠劈下。 尽管后背身中数刀,诸大娘却依旧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最终,她拼尽全力咬开了董平的颈部大动脉,鲜血如喷泉般飞溅而出。 随着自身大量失血,诸大娘渐渐没了力气,身子一软,跌落在地上。她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脸不可置信、捂着脖子的董平,发出一阵畅快的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当家的,奴家给你报仇了!” “郎中!快喊郎中来救人!”宋江见状,心中大急,连忙大声呼喊。 “大娘!”王英见状,丢掉手中的木棍,正要上前查看诸大娘的情况,却被牛二一把拦住。 宋江丢下手中带血的腰刀,急忙上前,用手死死捂住董平那不断喷血的脖子,试图阻止鲜血的流淌。然而,没过多久,董平便没了动静。 宋江满脸怒容,全然不顾身上的血迹,恶狠狠地瞪着已经咽气的诸大娘,咬牙切齿地吼道:“给我把这个贱人挫骨扬灰!” 第212章 水师?不!是海军!梁山海军! “如此烈性的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实在是令人惋惜啊。”李助目光凝重地看着手中的情报,轻轻摇了摇头,忍不住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感慨。 姜齐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缓缓说道:“如今宋江失去了董平这一得力臂膀,想要再像以前那样制衡芒砀山怕是难了。看来,以芒砀山为饵,想要做咱们的挡箭牌,恐怕是不易。”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关注点全然不在诸大娘身死报仇一事上。 李助连忙收起心中的感慨,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思索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再扶持一个山寨,让他来为我们所用,您看如何?那个王英……” “不。”姜齐微微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目光坚定地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与其把时间和资源浪费在扶持那些人身上,倒不如好好深耕我们自己的势力,提升自身的实力。再说,王英此人,也不是一个能扶持的!” 就在这时,扈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郎君,梁山那边传来消息,孙安护送着乔冽等人已经快要到达码头了。” “那我们马上去迎接!”姜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这乔冽自从到了梁山,就一直埋头做事,勤勤恳恳;孙安也是整天待在训练营里,专心训练,很少露面。如今他们来了,也得给他们安排些合适的事情做,让他们的才能得以发挥。” 说完,姜齐便大步朝着门外走去,李助和扈成也急忙跟了上去,准备一同去迎接乔冽和孙安等人的到来。 “恭喜郎君更进一步,实在是可喜可贺!”乔冽一见到姜齐,眼神中便透露出欣喜之色,旋即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个稽首大礼,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说道,“贫道此前一直躲在药剂室中,钻研成药之方,这一出关,便听闻郎君已成功开拓了登州,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哈哈,正是因为如此,才急忙请乔道长您前来呀!”姜齐爽朗地大笑起来,目光中满是热忱,“这蓬莱仙境,又怎能少了乔道长来坐镇?”说罢,姜齐转头看向孙安,接着道,“孙安兄弟,咱们可是许久没见了啊。之前在训练营只需三个月时间便可出山,怎的兄弟在那里待了这么久?” 孙安闻言,连忙拱手回礼,脸上带着一丝谦逊的神色,说道:“实不相瞒,某家读了郎君所着的那些兵书,只觉其中精妙绝伦,犹如醍醐灌顶,一时之间沉迷其中,竟忘了时间。还望郎君莫要怪罪才是。” “孙安兄弟,你可是难得的将帅之才,登州这地方,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姜齐微笑着,眼神中透露出对孙安的赏识与期许,语气真切地说道,“不过,接下来的事情,确实需要你出山相助了。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推辞啊。” “郎君放心,某定当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孙安神情坚定,再次抱拳行礼。 “郎君,我等兄弟可算是从训练营顺利毕业了!杨林教官太过严苛了,丝毫不松口!”危昭德满脸兴奋,大步流星地带着手下兄弟下了船,而后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言辞中透着一股自豪。 “前前后后,耗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总算是通过了杨林教官的考核,只可惜啊,没能赶上郎君您指挥的登州一战,不然呐,俺们夷州岛水师定要让那呼延庆好好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给他点颜色瞧瞧!” “原来当日拦截的琉球使者,就是你们!”呼延庆从姜齐身后的众人中迈步而出,目光紧紧盯着危昭德,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呼延庆!”危昭德看到呼延庆,顿时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与警惕。 “呼延将军如今在孙立兄弟的劝说之下,已经弃暗投明,归入了咱们梁山水师麾下。”李助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开口解释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姜齐微微点头,目光在危昭德和呼延庆身上扫视了一圈,语重心长地说道:“不仅如此,接下来,危兄弟你可要和呼延兄弟好好通力合作。你们都是难得的人才,只要齐心协力,定能让咱们梁山海军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危昭德和呼延庆对视了一眼,而后同时拱手,齐声应道:“谨遵郎君吩咐!” 吴用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在危昭德、孙安、呼延庆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心中如同有一柄精密的量尺,开始权衡着如何安顿这几人。 这几人很可能就是姜齐交给自己征战耽罗岛与对马岛的人手,甚至,还是征战高丽的先锋,如何用,才能获得最大的战果,这是吴用最近要费脑子的事情! “海军?”呼延庆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郎君说的是水师?” “水师?不!是海军!梁山海军!”姜齐神情激昂,猛地一挥手,手指向那无边无际的大海,声音洪亮而坚定,对周围的人说道,“诸位,你们瞧!那近海、内河、湖泊之上,咱们有水师纵横,保一方水域安宁。然而,只有能跨海作战,在那汪洋大海之上如履平地,乘风破浪,勇往直前的,才配得上‘海军’之名!” 姜齐微微俯身,缓缓弯下腰,伸手轻轻抚摸着脚下的土地,眼神中满是感慨与期许。 随后,他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声音沉稳而有力地说道:“诸位,你们看呐,咱们脚下这片土地,乃是登州。这里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地利优势,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绝佳之地。” 他微微顿了顿,环顾四周,继续说道:“你们瞧这港湾,水深港阔,风平浪静,关键是冬日不冻!可容纳无数船只停泊。周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天然的良港。再看这四通八达的水路,与内陆相连,与外海相通,贸易往来,军事征伐,皆可由此出发,东可伐高丽,倭国!西可推宋!北可……伐辽!” 姜齐的声音渐渐激昂起来,他用力地踩了踩脚下的土地,神情郑重地说道:“如此优良的港口,如此绝佳的地利,若我们占据此地却不大力发展海军,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第213章 招工 阳光暖暖地洒在乡间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石山村的村口,一位村民正扛着锄头,准备去田间劳作。这时,他恰好瞧见戴里正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热情地打起了招呼:“戴里正!瞧您这着急忙慌的,又忙着去办事啊!” 戴里正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脚步却没有停下,边走边说道:“唉,这不是得去村后头老三家嘛。他们家那调皮捣蛋的孩子,又闯出祸来了,把民兵的枪杆子给偷出来了!真不让人省心呐。” 村民一听,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连忙叮嘱道:“那可真不应该呀,孩子不懂事,您去了可得好好跟他说说,可千万别动手打孩子啊!” 戴里正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哪能动手打孩子呢!就是去劝几句的事儿,只要他把枪杆子还回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行了。” 阳光热辣辣地照在院子里,王老三涨红了脸,手里挥舞着一只鞋底子,在满院子里追着那个浑身沾满泥巴、活像个泥猴似的孩子,嘴里大声呵斥着:“你个混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偷民兵队的枪杆子?咱们家就咱们俩爷们,你偷这东西到底想干啥!难不成还想着让你爹我去当兵啊!” 那十一二岁的孩子,身手倒是敏捷得很,三两步就蹿上了墙,稳稳当当地骑在墙头上。 他咧着嘴,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容,朝着王老三喊道:“您这腿脚不好,我这不寻思着给您拿回来当个拐杖嘛,不然您走路多费劲呀!” “老子缺你这根木头拐啊!”王老三虽是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草鞋用力往墙头一甩,但也知道孩子孝心,只是笑骂道,“老子这木工活的手艺,在村里谁不竖起大拇指说个服字,就这枪杆子,还是老子亲手给做出来的呢,你个小兔崽子还用偷!” 就在这时,“老三!”戴光笑呵呵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 墙头的泥猴一听戴光的声音,心里一慌,一个出溜,直接越过墙跑远了,只留下一串欢快又带着点慌张的脚步声。 “小崽子晚上回来吃饭!”王老三朝着孩子跑远的方向喊了一嗓子,随后转头一看戴光,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连忙说道,“戴里长,您这是……” “孩子闹归闹,玩归玩,”戴光走到一旁,缓缓坐下,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正色说道,“但那军械可是大事,一点都疏忽不得。等一会孩子回来,你可得让他赶紧把枪杆子还回去。高正那边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劝住的,军械失窃,他气得差点就对看守的民兵执行军法了!” “不至于,不至于!孩子不懂事嘛。”王老三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咱也这么劝啊,”戴光微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咱们这又不是以前在军队里那么严格,这次也就是罚了他们站军姿。高全这时候也陪着一起站着呢,说是自己治军不严。唉,大家都不容易,都希望把事情办好,可不能因为孩子的调皮捣蛋坏了规矩啊。” “我这就去还!”王老三一听军械归还之事刻不容缓,急忙转身走进房里。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根质地坚实的白蜡木枪杆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急切,说道:“咱这就把这枪杆子给送回去,可别再让高正他们操心了。” “等会,还有点事,”戴光见他要走,连忙笑着伸出手拦住了他,脸上带着探寻的神情,说道,“那老三啊,我听村里的人说,你手艺精湛,木工活做得相当不错,是真的吗?” “那必须得啊!”王老三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自豪的神色,胸脯微微一挺,说道,“这木工活可是咱吃饭的手艺,传了好几代了,村里哪家的桌椅板凳,门窗家什,不管是修,还是打新的,都得找咱老三!” “那做船这方面你会不?”戴光目光紧紧盯着王老三,接着问道。 “那咱可做不了,”王老三想都没想,直接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十分认真,“做船那可是专业船匠的活儿,人家有自己的手艺传承和规矩。咱要是随便伸手,那就是坏了这行的规矩,以后可就没法立足了。” “不是,我不是让你做整艘船,”戴光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我是说就船上的那些部件,要是给你个详细的图纸,把尺寸啥的都标清楚了,你能照着给做出来不?” “这有啥!”王老三大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用力一拍胸脯,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神情,说道,“戴里正,您这是想着给咱们村修船呀?这绝对是件大好事!就凭我这手艺,只要村里把料子备齐了,我保证随叫随到,绝不含糊!” “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戴光看着王老三那兴奋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缓缓说道,“这事儿啊,是州里安排的。咱们郎君要建个造船厂,现在正四处找有经验的船匠和木匠呢。” “这……”王老三一听,原本兴奋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微微沉吟了片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小心翼翼地问道,“里长啊,您跟我仔细说说,要是我去了,得在那儿待多久呀?您也知道,我这地里的农活还多着呢,得有人照看。而且孩子还小,正是需要人管的时候,家里也实在离不开人啊。再说了,我这腿脚也不太利索,万一到时候办不好事儿,耽误了徭役工期,这不就给您丢人了嘛!” “徭役?”戴光听到“徭役”这个词,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老三啊,你可误会了,咱们梁山可没有那徭役的事儿!” “不是徭役?”王老三满脸疑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戴光,等着他进一步解释。 “还真不是,”戴光收住笑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耐心地解释道,“这次是聘请,也就是雇佣你去干活。到时候啊,得签订文书,还会留档。这文书里啊,会填上你的名字,你住在哪里,做什么活儿,要做多少天,工钱是多少。等你做完活儿要走的时候,还会写明工钱是不是都结清了。这样一来,大家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就放心。” “还有工钱?” “不然呐?俺们梁山可不会让你白出力!”戴光笑道,“结算工钱的时候,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数字上还得落下大印,省的出现篡改,绝对不会少你一文钱!” 第214章 海鳅船 在距离蓬莱县西边二十里开外的北沟村,近来可谓是热闹非凡。 平日里寂静的海边,如今时常能看到身着皮甲的军士们,他们神情严肃,步伐整齐,护卫着一群工匠在海边来回转悠。 那些工匠们不时停下脚步,对着大海指指点点,又低头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而北沟村新上任的里正,心情格外兴奋。 他总是满脸笑容,热情地和那些军士们打着招呼。 要是遇到了相熟的人,更是快步上前,亲切地说上几句。 尤其是在那些军士下值之后,里正总会拉着曾经的战友,邀请他们到自己家中做客,或者带着他们去参观村里民兵队的训练场地。 尤其是带着他们看民兵队正训练民兵,看着他被一个个新兵折磨得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不少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笑啥笑!”那民兵队正恼羞成怒,涨红了脸,大声呵斥道,“你们别在这儿幸灾乐祸,到时候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等着你们退役了,当了民兵队正,就知道这其中的难处了,有你们好受的!” “老子跟着郎君,这辈子都不退役!”一名军士大声喊道,脸上满是自豪与坚定。 民兵队正看着这些笑闹的战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羡慕之情。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身上崭新的皮甲,还有那鲜艳的领巾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眼红,没好气地说道:“滚滚滚,一个个的就知道看老子笑话,也不帮我想想办法!” “当年你在后山怎么训的,在这里就怎么训啊!”一名兵士满不在乎地说道,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仿佛觉得这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你个瓜娃子,”民兵队正瞪圆了眼睛,没好气地骂道,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老子当年可是跟着郎君训练的,那是什么样的条件和光景,吃的又是什么!你要是让他们照着咱们以前那么练,这帮小子早就累死个球的了!” 队正一脸烦躁,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的郁闷简直难以言表。“你个里正,还好意思在这儿笑!也不想想办法给咱们弄点好东西改善改善伙食,打打牙祭!想当年郎君带着咱们的时候,给的可都是大肉片子,你哪怕给点肉末子也行啊!” “站着说话不腰疼,”里正双手悠闲地揣在袖子里,嘴角咧开,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哟呵,还想要大肉片子、肉末子,你咋不干脆要牛羊肉呢!哪有那么容易弄来,你以为这是梁山啊!” 那些从梁山过来的工匠们听着这些兵丁们的谈笑,一个个也忍俊不禁,跟着哄堂大笑起来,一时间,现场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孟康看着这热闹的场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感慨道:“咱们梁山的精气神还是很不错的嘛,没说到了登州,就把这些好东西都丢干净了!” “可不敢丢!”一个老工匠笑着附和道,脸上满是认真,“这可是咱们梁山的根本,要是把这心气儿丢了,那还怎么在这地界上立足,怎么对得起郎君的栽培!” 孟康微微颔首,眼神中透着沉稳与坚定。他的目光缓缓落在手中的图纸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图纸上的几处位置,语气笃定地说道:“这一片的地势情况,咱们勘察得差不多了,船厂的大致范围也已经确定下来。我这一回去,就找神算子蒋敬要预算,把这事儿尽快推进下去。”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儿!”老工匠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说道,“蒋总管那里的门道可多了,还得是您亲自去才行。像我们这样的,就是去了,连个申请都讲不明白,肯定办不成事儿。” “之前让你们读书认字,你们一个个说什么也不愿意学,现在好了,做个项目,还得我这个主管亲自跑一趟。”孟康无奈地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还有,给你们分配的那些学徒,你们也不好好教,就这么放任自流可不行。要是事情放到了郎君面前,到时候难看的不还是你们自己吗?” “那可是吃饭的本事……”老工匠皱起眉头,脸上满是苦涩的神情,嗫嚅着说道,“这手艺是能传家的,哪能随便就教给别人。” “传家个屁!”孟康一听,顿时有些恼火,直接低声骂道,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咱们工曹要是因为你们拖了郎君的后腿,耽误了进度,这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忘了咱们梁山做的什么营生了?脑袋都掉了,家还能在吗?到快饿死的时候,家又在哪里呢?郎君养着咱们,是让咱们来办事的,不是让咱们拖后腿的!难道你还想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去吃观音土不成?” 孟康喊过一个年轻船匠,看也不看那些老工匠一眼,直奔蓬莱县城而去! 登州府衙内。 姜齐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那个神情紧张的年轻人,又低头扫了扫手中精致的图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缓缓说道:“且先坐下,孟康,你此次可真是给咱送了一份大礼啊。” “能得郎君青睐,那便是属下的荣幸。”孟康微微欠身,态度恭敬,言语中满是谦逊。 这时,一旁的年轻人急忙站起身来,身姿挺拔,脸上带着一丝拘谨与恭敬,拱手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小人叶春,乃是泗州人士,家中世代为船匠,这手艺可是祖传的。” 孟康见状,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之前叶春在咱们梁山做些修船养护的营生,原本想着赚些钱财后便回老家去。怎奈命运弄人,在途径沛县时,遭宋江一行人劫掠。所幸人平安无事,只是盘缠金银尽失,之后便回转咱们梁山。”说到此处,孟康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正巧,郎君吩咐属下来筹备营造船厂之事,属下便自作主张把他带来了。而且,这新船的图纸,正是出自叶春之手。” “小人设计的乃是海鳅船。”叶春微微弯腰,恭敬地解释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豪,“其中最大的名为大海鳅船。船的两边设置有二十四部轮转水车,船内可容纳数百人。每部水车需十二个人一同踏动。而第二等的船,名为小海鳅船。两边仅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纳百余人。这种船更适合在近海的小港以及湖泊的缓流区域行驶。” 姜齐认真地听着,不时微微点头,待叶春说完,他开口道:“造船这方面,你是行家,咱也不多说外行话。只是,你看看这船,以目前的条件,现在能造出来吗?要是和你那海鳅船的转轮水车组合在一起,可行得通吗?” 说着,姜齐从一旁抽出一张图纸,摊开在桌上,只见纸上画着一艘尖底高后仓的软帆海船,线条流畅,设计精巧。 第215章 耳聪目明 孟康作为造船方面的行家,虽说在创新思维上稍显逊色,可对于船只的整体结构,以及各个部件的功能用途,那可谓是门儿清。 平日里,他在工曹中指导工匠们打造船只,凭借着扎实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总能把各项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所以对于姜齐手中的图纸,他在看完之后,脑海中就已经明白了这种船只的好处! “此船倒是专门跑大海所设计!”孟康指着龙骨,“尖底,适合破浪,厚仓,调节平衡,软帆,升降更加省力,便于调节,只是,如此一来,对于风力就有些过于依赖了,不似硬帆,可以借四面风!” 叶春这时候也在紧紧盯着姜齐手中那份图纸,眼神中透露出专注与思索。 他的脑海中飞速地盘算着,仔细比对眼前这图纸上的各种视图:横截面、竖截面、正面图、侧面图、前后图、俯视图以及仰视图。 这份图纸绘制得极为全面规整,线条精准,标注详细,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仿佛能让人看到一艘栩栩如生的船只即将跃然眼前。 不说船只如何,仅是这图纸的画法,就让叶春收获良多! 再瞧瞧自己之前呈献的那份海鳅船图纸,叶春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羞愧。 与姜齐手中的图纸相比,自己的那份图纸简直就像是随意的涂鸦之作。不仅绘制得粗糙简陋,而且在细节的呈现和标注方面,更是远远不及。 叶春只觉得自己此次献图实在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尤其是姜齐所提到的要求,更是让叶春有些为难。 叶春微微皱眉,斟酌着言辞,小心说道:“郎君,实不相瞒,小人所设计的海鳅船的水车轮,是竖直安装在船身两侧的。然而,郎君您这份图纸上的船,两边的船身是倾斜的,如此一来,这水车轮的安装和使用怕是会有些问题……” “无妨,不必过于担心。”姜齐轻轻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语气十分大方地说道,“咱们可以先制作一些小的样子出来,做个试验看看效果。不用着急,慢慢来,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 “至于你设计的海鳅船,我们还是很有必要建造一些的。”姜齐微微颔首,继续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规划的清晰思路,“这些海鳅船在沿海巡逻以及内河运输方面,都能起到不小的助力。特别是从咱们水泊梁山到登州这一段路程,若是有了海鳅船,凭借它的性能,行进速度应该会更快一些。” 叶春听了姜齐的话,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孟康,这个人就交给你了。”姜齐将目光转向孟康,眼神中透着信任与期许,“先让他在这造船厂担任监事一职,以后就划归到你工曹的属下了。” 稍稍停顿了一下,姜齐接着说道,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些老工匠的事情,你还是要多上上心,抓紧处理一下。他们的观念也确实到了该转变的时候了,就如同你之前说的,绝不能拖了咱们的后腿。” 孟康听到这话,几乎是瞬间,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一股紧张感油然而生。 他急忙站起身来,身姿挺拔,脸上满是恭敬之色,语气坚定地说道:“郎君请放心,要是那些工匠还抱着陈旧的观念,守着老一套,顽固不化,属下宁可亲自去教导学徒!也不会耽误郎君事业!” “你呀!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咱们的事业要紧,身体也重要啊,万万不要累垮了自己,”姜齐看着孟康,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他走到孟康的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关键还是要学会用人,要给属下们指明方向,让他们看到前进的道路。这样,咱们先在这船厂试行八级工制度。工钱要和工匠自身的等级以及他们教导出来的学徒的等级挂钩。至于等级考核这一块,你们要好好做个规划。” “比如,明确什么样的水平能评上八级工,什么样的算是学徒工,规定好几年进行一次考核,把这些都详细地做个计划出来。”姜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对造船厂未来发展的深思熟虑,让孟康深感责任重大,同时也明白了接下来工作的方向。 “这次评级,如果船厂评定顺利,试行下来也正常,这八级工的制度,咱们就开会讨论一下,推广到咱们梁山所有产业里去!”姜齐笑道,“到时候怕是你们工曹就要忙起来了!” 出了府衙,孟康整个人显得有些虚弱,几乎是半倚靠着叶春,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叶春满脸关切,急忙问道。 孟康摆了摆手,面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日后你若有机会能和郎君当面议事,便会明白今日我为何如此了。” “今日这不也算和郎君议事了吗,怎么不算呢?”叶春一脸疑惑,微微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 “今日这算哪门子的议事啊?”孟康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对你来说,不过是才初次见了郎君一面罢了。今日郎君主要是了解些情况,真正的议事可不是这般简单。” 孟康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语气也平稳了些,接着说道:“之后这造船厂就交给你多费心了,监事这个职位你且先好好做着。只要你日后做出了功绩,得到提拔是迟早的事,我看那一天也不远了。” 说着,孟康的目光落在叶春怀中紧紧抱着的图纸上,随后拍了拍叶春的肩膀。 姜齐端坐在书房之中,脑海里回想起孟康方才在府衙里那紧张得近乎失态的反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摇了摇头。 如今,时迁手中可用之人日益增多,那些信鸽和信鹰的驯化工作也逐步步入正轨。 随着这一切的推进,姜齐感觉自己的耳目越发敏锐,四面八方的消息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来。 此刻,他正专注地看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情报,这些情报涵盖范围极广,既有来自繁华东京汴梁的最新动态,也有芒砀山那边的风吹草动,甚至连梁山内部各个职位上的人员情况都详细记录在内。 “这军情司,确实发挥了大作用!”姜齐不禁在心中暗自点头,对军情司的工作成效十分满意。 就在他快速浏览这些情报时,其中一条信息突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只见情报上写着:“霹雳火秦明负责押运青州生辰纲。” 看到这条内容,姜齐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心中暗自思忖:“这宋公明才刚失了董平这员得力臂膀,也不知道他如今还敢不敢再打生辰纲的主意!” 第216章 劳军 在训练营里,夕阳的余晖透过营帐的缝隙洒下,给地面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孙立、史文恭以及苏定三人拖着训练了一天的疲惫身躯,缓缓走进了营帐。 史文恭一进营帐,便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后,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满满地灌了一杯温水下肚。 他这才感觉身子爽利了许多,晚风一吹,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有这样一支雄兵在手,莫说有孙师弟你献城相助,就算没有,又有何人能挡?”史文恭感慨万千,他也是知道一些军阵之事的,所以也能看懂一些其中的恐怖。 孙立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说道:“只是,师兄,咱们献城可是大功,可咱们这位师弟却只给了咱们一个指挥使的名分,你说,这是不是有点低了呢?” “低?哈哈!”史文恭听了孙立的话,不禁大笑起来。 他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咱师兄弟确实是立了功绩,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你可别忘了,咱们在梁山担任的指挥使,可不是大宋的都指挥使能比的!在这里,咱们可不用顾及那些文臣,只需听命令打仗便是,你和呼延庆也是熟悉,你去问问,看他如何选的?” “他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咱们给他提供了一个台阶下,他也就顺着下来投降了。”孙立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一点气节都没有,着实让人看不起。”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对投降之人的鄙夷。 “气节?”史文恭听了孙立的话,轻轻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人家那是识时务,懂得审时度势。在如今这种局势下,能做出明智的选择,也不失为一种本事。” 史文恭虽说没有步入仕途,可是狄青杨家呼延家的故事却也在市井里听了不少,若是呼延庆此时回到了朝廷里,怕是身死族灭都有可能! “对了,你兄弟孙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一直没见他们来探望你?”史文恭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孙新去了什么军情司勾当。”孙立说道,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邹润叔侄俩和解珍解宝兄弟俩则得了一个都头的职位,正在栖霞山里训练。他们倒也算有了个不错的前程。只是可怜了我的舅子,之前他好歹是个牢子,有些油水,现在倒好,整天就知道吹拉弹唱,成了个小戏子似的。” 孙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和不满,显然对舅子的现状不太满意。 “诸位兄弟,赶紧出来看啊,郎君派了瓦舍来劳军啦!”一名兵士兴奋地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对于这种穷苦人家,除了过年庙会的时候能听个乐呵,平日里哪有这热闹看? 营帐内的孙立听到这喊声,原本略显疲惫的脸上忽地绽开了笑容。他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满意,说道:“梁山这点倒是不错,虽说训练辛苦,日子也有点苦,可吃的东西还算不错,如今还有戏班子来给咱们消遣,也算是一种慰藉了。” “登州第一训练营,以营帐为单位,集合!!” 杨林那洪亮而有力的口令声响起,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营地瞬间躁动起来,士兵们迅速行动,从各个营帐中鱼贯而出,动作整齐而迅速。 一个个兵士神情严肃,收拾好皮甲,系好领巾,按照营帐的划分,十个人一队,迅速排列成整齐的队列。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 “向右转!目标!点兵场!齐步走!” 史文恭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营帐前走过的队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叹。 他微微眯起眼睛,低声自语道:“给我五百这样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兵丁,在野战之中,我定能让那大宋的都指挥使叫娘!” 孙立在心中对照了一番自己之前所带领的那些兵丁,再看看眼前的,之前那些简直就是街头泼皮一般! 点兵场上,此时早已坐满了兵丁。 他们以百人为一都,排列得整齐有序,一个个身姿挺拔,神情专注。 在后台,那些准备登台表演的演员们却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可未见过眼前的阵仗,挑帘偷看的小丫头回来的时候,面色吓得苍白,直拍胸口。 这一下引的旁人也是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忐忑。 相互的看看,眼神中都是透露出些许不安,不时互相抓着手,似乎在寻求着一丝安慰。 乐和见状,拍了拍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道:“诸位,不要过于紧张。郎君给的本子可是相当不错的,大家只要用心去演就行。只要不出现大的问题,其他的小毛病,有我铁叫子在,定是给你们兜着!这场戏,垮不了台!” “有您这话,奴家就放心了!”几个唱戏的小姑娘连忙施了万福,脸上的紧张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但仍带着一丝担忧,“只是怕外面那些兵爷,万一……” “咱们梁山的兵可都是穷苦出身,咱们梁山可是讲纪律的,怎么会对自己的姐妹做出丧良心的事?你们就安心唱,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兔崽子敢闹事!忘了本了还!”杨林大笑着,挑帘走进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威严,又不乏亲切,“乐兄弟,这场大戏,可真是辛苦你了!” “杨教官辛苦!”乐和抱拳还礼,脸上洋溢着笑容,“咱们都是为郎君办事,这是应该的!” 大戏开锣! 人物上场! 下面的士兵们看的是目不转睛,心神俱是被这场戏给吸引了过去! 便是后面站着的史文恭和孙立,这时候也随着剧情的推进,握紧了拳头,红了眼眶! 那孙立虽说是功利心重了些,但对自己家人确实没得说,不由把自己代入了进去,把那喜儿就想成是自己夫人乐氏,看着台上喜儿被抓入黄家,强逼着被拜堂成亲,心头不由火起! 这边孙立还未抽出钢鞭,那边史文恭早就弯弓搭箭,一箭射向台上,口中暴喝道:“如此恶人,不杀了作甚!” 第217章 演出意外 万幸! 此时戏正演到关键之处,喜儿用力推了黄世仁一把。就在这时,扮演黄世仁的演员一个没稳住身形,身子猛地一歪。 谁都没想到,一支箭矢竟在这时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他的发髻之上! “这……” 刹那间,台上台下的人都愣住了,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黄世仁”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整个人吓得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台上的演员们顿时乱成了一团,几个姑娘赶紧冲上前,架起 “黄世仁”,慌慌张张地朝着后台跑去,她们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然而,台下广场上的兵丁们却反应截然不同,竟是一片叫好之声。 “好!” “射死他!” “那黄世仁不死,心头不爽利!” 呼喊声此起彼伏,兵丁们情绪激昂,仿佛戏中的黄世仁真的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杨林黑着脸从后台快步走了出来,手中紧紧握着那支箭矢,眼神冰冷,面沉似水。 他径直走向史文恭,大声质问道:“史文恭指挥使!营中劳军,是哪个允许你带弓箭的!” “这……”史文恭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解,脸上满是尴尬的神情。 “关三日禁闭!你可心服!”杨林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史文恭,语气不容置疑。 “史文恭心服!”史文恭自知理亏,只能无奈地拱手,脸上挤出一抹讪笑,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的莽撞。 “这终归是戏!”杨林轻叹一声,迈步走上台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感慨,“我看这戏的时候,心里也满是愤恨……” “杨教官!这是真的!俺家妹子就是这么被逼死的!”就在这时,台下一个新兵情绪激动地大声喊道,脸上满是悲愤之色,“被蓬莱的毛太公给活活逼死了!”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心中积压已久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所以你们还想更多人,被那些黄世仁逼死吗?”杨林目光扫视着台下的兵丁,大声问道。 “不想!”台下众人齐声怒吼,声音震耳欲聋,充满了坚定的决心。 “那就把火气攒着,好好训练,等到你们上了战场,把那些黄世仁全部斗下去!让咱们梁山的人上来!”乐和适时地走上台,高声呼喊着,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让那些千千万万的喜儿,再也不用受苦受难!” “梁山,万岁!” “郎君,万岁!” 孙立默默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处于狂热状态下的兵丁,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呼喊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力量与激情。 然而,孙立的心中却突然涌起一阵恶寒,让他毛骨悚然。 他几乎是慌不择路,逃也似的回到了营帐之中。一进入营帐,他便瘫坐在椅子上,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凭空生出这样无尽的恐惧。 没过多久,台上的演出重新开始,乐和趁着表演的间隙,来到了孙立的营帐。 他刚一走进营帐,便敏锐地察觉到姐夫的面色不太对劲。 他急忙走到孙立身边,关切地问道:“姐夫可是身体染恙,需不需要我去唤郎中来给你看看?” 孙立缓缓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长叹一口气后说道:“今日我才真切地知道,俺那师弟绝不是个凡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畏与不安。似乎在那一瞬间,他对自己的师弟有了全新的认识,而这种认识,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恐惧。 乐和听着孙立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也知道此时不宜多问,只能默默地在一旁陪伴着孙立,等待他情绪平复。 孙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稳了稳心神后说道:“舅子,郎君的志向极为远大,所谋划的事情绝非一般。日后行事,万万不可无缘无故地骄傲放纵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和忧虑,仿佛在告诫着乐和,也在提醒着自己。 “啊?”乐和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指着自己问道,“姐夫,你说的是我吗?” “唉!主要是说我自己。”孙立苦笑着,脸上满是无奈,“方才,你听到那些兵士们喊什么了?他们喊的是‘万岁’!” 乐和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整个人如梦初醒。 “之前还以为郎君是打算走招安的路子,”孙立站起身来,在营帐中缓缓地走了几步,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神情,“可是能够让兵士们喊出‘万岁’之人,又岂是招安这条路能够束缚得住的呢?”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破晓,乐和便早早地起了床,精心整理好此次劳军的汇报资料,怀着一丝紧张与期待,匆匆前往州衙姜齐所在之处,将汇报呈了上去。 姜齐接过汇报,目光迅速扫过页面上的内容。 当看到史文恭箭射“黄世仁”那一段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以后再去劳军,或者举行公演的时候,不管是兵士还是将领,一律不许携带兵刃。另外,再给咱们那位扮演‘黄世仁’的演员送上一些礼品,好好慰问一下,可别让人家寒了心。” 姜齐的语气平和,但在乐和今日听来,其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郎君放心,属下一定妥善办理!”乐和连忙恭敬地回答道,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是不知下次该去哪里劳军呢?” 姜齐微微沉吟,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先把登州四县下面的乡村转一圈,好好慰问一下那里的乡亲们。之后再去海军那边,给海军的将士们鼓鼓劲。最后,你们还得出一趟远门,去趟郓州。这一路上可能会比较辛苦,辛苦你们了。” 等乐和退下后,蒋敬清了清嗓子,继续向姜齐汇报道:“郎君,辽国的女真部派了一艘小船抵达呜呼岛,其使者表明来意,想询问咱们是否有意购置马匹,不知郎君打算如何回复?” 蒋敬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姜齐的表情,等待他的指示。 “他们打算让咱们用什么来交换马匹?”姜齐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他看来,与女真部的交易需谨慎考量,毕竟这关乎梁山未来的发展以及各方利益的平衡。 “据使者所言,他们让咱们以粮食、书籍、盐铁,以及工匠作为交换。”蒋敬有条不紊地答道,同时将手中记录的相关信息递到姜齐面前,方便他查看详细内容。 姜齐接过纸张,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罗列的各项物品,心中暗自权衡着这笔交易的利弊。 “女真部,有高人指点啊!”姜齐看完之后,低声说了一句。 第218章 路遇强人,卷入是非 李纲紧紧握着手中的旨意,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整个人愣在原地,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他坐着马车走到封丘地界,才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自己区区一个上舍太学生,竟然接到了去招安梁山草寇的差事。 尽管梁山寨主姜齐和自己曾在太学有过几面之缘,谈论也算是投机,可那也仅仅是认识而已,关系并不亲近。 如今姜齐已经占据了郓州和登州两地,势力不容小觑。 而自己现在无官无职,甚至连进士都不是,就这么空口白牙地去劝说对方接受招安,投靠朝廷,又能凭借什么呢? 李纲心中满是担忧和忐忑,对这烫手的旨意感到无比迷茫。 “郎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这时,车夫走上前来,恭敬地问道,“咱们是走济水河,还是取道兴仁府?” “自是……”李纲刚要开口回答,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响亮的锣声。 紧接着,半道上突然杀出两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的一个大汉高声喊道,“若是说个不字!爷爷管杀不管埋!” “诸位好汉!我家郎君和梁山之主可是故交啊!”车夫见状,连忙大声喊道,试图以此来震慑住这些强人,让他们放自己一行人过去。 “梁山?”为首的汉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爷爷是芒砀山的好汉,梁山那些龟孙子,可管不到爷爷头上来!” “芒砀山?”李纲倒也胆大,心里虽有些紧张,却还是强装镇定,上下打量了一番为首的那个汉子,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会跑到封丘地界?” “爷爷我到哪儿还用得着跟你说?”那汉子粗声粗气地高声嚷道,满脸的不耐烦,“趁着爷爷我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识相的就把马车留下,我可以饶你们主仆二人的性命!” 他眼神凶狠,手中的大刀晃了晃,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郎君,你看……”车夫一脸为难地看向李纲,眼中满是无奈和焦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纲微微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开始动手收拾起车上的行李。他在车上留下了一些银子,又小心翼翼地把钱引塞到了袜子里,用脚踩实,将那道旨意仔细地收到包袱中,这才缓缓下了车。 背着包袱的李纲整了整衣衫,对着那汉子拱手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地说道:“还望好汉能够说话算话,拿了马车之后,莫再害主仆二人性命。” 李纲的语气不卑不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你这个书生倒还懂些礼数!”那汉子见状,也是被唬了一番,咧嘴笑了笑,说道,“算你运道,碰上了俺截命将军邓天保!赶紧走!” 说罢,他邓天宝挥了挥手,示意李纲他们离开。 李纲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又对着邓天保拱了拱手,然后带着车夫转身离去,心中默默祈祷着接下来的路途能够顺利一些,不要再遇到什么麻烦。 “且慢!”就在李纲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后面一个黑矮汉子突然大声叫住了他,“你这书生谈吐不凡,举止有度,可留下姓名!” 李纲听到喊声,缓缓回身,打量着说话的那个人。 只见此人年约三旬上下,身高六尺左右,一双眼睛如同丹凤般明亮,眉毛好似卧蚕般清秀,两颗圆润的耳垂上泛着光泽,一双眼睛明亮如漆,嘴唇方正,口型端正,下巴上长着几缕髭须,额头宽阔,头顶平整,天庭饱满,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 “秀州华亭李纲,字伯纪!”李纲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那人听了,立刻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在下郓城宋江,宋公明。有幸在此见到李先生!” “你可是那个写下‘他朝若遂青云志,定叫乾坤换天公’的芒砀山宋江?”李纲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竟然会遇到传说中的宋江,心中顿时涌起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既有惊讶,又有一丝好奇。 李纲暗自将眼前的宋江与自己印象中的姜齐做了一番比较,心中不禁暗暗摇头。在他看来,若是宋江能再高大一些,肤色白净些,那也的确可称得上有一副好相貌。 “不知李先生这一趟出行,所为何事?”宋江见李纲不答,便抬手拦下了手下正准备搜刮马车的举动,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说道,“要是顺路的话,宋江可以送先生一程。” “可不敢当先生这个称呼,”李纲摆了摆手,谦逊地说道,“在下还没有考中进士功名,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 “我家郎君虽无进士功名,可也是领了皇差钦命,要到郓城县去招安!”这时,车夫往前跨了一步,昂首挺胸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得意。 “招……招安?”宋江听到这话,不禁一愣,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是来招安我宋江的吗?” “并非如此,乃是去招安梁山的姜齐,”李纲如实说道,“或许还有其他的使者,这在下就不太清楚了。只是因为我之前和姜齐相识,所以才被赐予了这趟皇差。” 宋江闻言,眼中光彩顿时消散,身子愣在那里,嘴角笑意都僵在当场。 李纲看着宋江那急切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意识到宋江对招安一事似乎极为在意。只是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好细思。 “公明哥哥!”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骑着快马的喽啰疾驰而来,大声喊道,“那押送生辰纲的队伍就要到了,距离咱们这儿还有十五里地!” 宋江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凛,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纲。 他双眼微眯,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果断地下达命令:“来人,将李先生送上马车,带到后方五里道旁的林中,一定要好生看护,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邓天保闻言,立刻抱拳领命,随后走到李纲身边,恭敬地说道,“李先生,还请您上车。等我们兄弟做完这趟买卖,再商量您的去留问题。” 他虽然态度还算客气,但话语中也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李纲心中暗自一惊,没想到自己竟会卷入这样的事情当中。他看了看宋江,又看了看邓天保,知道此时反抗也无济于事,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跟着邓天保几人上了马车。 第219章 封丘 “统制!”一名探马匆匆跑来,大声汇报着情况,脸上还带着因疾驰而来的些许疲惫,“前方已经到了封丘地界,等过了封丘,再往南走一百二十多里地,便是东京汴梁了!前方道旁有密林,官道无阻碍,可前行!” “再探再报!”秦明率领后军五十人殿后,稳稳地端坐在马上,看着前面队伍,他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道:“大家都听好了,咱们还有三日的路程就能到开封了。等本统制把这趟差事顺利交了,一定请诸位兄弟痛痛快快地畅饮一番!” “多谢统制!”队伍中的士兵们纷纷回应,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对于秦明的承诺,这些兵丁还是信任的。 秦明看着士兵们的反应,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满意,同时也警惕着前方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不敢有丝毫懈怠。 “探马!你带上两个人,换上轻装,去密林周围好好探查一番!”秦明神色严肃,认真地嘱咐道,“咱们已经临近汴梁了,可万不能马失前蹄!” 秦明走了这一路,之所以万无一失,便是这些探马的功劳,也是因为这一路没有大的山寨,此时越是接近目的地,就越不能掉以轻心,若是那些歹人想要劫这生辰纲,这是最后的机会! “统制放心!”那探马一听,双手抱拳,大声回应道。 探马也是老行伍,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转身,挑选了两名身手敏捷的同伴,三人快速换上轻便的衣物,翻身上马,朝着密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他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三员探马骑着快马,刚离开队伍大约十里地的样子。 他们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前方冒出了一骑。 只见那骑马之人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看起来颇为可疑,尤其是在看到他们三人之后,那人转头就跑! 三员探马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迅速各自调整位置,呈品字形向那独骑之人直接冲了过去。 转眼间,双方错身而过。 那独骑之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后面两员探马用手中的麻绳猛地一带,整个人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哼。 “你们……”那马上的汉子摔倒在地后,刚想开口说话,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三员探马迅速围了上来,用绳索结结实实地绑缚了起来。 “好汉!好汉饶命!”那汉子满脸惊恐,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停地呼喊着,试图让探马们放他一马。 他的身体在绳索的束缚下挣扎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你跑什么!快说!”一名探马大声怒喝道,脸上满是警惕与凶狠,手中的麻绳紧紧地勒着,眼睛死死地盯着被绑缚的汉子。 “你们突然追我,我岂能不跑?”那汉子显出一番委屈样子,声音带着颤抖,奋力地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绳索的束缚。 “你不跑,我们怎么会追!”另一名探马毫不示弱地反驳道,向前跨了一步,用手中的短刀指着汉子,语气中充满了质问。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带回去,让统制发落!”为首的探马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说道,“你这样的草寇探子,俺等见的多了,别想狡辩!” “某乃良家子,不是草寇!”那被绑缚的汉子满脸焦急,仍是辩解不认。 “谁家穿着补丁打赤脚的良家子能买得起马?”为首的探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留情地将他横放在马背上。 他眼神锐利,紧紧盯着那汉子,继续说道,“便是富户家的家丁,对马也会细心照顾,哪舍得像你这样不爱惜马力?平日里在军中,要是有谁敢这么用马,先绑起来抽上二十鞭子再说!” 另一探马则满脸疼惜地轻抚着马的脖子,温柔地拍了拍。那匹马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摇了摇头,打了一个响鼻,喷吐出一股热气。 “多好的马,怎么落到了你们这草寇手里!可惜了!”那探马看着这匹骏马,眼中满是惋惜之色,不禁感叹道。 三人押着那名被捆绑的汉子,快速来到秦明面前,双手抱拳,回禀道:“回统制,在前方十里处,抓到此人,我等见此人形迹可疑,便抓来询问。” 秦明在青州剿匪时就已是经验丰富的行家,他先是用眼角的余光随意扫了那被抓之人一眼,旋即目光如炬,再次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这人虽衣着破旧,但手上的老茧分布奇特,不像是普通农户常年劳作所致,反倒更像是常年摆弄兵器留下的痕迹。 且其眼神飘忽,面对众人审视时,故作镇定之下又隐隐透着慌乱。 秦明心中已有了几分判断,他冷哼一声,语气冰冷且果断地说道:“把他带下去,直接杀了便是!” “统制,不问问?”其中一名探马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他觉得在没有弄清楚对方身份和目的之前,就这样轻易地处决似乎有些不妥。 秦明神色凝重,微微摇头,解释道:“你等有所不知,咱们这趟押送生辰纲责任重大,不容有丝毫差池。这一路临近汴梁,本就不该有独行骑马之人,若是传讯驿卒,定有身份腰牌背旗,此人装束不对,行为可疑,若是细细审问,万一他拖延时间,耽搁了咱们行程是小,让草寇从容布置,构成陷阱是大!” 秦明上前,一刀斩断那探子首级,看也不看一眼落地的尸身,“本统制在青州剿匪多年,见过太多草寇的手段,这种关键时刻,绝不能心慈手软。再者,从他的手脚细节和神情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草寇探子。在封丘和汴梁一带,天子脚下,如何能有大山寨,定是别处来的,人数不会太多!凭借咱三百号兵丁,某家手中狼牙棒,区区草寇,何足道哉!” 密林之中。 宋江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他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往前张望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和警惕。 两军对阵时互派探马这种门道,还是宋江当初跟张清学来的。后来,他又向董平学习了如何安营扎寨等诸多细节。 一想到董平,宋江心中便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心疼。 “若是董兄弟在,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宋江低声自语道,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和无奈。 他想起董平那精湛的武艺和丰富的军事经验,要是董平此刻在身边,自己也不至于如此提心吊胆。 董平身死,对宋江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让他在面对各种情况时都少了一份底气和依靠。 宋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公明哥哥,情况不对!”丁得孙前来低声汇报,“咱们派出去的探马,这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晚了有一刻钟!” “不好!”宋江心中一紧,旋即转身,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神色紧张的兄弟们,高声喊道:“邝金龙!” “在!”邝金龙大步流星地奔到宋江跟前,双手抱拳,“寨主!” “你速带二十个冷艳营的兄弟,手持盾牌,在外断后,务必小心谨慎,遇到状况不要贸然出击,先保自身安危!”宋江快速下令。 “得令!”邝金龙虎目圆睁,转身便去召集人手。 宋江又看向丁得孙,神情凝重地说道:“丁兄弟,你带三十个老营弟兄先行探路,若有伏兵,设法阻拦,寻机向两旁山林散开,万万不要硬拼!” 丁得孙双手抱拳,坚定道:“哥哥放心,俺定不辱使命!” 安排妥当,宋江转头对身边几个亲随说:“把咱们的旗号都收起来,马匹配好嚼头,尽量不要发出声响,悄悄从密林侧边迂回出去,不要走官道。”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悄然开始移动。宋江一边随着队伍前行,一边不断回头张望,心中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话音刚落,就听密林之外传来一声暴喝,“青州指挥司总管、兵马统制霹雳火秦明在此!林中哪个不长眼的草寇,速速前来送死!” 第220章 狼狈的宋江 密林之外,率领两百兵卒前来的秦明高声暴喝:“林中哪家草寇!还不速速前来送死!” “芒砀山冷艳营飞天元帅邝金龙在此!”林中出来二十余盾牌手,更是出来一赤须丑汉,一张脸染成蓝色,手中也是持一根金顶狼牙棒! 邝金龙通报姓名之后,直接奔着秦明而去! 秦明胯下红马喷着白沫人立而起,手中狼牙棒更是挥舞两下带起呼啸风声。 对面邝金龙座下黑马四蹄蹬踏,赤须蓝脸映着血色残阳,金顶狼牙棒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草寇受死!”秦明声若滚雷,双腿一夹马腹。两骑相交刹那,两根狼牙棒在空中撞击出火花。 两马错镫,邝金龙怪笑一声,手入怀中,突然射出三棱透骨钉! 秦明可是战场悍将,哪里不知这种伎俩,臂甲一横,暗器尽数打落。 “好个腌臜手段!使得暗器,果然无耻草寇!”秦明暴喝,调转马头,对着邝金龙使出连环三棒。 第一棒劈开对方金顶狼牙棒,只震得手臂发麻,虎口崩裂,第二棒砸向马头,一匹上好黑马,就此魂归地府,栽倒在地!第三棒带着千钧之力直击邝金龙面门。 跌在马下的邝金龙,慌忙以棒尾相迎,两棒相交发出钟磬之音,震得邝金龙身子骨都几乎散架。 邝金龙咬牙回击,棒头横扫。 秦明侧鞍避过,狼牙棒却如毒蛇出洞咬住对方护心镜。 只听“咔嚓”脆响,精铁镜甲被砸得凹陷三寸。 邝金龙闷哼一声,一张蓝脸加上血气上涌,活生生变成了紫色面庞,脚下退后两步,一口血“噗”的喷出! “贼子拿命来!”秦明纵马而上,狼牙棒裹挟马势从斜刺里劈下。 邝金龙就地一滚避开要害,却被棒尖扫中右腿,胫骨发出断裂脆响。未及惨叫,秦明已紧勒马缰,赤红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如泰山压顶,死死钉在邝金龙咽喉上。 邝金龙眼球暴突,双手抓挠着泥土,口中里发出嗬嗬怪声。 秦明只是看了一眼,兜马回转,手中狼牙棒陡然一举。 “统制威武!” “统制威武!” 剩下的二十盾牌兵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等还不束手就擒!”探马一骑独来,对着那些盾牌兵喝道。 这一声暴喝,才让盾牌兵如梦初醒,散乱而逃! 密林中枯叶簌簌作响,宋江还在带着喽啰后撤,听到这震耳欢呼声,慌乱逃跑声,心头更是不安! 宋江猛地攥紧手中令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之前在芒砀山收到的情报,说押运生辰纲的不过是青州府的老弱残兵,人数最多不过五十人! 如此,宋江不过带了三百人手前来劫生辰纲,为的就是隐蔽行踪,在他想来也是足够了,不想碰到了硬茬子! 若董平尚在,此刻定能舞动双枪护自己周全,哪至于让这霹雳火如此嚣张? 密林中恢复了死寂,除了逃遁四散的盾牌兵,再无一人冒头出来。 秦明收了狼牙棒,望着那黑黢黢的林子,突然纵声大笑:“回去!整顿车马,继续前进!” “统制,就这么放过那群贼寇?”一名都头上前牵马,皱着眉头,拱手问道。 “咱们此行又非为了剿匪而来,生辰纲不失,咱们便算是完成了差事,此地又非青州,莫要多事!” 秦明摆了摆手,他心里清楚,这生辰纲才是重中之重,万不可为了几个草寇节外生枝。 此时,丁得孙回去之后,好不容易在一片枯叶堆里找到了宋江。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去,上下打量着宋江,急切地问道:“公明哥哥无碍?” 宋江摆了摆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咬着牙,强忍着怒火问道:“之前消息,何人传递?” “是矮脚虎王英所传!”丁得孙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随后微微一愣,“莫非消息有误?” “此人歹毒,害我又失一位兄弟!”宋江狠狠跺了跺脚,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何止五十,分明不下两百余人,更是有悍将押送,邝金龙兄弟断后,此时已然身死!” 想起邝金龙的死,宋江心如刀绞,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万万没想到,王英传来的消息竟如此不准,让自己陷入了这般绝境,还白白折损了一员得力干将。 丁得孙听了,也是脸色一变,心中暗自咒骂王英误事。 “那后面还有一个叫李纲的书生,公明哥哥如何处置?”丁得孙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这次截获生辰纲没有成功,要是就这么空手回去,恐怕会挫伤山寨的士气,也会有损哥哥您的威望啊!”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此人身负皇差钦命,咱们怎么敢把他掠到山寨上去呢?”宋江听了,连连摆手,只是脸上露出一丝羡慕,“招安梁山,嘿,那姜齐倒是走了好运道!” 宋江整理情绪,摘掉头发上的草梗,身上的碎叶,又道:“生辰纲这件事,是为兄轻信了小人之言,才导致这样的结果。不过,咱们也不能算完全失败了!” “不知公明哥哥有何安排?” “你先带五十个人,顺着官道,去前面的路上看看,有没有那种路边的野店。”宋江有条不紊地说道,“咱们去寻个小店,来个鸠占鹊巢!” “是!”丁得孙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开始仔细清点人手,迅速挑选出五十个身强力壮、行动敏捷的喽啰。他一声令下,众人便整齐有序地跟在他身后,朝着南方快速探路而去。 宋江目送着丁得孙等人离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随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纸包,那纸包被他妥善地收藏着,触手微微有些温热。 感受到纸包的存在,宋江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那纸包中可是他的底气。 “这行军布阵看来并非自己长处,若要把芒砀山发展起来,还需人手才是!”宋江微微皱起眉头,暗自思忖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思索。 在广济军中时,宋江便深知自己能力不足,只和张清学习了一些皮毛,之后在芒砀山中,行军之事多是董平负责,如今想要让芒砀山日益壮大,就必须招揽更多有才能的人。“只是那王英,却是不能留了!” 想到王英传来错误的情报,导致此次行动失败,还折损了兄弟,宋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第221章 霹雳火失生辰纲 夕阳之下,官道边的一个小店,“酒”字旗随风摆动,门口檐角挂着两盏牛油灯笼,在风中忽明忽暗。 丁得孙带着喽啰将三具尸体推入后院枯井时,井底泛起的腐臭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公明哥哥,这店原是母子三人开的,那老妇人抱着孙儿哭闹,弟兄们……”丁得孙话音未落,便被宋江抬手止住。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宋江说完,便掀开后厨的青布帘,火膛中的灶火映得他面色阴暗,“你且去把那小二的蓝布衫穿了,让兄弟们隐蔽在后院,再把后厨蒸的炊饼,水井中冰镇的酒水里都撒些蒙汗药。” 他从怀中取出油纸包,倒出细碎的白色药粉,随后,又寻了一件破旧的长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站在柜台内,宋江整理着衣衫,“外面的兄弟可准备好了?” “哥哥放心,”丁得孙点了点头,“兄弟们到了周边镇子买齐了物件,人也都藏好了!” 二更梆子响过三声,远处传来马蹄声。 丁得孙和邓天宝早已换上粗布衣裳,一个蹲在灶前添柴,一个趴在柜台后假装打盹。 宋江则穿着一身长衫,在柜台后站着,打着算盘,充当掌柜。他的眼神看似专注于算盘,实则余光时刻留意着门口的情况。 五十名喽啰藏在后院,透过门隙墙缝,也能清楚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和官道上的情况。 秦明的队伍刚路过小店门口,宋江便高声招呼:“诸位军爷辛苦,时辰已晚,何不到小店喝点酒水,解解乏?” 秦明坐在马上,哈哈笑道:“某家三百兄弟,你这小店如何有酒水伺候!” “三…… 三百!”宋江听到这个数字,手中的算盘珠子哗啦啦一阵乱响,心中猛地一惊。但他毕竟久经江湖,只是瞬间的失态后,马上堆起笑脸,说道:“小店新进的济州烧刀子,怕是刚好够军爷们每人一盏。只是吃食……”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为难,但又尽力表现出一副为军爷们着想的样子。 秦明看了一眼疲惫的军士,这一路长途跋涉,众人确实多有辛苦,心中一动,随即对身边都头喊道:“传下军令,命军士修整!备好粮食,今天本将请大家饮酒解乏,每人一盏,不许多饮!探马今日辛苦辛苦,之后再补上!” 宋江的手指在算盘上叩出碎玉般的脆响,他的余光瞥见丁得孙在灶间微微发抖的背影,心中明白,之前准备的药量分明只够放倒五十人,如今面对三百军士,这点药远远不够。 宋江不自觉的摸了摸袖口,袖中藏着的油纸包早被冷汗浸透,却仍不动声色地拱手道:“军爷稍待,小的这就去地窖取酒。” 后厨阴暗的角落里,邓天宝正将蒙汗药撒入蒸笼,白汽裹着药粉升腾而起。 宋江按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把所有炊饼掰碎混进马料,酒水多分几坛,兑水!每坛多加迷药!” 邓天宝挠了挠头,“公明哥哥,药不够啊!” 宋江眼中寒芒如刀:“那就加砒霜!生死关头,顾不得许多了!” 当丁得孙抱着两坛酒走出地窖时,三百军士已将小店围得水泄不通。 秦明翻身下马,腰间的鎏金虎头牌撞得铁甲铿锵作响。 他盯着坛口新封的黄纸,忽然一把揭开封泥,看向了丁得孙:“且先与本将试酒!” 丁得孙哪里敢喝这蒙汗药加砒霜制成的好酒? 此时,丁得孙的掌心沁出冷汗,却见宋江已端着木盘走来:“军爷请看,这是小店祖传的好酒。”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试图化解这紧张的局面。 秦明狐疑地接过碗,看着酒色不对,气道也有些异常,还在犹豫要不要喝,忽闻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探马疾驰而来,滚鞍下马,单膝跪地禀道:“启禀统制,周边五里,发现贼寇痕迹!” 秦明脸色骤变,转头看向脸色大变的丁得孙,直接将酒碗摔碎,暴喝一声,狼牙棒向着宋江兜头砸来!宋江见状,连忙侧身躲避,狼牙棒重重地砸在柜台上,木屑飞溅。 丁得孙见状不妙,抄起酒坛,用尽全身力气砸向了秦明。 坛破处,酒水溅射而出! 与此同时,邓天宝抽出藏起来的大环刀,“公明哥哥,且支应片刻!” 后面五十个喽啰这时候也已经闻声跑了出来! 手中洒开石灰粉和迷烟,那迷烟还是邓云这个开黑店的献出的方子。 这些东西虽不能致命,却能让人瞬间失明。 丁得孙带着喽啰从小店杀出,一名喽啰身形灵活,蹿到一名军士身旁,手中尖刀猛然刺出,正中对方腿部,那军士躲避不及,惨叫一声,翻滚在地! 另一名喽啰则双手高举一根粗木杠,朝着一匹战马的马腿砸去,“砰”的一声闷响,战马吃痛,前蹄跪地,将背上的军士甩了出去! 邓天宝挥舞着大环刀,与一名手持长枪的秦明军士对峙,只见他身形一转,大环刀划过一道弧线,砍向对方枪杆,枪杆被一劈两半,连带持枪的兵士,也丧命当场! 秦明的宝马在被混乱之中砍中前蹄,将主人掀翻在地。 “拿生辰纲!”宋江一声令下,喽啰们顿时不要命的冲向装着财物的马车。 邓天宝更是抱着厨房中油罐,跃上车辆,点燃丢出的瞬间,就听耳后风响,想也不想,连忙跳车而逃! 只见“咔嚓”一声,车辆被秦明手中狼牙棒砸的粉碎!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梆子响。 密林中,两百喽啰早已按照宋江的安排,分成十组,每组二十人,分散埋伏在官道两侧的灌木丛和树林中。 他们静静地等待着信号。 当听到小店方向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喊杀声,为首的头目迅速发出暗号,只见喽啰们迅速从藏身之处跃出,他们动作敏捷,如同鬼魅。 有的推着装满桐油的陶罐,有的手持火把。 他们快速冲向官道,将陶罐一字排开,打破陶罐,桐油瞬间在官道上流淌开来,随后点燃火把扔向桐油,眨眼间,熊熊大火便在官道上蔓延起来,成功阻断了秦明军士的路,顿时,将其和生辰纲车辆隔绝开来! 秦明的军士被火墙阻隔,只能眼睁睁看着生辰纲被劫走,“芒砀山!芒砀山!” 第222章 被坑习惯的梁子美 秦明低垂着头,满脸羞愧,步伐沉重地走到梁子美面前,“扑通”一声跪地请罪。 他双手抱拳,声音中满是自责与愧疚:“末将请罪!有负大人所托!” 说罢,他缓缓抬起头,一张脸因羞愧憋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生辰纲!被芒砀山贼寇所劫!” 那话语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透着深深的不甘。 “芒砀山宋江?”梁子美听到“芒砀山”这三个字,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脑海中第一时间便浮现出郓城县那位让自己栽过大跟头的宋江宋公明。他眉头紧锁,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心中暗自咒骂着这个名字。 “大人也知宋江此人?”秦明听到梁子美提及宋江,不禁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惊讶。 他挺直腰杆,急切地说道,“正是这黑厮!其原本想着林中设伏,被斥候探马查明,被末将斩杀了一贼首,后又用蒙汗药坑末将,末将虽机警,未曾中计,可这贼寇贼心不死,于当场使用火攻。当时火势凶猛,浓烟滚滚,末将手下兵士仓促应对,不及护佑生辰纲,竟被其夺去!” 秦明越说越激动,双手紧握拳头,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还请知州大人上书朝廷,末将甘愿请命,赶赴芒砀山剿匪!为知州夺回生辰纲,定要将那宋江碎尸万段,以雪此恨!”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要将宋江和芒砀山一同烧成灰烬,重振自己名号! 梁子美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声音低沉地说道:“秦将军此行辛苦,此事不急!” 他的语气中透着无奈,透着难言之隐。 “大人!”秦明一听,心中焦急万分,再次抱拳恳请,“此贼寇胆大妄为,竟敢劫取生辰纲,若不早日剿灭,必成大患!末将愿效犬马之劳,为大人除此心头之患!” “唉!”梁子美长叹一声,脸上露出苦笑,“那宋江也是阴狠之徒,手段层出不穷。之前本州在郓州时,便是听信了这小人挑拨,才逼反了梁山姜齐。当时只道是一场误会,不想他宋江竟心怀叵测,自己跑到了芒砀山落草为寇。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不想,本州到了青州,此番又再次被他坑了一次!” 梁子美回忆起过往种种,心中满是懊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挫败,微微摇头,神情落寞,“呵呵,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说罢,他转身缓缓离去,留下秦明一人呆呆地跪在原地。 回到后衙,四下一片寂静,唯有檐下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声响。 老管家早已候在那里,见梁子美归来,忙迎上前去,神色关切又带着几分疑惑,直接开口问道:“大人,何不让秦明去剿灭芒砀山?那秦明将军武艺高强,手下兵强马壮,定能将那群草寇一网打尽,夺回生辰纲啊。” 老管家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梁子美的脸色,不明白一向雷厉风行的大人,为何在此事上这般犹豫不决。 “如何说?难道给官家上书,说本州梁子美送给蔡太师的贿赂被芒砀山草寇所劫?”梁子美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无力地苦笑起来。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满脸的疲惫与无奈。“本官还要做官!”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梁子美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生辰纲名义上是为给蔡太师贺寿所备,实则是他为了在官场站稳脚跟、谋取更多利益而送出的巨额贿赂。 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旦公之于众,他的仕途也就彻底毁了。 若真让秦明去剿匪,事情闹大,消息传到朝廷,那他不仅官位不保,还可能把同僚全部得罪! 最关键的是,秦明连运送生辰纲这等重要任务都能搞砸,要是派他去剿匪,那风险实在太大,梁子美如何敢再把如此重任交给他? 毕竟剿匪行动牵扯甚广,以自己之前的经验,一旦失败,不仅难以追回生辰纲,还可能让芒砀山的势力愈发壮大,到时候局面将更加难以收拾。 而且,如今青州局势本就微妙,梁山虎视眈眈,若在此时调走秦明这员大将去剿匪,万一梁山趁机打来青州,自己又该凭借什么去抵挡? 仅凭现有兵力,根本无法与梁山抗衡,这无疑是将青州置于险境。 若是失地,有秦明在,也是一块挡箭牌,想到这些,梁子美只觉心中满是纠结与无奈,在这复杂的局势下,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与此同时,在登州衙门中,气氛却截然不同。 姜齐身着一袭长袍,神色沉稳地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拿着一封密信。他目光扫过堂下众人,随后将信件缓缓传给下面的人,口中说道:“且看看,这辽国女真完颜部是个什么意思。” 蒋敬接过信件,仔细研读起来。 只见他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片刻后,看完信的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直接便点头说道:“可以交易!”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透着十足的自信,“辽东特产运至江南,获利不下百倍!尤其还有良马!” 良马对于梁山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不仅能提升军队的机动性,在战场上也将占据更大优势。 “交易是交易,但是书籍不可给于他们!”孔厚一脸严肃,向前微微倾身,语气郑重地提醒道,“华夷之防,不可不慎重!书中所含我中原智慧与礼教,一旦流入异族之手,他们若借此成势,后果不堪设想。咱们梁山行事,万不能在这等关键之处有所疏忽。” “工匠更不可交易!”孟康紧接着大声说道,语气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他站起身来,双手抱拳,义正言辞地讲道:“郎君,咱们梁山如今工匠数量本就不足,许多营生都因工匠短缺而进展缓慢,怎么能将他们卖给异族?这简直是自毁长城!” “足用也不能卖!”姜齐闻言,毫不犹豫地直接表态,他目光坚定地扫视着众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梁山只有添人进口,何时有拿自家百姓去贸易的道理?百姓是我梁山的根本,此等行径,断不可为!” 李助和朱武静静地听着,不时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此时,吴用轻轻摇着手中的羽扇,面带微笑,悠然开口道:“咱们虽然不能卖,但是可以买啊!” 第223章 完颜部使者 “哦?”姜齐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示意吴用继续说下去。 “耽罗岛适合牧马,可郎君,咱们少牧马之民。” 吴用一边缓缓踱步,一边娓娓道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那耽罗岛和对马岛孤悬海外,便是多几个异族村落,也无伤大雅!之后若是驯化,他们反而能成为咱们的助力!” 说到这里,吴用看了一眼王伦,“就如同之前买的那些北地汉人,他们在夷州岛住了些日子,安稳之后,皆是夷北县人,哪里还是辽人?咱们将异族之人迁至岛上,利用他们擅长牧马的技艺,为咱们梁山培育良马。假以时日,这些人融入梁山,便都是咱们的有生力量了。” 吴用说得头头是道,众人听了,纷纷陷入沉思,觉得此计也有几分可行性。 “最关键的一点!”吴用故意停顿了一下,待众人的好奇心被充分吊起,才继续说道,“南舟北马,辽国女真向来在陆地上纵横驰骋,却不善水性。若是将他们囚居在济州岛这类海岛上,四面环海,他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兴风作浪,为祸四方。如此一来,将其牢牢掌控,岂不妙哉?” 王伦听了,不禁抚掌大笑:“郎君之前托付柴大官人换来的那些北地汉人,如今在夷北县可是发挥了大作用,成了咱们一大助力!他们吃苦耐劳,为咱们在当地的经营,可出了不少力。” “郎君命属下占据耽罗岛和对马岛,如此正好。”吴用轻轻摇着羽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继续说道,“咱们正好可以借异族之手征讨,让他们在岛上相互争斗。而咱们呢,只需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待时机成熟,再出手收拾残局,将整个岛屿纳入囊中。如此一来,既不用耗费咱们太多的人力物力,又能轻松扩充地盘,何乐而不为?” 朱武听了,却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吴总管怕是忘了安史之乱?当年唐玄宗以他国异族为兵,本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开疆拓土,却没想到安禄山势力逐渐坐大,最终引发了那场惨烈的叛乱,让大唐元气大伤。咱们若以异族为兵,待其势大,必然也会尾大不掉,到时候恐怕会反受其害。还需郎君谨慎考虑。” 李助见状,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工匠,不能卖,但是僧人,却是可以!”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都感到十分意外,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眼中满是疑惑。 姜齐忍不住笑道:“李参军此言,可切莫让广惠大师知道,否则,他定会与你理论一二!广惠大师一心向佛,最是看重佛门清誉,若是知道你要将僧人送到异族之地,怕是会觉得你亵渎佛法。” “李某所言皆是正事,如何怕他理论?”李助自信满满地笑道,“这佛门广大,占地极多,又常说佛度众生。那登州如此多的佛门高僧,也别只盯着登州一地修行。郎君送他们去往完颜部中,正好可以宣扬佛法慈悲。” 登州馆驿内,一片死寂沉沉。 完颜部的使者们被困在偏院。 院子不大,四周高墙矗立,仅有的一扇院门紧闭,还站着两名身形魁梧的士卒,他们目不斜视,身穿皮甲,头戴毡帽,手中长枪紧握,寒光闪烁,将使者们的一举一动牢牢看住。 “这大宋的官,行事怎么如此古怪?”一名使者忍不住低声嘟囔,眉头紧锁,满脸疑惑。往日与大宋官员打交道,那些人可都是谨小慎微,对边境往来管控极严,此番却被邀入蓬莱城内,实在反常。 “那新来的梁知州,胆子倒是不小!”另一位使者坐在石凳上,双手抱胸,冷冷开口,“比之前的王知州要强!是个汉子!” “进了城又如何,还不是出不去!”最年轻的使者满脸懊恼,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望向紧闭的院门,满心无奈。“听说宋国繁华,俺才跟来,这繁华个屁!” “都闭嘴!”为首的使者低声呵斥,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别忘了咱们来此的目的。这大宋官场水深得很,梁知州敢放咱们进来,背后肯定有盘算。行事都给我小心点!” “你说,宋国敢跟咱们女真结盟吗?”一位使者皱着眉,低声问道。 “乌古部和敌烈部准备叛辽,到时候辽国大乱,宋国要是知道,绝不可能错过!他们做梦都想收回燕云之地!”年长些的使者目光深邃,语气笃定。 年轻使者咬了咬嘴唇,“可咱们给耶律皇帝准备天兴节寿礼,到时候在辽国和他们使者沟通不行吗,何必来这登州,还被困在这儿?” “辽国人多眼杂!”为首使者压低声音,“在辽国天兴节,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耳目众多。咱们和宋国使者接触,要是被辽国或其他势力察觉,肯定坏事。在这登州秘密接触,更安全。” 隔壁院子里,一片静谧,唯有月光如水洒在地上。 一名身形矫健的男子正趴在墙角,将耳朵紧紧贴在一根铜管上,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隔壁完颜部使者们的对话。 过了许久,他轻轻将耳朵从铜管上挪开,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情,转身对着时迁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说道:“大人,都听清了!他们说……” “写下来!” 时迁快步上前,神色严肃,伸出手直接堵住了那人的嘴,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要一字不差!” “这……”那人面露难色,微微皱起眉头,一脸为难地说道,“大人,女真没有文字啊!” “啊?”时迁也是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真没想到这一节,原本以为能轻松将情报记录下来,却忽略了这个关键问题。他微微沉吟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果断,说道:“你跟我一起去见郎君!把你听到的原原本本说给郎君听,可千万不能有遗漏!” 第224章 交易谈判 在登州州衙的大堂内。 完颜部的使者们整齐排列,为首的使者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一股自信与威严,向前一步,微微拱手,声音洪亮地说道:“辽国女真完颜部,完颜昌,见过知州大人!” “完颜昌?”姜齐端坐在主位之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下面的几人,突然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完颜部有个叫完颜乌奇迈的好汉,可在使者中?” 姜齐的话一出,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完颜部的使者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从弟并不在此!”完颜昌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回答道,“不知大人从何得知从弟名字?”他心中充满了好奇,不明白姜齐为何会突然提及自己的堂弟。 “之前你等部族中人跨海而来,有招惹是非之徒,被罚入沙门岛中,其中多说完颜部有两位英雄,其一,完颜阿骨打,其二,完颜乌奇迈!完颜劾里钵虎父无犬子!”姜齐呵呵笑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不知你完颜昌父亲何人啊?” 姜齐的话语看似随意,实则步步紧逼,想要探清完颜昌的底细。 “家父完颜盈歌!完颜乌古乃第五子,生前任大辽详稳!”完颜昌挺直了身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回答道。 他对于自己的出身颇为骄傲,在女真部族中,完颜氏乃是赫赫有名的一支,而完颜盈歌,也是首当其冲的英雄! “辽国详稳?”姜齐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轻声说道,“区区团练使?” 姜齐的话如同火星落入干柴,瞬间点燃了完颜昌的怒火。 “你!”完颜昌毕竟年轻气盛,不由火气上涌,他向前跨出一步,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似乎想要反驳姜齐。 “大人!” 年长些的使者见状,连忙呵呵笑着,拉住了完颜昌的胳膊,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咱们今日只是说交易,不论官职!” 他深知此次前来登州的目的是为了与大宋达成交易,更进一步,则是为了结成联盟,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而坏了大事。 完颜昌听了这话,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咬了咬牙,退回到了原位,但眼神中仍透露出一丝不满。 而姜齐则微微冷笑,他清楚自己的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年轻人嘛,刺激一下总会埋下一根钉子。 姜齐微微坐直身子,目光从完颜昌身上移开,看向其他使者,语气一转,变得平和起来:“听闻贵部近年在北方发展迅猛,不知贵使能否为我讲讲,如今完颜部在畜牧、渔猎之外,可有拓展新的营生?” 完颜昌冷哼一声,正欲开口讥讽,年长的使者却抢在他前面,恭敬地回答道:“回大人,我部如今和高丽交好,也买了不少高丽工匠,与周边部族交易频繁,获利不少。” 姜齐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接着说道:“如此看来,贵部实力不容小觑。我登州也有独特之处,比如我州的工匠,能制作出精巧的瓷器,不仅美观,且耐用。不知贵部可曾听闻?” 完颜昌忍不住插嘴道:“瓷器虽好,可在我女真勇士眼中,不如一把锋利的兵器来得实在。” 姜齐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完颜昌的态度,继续说道:“这瓷器在辽国地区,可是深受达官贵人喜爱,若贵部能引入,或许能对贵部有些帮助。” 姜齐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使者们的神色变化。 这时,一位一直沉默的女真使者开口问道:“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这瓷器运输路途遥远,且易碎,不知大人有何良策确保其安全抵达我部?” 姜齐心中暗自点头,对这位使者的问题表示赞赏,正准备详细解答时,蒋敬捧着文书,稳步走来。 大堂内的气氛在短暂的紧张之后,又逐渐恢复了平静,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即将开始的交易谈判上。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说说交易的事情,”姜齐手一引,“由登州户曹参军蒋敬主持。” 大堂内,气氛原本紧绷得如同一根即将断裂的弦,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蒋敬身上。 只见蒋敬神色庄重,站定后,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诸位,我登州,首先同意和女真部完颜氏达成交易!” 这一消息仿若春日惊雷,瞬间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那些女真使者们原本紧绷的脸庞,顿时如冰雪消融,纷纷长舒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欣喜。 然而,蒋敬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交易内容需改变一些。” 此话再度让众人竖起耳朵,神经重新紧绷起来。 “马匹需要未阉割的种马,”蒋敬目光扫过女真众人,缓缓解释道,“盐铁我方同意交易,我们登州有着成熟的盐铁生产工艺,能够稳定供应,满足女真部的需求。” 说到这里,蒋敬微微停顿,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但为防止细作,书籍不予交易,另外,我登州从未有出卖自家百姓之行为,所以工匠,同样不予交易。” 完颜昌一听蒋敬提出的交易条件,顿时满脸怒容,心中的不满再也按捺不住。他狠狠一震衣袖,眼中闪烁着怒火,大声吼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我等去鸿胪寺找你们宋国的大官去谈!” 他气势汹汹地说道,仿佛在向姜齐等人示威,准备拂袖而去。 “先不说你们有没有资格去谈,”姜齐看着完颜昌的冲动举动,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本官记得,完颜部还是辽国所属,你部来此,辽国可清楚?若是辽国知道,你部,可能安稳?” 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锐利,如同鹰隼一般盯着完颜昌。 “年轻人,稍安勿躁!接着听!”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也有着安抚的意味。 完颜昌原本已经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听到姜齐的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突然意识到,姜齐所说的正是他们的软肋。 完颜部名义上还是辽国的属部,此次私自与登州接触并商议交易,如果被辽国知晓,到时候完颜部全身是嘴也说不清,更何况,此时在位这个耶律皇帝,也不会有耐心听。 想到这里,完颜昌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暗自后悔自己的冲动。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但也不得不重新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姜齐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方会提供僧人,至女真部宣讲佛法。” 蒋敬的声音同样平稳,“佛法慈悲,我方的高僧大德前往女真部,定能对完颜氏有所帮助!当然,盐铁交易多少,贵方也可以用人交换!” “这里说一句,”姜齐笑道,“可以是生女真,也可以是贵方的俘虏,我登州不挑。” 女真使者们听了,相互低声议论起来。 年长的使者沉思片刻,上前一步,抱拳道:“两位大人所言,我等需商议一二。只是这交易攸关部族,还望大人能多给些时间斟酌。” 蒋敬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自然,交易之事重大,诸位慢慢商讨。我登州诚心与完颜部合作,也期待能达成共赢之局。” 说罢,蒋敬微微欠身,带着文书退到后堂,等待着女真使者们的回应,大堂内再次陷入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 “本官还有公务,你等且回驿站商议妥当,再另择时议事!”姜齐说完,便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后衙。 驿站中。 完颜昌一把将帽子摔在榻上,“这厮定是走了关系的阿谀小人!竟敢瞧不起我父!” “此人不一般!”年长些的使者沉吟道,“虽是同意交易,可是每一项都是在卡我们的脖子!而且,此人似乎对我女真部了解非常!绝非是酒囊饭袋之徒!” 第225章 童贯回京 东京汴梁,这座繁华至极的都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此时,正是午后时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楼阁洒在街道上,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一队五百人的彪悍人马自西边的万胜门浩浩荡荡地进入外城。 他们身着铠甲,腰间配着利刃,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气势非凡。 马蹄声整齐而有力,“哒哒哒”地敲击着地面。 队伍最前方的军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的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这谁啊?这般风光?”街边的百姓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张望着这支威风凛凛的队伍,脸上露出惊讶和羡慕的神情。 人群中,一位头戴斗笠的老者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队伍。 “还能是谁,看旗号,应该是西军的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检校司空,枢密使童贯回朝了!”旁边一位身着长衫的年轻人挤过人群,凑到老者身边,兴奋地说道。 “难怪了,一个个如此雄壮!”老者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叹。 “看样子应该是来受赏的!”年轻人又开口说道,“前几年报的功绩,如今才得以回朝,也是受了不少委屈。” 随着队伍的前行,街道两旁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而那队人马仿佛并未受到周围人群的影响,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列,沿着大道直行,过梁门而入内城。 皇城之内,宣和殿一片奢华,殿中多有博古架,上面俱是赵佶收藏的金石珍品,龙椅之上,宋徽宗赵佶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幞头巾,面容平静。 “臣童贯,叩见陛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面如黑铁的汉子,动作干脆利落地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殿下,他声音虽然有些公鸭嗓,却无损其英武之气,只看外貌,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宦官。 “末将辛淑献、冯瓘,叩见陛下!”紧接着,两位将领也一同跪地。 “三位起身,”赵佶呵呵笑着,脸上露出温和的神色,伸手虚扶,语气亲切地说道,“童爱卿啊,在西军几年,也是受苦了!看看你,又黑了不少!” “烦劳官家惦记,”童贯呵呵一笑,脸上洋溢着忠诚与感激,“再辛苦,也是臣的本分!不负官家信重!” “爱卿如此匆忙请旨回京,可是有要事?”赵佶微微前倾身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期待。他深知童贯此次回京必然有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如此急切地请旨。 “臣在西陲边境,对陛下日思夜想,又因身负皇命,不得在陛下身边伺候,实在是心中惶恐,唯有多立些功勋,回报陛下,”童贯言辞恳切,脸上满是忠厚之色,他微微低垂着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只因最近得了一个关键消息,才快马加鞭,面陈陛下!” 说罢,童贯偷偷抬眼观察着赵佶的反应。 “何事?”赵佶原本微微后仰靠在龙椅上,听到童贯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身体前倾,目光紧紧盯着童贯,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据臣打探的消息,辽国最近怕是要生乱子!”童贯眼中放光,神情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乌古部和敌烈部准备叛辽,其内部不稳,正是咱们大宋天军北伐之时!凭借西军英勇,陛下英明神武,定可一举夺回燕云!” 辛淑献和冯瓘站在一旁,听着童贯的话,也都神色振奋。他们都深知,若真能北伐成功,夺回燕云之地,那将是何等的功绩。 “夺回燕云,可封王爵!” 自己二人跟着童贯,即便是喝几口汤,立下功勋,得个爵位,转个上护军柱国之类的勋臣名号,也是有希望的! 如此,他们也能在这青史上留名! 赵佶听了童贯的话,脸上露出一丝思索的神情。 燕云之地,一直是赵宋皇室心中的执念,若能收复,必将名垂青史,见了祖宗也能有话说! 但他也清楚,北伐并非易事,其中的风险和困难也不容小觑。他微微皱眉,目光在童贯、辛淑献和冯瓘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心中暗自权衡着利弊。 宣和殿内,时间一点点过去。 童贯、辛淑献和冯瓘三人站在那里,眼睛小心的看向龙椅上陷入沉思的赵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之前在西军大营中,童贯获知了辽国内部可能生乱的消息后,犹如嗅到血腥味的猛虎,立刻精神一振。他当机立断,迅速召集了一众部将,在中军大帐中展开了激烈的商讨。 种师道,那位久经沙场、智谋过人的老将,目光如炬,坚定地支持北伐的提议,他们深知这是大宋收复燕云之地的绝佳时机,一旦错过,不知又要等待多少年。 刘仲武也不甘示弱,认为凭借西军的精锐和士气,定能在北伐中取得胜利。 在那些宿将的推演中,北伐的计划逐渐成型。 然而,此刻看着赵佶那犹豫的模样,童贯等人心中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他们不知道赵佶在顾虑什么! 童贯微微握紧了拳头,心中暗自祈祷赵佶能够下定决心,批准北伐的计划。 辛淑献和冯瓘也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中满是焦虑和不安。 殿外,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 童贯等人静静地站着,等待着赵佶的决定,每一刻都显得无比漫长。他们的命运,以及大宋的未来,似乎都悬在了赵佶的一念之间。 “这……”赵佶轻叹一声,脸上露出疲惫与无奈之色,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还需从长计议!童爱卿有所不知,如今大宋境内多了两方大寇,若是不解决他们,莫说北伐,便是朕入寝都不安稳!” “陛下所说可是梁山姜齐,芒砀山宋江二贼?”童贯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问道。作为枢密使,他对于枢密院里的事务自然是了如指掌,对于梁山和芒砀山的崛起也早有耳闻。 “正是此二贼!”赵佶揉着鬓角,眉头紧皱,一脸的烦躁,“不管是梁山还是芒砀山,皆在京东西路,距离东京汴梁甚近,有此二贼在,朕夜不能寐啊!辽国不稳,咱大宋也不见得多安稳啊!” 第226章 芒砀山宋江凯旋 童贯听了,微微颔首,心中暗自思索起来。 他清楚,梁山和芒砀山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若不解决这两方贼寇,北伐之事确实难以成行。但他也不甘心放弃这次收复燕云之地的机会,毕竟这是多少代大宋皇帝的心愿,也是自己这个阉人成就王爵的唯一途径! 怎么可能就因为两个小小的草寇,止步不前? “陛下,”童贯向前一步,拱手说道,“梁山和芒砀山贼寇固然可恶,但如今辽国内乱,实乃天赐良机。若能先集中兵力北伐,收复燕云之地,再回师剿灭贼寇,定能事半功倍。而且,西军士气正盛,若此时按兵不动,恐会挫伤士气。” 赵佶听了童贯的话,微微沉吟,心中也在权衡利弊。他清楚童贯所言有理,但梁山和芒砀山的威胁近在咫尺,他实在难以放心。 “童爱卿,”赵佶缓缓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但梁山和芒砀山之事也不能轻视。这样,过段时日乃是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天兴节,你为生辰副使,且先去打探辽国虚实!” 童贯听了,心中虽有些失望,但也不敢违抗圣命,只得拱手道:“臣遵旨!” “另外,身为枢密使,童爱卿也给朕一个主意,那两大寇该如何剿灭!”赵佶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中带着几分无奈,望向童贯笑道,“高爱卿颁布了悬赏,结果毫无波澜,王爱卿让人去招安,更是没有回信,朕之所以同意爱卿回朝,也是为了让爱卿出一份力!” 童贯看着赵佶脸上的疲惫,可见官家对这两大贼寇的头疼确实溢于言表。 “臣遵旨!”童贯欣然领命。 回到枢密院,自从见了童贯,那些书吏一个个变得谨小慎微,宽敞的厅堂内,顿时让人感觉不是身处书房,而是站在了军营主帐。 童贯大步流星地走到主座前,“咚”的一声坐下,身子微微前倾,冷厉的目光扫向王黼和王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沙场的肃杀之气,“把有关梁山和芒砀山的消息,全部呈上来!” “是!”王黼和王襄几乎同时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王黼平日里在朝堂上也算八面玲珑,可面对童贯,他却不由自主地打心眼里发虚。 童贯可不是靠阿谀奉承上位的,他是凭借着在西军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赫赫战功,才在枢密院里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童贯的手段和能力,王黼心里再清楚不过,所以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 王黼连忙示意手下,不一会儿,一堆关于梁山和芒砀山的文书、情报被呈了上来,堆放在童贯面前的案几上。 童贯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那些情报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内心却在飞速思索着。 他清楚,想要剿灭这两大贼寇,这些情报将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王黼和王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童贯的下一步指示,整个枢密院厅堂内,只听得见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翻页之声。 芒砀山中,夕阳的余晖将漫山遍野的树木染成一片金黄。 一众喽啰早已得到消息,早早便聚集在山寨门口,一个个满脸兴奋,都想看看十万贯富贵是何模样! 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声音中满是对首领宋江的钦佩。 当宋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喽啰们顿时欢呼起来,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宋江坐在马上,努力挺直腰杆,做出一副身姿挺拔的样子,学着自己见过的官员样子,脸上带笑。 他双手抱拳,对着周围的好汉们频频微笑示意。 随后,他伸手往后一引,指着后面那一辆辆满载而归的车辆,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来来来,诸位兄弟且看,这便是十万贯生辰纲!” 此话一出,喽啰们的情绪更加高涨,纷纷围拢过来,伸长脖子张望。 只见那些车辆上堆满了沉甸甸的箱子,此时,左右上前,打开盖子,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好汉们也都纷纷投来贪婪的目光,有的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有的则兴奋地与身旁的人交谈着。 “寨主真是厉害,竟然真的能把生辰纲劫到手!”沙摩海激动地说道,脸上满是激动之色,望着那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不住的咽着唾沫! “是啊,有公明哥哥在,咱们芒砀山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兴旺!”金毛犼施威也附和道,眼中放光,手也伸到了宝箱之内,取出一根金簪子,往嘴里一咬,看着牙印,“果是真金!” 宋江听了众人的话,心中十分欣慰,他微微点头,说道:“这都是兄弟们的功劳,若不是大家齐心协力,我宋江也不可能完成此事。今日,咱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称分金银!” 众人听了宋江的话,纷纷欢呼起来。 随后,宋江一声令下,喽啰们便推着车辆,浩浩荡荡地朝着山寨内走去。 山寨内,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席,等待着宋江等人的归来。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芒砀山迎来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而宋江的威望,也在这一夜达到了新的高度。 只是酒宴过半,宋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巡视一番场中好汉,问道:“王英何在?” “公明哥哥,王英早早就下山了!”金毛犼施威抱拳说道,“之前哥哥前脚离开,王英后脚便下了山,说是接应哥哥!” “好个接应!”宋江怒道,“那厮被女色迷了心神,给了咱们假消息,那押运生辰纲的,分明是三百精兵悍将,他只说五十人,若非兄弟用命,俺宋公明怕是要死在封丘!便是冷艳营的邝金龙兄弟,也死在阵前!” “俺家大哥死了?”沙摩海一手环抱金银,身披绫罗,一手还在往口中塞肉送酒,听了这话,眼睛不由通红,“哪个杀的俺大哥!寨主可杀了那人,为俺大哥报仇?” “杀人的乃是霹雳火秦明!”宋江长叹一口气,双眼垂泪,“实在是宋江无能,兵微将寡,无力报仇!” 沙摩海顿时嚎啕起来,“可怜俺家大哥,这泼天的富贵享受不得!寨主,把俺家哥哥那份给了俺,俺替大哥享受了!” 这句话一出,让宋江顿时僵在那里。 宋清这时眼睛一眯,探头看向宋江,高声道:“哥哥,你带回的那书生,如何处置?是挖心剥肝做醒酒汤,还是煮了给众多兄弟分食?” 第227章 宋江的渴望,童贯的暴怒 “兄弟切莫玩笑!”宋江的神色瞬间变得极为严肃,酒意也在这一刻消散,双眼紧紧盯着身旁的兄弟,“那书生可是身负皇命钦差!如何可以害他性命!万万好生安顿,咱们一家富贵,皆在此人身上!” 而后山山洞之中,弥漫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李纲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案板之上,动弹不得。 他的身体因为挣扎而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洞内昏暗无光,唯有几盏摇曳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四周的阴影映照得更加阴森恐怖。 而洞内,每一丝空气都裹挟着腐朽与腥膻的味道,直往李纲鼻腔里钻,令他几欲作呕。 李纲抬眼望去,看到洞内吊着的残肢断臂,那血腥而又残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即便他平日里再如何硬气,有着文人的傲骨和胆量,可在这一刻,恐惧还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脸色瞬间变得面白如纸。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感觉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个身形粗壮、满脸横肉的屠夫,身着一件沾满血污的皮围裙,正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磨刀霍霍。那把锋利的屠刀在磨刀石上来回蹭动,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响。 屠夫一边磨着刀,一边咧着嘴,用他那沙哑又带着几分兴奋的声音说道:“小郎君也是运道好!之前若是王英头领在,必定要把小郎君活生生刨开胸膛,解下心肝下酒,俺这本是杀猪宰羊的手艺,许久不用一次……” 他说话间,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丝涎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凶狠与贪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紧接着,宋江一身酒气,脚步踉跄地冲进洞中。 此时的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显然是酒喝得太多了。但即便醉成这样,他心里仍记挂着李纲的安危。 一看到屠夫举着刀站在李纲身旁,宋江瞬间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刀下留人!” 宋江说着,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但他还是强撑着身体,上前一步,猛地一脚踢向屠夫。 这一脚虽然因为醉酒而没了准头,力量也大打折扣,但还是把屠夫踢得一个趔趄,手中的刀差点掉落。屠夫站稳身子,满脸惊愕地看着宋江,不明白这位大寨主为何突然发怒。 宋江站稳身形,还想亲自上前解开李纲身上的绳索,怎奈实在喝得太多了,醉眼朦胧,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摸索着,却怎么也找不到绳索的结。 他心中一急,脸上的焦急愈发明显,冲着身旁的喽啰们喝道:“还不快给李相公解绑!”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违抗的威严。喽啰们见状,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解开了李纲身上的绳索。 李纲重获自由,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也对宋江的出现感到十分意外。 “李相公受惊了,小可宋江,在此赔罪!”宋江顾不上身上的酒气,满脸堆笑,双手高高拱起,身子前倾,姿态极为谦卑,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观察李纲的神色,眼中满是忐忑,生怕这位身负皇命的钦差大臣就此记恨,断了芒砀山受招安的念想。 “宋清!”宋江猛地转头,冲着一旁候着的弟弟厉声喊道,声音因为焦急而微微发颤,“一定,一定,要安顿好李相公!” 他重复着“一定”二字,加重语气,仿佛要将这嘱托深深烙印在宋清心底。此刻,在宋江眼中,李纲就是芒砀山众人未来命运的关键转折点,只要伺候好了他,芒砀山便有望摆脱草寇身份,摇身一变成为朝廷认可的正规军,过上安稳日子。 “今日他能诏安梁山,明日咱芒砀山诏安,便在李相公身上!”宋江再次将目光投向李纲,语气诚恳至极,话语里满是期待与憧憬。 在他看来,没人能拒绝被朝廷招安,只要李纲此次成功,依照朝廷一事不烦二主的惯性,芒砀山的招安大业自然也能就落在了李纲的身上。 宋江想着,又往前迈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切。 可李纲刚刚经历生死惊魂,面色依旧惨白如纸,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多言,这让宋江心中愈发没底,只能不住地催促宋清,定要将李纲安置妥当,莫要出了任何差池。 “李相公,请!”宋清笑呵呵的拉着颤巍巍的李纲离开此处山洞,回头对着牛二使了个眼色。 几人离去之后,牛二手起刀落,将那屠夫抹了脖子。 直到李纲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之后,才算是回神。 心中思量着这一路宋江对自己的谦卑态度,嘴角不由苦笑,看着那被恭敬放置在托盘上的旨意,“官家啊官家,若是你让我招安芒砀山,该有多好!” 枢密院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童贯面色铁青,双眼圆睁,怒目扫视着下方战战兢兢的众人。 “这就是你们给出的计划?”童贯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下面站立的书吏骂道,“万幸杂家打西夏时,你们没有胡乱伸手,否则,杂家怕不能活着回来!” “大人息怒!”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清楚,此刻的童贯正处于盛怒之中,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剿匪!”童贯再次怒喝一声,狠狠一拍桌子上的案卷,“匪首都是谁,不知道,匪麾下兵力有几人,不知道,就连他们为何去了登州,也不知道,你们知道什么?就知道瓦舍勾栏里的姐儿?还是知道樊楼的美酒歌女?连杂家这个阉人都不如,难道要杂家将你们带到净身房来上一刀,你们才会做事?”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他对这些所谓的计划感到无比失望,在他看来,如此漏洞百出的计划,根本无法剿灭梁山和芒砀山的贼寇。 众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 “大人,”一个官员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梁山贼寇势力庞大,芒砀山贼寇行踪不定,想要摸清他们的底细,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希望童贯能够网开一面。 童贯听了,冷哼一声,说道:“时间?你们还有多少时间?陛下等着杂家剿灭贼寇,扫除后顾之忧,可你们却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那个官员,“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三天时间,把梁山和芒砀山的详细情况给杂家查清楚,否则,军法处置!” “是!大人!” 看着那些书吏仓皇离开,了解了梁山来龙去脉的童贯,暗自咬牙,“梁子美该死!” 第228章 扑空 这一日清晨。 李纲在宋江兄弟二人的礼送下,缓缓走出芒砀山。 一路上,宋江亲自牵马坠镫,态度恭敬有加,宋清也是紧跟其后,恭送李纲。 这般礼遇,李纲生平头一遭经历,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涟漪,即便他内心深处对宋江这群草寇的身份极为鄙夷,可在这真情实意的送别面前,也难以做到无动于衷。 “宋寨主既然有心招安,奔个前程,那反诗之后还是不要写的好!”李纲临上马车之际,转过身来,目光直视宋江,神色诚恳地留下这句话。 宋江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了一眼身后的宋清,只得苦笑道:“先生所言极是,宋江之前行事鲁莽,只图一时痛快,如今想来,实在糊涂。只是我等草莽出身,虽有招安之心,却不知这招安之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先生饱读诗书,又蒙圣上恩典,做了招安的差事,还望能为宋江指点一二。” 李纲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远方,沉吟片刻后说道:“招安一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难在朝廷对你们这群草寇心存疑虑,需得拿出足够的诚意和功绩,方能消除猜忌;易在如今朝廷内忧外患,正需人手,若你们能真心归顺,为朝廷所用,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只是,招安之后,你们需得遵守朝廷律法,听从朝廷调遣,再不能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 宋江听后,眉头紧锁,陷入沉思,良久才叹道:“先生所言,宋江都明白。只是我等兄弟,大多出身贫苦,在这乱世中为求生存,才落草为寇。如今若能招安,自是想为兄弟们谋个安稳前程。还望先生在圣上面前,能为我等美言几句。” 李纲看着宋江真诚的模样,心中不禁一动,微微点头道:“若有机会,此番回京交差之时,李某自会为宋寨主等人进言。只是最终能否成功,还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说罢,李纲微微欠身,算是对宋江此前救命之恩的回应,随后翻身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马鞭,马蹄扬起尘土,渐行渐远。 宋江望着李纲离去的背影,久久伫立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他长叹一声,发散着心中的无奈与感慨。 此番,与李纲这几日接触下来,他愈发深切地意识到,和李纲这种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的文人书生相比,自己终究太过局限。 在芒砀山占山为王,虽逍遥自在,可眼界始终被困于这一方天地,恰似井底之蛙,之前即便在衙门中做个押司,所见所闻不过一县之地的天空,对外面官场之上的诸多门道、规则,知之甚少。凭着那种小聪明,也许能进入其中,但是能否存活下来,都是问题,更谈何继续往上爬? 李纲离了芒砀山一路往北,脚步匆匆,沿途景致不断变换。经过单州时,城镇风貌尚算普通,可一踏入济州地界,他仿若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顿觉整个天地为之一变。 踏入济州的官道,平整宽阔,往来行人、车马秩序井然。 路面用大块青石铺就,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哒哒”声。 路旁每隔一段距离,便立着一根高大的木杆,杆上悬挂着画有警示图案的木牌,提醒着往来路人遵守秩序。 道路两侧,每隔数丈就有一棵挺拔的柳树,细长的柳枝随风轻舞。 行人们神色满是欢喜,或挑担赶路,或推车运货,每个人都忙碌而充实,脸上洋溢着笑容。 道旁的农田,广袤无垠,一片连着一片。 农田之中,阡陌交通纵横交错,将土地分割成整齐的方块。 田埂用泥土夯实,宽约数尺,上面长满了嫩绿的青草,走在上面,柔软舒适。田埂旁,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穿过农田。 溪水清澈见底,能清晰地看到水底的沙石和游动的小鱼。 溪边,几个农夫正忙着用筒车从溪水中引水灌溉农田,他们一边劳作,一边有说有笑,丝毫不见苦色。 田地里,农作物茁壮成长,一片生机勃勃。 翠绿的冬小麦,金黄的油菜花,远处几座农舍升起袅袅炊烟,无一不让李纲感受到太平盛世四个字的含义! 李纲不禁放慢了脚步,眼中满是惊叹与赞赏。与芒砀山周边的混乱、贫瘠相比,济州的繁荣、有序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济州究竟是怎样治理的,自己之后若是到了地方为官,不知能否把治下之民治理成如此模样! 李纲正沉浸在对济州的赞叹之中,突然,一声粗犷的喝问如惊雷般在耳边响起:“你那书生,来俺梁山地界做啥!” 李纲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几个身着粗布衣衫、手持朴刀的大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们眼神犀利,充满警惕。 “梁山?”李纲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微微皱起眉头,“此地不是济州?” “济州在城里,城外都是俺们梁山在管!”其中一个大汉向前跨出一步,瓮声瓮气地说道。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李纲,仿佛要将他看穿。 李纲听了,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济州城内外竟有着如此鲜明的划分,城内是朝廷的管辖范围,而城外则成了梁山的地盘。 “在下李纲,领了差事要见梁山寨主姜齐,还望几位壮士行个方便。”李纲微微拱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友善。 和芒砀山那些草寇待了几天,李纲也知道如何跟这些莽汉相处,尽量直来直去,莫要和文人之间那样拐弯抹角。 那几个大汉听了李纲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顿时多了警惕之色“李纲?要见俺们郎君?” “什么情况?”祝龙眉头微皱,一脸疑惑地走上前来,目光在李纲和那汉子身上来回扫视。 “祝队正!您来正好,这书生要找郎君,”那汉子正为如何处置李纲而犯愁,见祝龙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说道,“还要麻烦祝队正带他回山,咱这还得继续巡视!” 他语速极快,生怕祝龙不答应,说完便匆匆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龙看着那汉子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微微抽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厮!” 他低声笑骂了一句,随后将目光转向李纲,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这位先生,如今郎君不在梁山,你就是去了,也见不到!” 祝龙语气平淡地说道,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他心里有些好奇,这个书生找梁山的郎君所为何事,毕竟如今来梁山地界的人,基本都是投靠梁山,求个活路的, 像这样指名道姓要见郎君的书生可不多见。 “在下手中还有官家给你们郎君的圣旨,还请告知你家郎君下落!”李纲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他原本以为到了梁山就能顺利传达圣旨,完成使命,可没想到姜齐竟然不在,这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圣旨?”祝龙眼睛一睁,目光紧紧盯着李纲,眼神中满是怀疑,“你这书生莫要玩笑!” “在下哪里敢拿圣旨开玩笑!”李纲见祝龙不信,心中大急,他连忙道,“圣旨便在马车之上!若你家郎君在梁山,在下当即宣旨!” 祝龙听了李纲的解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且跟俺上梁山去,到了梁山,自有老太公安顿你!俺这区区队正,不敢处置这等大事!” 第229章 王襄出手,童贯回应 水路转山路,一路奔波,梁山的寨门终于映入李纲的眼帘。 祝龙领着李纲踏入寨内,沿途喽啰们投来好奇目光,交头接耳,对这个陌生书生议论纷纷。 李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紧张,紧紧跟随祝龙脚步,朝着老太公所居之处走去。 来到一处宽敞院落,祝龙抬手示意李纲稍候,自己则快步进入堂屋通报。 片刻后,他走出房门,恭敬道:“先生,太公有请。” 李纲整了整衣衫,迈着沉稳步伐走进屋内。 屋内,姜老太公端坐在主位,目光炯炯,打量着李纲。 李纲见状,立刻拱手一礼,朗声道:“在下李纲,拜见老太公!” 太公微微颔首,目光在李纲身上打量一番,温和道:“李纲,李伯纪,当年我儿回来时,也曾提起过先生,不知此时此刻,先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李纲双手抱拳,神色庄重,挺直腰杆说道:“太公,在下此刻乃朝廷钦差,身负皇命。此次前来,实因圣上念及梁山诸位义士忠义可嘉,特降圣旨,欲招安梁山,共保大宋江山。圣旨便在马车之上,还望太公派人取来,在下即刻宣读,让梁山诸位知晓圣上恩典。” 说话间,李纲目光坚定,直视太公双眼,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与使命的庄重。 太公听闻此言,神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光芒,有惊讶,有思索,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李钦差,此事还需我儿做主,老夫年长,拿不得主意!不过远来是客,来人呐,先安置李钦差歇息,好生招待。” “既然如此,还请老太公告知姜寨主所在,在下也好传了圣旨,早日回去交差!”李纲微微皱眉,心中焦急,却又不得不按捺住情绪,尽量保持着礼仪,语气也越发的诚恳。他深知若不能尽快将圣旨传达给姜齐,自己便难以回去向圣上复命,自己还要准备明年大考,哪里有时间墨迹! “你且安稳等着,”老太公呵呵一笑,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我儿四处浪荡,且等他信息传来,老夫再与他细说!”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听着是在安抚李纲,可是其中内容,却又让李纲心里没底。 “这……”李纲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得点头应下。他心中暗自叹息,暗道自己这是从蛇鼠洞里出来,转身又入了虎狼窝啊! 待祝龙把李纲引下去安顿之时,周侗和云威这老兄弟俩从后院走了进来。 周侗步伐稳健,云威则微微有些驼背,但两人的精气神都很足。 云威眉头微皱,脸上带着关切之色,开口问道:“你儿子如今到底在哪?不是在登州窝着嘛?” “已经离开了,”姜太公呵呵笑道,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之前让人给老夫说,说是去巡视什么地方,咱也没细问。” “登州不过四县之地,巡视地方能用多久,还是赶紧让他回来一趟,毕竟也是圣旨!”云威劝道,他深知圣旨的重要性。 “圣旨?”周侗双脚一盘,大大咧咧地坐在姜太公边上,拿起桌上的果子就啃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那赵官家的圣旨在他飞熊眼里,怕是不如擦屁股纸!” 枢密院内,童贯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这就是你们准备的条陈!还不如杂家的擦屁股纸来的实在!”童贯怒目圆睁,满脸涨红,猛地将手中的条陈狠狠甩到书吏的脸上。 书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童贯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整个房间,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满,“人数呢!兵力呢!那姜齐是裹挟民众,还是振臂一呼?如何起事的都不知道!他养兵的财力物力从何而来?”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连珠炮般吐出,眼神中透露出对书吏们无能的极度失望。 “我等……不知!”书吏们一个个低着头,声音颤抖,不敢抬头直视童贯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他们的身体微微弯曲。 “他如何从郓州到的登州?走的那条路径,路上跟何人勾结,支援粮草?”童贯继续咆哮着,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等……不知!”书吏们再次怯懦地回答,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郓州之地还有没有他的余孽!”童贯的声音愈发高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我等…… 不知!”书吏们依旧是这三个字的回答,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恐惧。 “三天时间,杂家给了你们三天,结果,三天前问,你们不知道,三天后问,你们还不知道!”童贯怒不可遏,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椅子,椅子倒地发出“哐当”一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恨不得将这些书吏生吞活剥的凶狠。 书吏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眼角瞥着王襄,同时不停地磕头,嘴里念叨着:“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王襄!”童贯眼神阴鸷,顺着那些书吏的视线,盯向了站在一旁的王襄,声音低沉而充满怒意。 “属下在!”王襄身子微微一颤,强装镇定地应道,额头上却已悄然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心中暗自叫苦,知道此刻童贯正怒火中烧,自己怕是要遭殃了。 “这就是你给咱家的下马威?好啊!好得很!”童贯冷笑一声,那笑容中满是讥讽与狠厉。 他缓缓弯腰,动作带着一股刻意的慢条斯理,捡起掉落在地的条陈,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指着那些战战兢兢的书吏,“你们啊,且看他什么下场!杂家可是马背上杀出来的枢密使,不是宫里的那些软柿子!”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威慑力,仿佛在向众人宣告自己的权威不容挑战。 王襄听着童贯的话,心中一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不是,童枢密莫要误会!” 不久,皇城之中传出一条中旨。 “王襄,罢同知枢密院事,知亳州!” 旨意宣读的声音在皇城的空气中回荡,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王襄的心头。 王襄听着这道旨意,身子晃了晃,差点跪都跪不稳。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失误,想着自己凭着蔡京女婿的身份,还能往上走一步,结果,只是一个试探,便被罢去了同知枢密院事的高位,贬到亳州,这童贯,完全不按常理出招! 而童贯站在枢密院中,看着跪在那里谢恩的王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谁让你撞杂家刀口上了,”童贯双眼微眯,“这般不开眼的,若非是文人,早就斩首示众,传阅三军!” 第230章 剿匪十策 宣和殿内,烛火摇曳,赵佶手中拿着童贯呈上来的文书,目光落在封皮“剿匪十策”四个大字上,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微微抬眼看向童贯,开口问道:“剿匪十策?童爱卿不是刚刚还因情报条陈而失态,怎么如此快的就有了应对之策?”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丝疑惑,眼神中透露出对童贯这突如其来的 “剿匪十策” 的好奇。 “陛下英明,”童贯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微微躬身,姿态极为谦卑,“臣之所以失态,是因为他们那些大头巾没把陛下交给臣的差事放在眼里,小看了臣这个家奴,这不就是在藐视陛下嘛?臣这是替陛下敲打那些狂妄之徒!” “你啊你啊!”赵佶听了童贯的话,呵呵笑了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眼神中透露出对童贯的赞赏,“一个你,一个蔡京,办事总能办到朕的心坎里去!” 他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亲昵。 童贯听了赵佶的夸奖,心中暗自得意,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这一番说辞成功地讨得了赵佶的欢心,接下来只要把这“剿匪十策”详细地向赵佶说明,得到皇帝的认可,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就能更加稳固。 “陛下,这剿匪十策,是臣深思熟虑后所得。”童贯清了清嗓子,开始向赵佶详细地介绍起自己的策略,“臣结合了在西军和西夏对峙的经验,那梁山草寇如何厉害,难道还能胜过党项人不成?” “不错!”赵佶点了点头,他可是知道西夏的难缠程度,童贯能在西夏那边占优,那么对付一个小小的梁山草寇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第一个便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童贯神色自信,微微昂首,侃侃而谈,“草寇不事生产,只知劫掠,而我大宋地域辽阔,把其困死在登州角落之地,其出动一队,我等便可剿灭一队,长此以往,草寇必然活路尽失!” “嗯!”赵佶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目光中透露出对童贯所言的认可。 “第二策,便是以拙制巧!”童贯接着说道,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以拙制巧?”赵佶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梁山草寇被困,定是要四处出击,以获得粮草,军械,我军镇之以静,守之以拙,不为所动,自然安稳,以不败为胜!”童贯耐心地解释道,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有道理!”赵佶听了童贯的解释,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禁点头称赞。 “第三策,便是以实击虚:就地位而言,则曰‘以主待客’,就态势而言,则曰‘以静制动’,就方法而言,则曰‘以拙制巧’。更就力量而言,则曰‘以实击虚’。这就是发挥禁军力量,击破梁山草寇的弱点,集结禁军实力,战胜梁山的虚张声势,扫荡梁山余孽!” “第四策,以迂为直:禁军剿匪时,无论行军、进攻、或追击,都要采‘曲线行动’,有时宁可不走易走的大路,而要另寻小径山路来走,甚至有路的地方不走,偏要从没路的地方绕转过去。如此不怕崎岖,出其不意,才可使草寇觉得禁军神奇莫测,禁军才可打破梁山地利优势,出奇制胜,不会被那些草寇埋伏袭击!” 此时赵佶早已经听得呆了,在他想来,打仗而已,不过就是列开阵势,相互厮杀而已,没想到还有如此多的算计。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惊讶和敬佩,心中对童贯的能力也有了更深的认识,能在西军那里磨砺出来的,果真是不简单! “第五策,独立作战:禁军剿匪,务须协同一致,互相策应。但是在郓州登州之地剿灭梁山贼寇,多是水战,山地战,因为地形复杂,河道水路繁多,登州山地多变,以及梁山草寇的诡诈百出等各种原因,禁军所出,无论是一军一厢,甚至一指挥一都,都要随时随地有独立作战的准备。” 童贯详细地阐述着自己的策略,脸上的神情严肃而认真。 “童爱卿,不过是区区草寇,难道一军还不够?”赵佶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对付芒砀山宋江之流,一军足矣,然,对付能够跨州越县的梁山贼寇,一军不足剿灭!”童贯神色郑重,目光坚定地望着赵佶,认真地解释道,“梁山贼寇势力庞大,且占据地利。而禁军在水战和山地战方面,并不一定占据优势。因此,需要更多的兵力和更周密的部署,才能确保剿灭梁山贼寇的胜利。” “如此……”赵佶眉头紧皱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他深知,剿灭梁山贼寇所需的兵力增加,必然会带来军费等方面的支出,这需要与三司使仔细商议,权衡利弊。 “之后朕与三司使细谈!”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那臣继续说,”童贯闻言,刚才心中升起的豪情不由减半,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继续说道,“第六策为全力决战,在决战之前,在草寇失了地利,被困以久,失了人和,已成乌合之众,惊弓之鸟,此时禁军集结所有兵力,务使一兵一卒,同时皆能用于决战之一役!” 之后童贯又把剩下几条一一说明,他详细地阐述着每一条策略的具体实施方法和要点,从兵力部署到战术运用,从情报收集到后勤保障,每一个环节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最后,他总结道:“战术上要取守势,要以静制动,以守为攻,战略上要取攻势,要以实击虚,以攻为守。如此攻守兼备,草寇必然无处遁形!” “好啊!”赵佶抚掌笑道,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对童贯的认可,“童爱卿,听你一番言论,朕倒觉得,此番计策用在草寇身上,实在是大材小用!” “陛下明鉴,”童贯苦笑道,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此臣为收复燕云所谋划战略,若非王襄那厮渎职,臣定不会以此计策上呈陛下!” “燕云啊!”赵佶起身,在宣和殿里来回走了几步,“童爱卿,明日上朝,朕便下旨,以端明殿学士郑允中充贺生辰使,而你,副之!” “臣!多谢陛下!” “至于梁山草寇,便先以爱卿计策,下旨给莱州,命其封锁登州路径!” 第231章 海贸先锋 当扑天雕李应和鬼脸杜兴被梁山邀请至登州时,一路上他们的心始终悬着,忐忑不安。 李应身为李家庄庄主,本就心思缜密,而杜兴作为他的得力助手,亦是精明之人。他们早有耳闻,姜齐在攻占登州的过程中,极大地借助了晁盖手下私盐贩子的力量。而李应与晁盖之间,恰恰因为私盐生意上的诸多纷争,关系一直颇为紧张。 那些过往的矛盾,让李应和杜兴在前往登州的路上,心中的担忧一刻未消!若非是扈成一直劝导,二人说不得早已经跑了。 终于,在扈成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姜齐面前。 踏入那间屋子的瞬间,李应抬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晁盖也在屋内,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不安的情绪陡然间又增添了几分。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脚步也不自觉地顿了顿。 杜兴同样面色微变,悄悄瞥了李应一眼,心中也提起了警惕,若有意外,必是第一时间护着李应逃出此地! 李应强自镇定,微微拱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李应,见过郎君。” 杜兴也赶忙跟着行礼。 他们的目光在姜齐和晁盖之间来回游移,试图从两人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晁盖则陪坐在一旁,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姜齐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们,微微起身还礼:“二位不必多礼,今日能请得二位前来,实乃有要事商议!” “郎君尽管吩咐便是!”李应一听姜齐这般说,原本高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脸上的紧张之色也消散了不少。在他看来,既然姜齐愿意任用自己,那便不会加害自己。 晁盖也站起身来,双手拱手,一脸郑重地说道:“俺那一众兄弟,皆是凭着郎君过活,一村老小,也多在梁山营生,郎君有事,只管吩咐!” 姜齐摆了摆手,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缓缓说道:“如今我梁山占了登州,想必二位也有所耳闻。此地多良港,只是海商之中,多是不义之徒,之前肃清登州之时,也尽数被百姓批斗打倒,但是如此一来,海上商路断绝,而梁山之中,善于行商之人少之又少。” 说到这里,姜齐轻叹道,“之前在水泊梁山,人马少,还可支应,如今梁山人马众多,粮草、军械等物资消耗巨大,单靠自身和柴大官人一条商路,怕是难以长久支撑。海商利润丰厚,若能打通海上商路,便能充实梁山储备,所以,此次请两位来,做个商路先锋!” 他的目光在李应和晁盖身上来回扫视,眼神中透露出对两人能力的期待。 “郎君竟是让我等做海商?”李应吃了一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巴微微张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毕竟自己此前虽有经商的经验,但主要是在陆地商道上,对于海商这一行当,还颇为陌生,只是听闻海商赚的多,风险大,具体的全然不知,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他实在难以一口应承下来! “无须担忧,海船,海图,水手,货物,梁山皆可提供!”姜齐看出了李应的顾虑,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温和地说道。 “此次海商任务,具体是跑一趟辽国的女真部,以及高丽和倭国。”姜齐把一些条陈交给晁盖和李应,“女真部如今大力发展畜牧、渔猎之外的营生,对精铁打造的农具、兵器以及中原的丝绸、茶叶需求旺盛,且他们盛产的皮毛、人参等在中原也极为畅销,咱们与他们的交易已有初步洽谈,相对顺利。” 李应点了点头,“小人也曾在跑私商时,和北面辽国的蛮子打过交道,他们尤其喜爱茶砖。只是高丽和倭国,小人却只闻其名,并未接触过。” 姜齐摆手笑道:“这点无须在意,我梁山在登州寻到了高丽通译,在那边,其国内贵族对瓷器、书画等文化用品极为喜爱,可他们在贸易中极为注重礼仪和等级,交易流程繁琐,稍有不慎便可能触怒对方,影响交易。” 晁盖苦笑道:“俺是个粗人,最不耐和那些人打交道。” “最头疼的还是倭国,若非实在抽不出人手,咱也不想烦劳两位,”姜齐皱眉道,“他们资源匮乏,对各类金属矿产、粮食等需求大,不过倭国海域海盗猖獗,且其国内局势动荡,各方势力对贸易的态度不一,与他们交易,不仅要防范海上劫掠,还得小心应对其国内各方势力。当然,此行风险也不小,海上风浪无常,还有可能遭遇海盗劫掠。但梁山会安排兄弟护卫,保障安全。只是两位带着船队走上一番。” 李应听了姜齐的话,心中仍有顾虑,不由开口问道:“若是只跑这一趟,小人必当领命,若是之后一直跑海商,小人实在是不敢应承!” 他的声音诚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李应深知海商之路充满了未知和风险,自己虽有经商经验,但对于长期从事海商行业,心里还是没底。 晁盖也是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他在一旁听着李应的话,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郎君,俺做的私盐生意,多是和乡人交易,平日里也就是跑郓州和济州两地,跑海路……”晁盖缓缓开口,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随后摇了摇头,“并非是俺推脱,实在是怕误了郎君大事!”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毕竟他欠了姜齐太多人情,只是这事。 姜齐听了两人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理解。 姜齐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温和地看着李应和晁盖,说道:“二位的担忧,咱自然明白。海商之路,确实充满艰险,非一般人所能胜任。但二位也无需过于忧虑,此次让二位做商路先锋,并非是让二位长期从事海商行业。” 姜齐顿了顿,继续说道:“如今我梁山初涉海商,需要有人先去探探路,了解一下对方的行情和航线是否准确。二位在经商方面都有经验,咱相信二位定能胜任。而且,我梁山也会全力支持二位,为二位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待这一趟跑完,二位若是觉得不适合,咱自不会强人所难。” 李应和晁盖听了姜齐的这番话,心中的担忧方才减轻了许多。 李应微微拱手,感激地说道:“多谢郎君体谅,既如此,小人愿尽力一试!” 晁盖也跟着拱手,说道:“俺也愿意为郎君走这一趟,看看这海路到底是个啥情况!” 第232章 耍小心思的云天彪 姜齐刚把李应和晁盖送出州衙,脸上还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他转头吩咐孟康道:“孟康,你带着二位去船厂,让他们挑选合手的船只,务必给安排妥当。” 孟康领命,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带着李应和晁盖往船厂方向而去。 姜齐又赶忙招来蒋敬,说道:“蒋敬,账房的人手你得匀出来十个!” “十个?”蒋敬苦笑道,“郎君,别说十个,四个也匀不出来!” “之前那些跟着你的学生不是很多?” “之前是不少,可是您把他们都分出去做村镇里的会计了啊!”蒋敬苦大仇深的说道,“难得教出几个,现在又得从头开始教!” “你可别糊弄咱啊!”姜齐笑道,“你自己留下的人手也不少,匀出来点,给李应和晁盖他们送去,让他们在海商之事上,至少把账目理得清楚些。” “真不多了!”蒋敬无奈,只能点头称是,转身去安排人手。 可这边事情刚安排下去,那边张清就一脸郁闷地匆匆跑来,脚步急切,脸上满是无奈与烦躁。 一见到姜齐,张清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直接急切的开口诉苦:“郎君,可把末将愁死了!您这可得给咱们军事学堂的学生们做主!” 姜齐看着张清那着急上火的样子,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咱们学堂的学生受委屈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心中暗自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受大委屈了!”张清提高了音量,脸上的表情更加激动,“这不是您让他们去队伍里实践嘛,那时候说好了,就待一个月,这都在军中呆了多久了?再不让这些学生回去,学堂里面可都有意见!” “还没回去?”姜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没想到,学生们去队伍里实践的事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原本定好的一个月期限,如今却超期了这么久。 “一个都没回去!”张清急得直跺脚,脸上的焦急之情愈发明显,“末将找了云天彪,他推辞不见,找关胜,说是带队拉练,找林冲,直接说是军营中一切军令需要郎君做主,擅自放人他林冲不敢!” 张清一口气说完,脸上满是无奈。 姜齐听了张清的话,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将领们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 学生们去队伍里实践,是为了增长经验,但也不能无期限地把他们留在军中,影响学堂的正常教学秩序。 “张清,你先别急。”姜齐开口说道,语气沉稳,试图安抚张清的情绪,“咱会处理这件事的。既然他们都把事情推到咱这里,那咱就亲自去军营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清听了姜齐的话,心中的焦急稍微减轻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多谢郎君!学堂里的先生和学生们都盼着他们回去呢。” 姜齐点了点头,说道:“你先住上几日,咱尽快解决这些家伙,让你带着他们回去!” 黄县县城外的军营之中,士兵们的操练声此起彼伏。 云天彪身着戎装,目光如鹰般扫视着正在训练的兵丁,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学员兵就是好用啊!”云天彪转头对身旁的风会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赏,“训练的进度就是比那些只知道打骂的粗人要快的多,只是数量还是少!” “你也知道数量少!”就在这时,姜齐笑呵呵地走进大营,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调侃。他的步伐稳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 听到姜齐的声音,云天彪和风会连忙转身,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郎君!”云天彪和风会同时抱拳行礼,脸上的表情略显尴尬。他们没想到姜齐会突然来到军营,而且还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姜齐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道:“要是都像你这样截留下去,以后还有没有学员兵,都不好说!” 云天彪听了姜齐的话,心中暗自一紧,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他知道自己擅自将军事学堂的学生留在军中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但他实在是舍不得这些训练有素的学员兵。 “郎君,末将也是没办法。”云天彪解释道,“这些学员兵素质高,指挥训练起来也得心应手,别看人少,但是自从有了他们的加入,军营的整体质量都提升了不少。而且,他们在这里也能得到更多的实战锻炼,对他们的成长也有好处。” 姜齐微微皱眉,说道:“咱明白你的想法,让学生们去队伍里实践,本就是为了让他们得到锻炼。但事先说好了一个月的期限,如今却超期了,这不行。军令就是军令。” 姜齐的语气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断。 风会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明白姜齐说得有理,连忙打圆场说道:“郎君说得是,是我们考虑不周。” 云天彪却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郎君,不是末将不愿放人,实在是如今军营里事务繁杂。这些学员兵如今负责着新兵训练的关键环节,他们一走,训练进度肯定受影响。。” 姜齐听后,陷入沉思,他深知云天彪所言不假,他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样,学堂那边学生超期未归,教学计划被打乱,也急需他们回去。咱们得想个两全之策。我看这样,从军中挑选一批有潜力的普通士兵,让学员兵在接下来的三天内,突击培训。三天后,学员兵必须回学堂,后续由这些普通士兵接手训练。你觉得如何?” 云天彪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权衡利弊后说道:“郎君,三天时间有些紧,再多加几天,十天就行。往后若再有类似实践安排,郎君能否适当延长时间?这些学员兵在军中确实能发挥大作用,对提升整体战斗力意义非凡。而且,目前学堂的教学内容多是理论知识,实战太少,学生们到了军中,理论和实践结合不顺畅,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磨合。” 姜齐笑着打量了一番云天彪,说道:“磨合?他们之前便是军中有功的士卒,还需怎么磨合?云天彪啊云天彪,你也学会耍小心思了?说三天就三天,多一天都不行!” 云天彪和风会听了姜齐的安排,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是,郎君,末将一定照办!” “目光要放长远!”姜齐语重心长地说道,“将心比心,假如你儿子云龙,还没学全,就让人带到部队里,不让他继续学了,你能愿意?” “自是……”云天彪双眼一瞪,就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想到自己的儿子云龙,若是真的在学业未完成时就被强行带走,心中肯定是万分不舍和不愿意的。 “还是啊!”姜齐见云天彪的反应,笑着说道,“假如部队这么无限制的,从上而下的截留咱们学堂里的学生,那就是目光短浅,要影响之后的这些学员的质量,你也不想以后分到你麾下的,都是些半吊子!” 云天彪听了姜齐的这番话,他微微点头,说道:“郎君说得极是,末将之前确实考虑不周。若因此而影响到之后,实在是得不偿失。” 姜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能明白就好。军事学堂是培养人才的地方,部队是锻炼人才的地方,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你这里解决了,咱还得跑关胜和林冲那里要人!你们也是够了,一个个贪心不足!” 第233章 拉开大炼钢铁的序幕 登州府衙内,烛火摇曳,姜齐接过时迁呈上的情报,眉头微皱,目光深邃地说道:“童贯还是去了辽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还是作为副使!” “以阉人宦官为使者,大宋无人了吗?”李助苦笑着摇头,脸上露出无奈与不屑的神情。他微微叹息一声,接着问道,“郎君,为何在意此事?” 在他看来,童贯身为宦官,却被委以使者重任,实在是大宋朝廷的一大笑话,而姜齐现在应该想的是盐铁之事,是海贸之事,更应该是梁山下一步的发展,对于宋室这个笑话如此在意,有些偏颇了。 “女真彪悍,大宋国内民乱四起,辽国之内契丹也开始日渐衰弱,国主贪图游猎奢靡,若你是童贯,看到这些场景,如何想?”姜齐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之前女真完颜氏可说了,乌古部和敌烈部准备叛辽,辽国腹地一乱,女真想要浑水摸鱼,所以才来登州,要那些工匠铁器,宋室……也不甘寂寞啊!” “西军……”朱武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担忧之色,缓缓开口道,“若是西军大败,宋室可就成风中残烛了!” 朱武在少华山多年,深知西军是大宋的重要性,一旦西军在北伐时失利,大宋的局势将岌岌可危,西夏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赵佶不死,宋室早晚被他败干净!”姜齐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慨,眼神中透露出对赵佶的不满与失望。他清楚,赵佶的昏庸无道、贪图享乐,已经让大宋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困境,若不加以改变,大宋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书房内,一时被姜齐这句话说的陷入了沉默。 “郎君,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李助打破了沉默,目光坚定地望着姜齐,等待着他的指示。 姜齐长叹一声,神情严肃地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同时又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咱们还是势力太小!要发展啊!” 在这世道,梁山想要站稳脚跟,甚至谋求更大的发展,就必须不断提升自身的实力。 枪杆子,就是自己的腰杆子! 姜齐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微眯起,脑海中浮现出ai给出的那些珍贵的器械图纸。 尤其是那张能够带领梁山进入重工业领域的炼钢炉图纸,更是让他心动不已。 “若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岂不是浪费了文登县铁官山,栖霞山之下百涧山、北曲山的铁矿资源!”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同时也充满了决心。这些丰富的铁矿资源,若是能够合理利用,必将成为梁山发展的强大助力。 “还有,黄县的煤田资源!”姜齐继续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煤田资源是炼钢等重工业发展不可或缺的能源,拥有如此丰富的煤田,梁山在发展重工业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大炼钢铁,势在必行!”姜齐猛地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 他知道,这是一个充满挑战的决定,但也是梁山发展壮大的必经之路。一旦成功实现大炼钢铁,梁山的实力将得到质的提升,不仅能够打造出更精良的兵器装备,还能带动其他产业的发展。 “比如说农业,商业,以及海贸,至少,村子里一家一套的铁制农具,是可以保证的!”姜齐目光坚定,侃侃而谈,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而且,大量的钢铁,也可以为之后武器的更新换代提供原材料!” “郎君,这大炼钢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助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眼神中透露出对这项艰巨任务的忧虑,“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且技术方面也有诸多难题。” “财力和技术,这一点咱们不用担心,”姜齐神色从容,不慌不忙地说道,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只要李应和晁盖能打通高丽和倭国的商路,那用高丽的铜,做成咱们大宋的钱,再去换倭国的金银,一箭双雕!尤其,倭人矮小,尤其适合挖矿!而技术,咱不缺!去信梁山,调杨腾蛟和汤隆至登州!” 李助听了姜齐的话,微微点头,脸上的担忧之色稍有缓解,但仍有一丝疑虑,“郎君所言极是,只是这商路的打通也并非易事,李应和晁盖他们能否顺利完成,还未可知。而且,即便能换来铜,铸钱之事也需要谨慎行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姜齐拍了拍李助的肩膀,安慰道:“李先生,稍安勿躁,要相信李应和晁盖的能力,他们都是经商的好手,私盐生意都能做得有声有色,这普通的交易,还能难到他们不成?咱相信他们一定能完成任务。至于铸钱之事……” 姜齐低声说道:“铜钱比例,咱知道!铜三斤十两,铅一斤八两,锡八两,得钱千,重五斤!夹锡钱,每缗用铜八斤,黑锡半之,白锡又半之!” “郎君从何得知?”李助一愣神,眼中满是疑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此为提点坑冶铸钱司和少府监的不传之秘!” “大宋有机密事?”姜齐看了一眼李助,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笑着问道。 李助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确实,很多时候,昨日在大宋朝堂议论的事情,次日便成了酒馆里面的谈资,在东京汴梁的朱富几乎都不用怎么打探,那些信息便主动的往他耳朵里面灌! “对此,咱们要引以为鉴!”姜齐的目光缓缓转向了阴影中站立的时迁,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严肃和认真。 “郎君放心,”时迁连忙拱手,神色恭敬地说道,“军情司如今在登州已经步入正轨。莱州和潍州以及密州三地,我们的人员也开始渗透!” “做得好!”姜齐抚掌笑道,“人员可足够?” “不少看了咱们《白毛女》的汉子都去投奔梁山,”时迁笑道,“杜迁兄弟挑了不少人,还在培训。” 第234章 出使辽国 第234章 出使辽国 原本在既定的历史轨迹中,童贯于九月前往辽国,应走的是登州路线。 可如今时移世易,登州已被梁山的姜齐牢牢占据,此路不通。 童贯一行人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水路,从汴梁顺着黄河一路北上,抵达清州后,再转走陆路,朝着辽南京析津府进发。这一路行程颇为曲折,预计全程至少需要二十日之久。 一路上,童贯内心的焦虑如影随形,几次三番地向郑允中谈及此行的目的,试图引起对方的重视,毕竟自己只是副使,其中很多外交场面,开口说话的只能是郑允中这个正使,若是双方有间隙,此行岂不白白浪费? 然而,郑允中却始终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童贯的话置若罔闻。 “本官乃端明殿学士,官家近臣,持节出使,更是代表官家颜面!”郑允中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目光挑衅地看着童贯,话语中满是不屑,“不知童景福,有何颜面?” 童贯身为阉人,在那个时代,一直不被文人阶层所接纳。 即便如今他已身居枢密院正印官,可在这些自诩清高的文人眼中,他不过是官家的家奴,一个曾经的景福殿看守使罢了。 至于童贯所拥有的襄州观察使、检校司空、枢密使等诸多官职,在文人的价值体系里,远远比不上他们凭借两榜进士出身的正统,他们甚至认为,这些官职都不如那所谓的“脐下三寸肉”。 童贯听了郑允中的话,双眼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但很快他便调整了情绪,呵呵笑道:“郑学士,你也知道某家出身景福宫,是内廷之人,郑学士自身为官逍遥,就不想想官家如今处境?难不成,郑学士忠心不在?” 郑允中听了童贯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冷笑道:“童贯,休要拿官家来压我。我郑允中对官家的忠心,日月可鉴。只是你身为枢密使,却未能为朝廷分忧,反而在此巧言令色,实在是有失体统。” “那满朝相公,坐视天下民变,便有了体统?”童贯怒目圆睁,情绪激动,声音如洪钟般响彻马车内部,直接反驳道,“梁山的民变谁惹出来的?芒砀山的宋江,谁惹出来的?西夏那边的乱子,又是谁惹出来的!” “这……”郑允中被童贯的话噎住,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杂家虽是阉人,但也是为了活下去!”童贯直勾勾地盯着郑允中,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悲凉,“可让杂家不得不自阉入宫求活的,不就是你们这些相公吗?” 郑允中听了童贯的话,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地转头回避童贯通红的眼睛,脸上露出一丝不忍,“童景福,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那您这位端明殿学士倒是能听杂家好好说啊!”童贯见郑允中如此态度,心中的怒火更旺了,猛地一拍桌子,他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杂家出使,乃是为了官家,为了大宋,而非为了这个什么生辰使的名号!” 郑允中看着童贯激动的样子,心中暗自思索,他知道童贯所说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童枢密,是本官刚才言语不当,还望海涵。”郑允中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你我此行,还望能齐心协力,莫让契丹人看了笑话!” 他的语气诚恳,态度也变得温和起来。 童贯听了郑允中的话,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他微微点头,说道:“郑学士能明白就好。此次出使,并非简单贺寿!此事在朝堂上,官家碍于颜面,实在不好提及,只能是杂家私下和学士说!” “本官洗耳恭听!”郑允中微微欠身,脸上露出一副认真倾听的神情,语气中少了之前的轻蔑,多了几分郑重。 “学士可知辽国东北的女真部?”童贯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邃,开口问道。 “略有耳闻,”郑允中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那为梁子美之前谄媚于上,献上海东青和东珠,据闻便是出自女真部!” “女真部常年被辽国欺压,如今倒是出了几位人杰!”童贯望向船外,“且辽国那边的皇帝,自耶律洪基开始,便喜好游猎,不主朝事,其下部族多异心!此为天时!” 郑允中听了童贯的话,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索。 他知道童贯所言非虚,辽国皇帝的昏庸无道,确实导致了辽国国内局势的不稳定。 “童枢密所言极是,辽国如今内忧外患,确实是一个可乘之机。但不知童枢密有何打算?”郑允中虽然不通军事,但是,童贯既然如此说,定然是有了打算的。 童贯收回望向船外的目光,转头看向郑允中,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我大宋若能与女真部结盟,共同对抗辽国,待辽国覆灭之后,再从女真部手中夺回燕云十六州,岂不是一举两得?” “童枢密,景德年间澶渊之盟,契丹尚称兄弟之国,女真狼子野心,岂可信乎?与他们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郑允中满脸忧虑,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石敬瑭当年之事,万万不可重演!” “所以,咱们此行,更重要的一点,便是要先试试辽国的成色,女真的成色!”童贯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那梁山姜齐不是占据了登州?咱们请辽国去剿灭梁山贼寇,不管胜负如何,这调虎离山一成,女真部岂能坐视良机不顾?” “若是辽国失败……”郑允中微微皱眉,心中的担忧更甚,忍不住开口问道。 “连我大宋草寇都不如的辽国,还有何惧?”童贯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若是胜,也不怕,那莱州一线,官家已经去了旨意封锁,孤军于死地,又能有何作为?” “唉!”郑允中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无奈和不忍的神情,“只是苦了登州百姓!” “不苦百姓,”童贯指了指郑允中,又指了指自己,最后一指天上,脸上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冷酷,“难道要苦我等,和官家不成?” 第235章 建造小高炉,选址建钢厂 第235章 建造小高炉,选址建钢厂 登州州府衙门内。 汤隆与杨腾蛟二人,满脸尽是难色,紧盯着手中那卷承载着炼钢希望的图纸。 “郎君呐,俺们都是粗人,打铁这事儿,俺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打不好,俺自己一头扎进炉子里都成!”汤隆眉头紧皱,苦笑着无奈摇头,“可这炼钢……您瞧瞧这图纸,精细得过分了,俺实在是瞧不明白啊!” 汤隆一张麻子脸上满是困惑与懊恼,一双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图纸边缘。 杨腾蛟亦是挠了挠头,脸上挂着一抹尴尬的苦笑,接话道:“郎君,俺实在想不通,怎么挖个井就能炼钢了呢?俺是真的摸不着头脑啊!” 他蹲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图纸,模样认真,却透着十足的茫然。 “井?”姜齐听闻,心中一怔,满脸茫然地循声望去,只见杨腾蛟竟将图纸倒拿着,正蹲在那儿仔仔细细地研究。 “那是个烟囱!”姜齐苦笑着快步上前,伸手一把将图纸正了过来,无奈道,“得这么看…… 罢了罢了,扈成!” “属下在!”扈成立刻从门外应声,朗声道:“郎君有何吩咐?” 姜齐神色无奈,目光在汤隆和杨腾蛟身上扫过,对扈成说道:“你速去把咱们从莱芜监,文登县请来的那几位工匠师傅请来,就说我有要紧事与他们相商。” “是!”扈成立即领命,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那干脆利落的步伐尽显干练。 汤隆有些难为情地又挠了挠头,小声嘟囔着:“郎君,俺们没文化,这图纸上的玩意儿看着实在太复杂了,比俺平日里打造那些铁家伙难太多了。” 杨腾蛟在一旁重重地点头,附和道:“是啊,郎君,俺们就晓得靠一身力气干活,这炼钢的学问,对俺们来说实在是太深奥了。” 姜齐笑了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看不懂没事,这炼钢之术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而且这图纸确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懂的。但是得学啊,之前咱们的兵器都是让孔家兄弟从莱芜监所购,咱们梁山发展壮大,可不能在这一点上被人卡了脖子!” 不一会儿,扈成就带着几位工匠师傅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位老者,名叫张元,是莱芜监有名的铁匠师傅,经验十分丰富,只因为得罪了莱芜知监,被卖给了孔家兄弟。 张元上前拱手道:“不知寨主唤小老儿前来,所为何事?” 姜齐指着桌上的图纸说道:“张师傅,您看看这图纸,给汤隆和杨腾蛟二位兄弟讲讲,如何按照这图纸来建炼钢的炉子,他们对这图纸有些不太明白。” 张元看了看图纸,又看了看汤隆和杨腾蛟,笑着说道:“二位头领,这图纸上的烟囱啊,是为了让炼钢炉里的火更旺,把铁矿更好地炼化。你们看,这旁边还有个风箱的设计,风箱鼓风,让火烧得更猛,才能把铁炼得更纯。” “这风箱俺倒是知道,只是,为何旁边还有个水车,这连杆又是怎么回事?”汤隆好奇问道,“这炉子这么高,那矿石放进去,之后如何取出来?” “此处有出铁口,还有出渣口。”张元指着图纸,继续说道:“只是操作起来,有些危险,要注意些,还有这炼钢的材料,也很有讲究,不是随便什么铁都能炼出好钢的。咱们得选合适的铁矿石,经过筛选、熔炼等好几道工序,才能得到好钢。” “好钢出来,如何锻造,也是个难题啊!”汤隆皱眉道,“咱们的手艺都在锻打上,什么料子打多少下,这好料子,咱们得从头开始驯化!” “是啊,锻造好钢,不能像以前打铁那样猛砸猛打。”张元补充道,“得采用合适的锻造工艺,控制好锤击的力度和速度,而且,锻造过程中还得注意加热和冷却的环节,不然再好的钢,也容易出现裂纹。” 姜齐看向面露难色的汤隆和杨腾蛟,鼓励道:“你们俩打铁经验丰富,这些锻造的门道,相信你们也是轻车熟路。而且,咱还有水力锤!” 姜齐把一个水力杠杆锤的结构图递给两人。 “郎君,早有此利器,在梁山的时候,我等就不用苦哈哈的挥大锤了!”杨腾蛟哈哈笑道,他虽是看不到小高炉的图纸,但是这水车图纸却看的明白,在南旺打铁时,他也帮人做过水车零件,其中细节,一看便知。 姜齐说道:“张师傅,您可得多费心,小高炉究竟怎么建,建好了怎么用,这一点您多带带咱们的兄弟。” 张元连忙说道:“寨主放心,既然小老儿来了,就一定会尽力把这炼钢的差事办好。只是这炼钢需要不少材料和人力,还得有个合适的场地。” 姜齐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材料和人力我会安排下去,尽快筹备。场地嘛,就选在两水镇,那里水流稳定,距离文登的铁矿,黄县的煤田,距离合适,附近也有海港,也方便!” “只是,两水镇场地开阔,但周边人口稀少,招募熟练工匠怕是不易。”张元面露难色,提出担忧,“而且,场地建设和设备安装,也需要不少时间和精力,期间还可能遇到天气等因素影响。” 姜齐沉思片刻,说道:“人力方面,先从周边村落招募青壮,让张师傅您负责培训,同时从梁山调一些有基础的工匠过来支援。至于场地建设,安排专人负责,制定详细计划,争取早日完工。遇到天气等问题,提前做好应对措施,不能耽误进度。” 几人正专注地确定着炼钢场地的具体位置时,一阵嘈杂声响骤然从外面传来, 那声音瞬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紧接着,一通鼓响轰然传来。 “咚”“咚”的几声,震得人心头一颤。 “姜齐,不见故人乎!”伴随着这鼓声,一道高亢的喊叫声清晰地传入后衙。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又隐隐透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俺家郎君门前聒噪!”立在门外的焦挺,本就性子火爆,听到这无礼的喊叫,顿时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郎君,如何处置!”郁保四见状,赶忙一把拉住焦挺,转头望向姜齐,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你且去看看,不要动粗,咱随后便到!”姜齐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说道。 与此同时,在登州衙内办公的李助、孔厚等人,也都清晰地听闻了这阵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中都写满了惊讶。 这还是他们自拿下登州之后,头一回遇到如此状况。 平日里,登州秩序井然,许多纠纷在萌芽阶段,就被巡逻人员调解,根本闹不到击鼓告状这般地步。此刻,这突如其来的鼓声和喊叫,让众人心中都涌起一股好奇,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务,开始政事房,往外张望。 州衙门口,郁保四分开押着那人的兵士,好声好气的问道:“你是何人,因何敲鼓鸣冤!” 那人挣扎起身,昂首道:“在下乃是你家姜齐头领汴梁故人!身怀官家旨意!还不快让姜齐出来接旨!” 第236章 姜齐不领旨,梁山不招安 第236章 姜齐不领旨,梁山不招安 “接旨?”姜齐大步流星地来到州衙门口,目光如炬,一眼便落在被兵丁押在当场的书生身上,不禁脱口而出,“李纲,李伯纪!” “正是!”李纲身姿挺拔,头颅高昂,声音洪亮且带着几分愤慨,“姜齐,不想你自太学一别,竟是成了反贼草寇!亏我李纲还与你相交!” 姜齐的思绪瞬间飘回太学之时,那时的他们,虽然认识不久,但也一同在学堂中慷慨激昂地讨论经世治国之道,在书斋里秉烛夜读,互相切磋学问。 李纲的正直与才华,姜齐一直颇为欣赏,而自己的一些新奇见解,也常能得到李纲的认同。 尤其李纲在自己久等官职不得之时,无人照顾之际,肯为自己仗义执言,便令当时的姜齐感激不已。 如今,眼前的李纲却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将自己视为朝廷的叛逆,这怎能不让姜齐心中五味杂陈。 “伯纪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姜齐开口,声音沉稳,“你一路行来,可见百姓苦难?天灾人祸,苛捐杂碎,撂荒逃难,易子而食!我姜齐,不过是为了万千百姓,寻一条活路罢了。” 李纲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为百姓寻活路?你占山圈地,攻城掠县,与朝廷作对,搅得京东两路不得安宁,这便是你所谓的活路?” 姜齐并未因李纲的指责而恼怒,反而神色平静地说道:“伯纪兄,梁山治下百姓,有活路!有奔头!如此,咱就当个山大王,又如何?” 李纲戟指姜齐,斥声道:“无君无父之辈!” “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姜齐猛地一甩衣袖,神色庄重,目光炯炯地直视李纲,朗声道,“伯纪兄,口舌之争,实在毫无意义。还请伯纪兄明言,究竟为何那汴梁城里的官家要给咱这个山大王下圣旨?” “哼!”李纲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负的使命,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绸子圣旨。他双手恭恭敬敬地将圣旨举过头顶,脸上满是严肃,同时狠狠瞪了一眼姜齐,厉声道,“圣旨在此,还不摆下香案,跪迎!” “跪迎?”姜齐听闻,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不羁,“那赵佶,还不配咱下跪!” 说时迟那时快,在李纲目瞪口呆、满脸震惊的注视下,姜齐身形一闪,几步上前,伸手如电,一把夺过李纲手中的圣旨。 他就地展开,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这字迹看样子不是赵佶亲手所写,应该是梁师成的手笔!” “你!”李纲又惊又怒,指着姜齐,气得说不出话来。在他看来,姜齐的行为简直是大逆不道。 “好么,这官家够大方的,给了咱一个安肃军节度使的高位啊!”姜齐看着圣旨,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咱麾下的兄弟们如何一字不提?这般富贵,咱可不能独享啊!” “郎君做了节度使,俺也追随郎君左右!不要什么富贵!”郁保四在一旁,挠了挠头,闷声闷气地说道。他的声音憨厚朴实,眼神中透着对姜齐的忠诚。 “滚蛋!”姜齐笑骂一声,一脚轻轻踢了过去,随即转头看向李纲,神色一正,说道,“伯纪兄,亏你走了这一路,回去告诉赵佶,咱姜齐,不稀罕他们老赵家的官位!” 说罢,姜齐手中圣旨在空中潇洒地一扬,同时迅速抽出佩剑,迎着风,用力一撩。 只听“嘶啦”一声,圣旨随即被一分为二,在风中轻轻飘动。 姜齐扫了一眼周围,恰好见蒋敬手中还握着笔,他几步上前,从蒋敬手中拿过笔,转身在被斩断的圣旨后面,刷刷几下,写下了一句,“姜齐不接旨!梁山不招安!” “姜齐!”李纲怒极反笑,上前捡起两截的圣旨,“狂妄无礼之徒!” 姜齐看着李纲愤怒的模样,他知道,自己与李纲之间的情谊,或许再也回不去了。曾经的好友,如今却站在对立的两端,为了各自的信念和立场针锋相对。 姜齐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伯纪兄,你我同窗情谊,姜齐从未忘怀。咱并非有意与朝廷作对,只是这朝廷,已让百姓苦不堪言。在朝堂,姜齐看不见前路,唯有自己去闯荡一番,拼杀出一条活路出来!” 李纲听了姜齐的话,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咬了咬牙,说道:“姜齐,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已选择这条叛逆之路,我也无话可说。但你今日抗旨不遵,必将引来朝廷的雷霆之怒。” “等赵佶何时断了江南的生辰纲,断了给西夏的银七万两、绢十五万匹、茶三万斤的岁币,断了给辽国的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的岁币,断了他建造的艮岳,能让百姓抬起头快活了,能让受难子民息了雷霆之怒再说!”姜齐高声道,“来人!” “在!”姜齐话音刚落,扈成立即高声应道。 “给咱这位故人,礼送至莱州境内!”姜齐目光柔和了些许,望向李纲的方向,缓缓说道。尽管他与李纲在立场上已然对立,但念及昔日种种,仍不愿对其无礼。 “是!”扈成干脆利落地回应,而后转身,大步迈向李纲。他走到李纲身旁,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语气虽恭敬却也不容拒绝:“请,李先生!” 李纲面色复杂,眼中既有对姜齐抗旨行为的愤怒,又有对这份昔日友情的不舍。 他深深地看了姜齐一眼,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他微微仰头,整了整衣衫,迈着沉稳的步伐,在扈成及一众兵丁的护送下,朝着莱州方向走去。 一路上,李纲默默无言,思绪万千。 他回想起与姜齐在太学时的种种过往,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畅谈军政,对朝中谄媚之徒也是一起怒骂。可如今,却因立场不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而姜齐,站在州衙门口,望着李纲离去的背影,心中同样五味杂陈。 在看到李纲的一瞬间,他不是没想过要把李纲留下,可是,看李纲那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便是留下,又能如何? 从州衙大门迈向正堂,短短一段路,姜齐却仿若走过了漫长的心路历程。 起初,送别李纲的复杂情绪还在心头翻涌,可转瞬之间,他便已整顿好了心情。 待踏入正堂时,他面上的表情平静如水,古井不波。 李助紧紧跟在姜齐身后,目睹他仅用几步路的短暂时间,就完成了这般情绪的调整,不禁在心中暗自点头,对姜齐的沉稳与坚毅又多了几分钦佩。 “郎君,此事可不好保密啊!”李助微微皱眉,轻声提醒道。在他看来,姜齐拒绝圣旨这等大事,必然会在各方引起轩然大波,想要隐瞒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何要保密?”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洒脱的笑容,反问道,“莫非李道长有些遗憾?” “并非属下,”李助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地说道,“而是云天彪,徐宁,孙立,林冲,关胜等人!郎君此举,可是断了他们奔向朝廷的路子啊!” 他掰着手指,一一列举出这些将领,心中担忧着此举可能引发的内部波澜,毕竟,梁山之中,不乏渴望通过招安重回朝廷,谋个正统出身的人。 “李道长,”姜齐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正厅上面悬挂的匾额,眼神深邃而坚定,“若是咱接受了招安,断的就不是几人的路子,而是我等梁山之人的身家性命了!姜某,若要当官,当年虽然坎坷些,但也能步入朝堂,可是,姜某为的,不仅仅是头上的官位!” 第237章 李纲复命 第237章 李纲复命 李纲离开莱州后,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星夜疾驰,直奔汴梁城。 终于抵达汴梁城,李纲连片刻休息都顾不上,径直朝着皇城方向而去。然而,刚到城门口,便被如临大敌的禁军严严实实地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何故强闯宫禁?”为首的禁军将领目光警惕,手持长枪,大声喝问。 “在下李纲,之前受皇命钦差传旨,今日求见枢密副使王黼相公,前来复命!”李纲赶忙上前,拱手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证明身份的令牌。 此时的王黼,正坐在枢密院正堂之中,愁眉不展。 前些日子童贯从西北回来之后,两次御前奏对,虽然具体说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从官家这几日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他已然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尤其是王襄被贬一事,更是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心中的猜忌愈发浓重。 王黼暗自揣测,童贯那阉人是不是在故意敲山震虎,暗示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别妄图越俎代庖,插手不该管的事。 就在王黼满心焦虑之时,听闻李纲回来了,他原本阴沉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他忙不迭地吩咐禁军,速速将李纲带来。 李纲匆匆走进枢密院正堂,还未来得及行礼,王黼便迫不及待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急切问道:“那姜齐可愿接旨?那节度使的职位可收了?什么时候来京?” 王黼的眼神满是期待,只要姜齐接受招安,自己的功劳就稳了,童贯带来的压力就会烟消云散! “王相公!”李纲却依旧固执地遵循着规矩,先挣脱王黼的手,后退一步,拱手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李纲有负皇命……” “没见到姜齐那厮?”王黼见李纲这般模样,心中一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追问道。 “见到了,”李纲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然……姜齐拒不领旨!还把圣旨,毁了!” 说着,李纲从怀中取出被斩两截的圣旨,恭敬举着。 王黼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呆呆地望着前方,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拒不领旨的,有宋一朝并不少见,但是胆敢毁了圣旨的,这姜齐还是第一个! “这……这逆贼!”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竟敢如此大胆,公然抗旨,这是要造反啊!” “王相公,官家那边,何时回复?”李纲看着手中圣旨,神色复杂的问道。 王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在堂内来回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伸出手指,指着李纲,刚要开口,却又被一阵声音打断。 “王副使,官家得知去梁山宣旨的李纲回来了,特宣他御前奏对!”一个身形矮小的小黄门毕恭毕敬地站在正堂门外,声音清脆却又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知道了!”王黼烦躁地摆了摆手,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李纲,眼神中带着警告,低声叮嘱道,“稍后见了官家,言辞注意些!” “在下定然如实回禀!”李纲不假思索地回应。 “如实回禀?”王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猛地一把拉住李纲,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为夸张,瞪大了眼睛,像是看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样看着李纲,低声道,“你不想活了,本官还不想被扒了官袍!” 在他看来,如实回禀姜齐抗旨毁旨之事,必然会触怒官家,到时候李纲丢了性命是小,自己作为此事的牵头人,也极有可能受到牵连,被官家贴上无用的标签。 李纲微微皱眉,看着王黼那失态的模样,心中有些不以为然。 “王相公,欺君乃大罪。我等读书人,不为也!”李纲固执道。 王黼松开李纲的手臂,急得在原地直转圈,“你……你这书呆子,怎就不明白呢!” 他停下脚步,又看向李纲,急切的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你就不能委婉些,把那姜齐说得乖巧些,就说他有归顺之意,只是对官位有些不满,再慢慢想办法招安他。”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显然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 “荒唐!”李纲猛地一摆衣袖,低声道,“那姜齐无君无父,这般叛逆,如何为其粉饰?延误官家,误判形势,李纲万死难辞其咎!” 王黼看着李纲那决绝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恼怒,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两位,还请快些,莫让官家久等!”小黄门在门外等得有些着急了,提高了音量,高声喊道。 李纲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神色庄重,眼神坚定地朝着门口走去。 王黼在后面犹豫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他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李纲在官家面前说话能稍微委婉些,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僵,否则自己也难以脱责。 两人随着小黄门一路朝着皇宫内殿走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李纲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姜齐拒旨毁旨的场景,思索着该如何向官家汇报,才能既如实传达情况,又尽量避免激怒官家。 而王黼则满心焦虑,心中盘算着万一李纲把事情搞砸了,自己该如何应对,怎样才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终于,他们来到了官家所在的殿外。 小黄门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出来示意他们进去。 李纲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大步走进殿内。王黼则稍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殿内,赵佶正坐在龙椅上,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悦。看到李纲和王黼进来,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冷冷地落在李纲身上。 “李纲,你此次去梁山宣旨,何故延误至此啊?” “回陛下,学生本欲星夜至梁山,招安姜齐,”李纲神色恭敬,不慌不忙地答道,身体微微前倾,“可在封丘,遇到了芒砀山贼首宋江,被其裹挟至芒砀山,这才延误了行程!” “就是那个提了反诗的宋江?”赵佶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纲,“你对此人如何看待?” “若是招安宋江,只需陛下一个旨意!”李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宋江虽落草为寇,但心中对陛下,对朝廷,仍有敬畏之心。若陛下能施以仁德,许以官职,宋江此人必定感恩戴德,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那梁山姜齐呢?”赵佶微微皱眉,对于宋江这个小吏,他不甚在意。 王黼站在一旁,心中顿时一紧,紧张地看着李纲的后背,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生怕李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惹得龙颜大怒,牵连到自己。 果然,就听李纲说道:“姜齐此獠,顽固不化,狼子野心,目无法度,藐视官家,拒不奉旨!此人如今占山落草,攻城掠县,与朝廷作对,其行为令人发指。陛下,姜齐断不可招安,唯有出兵讨伐,方能彰显我大宋天威!” 第238章 辽国光禄卿,燕人马植 第238章 辽国光禄卿,燕人马植 这一年,正值辽国皇帝耶律延禧登基的第十个年头,亦是他改元天庆的起始之年。天祚帝本就好大喜功,在他看来,今年这生辰若是不隆重庆祝一番,简直都有负自己的身份与威严。 于是,在前来为天祚帝庆贺生辰的使者队伍中,不仅有宋国、西夏、大理、高丽、倭国等国家的使者,更有诸多草原部族的代表纷纷前来。 一时间,各方势力齐聚,场面甚是热闹。 辽国的南京析津府,此时更是热闹非凡。 这座城市,因为这位喜好游猎的天祚帝难得驻足,对于析津府的众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南京留守耶律淳一声令下,城中张灯结彩,街道上装饰一新,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童贯一行人一路奔波,当他们的车驾缓缓行至析津府西南的卢沟河时,已是日头西沉,天色渐暗。 此时,探马匆匆赶来禀报,“大人,析津府城门已然紧闭,只能等到明日才能进城。” “童枢密,天色已晚,咱们先休息,明日再进城也不迟。”郑允中走上前来,轻声说道。 童贯微微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传令下去,让大家提高警惕,以防不测。” “是,童枢密。”探马领命而去。 夜幕渐渐降临,卢沟河畔的营地中,灯火点点,兵丁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童贯静静地坐在帐篷内,目光紧紧地盯着摊放在面前的燕云地图。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略显凝重的脸庞。他心里清楚,自己虽不精通军事,可有些关键之事,即便不懂,也绝不能一无所知。 尤其是这燕云之地,此前听那些西军将领们高谈阔论,讨论着该如何出兵,先夺取哪些战略要地,后进攻哪些城池,童贯都一一牢记在心。他这么做,只为了日后官家询问相关事宜时,自己能胸有成竹,言之有物,不至于在问对之时,显得茫然无知。 正当童贯出神时,一名兵士站在帐篷帘外,恭敬禀报道:“大人,外面有北地士子求见!” “可是辽国使者?”童贯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觉,连忙问道。 “并非使者,”兵士微微低下头,回忆了一番那人的衣着打扮,而后说道,“只是一个士人。” “带来一见!”童贯略作思索,对于此刻正觉无聊的他来说,有个读书人求见,若是能聊上几句,解解闷倒也是不错的。 不一会儿,那名北地士子在兵士的引领下,走进了帐篷。 士子身材修长,身着一袭朴素的长衫,头戴方巾,脸上毫无一丝拘谨和紧张。他一进帐篷,便坦荡荡的拱手行礼,说道:“晚生见过大人。” 童贯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名士子,开口问道:“你是北地之人?此时来求见,所为何事?” “晚生有灭燕之策,献与大人,求个进身之阶!”那北地士子一脸微笑的望着童贯。 此时的析津府内,宫殿中灯火辉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天祚帝高坐在主位之上,与群臣和各国使者们开怀畅饮,一片欢声笑语。 “今年为何不见南朝使节?”酒过三巡,天祚帝微微眯起双眼,环视一周,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皱眉问道。 高丽使臣见状,连忙起身,恭敬地拱手道:“回禀大辽皇帝陛下,南朝使者此番怕是要绕远路,故而来迟!” “哦?”天祚帝微微挑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示意高丽使臣继续说下去。 “之前南朝使节都是走登州海路,而此时南朝内乱,有草寇占了登州,怕是此时使节还在路上!” 高丽使臣脸上堆起笑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大高丽之前去登州通商之时,有所耳闻。” 天祚帝听了高丽使臣的话,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小小草寇,也能让南朝止步?南朝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亏其还是我大辽兄弟之国!” “陛下圣明,南朝如今内忧外患,草寇横行,确实大不如前。”一旁的辽国大臣连忙附和道,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萧奉先拱手道:“陛下,南朝毕竟是大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陛下万不可轻视。况且明日才是正宴,想必那南朝使节万不会错过。” 天祚帝微微点头,说道:“萧枢密也是谋国之言,不过,我大辽兵强马壮,还怕他南朝不成?” “陛下威武,我大辽天下无敌!”群臣和各国使者们纷纷起身,高声赞颂道。一时间,宫殿中响起一片阿谀奉承之声。 而在析津府外的童贯营帐内,童贯听了士子的话,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且说说,是何灭燕之策?” 士子见童贯愿意倾听,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大人,晚生以为,辽国如今内忧外患,皇帝昏庸,民心思变。我大宋可联合女真部,许以重利,让女真部从辽国东北起兵,扰乱辽国后方。同时,大宋可从南面出兵,两面夹击,辽国首尾不能相顾,必败无疑。” 童贯听了士子的话,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量,这士子的计策倒也有几分道理。“为何是女真,而非其他部族?况且,女真如何会听命我大宋?” 士子微微一笑,说道:“大人,女真部常年受辽国欺压,对辽国恨之入骨。大宋若许以重利,比如在灭辽之后,将燕云部分土地分给女真部,再给予他们通商等好处,女真部必定愿意与大宋合作。至于其他部族,皆在内陆,被契丹部族围困,便是起兵,又能闹出多大动静?” 童贯听了士子的解释,心中觉得有些道理。“你这计策虽好,但还需从长计议。你且在我营中休息,本官会好好考虑的。” “谢大人!晚生静候大人佳音。”士子再次拱手行礼,而后转身就要走出了帐篷。 “且慢,本官还不知你名姓!”童贯出言唤住那士子。 “也是晚生疏忽,只顾畅谈,忘了表明正身,”那士子再次拱手一礼,“晚生燕人马植,辽国光禄卿!” 童贯望着士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第239章 名声狼藉,无处安身的马植 第239章 名声狼藉,无处安身的马植 “此人言语,如何可信?”郑允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呵呵冷笑道,“此人乃是辽国大族出身,官至光禄卿,位列九卿之职,在朝中也是一员从三品的高官,如此人物,岂会说叛国投宋?怕不是辽国试探之举!” 次日一早,童贯一行人进入析津府的鸿胪寺中。 在办妥各项手续之后,正值等待夜宴的间隙,童贯将昨夜与马植相遇之事,一五一十地向身为正使的郑允中详细道来。 童贯眉头紧锁,面露思索之色,说道:“我已然遣人去打探消息,看看这马植为人究竟如何!也好判断其言语的真假!” 正午时分,小厮匆匆前来汇报情况。 只是小厮瞥见郑允中在一旁,神色顿时变得扭扭捏捏,目光不住地看向童贯,似有难言之隐。 “直说就是!”童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郑学士乃是此行正使,此事他必然要知晓的!” “是,大人,”小厮面色古怪,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位马植……在市井中的风评不是很好。” “贪污受贿了?”童贯微微挑眉,开口问道。 “不是,”小厮连忙摇头,“还要更……严重一些。” “他一个光禄卿,负责宫廷膳食、祭祀等事务的,不是贪污受贿,难不成还下毒害死了人?”郑允中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道,不过话刚出口,他便自己推翻了这一猜测,“若是如此,依照天祚帝这位的性子,怕是早就将他五马分尸了!” “究竟如何,快说,难道要本官给你上军法不成?”童贯有些恼怒,声音提高了几分。 “大人,小的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啊!”小厮急得额头冒出了汗珠,说道,“马植此人为官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但是,他私下太乱!” “太乱?”童贯和郑允中异口同声地问道,脸上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行为卑污,且有内乱!”小厮压低声音说道,“这城中市井里都知道,而且,小的说是我家主人要和马植接亲,特来打探,此言一出,无论何人都在劝小的,说……” “说什么?”童贯追问道。 “说马植,冶游无度,家族内‘乱’,荒诞无方……”小厮一口气说完,尤其在说到乱字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 郑允中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脸上露出厌恶之色,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好了!此人如此荒唐,必定是无信小人!童枢密也不必在意,将他赶出去就是!” “且慢!”童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待小厮退下后,他放声大笑起来,说道,“若他是个方正君子,杂家还不敢信他,偏偏是个荒唐小人,杂家却不由得不信他!如此不容于辽国朝野之辈,除了投靠我大宋,天下之大,其人何处立足?” 郑允中听了童贯的话,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忖。他不得不承认,童贯说得有几分道理。像马植这样在辽国声名狼藉、难以立足的人,或许真的会为了自身的前途而选择投靠大宋。 “童枢密,话虽如此,但此人品行如此不堪,难保他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做出背叛我大宋的事。咱们还是要多加小心。”郑允中皱着眉头,提醒道。 童贯微微点头,说道:“郑学士所言极是。不过,咱们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会派人密切监视马植的一举一动,若他真有诚意投靠我大宋,为我所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他有二心,哼,我也不会轻饶了他!”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消息,说是辽国方面派人前来,邀请他们参加夜宴。 童贯和郑允中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前往。 鸿胪寺旁的酒楼之中,灯红酒绿,丝竹声与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 马植一改昨夜朴素装扮,身穿锦袍金带,脚踏獞皮靴,搂着几个身姿曼妙的歌女,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正开怀畅饮。 “来来来,给我朋友一个皮酒盅!”马植醉眼朦胧,大笑着一推怀中的歌女,将她送到身旁客人的怀中。 那歌女娇笑着,顺势靠向客人。 只是那客人眉头微微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伸手将歌女挡开,语气冰冷地问道:“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 “放心,放心,”马植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宋人,比你们女真人更急!” “哦?”那客人微微挑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示意马植继续说下去。 “那位童枢密见我的时候,还在看着燕云十六州的地图,”马植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砸了砸嘴,继续说道,“我看他对燕云之地甚是在意,而且我提出的联合女真灭辽,事成后大宋收复燕云,再给女真一些好处的计策,他似乎也颇为心动。” “哼,那童贯当真如此好骗?”那客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我女真与大宋联合灭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难道不清楚?” “他自然清楚,”马植嘿嘿一笑,“不过,他也有他的算盘。如今大宋内忧外患,若能借此机会收复燕云,你可知道,宋室之中可有一句话,夺回燕云者,可封王爵!如此时机,他童贯眼馋,若非我是辽人,我也眼馋!” “那你觉得,咱们的计划能成功吗?”那客人皱着眉头,问道。 “成不成,还得看你们女真的实力。”马植举杯向着对方一敬,说道,“只要你们女真能在辽国东北起兵,给辽国造成足够的乱子,大宋这边岂会坐视不理?” “好,希望如你所说。”那客人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若此事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黄金和高丽婢到时候都会送至你府上,不管是辽国,还是宋国!” “放心,我马植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知道什么是利害关系。”马植拍了拍胸脯,说道,“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五十个高丽婢可是年轻的?年龄大的我可不要!”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马大人,外面有小黄门在找您呐,您可是光禄卿,这陛下生辰夜宴,离了谁也离不了您啊!” 第240章 析津府行宫夜宴 第240章 析津府行宫夜宴 郑允中和童贯在辽国官员的引领下,缓缓踏入析津府行宫之中。 行宫内,南京留守耶律淳也是费了心思,用心装点,一路上灯火辉煌,香油蜡烛,比比皆是! 处处彰显着辽国皇室的奢华气派。 一路上,来自不同国家和部落的使者们穿梭往来,他们穿着自家朝服,令人目不暇接。 郑允中虽身为端明殿学士,见多识广,但此刻也不禁大开眼界,眼中满是新奇与惊叹,不时地左右张望,打量着这些披发左衽的使者。 而童贯因曾在西北任职,与众多游牧民族打过交道,对于这些部族使者们身上所穿的服饰,多少都能辨识出一些。 他压低声音,向身旁的郑允中一一介绍着这些服饰所代表的部落。只是在看到女真时,童贯顿了一下,和同样看向自己的女真使者点了点头。 就在童贯低声向郑允中介绍之时,突然,两个契丹兵卒架着一个醉得瘫成一滩烂泥的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 童贯和郑允中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闪避一边,目光投向那人。 “马植?”童贯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低声说道。 只见马植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衣衫之上还残留着酒水的痕迹,整个人醉得不省人事,被两个兵卒架着,双脚拖在地上,显得极为狼狈。 郑允中见状,眉头也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没想到这马植如此不堪,在这等重要场合,竟然喝得如此烂醉。实在是有失体统!童枢密,咱们还是先去赴宴,莫要耽误了时辰。” 童贯微微点头,收回目光。 女真部使者同样目睹马植被架走这一幕,眉头紧紧皱起。 他先是看了看身旁的童贯,而后又将目光投向被拽走的马植,微微沉吟片刻,随即便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伴当耳语了几句。 那伴当神色一凛,恭恭敬敬地一个躬身,迅速转身快步走开,消失在人群之中。 行宫大殿之内,气氛很是热闹。 各国使者们依照既定的顺序依次入座,场面井然有序。 宋国作为辽国的兄弟之国,其使者依照惯例被安排坐在首位,紧随其后的是西夏使者的席位。 西夏使者入座后,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坐在首位的童贯,眼神中顿时闪过一抹不屑与敌意,冷哼了一声,随即便别过头去,不再看向童贯。 那冷哼声虽不大,但在此时此刻,还是清晰地传入了童贯和周围人的耳中。 童贯听到这冷哼声,微微挑眉,脸上却并未露出过多的情绪,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神色平静地环顾四周,观察着其他使者的反应。 郑允中坐在童贯身旁,自然也听到了西夏使者的冷哼声,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低声对童贯说道:“童枢密,西夏使者如此无礼,咱们……” 童贯摆了摆手,轻声打断了郑允中,说道:“郑学士,不必在意。如今身处辽国之地,西夏前些年在杂家手下吃了亏,有些怨气,情有可原。” 郑允中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只是其余使者听闻童贯所说,都想起了这几年西夏对宋室的败绩,顿时轻笑出声。 “竖阉!”西夏使者一拍桌子,指着童贯就要放声大骂。 此时,大殿内的乐声响起,辽国的侍女们端着精美的菜肴和酒水,轻盈地穿梭在各使者之间。 天祚帝也转屏风入坐在主位之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环视着殿内的众人。 西夏使者无奈,只能是修整表情,连忙坐下。 而各国使者们也纷纷举杯,相互寒暄,表面上一派和谐融洽的景象。 此时,天祚帝突然一指童贯这黑汉子,对身边萧奉先笑道:“南朝人才如此!” 萧奉先看了一眼童贯,笑道:“回禀陛下,此人乃是南朝枢密使,宦官童贯!” “南朝无人啊!竟是用宦官给朕做生辰使?”天祚帝笑道,“童枢密,不知南朝如今,可是恢复了五代十国南汉后主的故事?” “陛下,我大宋并非南汉,而是我朝官家任人唯贤,不论出身,便是内廷出身,只要身怀才学,我朝官家必然重用!而非北朝只论出身,非宗室外戚,不得厚禄高位!”童贯起身拱手,不紧不慢地说道,“况且,杂家能做到枢密使,西夏可是功不可没!” “好个伶牙俐齿之徒!”西夏使者的脸色瞬间涨红,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地瞪着童贯,只是最后,才拱手向天祚帝,瓮生道,“陛下,外臣于此受辱,愿求陛下做主!” “不知当年兴平公主死因,可查明了?”郑允中不慌不忙地开口,声音平稳却如同重锤一般,让西夏使者瞬间脸色煞白,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辽兴宗耶律宗真曾封辽宗室女为兴平公主,下嫁给李元昊,然而两人关系并不和睦,兴平公主长期抑郁成病,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 此事在辽国引起轩然大波,辽国上下对此愤恨不已,纷纷追问公主的死因,可惜最终却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答复。 如今郑允中旧事重提,正好戳中了西夏使者的痛处,让他不敢再多说一句。 “唉!往昔旧事,不要再提,如今只要南仙在西夏过得好,便足矣!”天祚帝微微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童贯,话锋一转,问道:“童枢密,不知此行给朕送了何等礼物?” 天祚帝之前将皇族之女耶律南仙封为成安公主,嫁给夏主李乾顺为皇后,并且成安公主还生下了太子,因此对于西夏,天祚帝自然要多几分关照,不想让其再失颜面。 童贯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礼单,恭敬地呈上。 天祚帝接过礼单,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嘴角抑制不住地泛起笑意,“好啊!好啊!南朝果真……信义!还有两浙髹漆器具?快快呈上来,朕要看看!” 不多时,便有宦官从礼房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套髹漆器具,恭恭敬敬地摆在大堂中央。 这套髹漆器具造型精美,色泽亮丽,工艺精湛,堪称一绝。 在场众人,莫说是那些来自草原的部族首领,便是见多识广的辽国贵族、西夏使者以及高丽使者,也都不禁看得目瞪口呆,眼神中满是惊叹和羡慕。 天祚帝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爱,快步走下龙椅,来到髹漆器具旁,亲自上手把玩起来,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南朝的手艺,当真精妙绝伦!”天祚帝一边把玩着髹漆器具,一边赞叹道,“童枢密,回去替朕多谢贵国官家的厚礼!” 童贯连忙拱手行礼,说道:“陛下喜爱,便是我大宋的荣幸。我朝官家一直希望能与大辽保持友好往来,此番送礼,也是略表心意。只是之后若想再送,唉,我大宋也是有心无力了!” “哦?童枢密何出此言啊!”天祚帝看着手中器具,随口问道。 第241章 完颜部招揽扑天雕 第241章 完颜部招揽扑天雕 在一间古朴的厅堂内,六十二岁的老将军耶律棠古身着戎装,虽已两鬓斑白,却仍难掩身上那股威严的气势。 他手中紧握着一卷圣旨,眉头紧皱,语气中满是疑惑,“陛下竟然让老夫帮南朝平乱?” “老将军,南朝使者当时在殿上哭诉,丝毫不顾体面,”来人微微苦笑,摇了摇头说道,“陛下也是被架在当场下不来台,才无奈答应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似乎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荒唐。 “满朝文武如此多,何故让老夫这个耳顺之年的老将出马?况且,老夫如今无官无职!”耶律棠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质问道。 “当时陛下身边晋王萧奉先所提!”来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触怒了耶律棠古。 “萧氏!”耶律棠古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外戚祸国!”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萧氏一族的不满和怨恨。 之前,萧奉先的孙子,萧得里底担任西北路招讨使,凭借后族的身份轻慢侮辱僚属,耶律棠古不肯屈服,于是被罢官。耶律棠古向朝廷申诉,却没有得到理会。 在他看来,萧氏作为外戚,在朝中势力庞大,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国家大局,如今让他去帮南朝平乱,说不得是借刀杀人,为萧得里底铲平道路。 “老将军,事已至此,您看……”来人试探性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耶律棠古沉默了片刻,心中暗自思忖。他知道,君命难违,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违抗圣旨。 “罢了,既然陛下有命,老夫自当竭尽全力。”耶律棠古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且回去复命,就说老夫会尽快赶往南京析津府,整顿兵马,准备出征。” 九月末。 登州境内,依旧是秋高气爽。 而在辽国东北部的女真部族所在之地,早已是另一番景象,大地被厚厚的白雪所覆盖,一片银白。 在一处行军帐篷内,晁盖身着厚实的衣物,正坐在火塘前。 他的脸庞被炉火映得通红,手中紧握着一个酒壶,仰头将一口热酒闷下,随后长长地哈出一口白气,口中感慨道:“俺还说郎君为何要在船上准备这么多的皮裘烈酒,原是知道这里乃是苦寒之地!” “晁天王好酒量!”一旁的李应面带微笑,轻声赞叹道。 李应同样穿着保暖的衣物,“此番交易,光是毛皮,还有人参,便足矣胜过往昔一年所得!” 李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之前郎君所言,此时咱才算是明白!” 晁盖听了李应的话,咧嘴笑了笑,脸上露出豪迈的神情,“俺们义气兄弟,此番出来走这一趟,可不能白来。这等好东西,自然要多带些回去,另外还要看看有没有上好的虎皮狼皮,俺也好孝敬一番老太公!” “不错,晁天王想到周到,”李应双眼一睁,伸出大拇指比量了一番,“若是表现好了,咱也去底气找郎君入伙!做上一把交椅!谋个一官半职!” “一官半职?” “天王难道不知道?那之前投奔梁山的,此时最少也是个指挥使,还有那金大坚,萧让这等人,现在也成了一县坐堂官!”李应羡慕道,“可恨俺当时胆子小,错过了!” “啥官不官的,俺不在乎,”晁盖哈哈笑道,“但是看那些兄弟,在登州做的好大事业,也是羡慕的很!” 两人正说着,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士兵掀开帐篷门帘走了进来。 “启禀晁天王、李掌柜,女真部族的使者求见。”士兵恭敬地说道。 晁盖和李应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让他进来。”晁盖说道。 不一会儿,女真部族的使者走进了帐篷。他身材魁梧,身着兽皮制成的衣物,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见过两位掌柜的。”使者拱手行礼,说道。 “请坐。不知使者前来,所为何事?”李应微笑着说道,示意使者坐下。“可是交易出了错?” “没错没错,较之以前的宋人,还多了不少,族人们总算是能熬过去这个冬天了!”使者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感叹道:“两位掌柜,此次交易,我们女真部族十分满意。只是,我们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晁盖豪爽说道,“但凡能做到,俺定然没二话!” 使者犹豫了片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缓缓说道:“那些僧人……吵着要吃素,我等部族此时实在艰苦,供养不得,不如,请两位把他们带回去?” “使者糊涂啊!”李应此时哈哈笑了起来,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他一边笑着,一边给使者倒了一杯酒,语气轻松地说道,“你女真供奉不得,何不进献给大辽?” “嗯?”使者闻言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可以吗?” “自是无妨!”李应微笑着说道,语气坚定,“按照规矩,辽国应该会赐还一些东西给你们部族,到时候……使者尽管要些奴隶,仆从之类!我等全数收购!” 使者听了李应的话,眼中顿时一亮,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李应,突然开口问道:“不知先生在南朝任何职位?” “无官无职。”李应讪笑着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只是商船掌柜而已。” “先生若是肯屈就,俺引荐先生给完颜部长子,完颜宗干!”使者热情地说道,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俺部族长子宗干,也是喜好汉人文化的,麾下多读书人效力,先生才智非常,定能被宗干重用!” “哈?”李应听了使者的话,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承蒙错爱,李应还有家小在南,实在是不能出仕他国!” 使者听了李应的拒绝,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实在可惜!” 在使者离开之后,晁盖在一旁哈哈大笑,而李应却面色阴沉下来。 “难道还在可惜不能出仕?”晁盖见其面色不对,随即笑着问道。 李应摇了摇头,郑重道:“刚才那使者说,完颜部长子,完颜宗干麾下多读书人效力,那些读书人,哪来的?” 第242章 巡视炼钢厂 第242章 巡视炼钢厂 在两水镇青洋河附近,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坊内。 “出钢啦!”一声激动的大喝,瞬间打破了工坊内紧张的气氛。 汤隆和杨腾蛟作为铁匠中的领头人,此刻正带着手下的一众铁匠,齐心协力地拉着链条。 他们一个个面色涨红,双手紧紧握住链条,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随着他们的用力拉扯,出料口缓缓打开。 紧接着,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赤红的铁水,就像是岩浆一般,带着刺眼的光,从出料口中汹涌地流淌出来,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铁水落入料槽之中,溅起阵阵火星,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好钢啊!”莱芜监出身的老师傅张元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冷却中的钢料,脸上露出惊喜和赞叹的神情,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果然还是要听郎君的,炼钢先炼焦!” 汤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若不是郎君想出这炼钢先炼焦的法子,咱们哪能第二炉就炼出这么好的钢来。” “这钢料,硬度和韧性都比之前的强了不少,用来打造兵器,再合适不过!”杨腾蛟也凑了过来,用小锤敲打了一番冷却的料子,听着声音判断道,“之前那炉就是太脆,这一炉不错!” 众人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姜齐走了过来。 姜齐面带微笑,看着工坊内忙碌而又充满喜悦的众人,心中感到十分欣慰。 “怎么样,这钢料还满意?”姜齐开口问道。 “郎君,这钢料简直太好了,比咱们预想的还要好。”张元连忙说道,脸上洋溢着笑容,“多亏了郎君的法子,咱们才能炼出这么好的钢。” 姜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咱们还要不断改进工艺,不过具体的,就要看你们这些大匠的了,咱算是江郎才尽了!” “郎君,您这一句话,就赶俺们一辈子学的了!”杨腾蛟哈哈大笑着。 “腾蛟兄弟,你爹身体如何?可不敢让他住这附近,烟熏火燎的,他那身体可受不了!”姜齐微微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道,同时轻轻拍了拍杨腾蛟的肩膀。 “俺爹在梁山上住着呢,和他新认识的那些老兄弟们整天钓鱼,”杨腾蛟脸上浮现出一抹温馨的笑容,说道,“俺倒是想让老爹也过来,可老爹不愿意动弹,没奈何,俺就自己过来了!” 姜齐听了,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放心的神情,“那就好,在梁山上住着,环境清幽,也适合老人家调养身体。你在这边安心,要是家里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多谢郎君关心,俺在这边一切都好,俺爹之前也说,让俺不能辜负郎君的照顾。”杨腾蛟感激地说道。 “那就好!”姜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朝着汤隆招了招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汤大匠,带咱看看水力锤那边的情况。” “郎君请!”汤隆恭敬地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在前头引路。 “对了,”姜齐刚迈出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转身对张元叮嘱道,“炼焦那里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开窑时,万万带好湿口罩!不能马虎!” 别人不知道,姜齐可是清楚,毕竟炼焦工作存在一定的危险性,开窑时候可是有着大量的煤气,稍有不慎就可能一氧化碳中毒。 “郎君放心,”张元拍了拍胸脯,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小老儿每次都亲自去看着,哪个小子不注意,鞋底子抽他!开窑之后,还会放只鸡进去,鸡活着,俺们才敢进!” 姜齐听了,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放心的神色,“那就好,炼钢不能耽误,但是安全更不能疏忽,百姓来这里给咱梁山出力,咱就得护住他们!” 一路上,工坊内热气腾腾,召集来的铁匠们,挥舞着铁锤。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以及风响鼓动声,交织在一起,在姜齐耳中,甚是热闹动听! “汤隆兄弟,食堂里的供应怎么样?”姜齐看着那些打着赤膊,汗流浃背的铁匠,关心问道,“人都说,出力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这出了大力,吃的上面可不能亏欠!” “这……”汤隆挠着头小心说道,“俺只管炼钢,伙食这方面,俺也不清楚,需要问分下来的会计,他管这一块。俺自己倒是吃的还成,下面的铁匠,应该也可以!” 姜齐点了点头,“一会看完了,你也陪着咱去食堂里看看!”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水力锤所在的地方。 巨大的水力锤矗立在那里,水流驱动着机械装置,连杆带动锤子有节奏地起落。 “郎君,您看,这水力锤用上之后,确实省力不少,锻造出来的钢料也匀称。”汤隆指着水力锤,向姜齐介绍道。 姜齐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水力锤的运行状况,目光紧紧追随锤子的起落,时不时轻轻点头,对其当前的表现表示认可。 随后,姜齐开口说道:“不错,回头你和孟康联系一下,问问他,看看有没有法子再改进一下,这方面,他是行家!” “郎君说得对,俺之前做这个东西的时候,便烦劳了孟参军,说是现在能做到这个样子已经是最好了,剩下的就是要小心加什么油,怕失火什么的!” “嗯!”姜齐轻轻应了一声,迈步走到水车旁边,仔细地查看起来,随手指向转轴的地方,对汤隆说道:“想必是这里!” “对,就是这样的地方,”汤隆连忙点头,“俺也安排了人手,每人看顾四个时辰,绝对不出问题!” “这样的地方,每个月都要检查,”姜齐表情严肃,认真地说道,“小心无大错!” “郎君放心。” 姜齐看着汤隆大包大揽的样子,心里微微摇头,看来得让人专门不定时的巡检才行,“走,咱们到食堂吃一顿去。” 几人刚到食堂,就听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肉呢!俺之前看着有人送来一整头野猪,怎么现在就全是鱼崽子?” 第243章 大动干戈 第243章 大动干戈 “这才多久?咱们梁山才发展多少地方?鼠目寸光!”姜齐面色阴沉,重重地坐在裴宣身旁,脸上满是苦笑,语气中透着失望,“一个小小的厂子里,才刚开始,就搞大吃大喝,公款贪腐,裴兄弟,咱这是心寒啊!” “郎君,水至清则无鱼!”裴宣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劝慰道,“咱们梁山治下,比较其他地方,已经可以算是平安乐土了!” 姜齐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如今郎君想这个,多少有些早了,”一旁的独臂头陀广惠这时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便是一寺一院里,也有僧人多少带些私心,郎君如今想要他们摒弃私心,有些好高骛远!” “不知郎君如何处置的那位贪腐之徒?”裴宣见姜齐兴致不高,为了转移话题,随即问起了处理结果。 “咱这不找你这了,这样的事情,得你这个司法参军来管!”姜齐双手揣在袖中,目光直视裴宣,说道,“咱有个想法,你这个参军给参谋参谋?” 裴宣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郎君且说来听听。” “巡回法庭!”姜齐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解释道,“三人一组,十日一下派,让他们去乡间地头,各个地方看看,看看有没有哪个地方的保正也好,厂里管事也好,县里的各个人员也好,去看看!看百姓有没有受了冤屈的!看那些咱们任命的有没有不作为,胡作为的!回来之后,三人隔离写报告!” 姜齐详细地阐述着自己的构想,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嘶!”裴宣听后皱起了眉头,面露难色,“如此,有些大动干戈了,郎君,若是咱们只有这登州一地,您这法子还可以,若是之后,咱们地方多了,那人员一多,财政预算上,这可是一个大窟窿啊!” “蒋敬这个度支参军又该头疼了!”广惠呵呵笑道。 “该省省,该花花!”姜齐看了一眼裴宣书案上的卷宗,眼神坚定,“咱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百姓,要是说咱们自己都成了欺压百姓的,那咱这个梁山,还不如现在就散伙来的好!” 裴宣听了姜齐的话,心中微微一震,虽然他也觉得这个方案实施起来有困难,但也理解姜齐的良苦用心。 “郎君,您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在实施过程中,咱们确实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或许可以先在登州试行,看看效果,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裴宣思考了片刻,建议道,“尤其是其中人手从何处来,这是个问题!” “也好,那就先在登州试行。至于人手,从军中抽调!”姜齐想了想,说道,“每次三人,军中随机抽取两人,你这里得安排一个懂法的!不过,对于那个贪腐之徒,一定要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是,郎君,属下自是会按照律法进行处理的。”裴宣郑重地说道。 “王伦那边讲课颇见成效,”姜齐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兴致勃勃地说道,“如何,你也抽时间去讲讲?培养几个学生出来!” “这,有点早?”裴宣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对此时开展教学的疑虑。 “律法一途,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学出来的,先培养着,别到时候用到了,再抓瞎!”姜齐耐心地劝说道,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就像这次,”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严肃,“咱们处理那些事务的时候,要是身边多几个懂律法的人,也能更得心应手一些。” 裴宣听了姜齐的话,微微点头,心中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他知道姜齐说得有道理,律法人才的培养确实需要提前规划和布局。 只是他平时忙于司法参军的事务,担心自己抽不出足够的时间来授课。 “郎君,属下平时事务繁忙,恐怕很难抽出时间来专心授课啊。”裴宣有些为难地说道,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个你不用担心,课程完全可以安排得灵活一些。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不定期地去讲讲课,传授一些律法知识和实践经验。”姜齐连忙说道,试图打消裴宣的顾虑,“而且,培养学生也不一定要你一个人来,你可以和其他懂律法的人一起合作,共同授课。” 裴宣听了姜齐的建议,心中觉得可行,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郎君,既然您这么说,那属下也就试试。不过,属下可不敢保证能培养出多么优秀的学生来。至于说场地……” “没关系,尽力就好。只要能让他们对律法有基本的了解和认识,将来在工作中能用到,就已经很不错了。”姜齐笑着说道,“场地的话,蓬莱附近最近空了不少寺庙,广惠大师,你选一个合适交给裴参军使用。” “郎君放心。贫僧自会选好!” “好,那就这么定了。你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一下,看看怎么安排课程比较合适。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姜齐满意地说道,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郎君,”扈成此时引着时迁前来,“沧州柴大官人处传来消息,李应那边也派了快船,传来了急报!” “郎君且先去忙,属下这边还要安排教学计划!” 裴宣自是有眼色的,知道定是机密事,自己便先开口送客。 “那好,等过段时间,咱们再碰头,说说这事!”姜齐笑着告辞,跟着扈成时迁去了后衙书房。 书房内,姜齐看着手中情报。 “沧州那边有粮草调度,柴大官人的船也被征用!”时迁汇报道,“李应在女真那边获得消息,童贯已经开始朝辽国借兵,同时,暗中和女真开始勾结!” “从沧州调船,从契丹借兵?”姜齐呵呵一笑,“童贯这是要玩空手套白狼啊!” “李应那边还问,是回来,还是继续?” “当然继续,高丽那边还得走一圈,这些事情,暂时还影响不到他们!”姜齐斩钉截铁的说道,“柴大官人那边还有别的消息吗?” “说是还截获了一个往女真跑的信使,”时迁道,“不过里面都是契丹文,柴大官人直接便把他当探子杀了。” “知道是从哪里出发的吗?” “那人说是从兴仁府曾头市出发!” 第244章 荤素不忌的宋江 第244章 荤素不忌的宋江 “你等要投芒砀山落草?”宋江一脸懵的看着眼前三位好汉。 这三人一个个长得都是威武雄壮,身高八尺左右,只是面容古怪,不似汉人。 “俺等兄弟在兴仁府曾头市,之前见宋头领麾下多是快意好汉,俺兄弟特来相投!”为首的七尺汉子,面色微红,年方三十出头,“俺曾涂自幼时随父居于极北苦寒之地,靠狩猎采集为生,精通马术,惯使一杆钢枪!” 身长八尺,黑脸长须的汉子直接嗡声抱拳道:“俺乃曾密!俺武艺虽不如大哥三弟,但俺力大无穷,能使一柄重五十余斤的雁翎刀。” “某家曾索,见过宋头领!”曾索一副紫红面皮,身长不满七尺,年方二十左右。虽身材矮小,但手中一柄三股托天叉,在马上使得也是精熟。 三人先是展示过武艺之后,曾涂又道:“俺在兴仁府时,便听哥哥仗义疏财,义气无比的名号,实在是如雷贯耳,今日归在哥哥帐下,还望莫要嫌弃!” “曾氏兄弟来投,咱自是欢喜,”宋江见三人演练武艺,笑的合不拢嘴,直接拉住大哥曾涂之手,“贤昆仲且在芒砀山上坐一把交椅!” 铁扇子宋清在一边看在眼中,眉头一皱,突然问道:“我之前也听闻曾头市五虎之名,你三兄弟上山,那老父亲和两位幼弟如何安置?” “老父亲还有家中生意操持,四弟在别处读书,小弟在父亲膝下尽孝!” “日后你等事发,岂非连累家人?”宋清笑道,“何不一道请上山来,逍遥快活?” “家父……” 曾涂还要再说,结果曾密一步跨出,指着宋清便道:“你这书生,看着斯文,如何心肠如此歹毒,俺兄弟三人上山,为的是公明哥哥,家父不愿趟这浑水,咋地!你还要生拉硬拽不成?来来来,且和俺走上几个回合,看俺手中五十斤雁翎刀答不答应你!” 宋江见状,连忙上前拉住曾密的手臂,劝说道:“贤弟莫要冲动,宋清兄弟也是一番好意,并无他意。” 他转头看向宋清,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追问此事。 宋清也明白此时不宜再争辩,便微微拱手,说道:“是小弟考虑不周,还望曾氏兄弟莫要怪罪。” 曾涂也赶忙上前拉住曾密,说道:“二弟不可无礼,宋清兄弟也是关心咱们家人。” 曾密听了兄长的话,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但仍气鼓鼓地瞪了宋清一眼,将手中的雁翎刀插回刀鞘。 “好了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曾氏兄弟既已上山,以后大家便是一家人,切不可伤了和气。”宋江笑着说道,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 宋江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片昏黄的光影。 宋清手中折扇轻摇,眉头微蹙,他的眼睛左右看着,见无异状,才一脸严肃地低声说道:“哥哥,这三人实在可疑!” “如今整个芒砀山,谁人不可疑?”宋江无奈地苦笑着,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沧桑,“兄弟,你哥哥我的脑袋价值十万贯,官升三级,如今哥哥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宋江微微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感慨。 身为芒砀山的首领,他深知自己所处的境地,树大招风,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那为何哥哥还收留他们三人!”宋清不解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他不明白宋江为何要留下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 “曾头市在兴仁府,哥哥当年做押司时也是知道,可谓是兵强马壮!”宋江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神情,“其能让兄弟三人来投咱芒砀山,所求定然不是什么兄弟义气!应是为了之后招安为官!他们曾家,可是异族出身,在大宋做个番兵都没人要!” 宋清听了宋江的话,微微点头,心中也开始明白哥哥的用意。 “哥哥是想利用他们,为咱们兄弟手中刀?” “不错,他们既然有招安为官的想法,那我们便可以借此机会,与朝廷谈判。”宋江眼神坚定,说道,“而且,曾头市势力不小,且做的是贩马生意,若能将他们拉拢过来,对咱们兄弟也有好处。” “可是,哥哥,他们毕竟是异族,万一……”宋清还是有些担心,欲言又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明白你的担心,兄弟。”宋江拍了拍宋清的肩膀,安慰道,“但咱们也不能因噎废食。若是他们真心投靠我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他们有二心,哥哥也有应对之策。” 宋清听了宋江的话,心中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哥哥心里有成算就好!” “好,你先去休息,此事我会密切关注的。”宋江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宋清微微拱手,说道:“哥哥也早些休息,莫要太过劳累。” 说罢,宋清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宋江望着宋清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刚才那番说辞,实则是为了安抚自家兄弟那颗悬着的心罢了。 在宋江心底,招安之事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遥不可及。 即便真的实现了招安,往后自己又该如何活下来,这无疑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那高俅依旧稳坐太尉之位,每每午夜梦回,宋江从噩梦中惊醒,皆是一身冷汗淋漓,高俅那阴鸷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 此刻的宋江,内心十分矛盾,既急切地渴求着招安,渴望能借此摆脱草寇的身份,步入仕途,可又深深惧怕着招安,担忧招安之后,自己的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正是出于这种复杂的心态,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想尽办法充实芒砀山的自身实力。 莫说是心怀叵测的曾家三兄弟,哪怕是那些觊觎他的人头、企图领赏的江湖豪客,他都来者不拒。 在宋江看来,只要芒砀山的势力足够庞大,体量足够惊人,闹出的动静足够轰动,朝廷自然会注意到他们。 而一旦朝廷关注到了,招安封官之事便顺理成章了。 只要得了官职,自己便能在一定程度上比现在安稳,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担心朝廷的悬赏。 正当宋江思绪万千之时。 “公明哥哥,”丁得孙在门外轻声敲门,压低声音说道,“公明哥哥,最近有一趟花石纲要来!咱们,下不下手?” “花石纲?”房内宋江听闻此言,一个翻滚便从床下迅速滚了出来。他急忙拍净身上的尘土,匆匆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倚着门缝,同样低声问道:“消息可准?” “绝对准确!”丁得孙语气笃定地说道,“押运之人,小人也打听到了,小人追随张将军时,曾在东京汴梁听闻过那人名号!” “何人?”宋江隔着门,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青面兽,杨志!”丁得孙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格外清晰。 第245章 财帛动人心 第245章 财帛动人心 “大哥,这宋江看着也一般,还不如梁山那边兴旺,咱爹咋叫咱们舍近求远,跑这来?”曾密一边手脚利落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 “梁山是兴旺,可是跟咱们家不是一路!”曾涂神色严肃,微微皱着眉头解释道,眼神中透露出对梁山的警惕,“若是按照梁山的性子,咱们家的那些东西都保不住!都得分给那些泥腿子,你愿意?” “凭什么!”曾密瞬间瞪大眼睛,满脸愤慨,一握拳头,声音提高了几分,“咱爹和大哥你当年也是苍风冒雪的拼出来的家业!” “谁家不是?”曾涂脸色一正,目光坚定地看着曾密,说道,“可那姜齐连自己家的地,说分就分了,你敢说,咱去投奔,他就放过咱们?那祝家也是大庄子,阳谷的西门家也是豪横,结果呢?还不是说没就没?那祝龙现在还当着巡逻喽啰!你说咱爹能让咱们去跟着受苦?” 曾密听了曾涂的话,微微一怔,脸上的愤慨之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思索的神情。 他不得不承认,大哥说得有道理。梁山的做法确实激进,以他们家的情况,若是投奔梁山,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很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这宋江这边就靠谱吗?”曾密还是有些不放心,开口问道,“万一他也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嘿,咱家怕他?”老三曾索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眼神中透着一丝轻蔑,轻笑着说道,“二哥,咱爹心思可比这宋押司要深!” “怎么说?老三,你脑子活,给哥讲讲!”曾密一听,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连忙追问。可还没等曾索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争吵或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三兄弟瞬间面面相觑,眼神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警惕。 他们二话不说,迅速提起身边的兵器。 三人缓缓靠近门口,脚步轻盈而沉稳,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曾涂微微侧耳,试图听清外面的动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专注。 曾密站在他的身旁,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冲出去。 曾索则站在后面,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以防有敌人从背后偷袭。 “大哥,怎么办?”曾索压低声音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 “先看看情况,不要轻举妄动。”曾涂低声说道,目光紧紧盯着门口,“若是有人来犯,咱们也不怕他们。但若是误会,可别妄动,伤了和气。” 曾密和曾索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外面的情况明朗。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似乎还伴随着人的呼喊声。曾涂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门,目光如鹰般扫视着外面的场景。 只见外面的院子里,一群人正围在一起,争论着什么。 金毛犼施威面色阴沉,伸出手臂拦住了正要迈步出门的截命将军邓天保,眼神中满是不满与质疑,大声质问道:“上次生辰纲有你,怎么这次花石纲,也有你?” “大哥什么意思?”邓天保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一脸茫然,眼神中透露出不解,他实在不明白施威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俺这是得了公明哥哥看重?” “还公明哥哥,那宋黑子这是挑拨离间,害你我兄弟义气!”施威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叫嚷着,眼中闪烁着怒火,“你且安稳在芒砀山守家,这次我去下山!” “大哥,那是公明哥哥军令!”邓天保着急地辩解道,他心中对宋江的命令还是十分敬畏的,尤其是经过一起劫掠生辰纲一事! “屁的军令,山寨里都是商量着来,就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施威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脸上写满了不忿,“那十万贯的生辰纲你得了多少,我这个当大哥的才得了多少?”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满,原来他是觉得在之前的生辰纲行动中,自己得到的好处比邓天保少,而这次邓天保又被选中去截花石纲,心中的不平衡感彻底爆发了。 邓天保听了施威的话,心中也有些委屈,他说道:“大哥,那生辰纲的分配都是按功劳来的,俺出的力多些,所以才……而且这次公明哥哥派俺去,也是因为俺有经验啊。” “哼,少跟我提什么功劳!”施威冷哼一声,打断了邓天保的话,“你要是真把我当大哥,这次就把这任务让给我!”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喽啰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而此时,曾涂三兄弟也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其中的门道,只是听到了“生辰纲”和“花石纲”的字眼,就已经是感觉不得了。 曾涂微微眯起眼睛,小声说道:“十船一纲,”声音低得只有兄弟三人能听见,“十万贯!确实不少!”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那皇帝老子的花石纲岂不是更值钱?”曾索忍不住轻声问道,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的神色。 “走,咱们兄弟也该露一面,交个投名状!”曾涂眼神坚定,果断地说道。、 他可是知道,一般上山入伙之时,必然是要交个投名状的,他们兄弟想要在芒砀山站稳脚跟,得到宋江的信任,就需要做出点成绩来。而这趟花石纲,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三兄弟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曾涂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兄弟们跟上。 当他们走到施威和邓天保面前时,曾涂微微抱拳,脸上带着微笑,说道:“两位头领,且先消消气。我等兄弟初来乍到,正想为山寨出一份力。听闻此次花石纲之事,我等愿助两位头领一臂之力,不知意下如何?” 施威和邓天保听到曾涂的话,都微微一怔,停止了争吵。 施威上下打量了一番曾涂三兄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说道:“你们?初来乍到,能有什么本事?别到时候坏了我们的大事!” “几位如何还在这里耽搁?”牛二一身亲卫皮甲,急慌慌的跑了过来,“公明哥哥已然等的急了,速速点齐人手,一同下山!” 第246章 失落花石纲 第246章 失落花石纲 杨志率五百禁军押送二十艘花石纲船队,沿汴河北上。 船队满载太湖石、灵璧石等奇珍,每艘船配备强弩手与投石机,戒备森严。 “禀制使,前方二十里便是芒砀山水域。”副手抱拳道。 杨志望着两岸连绵芦苇,忽闻水鸟惊飞,心头掠过不祥之感。 自苏州应奉局出发以来,每日都有快船探子回报平安,但,今日却久无消息。 在出发之前,提举应奉局朱勔便对自己耳提面命,小心那些芒砀山草寇,自己也传讯沿途巡检司,要求分段派船接应,可是此时…… 正值暮色之时,三艘渔船突然横斜在航道。 曾涂立于船头,手持铜锣猛敲。 杨志正欲喝令回避,猛地反应过来——这分明是草寇惯用的信号! 杨志忽觉眼前一花——沙摩海率三十喽啰从上风口的芦苇丛中跃出,海螺声响,被油料硝石马尿等物侵染的茅草被点燃! 黄色浓烟随夜风席卷而来! “闭气!”杨志大喊已晚。 前排厢军纷纷猛咳,被异味的烟气呛的涕泪横流。 “放箭!”杨志忍着异味,口中暴喝发令,只是异变陡生。 “火攻!”毒火龙杨烈立于快船船头,将浸满桐油的柴草捆点燃掷入河中。 二十艘漕船本就吃水极深,此刻河面浮油遇火腾起数丈高焰墙,热浪将杨志鬓发都烤得卷曲。 忽闻头顶破空声尖锐,施威亲率的快船已逼近至十丈内,五根裹着精铁倒刺的铁链破空而至。 “竖子敢尔!”杨志横刀出鞘,刀身映出他脸上的青色胎记。刀光连闪间,三根铁链被斩断坠入河中,第四根却擦着右臂划过,在锁子甲上擦出一溜火星。 最致命的第五根铁链直击面门,杨志侧身避过,却见铁链末端铁锚已勾住主桅杆。 “给我倒!”金毛犼施威立于快船船头狂吼,二十名死士同时发力拽动绞盘。 桅杆发出吱呀声响,杨志猛回头,眼睁睁看着桅杆被拉扯着坠入火海,火星溅落在自己猩红的战袍上。 “退!退往东岸!”杨志抹去额角血珠,左手抄起号角连吹三声。 剩余十四艘漕船开始转向,却见河面上突然浮出数十个裹着油皮的水鬼,他们手持缠着倒刺的绳索,专往船舵和桨轮上招呼。 曾涂率三艘渔船迂回包抄,船首撞角已对准漕船薄弱的侧舷。 “制使,东岸有伏兵!”副手的喊声被火焰吞噬。 杨志回首望去,只见东岸芦苇丛中火把如繁星点亮,无数喽啰推着冲车涌上渡口。 更令他肝胆俱裂的是,原本该在二十里外接应的巡检司船队,此刻竟连半点灯火都看不见,竟是眼看不对,早已经逃之夭夭! “芒砀山!”杨志仰天大喝,手中横刀重重劈在船舷上,木屑纷飞间,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正在指挥纵火的沙摩海。 此刻,二十艘漕船已有七艘陷入火海,剩余船只在混乱中互相碰撞。 杨志强忍着灼烧感,站在船头,举刀高喊:“随我突围!” 就在杨志率亲卫冲向接应的快船时,曾涂的渔船已逼近至五丈内。 曾索手持三股托天叉腾空跃起,叉尖映着火焰直取杨志后心。 杨志猛然转身,横刀与铁叉碰撞出耀眼火花,却见曾涂的钢枪已如毒蛇出洞,直奔杨志咽喉而来! 杨志只觉颈侧掠过一丝森冷锋芒,曾涂的梨花枪已如白蛇吐信般擦着喉结划过,枪缨扫过之处,青黑色胎记上绽开寸许血痕。 杨志不及细思,横刀已斩向曾索面门,却见铁叉带着腥风砸来,火星在锁子甲上迸溅如流萤。 就在杨志与曾氏兄弟激战之时,施威指挥着快船再次逼近。 他看到杨志陷入了困境,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施威大喊道:“杨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施威夺过身边喽啰手中的短枪,直接投掷出去! 杨志听到风声,连忙挥舞横刀格挡。标枪纷纷被他击落,但还是有几支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伤痕。 杨志感到自己的体力在不断消耗,心中却更加坚定了突围的决心。 “制使!”几名亲卫奋力杀到杨志身边,他们用身体挡住了敌人的攻击,为杨志争取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杨志看着这些忠诚的亲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好兄弟,我们一起冲出去!”杨志大喊着,再次挥舞宝刀,向着前方的敌人砍去。 “杀!”杨志暴喝,刀光过处两名喽啰被拦腰斩成两段。 亲卫们组成人墙紧随其后,盾牌碰撞声中,二十步外的漕船已被火舌舔舐得支离破碎。 水鬼们在船底穿梭,倒刺绳索绞断的桨轮声,与河底巨石摩擦船腹的闷响,让杨志听的心如刀割。 曾涂的枪尖突然从斜刺里突刺,杨志本能地旋身横刀格挡,却见曾索的铁叉已从下三路扫来。 杨志足尖点地跃上桅杆,刀鞘在火中划出弧线,借力劈向施威所在的快船。三股托天叉擦着靴底掠过,在甲板上犁出三道深沟。 “放箭!”金毛犼施威放声嘶吼,双眼赤红的盯着杨志! 杨志挥刀拨打如雨箭矢,却见亲卫们如被镰刀收割麦秆般成片倒下。 东岸火把密集之下,杨志看到巡检司的战船正扬起白帆逃窜。 杨志踉跄着扶住桅杆,血顺着下巴滴在脚下“应奉局花石纲”字样的旗子上! “制使,快走!”副将舍命挡住刺来的钢枪,肠穿肚烂仍死死抱住曾涂大腿。 杨志含泪跃上快船时,后背已被曾索的铁叉撕开三道血口。 “开船!” 杨志大喊着,指挥着快船向河心驶去。 施威看到杨志逃脱,心中大怒。 “追!这可是咱们兄弟的功劳!”施威指挥着快船追赶杨志。 在河面上,两艘快船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杨志站在船头,望着身后的敌人,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摆脱他们。他看到前方有一片狭窄的河道,心中有了主意,“把船驶向那边的狭窄河道!” 亲卫们按照杨志的命令,将船驶向了狭窄的河道。 施威看到杨志的船驶向狭窄河道,心中暗喜。 “哈哈,杨志,你这是自寻死路!”施威指挥着快船紧紧跟随。 当两艘船驶入狭窄河道时,杨志突然下令:“停船!” 施威的快船由于速度太快,来不及停下,一下子撞到了杨志的船上,船头开始进水。 杨志趁机带着亲卫们跳上了施威的快船,杨志挥舞着宝刀,手起刀落,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将船上的死士们全部砍倒。 施威看到大势已去,想要逃跑,却被杨志一刀枭首! “今日仇,今日报!”杨志看着施威尸身,他知道,虽然自己是暂时摆脱了危险,但自己的前途算是完了,他望着河面上的一片狼藉,心中充满了苦涩。 “芒砀山!” “制使!咱们是回苏州,还是去东京?” 此时,就见一艘小船从芦苇中驶出,船上之人向着杨志抱拳,“杨制使,别来无恙!” 第247章 故人相见 第247章 故人相见 “丁得孙!”杨志瞧见来人,不假思索,脱口便喊出名字。 往昔在汴梁之时,张清曾带着丁得孙到自家府上拜望,如今在此见到故人,杨志满心皆是惊喜,急切说道,“速速唤张将军来,随我杀贼!” “杨制使……”丁得孙声音微微发颤,欲言又止。 杨志听他这语气透着古怪,心下疑惑顿生,借着河面跳跃的火光,仔细打量过去。 这一看,心瞬间如坠冰窟,只见丁得孙身后之人,全然不是禁军装扮,而是身着喽啰服饰。 杨志目光扫过,他们手中所持兵器,也皆是江湖草寇所用。 刹那间,杨志只觉浑身力气被抽空,原本紧握的宝刀,“当啷”一声,跌落在船板之上,发出沉闷声响。 “你!”杨志气得浑身发抖,怒目圆睁,伸手戟指丁得孙,“你可对得起朝廷!” 话语中满是痛心疾首,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相识之人,竟会站在贼寇一方,背叛朝廷。 而且,丁得孙竟还伙同这群贼寇,悍然截下了自己押送的花石纲,生生断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杨志只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烧得他心口发疼,五脏六腑都好似要被这股怒火炼化。 “张将军,早就投了梁山!末将投芒砀山,何错之有!”丁得孙见杨志那模样,心里直发慌,忙不迭地开口辩解,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丁得孙一边说着,一边还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神色间满是急切与不甘,“杨制使,如今你已是山穷水尽!失了这趟花石纲,官家那儿能饶过你?苏州朱勔更是不会善罢甘休!您想想,这两边的罪责,哪一头您担得起!倒不如在芒砀山暂且歇马,公明哥哥正一门心思求朝廷招安,等招安成了,杨制使您不就能恢复清白身,重回仕途!” “如何敢把俺杨家世代忠良的将门,和你等那些草寇做比!”杨志听闻此言,只觉气血上涌,脑袋“嗡”的一声,好似要炸开。 他的双眼瞪得滚圆,布满血丝,活像一头发狂的猛兽。他猛地俯身,捡起地上的宝刀。“来来来,丁得孙,咱今天这青面兽就要灭了你中箭虎!为朝廷,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他便如同一道黑色的利箭,朝着丁得孙疾冲而去,每一步都踏得船板“砰砰”作响,那声响,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不死不休的决绝。 “杨制使!休动刀兵!休动刀兵啊!”另一艘快船如离弦之箭,飞速靠了过来,稳稳停在不远处。 宋江端坐在船头,见势不妙,急忙站起身,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 此时护在宋江身边的曾涂一个箭步上前,跃上丁得孙船头,长枪一挥,格挡开杨志刀口! “杨制使,今日死的将士已然足够多,难道,杨制使还要这些忠心耿耿的亲卫,一个不留?”宋江一边喊着,一边用目光扫视着杨志身旁那些满身血污、伤痕累累的亲卫。 “我等誓死追随杨氏!”亲卫们尽管个个带伤,有的甚至站立都有些不稳,却依旧挺直脊梁,齐声高呼,声音虽然疲惫却透着坚定。 他们紧紧簇拥在杨志周围,手中兵器虽已残缺,却依旧紧握不放,大有与杨志共生死的决心。 杨志望着眼前这群追随自己多年、忠心可鉴的亲卫,心中一阵刺痛。他们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 杨志微微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与疲惫。 他长叹一声,缓缓将手中的刀收入刀鞘,“丁得孙,你方才说的招安,可是真的?” 杨志转头看向丁得孙,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期待。 “小可宋江,乃芒砀山之主,可以为丁兄弟作保!”宋江见状,立刻起身,对着杨志拱手行了一礼,“之前有个招安梁山的使者在我芒砀山歇脚,已然作保,回京便运作此事!想必不久便有回信!” 宋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杨志的表情,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松动的迹象。 “他姓谁名谁,位居何职?”杨志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宋江,追问道。 在他心中,招安之事关乎自己和兄弟们的未来,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要问个清楚明白。 “这……”宋江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但他很快便恢复了笑容,呵呵一笑,眼神开始环视左右,“此处非说话之地,杨制使且随小可上山休整养伤,小可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江一边说,一边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东京汴梁,皇城之内。 宣和殿上,赵佶端坐在龙椅之中,手中正捧着一份奏折,眉头轻皱,神色间满是疑惑。 “又是要招安?”他轻声喃喃,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悠悠回荡,透着几分不解与诧异。 “银台司最近为何多了这般请求招安芒砀山的折子?”他抬眸,目光扫向一旁垂手而立的梁师成,眼中带着探寻之意。 梁师成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恭敬回道:“官家,是些太学生上奏,为首的便是上次被派出去的李纲!” “那些太学生知道些什么!”赵佶听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手将奏折叠起,“啪”的一声,重重丢在一旁的桌案上,动作间满是嫌弃,“说冗官冗兵冗费的,是这些书生,转过头说要招安,要扩充文人的,还是这些书生!一个个的,不知所谓!” 赵佶微微摇头,语气中满是对太学生们上书内容反复无常的不屑。 “想必是李纲之前在芒砀山受了草寇的恩惠,才如此奔走!”梁师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次躬身,姿态愈发谦卑,“不然,实在无法说通,他一个太学生,如此操心招安是因为什么!” “呵!”赵佶轻笑一声,笑容里却未达眼底,他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去把李纲招来,朕倒是想听他说说,为什么招安梁山失败了,反而如此为芒砀山开脱!” 第248章 朋党?下诏申儆! 第248章 朋党?下诏申儆! “学生李纲,见过陛下!”宣和殿内,李纲身着素净的书生袍服,神色恭敬,大步上前,撩起衣摆,双膝跪地,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听说最近你在串联?”赵佶靠在龙椅上,直直地盯着李纲,声音虽轻,内容却丝毫不轻。 “并非串联,只是让同窗一起发声,声音多了,陛下总能听见一二。”李纲不慌不忙,微微抬头,迎着赵佶的目光,神色坦然。 “朕只觉的聒噪!”赵佶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之色,随手拿起书案上的奏折,丢在了李纲的面前,“银台司受不得太学生鼓噪,把奏折递了上了,其他的军国大事,难道要给这个小小的草寇让路?” “学生却觉得说的少了!”李纲丝毫没有被赵佶的态度吓住,反而提高了些许音量,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挺直了脊梁,大有据理力争之势,“国之大事,百姓为先,能少一些草寇,百姓便多念一分君恩!” “招安宋江?你可知道他提了反诗,且传遍了东京汴梁,如此反贼,朕还要招安?”赵佶猛地放下茶盏,“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响亮。 “陛下岂不闻刘邦封雍齿为什方侯一事?”李纲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开口,“芒砀山之寇,较之太宗朝焦四、焦八如何?较之真宗朝济州贼魏捷如何?较之神宗朝彭孙、廖恩又如何?” 李纲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赵佶。 宋太宗时,“剧贼”焦四、焦八啸聚数百人,攻劫居民,搅得地方不得安宁,后来被悬赏招安。 宋太宗不仅赐给他们锦袍、银带、衣服、缗钱、兵器,还封首领焦四、焦八为龙猛军使。 而龙猛军,乃是宋太宗特意设置的禁军编制,专门用以招安剽悍善斗的盗贼,这一举措,在当时稳定了地方局势,也让那些曾经的盗匪有了报效朝廷的机会。 宋真宗时,济州贼魏捷矫捷勇猛,因其威势,得了个外号 “撼动山”。 后来,他敲击登闻鼓自首,宋真宗亲自召见他,不仅赐予锦袍、银带,还封其为龙猛军队长。 魏捷从此弃暗投明,为朝廷效力,也算一段佳话。 彭孙本为盗匪出身,却历经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凭借自身能力,受封陇西郡开国侯、莱州防御使。 在宋神宗时,廖恩出身福建南剑州大家族,因地方官不报告其战功,心怀不满而反叛,率领三千余人屡次击败官军,声势浩大。 彭孙奉宋神宗之命,单人前往廖恩大营招安,廖恩见彭孙招安后享受荣华富贵,权衡之下接受招安,被封右班殿直、鄜延路指挥使。 这些招安事例,都曾为朝廷增添助力,稳定一方。 身为皇帝,赵佶自然熟知自家祖上招安贼寇之事,可如今听李纲在这大殿之上,一条条理清晰地说出来,心中虽觉有理,脸上却多少有些挂不住。 他微微皱眉,神色变幻不定,片刻后,开口问道:“那宋江真愿招安?” “之前学生曾亲自被其接往芒砀山歇脚,”李纲低头,态度恭谨,不卑不亢地说道,“见其行为举止,是心沐王道的,至于落草,也是兵败,被败兵裹挟上山,只因有些名望,才无奈做了芒砀山之主,至于反诗,不过是酒后戏言!” “呵呵,酒后戏言?” 赵佶看着李纲,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龙椅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似乎并不完全相信李纲的说辞。 李纲则静静站在原地,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一番努力能换来一个理想的结果,也算是报了宋江的救命之恩! “梁师成!”赵佶微微抬高了声音,眼神中透着一丝决断。 “奴婢在!”梁师成立刻恭敬地应道,身子躬得更低了。 “把之前招安梁山的圣旨,改一下。”赵佶缓缓开口,他眯了眯眼,似乎在斟酌着每一个字,“让那个宋江,去当安肃军观察使,兵马都监!”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随后目光转向李纲。 “至于其麾下的草寇,李纲,给你十个空白厢军指挥使告身,让其自填!如此也算是朕给宋江的恩典了!” “学生领旨!”李纲赶忙跪地,恭敬地接过旨意,心中既有一丝欣喜,又带着些许忐忑。 “如此,可让太学生肃静下来了?”赵佶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紧紧盯着李纲,轻声问道。 “陛下仁德广布,太学生自然安稳如山!”李纲连忙躬身,姿态极为恭顺,言辞间满是对赵佶的颂扬。 说罢,李纲缓缓后退,每一步都沉稳而谨慎,直至身影渐渐消失在殿门之外。 望着李纲离去的方向,赵佶嘴角的笑意瞬间化作一抹冷笑。 “下诏!”赵佶突然开口。 “是!”一旁侍奉的梁师成立刻应道,身子躬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 “用事之臣多险躁朋比,下诏申儆。”赵佶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缓缓说道,语气中透着深深的不满与警惕,“朋党之祸,从太学就开始,那还了得!” 次日清晨,天色刚破晓,晨光透过厚重的宫墙,洒落在金銮殿的青石砖上。 满朝文武身着朝服,神色庄重,依照惯例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站定在各自的位置上。 随着一声“吾皇万岁”,众臣整齐跪地,行起了问安大礼。 然而,就在他们的膝盖刚刚触碰到地面之时,一道声音从龙椅方向传来。 梁师成站在龙椅一侧,手中展开一份诏书,声音冷冽,一字一句地宣读起来。 这诏书之中,“朋党”二字如凛冽寒风,反复呼啸。 每念及此,赵佶的目光便在群臣间扫视而过。 诏书落下,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原本整齐跪地的众臣,此刻纷纷偷摸的抬起头来,目光不自觉地聚焦在跪在首位的太师蔡京身上。 蔡京此刻只觉头皮发麻,满心疑惑。他在心底迅速回忆起自己近期的一举一动,从朝堂议事的言论,到与同僚的往来,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然而,思来想去,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何处触怒了圣颜,犯了这“朋党”的忌讳。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悄然滑落,打湿了鬓角的白发。 蔡京的双手在袖中微微颤抖,心中已然开始构思上书请罪折子的内容。之前两起两落,如今好不容易重新站在相位之上,如何能因为一份莫名其妙的申饬诏书便辞相致仕? 第249章 安肃军观察使,兵马都监 第249章 安肃军观察使,兵马都监 赵佶的脸色阴沉如墨,他紧紧握着朱勔呈上来的奏折,双眼死死盯着上面的文字,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 “这就是朕要招安的草寇?”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刚刚说心沐王化,转头便劫了朕的花石纲?” 梁师成站在一旁,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官家洪福!此等鼠目寸光的草寇,”他呵呵笑着,声音尖细而又带着讨好的意味,他微微躬身,姿态极为谦卑,“便是招安,官家也放心不是?” “你啊,”赵佶的神色缓和了些许,手指着梁师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若是天下草寇皆如此,朕也要省心不少!去快马追上李纲,让其传朕口谕,招安可以,花石纲必须给朕原样送至东京!” 芒砀山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氛围。 自打丁得孙早早探得消息,宋江便开始准备迎接,分拨人员,从芒砀山周边,扎缚起二十四座山棚,上面都是结彩悬花,下面陈设笙箫鼓乐,各处附近州郡,雇倩乐人,分拨於各山棚去处,迎接招安诏书。 每一座山棚上,拨一个小头目监管。 又吩咐人分头买办山珍海味,名酒水果等项,准备大摆宴席。 此刻,各色锦旗在山风之下猎猎作响,鲜艳夺目。 众多喽啰也是陶腾出新衣换上,诸多头领皆是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曾家三兄弟,以及青面兽杨志,如今还是犹如梦中,之前这宋江一直说招安,没想到这才几天,招安的旨意便来了! 宋江此刻头戴雉尾冠,那尾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身上的大红锦袍也是引人注目,更是将他的黑脸映衬得更加鲜明。 宋江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平日里的严肃与沉稳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双手微微颤抖着,甚至连脸部的肌肉也有些抽动。 远远地,当他望见李纲的旗牌队伍缓缓而来时,眼中顿时亮起了光。 他迫不及待地向前走了几步,脚步急切,紧接着,他用力一挥胳膊,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奏乐!迎天使!” 随着宋江的一声令下,锣鼓声随即激昂起来,也不知道是吹的什么调子,反正是一个热闹,让人听了像是迎亲一般! 宋江用颤抖的手整了整衣冠,带着一众头领,大步向前迎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距离队伍还有五百米,宋江便指挥着众人跪下,自己跪在道旁,五体投地,屁股撅着,无比的恭敬! 在那热闹非凡的迎接队伍中,杨志默默地跟在后面,头低垂着,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衣领里。 杨志的神色显得有些局促,那身原本象征着荣耀的制使甲胄,此刻被他藏得严严实实,说什么也不敢穿出来。 他心里清楚,这芒砀山如今接受招安,场面必定不小,万一在这里撞见个昔日的熟人,那可真是尴尬至极,说不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此处,杨志挪动了一番位置,跪的地方又往后面移动几个身位。 而曾氏三兄弟,则是偷偷摸摸地抬起头来,目光好奇地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前方的马上,御赐的金字招安御旗一面,高高飘扬,在阳光的照耀下,金色的旗面熠熠生辉,格外引人注目。 旗牌队伍威风凛凛地开道,后面跟着的,皆是宫中当值的禁军,他们身着统一的军装,面容严肃,眼神坚定,看上去威武不凡。 曾涂见状,微微咧了咧嘴,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他转头看向自家兄弟,眼神中似乎在传递着某种信息。 曾密和曾索正低头暗笑,肩膀微微耸动,“大哥,这一看便是样子货,身上连血气都没有!” “噤声!”曾涂还是识得大体的,小声道。 李纲坐在马上,对着跪地的宋江道:“皆上马,至你忠义堂再宣读旨意诏书!” 宋江牵着李纲的马,直至忠义堂前,扶着李纲下马。 至于随行的那些御赐旗牌,尽数放忠义堂上。 忠义堂中间早早设了三个几案,都用黄罗龙凤桌围着。 正中摆了万岁龙牌,将御书丹诏,放在中间,金炉内焚着好香。 宋江邀请李纲上堂设坐,宋江又引着众头领都跪在堂前,宋清喝拜。 拜罢,李纲开读诏文。 “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未尝少怠,爱民如恐不及,遐迩赤子,咸知朕心。切念宋江,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怜悯。朕今特差太学生李纲,捧诏书,亲到芒砀山,将宋江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赐予宋江正五品安肃军观察使,兵马都监一职,十份空白厢军指挥使出身,赐与宋江部下头目。赦书到日,莫负朕心,早早归顺,必当重用。故兹诏赦,想宜悉知!” “陛下万岁!”宋江扯开嗓子,喊得声音都泛着嘶哑。 “陛下万岁!”下方众多头领纷纷响应,呼喊声此起彼伏。 只是杨志满脸苦笑,默默地俯首,他的呼喊声瓮声瓮气,显得有些沉闷。 想起之前自己身为殿前司制使,官居八品,如今却成了厢军指挥使,同样是八品的官,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和无奈。 品阶看似变化不大,可其中的滋味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宋都监,且安排好山寨事务,随我进京谢恩!”李纲的声音响起,他说完后,见宋江没有回应,便又提高了音量,喊了一声,“宋都监?” “啊?小可……晚生……下官……”宋江神色激动,一时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他跪在那里,连连拱手作揖,脸上满是感激和兴奋的神情,“俺定是要去谢恩的!”他的声音此时也是微微颤抖。 “哥哥还不起来!”宋清一把扶起宋江,脸上带着笑意,轻声说道,“如今哥哥也是穿朱披红的官了!” “对,如今哥哥也是官了!”宋江双眼通红,紧紧抓着宋清的手臂,激动地说道,“兄弟,如今哥哥,也终于也是官了!五品的官!和董平兄弟一样,也是都监!” “公明哥哥……”牛二刚开口,便被宋江打断。 “叫咱都监!”宋江哈哈笑道,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兄弟们,十个指挥使的名额,稍后咱们商量一下,都谁做这个职位!” “且慢!”李纲这时突然打断了宋江的欢喜,他的声音严肃而又沉稳,“宋都监,陛下还有口谕,若是想要赴任,还要归还陛下的花石纲!” “哈?”一听这话,毒火龙杨烈、截命将军邓天保顿时面色阴沉下来。 杨烈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那花石纲,我家哥哥等拼了性命夺来,皇帝老子一句话就又要回去了?” 第250章 宋江之死 第250章 宋江之死 眼看不满的情绪在众人中蔓延,越来越多的人面露不悦之色。 宋江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缓缓地环视着那些头领。 曾氏三兄弟在此次行动中立功最大,分到的钱财也是最多,可他们此刻却稳如泰山,丝毫未动,只是冷眼旁观着这场纷争。 杨志则环抱双臂,看似漫不经心地望着门外,但是他也正冷笑着偷偷瞄着这一切。 而随着毒火龙杨烈、截命将军邓天保一起闹腾的,还有其他一些头领。这些人虽然也分到了钱,却不过是百十多贯而已,相较之下,心中的不平衡感愈发强烈。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场面一度失控。 宋江拉着一张脸,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冷喝道:“成何体统!今日招安大喜,兄弟们皆是有了前程,如何还为了区区百十贯钱伤了山寨义气?破了朝廷脸面?” “你宋公明得了高官,自然是无忧,我等兄弟却只是八品的厢军指挥,如何不能闹?”一个头领毫不畏惧地反驳道。 “就是,”杨烈双眼微眯,目光如毒蛇般射向宋江,“花石纲俺也是拼死去夺的,还坏了俺三十个亲卫的性命,如今一句招安,就让他们白白身死?” 杨志紧握着拳头,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横眼怒视着杨烈,眼神中充满了杀意。若非此时宝刀不在手边,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剁了那厮,以泄心头之恨。 李纲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他缓缓说道:“宋头领,看来贵方山寨对于招安,并非一条心,本使先去下面镇子暂住,等候……”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宋江打断。 “天使且住!”宋江此时正处于极度敏感的状态,一听李纲改了称呼,心中顿时一紧,他清楚地意识到,眼看招安的事情就要化为泡影,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宋清瞧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心中暗自思忖,旋即嘴角微微上扬,手中折扇轻击掌心,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诸位兄弟如何舍大取小?” “怎么说?”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与疑惑,目光紧紧地盯着宋清。 “我家哥哥最是义气,”宋清笑着说道,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又亲和,“诸位还了花石纲,我家哥哥哪里会平白让兄弟们蒙受损失?必定在别的方面加倍赔偿,比如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比如说……”众首领这时皆是齐刷刷地看向了宋清。 “比如说,立功之时,多加几笔,这升官发财的时机,还不是我家哥哥一句话,这一日富贵,和日日富贵,诸位兄弟岂能分不清?”宋清的这番话,如同一剂良药,瞬间舒缓了众人心中的不满与愤懑,让他们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局势。 “对!”宋江连忙站了出来,神色激动,一手指天,他的声音坚定而又有力,“日后若有立功之时,宋某必然补偿诸位兄弟!” 一听这话,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人才顿时安生下来,脸上的不满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期待。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权衡着其中的利弊,最终还是觉得宋清所说的话颇有道理。 李纲虽然对此有些看不过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些不妥之处,但他也只能在一边默认了下来。 毕竟,军功安顿,本就是上官的权限,他这个作为传旨的“天使”,确实没有插手多话的立场。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只能希望这招安之事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原本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酒宴也随之摆了上来。 只见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珍馐佳肴琳琅满目,酒香四溢,弥漫在整个大厅之中。 宋江身着崭新的官袍,头戴庄重的官帽,器宇轩昂地走在酒宴之上。 这一次,他一改往日的谨慎,显得格外豪爽,酒到杯干,丝毫不作推诿。 每饮一杯,便大声与身旁的兄弟谈笑风生,那爽朗的笑声和豪迈的举止,尽显江湖及时雨,孝义黑三郎的气概。 然而,酒宴刚刚进行到一半,宋江便已经醉眼朦胧。他摇摇晃晃地坐在首座之上,身子时不时地晃动着,一只手扶着身上的官袍,眼神迷离。 时而,他会突然哭出声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嘴里嘟囔着一些旁人听不太清的话语;时而,又会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喜悦,有感慨,更有对过往艰辛的一种宣泄。 “不想我宋江,区区胥吏出身,也有为官之日!弟兄们!他日,宋江有一份功劳,必让诸位兄弟,也有一份!” “那不知道哥哥,如何分那十个指挥使的名头?”牛二端着酒杯,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叫咱都监!”宋江一听,借着酒劲,一巴掌打翻了牛二手中的酒杯。 酒杯落地,“哐当”一声脆响,酒水四溅。 宋江醉眼朦胧地笑道,“你个区区泼皮,也想做官?八品的指挥使,岂是你能奢望的?” “哥哥醉了!”宋清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他赶紧赔笑着对僵在那里的牛二和众人说道,“今日哥哥欢喜太盛,不胜酒力,我这边扶他休息去!” “是是是!”牛二连忙赔笑,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公明哥哥醉了!” 说着,他一把架起宋江的胳膊,扛在肩上,和宋清一起,费力地引着宋江往卧房而去。 “杨制使!你放心,指挥使必然有你!”宋江挣扎着,挥舞着胳膊,大声高喊了一嗓子。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整个宴席之上的人都纷纷看向了杨志。 杨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没想到宋江会突然提到自己。无奈之下,他只能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试图用饮酒来遮住自己的脸,掩饰此刻的尴尬。 宋江卧房之内,无论牛二宋清如何劝,宋江也不解开官袍,紧紧抱着官帽,嘴里还在嘟囔着,“都监,五品的都监,官!正式的官!” 宋清无奈摇头,只能端了水盆,去外面打水给宋江洗漱一番。 只是,等宋清回来之后,看着床上场景,手中水盆顿时跌落当场! “哥哥!” 床上,一具穿着五品官服的无头尸身,赫然躺在血泊之中! 第251章 似曾相识的场景 第251章 似曾相识的场景 芒砀山内,一片悲戚。 “宋江身死!” 这消息迅速传开,众人皆陷入混乱之中。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同时丢失的还有宋江怀中的一张指挥使空白官员告身。 不少头领心中暗自悔的肠子都青了!对那牛二羡慕嫉妒的,多过仇视的! 毒火龙杨烈此时更是暗自跺脚,恨自己下手晚了! 李纲站在大厅的首位,脸色阴沉得可怕,指着一身孝服的宋清,怒声骂道:“你自己兄长,你没看护好,你如何做人弟弟的?如今宋江一死,你让本使如何跟陛下交代!” “牛二那厮杀了俺哥哥,定然会去东京高俅处领赏!”宋清一脸阴沉,双眼赤红,透露出浓浓的恨意,牙关紧咬,“俺这就去东京,杀了那厮,为兄长报仇!” “有用吗?”李纲气急败坏,双手握拳,身体微微颤抖,“如今首要是如何保证芒砀山招安!” “我家哥哥要招安,俺这……”宋清刚要继续反驳,话还没说完,却被身后的几位头领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他们深知此时的局势敏感,稍有不慎,便可能让招安之事化为泡影。 丁得孙和杨志一左一右迅速架住宋清,脸上堆起笑容,对着李纲说道:“天使息怒,宋头领刚刚失了兄长,难免情绪激动,言语失当!”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用力,试图让宋清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不知天使可有法子?”杨志心急如焚,此刻也顾不上禁军中是否会撞见熟人了,他向前跨出一步,直视着李纲,急切地开口问道。 “圣旨上写的明白,是要招安宋江,如今宋江身死,本使要立即回京,禀报陛下!”李纲面色凝重,语气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这一来一回,岂不是误了招安大事!”杨志一听,急得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杨志可是知道朝廷那些官员性子,这招安之事若是拖延下去,变故一而再,再而三,最后可能因为实在麻烦,便束之高阁,无人理会! “朝廷法度如此!” 李纲冷冷地回应道。 “法理不过人情!”丁得孙赔着笑脸,讪讪地说道,“还望天使通融,诸位兄弟此时人心不稳,若是闹出乱子来,天使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呵,乱子?”李纲冷笑一声,猛地一指忠义堂正中停放的棺椁,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你们寨主都死的不明不白,还有比这更大的乱子?还有比无法跟陛下交代,更大的乱子?” 丁得孙被说得满脸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面上无光。 就在这时,曾涂越众而出,一指宋清,环视场中诸位头领,说道:“天使且看,我家寨主可还在此!” 一听曾涂此言,堂下众首领先是一愣,随即顿时反应过来! 曾密、曾索迅速端来一座交椅,放在堂中。 丁得孙和杨志快步上前,架着宋清,将他带到交椅前。 杨烈则毫不迟疑地扒下棺椁里宋江尸身上的红色官袍和官帽,直接披在了宋清身上。 “山寨不可一日无主,”邓天宝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宋清哥哥身为公明哥哥亲生兄弟,兄终弟及,天地至理!拜见寨主!” “拜见寨主!” “拜见寨主!” 众人纷纷跪地,齐声高呼。宋清坐在交椅上,身上披着染着宋江血迹的官袍,神情有些恍惚。 不仅宋清,就连李纲此时也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下意识地,李纲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传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然而,这疼痛并没有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缓缓地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让他愈发觉得似曾相识。 这哪里像是芒砀山的忠义堂啊,分明就是那充满传奇色彩的陈桥驿!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坐在交椅上的宋清身上,只见宋清身着宋江的官袍,神情还有些木然,李纲又将视线转向棺椁里躺着的无头宋江,那骇人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猛地一缩。 他迅速地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生怕自己再继续想下去,那早已故去的太宗皇帝会给他托梦,证明清白! 李纲的双手微微颤抖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理清眼前这混乱的局面。 但内心的慌乱却如同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顺。 “官家的目的是招安芒砀山草寇,草寇首领是谁,重要吗?”李纲身后的太学同窗小声提醒道,“能为陛下解忧,其他皆是旁枝末节!” 李纲皱眉问道:“这时这告身又该如何写?那宋江又该如何安排?” 那人看了一眼李纲,好奇如此不知变通之人,官家如何让他做的天使? 只见这人轻咳一声,“既然芒砀山寨主已经是宋清,前寨主宋江在天使宣诏之后,欣喜若狂,身染急病,已然‘病故’!” 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番众多头领,便是宋清,这时候也只能是听人摆布。 那人继续道:“故而,由其一母同胞之弟,宋清承袭其名爵!至东京汴梁面见陛下谢恩之时,莫要忘了说明!” “多谢先生指点!”杨志等人连忙拱手! “你!”李纲看着那人手段,想要说什么。 那人低声道:“此为草寇巢穴!安抚为上,如今皆大欢喜,如何不可?难道学兄非要闹得翻脸不成?到时候,陛下怪罪,草寇怨恨,学兄什么也得不到!官家命学兄来此,是让学兄解决麻烦,而非添乱!” 李纲看着把宋清围在中间,商讨指挥使名额的一群草寇头领,此时也只能是默默点头,默认了此番结果。 “只要学兄回去之后,和陛下好生说明,尤其是宋江身死的细节,陛下定然不会怪罪学兄!” 那边商讨好了指挥使名单之后,宋清趴伏在宋江棺椁之上,在一个个告身上写着诸多头领名字! 杨志接过告身,走到刚刚开口的书生面前,拱手一礼,“刚才先生直言,解了大麻烦,不知先生姓名?” “晚生,太学生,江宁秦桧!” 第252章 牛二升官 第252章 牛二升官 东京汴梁。 白虎节堂。 高俅端坐在帅案之后,眼神阴鸷,扫视着堂下。 此时,牛二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捧着一个木匣。 “你是何人,位居何职?”高俅的声音低沉。 “小人是安肃军厢军指挥使,牛二!”牛二跪在那里,身子微微发颤,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紧张的是面对高俅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兴奋的是手中的木匣或许能让他飞黄腾达。 尽管身体颤抖,但他捧着木匣的手却丝毫不敢抖动,那里面装着的可是自己以后的大富贵。 “为何求见?”高俅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有芒砀山草寇贼首,宋江宋公明人头献给太尉老爷!”牛二大声说道。 “谁!”高俅听到“宋江”二字,直接站起身来,双眼死死盯着牛二手中的木匣,眼神中充满狂喜。 “来人,把他手中木匣给我呈上来!”他刚想过去,但看牛二体量,还是支撑帅案,一指牌军,迫不及待地喊道。 左右牌军领命,迅速上前,取过木匣,恭恭敬敬地呈到帅案之上。 高俅揭开木匣,一股刺鼻的石灰味道瞬间弥漫开来,熏得人直皱眉头。但高俅此时并不在乎这味道,他探头看向那颗黑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切齿地指着木匣道:“宋公明啊宋公明,你把我儿害的没了性命,你也算是糟了报应!” “你们……”高俅刚想说什么,突然面色一正,手一摆,止住上前的牌军,将木匣封好,上下打量了一番牛二的相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等下,你叫牛二?当时宋江身边的帮闲,可是你?如何成了安肃军的厢军指挥使!” “小人之前确实是宋江身边帮闲,”牛二连忙说道,“只是后来被他裹挟落草,后来听闻了太尉老爷悬赏,便一直记在心里,之前官家派人来招安,小人趁着他酒醉,便剁下了他的人头,星夜来此,求见太尉!” “想必你这指挥使,也是那宋江给你的?” 高俅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这是……这是小人偷得!”牛二直接吐出实情,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那宋江瞧不起小人是个泼皮出身,十个厢军指挥使的名额,宁可给新上山的,也不曾想过给小人一个,小人气不过,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有些心虚。 “他一个胥吏,凭什么看不起泼皮!”高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眼圆睁,怒不可遏。 牛二的这一番话,直直地揭开了他高俅心中的伤疤。 他高俅,又何尝不是泼皮出身? 可如今,他已位居殿前司太尉,是官家身边的宠臣,手握重权,威风八面。 想到这里,高俅心中的怒火更旺了,他猛地一拍帅案。 “你且随我面圣!”高俅语气强硬,不容置疑,他要让皇帝知道,宋江这个提了反诗的草寇贼首,终于被人悬首请赏! “啊?太……太尉老爷,还要面圣?”牛二一下子愣住了,他一个小小的泼皮,平日里连官府的大门都不敢正眼观瞧,如今却要去面见皇帝,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笑话。 他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双腿微微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宋江乃是陛下钦定的要犯!”高俅冷笑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若是本官给你升个三级,也不过是八品升到从六品,拱卫大夫、左武大夫、右武大夫,放出去,也不过是个统制!” 牛二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中满是迷茫,完全听不明白高俅在说些什么。 那些官职名称在他耳中就像天书一般,让他摸不着头脑。 高俅看他那一脸懵懂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完全是在对牛弹琴。他心中暗自冷哼一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朽木不可雕也!” “随本官进宫!”高俅再次命令道,语气更加严厉。说罢,他转身便走,根本不给牛二拒绝的机会。牛二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牛二浑浑噩噩地迈出皇城的大门,整个人还沉浸在一种极度的惊愕与兴奋之中。 他的手无意识地在身上摸索着,触碰到那身崭新的从五品中卫大夫的官袍,质感上乘的布料摩挲着他的手掌,再摸到那枚沉甸甸的莱州团练使的腰牌,上面的纹路清晰而精致。 一时间,牛二只觉如坠梦境,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曾经被人唾弃的泼皮无赖,竟然能在这一朝之间,穿上如此光鲜的官袍,拥有这样别人一辈子也爬不到的位置。 他缓缓地回过头,望向那巍峨的皇城,红墙黄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威严的光芒。 “这官,这么好做的吗?几句不要钱的奉承话,一颗脑袋,就换了五品官?那宋江,何苦折腾?”他喃喃自语着。 在他看来,这官职来如此轻易,只要懂得迎合,舍得下狠手,便能平步青云。 高俅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那些寒窗苦读多年,一心只为求取功名的的士子们,在牛二此刻的眼中,完全成了一群不懂得变通的傻子。 他们白白耗费无数光阴在科举之上,却不知这官场的路子,并非只有科举一途! 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果真至理名言! 正想着,牛二瞥见高俅迈出宫门的身影。 他立刻身形一动,迅速而恭敬地跪在道旁,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恩相提携,小人没齿不忘,但凡差遣,火里火里去的,水里水里去的!”牛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他眼巴巴地望着高俅。 高俅低下头,扶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让牛二跟在自己身后。 “以后好好为官家办事,忠心些,多学点东西,总归没错的!咱之前也是泼皮出身,此时也是如此风光,多为官家想想,当狗,也要知道自己主子是谁,骨头是谁给的!” “小人明白!” “很好,”高俅点了点头,“明日一早,去枢密院领取印信、替换的官服、官帽,补上文书档案,履历表、任职凭证。你是去莱州上任,还需到三司去领上任所需的路费、俸禄等。” “这……” 高俅见牛二又是一脸的懵,“算了,明日,我让牌军带你!” 第253章 铁打的芒砀山,流水的草寇 第253章 铁打的芒砀山,流水的草寇 芒砀山上,曾经的繁华热闹已然消逝殆尽,只留下一片荒芜与凄凉。 那曾经好生兴旺的芒砀山大寨,如今只剩下了满是灰尘的小院,早就燃尽的篝火残渣,以及被荒草占据的地面。 之前热闹非凡的忠义堂,此刻也是零落不堪。 宋江特意请来名家精心制作的牌匾,此时斜斜地悬挂着,摇摇欲坠。 只要一阵风,那牌匾便会挣脱束缚,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忠义堂前,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不知道是不是宋清忘了带走,还是没人在意,孤零零的飘在旗杆上,虽然,风吹雨打,只剩下了“天”“道”二字! 而那些做丧事的白幡,也东倒西歪的被人丢在两边,长满了霉斑,不见本来颜色。 山下,不知从哪里来了几百个喽啰,为首的一波十余人探子,正小心翼翼地朝着山寨靠近。 “这头领也是,头铁的想要打芒砀山,这可是劫了生辰纲和花石纲的好汉!”一个喽啰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小声地说道。 “咱们家头领,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要不是宋江他们下手早,那劫花石纲的,定是咱们家首领!”另一个喽啰不服气地反驳道。 “就是,芒砀山怕啥,咱家哥哥,那可是要做绿林好汉第一人的!” “行了,少说两句,不对劲!”走在最前面的探子突然低声喝止,他微微弯腰,眼睛紧紧盯着山寨大门。 山寨半掩着的大门,却丝毫不见一点人气。 那望楼上,如今也没有一个人影,空荡荡的,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你们几个,进去看看!”头领扫视着面前几个喽啰,命令道。 “啊?”被点到的几个喽啰顿时脸色一白,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抗拒。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踏入山寨。 “这个山寨里看着没人,”头领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怕什么!不过是个废弃的寨子罢了,说不定里面还有些值钱的东西,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要是再磨磨蹭蹭的,老子先宰了你们!” 几个喽啰一听这话,身子不禁一颤,心中虽仍是害怕,但也不敢再违抗命令。 他们相互壮着胆,缓缓朝着山寨大门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走到半掩着的山寨大门前,一个喽啰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推开了大门。 “嘎吱——”大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山寨中格外清晰。 几个喽啰都吓了一跳,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他们走进山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四周一片寂静,他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看着山寨里的环境,几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口水,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 “咱们……咱们快点找……找点东西就走。”一个喽啰声音颤抖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慌张。 其他喽啰默默点头,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山寨中搜寻起来,时不时还会被一些突然出现的阴影或声响吓得跳起来。 几个喽啰在山寨内继续探寻着。 当他们靠近山寨边缘时,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喽啰感觉脚下一绊,整个人差点摔倒。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隐藏在草丛中的绊马索。 “小心!有陷阱!”他急忙大喊,后面的喽啰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但他们警戒了半天,也不见山寨里有一个人露头,几人才慢慢放下心,解下绊马索。 “这地方还真有陷阱啊,差点着了道。”一个喽啰心有余悸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生怕还有其他陷阱。 他们绕过绊马索,继续前行,发现了一些暗桩。那些暗桩被巧妙地隐藏在地面下,只露出尖锐的顶部,如果不小心踩上去,肯定会受伤。 “这防御设施还挺严密的。”一个喽啰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敬佩。 随后,他们又在一处山寨墙头看到了一些滚石。 那些滚石堆放在高处,旁边还连接着一些绞索挡板,一旦放开,滚石就会滚落下来,杀伤力巨大。 “这要是被这些滚石砸中,可就没命了。”另一个喽啰咽了口唾沫,说道。 离开山寨边缘,他们再次回到了山寨内部。 路过墙壁时,又看了看那些用木炭涂在墙上的标语。 “替天行道”几个字,早已经面目全非。 “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就走了,这口号喊得那么响亮。”一个喽啰感慨着,手摸了摸那些字迹。 接着,他们又来到了厨房。 那股难闻的气味依旧刺鼻,变质的食物和杂乱的厨房用具。 “真没想到,曾经这么兴旺的寨子,现在变成这样了。” “兄弟们,有好东西!” 在马厩里,一个喽啰指着那些马具欢喜道。 “你看这马鞍,做工多精细,肯定是好东西。还有这缰绳。好东西啊!” 一个喽啰一边说着,一边坐在马鞍上。 有识字的喽啰,看着马鞍上的烙印标记,“广济军?禁军的马具?这芒砀山还真是富裕啊!这样的好东西都没要?” “你们几个!磨磨叽叽的!”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粗犷的呵斥声在山寨内响起。 几个正在寨中探查的喽啰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有发现没?”声音愈发清晰,透着不耐烦。 “没有!”负责探查的探子扯着嗓子高声回应,声音在空旷的山寨中回荡,“看来这个寨子被荒废了!” “什么?荒废了?”说话间,一个瘦高的猴脸汉子大步走了进来。他一手提着面团牌,牌上插着二十四根标枪,寒光闪烁,另一手持着一口宝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眉头紧皱,满脸的不悦,“老子费了老大劲,跑了这么远,结果就是来捡破烂的不成?” “好运道,好运道,”这时,另一个头戴铁帽的汉子也走了进来。他手持兽面团牌,背后插着飞刀,脸上却挂着轻松的笑容,“咱还担心大哥受伤,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好运道啊!” 瘦高汉子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少在那说风凉话,就算是荒废了,也得好好搜搜,说不定能找到点值钱的东西。” 说罢,他将面团牌往地上一杵,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开始在山寨中搜寻起来。 其他喽啰见状,也不敢怠慢,纷纷散开,准备继续在这荒废的山寨中寻找可能存在的收获。 “值钱的东西?”此时一身穿道袍,面相凶恶之人,坐在台阶上,把玩着手中的流星锤,高声笑道,“这最值钱的,不就是这个山寨吗?小的们!从现在开始,这芒砀山大寨,是咱混世魔王的啦!” 第254章 高丽使节 第254章 高丽使节 混同江上,李应坐在船舱内,看着那些收来的生女真。 “按照这个速度,还有十天时间,咱们就能到渤海,”李应向晁盖问道,“天王,这些生女真,咱们是先送到蓬莱,还是带着一起,去高丽?” 晁盖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先送到蓬莱。蓬莱有郎君在,将这些生女真安置好,也好让兄弟们腾出手来,专心准备去高丽的事宜。若带着一起去高丽,路途遥远,变数太多,恐生事端。” 李应点头称是,“天王所言极是,蓬莱的兄弟们也熟悉安置事宜,定能将这些生女真训好。只是去高丽的行程,还需从长计议,不知天王可有具体打算?” 晁盖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缓缓说道:“高丽之地,物产丰富,咱们此去,一是为了打探消息,二是为了交易往来。但高丽究竟如何,那些通译说的俺是不信!许得亲自看了,才算是心中有底!” 李应听后,思索片刻道:“天王,此事交给在下。在下愿亲自带领一队人马,提前去高丽打探消息,为兄弟们开路。” 晁盖拍了拍李应的肩膀,“贤弟有此心,郎君必然欣慰。” 李应抱拳应道:“天王放心,只是还需天王见了郎君,仔细说明情况,勿使郎君多想!” 二人正说着,船舱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水手们在讨论着什么。晁盖和李应对视一眼,起身走出船舱,查看情况。 “天王,外面岸上有人招呼!” 水手裹着厚实的皮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伸出手指向岸边雪地,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晁盖和李应顺着水手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岸上一片银白,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地,道路被封得严严实实。 一队人马正围坐在岸边,马匹横七竖八地卧着,不少显然是被冻得失去了力气,状态十分糟糕。 岸上的人似乎看到了船上有人注意到他们,连忙挥舞着双手,声音中带着急切和哀求,高声用契丹语求救道。 “他们在说什么?”晁盖紧皱眉头,显然是没听懂。 “你等何人?”李应向前一步,大声用宋国官话问道,眼神中透露出警惕。 “我等乃是高丽使节!”岸上为首的一人连忙换了汉语回应,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颤抖,但依然清晰地传了过来。 晁盖和李应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这高丽使节怎么会出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而且还如此狼狈? “贤弟,你怎么看?” 晁盖低声向李应问道。 李应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天王,这高丽使节来得蹊跷,在这等环境下如此狼狈,其中定有缘由。不如先让他们上船,安顿下来,再慢慢询问情况。” 晁盖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只是不可放松警惕,让兄弟们多加留意。” 随后,晁盖向水手们吩咐道:“放下舢板,将他们接上来。” 水手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将那队高丽使节接到了船上。 高丽使节们一上船,便纷纷拜谢,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为首的使节说道。 “先不必多言,且去舱内暖和暖和,稍后再慢慢询问。”晁盖说道,然后示意水手们带他们去船舱休息。 待高丽使节们被安顿好后,晁盖、李应等人便来到了他们所在的船舱,准备询问他们的情况。 船舱之内,高丽使节们听着下面底舱之内传来的女真语,一个个也是神色放松下来。 女真和高丽接壤,双方关系还算是和睦,虽然船上水手看着像是汉人,但是也没往心里去,高丽的汉人也不少! “万幸!此番虽是被风雪所阻,迷失了方向,诸位皆是平安无事,本使回去,也算能交代。” “是啊!” “此番回朝,必定要禀告大王,这辽国之事颇为古怪,须再三谨慎,万万不可深陷其中!” “看完颜部如何应对!仆从军的数量,完颜部出了两百人,我高丽至少也要四百人!” “对!切不可让蛮夷小看我小中华!” 晁盖和李应静静地听着高丽使节们的交谈,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和好奇,没想到高丽使臣私下竟也是说的汉语! 他们更没想到这些高丽使节在陌生的环境下,讨论起如此重要的事务! 李应微微皱起眉头,凑近晁盖,低声说道:“天王,听他们所言,似乎涉及到辽国之事,还有这完颜部和仆从军的情况,这其中怕是有不少门道。之前在完颜部那边,听闻他们要去登州,怕不是与此有关?” 晁盖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轻声回应道:“俺虽不知政事,但这高丽使节明显话里有话,贤弟心思缜密,且去试探一二!”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李应便决定主动开口询问。 李应向前走了一步,打开舱门,微笑着说道:“诸位使节,听你们方才所言,似乎在为辽国之事忧心?我等行商,最为注意风吹草动,朝廷风向,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高丽使节们听到晁盖的话,先是一愣,随后为首的使节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说道:“恩公救命之恩尚未报答,如今既然开口询问,我等自然知无不言。” 另一位使节接着说道:“辽国被宋国所请,出兵登州剿匪,此次辽国召集各方组建仆从军,完颜部出了两百人,我高丽若不相应,恐遭契丹轻视。” “女真完颜部之前也已经集结部族,缓缓西进,”李应皱眉道,“只是数量,怕不止于两百啊!” “啊?”高丽使节相互看了一眼,“这……不知贵方所去何处?我等家中略有浮财,还请贵方送我等至高丽开京!一切损失,皆在于我!” “巧了,在下这船队也要去往高丽行商,倒也顺路!”李应哈哈笑道,“诸位使者也是好运道!” 一听这话,高丽使节顿时喜笑颜开,抚掌笑道:“到时定当邀两位到家中赴宴!” 第255章 郎君眼界还请放宽些 第255章 郎君眼界还请放宽些 “如此说来,李应此刻身在高丽,且高丽还将涉足联合剿灭梁山一事?” 晁盖双手抱拳,朗声道:“郎君,女真完颜部与高丽,切不可小觑!” “可晓得他们汇聚之地?” “听那些完颜部贵族所言,应是于沧州界河一带集结!”晁盖回忆了一番之后,“据俺所知,完颜部所出之兵,此时应是一分为二,其一西进,其二南下!且看其西进的队伍,人数应该不下一万重兵,其治下不少部族每家皆出一人!” 姜齐目光落在地图上,手指沿着女真完颜部所在,一路朝西划去,口中念道:“乌古敌烈部!” “时迁!” “属下在!”时迁赶忙应道。 “可有辽国北方的消息?” 时迁低下头,回禀:“郎君,咱们的眼线最远只能抵达析津府。再往北去,新训练的人手恐难完成任务,而且训练出鹰也难以召回,若郎君急需,属下这便出发!” “让杜迁辛苦走一遭!去这乌古敌烈部!”姜齐手指重重一点地图上乌古敌烈部的位置,“带上咱们的辅导员,马麟!” “属下在!”刚巡回宣传归来的马麟,瞬间精神一振,双手抱拳高声应和。 姜齐接着问道:“咱们队伍里,可有特别能吃苦的人?” 马麟略作思索,虽稍有犹豫,还是开口:“有!只是……是个姑娘。若说男子,也有能吃苦的,却都比不上这孩子。” 姜齐闻言,摆了摆手:“姑娘就算了,毕竟诸多不便!选出来最能吃苦的汉子,和咱们的辅导员做僧侣打扮,跟着杜迁,去趟辽国的乌古敌烈部!他们辽国不是想要围剿咱们嘛,咱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中心开花!扈成!” “属下在!” “速速召集全军,咱们即刻备战!”姜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此番,咱们奔赴沧州,与那辽国的契丹人痛痛快快打一场!” “且慢!郎君,切不可这般莽撞行事!”李助“噌”地一下站起身,跨前一步,神色急切的伸手拦住扈成。 “去沧州,此乃下下之策啊!”朱武也赶忙起身,拱手进言,“其一,我等兵士,多来自京东两路民户。沧州之地,对他们而言全然陌生,如此一来,便失了地利之便。其二,大营之中新兵,大多是登州百姓,骤然离家奔赴千里之外,人心必然浮动难安,此又失了人和。” 李助紧接着补充,语气愈发凝重:“眼瞅着已入十月,这般往北出征,寒冬将至,冰天雪地。天时、地利、人和,郎君这一动,尽皆丧失。若重蹈高粱河之败覆辙,郎君,梁山基业可就危如累卵!万望郎君三思,切不可冲动行事!” 孔厚冷眼凝视姜齐,双手笼于宽袍大袖内,身姿沉稳,静静等着姜齐开口。 “倘若契丹人挥师杀至登州,即便我军侥幸取胜,可只要敌军残兵败将四下溃散……”姜齐眉头紧蹙,话语中满是忧虑,“我等又如何向登州百姓交代!” “若郎君兵败,这反倒就能对得起百姓了?”孔厚陡然抬高声音,大声喝问,“我等追随郎君,难道所图就仅仅是一个登州?此时若贸然出兵而兵败,一切都将化为泡影!郎君可曾深思过!总念着百姓百姓,可在郎君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我等这些追随之人!” “登州百姓追随郎君,是因郎君屡屡得胜,且他们扎根登州,难以割舍乡土。”李助目光诚挚,看向姜齐,缓声说道,“郎君啊,目光需放长远,切不可只盯着一城一地、一家一户。梁山诸兄弟,皆对郎君寄予厚望,还望郎君莫要辜负我等这番追随之情。” 姜齐望向窗外,目光定在远处某一点,沉默良久后开口:“诸君所言,我都记下了,且容我仔细思量。今日诸位辛苦了!” 语毕,他对着堂中众人拱手一揖,而后转身,离开了州府后衙。 姜齐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孔厚便扫视一圈众人,微微颔首,低声道:“郎君此番,行事有些偏执了。” “心怀百姓,本是美事,可这分寸得拿捏好。”李助眉头拧成个 “川” 字,神情忧虑,“仁义可作外在表象,却不能成为骨相。” “唉,要是老太公这会儿还在,定能劝住郎君。”朱武长叹一声,不住摇头,“得想法子让郎君跳出枷锁。” “朱参军,此事急不得,莫要轻举妄动。”孔厚赶忙出声劝阻,“这事归根结底,还得靠郎君自己想通。” 站在众人身后的时迁,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马麟等人也在第一时间快步离开。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时,王伦却突然轻笑一声,开口道:“你们啊,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王参军,何出此等言论?”有人疑惑地开口询问。 王伦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笑意,缓缓说道:“郎君若只是将心思放在登州一地,那又何必派遣杜迁前往辽国?如今女真向西进发,辽国局势动荡,宋朝那边能无动于衷?若是有所行动,又该往何处用兵?让谁去领兵出征?这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咱们难道能置身事外,毫无动作?” 众人听了这番话,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思索之色。 王伦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可别忘了,沧州横海那地方,还有柴进在!” “在下柴进,拜见枢密相公!” 柴进身形一躬到底,姿态恭谨,“实不知枢密相公大驾光临,未能远迎,罪过,罪过!” “柴大官人‘小旋风’的名号,如今在朝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童贯伸手扶起柴进,脸上堆满笑容,哈哈笑道,“横海郡小旋风,坐拥万万贯家财!汴梁城里,可离不开柴家经营的香皂,贡蜡与贡糖啊!” “不过是些微薄产业,勉强维持生计罢了,”柴进脸上笑意盈盈,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至于家财,都是旁人夸大其词,枢密相公目光如炬,定不会轻信这些传言!” “咱家信不信,倒在其次,关键是官家信不信呐!”童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说道,“先前征用了柴大官人不少船只,如今呐,怕是又要柴大官人出借些钱粮,不知……” “啪!”柴进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嗯?”童贯抬眼,瞥了一眼柴进。 “枢密相公这是小瞧柴进了不成?说什么借!这些都是柴进自愿捐献给朝廷的!”柴进转瞬之间又换上满脸笑容,“能为朝廷效力,本就是在下的荣幸,只恐捐得不够多,怎能用‘借’字!” “必须得是‘借’!”童贯盯着面前点茶,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有借有还,方为正道,官家那边三司使的账目也好做,跟着咱家的西军兄弟们,也能跟着沾点光,喝口汤,不是?” 第256章 给王伦加一加担子 第256章 给王伦加一加担子 在离蓬莱城不远的郭东镇,有一个乐店村。 姜齐勒住缰绳,停马于道旁。他远远望去,田间地头,百姓们正辛勤劳作;操场上,民兵们正跟着队正在认真训练。 而一群孩子,则一个个站在旁边,学着大人们的模样,扛着一根笔直的小树枝,有模有样地比划。 “郎君?” 王伦跟在姜齐身后,轻声开口询问,“可是心中已经有了计策?” “自然已有了计较!”姜齐简短地回答道,目光坚定,“咱们梁山,根基就在百姓身上。若抛弃百姓、远离百姓,甚至害了百姓,那便是忘了根本!虽一时地利,总归是走不远!” “李参军他们也是出于对郎君的一片好意。” 王伦轻声说道。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这咱自然清楚。只是,他们有些小瞧咱们梁山了!” “郎君,您可有些小觑咱们的百姓了!” 王伦笑着伸出手,指向那些正在训练的民兵,“自郎君开始训练民兵,他们每日都不敢有丝毫懈怠。毕竟大伙都怕自家土地再次被人夺走,所以拼了命地练!” 姜齐轻轻摇头,目光望向远方,语气笃定:“若仅仅满足于此,咱们就只能被困在登州这一方天地。外面的大好山河,难道就不管不顾了?沧州,咱们必定得去!其一,要把敌人歼灭在登州之外;其二,也是为了锻炼队伍。往后总不能每次都只打防御战?” “可要是郎君奔赴沧州,登州这边出了变故,该如何应对?”王伦面露忧色,提出疑问。 姜齐听闻,猛地兜转马头,朝着蓬莱方向而去,同时高声喊道:“扈成!” “属下在!”扈成立即高声回应。 “传我命令,任命关胜为登州守将,率部驻扎黄县;唐斌驻扎乳山,孙立驻扎栖霞,全力防御莱州!” “是!”扈成领命。 “继续传令!”姜齐声音愈发洪亮,“命武松、林冲、郝思文、崔埜、文仲容、史文恭,各自整顿本部人马;调云天彪至梁山大营,负责镇守!” “是!” “最后传令!云龙、岳飞,带领亲军,随我一同出征沧州!” 军令既下,各项行动旋即紧锣密鼓地展开。 然而,次日清晨得了消息的李助等人却心急如焚,匆匆跑到姜齐身旁。只见姜齐正准备披挂上阵,顶盔掼甲,李助跺着脚,急切劝道:“郎君,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啊?” “李道长和朱军师皆以天时、地利、人和为由劝我,”姜齐伸出胳膊,任由焦挺为自己穿戴臂甲,脸上却带着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天时嘛,确实寒冷,这一点不假。女真人和契丹人习惯了苦寒之地,可难道咱们梁山的弟兄就不习惯?” 姜齐转了个身,披上披挂。 “咱们梁山的兵,可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禁军老爷兵,而是实实在在从苦日子里熬过来、为了求生而战的兵。再冷的天,还能比一家人在三九天里窝在稻草堆里取暖时更冷吗?” “不一样!”李助急忙反驳。 “地利方面,咱们看似不占优势,可别忘了,咱们能联络柴进、柴皇城。他们柴家对沧州的地形了如指掌,而且,咱们队伍里也有从沧州来的兄弟,”姜齐笑着说道,“公孙胜可是从蓟州一路走到梁山的,他能不了解沧州的情况?” “这……”李助一时语塞。 “至于人和,”此时,姜齐身上的甲胄已绑扎得整整齐齐,他活动了下肩膀,又扭了扭腰,接着说道,“别忘了,咱们梁山是靠什么起家的!即便一开始没有人和,咱们也能打出人和来。可那些契丹人和女真人,能在咱们汉人的地盘上赢得人心吗?” “可若是宋军同时出兵,前后夹击,郎君您深陷重围之中,叫我等如何救援?”李助仍不死心,继续劝阻,“在登州,咱们的敌人不过是契丹人和女真人,可到了沧州,郎君您除了自己人,几乎处处皆敌啊!” “正因如此,咱们在沧州,要打一场闪电战!”姜齐目光炯炯,神色坚定地说道,“他们既然打算进犯登州,还征集了柴家的船只,想必是想着跨海而来。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会在码头附近集结。” 对于打闪电战的策略,姜齐有着明确而细致的规划。他深知,要想在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取得优势,必须把握好进攻的时机。 “这么说,郎君是要给他们来一场临海版的背水一战咯?”朱武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迈步走了进来,开口问道。 “正是!”姜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必胜的决心。 “不过,沧州境内,单是入海口就有界河、无棣河和浮阳河,此外还有众多码头,郎君你要如何确定他们的集结位置呢?” “这一点,就得看咱们时指挥的本事了!” 姜齐微微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 军情司,在姜齐的战略布局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也是姜齐敢打这场闪击战的底气所在! 李助等人闻言,环顾四周,这才惊觉,平日里一直跟在姜齐身旁的时迁,此刻竟已不见踪影! “郎君任命关胜为登州守将,那政务方面又该交由何人处理呢?”孔厚见事不可为,只能问道。 “王伦!”姜齐毫不犹豫地说道。 “属下在!”王伦赶忙应道。 “咱不在登州的这段时间,你可得多加些担子了。”姜齐轻轻拍了拍王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在夷北县时政绩斐然,到了登州,也得继续保持。平日里多去下面四县的乡镇走走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问题。咱们得主动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可别等到问题找上门了,才开始头疼。” “这……”王伦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没信心?”姜齐微微皱眉,问道。 “属下并非没信心,只是觉得应当避嫌。”王伦坦诚直言,“村子里的那些里正,大多是我教导出来的。若我主理政务,难免会让人觉得有瓜田李下之嫌。” “会损害百姓吗?”姜齐直视着王伦的眼睛,严肃地问道,“会滥用职权、为非作歹吗?” “属下绝不如此!”王伦坚定地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姜齐哈哈大笑起来,“在梁山之中,李道长是提纲建领的大才,朱军师是郭嘉徐庶一般的大才,我这师弟是个萧何荀彧般的大才,如何能把他们安置在俗务之上,所以能把登州治理好的,且适合的,除了委屈委屈你王伦,再无他人。先暂且担下这担子!” “军民鱼水!”姜齐说完,想到了什么,又在书案上写下了这四个字,“扈成,一会把这四个字,送给关胜!” 第257章 军民鱼水 第257章 军民鱼水 关胜凝视着摊放在书案上的四个大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这几个字究竟啥意思?”郝思文凑过去瞅了瞅,挠着脑袋,满脸疑惑地问道。 “郎君书写这几个字的时候,身旁可还有其他人?”关胜面带微笑,转头向扈成询问道。 “回禀将军,”扈成立即抱拳,恭敬地答道,“当时郎君身边有李道长、朱军师、王教授,还有孔参军等人。” “嗯,在下明白了。”关胜目光再次落在书案上的字迹上,而后说道,“劳烦扈成兄弟回去转告郎君,关胜定不敢有丝毫懈怠,定会用心维护好军民之间的关系!” 等扈成离开之后,关胜才对郝思文笑道:“军民鱼水!君臣鱼水!” “可如今咱们不过据有一州之地罢了。”郝思文微微皱眉,面露忧色,“根基着实还太过薄弱啊。” “正因如此,才要以军民鱼水,来打根基!”关胜笑容温和,耐心解释道,“当年,昭烈帝刘备败走新野之时,百姓紧紧追随,不离不弃。入西川,民众更是箪壶提浆,这是为何?因为人心所向。军民鱼水,而非鱼肉百姓,如此才能得民心,固根基。” “得民心?”郝思文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这有什么用处?只要军心士气高涨便足够了!就算民心归附,昭烈帝刘备不还是在新野吃了败仗!” “糊涂!”关胜一听,顿时眉头紧皱,手指着郝思文,语气中满是怒气,不过转瞬又笑出声来,“这岂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我们要做的,唯有服从军令!至于其中的缘由和作用,那是郎君需要思索的事情!” 关胜的手指向那写着 “军民鱼水” 的四个字,郑重地说道:“这,就是军令!” “赵辅导!”关胜高声喊道。 “在!”赵二在帐外立刻回应道。 “你们辅导营最近可是接到了一个大活啊!”关胜面带笑容,再次指向那四个字,“瞧瞧,这可是郎君亲自下达的命令!” “军民雨水?” 赵二探头看了看,一脸的疑惑,摸不着头脑。他这个辅导员能当上,也是因为性子直爽,学东西快,又有几分口才,才得以被提拔上来的,对于一些弯弯绕的东西,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将军,您给解释解释呗。” “等咱们到了黄县驻扎下来后,你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与当地百姓搞好关系。”关胜严肃地说道,“这件事一定要办得漂亮,圆满完成!” “啊?”赵二顿时苦着一张脸,面露难色,“咱们辅导营平日里给兵卒们排忧解难,就已经是两头受气了。现在倒好,又多了个‘婆婆’?将军,您想想,一女二嫁那都是缺德事,您这可都快成一女三嫁了呀!” “什么一女三嫁的歪理!”关胜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这是郎君下达的命令,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照办!” “那将军您给指点指点,出个主意呗?” 赵二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说道。 “你当年也是贫苦出身,你说说,现在的百姓会有哪些难事?”关胜有些不耐烦了,“你就带着兵去帮他们把这些难事解决了,不就好了吗?真不知道你是辅导员还是我是辅导员,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这可不行!” 赵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态度坚决,“兵士终归是兵士,训练才是头等大事。他们平日里难得有休息时间,怎么能再占用他们的休息时间去做别的事情?再一个,百姓有困难,应该找的是保正,保正解决不了找县里,县里不行,找州里,还不行,就找郎君,军是军,民是民!两边不能乱!” “你这是给本将上课了?”关胜苦笑道,“就是在训练的时候,碰见了,就顺手帮帮小忙,挑挑水,干干活,照顾一下兵士家属,这总没错了!又不是让你去做什么大事!顺带手的!” “这不是应该的吗?”赵二这时候一个立正,道,“郎君说过,梁山是百姓的梁山,来自百姓、依靠百姓,保护百姓。梁山的军心士气就来自于百姓的民心人气!百姓好了,梁山才能好!” “瞧瞧,不愧是辅导员!”关胜拍了拍郝思文的肩膀,“明白了!咱们梁山的兵从哪来?从百姓中来!” 赵二呵呵一笑,“郝指挥使看来是需要到咱们辅导营里坐一坐?” “别别别!”郝思文摆了摆手,“咱可是接到了调令,要跟着郎君去打仗了!” “去了跟着郎君好好干!别给咱蒲东的汉子丢脸!”关胜看了一眼郝思文,“只要注意一点,军令如山!明白的要遵守,不明白的,也要遵守之后,再去想!” 水泊梁山,鏊子山西边的青龙山之上。 一个幽深的山洞之内。 杜迁看着手中的命令,沉吟了片刻,挠了挠头,“不好办啊!” “什么不好办?”杨春笑着问道,“若有兄弟能帮的上的,尽管开口。” “没啥,就是得出趟远门了。”杜迁呵呵的憨厚笑道,“俺离开之后,这里的训练,可就全拜托兄弟了!” “有啥不放心的!”杨春摆了摆手,“咱们这里,里外里严实的很,训练也是前车后辙,放心就是!这些都是小事,只是,情报怎么办?” “这……” “你和时迁兄弟都不在,我们也只是守着这里,情报该给谁?”杨春正色道,“交接传递这里面的事情咱可不懂!” “郎君在调动的时候,已经安排了人来。” 龚旺被人带到青龙山的时候,还是一脸懵。 自己在军事学堂里安安分分的做着教导,一纸调令便被带到了军情司里。 军情司是什么位份,岂是自己这个降将可以参与的?原本以为有人害他,可是看着上面的大印,才算是略微的放下心。 直到和杜迁交接完,龚旺这才彻彻底底的安稳下来。 “郎君如何让龚旺接任杜迁兄弟?”朱武在姜齐身边,小声问道,“此人可是降将!” “就因为是降将,所以才用的放心啊!”姜齐呵呵笑道,“军情司里,皆是我们自家兄弟,一举一动皆在我等眼下,且其人简单直接,性子忠诚,如何不放心?” 姜齐站在码头之上,看着眼前的船只,对公孙胜问道:“那些轰天雷可要小心安放!” “郎君放心,”公孙胜郑重道,“皆是贫道亲自检查过的!” “如此,辛苦一清先生了!” 第258章 正六品右武大夫,厢军都虞候 第258章 正六品右武大夫,厢军都虞候 赵佶目光落在跪在身前的李纲和宋清身上,神色有些古怪,随即瞥了一眼梁师成。 梁师成察觉到赵佶的目光,也转头看向一旁的王黼。 王黼则面露不悦,狠狠瞪了高俅一眼。 然而高俅却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双手抄在袖中,身姿肃立,双目轻阖,似在凝神养气。 “李纲啊李纲,”赵佶目光冰冷,盯着跪在地上的李纲,缓缓开口,“先前你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称那宋江必定会诚心接受王化,选择招安。可今日,朕没见到宋江本人,反倒见着了这宋清。你可清楚,欺君之罪是何后果?” “学生知道。”李纲神色凝重,低头应道。 “既知晓,那为何还做出这等事?”赵佶语气颇重。 “在宋江奉旨之前,已然离世。而当时草寇仍在,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招安芒砀山草寇。至于来的是宋江还是宋清,于招安之事而言,并非关键所在。”李纲不卑不亢地解释道。 “所以,你这是假传圣旨了?”赵佶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李纲。 “陛下,并非如此!”李纲连忙抬起头,神色急切地辩解道,“在宣读圣旨之时,臣已然成功招安了芒砀山的草寇。而宋清,他身为宋江的同胞兄弟,宋江无子,自然是有权继承宋江的官职爵位。再依据祖宗定下的法令,以及荫袭的制度,臣招安宋清,实在算不得假传圣旨啊!” “大胆李纲!”高俅陡然一声大喝,声如洪钟,震得众人皆是一惊。 “你竟敢影射官家得位不正!”高俅满脸怒容,手指着李纲,大声斥责。 此言一出,不仅李纲瞬间愣住,一脸茫然与震惊,就连一旁跪着的宋清也急忙转头看向李纲,下意识地将跪着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仿佛生怕被牵连。 殿内的王黼更是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狠狠瞪了李纲一眼。可这李纲毕竟是自己举荐的人,若是他出了事,自己必定会受到牵连,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陛下,”王黼脸上堆起笑容,拱手说道,“李纲方才所说的不过是关于芒砀山草寇招安之事,绝无半点影射陛下之意!还望陛下明察。” 赵佶面色阴沉,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如纸的李纲,冷哼一声,说道:“念在你此番忠心耿耿,勤于任事,此事便不再追究。但你年轻气盛,说话过于莽撞。回家再潜心研读三年,下科的科举,就不必再来参加了。” “陛下……”李纲心有不甘,还想要辩解。 王黼眼疾手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急切地说道:“还不赶紧领旨谢恩!” “学生……谢陛下看重!”李纲无奈,只得低下头,恭敬地谢恩。 “宋清,”赵佶将目光转向一旁跪着的宋清,开口问道,“你且说说,你兄长宋江是如何死的?” “家兄……”宋清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实际上,家兄领了圣旨之后,心情激动,多喝了几杯酒,没想到竟被身边一个叫牛二的帮闲给杀害了。” “这么说,你兄长宋江当时已经接了旨意了?”赵佶追问道。 “正是!”宋清俯首,认真地说道,“家兄当时对陛下的隆恩感激涕零,喝醉之后还朝着汴梁的方向磕头谢恩。那牛二在照顾家兄的时候,趁着他醉酒,下了毒手……” “高爱卿,这么说来,这牛二的所作所为,可是谋害朝廷命官了啊!”赵佶微微皱眉,看向高俅说道。 “陛下,”高俅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宋江即便接了旨意,可他尚未到吏部和枢密院登记留名,一应程序也还没走完,严格来说,还算不上朝廷命官,只能算是草寇罢了。” 高俅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如今这事儿已经发生,也算是开了个先例。天下草寇定当惶惶不可终日,彼此猜疑,天下大定!” “只是照这么个情况,再让宋清去安肃军,可就不太合适了。”赵佶微微颔首,神色间透着思忖之意。 “陛下,童枢密眼下正处于用人的紧要关头,”王黼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进言道,“何不让那些刚招安的芒砀山众人,到童枢密的帐下效力呢?即便他们只是厢军,可多少也能增添些助力。日后要是成功剿灭草寇,再论功行赏,如此一来,也能彰显陛下英明!” 吏部衙门内,一道道手续繁杂无比。 宋清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忙碌后,终于手捧着崭新的官服与官印,缓缓走出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真没想到,那牛二如今居然当上了莱州团练使!”宋清心中愤恨难平,暗自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他是踩着自家兄长的人头,才染红了身上的官袍啊!只是不知道那姜齐要是知道了此事,他这团练使的位子,还能坐得安稳吗?” 宋清喃喃自语,脸上满是不甘与怨愤,脚步却不由得在原地顿了顿,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杨志等人个个身着指挥使的官服,从吏部走了出来。他们瞧见宋清正发着呆,相互对视了一眼。 杨志连忙快走两步,来到宋清面前,拱手说道:“长官如今已是正六品的右武大夫,还担任着厢军的都虞候,日后我等可都要仰仗长官的提携啊!” “兄弟这说的是什么话!”宋清苦笑着摇了摇头,“厢军的处境如何,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杨指挥使和丁指挥使还能不明白?说什么提携,咱们不过是只求安稳地活着罢了。” “听吏部的那些人说,咱们是要到童枢密的帐下听令?”这时,丁得孙笑着开口问道。 宋清点了点头,说道:“童枢密目前在沧州。等咱们那些兄弟换好军装后,便一同出发。这次,又要和那姜齐对上了。” “嘶!”丁得孙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是梁山姜齐?” 杨志之前听丁得孙提起过姜齐,但还未曾真正与他交过手,不禁笑道:“那姜齐再厉害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胜过西军不成?” “这次童枢密麾下可不是西军!”宋清望着枢密院的方向,皱眉说道,“王相刚才提了一句,这次,咱们是要辅助辽国的契丹人,去攻打登州。” “契丹人?”杨志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厌恶,仿佛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第259章 浮阳口 第259章 浮阳口 河北东路,沧州,泥沽寨内。 武知寨满脸怒容,一脚狠狠地踹在寨墙上,恶狠狠地骂道:“老子在这泥沽寨守了一辈子,一直就是防备着契丹人越境,可如今倒好,朝廷居然直接把他们请进来了?” “知寨,听说这次是为了剿匪呢。”身旁的一名下属小心翼翼地说道。 “剿匪?那些禁军和厢军难道就派不上用场?非得用契丹人?朝廷里的那些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不成?”武知寨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这可是童枢密亲自下达的军令,知寨您可不能冲动啊。”那下属见状,连忙劝阻道。 “老子要是真冲动起来,这会儿早就发兵冲出去了!”武知寨咬牙切齿地说着,一只手紧紧按在腰刀上,目光死死地盯着下方那些衣着鲜亮、正列队经过的契丹兵卒,随后高声喊道,“来人!” “在!”几名士兵立刻应道。 “把床弩上好弦,刀都拔出来!”武知寨下令道。 “大人请冷静!务必冷静啊!您不过是个武知寨,这寨子里也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呐!”那下属急得不行,赶忙再次劝道。 “老子……”武知寨话到嘴边,却又一时说不下去,满脸的不甘与愤怒,最后只能跺脚道,“憋屈啊!” 文知寨同样一脸寒霜,目光中透着怒意,冷冷地吩咐道:“去,把床弩上好弦,让所有人把刀都拔出来!” “大人!”手下的人面露难色,想要劝阻。 “他武知寨说了不算,难道我这个文知寨也说了不算吗?”文知寨语气强硬,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是!”手下无奈,只得领命而去。 “要是上面下来问责,就说是本官下的命令。就说这么做是为了防备北朝那些契丹蛮人背信弃义,突然攻城拔寨。本官虽说只是个文人,但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文知寨神色凛然,掷地有声地说道。 “你这个举人老爷,今天俺可算是真服了你一回!”武知寨大笑着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要不俺带兵出去冲他们一把?”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文知寨长叹一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咱们可以防,但绝不能主动打!朝廷,不让!” 契丹的过境部队很快察觉到了异样,泥沽寨寨墙之上显露出的床弩,让他们注意到的契丹兵也是心生胆寒,一名骑士策马从队伍中冲出,指着寨墙大声喝道:“你们这是要违抗军命,对友军动手不成?” “友军?”文知寨冷笑一声,撑着箭垛,毫不畏惧地回应道,“本官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贵军有人突然冲击我方的泥沽寨!你速速退去,不然的话,我方军卒可就要以贵军攻城为由,对你们动手了!” “呵呵,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接到手下禀报的老将军耶律棠古听闻泥沽寨的情况后,轻轻一笑,坐在马车上摆了摆手,语气中满是不屑,“不用去管他们。要是他们敢射杀我军中任何一人,那反而是件好事。到时候,咱们直接让南朝赔偿我们一座城池!” 副将满脸疑惑地问道:“南朝真的会赔偿咱们吗?” “会赔的!” 耶律棠古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开口说道,“他们剿匪都得借咱们的兵,哪里还敢轻易开战?” 听到这话,马车营帐之内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那女真人这次来了多少人?” 耶律棠古收起笑容,开口问道。 “女真四十七部,总共来了两千多人。” 副将连忙回答道。 “太少了!”耶律棠古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问道,“他们到什么地方了?” “军令上写着,让他们在沧州浮阳的出海口集结。”副将赶紧回复道。 “这次是哪一部领队?” “完颜氏。完颜阿骨打长子,完颜宗干!” “又是完颜氏领兵?”耶律棠古捻着花白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此次跨海攻打登州,女真部善长渔猎水战,正该让他们做先锋。这些年他们受我大辽恩典教化,如今正是效忠的时候。”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浮阳口传令。”副将领命正欲退下,却被耶律棠古抬手止住。 “且慢!童贯那阉竖的粮草可备齐了?” “已按约定数目交割完毕。” “他人在何处?” “宋国使者说,童枢密正在横海郡恭候将军大驾。” 耶律棠古望着车窗外苍茫的沧州平原,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横海郡?怕是在等着看咱们契丹人打头阵,他好坐收渔利?传令全军加速行军,三日内务必抵达浮阳口!” 浮阳口,因浮阳河在此汇入大海而得名。 那两千女真人初到此处,便被眼前的繁华景象晃花了眼。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镇子,可其繁荣程度竟比得上女真大族内部的那些聚居之地。 安顿好营帐后,这些女真人就像脱缰撒欢的野狗,纷纷骑着马四处游玩。 完颜氏的营地位于整个大营的正中间。 “居然让我们部族做先锋?”完颜宗干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契丹人这算盘打得也太离谱了!” “可是咱们也没办法,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命令啊。”一名下属面露无奈地说道。 这时,一位身着汉人文士服饰的夫子微笑着开口道:“殿下,何必为此事担忧?先锋之职固然重要,可咱们女真部族长久居住在白山黑水之间,如今来到南朝,难免会水土不服。理应先好好休养些时日,就算耶律老将军来催促,也得等咱们身体调养好了,才能出征,不是吗?” “如此可行?”完颜宗干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那耶律棠古岂会轻易相信?” “南朝有一味药材,名曰巴豆!”夫子轻笑道,“我等误食此物,水土不服,难以成行。” “殿下,帐外有南朝汉人求见!”兵丁此时禀告道,“其人说是殿下故人!” “故人?”完颜宗干纳闷的很,自己何时多了一个南朝故人?“请来我见!” 不多时,兵卒引着一位老者前来,那老者按照女真礼仪行礼,口中道:“见过殿下!” 第260章 但有水土不服者,杀 第260章 但有水土不服者,杀 “你是?”完颜宗干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总觉得有些面熟。 “奴才是曾弄啊!”曾弄抬起头,恭敬地说道,“早些年,奴才奉了完颜欢都大人的命令,在宋国从事贩马生意,一边经营一边培植眼线。只是奴才势单力薄,辛苦经营了好些年,才让三个儿子谋得了厢军指挥使的官位。” “曾弄!”完颜宗干恍然大悟,一拍额头,说道,“你是欢都叔家的奴才啊!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都快二十年了!” “已经二十一年了!”曾弄感慨万千,接着说道,“奴才今日冒着生命危险来求见殿下,是为了提醒咱们族人,千万不可小瞧了梁山的姜齐!” “那姜齐不就是个草寇罢了,有什么可怕的?”一名下属满不在乎地说道。 “殿下,草寇和草寇可不一样!”曾弄着急地说道,“那姜齐如今已经占据了州县,势力庞大,俨然就是一方诸侯。殿下若是轻敌冒进,恐怕会让咱们的儿郎们命丧于此啊!” “你这老儿竟然长敌军志气,灭自家威风!”一名年轻的将领霍地站起身来,“噌”地一声抽出腰间的弯刀,怒目圆睁地说道,“你既然是我完颜家的奴才,又怎能……” “叔叔且慢动手。”完颜宗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那员小将,语气平和地说道,“我等初到此处,对军情还一无所知。今日能有老仆前来告知情况,本就是一件好事,何必动刀动枪,伤了人心?” “像这样的奴才,杀了便杀了,我身为谋克百户,完颜谩都本处置一个自家奴才,又有谁能说三道四!”完颜谩都本满脸不屑地说道。 “我还是猛安呢!”完颜宗干瞪大眼睛,语气强硬地反驳道,“这次出征,整个部族都归我这个猛安千户管辖!” “两位大人,先别着急,请稍安勿躁!”那夫子微笑着打圆场,说道,“这位曾老先生,您可了解那姜齐的虚实?” “老奴近二十年来一直住在京东西路的兴仁府,离梁山不算远,对于姜齐的虚实,也多少听说过一些。”曾弄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此人很懂得用兵之道,也有治民之术,南朝的兵将,皆难钳制。” “可有骑兵?” “不曾听闻。” “可有重甲?” “亦是不曾听闻。” “没有重骑,没有重甲,便让南朝束手无策,可见南朝也是兵力疲敝!”完颜谩都本不屑地说道。 “南朝虚实于我等无干,”夫子轻笑道,“然,我等不知梁山虚实,可先用契丹人去试探一二。两位大人莫要忘了,咱们可还是处在水土不服之中!” 完颜宗干听了,猛地一拍大腿,大声喊道:“来人!” “在!”一名亲兵立刻应声上前。 “传令给各位将领,让所有军队全部回营,无故不许擅自出营!”完颜宗干果断地下达命令。 “是!”亲兵领命后,迅速转身去传达指令。 沧州,横海郡内。 “水土不服?竟然全军上吐下泻?”老将军耶律棠古听着下面兵卒的禀报,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童贯,不紧不慢地说道,“童枢密,你们在这件事上可做得不太周到啊!” “咱家拨给的粮草可都是新粮!”童贯脸上挂着笑容,不慌不忙地回应道,“恐怕是贵方内部出了什么岔子!” “别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兵马既然已经到了,船只也都准备好了,我倒想问问,贵方到底何时发兵呢?”耶律棠古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你家的先锋部队还都在养病,这时怎能发兵?”童贯一脸无奈地说道。 “童枢密别忘了,兵贵神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一直耽搁下去!”耶律棠古语气坚定,显然不想在发兵时间上多做耽搁。 “杂家这边还有一万兵卒正在赶来的路上!”童贯脸上挂着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耶律老将军,您就不打算等等他们?” “你们南朝厢军,不过是土鸡瓦狗,难堪大用!”耶律棠古冷笑一声,满脸不屑,“你就等着那一万厢军,本将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可是这前锋部队……”童贯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女真人不是说水土不服吗?那就让他们离开这里!”耶律棠古眼神冰冷,冷冷地说道,“乘船前进,在船上可不沾染南朝的水土。要是还有谁再说自己水土不服,如此废物,留之何用?来人,去催促女真人上船,每艘船上安排十人为督战队,但有水土不服者,杀!!” “是!”手下的人领命而去。 宋清等十位指挥使,在汴梁到沧州的一路上,个个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按常理,不管是禁军还是厢军,一个指挥使理应下辖五百兵丁。 然而,他们这十个人,每人却仅仅分到了一百兵丁。 如此算来,名义上是指挥使,可实际上不过就相当于一个都头罢了。 更让他们气愤的是,之前一同带去东京汴梁的那些芒砀山小喽啰们,竟直接被打散了编制,各自被安排到了不同的禁军麾下,充当起了辅军。 若真是如此,还着罢了,可是! 等到宋清再去打听那些老兄弟的下落时,却惊愕地发现,不少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竟然已经被转卖他人,沦为了家奴! 那些自郓城县就跟着宋清的老兵,从厢军衙役,到广济军禁军,到芒砀山落草,最后竟是又成了他们家奴,如此行径,若非是杨志拦着,宋清几乎要跑到枢密院讨要说法! “欺人太甚!”沙摩海满脸怒容,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些人还不如江湖人道义!收了俺的钱,竟是不办事!人员人员少了,装备竟然还是破烂!还不如芒砀山上的兵器!招安招安,招的鸟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杨志微微叹气,脸上露出无奈之色,缓缓开口道。 “杨指挥使,你可是将门之子,金刀杨令公的后人,怎么也变得这般窝囊!”宋清情绪激动,大声斥责道,“合着被卖的不是你的亲兵!” “我的亲兵,也被卖了!”杨志咬牙道,“若非是俺芒砀山丢了花石纲,何至如此!” “唉!”宋清闻言,也是坐在马上沉默良久。 第261章 柴进的野望 第261章 柴进的野望 柴进庄园内。 垂头丧气的柴进无精打采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目光死死盯着账本上那一笔笔划出去的钱粮,心中一阵阵地抽痛,满是心疼之色。 柴皇城则安静地坐在一旁,不紧不慢地抿着酒水,神色平静,稳如泰山,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童枢密那边又要征集船只了!”柴进苦笑道,“如此一来,加上扔出去的钱粮,今年一年算是白干!” “你不拿,你这一辈子都白干!”柴皇城笑道,“一年和一辈子哪个重要?你还未有香火,难道要柴家在你这里绝嗣?” “唉,绝了,绝了也好!”柴进把账簿一合,丢在书案上,自己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一般,“区区一个阉人,一个家奴,只是两句话而已,侄儿就不得不拿出钱粮供奉!” 说话间,柴进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还说什么龙子凤孙,侄儿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有脸见祖宗!” “知道没脸就好!”柴皇城喝了一口酒,呵呵笑道,“老头子现在已经想开了!反正都没脸了,再没还能没哪去?再没脸,能比得过赵官家?他祖宗要是知道,他借了辽国契丹人的兵,太祖太宗皇帝都能从皇陵里气的爬出来!” 柴皇城手持酒杯,冲着柴进晃了晃,慢悠悠地说道:“人家连祖宗都不顾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可那满朝文武,就眼睁睁地看着,竟然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话的?”柴进满脸愤懑地问道。 “你说让他们说谁呢?是说童贯,还是说当今圣上赵官家?”柴皇城盯着手中的小酒盅,伸出手指头细细数道,“童贯身为枢密使,那可是天子的亲信近臣;而赵官家本身就是皇帝。你说说,让那些大臣们怎么开口?只要是赵官家的旨意,蔡京肯定是全力支持的,他自然不会说什么,是?” “确实不会。”柴进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些大学士、参知政事之类的大臣,难道不要给蔡京几分面子吗?别看他在朝堂上几起几落的,可只要赵官家还需要用他,就不会让他彻底远离朝堂。文官们都不说话,武官那边又有谁敢冒这个险开口呢?”柴皇城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继续说道。 说到这里,柴皇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些武官们,心里头可都盼着童贯这次出点大问题呢!枢密使这个位子,自从狄青之后,文人坐过,现在连宦官都能坐上去,可你见过哪个武官真正坐上去过?” “他们真的盼着童贯栽个大跟头?”柴进一脸惊讶地问道。 “要是童贯连命都丢在登州,那可就再好不过了!”柴皇城眼中闪过精光,继续说道,“你真以为那些武官不晓得姜齐那边的危险?放任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他们心里可都清楚得很!但是,他们更明白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不把猎物养起来,你瞧瞧那些将门世家,有哪个真的主动去动手了?种家、折家、呼延家、杨家,哪家动了?扮猪吃虎的,可不止姜齐一个人!” 柴皇城端起酒盅,将里面的黄酒一饮而尽,这才缓缓把话说完,“只是那些将门世家,扮猪扮久了,真把自己当成猪了!” 柴进站起身来,在书房内低着头走了几圈,“叔父,你可记得之前你问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问我,到底要做什么样的人!你问我是要做朱温,还是要做赵普?或者成就先祖郭威的大业!” 柴进双手用力撑在桌子上,双眼通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叔叔柴皇城。 柴皇城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变得格外严肃,问道:“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 “当然!”柴进情绪激动,双手微微颤抖着,“他姜齐,不过是一个被剥夺了功名的书生,都能闯出,都能闯出如今这般局面,我,我,我为什么就不行!” 柴皇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就因为你姓柴!别人能做的事情,你却做不得。你信不信,只要你稍有轻举妄动,赵佶哪怕放着姜齐不管,宁可舍弃京东两路,也会先出兵把你灭了!” “凭什么!”柴进怒目圆睁,一挥衣袖,将柴皇城面前的酒菜全都扫落在地。 “叔父,你可知道,我,我,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想着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柴进眼睛通红,情绪有些失控,语无伦次地指着自己说道,“我可是大周柴氏的子孙啊!” “老夫同样也是!”柴皇城依旧保持着镇定,不动声色地回应道,“你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你知道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吗?甚至,你都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尝试过,你可知缘由?因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那些人就会死的莫名其妙!” “家中有他们的眼线?”柴进一脸天真的满脸震惊,低声问道。 “问题不在于有没有眼线,而是究竟有多少眼线!”柴皇城目光深邃,语气沉重地说道。 这一番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柴进瞬间清醒。他缓缓地坐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这就是你比不上姜齐的地方!”柴皇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你仅仅是听到一点风声,便吓得不敢再有所行动,而人家姜齐,却在想着如何扭转局势,反败为胜。之前我还劝你奋起反抗,有所作为,可最近你可曾听我再提过一个字?” 柴进默默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沮丧。 “因为我清楚,你不是那块能成就大业的料!”柴皇城呵呵笑了起来,指着脚下的土地说道,“咱们所在的沧州,北面是辽国契丹的燕云之地,南面是赵宋的北京大名府,西边有保定军、顺安军、永宁军、永静军和河间府,东边则是一片汪洋大海。什么叫做绝地?这就是绝地!” “难道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柴进有些不甘心,开口说道,“咱们拿出所有的积蓄,招募乡勇,说不定……” “说不定你就死在那些乡勇手里?”柴皇城盯着柴进,毫不留情地说道,“接着朝廷的邸报上就会写一句,沧州发生民变,柴家绝了后嗣。随后再找个赵家的孩子,过继给你,改姓柴氏。你长点脑子!你要是想安稳过日子,就老老实实活着;要是不想安稳,那就去投奔姜齐!” “为什么非得投奔他呢?”柴进有些疑惑地问道。 “难道你还想背叛祖宗去投奔那些蛮夷不成?”柴皇城双眼一瞪,恶狠狠地低声说道,“你难道忘了祖宗的江山是怎么丢的吗?若不是契丹南侵,赵匡胤又怎么会有陈桥驿兵变的机会!你要是敢去投辽,老夫必定打开祠堂,上表祖宗牌位,把你从族谱里除名!” “啪”的一声,书房外传来了脚步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柴大官人,不知此时是否方便,梁山军情司时迁求见!” 第262章 二换一 第262章 二换一 “回禀郎君,辽军的粮草情况已经摸清楚了,就储存在沧州城内!” 一万多名梁山兵卒,分成五个大营,聚集在盐山一带。 姜齐端坐在中军帐中,静静地听着时迁的汇报。 “柴大官人那边是怎么说的?”姜齐开口问道。 “柴大官人属下的人我倒是见到了,”时迁如实禀告道,“只是柴大官人说话吞吞吐吐、含糊其辞,对咱们梁山的前景并不看好。” “这很正常。”姜齐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可查探到童贯和辽军主将所在的位置了?” “在沧州的衙署内,只有知州马仲甫。属下并没有探听到童贯和辽军主将的消息。”时迁回答道。 “杜迁他们到什么地方了?”姜齐又问道。 “上次联系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辽国的中京大定府了。”时迁说道。 “那离乌古敌烈统军司已经不远了。按照马匹的行进速度来估算,十一二天的时间,差不多就能到了!”姜齐沉思片刻后说道。 “属下接到消息,女真完颜部,似乎染上了瘟疫,整个营帐里脏乱不堪!众人上吐下泻,根本无法行军。”一名探子单膝跪地,急切地禀告道。 “这是水土不服啊!”姜齐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接着问道,“辽军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禀郎君,辽军目前按兵不动,没有任何行动。”探子如实回答。 “把我们的探马都派出去!”姜齐大手一挥,果断地下达命令,“沿着沧州到浮阳口这一线仔细巡查!” “是!”探子领命后,迅速起身离去。 “扈成!”姜齐转头看向一旁的扈成,高声喊道,“传令给阮氏兄弟,让他们带领咱们的海军,在浮阳口一带进行巡逻封锁,决不能放过任何一艘船只!” 渤海之上,风平浪静。 阮小二威风凛凛地站在船头,认真聆听着军令。 “回去禀告郎君,要是有哪怕一艘船从这里过去,末将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他!”阮小二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探子接过军令回执后,下了船舷,划着舢板迅速离去。 阮小二转过身,对着船上的兄弟们高声喊道:“兄弟们,郎君下令了,让咱们把这片海域牢牢锁住,大家能否做到?” “能!”众海军兵卒齐声呐喊。 横海郡内,气氛压抑而紧张。 完颜宗干面色铁青,满心不甘地跪在耶律棠古面前,急切地说道:“老将军,我们女真这两千人如今个个四肢无力,就算上了船,也毫无战力可言。要是在海上和梁山的草寇遭遇,岂不是白白去送命吗!” “你这是在欺老夫不懂水战吗?”耶律棠古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大海辽阔,哪是说遇到敌人就能遇到的?从沧州到登州,老夫也问过船行的行首了,顺风三日,逆风也不过七日。有这几日在船上休整,你们这些女真汉子,还恢复不过来?再强词夺理,继续拖延,休怪老夫按军法处置了你!” “将军,能不能让部族军……”完颜宗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眼中满是期盼。 “荒唐!”耶律棠古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我契丹儿郎本就不擅长水上作战,上了船,还比不上你们女真部族呢!别再废话,赶紧回去大营,速速整顿军队!” 完颜宗干无奈,只得退出耶律棠古的行营。 一踏出营帐,他只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活生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满心的懊恼与无奈。 在外面等候许久的完颜谩都本见完颜宗干出来,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自己的侄儿,脸上满是关切,连忙问道:“怎么样,结果如何?” 完颜宗干咬了咬牙,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就说那些汉人书生靠不住!”完颜谩都本气愤地说道,脸上露出鄙夷之色,“他们南朝人,哪里懂得咱们辽国的规矩!一个个装模作样,成天之乎者也、子曰诗云的,可到了关键时刻,出的尽是些馊主意!” “这也不能怪那些书生,”完颜宗干强打精神,踩着马镫上了马,神情有些疲惫地说道,“咱们到了南方这地界,会水土不服,同样,南朝人到了咱们女真的地盘,也会不适应。那主意本身是好的,只可惜遇上了耶律棠古这个脾气倔的!” “你也是个心肠太软的人!”完颜谩都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真要上船?” “上船!”完颜宗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去寻找懂医术的人,多买些药回来。既然没办法再拖延下去,自然得把大家的身子骨调理好。再去告诉曾弄,让他赶紧回去,好好打探一下梁山的消息。” “对了,之前咱们和登州做的那些交易……”完颜谩都本突然开口说道,“那梁山的贼寇也在登州……” “恐怕还真是这样!”完颜宗干苦笑着说道,“完颜昌回来之后,一直对父亲和叔叔心怀不满,怕是中了梁山首领设下的离间计。” “我们完颜氏和那梁山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会……”完颜谩都本满脸疑惑地说道。 “可现在不就已经招惹上了吗?”完颜宗干无奈地说道,“可见那梁山之主要么是个有远见的,要么就是个无端树敌的莽汉!” “贵方也不是铁板一块啊。”童贯哈哈笑着走入大营之中,“诸事已毕,杂家就要回朝复命了!” “贵方不是有监军一职?怎么,不是童枢密出任?” “哪里有枢密使做监军的道理?”童贯笑道,“耶律将军,杂家就在汴梁,等候将军旗开得胜的消息了!” “那得胜之后,丰州,代州两地,便要割让给我大辽!” 童贯面上笑容僵在脸上,“北朝好大的胃口啊!” “这可是出兵的条件,怎么?堂堂枢密使,要做出尔反尔的小人?” “先看战绩,再定边界!”童贯一震衣袖,离开了行营,这一刻,童贯反倒是更希望梁山获胜! 第263章 一条大鱼 第263章 一条大鱼 “两州之地!”郑允中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巍巍的指着童贯,“你如何敢的!那是两州之地啊!可立文书?” “如何能立文书?”童贯坐在车上,不动声色道,“杂家只是枢密使,杂家说的,如何作数?” “契丹人岂会善罢甘休?” “若是闹起来,杂家自去领死!”童贯硬气道,“郑学士,女真完颜部已经决议出兵!到时候和乌古八部,敌烈部三家汇合,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辽国上京道一乱,西京道和南京道还会在意这两州之地?” “终归是个祸患!” “所以杂家说了,事不可为,杂家自去领死!”童贯道,“杂家一个阉人,能官至枢密使,已经是得天之幸,若是有幸,能领兵收回燕云,即便身死,有何惧哉!” “壮哉!”郑允中抚掌笑道,“只此一句,童枢密便胜过那些碌碌无为之辈!只可惜,本使职责在身,此事必然上报!” “马植可在队伍之中?”童贯摆手,换了个话题问道。 “已经换了装束,”郑允中忧心忡忡道,“此人为人恶劣……童枢密还是多加留意的好!” “有他在,官家之心足以定矣!”童贯望着窗外,“能否收燕云,杂家说了不真,郑学士说了也不真,但是这燕云之地的马植说了,官家必定信!” “大人!”探子回报,“前方有探马出没!咱们的兄弟损失了三个!” “可是契丹人的?” “看装束是咱们的人!” “附近军州是要造反不成?”童贯拍案出了马车,“且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枢密使的车驾!” 姜齐哈哈笑着,拍着史文恭的肩膀,“师兄好运道啊!逮了一条大鱼回来!” “师弟,不,郎君,这童贯可是枢密使!”史文恭犹豫道,“咱们此行,首要是为了辽国契丹人和女真人,这要是惹到了童贯,不管是杀了还是放了,怕是都要和西军对上了!” “对啊!”史进也劝道,“郎君,如今咱们身陷敌境,不宜招惹太多敌军!若是身陷险地,得不偿失!” 帐下的崔埜和文仲容闭嘴不语,枢密使什么的,对他们而言,太远,不是他们考虑的! 而林冲看了史文恭一眼,也是抱拳道:“郎君,切莫冲动!” “放心,放心,”姜齐摆手道,“武松!” “在!” “去审问一下,问清楚辽军大营,主将,以及各类信息!”姜齐摸着自己下巴,“你是个精细人,应该知道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他们离开?” “嗯?”武松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说道,“师兄你就放心,小弟心里明白!” “你们是什么人?是哪支禁军的?你们的都监、都指挥使又在哪里?”童贯大声质问道。 盐山在这之前本就有山寨和地牢之类的设施,姜齐占据这里之后,又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整理修缮,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童贯和郑允中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其余两百多人则被分散关押在不同的地方。 “说说!”武松大马金刀的往地牢的过道上一坐,说道,“我家大人前脚刚发现契丹人入侵,后脚就发现了你们这些细作!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说!”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本官怎么可能是细作!”郑允中今日接连遭受打击,情绪几乎已经要失控癫狂,拉扯着自己官袍,喊道,“本官乃是端明殿学士、生辰使,郑允中!” “你要是大学士,那老子就是枢密使!”武松不屑地说道。 郑允中气得反而笑了出来,“如今的枢密使可是个阉人,你哪里能做得了枢密使?你又从哪里下的刀?” “果然是细作!”武松装作愤怒到了极点的样子,说道,“我大宋的枢密使怎么可能是阉人?你这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闭嘴!”童贯一脸阴沉的盯着武松,“你是谁人属下?官居何职?叫你们此地管事的前来!” “俺便是管事的!”武松站起身来,“此时快些说了才好,否则,难免要吃些皮肉之苦!” “你!”童贯隔着牢房栅栏一指武松,“兄弟,误会!我等乃是庆贺辽国天祚皇帝生辰的使者!” “屁!”武松一口唾沫吐了过去,“前脚大宋给他们辽国庆生,后脚契丹入境了,你信?快说,契丹何人领军,大营何处!你此时不说,你那些随从可不一定人人嘴硬!若是他们说了,你们二人便无用了!” 此时一个兵丁走到了武松身边,低声耳语几句,武松嘴角顿时翘起,打量着童贯二人。 “你们且等等,某家这就回来!” 童贯看着武松起身离开,不由冷笑道:“装腔作势!” “那马植真的要说?” 一听武松口中喊出马植的名字,郑允中顿时知道大事不好,直接道:“这位兄弟,一切好商量!” 郑允中可是知道那位马植的人性,完全有可能把他们卖个干净! “兄弟,好商量!”郑允中笑道,“我等确实并非辽国细作,但是,一路跟随辽国军士回来,知道的也不少,我等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早这样多好!省的麻烦!” “只是我等回答之后,兄弟可否网开一面,放我等出行?” “这个嘛……”武松沉吟片刻,“全放是不可能的,放四五人出去,倒也可行!只是……” “必不让兄弟难做!”郑允中笑着从袖囊中取出一锞金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要不说还是文人懂规矩!”武松哈哈一笑,咬了一下金子,看着留下的牙印,“规矩!放你们俩没事!” “还有那个叫马植的!” “三个人,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你!”童贯气急,但也是只能掏出一张二十贯的钱引,心疼的闭上眼,“给!” “好说,好说!去,把那个马植带过来!”武松挥手让人离去之后,笑着问道,“来,说说辽国为何入侵我大宋,谁领军,大营何处,军卒多少!” 第264章 先吃一口 第264章 先吃一口 “禁军之中,竟然如此腐败!”从盐山连滚带爬、踉踉跄跄跑出来的郑允中,浑身狼狈不堪,一屁股坐在地上,全然不顾文人的斯文形象,气呼呼地说道,“童枢密,等回到东京,你可得好好整治一下禁军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禁军!”童贯在西军待的时间不短,对于禁军的情况了如指掌,哪能不清楚禁军什么样子。 “别管他们是不是禁军,眼下咱们还是赶紧往汴梁赶!”马植满脸嫌弃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接着说道,“两位大人,要不咱们先回辽军大营?休整一下再出发?” “绝对不行!”童贯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地拒绝,“他们很有可能是梁山的贼寇。虽然他们的穿着打扮和禁军很相似,但是那些小喽啰身上的气质,绝非禁军所有。走,咱们连夜赶路,一刻都不能停歇!” “也就是说,咱们的对面,有五千契丹部族军,再加上两千女真部的兵力,另外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杀到的高丽军!”姜齐眉头紧紧皱起,神情凝重地说道,“这情况可有些棘手啊!” 史文恭听了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露忧色,说道:“郎君,要不咱们先撤回登州?” “不能撤回去!”姜齐果断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虽然眼下的局势艰难,但咱们有机会将他们分而灭之。要是放任他们前往登州,在那里烧杀抢掠,那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梁山为民的大旗,如果倒了,就再也竖不起来!” 姜齐盯着眼前摊开的沧州地图,目光如炬,高声喊道:“林冲,武松,史文恭!” “属下在!”三人齐声应答,声音洪亮而坚定。 “命你们三人,迅速集结队伍,带领各自本部的人马,先去解决掉那两千女真兵!”姜齐神情严肃,眼神中透着果断,“趁他病,要他命!如今他们不是正水土不服吗?那就让他们永远躺在这里,来滋养咱们这片土地!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士气高昂。 这时,岳飞身披甲胄,身姿矫健地从众人中跃出,抱拳说道:“师兄,我也要出战!” “师父!让我陪着小师叔一起去,我来做个先锋官!”云龙也满脸激动,出列请求道。 “你俩可是我的亲兵,要是你们都跑了,谁来保护我?”姜齐呵呵笑着,伸手揉了揉两人的脑袋,“先跟着我,多学些本事!” 安抚好岳飞和云龙这两个孩子后,姜齐将林冲、武松、史文恭三人叫到跟前,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们三人,分别从西边、南边、北边,这三个方向对女真营地进行合围,然后直接冲进去!” “郎君!” 林冲微微皱眉,提出了自己的担忧,“要是他们见势不妙,上船逃走……” “不用担心,有阮氏三兄弟在外面海上封锁堵截。”姜齐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次咱们把这两千女真兵一口吞掉,不让他们和契丹人合流!” 三人领命出营,姜齐像是想起了什么,喊道:“武松!” “师兄,还有吩咐?” 姜齐上前,先是整理了一番武松的甲胄,温声道:“此番前去,定要好生指挥兵卒,勿要只顾自己厮杀,切记!” “诶!”武松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 林冲作为都指挥使,手下掌管着一千五百名兵丁,辖下有三个指挥的兵力。 史文恭由于之前在蓬莱献城有功,这次也被任命为指挥使,他的麾下有五百名兵丁听他调遣。 武松此时职位略微尴尬一些,暂代指挥使,同样点了五百兵! 姜齐看着每个士兵身上都带着三枚轰天雷手榴弹,便向身旁一直默默不语的公孙胜问道:“公孙道长,这轰天雷的量产能不能再提高一些呢?” “梁山有琉球的硫磺矿可用,只是在制造火药的硝这方面受到了限制。”公孙胜小心翼翼地说道。 姜齐见公孙胜这般神情,便低声问道:“公孙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咱说?” “贫道出身于蓟州。”公孙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地域上来说,算是辽国人。” 姜齐听了这话,摆了摆手,哈哈笑着说道:“但公孙兄弟如今可是我们梁山的人啊!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可不是看他是宋人、辽人,或是女真人。而是要看他是不是我们梁山的一员!” 姜齐见公孙胜依旧皱着眉头,便接着说道:“在你来之前,公孙兄弟可曾见过晁盖带回来的那些通过交易得到的女真人?” “见到了,”公孙胜点了点头,“听说是完颜部在白山黑水中俘获的生女真。” “这些生女真,以后在我们梁山的管辖之下,听从梁山的命令,遵守梁山的法度,为梁山创造价值,这样的话,他们是敌是友呢?”姜齐没等公孙胜说完,便继续说道,“当然是朋友!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我们梁山的人!生女真都是如此,更何况公孙兄弟你这样有大才的人呢?” “郎君谬赞了!”公孙胜说道。 “绝非谬赞!”姜齐看着下面整齐跑步前进的士兵,感慨地说道,“若不是公孙兄弟制造出了轰天雷,姜某就算有金山银山,也养不起这么多受伤的兄弟!在登州的时候,就这么一颗轰天雷,不知道救了多少兄弟的性命,让咱们减少了多少伤亡!” 目送着士卒们渐渐走远,姜齐带着公孙胜在大军营地中缓缓踱步,说道:“不过,火药只是一方面,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需要公孙道长你去研究啊。” “属下回去之后,必定会竭尽全力!”公孙胜认真地说道。 姜齐留意到公孙胜话语中自称从“贫道”变成了“属下”,不由得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公孙胜的肩膀,问道:“乔冽研究的药物,可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属下来之前也去看过,只是乔道友如今痴迷上了霉物,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公孙胜苦笑着说道,“他每次都说那里面藏有通天大道,属下实在……” “霉物?”姜齐惊讶地问道,“是青霉吗?” “郎君竟然知道?”公孙胜满脸疑惑地问道。 第265章 出了大风头! 第265章 出了大风头! 盐山大营距离浮阳口,有九十多里路! “速度快点,再快点!拿出训练时候的劲头来!”武松扛着麾下兵卒的军械,搀扶着脱力的士兵,“强行军!跟紧!” 史文恭也是一脸着急,来到林冲身边,“师弟!这样下去不行啊!” “师兄,军令如山!”林冲咬牙看着队伍,纵马前后跑了一圈,对麾下指挥使喊道,“掉队的,道边休息,回去丢到训练营加练!” “是!” 指挥使一个个应道,而后跑到自己的队伍边,“你们可都听到了,是拼一把强行军,还是回到训练营,让锦豹子杨林再加练!自己选!” “跑起来兄弟们!” “回到训练营,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不就是强行军吗?就当是回到训练营大拉练了!” “不行的兄弟把军械给我!” 两千五百人一路强行军,终于在天亮之前,赶至浮阳口! 浮阳水入海口处的芦苇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冲将长枪横在膝头,听着河水拍岸的声音,身后一千五百名梁山士卒安静的啃着干肉,喝着竹筒里的盐糖水,默默的恢复着体力! “报!”斥候从芦苇丛中钻出,“女真大营在一里外,马匹都在营内,只是营内正在收拾东西!并无斥候外出!” 林冲点头,手指轻轻叩击枪杆。 之前林冲从时迁处便已经得到女真人水土不服的情报,武松那边又问出了女真人被辽国主将逼迫强行上船,此时还在收拾营帐,理所应当,“传令下去,待史文恭的箭雨落下,立即投掷轰天雷。” 寅时三刻,女真大营西边天际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史文恭守在女真大营南边,五百张强弩同时发出闷响。 火箭划破晨雾,如同流星坠入女真大营。 刹那间,营帐、粮草、马厩都腾起火焰,夹杂着女真士兵的惨叫。 “杀!”武松的怒吼从大营北边传来。 五百名步兵手持斩马刀,整整齐齐,百人一阵,口中喊着号子,缓缓冲入女真大营之中! “杀!” 五百斩马刀一步一杀! “投!” 林冲高喝一声,高举长枪! 一千五百兵丁,分批次,将手中轰天雷投掷入大营! “轰!” 巨大的集中爆炸声,让女真人营内的马匹顿时成了惊马!不分敌我,扬起马蹄便是踩踏而去! 武松麾下五百人遇到惊马则三人一组,两人持盾护身,一人挥刀断马足。 此时,完颜宗干身披厚重铠甲,手持长刀,纵马而来,目标正是武松。 “恶贼,报上名来!你家殿下,不杀无名之鬼!”他目光凶狠,大喝一声,只是话音未落,长刀便带着呼呼风声,朝着武松头顶劈下。 武松不慌不忙,身子微微一侧,轻松躲过这凌厉一击。 “不用管我,继续列阵杀敌!”武松紧盯着完颜宗干,却不慌不忙继续指挥兵卒。 只是趁完颜宗干收刀不及,武松双手紧握镔铁双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完颜宗干的坐骑双腿砍去。 那战马前腿被砍断,自然吃痛,直接跪地不起,将完颜宗干掀翻在地。 完颜宗干迅速起身,虽狼狈却不失悍勇,再次挥刀攻向武松。 武松身形灵活,双刀舞动,刀光闪烁。 两人你来我往,刀刀碰撞,火星四溅。 完颜宗干凭借着精湛的武艺和女真蛮荒之地锻炼的体魄,与武松僵持不下。 武松却是越打越勇,双眼圆睁,手中双刀配合,虚招实招连环招,招招致命! 突然,武松一刀麾下,半途变换,扭腰上撩,格开完颜宗干防守,另一刀直刺其胸口,完颜宗干急忙回刀抵挡,可还是慢了半分,武松镔铁刀刃顺着完颜宗干的刀口,划破了他的铠甲,劈开了其胸口护心镜! 完颜宗干心知,自己再难抵挡,手疾眼快,拉住一匹闯过来的无主之马,一个翻身,跃到马背,也不顾那些女真部族,直接便往外逃去! “贼将休走!”武松吼声如雷,抽出一柄轰天雷直接拉开引线丢了过去! “轰”! 一声轰鸣之后,马匹倒地,七窍流血身亡! 完颜宗干也是命大,被马匹遮挡大半,整个脑子一片混沌,站起来刚要迈步,脚下一空,瘫倒在地! “殿下!” 不少女真人见状,急忙要上前搭救! 林冲听得这个称呼,哪里不知道是得了大鱼! 之前史文恭截获童贯,他林冲嘴上没说什么,心中难免较劲! 这番生擒一个女真殿下,自家面上也好看些! “你家主将已被生擒,此时不降,更待何时!”林冲跃马高呼,只可惜他口中喊得是汉语,那些女真人少有听懂的,便是有懂的,这个时候,也不会投降,比如说完颜谩都本! 完颜谩都本招呼自家麾下百余部族,“走!去契丹大营!” 史文恭手中早已经弯弓搭箭,眼见军营里还有一个发号施令者,随即瞄准,弓弦一响,箭如流星,直奔完颜谩都本面门而去! 完颜谩都本刚要率残兵突围,一支冷箭突然射来,穿透了他的左眼。 这位未来的女真猛将,顿时身子一僵,整个人缓缓从马上栽落。 黎明时分,原本喊杀震天的战场逐渐恢复了平静。 只留下血腥味和硝烟味道! 林冲稳稳地骑在马上,目光扫视着满地的女真士兵尸首,以及那些被反绑着双手、垂头丧气的女真俘虏,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后的释然。 武松则神情冷峻,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双刀上的斑斑血迹,随后开始有条不紊地整顿着自己的队伍,确保麾下每一个士兵都归位有序。 史文恭站在一群俘虏中间,正详细地询问着俘虏,试图弄清楚自己昨日射杀的那名女真将领究竟姓甚名谁,也好回去报功! “都指挥使!”这时,一名探子脚步匆匆地跑到林冲身边,抱拳恭敬地禀报道,“根据俘虏交代,昨天下午就已经有一艘船离开了这里!” “可知道船上是什么人?”林冲微微皱眉,连忙问道。 “俘虏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女真人首领的家奴!”探子如实回答。 “那他们有没有说这个首领的姓名和身份?”林冲紧追不舍地问道。 “俘虏说,这个首领名叫完颜宗干,是女真完颜部首领的庶长子!”探子答道。 林冲听闻此言,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兴奋地拍着武松的后背,大笑着说道:“哈哈,咱们师兄弟今日可算是出了大风头了!来人啊,赶紧收拾东西,上船!咱们走海路回盐山大营,给郎君报捷!” 第266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第266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好!”姜齐抚掌大笑,起身绕过帅案,扶起林冲,“这一仗,打的漂亮!三位兄弟可算是立了大功!” 林冲为人向来谨慎,连忙谦逊地说道:“实在不敢居功,其一是占据火气轰天雷的犀利,其二是将士用命,其三也是女真自作孽,为躲避军令,吃了巴豆,伪造成水土不服。这才让末将有了可乘之机,占了便宜!” “这一仗,咱不为歼灭女真两千人欢喜,也不为活捉了完颜阿骨打庶长子欢喜,” 姜齐面带笑容,目光温和地看向营帐内的林冲、武松和史文恭三人,接着说道,“而是欢喜咱们梁山兵卒的韧性!一夜急行军九十里,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就是咱们梁山军卒的精气神!更是欢喜咱们的武松兄弟!” “郎君!”武松抱拳拱手。 “能知耻而后勇,更是知错能改!有大将之风!”姜齐笑道,“人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咱得了三员大将,如何不欢喜?” “只是可惜还跑掉了一船!未尽全功!”史文恭痛惜道。 “那便瞧咱们海军兄弟的本事了!”姜齐大手一挥,笑着说道,“时迁!” “属下在!”时迁立刻应道。 “让探马的兄弟们多费些心力,死死盯住沧州!”姜齐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之上,“契丹人的粮草不是囤在这儿吗?郝思文、崔埜、文仲容,三位兄弟轮流出击,把他们的粮道给断了!另外,那位童枢密不是说,契丹主将耶律棠古扎营在沧州北卫河的中条山下?” “确实在那儿!”时迁汇报道,“属下前去侦查过,那大营背靠着山,又紧挨着河水,易守难攻!” “依营而守,倒也谨慎!”姜齐眉头微蹙,沉吟了一会儿,“咱们手头还有多少轰天雷?” “还有两万枚!”公孙胜适时开口,“差些不到两万一千枚,海上补给船上另外还有两万枚。” “杀鸡何须宰牛刀!”崔埜猛地抱拳,高声请战,“郎君!俺愿领兵出征!” “俺也请战!”文仲容紧跟着站起身来,声如洪钟,“俺虽说武艺比不上林教头,可也是条敢打敢拼的好汉!俺麾下的兄弟们日夜苦练,就盼着能在战场上大显身手!还望郎君应允!” “那耶律棠古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姜齐提醒道。 “有公孙道长的轰天雷,莫说是老将,就算是天兵天将下凡,俺们兄弟也绝不畏惧!”崔埜一拍胸口,满脸豪情。 “既然如此,你二人率本部人马先去!”姜齐笑道,“咱在后面,为兄弟们掠阵!” “多谢郎君应允!” 文仲容和崔埜二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抱拳领命,大步流星地出了营帐。 “郝兄弟,你怎么不请战呢?”姜齐瞧着郝思文还稳稳地在一旁端坐,不禁面带笑意,开口问道。 “郎君之前下达的截断粮道的命令,不知是否还要继续执行?”郝思文起身,恭敬地抱拳问道。 姜齐见状,走上前拍了拍郝思文的肩膀,赞道:“不愧是关胜悉心教导出来的!来,坐下,咱们坐着说。” “粮草自然还是要截断的!”姜齐在郝思文身旁坐下,亲手为他倒了杯水,接着说道,“粮道一断,契丹军的军心就会动摇,到时候咱们就更好攻打了。只是咱们这些兄弟求战之心太过急切,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士气这东西,只能鼓动,不能让它泄了。若是郝兄弟也请战,咱就只能让武松他们辛苦辛苦,多奔波一二!” “既然如此,那截断粮道之事,就交给末将去办!”郝思文听闻,再次抱拳,语气坚定地说道。 “不去契丹大营?”姜齐笑问道。 郝思文正色应对道:“郎君此行,在于全歼,我等兄弟尽管可凭借轰天雷之利得胜,然困兽犹斗,想全歼契丹大营,实在是有些难!” “适才怎不劝劝他们?” “若郎君不去,俺必定会劝。”郝思文咧嘴一笑,“可郎君既然决意去掠阵,显然已有周全之策,咱又何必多此一举!” 望着郝思文远去的背影,公孙胜嘴角上扬,轻声道:“恭喜郎君,草莽之间,又觅得一位贤才!” “当年郝思文和关胜兄弟去投西军童贯,你可知他给两人什么职位?” “何职?” “马弓手!” “如此良才?就一个马弓手?” “难怪之前郝兄弟见童贯被俘面色不对!” 渤海之上! “床弩准备!别把这船放过去!” “弩箭之上绑好了轰天雷!” “放心,它跑不了!” “放!” 船上侧翼,床弩弓弦放开,弩箭带着轰天雷直奔前面船只侧翼而去! “轰”! 一声爆响! 前面船上整个侧面被轰开一人大小的窟窿,海水随即涌入! “靠上去!”阮小五高声喊道,“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在这里过海!” 仓内兵卒奋力摇动转杆,海鳅船的水轮即刻飞转起来,朝着前方船只迅猛冲去! 前船上众多人瞧见海鳅船桅杆上高悬的旗号。 “那是梁山的船!”有人惊呼。 “咱之前与梁山交情不浅,他们缘何对咱动手?”一人满脸疑惑,高声问道。 “从前咱们隶属柴大官人麾下,可如今,咱这船上载的又是谁?”另一人冷笑一声,反问众人。 “还逃不逃?”有人慌乱询问。 “你觉着逃得掉吗?”回应的声音满是绝望与无奈。 转瞬之间,两船相接。 阮小五猛地将手中抓钩抛出,借着荡力,轻盈地跃到对面船上。 “小五哥!”不少常年跑梁山水路的老船工一眼认出他,下意识便喊出了声。 阮小五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容,“哟,都是老相识呐!”话音刚落,他猛地一脚踹出,“你们既是柴大官人麾下,跑个什么劲儿!” “是船上那位吩咐的!”有人急忙解释。 “小五哥,既然是你,咱兄弟认栽。来人,把那老头给小五哥带过来!” 第267章 都虞候宋清拜见童枢密 第267章 都虞候宋清拜见童枢密 童贯三人从盐山地牢出来,一路跋涉,足足走了两天,才抵达无棣镇境内。 此刻的他们,模样与寻常流民毫无二致。 郑允中本是文人出身,到了这般境地,也被饥饿折磨得两眼发绿,瞅见什么都恨不得往嘴里塞。 “镇子!前方有个镇子!”马植伸手指向前方烟火气之处,声音沙哑,扯着嗓子喊道,“两位爷,可算能寻些吃食了!” “当心!”童贯只匆匆一瞥,便迅速扯住马植,猛地伏倒在地,随后怒声喝道,“郑大学士!你还傻站着作甚!” “那炊烟……” “你且瞧瞧如今是什么时辰,哪有寻常百姓会在这时候生火做饭!”童贯到底曾历经困苦,知晓其中门道,“况且,哪有炊烟是黑色的?显然是这镇子遭了贼人!” “不是都说梁山贼寇从不祸害百姓吗?”郑允中慌不迭地把身子缩成一团,紧紧躲在童贯身旁,小声嘀咕道。 “你还真信这等鬼话!”童贯嘴角一勾,扯出一抹冷笑,“你们这些读书人,整日将齐家治国平天下挂在嘴边。可齐家呢,被你们弄得嫡庶纷争不断;治国呢,搞得草寇遍野;这天下,燕云之地至今还未收复!” 郑允中被童贯这番话怼得满脸通红,窘迫得只能干笑两声,无言以对。 “头领,这儿还有人!”一个小喽啰扯着嗓子喊道。 童贯听到喊声,眼疾手快,迅速抄起一块青石攥在手中,“噌”地站起身,稳稳挡在郑允中和马植身前。 马植到底是北地汉子,即便身子被酒色淘空,好歹还有些底子,当下也寻了根树杈短棍,握在手里。 反观郑允中,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枯木,刚一用力握紧,“咔嚓”一声,枯木竟当场折断,几只虫子 “簌簌”地掉他衣襟上。 郑允中吓得“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叫什么头领,咱如今可是指挥使了!”一个袒胸露怀的人,一边晃晃悠悠地系着腰带,一边从镇中一户人家走出来,抬手用满是血腥味儿的手,“啪”地拍了下那小喽啰的后脑勺,“得喊指挥使大人!懂不懂规矩?” “指挥使大人,您瞧!”小喽啰抬手指向童贯三人,“他们看样子像是逃难的。” “你们三个,给我过来!”那指挥使用腰带的下摆蹭了蹭手上的血迹,大声吆喝道,“是哪儿的人?” 童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脚上踩着的官靴,忽地咧嘴笑了起来,反问道:“那你又是哪儿的?” “老子是芒砀山的……呸,老子如今是受了招安的指挥使!毒火龙杨烈!” 童贯一听“芒砀山”三个字,立马扔掉手中的青石,挺直腰杆,昂起头来,问道:“你们家宋江头领可在?” “哟呵!还知道宋江,朋友也是江湖人?”毒火龙杨烈往前跨了两步,“不知是哪路的朋友?” “哪路?”童贯冷笑一声,“枢密院掌印,枢密使童贯在此!还不赶紧叫你家头领来见我!” “枢密院是哪个山头的?” 杨烈还有些迷糊,一时没反应过来。 身旁的小喽啰倒是机灵,赶忙提醒道:“指挥使大人,那是朝廷的,是朝廷的大官!” “且稍等一会儿!”杨烈猛地打了个激灵,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几下,“俺这就去找人!” 在镇中一户大户人家内,宋清面色阴沉似水,手中马鞭挥起,一下又一下抽打着吊在房梁上的地主,厉声喝道:“粮食在哪?我们兄弟来给你们剿匪,吃你点粮食还不行?快说,粮食藏哪了!” “都…… 都卖了!”那地主实在受不了刑罚,只得开口,“卖给横海郡的柴大官人了!” “寨主!不,都虞侯大人!”杨烈满脸兴奋,急匆匆跑了进来,“大人,兄弟们发现了一位大官!” “什么大官?难不成是哪个地方的县令跑这儿来了?”截命将军邓天保说罢,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是枢密使,童贯,童大人!”杨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咱们去枢密院领军令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名字?” 宋清听了这话,眼中陡然一亮,随手抽出刀,一抹那吊在房梁上地主的脖子,结果了他性命。 他也不顾那溅射到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即刻下令:“走,去会会那位枢密使!” 郑允中好不容易抖落了身上的虫子,脸上堆起讪笑,开口问道:“童枢密,这些人不是梁山贼寇啊?” 童贯微微一笑,反问道:“你可瞧见他们脚上穿的官靴?那是杂家当年扑买的一批,一直放在库房里闲置着,也不知哪个小吏把它们给了这些人!另外……” 童贯面色沉了下去,“虽然杂家不想承认,但是梁山贼人确实军纪斐然,衣甲整齐!” “芒砀山的草寇,何以到了此处?” “甭管因为什么,如今咱们有了兵马依靠,回汴梁的路也算安稳了。不然,咱三人这一路上,保不准哪天就被人剁了,做成肉馅馒头!”童贯瞧见几个身着指挥使官服的人匆匆小跑过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长长舒了口气。 “不知哪位是童大人?”宋清快步走上前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视一番,而后拱手,笑着问道。 “老夫便是!”童贯说着,从袖中掏出枢密使的身份腰牌和金鱼袋,随手丢了过去。 宋清赶忙伸手接住,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他虽从未亲眼见过这些物件,却也知道它们的贵重。 但见那金鱼袋以纯金打造装饰,做工极为精美。 上面雕刻着细密精致的花纹,所塑金鱼形态逼真,灵动鲜活,栩栩如生,每一片鱼鳞的细节都刻画得细腻入微,毫发毕现。 “大宋厢军都虞侯宋清,拜见大人!”宋清急忙双膝跪地,身子伏低,双手毕恭毕敬地捧着鱼袋腰牌,高高举过头顶。 “宋江在哪里?”童贯眉头拧成了疙瘩,一脸不悦,“怎的派你这小小都虞侯来见老夫?” “家兄在招安之前就已不幸身亡!”宋清心中暗自咬牙,面上却依旧恭敬,沉稳答道,“小人面圣谢恩之际,陛下吩咐小人带领众兄弟到童枢密帐前听候差遣!” “你们如今麾下有多少人马?” “五……五千人!”宋清低下头去,恭敬回道,“原本该有两万五千人,可枢密院筛选时刷掉了一万,禁军整备的时候,又筛去了一万,到如今……便只剩这五千!” 第268章 天下焉有如此精锐草寇 第268章 天下焉有如此精锐草寇 “你们这是在做甚……”童贯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眼神中透着疑惑,质问道,“太仓和常平仓难道没给你们筹备军粮?” “小人先前特意去枢密院询问过此事,他们说厢军得前往驻地自行解决粮草问题,太仓的粮食是专门为禁军准备的,常平仓那边也是同样的说辞,根本没有军粮拨给我们!” “这么说,你们是一路走,一路抢?” “起初,小人也都是花钱买粮,可到了沧州境内,即便有钱,也根本买不到粮食,实在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马植嘴角一扬,露出笑容,开口道:“童枢密,又何必把事情说得这般严重?不过是从刁民手中取些粮食来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郑允中也偷偷给童贯使了个眼色,轻声劝道:“当务之急是赶回汴梁,其他的事儿都是细枝末节,暂且不必计较!” 童贯目光扫过那些举止间明显带着草寇江湖习气的指挥使,沉声道:“把军令拿来给老夫瞧瞧!诸位好汉先起来,继续去筹措粮食。等回到汴梁,老夫自会去找枢密院那帮糊涂蛋理论!” 宋清听了这话,这才如释重负,缓缓直起身来,微微弯着腰,侧身站在童贯面前,恭敬说道:“大人请随小人来,小人这就去整肃士卒,护送大人返回京城!” 童贯扫视着那些喽啰,只见他们连皮甲都残缺不全,手中的兵器更是各式各样,杂乱无章。瞧着这般模样,童贯心里犯起了嘀咕,实在不敢让他们奔赴战场。 这些人恐怕操练时日还不足两三日,身上的匪气尚未褪去。 万一到了战场上临阵倒戈,那自己三人的性命可就都得留在这儿了! 后面的马植和郑允中对视一眼,两人刚刚也都是额头冒出冷汗。 生怕童贯一个官威耍出来,激怒这些没有规矩的草寇,没错,在他们二人眼中,这些人就是草寇,而非官军! 中条山下,辽国契丹人的大营之内。 “今日那些女真的蛮子可曾上船出行?”耶律棠古手握着一本兵书,一边翻阅着,一边转头向身旁的副将发问。 “回禀将军,不清楚!” “难道探子没有传回消息?” “未曾传回消息,”副将抬眼望了望高悬的日头,接着说道,“今日派出去的探子,一个都没回来。” “为何不早点说!”耶律棠古脸色一沉,猛地将手中的书狠狠摔在桌案上,大声下令,“擂鼓,召集众将!” 聚将的鼓声咚咚咚地连响了三通,耶律棠古麾下的将军们纷纷迅速集结起来。 “参见行军都统!” “拜见耶律老将军!” 耶律棠古目光扫视着眼前的四名千户将军。 其中有两名契丹人千户,他们出身于皮室军;另外两名则出身于五京州县的汉军。 对于这些将军们的出身,耶律棠古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在他眼中,只要是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屡立战功的士兵,那就是好兵;而能训练出这样好兵的将领,自然也是优秀的将领。 至于出身,想想那萧得里底,他出身辽国后族,身份何等显贵,可到头来不还是个毫无本事的草包! “女真人那边出状况了!”耶律棠古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说道,“即刻下令,全军起兵拔营,火速向浮阳口进发。要是女真人敢反叛,格杀勿论!要是女真人敢抗命不遵,同样杀无赦!都听明白了吗?” “末将听令!”众将齐声应道。 “大人,大营外有一千人左右集结起来了!”这时,亲兵匆匆赶来,向耶律棠古禀报。 “是不是女真人?”耶律棠古眉头一皱,急切地问道。 “他们打的旗号属下从来没见过,只有一面赤红的大旗!”亲兵如实回禀道。 “就一千人也敢跑到咱们大营外来挑衅?”汉军千户率先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末将王景,愿率领本部一千人马,去斩杀来敌,给老将军开拔之际祭旗壮威!” “可别小瞧了对手!”耶律棠古双眼微微眯起,眼神中透着谨慎,“咱们很可能中了南朝的奸计!” “都统大人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出身皮室军的耶律天佑笑着说道,“要是南朝真有这胆子,又何必只算计咱们这五千人呢?” “就是说啊,南朝人借兵去剿匪,这事儿朝廷上下都知道。要是咱们这边出了状况,南朝的使者可难辞其咎!”王景也跟着笑道,“末将猜外面那些人,应该是得到消息赶来的草寇罢了。” “没错,南朝上下,如同筛子漏网一般,想必是那些草寇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想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耶律天佑说完,自己先是哈哈大笑起来。 “整军,备战,老夫为后军,为你等掠阵!” 耶律棠古下达命令之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皱着眉头暗自思索。 直到他登上营中的望楼,朝着外面那支千人队伍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刚想叫住准备出击的王景,却已经来不及了,营地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再看外面那千人队伍,分成了两阵,每阵五百人,分别列在左右两边。每一阵都是内虚外实的阵势,五十人组成一个小方阵,前方四小阵,中间两小阵,后方又是四小阵,整齐地站立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显得格外肃杀。 耶律棠古这才觉察哪里不对,之前探子来报,营前有千人队伍,可是却一直没有听到喧哗人声马叫,明显不对! 风吹赤红大旗,猎猎作响,除此之外,别无他声! 待契丹营地大门打开,崔埜与阵中高举手中混铁枪,“前进,齐步走!” “前进,齐步走!” 文仲容站在阵中,同样喊道! “唰”! “咚”! 一千人整齐的脚步声响,犹如一声平地闷雷,直接打在了契丹人的心头! 阵列整齐,稳步推进,仅仅是气势,就让王景忍不住后退! “嘶!”耶律棠古瞳孔一缩,“天下焉有如此精锐草寇!” 第269章 罚写三千字战后总结 第269章 罚写三千字战后总结 “第一排!准备!” 随着一声令下,两阵最前列的八十个人迅速掏出腰间的轰天雷。他们左手紧紧握住轰天雷,右手拧开后盖,捅破两层草纸,勾出引火绳,熟练地绕在小指上。 这些动作都是之前经过反复训练的,此刻就如同肌肉的本能记忆一般自然流畅。 “投掷!” 又一声命令传来。 轰天雷瞬间被交到右手上,只见他们一个跨步,紧接着八十枚轰天雷尾部冒着青烟,准确无误地落入了王景的阵中。 而此时,契丹的一千汉军因为刚刚被对方的阵势震慑住了心神,还没来得及整顿阵列,队伍里乱哄哄地挤成一团。 等到轰天雷爆炸的时候,王景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强烈的气浪猛地掀飞了起来。 伴随着阵阵轰鸣声响,契丹汉军的阵型彻底被打乱,他们顾不上别的,转身撒腿就跑。 “轰天雷!” 或许其他人不认识这东西,但耶律棠古曾与宋室打过交道,又怎会认不出来?这分明就是禁军中配备的火器! 放眼望去,也只有宋室的禁军,才有这般实力,能够如此娴熟地运用火器。 “看看!老夫就说这是南朝奸计!拿精锐禁军当成草寇,也就是南朝!”耶律棠古满脸怒色,心中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不由得大声说道。 “将军,这真的是禁军吗?”耶律天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南朝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支精锐之师!” “来人!”耶律棠古提高了音量,大声发令,“迅速集结弓手,朝着敌军进行抛射攻击!让射雕手做好准备,随时射杀对方阵中将领!” “是!”手下的士兵们领命而去,迅速开始执行命令。 在耶律棠古军令的指挥下,各个营寨的弓手迅速被集结起来,由皮室军的千户统一带领。 随着千户一声令下,弓弦响动,刹那间,无数箭矢离弦而出,带着呼呼风声,朝着梁山阵营迅猛飞去。 那些箭镞反射着寒光,箭雨密密麻麻,接连不断,一时间,天空仿佛被这所遮蔽,簌簌之声不绝于耳。 “啊!”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在如雨的箭矢下,即便是身着铁甲的士兵,也难以完全幸免,更别提那些只穿着皮甲的人了。 不少兵卒起初还强撑着,可接连被几支箭射中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无力地栽倒在地。 “后转,退!”文仲容看着己方士兵不断倒下,心中一阵不忍,终于狠下心,大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后撤!”崔埜也立刻跟着高声呼喊,声音传向队伍的各个角落。 此刻,平日里严格训练的成果显现出来。 即便在撤退的慌乱时刻,士兵们也没有抛弃受伤的兄弟。 他们或是弯下腰,将伤者稳稳背在背上,一手还提着兵器,艰难却坚定地往后撤;或是两人一组,架着伤者的胳膊,半拖半扶着,齐心协力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井然有序地向着后方退去。 大营之中,望楼之上,耶律棠古面沉似水! “将军,何不乘胜追击?” “这般精锐的队伍,绝对不是普通的兵卒能做到的!”耶律棠古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身旁的几位千户,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与质问,“你们说说,你们能做到像他们这样,退而不散,败而不乱?” 几位千户面面相觑,脸上露出羞愧之色,纷纷低下头去,“我等实在惭愧,自愧不如!” “如此队伍,老夫如何敢去追击!” 另一边,“郎君,我等折了梁山锐气,犯下死罪!”崔埜神色黯然,猛地解开自己的发髻,头发如瀑般散落下来,他随即俯首,重重地跪在姜齐面前,声音中满是自责与悔恨。 文仲容的双眼也涨得通红,脸上写满了愧疚,“咚”的一声,他将头磕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我等兄弟,甘愿领受处罚,以死谢罪!” “你们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姜齐急忙上前,伸出双手将二人轻轻扶起,目光温和而坚定地说道,“这世上哪有永远百战百胜的?要是打了一次败仗,就得以死谢罪,那宋太宗在高粱河战败的时候,也没见他去寻死啊。韩琦经历了好水川之败后,不也依旧好好地活着吗?你们这不过是一次指挥失误,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兄弟二人的命贱如草芥,哪能和那些大人物相比……” “命贱如草芥?”姜齐闻言,不禁笑了起来,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认真,“在咱们梁山,别说是你们二位,就是咱们治下的平民百姓,每个人的性命都价值千金,怎能说自己的命是草芥呢?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 “只是……”文仲容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讪笑,有些愧疚地说道,“因我等缘故,耽误了郎君您的战机。” “先前你们主动请战,咱也应允了此事。既然咱答应了,那么不管出现什么后果,自然都该由咱来承担!”姜齐神色严肃,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认真说道,“总不能说,你们打了胜仗,就是咱指挥得好;你们吃了败仗,就和咱没有关系了,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而且,话说回来,这次也算不上是失败啊!” “不算失败?”文仲容和崔埜满脸疑惑,异口同声地问道。 “咱们一开始的计划,不就是要把他们困在营地里,然后围起来一举歼灭吗?”姜齐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自信,“你们看看,现在他们动了吗?还不是像缩头乌龟一样,龟缩在大营里面不敢出来!” 说完,姜齐的目光变得柔和且语重心长,他望向营地中那些受伤的士兵,接着说道:“你们这次只是犯了一个错误,没有做好合理的准备。为什么没有准备盾牌?契丹人向来擅长使用弓箭,这一点还用咱来提醒你们吗?” “我们想着,只要有轰天雷,就可以……”崔埜有些局促地解释道。 “轰天雷再厉害,也得靠士兵去使用。如果不能保护好士兵,就算它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物件罢了!”姜齐严肃地说道,“此次修整期间,你二人,写一份三千字战后总结!每人一份!” “啊?” 第270章 高僧,摩天宗祖师,杜迁 270 “今年的贡品……还得交出去吗?”一名乌古部的族人带着几分犹豫,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交什么交,不交了!把那些东西都发下去,分给咱们部族的人!”另一个人语气坚定,眼神中透着一股毅然决然。 “那敌烈八部那边,他们也不用交贡品了吗?”又有人疑惑地追问。 “他们也不交!不管是贡品还是牛羊,统统都不交!咱们乌古部被契丹人欺压了这么多年,也该扬眉吐气、硬气一回了!”说话者握紧了拳头,脸上满是愤慨与不甘, “哼,他们契丹人挑起战争,到最后死得最多的反而是咱们乌古部和敌烈部的族人!”一个乌古部的汉子满脸愤懑,用力地挥了挥拳头,大声说道。 “就是说啊!每次打仗,咱们得出壮丁去卖命,交赋税的时候咱们得出牛羊,就连贡品都得咱们出宝马和猎鹰,凭什么呀!咱们凭什么要受这份窝囊气!” “对呀!我听最近部族里新来的那些大和尚、活佛们说,这就叫压迫!咱们不能再这么忍气吞声下去了,得起来反抗!不然死了也不入轮回!下辈子还得受苦!”一个乌古部的妇女挥舞着手臂,神情激动地说道。 “这活佛咋和别的活佛说的不一样?”人群中一个年长的男子微微皱眉,满脸疑惑地开口问道。 “管他的!反正俺觉得这活佛说的在理!你自己不争气,人佛菩萨凭什么帮你?”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握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是坚定,大声反驳道。 乌古敌烈统军司辖内的草原上,牧民部众近来常常能碰见一些大和尚。 他们身着缁衣,背着行囊,念珠在胸前晃荡,脚下的步伐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出家人的悠然之气。 杜迁,本就有着“摸着天”诨号的汉子,此刻换上了一身袈裟,宽大的僧袍穿在他高大魁梧的身躯上,竟也有几分宝相庄严的味道。他那原本带着几分草莽气息的面容,此刻因为这一身僧衣,在这粗犷的牧民之中,反倒是多了些仁爱慈悲之相。 许多牧民对这些外来的和尚充满了好奇和敬畏,纷纷将他们请到自己的营帐中,希望能让他们祈福讲法,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好运。 杜迁哪懂得真正的佛法呢?不过好在之前听广惠头陀讲过一些佛理,现在又把姜齐平日里说的那些关于反抗压迫的道理掺杂进去,没想到讲起来倒也能逻辑连贯,说得头头是道,让那些牧民们听得频频点头,深信不疑。 至于别人问自己哪家宗门的僧人。 杜迁也只是说了一个摩天宗。 佛门那么多宗门,他也只是随口胡说一个而已,毕竟自己叫摸着天,可不就是摩天宗?要是宋万过来,差不多还得叫金刚宗。 然而,对杜迁这套说辞更感兴趣的,当属那些部族里的贵族老爷们。 早在统和十五年,敌烈八部就曾奋起反抗辽国的统治,他们杀掉了辽国的详稳。辽将萧挞凛奉命前往镇压,一时间,战火纷飞,敌烈八部所在之地血流成河,原本的部族聚集大营内变得十室九空,牧民流离失所,不少成为其他部族的奴隶。 到了开泰二年,敌烈部与乌古部同时举起了反辽的大旗。 辽国派右皮室详稳延寿率领军队前去征讨。结果,又是一场大屠杀!将新生的一代敌烈部和乌古部杀的再无成人! 如此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开泰三年,还未恢复元气的敌烈八部遇到了白灾,随后再次发难,他们杀掉了辽国详稳稍瓦,再度反叛。 辽国派遣南府宰相耶律吾刺葛、耶律世良,采用招抚和镇压双管齐下的手段,尤其是开泰四年,耶律世良讨叛命乌古,尽杀之! 如此才使得敌烈八部中的几个部落重新归降辽国。 在那之后的将近百年时间里,辽国为了彻底杜绝敌烈八部和乌古部反叛的可能性,采取了一系列极为严苛的措施。 他们大量抽丁服役,使得两部族的青壮劳力被强行征调;不断索求贡品,从珍贵的皮毛、宝马到各种珍稀特产,几乎将两部族搜刮殆尽;调高赋税,让百姓们不堪重负;抬高盐价,限制牛羊数目,还严格限制放牧区域,把敌烈八部和乌古部的牧民们死死困在了乌古敌烈统军司所辖的这片区域内。 所以,每次到入冬时节,也就是乌古敌烈统军司里的部族和辽国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 只要一遇到白灾,牛羊大批量冻死,老年部众冻死,那些辽国的官吏详稳,他们不仅克扣辽国朝廷发放给乌古敌烈部的物资,还巧立名目,对两部民众进行额外的盘剥。 “高僧!”乌古部的首领满脸恭敬,小心翼翼地将杜迁请到了营帐中的主位上,脸上堆满了恳切的神情,“俺们乌古部所求的,不过就是能好好活下去罢了。总不能说契丹人能活得好好的,俺们乌古人就只能活该死在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首领一心为了部族谋求生存,这份心意自然是有大功德的!”杜迁微微颔首,神色庄重地说道。 “俺可不管什么功不功德的,俺就知道您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能带着这么些人,一路长途跋涉到咱们这草原上来宣讲佛法,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着实不容易啊!”首领嘿嘿笑着,眼神中透露出对杜迁的钦佩,“俺就想问您一句,要是俺们乌古部真的反叛了辽国,要怎么做才能活下去呢?” “中原有这么一句话,不知道首领您可曾听说过?”杜迁目光深邃,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您快讲讲!”首领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树挪死人挪活!”杜迁伸出手,朝着东边的方向一指,眼神坚定而自信,“既然在辽国的统治下活不下去,那咱们就往东边迁徙,去寻找一个能让咱们好好活下去的地方!” “高僧,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投靠那些女真蛮子吗?”乌古部的首领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和抗拒。 “不是投靠女真,再往东边去!”杜迁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望向远方,似乎在描绘着那片未知的土地。 “那可就是……”乌古部首领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 “越过山,跨过江,那边便是高丽!”杜迁双手合十,模仿着广惠的样子,口中念起佛号,“阿弥陀佛,乌古部与贫僧有缘,贫僧才会为你们指点这么一条活路。” “确实,这总比死在白灾之中,或者被契丹人杀死要强得多啊。”乌古部首领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兄弟,你有了活路,可不能忘了我们敌烈八部啊!高僧!来来来,我们八个令隐请您吃羊羔子,也麻烦您给我们也说说一条活路!” 只见一个敌烈部的首领扛着一头剥了皮的小羊羔,热情地一挑帐门走上前来,把羊羔往案上一丢,坐在一边抱怨道。 第271章 完颜乌奇迈 “往东?” 炭火熊熊燃烧着,上面烤着的羊肉滋滋冒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围坐在炭火周围的八个敌烈部令隐却无心享受这美食,他们眉头紧锁,认真听着杜迁的话。 “往东走是不是有些太危险了?”其中一个令隐率先开口,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对啊,那些女真人,他们能轻易让咱们的部族从他们的地盘上过去吗?”另一个令隐也跟着附和,眼神中透着疑虑。 “别说女真人了,就是辽国那些契丹详稳,他们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咱们部族离开的!”又一个令隐语气沉重地说道,摇了摇头。 “那些详稳有什么可怕的,杀了便是!咱们的祖上都敢杀了他们,怎么到了你们这一辈,反倒害怕了?”乌古部的首领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剜下一颗羊眼,恭敬地递给杜迁,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怕个鸟!”一个令隐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涨红,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大声吼道,“我们他鲁河部的祖上,也是和契丹人争斗过的!怕他们?” “咱们敌烈八部,哪家没和契丹人交过手?我们薛灵哥部,当初都逃到梅里急部的草场去了,最后不还是被契丹人赶到了这里!”另一个令隐也站起身来,神情愤慨,语气中满是不甘。 杜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脑海中迅速将这些信息转化为自己能够理解的绿林山寨的概念。 看来这敌烈八部这个山头,并不是源于一家,而是八个被契丹这个大当家给剿灭打服的山头,给强行聚起来的! 想到这里,杜迁心中已然明了,他双手合十,缓缓说道:“那高丽之地,地域狭窄。若是只有乌古部一家迁徙过去,倒还能生活得自在些。可若是再加上你们敌烈八部,恐怕地方就有些拥挤了啊。” 纳河部的令隐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缓缓开口道:“其实咱们还有一条路可走!” “快说说,到底是啥路?”其他令隐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我们纳河部和女真完颜部的关系比较亲近,”纳河部令隐不紧不慢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他们完颜部已经有了和我们纳河部结盟的打算!计划一起在契丹人的地盘上,划出一片属于咱们自己的牧场来!到时候,咱们自己做那大详隐,不再受契丹人的辖制!” “送走了契丹人,又迎来女真人,这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乌古部令隐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坚定,“我是相信高僧的!契丹人当初起家的时候,不也是靠着南朝汉人给他们出谋划策嘛。我自己知道没那个聪明的脑子,所以还是听高僧的,往东走!” “高僧?俺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高’。”这时,一个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朝着篝火这边走来。 纳河部令隐见状,急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完颜四公子!” “俺刚进入你们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地界,就听那些牧民们说,有个从南朝来的高僧,在这儿宣讲佛法。来来来,也给俺完颜乌奇迈讲讲,到底是些什么佛法。” 完颜乌奇迈大摇大摆地径直走到主位,目光如炬地盯着乌古部的令隐。那令隐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慌,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让出了位置。 杜迁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大马金刀喧宾夺主的完颜乌奇迈,只见此人身材魁梧,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一股英气,确实有几分英雄气概,只是过于咄咄逼人,和自家郎君温润如玉的气质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贫僧可不敢自称为高僧,实在是乌古令隐太过抬举贫僧了。”杜迁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谦逊地说道。 “俺看也是!”完颜乌奇迈放声大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俺在辽国上京临潢府的时候,也见过不少高僧。哪一个不是身着华贵袈裟,头戴金宝法冠,出入都有千百个弟子簇拥在身边,气派得很。你这个僧人……看起来太寒酸,一点也不像高僧的样子。” “贫僧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僧人罢了,只会讲一些普通的佛法,也只能度化一些普通的苦难之人。”杜迁脑海中浮现出自家郎君姜齐那副从容不迫、风轻云淡的模样,努力模仿着他的神态和语气,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在你眼里,乌古部和敌烈部两部族人之难,就只是普通的苦难而已?”完颜乌奇迈紧紧盯着杜迁,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杜迁神色平静,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答道:“若是有佛法或者办法能够解决的苦难,自然可称之为普通的苦难。” “那你说说,什么样的苦难才是不普通的呢?”完颜乌奇迈穷追不舍,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像那日月颠倒,沧海桑田,生死无常,这些超出了贫僧能力范围,贫僧无法做到,这便是无解的、不普通的苦难。”杜迁微微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合十,表情庄重而肃穆,仿佛在感受着那些宏大而不可抗拒的力量。 “好大的口气!”完颜乌奇迈不禁放声大笑,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俺想要当大辽国的皇帝,难不成也只是件普通的难事?” “若公子有能力杀掉辽国现在的国主,那公子自然就是辽国当下的皇帝了!”杜迁心中一横,索性放开了胆子,神色镇定地说道。 “嘶!” 听到两人这般大胆的对话,那些敌烈八部的令隐们一个个脸色骤变,此时他们都恨不得立刻扎聋自己的耳朵。 杀君造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能被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只是在讨论这烤肉味道好不好吃一样,实在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完颜乌奇迈见杜迁如此言语,便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意,打量着杜迁,缓缓说道:“高僧提议让乌古部迁徙到高丽,难道就不知道这样做的话,乌古部和高丽之间必定会刀兵四起,到时候生灵涂炭,百姓受苦。” “贫僧身在这乌古部,接受了乌古部的供奉,吃着乌古部提供的食物。而高丽那边,贫僧一谷未食,一水未饮,他们的生死,与贫僧何干?”杜迁说完,不紧不慢地将面前的羊肉沾上调料,放入口中咀嚼吞咽,随后又接着说道,“就像公子你所说的,让乌古部和敌烈部反叛辽国,自立为主,不也同样会刀兵再起,血流荒野?既然两种选择都难以避免厮杀,那何不选择一个对乌古部来说更合适的?” 第272章 中条山告急 沧州知州衙门中。 “大人,中条山告急!”一名书吏匆匆忙忙地跑进房间,神色焦急地禀报道。 “什么地方?中条山?”知州马仲甫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一愣,脸上满是疑惑,“是谁传来的告急消息?” “是……辽国契丹行军都统耶律棠古!”书吏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咂了咂嘴,又补充了一句,“没错,就是耶律棠古。” “一个契丹的行军都统,带着辽国的兵马跑到了咱们大宋境内的中条山,现在却向我这个大宋的沧州知州告急?”马仲甫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唉,真是人活的时间长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碰见!” “那大人,咱们要不要发兵去救援?”书吏小心翼翼地问道。 “发什么兵!”马仲甫冷哼了一声,满脸的无奈,“咱们这边的横海郡节度使冀国公才刚刚一岁大,之前枢密使才刚刚离开,本官上哪儿去找人去救援中条山啊?” “那不知该如何回复他呢?”书吏一脸为难,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说本官染病在身,无法处理公务,让他回辽国搬救兵去!”马仲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语气坚决,“要是本官让我大宋将士去救这契丹人,恐怕祖坟都得被人给挖了!” 就在书吏准备领命出门时,一旁的推官王实赶忙上前,拦住了他,一脸忧虑地说道:“大人,若是真这么做,怕是在童枢密那儿可不好交代啊!” “本官何须向他一个阉人交代!”马仲甫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童贯不过是仗着圣上宠信,作威作福罢了。他如今引契丹兵卒南下,本官便已经写了弹劾奏折,交由转运司呈上!我沧州百姓,尤其界河一带,哪个寨子没被他们契丹人祸害过?如今还想本官救人?做梦!” “那可是梁山贼寇!”王实还是不放心,又再三劝阻道,“童枢密之前可是再三叮嘱过,一定要确保……” “我已经确保了啊!粮草没有短缺,也给他们安排好了扎营的地方,他还想让我做什么?再说了,梁山贼寇的事情,那是京东西路该管的事儿,跟咱们河北东路又有什么关系?”马仲甫一脸不满,打断了王实的话。 另一边,耶律棠古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援军,急得暴跳如雷,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愤怒地骂道:“这些南人真是奸诈无比!早知道是这样,老夫当初就不该放童贯那阉人离开!” “轰!” “轰!” 两声巨响在营地外接连炸开,震得地面都微微颤动。 耶律天佑满脸尘土,灰头土脸地冲进营帐,神情慌张地大喊道:“都统大人,那些南军太狡诈了,他们竟然用上了投石车来投掷轰天雷!咱们的兄弟们损失惨重啊!” 耶律棠古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急切地问道:“那有没有发现他们的骑兵?” “回都统大人,属下不知!”耶律天佑低着头,“望楼上不去!” “营中粮草还能坚持几天?”耶律棠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紧紧盯着耶律天佑问道。 “只剩下两天的余粮了!”耶律天佑声音有些发颤,脸上满是无奈和担忧。 耶律棠古咬了咬牙,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恨恨地说道:“阉人歹毒!童贯那厮,分明是想把我们都留在此地,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啊!” 梁山军阵之后。 姜齐稳稳地站在望楼之上,目光锐利,静静地看着契丹人的大营,面色平静。 “郎君,如此下去,咱们的轰天雷浪费太多了!”史文恭身着铠甲,微微皱着眉头,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毕竟轰天雷在如今的战场上可是极为珍贵。 “此时多炸死一个契丹人,咱们的兄弟冲锋的时候,就少遇上一个敌人!”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郝思文那边事情办得不错,这两天敌人营地里一车粮食都没运进去!” “主要是柴大官人那边也出了不少力!”时迁在一旁补充道。 “哦?”姜齐微微挑眉,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横海郡毕竟是柴大官人的地盘,那些运粮的人从哪里走,有多少人,柴老先生那边都摸得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时迁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柴老先生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姜齐看着时迁,饶有兴致地问道。 “老先生希望等咱们离开的时候,把柴大官人一起带走!”时迁笑着回答道。 “郎君万万不可!”公孙胜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此时突然开口劝阻道,神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公孙道长但说无妨,且说说你的看法。”姜齐微微转头,目光平和地看向公孙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柴进毕竟是前朝皇嗣,虽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可朝廷对他依旧是严加看管,不敢有丝毫懈怠。若是他真的跑到了咱们梁山,那在朝廷眼中,咱们梁山可就不再是癣疥之疾,而是,锋芒在背,不除不足以谢天下!”公孙胜语气诚恳,一字一句地分析着,试图让姜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师兄,公孙道长说的有道理!”岳飞神色郑重,一脸严肃地开口说道,双眉微微蹙起,眼神中满是忧虑。“若是师兄你此时仅仅为了讲义气,就把柴进带回梁山,虽说兄弟们表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李助道长他们,心里肯定会对你失望的。他们会觉得师兄你考虑事情不够周全,不足以成大事!” “师父,我父亲也说过一句,仁不带兵,慈不掌财。”云龙小声道,“师父若是想要只当一个寨主,当我没说。” “你们俩小不点,也开始教育起咱啦?”姜齐笑着揉着两人发髻,“你们说的都对,咱自是明白!” “那柴皇城老先生处,属下该如何回复?” “让他且等着!”姜齐笑道,“待时机成熟,柴大官人再来梁山不迟!” 第273章 老夫世受皇恩,出身皇族,焉能做丧师辱国之将 集束轰天雷与投石机相互配合,那威力巨大无比,炸得契丹营地内一片狼藉。 这猛烈的攻势,让久经沙场的老将耶律棠古心生撤退之意。 耶律棠古望着麾下不断伤亡的将士,心中满是沉痛。 再加上粮草已经所剩无几,如今这般形势,若是继续坚持下去,除了将全军葬送在此地,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撤军!”耶律棠古咬了咬牙,终于狠下心来,下达了这个艰难的命令。 “什么?”耶律天佑听到这道命令,不禁一愣,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耶律天佑满脸涨红,双手抱拳,“都统,末将求战!请允许末将带本部人马出营去冲杀一趟!末将出征,还未见到敌军便撤军回师,岂不是让部族兄弟耻笑!” “是被人耻笑重要,还是保全兵力重要?”耶律棠古咬着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决绝,沉声道,“老夫这一生征战无数,还从未打过如此窝囊的仗!然,不能为了区区脸面,就把部族儿郎的命,无谓丢在这里!” “末将不服!”耶律天佑满脸涨红,心中的不甘如火焰般燃烧,他紧握双拳,情绪激动地喊道,脸庞上的肌肉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便留你断后!”耶律棠古狠下心来,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传令下去,全军立刻整军,向北撤退!留耶律天佑率领一千人马,负责断后!” 这时,王景身上裹着伤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急忙出声问道:“都统大人,那军中的伤兵该如何处置?” “丢给他们!”耶律棠古摆了摆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坚定所取代,语气中带着一丝冷酷地说道。 “他们要撤了!”望楼之上,岳飞目光紧紧盯着契丹人的营地,看到对方开始整军,不禁惊呼出声,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地笑着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若是他们准备进攻,应该在营门附近整军集结才对。可现在对方的集结位置在北边,而大营北边并没有我们的兵卒。所以,他们肯定是要撤退了。”岳飞条理清晰地分析着,眼神坚定而自信,脸上露出一丝笃定的神情。 “放心,他们是跑不掉的!”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从容。 “林冲,崔埜,文仲容三人此时已然布置好了口袋,就等他们进套了!”公孙胜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耐心地对岳飞解释道。 “若是他们向西或者向南移动呢?”云龙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疑惑,好奇地开口问道。 “大营的西面是中条山,南边则是沧州北卫河!”姜齐不紧不慢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笃定,“要是他们选择进山,山路崎岖难行,行军速度必然缓慢,到时候咱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掩杀过去。而南边的河水虽说秋冬之时流速不急,但水凉刺骨,在仓促之间过河,军卒们很容易陷入混乱,甚至引发营啸。耶律棠古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所以,他不会选择这两个方向的。” “那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扎营呢?”云龙还是有些不解,继续追问道,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 “这是行军时的行营,并非是固定的大营,其目的应该是在这里集齐粮草,然后顺着水流前往浮阳口!”姜齐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西边是山,在秋冬季节大多刮北风,就算是对方使用火攻,也能够及时躲避。而且附近有活水,士卒们的用水能够得到保证。所以啊,你们以后要是行军的时候选址扎营,选在像这样的地方,也是非常妥当的。” 姜齐耐心地讲解着,这是他作为为人师长的本分,他眼神中满是期待,这番话既是说给身旁的徒弟云龙听的,也是讲给史文恭等一众将领听的。 姜齐密切注视着契丹人的动向,当看到对方队伍集结到一半的时候,他将目光投向了史文恭,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果断下令道:“准备好!率队冲锋!” 史文恭闻言,立刻神情一肃,双手抱拳,下了望楼,背弓提枪,顶盔上马,迅速开始做着冲锋的准备,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就在这时,契丹营地的北门缓缓打开,一股尘土随着门的开启而扬起。 耶律棠古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面色凝重地走在队伍的前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与无奈,看着麾下将士们开始向北撤离。 姜齐站在望楼之上,紧紧盯着契丹人的一举一动,双手微微握拳,心中暗自计算着最佳的进攻时机。 随着时间的推移,契丹人的队伍已经有一半逐渐走出营地,姜齐大喝一声:“进攻!” 鼓响!号起! 霎时间,喊杀声四起! 林冲、崔埜、文仲容率领着早已埋伏好的士兵从两侧杀出。 史文恭也挥舞着长枪,带领着骑兵队伍从正面向着营地发起冲锋,马蹄声如雷,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断后的耶律天佑刚准备组织防御,突然,一道寒芒闪过,一支长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咽喉。 耶律天佑双眼瞪大,满脸的难以置信,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便从马上重重地栽倒在地。 营中的千余契丹人目睹这一幕,顿时如同炸了窝的马蜂,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 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 耶律棠古原本焦急地指挥着前方出门的队伍,听到后方传来的骚乱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猛地转过头,看到耶律天佑倒地身亡,以及断后部队乱成一团的景象,心中一紧,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很快便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慌乱,连忙指挥着身边的士兵组成防御阵势,试图抵挡梁山军的进攻。 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林冲、崔埜、文仲容三人率领着麾下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 在梁山军的猛烈攻击下,契丹人的防御阵势如同海滩沙堡一般,不堪一击,迅速土崩瓦解。 契丹士兵们被冲得七零八落,耶律棠古奋力抵抗着,无奈年老体弱,身边的部族兵士越来越少,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都统!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名亲兵满脸焦急,声音中带着哭腔,扯着耶律棠古的衣袖大声喊道。 “老夫世受皇恩,出身皇族,焉能做丧师辱国之将!”老将军耶律棠古神色凛然,一甩衣袖,看着外面不断倒下的部族,倒下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决绝。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将其横在脖颈之上,扫视着周围的亲兵,沉声道,“尔等回归朝廷,定要禀报陛下,言及童贯阉人奸计!” “都统!”亲兵们纷纷跪地,泪水夺眶而出,他们的呼喊声中饱含着悲痛与不舍,然而却无法改变耶律棠古的心意。 此时,周围喊杀声依旧震天动地,梁山军的攻势如狂风骤雨般猛烈,契丹士兵们节节败退,尸横遍野。 耶律棠古看着这惨烈的战场,心中五味杂陈,他心中明白,今日便是他的最后时刻了。 但他身为皇族将领,宁死也不愿苟且偷生,背负那丧师辱国的骂名。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眼,“此战!老夫轻敌之错矣!” 言毕,随后猛地睁开眼睛,手中的长剑用力一抹…… 第274章 分一杯羹 战后的战场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硝烟还未完全散去。 被烧破的营帐间,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梁山培养的救急人员这时候也开始入场,检查自家的伤员,以及契丹部族一方能救的! 姜齐身着战甲,目光扫视着那些被绑缚了双手、垂头丧气的契丹部族俘虏,而后转头对身旁的公孙胜说道:“如此一来,运往耽罗岛的劳力就有了!” “这位大人!” 突然,俘虏中有人奋力挣扎着,大声呼喊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急切与哀求。 “大人,求您让我家都统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那人话音出口,便被身边的梁山兵卒按在当场,那人一边喊着,一边努力地向前蹭着,想要靠近姜齐,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他的眼中闪烁着泪,看着姜齐。 周围的和那亲兵被串联绑缚一起的俘虏们,也都纷纷投来期盼的目光,他们虽然沦为了阶下囚,但对自己曾经的统帅仍怀有深深的敬意和眷恋,都希望姜齐能够答应这个请求,让耶律棠古得以安息。 姜齐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向静静躺在那里的老将军耶律棠古的尸身,微微眯起眼睛,神色肃穆。 片刻后,姜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忠臣义士,自当厚待!” 说罢,姜齐双手抱拳,郑重地对着耶律棠古的尸身行了一礼。 众人看着姜齐这一举动,心中都生出一丝敬意。 “来人!”姜齐挺直身子,目光扫视四周,高声唤道。 “在!”一名士兵迅速出列。 “选出一架马车,”姜齐抬手指了指那个俘虏,眼神平静,“放了这人,让他带着老将军回归北地!” 那被选中的俘虏先是一愣,眼中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而后立刻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赵佶端坐在龙椅之上,微微颔首,静静地听着童贯讲述着一路以来的种种情形。 当听到关于马植的那一段时,赵佶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赞叹道:“燕赵之地,果然多有忠义之士,心向正统之人啊!”紧接着,又看向童贯,接着说道:“朕的枢密使办事,也确实是得体细致!” “陛下,马植因为在北朝时受人排挤,所以才跟着臣南下。为了掩人耳目,臣给他改了一个名字,叫做李良嗣!”童贯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 “良嗣?”赵佶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正色匡谏,守文检括,为政严明!早年朕读宋景文、欧阳文忠所撰写的《新唐书,苏良嗣传》时,深慕唐高宗身边能有这样的能臣辅佐。没想到朕的童枢密,如今也给朕送来了一个良嗣!” “陛下有所不知,此人对契丹部族以及女真部族的情况多有深入研究,之前在北朝时还曾位居光禄卿之职,对于天祚帝的性情喜好、行事风格等也甚是熟悉。有他在,日后朝廷定能多有裨益。”童贯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恭敬地向赵佶禀报道。 “爱卿一路奔波,如此还能不忘为朝廷招揽贤才,当真是朕的能臣啊!”赵佶听后,脸上露出了十分欣慰的神色,微微颔首。 梁师成肃立在一旁微微皱眉,双眼微眯,眼神中闪过一丝嫉妒。 赵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语气舒缓地说道:“爱卿此番功劳着实不小,待日后朕定会另有嘉奖。朕之前派去的芒砀山草寇,爱卿用着还顺手?” “陛下,其中倒也有一些有本事的人。”童贯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道,“比如说那出身风波府杨家的杨志,此人作战勇猛,确实是一员勇将。还有那首领宋清,做事也算规矩,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在爱卿手下当差,一切听从爱卿的派遣便是。”赵佶微微点头,“爱卿可回府休养几日,待之后,可带朕的良嗣前来奏对!” 待童贯恭敬地退下之后,赵佶这才缓缓伸手,从梁师成手中接过那叠皇城司呈送上来的奏折。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奏折上扫过,很快便看到了有关柴进的内容。 “柴进家财浑厚啊!”赵佶轻轻一笑,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居然可以独立支应辽国五千兵马所用粮草!梁师成,若是换做是你,你可愿意把这些粮草借给朝廷?”他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梁师成,似笑非笑地问道。 梁师成心中一紧,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容,轻声说道:“奴才心小,怕是不敢全借!不过若是借给官家您,奴才倒是放一百个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弯下腰,脸上满是讨好之意。 “你啊!”赵佶轻笑一声,他将奏折猛地往梁师成手中一递,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和不满,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拿着这个,去给三司看看,让他们好好想想该怎么还这笔粮草。让本朝的官员,去借前朝皇嗣的粮,朕的脸面都被他们给丢尽了!” 梁师成连忙双手接过奏折,恭恭敬敬地应道:“奴才遵旨!” 说罢,梁师成便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待走至殿外,梁师成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三司要还柴进粮草,一进一出必定有不少油水可捞,杂家胃口不大,倒也可分一杯羹。” “咱也要分他一杯羹!”王伦看着军情司的战报,笑着对李助和孔厚道,“这登州水利要用人,开垦荒地要用人,修补道路还要用人,那伐木开矿,哪一项少的了人手?都给耽罗岛送过去,吴参军那边是足够了,咱们登州可亏了!” “这话可跟在下说不着啊!”孔厚摆手笑道,“需郎君回来,你这知州跟郎君来提才是!” “郎君回来,这些人岂不是早就到了耽罗岛?”王伦心疼道,“多好的劳力!” “王参军可让吴用立下字据,以倭国人口来换!”李助笑道,“三个倭人,换一个女真人或者辽人!” “亏了!倭人矮小,如何比的过女真契丹这般劳力!” 第275章 你们梁山什么时候也招安了? 孙天化静静地坐在船上,微微眯着眼睛,回忆着这两年的日子,总觉得不真实。 曾经,他不过是阳谷县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帮闲。 平日里,他穿梭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为衙门做些跑腿的琐碎活计,挣那微薄的三瓜两枣,勉强维持着生计。日子虽过得平淡无奇,却也能勉强糊口。 后来,阳谷县的弓手出现了缺额,孙天化便顺理成章地顶了上去。 起初,他满心以为不过是应付一下巡检查阅罢了,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可谁曾想,竟然被都头带到了郓城县剿匪战场上。 刀剑弓弩之中,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孙天化只感到恐惧,双腿发软。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好在他机灵,瞅准时机佯装受伤,这才跟着队伍退回了郓城县,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可当他躺在简陋的营房里,望着头顶破旧的屋顶,心中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想着赶紧回家! 之后,他又跟着宋清来到了广济军,糊里糊涂的谋得了一个禁军的名头。 孙天化满心欢喜,以为从此便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用再担惊受怕,可命运弄人,最后竟又被宋清带着去了芒砀山落草为寇。 孙天化本就胆小怕事,在芒砀山时,他可不敢参与那些为非作歹的勾当。凭借着自己在帮闲时练得的一手好厨艺,他便在芒砀山的后厨里打杂,每天与锅碗瓢盆为伴,倒也能图个清静,想着哪天下山去,凭着手艺,也能盘个店面,卖点吃食过日! 就在孙天化满心盘算着想要下山,离开这芒砀山,去寻个安稳日子的时候,命运又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朝廷居然招安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孙天化有些不知所措,很快,他摇身一变,成了厢军的一员。 在阳谷县生活的日子里,孙天化可没少听说厢军的事儿,也清楚厢军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在他看来,厢军说白了就是顶着一层军皮的仆役罢了,干着又苦又累的活儿,却没什么地位,谁都能呼来喝去,关键还没钱!只是录了军籍,他也没得跑,只能守着! 被任命为厢军之后,孙天化心里头只盼着能被分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好歹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可现实却再次让他大失所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居然被几个将军暗中操作,勾了名录,上报成了染病身死。 如今的孙天化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他实在是有万般委屈,自己明明活着,那些禁军的将军为啥说自己已经死了。 糊里糊涂之间,在一位长相奇丑无比的将军的安排下,他上了一艘船。 孙天化坐在昏暗的船舱里,身子随着脚下船只的晃动而轻轻摇摆,心中一片茫然。 他现在对自己的去向毫不在意。只是不经意间回头望去,他看到那位模样奇丑的将军正从一个胖掌柜的手中接过一打钱引。 那胖掌柜脸上堆满了笑容,而将军则面无表情。 在这船上,孙天化熬过了七八天的时间。 孙天化坐在昏暗的船舱里,身子随着脚下船只的晃动而轻轻摇摆。 船舱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两百多人挤在这狭小逼仄空间里,汗水、体味以及各种不知名的味道混合而成的。 他觉得自己在阳谷县见过的牢房都比这里强,四周的污秽空气让他喘不过气来。 吃的东西,更是难以下咽,完全尝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满口的咸涩。 每个人都无精打采,只是都还喘着气,吊着一条命活着。 每一天,每一刻,对孙天化都是煎熬,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终于,当孙天化再次被允许走出船舱时,却又接到了新的命令,换船。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只能听从安排,木然的换船。 看着那艘巨大的船只停靠在一旁,红色的船帆,让孙天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又是煎熬的七天。 终于,他被人从船上赶了下来,被驱赶到岸上的一处水池边,被命令着沐浴更衣。 能有机会清洗掉身上那股多日积攒下来的难闻味道,孙天化心中已经满是惊喜。 他迫不及待地走进水池,感受着清水冲刷在身上的畅快。 然而,当他不经意间朝外面望去时,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恐惧的身影。 “那是……”孙天化的眼睛瞬间瞪大,手指不由自主地指着外面站着的那个汉子,口中惊呼出声。 “大胆!”一个兵卒见状,立刻怒目圆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指着俺们的守将!” 那兵卒的脸上满是凶相,手中的兵器握得紧紧的,随时准备给孙天化一点教训。 “守将?”孙天化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心中一阵慌乱,但还是忍不住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眼神中满是疑惑。 “那是俺登州守将,关胜关将军!”那兵卒见孙天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便大声解释道。 “登州?”孙天化听了这话,心中更是震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关胜,而且对方竟然成了登州守将。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心中五味杂陈。 孙天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之前他之所以要佯装成伤兵,就是因为曾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位关胜将军,一刀将自己的同乡劈成了两半,那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令他心有余悸。 “你们梁山也招安了?”孙天化心中满是疑惑,小心翼翼地小声问道。 “什么招安?”那兵卒皱起眉头,一脸茫然地反问道,眼神中满是不解。 “没招安咋做的守将?”孙天化见兵卒一脸疑惑,心中更加困惑,忍不住继续追问。 “宣赞这次送的人……品质低了不少啊!”关胜皱眉对身边的孙新道,“不少都是贼眉鼠眼!让广惠大师和裴参军先过一遍,看看这些人有没有歹人!” 孙新苦笑道:“登莱建设兵团!也不知道郎君何以取这个名字!” “登莱!登莱!”关胜笑道,“你说为什么,肯定下一步是要打莱州了!” “最好是一口气把京东两路都打下来才好!”孙新哈哈笑道。 第276章 藕丝淀 藕丝淀。 天祚帝的营帐内,原本一片寂静,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翻身声和喘息声。 天祚帝从睡梦中猛地惊醒,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的神色。 “亲卫!”天祚帝声音颤抖地呼喊着,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赤着脚慌乱地踩在柔软的熊皮毯子上。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仿佛还沉浸在那可怕的梦境之中无法自拔。 “唤萧奉先来!”天祚帝急切地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到片刻功夫,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萧奉先一脸谨慎地掀开营帐的门帘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微微弯着腰,目光快速地在天祚帝身上扫过。 “陛下,何事深夜唤老臣来?”萧奉先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 “奉先,”天祚帝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萧奉先的双手,手指微微用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和无助…… “陛下,老臣在这,老臣在这!”萧奉先连忙轻声安抚着天祚帝,一边轻轻拍着天祚帝的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你说乌古敌烈如何会反?他们怎么敢的?我大辽对其不薄啊!”天祚帝满脸怒容,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解的光芒,大声质问道。 “这……”萧奉先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说道,“其人反复,不知忠孝,陛下应以祖宗之法,以雷霆之势平叛!” “让谁去?”天祚帝看着萧奉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解决这场叛乱。 “老臣推荐老将军耶律棠古去!”萧奉先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地说道,眼神中流露出对耶律棠古能力的信任。 “他此时在南朝平贼,怕是鞭长莫及啊。后族之中,萧得里底或者萧乌纳,可否去?”天祚帝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一丝忧虑的神情,缓缓开口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对合适将领人选的急切寻找。 “萧得里底率军勇猛有余,仁德不足,萧乌纳如今在黄龙府做知府,看顾女真部众,若是轻易调动,怕女真再起异心。不如……调动南京留守耶律淳?”萧奉先认真地分析着每个人的情况,微微沉吟后提出了新的建议,目光紧紧地盯着天祚帝,等待着他的回应。 “南京太远!”天祚帝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坚决的神色,“还是萧乌纳!他曾任临海军节度使,也算是知兵。” 天祚帝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断,已经下定决心,认为萧乌纳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尽管存在着一些风险,但他还是愿意一试。 耶律淳此人,确实能力出众,无论是军事谋略还是治理政务方面,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能力太过突出,天祚帝对他充满了戒备之心,实打实的不信任。 在天祚帝看来,耶律淳越是有能力,便越会对自己的皇位产生威胁,这种潜在的威胁让他始终无法对耶律淳完全放心。 “那女真那边……”萧奉先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对女真局势的关切。 “女真人不过是山野间的野蛮人罢了,难成气候!”天祚帝轻蔑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语气中充满了傲慢与轻视。 “自从萧海里之乱后,女真首领完颜盈歌的态度便前后大变,陛下不可不防啊!”萧奉先神色凝重,眼中满是忧虑,语气急切地再次提醒着天祚帝。 “女真多少人,乌古敌烈统军司多少人?”天祚帝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不悦和焦虑的神情,质问道,“奉先啊,那可是我契丹上京道腹地!若是动乱一起,其他部族响应,我契丹如何抵抗?” 天祚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乌古敌烈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极为担忧,相比之下,他觉得女真根本不是威胁,更担心上京道腹地的安危。 “之前完颜盈歌若有反叛之心,大可联合萧海里一起造反,最后不还是杀了萧海里,为朕表了忠心?”天祚帝强自笑道,“女真作乱,有完颜盈歌在,不怕!” “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萧奉先连忙赞同道,微微弯下腰,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顺着话把天祚帝的情绪稳定下来,尽管心中还有担忧,在皇上面前,他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只能强装镇定。 “去写旨意!”天祚帝疲惫地揉着鬓角,因焦虑和担忧,脸色微微泛白,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力,“早日平叛,朕也能早日安心。待耶律棠古回来,朕让他去坐镇黄龙府!” 他心中对耶律棠古的能力颇为信任,寄希望于这位老将能稳住黄龙府的局势,抵御女真可能的威胁。 “陛下,南京留守耶律淳大人传来急报!”这时,一名亲卫匆匆走进营帐,单膝跪地,神色紧张地禀报道。 “何事?”天祚帝微微一愣,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连忙问道。 “据界河边境的消息,耶律棠古老将军,在沧州驻扎期间,被南朝贼寇所困!最后不敌,乱军之中,自刎谢罪!”亲卫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低沉而凝重。 天祚帝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身子猛地一颤,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什么?”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耶律棠古……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耶律棠古此人,虽性格脾气有些执拗,平日里与后族之间多有矛盾,关系不睦,但他对大辽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堪称大辽的忠臣良将。 他征战多年,为大辽立下了赫赫战功。 在行军打仗方面,虽说不敢夸口百战百胜,但也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 可如今,竟然只一战就落得全军覆没的悲惨下场,甚至被逼得自刎谢罪,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也让天祚帝心中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老将军可留了话?”天祚帝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眼神中满是期待,希望能从回来的人口中得知一些耶律棠古的遗言。 “据那回来的亲兵说,是南朝下了手段,用精锐禁军,伪装贼寇!”亲兵连忙如实禀报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慨。 “南朝!童贯!”天祚帝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怒不可遏,双手紧紧捂着心口。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心中对童贯以及南朝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 “奉先,去信南朝,朕要……!”他刚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却被萧奉先打断了。 “陛下,南北开战,国库难支!”萧奉先微微躬身,脸上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萧奉先深知如今大辽国内局势本就不稳,乌古敌烈的叛乱还未平定,若是此时再与南朝开战,国库根本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战争开支,只会让大辽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天祚帝听了萧奉先的话,身子微微一震,愤怒的情绪也稍稍平息了一些,他心中明白萧奉先所说的是事实,可心中的那口恶气却实在难以下咽。 第277章 谁家草原 辽国西北路招讨司内。 主官耶律阿思身着官袍,身姿笔直地跪在地上,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圣旨上的圣训。 耶律阿思肩负着重大的职责,负责镇抚西北的阻卜、乌古、敌烈等部。 这片广袤的区域,局势复杂,周边部族时常侵扰,而辖区内部族的叛乱更是让他头疼不已。尤其是在辽国高压政策的统治下,如今这三大部族的情况愈发棘手。 阻卜部,每过一两年必定会发动叛乱,只要过不下去,便会有部族高举大旗反辽。 杀之不绝,安抚无用。 乌古部相对而言稍好一些,隔几年才会反一次,但每次叛乱也都让耶律阿思疲于应对。 而敌烈八部,虽然叛乱的次数最少,却是反得最彻底的。 每隔十几年,就必须对他们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屠杀,才能换来短暂的清净。 耶律阿思跪在那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些叛乱部族的模样,心中暗自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他恨这些部族的反复无常,更恨他们给自己带来的无尽麻烦,都知道你们要反,可是等老子升官走了,你们再反也可以,偏偏在最后的时候,反了,坏了老子的政绩! 耶律阿思谢恩领旨之后,见圣旨中并无让自己出兵的意思,不由心中满是疑惑,终于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轻声开口问道:“不知陛下遣了何人平叛?” “黄龙府知府,萧乌纳萧大人!”传旨的使者恭敬回道。 “又是萧氏!”耶律阿思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道。 在他看来,朝廷在重要事务上总是重用萧氏族人,这让他这个皇族心中颇为不平衡。 耶律阿思自认为自己为镇抚西北边疆呕心沥血,面对那些反复无常的部族,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可朝廷对自己这个更熟悉情况的大臣视而不见,总是更信任萧氏之人。 想到这里,耶律阿思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愤懑之色,“萧乌纳?一个文人,懂得什么评判!” 辽阔的草原之上,夜色如水,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人们的脸庞。 欢快的歌舞声与烤羊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篝火之外,一群部族的首领们围坐在一起,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一边尽情地享受着美食,一边放声高歌,那粗犷而豪迈的歌声在草原上回荡。 “来来来!高僧请喝!”一位身形魁梧的乌古部首领,举着盛满酒的大碗,走到几位身着僧袍的高僧面前,脸上带着豪爽的笑容,热情地招呼道。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充满了草原汉子的豪迈之气。 “诸位高僧,一起畅饮!”另一位敌烈八部的首领也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手中的酒碗高高举起,向高僧们示意。 “酒是咱们草原的命!肉是咱们草原的胆!马匹和羊群,是咱们的家,手里的刀剑,是咱们脚下的路!”一位年长的首领站起身来,大声地说道,他的话语仿佛点燃了众人的激情,周围的首领们纷纷附和着,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高僧,你说反抗,我们部族反抗了,然后胜利了!有了活路!这碗酒要喝!”一位满脸沧桑却难掩兴奋的部族首领,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一边说着,一边将酒碗高高举起,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同喝。”杜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紧不慢地端起酒碗,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深意,“只是有了活路你们就满足了?” “如何不满足?”一个年轻气盛的部族青年立刻大声反驳道,脸上满是不解,仿佛杜迁说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对啊!不用上贡,不用缴税,不用给契丹人卖命,这是天老爷,佛菩萨给的活路!”另一位年长些的首领也跟着附和道,语气中满是对如今生活的满足,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味着摆脱契丹人压迫后的轻松。 众人纷纷点头,脸上都露出认同的神色,在他们看来,能过上这样自由的生活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别无所求了。 “这草原的天下间,就只有你们一家,一族受难吗?”杜迁站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前,酒意上涌,双颊泛红。 他一手稳稳地端着酒碗,另一只手高高地指着天空,声音激昂。 “阻卜部!达旦九部!梅里急部!乃蛮部!茶札剌部!有多少人,有多少牧民,和你们一样,被辽国契丹人压迫着!”他的话语如洪钟般响彻四周。 “活路?”杜迁缓缓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目光锐利,审视着每一个人,“俺家郎君说过,活路是打出来的!不是求出来的!更不是谈出来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刀剑,才能给自己活路!放下了刀剑,就是放下了活路!” “说得对!”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率先大声附和。 “高僧说的有道理!”另一位年长的首领也连连点头。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高丽!是你们的活路!”杜迁情绪激昂,声音响彻四周,他振臂高呼着,“可是,是那些牧民的活路吗?不是!高丽很小,只能容下乌古部!敌烈八部,这些一起拼死的人,一起打开了生路的人,怎么办?丢下他们不管?” “那不能!”乌古部的首领猛地站起身来,涨红了脸大声喊道,他的声音中带着草原汉子的豪迈与正义,“咱们草原的汉子做不出这样的埋汰事!” “之前,女真的那位老四完颜乌奇迈来了,他说了一句话,贫僧认为有道理!”杜迁高声说道,声音压过了众人的议论声。他微微顿了顿,“高丽很小,但是,草原很大!高丽容不下你们,草原可以容纳你们!但是,谁的草原,很重要!你们说,谁的草原!” “我们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整齐而响亮的呼喊,众人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一个个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草原!从来都是我们牧民的!”一位年长的牧民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 “不放牧的,没资格拥有我们的草原!”又有人高声补充道,话语中带着强烈的排他性,表达着他们对草原的主权意识。 “草原,是草原人的草原!” 第278章 上京道乱不乱,杜迁说了算 次日清晨,柔和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了进来。 杜迁缓缓从睡梦中醒来,只觉脑袋有些昏沉,宿醉的后劲还未完全消退。 当杜迁微微睁开双眼,却猛地发现身边围满了一圈光头,一个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你们……”杜迁有些惊愕,刚说出两个字,便被其中一人打断。 那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帐篷门帘,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轻声说道:“外面没人!” “怎么回事?咱们暴露了?”杜迁心中一惊,睡意瞬间全无,连忙坐起身来,紧张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这时,从宣传司里走出来的那十个人,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直勾勾地看着杜迁。 “杜副总管,”宣传司里领头的一人,脸上带着钦佩的神情,竖起了大拇指,“您在军情司里屈才了,调到咱们宣传司里,才是正理!” “什么个意思?”杜迁不禁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给你们马总管和乐副总管找事?” “看您说的!”那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泛着青色的头皮,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实在是昨夜里您的一番话说的太有鼓舞性了!” “什么话?”杜迁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着昨晚的情形,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眼神中满是困惑。 几个人紧紧围在杜迁的床榻旁边,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将昨天杜迁说过的话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仿佛还沉浸在昨晚那激动人心的场景中。 最后,为首的那个人更是来了兴致,竟然上演了一出诉苦大会。 “当时,杜副总管直接让他们那些令隐一个个上台,说他们被契丹人各种逼迫的故事,还让普通的牧民,牧奴上来,说了自己的悲惨,结果,昨晚上那些部族的首领一个个哭的不成人样!”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手舞足蹈,仿佛自己又回到了昨晚的现场。 “就是,上次看到这种场面,还是在郓州上演《白毛女》的时候!”旁边的一个人也跟着附和道,脸上露出感慨的神情。 那些宣传司的人说得眉飞色舞,痛快淋漓,可是杜迁听着听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杜迁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突然,他猛地一拍额头,懊恼地说道:“喝酒误事!” 他心中暗自后悔,没想到自己昨晚借着酒劲,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他深知在这复杂的局势下,自己的言行必须谨慎,可如今却因为一时的冲动,可能引发了一些不可预料的后果。 杜迁心中暗自思量着,来这里之前,姜齐给他的密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密令明确指示,要将乌古敌烈部往女真和高丽的方向引导。 不管是叫“驱狼吞虎”之计,还是“祸水东引”之法,其核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借助乌古敌烈统军司的兵力,尽可能多地消耗女真和高丽的军事力量,从而为梁山登陆高丽创造有利的局势。 可如今呢,回想起昨晚的情景,杜迁满心懊恼。 仅仅因为自己一时酒劲上头,情绪激动之下发表了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论,竟完全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原本按照计划应该被引向高丽方向的乌古敌烈这些部族,现在却不知被自己引上了哪条道路。 可以确定的是,在短时间内,他们是绝对不会再往高丽那边跑了。 杜迁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焦虑与无奈。他深知自己这一失误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不仅打乱了原本精心制定的战略部署,还可能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掌控。 他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事情不要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同时也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弥补这个过错,重新引导这些部族,让一切回归到原有的战略轨道上来。 “你们中间,选出三个人,速速带着本人信件南归!”杜迁刷刷点点的写了一封长信,油脂封口,投入一干燥的皮囊壶中,又以蜡封口,“见到郎君之后,详细说明!” 这边刚刚安排好,就听帐子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随即,营帐里多了诵经敲磬的早课之声。 “高僧!”帐外,乌古部的令隐那洪亮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高僧,阻卜部来了使者!” “贫僧……”杜迁刚想开口回应,却被那乌古部令隐的话语打断。 “阻卜部使者便是见活佛高僧的!”那乌古部令隐满脸欢喜,声音中透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们听说咱们叛辽了,要和咱们结盟,结盟之礼,还需高僧主持!” 杜迁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没想到阻卜部这么快就有所行动,还想着要结盟,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如今的处境感到有些棘手。 原本因为自己酒后失言,已经打乱了之前的计划,现在又冒出个结盟的事。 他深知这结盟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关系重大,若是处理不好,会引发一系列后果。但此刻,他也明白自己无法推脱,毕竟在这些部族眼中,自己有着“高僧”的身份,主持结盟之礼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说道:“既如此,那便请阻卜部使者进来。”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神情严肃地等待着阻卜部使者的到来。 不多时,阻卜部的使者挑帐门进入,先是打量了一番帐内诸人,随即冷笑道:“果然是南朝汉人奸计!分裂我大辽部族!其心可诛!” “阿弥陀佛!使者,无须相试!”杜迁面不改色,双足跌坐,双手搭在膝盖之上,“贫僧出身宋境,在宋地学法,游走至此,实在是看不得乌古部民众苦难!想必当年阻卜部磨古斯叛辽时,也是同样之心!” “好个巧舌如簧的僧人!”阻卜部使者冷笑一声,刚要说什么,脖颈上便被人搭上了一柄弯刀! “阻卜部使者,若是对高僧不敬,小心你们部族之人,走不出我们的大营!”一个浑身只有一件羊皮袍子的牧奴站在使者身后,威胁说道。 第279章 他们信不信不重要,咱们信了就行 登州蓬莱码头,海风轻拂,带着咸湿的气息。 郝思文步伐稳健地从船上走下来,眼睛扫视了一圈前来迎接的人群。当他看到兄长关胜的身影时,微微抬起手,轻轻摆动了一下,示意自己已看到。 关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正走下船的姜齐,开口问道:“郎君此战,可顺利?” “将士用命,自然顺利,伤员皆在后面船上!孔厚可在?稍后去看看伤兵!”姜齐面带笑容,“休整两日,两日之后,后面船的俘虏全部送到耽罗岛上去!” “全部?”王伦从人群中快步走出,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语气中满是焦急地说道,“郎君,登州诸事繁杂,还需颇多人力!且留一些!” 李助见状,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郎君放心,我等早就已经劝了王参军,说是三个倭人换一个战俘,只是吴参军那边没有回复。” “以三千战俘,换九千倭人,便是吴用想要答应,也没有如此多的人口来换啊!”姜齐忍不住轻笑出声,脸上露出一丝调侃的神色,“且不说倭人那边能不能凑出这么多人来,单是咱们这边运输和安置这些倭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姜齐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还是按原计划,将这些战俘全部送到耽罗岛上去,让他们在那里训练改造,以备大用。” “如何不能安置?可以命其挖矿!”王伦这边还没开口,玉蟠竿孟康便已经急道,“郎君可是不知道如今登州急需煤铁!但是下矿极其危险,咱们麾下百姓如何能做?用些战俘,外族之人,也是好事!” “咱刚刚回来,你们便堵着咱,怎么?登州出事了?”姜齐看着那一圈将自己围在中间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笑容,开口询问道。他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来。 “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气氛略显尴尬。 关胜见状,向前一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开口说道:“郎君可知芒砀山招安一事?” “自然知晓,然后呢?”姜齐微微挑眉。 “杀了宋江的牛二,如今担任了莱州团练使!”关胜神色严肃地说道,目光紧紧盯着姜齐,观察着他的反应。 姜齐听了关胜的话,微微一怔,牛二此人,姜齐倒是知道,之前不管是东京汴梁的朱富,还是负责情报的时迁,都有提到过,只是此人之前都是宋江身边的帮闲,没想到,一场招安下来,最后的赢家居然是这个不起眼的人物。 “这和你们……”姜齐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刚要开口继续询问,却被关胜打断。 “郎君,”关胜神情严肃,抱拳行了一礼,说道,“牛二此人上任之后,盘剥百姓太甚,我等居于登州,莱州百姓多来诉苦投奔,末将想着,不如咱们发兵莱州?” 关胜此言一出,其余人皆是点头不语,在场诸人也希望能借此机会为百姓们出一口恶气,更希望是能扩大己方的势力范围。 姜齐忍不住轻笑出声,说道:“关胜兄弟这是嫌弃登州狭小了!” “郎君得胜而来,登州相对于郎君,确实狭小!”李助也拱手说道,脸上带着恭敬的神情,“登莱二州,同气连枝,郎君完全可以……同时控在手中!” “且回府衙细谈!”姜齐摇头笑了笑,说道,“码头还有伤兵需要转移治疗,咱们还是不要耽误他们的时间了!” 众人纷纷点头,随着姜齐离开码头,朝着登州府衙而去。 在登州府衙之内,姜齐洗漱之后,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 他坐在椅子上,听着时迁在一边汇报着这段时间的各种消息。 时迁的声音清晰而有条理,将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一讲述。 “看来都馋了啊!”姜齐笑着擦了擦脸,振奋了一下精神,“云天彪和吴用那边可还正常?李应于高丽处,可有消息传来?” 姜齐微微皱眉,开口问道。 “郓州境内一切正常,只是不少地主的亲戚想要在各地闹事,夺回耕地!祝家庄那边虽然没有动静,但是,祝朝奉已经把幼子送去了东京汴梁。云天彪在梁山之上也是安稳,每日里都是巡视训练,或者偶尔去学堂讲学。”时迁有条不紊地汇报着,将郓州的情况详细地讲述出来。 “关注一下那些地主亲眷,看看有没有人在他们背后,如果有,让祝龙去解决,这一点,情报上让龚旺负责,如果龚旺不懂,让他去问张清。吴用那边呢?”姜齐追问道,对于吴用的动向他尤为关注。 “之前晁盖那边运来的生女真,此时已经经由白翎岛,大黑山岛,小黑山岛,停驻在耽罗岛!”时迁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继续说道,“据飞鹰传信,吴用此时正在耽罗岛上!” 耽罗岛上。 吴用坐在桌前,目光紧紧盯着手上的地图,神情专注而严肃。 危昭德等人静静地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了吴用的思考。 而那些生女真则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屋子中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警惕。 “可会说汉语?”吴用抬起头,目光扫视着那些生女真,开口问道。 “一点!”其中一个生女真微微抬起头,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回答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倔强,“在登州跟着人学过一点!” 吴用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果断,“危昭德,把他们打乱之后,安插在部队之中!要求,尽量学会官话,官话都不懂,以后如何听令!” “是!”危昭德连忙拱手领命,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不过,他很快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开口问道,“不过,吴参军,咱们该怎么回复高丽使者?” “他们还没走?”吴用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问道。 “没有,之前咱们说是遇到了风暴,在此租住,他们明显不信!”危昭德如实回答道,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 他知道这个借口有些牵强,高丽使者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可一时之间,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应对。 吴用笑了笑,“不用管他们信不信,反正咱们信了就行,命令部队,抓紧时间修好营帐大寨,勘察岛屿地形,随军来的见习生都忙起来,跟着蒋敬学了那么久的术数之学,也给用出来!至于使者,不用管他们!” 第280章 先打草,再惊蛇,最后打蛇七寸 “欺人太甚!”朴弘济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恨声道,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宋人何敢如此霸道!厚颜无耻占据我高丽国土,不怕我高丽大军征伐?” “大海相隔,如何征伐?”副使朴元化无奈地苦笑着,脸上满是苦涩。他微微摇头,自嘲道,“咱们高丽不是也夺取的耽罗国之地?” “我大高丽名正言顺,耽罗国国主以民册地图印信献土归流,他宋人如何比的?”朴弘济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眼神中闪烁着怒火,“宋人这是强占,是强盗行径!” 朴元化看着朴弘济激动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也满是无奈。他知道朴弘济说得没错,可如今的局势却让他们无能为力。 高丽与宋国之间隔着茫茫大海,想要发动大规模的征伐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们自身的实力也并非强大到可以与宋国抗衡。 而且,他们夺取耽罗国之地的行径,也让他们在指责宋人时有些底气不足。 最为关键的一点,此时高丽乃是辽国的属国,在这种政治格局下,高丽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辽国的影响和制约。 之前天祚帝生辰,高丽也是恭恭敬敬地派去了贺寿使者,用以表明高丽对辽国的臣服态度,只是,之前高丽也曾向宋室表示过臣服! 而如今宋人占据耽罗岛的举动,按照时间推算和种种迹象来看,这些人怕不是宋室派来警告高丽的兵马? 想到这里,朴弘济和朴元化的心中都不禁涌起一阵寒意。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背后的深意就十分值得玩味了。不管那些人用的什么借口,哪怕是没有借口,在此安营扎寨,身为附属国都无法说什么! 宋人或许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高丽传达一种警告的信号,告诫高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将面临来自宋室的强大压力。 同时,这也可能是宋室在对辽国的一种间接挑衅,利用高丽这个辽国的属国,来试探辽国的反应和底线。 这种复杂的局势,让朴弘济和朴元化感到无比的头疼,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不是他们这样的蝼蚁可以考虑的问题! 更为关键的,两人来之前,听去了南京析津府的使者回来说,南朝宋室向辽国借兵剿匪! 这一消息着实让朴弘济和朴元化感到困惑不已。 连剿匪都需要借兵,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显示出南朝宋室军事力量存在一定的短板,那么又如何来的兵力震慑高丽呢? 朴弘济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疑惑,“连自家国内的匪患都无法自行平定,还要向辽国借兵,南朝宋室的兵力竟如此不堪?可他们如今却占据了耽罗岛,这其中必有蹊跷。” 朴元化也跟着点头,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是啊,若宋室真的兵力薄弱,又怎敢在此时对耽罗岛下手?或许他们另有谋划,又或者是在虚张声势?” 就在二人沉思之时,外面大寨之中传来阵阵操练之声,整齐而有力的步伐声、响亮的口号声清晰地传入二人耳中。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如此精兵,用来虚张声势?”朴弘济面色微微发白,嘴唇颤抖着,忍不住低声说道,眼神中满是震惊和担忧。“回去,咱们速速回开京!将此事告知陛下!” “跑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呼喝,声音粗犷而有力,“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就跑!这是兵营!跑出去就是逃兵!要杀头的罪过!一个个不知道惜福的混球!” 这声音充满了威慑力,让朴弘济和朴元化更加紧张起来。 他们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刚才的话,就像是在对着二人说的一般! 此刻,兵营外的操练声依旧不断,而朴弘济和朴元化却感觉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牢笼之中,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两位何故如此啊!”吴用手持羽扇,身披鹤氅,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笑盈盈地站在帐外,似乎早已洞悉了朴弘济二人的心思。“可是营中怠慢了两位?” “这位…… 大人!”朴弘济二人在这营中待了许久,却依旧摸不清吴用的身份,心中满是疑惑,只能懵懵懂懂地称呼他为“大人”,“我等离开京时日已久,不如今日便回京,如何?” 朴弘济别看之前强势,如今见了吴用,也只能是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吴用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羽扇,说道:“两位何必如此着急呢?既来之,则安之。耽罗岛这边的事情尚未处理妥当,两位就这样匆匆离去,恐怕不太好。” 朴元化心中一紧,额头上不禁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偷偷看了一眼朴弘济,眼中满是担忧。 朴弘济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大人,我等在贵营叨扰多日,心中实在不安。而且国内还有诸多事务等着我等处理,还望大人能够成全。”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希望吴用能够放他们离开。 吴用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权衡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两位归心似箭,我也不好强留。只是两位回去之后,还望能够如实向贵国陛下禀报此间情况,切勿添油加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是是是!大人放心,我等定当如实禀报!”朴弘济连忙点头,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 两人起身,向吴用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了营帐,仿佛生怕吴用会突然改变主意。 而吴用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如此放他们离开,岂不是打草惊蛇?”危昭德在一边问道。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蛇不惊,如何露头,不露头,咱们怎么打?”吴用笑道,“最好是引来些兵将,试试水分,咱们梁山的兵卒,也得给那些生女真亮亮剑,让他们也知道一下什么是梁山好汉!” 第281章 格局打开,谋划放远 登州府衙内,光线柔和地洒在屋内,映照出一片静谧的氛围。 姜齐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从黄县和乳山寨递交上来的状子,脸上哭笑不得。 只是看着状子上百姓上诉的牛二的罪行,姜齐也是气的不轻。 最轻的都是强抢民女,之后像什么抢占耕地,划归自己名下,巧立名目收捐,例如说剿匪捐,皮甲捐,铁甲捐,箭矢捐! 更是有拉壮丁入厢军军籍,在各村的大牲口上随意画圈征用不还转卖! 看了一番之后,姜齐也算是开了眼了,把状子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这厮,是把泼皮的手段用在了百姓的身上啊!” “牛二是莱州的团练使,他祸害了百姓,百姓宁可找咱们梁山草寇主持公道,也不去莱州府衙告状,真是天下奇闻!”姜齐站起身走了一圈,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郎君仁义之名远播所致!”乐和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恭敬地说道,“之前在莱州村镇之中演《白毛女》,皆是万家空巷,场面喧嚣的很,不少百姓皆是拉着我们的手,求着梁山也早点打到莱州!救民于水火之中!” 乐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豪,他带队演了一路,百姓哭了一路,能有人把百姓放在心里,哪怕是草寇山贼,百姓也认为是好的,是天兵天将! 故而,乐和深知梁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姜齐听了乐和的话,微微点了点头,他明白,百姓之所以会如此信任梁山,依赖梁山,关键是官府的口碑已经烂透了,与其告了不光没有伸冤还要被当官的关起来受罪,还不如盼着梁山打过来,至少,在现在这个时期,梁山是真的给百姓办事,办实事,伸冤平反! 牛二作为莱州的团练使,莱州的知州却对其不管不问,任由其鱼肉百姓,使得百姓生活困苦,自然失去了民心。 “看来,牛二在莱州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民愤,”姜齐的目光依次扫过李助、朱武、孔厚等人,神情中带着一丝严肃与思索,“只是,你们于庙算之时,只想到了莱州?” 姜齐微微皱眉,对众人的谋划有所不满。 “郎君的意思?”众人一脸疑惑,不太明白姜齐话中的意思。 姜齐轻轻一笑,缓缓说道:“京东东路之地太大,咱们还吃不下去,可是潍州密州二地,咱们也吃不下?人员储备不足?兵力不足?还是民心不足?” 他提出这一连串的问题,意在引导众人思考更广阔的战略布局,不局限于莱州一地。 “郎君,咱们师出无名啊!”李助微微摇头。 在李助看来,打莱州,有牛二这个门面在,至少在道义上说的过去,打潍密二州,完全没有一个说法! 朱武也附和道:“是啊,郎君。莱州是因为牛二祸害百姓,咱们为百姓伸冤,师出有名。但潍州和密州并无明显的把柄在我们手中,贸然攻打,恐失民心士气。” 孔厚则沉思片刻后说道:“诸位,虽说潍州和密州目前看似没有直接的理由让我们出兵,但我们可以暗中派人去探查一番,看看这两地是否有民怨颇深的贪官污吏。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借口,再出兵也不迟。这样既能师出有名,又能解民倒悬,可谓一举两得。” 姜齐听了众人的话,陷入了沉思。他明白众人的担忧,但也不想错过这个可能扩大梁山势力的机会。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这样,先按照孔厚所言,派人去潍州和密州暗中探查。但此事要秘密进行,不可打草惊蛇。但莱州之事却耽误不得!” 姜齐仔细盘算了一番兵力后,看着地图道:“之前随咱去沧州的兄弟此次便不再动了,来回奔波,需要修养生息。黄县大营的兄弟攻海仓,打下之后,直接驻守。孙立带着栖霞山的兵直奔莱阳,乳山寨的唐斌兄弟坐船出海,沿着海岸线往西,袭击即墨。” “胶水县郎君派谁去打?”李助看着姜齐,一脸疑惑地问道。 姜齐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胶水县地势险要,防守严密,不可小觑。我看就让史文恭去。史文恭心思缜密,武艺高强,而且此次出沧州,史文恭连续斩将夺旗,可以再进一步。让他去攻打胶水县,或许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朱武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史文恭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史文恭此番来回,是否需要再给他喘口气?”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对史文恭的关切,毕竟连续奔波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消耗。 姜齐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从容的神色,说道:“咱们又不是说今天定下了,明天就打,朱参军,你管辖的兵曹这次也得动起来啊!算算各部出动时日,需要备下多少粮草,调动多少辅军,还有这一次咱们得组建随军商队,战利品的运输买卖这类的杂事,总要有人去处理,这一次,可是你们兵曹能力的大阅兵啊!” 姜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同时也对兵曹接下来的工作充满了期待。 朱武听了姜齐的话,微微点头,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粮草的筹备关乎着士兵们的温饱,辅军的调动影响着作战的安排,而随军商队的组建更是关系到战后的利益分配和资源回收,还有军功赏赐。 这些工作都需要精心策划和安排,之前都是姜齐在安排,可是随着梁山慢慢走上正轨,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姜齐一肩挑,不然还要他们做什么? “郎君放心,兵曹定会全力以赴,做好各项准备工作。”朱武拱手道。 姜齐看着认真的朱武,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满意。 姜齐知道,不能把所有的权利都抓在手里,适当的放权,让下面的人动起来,对于现在得到梁山众人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势力太小,放权毫无意义,令出多门,必受其乱! 地盘太大,放权就是放血,山头派系滋生,五代十国旧事! 一放一收,放能放的安心,收能收的自然,才是人主之道! “郎君,那些俘虏,可是都送到耽罗岛?完颜家的那位,也不管?”公孙胜此时提醒道。 “差点忘了他!”姜齐一拍额头,笑道,“他可送不得,得留着给女真,此人有大用!” 第282章 廷议 “宣,李良嗣进殿!” 一阵清亮的声音从紫宸殿内传出,在殿外回荡开来。 紫宸殿外,值班房内,马植正原地打转地等待着,心中满是期待。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挑开门帘走了进来,尖着嗓子说道:“哪位是李良嗣啊,陛下宣旨觐见!” 马植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更名为李良嗣。他连忙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扶了扶冠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利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向前迈了一步,说道:“小的便是李良嗣。” 小太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说道:“随我来。” 李良嗣跟在小太监身后,脚步微微有些发沉,双手抄在袖中,用力紧握,脑海中快速地过了一遍自己见到宋国皇帝后该说些什么。 走进紫宸殿,殿内的威严气势扑面而来。 李良嗣抬眼望去,只见陛下高坐在龙椅之上,两边文东武西束手站立,他连忙跪倒在地,行了大礼,说道:“草民李良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义士轻起,”赵佶温和笑道,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赏,“童枢密早前提起义士,满口夸赞,今日见了,果真仪表风流,不似凡俗!” “北地失国之民,得慕天颜,实乃三生有幸!”李良嗣也是属蛇的,顺杆爬,在天祚帝身边多年,深知身为皇帝希望听什么,也清楚自己该如何应答。 什么样的语调会显得恭敬得体,怎么样笑是谦卑而不谄媚,用哪些词是能够迎合赵佶的心意而不会让自己失了身份。 这几天李良嗣都在琢磨这些东西。 听着李良嗣的这么几个来回的对话,高俅眉头一挑,看了一眼皱眉的王黼,微微摇头。 王黼的皱眉自然是因为李良嗣这一番阿谀奉承之语,让他感觉遇到了对手,自己在官家面前得势,凭地就是能哄着官家开心,如今又多了一位,这不是失了自身的分量! 王黼自是看到了高俅的嘲讽,但也知道,官家此时兴致颇高,不是扫兴之时。 赵佶并未注意到高俅和王黼之间这细微的互动,他继续说道:“听闻义士对北地之事颇为了解,且有复燕之策,今日不妨细细说来,让朕听听你的高见。” 李良嗣心中一喜,这正是他等待的机会。 他微微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圣明。如今辽国天祚帝昏庸无道,国内民不聊生,人心惶惶。而女真完颜部崛起,与辽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宋若能与女真结盟,南北夹击辽国,则燕云之地可复,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啊!” 李良嗣说得慷慨激昂,说到激动处,一挥衣袖,“陛下天命所归,有一统九州气象,吞吐天下之运!” 赵佶听了,身子微微前探,脸上表情莫名,带着一丝好奇与期待,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良嗣,“李先生还通占卜术数之道?” “草民不知!”李良嗣实话实说,脸上神情坦然,“然,秦皇政可以奋六世余烈,鲸吞六国,皇宋自太祖天开辟地,经过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而传至陛下,同样六世积攒,陛下一统九州,恢复汉唐,岂非天意?” 李良嗣的这番话无疑说到了赵佶的心坎上。赵佶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赵佶登基以来,便想着能当个好皇帝,而他眼中的好皇帝,怎么样也得收复燕云,恢复一统! “爱卿所言极是!”赵佶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陛下,此乃妖人!”尚书左丞侯蒙手持笏板,神色严峻地出班奏报,脸上满是愤慨之色,“此妖言惑众之徒,如何能位列朝堂之上?” “陛下,此人心中毫无仁义,鼓吹征伐,劳民伤财,实乃祸患!”王黼也跟着出列,义愤填膺地说道,“臣虽为枢密副使,但也知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太平盛世之下,如何敢轻起刀兵!” “陛下,还请三思!” 赵佶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因李良嗣的话而泛起的喜悦之情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李良嗣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诸位大人所言虽有道理,但如今辽国势微,女真崛起,此乃天赐良机。至于劳民伤财,陛下之大宋国力雄厚,大胜之下,区区粮草,何足道哉?而且,一旦收复燕云,岁币可除,一加一减,何来劳民伤财?此乃大义之举,何患之有?” 侯蒙冷哼一声,说道:“你说得轻巧!与女真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女真乃蛮夷之族,其心叵测,一旦事成,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是下一个契丹?而且,征伐之事,胜负难料,若我大宋战败,后果你可能承担?你又有几个脑袋承担?” “陛下,收复燕云,臣绝无二意,便是让臣披甲持矛,列阵杀敌,臣也满心欢喜,但是!和女真蛮夷结盟,臣不敢苟同!”侯蒙直接跪地叩首道,“还望陛下明鉴!” 其他大臣们也纷纷点头,有的随声附和,有的则是低头不语。 一时间,殿内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赵佶听着大臣们的争论,心中愈发纠结。他既想抓住这个机会收复燕云,成就一番伟业,又担心李良嗣的计策太过冒险,会给国家带来灾难。他看向李良嗣,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说道:“李先生,你且再说说,如何能确保与女真结盟之事万无一失?” “草民……”李良嗣看了一眼童贯和站在角落里的郑允中,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道,“陛下,可用海路和女真联系!” 此言一出,朝中诸人尽是闭嘴不言,便是坐在龙椅上的赵佶,这时候也是眉头微微皱起。 赵佶冷笑道:“李义士是来提醒朕,登州在草寇手中?” “小人绝无此意!”李良嗣连忙一个头磕在地上,“臣说的是沧州!” 梁师成此时迈着小碎步来到阶下,低声道:“陛下,辽国派遣使者求见!来势汹汹,似乎……来者不善!” 第283章 耶律得重 耶律得重一身紫色裘皮窄袍,腰束玉带,头戴毡冠,他不等小太监通报,便自顾自地大步流星走到殿上,趾高气昂地环视了一圈后,他那略带挑衅的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哪个是阉人童贯?”耶律得重背着双手,冷声道。 “无礼!”立刻有大臣愤怒地呵斥道。 “大胆!”又有人高声指责。 “禁军侍卫何在?还不叉出去!”高俅大声呼喊着,同时向周围的侍卫示意。 然而,耶律得重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嚣张的表情,冷冷地看着那些愤怒的大臣们,他微微扬起下巴,“本官乃是大辽使臣,你们哪个敢动一下试试!” 就在这时,童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脸色阴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作为堂堂枢密使,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大宋朝堂之上如此放肆?” 耶律得重看着童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哼,原来你就是童贯。我乃大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当今天祚帝兄弟,御弟大王,耶律得重,今日来此,是奉我家陛下圣旨,前来责问童贯!” “问责童枢密?”赵佶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与震惊,心中暗自思忖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没错!”耶律得重猛地一指童贯,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我家陛下,本不欲替你南朝兴兵讨贼,越俎代庖,是你童贯,亲自跪伏在地,口中指天发誓,以我大辽打下登州,可换取代州丰州二地!” “陛下!臣弹劾童贯弄权!”一位大臣立刻出列,手持笏板,神情激愤地高声奏道。 “陛下!童贯卖国!恳请严查!”又有大臣紧跟其后,义愤填膺地大声呼喊。 朝堂之上顿时乱作一团,大臣们纷纷指责童贯,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住口!”耶律得重暴喝一声,声如雷霆,震得众人不禁一颤。他怒目圆睁,扫视着朝堂上的众人,“你们如何处置童贯,是你们南朝之事,我只问童贯一句,如何使禁军伪装草寇,坏了我家耶律棠古老将军性命!”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强烈的质问,眼神如鹰般锐利,紧紧盯着童贯,仿佛要将他看穿。 童贯闻言,其他消息并未在意,只是猛然开口问道:“耶律棠古死了?” “老将军自有气节,兵败之后,不受你南朝俘虏,自刎报国,忠烈千秋!”耶律得重向着空中抱拳,道,“我家陛下,请童枢密随我到辽国一行,在耶律棠古老将军墓前,以身为祭!” 童贯此时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直冒,心中慌乱不已。 面对耶律得重的指责和众大臣的弹劾,他毫无惧色,但是说道让自己去活祭耶律棠古,童贯不干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耶律得重的气势所震慑,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赵佶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中怒火中烧,尤其是此时朝堂之上还有耶律得重这个外邦使者,必须先稳住局面,不然丢脸可大了。 “都给朕安静!”赵佶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大声喝道,声音威严而有力,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郑允中这时笑呵呵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副和善的表情,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贵使,此事陛下定会彻查清楚,给大辽一个交代。至于童贯,陛下自会依法处置。还望贵使暂且息怒,先回馆驿休息。” 耶律得重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你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话语毫不客气,充满了轻蔑,根本不把郑允中放在眼里。 “你!”郑允中被耶律得重的无礼气得脸色涨红,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火,说道:“贵使,童枢密邀请北朝出兵剿匪平乱,贵方可曾出兵?” “自然!”耶律得重傲然答道。 “出兵多少?”郑允中追问道,眼神紧紧盯着耶律得重,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五千契丹部族兵,两千女真部族兵!”耶律得重如实回答,声音洪亮,似乎在强调大辽出兵的规模。 “匪可剿了?”郑允中继续发问。 “那是你禁军伪装!”耶律得重愤怒地指责道,脸上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有何为证!”郑允中毫不示弱,大声质问。 “若非禁军,如何灭我大辽五千人马!”耶律得重理直气壮地反驳,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若我禁军能灭北朝五千人马,你还有胆子在此喧嚣失礼!”郑允中此时心中又气又急,恨不得真的是自家禁军灭了耶律棠古所率的军队,这样他就能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说话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怒,对耶律得重的无理取闹感到十分头疼。 “陛下!”郑允中直接不顾耶律得重转身对着赵佶拱手道,“耶律棠古虽然出兵,但是,兵马还并未至登州,便已经被梁山贼寇所灭,故而,童枢密之前所立之约,并不成立!辽国此番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无中生有,实在是无稽之谈!” “强词夺理!”耶律得重暗自咬牙,“既然如此,本官即刻回大辽,向我家陛下回禀,请兵南征!” “贵使且慢!”郑允中急道,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生怕耶律得重就这样离开,让事情变得更加难以收拾,“贵使,冤有头债有主,报仇辽国应去登州,找梁山贼寇去!” “一方草寇,便能灭我大辽五千人马,你信吗?”耶律得重冷笑一声,那笑容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他用手指点着宋室满朝文武,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轻蔑,“都说南朝无耻,今日本官算是见识到了!” 说罢,耶律得重不顾后面朝臣呼喊之声,直接转身大踏步出了大殿。 “契丹蛮夷!无礼至极!”一位大臣愤怒地高声骂道,脸上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怒火,同时也遮掩着心虚。 其他大臣们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朝堂上响起了一片指责声。 赵佶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紧咬着牙关,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耶律得重的行为不仅是对那些大臣无礼,更是对自己这个皇帝无礼! 就在赵佶要发怒之时,童贯突然大笑起来,对着赵佶深深一拜,“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燕云,有望!” 第284章 不做第二个耶律重元 不等赵佶问话,童贯脸上露出一副急切想要撇清关系的神情,急忙解释道:“辽国部族军,如今战力疲敝,居然连梁山草寇都难以剿灭,还反搭进去五千人马!” 童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环视了周围的大臣一眼。 “陛下,想那梁山草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此,可见辽军战力高低!臣请辽国出兵,本意也就在此!”童贯继续说道,一边说一边摇头,“如今,辽国内乱四起,兵无战力,正是图燕云时机!” 赵佶的脸色阴沉,他冷冷地看着童贯,“童爱卿,两州之事,也是你的本意?” 童贯心中一紧,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连忙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臣有罪,臣有罪!但此事也不能全怪臣,辽国天祚帝无意出兵,臣只能出此下策!以利诱之!” 童贯一边辩解,一边偷偷观察赵佶的脸色,希望能得到他的宽恕。 “哼,狡辩!”赵佶冷哼一声,“你身为枢密使,出使在外,便是朕的脸面,却如此草率行事,致使我大宋颜面扫地,若不能妥善解决此事,朕定饶不了你!” 赵佶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杀意,让童贯不寒而栗。 “陛下放心,臣定会竭尽全力,弥补此次的过错。”童贯连忙说道。 王黼看着童贯,嘴角微微一笑,仿佛在看着一个即将失势的猎物。 下朝之后,王黼迅速递了牌子,求见赵佶。 等王黼入了宣和殿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童贯和李良嗣二人也在! 王黼心神急转,开口道:“官家,童枢密在西军劳苦功高,偶有出错,但也是为了官家,为了大宋社稷,绝无私心啊!还望陛下开恩!” 回到鸿胪寺的耶律得重并非如同表面上那般轻松。他眉头紧锁,心中满是疑惑和忧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朝堂上发生的种种事情。 “看朝堂之上诸人反应,似乎并非南朝禁军!”耶律得重沉吟片刻,停下脚步,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宗云,可有什么看法?” “父亲,其中定有蹊跷!”耶律宗云微微皱眉,认真思索后说道,“此事关键,便在那梁山之上!若是那梁山真有如此强军!父亲,不若咱们也去招安了他们!” “如此草寇在南朝,南朝岂会不招安使用?怕是其无招安之心!”耶律得重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南朝朝廷向来虚伪,若梁山真有威胁,他们早就想办法招安或者剿灭了。” 耶律宗云听了父亲的话,微微点头,心中却仍有自己的想法。 “父亲,话虽如此,但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说不定南朝朝廷内部意见不一,或者他们想把梁山养做虎狼,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而且,若是耶律棠古老将军真的被梁山所败,其实力不容小觑。若能将其招安到我大辽,对咱们家也有好处,不管是对抗南朝,或者剿灭国内叛乱,都是一柄利刃。” 耶律得重沉思片刻,觉得儿子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宗云。我们大辽与南朝关系微妙,贸然招安梁山,南朝如何应对,你可想过?” “南朝应对,于大辽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蝼蚁撼树而已!”耶律宗云哈哈一笑,“浅水不养蛟龙,如此文弱之地,那梁山真要有野心,可到咱大辽草原上施展!” “你准备如何去谈?” “父亲,我们可以先去打探一下梁山的虚实,若是有用,可收入麾下,若是无用,咱们何必费心?”耶律宗云道,“即便有用,我们自是可以在招安的条件上做一些让步,只要他们能为大辽效力,一些小的要求也可以考虑。给他们一州之地,甚至两州之地!更何况,登州此地,在咱们手中,总好过回到宋人手里!” 耶律得重看着儿子,眼神中露出一丝欣慰,“我儿不俗,有此心机!” “父亲同意了?”耶律宗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的光芒,急切地问道。 “当然不同意!”耶律得重面色一板,眼神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咱们此次前来,为的是出使,为的是皇差,更是为陛下出口气!事有轻重缓急!如何分不清?为小利而忘大义!” 耶律宗云听了父亲的话,脸上的期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失落,但他还是恭敬地低下了头,说道:“父亲教训得是,孩儿一时糊涂,忽略了大局。” 耶律得重看着儿子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宗云,为父也是赞同你的提议,只是,须回禀陛下之后,再做商议!” “孩儿明白,父亲。” “可是觉得为父迂腐?” “额……有点!” “为父是陛下弟弟,有个御弟大王的名号,可是,上一个有此名号的,你可知是谁?” “皇太弟!” “正是圣宗次子耶律重元,兴宗时,因其母萧耨斤密谋废掉兴宗改立他为帝,他将此阴谋告知兴宗,因功被封为皇太弟。兴宗还许诺将来以皇位相传,此后重元历任北院枢密使、南京留守、知元帅府事等职,持功自傲,日益骄横。故而兴宗还是将道宗陛下耶律洪基立为皇位继承人!” “所以才有了重元之乱?” “道宗陛下即位后,为安抚重元,册封其为皇太叔,免除其下拜之礼,呼名之仪,命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对他尊崇有加。然而,耶律重元野心勃勃,最终发动叛乱,但叛乱很快被平定,耶律重元兵败自杀,自杀,嘿!他不死,道宗陛下如何能安心?”耶律得重皱眉道,“为父,可不想做第二个耶律重元!” 耶律得重转身看向沉思的大儿子,“如此,可知为父平时举动道理?” “高!实在是高!”耶律宗云赞叹道。 “咱家出身皇族,本是富贵至极,平日里能不出错,便是最大的功绩!”耶律得重道,“事事奏报,为官之道!且学着!” 第285章 剿匪捐 赵佶笑着看着王黼,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莫测高深的意味,“满朝文武,忠心王事,无有私心者,唯有你王黼王将明啊!其余文武大臣,对童爱卿皆是落井下石,唯有你,能来求情,可见忠义!” “微臣实话实说!”王黼低着头,心中却后怕不已。若非是看见童贯李良嗣二人在此,只怕自己也要脱口而出,跟着那些大臣一起弹劾童贯了。 “好一个实话实说!”赵佶哈哈一笑,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似乎刚才朝堂上的纷争并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那王爱卿,辽国使者一事,爱卿可有应对之法?” “这……”王黼心思急转,大脑飞速运转着,试图想出一个合适的应对之策,“官家,童枢密敢行险计,可见定有良策!” 他灵机一动,将话题引到了童贯身上,希望能借此转移赵佶的注意力。 赵佶转头看向了童贯,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示意童贯开口辩解。 “官家,小人有一言,可解当前之局!”李良嗣抢先笑道。 “李先生但讲无妨!”赵佶微微点头,对李良嗣的话颇感兴趣。 “官家有所不知,辽国之内上京道已然内乱滋生,女真起于东京道,辽国之中,千疮百孔,行如朽木,不可日久!”李良嗣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大宋此时,若能与女真结盟,助其伐辽……” 赵佶听着李良嗣的老生常谈,不由眉头一皱,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显然对这些重复的观点已经没有了什么耐心。 李良嗣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敏锐地捕捉到了赵佶的情绪变化。 他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话锋随即一转,脸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说道:“辽国内虚,使者定然虚张声势,官家全然可以稳坐钓鱼台,静观鹤蚌相争,也好渔翁得利!” “那使者……”赵佶微微开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似乎在思考李良嗣所说的话,同时也对辽国使者的问题感到担忧。 “由着他住便是!”李良嗣自信满满地说道,“大宋富有天下,还怕他两个大肚汉?到时辽国烽烟四起,怕是那使者还要反过来,跪求官家出兵解困!” 赵佶听了李良嗣的这番话,微微点头,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的眼神中重新闪过一丝光亮,想到耶律得重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不由哈哈笑道:“李先生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 赵佶缓缓说道,“只是,这辽国使者在我大宋,终究是个麻烦,若他们在此期间再生事端,又该如何是好?” 李良嗣微微一笑,说道:“若再生事端,便是使者无理取闹,官家也可以此为由,向辽国断了岁币!故而不怕他惹事,反而怕他不惹事!只是……” “你我君臣,私下所议,畅所欲言便是!” “只是,万一女真得志,先发制人,燕云之事恐成过眼云烟!” 上京道!兴国城! 萧乌纳此刻正端坐在府中的书房内,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 “如今女真势力愈发猖獗,不断在东京道一带滋事,我大辽军队竟屡屡受挫。而上京道内部,诸多部族也是人心鬼蜮,各怀异志。”萧乌纳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疲惫与无奈。 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萧乌纳沉声道。 一名身着铠甲的将领快步走进来,单膝跪地,“将军,探马来报,乌古敌烈部和达旦部皆有异动!他们其中还有不少南朝的僧人串联,恐怕……” 萧乌纳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果然如此!这些南朝人,向来见利忘义!” “将军,我们该如何应对?”将领焦急地问道。 萧乌纳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说:“即刻加强兴国城的城防,多派斥候打探女真与草原各部的动向。另外,传我命令,召集各部族首领,明日在府中议事。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作何打算!” “是,将军!” 将领领命,迅速退下。 “回来!”萧乌纳喊住将领,沉吟片刻,“分出一部分,注意东京道女真完颜部,若有异动,星夜来报!” “是!” 京东东路,莱州,掖县。 团练使司大堂内,牛二一脸舒坦的坐在主位之上,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得意又慵懒的神情,听着下面的指挥使汇报着州内各地的情况。 堂下的指挥使们个个神色拘谨,小心翼翼地汇报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团练使。 “行啦行啦,都歇歇,”牛二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咱这个团练使,说起来好听,说白了,就是太尉老爷赏给咱,让咱捞钱的!这要真出了事,知州大老爷顶在前面,咱们是啥?小虾米而已!” 一个指挥使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说得是,不过大人在这莱州,也算是个人物了不是?吃喝不愁,还有人伺候着,神仙日子!” 牛二听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算你小子会说话。不过最近那梁山贼寇可是越来越嚣张了,听说在周边几个县闹得挺欢实,你们可得给我盯紧了,别让他们坏了老子的好事。” 另一个指挥使皱了皱眉头,说道:“大人,那梁山贼寇确实不好对付,他们神出鬼没的,兄弟们几次围剿都让他们给跑了。而且,他们还颇得民心,不少百姓都偷偷给他们通风报信,咱们的行动总是被他们提前知晓。” 牛二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剿匪?谁让你们剿匪了?几个脑袋啊!没有那些匪,咱们能捞几个大子!” “大人的意思?” “这么好的替罪羊,去哪找去?”牛二笑道,“给巡检那边打声招呼,看看有没有什么陈年的案子,都翻出来,给梁山好汉们加上几条罪名,然后结案!另外,这快过冬了,兄弟们也得贴补贴补不是?” “大人仁义啊!” “屁!”牛二笑道,“不把你们喂饱了,老子活着都不安心!找些下面的大户,搜刮搜刮!搞个剿匪捐!” 一个负责赋税的官吏连忙上前,恭敬地说道:“大人,剿匪捐之前您收过一次了!” “那就收明年的!”牛二眼睛一瞪,恶狠狠地说道:“哪个不交,咱们就是匪!老子本来就是芒砀山上下来的,我看哪个嫌弃命长!给我去催,要是敢不交,就把他们抓起来,关到牢里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嘴硬!” 第286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 登州府衙内。 大堂一侧,花厅之内,光线略显昏暗。 姜齐面色凝重,快步上前扶起了那副奔波许久已然脱了相的宣传司传信人员,眼中满是关切,“兄弟辛苦!” “郎君,杜副总管在乌古部出了些差池,特意遣了小的前来汇报!”说话间,此人气息微弱,解开怀中衣襟,撕开其中夹层,掏出信件,双手颤抖着奉上。 “来人!”姜齐先是止了传信人员言语,接过信后,未先打开,而是喊了扈成前来,“明人备好热汤,准备药食医护,好生招呼咱们兄弟!” 扈成立刻领命而去,迅速安排人手准备。 而姜齐则轻轻拍了拍传信人员的肩膀,“兄弟,先去歇息,有什么事等你恢复了再说。” 传信人员感激地看了姜齐一眼,在衙役的搀扶下,缓缓离去。 姜齐看着手中的信件,草原局势复杂,部族关系千丝万缕,杜迁此次前往,双方距离遥远,一来一去根本不及具体指挥,姜齐也只是给了一个大概范围的命令! 至于杜迁能做到什么程度,姜齐都能接受! 他走到窗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件。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在匆忙之中写下的。 姜齐逐字逐句地读着,信中所述之事,却让姜齐有些喜出望外。 乌古部和敌烈部反了辽国,女真部也参与了其中,只是,结果并未像姜齐预想的东进高丽,而是要联合达旦腹地开花! “好啊!杜迁不负所望!”姜齐合上书信,遥望北面,喃喃自语,“北地是越乱越好!你们不乱,赵佶怎么会心动!” 就在这时,扈成匆匆返回,“郎君,已经安排好了。那兄弟一路上奔波劳累,体力透支,伤了元气,不过并无大碍,调养几日便可恢复。” 姜齐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你去召集几位头领,到书房议事,我有重要事情宣布。” “是,郎君!”扈成领命而去。 姜齐将信件小心地收好,转身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姜齐翻出各地的地图,铺在地上。 不多时,李助、朱武、孔厚等人步入房内,各自分散站立,等待着姜齐的话语。 “你们来看!”姜齐蹲在地图边缘,手指用力地指着辽国的上京道和东京道,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如此辽阔之地,沃野千里!可恨不在咱们手中!” 姜齐的声音中充满了遗憾。 “郎君,可是杜迁副总管来了信?”马麟笑问道,脸上带着一丝好奇,“方才见来人,像是我宣传司的。” “正是!”姜齐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女真鼓动乌古部,敌烈八部反辽,杜迁在其中鼓舞士气,见效不小!如今草原大乱!辽国自顾不暇啊!” “郎君!”孔厚此时拱手劝道,脸上带着一丝忧虑,“辽国之事,与我梁山何益?” 姜齐目光看向孔厚。 孔厚道:“梁山所据,如今不过尺寸,星野分布,难成气候,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壮大梁山自身,而非贪图辽国,望梅止渴!” “师弟啊,你没明白咱的意思。”姜齐缓缓说道,目光坚定,“辽国如今内乱不止,正是宋室的机会。他们可是贪图燕云久矣!” “郎君莫非,想要火中取栗?”李助这时突然开口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之前郎君在打登州时,便提了一嘴辽国女真之乱,如今更是笃定宋室贪图燕云!郎君,可是信了什么妖人占卜异术?郎君,贫道可直言,异术不足信!” 李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他担心姜齐被妖言所惑。 姜齐轻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李道长,咱岂会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这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宋自建国以来,燕云十六州便被辽国占据,历代皇帝都视其为心头大患。如今辽国陷入内乱,女真崛起,这对大宋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岂会轻易放过?” 李助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脸上满是忧虑之色,“郎君所言虽有道理,但火中取栗,风险太大。若是一个不好,宋室兵败燕云,怕是会将这千古的骂名,泼到咱们梁山身上!到时候,郎君和咱们梁山的名声,可就臭了!” 姜齐点了点头,眼神坚定而睿智,说道:“所以,莱州,潍州,密州三地,咱们要迅速占领!发展成咱们自己的地方!成为咱们的根据地!” “郎君的意思?”李助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姜齐此举与当前局势的关联。 “赵宋若是想要攻占燕云,是一朝一夕可能定下来的吗?”姜齐反问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绝无可能!”李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姜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赵宋想要攻占燕云,必然需要长时间的准备和谋划。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发展自己。占领莱州、潍州、密州三地,形成气候,到时,火中取栗的那个栗子,是西北入燕云,还是跨海打女真,都是咱们说了算!” 朱武这时候提醒道:“郎君,高丽之地,可还要吗?” “自然!对咱梁山而言,无一寸丢弃之地!” “那咱们是集中力量打高丽,还是集中力量打莱潍密三州之地?”朱武轻叹一口气,“郎君,须知道国虽大,好战必亡!尤其咱们还并非一国!” “朱参军,那些契丹战俘,交易来的女真,可不是养着吃干饭的!”姜齐笑道,“有他们打高丽,咱们梁山何必用咱们治下之民拼命?” “可打下来之后,高丽是那些异族的,还是咱们梁山的?”朱武正色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郎君,那些异族立功之人,又该如何赏赐?吴用吴参军,可能约束其麾下异族?还请郎君三思!” 姜齐看了一眼朱武,笑道:“朱参军,你顾虑得太多了。那些契丹战俘和女真,本就是为我们所用的棋子。打高丽,他们出力,若能成功,这打下的土地自然是归我们梁山所有。至于那些立功的异族,我们可以给予他们自由和土地,杂居高丽之地,但绝不能让他们坐大。” 姜齐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继续说道:“吴用足智多谋,他既然能约束麾下的异族,自然也能掌控住局面。而且,军情司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一旦他们有不轨之心,我们便可以及时采取措施,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朱武微微点头,说道:“郎君所言虽有道理,但终究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高丽毕竟不如京东两路。而且,我们还需要考虑到当地百姓,若其民心不在,梁山就算打下了高丽,也难以长治久安。” 姜齐点了点头,说道:“朱参军说得对。宣传司!这方面就看你们的了!尤其王伦!沧州一战中,那些残障兵卒的培养,还需要用心!接下来,三州之地,可是需要大量人手!” 第287章 以军卒兄弟性命做饵? 孙立一脸兴奋地疾步跑进栖霞山军营之中。 此时,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四人刚结束训练,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正围在一起稍作休息。 孙立的声音响起,对着他们放声笑道,“诸位兄弟,咱们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 解珍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手中的钢叉往地上一戳,急切地问道:“孙指挥,快说说,到底是啥事?可别卖关子了!” 解宝也在一旁搓着双手,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 邹渊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沉稳的笑意,“孙指挥,想必是有什么好差事,能让咱们大显身手?” 邹润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管他是什么,只要能打仗,俺老邹就高兴!” 孙立看着他们急切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说道:“兄弟们,咱们梁山如今有个好机会。郎君打算出兵莱州,这要是能立下战功,咱们在梁山可都能往前走上一步!” “莱州?我们?”解珍满脸疑惑,眉头微皱,忍不住开口问道,眼中满是不解。 解宝也在一旁歪着头,露出同样困惑的神情。 “不止咱们,”孙立笑道,“咱们只负责攻打莱阳县。” 解珍闻言,这才兴奋地一拍大腿,“好啊!俺早就盼着能打一场大仗了!” 解宝也跟着附和道:“就是,那话怎么说来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可总算是等到用兵的一时了!” 邹渊微微点头,说道:“这倒是个好机会。只是,孙指挥,万事小心,不能轻敌。毕竟攻城之战,咱们可都没打过!之前蓬莱,咱们也是取巧才成,莱阳可没有内应,若是一个不好,丢了脸面是小,延误军令,可不是玩闹!” 邹润在一旁大大咧咧地说道:“怕什么!有孙指挥这病尉迟在,莱阳?便是掖县咱们也能打下来!” “你聒噪什么!”邹渊瞪了一眼邹润,“咱们之前训练的皆是山地之战,攻城之战,孙指挥可精通?” 孙立闻言一愣,邹渊说得没错,自己之前多是野战,剿匪之时,说是攻城,也不过是小山寨而已,之后蓬莱献城,凭借也是一身官皮,做的内应,实打实的攻城战,自己还真是生疏。 而在之后训练,也多是在栖霞山地之间,练习的山地埋伏之法。 想到此处,孙立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攻城可能出现的糟糕场景,心中充满了疑虑。 “郎君莫非害我?”孙立不由低喃出声,脸上露出一丝惊恐,“师兄弟之间,如何能如此歹毒!” 孙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 解珍解宝连忙劝解道:“孙大哥切莫多想!郎君应无此心!” “许是郎君并不熟悉咱们训练计划?”邹渊迟疑道,“孙指挥,趁还有时间,发兵军令未下,速速去寻郎君,当面问个清楚,也省的误会!” 孙立微微点头,心中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知道邹渊说得有理,不能仅凭自己的猜测就认定郎君是故意害他,“好,洒家这就去见郎君,把事情问清楚。” 孙立转身离开军营,直奔蓬莱府衙而去,一路上,他的心中思绪万千,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想与姜齐相处的点点滴滴,试图找到一些线索来证明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只是越想,孙立心中越心虚,若是换了自己…… 当孙立来到蓬莱州府后衙,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上前求见。 片刻之后,侧门打开,扈成看到孙立,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孙指挥,您怎么来了?” “郎君可在?”孙立急切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 “正在书房中,孙指挥请随我来!”扈成说道,然后领着孙立朝着书房走去。 孙立见了姜齐之后,犹豫了一下,最后武人气性上头,只觉便是死也要死个明白,索性放开了说道:“郎君,末将有一事不明,特来询问!” “师兄如何这般客气?”姜齐笑着引着孙立坐下,亲自奉上茶,看着孙立犹豫的样子,笑道,“你我师兄弟,有事明言便是!” “郎君!末将之前对郎君多有慢待,这是末将自己有眼无珠,和麾下军卒无关,郎君若是想要治罪于末将,直接下令便是,如何……如何……用军卒兄弟性命做饵?” 听了这话,姜齐脸色一沉,一拍桌子,喝道:“孙立,你把话说清楚!咱是如何用兄弟们性命做饵,钓你这个病尉迟的!” “此次出兵莱阳,郎君让我负责攻城,可我之前多是野战,对于攻城战并不熟悉,而且我们之前的训练也多是山地埋伏之法。郎君如此下令,岂不是借刀杀人?”孙立大声说道,把心中的疑虑和不满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哼!”姜齐直接冷哼一声,手指点着孙立,“师兄啊师兄,你这脑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登州兵马提辖的?真要杀你!咱又何尝需要借刀!说句不好听的,师兄,若非你是咱师兄,攻城一事,又有多少人等着去,何须命你去攻!” 姜齐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双眼直视孙立,“再说难听一点,你孙立的命,不值得咱用那些军卒的命去换!” “那郎君如何……”孙立刚想开口,却被姜齐打断了。 “唉!”姜齐苦笑道,“难道说,师兄一辈子不打攻城战?一辈子就只想做剿匪之事?” 姜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希望孙立能够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师兄,咱让你去攻城,是因为咱相信你有这份能力。虽然你之前没有经验,但这正是一个机会。莱阳城小,环山闭塞,守军最多八百,且还不是禁军,距离掖县,即墨,胶水三县,皆不近,一时间难有支援,以山地训练营的三千人,足矣!况且,咱也不会不管不顾!”姜齐说完,掰着手指,“不说轰天雷,便是其余的攻城器械,像是云梯,攻城车,咱也已经交代了工曹参军孟康及时制造!” 第288章 巡视黄县大营 “这个孙立!”姜齐笑着将孙立送出府衙之后,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早晚也是需要再培训一番!” 姜齐心中清楚,孙立虽然有能力,但是不管是战略上,还是兵书战策上,都需要加强,只是凭借匹夫之勇,虽然可做勇将,但是距离将帅之才,还是差的远! “郎君,时间不早!”扈成在一边提醒道,“该去黄县大营了!” “关胜那边通知了吗?”姜齐问道,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没有,”扈成笑道,“还是按照老规矩,随机抽选的!” 扈成明白姜齐的用意,随机抽查可以有效地避免军营中出现弄虚作假的情况。更关键的是安全问题,如今梁山大小事务皆悬于姜齐一身,若是姜齐遇刺,一切便成空中楼阁,过眼云烟! 姜齐深知军队的纪律和战斗力对于梁山的重要性,容不得半点马虎。 “好,那就出发。”姜齐点了点头。 扈成紧跟在姜齐身后,一同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朝着黄县大营驶去。 当马车到达黄县大营时,营中的士兵们正在进行日常的训练。 关胜隔着营门看到姜齐到来,连忙迎了上去,“郎君,您来了。” 姜齐点了点头,目光扫视着军营中的士兵们,“关胜,训练情况如何?” 关胜说道:“回郎君,士兵们训练都很刻苦,各项训练科目都在按计划进行。攻城器械的演练,都在稳步提升,只是……末将有一言!” “咱们兄弟,如何生分了?直说便是!” “末将失礼了,”关胜轻咳一声,皱眉道,“郎君,咱们已经有了轰天雷,如何还需兄弟们如此辛苦拼命,演练这般用命攻城?” “轰天雷再好,也是需要人使用的!”姜齐看着模拟攀城的兵卒,道,“练时多流汗,战时少出血!若是训练之时都疲敝不堪,你我又如何敢将他们放在战场之上?令行禁止,奋勇杀敌,此为兵卒基本!军中教导营如何了?” “万幸有郎君吩咐下的教导营啊!”关胜感叹道,“咱们的兵多是流民出身,吃饱之后,多数便失了斗志,若非是教导营经常在各营帐做思想工作,鼓舞士气,怕是很多兵都宁愿回去安稳种地了!” “有开小差的?”姜齐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关胜,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严肃。 “有!”关胜正色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凝重,“尤其是在听说了咱们分给十五亩地之后,不少兵卒都想着赶紧退伍回家!” “这可不是小问题啊!”姜齐皱着眉头,眼神中满是忧虑,“人数很多?” “并不多,全营上下也不过是有十几个人!”关胜连忙说道,希望能让姜齐稍微安心一些。 “不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姜齐沉吟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果断,“去喊他们来,咱问问清楚!若是真的心不在军营,强留下来反而不好!若是说咱们军中哪里做的不好,正好也抽时间整顿一番!” 姜齐深知军队纯洁的重要性,纪律和士气至关重要,必须及时处理这种不良现象。 “郎君何必大动干戈?”关胜有些不解地说道,他觉得十几个人开小差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并非是动不动干戈,而是防微杜渐!军中之事,无小事!”姜齐正色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威严,“这十几个人虽然不多,但如果不及时处理,他们的想法很可能会在军中蔓延开来,影响更多的人。” “是,郎君,我这就去把他们喊来。”关胜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校场。 不一会儿,关胜带着那十几名开小差的士兵来到了姜齐的面前。 这些士兵们低着头,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 姜齐看着他们,语气平和地说道:“大家不要紧张,都认得咱?” “见过郎君,俺便是忘了自己出身,也忘不了郎君的活命之恩!” “记得就好,今天把你们叫来,不是为了惩罚你们,而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你们为什么想退伍回家,是因为军营里的生活不好,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一名士兵抬起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郎君,我们都是流民出身,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现在立了功,有了十五亩地,我们就想着能回去种地,过上安稳的日子。绝不是要做逃兵!” 另一名士兵也接着说道:“是啊,郎君,我们在军营里虽然能吃饱穿暖,但俺全家都死绝了,就剩俺这一支独苗了,俺有了地,再找个浑家,就能开枝散叶了,郎君放心,若是俺家有了香火,俺还到郎君麾下当兵卖命!” 姜齐听了他们的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说道:“你们的想法咱理解,你们想过上安稳的日子,这是人之常情。你们为了咱们梁山百姓流了血,立了功!咱不能让有功之人流血又流泪!军功明确了?” 他的目光在这些军汉们身上一一扫过,眼神中满是关切。 “回郎君,已经明确了,而且,都是分的好田地!”一名军汉大声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豪。 “军中没有受委屈?”姜齐继续问道,微微皱着眉头,似乎生怕这些为梁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在军营里受了什么不公的待遇。 “当然没有!”那些军汉一个个争先恐后道,情绪激动,脸庞涨得通红,“俺在营中,都是好汉!若非是家中实在是需要俺回去,俺宁可战死,也不开这个口子!” 姜齐听着他们的话,心中微微一暖,同时也有些感慨。他知道这些军汉们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好,既然如此,咱也不强留你们。但你们要记住,梁山永远是你们的家,若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回来找咱。只要不违法,咱就是兄弟们的靠山!” 姜齐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 “谢郎君!”军汉们纷纷抱拳行礼,眼中满是感激。 “不过,咱希望你们回去之后,先去找王伦王参军,在他那里多学点东西,之后,在咱们梁山治下做个保正,也能算是为民做主!”姜齐笑着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郎君放心,俺们一定照做!” 军汉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那好,你们先下去准备准备。咱会让人安排好你们返乡的事宜。”姜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军汉们再次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关胜,你去安排一下,给这些要退伍的士兵们准备一些物资,让他们风风光光地回家。”姜齐转头对关胜说道。 “是,郎君。”关胜领命而去。 姜齐看着校场中训练的兵卒,眉头紧皱起来,这次只是黄县大营,其他大营里有没有这样的情况,那些指挥使们,有没有如实的跟自己说,是没有这样的情况,还是说被他们隐藏起来了! 第289章 不动如山 姜齐神色凝重地在黄县大营、牟平大营、文登大营、栖霞山大营与乳山大营间穿梭。 一路上,各营的士兵训练有条不紊,长枪挥舞、战鼓轰鸣,可当他与士兵们交谈,深入营帐时,却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军心浮动剧烈。 拿下登州后,尤其是从沧州一战之后,许多士兵心中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他们本就出身贫寒,或是饱受战乱流离之苦的流民,登州的安定和即将到手的田地,像磁石一般吸引着他们。 在牟平大营,姜齐坐在营中,看着一个年轻士兵擦着长枪,一边露出憨厚的笑,“有了登州,现在俺就想着能有块地,安稳过日子,多好。” 在栖霞山大营,姜齐和几个老兵围坐在一起,听着他们谈论的不是如何提升训练成果、征战莱州,而是家中田地的规划。 姜齐意识到,若不及时解决这个问题,梁山军队的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回到蓬莱之后,姜齐立即召集麾下人员,召开紧急会议。 姜齐环视一圈,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和心中的担忧一一道出:“诸位参军,咱们梁山走到今天不容易,可现在军心不稳,若不想办法,之前的努力都可能白费。” “郎君,士卒贪恋土地,本是人之常情!”李助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缓缓开口,眼神中透着一丝理解,“郎君以土地为饵,分田为政,便应该想到有此时此刻!” “十五亩地,莫说对士卒,便是对属下,也是不小的刺激!”王伦苦笑着,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微微摇头,“郎君,兵卒有此念,才是正常,无此念,才是怪事!” 王伦穷书生出身,深知土地对于这些出身贫苦之人的巨大吸引力。 姜齐起身走了几步,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透露出一丝忧虑,“长此以往,兵无战心啊!” “郎君此时所想,有些好高骛远!”孔厚轻声劝道,眼神中满是诚恳,“有功之兵卒,总归是少,以郎君之能,占领一地,收纳一地无地之民,训练转化一地,郎君,须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姜齐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孔厚身上,微微一怔,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师弟,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利用不断扩充的无地之民来补充军队,而不是过于担心现有士兵的战心问题?”姜齐缓缓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孔厚点了点头,说道:“郎君,正是如此。我们梁山如今发展迅速,每占领一处地方,都会有大量无地之民。这些人渴望得到土地和安稳的生活,我们可以给予他们希望,让他们加入军队。通过训练和教育,将他们转化为忠诚且有战斗力的士兵。” 孔厚将手边的茶杯中的水往外倒了一些,又添了些水,示意了一番之后,“这样,不仅可以解决军队的兵源问题,还能稀释现有士兵中因土地而产生的懈怠情绪。” 李助在一旁接口道:“孔参军所言极是。而且,郎君,不觉此时梁山兵制有些粗糙?” “梁山地寡兵少,此时改制,为时尚早!”姜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语气沉稳有力,“若要改制,至少应是占据京东东路之后!” “是啊!”李助品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那郎君此时担忧何故?” “军心士气!民心天意!”姜齐神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缓缓开口道,“如今梁山虽有发展,但军心浮动,士兵们因土地之事而战心减退。若军心不稳,即便我们占据了京东东路,又能如何?重演后汉黄巾之事?” “郎君!除非改制,否则无解!”李助拱手道,“而以一州之地改制,郎君也知是个笑话!如何踌躇?此正一往无前,有进无退之际!郎君做此姿态,岂非正是动摇军心之举!郎君可知不动如山,稳如地藏之语!” 李助的话语如重锤般敲击着空气,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朱武也起身拱手道,脸上满是诚恳之色,“郎君,李参军也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姜齐连忙将两人扶起,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奈地说道:“咱岂能不知良言?只是临战之时,军中多了如此言语,颇为忧心而已!” 李助微微皱眉,说道:“郎君,军中言论繁杂,此事自古有之,岂能因此因噎废食而畏缩不前?” “马麟!乐和!”姜齐突然喊道。 “在!”马麟与乐和一直没有开口,此时迅速出列,应答声干脆利落。 “即日起,军中识字班里,以及教导营中,须加强咱们梁山的思想工作!”姜齐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识字班不仅要教士兵们识字读书,更要将梁山的理念、使命与追求,融入每一堂课。让士兵们在学习文化知识的同时,深刻理解我们梁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不仅仅是为了十五亩地!” 他微微踱步,双手背后,接着说道:“教导营那边,编排专门的课程。讲讲梁山从兴起至今,为百姓做过的实事,像开仓放粮、批斗地主,抵御官兵围剿。还要多宣扬梁山兄弟不畏强权、保境安民的事迹,让大家明白,身为梁山一员,不是简单的厮杀!” “另外,乐和,创作一些朗朗上口的歌谣、故事。歌谣要简单易记,故事要生动鲜活,在军营里传唱、讲述。潜移默化间,将梁山的精神扎根在每个士兵心中。”姜齐抬起头,直视马麟,“你定期来向我汇报工作进展,遇到任何难题,都别藏着掖着,立刻来找我。” 马麟神情严肃,抱拳行礼道:“郎君放心!” 乐和也是抱拳道:“郎君放心!” 姜齐此时才轻松笑道:“诸位参军,咱在这里先赔罪了!之前李参军的一番话,可谓是醍醐灌顶,让咱有些醒悟!思想出了问题,就去做思想的工作!而非是大而阔之!咱自身思想都出了问题,下面人如何能安稳?在此,咱先谢过李参军!” 第290章 一探掖县 “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 掖县街头,一道人身着道袍,手中紧紧攥着卦幡,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口中大声吆喝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算卦的,来给我们兄弟算上一卦!”这时,几个身着厢军军服,腰挎短刀的军汉从一旁的酒肆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喊道,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和戏谑。 他们几人大摇大摆地走到道人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满是怀疑。 道人微微一笑,目光平静而深邃,不慌不忙地说道:“几位善信,不知想算何事?姻缘、前程、还是吉凶祸福?” “嘿嘿,算前程!你给我们兄弟算算,看看我们以后能不能升官发财!”那带头的汉子咧嘴笑道,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烂牙。 道人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道人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放在手中轻轻摇晃了几下,然后抛洒在面前的卦盘上。 铜钱在卦盘上滚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最后停在了不同的位置。 道人凝视着卦象,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几位善信,此卦象显示,你们命中有贵人相助,虽前路有坎坷,但只要把握机遇,定能有所成就。” 那几个军汉听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不屑地说道:“你这老道,说得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谁不会说?你倒是给我们说具体点,这贵人是谁?什么时候能富贵?” 道人依然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贵人者,可遇不可求也。至于何时富贵,需看你们的造化。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若你们能心存善念,多行义举,福气自会降临。”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几个官兵押着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衣着破旧,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她拼命挣扎着,却无法挣脱官兵的束缚。 道人看到这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眉头紧皱,对着身边军汉问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为何强抢民女?” “那是牛团练使看上的小女子!”厢军汉子一脸坏笑的道,“近日里,团练使要剿匪捐,好些家中没钱的,只能是用女儿抵捐,嘿嘿,牛团练使用过之后,卖给了窑子里,我们这帮兄弟们可都等着呢!” “老道,你说的贵人,怕不就是俺们牛团练使!”其余几人哄笑道,“这话倒是在理!若非是俺们团练使,咱们还都在东京汴梁喝风吃土!” 道人听了这些话,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他的双眼通红,拳头紧握,指甲都嵌入了手掌之中。“你们这些畜生!” 道人怒喝道,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四周,“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你们也做得出来?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丝良知吗?” 那几个厢军汉子听了道人的斥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表情。 “你这老道,别给脸不要脸!”领头的厢军汉子恶狠狠地说道。 “敢多管闲事,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收拾了!”押着女子的几个官兵突然停了下来,朝着道人喝道,“刚才便看你可疑,来来来,把道牒拿出来,我们看看!谁家道观如此大胆,敢管老爷的事!” 道人毫不畏惧,他向前走了一步,环视了一圈,瞪着那几个厢军官兵,说道:“你们以为我会怕你们吗?今日我若不救这女子,我就枉为……” “枉为什么?”一个满脸横肉的厢军官兵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道人,手中的长刀随意地晃动着,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声响。 “妄为梁山好汉!”道人猛地大喝一声,他迅速扯下身上的道袍。 那几个厢军官兵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道人竟然是梁山贼人。 “梁山贼寇!”领头的官兵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今日你竟敢在掖县撒野,我定让你有来无回!” 道人侧身一闪,轻松躲过了这一刀,然后迅速抖动卦幡,幡杆犹如长枪,直指官兵的咽喉。 “你们这些鱼肉百姓的家伙,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道人怒喝道。 被抢的女子躲在一旁,惊恐地看着这场战斗。 她的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敬佩,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有梁山好汉挺身而出,救了她的性命。 就在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一群骑着快马的官兵从远处风驰电掣般赶来,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为首的正是团练使牛二。他身形魁梧,满脸横肉,一双眼睛里透着凶光。此刻,他看到眼前梁山众人严阵以待的场景,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给本团练使把这梁山贼寇拿下!” “你就是牛二?”道人幡杆一挥,一道寒光闪过,杆上的血迹被荡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梁山好汉小尉迟孙新在此!” “小尉迟?老子让你变成死尉迟!来人!杀了他!”牛二恼羞成怒,他猛地一挥手,身后的官兵们如同饿狼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呐喊着冲了上来。 孙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他脚下轻点,身形如鬼魅般迅速移动,手中的长幡舞动如飞,寒光闪烁。只见他左荡右刺,一杆卦幡被他挥动犹如长矛花枪一般,直逼官兵们的要害。每一次挥刺,都带出一片血光,官兵们惨叫着纷纷倒地。 牛二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尉迟竟然如此厉害。但他毕竟是团练使,很快便镇定下来,大声喊道:“你们这些废物,给我一起上,别让他跑了!” 孙新丝毫不惧,他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和高超的枪法,在官兵们的包围圈中穿梭自如。 然而,官兵们人数众多,孙新渐渐感到有些吃力。 就在此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一员女将,上前抓着孙新腰带,揪上马背,头也不回的直奔城门而去! 第291章 妻管严 莱州掖县城外三四里处,一座破庙之前,冷风呼呼地刮着,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顾大嫂用力一甩缰绳,将孙新丢下马去,孙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顾大嫂杏眼圆睁,狠狠盯着孙新,紧接着啐了一口。 “你个浓痰迷了心窍的妄人!”顾大嫂下马后双手掐腰,大声骂道,“郎君和时总管让你扮做道人,到了莱州是做甚?打探消息!探明兵马!你可倒好,耍起了好汉性子,学起了英雄救美!咋地!让那狐媚子迷了心神?” 孙新低着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愧疚的神色,他不敢直视妻子的眼睛,嗫嚅着说道:“大嫂,我……我当时也是看那女子实在可怜,被官兵欺负,一时没忍住……” “没忍住?”顾大嫂冷哼一声,打断了孙新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时没忍住,坏了多大的事?咱们这次来莱州,因为你这莽撞之举已然是暴露了身份,坏了郎君的谋划,这叫延误军机!你担待得起吗?” 孙新抬起头,看着顾大嫂,眼神中带着一丝自信,“大嫂放心,咱岂能不知道轻重?咱在城中几日,已经探明,莱州新上任的知州侯发,乃是朝中重臣侯蒙之弟!” “那又如何!防御使何人?兵马布置如何?”顾大嫂眉头紧皱。 “这……”孙新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和心虚。 “奴家手下兄弟今日便将潍州密州情报都查探清楚,这莱州情报,你竟然没有丝毫寸进!”顾大嫂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剧烈起伏,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孙新啊孙新!你还想回到登莱建设军团里,看管那些汉子不成?” 孙新讪笑一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挠了挠头,“大嫂且先回,咱自去打探!” 顾大嫂看着孙新,眼神中满是怀疑,“你真的能行?别到时候又给奴家捅娄子!” 孙新连忙说道:“大嫂,你且放心。这次咱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咱已经想好了办法,一定能打探到情报的。” 孙新拍了拍胸脯,试图让顾大嫂安心。 顾大嫂哼了一声,说道:“最好是这样。要是你再办不好,就别回梁山了,省得丢人现眼。” 她转过身,准备上马离开,又突然停下,回头说道:“还有,你打探情报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官府的人发现了。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奴家可不会去救你。” 孙新看着顾大嫂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朝着远处奔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唉!夫纲不振啊!” 孙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转身朝着莱州城走去。 蓬莱府衙之内,在二堂的小厅之中,时迁身着一袭黑衣,正低头专注地看着顾大嫂递上来的情报。 周围一片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衙役脚步声。 “顾氏,这莱州掖县的情报呢?”时迁翻动几页之后,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你家汉子请命去的掖县,如今情报不全,时某不好交代啊!” 顾大嫂微微欠身,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时总管放心,外子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他探听得知新知州侯发刚刚履任当值,便去仔细打探,怕是会晚个一日两日!” 时迁微微点头,目光却依然紧紧盯着顾大嫂,“顾氏,军情紧急,容不得半点马虎。” 顾大嫂连忙说道:“时总管教训的是,奴家定会催促外子,让他尽快将情报打探回来。” 时迁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顾氏,你回去告诉孙新,让他务必小心行事。这侯发既然是朝中重臣侯蒙之弟,背景定然不简单,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时总管,奴家一定转告。” 时迁停下脚步,看着顾大嫂,“好了,你先回去。有什么消息,及时向我汇报。” 在掖县之外,孙新换了一身装素,原本的道袍早就丢了,此时穿了一件从破庙里翻腾出来的补丁摞补丁,下摆都打了绺的粗布长衫。 掖县城外,孙新站在斑驳的树影下,手指摩挲着身上那件从破庙翻出来的粗布长衫。 长衫散发着一股腐木般的霉味,下摆因为补丁过多,早已打成绺。 远远望去,掖县城门多了许多严阵以待的兵丁们。他们手持长枪,仔细排查着每一个进出的行人。 孙新注意到,相较于之前,城门处不仅增加了四倍的兵力,还设置了简易的路障,每一个通过的行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搜身。 城楼上,牛二顶盔掼甲,双手扶着箭垛,目光冷峻地扫视着城外的动静,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孙新心中一紧,暗自思忖:牛二亲自坐镇城门,看来是上次的冲突让官府提高了警惕,这次打探情报怕是难上加难。 孙新在原地思索片刻,缓缓朝着城门走去。 他刻意佝偻着身子,摸了不少草木灰的脸上,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随着人流慢慢靠近城门。 在距离城门还有十几步远时,一个满脸横肉的兵丁突然伸出长枪,拦住了他的去路:“站住!干什么的?” 孙新吓得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军……军爷,小的是城郊的农户,这不眼看活不下去了,进城借贷。”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袋,手从里面捏出两枚生锈的铜钱,“军爷,小小心意,还望您收下。” 兵丁冷哼一声,一把夺过布袋,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就在孙新以为可以顺利通过时,另一个年轻的兵丁突然喊道:“等等,这人看着眼生,搜身!” 孙新苦笑道:“军爷,小的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户,搜的哪门子身啊!” 然而,兵丁们并不理会他的辩解,两人上前,捏着鼻子开始对他进行仔细搜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孙新眼角余光瞥见,一群人正抬着一个轿子朝着城门走来,轿子周围跟着几个衣着华丽的仆人。 牛二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匆匆下了城楼。 远远的还在台阶上,牛二便笑着拱手道:“侯大人!末将给大人见礼了!” 第292章 一路跟随 轿子门帘挑开,走出一青年文士,大约三十岁上下,一袭青衫,腰悬玉佩,举止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此人下了轿子,先是抖了一下衣角,这才轻咳一声,“牛团练,闹得好大动静啊,陛下虽说有旨意要封锁登州,可是如此劳师动众,难免有些惊扰百姓之嫌!”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似乎对牛二的做法颇为不以为然。 “侯大人,您可冤枉了末将啦!”牛二连忙上前,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几乎快成了九十度。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末将也是奉了旨意,不敢有丝毫懈怠啊。最近登州一带贼寇猖獗,末将也是担心他们混进城来,危害莱州!” 侯发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牛二的脸上扫视了一番,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 过了片刻,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牛团练的忠心,本知州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做事也要讲究方法,不能一味地强硬。这莱州城的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莫要苛责太甚!” “是是是,侯大人教训得是,末将一定谨记在心。”牛二连忙应道,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侯发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城门处那些正在接受盘查的百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好了,牛团练,你继续忙你的。本大人还有些事情,要进城去办。” 牛二连忙跟在后面,卑躬屈膝地说道:“侯大人慢走,若有什么需要末将效劳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侯发摆了摆手,示意牛二退下,然后上了轿子。 轿子缓缓抬起,朝着城内走去。 牛二站在原地,望着轿子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 “哼,一个白面书生,也敢来教训本将。若没本将看护,这莱州掖县,早就失落在梁山之手!”牛二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转身回到城楼之上,继续指挥着兵丁们盘查过往的行人。 而此时,孙新正躲在一旁的角落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双眼紧紧盯着那青年文士和牛二的一举一动,心中快速盘算着。 当看到侯大人上了轿子准备进城时,孙新眼神一亮,随即一个矮身,巧妙地钻入人群之中。他微微低着头,身体随着人流轻轻晃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朝着轿子的方向靠近。 待靠近一些后,他瞅准时机,迅速转入小巷。这几日孙新也并非一事无成,至少已经摸透了掖县里的地形! 这条小巷狭窄而幽深,只能将将够一人通行,孙新在小巷中疾行,脚步轻盈而无声,他一边跑,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确保自己没有跟丢轿子。 出了小巷,他远远地看到那顶轿子正缓缓前行。 孙新加快了脚步,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跟着那顶轿子,一路尾随。 沿途,街道两旁的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孙新无暇顾及这些,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的轿子上。 轿子拐进了一条较为安静的街道。 街道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槐树,枝叶繁茂,遮挡住了阳光,使得街道显得有些阴凉。 孙新躲在一棵槐树后面,看着轿子在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府邸的大门紧闭,门口有两个身着盔甲的侍卫站岗,威风凛凛。 孙新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侯大人下了轿子,在仆人的簇拥下进入了府邸。 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绕到府邸的后面,寻找着进入的方法。终于,他发现了一处围墙较低的地方,旁边还有一棵歪脖子树。 孙新心中一喜,借助树干,轻松地翻过了围墙,进入了府邸的后院。 孙新轻手轻脚地在后院的阴影中蛰伏着,紧紧盯着四周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终于,一个家仆晃晃悠悠地朝着后院的一角走去,脚步显得有些懒散。 孙新眼神一凛,看准时机,迅速窜出。还没等那仆役反应过来,孙新的手臂已经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家仆瞪大了眼睛,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孙新手上猛地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家仆的脖子被扭断,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孙新迅速蹲下身子,拖着家仆的尸体,躲进了一旁狭窄的夹道里。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发现后,便开始快速地换上了家仆身上的衣服。 孙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家仆。他深吸一口气,将家仆的尸体藏好,然后走出夹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府邸内部走去。 一路上,他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自然,眼神也不敢四处乱瞟,生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他看到有其他家仆路过,便侧身低头,装作忙碌的样子,匆匆走过。 当他走到一处回廊时,听到前面的房间里传来了说话声。 孙新心中一动,放慢了脚步,悄悄地绕到了房间后面。 “烦劳经络使老大人久等!” “侯知州客气了,老夫和尊兄侯蒙也是同僚,无须多礼。”一个略显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话语间透着一股上位者的从容。 “郭老大人不在青州坐镇,来此……” “官家早前下旨封锁登州,然登州三面环海,一面临莱州,老夫不走一番,心里放不下啊!之前竖阉童贯又引了辽军下沧州,登州草寇渡海而去,平白惹出许多是非!官家再三敦促,无奈,老夫也只能巡视一番了!” 孙新小心翼翼地靠近后窗,试图听得更清楚一些。 只听郭老大人继续说道:“如今这局势复杂,登州那边梁山贼寇猖獗,莱州作为临近之地,必须加强防备。侯知州,你这边的兵马部署可安排妥当了?” “回郭老大人,卑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增派了兵力驻守城门和各个要道,还加强了巡逻。只是……”侯知州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这兵力有限,若是梁山贼寇真的大举来犯,卑职实在担心……”侯知州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另外,那团练使牛二,也是个扰民颇多的,若是激起民愤,卑职……恐怕要下狠手了!” “嗯,区区团练使,杀就杀了,只要合理,你兄自会替你辩解!只是兵力确实是个问题。老夫此次来,也带了一些兵马,会暂时驻扎在莱州城外,以作支援。”郭老大人说道,“另外,你也要加强与周边州县的联系,一旦有情况,及时互通消息。” “是,卑职谨记大人教诲。”侯发连忙应道。 第293章 牛二又见霹雳火 侯发扶着这位郭老大人慢慢走出了仪门,一路小心谨慎,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好不容易扶着郭老大人上了马车,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经略大人慢走!”侯发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 “行了,你也赶紧让人整编那些兵卒,其中那位兵马统制秦明是个人才,须好生对待!”郭老大人靠在马车座位上,微微皱眉,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属下记住了!”侯发连忙应道。 “嗯!”郭老大人点了点头,满意地靠回了马车座位上,挥了挥手,示意车夫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侯发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那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微微皱起了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牛二凭着高俅做靠山,是个桀骜不驯的,自己这手下又被经略使安排了一位兵马统制,这一山二虎,自己又该如何调和?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一脸惨白的快步跑了过来,脚步慌乱,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大人!” 小厮气喘吁吁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怎么了?”侯发被小厮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府里进了贼人!”小厮连忙说道,声音有些急促,“侯五在后院被人发现,脖子被人扭断,已经死了多时!而且身上衣服也被扒了!” “什么?”侯发听了小厮的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府邸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进了贼人,而且还死了人。 “速速关闭府门!彻查!”侯发大声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焦急。 小厮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跑开,去传达侯发的命令。 而此时,孙新已经趁着混乱,混出了侯府,在外面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消失的无影无踪。 知州侯发心急如焚,调动府里所有的家丁奴仆,将整个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亲自在府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焦急与愤怒。 然而,一番地毯式的搜查过后,却毫无所得,没有发现半点那潜入贼人的踪迹。 侯发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心中清楚,若是这件事传扬出去,自己这知州的颜面可就真的荡然无存。 思忖再三,他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吩咐手下人严密掩盖消息,就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牛二坐在自己的团练司中,翘着二郎腿,笑呵呵地听着手下人传来的消息。他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露出两颗大黄牙。 “活该!老子在城里严防死守,他倒好,不让扰民,行啊,结果怎么样,扰了自己了!”牛二大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他心中一直对侯发之前在城门处对自己的指责耿耿于怀,如今听闻侯发府邸遭贼却毫无办法,心里畅快的很。 “大人说得是,那侯发平日里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下可吃了个哑巴亏。”手下人连忙附和道,脸上也露出讨好的笑容。 牛二得意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哼,老子倒要看看,他侯发接下来还怎么在老子面前摆架子。” “牛团练可在?”团练司外,一声闷雷似的声音传来,声音低沉而有力。 “哪个找老子?”牛二正坐在屋内,翘着二郎腿,喝着小酒,听到这声音,顿时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吼道。他在这掖县城内,自上任后,便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很少有人敢这样大声喊他。 “嗯?”秦明身穿甲胄,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映得那一身盔甲熠熠生辉。他双眼微微眯起,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心头生出杀机,寒声道,“你和谁论老子?”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让人感受到一股寒意。 “你是……”牛二定睛一看,身子被吓的瘫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颤抖地说道,“秦……秦明!” “你牛二出身芒砀山,倒是认得本统制!”秦明双眼陡然一瞪,“说!上次劫生辰纲,可是有你?” 牛二整个人吓得双腿发软,从座椅上挣扎半天没有站起来,一个翻身,差点跪在地上。 他心中暗自叫苦,没想到秦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问起了劫生辰纲的事情。秦明当时杀邝金龙时,他可看在眼里,这是个不好惹的主,若是被他抓住把柄,自己可就死定了。 “秦……秦统制,您可别误会啊,我牛二虽然出身芒砀山,但那劫生辰纲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都是,都是宋江那黑厮的主意,对,咱这团练使的职位,还是多亏了宋江的人头!”牛二连忙解释道,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慌乱。 秦明冷哼一声,“哼,最好是这样。若是让本统制查出你和劫生辰纲的事情有关,定不轻饶!” 牛二连忙点头如捣蒜,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是是是,秦统制放心,放心,对了,秦统制不是应该在青州?如何到了莱州地界?” 牛二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秦明的脸色,心中暗自揣度着秦明此番前来的目的。 一听牛二提起这个,秦明脸色顿时阴沉起来,他心中清楚,自己这个兵马统制,本身没有固定的品级,全是看在哪里任职。 若是在边州,凭借着战事频繁,身份倒是高些,可如今在这平常州府,身份地位竟低了眼前牛二这团练使一层! 毕竟牛二这个团练使是有明确品级和待遇的武官官职,想到此处,秦明心中一阵窝火,却又不好发作。 “哼,郭经略大人命我前来莱州,协助整编兵卒,怎么,你有意见?”秦明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直直地盯着牛二。 牛二被秦明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连忙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了,“哪里哪里,秦统制能来莱州,那是我们的荣幸啊,有秦统制坐镇,莱州的防务必定固若金汤。” 秦明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的怒气稍微消了一些,“既然如此,那就带本统制去看看兵卒的情况。” “是是是,秦统制请随我来。”牛二连忙应道,转身在前面带路。 两人朝着兵营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牛二不停地介绍着莱州的兵卒情况,秦明则是默默地听着,不时地提出一些问题。 当他们走到兵营门口时,秦明看到里面的兵卒们竟是成群的围在一起,要么在耍钱,要么在调戏民女,不由的转头看向了牛二,冷笑道:“这便是莱州的防务?好啊!牛二,你且等着!” 第294章 心虚的梁子美 “潍州的兵马都监辛从忠日夜鞭打士卒?”姜齐眉头紧皱,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原因是不少士卒家人都盼着咱们梁山能打过去!”顾大嫂站在时迁身后,“不说分地,就是去公审那些地主村霸,都是大快人心!” “密州的军粮少了三万石?”姜齐翻到下一页,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眼神中满是震惊,“密州那边倒是胆大啊!” “被密州的防御使伙同粮商卖了干净!”顾大嫂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这些贪官污吏,奴家在密州治所诸城里打探,那些现在的兵粮都是新粮换的陈粮,其中还夹杂了不少的沙子。” 姜齐笑道:“哼,这些人是生怕咱们梁山去的慢了啊!” 顾大嫂点了点头,说道:“郎君说得对,由他们为恶,咱们梁山攻打潍州和密州,不是轻而易举!只是,莱州这边的情况还不明朗,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时迁微微皱眉,道:“郎君,莱州这边,孙新已经打探到了一些重要情报,只是不知道他能否安全回来。” 就在这时,一名兵卒匆匆跑了进来,“报!孙新回来了!” 时迁和顾大嫂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快,让他进来!”姜齐痛快道。 不一会儿,孙新走了进来,他满脸疲惫,衣服上还带着一些灰尘,“郎君,属下不辱使命,回来了。” 姜齐走上前去,拍了拍孙新的肩膀,“辛苦兄弟了。快说说,莱州如何?” 孙新点了点头,将自己在莱州的所见所闻,包括知州侯发、郭经略的谈话,以及秦明! “秦明从青州到了莱州?带了多少人?”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属下远远的看了一眼营地,约莫有个四千人左右!”孙新连忙回答道。 姜齐听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京东东路的经略使对咱们开始上心了!” “郎君可以率兵打败辽军,如何重视都不为过!”孙新呵呵笑道。 姜齐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这秦明既然带了四千人来,想必青州空虚啊……” 青州益都,尽管难得天气明媚,但是在梁子美的眼中,再明媚的阳光都驱散不了他的手脚冰冷! 梁子美自从秦明带领四千人马离开之后,就仿佛失了精气神,整日惶惶不安,内心忐忑不停。 尽管登州与青州之间,还隔着莱州和潍州两州之地,但青州直接临海的特殊地理位置,让梁子美如芒在背。 一到夜晚,任何的风吹草动,猫叫狗吠,总能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更要命的是,济水入海口就位于青州。 在这个节骨眼上,入海口不仅是商船往来的重要通道,更是防御上的致命弱点! 梁山贼寇不管是从海上突袭,还是顺着济水顺流而下,这里都是首当其冲。 梁子美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脚下的青砖被磨得吱呀作响。 案桌上,堆积如山的军报和文书丝毫未动,烛火在他焦躁的走动中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扭曲得忽长忽短。他时不时停下脚步,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梁山好汉驾船破城而来的画面,冷汗顺着额头滚落,打湿了衣领。 “郭知章啊郭知章!你老了老了,何必坏我前途!”想到这里,梁子美突然大喝一声,“来人!” 一名小厮闻声匆匆赶来,单膝跪地:“老爷有何吩咐?” “立刻传我命令,加强青州沿海各哨卡的巡逻频次,每两个时辰汇报一次情况。再调派五百精兵,驻守济水沿岸,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岗!”梁子美语速极快,眼神中满是焦虑,“尤其是博兴、广陵二地!” “小人这便去传命!”小厮领命后,迅速转身离去。 梁子美依旧在书房内踱步,他深知仅凭这些举措,恐怕难以阻挡梁山贼寇的步伐。 但除此之外,梁子美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想到此处,梁子美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交椅之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筋骨,显得无比疲惫。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黯淡无光。 在他的心中,秦明能拖延住梁山的进攻,给自己一个求援的时间,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秦明的身上,希望秦明能在莱州站稳脚跟,挡住梁山贼寇西进的步伐,为青州争取更多的防御时间。 在梁子美的认知里,秦明这个兵马统制,虽然有些武艺,但能力也着实有限。 毕竟,连生辰纲都护不住的人,又能有多大的本事呢? 想到生辰纲被劫一事,梁子美心中就一阵窝火,那可是十万贯,结果却被一群贼寇给抢了去。从那以后,他对秦明的看法便大打折扣。 如今,梁山贼寇势力日益壮大,已经成为了京东东路的一大心腹大患。 梁子美深知依靠秦明的能力,妄想剿灭梁山,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甚至不敢有这样的奢望,只要秦明能在莱州多坚持一段时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向朝廷求援,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唉,但愿秦明不要让我失望啊。”梁子美喃喃自语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担忧。 他不知道秦明在莱州的情况究竟如何,也不知道梁山贼寇何时会发动进攻。 所以现在就是他想求援,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写这个求援书信!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走进书房,单膝跪地,说道:“大人,莱州传来消息!” 梁子美猛地从交椅上站起来,走了两步,急切地问道:“快说,秦明那边怎么样了?” 亲兵深吸一口气,说道:“回大人,秦明已经与牛二会合,正在整编莱州的兵卒,加强城防。” 梁子美听了,微微松了口气,“没有开打就好,没有开打就好,可有经略使的消息传来?” “经略使大人离开莱州之后,便去了密州!” 第295章 高僧,高僧,下一步怎么走? 上京道,乌古敌烈统军司的河董城,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 寒风呼啸,在这座刚刚经历了战火的城池中肆虐。 杜迁身着一身破旧的僧袍,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率领着身后十余人,静静地盘坐在一片血污之中。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褐色,与周围的黄土形成鲜明的对比。 杜迁闭着双眼,口中诵念着《往生经》,声音虽然有些含糊,但却充满了虔诚。 “南无阿弥多婆耶,哆他伽哆耶,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杜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试图驱散这弥漫在河董城上空的死亡气息。他的身后,那十余人也都跟着他一起诵经,表情肃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畏。 “高僧!慈悲!”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杜迁缓缓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牧奴,满身血污,胸腹有着一道长长的伤口,此时正从尸堆中挣扎着,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杜迁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士兵身边,蹲下身子,双手合十,说道:“施主莫怕,贫僧在此。” 牧奴看着杜迁,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伸出手,抓住杜迁的僧袍,说道:“高僧,我活不了了,但是,我反抗了!真的反抗了!听了高僧你的话,我……我下辈子,能当个人了吗?” 杜迁双眼通红,轻轻拍了拍士兵的手,安慰道:“施主放心,贫僧定会为你们超度。” “别骗我!别骗我!”牧奴声音越来越低,双眼望着杜迁,手依旧紧紧攥着杜迁僧袍的一角。 “会的!下辈子,你会当个人,活在太平日子里!”杜迁僵硬的脸上挤出一点笑意,说完,却见那人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 杜迁伸手去探,结果那人早就已经没了呼吸。 “好啊!好啊!”乌古部令隐满脸喜色,大笑着迈着大步来到了杜迁的身边,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高僧,咱们把这个城夺了下来,你可知道里面有什么!” 杜迁面色沉静,仿佛丝毫没有听到乌古部令隐的话。 他只是默默地撕下了衣角,那破旧的僧袍又多了一处破损。 随后,他再次回到那片血污之中,缓缓盘坐下来,口中又开始诵念起《往生经》,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 “高僧,这些奴隶,死了就死了,如何敢烦劳高僧为其念诵经文!”乌古部令隐伸出手,想要搀扶杜迁起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然而,杜迁却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诵经声中。 见杜迁依旧如故,乌古部令隐也不生气,反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光是茶砖,就足够咱们几个部族用一年的!” 杜迁微微皱了皱眉头,诵经的节奏稍稍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那些金银皮草也是满仓满谷!”乌古部令隐双眼放光,兴奋地蹲在杜迁一边,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高僧,有了这些,咱们乌古部就能活下去,就有本钱和达旦部联合,就能在这片草原上,庇护更多的部族民众!” 杜迁缓缓睁开双眼,望向乌古部令隐。 他停下了口中的诵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有力:“令隐大人,此时你才算是说对了一句!” 乌古部令隐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辩解道:“高僧,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们若不强大,就只能任人宰割。我也是为了部族的生存,为了让更多人有个安身之所。” 杜迁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身破旧的僧袍在风中轻轻飘动。 “我们强大,是因为我们能给人以庇护,”杜迁笑着一指那些攻城之时死去的部族和牧奴,“他们奋起了,所以你才能站在这里,所以……好好对待你的族人!金银留下,但是毛皮和粮食以及茶砖,你要分发下去!” 乌古部令隐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知道杜迁这个高僧此时在部族中有着一定的威望,“高僧,您的话我记下了。” 敌烈部的令隐们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刚刚战胜的兴奋与疲惫。 “高僧,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其中一人率先开口,眼神中满是对杜迁的信任与期待。 “对啊,您让我们攻城,我们攻了,下一步呢?”另一个令隐也跟着附和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这些收获颇丰的令隐们双眼放光地看着杜迁。 杜迁双手合十,微微闭上双眼,似在沉思,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要么向北,打巨母古城!” 几个令隐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纷纷摇头。 “高僧,再往北,就太冷了!部族受得了,牛羊马匹也受不了,只要一阵白灾,我们就都完了!”其中一个令隐苦着脸说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杜迁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那寒冷的气候和随时可能降临的白灾,对于以游牧为生的部族来说,确实是巨大的威胁,“要么向西,有塔懒王城和皮被河城!” “这两城一个是达旦聚居城,一个是契丹人的城……” “这两城倒是都不大,皮被河城里面驻军也就只有五百人!” 杜迁静静地听着众人的描述,微微颔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相关的地理与势力分布。 他轻捻佛珠,目光深邃地说道:“如此看来,皮被河城倒是个可图之地。驻军仅五百人,以我们如今的力量,拿下此城,易如反掌。” 一位令隐面露担忧之色,开口道:“高僧,可那皮被河城虽驻军不多,可一旦攻打,达旦部与契丹人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若是陷入与他们的争斗之中,怕是难以脱身啊。” 另一位令隐则眼神闪烁,急切地说:“可过了皮被河城往南就是达旦部大草原,那里水草丰美,若能占据,我们的部族便能有更好的发展,牛羊马匹也能繁衍得更壮实。而且,达旦部不是想着和咱们联盟吗?” “高僧!高僧!”他鲁河部的令隐直接跑了过来,“我们抓住了契丹人的探子!萧乌纳要来了!” 第296章 凡军国大计,汉人不与! 辽国,上京道和东京道交界处,鸭子河蜿蜒流淌,河水在阳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天祚帝行营之内,准备开设头鱼宴的天祚帝坐在大帐之中,裹着白狐皮裘,听着奏报。 耶律得重风尘仆仆,此时正单膝跪在耶律淳的身边,腰杆微微弯曲,他微微抬起头,口中讲述着南朝之行。 “臣弟在南朝所见,君臣皆是无道失德之态,” 耶律得重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南朝皇帝昏庸无能,信奉鬼神方士,朝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那些臣子们,为了一己私利,结党营私已成旧例,贪污腐败俨然成风,全然不顾南朝社稷。” 天祚帝微微皱眉,他微微前倾身体,问道:“此话当真?南朝如今竟如此不堪?” 耶律得重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千真万确,臣弟亲眼所见。而且,南朝境内盗贼四起,有山之地,必有草寇,有水之处,则生匪患,其中梁山贼寇更是其中翘楚,公然与南朝相对,占州据县,南朝官军多次围剿,却都无功而返。” 天祚帝听了,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天祚帝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望向帐外,说道:“南朝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咱们大辽的一个机会。看来那童贯借兵剿匪,也是有几分真?” “南朝兵马疲敝,不堪大用!尤其……”耶律得重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回忆之中,片刻后继续说道,“尤其,东京汴梁禁军,更是一副土鸡瓦狗,乌合之众!” 天祚帝听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哈哈一笑,一抖身上那洁白华贵的白狐皮裘,缓缓站起身来,“皇弟用心矣!耶律淳!” “臣在!”耶律淳连忙上前,单膝跪地。 “速回南京,整顿兵马,挥师西南!”天祚帝眼中冒出精光,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便以为耶律棠古老将军复仇为名,直取代州!” “是!”耶律淳领命,声音洪亮而坚定,随后起身退到一旁。 “命东胜州指挥使,朔州指挥使,出兵直取丰州,府州!”天祚帝继续发号施令,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 “陛下!府州?”萧奉先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呵呵,童贯答应朕的二州之地,既然违约失期,那朕要点利息,过分吗?”天祚帝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南朝背信弃义,朕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众大臣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天祚帝在营帐中来回踱步,脚步急切而有力,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朕,要恢复汉唐疆域!朕,要迁都长安!朕要做九州正统!” 天祚帝的面色潮红,声音激昂高亢,充满了不可一世的气势。 “陛下!”萧奉先连忙拱手出班,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我大辽定然在陛下手中兴盛!陛下雄才大略,有此壮志,实乃我大辽之福,天下百姓之福!汉唐之盛,陛下英明,定能重现!” “萧爱卿所言极是!朕既有此志,定当全力以赴,让我大辽成为天下之主!” 营帐中的其他大臣们听了,也纷纷附和,一时间,赞美之词此起彼伏。 “陛下圣明!” “陛下威武!” “大辽兴盛,指日可待!” 大臣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为天祚帝的野心而奏响的赞歌。 然而,在这一片阿谀奉承之中,也有一些大臣暗自担忧。 南朝有诸多问题,大辽内部同样问题不小。 远的不说,眼前的局势便已危机四伏。 皇族之中的耶律得重、耶律淳,各自心怀心思,后族的萧奉先,权势日盛,上京道的乌古敌烈之乱尚未平息,东京道的女真更是蠢蠢欲动,野心勃勃。 哪一个不是辽国的切肤之痛,肌理之疾? 然而,在天祚帝的威严之下,众大臣们虽忧心忡忡,却不敢轻易开口,只能将这些想法深埋在心底,表面上强装镇定。 “陛下!”出身武州宁远的枢密直学士虞仲文实在是忍无可忍,再也憋不下去,毅然决然地直接启奏道,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陛下!女真在东,乌古敌烈部在西,陛下何故出兵往南?” “凡军国大计,汉人不与!”萧奉先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笑,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祖宗之法,你忘了吗?” “此误国之策,本直学士,食君俸禄,自然要出言直谏!”虞仲文毫不退缩,梗着脖子大声反驳道,他的脸上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如今内忧外患,陛下若执意出兵往南,恐腹背受敌,辽国危矣!祖宗之法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循守旧,不顾当下局势!” 天祚帝正在兴头上,被人拍的飘飘然,如何受得了当头一盆凉水?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够了!虞仲文,军国大事,岂容你一个汉人置喙!” 虞仲文听了,心中一阵绝望,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臣一片忠心,只为辽国着想,望陛下三思啊!” 萧奉先轻蔑地看了虞仲文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哼,不自量力!” “你不是担忧乌古敌烈部之事吗?好!朕给你个机会,命枢密直学士虞仲文为监军,去萧乌纳军中赴任,乌古之乱不平,不得回朝!”天祚帝双眼微眯,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冷笑道,“朕要看看,是乌古之乱先平定,还是朕的三州之地先入手!” 虞仲文心中一沉,犹如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乌古敌烈部的叛乱由来已久,局势错综复杂,想要平定谈何容易。 “臣遵旨!”虞仲文咬了咬牙,叩首领命! “哼,这就对了,好好去平定乌古之乱,别让陛下失望。”萧奉先阴阳怪气地说道。 天祚帝挥了挥手,示意虞仲文退下。 虞仲文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天祚帝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营帐。 “奉先啊,去给女真完颜部发出邀请,朕要让完颜家的详隐,来赴头鱼宴!” 第297章 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 梁山军营中。 云天彪一身戎装,腰间配剑,眼神坚毅地站在营帐内。 当欧阳寿通匆匆赶来,将军令呈递给他时,他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期待。 接过军令,云天彪迅速展开,目光在字里行间扫视。看着看着,原本严肃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紧接着,他仰头大笑不已。 这沧州一战,契丹人来袭,自己却未能赶上,云天彪心中一直有些忐忑,生怕在姜齐心中自己失了分量,被冷落一旁。可此刻,看着手中的军令,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原来,郎君并非要空置自己,而是另有重要任务交付。 “擂鼓聚将!”云天彪收起军令,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声下令道。 顷刻间,三通鼓咚咚作响。 梁山众将纷纷从各自的营帐中走出,朝着中军大帐赶来。 等众将到齐,云天彪站在营帐中央,目光扫视着众人。 “兄弟们,沧州一战,大家都说郎君忘了咱们老营,只是带着新兵蛋子去快活,但现在,郎君来了军令。如今,咱们兄弟又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风会率先跨出一步,身姿挺拔,双手抱拳,“云都指挥!我等愿为先锋!” 欧鹏、栾廷玉紧跟其后,整齐出列,同样拱手请命,三人的眼神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对即将到来的任务充满了期待。 云天彪目光扫过三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锐利,高声部署,“且先点齐三千人马,咱们坐着欧阳寿通的船,以济水顺流而下,直奔青州,去和那梁子美,打个招呼!” 说这话时,云天彪只觉胸腔中豪情翻涌,一想到即将在青州和梁子美刀兵相向,心中畅快非常。 “遵命!”风会、欧鹏、栾廷玉齐声应和,三人领命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着手筹备先锋事宜。 云天彪则快步走到行军地图前,手指在地图上沿着济水河道缓缓移动,又圈定青州位置。 他眉头紧皱,细细思考行军途中可能遭遇的阻碍,以及应对梁子美守军的策略。 许久,他才转身吩咐身旁亲兵:“去,传欧阳寿通来见我,商议行船细节。” 亲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欧阳寿通匆匆走进营帐。 “云都指挥,找我何事?” 欧阳寿通拱手问道。 云天彪指了指地图,说道:“此次行军,全靠你的船只。你且说说,从济水前往青州,沿途水情如何,最快几日能到?” 欧阳寿通凑近地图,目光在河道上扫视一番,胸有成竹道:“济水这段时间水流平稳,咱们用的又是新造的海鳅转轮船,不出三日,便能抵达青州。不过……”他微微皱眉,“青州水域周边设有不少哨卡,咱们需提前谋划,以免打草惊蛇。” 云天彪点点头,沉声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即刻回去,检查船只状况,确保万无一失,另外,准备好充足的粮草和兵器。” “是!”欧阳寿通领命后,转身离去。 青州,益都城西三十里,白虎山下。 孔明和孔亮兄弟二人站在自家庄园前,神情激动。 他们刚从家中仆人手中接过信件,此时正紧紧地凑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紧张。 两人还不及进了书房,只在庭院中,便头抵着头,小心翼翼地打开信件。 随着目光在信纸上移动,他们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孔明的眉头微微皱起,孔亮则咬着嘴唇,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之色。 “那姜家师兄还未忘记咱们兄弟!” “族叔曾言,此人是个能成事的,结果你看,郓州,登州,皆在其手,如今又落子青州!” “青州乃是整个京东东路治所,姜师兄若是占据,便可俯视整个胶东之地!”孔明微微皱眉,目光深邃。 两兄弟在太学孔若先处学习了一段时日,别的没有学到,但是这关于这胶东一带的地势人文,却学了个通透,尤其是关于姜氏。 对于他们这些旁支外系,想要立足,就必须找到一个可靠的靠山,而沾亲带故的姜氏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既然要投身姜氏,对其来龙去脉自然要摸索清楚。 他们四处打听,收集着关于姜氏的各种信息,从姜氏的起源到之后的发展,可以这么说,他们兄弟俩比老太公都熟悉姜氏的源流。 孔明负手而立,眉头紧锁,目光如炬。 “云都指挥要来青州,算算时间只有天工夫,如此短暂,咱们兄弟若是想要出彩,必须要立下奇功!” “这……哥哥,你且说,弟弟听您吩咐就是!”孔亮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孔明。 孔明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有条不紊地分析起来:“咱们青州境内,咱家白虎山算是一个山头,剩下出彩的山头便是桃花山小霸王周通,二龙山宝珠寺的金眼虎邓龙,南边五十里清真山的一众好汉!” 孔明用石子摆了位置,“这些山头各自拥兵自重,平日里没少给官府找麻烦。如今咱们要是能将他们整合起来,响应云都指挥,这可是大功一件!” 孔亮眼睛一亮,兴奋地搓着手:“哥哥这主意妙啊!不过这些寨主向来不服管束,咱们怎么才能说服他们?” 孔明微微眯起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周通重义气,知晓轻重,一诺千金,咱们可以先带上厚礼,以梁山名号邀他共图大事;邓龙贪婪,可许以金银财宝和地盘;清真山的兄弟们多为穷苦出身,咱们只需亮出梁山旗号,不愁他们不动心。” “可要是他们不答应,怎么办?”孔亮还是有些担心,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 “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也不能示弱。”孔明攥紧了拳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狠色,“咱们白虎山也有数百兄弟,再联合云都指挥的兵马,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必要时,杀鸡儆猴,拿一个山头开刀,其他山头自然就老实了。” 孔亮点点头,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哥哥想得周全,弟弟这就去挑选精干兄弟,准备出发。” “记住,行事一定要谨慎。便是受辱,也莫要多事!一切安全为上!”孔明叮嘱道,“先探清各山头的虚实,再相机行事。三日后,咱们在山下会合,向云都指挥复命。” “明白!” 第298章 三州之地,如何能守住? 二龙山宝珠寺外,孔亮带着几个精悍的兄弟,站在山门之前,眉头紧锁,心中满是不悦。 听到报信喽啰那句“寨主正在风流,不让旁人打扰”,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哼,这邓龙也太不像话了!”孔亮身旁的一个兄弟低声抱怨道,“咱们大老远跑来,他竟如此怠慢!” 孔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先别冲动,咱们此行是为了大事,不可因小失大。”话虽这么说,他眼中的不满却愈发明显,也就是修学了些时日,有些养气功夫,否则放到之前,哪里还有这话,直接便打上山去,烧了他的鸟寺! 离开二龙山后,孔亮一行马不停蹄,奔赴清真山。 当他们沿着蜿蜒的山路登上山顶时,已近深夜。 山寨的了望哨发现了他们,很快,一群手持兵器的喽啰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深夜上山,所为何事?”一个头目模样的喽啰大声喝问道。 孔亮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说道:“在下孔亮,来自白虎山。前来与贵寨商讨大事的。” 喽啰们听了,面面相觑,眼中露出一丝犹豫。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迈着虎虎生风的步伐大步走来,此人正是清真山的二寨主,铁城墙周兴。 他身披一件粗布披风,手持长枪,古铜色的脸庞透着一股豪迈。 “早听闻孔家兄弟名号,依托梁山,在江湖上留下偌大名气!今日来小寨,小寨也是蓬荜生辉啊!” 周兴哈哈大笑着,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迎了上来。 孔亮连忙上前,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周寨主过奖了,我兄弟二人不过是在江湖上讨口饭吃,侥幸得了些虚名罢了。今日冒昧前来,还望寨主海涵。” 周兴大手一挥,笑道:“孔兄弟太客气了,江湖儿女,不必拘礼。既然来了,就是我清真山的贵客。”说着,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请进,有事咱们到寨中再详谈。” 众人随着周兴走进山寨,只见山寨内灯火通明,整齐排列的营帐和忙碌的喽啰们显示出这里的井然有序。 周兴将孔亮等人引至一间宽敞的大厅,厅内桌椅摆放整齐,墙上挂着几张兽皮,两边陈列着各类兵刃。 待众人落座,周兴亲自为孔亮等人斟茶,说道:“孔兄弟,我家大哥和其余兄弟如今不在山上,否则定当设宴款待,不似如今怠慢!不过既然有事前来,咱们江湖中人,直来直去,但说无妨。” 孔亮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了清嗓子,说道:“周寨主,实不相瞒,我兄弟二人此次来,是奉梁山之主,飞熊姜齐之命,想邀请贵寨与我们联合。” 周兴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上下打量了一番孔亮,沉默片刻后说道:“孔兄弟,我自然信得过你们兄弟的为人,也知道梁山在江湖上素有威名。只是,堂堂梁山之主,安能知道俺们这小寨?兄弟莫非唬俺?” 东京汴梁,夜幕深沉,万籁俱寂。 童贯府邸内,灯火早已熄灭,整个宅院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童贯刚刚睡下,鼾声微微。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大人,陛下急召!”一名侍女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间,在童贯的床边低声喊道。 童贯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便感到一阵不悦。 但听到是陛下急召,他瞬间清醒过来,睡意全无。 “什么?陛下急召?”他声音沙哑地问道,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和不安。 “是的,大人。宫里的公公刚到,正在前厅等着呢。”侍女连忙回答道。 童贯迅速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伸手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衣物,开始匆忙穿戴。 穿戴整齐后,童贯快步走出房间,来到前厅,只见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童枢密,您可算起来了。陛下在宫里等着您呢,快随我走。”那太监一见到童贯,便急切地说道。 童贯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跟着太监快步走出了府邸。府邸外,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童贯上了马车,马车便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一路上,童贯也问了小太监为何急召,但那小太监哪里知道,只说是边关之事。 马车很快便到了皇宫。 童贯下了车,跟着太监走进宫门。 皇宫内,灯火通明,侍卫们整齐地站在道路两旁,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童贯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终于,童贯来到了赵佶的寝宫。他整了整衣衫,定了定神,然后走进房间。 “微臣童贯,参见陛下。” “童贯,起来。”赵佶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童贯站起身来,抬头望去,只见陛下坐在床榻上,脸色阴沉,忙低头问道:“陛下,深夜召微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赵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童贯,朕刚刚收到消息,辽国天祚帝已经出兵,欲直取我朝代州、丰州、府州三地,你可知此事?” “什么?”童贯大惊失色,原本还算镇定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震惊与慌乱,他猛地转头看向了梁师成。 梁师成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皇城司的暗间在辽国南京析津府得到的消息,一路疾驰回报,生生累死十几匹马,自己也说完消息之后,脱力而死!” 童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这可如何是好?” “代州守将是谁?”赵佶皱眉问道。 “老将军杨怀玉!”童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连忙回答道,“杨怀玉虽为老将,经验丰富,但代州兵力有限,面对辽国的大军压境,能否抵挡得住,臣实在难以预料。” “府州守将?”赵佶接着问道。 “折克行之子,折可大!”童贯答道,“折可大虽出身将门,有一定的军事才能,然其父折克行于大观年间病故,政和元年才葬于府州天平山,其人之前一直担任荣州团练使,今年才被提为府州知府,辽军此次来势汹汹,折可大能否守住府州,臣……不敢断言。” 赵佶听了,心中一沉,身子整个瘫在床上,“如此老的老,小的小!三州之地,怕是守不住了?” 第299章 漫长的一夜 闻听此言,童贯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微微眯起眼睛,向前跨出一步,低声说道:“官家,既然守不住,不如……不守了?” “不守?”赵佶微微一怔,原本有些倦怠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他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童贯,等待着对方的解释。 “对!”童贯连忙点头,快速组织了一番言语,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试图让自己的想法听起来更合理,“老话说的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不可因为三州之地,毁了朝中两员良将啊!官家可将此二人调至东京之内,荣养起来,待北方有变,也可有可用之材!” “北方有变!北方有变!”赵佶轻叹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迷茫,他微微抬起头,仿佛在自言自语,“朕之前铸造的九鼎,其余八鼎皆成,唯有北方宝鼎,久铸不成!” 童贯听了,心中暗自一喜,他知道赵佶迷信这些祥瑞之说,这久铸不成的宝鼎正好可以为自己的提议增加说服力。 “官家,这北方宝鼎久铸不成,定是上天警示北方将有大难。” “丢失三州,果真大难!” “非也!官家!北方乃是辽国北方!” 赵佶听了,微微点了点头,“惟愿如此!可是,朕就这样放弃三州之地,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 童贯眼珠一转,说道:“官家,可以在邸报上宣称是战略转移,将兵力集中在更重要的地方。而且,等日后攻守易型,再夺回三州之地也不迟。” 赵佶沉思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就依爱卿所言。你即刻去安排,将杨怀玉和折可大调回汴梁,在禁军中任职。” “是,官家!微臣遵旨!”童贯连忙抱拳领命,退出了寝宫。 当他走在宫中游廊之上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脸上表情愁苦异常! 童贯退出后,赵佶独自坐在龙床上,望着窗外的夜空,心中五味杂陈。 慕容贵妃从屏风之后轻盈地走出来,她身着一袭淡雅的宫装,面容姣好,眼神中满是关切。 她走到赵佶身边,轻轻地给赵佶添了一件外袍,声音温柔,带着心疼:“陛下如此忧心国事,臣妾虽不知其中关窍,也只是心疼陛下!” 赵佶微微转过头,看着慕容贵妃,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 他轻轻握住慕容贵妃的手,说道:“爱妃,朕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保我朝疆土完整,实在是有负天下臣民啊。” 慕容贵妃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陛下莫要自责,如今辽军来势汹汹,局势艰难,陛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佶听了,心中感到一丝温暖,他点了点头,说道:“但愿朝中诸臣,也是如爱妃这般通情达理。” 慕容贵妃靠在赵佶的肩头,轻声说道:“陛下,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再多想了。臣妾相信,只要陛下用心,定能让臣民们理解陛下的苦衷。” 赵佶听了慕容贵妃的话,心中的忧虑稍稍减轻了一些。他轻轻拍了拍慕容贵妃的手,长叹了一声。 在慕容贵妃的陪伴下,赵佶是安稳的睡了下去,可是今夜睡不着的人,却多了不少。 在慕容贵妃的悉心陪伴下,赵佶缓缓进入了梦乡,皇宫内恢复了安宁。 然而,这个夜晚,注定让许多人辗转难眠。 孔亮坐在清真山的山寨里,与二寨主周兴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孔亮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梁山的事迹,“周寨主,你知不知道,咱们梁山攻打登州的时候,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畅快淋漓!登州的呼延庆你可知道?如今也在郎君麾下出力!更神奇的是,还有个武安王后裔,关胜,如今就在登州!那云天彪也是和武安王一般无二模样!” 孔亮说得唾沫横飞,周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端起酒杯与孔亮碰杯。 秦明身披铠甲,手持长枪,在掖县的城墙上缓缓踱步,仔细巡视着城防的每一个角落。 滚木礌石,床弩火油,秦明都一一查看,少的赶紧让人来补上,缺的坏的,也尽早备齐! 秦明不时停下脚步,与身旁的将领交流几句,询问防务情况。 “最近务必加强戒备,不可有丝毫懈怠。梁山随时可能打过来,咱们掖县乃是重要防线,决不能有失!” 孔明则快马加鞭,星夜兼程。 他先去了桃花山,与周通商议联合之事,谈得倒是十分投机。 从桃花山出来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清风山。 一路上,马蹄声急促,孔明心中焦急,希望能顺利说服清风山的那伙人也加入其中,人多势众,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郭知章虽已年迈,身体佝偻,但依然强撑着在整个京东东路巡视。 他坐在马车上,借着气死风灯的光亮,写着奏折,一路之上,看着百姓们生活困苦,不时听到的梁山二字,让他心中满是忧虑。 梁子美此时已经亲自跑到了济水和海边查看。 他站在济水岸边,望着滔滔河水,眉头紧皱,心中暗道:“郓州丢了,有宋江那黑厮背锅,青州若是丢了,自己又该找谁背锅?” “大人,切勿忧心,有俺师傅在,莱州稳如泰山!”黄信在一边恭敬说道。 “本官担忧的是咱们青州啊!”梁子美苦笑道,“黄都监,青州兵马如此分散,并非好事啊!” “可青州境内匪患颇多,若是集中一城,怕是下面贼寇就要侵扰百姓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梁子美摆了摆手,“秦明回来之前,先紧着益都防御!” 而姜齐此时则静静地坐在书房里,面前整齐地摆放着吴用送来的关于高丽的情报。 “耽罗岛已经全部入手?高丽居然就一点反应没有?”李助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忍不住开口问道。 “高丽向辽国上奏了,”姜齐不慌不忙地抽出一页情报,递向李助,“高丽王王俣,命人带着国书,向辽国哭诉去了!” 李助接过情报,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情。 “这……”他微微皱眉,心中满是困惑,“自家地方被占,如何还要求辽国?” 姜齐轻轻笑了笑,靠在椅背上,解释道:“高丽别说出兵,便是他的王位,都是需要辽国册封,才算是合乎正统,否则便是僭越!在高丽王看来,辽国才是能决定他王位是否稳固的关键。所以,当自家领土被占时,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反抗,而是向辽国求助。辽国点头了,高丽王才敢动,也才能动!” 李助听了,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原来如此,这高丽还真是……奇葩!”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姜齐目光深邃,望着窗外的夜色,缓缓说道,“高丽不敢轻举妄动,辽国一时之间也是无暇他顾。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巩固在耽罗岛的势力,整顿人手,拿下对马岛!” 李助看着姜齐的背影,犹豫片刻之后,才道:“郎君,青州……可否缓一缓?” 第300章 你一个区区指挥使,懂什么军国大事 “缓不得啊!”姜齐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时不我待!如今局势瞬息万变,稍有迟疑,便可能错失良机。” “郎君这一次步子迈的有些大了!”李助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缓缓开口说道,“对马岛,莱州,潍州,密州,青州,五处之地!郎君,好打,不好守啊!更不好经营啊!” 姜齐微微颔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李助所言不虚,这五处地方地理位置重要,战略意义重大,但想要守住并经营好,确实并非易事。 “咱明白,李先生。” 姜齐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直直地看向李助,“其一,京东东路便只有这么大,若要有所作为,唯有西进!” “可以稳扎稳打!”李助眉头微皱,试图劝说姜齐采取更为稳妥的策略,过犹不及! “其二,如今军心士气浮躁,必要有所激励,莱州一地,太小!”姜齐接着说道,眼中透露出对当前局势的深刻洞察,“我们需要更大的目标,才能激发将士们的斗志,让他们看到希望和未来。” “可是,郎君,”李助有些急切地向前迈了一步,脸上满是忧虑,“以梁山目前的兵力和资源,分散防守这五处地方,难免会顾此失彼。而且,经营一个地方,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我们如何能做到面面俱到?” 姜齐站起身来,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百姓!” “百姓?”李助苦笑摇头,“庶民无知,如何可以为官牧民?郎君不知穷人乍富,小人得势之害?” “为恶,有巡回法院管辖,有刑曹裴宣管辖!”姜齐目光清澈,“百姓为恶,有法可治!而官员士绅为恶,梁山可治!可若梁山为恶,谁人可治?庶民无知,教其所知!小人无法,申其令法!” 李助听了姜齐的话,微微点头,脸上的担忧之色稍有缓解。 他开始重新审视姜齐的想法,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姜齐的观点有其独到之处。 或许,依靠百姓,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当前,前提是要能够加以正确的引导和管理,百姓也能够成为治理地方的重要力量。 “李先生,莫要忘了,咱们每战之后,复原分地的梁山兵卒,洒落在村镇之中,便是咱们的星星之火!”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缓缓说道,“有他们照亮地方,引导方向,路子偏不了!” 李助微微一怔,陷入了思索。 是啊,这些曾经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勇士,若能成为地方的引领者,那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郎君所言极是,”李助微微点头,脸上的忧虑之色又减轻了几分,“这些兵卒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忠诚可靠,且有一定的能力。他们在村镇中,定能起到带头作用,帮助我们更好地管理地方。” 姜齐满意地看着李助,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将咱们的理念和政策传递给百姓,让百姓更加了解咱们,信任咱们。而且,他们身处基层,能够及时发现问题,反馈给咱们,以便咱们做出更及时的调整。因时制宜,因地制宜!” “只是如此一来,便要苦了王伦,裴宣了!”李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揶揄的笑意,轻松带着些许调侃地说道。 如果按照姜齐所谋划的那样,依靠梁山兵卒深入村镇来治理地方,这其中涉及到大量的组织、管理和培训工作,而王伦和裴宣两人,必然会承担起繁重的教导任务。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姜齐哈哈大笑着,“以王伦踏实苦干的性子,加上裴宣的司法才干,定能将这些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次日一早。 还在东京的杨志,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外出活动关系,却突然被几名身着官服的牌军请到了枢密院里。 走进枢密院,只见庭院深深,回廊曲折,两旁的侍卫身姿挺拔,神色严肃。 杨志在牌军的引领下,穿过一道道门廊,最终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厅堂。 厅堂内,枢密使童贯正坐在堂上,他表情严肃,目光犀利。 杨志一踏入厅堂,童贯的目光便直接冷冷的投向了他。 “杨志,你可知今日唤你前来所为何事?”童贯开口问道。 杨志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表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他赶紧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小人不知,还望恩相明示。” “杂家要你去趟代州,你可愿意?” “小人自然愿意!”杨志出身将门,建功立业便是他的执念,代州虽苦,又是边境军州,但在那里也有大把的立功机会! “好!不愧是天波府的后人,就是畅快!”童贯抚掌笑道,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那便由你去代州,劝老将军杨怀玉回汴梁任职,屈居殿前副都指挥使。” “什么?”杨志不禁脱口而出,有些难以置信,代州,杨家多少代人在那里浴血厮杀,不是打辽国,就是打西夏,官职什么的,对杨家来说,已经无所谓,他们杨家许多人,一辈子为的便是守代州! “杨志,你这是什么反应?”童贯的脸色微微一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这可是官家的旨意,让杨怀玉将军回汴梁任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也是为了朝廷的大局考虑。” 杨志心中一紧,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他赶紧行礼,说道:“恩相恕罪,小人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杨怀玉老将军此时离开,若辽军南下,代州恐难坚守。小人以为,应让杨怀玉将军继续留守代州,抵御辽军。” 童贯听了,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杨志,你一个区区指挥使,懂什么军国大事?”童贯冷冷地说道,“代州的事情自有朝廷安排,你只需按照官家的旨意去办即可。杨怀玉老将军带着杨家血脉回汴梁任职,是为了让杨家享受荣华富贵?是为了让其养精蓄锐!是为了朝廷的长远考虑!你只需去便是!” 第301章 诸君!出征开拔!目标,莱州掖县! 301 济水河上,大型海鳅船队稳稳地行驶在河心。 船头上,云天彪身着戎装,他手持一卷青州地形图,展开在众人面前,风会等人围拢在他身旁,目光紧紧地盯着地图,脸上都带着严肃的神情。 云天彪微微皱眉,手指轻轻点着地图上的青州城,说道:“诸位,这青州乃是京东东路的治所,虽说其中空虚,但咱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攻城器械,轰天雷,都需稳妥!各县情报也须齐备!” 风会微微颔首,目光顺着云天彪手指的方向看去,说道:“都指挥说得对,青州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但周边地势复杂,山林众多,若有敌军埋伏,我们不可不防。” “没错。”云天彪目光深邃,扫视着地图上的各个标记,继续说道,“你们看,这白虎山、桃花山、二龙山、清真山等山头,都盘踞着不少势力。据闻那清风寨里还有一位小李广花荣!也是个好汉!” “都指挥,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欧鹏开口问道。 云天彪说道:“首先,我们要派人去摸清这些山头的底细,了解他们的实力和动向。然后,尝试与其沟通,能拉拢的尽量拉拢,让他们为我们所用。若是无法拉拢,也要做好防范措施,防止他们对我们发动袭击。” “可是,这些山头的寨主大多都是草莽出身,未必会听我们的。”栾廷玉担忧地说道。 “既然敬酒不吃,那就让他们吃罚酒!”云天彪眼神坚定,语气果断,“咱们梁山,是来给青州百姓开太平的!若他们不识好歹,敢与我们作对,那就让他们知道咱们梁山的厉害。不让咱们太平,那就让他们太平!” “船上可是梁山好汉!”岸上突然传来一阵高呼,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你是何人?”风会眉头微皱,为防意外,抢先站在云天彪身前,朝着岸上大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俺是青州白虎山孔家庄的人!”岸上那人高声道,“俺家少爷让俺求见你们梁山好汉!有书信奉上!” “来人,用舢板将其带来!”云天彪略作思考后,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很快,一艘舢板被放了下去,几名士兵划着船靠近了岸边。 岸上的那人小心翼翼地登上舢板,紧紧地护着怀中的书信,生怕被河水溅湿。 当舢板靠近大船时,那人被士兵们扶上了船。 他一上船,便急忙朝着云天彪等人抱拳行礼,说道:“小人见过诸位好汉!俺家大爷、二爷让小人将这书信交给诸位。” 云天彪接过书信,展开一看,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 原本平静的面容上,此刻浮现出一丝惊讶与思索之色。 云天彪看过之后,将信传了下去,风会等人好奇地看着书信的内容。 只见书信上写着,孔明、孔亮接到姜齐暗中命令,知晓云天彪等人来到青州,早已将周边山头打探清楚,各自安稳,以备云天彪调度! 看到这些内容,风会不禁轻呼一声:“没想到这孔家兄弟竟如此迅速。” 云天彪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沉思片刻后说道:“这孔家兄弟在青州经营许久,对周边山头的情况必定了如指掌。那些兵马若真能为我们所用,至少对咱们梁山之后掌控青州大有裨益。” “都指挥所言极是。”栾廷玉笑道,“郎君既然已经安排了,想必此二人定然是可信之辈!” “不错。”云天彪点了点头,“此二人乃是郎君文师傅孔若先老先生的族人,和参军孔厚一般,之前也曾为咱们梁山出力不少!风会,你即刻安排几个得力之人,去青州联系孔家兄弟。” “是。”风会抱拳领命,转身去安排人手。 云天彪站在船头,望着青州的方向,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不一会儿,风会便安排好了几个身手敏捷、经验丰富的探子。 他们乔装打扮一番后,便下了船,跟着那小厮,朝着青州方向纵马而去。 “都指挥,这孔家兄弟在青州也是颇多产业……如何会和咱们梁山有了牵扯?”欧鹏忍不住问道。 云天彪微微一笑,双眼微眯,不疾不徐的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莫说孔家兄弟,便是那位宫里的梁师成,不也和郎君有牵扯?不然,那朱富在东京城里的酒楼,岂能开的安稳?” 一旁几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风会遵照云天彪的吩咐,快马加鞭去往白虎山的时候,梁山在登州的部队也已经整顿完毕! 大营内,赤色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呼呼”的声音。 士兵们身着整齐的皮甲,系着红色的领巾,手持长枪,身姿挺拔,精神抖擞地按照各自方队,排列在校场上。 姜齐站在高台上,扫视着下方的士兵们,“兄弟们!人都说登莱登莱,咱们占了登州,让四县的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但是,能让莱州的百姓继续受苦吗?” “不能!” “不能!” 士兵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动地,气势如虹。 “没错!不能!登州太平了,莱州不太平,那些百姓都跑到咱们这里告状了!”姜齐大手一挥,“那咱们,就给莱州的百姓,一个太平日子!诸君!出征开拔!目标,登州掖县!” “杀!杀!杀!” 士兵们再次高呼,然后整齐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大营外走去。 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脚步共鸣,如同战鼓一般。 姜齐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士兵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慨,此一番,又不知多少人埋骨他乡! 在士兵们出征后,姜齐也转身走下了高台,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感性什么的,还是留在高台上! 姜齐回到营帐内,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辎重粮草的运输,辅兵的安排,随军商队的分派,以及,要准备好之后的赏赐! “这次若是能一口气打下莱州,潍州,青州三地!大盐场就必须要搞起来了!” 第302章 轻取莱阳 从登州黄县至莱州掖县也不过是一百四十里! 对于那些脚程快的人来说,头天上午出发,第二天中午就能到。 一万人马浩浩荡荡地行进着,铁蹄踏地,尘土飞扬。 只是进了掖县境内,过了招远镇,便被秦明派出去的探马敏锐地察觉。 那探马在远处一发现这支队伍的踪迹,心中暗叫不好,立刻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快马加鞭,一路飞奔回城报信。 当探马终于气喘吁吁地回到城中时,他已是满脸汗水,衣衫湿透。 他翻身下马,便直奔秦明所在之处。 “报!将军!”探马高声呼喊着,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急切。 秦明正在营帐中部署防务,听到探马的呼喊声,立刻抬起头来,“何事?快说!” “将军,有大队人马从黄县方向进了掖县境内,过了招远镇,看那架势,大约一万人马!”探马连忙说道,“正朝着咱们这边赶来!”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继续派人密切监视他们的动向,有任何情况,立刻来报!”秦明说道。 “是,将军!”探马抱拳行礼,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秦明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来人!传我将令,全军戒备,城门紧闭,加强城防!让各营将领速来议事!” 栖霞山山道之上,月色如水,洒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 孙立麾下的三千兵卒正进行着急行军。 从栖霞山大营至莱阳城,六十多里的山路,在他们的脚步下,也不过是一夜的功夫。 “都小心着点,跟上前面的队伍!” “看着脚底,夜露湿滑,抓住前面队正的杆子!” 解珍解宝指挥着手下兵丁,生怕出现非战斗减员,让自己丢了脸面! 与此同时,在乳山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大队人马开始有序上船,阮小七和阮小五各自领队,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船舱。 阮小七站在船头,大声喊道:“诸位兄弟,船上位置有的是!都别挤,按顺序来!” 阮小五则在一旁细心地指挥着,不断提醒着士兵们:“上船之后,立即休息,有不舒服的不要藏着掖着,别不好意思!咱们船队都有郎中,都是孔参军的得意门生!” 唐斌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来,问道:“咱们到即墨境内的小蓬莱,需要多久?” “顺风的话,明天上午就到!”阮小五笑道,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放心,之前咱们就跑过几趟,趟过路了!” “辛苦小五哥了!”唐斌感激地说道,微微抱拳行礼。 “说的什么话,你们打生打死,咱们不过是运送一番,哪里值得辛苦二字!”阮小五摆了摆手,豪爽地说道,“大家都是为了梁山,理应相互配合!”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登上船只,船舱内逐渐热闹起来。 老兵一上船直接找好位置后,便立刻躺下休息,准备养精蓄锐,而新兵,则在互相交流着,讨论着即将到来的行动。 随着最后一名士兵上船,船只缓缓驶离乳山港。 月光洒在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海鳅船的船队在夜色中航行,直奔莱州小蓬莱区域!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当阳光还未完全照亮莱阳县时,整个县城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随着莱阳县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困眼朦胧的守门兵卒刚刚张嘴打着哈欠,就在这时,一支长箭飞射而来,直接射穿他的咽喉。 那兵卒瞪大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睡意和惊愕,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喊,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汩汩流出,洇红了身下的土地。 同伴被眼前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吓得呆在原地,四肢如同被抽去了筋骨般麻软无力,眼神中满是恐惧。 直到又一支箭矢带着凌厉的风声射到近前,那尖锐的箭头几乎擦着他的脸颊飞过,他才猛地回过魂来。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贼人偷城啦!” 随即,他连滚带爬,脚步踉跄的转身就逃,全然不顾城门还未关上。 而此时,守门的士兵们正还未起身,一个个睡眼惺忪,有的甚至还在梦中。 突然,一阵阵铜锣声响彻四周。 原本还带着起床气,刚要开骂的士兵们,听着外面喊杀声响,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他们的脸上瞬间没了睡意,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警惕。 “怎么回事?哪来的锣声喊杀声?”一个士兵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不好,怕是出事了!”另一个士兵脸色苍白,说道。 众人急忙穿上衣服,抄起身边的兵器,朝着发出锣声的方向冲去。 当他们跑到城门附近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城门大开,之前去开城门的同伴倒在血泊之中,城门之外,不少身着比他们这些守门兵丁更为正式的军卒正急速赶来,即便是小步奔跑途中,脚步依旧整齐有力。 “去关城门!”一个领头的队正心急如焚,大喊一声,脸上满是惊恐与慌乱。 他用力推攘着身边的兵丁,将其朝着城门洞里推去,试图在那些来势汹汹的军卒进城之前关上城门,守住这县城的第一道防线。 只是那兵丁刚一迈出步子,身子还未完全进入城门洞,心口便被一支利箭射中。 那兵丁瞪大了双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口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身子瞬间瘫软下来,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的双手捂着心口,鲜血从胸口不断涌出,染红了他身上的麻布衣衫。 “啊!”队正发出一声惊呼,脸上的表情扭曲,眼中满是恐惧。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兵器握得更紧了。 此时,那些赶来的军卒已经越来越近。 “兄……兄弟们,拼了!”队正咬了咬牙,大声喊道,试图鼓舞起身边兵丁们的士气。 然而,他喊完之后,回头看去,其他兵丁们也都面色苍白,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瑟瑟发抖,还有几个已经往后退了! “你们几个!平日里靠着县丞的关系,耀武扬威吗?这时候退个鸟!” “我们给县丞使了银子才来的!哪个知道要拼命?” “就是,银子还没回本,拼什么命啊!” “说这么多作甚,逃啊!” 城外的孙立,坐在马上,呆愣当场,手上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看着洞开无人把守的莱阳县大门,左右环顾身边的邹润邹渊两叔侄,不可置信道:“如此,莱阳便拿下了?这就是攻城?” 一阵失落感,油然而生! 第303章 即墨县 阮小五引领着船队,穿过田横岛,转过巉山,直奔即墨东边海岸的小蓬莱! 小蓬莱,距离即墨县城不过四十里的路程。 临近正午时分,海面上波光粼粼,随着船只的靠近,小蓬莱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船只靠岸,登陆之后的唐斌等人,身上还带着海风的气息和海水的咸味,却没有丝毫的懈怠。 唐斌站在沙滩之上,大声发号施令:“兄弟们,迅速整队!” 士兵们听到命令后,几乎是本能一般,立刻行动起来,原本有些散乱的队伍,在短时间内便变得井然有序。 尽管经过了海上的航行,一路颠簸,身体或许有些疲惫,但此刻,他们的精神却高度集中。 “西北四十里,便是即墨城!”唐斌继续说道,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目光扫视着每一位士兵,“根据情报,城里守军不多,只有九百一十人!其中六百人还分散在城外三个营里,好不好打?” “好打!”士兵们齐声高呼,眼中透露出对即将到来战斗的渴望。 “崔埜!”唐斌高声喊道。 “在!”崔埜应声而出,身姿挺拔,眼神坚定。 “即墨城,城西的北武营,交给你了!”唐斌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崔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南边的浮山营!文仲容,能不能拿下?”唐斌又将目光转向了文仲容。 “大哥放心!”文仲容自信满满地说道。 “本来你二人不该来,但是,咱求了郎君,要了你们二人跟过来,如果打不下来,郎君那里再罚你二人写总结,我等兄弟绝不帮你!”唐斌板着一张脸说道。 崔埜文仲容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打了一个寒颤,“兄长放心!” “那西南边的不其营……”唐斌的话还未说完。 乜恭哈哈一笑,打断了唐斌的话,说道:“大哥交给俺就是!” 唐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各领一千人,务必在天黑之前拿下各自的目标。记住,不可轻敌,要小心谨慎。完成任务后,迅速回城集结。” “是!”崔埜、文仲容和乜恭齐声应道,然后各自挑选了一千名士兵,朝着自己的目标出发了。 “其余人跟我出发,目标,即墨县城!”唐斌说道,然后带领着剩下的士兵,朝着即墨城的方向前进。 “是!”士兵们齐声回应。 海边沙滩上如此大的动静,早就被附近渔村的民众看在眼里。 他们纷纷缩身躲在自家那简陋的小茅草房内,有的则藏身于渔网之后,紧紧捂着口鼻,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只要发出一点声响,招来那些兵卒的注意。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慌张,耳朵努力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个风吹草动,轻微声响,都在考验着他们的神经。 终于,在感觉那些兵卒走远了之后,不少人才悄悄地探出了头。 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脸上的紧张神情也逐渐缓和。 “可算是走了。”一个渔民小声地说道,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不会是牛二派人来抢咱们东西的。”另一个渔民担忧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谁知道呢,咱们还有啥值得抢的?咸鱼?还是那些海货?”又一个渔民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 “看他们旗帜!”一个年轻的孩子突然兴奋地一指远处阮小七的船队,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喜,他的声音清脆响亮,“是梁山的赤红旗!” “梁山的旗子?”一个渔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顺着孩子的手指望去。 “哪呢?梁山的人在哪呢?”另一个村民急切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引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纷纷跑了出来,他们有的拿着鱼叉,有的手上还有缝补渔网的木梭子,脸上却都洋溢着兴奋的神情,激动地四处张望着。 “真的是梁山的旗子!”一个眼尖的村民大声喊道,手指着远处那随风飘扬的赤红旗帜。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海面上醒目的赤红大旗。 “梁山好汉来了,咱们有救了!”一个老人激动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泪花。 “是啊,听说梁山好汉们可厉害了,牛二那狗东西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一个汉子激动道。 “不知道刚刚梁山好汉们来,是要做什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好奇地问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要是去打县城,咱们也去带个路什么的!” “你这话说的,在理!”旁边的一个村民立刻点头表示赞同,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村民们不由得相互看看,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期待和激动,一个个都有些跃跃欲试。 这时,一位老人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村里出十个汉子!过去帮忙!能指路就去指路,听说梁山还有公审啥的,谁还有咱们老即墨人知道,县里谁是扒皮鬼,谁是吸血鬼?去!晚了,不赶趟了!”老人的声音虽然有些苍老,但却坚定有力。 “对!”村民们哈哈笑道。 “到时候,咱们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个年轻的村民大声喊道。 很快,村里的小伙子们便自发地站了出来,最终,选出了十个身强力壮、熟悉地形的汉子。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带上了一些干粮和水,便准备出发。 “大家小心点,一定要平安回来。”一位老太太担忧地说道,眼中含着泪水,紧紧地拉着自己儿子的手。 “放心,老娘,俺们没事的。”汉子安慰道,拍了拍老娘的手,然后转身跟着大家一起朝着梁山好汉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在他们的身后,村子里的其他人都站在村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第304章 掖县攻防 “海沧镇拿下来了?”史文恭微微挑眉,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关胜问道。 “区区海仓一镇,一个时辰便已经夺下!”关胜呵呵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史文恭和阮小二对视一眼,他们和关胜前后脚离开的蓬莱港,这边上岸时间,也不过相差一个时辰,算上整队,收拢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关胜便拿下了这个重镇,堪称神速! 关胜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而后笑着引史文恭和阮小二到了大营之内。 营内军旗猎猎,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捆绑俘虏,点名疗伤,登记军功,透着一股战后气息。 “关某还要在此驻守,等待郎君指令,兄弟们在营中放心修整!”关胜语气沉稳地说道。 “有劳关将军在此坐镇了。此番兄弟们一路奔波作战,确实也需要好好休整一番。”史文恭微微抱拳,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说道。 “是啊,关将军思虑周全。”阮小二也在一边附和,“只是兄弟下船之后,咱还得回蓬莱,便不多逗留了!” “好,大家都辛苦了。营内的一应物资都已准备妥当,兄弟们只管安心休息。”关胜说道,而后转身对身旁的亲兵吩咐了几句,让其去安排史文恭的住处。 “多谢关将军。”史文恭再次抱拳致谢。 待亲兵带着史文恭去安置后,关胜也送阮小二登船离去,此时独自一人走到营帐外,他望着远处的海沧镇,陷入了沉思。 海沧镇虽已拿下,但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潍州的援军,确保莱州一地的安稳。 海仓和潍州之间,仅仅隔着胶水这一条河流。 那胶水河蜿蜒流淌,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看似宁静,却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分隔着两地。 关胜只希望,寒冬冰封河面之前,能把潍州拿下来!否则,防御难度不低! 胶水县南边和密州的高密、胶西二县之间,一马平川。 广袤的平原上,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和草地,偶尔能看到一些零星的村落点缀其间。 这样平坦的地形,既有利于行军作战时的快速推进,却也让防守变得更加困难,因为几乎没有天然的险要地势可以依托。 正因为如此,莱州最难打的一仗,便是胶水一战。 只希望史文恭可以打下来,守得住! 掖县,作为京东东路的军事要冲,城高三丈五尺,墙厚二丈,周长九里有余,护城河宽阔,平日里车水马龙,如今却弥漫着战争的阴霾。 守将秦明身着绛色袍,披挂连环铠甲兽吞肩,腰悬狮蛮宝带,头戴凤翅盔,手持狼牙棒,正和牛二在城墙上巡视。 牛二满脸横肉,背着一把鬼头大刀,脸色惨白的跟在秦明身后:“秦将军,这一番可全看您的了!” 秦明眉头紧皱,望着远处尘烟渐起,沉声道:“不可大意,梁山贼人此番带来一万兵马,还据说有那轰天雷,这城……不好守啊!” 正说着,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姜齐的大军如潮水般涌来。 郁保四挥舞着赤红大旗,各指挥使,都头,队正指挥士兵迅速列阵。 姜齐身披猩红大氅,手持长枪,立在望楼之上。 “攻城!”姜齐一声令下,焦挺随即擂响战鼓,喊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 前排的士兵推着攻城车,后面的弓箭手搭箭上弦,对着城墙倾泻箭雨。 城墙上的守军也不甘示弱,纷纷用弩箭还击。 一时间,箭如雨下,城墙上和攻城队伍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牛二见状,连忙矮着身子,躲在城门楼的立柱后,暴喝一声:“兄弟们,给老子狠狠地射!让这帮贼子知道咱掖县的厉害!” 兵卒们也是被牛二喂得饱了,一个个鼓足力气,将手中的弓箭不断射出。 然而,姜齐的士兵训练有素,他们用盾牌组成严密的防线,缓缓向城墙靠近。 很快,梁山攻城车抵达城墙下。 士兵们开始用巨大的撞木撞击城门,“咚咚咚”的撞击声震得城墙都微微颤抖。 秦明见状,立即下令:“滚木,礌石,投石车,都给我砸!” 城墙上的滚木礌石纷纷启动,巨大的石块如雨点般砸向攻城车和攻城的士兵。 不少士兵被砸得头破血流,脑浆迸裂!攻城车也被砸得七零八落。 姜齐见首轮攻城受挫,却并不慌张。 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推出投石车。 这投石车上丢的可并非石块,而是一个个称量好后定量的炸药包!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将轰天雷安置好,点燃引线。 随即投石车被拉动,十几包磨盘大的炸药包带着火花落向城墙。 “轰”! 城墙上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惊慌失措,不少人被气浪掀下城墙,直接不活! “不好!是轰天雷!”秦明大惊失色,连忙组织士兵躲避。 然而,姜齐的士兵趁着守军混乱之际,再次发起冲锋。 他们架起云梯,如蚂蚁般向城墙上攀爬。 秦明挥动手中狼牙棒,将一个个梁山兵卒砸下去,“牛二,你再不出力,老子给你军法处置!” 牛二这时也不敢再躲!红着眼睛,挥舞着鬼头大刀,砍向云梯上的敌人。 但敌人源源不断地涌来,城墙上的守军渐渐有些抵挡不住。 “快,倒油!”秦明大声喊道。 士兵们迅速将准备好的火油从城墙上倒下,云梯上的士兵瞬间被火油点燃,发出阵阵惨叫。 可即便如此,梁山士兵依旧没有退缩,他们前赴后继,奋勇攻城。 双方激战了整整一天,城墙上尸横遍野,鲜血顺着城墙流到护城河中,将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夜幕降临,姜齐见一时难以攻破城池,便下令收兵。 秦明和牛二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城墙上。 前来劳军的知州侯发被血腥味熏得几乎呕吐,面色苍白问道:“可……还能守住?” “这姜齐,手段颇为狠辣,明日怕是更难抵挡。”秦明忧心忡忡地回道。 “便是秦统制,也无法退敌?”侯发急道,“其不过万人,我等城中七八千人,百姓……且先不说,光是守城,贼寇如何能破?” “侯大人!”秦明一指白日里轰天雷留下的痕迹,“且看此处!白日里的巨响你可听到了?” 侯发一脸懵道:“不是炸雷?” “深秋入冬时节,何来雷霆?乃是朝廷火器,轰天雷!”秦明苦笑道,“若是比较武勇,那贼寇给俺牵马都不配,可是这轰天雷之下,肉体凡胎,如何抵御?” 第305章 我杨家,不遵这等没气节的旨意! “可恶!”萧乌纳看着已经被掏空的河董城,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熊熊燃烧。他的双眼瞪得通红,紧咬后槽牙,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 紧接着,萧乌纳猛地一鞭子抽到身边的仆从身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如何透露的消息!”他怒吼道。 “大人,草原之上,敌烈八部耳目众多,难以遮蔽!”那仆从被抽得一个趔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怨言,连忙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萧乌纳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冰冷的杀意,“我们的消息难以遮蔽,他们却能遮蔽我们?如此不尽心,要你们何用!来人,将此队探马,拖与马后,纵马拖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队探马听到萧乌纳的命令,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纷纷跪地求饶。 但萧乌纳不为所动,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很快,几名士兵走上前来,将那队探马拖了下去。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凄惨的叫声和马蹄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继续派出探马!以河董城为中心,刺探方圆两百里!掘地三尺,找到他们!”萧乌纳冷冷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执着。 “是!”一名将领连忙抱拳行礼,然后转身退了下去,去安排新的探马任务。 萧乌纳站在河董城的城墙上,望着远处的草原,心中暗自思量着。 河董城府库被掏空,城中人马全部被裹挟离开,萧乌纳的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如何把叛军找到,及时灭掉! 黄龙府附近的女真人,还在等着他回去压制!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茫茫草原之上! 此时,草原上的风呼呼地刮着,吹起了地上的尘土。 萧乌纳的头发和衣服在风中飘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传令下去,只要有部族前来汇报乌古部和敌烈八部下落,赏赐牛羊千头,马匹五百,茶砖百斤!”萧乌纳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若有隐密不报,窝藏叛军者,夷其部族!” 辽国西南路招讨司所在的东胜州,一片忙碌的景象。 宽阔的校场上,耶律佛顶身着华丽的官袍,神情庄重,缓缓跪下,双手高举过头,恭恭敬敬地跪接圣旨。 当他接过圣旨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 紧接着,他又领过兵符,将冰冷的兵符紧紧握在手中。 脸上洋溢着欢喜之色的耶律佛顶,转身面向校场上整齐列队的将领和士兵们,大声下令点将聚兵。 一时间,校场上人喊马嘶,尘土飞扬,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而在南京析津府,耶律淳手持南征旨意,直奔南京留守司。 此次南征任务,代州,是个难啃的骨头! 耶律淳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先是点齐了将官兵马,随后,又找到了南京三司使,一番交涉后,顺利讨得了粮草辎重。 一切准备就绪后,耶律淳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直奔代州而去。 在辽国的大地上,这两支队伍的行动,首先惊动的并非宋室,而是距离东胜州最近的西夏! 西夏的皇宫内,西夏第四位皇帝,取了贞观为年号的李乾顺,此刻却慌了神色,脚步匆匆,满脸焦虑地直奔后宫而去。 平日里,李乾顺身为一国之君,举止沉稳,威严有加,可此时得知辽国东胜州有异动的消息后,再也无法保持那份淡定。 “皇后!皇后!岳父大人如何起兵伐我西夏?”李乾顺一脚踏入皇后的寝宫,便急切喊道。 此时,耶律南仙正抱着三岁的儿子李仁爱逗弄着。 小家伙粉雕玉琢,天真可爱,咯咯地笑着,耶律南仙脸上也洋溢着温柔的母爱。 突然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她的身子猛地一颤,双手下意识地抱紧儿子,生怕儿子受惊。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如此惊慌。”耶律南仙定了定神,将儿子放好之后,这才轻声问道。 李乾顺几步跨到耶律南仙面前,眉头紧皱,“皇后,朕刚刚得知,东北方,辽国东胜州有异动,怕是你父亲要起兵伐我西夏啊。这可如何是好?” 耶律南仙听了,脸色也微微一变。 她名义上的父亲天祚帝可是好大喜功的很,若真的起兵伐夏,西夏肯定扛不住,“陛下,先别着急。陛下对我父皇一直恭敬有加,之前贺寿也未失礼,我父皇如何会不教而诛,不交而伐?也许这只是传言,未必是真的。” “希望如此。可朕不能不防啊。”李乾顺叹了口气,眼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陛下,切莫神伤,先探虚实真假再说!”耶律南仙镇定道,“若是真有此事,臣妾定会联络母后,劝父皇退兵!” 有了这句话,李乾顺才算是放下心,他怕的就是耶律南仙不管不顾,甚至直接回辽国! “我儿年龄渐长,可择吉日,册封为太子!”李乾顺看着床上自家儿子,突然开口说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开,只留下耶律南仙愣愣出神。 代州治所,雁门城内,杨家的府邸之中。 老将军杨怀玉身着一袭威严的战甲,虽已年迈,但身姿依旧挺拔,不怒自威。 此刻,他满脸怒容,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跪在面前的杨志,仿佛要将他看穿。 “你枉为我杨家血脉子弟!”老将军杨怀玉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正厅,带着无尽的失望与愤怒。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杨志骂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杨家世代忠良,保家卫国,可你呢?做出这等有辱门风之事,让我杨家颜面何存!” 杨志跪伏在地,低着头,紧咬着嘴唇,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叔祖,我……”杨志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苍白无力。 “住口!无需多言!”杨怀玉怒喝一声,打断了杨志的话。“你失了花石纲,落草为寇,老夫不怪你,那花石纲劳民伤财,丢便丢了,你招安为厢军,老夫也不怪你,招安一事,乃是朝廷做主,你无法做主,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听了童贯指令,传这荒唐的圣旨给老夫!” “父亲息怒!” “是啊,父亲消消气,杨志也是无奈!” “没错,那童贯乃是枢密使,您侄孙杨志一个厢军指挥使,如何反驳的了啊!” “反驳不了,便要让咱杨家六辈子的血白流?”老将军杨怀玉起身骂道,“从杨老令公开始,便守在代州,七子出一子回,为的也是边境安稳,之后,哪一代没有血洒边疆的好汉子?怎么……怎么就出了你这个孬种!” “叔祖……” “你杨志既然无视了祖宗,就别再妄想继续留在杨家!”杨怀玉的眼神中透露出决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取族谱来!” “叔祖!!” “父亲!” “去!” 长子杨士奎无奈,只能去了祠堂,取了族谱。 老将军杨怀玉在族谱之上勾画了一笔,撕下写着杨志名录的那一页,丢到地上,再次大声吼道:“滚出代州!” 杨志的身子晃了晃,捡起那页族谱,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看着眼前这位威严的老将军,这位自己血脉相连的长辈,“叔祖,那可是圣旨啊!圣旨!抗旨不遵,叔祖,你这是要害了杨家满门吗?” “抗旨?我杨家,不遵这等没气节的旨意!不抵抗,放弃代州?杨家做不到!”杨怀玉冷冷地说道,“你若还有一丝杨家子弟的骨气,就自己离开,莫要让我杨家的人赶你!” 第306章 之后,莫以杨家为念 杨志失魂落魄的从杨府出来,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犹如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晃荡。 他的眼神空洞,脚步虚浮,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侄儿且慢!”就在杨志浑浑噩噩之时,杨士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杨士奎快步赶上,唤住杨志,然后拉他到一旁较为安静的角落。 他看着杨志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拍去他身上的尘土,语重心长地劝慰道:“你叔祖年龄大了,一辈子便在这里,代州是他一辈子的念想,他一时气愤,你勿要心生怨怼!” 杨志微微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和不甘,“侄儿明白,但不管如何,总不能把侄儿逐出族谱……” “不过一纸文书而已,能撕下来,自然能再写上去,你怕个逑!不在族谱,你就不认祖宗了?”杨士奎继续宽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豪爽,“只是,听伯父一句劝,勿要再回朝廷了!” “伯父何出此言!”杨志随即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忍不住反驳道,“当年伯父也是殿前指挥使,如何能让小侄……” “你也说是当年!”杨士奎苦笑道,脸上的皱纹因这苦笑而显得更深了几分,“如今的天波府,可不是当年的天波府,当年穆元帅在,哪个敢说这般混账话,便是紫宸殿上的官家,也要好声好气于咱们家说话!可是,如今杨家,不一样了!” “所以侄儿才要奋力往上爬!”杨志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他想要重振杨家的威风。 “你爬再高,还能做到禁军殿前指挥使?或者做到穆元帅的位置?人都不要你了,爬的越高,死的越惨!”杨士奎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失望,“便是天波府,当年卷入了新党旧党之争,蔡京等人诬陷杨家‘私通西夏’,杨家全家逼祸搬到太行山上,才算是躲过一劫!当时凶险,历历在目!为了生计,我也曾落草为寇!” “啊?”杨志听到这里,不禁睁大眼睛,脸上满是惊讶。 “所以我父亲并未说你落草有何不对!”杨士奎解释道,希望杨志能理解长辈们的苦衷。 杨志只是呢喃道:“那可是圣旨啊!” “你已经被去了族谱,杨家抗旨,便是诛杀九族,和你也无关了。”杨士奎拍了拍杨志肩膀,眼神中满是关切,“舍了朝廷官职,去登州投奔呼延庆!” “伯父让我投贼?”杨志双眼一瞪,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那呼延庆身为将门之后,不思报国,居然委身梁山贼寇!伯父居然让我投他麾下?” “当年我与呼延庆,狄龙,石玉,韩虎,王强,周顺七人在太行山结寨聚义,一个头磕在地上,歃血为盟,同生共死,都是生死兄弟,让你投他,如何不行?”杨士奎耐心地解释道,希望杨志能明白其中的情谊,“那周顺,还是陕西大侠周侗义子干儿!” 杨志往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情,“我杨家……不是世代忠良?” “皇帝老子对咱们好,咱们是世代忠良,皇帝老子都要给咱们玩绝户计了,忠良他姥姥!”杨士奎压低了声音,“你不在府中长大,不知其中关窍,将门之中,有几个真正忠良的?” “那为何还守着代州?”杨志满脸疑惑,眉头紧皱,心中对于杨家此时矛盾的做法充满了不解。 “糊涂,代州是咱们的根!咱们的家!舍了代州,就是舍了祖宗!”杨士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杨志,手指虚点着他,“你啊!唉!也罢,你且等我片刻!”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留下杨志一人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杨志等了约有半个时辰,才见杨士奎引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将前来。 那小将身材挺拔,英姿飒爽,只是此时倒持双龙宝戟,一脸的不忿。 “父亲,代州正危难之时,如何让儿弃了代州,另去别处?”小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慨和不舍,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杨士奎,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堂兄杨志为人过于耿直,你去他身边,也好为咱杨家续上一口烟火!”杨士奎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将微微一怔,脸上的不忿之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将目光转向杨志,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堂兄。只见杨志一脸憔悴,眼神中透露出迷茫和挣扎,似乎正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 “堂兄,既父亲有此安排,小弟便随你走一遭。只是代州之事,小弟心中实在难以割舍。”小将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杨志看着眼前的小将,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贤弟,此番同行,还望你多多相助。只是我如今已被逐出族谱,前途未卜,恐连累于你。” “堂兄说的哪里话,咱们杨家子弟,自当相互扶持。”小将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坚定。“既已决定同行,便无需多言,咱们收拾一番,即刻出发便是。” 杨士奎看着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你们此去,定要相互照应,切不可莽撞行事。” 等两人转身离去,杨士奎又出声唤住,“金豹!” “父亲?”杨金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神中满是疑惑,自家父亲历来是个干脆利落的汉子,何时这般磨迹过! 杨士奎上前两步,眼神中满是关切,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儿子。他的目光从杨金豹的脸庞缓缓移到身上的衣甲,抬手轻轻地为他整理了一番。那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想要把所有的父爱都倾注在这简单的动作之中。 整理完衣甲,杨士奎注视着儿子的双眼,眼神中透露出温和与坚定,叮嘱道:“之后,莫以杨家为念!” 杨金豹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父亲,这是为何?杨家是咱们的根,怎能……” 杨士奎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忧虑,“金豹,如今杨家处境艰难,朝廷对咱们心怀不满,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更大的祸事降临。你随你堂兄出去,是为了给杨家留条后路。莫要因为杨家的身份而受到牵连,你要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杨金豹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心中对杨家充满了感情,难以轻易割舍这份家族的羁绊。“可是父亲,我怎能弃杨家于不顾?” “傻孩子,这不是弃杨家于不顾。”杨士奎抚摸着儿子的脸庞,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能平安活下去,延续杨家的血脉,才是对杨家最大的贡献。” 杨金豹沉默了片刻,眼中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头,“父亲,我明白了。我会听您的话,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堂兄。” “好,好。”杨士奎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花,“路上一切小心,有机会,寻个安稳的地方落脚。若是能闯出一番事业,那便更好了。” “是,父亲。”杨金豹再次应道,然后转身与杨志一同离去。 杨士奎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第307章 武松诈城 掖县城外的旷野被夜色吞噬,万籁俱寂,唯有秋风卷着枯叶,沙沙作响。 掖县城墙之上,秦明凝视着远处姜齐的营地。 营中灯火点点,宛如繁星散落。 侯发手按在箭垛之上,“兵书中常言,月黑风高,正值偷营,秦统制何不去夜袭敌营?” 一旁的牛二,依着城门楼支柱正在瞌睡,听到夜袭二字,不由得梦中打个激灵,满脸横肉紧绷,双手紧握鬼头大刀的刀柄,惊醒道:“偷袭?何人偷袭!” “勿惊!”知州侯发苦笑道,“是我等去偷袭梁山!” 牛二擦了一把额头冷汗,讪笑道:“知州大人莫笑话俺这粗人!” 秦明目光如炬,沉吟片刻:“姜齐虽拥万余兵马,却未必料到我们敢夜袭。此番我们挑选两千精兵,速战速决,或许能挫其锐气。” 两人计议已定,当即传令下去,两千精兵悄无声息地集结于城门之下。 这些士兵皆身着黑衣,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他们背负弓箭,手持利刃,腰间还挂着便于勾开拒马的绳索。 子时三刻,城门缓缓打开,秦明和牛二一马当先,两千精兵如一条黑色的长龙,朝着姜齐营地疾驰而去。 马蹄声被事先包裹的软布消弭,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逼近敌营。 当距离敌营不足半里时,秦明挥手示意队伍停下,他派出几个身手敏捷的斥候,前去探查敌营动静。 不多时,斥候回报,“回大人,草寇营地戒备松懈,只有少数岗哨在巡逻。” 秦明低声暗笑,“草寇总归是草寇!冲!” 两千精兵如潮水般冲向敌营,手中的利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营寨之时,一声尖锐的铜锣声划破夜空。 刹那间,敌营中灯火通明,无数火把被点燃,将整个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不好!中计了!”秦明暗叫一声,却已来不及回撤。 只见姜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地立在营前。 他身旁的士兵训练有素,迅速列成方阵,盾牌手在前,长枪兵在后,弓箭手则张弓搭箭,对准了冲来的宋军。 “放箭!”姜齐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如同雨点般射向宋军。 秦明和牛二连忙挥舞兵器抵挡,身旁的士兵却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牛二看着倒地的兄弟,红着眼,挥舞着鬼头大刀,吼道:“兄弟们,撤啊!能跑一个是一个!” 说完,也不顾苦苦支应的秦明,直接调转马头,直奔掖县而去! 宋军士兵在他的带领下,一时间首尾难顾,乱作一团! 双方短兵相接,顿时杀声震天。 宋军士兵虽然勇猛,但姜齐的士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时间,宋军陷入了苦战。 秦明挥舞着狼牙棒,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梁山兵丁纷纷倒地。 然而,梁山人多势众,其中也有不少勇武之辈,将他和牛二部下渐渐包围。 就在此时,姜齐下令:“手榴弹准备投掷!” 后排士兵们拉开引线,随即丢入阵中! 随着一声声巨响,被围成一团的宋军士兵不少人被炸得血肉横飞。 “快撤!”秦明见势不妙,大声呼喊。 但此时宋军已经乱作一团,士兵们四处逃窜,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撤退。 秦明心急如焚,他挥舞着狼牙棒,不顾敌我,拼命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后面牛二靠拢。 两人会合后,带着少数残兵,边战边退。 姜齐见状,下令乘胜追击。 他的士兵如狼似虎般追了上来,不断向宋军抛射弓箭。 秦明和牛二身中数箭,却不敢停留,拼了命地往掖县方向逃窜。 当他们终于逃回掖县时,身后只剩下寥寥数人,个个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速速开门!”秦明站在城下高声呼喊,“我乃兵马统制秦明,速速开门!” “俺是团练使牛二!速速打开城门!” 城头之上,仿佛被这呼喊声惊动,火把瞬间亮起,橙红色的光芒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城楼的一片区域。 一杆赤红旗在夜风之中猎猎作响,迎风展开飘扬,那鲜艳的红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 武松从箭垛之后探出头来,豪迈笑道:“此城!已被我梁山拿下多时了!” 原来,早在姜齐之前收兵之时,便已精心布局。 姜齐命孙新带着斥候隐藏在四个城门左近,这些斥候隐藏在黑暗之中,密切监视着城门的一举一动。 又让武松带着两千人,藏在城外三里的牛蹄山上。 这牛蹄山山势隐蔽,是个绝佳的埋伏地点。 只要夜间掖县有人出城,孙新必然第一时间知晓,随即报与武松。 而武松得到消息后,便会巧妙地扮作出城兵马,大摇大摆地回来诈城。 武松是个精细人,孙新又是知道掖县底细的,两人配合自然顺利,孙新学着牛二的泼皮样子,诈开城门,如今,计策成功,掖县已牢牢掌握在梁山手中。 “这掖县已是我梁山的地盘。识相的,就赶紧退去,否则休怪我武松不客气!”武松居高临下,看着下面残兵。 秦明和牛二听到武松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秦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甘,他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此时让逃回来的那些毫无士气的残兵再去攻城,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牛二则是一脸的惊愕,嘴巴大张,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时,夜色中,一队人马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地绕着城墙根下跑了过来。 为首之人正是知州侯发,只见他发髻散乱,几缕头发耷拉在脸上,原本整齐的衣衫此刻也皱巴巴的不成样子,衣襟下摆,鞋子上沾满了泥土,足见他逃跑时的匆忙。 侯发气喘吁吁地跑到秦明和牛二面前,不等二人开口说什么,便直接挥了挥手,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无奈:“掖县丢了,走,咱们去胶水县!” “何不去莱阳?”牛二一听要去胶水县,急忙问道,“莱阳更近!” “莱阳没兵!”侯发简短地回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直接催马便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掖县城下多停留。 “那即墨呢?”秦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即墨那里都是吃的空饷,哪里来的兵!”牛二直接回道,“咱们掖县粮草充足,就是吃的即墨的军粮!之前经略使来巡查之时,咱就是找的那些渔民去冒充的兵丁,万幸郭经略老眼昏花,这才应付了过去!” 秦明听了牛二的话,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如今掖县已失,而莱阳无兵,即墨更是虚有其表,他们的处境变得十分艰难。 “罢了,那就去胶水县。希望胶水县能有足够的兵力和粮草,抵御梁山的进攻。”秦明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第308章 即墨县是个空壳子 “文指挥!”一名探马神色匆匆地跑到文仲容身边,气喘吁吁地报告道,“后面有百姓追过来了!” “确定是百姓?”文仲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开口问道,在这行军途中,任何异常情况都不能掉以轻心。 “确定!”探马连忙回道,语气十分肯定,“后面队伍已经把人拦下了!” “崽子们,你们谁拿老乡家里的东西了?”文仲容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喝一声,“拿了东西的,自己交出来,老子给你们去宪兵司那边找广惠求情,要是让老乡认出来,老子扒了你们皮!” 他的眼神犀利,扫视着每一个士兵。 “指挥,咱们兄弟可都记着军法呐!”一个都头笑着说道,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为了那三瓜俩枣,丢了十五亩地,哪个犊子也不能干啊!” “就是哩,额下面娃子办不了这熊奏的事!是不是?”另一个都头也跟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坚定。 “是!”士兵们齐声应道。 “老子信你们!你们继续前进!”文仲容听了士兵们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走,老子去看看。”文仲容说道,然后带着几名亲兵朝着后面走去。 当他们来到队伍拦住百姓的地方时,只见十位百姓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 “老乡们,有事啊?”文仲容走上前去,脸上堆满了温和的笑意,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亲切,笑着问道。 百姓们一见文仲容身上那不同于普通士兵的甲胄,便知道眼前之人是个官,出于习惯和敬畏,忙纷纷跪在一边。 文仲容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扶起他们,脸上带着着急的神情说道:“咱们有事说事,时间赶得急,可没空跪来跪去的!” “将军,俺们是来给恁带路的!”为首的渔民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期待,“俺知道恁是梁山的好汉,来收拾那些该死的熊货!这县城周边的地方,俺都熟!” 文仲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百姓是来给他们带路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哈哈笑道:“诸位仗义啊!不过咱去打的是浮山营。” “咦!这不巧了!”后面一黑瘦的汉子直接一拍大腿,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说道,“将军!俺之前就去过那!还去当了三天兵!” “你是浮山营的兵?”文仲容直接眼睛一眯,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紧紧盯向那人,手也不由自主地握到了腰间刀柄上,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将军,俺是去充数的!那浮山营里的兵不足额,让俺们周边几个村子去充个数,应付大官,就这,还克扣了钱粮,动不动就打骂俺们。俺一气之下,就跑回来了。”那黑瘦汉子见文仲容如此警惕,连忙解释道,“俺对浮山营里的情况可熟悉了,哪里有暗哨,哪里防守薄弱,俺都知道。” 文仲容听了他的解释,眼神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你说的可是实话?若是敢骗咱,休怪军法无情。”他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威慑。 “俺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那黑瘦汉子连忙发誓道。 文仲容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好,暂且信你一回。若你真能帮上忙,日后定有重谢。” 他说道,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好好看着他,若有异常,立刻汇报。” “是!”亲兵们齐声应道。 刚想转身回去,重新部署行军计划的文仲容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与兴奋,开口问道:“你说浮山营不足额?还有多少人?” “不到一百人!”那黑瘦汉子连忙回道。 “不到一百人?具体多少?” “也就,也就,”那黑瘦汉子一边努力想着,一边掰着自己手指,“七十多个!” 文仲容闻言,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眉头一皱,随即用力一跺脚,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娘滴!愣着干啥!赶紧跑过去!这点人,人头都不够老子一个指挥分的!” 士兵们听到文仲容的命令,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人头可是军功啊!谁不想要?谁又嫌弃军功少? 他们迅速整队,迈开大步朝着浮山营的方向跑去。 文仲容骑在马上,紧紧地握着缰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他心中想着,原本还担心浮山营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敌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对于文仲容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将军,俺给您带路!”那黑瘦汉子在旁边说道,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好,有劳了。你若是能把我们顺利带到浮山营,大功一件!把你姓名报于亲兵处!”文仲容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 “将军,俺叫黄八斤!”黄八斤笑道。 这时候文仲容没有心思去记这人是叫黄八斤还是黄六两,只是招呼来几个军卒,“来人,骑着快马,带着几位老乡,去唐都指挥处!告诉他,整个即墨县,是个空壳子!” 而此时的浮山营,还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 里面的士兵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场危机即将降临。 他们还在悠闲地聊着天,有的甚至已经进入了梦乡。 很快,文仲容带领的队伍便来到了浮山营的附近。 文仲容骑在马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他的眼神在营寨的各个角落扫过,营寨的围墙并不高大,守卫也显得有些松懈,这让他心中更加笃定了此次突袭的成功几率。 “冲进去!杀!” “杀!”士兵们齐声呐喊,向着浮山营席卷而去。 他们手持利刃,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营寨。 营寨内的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惊醒,顿时乱作一团。 他们有的还在睡梦中,便被利刃刺穿了胸膛,有的惊慌失措地拿起兵器,试图抵抗,却被如狼似虎的梁山士兵们迅速击倒。 文仲容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直接毫无阻力的杀透了浮山营! “投降者免死!”文仲容勒马回转,大声喊道。 一些士兵听到文仲容的喊声,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跪地投降。 七十余人的浮山营,从冲锋到投降,没有坚持一盏茶的时间! 第309章 祝龙调任 即墨县城,县尉尉署中。 唐斌一脸烦闷地坐在衙内主位上,眉头紧皱,他缓缓环视着自己下首坐着的兄弟们,心中的郁闷难以排解,最终捂脸长叹道:“丢人啊!” “原本还想着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没想到就这?”文仲容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苦笑着说道。他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原本期待着一场激烈的战斗,能让他们大展身手,可现实却如此不尽人意。 “你们去的浮山营至少还有七十个人!老子去的北武营,一共也就五十个老弱病残!直接开门投降了!”崔埜满脸愤懑地说道,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敌人如此不堪一击。 “不其营里也差不多,都是周围百姓,一见咱们梁山旗号,反手一棍子敲晕了都头,把人头丢出来,降了!”乜恭也开口说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对这样轻易的胜利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真是一拳打在了肥肉上!”唐斌忍不住骂道,“这样的对手,咱们凭啥舔着脸去郎君面前夸功?” 唐斌觉得这样的胜利,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甚至说出去,都丢人! 众人听了唐斌的话,都沉默了下来。 “罢了,不管怎样,咱们也算完成了任务。”唐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只是这胜利来得太过容易,确实有些让人心里没底。但不管如何,即墨城如今已在咱们手中,接下来还需好好谋划,巩固战果。” “大哥说得对。”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只是这城中的情况还需仔细探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隐患。”文仲容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嗯,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唐斌点了点头,“另外,安排好投降士兵的安置,还有安抚好城中百姓。” “是,大哥。”文仲容领命而去。 “即墨县治安的事情,兄弟们都抓起来,分田的事情,咱们不插手,可是要有人浑水摸鱼,别给老子手软!该抓抓,该罚罚!”唐斌说完,又喊了一个亲兵过来,“去给掖县传信,等郎君派遣人来接手!” 水泊梁山周边的石碣村田地里。 九尾龟陶宗旺一脸笑嘻嘻的看着挥舞锄头翻地的祝龙。 “可还习惯?” “这有啥?”祝龙用袖子一抹额头的汗,“比训练之时,轻松多了!” 陶宗旺赤脚踩在田地上,双手稳稳地拄着锄头,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之前倒是小瞧了你这汉子!不过,这平整田地,收拾沟渠,都是农闲时候的轻松活,下个月有个苦差事,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啊!” “啥苦差事?”祝龙一听有苦差事,心中顿时好奇起来,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陶宗旺,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堆肥!”陶宗旺故意拉长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睛紧紧盯着祝龙的反应。 “咔”!祝龙手中的锄头茫然地落了下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农家肥!”陶宗旺接着补充道,嘴角微微上扬。 “咔”!祝龙的身体微微一震,手中的锄头差点没握住。 “还有些猪粪牛粪!”陶宗旺继续说道,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这……我……你……陶师傅!”祝龙再也稳不住手上的动作,原本有力的手臂变得有些僵硬,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讪笑,“还要做这个?”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犹豫,想到要去处理那些又脏又臭的农家肥,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陶宗旺看着祝龙的反应,哈哈大笑的拍着祝龙的肩膀,“咋了,害怕啦?这堆肥可是种庄稼的关键活儿,没有好肥料,哪来的好收成?” 他笑着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鼓励,“你之前不是说比训练轻松么,这堆肥虽然脏点臭点,但也累不着你。” “可……”祝龙张了张嘴,脸上还带着一丝对即将从事堆肥苦差的抗拒,话还未说完,便被陶宗旺打断。 “且安心,郎君让你跟着我,也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而已,不会让你长时间窝在我这里的!”陶宗旺哈哈笑道,他拍了拍祝龙的肩膀,眼神中透着几分了然,“咱这里的都是老实庄稼汉,你这心思,都在建功立业上,心野的很,不磨磨性子,早晚得出事!”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风驰电掣般奔入村中,马上的骑手高声喊道:“祝龙可在?” “祝龙在此!”祝龙应声答道,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呼喊是所为何事。 “有大聚义厅调令传达!命祝龙,调任掖县县丞,主持掖县均地分田,批斗劣绅恶霸工作!”骑手大声宣读着调令,字字清晰有力。 祝龙听了,心中猛地一震,脸上满是惊讶与惊喜。他双手接过调令,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 陶宗旺一脸憨厚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如何?我就说郎君必不会忘了你!” “俺这就……当了县丞了?”祝龙喃喃自语,手中紧紧握着调令,脸上的表情复杂,有惊喜,有激动,还有一丝不知所措。 “好好干!别让郎君失望!”陶宗旺认真地叮嘱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祝家庄里,祝朝奉正一脸欢喜地看着手中的调令。 他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光芒,“好啊!好啊!我儿出息了!” “这就县丞了?”祝彪看着老父亲手中落着朱红大印的调令文书,“听说县丞也是八品官?” 祝朝奉掰着手指笑道:“到不了,之前说是元佑改制后,两赤县丞,也就是开封府的开封县和祥符县,是正八品,京畿县丞、三京畿县丞正九品,莱州州治所在,掖县县丞应是正九品!” “那二哥之后,科举有成,差不多也是这个级别?” 一听这话,祝朝奉直接面色阴沉起来,“那小子,在东京汴梁不知读书,只知道结交各类闲人,好吃好赌,唉!听说最近又和一个什么副排军,叫王庆的,成了他跟班!不成器!大郎,三郎,你们俩可万万不能学他!” 第310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莱州,胶水县东北部平原之上。 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 莱州知州侯发,外披一件厚实的披风,骑着一匹棕色骏马,在秦明、牛二及数百残兵的护卫下,缓缓前行。 他们刚从掖县战场败退下来,正打算前往胶水县,重新整顿兵马。 侯发裹着身上披风,正色道:“秦统制,牛团练,此番咱们吃了大亏,到了胶水后,得尽快和经略使郭老大人取得联系,从密州调来精兵,光复失陷之地!” 秦明紧锁眉头,双手抱拳:“大人放心,末将定当竭尽全力!此番,若是某家身边是黄信,定可于乱军之中,斩获贼首!” 牛二也是一副逞强模样:“哼!下次再碰上姜齐那帮贼子,定要让他们好看!” 在前方的一片丘陵地带,史文恭正率领着两千精兵,修整吃饭。 史文恭身着银色铠甲,头戴亮银盔,身边地上插着一杆镔铁长枪。 他身后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按照各自序列,围坐一起,端着饭盒吃着军粮。 周围五百骑兵,也是趁着时间,给自己的马匹喂着精粮。 黄豆粟米搅拌一起,煮熟之后,又打了两个鸡蛋,拌好之后,喂给自己的坐骑。 这种精细粮食,就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一顿饭也不敢这么吃! “报!北面方向发现一队残兵,正往咱们这边赶来,看旗号,是莱州知州侯发一行人,看样子是从战场溃败下来。”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向史文恭报告。 史文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胶水县防备森严,不好攻打,如今侯发送上门来,正好拿下。只要擒住他,胶水县便可不战而降。” 待兵卒吃完饭后,史文恭戴好头盔,当即下令:“全军整队!” 随着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士兵,迅速收拾整齐,排列成方阵。 五百骑兵则分列两侧,随时准备出击。 待侯发秦明一行人来至丘陵之前,他高举镔铁枪,大喝道:“全军出击,务必生擒侯发!” 说罢,史文恭一马当先,冲下丘陵。 两千精兵如潮水般涌来,喊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 侯发等人听到喊杀声,顿时大惊失色。 秦明迅速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保护大人!” 数百残兵连忙围成一个圈,将侯发护在中间。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梁山贼子,真是晦气!”牛二看着旗号,骂骂咧咧,紧握鬼头大刀,眼观六路。 秦明则手持狼牙棒,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史文恭的军队很快就冲到了近前,双方短兵相接,顿时杀声震天。 梁山的士兵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而侯发这边皆是残兵败将,士气低落,很快就陷入了劣势。 尤其是五百骑兵分成两队,环绕残兵阵列奔驰,手中弓箭不时朝着其中抛射而出! 史文恭手持神枪,如入无人之境。他左突右冲,神枪所到之处,宋军士兵纷纷倒地。 秦明见状,怒目圆睁,挥舞着狼牙棒,迎了上去。 两人一见面,二话不说,便战在一起。 秦明的狼牙棒刚猛有力,史文恭的神枪则变幻莫测,两人你来我往,大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牛二见秦明一时难以取胜,心急如焚,如今身在战阵之中,无论如何也跑不掉,只能是泼皮性子上头,奋力一搏! 他瞅准时机,挥舞着鬼头大刀,从侧面冲向史文恭。 史文恭早有防备,他轻轻一闪,避开牛二的攻击,然后反手一枪,刺向牛二。 牛二连忙举刀抵挡,却被史文恭的镔铁枪震得手臂发麻,后退了几步。 就在此时,骑兵绕了两圈,马匹提起了速度,从两侧直接冲撞过来。 他们挥舞着长刀,冲进残军阵营,刀借马势,宋军士兵被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侯发在护卫的保护下,试图突围,但史文恭的士兵越围越紧,他渐渐陷入了绝境。 “大人,末将护您杀出一条血路!”秦明麾下兵卒大声喊道。 怎料,话音刚落,便被一箭射中了胸口,口鼻呛出鲜血! 几个梁山兵丁上前,不等侯发开口,直接上前按住,大喝道:“知州已擒获!弃械投降不杀!” “知州已擒获!弃械投降不杀!” 阵中那些宋军,本就是溃败兵卒,奔逃许久更是水米未进,毫无士气可言,此时听了梁山的呼喊,哪里还有战心,一个个丢了手中兵刃,抱头蹲在地上。 秦明和牛二见侯发被俘,心急如焚。 原本掖县丢失,便已经是失地大罪,若是主官再落入草寇之手,两人莫说官职,性命都要堪忧! 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些兵卒,试图夺回侯发。 但周围士兵越来越多,将他们团团围住。 两人拼了命地厮杀,身上多处受伤,却始终无法突破重围。 “秦将军,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都得死在这里!”牛二背抵着秦明后背,喘着粗气说道。 秦明看了一眼被抹肩头拢二臂捆缚当场的侯发,咬了咬牙:“撤!” 两人边战边退,趁着史文恭的骑兵一时疏忽,秦明抢过两匹战马,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西南方向逃去。 史文恭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直接道:“骑兵随我追杀,你等在此收拢战俘,直奔胶水县!” 青州,白虎山山脚下。 风会身着戎装,带着一队兵丁,步伐整齐地跟随那传信的小厮来到山下孔家庄。 一行人渐渐靠近,孔家庄的大门前,孔太公和孔宾早已在外等候。 孔太公身着一袭朴素却不失庄重的长衫,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孔宾则站在一旁,目光警惕地打量着来人。 “风将军,一路辛苦了。”孔太公看到风会等人走近,微微拱手,笑着说道。 风会连忙下马,还了一礼,脸上露出谦逊的神情,“孔太公客气了,不敢当将军称呼,只是郎君麾下一员副指挥使,此番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风指挥使说的哪里话,快请进。”孔太公热情地招呼着,伸手示意风会等人进门。 院门内,孔明孔亮则早已备下酒宴,之前两兄弟所请的桃花山小霸王周通,清真山的锦鳞蟒马元、铁城墙周兴、飞廉皇甫雄、黑煞神王伯超、鬼见愁来永儿、烈绝大郎赫连进明等人,皆已在列。 众人见了风会一身甲胄前来,面面相觑,不觉都紧张起来,连忙前来见礼。 第311章 青面兽偶遇花和尚 由代州出发的杨志和杨金豹两兄弟,一路风尘仆仆地东行。 当他们走出五台山时,两人同时听到一阵粗犷的大喝声。 “酒啊!” “酒啊!洒家要喝酒!” 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在山道间回荡。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山道之中,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胖和尚。 他上身赤条条的,胸脯上一带盖胆寒毛,格外显眼。 背上两臂纹满了花绣,色彩鲜艳,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腰间系着皂色直裰的双袖,侧边悬着一口戒刀,肩上扛着一条镔铁方便禅杖,威风凛凛。 那大和尚大踏步走来,看了两人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咋地,没见过洒家这般出家人?” “大师傅倒是豪爽,像个军汉,多过像出家僧人!”杨金豹笑着说道,他年轻气盛,正是喜好结交各路豪侠的年纪,眼前这大和尚的模样和气质,正合他的胃口。 “洒家之前便是军汉!”那和尚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两人,接着说道,“你二人看着……也是出身行伍?” 杨志一脸愁容,心中正为自己前途烦恼,哪里耐烦和出家人嚼舌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杨金豹却不同,他少年心性,热情洋溢,听到大和尚的话,他直接下了马,动作利落。 从马鞍处取出一个牛皮酒囊,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既然都是行伍出身,相遇便是有缘,咱请大师傅喝回好酒!” “什么好酒?”那大和尚一听有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代州的金波酒!”杨金豹自豪地说道。 说起这代州金波酒,可是大有来头。 它是用代县城内琉璃井巷的金波井水,以当地盛产的黍米为主要原料酿造而成。 这酒酒色金黄,色泽如同琥珀,温和醇香,清晰透明,甘甜适口,味道鲜美,喝过的人无不称赞。 当年杨家将驻守代县雁门关时,每逢出征,当地百姓对杨家将保家卫国的义举感恩戴德,即以自产的黄酒犒军,而这金波酒便是其中的上品。 杨金豹此次出门远行,虽不是出征作战,但前路茫茫,充满未知,胜似出征。 老父亲杨士奎心疼儿子,便给儿子准备了两酒囊的金波酒,想着儿子在思乡时有个念想,也能在疲惫时借酒解乏。 杨金豹打开酒囊,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飘散开来。 那大和尚深吸一口气,赞道:“好香的酒!” 说着便伸手接过酒囊,仰头便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却毫不在意,喝完后抹了抹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年轻人,倒是对洒家脾气!可方便通姓名?” “小子杨金豹!这是小子堂兄,青面兽杨志!” “洒家俗家姓鲁,在五台山出家,有个法名唤作智深……”鲁智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二人,“你二人姓杨,可是和代州的天波府杨家有亲?” “俺们正是杨家子弟!” “嘿!这可是巧了,”大和尚鲁智深又灌了一口金波酒,抹了一把络腮胡,“洒家之前是小种经略相公麾下的提辖!因三拳打死了一屠户,无奈上了五台山出家。” “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早年流落在关西,也曾在老钟经略相公处勾当,后来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杨志这时也下马开口道,“只是后来失了花石纲,落了草,招安成了厢军指挥使!” “俱是军中兄弟,干!”鲁智深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络腮胡子流入虬结的脖颈,一囊酒水转眼间只剩十之一二,他抹了把嘴,铜铃般的眼睛盯着杨志二人,“两位兄弟不在军中,这是去作甚?” 杨志长叹一声,手中马鞭无意识地敲着马鞍,苦笑道:“去登州落草!” “啊?”鲁智深浓眉一挑,紧紧一握手中酒囊,“好好的将门子弟,怎的落草?莫不是朝廷又干了腌臢事?” 杨金豹见杨志低头不语,便抢着把缘由说了个大概,末了恨恨道:“辽国大军压境,朝廷却命祖父弃守代州,要将杨家老小迁入汴梁。祖父抗旨不遵,宁死不退,家父怕连累宗族,才让我等去登州投奔呼延庆叔父。” 鲁智深听完,胸口的刺青随着呼吸起伏,“俺师傅智真长老,前些日子让俺去东京大相国寺挂单,说什么‘遇杨而起,遇姜而富’。如今看来,这鸟朝廷比那秃驴的偈语还混账!” 他突然一拍杨志的肩膀,“洒家当年在小种经略相公麾下,打的是西夏,如今知道契丹南来,洒家也想去见识一番,你等若去登州,路过郓州时,可去水泊梁山寻俺,之前俺在军中,和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熟悉,听他提及一个好汉,在梁山聚义,若俺之后还活着,定去那里快活!” 杨金豹眼睛一亮,凑上前道:“怕是到时候,咱还能给鲁大师一碗酒喝!” “哦?” “那登州的呼延伯父,如今也在梁山麾下出力!”杨志道。 鲁智深哈哈大笑,将空酒囊甩给杨金豹:“倒是巧的很!到时候,洒家请回兄弟!” 说完,鲁智深扛起禅杖,摇摇晃晃往代州方向去了。 杨志望着那团消失的赤膊身影,忽然觉得胸口的闷气松快了些。 杨金豹摸着酒囊上鲁智深留下的指痕,笑道:“这和尚倒是个痛快人,比那些斯文书生强百倍。” 杨志没说话,却默默将朴刀往腰间紧了紧,他忽然想起,祖父曾说过 “杨家枪不挑无义之将,却斩误国之臣”,此刻落草,或许能做到。 暮色渐起时,兄弟二人又踏上东行的路。 山风送来远处寺院的钟声,惊觉已是戌时三刻。 杨金豹突然勒住马,从包袱里翻出父亲塞给他的半块饼子,掰成两半:“兄长,吃点。到了登州,见着呼延伯父,咱们……” 杨志接过胡饼,咬了一口,他忽然想起代州城墙上的旌旗,想起叔祖杨怀玉怒目圆睁的模样,想起鲁智深说的那些话,“金豹,走,咱们回代州!好歹……也能出一份力!” 杨金豹直接拉住了杨志的缰绳,盯着杨志,“兄长莫任性胡闹!你想让杨家死绝不成!咱们在,杨家便在,天波府便在!父亲他们若是能活着从代州出来,也有个安稳落脚的奔头!” “我等将门……” “屁的将门!”杨金豹道,“祖上能凭一口刀,闯出天波府的名声,咱们兄弟也能凭着手中枪,打出咱们的字号!” 第312章 折家能回来,可是死去的府州百姓,焉能复生 折可大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圣旨,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缓缓抬起头,注视着身为传旨官员的宋清,眉头紧皱,开口问道:“我府州军民到了东京,吃什么?一路之上,军粮采办如何维持?” “折知州,您可看清楚,圣旨上,只说您折家众人回东京汴梁,并未说府州军民!”宋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想必折家家大业大,只是在京中暂住,不成问题。” 折可大听了宋清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愤怒和无奈。 送走了宋清之后,他环视身边的亲族,他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担忧和焦虑的神情,“皇命难违,府州难保!诸位……” 折可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他深知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丰州、府州就如同燕云十六州一般! “兄长,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府州落入他人之手吗?”折可大的弟弟折可求忍不住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 “我又何尝愿意如此,可皇命难违啊!”折可大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们折家世代为大宋效力,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那我们也不能不管府州的军民啊!”折可求激动地说道,“一旦咱们离开,可就是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乡党的唾沫星子都能压死咱们!” “我知道,”折可大紧握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口气逐渐暴躁起来,双眼赤红如血,低声暴喝道,“皇命难违!皇命难违!你懂不懂什么叫皇命难违!” 折可求被兄长的情绪所震慑,心中虽有不甘,但还是强忍着情绪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走!但是不能走的悄无声息,咱们大张旗鼓的走!”折可大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给乡亲们,提个醒!” “好,就按兄长说的办!”折可求点了点头,说道。 折家确实家大业大,多年的积累让他们的家当颇为丰厚。 光是收拾东西,就花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里,折家上下忙碌不堪,仆人们来来往往,搬运着各种物品。 而这三天内,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首先传入府州。 北面的丰州被契丹人耶律佛顶全面占据! 且,丰州投降的干脆利落,没有放一箭,没有伤契丹一人! 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城头变换大王旗! 原本飘扬着大宋旗帜的城头,如今已换上了契丹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迅速在府州城内传开。 百姓们听闻后,人心惶惶,纷纷议论起来。再看折家搬家撤离的情况,哪里能不清楚,府州,就是下一个丰州! 折可大得知丰州沦陷的消息后,心中更加沉重,像是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眼前局势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鬓角一夜间多了许多白发。 “走!”折可大坐在马上,却难掩疲惫。他回头看了一眼府州衙门,如今却不得不舍弃。手中缰绳一抖,马匹随即迈步而动,迈出了这艰难的一步。 只是,当折家众人打开大门后,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皆愣在那里。 街道上,无数府州百姓跪在当场。 “折大人!你可不能走啊!”一个百姓率先哭喊起来,声音中充满了不舍。 紧接着,更多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折大人,您走了,府州百姓可怎么办啊?” “折家世代守护府州,如今怎能弃我们而去啊!” 百姓们的声音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下敲击着折可大的心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折可求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满是不忍,眼眶微微泛红,他轻声说道:“兄长,这……” 折可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缓缓下马,走到百姓们面前,目光扫视着这些熟悉的面孔,这些百姓中,不少人家里都有兄弟在折家军中当兵出力。 “乡亲们,起来。”折可大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哽咽。“不是我折家要弃你们而去,实在是圣旨下达,皇命难违。” “可那皇命不合理啊,折大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喊道,“您不能就这么听那昏君的话啊!” “住口!” 折可大喝道,带着一丝军中将领的威严,“休得对陛下不敬。” “折大人,我们知道您为难,可您走了,契丹人来了,我们可就活不成了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说道,老泪纵横。 折可大看着老者,心中一阵刺痛,“乡亲们,我折家虽要离开,但军卒还在!” 他说道,“军粮和兵饷都在府库,本州也安排妥当,自有人妥善安置!” 百姓们听了折可大的话,稍微安静了一些,但依然有不少人在抽泣。 折可大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完全安抚百姓们的心,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乡亲们,都起来。我折家此去,若有机会,定会回来。”折可大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你折家能回来,可是死去的府州百姓,焉能复生?”一个年轻汉子情绪激动,放声喊道,声音中满是悲愤与不甘,“今日若走,他日你折家还有什么面目回来?折大人,折老大人可就埋在咱们府州啊!”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折可大的内心深处,让折可大的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来人,把他架出去!”宋清见折可大面色犹豫,担心事情会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直接挥手叫来亲兵,想要将那个年轻汉子拉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谁敢动手!”折可大暴喝一声,他的眼中怒火燃烧,手中马鞭直接抽向了动手的宋清亲兵,鞭梢带着凌厉的风声,重重地抽在亲兵身上。 而后,他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和纠结,对着那年轻汉子,深深拱了一礼,脸上满是愧疚之色,“折家毕竟世代吃的宋室俸禄,对不住了!” 那年轻汉子没想到折可大会有这样的举动,原本愤怒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他看着折可大,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折大人,您真的要走吗?”周围的百姓们看着折可大,眼神中满是期待和不舍,纷纷开口问道。 折可大看着这些百姓,心中五味杂陈。 “走!” 说完,折可大重新上马,看了一眼这些百姓,然后一拉缰绳,朝着城南出城而去。 折家众人也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府州,留下了那些充满不舍和担忧的百姓们。 第313章 一个村一个村的推进 青州,益都。 今日,梁子美一直心绪不宁,眼皮直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梁子美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却全然没有心思去看。 他的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和不安。 “来人,秦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梁子美心急如焚,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虑之色,猛地停下脚步大声问道。 “并无消息!”小厮连忙回禀道,“不过,老爷,黄都监传来消息,咱们境内的那些山头,有些异动!” 梁子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异动?什么异动?” “黄都监说,那些山头原本结寨自保的土匪流寇,近日似乎有集结的迹象,而且行事比以往更加嚣张,还传出了与梁山有所勾结的风声。”小厮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敢有丝毫隐瞒。 梁子美听了小厮的话,心中顿时一沉。 “这个时候,那些草寇竟然也来凑热闹!”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若是他们真与梁山勾结,那局势可就更加危急了。” “老爷,黄都监此时就在外面等着!”小厮此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他看着梁子美阴沉的脸色,心中不免有些害怕,生怕自己的话会触怒老爷。 “还废话什么!还不赶紧请来!”梁子美不耐烦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气。 小厮不敢耽搁,急忙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黄都监走了进来。 黄都监身着一身铠甲,面色凝重,脚步匆匆地走进书房。 “大人!”黄信一进门,便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地说道。 “黄都监,快说说,那些山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子美急切地问道。 黄信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大人,之前有人在白虎山看到一些人马集结,其中便有熟悉的山贼,之后又有一队人马进入,看样子,像是梁山的旗号!” 梁子美听了黄信的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些该死的草寇,平日里就为非作歹,如今竟然还与梁山勾结,真是罪不可恕!” 梁子美愤怒地说道,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大人,如今形势危急,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策。”黄信说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若是梁山和那些草寇联合起来攻城,我们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挡。此时,最好是秦统制能率军回援!” 梁子美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样,你先回去加强城防,增加巡逻的士兵,密切监视那些草寇的动向。同时,派人去联络周边的州县,请求他们的支援。我也会尽快向经略使上书,希望能在梁山攻城之前,把秦明五千人马,调回来!” “是,大人!”黄信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梁子美看着黄信离去的背影,心中感到一阵无力。 青州境内,济水南岸,博兴县城外。 云天彪身着戎装,威风凛凛地率领着军卒安稳地下了船。 “见过云都指挥!”等在码头的风会赶忙抱拳拱手,“都指挥请看,这几位都是青州的好汉子!” 此时,那些山寨众人见到云天彪这副美髯公的相貌,皆是一阵惊呼。 只见云天彪赤面长髯,器宇轩昂,真如神人下凡一般。 “诸位好汉,久仰大名。”云天彪微微拱手,“今日得见,实乃天幸。” “云都指挥,您太客气了。”清真山马元恭敬道,“早闻梁山之中云都指挥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云都指挥这相貌,这气度,当真是不凡。”小霸王周通也附和道。 云天彪笑了笑,说道:“全凭郎君看重!给了咱这份际遇!” “云都指挥说得对,都是姜郎君英明神武!”众人纷纷说道,声音虽参差不齐,却明显多了几分对姜齐这人的好奇,眼神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大家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这位被云天彪屡屡提及的姜郎君,猜测着他究竟有着怎样的过人之处。 “风会!博兴县城可拿下?”云天彪神色严肃,紧紧盯着风会,沉声说道,“济水至益都,广陵至益都,皆是我等此战后勤军粮补给要线,不可大意!” 风会连忙抱拳回道:“回云都指挥,博兴县城已顺利拿下!城中百姓并未受到惊扰,如今秩序井然。末将已安排人手加强巡逻,确保县城安全。只是……” “说!” “只是博兴百姓多有参军之心,不知咱们可能收留?” “此事需禀告郎君议定,不可擅自做主!” “是,都指挥!”风会领命道。 这时,马元走上前来,拱手说道:“云都指挥,我等山寨兄弟,平日里多是各自为战,虽如今愿意听从您的调遣,为梁山出一份力。只是,我等对这军阵之事了解不多,还望云都指挥能够明示,我们该如何协助?” 云天彪看了看马元,目光温和了些许,说道:“诸位兄弟的心意我明白。这打仗打的就是后勤粮草,故而补给至关重要,你们可以协助巡逻周边地区,防止宋军的骚扰和破坏。同时,若有需要,也可以帮忙运输粮草和物资。此外,还要留意收集情报,一旦发现宋军动向,及时汇报。” “是,都指挥!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掖县。 “不错!”姜齐看着手中军报,笑道:“莱州全境,唯有一个胶水县还未拿下!这青州便已经收了博兴县!看来,云天彪用兵,咱们还是可以放心的啊!王伦!马麟!” “属下在!” “调咱们的人,去青州和潍州!”姜齐笑道,“地方虽然没打下来,但是,咱们的宣传要先一步过去!就像是即墨县这一带,做的就不错!” “宣传虽好,但是,郎君,要落地啊!”王伦直接拱手说道,“咱们说的再好,但是,落不到地上,百姓可就真的要和咱们梁山离心了!” 姜齐点头道:“所以,登莱建设军团先把莱州的水利这一块整顿起来,分地的事情,一个县一个县,一个村一个村的推进!” “人数不够啊!”王伦皱眉,“缺口太大了!” 第314章 你若去了,本官谁来保护? “博兴!丢了?”梁子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双眼圆睁,脸上满是震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一群刁民打开的县城大门!”前来汇报的下属战战兢兢地说道,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上,生怕触怒了此刻盛怒的梁子美。 “博兴知县何在?”梁子美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地问道,“本州要把他送到转运司,提刑司!弹劾他!” “博兴县,已经……被刁民丢入瓷窑中,炼了!”下属的声音更小了,带着一丝恐惧。 梁子美听了这个消息,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反了!简直反了!”梁子美怒吼道,不过他的脸上更多的是恐惧之色,“这些刁民,竟敢如此大胆,公然与朝廷作对!还有那知县,竟然连一个县城都守不住,真是废物!” “大人息怒,如今博兴已失,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夺回县城,以免梁山贼寇以此为据点,进一步威胁益都。”黄信小心翼翼地劝说道,“最好,请经略使郭大人回来主持大局!” 梁子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请他回来?郭知章现在回来,本州就完了!”梁子美眼中透出一丝狠厉,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黄信,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号称镇三山,这白虎山通匪,不去提他,那桃花山、清真山、清风山和二龙山,你可能镇得住?” 黄信眼中一亮,像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机会,连忙回道:“大人,那二龙山上宝珠寺内,也有四五百人!只是那还俗的金眼虎邓龙,末将也和他打过交道,是个贪财好色的!” “武艺如何?”梁子美微微皱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黄信。 “比末将稍逊几分!” 梁子美听了黄信的话,微微沉吟,心中暗自盘算着。 二龙山有四五百人的势力,虽然不多,但这时候蚊子腿也是肉!收编在手下,也胜过他们投到梁山麾下,而邓龙贪财好色且武艺不如黄信,正好可以拿捏! “其余可还有可用之人?”梁子美目光灼灼地看着黄信。 “益都往南二十里,有个清风寨,寨子里有个善使弓箭的好汉,唤作小李广花荣!”黄信连忙回道。 “呵呵,好汉,又是好汉!”梁子美如今最是听不得“好汉”二字,一听到这个词,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云天彪也是好汉,结果呢,还不是心生反意,勾结梁山,如今更是和朝廷做对,全然忘了忠孝节义!善使弓箭?不过区区弓手而已!” 黄信听了梁子美的话,心中微微一紧,他知道梁子美此刻对“好汉”有着极大的偏见。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大人,这花荣与云天彪不同。花荣乃是将门之子,世代朝廷命官,且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他箭术高超,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能将他招揽过来,必能为大人所用,助大人平定青州之乱。” 梁子美听了黄信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你可确定这花荣对朝廷忠心?”梁子美盯着黄信,严肃地问道。 “大人,末将敢以性命担保,花荣对朝廷绝无二心。”黄信连忙说道,眼神中透露出坚定。 梁子美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好,既然你如此担保,那你便去清风寨一趟,试探一下这花荣的心意。若他真如你所说,对朝廷忠心,且愿意为朝廷效力,那便将他招揽过来。但若是他有丝毫异心,立刻将他拿下,不可留情!” “是,大人!”黄信抱拳行礼,领命而去。 清风寨内北边一个小宅子,静谧而安宁。 宅子里的布置简洁而不失雅致,处处透着一股温馨的气息。 花荣刚刚从静室出来,他的神色略显疲惫,眼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浑家崔氏早已等候在门口,见他出来,连忙递了一杯茶水过去,动作轻柔自然。 “又在给宋大哥上香?”崔氏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 “唉!可怜我这义兄!若非是老太公处给了信件,我竟不知,兄长命丧小人之手!”花荣接过茶水,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哀伤更浓了。 崔氏微微皱眉,“如今那牛二已经成了莱州的团练使……” “他便是有朝一日当了太尉!依旧是个小人!”花荣愤愤道,只是花荣转头看向崔氏,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娘子,只是想到牛二那厮……”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花荣和崔氏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丝疑惑。 “花知寨,黄都监来访!”一个士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花荣微微皱了皱眉头,“请黄都监进来。” “夫君且忙正事,妾身回后院陪陪小妹。” 不一会儿,黄信便走了进来,抱拳笑道:“花知寨,别来无恙啊。” “黄都监,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花荣也抱拳还礼,直接问道。 黄信深吸一口气,说道:“花知寨,梁知州如今有了难处,梁山奔袭至此,我师父秦统制如今在莱州公干,还请花知寨出马!” 花荣闻言,眼中若有所思,直接苦笑道:“黄都监,我花荣虽为朝廷命官,但这出兵要看刘知寨啊!只是此人贪心的很,怕是不好打发!” “不用兵马!”黄信直接道,“只需花知寨一人足矣!” “黄都监说笑了,”花荣直接笑道,“末将也不过是一双手臂,如何独身对抗得了梁山兵马?” “要的就是你一对手臂!”黄信低声道,“听闻花知寨有一手百步穿杨的本事,号称是小李广,那两军阵前,直接射杀了敌将……” “花知寨,赶紧出来看看,刘知寨要害我们寨里百姓性命!” “什么?”花荣闻言,直接暴起,也不顾黄信在旁,直接出了宅院! 一出门,便见刘知寨站在那里,高声喊道:“如今青州危急,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来来来,一个个捐!家里有壮丁的也要出人!都给我去益都备战!” “那刘知寨,在下要不要去?寨子里的兵卒要不要去?”花荣直接冷声问道。 “你?你可去不得!你若去了,本官谁来保护?寨子里的兵卒,更是一个都不能动!” 花荣转头对门内的黄信笑道:“黄都监,你可听见了,不是末将不去,而是……刘知寨不让啊!” 第315章 大局为重 “黄都监?”刘知寨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青州危急,都监不去平乱,何故来俺们清风寨?” “奉知州大人令!”黄信神色严肃,板着脸说道,“调花荣去益都,整顿军备!怎么?你个小小知寨,还要去质问不成?” “自是不敢,”刘知寨干巴巴的笑了笑,充满了敷衍,“只是,若清风山贼人来了,我这小寨百姓,如何安置?” 黄信眉头微皱,“刘知寨,如今青州局势危急,花知寨武艺高强,箭术无双,梁知州调他去益都,是为了抵御梁山贼寇,保护更多百姓。至于清风寨,你身为知寨,自是守土有责!” “黄都监说得是,可我这清风寨兵力薄弱,若贼人倾巢而出,实在难以抵挡。”刘知寨继续说道,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花知寨在此,贼人还忌惮三分,若他一走,这寨子可就危险了。” “刘知寨,你莫要夸大其词。”黄信不悦地说道,“你若好好操练兵马,加强防御工事,何惧清风山贼人?况且,梁知州也会考虑清风寨的安危,不会让你毫无防备。” “黄都监,我也是为了这寨子的百姓着想。”刘知寨说道,“还望都监能在知州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让花知寨留下。” “刘知寨,此事乃梁知州的决定,本都监只是奉命行事。”黄信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盯着刘知寨,“花知寨去益都,是为了大局考虑。你若再这般阻挠,休怪我不客气。再一个,你寨中壮丁皆去了益都,索性你也一同去!” 刘知寨听了黄信的话,心中一紧,原本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笑容瞬间消失,面色变得有些苍白,“黄都监息怒,我也是一时着急!” “那就好。”黄信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你准备一下,带着壮丁去益都,充作辅兵!” “黄都监!”刘知寨忍不住叫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情,但在黄信的目光注视下,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大局为重!”黄信再次强调。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 密州治所,诸城之内。 “一切,应以大局为重!”京东东路经略使郭知章指着密州知州,一脸严肃地训示道。 “郭大人!”密州知州直接反驳道,脸上满是无奈,“不是属下不派兵,而是属下无兵可派!密州之内,除了那些老弱病残,能打仗的兵丁都已经分派驻守各地了,实在是抽不出人手啊!” 郭知章听了密州知州的话,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你莫要找借口,如今莱州局势危急,若不及时支援,后果不堪设想。陛下旨意说的明白,封锁登州!莱州有失,你密州又如何能安稳?你再好好想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凑出一些兵力来支援莱州!” “郭大人,真的是无能为力啊。”密州知州苦着脸说道,“密州这些日子也不太平,乡野之间,多有梁山贼寇探子出没,若再抽调兵力,密州恐怕也难以守住啊。” 郭知章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样,你尽量抽调一些兵力,哪怕只是一些辅兵也行。老夫会再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调兵支援密州,确保密州的安全。但莱州那边的支援不能再耽搁了,你务必尽快安排。” “是,郭大人。”密州知州无奈地应道,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无外如是! 掖县之中。 莱州知州侯发被五花大绑,置于府衙之内,他的脸上虽带着笑意,可那笑容中却满是嘲讽。 此刻,他正望着上首端坐的姜齐,缓缓开口道:“黄巢复生,也不过如此气度!” 姜齐身着一袭素色袍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抹冷冽。 听到侯发的话,他微微挑眉,双手交叠放在扶手上,不急不缓地说道:“侯知州,这话说得可就过了。我姜齐不过是顺应时势,为这天下百姓谋一条生路罢了。” 侯发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哼,你打着为百姓的旗号,行的却是谋逆之事。如今将我绑来,莫不是想劝我归降?我告诉你,我侯氏一家忠君爱国,绝不会与你这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姜齐目光平静地看着侯发,片刻后,他轻笑道:“侯知州,忠君爱国固然没错,可如今这国,被如今这朝廷治理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你爱这国,可这朝廷上下,爱的却是这财!那赵佶,尤其如此!” “朝廷自有朝廷的难处,我身为臣子,自当尽忠职守。”侯发梗着脖子说道,“你这般大逆不道之举,终有一天会受到报应!” 姜齐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侯发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侯知州,尽忠职守?你说这话,不脸红?不心虚?牛二那厮在当街索取财物,你的职守可在?他调戏民女,欺压百姓的时候,你的职守,喂了狗?” 侯发别过头去,不再看姜齐,“牛二武人,不知孔孟仁义之道,情有可原,至少没有如同你这贼子一般谋逆!你也曾中过进士,上过殿试,见过君父,忠孝节义四个字,你有何面目提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姜齐看着侯发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转身走回座位。他挥了挥手,对身旁的侍卫说道:“先把侯知州带下去,找个地方好好看着,别让他伤着了。” 侍卫领命,将侯发带了下去。侯发被带走时,还大声叫骂着。 姜齐坐在座位上,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连日来的奔波与谋划,让他身心俱疲,而侯发这般顽固之人,更是让他觉得有些无奈。 “如此腐儒,郎君何必劳神?”李助在一边呵呵笑道,脸上带着一抹不屑的神情,“不如将其送至夷北县中,劳改些时日,看他还如此嘴硬?” 姜齐摇了摇头,目光深邃而平静,“咱不会为这般糊涂之人头疼,而是想着,该如何教导咱们的那些县令,里正!” “郎君所言极是。”李助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如今咱们新占之地众多,这些基层官吏的至关重要。若不能好好教导他们,恐生变故。” 姜齐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是啊,这些县令、里正,直接与百姓打交道。他们的言行举止,关乎着咱们梁山。若他们胡作非为,咱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便会动摇。在百姓们看来,也不过是从给赵家人交税,变成了给姜家人交税,如此又有何益?” 第316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被从蓬莱叫到掖县的孔厚,风尘仆仆地踏入房间,听闻姜齐要开县学,不由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讶与难以置信。 “郎君!可知县学花费多少!可知用多少人?每人多少月俸?”孔厚苦笑道,脸上的神情写满了无奈与担忧,“郎君,此事是须找人商议,却非找我,而是应找蒋敬!”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显然是觉得姜齐找错了人,这开县学的诸多繁杂事务,尤其是财务方面,蒋敬才是更为合适的商议对象。 姜齐微微皱眉,目光平静地看着孔厚,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 “师弟,咱自然知道开县学所需耗费巨大,也清楚这其中人员安排和费用支出的复杂。”他缓缓说道,声音沉稳而有力,“但我找你,并非是要你处理这些具体的财务事务,而是看重你在学问和育人方面的见解。” 孔厚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郎君,属下虽略通文墨,也对育人有些想法,可这开县学牵扯甚广,财务方面若处理不好,只怕难以维持下去。” 姜齐摆了摆手,打断了孔厚的话。 “师弟,咱明白你的顾虑。但财务之事,自有蒋敬去处理。我想与你探讨的是,如何办好这县学,如何让县学培养出对我们有用的人才。”姜齐道,“钱财,每年从盐税之中划出五成!作为下一年的教育年金!可足够?” 孔厚闻言,心中暗自掐算片刻,才微微点头,“郎君,若论及办学育人,属下倒是有些想法。” 随即孔厚说道:“首先,要明确县学的办学宗旨,是培养通才还是专才,是侧重于经史学问还是经世济用。” 姜齐微微颔首,示意孔厚继续说下去。 “其次,何人为师,至关重要!”孔厚继续说道,“要选拔有学识、有品德的先生来任教。而且,先生的待遇也需合理,否则难以留住。” “这一点咱是认同的。”姜齐说道,“先生们的待遇问题,咱会让蒋敬妥善处理。那教学内容方面呢?” “教学内容嘛,既要教授咱们的经史子集,也要适当引入一些实用的知识和技能,如算术、医术,农学,格物等。”孔厚说道,“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才能更好的为郎君出力!” 姜齐听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师弟所言极是。这开县学之事,还需你礼曹多多费心。” “只是,郎君,如此一来,教出的学生,可有去处?”孔厚眉头微皱,眼中满是忧虑,目光紧紧地盯着姜齐。 “咱们如今,只求人才多多益善,哪里会没有去处!”姜齐爽朗地笑道,人才是发展的关键,只要有足够多的优秀人才,自然不愁没有用武之地。 孔厚正色道:“冗官!” 姜齐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而从容,“分门别类,各司其职!” 孔厚听了姜齐的话,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郎君,话虽如此,但落于执行,恐非易事。欲辨学子之长,当以何法?且欲使诸职得其人,又将何以保之?”他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仅凭考核?” 姜齐点了点头,对孔厚的顾虑表示理解,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师弟,言之有理。只是,合不合适先另说,首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有了之后,咱们才好进行调整,现在县学都没有,后面的那些都是虚的!” “其实,郎君之前安排下去的那些村里的会计,早就已经开始进行了扫盲!”孔厚微微皱眉,缓缓说道。 “扫盲是扫盲,但是咱们不能仅凭这些扫盲的民众啊!”姜齐打开京东两路的地图,目光如炬地凝视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村落标识,神情严肃而专注,“仅仅京东东路,就有多少村子?别说还有其余海外之地,又须多少人去治理?只凭眼前的人,远远不足啊!” 孔厚顺着姜齐的目光看向地图,心中也不禁暗暗思量,如今梁山所管辖的区域渐渐增加,之后治理起来绝非易事,确实需要大量的人才。 “郎君所言极是,只是这县学的开办,师资、经费、场地等诸多方面,都需要精心筹备,并非一蹴而就。”他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这些问题,咱们可以逐步解决。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一点上,咱们有的是时间!”姜齐说道,眼神坚定而自信,“师资方面,首选军中子弟,让他们担任教师。经费方面,咱之前也说了,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场地的话,可以先利用县里的文庙,或者之前的县学。” “恐怕难啊!”孔厚微微摇头,“若是征用其他宅子,都好说,若是用文庙,怕是会引起麻烦!” “你可是孔家人!” “可那些学生不是!” 姜齐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目光盯着兖州曲阜方向,“那就先用县衙!对!老师也让咱们的知县去兼职!” “万万不可!”孔厚急忙拦住,“郎君需慎重!若是如此,乡党成派,之后,恐难治理!” “真到了那时候,就不是一个简单乡党成派的问题了!”姜齐摆了摆手,笑道,“派系争斗,自春秋战国以来,何时少过?怕东怕西?咱们还如何做事?成了派系不怕,只要能做事就行!” “只是这学生的选拔,郎君可有规划?” 姜齐说道,“学生的选拔,可以先在各个村子进行宣传,鼓励有志向、有潜力的子弟报名。” “可否让梁山军中兄弟的子弟,优先入学?” 姜齐看着窗外,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一视同仁!” “好,如此一来,县学的开办便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孔厚说道,“接下来,属下便可以按照这个框架,逐步推进各项工作。”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进来,在姜齐耳边低语了几句。 姜齐听后,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来,对孔厚说道:“师弟,咱有急事要处理,这开县学之事,便交给你了!” 第317章 你童贯要做我大宋的中行说 “郎君,且看,这是东京汴梁传来的邸报!”时迁神色凝重地取出邸报,放在姜齐面前。 姜齐赶忙拿起邸报,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丰州,府州,代州,三州划给了辽国?理由是……攘外必先安内?什么狗屁理由!” 他愤怒地将邸报拍在桌子上。 “他赵佶当自己是蒋……汉武帝,还是他童贯当自己是主父偃?”姜齐怒声喝道,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嘲讽,“真以为效仿汉武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简直是痴人说梦!” “丧权辱国!”李助长叹一声,直接昂头闭眼,不再言语! “做出这等决策,他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又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以这样的理由割让土地,置百姓于何地?置国家尊严于何地?”姜齐眯着双眼,冷冷地看向邸报,“置我梁山,于何地!” “如今朝廷做出这等卖国求荣之事,梁山绝不能坐视不管。” 姜齐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马麟!乐和!” “属下在!”马麟与乐和齐声应道。 “去信东京,让朱富把赵佶此举和石塘敬割让燕云之举联系起来!”姜齐沉吟道,目光深邃而坚定,“着重强调赵佶此举,是重蹈石塘敬当年的覆辙,置国家安危与百姓生死于不顾!最后,给赵佶传一个耶律佶的名号!” 马麟和乐和对视一眼,心中对姜齐的谋划暗暗佩服。 只要耶律佶的名号传开,赵宋的体面就算是彻底丢了。 毕竟,燕云十六州的割让一直是国人的耻辱,百姓们对此记忆深刻,也一直引以为恨。 “郎君放心!”马麟抱拳说道。 待几人离开之后,姜齐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看着桌上的邸报,心中五味杂陈。 “扈成,把这个,送到侯发处,让他好好看看,他忠的君,是个什么君!”姜齐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是,郎君。”扈成立刻抱拳领命。 扈成脚步匆匆地朝着关押侯发的牢房走去,当扈成来到关押侯发的房间时,侯发正背对着门,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听到脚步声,侯发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扈成手中的邸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侯知州,我家郎君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扈成说着,将邸报递了过去。 侯发微微皱眉,伸手接过邸报,目光落在上面的内容上。 起初,他的表情还很平静,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侯发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仔细看着其中字里行间,“官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家兄长呢?为何没有劝谏!” “侯蒙!你身为尚书左丞,天子近臣,如何竟任由官家如此胡闹!此为渎职!”蔡京双眼微眯,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寒意,冷冷地说道,“我等朝中大臣,竟是由邸报得知此事,侯蒙,你是要隔绝内外,独揽朝政吗?” 侯蒙听了蔡京的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蔡太师!此是官家发的中旨!草诏并未经翰林之手,审阅未经执宰大臣,便是宣旨,也是绕过了通进司、银台司,直接安排的童贯,调的枢密院的人!我这个尚书左丞,也是全然无知!” 他愤怒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委屈。 这次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官家的这一系列操作完全绕过了正常的程序,让他这个尚书左丞也无可奈何。 “哼,即便如此,你身为天子近臣,也应该对官家的动向有所了解。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难辞其咎!”他冷冷地说道,语气中依然充满了不满,“老夫会上奏陛下!弹劾此事!” “蔡太师,您又何尝不是对官家的行为一无所知?”侯蒙反唇相讥,“您身为太师,位极人臣,此事落在青史之上,你难辞其咎!” 蔡京听了侯蒙的话,脸色顿时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侯蒙,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一直对官家忠心耿耿,为朝廷尽心尽力。这次的事情,是官家一时糊涂,并非我等所能左右。” “一时糊涂?”侯蒙冷笑道,“官家做出如此重大的决策,绕过了所有的大臣,只和童贯那阉人商议,这岂是一时糊涂所能解释的?我看,这其中必有隐情。” “哼,不管其中有何隐情,如今木已成舟……”蔡京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此时外有契丹西夏,内有梁山草寇,官家还出了这么一番旨意,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侯蒙也是苦笑不已,正要开口,就见童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手中拿着一封战报,神色倨傲地来至尚书省。 “这不是三州枢密,童贯童大人吗?有何贵干?”侯蒙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与不满,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之意。 他对童贯绕过正常程序行事本就心怀不满,此时见童贯前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童贯闻言,冷冷地看了一眼侯蒙,并未出言反讽,只是微微扬起下巴,将手中的战报递出,那动作仿佛在展示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是?”侯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眉头微皱,伸手接过战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莱州战报,侯左丞的弟弟莱州知州侯发……失陷梁山之手!”童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侯蒙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战报差点掉落。他的双眼瞪大,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你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侯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侯左丞,这战报写得清清楚楚,令弟被梁山所擒,你自己看。”童贯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 侯蒙低头看着手中的战报,直到看完,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失陷,并未变节!” “侯左丞,如今令弟在梁山手中,你打算怎么办?”童贯看着侯蒙的样子,故意问道。 侯蒙咬了咬牙,抬起头来,“我家兄弟只是陷落贼手,并未失节投敌!其若身死,我自会上奏,请求哀荣!” “哼,果真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童贯嘲讽道,“居然连自家兄弟性命都不顾了,果真兄友弟恭,入孝出悌啊!” “童大人放心,我侯蒙身为朝廷大臣,自然知道轻重。”侯蒙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只是童大人,卖国求荣,又是什么罪过?莫非,你童贯要做我大宋的中行说!” 第318章 雁门关外设伏 雁门关外,朔风凛冽,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这风如同小刀一般,割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耶律淳身披厚重的披风,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遥望此山,他回首看向身边众将,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道:“过了雁门关,便是代州!” 他的话音刚落,身旁的一位将领便抱拳说道:“留守大人,那雁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杨怀玉又颇有谋略,我们贸然进攻,恐难取胜。” 耶律淳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哼,杨怀玉如今已然是冢中枯骨,能有多大能耐?若是他祖上还在,我倒敬他三分,如今,我大辽岂会怕他一个小小宋军将领?此次我大军压境,定要踏平雁门关,拿下代州,平了他杨家的威风!” 耶律国珍开口说道:“留守,末将以为,可先派人去打探一番,摸清宋军的虚实,再做打算。” 耶律淳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就依你所言,派人去打探。但不可拖延太久,我大军粮草有限,不能在此久耗。” “是,留守!”耶律国珍领命而去。 他精心挑选了一支精锐部队,共计三千余人,其中骑兵一千,步兵两千,由自己亲自率领,作为前锋,趁着还有时间,悄悄向雁门关进发。 “哼,杨怀玉,本留守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挡住我辽军的铁骑!”耶律淳喃喃自语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派去打探消息的士兵陆续归来,向耶律淳汇报着宋军的情况。 另一边,镇守雁门关的正是杨怀玉长子杨士奎。 杨士奎虽年轻,可周身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稳劲儿。自幼他便浸淫在兵书典籍之中,又常年追随父辈南征北战,实打实积累下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他心里清楚,雁门关作为代州的门户,咽喉之地,一旦有失,代州倾覆之危,绝不容许有半分差池。 自从杨士奎送走了儿子杨金豹,他便一门心思扑在了防务上,日夜驻守在雁门关上。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掠过,吹得他身上的披风猎猎作响,杨士奎依旧目光紧紧锁向辽国的方向,时刻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 当从探马口中得知耶律淳率领大军气势汹汹地向雁门关逼近时,杨士奎的心猛地一紧,不过,多年的军旅生涯锻造出他超乎常人的冷静,转瞬之间,他便迅速镇定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开始谋划起应对之策。 他太清楚辽军的厉害之处了,那些辽军骑兵在马背上长大,可谓是骁勇善战。 反观自己这边,兵力相较之下并不占优势,若是选择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胜算渺茫。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杨士奎决定在雁门关外的一处山谷狭道中设下埋伏,利用地形优势,给辽军来个出其不意。 杨士奎挑选了麾下两千名最为精锐的宋军,其中五百名弓弩手,一千五百名刀斧手。 他将弓弩手埋伏在山谷两侧的山坡上,命令他们待辽军全部进入山谷后,先以强弩射击辽军骑兵,打乱其阵脚。 刀斧手则埋伏在山谷底部,待弓弩手射击后,迅速出击,与辽军展开近身搏斗。 同时,杨士奎还安排了一支两百人的骑兵部队,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战场。 一切安排妥当,宋军将士们各自奔赴指定位置。 弓弩手们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山谷两侧的山坡草丛中,手中不断调试着弩机,确保其性能最佳。 这些神臂弩乃是宋军的精良装备,射程远、威力大,在关键时刻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山坡上寒风呼啸,吹得野草沙沙作响,可弓弩手们仿若未觉,全神贯注地盯着山谷入口。 山谷底部,刀斧手们整齐排列,正在用磨刀石和油布打磨着手中的兵刃。 趁着还有时间,彼此在调整着厚重铠甲,这些甲穿上之后虽行动稍显迟缓,但关键时候,也是足以保命! 而那支两百人的骑兵预备队,早已在山谷后方隐蔽待命。 骑兵们梳理着自己战马的鬃毛,调试缰绳和马鞍,这些可是关键。 战马不时刨着蹄子,发出阵阵嘶鸣,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 骑兵们不时留意着雁门关方向,一旦看见旗号,必然是要冲杀出去!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缓缓流逝,山谷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寂静。 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叫声,更增添了几分战前的肃杀之气。 宋军将士们屏住呼吸,握紧手中武器,静静地等待着辽军的到来! 终于,远方扬起一阵尘土,马蹄声如雷。 耶律国珍率领的辽军浩浩荡荡地朝着山谷奔来。 辽军骑兵们个个身着皮甲,手持长刀,如入无人之境。 当先头部队踏入山谷,耶律国珍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他下意识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即稳稳停下。 耶律国珍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山壁之上,鸟声稀疏。 前面一段山路,两边山壁上时常响起的阵阵鸟鸣,可比这里热闹的多,这偶尔两声传来,显得格外突兀。 耶律国珍心中一凛,常年征战沙场的他,对这些细微的变化有着敏锐的感知。 “不对劲,”耶律国珍低声自语道,声音虽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全军提高警惕,放慢行军速度。” 身旁的传令兵立刻领命,策马沿着队伍向前奔去! 耶律国珍抬头望向山壁,山壁陡峭,怪石嶙峋,若是有人埋伏,确实难以察觉,山谷道路狭窄,最宽不过六丈左右! 然而,身后的大军已然源源不断地跟进,想要回撤已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鸣镝划破长空,打破了山谷的寂静。 埋伏在山坡上的宋军弓弩手瞬间起身,他们弯弓搭箭,瞄准辽军骑兵,指挥使一声命令,“放!” 数百支利箭如雨点般射向辽军。 辽军骑兵们猝不及防,纷纷中箭落马,队伍顿时大乱。 战马受惊,嘶鸣着四处乱窜,将后面的辽军士兵冲得七零八落。 第319章 契丹狗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耶律国珍见状,顿时大惊失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惨白。 “快!快指挥士兵还击!”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却被混乱的嘈杂声迅速淹没。 慌乱之际,士兵们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有人听得清他的命令。 有的士兵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所措;有的则只顾埋头逃窜,试图躲避如雨般落下的弩箭。 即便有少数人听见了耶律国珍的呼喊,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保命才是第一要紧事,谁还有心思去组织部下反击。 原本六丈宽的山路,此刻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辽军士兵们你推我搡,挤作一团,人喊马嘶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头顶上,宋军的弩箭如蝗虫过境,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无情地射穿辽军士兵的皮甲,刺进他们的身体。中箭的士兵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在马上翻滚下来,结果,却被惊马一蹄子落下,踩了个肠穿肚烂! 还有被射中的马匹,也是人立而起,红了眼睛,横冲直闯,四处奔逃! 前军后撤,后军前行,拧做乱麻,任谁也一时间组织不起! 就在辽军陷入混乱之时,宋军的刀斧手们已经从山道拐弯处杀出,怒吼着冲入辽军阵中。 练兵千日,用兵一时,说的便是此刻! 他们手中的大刀和战斧挥舞得虎虎生风,寒光闪烁,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光。 六丈距离,并排三十余人。 刀斧手在前,弓弩手在上! 辽军便是长了翅膀,也难以脱身! 只见一名宋军刀斧手,大喝一声,双手高高举起斧头,狠狠地朝着一名辽军骑兵劈去。 那辽军骑兵躲避不及,被大刀直接砍中肩膀,整个人从马上栽倒下来。 还未起身,便被赶上来另一名刀斧手直接一斧头剁下头颅,血溅四野! 辽军士兵们在宋军刀斧手的猛烈攻击下,节节败退。 他们原本整齐的阵型早已被冲得七零八落,士兵们只能各自为战,勉强抵挡着宋军的进攻。 耶律国珍在混乱中左冲右突,试图重新组织起部队的抵抗,但一切都是徒劳。 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整个山谷。 耶律国珍见势不妙,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必将全军覆没,当下心一横,试图率领亲卫部队杀出一条血路突围。 耶律国珍扫向四周,大声呼喝着亲卫们集结。 那些亲卫皆是皮室军出身,辽国精锐中的精锐,平日里忠心耿耿,此刻纷纷簇拥到他身边,组成紧密的防御阵型,向着山谷出口奋力突围。 杨士奎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战场局势,早已料到耶律国珍会有此举动。他目光紧紧锁定耶律淳的动向,待耶律淳亲卫部队一动,立刻毫不犹豫地率领预备队的骑兵冲下山坡。 马蹄声如雷,二百名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而下。 一路上,杨士奎手中枪左挑右刺,所到之处,辽军士兵纷纷惨叫着倒下,让他杀出一条血路。 杨士奎手持长枪,深吸一口气,运足力气,大声喝道:“契丹狗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耶律国珍正全力应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宋军,眼角余光瞥见杨士奎杀至,心中猛地一紧。 他匆忙握紧手中的绿沉枪,摆出防御姿态,可仓促间,动作早就变形。 杨士奎瞬间杀到近前,暴喝一声:“辽狗,拿命来!” 杨士奎手中亮银枪裹挟着千钧之力,恰似蛟龙出海,直刺耶律国珍咽喉。 耶律国珍本能地举枪抵挡,“当”的一声,亮银枪与绿沉枪激烈碰撞,火星四溅。 这一击力量太过强大,震得耶律国珍手臂发麻,虎口开裂,绿沉枪险些脱手。 趁着耶律国珍阵脚大乱,杨士奎手腕一抖,蟠龙亮银枪枪尖陡然一转,瞬间刺向耶律国珍胸口。 耶律国珍大惊失色,慌乱之中侧身躲避,却终究慢了一步,枪尖划过他的铠甲,在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衣衫。 “啊!”耶律国珍痛呼出声,调转马头,便要撤离。 然而杨士奎攻势如潮,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此刻,耶律国珍既要忍受伤口剧痛,又要分心应对周围宋军的围攻,已然自顾不暇。 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如注,染红了大片铠甲,顺着衣角不断滴落,他紧咬牙关,每一次呼吸都扯动伤口,疼得他闷哼出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混着沙尘,糊满了脸庞。 “亲卫何在!”耶律国珍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音里满是惊惶与无助,在这嘈杂混乱的战场上,却显得如此单薄。 他强撑着剧痛,目光急切扫向四周,找寻亲卫的身影。 可入目之处,只见己方亲卫正陷入绝境。 宋军那两百骑兵宛如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直直插入亲卫阵中。 骑兵们纵马驰骋,手中长枪不断刺出,寒光闪烁间,辽军亲卫接连惨叫着倒下。 马蹄肆意踩踏,扬起滚滚血雾,将亲卫们的身影都踩踏模糊。 不少亲卫被战马撞飞,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摔落在地,再也没能爬起,侥幸未被撞飞的,也被密集的马蹄践踏,发出阵阵凄厉的哭号,不消片刻,眼见是活不成了。 “将军快跑!” 耶律国珍听闻此言,分神望去,只见喊话那人,直接被骑兵枪挑半空,甩入马蹄之下! 杨士奎瞅准时机,再次挺枪刺去,直直刺入耶律国珍心脏。 耶律国珍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身体晃了晃,随即从马上重重栽倒,摔落在尘土之中。 杨士奎用长枪将耶律国珍尸体往空中奋力一挑,他高声怒吼:“辽军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宋军士兵听闻,士气大振,喊杀声愈发震天动地。 辽军见主将被杀,顿时军心涣散,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看着辽军溃败逃窜的模样,杨士奎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 杨士奎当机立断拦住那些杀红了眼、还要继续追击厮杀的军汉。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旗手,“整队,回关!” 旗手立刻挥舞起手中令旗,动作干脆利落,向全军传达着整队回关的指令。 第320章 雁门关前 “兄长,从俘虏口中得知,辽国那位南京留守耶律淳也来了!手下至少带了两万余人!”杨士亮顶盔掼甲,神色匆匆地来到雁门关隘之上。 杨士奎闻言,脸色瞬间变得严峻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耶律淳……此人久经沙场,绝非易与之辈。两万余人,这兵力不容小觑。” “兄长,咱们该如何应对?”杨士亮问道。 杨士奎没有立刻回答,他在城隘上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父亲可有什么话传过来?” “没有,父亲这几日都在整顿代州防务,把下面喝兵血吃空饷的抄家了一波,”说到这里,杨士亮眼中放光,仿佛还沉浸在那些抄家所得的震撼之中,“兄长,那些人家中,真是金山银海啊!光是银铸的没奈何,就挖出来十多个!还把几个给朔州走私铁货茶砖的给抄了!” 杨士奎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父亲这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啊!” 他微微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父亲杨怀玉此番整顿防务、严惩贪腐的举动,虽然大快人心,可也必将得罪不少人。 在这复杂的官场之中,如此不留情面的做法,算是破釜沉舟,主动把杨家逼上绝路,败了,一切皆无,墙倒屋塌众人推,胜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削官为民! “咱家的后路,兄长不是已经托付了大侄子了吗?”杨士亮洒脱笑道,“咱们杨家多少年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了!不愁兵饷赏钱,只单纯想着杀敌,这辈子,有这么一次就够本了!” 杨士奎看着弟弟,心中感慨万千。 弟弟说得没错,杨家虽然世代为将,为了保卫大宋江山,出生入死,历经无数战火。但是,哪一次不是身边掣肘,处处拘束,难得畅快,如今,有了这些抄家所得,确实能让他们在战场上没有后顾之忧,能够更加全身心地投入战斗。 “话虽如此,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杨士奎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肃,“耶律淳率领的辽军可不是好对付,不像耶律国珍,咱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兄长放心,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城防工事都加强了,士兵们也都士气高昂,随时准备迎战。” 杨士亮说道,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那就好。”杨士奎点了点头,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对了,派人去代州父亲处求援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派人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杨士亮说道,“不过,我觉得咱们雁门关的将士们也有能力守住关隘,不需要依赖代州的支援。” “不可轻敌。” 杨士奎严肃地说道,“辽军兵力众多,随时可以从朔州调兵前来,便是不调兵,两万人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后面的粮草箭矢供应,不容出错!” “是,” 杨士亮连忙说道,“不过,兄长这次把心放肚子里,此番后勤供应,皆是小妹在管,不会出错!” 两人正说着,一名士兵匆匆跑来,“将军,辽军已经在关外扎营了!” 杨士奎和杨士亮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决然。 “走,去城楼上看看。”杨士奎说道,转身大步朝着城楼走去,杨士亮紧紧跟在他身后。 雁门关外,寒风凛冽,吹得辽军旌旗猎猎作响。 耶律淳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死死地盯着城墙上吊着的耶律国珍的尸首。 那尸首在风中微微晃动,衣甲已被剥了干净,只剩下一身里衣,算是留个体面。 “杨士奎!你杨家便是如此对待我辽国大将的?”耶律淳的声音冰冷刺骨,其中蕴含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怎么?难道还让本将给他八抬大轿送回去?”杨士奎站在城墙上,一身戎装,威风凛凛。他哈哈大笑起来,“想要收尸,自己来取!” 耶律淳的双手紧紧握住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深知,杨士奎此举不仅是对耶律国珍的侮辱,更是对他和整个辽国的挑衅。 “杨士奎,你休要张狂!今日我定要踏平这雁门关!”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那就放马过来!我杨士奎在此恭候多时了!”杨士奎大声回应道,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宋军将士,“兄弟们,辽军想要夺关,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为了代州,为了百姓,杀!” “杀!杀!杀!”杨家将士齐声呐喊,他们纷纷以手中兵器用力敲击着身前箭垛,金属与砖石碰撞,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一时间,战意盎然。 耶律淳看着城墙上士气高昂的宋军,心中暗自吃惊。 便是已经列阵的辽军,这时候也有了些慌乱。 “看来杨士奎绝非等闲之辈,想要攻下这雁门关,绝非易事。”耶律淳环视关墙,心中暗道,不由有些叫苦。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进攻!”耶律淳大声命令道。 随着他的命令,辽军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准备攻城器械。 一时间,辽军营地中忙碌不堪,士兵们扛着巨大的云梯,推着沉重的攻城车,朝着雁门关缓缓逼近。 然而,当他们来到雁门关前时,却发现情况并不乐观。 只见雁门关前,地势狭窄,两侧山峦夹峙,中间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 便是有云梯,攻城车,也难以尽数施展! 那巨大的云梯,原本是攻城的利器,此刻却因为地形的限制,无法找到合适的位置架设。 而攻城车,更是在这狭窄的通道中难以移动。 尤其山道倾斜,有些坡度,云梯车难以成行!那些负责架设云梯的辽军士兵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将云梯车推到合适的位置,却总是因为山道的坡度而失败。 云梯车在倾斜的山道上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翻倒。士兵们累得气喘吁吁,却依旧无法将云梯车架设好。 耶律淳站在后方,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心中焦急万分。若不能尽快攻破雁门关,一旦有宋军从后面前后夹击,自己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快!加快速度!一定要尽快架好云梯!” 然而,无论辽军士兵们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克服地形的限制。 云梯车依旧无法成行,攻城车也只能停在狭窄的通道中,无法发挥作用。 辽军的进攻陷入了困境,士兵们的士气也开始受到影响。 而在城墙上,杨士奎看着辽军的狼狈模样,感受着风向,大喊道:“兄弟们,火油瓮准备好!向着辽军,抛射!” 第321章 府谷告急 雁门关关墙之上,随着一声令下,九台投石机缓缓被推出。 那投石机斗内放置着的,是小腿高、一人环抱的油瓮 士兵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操作着投石机。 城下的辽军正艰难地推进着攻城器械,当耶律淳看到那九台投石机缓缓出现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杨士奎站在城墙上,扫视着城下的辽军,“准备!” 士兵们立刻绷直了引绳! “点火!发射!”杨士奎一声令下,九台投石机同时发力。 巨大的油瓮被高高抛起,呼啸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向着辽军阵营飞去。 辽军士兵们看到飞来的油瓮,顿时惊慌失措。 油瓮重重地砸在辽军阵营中,瞬间破裂,里面的燃油流淌出来,和火星一接触,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烧着的火油粘在皮肤上燃烧,便是趟地翻滚,也无法有效熄灭。 即便是熄灭,但是烧灼出来的水泡,以及烙出来的烧伤,短时间内也让兵卒失去了战斗力! 尤其山道之中,本就风大,火势借着风势迅速蔓延,辽军阵中顿时一片混乱。 士兵们的惨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许多人被大火吞噬,痛苦地挣扎着。 “火油!” “准备沙子灭火!” “不要乱!胆敢冲击本阵者,杀!” 辽兵虽然纷纷四处逃窜,试图躲避火油,场面一时混乱,但那些指挥倒是经验丰富,懂得如何应对! 只是油瓮的速度极快,而且落地溅射范围较大,许多辽军士兵根本来不及躲避。 耶律淳看着这惨烈的场景,心中愤怒不已,手中马鞭一甩,“后退!” 代州有横山在北,雁门在西,天险阻隔,自是一时间平安无事。 只是府州便难了! 府州之地,地势相对平坦开阔,无险可守,唯一可谓天险地利的,便是黄河! 辽国的铁骑一旦渡河南下,便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契丹兵马正从丰州向府州行进。 府州往南,便是草原区域,由于缺乏天然的屏障,这片区域极其适合骑兵奔驰,辽军的铁骑可以在这里肆意纵横,快速推进,给府州带来极大的压力。 随着逐渐进入府州地界,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山地渐渐增多,且山体高大险峻,地形起伏不一。 崎岖的山路蜿蜒曲折,行路艰难。 士兵们在这样的地形中行进,不仅耗费大量的体力,而且行军速度也大大减慢。那些陡峭的山坡和狭窄的山谷,成为了天然的阻碍,限制了军队的行动。 最为关键的,丰州和府州之间横着的那条黄河! 沿着黄河河谷,分布着一些天然的渡口,其中君子津更是连接丰州和府州的重要交通节点。 这些渡口,在和平时期,是两地贸易往来的重要通道,商船往来频繁,一片繁荣景象。 但在战时,它们却成为了双方军事防御和争夺的重点区域。 对于宋军来说,守住这些渡口,就是守住了府州,而对于辽军来说,一旦攻占这些渡口,就能突破宋军的防线,长驱直入,直逼府州之内县城。 因此,双方在这些渡口附近都部署了大量的兵力,日夜戒备,随时准备应对对方的进攻。 在君子津渡口,宋军的寨子修建得十分坚固。 寨墙上布满了弓弩手,他们时刻警惕地注视着黄河对面的动静。 河面上,几艘舢板小船来回巡逻,防止辽军的船只靠近。 而在对岸,辽军也不甘示弱,他们在河岸上搭建了营帐,集结了大量的骑兵和步兵,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府州治所,府谷县的城墙虽也坚固,但面对辽军,也是显得有些单薄。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纷纷收拾家当,准备随时逃命。 府州的守军们自从折家离开之后,便失去了主心骨,日夜戒备,神情紧张。 府州各县知县俱是心急如焚,不断召集手下将领商议对策,当然,不少有关系的,已经开始刮地三尺,往河东路经略使走动关系! 然而,缺兵少粮,无有大将,面对辽军的威胁,他们的应对之策显得捉襟见肘。 “如今辽军压境,我们该如何是好?”府谷知县满脸焦虑地问道。 县丞直接站起身来,皱着眉头说:“大人,我们兵力不足,若与辽军正面交锋,胜算不大。不如……弃县而走?” 府谷县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折家走了,本县再走,百姓便如羊入虎口!本县读的圣贤书,吃的皇粮俸禄,不能对不起百姓啊!” “大人,城防之事,我等并无经验,可寻些老卒,问个明白,折家虽走,但军中精兵尚在!”县尉道,“此时非常时节!大人不可自陷樊笼!” “其他县如何了?”府谷知县眉头紧皱,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向身旁的县丞询问道。 县丞无奈地苦笑着,脸上满是苦涩的神情,“早已经自谋出路去了!自折家前脚走,他们后脚便知道朝廷放弃了府州,如何还肯再留守?” “枉顾皇恩!”府谷知县听到县丞的回答,不禁愤怒地拍案而起,“好歹也是寒窗苦读圣贤道理的,如何……如何……” “大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县丞看着愤怒的知县,轻声说道,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你若真是有心守城,咱们不过一死而已,若是无心,还是早做打算!” 府谷知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现在不是指责其他县官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保卫府州,至少,也要保住府谷! “好,传令下去,立刻加强城防工事,征集民间的箭矢、滚木礌石等物资,同时组织百姓参与防守,让他们明白,只有守住府谷,他们才有活路。” “是,大人!”县丞领命而去,开始忙碌地传达知州的命令。 府州城内,一时间陷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士兵们在城墙上忙碌地修缮工事,搬运物资。 百姓们也纷纷响应号召,将家中的箭矢、石头等物拿出来,支持防守。 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也主动报名,加入到守城的队伍中,他们虽然不是正规的士兵,但西北汉子,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沦丧! 府谷知县站在城墙上,望着忙碌的人群,心中感慨万千。 “去给太原府发函,请求援兵!” 第322章 盐税 青州,广陵。 阮小二威风凛凛地站在船头,看着广陵的海岸线。 随着战船缓缓靠近,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军士们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迅速跳下战船,登陆上岸。 此时的广陵盐场,还是往日模样。 在那盐场之上,监官还一脸悠闲的巡视着盐户劳作,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当阮小二率军登陆的消息传来,他才如梦初醒,高呼道:“盐丁集结!” 盐丁哪里顾得上他,都知道梁山习性,对于为恶之人毫不手软,不是监禁,便是劳改,他们哪里受得了这个,直接丢下手中哨棒,转身便跑向营中,收拾细软,准备逃遁!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那些平日里饱受监官欺压的盐户们,早就对其恨之入骨。 此刻,他们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一哄而上,将监官和盐丁团团围住。 监官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愤怒的盐户们,嘴里不停地喊着:“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造反!梁山一走,你们等着!” 但他的呼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盐户们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威胁。 “老子就是反了!你能咋地!”盐户之中有人高喊一声,“把他丢到盐池中!咱们迎梁山好汉!” 几个身强力壮的盐户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就将监官绑缚起来。 监官拼命地挣扎着,可在众多盐户的合力之下,他又怎能挣脱? “可把你们等来了!”一位年长的盐户看着阮小二的军队,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大声喊道。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迟啊!” 阮小二连忙抱拳,“诸位乡老,好菜不怕晚,梁山来了,咱们乡亲,就不用再受苦了!” 盐户们闻言纷纷附和着,欢呼声此起彼伏。 阮小二大步走上前来,看着被绑缚的监官,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平日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今日,就是你们的报应!” 监官听到阮小二的话,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他脸上满是哀求之色,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声音颤抖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平日里也没作恶啊!还请好汉高抬贵手。” “做没做恶,你说了可不算,我说了也不算,百姓们说了才算!”阮小二转头看向盐户,学着广惠和姜齐模样,关切道,“此人究竟如何,你们且说!” “俺们给他干活,一天要干足七个时辰,只许多,不许少!”一位皮肤黝黑、身形消瘦的盐户率先站了出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怨恨,“从早到晚,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也不让歇口气!” “每天吃的吃的克扣,错一点,也是克扣,到了月底发饷,俺们不少人还倒欠他盐务的银钱!”另一位盐户也激动地说道,他挥舞着拳头,“本来就没几个钱,还被他变着法儿地扣,家里人都快揭不开锅了!” “平日里不是打就是骂,丝毫不拿我等百姓当人!便是牛马,也胜过我们盐户许多!”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盐户悲愤地哭诉着,“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挨了他多少打骂,活得还不如畜生啊!” “关键那些煮盐用的干柴芦苇,都要我们盐户自己花钱去买,而那芦苇田却都是他家产业,如此一来,我们那些血汗钱,又都落到了他腰包里,简直就是喝我们盐户的血,吃我们盐户的肉!” 盐户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诉说着监官的种种恶行。 他们积压在心中已久的怨恨,在有梁山给撑腰的情况下,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愤恨之色。 阮小二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想起了自己在梁山水泊之中打渔的苦日子。 他紧握着拳头,“如此奸恶之徒,简直天理难容!今日,定要为你们讨回公道!” 监官听着盐户们的控诉,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无力瘫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阮小二转头看向身旁的士兵,“将这恶贼押下去,听候发落!” 士兵们得令,立刻上前,将监官拖走。 监官一边挣扎,一边还在不停地求饶,“那些钱我不要了,不要了,只求活命,只求活命啊!” 盐户们看着监官被带走,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纷纷围拢在阮小二身边,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好汉为我们做主!” “是啊,多亏了好汉,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受这恶贼的欺负了!” “只是,好汉,你们可是在此常驻?”一位盐户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对啊!别走了,你们万一走了,换了另一个盐监来,我等还能有活路?”其他盐户也纷纷附和,脸上写满了焦虑。 他们已经受够了监官的折磨,好不容易盼来了梁山的好汉,自然希望能得到长久的庇护。 阮小二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乡亲们,我梁山此行,便是要打下青州,把青州变成咱们梁山的青州,咱们百姓的青州,再也不用受那些狗官的气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盐户们听到阮小二的话,他们相互对视,俱是欢喜不已。 “是啊,只要打下青州,我们梁山兄弟会好好治理这里,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阮小二继续说道,“以后,梁山会接管这里!绝对不会让大家再过那种猪狗牛马不如的苦日子!” 益都城内! 负责盐务的提举常平司和转运司俱是收到广陵盐务急报! 提举常平司的官员脸色凝重,手中紧握着广陵盐务的急报,“这可如何是好?梁山贼寇竟敢公然抢占盐场,盐税怎么办?” 转运司的官员也是一脸焦虑,来回踱步,“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今年盐场的税银是否已经押运至转运司内。若是税银还未到,被贼寇劫了去,把咱们卖了都赔不起!” “赶紧派人去查!”提举常平司官员急切地说道,“若是税银已在转运司,那便要加强防范,防止贼寇来抢。若是还在路上,得想办法通知押运人员,让他们改道或者找地方先藏起来。” “好,我这就派人去查。”转运司官员应道,随即唤来手下,吩咐他们立刻去核实税银的情况。 不一会儿,手下回来禀报:“大人,今年盐场的税银还未押运至转运司,据说是因为前段时间道路不畅,耽搁了行程。” “完了!” 第323章 你二人还往哪里逃! 此时的校场之上,阳光洒在地面,泛点金光。 花荣一身轻便的劲装,骑在一匹战马上,只见他弯弓搭箭,动作如行云流水,箭无虚发,支支都精准地射中靶心! “好!” “不愧是小李广!” “果然英勇不凡!”梁子美在校场看了花荣的骑射功夫,眼中满是赞赏之色,不由笑道,“官家之前加封李广为怀柔伯,位列武庙七十二将之一,咱们这便多了一位小李广,真是天意破贼啊!” 刚刚下马的花荣,听到梁子美的夸赞,微微欠身,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梁大人过奖了,花荣不过是自幼喜好骑射,勤加练习罢了。” 梁子美微微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你这样的人才,何愁贼寇不灭。” “梁大人放心,梁山贼寇不过是乌合之众,花荣愿领命出征,定要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厉害。”花荣拱手笑道,“不过,梁大人,花荣有一仇敌,唤作牛二,在莱州任团练使……” “区区团练使,只要花荣你能斩将夺旗,退了梁山贼,”梁子美拍了拍花荣的肩膀,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本官即刻上奏朝廷,夺了他的官身!” “如此,多谢大人!”花荣抱拳致谢,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看着花荣离去的身影,梁子美嘴角微微上扬,冷笑一番,“牛二杀了宋江才得了官位,看来这花荣和宋江那黑厮,关系不浅啊!” 密州境内。 霹雳火秦明从未如此狼狈,他原本威风凛凛的战甲早已卸下,随意地裹在马背上。 后背那几处箭创此时已经化脓,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高烧使得他整个人都处于半昏迷状态。 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他只能勉强支撑着坐在马背上,随着马匹的颠簸而摇晃。 牛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刀伤被汗水一泡,此时也成了脓疮。 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牙关紧咬,身体不时地抽搐着。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受。 和秦明一样,他也已经是昏沉沉的状态,眼神涣散,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了何处。 两人的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虚弱,脚步变得迟缓而沉重。 它们漫无目的地在密州的土地上行走着,周围是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和马蹄声。 远处的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秦明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牛二也在痛苦中挣扎着,他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他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去找宋江,不找宋江就不会落草,不落草就不会献了宋江首级为官,不为官就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凄惨下场! “你二人还往哪里逃!”史文恭独身一人,追至此处,横枪在手,拦住前路。 秦明在听到史文恭的声音后,勉强睁开了眼睛,努力聚焦视线,看清了眼前的敌人。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甘,想要挣扎着起身反抗,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无力地靠在马背上。 “史文恭……你……”他的声音微弱而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牛二看到史文恭,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恐惧,之前两军相遇,不是对手,如今自己和秦明一路奔逃,都身负重伤,更加不是他的对手。 在这绝境之中,牛二刹那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狠狠一刺秦明的坐骑! 那战马吃疼之下,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紧接着便不顾一切地奋蹄狂奔起来。 秦明本就意识模糊,身体虚弱不堪,根本无法控制这突然发狂的战马。 他在马背上摇摇欲坠,随着战马的剧烈颠簸,险些被甩落下来。 牛二趁此机会,转身就逃!他用尽力气挥动马鞭,毫不爱惜胯下马匹,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史文恭的追杀,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史文恭一愣,他望着牛二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又看看失控狂奔的秦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不屑。 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如此无耻,在生死关头竟做出这般出卖同伴的行径。 史文恭迅速取出雕弓,正要拉弓射箭,给这卑鄙小人一个教训,然而,当他伸手去摸箭囊时,手却摸空了,这才想起之前追赶之时,箭囊之中的箭矢已经用尽! 随即史文恭索性举起手中长枪,投掷过去! 可惜,长枪终归不是弓箭,落地之时,牛二早就跑远! “卑鄙小人!”史文恭咬牙切齿地骂道,此时若去追牛二,很难在短时间内追上这个拼命逃窜的家伙,而且他也舍不掉秦明这条大鱼。 史文恭的目光落在那匹驮着秦明狂奔的战马上,他略一思索,便迅速一勒缰绳,朝着秦明追去。 秦明此人身为青州兵马统制,与牛二那等卑鄙之徒相比,价值远胜不止几倍。 而另一边,牛二在疯狂逃窜了一阵后,渐渐感到马匹体力不支,看着马匹嘴角已经有了白沫,身上肌肉也在打颤,这才让它缓一口气。 牛二气喘吁吁回头望去,见史文恭没有追来,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心中又涌起一阵愧疚和不安,但很快,求生的欲望便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 “秦明啊秦明,对不住了,今日我也是为了活命,只能出此下策。想必梁山擒获了你,定是不会让你死于非命!”牛二低声喃喃道,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随后,他定了定神,转身继续朝着南方逃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益都城内。 刚刚整顿了兵马的花荣,正准备下达出城的命令,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 “不好了,梁山围城了!”那声音尖锐,顿时引得军中激起了一阵骚乱。 士兵们纷纷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花荣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慌什么!”花荣大声喝道,“快,说说详细情况!” 那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花荣面前,单膝跪地,说道:“花知寨,梁山贼寇不知何时已经兵临城下,如今正将城池团团围住,他们的人数众多,声势浩大!” 城外,云天彪高举手中水杯,对孔明孔亮两兄弟敬谢道:“若非二位指引道路,我大军还在千乘、临淄逗留!军中不得饮酒,今日便先借白水谢过,日后军报之上,定于郎君面前细说两位功绩!” 第324章 公审胶水 胶水县外,战事已定! 硝烟渐渐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和烧焦的味道。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给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暗红的色彩。 史文恭带着秦明回到胶水县的时候,这个县城都已经在姜齐的带领下,开始了公审的流程。 县城的衙门口,临时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审判台。 周围聚集了许多百姓和士兵,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审判台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看着一个个被押送到台子上的人物,这些人之前无一不是县里的土皇帝。 曾经,他们坐在轿子上,趾高气扬地行走在街头,穿着官袍,衙役的皮,对百姓颐指气使,作威作福。 百姓求告无门,蒙冤受屈在他们眼里都是鸡毛蒜皮! 可如今,他们却被五花大绑,灰头土脸,狼狈的站在台上。 贪官恶霸,土豪劣绅,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台下众人的目光,更不敢看向坐在那里的姜齐! 百姓们站在台下,看着这些往日不可一世的人如今的落魄模样,都低下头去,各自低声言语着。 有的百姓握紧了拳头,脸上满是愤怒,小声咒骂着这些人曾经的恶行,还有些人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些人的下场。 姜齐站在审判台上,环视一番,扫过周围的民众。 他敏锐地察觉到,在民众眼中,唯唯诺诺的恐惧竟胜过了感激。 姜齐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明白,这些百姓长期以来遭受着这些土皇帝的欺压,心中的恐惧早已根深蒂固,即便如今恶人被绳之以法,但是,恐惧依旧在! “乡亲们!”姜齐提高了声音,站起来大声说道,“今日,这些曾经欺压你们的人站在这里,接受梁山的审判。他们犯的罪,犯的法,让你们受的苦,蒙的冤!梁山对其绝对不会宽恕!” 说到这里,那些百姓才齐齐的抬头,打量着姜齐! 姜齐振拳道:“从今日起,这胶水县城,乃至整个莱州,不再是他们的天下,而是咱们梁山的天下,是咱们百姓的天下!我姜齐向你们保证,会给大家一个公平、安宁的生活环境。你们无需再害怕,有冤屈,就来找我,我为你们做主!” 百姓们听着姜齐的话,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了变化,一些人眼中的恐惧开始消退。 “姜郎君,您可要说话算话啊!”一个胆大的百姓喊道。 “对,姜郎君,我们可就指望您了!”其他百姓也纷纷附和。 姜齐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姜齐说到做到!”他转身看向被押着的那些人,眼神中透露出威严,“现在,开始公审!” 公审进行得相当顺利,起初,台下的百姓们虽心中积压着无数的怨愤,却因长久以来对那些 “土皇帝” 的恐惧,无人敢率先上前指认。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满是犹豫和不安。 可是在姜齐说完了那些话之后,仿佛是打破了一层无形的枷锁,那些百姓们心中的勇气被瞬间点燃。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想要上台,揭发这些曾经欺压自己的人的罪行。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都急切地往前挤,想要争取一个能在台上控诉的机会。 “俺要上去!俺得给俺家出口气!”一个中年男子涨红了脸,大声喊道,奋力地想要穿过人群。 “老身也有话要说,老身那儿子是冤枉的,他是清白的!就因为俺家没钱打点,生生被判了一个斩立决!他可是去救人的啊!他没犯法!”一位老妇人泪流满面,哭诉着,也努力地朝审判台的方向挤去。 在兵卒们的努力下,公审现场的秩序才得以勉强维持。 兵卒们手拉手,组成人墙,阻止着过于激动的百姓们一拥而上,同时不断地安抚着大家的情绪:“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都会给你们机会的!” 姜齐站在审判台上,看着这混乱却又充满希望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百姓们压抑得太久了,如今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他们的情绪才会如此激动。 “大家静一静!”姜齐大声喊道,声音盖过了现场的嘈杂声。 百姓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我知道大家都有很多委屈要倾诉,现在,都排好队,按照顺序上台,把你们所知道的事情都如实地说出来。不要弄虚作假,添油加醋!” 在姜齐的安抚和指挥下,百姓们逐渐排好了队,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审判台。 他们声泪俱下,讲述着那些“土皇帝”们的种种恶行,从强占田地、抢夺财物,欺男霸女,到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枉顾律法,每一个故事都充满了血泪。 而那些被五花大绑的人,听着百姓们的控诉,有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有的则依然嘴硬,试图狡辩,但在事实面前,他们的狡辩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随着一个又一个百姓的上台指认,公审的氛围越来越热烈。 姜齐认真地听着每一个百姓的讲述,不时地记录着,最后,直到点起了火把,才等最后一个百姓下台。 这场公审,不仅仅是对那些恶人的审判,更是给百姓们一个宣泄的机会,一个重新建立对未来信心的契机,不过最多的,还是给姜齐自己提了一个醒,官僚啊! “来,宣判!”姜齐把从裴宣处借来的人招呼了上来,严肃说道,“按照规矩,这些人,该如何处置,你来宣布!” 那人年纪轻轻,却透着一股英气,当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他整了整衣衫,向前一步,声音洪亮而清晰,直接朗声道:“杀人者偿命,害人致死者偿命!害人伤残者,以自身伤残为恕!贪污者抄家清理财物!毁人清白者绞首!侵吞他人财物者,五倍赔偿!之前冤案错案假案,皆在未来一月之内上衙门处放告!若有蹊跷,梁山给于平反!” 百姓们听着这宣判,有的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解气的神情,有的则默默流泪。 而那些被宣判的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有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有的则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 “来人!执行!”姜齐毫不犹豫地大声下令,声音中没有一丝犹豫和怜悯。 士兵们得令后,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上前将那些该受刑罚的人一一押解,执行判决。 现场枭首的枭首,绞首的绞首! 竟是无一幸存! “青天大老爷啊!”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突然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地高呼,她的声音哽咽,“您可算是给我们这些老百姓做主了!我儿的清白!回来了!” 第325章 救治秦明 公审过后,姜齐转身去了伤兵营,细心地给伤兵包扎伤口。 那些伤兵们躺在病榻上,看着姜齐,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师兄,你回来了。”姜齐看到史文恭带着秦明走进伤兵营,直起身子,迎了上去,他的目光落在秦明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怎么样了?” “伤势很重,不过暂时还活着。”史文恭说道,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脸上也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神色,“属下尽力了,不过还是让牛二那厮跑了!” “跑就跑了,”姜齐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释然,“能把知州侯发和青州秦明擒获,已然是大功一件!” 此时的他站在营帐之中,周围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味和血腥气,莱州的战事虽已告一段落,但是青州和潍州的战事,还未落幕。 姜齐招呼几个军医过来,他们脚步匆匆,手中拿着绷带、草药等物。 几人合力将秦明抬到病榻之上,动作尽量轻。只是刚一放好,原本昏迷的秦明便眉头紧皱,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上的肌肉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着。 “轻点,轻点!”姜齐忍不住说道。 军医们连忙点头,更加小心翼翼地查看秦明的伤势。他们解开秦明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后背那几处触目惊心的箭创,伤口周围已经化脓,散发着阵阵恶臭。 “郎君,他的伤势很重,箭伤已经感染,若不及时治疗,怕是有性命之忧。”一位军医皱着眉头,如实说道。 姜齐微微点头,神色郑重地说道:“尽力救治,不管他是何身份,如今在我们这里,就不能让他死了。”他旋即转身,对着身旁待命的士兵果断吩咐道,“去准备些干净的水和布,再拿一块肥皂来。” 那士兵闻言,立刻抱拳领命,脚下生风般疾步离去。 不多时,士兵便气喘吁吁地将所需之物一一取来。 姜齐也不再耽搁,当即与军医们开始救治工作中。 他们先是用肥皂水清洗着秦明的伤口,随着缓缓擦拭,将伤口周围的脓血、污垢一点点清除干净。 秦明虽仍昏迷不醒,可眉头却因这刺激而拧得愈发紧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枕巾。 清洗完毕,姜齐朝一旁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端来调好剂量的蒙汗药,小心地撬开秦明的牙关,缓缓喂了下去。 待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秦明的身体逐渐放松,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缓。 “开始手术。”姜齐深吸一口气,戴上麻布口罩,沉声道。 军医们迅速各就各位,主刀的姜齐眼神专注得近乎凝固,他手持一把锋利的小刀,稳稳地伸向秦明后背的箭伤处,开始小心翼翼地剔除那些已经腐坏、粘连的皮肉。 每一下动作,都引得周围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一些军医则在一旁紧紧盯着手术进展,不时递上所需的器具,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紧张。 姜齐一边全神贯注地做着手术,手中的器具灵活地在秦明的伤口处操作着,一边开口询问身旁的军医们,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手术部位:“之前看你们的治疗之术,应该是从孔厚那边学到的?” “全赖郎君的那部《赤脚医生手册》!”周围有人立刻回应道,语气中满是感激与敬佩,“其中诸多手段,我等也是受益匪浅!” 姜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那部《赤脚医生手册》是他精心抄写的,里面除去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之后,包含了许多实用的医疗知识和简单有效的治疗方法,原本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掌握基本的医疗技能,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也能应对一些常见的伤病。 “那手册上的知识,都是些基础且实用的,你们要好好钻研,遇到不懂的地方,多问,多实践。”姜齐一边熟练地处理着秦明的伤口,一边耐心地教导着身旁的军医们,“学会了,不要扫蔽自珍,多教些徒弟,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军医们纷纷点头,认真地听着姜齐的教诲。 手术继续进行着,姜齐和军医们配合默契,专注地处理着秦明的伤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明后背的伤口逐渐清理完毕,接下来就是缝合和敷药等后续步骤。 姜齐手法娴熟地穿针引线,在那略显昏暗的灯光下,银针在他手中灵活穿梭,很快便将秦明的伤口迅速缝合。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缝合的情况,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之后的敷药换药就交给你们了!” “郎君放心,这点小事,我等还是可以的!”身旁的军医们信心满满地应道,他们已经从姜齐那里学到了不少本领,对于简单的敷药换药自然不在话下。 “为何救我?”床榻之上,早已经醒了的秦明这时突然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中却透着一股疑惑和警惕。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姜齐,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姜齐听到秦明的话,微微一怔,随即转身走到床榻边,看着秦明,认真地说道:“秦明,你这一身本事,死了可惜。” 秦明听了姜齐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姜齐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在他的认知里,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有“可惜”二字? “你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就会为你所用?”秦明冷冷地说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 “咱要用你,非只救你性命这一条路,有的是法子!”姜齐平静地说道,“只是此地乃伤兵营,救你,不过顺带手而已!” 秦明默然无语,他看着姜齐,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姜齐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救了自己的敌人。他的思绪有些混乱,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去一段时日的种种经历,那些在战场上的厮杀,那些与兄弟们的情谊,还有如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尤其是姜齐,战场之上,手段狠辣,救治自己时的那种仁慈医者之心,其中矛盾,实在是让秦明难以接受! “你先好好养伤,等你恢复了,再做打算。”姜齐见秦明沉默不语,便开口说道。然后他转身离开床榻,对着军医们交代了几句,便走出了营帐,去别处继续救治伤兵。 营帐内,秦明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营帐的顶部,心中的疑惑和纠结久久无法消散。 第326章 抬棺出征 “莱州,丢了啊!”郭知章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他神色木然,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深刻,“老夫,失职啊!” 此时的房间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跳动。 郭知章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那副曾经威严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 就算是元丰二年,在面对辽国派使者为西夏请还河西地之时,郭知章也没有如今这般疲惫。 即便后来多次被贬,知邓州、成都、虔州,后改为京东东路经略使,郭知章都没现在这般无力过。 “终究……老了啊!”郭知章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这并非您一人之责,实在是敌军太过狡猾,我们……防不胜防啊。”身旁的幕僚小心翼翼地劝慰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莱州的失守对眼前郭知章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这位郭经略一向官声不错,他在地方任职时,清正廉明,不避权贵,使所在州县府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做了经略使,也是每日不停巡视地方,自己这个年轻人都疲惫非常,更何况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 “不,是老夫疏忽了,老夫早该料到莱州不会安稳,却还是没能做好防范。”郭知章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如今莱州已失,百姓受苦,老夫有何颜面面对圣上?” 幕僚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传老夫命令,整顿兵马,准备收复莱州。”郭知章突然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哪怕老夫一死,也要将莱州夺回来,给圣上一个交代!” “大人,可是我们的兵力……”幕僚有些迟疑地说道,“青州那边梁子美在抵御梁山,抽不出人手,潍州狭小,密州地广,但无可用之兵,若从沂州,淮阳军调兵,恐远水难解近火啊!此时贸然进攻,怕是……” “老夫心意已决!”郭知章打断了幕僚的话,语气不容置疑,“若不尽快收复莱州,梁山必将更加猖獗,京东东路的处境也会愈发艰难。至于兵力和士气,老夫会想办法解决。” 幕僚见郭知章如此坚决,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大人,我这就去传达您的命令。” 说罢,他转身走出房间,去安排相关事宜。 郭知章独自坐在房间内,目光再次望向远方,“官家啊官家,老臣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到乞骸骨的那日了!” 次日,密州大营之中。 郭知章骑着一匹马,缓缓入内,此时他虽然强行坐直身子,却难掩面容上的疲惫。 他扫视着周围的兵丁和将领。 不过那些兵丁在看到郭知章身后的物什的时候,都有些懵。 原本整齐列队的他们,脸上露出了疑惑和震惊的神情,窃窃私语起来。 便是幕僚,这时候也有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只见郭知章身后,跟着几个士兵,正抬着一口漆黑的寿材棺椁,那棺椁在晨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森冷的气息,与这军营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有着一种无形的力量,震慑着众人。 郭知章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慢慢的走上点将台。 他站在台上,猛地一指身后,声音有些沙哑:“诸位,老夫六十有余,年过花甲,早就活够了,但是,今日,老夫抬着寿材棺椁于此,便是告诉诸位,不夺回莱州,老夫第一个死在阵上!出征!”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和视死如归的勇气,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一般,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兵丁们原本疑惑的神情渐渐被震撼所取代。 “夺回莱州!”一位年轻的都头率先高呼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激情和热血。 “夺回莱州!” “夺回莱州!”大营内的兵丁们纷纷响应,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郭知章看着眼前群情激昂的将士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自己的这一番举动起到了作用,成功地鼓舞了士气。 “好!将士们,今日我们一同出征,定要让梁山知道,莱州必将重回我们手中!” 随着郭知章的一声令下,大军开始有序地调动起来。 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大营,向着莱州的方向前进。 郭知章骑在马上,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收复莱州。 潍州白狼河,这条由南向北流淌的河水之上,一艘艘海鳅船静静地行驶在河面上,因为逆流而上,所以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关胜坐在船上,身着一袭战甲,他正低头专注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青龙偃月刀。 关胜的眼神深邃而沉静,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之前姜齐来见自己时的场景,姜齐说的那些话,此刻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云天彪已经去取青州了,关将军守在这小小的海仓有些屈才!去讨潍州!从白狼河直入潍州治所,北海!”姜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关胜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 “潍州……北海……”关胜喃喃自语着,手中的动作不禁加快了几分。 他将青龙偃月刀擦拭得锃亮,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望向河岸的方向。 远处,潍州的城墙隐约可见。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一搏!”关胜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转身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即刻出发,目标潍州北海!” 士兵们得令后,迅速行动起来。、 战船缓缓启动,向着白狼河的上游驶去。船侧的转轮划动河水,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关胜站在船头,迎着河风,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随着战船的前进,潍州越来越近。 关胜紧紧握住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调整自己的状态。 潍州知州韩浩,此时正指挥着手下兵丁,将府库中的金银全部搬到自家私宅之中。 “都细致点,嘴严一些!” “大人放心,我等什么都不知道!” “本官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韩浩笑道,“经略之前说了,要命人夺回海仓,你找些人做做样子,跑上一趟!” “这……” 第327章 小人愿以性命担保,诚心归降! “这……”被吩咐的指挥使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梁山贼寇厉害着呢,就怕兄弟们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啊。而且,万一被经略大人知道咱们只是做样子,这……大人也不好交代啊!” “哼!”韩浩冷哼一声,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怕什么?经略远在密州,哪能事事都知晓?你们只要出去晃一圈,装作和贼寇交过手,然后灰溜溜地回来就行。至于梁山贼寇,自有经略大人在前盯着。要是你们办得好,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要是办砸了,可别怪本官不客气!” 韩浩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指挥使。 指挥使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罢,便带着几个兵丁匆匆离去,准备去拼凑一支“出征”队伍。 韩浩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在他看来,只要保住了这些金银财宝,再应付好经略的命令,不管潍州城最终如何,自己都能全身而退。 只要有钱,能把朝堂上的那些人喂饱了,自己也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做知州而已! 他转身又指挥起剩下的兵丁,加快速度搬运府库中的财物,那才是他此刻唯一要紧的事,而梁山贼寇,谁有在乎? 指挥使回到营地,满脸疲惫与愤懑,对着自己身边一众兄弟,重重叹气道:“本以为是个肥差,趁着功夫能让兄弟们捞点钱财贴补家用,没想到,被那狗官推出去当了喂狗的肥肉!”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满心懊悔。 “怕是那狗官要借刀杀人!”一个精瘦的都头满脸怒容,狠狠啐了一口。 “就是,大哥,咱们知道他搬了库房那么多金银,换成你,你能放心?”另一个五大三粗的都头握着拳头附和道。 指挥使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无奈与不甘,“兄弟们,我何尝不知。可咱们只是小小的兵卒,上头的命令不得不听。如今这形势,去攻打海仓,对上梁山那帮厉害角色,尤其听说那关胜还是武安王后裔,咱们这不是去送死嘛。”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身为这些兄弟的领头人,却要带着大家去赴一场必死之局,心中满是愧疚。 “大哥,那咱不能就这么去白白送死啊,得想个办法。”一个年轻的都头焦急地说道,他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望。 几个都头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好主意。 大家都清楚,抗命是死,打海仓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路一条,这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憋屈和无助。 “要不,咱们逃?”突然,精瘦的都头小声提议道。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逃兵可是重罪,一旦被抓,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家人。 但此刻,面对必死的任务,这个提议似乎又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逃?能逃到哪儿去?咱们都是本地人,家里老小都在这潍州,逃了,家人怎么办?”指挥使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指挥使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兄弟们,逃不是办法,咱们不能连累家人。我琢磨着,梁山的人虽说厉害,可他们没做过什么斩尽杀绝的事,咱们都是吃粮当差而已,又不是什么恶霸,咱们去了,能不打就不打,碰上了就找机会投降,留条命才是要紧事。” 众人听了,都默默点头。 他们知道,这或许是眼下唯一的活路了。 “好,就听大哥的!” “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是他们想的很好,但是,直到这五百人出了城门,走了两里不到,便瞧见白狼河岸上,正在安营扎寨的梁山兵丁,以及那在风中肆意飘扬的赤红大旗。 那旗帜在日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为首的指挥使和麾下的几个都头,原本还强装镇定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心虚之意溢于言表。 他的双腿微微颤抖,握着马鞭的手也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那指挥使咽了一口唾沫,他也不过是厢军指挥使,平日里指挥麾下做的都是修墙补路,种地开河一类的粗活,哪里打过仗? “这……这可如何是好?”指挥使小声呢喃,他偷偷瞥了瞥身后的兄弟们,只见他们也都面露惧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哥,要不咱……咱回去?就说没找到梁山贼寇。”一个都头战战兢兢地提议道,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嗡嗡叫。 “回去?你当知州大人是傻子?咱们这才出城多远,就说没找到,他能信?”指挥使反驳道,“一个违抗军令,咱们都得人头搬家!” 指挥使咬了咬牙,心中纠结万分。 前进,面对如此强大的梁山军队,无疑是羊入虎口;后退,回去又无法向知州交代,同样是死路一条。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土地上。 此时,梁山军队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几个骑兵骑着快马,朝着他们这边飞驰而来。马蹄声如雷,每一下都仿佛踏在都头和士兵们的心上。 “完了完了,他们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厢军们更加慌乱了,有的甚至开始不自觉地往后退。 指挥使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满心的惊惶与愤懑强压下去,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左右环顾,只见那几个平日里信誓旦旦、口口声声说着义气的都头,此刻竟都开始偷偷摸摸地往后侧缩。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暗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平日里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可真一遇上事儿,这些人竟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推出去当挡箭牌,真是“好兄弟”啊! 事已至此,这位指挥使心中反倒涌起一股决绝。 他清楚,再这么僵持下去,自己绝无生机。于是,索性一咬牙,将手中寒光闪烁的兵器用力一丢,“哐当”一声,兵器落在地上。 紧接着,他身形一转,干脆利落地下了马鞍,“噗通”一声,跪在一旁,“潍州厢军指挥使,前来请降!” 此言一出,身后的都头士兵们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原本混乱紧张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指挥使身上。 那些悄悄往后退的都头们,此刻也停住了脚步,相互看看,直接利落的跟着一起跪下,“请降!” 而朝着他们疾驰而来的梁山骑兵,听到这声请降,也猛地勒住缰绳。 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嘶鸣,随即稳稳落地。 为首的骑兵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指挥使,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与思索。 “你确定要降?”骑兵冷冷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怀疑。 “确定!小人愿以性命担保,诚心归降!”指挥使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对方,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第328章 用棺材钉给箱子封口 关胜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潍州厢军指挥使,仔细打量着对方。他捋胡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想来是为这意外之喜而激动。 “城中兵马几何?” “此时城中守军只有不到千人!”指挥使恭敬地回答,头垂得更低了,语气中满是诚惶诚恐,“之前经略使郭知章郭大人调了不少人马去了莱州!” 关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原本他以为攻打潍州会是一场艰难的硬仗,毕竟潍州作为战略要地,防守必然严密。 可如今这指挥使带来的消息,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城中兵力如此空虚,正是攻城的绝佳时机。 “粮草辎重呢?”关胜紧接着追问,他深知粮草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性,若能一举拿下潍州的粮草,不仅能补充自身军队的消耗,还能削弱敌军的实力。 “城中粮草充足,足以支撑大军数月之用!”指挥使连忙回应,“只是……只是知州韩浩那狗官,近日偷偷将府库中的金银都搬去了自家私宅,他……他似乎并不想守城!” “哼!”关胜双眼半睁,冷哼一声,“又是一个赃官!” “之前那狗官还想着借将军之手,解决我等兄弟!”指挥使满脸愤懑,直接说道,“他命我等去海仓,只是半路遇到将军,为了我等兄弟身家性命,索性便降了梁山!” 郝思文站在一旁,浓眉一皱,直接打断道:“他命你等去海仓?” “是,为了做个样子给郭经略看!”指挥使忙不迭点头,急切地回应着,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那狗官知道海仓有将军驻守,料定我等此去凶多吉少,既能应付上头的命令,又能除掉知晓他私吞府库金银之事的我们。” “也就是说你们还得回去复命?”郝思文追问道,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看向关胜,只见关胜也正若有所思地摸着胡须,显然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指挥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郝思文的意思,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按规矩是要回去复命,可如今我等已降了将军,再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嘛。” “这或许是个机会。”关胜终于开口,目光炯炯有神,“若你们佯装回去复命,我们趁机混入城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定能轻松拿下潍州。” “可……可万一被识破,俺那些兄弟们怕是都得死在城里。”指挥使面露难色,虽然明白这是个能立功的好机会,但兄弟们的性命更让他担忧。 “你且放心,某家会安排精锐与你们一同回去,确保万无一失。”关胜拍了拍指挥使的肩膀,“你那五百厢军便留在营中!若成了,自有你的好处!” 指挥使苦笑一番,一咬牙,下定决心道:“好,我干了!只是,俺也不求什么好处,只求将军,能让俺不再从军,分些田地,让俺能安稳就行!” 指挥使苦笑一番,心中满是无奈与疲惫。从军多年仗没打一次,只是被人呼来唤去,当成牛马一般,如今只想寻个安稳的归宿。他一咬牙,下定决心道:“好,俺干了!只是,俺也不求什么好处,只求将军,能让俺不再从军,分些田地,让俺能安稳就行!” 关胜微微点头,“你放心,若此事成了,某家定当为你争取。” 当日夜里,月色黯淡。 指挥使带着部分梁山精锐,悄然潜行至潍县城门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而后高高举着火把,大声呼喊起来。 “老风筝!老风筝!又忒娘的醉死了?”他扯着嗓子,话里全是平日里与守城士兵相处时的熟稔劲儿。 城墙上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探了出来,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城下之人,惊讶道:“你个老小子不是去海仓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做个样子,跑一路而已,真当老子傻!带着兄弟去拼命啊!”指挥使故作轻松地回应,脸上堆起一抹笑,心里却紧张得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他暗自祈祷着,千万别露出破绽。 “哈哈,就知道你小子机灵!等着,这就给你开门!”城墙上的士兵一边笑着,一边招呼着同伴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城门缓缓打开。 指挥使心中一紧,手心全是汗,他回头悄悄给身后的梁山精锐使了个眼色,众人瞬间绷紧神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待城门完全敞开,指挥使一马当先,带着众人迅速冲入城中。 “你们干什么!”守城士兵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刚要呼喊,却被眼疾手快的梁山士兵捂住嘴巴,拖到一旁。 指挥使忙道:“莫伤他们性命!” 郝思文沉吟一番,手上用了巧劲,一拳打晕了兵卒,“放心,只是昏了过去!” 指挥使这才松了口气,对着郝思文连连躬身抱拳,“都是俺多年的兄弟,多谢将军手下留情!” 一路上,巡逻的士兵毫无防备地闯入他们的视野。 梁山的兵丁们身手敏捷,他们悄无声息地靠近,或是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士兵的脖颈,或是用绳索迅速勒住对方,捂住口鼻,眨眼间,巡逻的士兵便被悄然打晕,无声无息地倒在黑暗的角落里,连一声呼喊都未能发出。 此时,知州韩浩正满心欢喜地在地窖里数着银子。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韩浩的眼睛也被这光芒映得发亮,嘴角挂着贪婪的笑。 他一边数着,一边盘算着该走谁的门路,“蔡太师那里必须要送,几个参知政事相公门下,也得送点,官家那里的几个大太监多送点!对了,宫里的娘娘处,得送些精巧的首饰!” 突然,一阵嘈杂声打破了他的美梦。 韩浩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疑惑。他握紧了手中的账本,身体微微颤抖,声音颤抖地朝着外面喊道:“谁?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愈发逼近的脚步声和喊杀声。 韩浩慌了神,匆忙站起身来,想要寻找一个藏身之处。 但地窖里堆满了箱子和金银,根本无处可躲。他用力推开一口装满银子的箱子,腾空之后,身子藏了进去。 刚刚盖好盖子,地窖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火把照了进来。 韩浩眯着眼,借着箱子缝隙,看到一群手持兵器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指挥使。 韩浩刚要开口,就见一位陌生大汉走了进来。 “下人们说,那知州便在地窖之中,如何不见了?” “怕是躲在……”那指挥使看了一眼其中几个合盖的箱子! 郝思文冷笑道:“此人既然如此贪心,那就让他贪一辈子好了!来人,用棺材钉给箱子封口!” 第329章 吃了皇粮国税,为君效死,天理如此 从诸城至高密,不过一百余里的路程,对于一支军队而言,本应是一段轻松的行军之旅。然而,郭知章率领的这两万军卒,却足足走了五天时间。 在这五天里,两万兵卒竟如大浪淘沙一般,散了一万余人。 队伍规模急剧缩水,宛如一棵摇摇欲坠的枯树,每一阵风过,都有枝叶簌簌而落。 第一天,大军刚从诸城出发,士气还算旺盛。 兵卒还算整齐,说着经略使抬棺出征的事迹。可到了当晚扎营之时,意外陡然发生。 当伙夫们将粮草米袋打开之后,霉味瞬间弥漫在伙夫营。 经伙夫蒸煮过后,在揭开锅盖的刹那,一股更加刺鼻的气味瞬间散开。 凑近一瞧,入目皆是发霉的陈米,米粒灰暗,不仅如此,其中还赫然夹杂着老鼠屎,砂石也不少,甚至还有片片褐色的树皮,像是胡乱抓来充数一般。 士兵们本就历经一天的长途跋涉,双腿沉重,腹中更是饥肠辘辘,满心都盼着能吃上一顿热乎、能饱腹的饭,不求有肉,有油水,至少能填饱肚子就行。 可当看到眼前这猪都不吃的伙食时,直接爆发了。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一个年轻的士兵率先发难,他双眼通红,猛地将碗朝着地上砸去,“哐当” 一声脆响! “就是!咱们是要去跟贼寇拼死拼活的,就给吃这玩意儿?”一个粗壮的汉子也跟着大声咒骂起来,他满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他大骂着一脚踢翻了身边的大锅。 愤怒的情绪在营地中迅速蔓延。 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到咒骂的行列,还有不解气的,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伙夫,把那些散落地上的吃食塞到他们嘴里! “吃!你们自己做的,自己吃吗?” “猪食都比这强!” “老子不干了!卖命就让老子吃这个?谁愿意干谁干!”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此时,若再有一点火星,便极有可能爆发营啸! 将领们见状,纷纷从营帐中冲了出来,他们一边大声呼喊着让士兵们冷静,一边奋力冲入混乱的人群! “都消停点!” “不就是一口吃的吗?不至于!” 还有甚者直接要掏出刀子! 郭知章连忙上前,按住那握住刀把的手,他看着愤怒的士兵们,大声喊道:“兄弟们,稍安勿躁!这定是后勤运粮官出了差错,本官定会彻查此事。眼下,先忍一忍,挑拣些能吃的糊弄一二,明日定让大家吃上干净的饭菜!” 然而,士兵们的愤怒岂是几句简单的安抚就能平息的? 有人喊道:“大人,粮食都让那些当官的贪了,还拿这发霉的东西糊弄我们,这是要饿死我们啊!” “就是,我们在前线拼命,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还怎么打仗!” 士兵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郭知章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其中。 眼见无济于事,郭知章只能是把运粮管事和伙夫头让人押至营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开刀问斩! 两颗人头之下,这场风波才勉强平息。 但治其标而不治其本,士气依旧在饥饿之下,一泻千里。 没有粮食便是没有粮食,连着杀了两日运粮官,他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凭空变出来军粮! 而且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情况愈发糟糕。 送来的粮草中,依旧是发霉的陈米,只是没了老鼠屎和树皮,砂石依旧! 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逃亡的士兵越来越多。 一开始一个一个的跑,之后,一伍一伍的跑,到了第五天,一个指挥,除了指挥使还在,其他都跑了干净! 郭知章看着日益减少的军队,心急如焚。 他不断派出士兵去寻找逃亡的人,可收效甚微。 便是派出去找人的士兵,回来的也不足四成! 当大军终于抵达高密时,只剩下不到一万人。 望着这残军,郭知章心中满是苦涩。 他知道,用这样一支军队,想要收复莱州,简直是痴人说梦。 幕僚这时候已经是于心不忍,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郭知章,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他面前,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声音颤抖地说道:“大人!事不可为啊!” 郭知章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他微微抬起头,缓缓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义也!” “可那些兵卒何其无辜!”幕僚急切地反驳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他们本是为了一口吃的才投身军营,如今食不果腹,这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吗?” “领了俸禄,吃了皇粮国税,为君效死,天理如此!”郭知章语气强硬,眼神中闪过一丝威严,“他们既然选择了从军,就应该明白!” “可他们吃的是陈米,领的俸禄也都被层层克扣!”幕僚实在不忍心看着眼前的老人死在阵前,只能继续说道,心中满是无奈与悲哀,“兵无战心,此时,莫说老大人抬棺出征,便是老大人死在他们眼前,也是兵无战心啊!如今军心涣散,士兵们连基本的一口饭都无法保障,又如何会拼死?” 郭知章听了幕僚的话,身子微微一震,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说道:“老夫……又何尝不知道士兵们的疾苦?只是老夫……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大人,咱们在高密,可以先抄家!从那些粮商手里,抄出粮食!”幕僚凑到郭知章跟前,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急切地提议道。 “胡闹!无故抄家,老夫和那梁山贼寇有何区别!”郭知章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看着幕僚。 “私通敌寇!”幕僚却并不气馁,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了个歪主意,连忙说道。“用这名义去做!大人放心,小人率人去做,定会做的干净利落!” “本官一生为民,绝不行此不仁不义之事!”郭知章猛地一拍桌子,“那些粮商就算有罪,也该由朝廷按律法处置,而不是我们随意诬陷,借此谋利。我们身为朝廷官员,若连这点操守都没有,又怎能让百姓信服,又有何颜面面对圣上?” 第330章 南逃 “好!” 胶水县中,姜齐身着一袭素净长袍,端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拿着战报,脸上笑意盈盈。 他一拍书案,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欣喜,“给关胜传话,赏给那位指挥使夷北县五十亩田地!那些都头,一人三十亩!” “郎君,少点!”李助站在一旁,轻声笑道,“给个百亩,也不多啊!” “不少了!”姜齐摆了摆手,神色认真,“那汉子说要安稳过活,那地给多了,他又如何能安稳?再说,咱的地,还要留着给将士们分些!” 李助听了,微微颔首,“郎君思虑深远,是属下浅薄了。” “扈成!传我命令,让文书即刻行文,将赏赐之事落实。另外,告诉关胜,让他安抚好那些降兵,莫要让他们心生疑虑。”姜齐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窗外,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是,郎君。”扈成应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府州之北,黄河岸边。 随着耶律佛顶麾下兵马源源不断的聚集,府谷县的战心士气,也开始动摇起来。 与此同时,府州之北,黄河岸边,寒风凛冽,河水汹涌。 浑浊的浪涛拍打着河岸,发出阵阵轰鸣。 耶律佛顶身披战甲,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无数的士兵涌来,旌旗蔽日,刀枪如林,场面蔚为壮观。 而在不远处的府谷县,城内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百姓们人心惶惶,他们纷纷收拾行囊,推着那破旧的鸡公车,车上堆满了仅有的家当。 老人们颤颤巍巍,孩子们紧紧拽着大人的衣角,眼神中满是惊恐。 大家携家带口,脚步匆匆地往南而去。 然而,当他们赶到城门口时,却被士卒阻拦。 人群顿时躁动起来,怨声载道。 “放我们走!这府谷根本就守不住!”一位中年男子满脸焦急,大声呼喊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中满是绝望。 “折家都走了,新的知州老爷一直没来,县里老爷也不露面,我们现在不跑,以后就跑不了了啊!” 他身旁的妇人也跟着哭诉起来,声音中带着哭腔。 守城的士兵们也个个面色凝重,他们手持兵器,站成一排,努力维持着秩序。 “跑啥,我们折家军都还在呢!”一名年轻的士兵大声喊道,试图安抚百姓们的情绪,可他的声音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你们这些大头兵顶个屁用!”人群中,一个壮汉毫不客气地回怼道,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与愤怒。“就凭你们,能挡住契丹人大军?要不是折老将军带着,你们早就不知道死几遍了!” 他的话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怒火,大家纷纷附和起来,指责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就是死了,也比你们逃了强!”另一名士兵涨红了脸,大声辩解道,可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嘈杂的声浪中。 “你们战死是应该,谁让你们吃的这碗饭!”一个富商模样的汉子坐在华丽的轿子里,探出头来,颐指气使地喊道,脸上满是不屑,“你们吃的皇家俸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没吃!赶紧让来!” 士兵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让开!再不让开我们就冲了!”人群中有人喊道,情绪越来越激动。 那些被契丹人吓破胆的百姓们,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一声我一声的纷纷附和起来。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疯狂,在他们看来,只要出城就是安全的,只要不困在城里,就不会被波及! 渐渐地,不少人已经开始往外冲,守城的士兵们试图阻拦,可根本毫无效果。 人群中开始推攘起来,叫骂声、呼喊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直到有人抽出扁担,猛地一扁担打翻了守城的兵丁。 那兵丁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了下来。 “跑啊!”有人大喊一声,人群顿时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了出去。 城门口,尘土飞扬,哭声、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守城的士兵们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哀。他们知道,一旦百姓们逃离,府谷县就会变得更加脆弱,可他们却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而那个富商模样的汉子,在人群的簇拥下,得意洋洋地走出了城门。 他看着身后混乱的场面,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能逃脱,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府谷县的南城门,踩踏,拥挤,叫嚷,哭嚎,几乎成了人间炼狱。 逃出去的,欢天喜地,被堵在城内的,鬼哭狼嚎! 随着耶律佛顶麾下兵马源源不断地聚集,一路破开宁府寨,安丰寨,西安堡,百胜寨,剑锋直指府谷! 府谷县的战心士气,也开始动摇起来。 “大人,耶律佛顶的兵马太多,我们恐怕难以抵挡啊!”一位年轻的将领焦急地对府谷县的守将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守将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了严峻的神色,“慌什么!我们可是折家军!不是好惹的!只要咱们在,府谷丢不了!” “大人,府谷县内百姓暴动,已经往南逃了大半!” 恰在此时,信使的话,让守将的心都凉了半截! “大人,要不我们向朝廷求援?”另一位将领提议道,“至少向东边的禁军求救!也许他们会派来援兵,帮我们度过难关。” 守将沉思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你立刻派人去求援,越快越好!”他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喊杀声。 烟尘之下,喊杀声中,兵马缓缓移动! 耶律佛顶的军队已经开始进攻了! 守将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大声喊道:“全体将士听令,准备迎战!” 府谷的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冲向城墙。 他们知道,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在城外,耶律佛顶的军队押送着之前逃离的府谷百姓,一步步逼近了城墙! 第331章 死后,有何面目见祖宗啊 “赶紧放我走!我有钱!很多钱!”那被众人簇拥着的富商,身着华丽的锦袍,脖子上挂着粗重的金链子,即便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的脸上依旧带着不可一世,话里满是对周围人的轻视。 周围的百姓们,有的面露讥讽,有的则是麻木地继续向前挤着,对他的叫嚷充耳不闻。而契丹的督战队眼神冰冷如霜,对这富商毫无兴趣。 督战队的一名士兵,眉头紧皱,看着这富商站在原地模样,他大喝一声:“继续攻城!但有止步不前,杀!” 说罢,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寒光一闪,那刀便狠狠地劈在了富商的后背上。 富商惨叫一声,身子晃了晃,随即像一滩烂泥般倒在了血泊之中。 即便生命垂危,他口中依旧念念有词,“我有钱,有钱,钱!” 督战队上前,一把砍掉富商的人头,拎在手中,“不遵军令,这就是下场!” 说完,还捡起地上的金链子,毫不在意上面的血污,咬了一口,验过真假,塞进怀里! 战争之下,生死皆在持刀人之手! 府州之地,尽管守军皆是以折家军自称,然而,因为缺乏主心骨,整体犹如一盘散沙,顾此失彼,各地防线相继沦陷。 作为府州治所的府谷城,依旧咬牙坚持着。 然而,内无战心,外无援军,在苦苦支撑了三日之后,府谷城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契丹军队的疯狂进攻,城门被攻破,府谷知县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自杀殉城! 契丹军队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全城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未能幸免于难。 惨叫声、哭喊声、求饶声,遍布大街小巷。 街道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曾经府州治所府谷县,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有的被一刀砍死,有的被赶入家中活活烧死,有的则在契丹人的驱逐之下,挖坑埋了尸首,又被拴在马匹之后,拖拽致死! “折家!赵家!契丹人!”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 府谷县城外,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令人作呕。 尸坑之内,一个年轻汉子浑身是血,艰难地从坑底爬了出来。 他的身上沾满了血泥和污秽,头发被污血粘黏,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愤怒。 这人便是之前对着折可大喊出那句:“折家可以回来,府州百姓身死,却无法复生”的汉子。 此刻,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他想起了府州城沦陷时的惨状,那些无辜的百姓被契丹人肆意屠戮,老人、妇女和孩子的哭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而折家,这个曾经守着府州的折家,却在关键时刻离开了,让他们这些百姓失去了最后的依靠。 “你们这些懦夫!”他咆哮着,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父母都在那场屠城中失去了生命。 他曾试图保护他们,可在契丹人的刀枪面前,他只是一个猎户,他只能看着家人一个个倒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 “我田虎不会放过你们的!” 田虎跪在那散发着血腥恶臭的尸坑旁,他望着坑中那早已辨不清模样的亲人们,嘴唇颤抖着,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片刻后,他对着尸坑狠狠磕了三个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爹,娘!孩儿不孝,带不走你们,等咱回来,定会给你们修坟建墓,让你们风风光光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而在另一处,郭知章正坐在昏暗的营帐中,手中拿着那份写着潍州失陷消息的战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绝望。 “噗!”在得知这一噩耗的瞬间,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染红了手中的战报。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而颤抖。 潍州的失陷,对他来说,不仅是军事上的重大失败,更是对他一直坚守的信念的沉重打击。 “老夫辜负了圣上,辜负了祖宗……”郭知章的眼中满是自责,他缓缓闭上双眼。 “经略大人,您别太自责了……”一旁的幕僚看到郭知章的样子,心中十分担忧,连忙上前劝慰道,“潍州失陷,并非您一人之责,实在是知州失职,识人不当!那知州韩浩,中饱私囊,临阵怯懦,才导致了如此局面,大人您已经尽力了。” 郭知章睁开眼睛,看着幕僚,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老夫无能。老夫老眼昏花,所托非人啊!”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老夫身为忠武公十一世孙,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死后,有何面目见祖宗啊!京东东路,八州一军,在老夫手中,生生丢了半数之地!” 郭知章在书案上铺开奏折,长叹一声,“这盘棋,梁山走活了!老夫,请罪自贬!” 青州,益都城下。 云天彪身着戎装,手中紧紧握着那份战报。他微微眯起双眼,快速扫过战报上的每一个字,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关胜果然是关胜!轻取潍州,打的巧啊!”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云都指挥也是运筹帷幄啊!”马元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微微欠身说道,“这益都兵马困在此地,不得伸展,其余部队各自攻取县城,如今除了益都之外,青州其余所在,皆在梁山手中!” 云天彪微微转头,看了马元一眼,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远处的益都城上。 “益都虽被困,但城内守军仍有不少,不可掉以轻心。”云天彪缓缓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传令下去,加强对益都的围困,防止城内守军突围。同时,派人去探查城内的粮草和兵力情况,以便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是,都指挥!”马元连忙应道,转身匆匆离去,去传达云天彪的命令。 云天彪站在原地,望着那座被围困的益都城,心中思绪万千,“梁子美!某家如今在梁山,你也别想继续在官场厮混!” “来人!” “在!” “去将此信射入城内!” 第332章 信! “有信?”花荣站在城门楼上,微微皱眉,看着兵卒呈上的那封箭书。 “可知何人投的?”花荣警惕问道。 周围的兵卒们这几日都被花荣武艺折服,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知!”那兵卒连忙答道。 花荣好歹也是读过些兵书的,深知其中利害。 他脑中一转,于是,他果断地没有伸手去接那封箭书,而是直接喊了几个兵卒一起,大声说道:“走,带着信去知州衙门内!” 众人不敢耽搁,连忙跟着花荣下了城楼,朝着知州衙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到了知州衙门,花荣一行人直接闯入大堂。 此时,衙门内的官员们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战事。看到花荣等人进来,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投来疑惑的目光。 “花知寨,这是?”梁子美站起身来,好奇地问道。 花荣将那封箭书放在桌上,沉声道:“刚刚在城楼上收到的箭书,不知是何人所投,末将觉得此事蹊跷,便拿来与诸位大人一同商议。” 官员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桌上的箭书。 有人想要伸手去拿那封箭书,动作刚起,便被花荣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花荣拱手道:“且慢,此信具体如何,末将并未打开,其中种种,末将也不可知,此信已交于诸位手中,和花荣再无干系!” 说完,花荣便退后几步。 “花知寨,确实谨慎!”梁子美哈哈笑道,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赞赏,不过还是看了一眼完整的封泥,“放心便是!” 说着,梁子美打开信上封泥,缓缓展开信件,目光落在信纸上。 可随着他的阅读,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逐渐开始凝固,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 周围的官员们见状,纷纷围拢过来,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梁大人,信中写的是什么?”青州通判忍不住问道。 “皆是荒唐言语,不看也罢!”梁子美手疾眼快,快速将信件撕碎,语气却故作镇定,“梁山贼寇诡计,诸位不用放在心上!”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周围众人的反应。 “梁大人……”通判坐回交椅之上,手中摩挲着茶盏,那茶盏在他手中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不好!” 所谓通判,便是监察官吏之职,号称监州。 平日里,通判便有着监督知州等官员的职责,此时看梁子美形迹可疑,他立刻拿起了架子。他微微坐直身子,紧紧盯着梁子美。 “通判,何出此言?本州也是为了稳定军心,不想让那贼寇的奸计得逞。”梁子美心中一紧,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连忙解释道。 “哼,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擅自撕碎信件。”通判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莫非,信中有你勾结贼寇的证据?” 此言一出,其余官员俱是摇头笑了起来,他们只当这是通判的一句玩笑话,并未当真。 然而,唯独梁子美,面上笑的僵硬。他的笑容凝固住一刻,嘴角微微抽搐,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只因信上着实写了梁子美在郓州和梁山勾结,买卖军械一事! 当初,在郓州的时候,梁子美或许觉得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交易,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如今,梁山逐渐成势,已然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此事再爆出来,那便是梁子美全身是嘴,也难以说清楚! “通判,说笑了。”梁子美强装镇定,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本官对朝廷忠心耿耿,本官怎会做出勾结贼寇的事情。那信件不过是梁山贼寇对本官的污蔑,本官一时气愤,才将其撕碎。” 通判看着梁子美,眼神中满是审视,冷哼一声道:“哼,希望如此。只是本官职责所在,若是让本官发现知州大人有任何不轨之举,本官的奏折……也是要据实禀奏的!” 梁子美心中一紧,额头上的冷汗不自觉地冒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 “花知寨,你怎么看?”通判转头看向花荣,目光中带着询问。 花荣沉思了片刻,微微皱起眉头,苦笑道:“通判大人,此事末将全然不知,只是外面梁山围城,通判大人还揪着此事,是不是……本末倒置?” “诶!”通判摆手道,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哪里是本末倒置,明明是溯本追源!你等在前面拼死报国,结果后面有人勾结贼寇,这不是让前方将士心寒嘛?” 花荣听了通判的话,心中虽然仍有疑虑,但也不好再反驳。他微微颔首,说道:“通判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如今局势危急,诸位大人也应尽快想出应对梁山围城的办法,以免城破之后,一切都悔之晚矣。” 通判点了点头,说道:“花知寨说得有理。这样,调查梁知州之事,本官这便安排人手去办。至于应对梁山围城之事,还需花知寨,黄都监,以及诸位大人共同商议,本官就不越俎代庖了!” 众人听了通判的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等通判离开之后,大堂内的气氛暂时缓和了一些,但梁子美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 众人散去之后,梁子美趁着周围无人注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花荣的衣袖,轻声笑问道:“花知寨,那信件,只有这一封?” “末将所知,只有这一封书信,”花荣回答的比较谨慎,微微眯起眼睛,“至于其他城墙上,是否还有,末将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啊……”梁子美笑容不变,可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仿佛是强挤出来的一般,“信上多是蛊惑人心之语,若是捡到,直接焚毁就是,不用再送来府衙!” 花荣听了梁子美的话,心中暗自思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点头道:“梁大人所言极是,末将记下了。不过,若是再捡到类似信件,末将觉得还是应该先让大人过目,以免其中有重要信息被遗漏。” 梁子美心中一紧,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花知寨,你这是信不过本官吗?”他故作轻松地说道,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悦。 “梁大人言重了,末将怎会信不过大人。”花荣连忙说道,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末将只是觉得,若是有援军前来,或是其他军情,若大人不看,难免延误军机!” 梁子美听了花荣的解释,心中的不满稍微减轻了一些,点了点头道:“好,花知寨既然如此谨慎,那便依你。不过,若是再捡到信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本官。” “是,梁大人。”花荣应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梁子美这才松开了花荣的衣袖,转身离去。 花荣看着梁子美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第333章 教导营 通判从大堂离开后,一路上心思重重。他回想着梁子美的异常表现,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 作为监察官吏,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肯定有事! 尽管梁山贼寇还在围城,可是,只要把梁子美搞下去,自己做了知州,有的是法子让梁山退兵,花点钱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钱财可以随时来,但是这往前一步的时机,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刚一回到署衙,他便立刻派遣了自己的心腹之人前往城墙之上,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查看是否还有其他射来的箭书。 心腹之人领命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城墙。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真,不多时便听闻,都监黄信也捡到了几封同样的箭书。 只是黄信这人性子急,看到箭书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打开观看。 “郓州之军械交易,甚得我梁山之主欢心,故而助梁公得青州之正位!今梁公主政青州日久,我主不缺军械,唯缺青州,望梁公复行郓州旧事,易青州全境,我主仁厚,必然厚报!待事成之后,爵禄不缺!” 黄信手握着那封箭书,目光紧紧地盯在信纸上,一字一句地读着,越读脸色越是凝重。 读完之后,他看着信件愣愣出神,脑海中思绪万千。 “这……”黄信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纠结。 自己跟着梁子美有段时日,平日里见他日夜忧心青州的防务,忙前忙后,不辞辛劳,完全不似卖国之人。 可如今这信件上言之凿凿,说梁子美与梁山有勾结,还做过军械交易,这又让他不得不心生疑虑。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小厮通秉入内之后,见黄信如此纠结模样,只道:“通判大人派小人前来取信!” “啊?信?”黄信一脸懵,“通判大人也知道了?” “小人只是奉命取信而已,其余一概不知!” 城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中军大帐之中。 云天彪身着一袭绿色的长袍,稳坐中军大帐之中,手中轻捋长髯,品读着《春秋》。 一边的风会显得局促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在营帐内来回转了几圈之后,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帐外,见四下无人,才鼓起勇气,急道:“大哥,此间无外人,兄弟说句心里话!” “直说就是!”云天彪眼睛不抬,依旧盯着书中的内容,语气平静而沉稳。 风会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大哥,如今咱们围困青州,这城虽未攻破,但也只是迟早的事。可兄弟我总觉得,大哥是不是太过悠闲了?” “哦?”云天彪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看着风会,“主将悠闲一点,难道不好?” 风会见云天彪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大哥,你想啊,咱们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可是只有这益都,让咱们困了这么久,还没打下来,下面兄弟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再一个,咱们这么驻守,空耗粮草,总归……” “空耗粮草?”云天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哪里空耗了?” “那为何不攻城?”风会心中充满了疑惑,忍不住问道。 “攻城还不简单?”云天彪再次笑道,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不说别的,光是用轰天雷炸他几日,青州必然城破,可是,咱们的兵卒还是新兵,那些投靠来的青州本土之人,可是和梁山一心?打仗容易,收心难啊!” “所以……”风会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明白了云天彪的意思,但心中仍有一些不解。 “暂缓攻城,是为攻心,不仅是城内的,还有这城外的!”云天彪重新把注意力投入书中,一边翻阅着书页,一边说道。“最近几日,那教导营可忙的不轻,你可去看看!” 风会听了,急忙忙出了营帐,直奔教导营而去! 元天彪看着风会背影,摇了摇头。 教导营内。 王猛站在一众头领中间,掰着手指头,神情认真地跟他们说道:“俺们梁山,不打劫!不害良善人家!” “不打劫,你们吃啥?”皇甫雄满脸好奇地问道,浓眉微微扬起,眼中满是疑惑。“自己种地?” “吃的用的,自有俺家郎君!”王猛一说到姜齐,双眼瞬间放光,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俺家郎君有能耐,能让俺们兄弟不用打劫百姓就能吃饱喝足!还有田地分润,还有钱拿,关键,俺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跟着郎君读书上进!” “你们都能吃饱了,为啥还落草?”来永儿微微歪着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说道,“俺们这些人,都是活不下去,在山上抱团求活命,你们这是折腾啥?”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泼辣,话语中透露出对梁山众人选择的疑惑。 王猛挠了挠头,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说道:“俺们落草,可不是为了打家劫舍。俺家郎君说了,俺们梁山是要让百姓有活路,要让这世道变得公平些,让百姓活的好点,快活点,腰杆子挺的直点,不用卖儿卖女,妻离子散,不用吃树皮,啃观音土,家破人亡!俺们兄弟跟着郎君,就是想干一番大事业,让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就这?”皇甫雄皱了皱眉头,嘴里喃喃重复着王猛的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思索。 “说的倒是好听,可这世道自古如此,凭你们梁山就能改变?”他对王猛的话还是有些怀疑,觉得这目标太过宏大,难以实现。 “俺们当然能行!”王猛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有俺家郎君在,俺们兄弟跟着他走,就没有不成的事!而且,俺们梁山在登州,在郓州,那些百姓哪一家不说俺梁山好?” “当官的就没好的!” “所以俺家郎君才没当他赵家的官!”王猛道,“你们啥时候去俺们梁山那边看看,村子里,都是俺们这些老兵看管着,那些仗势欺人的都被吊在歪脖子树上了!登州的县里,也都是俺们梁山自己人在管,管民生的,管官司的,管钱的,监察的,都是俺们梁山自己人!也都是咱们穷苦百姓出身!” “俺们这样的,还能当官?” “能!”王猛回答的斩钉截铁,“但是,首先你得有能耐,能管明白,不然,那就是害了百姓!” 马元听着双眼放光,周通在一边也是咽着口水。 马元直接站了起来,“王猛兄弟,你看俺能当个县令不?” 第334章 破雁门,就在今夜 代州,阳光洒在古老的街道上,给这座饱经沧桑的城池增添了初冬里的几分暖意。 鲁智深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杨府门口,他扛着那根沉甸甸的降魔禅杖,“阿弥陀佛!洒家是从五台山……” “这位大师,咱们这可不是化缘的地方啊!”门子一见鲁智深,紧走两步到了近前,脸上带着几分警惕。他上下打量着鲁智深,见他身材魁梧,气势不凡,心中暗自揣测着他的来意,“大师傅,您可抬头看看,这是杨家!” “洒家找的就是杨家,”鲁智深瓮声瓮气地说道,眼神坚定,“洒家听闻契丹寇边,朝廷弃代州不顾,洒家前来援手助拳!” 那门子也是亲兵出身,只是岁月不饶人,如今年老体弱,才被安排守着大门。 听了鲁智深的话,他呵呵笑道:“大师傅也是义士啊,不过,咱们这军阵厮杀,不同江湖械斗,您这心意咱们杨家是领了,您还是回宝刹修行,莫破杀戒了!” 鲁智深听了,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洒家虽为佛门弟子,然契丹贼寇边,洒家怎能坐视不管!洒家这禅杖,虽为降魔所用,如今也可用来杀贼!” 门子见鲁智深态度坚决,心中暗自惊讶。他没想到,眼前这位佛门弟子竟有如此侠义心肠和勇气。 “大师傅,您这份心意实在难得。只是这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加入的。”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样,您且在此稍等,我进去禀报一声,看我家将军怎么说。” “有劳了!”鲁智深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门子转身进了杨府,留下鲁智深独自站在门口。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就见一骑急速而来,背插令旗,胸前还系着一个包裹。 骑手很快来到了杨府门前,他猛地勒住缰绳,马匹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随后重重地落下。骑手顾不上喘息,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杨府大门走去。 “快开门!雁门急报!” 骑手用力拍打着杨府的大门,声音急切而有力。 不一会儿,门子听到动静,匆匆赶来开门。他看到骑手胸前的包裹和背上的令旗,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快,随我进来!”门子招呼着骑手,转身进了府门。 雁门关。 杨士奎站在存放粮草的库房前,怒目圆睁。 眼前的库房早已不复往日的模样,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只剩下断壁残垣,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浓浓的烟火气息。 “昨夜值守兵士,全部斩首示众!”杨士奎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愤怒,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大哥,已经……都阵亡了!”身旁的兄弟杨士亮嗫嚅着说道。 杨士奎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震,原本愤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悲痛。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那些值守的兵士,都是跟随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少还是之前出去打伏击的有功之人,原本让他们守粮库,也是为了让他们休整些时日,可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 “怎么回事?”杨士奎的声音虽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愤怒,但却依然透着一股威严。 “大哥,昨夜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伙人,趁着夜色摸到了库房附近。兄弟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对方两百余人,而且个个都身怀绝技。兄弟们拼死抵抗,可还是没能挡住他们。最后,他们放了一把火,把库房烧了个精光。守库的兄弟们也……也都战死了。” 杨士亮此时也是一身狼狈,身上多处烧伤,此刻却也全然不顾。 粮草被烧,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如今契丹寇边,局势本就危急,粮草更是重中之重。 没有了粮草,他们的军队还能坚持多久? “查,给我彻查清楚!到底是哪伙人干的,是契丹人,还是有内贼!”杨士奎咬着牙说道,捡起了地上一根未烧净的弩箭,仔细辨认了片刻,“还有,立刻派人去附近的州县筹集粮草,无论如何,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打仗!” “是,大哥!” 雁门关外,辽国契丹大营内一片热闹喧嚣。 营帐外,旌旗猎猎作响。 营帐内,灯火通明,耶律淳身着裘袍,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正哈哈大笑地端着酒杯。 “诸位,敬咱们的勇士!”耶律淳的声音洪亮而豪迈,在营帐内回荡。 他高高举起酒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骄傲与兴奋。 周围的契丹将领们纷纷响应,他们也都端起酒杯,脸上带着笑容,齐声高呼:“敬勇士!”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营帐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 耶律淳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此次烧毁宋军的粮草库房,实在是大功一件!没有了粮草,看他们还如何坚守雁门关!” “留守英明!”一位将领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这都是留守的指挥有方,才让我等勇士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其他将领们也纷纷点头附和。 耶律淳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这可不仅仅是本官的功劳,更是诸位勇士们的英勇无畏。” “留守,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耶律淳微微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宋军没了粮草,必然军心大乱。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发动进攻,一举拿下雁门关!” “是,大人!” 此时,营帐外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似乎是有新的消息传来。耶律淳和将领们都停止了交谈,纷纷看向营帐门口。 不一会儿,一位士兵匆匆跑进营帐,单膝跪地,禀报道:“大人,宋军似乎已经有所行动,正在派人去附近的州县筹集粮草。” 耶律淳听了,眉头轻挑,“哈!诸位,破雁门,就在今夜!” 第335章 洒家鲁智深,前来救援! 雁门关北口为白草口,南口为太和岭口。 相传早年间朝廷以潘美为帅,杨继业为先锋镇守北地,三军来到雁门关安营扎寨。 潘美让杨继业到关口外驻扎,即白草口,当时此口并无名称,潘美想羊怕吃败草,就把这里叫败草口好了,试图把杨业困死关外。 后来杨业遭潘美陷害,百姓纪念杨家,便将败草口改为白草口,因为羊怕吃败草喜吃白草。 南口的太和岭口,则是直通代州腹地一线。 此时的太和岭口处,寒风凛冽,吹得人脸上生疼。 狭窄的山道上,不少运粮草的推车堵成了长龙。百姓们一个个面色凝重,被寒风吹得发红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焦急。 “该死的契丹人!”一个等着交付粮草的百姓忍不住暗骂道,他啐了一口,眼神中满是愤怒和怨恨,“都入冬了,还要寇边,真是不想让咱们过个安生年!”他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吹散。 “那你还运粮过来?”旁边一个年轻些的百姓好奇地问道,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给杨家运粮,老子就是饿死了,爬,也得送过来!”先前那百姓瞪了他一眼,语气坚定而豪迈。他挺了挺胸膛,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自豪。 “杨家为咱们守着这雁门关,不知道多少杨家儿郎战死沙场。没有人杨家,咱们早就死几辈子了!如今契丹人犯边,杨家有难,咱们老百姓要是不帮衬着,还算什么人?” 年轻百姓听了,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点了点头,“大哥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契丹人太可恶了,烧了杨家的粮草库房,咱们送过去的这点粮食,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能帮一点是一点呗。”另一个百姓插嘴道,他拍了拍年轻百姓的肩膀,“我们村里把剩下的粮食都运过来了,咱们少吃一口没事,大不了挖草根,啃树皮,打仗可是拼命,万不能少一口!” “俺们村子也是都把家底拿出来了,除了种子粮没动。”年轻百姓叹了口气,说道。“真希望这仗能早点打完,咱们也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呼喊声:“大家加快点速度,别磨磨蹭蹭的,前面还等着粮草呢!” 百姓们听了,纷纷加快了推车的速度,艰难地朝着前方走去。 在关口,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 接收粮草的杨士亮身着铠甲,神情严肃却又带着几分感激,不停地拱手致谢。 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坚定与担当。 “辛苦乡亲了,这些粮食算是俺们杨家借的,等之后,俺杨家肯定还!”杨士亮话里透着真诚,这些粮草对于如今缺粮的杨家军来说,是救命的粮食,而乡亲们能在此时此刻送来过冬的粮食,这份情谊更是重如泰山。 “还个啥!”运粮的里正五大三粗,满脸的豪气,他大气地把手中条子一撕,眼睛一瞪,说道,“你这后生,说的啥话,要说还,也是俺们给你们杨家还命!没你们,俺们村早死绝了!” 然而,这边话还说着,后面几队一直低头运粮的汉子,走到关口,身形一顿,紧接着,他们迅速从粮草袋子下面抽出兵刃,直奔关门而去。 “杀!”其中一人恶狠狠地大喊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暴戾。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有备而来。 杨士亮脸色瞬间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与警惕。他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大喝道:“有敌袭,护好粮草,守住关门!” 一时间,关口处喊杀声四起,杨家军士兵们与这些突然发难的汉子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而那些汉子们,也个个凶狠异常,他们挥舞着兵刃,不顾一切地向前冲,不管是运粮的百姓,还是守关的兵丁,俱是一刀一个,毫不手软! 鲜血在寒风中飞溅,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契丹狗!”杨士亮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满脸憨厚、和自己说笑的百姓,被契丹兵卒无情地一刀枭首,头颅滚落在地,双眼还圆睁着。 杨士亮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双目瞬间被仇恨刺红。 “杀!一个不留!”杨士亮怒吼着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朝着那些契丹兵卒扑去。 杨家军的兵丁们看到主将如此勇猛,也都受到了鼓舞,士气大振,拼尽全力与契丹兵卒厮杀在一起。 而那些运粮的百姓们,不少都是惊恐地躲在一旁,瑟瑟发抖,不过,还是有些人拿起身边的扁担,加入到了与契丹兵卒的战斗中。 他们知道,此刻若不奋力,不仅自己性命难保,整个雁门关也将陷入敌人的手中。 “点火!”随着一声令下,那些混入运粮队伍中的契丹人,迅速将火把扔向堆积如山的粮草。 干燥的粮草瞬间被点燃,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绝于耳。 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在寒风中肆意翻滚,将整个关口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杀敌!救粮!”杨士亮心急如焚,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焦急而变得沙哑。他挥舞着长剑,率先朝着那些纵火的契丹人冲去。 杨家军的士兵们也纷纷呐喊着,紧随其后。 “杀!”双方展开了更加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闪烁,鲜血染红了大地。 与此同时,白草口这边,耶律淳站在山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战场。 当他看到太和岭口升起的浓烟火光之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攻城!”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随着耶律淳的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契丹大军如潮水般涌向雁门关。 他们推着攻城器械,呐喊着,气势汹汹地朝着城门冲去。 巨大的攻城槌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城门,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 城墙上的宋军士兵们则严阵以待,他们纷纷弯弓搭箭,朝着城下的契丹大军射击,箭雨如飞蝗般落下,一时间,城下惨叫连连。 此刻的雁门关,南北两面同时遭受攻击,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南边,粮草被烧,士兵们正在与契丹的突袭者浴血奋战;北边,契丹大军全力攻城,局势万分危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南北难以相顾,伤亡不断增加! 就在此时,太和岭口,一个胖大和尚,怀抱一棵枯柳树,东挡西杀,直接冲入阵中! “洒家鲁智深,前来救援!” 第336章 白草口沦陷 鲁智深在代州杨府时,听闻雁门告急,顿时心急。 他直接从杨家借了匹马,朝着雁门方向疾驰而去。 星夜兼程中,鲁智深终于赶到了太和岭附近。起初,他看着太和岭处一片安稳,便也未做多想。 奔波许久,此时松了口气,于是便依着一棵枯树停下休息。他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和水,坐在地上,大口地饮水进食,补充着体力。 直到刚刚,契丹人突然发难。 鲁智深只听见喊杀声震天,转头望去,只见战场上一片混乱,百姓的哭喊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他心头火起。原本想着直接冲入其中,可定睛一看,那些契丹兵人多势众,自家只是一条禅杖,如何制敌? 鲁智深转身走到那棵枯树前。只见他双手迅速将直掇脱了,肌肉隆起。他右手向下,紧紧地把树身倒抱在怀,左手拔住上半。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腰间,把腰只一趁,伴随着一声低沉而有力的怒吼,竟将那株粗壮的枯树带根拔起。 “正好趁手!”鲁智深看着手中的枯木,随后,他怀抱枯木,直接冲入战场之中。 “洒家鲁智深,前来救援!” 鲁智深在战场上的表现,犹如天神下凡。 他怀抱枯木,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排山倒海之势。那些契丹兵卒,在他面前就如同脆弱的蝼蚁。只见他猛地向前一冲,手中枯木横扫而出,瞬间便将身前的一排契丹兵撞得人仰马翻,有的直接被击飞数丈之远,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与其对抗,就如同是面对一辆横冲直撞、活着的攻城车一般,无人能挡其锋芒。 杨士亮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双眼放光,忍不住赞叹道:“好一条大汉!” “杨将军且再坚持,援军随后便到!”鲁智深高声暴喝,用以提振士气! 听闻鲁智深所言援军随后便到,杨士亮面上却不见丝毫喜色。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决绝,高声对关上喝道:“速速关上闸门!” “二将军!”身旁的亲兵面露惊愕之色,忍不住喊了一声,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在他看来,鲁智深如此神勇,既然说有援军,便能带来转机,此时关上闸门,岂不是自断生路? “大师这是在打诳语!”杨士亮低声对着身边亲兵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地平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远方不见尘土,未听闻丝毫声响,哪里来的援兵?如今只能拼死,不能让契丹狗入关!” 亲兵听了,瞬间明白了杨士亮的用意。 说罢,杨士亮又提高音量,大声喊道:“奋力杀敌!援军即刻便到!” 尽管他知道援军或许并不会很快赶来,但为了鼓舞士气,他不得不这么说。 正在厮杀的兵丁听了鲁智深和杨士亮的话,他们士气顿时一振! 他们咬紧牙关,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更加奋力地与契丹人厮杀在一起。 每一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誓要守住这道关卡,不让契丹人踏入雁门关一步。 而鲁智深,在听到杨士亮的话后,心中微微一怔,但他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知道杨士亮的顾虑,也明白此时的局势有多么严峻。他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枯木,在敌阵中横冲直撞,试图为杨家军减轻压力,争取更多的时间。 寒风凛冽,吹过雁门关这片惨烈的战场。 契丹兵卒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从两边山坡之上源源不断地袭来。 他们百十人一队,一波接着一波,疯狂地向杨家军和鲁智深所在的阵地涌来。那密密麻麻的身影,如同是跗骨之蛆! 鲁智深虽力大无穷,勇猛无比,但在如此长时间的高强度拼杀下,也渐渐有些乏力。 他的手臂已经酸麻,每一次挥动那根枯木都变得愈发沉重。 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与身上的血迹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然而,他的眼神依然坚定,透着一股不屈的斗志,手中的枯木也从未停下挥舞的动作。 杨士亮靠在鲁智深身后,他的铠甲已经破损不堪,身上也多处负伤,鲜血不停地流淌。 他看着眼前如狼似虎的契丹兵,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大师,怕是要圆寂于此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平静,在这生死关头,他反而显得格外从容。 “能与杨家将士一同战死沙场,洒家只觉痛快!”鲁智深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带着一股豪迈与洒脱。他转头看了一眼杨士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杨将军,咱们今日就算死,也要拉上这些契丹狗陪葬!” 杨士亮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好!大师,咱们虽是萍水相逢,但于此并肩作战,可惜无有酒水,否则定要喝个痛快,杀个痛快!” 两人齐肩并进,再次冲向了那如潮般的契丹兵。 鲁智深挥舞着枯木,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将靠近的契丹兵纷纷击退。 杨士亮则手持长剑,灵活地穿梭在敌阵中,剑刃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尽管契丹兵越来越多,他们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但他们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然而,就在他们全神贯注于眼前敌人之时,两人身后的雁门关内,火光四起,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 与此同时,关内的厮杀声也响彻内外,那声音震耳欲聋,让人不寒而栗。 “大哥!”杨士亮猛地回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担忧,口中不禁高声喊道。 他的心瞬间揪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 自家大哥如何,他虽也担心,但是现在更多的则是担心雁门关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太和岭的关墙之上,竟然出现了契丹兵的身影,和守关将士厮杀在一起! “该死!”鲁智深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骂一声,“白草口,沦陷了?” 此时,闸门大开! 几队骑兵架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杨士奎,冲了出来! “二将军!将军被弩箭所伤,白草口关隘落于敌手!将军有令!全军撤退!” 第337章 哪里是什么倭国,明明是小人国 杨家大营内,昏暗的烛火摇曳不定,映照着杨怀玉那满是惊怒与担忧的脸庞。 他看着躺在榻上重伤的长子,双眼通红,须发皆张,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着。 “神臂弩?”杨怀玉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契丹狗如何会有神臂弩!?” 神臂弩,那可是大宋军中威力强大的兵器,有着远超一般弓弩的射程和杀伤力,一直以来都是宋军用以对抗外敌的重要武器,如今,这等利器竟然出现在契丹人手中,而且还重伤了自己的长子,这让杨怀玉如何能不怒发冲冠。 杨怀玉走到榻前,看着重伤昏迷的长子,心中一阵刺痛,他轻轻地握住长子的手,眼神中满是慈爱和心疼,“孩子,你一定要挺住,爹一定会为你报仇,让那些契丹狗付出代价!” 营帐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杨士亮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失血过多让他显得极为虚弱。 好在经过军医的紧急救治和包扎,伤口已经暂时止住了血,性命并无大碍。 他勉强坐起身子,靠在床头,眼神中仍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万幸父亲赶来,不然……大哥和我,怕是见不到您了!”杨士亮声音微弱,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感慨。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场景,他至今仍心有余悸,若不是父亲及时带兵救援,自己和大哥恐怕早已战死沙场。 杨怀玉面色凝重,此刻全然拿出了主将的风范,神情冷峻,目光如炬。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士亮定了定神,开始缓缓讲述:“契丹狗先是烧了关内的粮草,这无疑是釜底抽薪之计。我们军中粮草告急,无奈之下,只得去周边征粮。谁能想到,他们竟如此狡诈,伪装成送粮的百姓,偷偷混入我们的队伍。待靠近关隘之时,便突然发难,发起突袭。一时间,关隘处陷入混乱,他们又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致使我们首尾难顾。当时形势危急,儿子本已做好了殉城的准备……” 杨士亮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谁知道大哥在混战中被神臂弩射伤,亲兵无奈之下,只能带其出逃,这才让大哥捡回一条命。” 杨怀玉听着儿子的叙述,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怒容愈发明显,“雁门一失,代州危矣!”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有那神臂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落入他们手中?” 杨士亮靠在榻上,虽身体虚弱,但思维依旧清晰敏锐。 他看着父亲杨怀玉,继续说道:“父亲,边关的守将,并非只我们一家,而且,父亲别忘了那些文人,商家!只要有钱,什么不卖?” “对了,父亲,那位大师可安顿了?”杨士亮见父亲陷入沉思,知道这样的事情杜之不绝,多想无益,随即突然想起了鲁智深,关切地问道。 “安顿好了,吃了酒肉,睡下了。”杨怀玉回答道,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可惜了,如此猛将,竟然出家做了和尚!真是暴殄天物!” 登州,蓬莱。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十余条大船缓缓地朝着码头行驶而来,船身划破平静的水面,留下一道道长长的波纹。 危昭德站在船头,披着一身熊皮大衣,无惧海风的湿冷。他望着渐渐靠近的码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随着大船靠岸,他迈开步子,缓缓下了船。双脚一踏上坚实的土地,他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熟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 “还是咱们自己的地方,畅快!耽罗岛那破地方,现在都快成牛羊圈了!”危昭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他微微眯起眼睛,回想起在耽罗岛的日子,心中满是无奈。那座岛上,环境艰苦,生活单调,运过去的契丹人还好,那些女真人,真是不知道洗澡沐浴是何物,一身羊膻气! “大哥说得对,还是咱们登州好,既繁华又舒适。”张经祖笑着说道。 危昭德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向周围。 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商贩们的叫卖声、船工们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面。 “这比咱们去耽罗岛的时候,更繁华了!” 危昭德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码头上, 人影攒动。王伦身着一袭得体的长衫,面带微笑,快步上前迎接刚下船的危昭德。 他眼神中透着热忱,拱手一礼,语气中带着热络,上下打量了一番,“危指挥,辛苦了!久别重逢,真是风采依旧啊!” 危昭德回了一礼,目光打量着王伦,哈哈笑道:“王兄客气了,此番在耽罗岛多有辛苦,今日回到登州,见到王兄,倒也觉得亲切。” 王伦笑着引着危昭德往一旁走去,避开了码头的喧嚣,“危指挥此次归来,必定是满载而归啊。” 在一处较为隐蔽的角落,危昭德和王伦低声交谈着。 危昭德凑近王伦,小声道:“吴参军的本事,王兄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五船的耕牛,五船的倭国高丽女子!还有些金银!” “哦?”王伦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被提起,眼睛一亮,对于耕牛,他不怎么关心,但是对于能提高人口的女子,却是欢喜道,“五船女子?” “不多,只是千把人!”危昭德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满脸的苦涩,“而且,你自己看!” 王伦顺着危昭德所指的方向放眼看去,原本脸上洋溢的欢喜之色几乎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 他皱了皱眉头,鄙夷地看了一眼危昭德,语气中带着不满和责备:“这般还未成人的女娃子,你也下的去手?” “成人了!成人了!”危昭德苦笑着比量道,脸上的无奈更甚,“倭国女子,最高也就是如此!四尺都已经算是高的了!其中许多还是三尺!都没带来!” “这……”王伦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情,“这般女子,要来何用?” 危昭德一跺脚,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那地方,哪里是什么倭国,明明是小人国!” 第338章 后悔了 “这般女子,白给也没人要啊!”王伦气得满脸通红,狠狠跺了跺脚,脸上的怒意显而易见,“咱们百姓家,要的都是身板壮实,能干活,好生养的,这样的,谁要,谁敢要,这要生产,不得一尸两命啊!” “那些高丽婢也是可以的!”危昭德见王伦如此不满,心中有些着急,连忙急切地说道,“这些都是样子,吴参军送来的时候,也是摇头!别说咱们,就是那些契丹女真人,都看不上倭国女子!” 王伦听了危昭德的话,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 “高丽婢……”他喃喃自语道,心中暗自衡量着利弊,“但愿那些高丽婢能好一些,不然,这可真是费力不讨好的买卖。” 危昭德见王伦的态度有所缓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王兄放心,那些高丽婢,身量高挑,模样俊俏,而且干活也勤快,肯定能让大家伙儿满意。” “希望如此。”王伦点了点头,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怀疑,“对了,那些耕牛和金银呢,可都安置好了?” “都安置好了,王兄放心。”危昭德脸上露出笑容,回答道,“耕牛已经让兄弟和咱们的人对接了,金银也都在搬!” 王伦听了,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那就好,如今耕牛需要的多些,运来那些倭国女子,还不如这些耕牛实在!” 屋内,气氛略显尴尬。危昭德和王伦小声地嘀咕着,“郎君可是给吴参军下了死命令,要运些倭国女子来!” 王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调侃,“怕是郎君见了他们,也是得后悔!” 而此时的姜齐,正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倭国女子,脸上的神情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姜齐确实后悔了,眉头紧皱,嘴里嘬着牙花子,眼神中满是失望。 原本想着,即便倭国女子普遍较矮,有个一米五左右也能勉强接受,可眼前这些女子大多只有一米三左右的身高,着实让他大失所望。 姜齐越看越气,一拍额头,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 他连忙招来王伦,“看看谁有时间,走一趟江南,把这些倭女,卖给朱勔!” 王伦听了姜齐的吩咐,微微一怔,心中迅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手“郎君,此事交给我来安排,我定会找个稳妥之人前往江南。” “尽快去办,别耽搁了。”姜齐皱着眉头,他转身背对着那些倭国女子,似乎不想再看到她们,“还有,那些高丽婢,好好安置,别出什么岔子,让顾大嫂接手,她是女子,又有武力,能镇得住!” “是,郎君,我明白。”王伦连忙应道,然后转身退了出去,开始着手安排前往江南的事宜。 姜齐独自站在屋内,这次从耽罗岛运来的物资,原本以为能带来一些惊喜,可没想到这些倭国女子却成了一个麻烦。 不过那些耕牛和金银,倒是能在年节和开春的时候,派上用场! “郎君?”危昭德笑呵呵地站在门外,“俺还带了一船的倭人,不知道郎君用不用的上?” “当然用的上!”姜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拍大腿,“正要和你说这事,来来来,坐!” 说着,姜齐亲自走到一旁,拿起茶壶,给危昭德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他的面前。 那动作显得格外亲切,危昭德赶紧双手接过杯子,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郎君太过客气了!” “如今莱州也在咱们治下,莱州有一处宝地,唤作招远!”姜齐笑着说道,“此地盛产黄金,只是下矿挖掘,用咱们自家百姓,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只是那些倭人,便正好用上!” 危昭德听了,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郎君说得对,那些倭人,身材虽然矮小,但是倒也力壮,正适合干这种苦力活。” “而且,之后还有铁矿,煤矿,银矿等等,”姜齐正色道,“更有些开山通路这般危险的活,也会用到那些倭人!” “如此……缺口甚大,”危昭德眉头紧蹙,满脸忧虑地说道,他微微摇头,眼中满是无奈,“对马岛上的倭国人已经基本抓捕干净了!再抓,便要去倭国本土上了!” “让女真人和高丽人去抓!”姜齐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说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想着后世着名的三角黑奴贸易链,“十个倭人,换自由身,五十个倭人,换一个住家!再五十个可换一亩地!” 姜齐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将条件清晰地罗列出来。 “回去的时候,也可以去高丽国中说一声,十个倭国人,百两银子!想必,高丽不会拒绝这般生意!” “嘶!”危昭德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双眼瞬间睁得滚圆,满是震惊之色。 他心中暗自思忖,这般条件之下,高丽和女真人为了利益,必然会对倭国人大举抓捕。 这一举措,怕是真会让高丽和倭国从此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成为世仇。 “李应如今在高丽,找他去做!”姜齐似乎看穿了危昭德的心思,稍作思索后,又吩咐让人请来晁盖。 “晁兄弟!”危昭德面带微笑,主动开口招呼道。 他和晁盖有过接触,毕竟晁盖每次去倭国行船,都必然要在耽罗岛上停留些时日,进行补给休息,因此彼此也算熟悉。 “危兄弟!”晁盖回以笑容,微微点头示意,经过几番海贸,晁盖此时也多了些沉稳与干练。 “下次行船,除了白银,咱们也要倭人!”姜齐坐在主位上,吩咐道。他的声音不高,“给那些大名领主说清楚,用倭人交易,我等价格给的略低一些,当然,有高丽人,我们也收!” 晁盖认真地听着姜齐的吩咐,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然后开口道:“郎君放心,此事容易。那些大名对咱们的白糖,丝绸,铁器,琉璃器,还有漆器,甚至铜钱,都如饥似渴,货到必空,只是多地领主穷困,只能看,买不起,如今郎君能开这个口子,他们欢喜还来不及!” “郎君!”扈成在外突然出声,“沧州柴家带着两位好汉前来求见!说是……天波府杨家后人,求见呼延庆指挥,同时前来拜山!” 第339章 集中管理 府衙内烛火摇曳,娄敏中踏入门槛,见王伦正负手而立,案上堆积着文书。 他连忙拱手一礼,风尘仆仆的脸上还沾着些许泥土:“王参军!掖县周边分地之事还在忙,何事唤在下商议?” 王伦转身,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伸手虚引娄敏中在案前落座:“想请娄典吏下一趟江南!” “下江南?”娄敏中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革带,“如今分田之事迫在眉睫啊!” “之前咱们登州这边不是用三千战俘换倭国九千倭人嘛,”王伦敛起笑意,凑近压低声音,“这最近吴参军那边送来了一些,结果只是一千倭国女子,还身材矮小,身体瘦弱,故而想着……” 说到“身材矮小,身体瘦弱”时,王伦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娄敏中眸光微动,瞬间会意:“卖至江南富商处?” 王伦缓缓摇头,枯瘦的手指重重叩在案几上,“富商那里能有多少钱,能吃下多少?卖给苏州应奉局的朱勔!” 娄敏中闻言,面色有些阴沉,之前他之所以上了梁山的船流落夷北县,就是因为朱勔所征花石纲,如今反倒让自己去和朱勔接触,难免心中膈应! 王伦警惕地瞥向门外,压低嗓音道,“那朱勔专为宋徽宗采办花石纲,金银如泥沙般挥霍。这些倭女虽不中用,但若说成异国奇珍……” “那一文钱也卖不来!”娄敏中满脸苦笑,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无奈与感慨,“王参军,您这是拿咱们梁山的办事法子去想朱勔,有些抬举他的人品了!” “此话如何说?”王伦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奇珍,还是异国奇珍,他们肯定想要,但是,依照属下对其了解,钱,他们肯定是不想出的!” 娄敏中耐心地解释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笃定。 “这是什么道理?公平买卖,钱货两清,如何……”王伦还是有些不解,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 “官字两张口!”娄敏中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人可不给你讲什么公平,给你加个罪名,关上些时日,而后你家的钱,变成了他的钱,你家的货,变成了他的货,有点良心的,还把人活着放出去,没良心的,也就顶个罪名,做个牢里的替死鬼,拉倒乱葬岗,找都找不到!” 王伦听了娄敏中这番话,脸色一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震惊。 他自上了梁山,见的都是义气汉子,听得都是为民求生,做的也是踏踏实实的实在事! 虽也知道江南百姓苦难,可没想到能为了一些奇珍,竟然不惜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王参军,江南百姓苦朱勔久矣!不然……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娄敏中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先不说若是贸然将这些倭国女子送去,会不会血本无归,惹来麻烦,光是和朱勔搭上线,咱们梁山的名声,就在江南臭了大街了!” 王伦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忖着。 正说着话间,门外便传来了姜齐那熟悉的声音,“此事是咱莽撞了!给两位添了麻烦!” 姜齐声音中带着一丝诚恳的歉意。 话音落下,姜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房间,他先是对着王伦和娄敏中两人拱手一礼,态度极为诚恳,随后笑着对娄敏中问道:“那不知娄典吏对于那些倭国女子,有何安置的想法?” 娄敏中微微沉吟了片刻,目光深邃,似在脑海中仔细权衡着各种利弊,而后,他缓缓开口说道:“属下认为,倭国女子,咱们百姓看不上,但是,总归是能干些活计的,重活做不了,那纺织,救护,做饭,这样的活计总归能做的!” “娄典吏所言极是。” 姜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只是,若是将她们分散到百姓家中,怕是不好管辖。” 王伦在一旁听着,也不禁微微点头,“郎君说得对,那些倭国人言语不通,若是闹起事来,总归不好!” 娄敏中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如将她们集中起来,安排在一处地方,专门从事纺织、救护和做饭等工作。这样既可以充分利用她们的劳动力,又可以教导她们言语。而且,咱们可以对她们进行统一管理,也方便一些。” 姜齐和王伦听了娄敏中的话,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此计甚好。”姜齐说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就依娄典吏所言,只是,还需要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安排专人负责管理。” “这个无妨,属下可以安排人手去寻找合适的地方。黄县附近,掖县附近,那些废弃的宫观寺庙也有不少,与其荒废,不如拿来使用!”娄敏中说道,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至于何人管理,就要拜托郎君指派了!” “好,那地方就有劳娄典吏了。”姜齐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赞赏,“至于管理……” 姜齐正与众人商议着倭国女子的安置事宜,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几个人选,于是赶忙唤来扈成,问道:“武松那小子人呢!” 扈成闻声,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武指挥去了莱阳!” “把他和孙立喊过来,还有顾大嫂,”姜齐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去信梁山,让他们把武家兄弟一家全部请来登州!” 王伦在一旁,对梁山之上的人物关系和过往之事还是知晓一些的,听到姜齐的吩咐,他心领神会,随即也跟着笑道:“郎君,莫非是要让后山那些娘子军出动?” “没错!”姜齐大笑着应道,“那些妇人们,在咱娘的教导下,平时管各家的账还是轻松得很,一个个也都是有些拿捏人的手段,管理些倭国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确实如此,那些娘子军,尤其是武家娘子,关家娘子,她们能把武松兄弟关胜兄弟管的服服帖帖,也是本事!”王伦附和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有她们来管理这些倭国女子,定能让她们乖乖听话,好好干活。对了,郎君,那两位杨家好汉,郎君又是如何安排的?” 第340章 南北两路,兵出密州 呼延庆静静地听着杨志和杨金豹的讲述,脸色愈发阴沉。 随着二人话语的深入,他的双眼不自觉地眯了起来,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 “代州……真的就放弃了?”呼延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代州,那是边关重镇,如今却听闻要被放弃,这让他这个将门之子如何能接受。 “还有丰州和府州!”杨志补充道,语气中满是无奈和愤懑。 “朝廷……昏君啊!”呼延庆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声怒吼,猛地一拍桌子,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通红,“之前便听郎君说起此事!某家尚有犹疑,想那昏君便是昏到了骨子里,也绝不会拿自家边州资敌!不想竟是真的如此!其与石敬瑭有何区别!” “叔父……”杨志和杨金豹对视一眼,脸上皆是露出一抹茫然之色,对于呼延庆那番怒斥官家的言语,他们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老子跟着郎君,这是造反!如今拿的是姜家的俸禄!还对他赵家敬重个鸟?”呼延庆怒目圆睁,满脸涨红,口中爆发出一阵怒吼。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朝廷的昏庸无能已让他彻底寒心,如今既已追随姜家,就该与那腐朽的赵家朝廷划清界限。 杨志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自小受的便是忠君爱国的教育,虽然对朝廷的决策不满,但要让他彻底与朝廷决裂,心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叔父,话虽如此,可朝廷毕竟是正统,我们这般行事,日后难免背上不忠的骂名。” “不忠?”呼延庆气极反笑,“他赵大对柴家都不忠了,哪里有脸说咱们?成王败寇!只要郎君能成事,郎君就是正统!咱们就是从龙之功,就是大忠!且,他赵官家都变成了石敬瑭,你还忠心耿耿,那就叫助纣为虐!” 杨金豹则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坚定之色,“哥,叔父说的不错!当年咱们这些将门,就是这么来了,祖宗能成,我杨金豹自然也能成!况且,看看姜家气象,如今短短时日,便已经差不多有了齐国疆域!万一真的能成呢!” 呼延庆看着杨志,眼神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贤侄,你怎么如此迂腐!” “叔父……”杨志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杨金豹,又将目光移向呼延庆,面上的纠结之色愈发明显,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想要辩解:“小侄……”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呼延庆已然怒不可遏,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杨志脸上。 这一拳力道极大,杨志瞬间被打飞五尺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娘们唧唧!”呼延庆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杨志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呼延庆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志,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眼神中满是怒火:“若非看你姓杨,老子哪里有闲心与你磨牙!如今郎君正是用人之际,老子窝在蓬莱,都恨不得纵马率军,去战场厮杀立功,扬我呼延家威名!” 说罢,又是打出一拳! “若你果真姓杨,便应有重振祖宗威名的心气,而非在这里,在老子面前,蛇鼠两端!游移不定!” 呼延庆继续怒吼着,声音如洪钟般响亮,震得杨志的耳朵嗡嗡作响。 杨志被呼延庆这般斥责,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知道呼延庆所言句句在理,可多年来的忠君思想如同一根根深蒂固的枷锁,一时之间难以挣脱。 杨金豹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颇为复杂。他理解杨志的纠结,也明白呼延庆的焦急。 “大哥,叔父说得对,如今咱们杨家已经晚了一步,慢了那些梁山元老许多。”杨金豹走上前来,轻声劝道,“若是最后咱们毫无功勋,依旧是碌碌无为,上对不起祖宗名望,中对不起自己一身本事,下更是对不起后代子孙!” 杨志低垂着头,脑海中思绪翻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想到日后,若是自己依旧这般犹豫不决、畏缩不前,而杨金豹那一支却能在这乱世之中封侯拜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再反观自己的子孙,或许最后只能落得个流落江湖,靠耍枪棒卖艺为生的凄惨下场。 一想到这里,杨志不由得心头一寒,仿佛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多年以后,自己的子孙在给自己上香扫墓时,脸上满是怨怼与不甘,甚至可能会朝着自己的墓碑上吐两口唾沫。 没脸啊! “叔父!还请叔父引荐!”杨志猛地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呼延庆看着杨志,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贤侄,有这份心气便好。” 次日,冬季的薄雾还在笼罩蓬莱城。 呼延庆便领着杨志和杨金豹,朝着姜齐所在之处走去。 一路上,杨志心中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见姜齐,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来到姜齐面前,三人齐齐行礼。 姜齐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视着他们,当看到杨志脸上那明显的伤痕时,不由得呵呵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呼延指挥下手没个轻重,道理说通便是,如何下这般重手?” 杨志微微一愣,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呼延庆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背后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暗自庆幸,万幸昨日在家中没说什么多余言语,否则若是被姜齐知晓,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郎君,这小子太过迂腐,末将一时气不过,便动手教训了他一番。不过,如今他已然想通,定能为郎君效犬马之劳。”呼延庆连忙解释道。 杨志也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杨志见过郎君!” 姜齐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落在杨志身上,不疾不徐缓缓说道:“杨制使青面兽的名号,咱还是知道的。” “郎君知道?”杨志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杨家后人,朱勔只让你去送花石纲,岂不是暴殄天物?”姜齐呵呵笑了起来,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呼延庆!” “属下在!”呼延庆连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身体挺直,眼神专注地看着姜齐。 “你与孙安二人为将,兵发密州,孙安从胶水走陆路往南,你领兵从海路至琅琊,一路往北!至于杨志和杨金豹,便在你麾下听用!”姜齐有条不紊地说道,“途中给他二人多讲讲你在梁山学堂里学的道理!” “是,郎君!属下定不辱使命!”呼延庆大声应道。 “你们不是想要建功立业?”姜齐道,“机会给了,能否立功,便看你们自己了!” 杨志和杨金豹在一旁听着,心中也颇为激动,能够得到姜齐的赏识,并且能在呼延庆麾下,他们感到放心不少,“多谢郎君信任,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郎君所望!” 第341章 知县大人,死的冤枉啊 胶水县大营内。 孙安那魁梧的身躯几乎将整张帅案都遮挡了大半,可他执笔的手却极为稳当,正细致地在地图上标记着密州的战略要点。 别看他生得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如钢针般扎起,行事作风却透着股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细腻劲儿。 想当初,他与乔冽乔道清一同投奔梁山时,虽有些武勇谋略,却还带着几分山野莽气。 可这两年来,他如饥似渴地吸收朱武讲解排兵布阵的要点,又跟着听了不少姜齐所讲战略之道。 那些兵书战策,他硬是逐字逐句啃了下来,还常与乔冽彻夜长谈。 如今的他,早已脱胎换骨。 “孙指挥,军令下达!”一名传令兵匆匆入帐禀报道,“郎君有令!” 孙安直接起身,肃立拱手。 “令!胶水营孙安,领都指挥职,率一万人马,南下密州!辎重粮草,皆已备齐!” “孙安领命!” 孙安从传令兵处接过印信兵符,随即检验粮草辎重,次日一早点齐兵马,顷刻开拔! 只是行军到了密州莱州交界,孙安见了不少饿殍! 孙安急忙让兵丁抬了几个饿殍过来,让人喂了些米糊炒面。 饿殍口中有了吃食,才缓了些精神,微弱的看了一眼孙安,“你们?” “我等是梁山兵马!” “老天爷开眼!可算是遇到你们了!” 孙安微微蹲下身子,关切地问道:“可是附近有了天灾?胶水县为何从未听闻!莫非是有人瞒报?” 饿殍艰难地摇了摇头,眼眶中泛起了泪花,“不是天灾,是那狗官们……”他哽咽着,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道,“俺们是密州……逃难来的!” 孙安眼神中透着警惕,看着眼前两个形容枯槁的人,看了一眼那饿殍凹陷的眼睛,轻声问道:“逃难?” “装啥!”旁边一人有气无力,用脚后跟轻轻蹬了那饿殍一脚,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俺们是逃兵!” 孙安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招呼道:“来,给这兄弟再来一碗小米糊!” “多谢……将军!”那枯瘦汉子嘴唇干裂,想要给孙安行礼,可此时他浑身乏力,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孙安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待两人喝了些小米糊,稍稍缓过些劲来,还不等孙安提问,他们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个干净。 “当兵吃粮,这兵当了,粮没了!”那饿殍苦笑着,脸上的皮肤松弛,拉扯着面皮,满是悲戚,“赋税重得要命,粮食都被搜刮去了,家里老的小的都快饿死了。俺们实在没活路,才想着顶着别人名头当兵吃粮,结果……那些老爷们说的好听,但一路上就给俺们吃猪食!” “是啊,将军,俺们也是走投无路啊。”旁边那人也附和着,脸上满是无奈,“在军营里,不仅吃不饱,还得受那些当官的打骂,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俺们一个都一百人逃出来的,结果到这里,就剩俺们俩了!” “一个都?” “不止!”那饿殍摆手道,“一开始两万,后来到了高密就剩一万,现在……怕是也就不到五千人!能跑的都跑了!” “不好!”孙安闻言,眉头紧皱,“传令下去,队伍休整一夜,明日开始,急行军,直奔高密!” 高密城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冷冷清清,百姓们都闭门不出。 郭知章站在县衙的大堂之上,他的头发凌乱,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兵,没有,粮,没有! 这对于一个肩负着一路军政的经略安抚使来说,无疑是耻辱。 而那些所谓的官员,除了贪腐无能之辈,又有谁能做点实事? 郭知章在大堂内来回踱步,佩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终于,被逼到绝境,几乎要拔剑自刎的郭知章,双眼通红。 “来人!”他一声怒吼,声音在大堂内回荡。 几名士兵立刻冲了进来,他们看着郭知章那狰狞的面容,心中不禁有些害怕。 “把高密城内的那些官员,粮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起来,给老夫抄家!”郭知章咬牙切齿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熊熊的怒火,“老夫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士兵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城内便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员们,此刻都惊慌失措,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被逼急的郭知章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对他们下手。 郭知章站在县衙门口,看着士兵们从官员家中搜出一箱箱的金银、一车车的粮食。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充满了悲哀。 郭知章紧紧握着手中的账册,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眼神中满是痛心与愤怒。再看向那粮食口袋上清晰的军粮标记,他只觉一阵气血上涌,仰天长叹。 “这些都是军粮啊!都是军粮!你怎么敢的!长了几个胆子,几颗脑袋!” “郭大人!”高密知县被五花大绑在当场,头脸被兵卒狠狠按在地上,身子扭曲着,喘着粗气,拼了命地想要辩解,“小人也不敢啊!可是上面的知州大人安排的!小人无法啊!不给知州!小人治下的百姓就要再被盘剥一遍!百姓苦啊!为了他们能活下去……” 郭知章听着这看似无奈的辩解,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你以为你这是为了百姓?”郭知章走上前,一脚踢在高密知县身上,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你这是贪腐军粮!” “大人!那粮商和知州乃是亲眷……” “杀了他!”郭知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手一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高密知县的辩解,狠下心来下令道。 再让他说下去,朝廷的体面,就真的要被踩到狗屎里面了! “知县老爷是好官啊!” “刀下留人啊!” 原本因为恐惧和不安而窝在家里的百姓们,此时再也顾不上许多,纷纷从家中跑了出来。 他们呼喊着,为高密知县求情。在他们心中,高密知县虽然有错,但平日里至少没有欺压百姓,施加乱政,贪污点算什么,这是个难得的好官! 然而,军令如山。 那些兵卒们哪里敢徇私,尽管心中也有些不忍,但还是不得不执行郭知章的命令。 只见寒光一闪,刀起刀落,高密知县的人头瞬间落地。 一时间,整个高密城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地上的尘土。 百姓们看着那已经没有了生机的高密知县,心中悲痛万分,有的甚至忍不住哭了出来。 “知县大人,死的冤枉啊!” 第342章 把梁子美扒去官袍 随着那一声大喊,原本还沉浸在悲痛中的高密县百姓,情绪瞬间被点燃,全部围了上来,将郭知章和一众兵卒团团围住。 人群中,愤怒的情绪还在蔓延。 “杀俺们知县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杀了知州!”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站了出来,挥舞着拳头,大声吼道。 “谁下令你杀谁,杀俺们知县,俺们不服!”另一个中年汉子也不甘示弱,大声哽咽喊道,“你知道俺们高密,盘了多少年,才盼了这么一个不折腾的好官吗?” “对!俺们不服!”人群中响起了一片附和声,大家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愤怒,“还俺们知县!” “老夫杀个八品知县,哪里还需你们心服!”郭知章的脸涨得通红,暴喝道,“老夫看谁敢闹事!但有闹事者,一律按通匪论罪!” 他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威严,手中的佩剑微微晃动,似乎在警告着众人。 百姓们听到郭知章的话,心中不禁一紧,有一些人开始犹豫起来,脚步也往后退了退。 但仍有一些人不甘心,继续喊道:“知州才是罪魁祸首,你为什么不抓他!” “只杀俺们知县,不杀那个狗屁知州,你当的什么官!剿的什么匪!” 郭知章看着眼前愤怒的百姓,心中也有些无奈。 “老夫!大宋京东东路经略安抚使,郭知章!率军两万从诸城至此!两万啊!两万人马,兵未血刃,敌未谋面,就因为军粮不足,生生跑了一万五千余人!”郭知章指着那个身首异处的知县,吼道,“不杀他,难道让五千兵丁,屠城讨粮不成!不杀他,难道要让高密百姓,成为菜人军粮不成!” “散了,散了!”人群中有人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妥协。 “都家走!”另一个声音也跟着响起。 “过年的钱都没着落,担心人家官老爷的事!” 随着这些声音,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开始缓缓散开,人们一个个低着头,脚步沉重地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整个街面上就全然不见百姓的踪影,只剩下郭知章和一众兵卒呆呆地站在原地。 人群围起来的时候,郭知章没有心慌,他自恃有军令在手,有威严可施,能够掌控局面。 但是,当人群真的散去的时候,看着这空荡荡的街道,郭知章的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一股心慌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眼神有些茫然,心中思绪万千。 他知道,百姓们的散去并非是真的认可了他的做法,而是无奈之下的妥协。 他们心中的怨气和不满并没有消散,只是暂时被压抑了下去。而这种压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次爆发。 郭知章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一个兵卒小心翼翼地问道,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郭知章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征兵!” “是,大人!”兵卒领命而去,留下郭知章继续站在那里,望着这空荡荡的街道。 青州,益都城外。 天气日益寒冷,空中不时飘下几片细碎的雪花,给此地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云天彪身着厚重的铠甲,呼出一口白气。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缓缓走到站在校场上的兵卒身旁,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眼神中透着关切。 巡视一番之后,云天彪转身向着皇甫雄,微微眯起眼睛,问道:“如何,可能受得了军伍之苦?” “都指挥说笑了,这有啥苦?”皇甫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随即用力一拍身上的衣甲,发出“砰砰”的声响,“有吃有喝,有住有穿,这要还叫苦,那以前俺们过得还能叫日子?” 云天彪听了皇甫雄的话,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有你这番话,我便放心了。如今局势紧张,咱们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都指挥放心。”皇甫雄大声说道。 看着云天彪渐行渐远的背影,马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立刻小跑着凑了过来。 他双手搓着,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开口问道:“兄弟,刚才都指挥说没说啥时候打益都?” “这事你觉得都指挥能跟俺说吗?不过……”皇甫雄微微抬起头,目光望向阴沉的天空,仔细观察着天色,“应该是最近了,再不打,天降大雪,到时候怕是想打也打不了啊!” 马元听了皇甫雄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要是真下了大雪,这仗可就难打了。道路被封,河道结冰,粮草运输也成问题,咱们的兵卒怕是也施展不开。” “所以啊,都指挥肯定也在盘算着日子呢。” 马元点了点头,哈哈笑道:“赶紧打!老子可是要凭借军功当大官的!” 两人正说着话,校场上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鼓号之声。 马元顿时双眼放光,搓着双手,一脸兴奋道:“开打了,终于开打了!” 益都城墙之上,寒风裹挟着雪砾呼啸而过,将梁子美官袍的下摆卷得猎猎作响。 他面色阴沉如铁,死死盯着身旁的通判,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本州今日,亲自督战!通判大人可满意了?” 通判却似全然不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腰间玉牌,又裹紧了些身上的皮裘:“平日一有战事,梁大人便以公务为由推脱,今日为何如此急切督战?莫非……今日要献城不成?” 此言真是字字如刀,直直戳向梁子美心头。 梁子美喉间发出一声闷哼,握在城墙上的指节骤然发白。 往日里他在府衙呼风唤雨,如今却被这通判死死咬住不放,每一个动作都似被架在火上炙烤。 城墙下,远处扬起的烟尘隐约可见,云天彪的军队怕是已近在咫尺,而此刻他不仅要应对城外威胁,更要提防身后这双毒蛇般的眼睛。 “休得胡言!”梁子美猛地转身,官帽上的长翅剧烈晃动,“本州一心为国,岂容你等小人揣度!” 寒风掠过城墙上的旌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梁子美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敌军营帐,冷汗顺着脊背滑进官服。 他第一次尝到了束手束脚的滋味。 只是,梁子美刚要下令,就见通判一挥手,冷声下令道:“来人,把私通梁山的梁子美扒去官袍!” 第343章 打益都 “你们是要造反吗?”梁子美声嘶力竭地叫嚷着,脸上因愤怒和恐惧涨得通红,双眼圆睁,他拼命地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黄信等人的钳制。 然而黄信这般武艺,岂能让他这个文人挣脱,几人死死地将他按住,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在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梁子美终究还是被黄信等人制服,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头发凌乱,官袍也被扯下,狼狈不堪。 通判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冷笑,居高临下,俯视中透露出一丝鄙夷。 他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几页信纸,缓缓展开,举到梁子美面前,冷冷地说道:“不想如此凶恶的梁山贼寇,竟是梁大人暗中扶持!你也对得起你梁家门风!” 梁子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通判逼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 梁子美昂头,与通判对视,“你这是中了梁山贼寇的反间计!” “事实俱在,罪证齐备!还有何狡辩余地?反间计?”通判冷哼一声,说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与贼寇勾结,背叛朝廷,罪不可赦!你就等着朝廷处置!” 梁子美听了通判的话,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勾结贼寇!本官倒要看看,你如何保住益都!” “带走!”通判挥了挥手,黄信等人立刻上前,将梁子美架了起来,押往大牢。 梁子美被押走的那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益都城墙,长叹一声! “依照国法,知州无法履职,以本通判……” 通判话音未落,城下箭雨袭来! 城下喊杀声震天,马元一马当先,带领着清真山群雄如潮水般向城墙涌去。 云梯在士兵们的奋力推动下,迅速靠近城墙,撞车在皇甫雄的带领下,一次次地撞击着城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城墙上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慌乱之中纷纷拿起武器抵抗。 通判脸色苍白,但仍强作镇定,大声喊道:“稳住,都给我稳住!放箭,给我狠狠地放箭!花荣何在?花荣何在!” “大人,花知寨和黄都监去押送梁子美了!” “速速喊他们回来!梁子美不要紧,守城要紧!” 城头之上,弓箭手们连忙张弓搭箭,朝着城下射去,一时间,箭如雨下。 然而,清真山群雄早有准备,他们举着盾牌,抵挡着城墙上射下来的箭雨。 一些士兵在盾牌的掩护下,迅速将云梯架设在城墙上,然后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只是城头浇下的金汁热油,丢下的滚木礌石,阻断了进攻的节奏! 马元见状,大吼一声,直接寻了空挡,踏上云梯,手脚并用,几步之间,直奔城头! 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砍杀着试图靠近云梯的守军。 “杀!”随着几声怒吼,铁城墙周兴、飞廉皇甫雄、黑煞神王伯超、鬼见愁来永儿、烈绝大郎赫连进明紧随其后! 只是小霸王周通还在扶着云梯,高举盾牌,指挥着后面的兵卒跟上! 紧接着,更多的士兵也登上了城墙,双方在城墙上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厮杀。 通判见势不妙,连忙喊道:“快,快去搬救兵!” 可是,此时的益都城头已经陷入了混乱,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救兵又岂是那么容易召集的。 在清真山群雄的猛烈攻击下,城墙上的守军渐渐抵挡不住,防线开始出现漏洞。 马元看准时机,带领着一群士兵朝着通判所在的方向冲去。 通判惊恐地看着马元等人越来越近,他转身想逃,却被马元一把抓住。 “你……你们想干什么?”通判颤抖着声音问道。 “哼,自然是拿你项上人头,当俺的军功!”马元怒喝道,然后手起刀落,结束了通判的性命。 马元满心欢喜地拎着通判的人头,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盘算着进城后的种种,却冷不防地被一支从远处射来的弓箭钉穿了肩膀。 那箭矢来势汹汹,带着凌厉的风声,瞬间穿透了他的皮肉,钻心的疼痛让他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手中通判的人头也险些掉落。 “哪个暗箭伤人!不是好汉!”马元怒目圆睁,脸上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他奋力转动着头,在混乱的战场上搜寻着放箭之人,眼神中满是怒火。 “清风寨小李广花荣在此!”一个清朗且带着傲然之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花荣身着一袭轻便的战甲,手持银弓,身姿挺拔地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之上,眼神冷峻,直勾勾盯着马元。 “哪个管你小李广大李广!杀!”马元咬牙切齿,心中的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顾不上肩膀上的伤痛,将通判的人头随手一扔,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朝着花荣所在的方向冲去。 他的身后,几个清真山的兄弟也跟着他冲了上去,他们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暗箭激怒,决心要与花荣一较高下。 花荣见马元等人冲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他不慌不忙地搭箭上弦,弓如满月,箭矢如流星般向着冲在最前面的马元射去。 马元眼疾手快,侧身一闪,堪堪躲过了这一箭。但他的动作也因此慢了下来,花荣趁机又射出几箭,箭无虚发,有几个冲在后面的清真山兄弟被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弟兄们,别管他的箭,冲上去!”马元大声喊道,鼓舞着兄弟们的士气。他再次加快了脚步,拼尽全力朝着花荣冲去。 就在马元即将冲到花荣面前时,花荣突然收起了弓箭,一脚提起身边银枪,与马元斗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枪花闪烁,兵器相交发出清脆的声响。 马元凭借着一股蛮劲,挥舞着大刀猛砍猛劈,而花荣则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和精湛的枪术,巧妙地躲避着马元的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只是两人虽然打的热闹,但青州益都随着通判的死亡,城墙上的守军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梁山兵卒渐渐地攻占了益都城的城墙。 黄信率人赶到救援之时,便被城门处手持青龙刀的云天彪一眼看见,云天彪见黄信面容端正,身材高大,一副好汉相貌,不由心生爱才之意,喝道:“来将通名!” “青州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 第344章 “本官是忠心大宋的!忠心官家的!” “谁知道?” 黄信打量了云天彪一番,只见这云天彪生得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威风凛凛,恰似关公再世,手中青龙刀也是寒气逼人,不由得也是心中怯战几分。 黄信手提丧门剑,纵马出阵,一阵高喝,为自己打气助威,“镇三山黄信在此!” 云天彪呵呵笑道:“镇三山?好大口气!且在云某刀下活命再说!” 言罢,云天彪拍马舞刀,直取黄信。 黄信毫不畏惧,挥剑相迎。 青龙刀与丧门剑相撞,火星四溅。 二人你来我往,交战十余回合,不分胜负。 黄信剑法精妙,剑剑直取要害;云天彪刀法雄浑,刀刀虎虎生风。 短暂交手,云天彪暗自点头,这黄信武艺不差,至少青州此地投奔的那些头领之中,能说稳胜黄信的,并无一人! 又战十余合,云天彪见黄信力道松懈,忽地大喝一声,青龙刀如同一道闪电,直劈而下。 黄信举剑格挡,却觉一股巨力传来,震得双臂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 云天彪趁势一刀紧似一刀,如狂风暴雨般攻来。 黄信左支右绌,渐渐难以招架。 云天彪瞅准破绽,一刀横扫,黄信躲闪不及,被刀背重重击中后背,跌落马下。 “绑了!” 众军士一拥而上,将黄信捆绑起来。 云天彪勒住战马,高声喊道:“尔等都监已被擒获,速速投降,免受皮肉之苦!” 守军见状,顿时军心大乱,纷纷四散奔逃。 花荣在城头之上,早已见此状况,手中银枪一荡,耍了朵朵枪花,退开清真山几人,几步奔至城下,夺了一匹健马,打马扬鞭,直奔别门而逃!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益都城中喊杀声逐渐平息。 云天彪率领着大军缓缓进入城中,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传令下去,安抚百姓,整顿军纪,清扫街道,不得扰民。”云天彪下令道。 “是!”风会引着众人应道,而后各自去执行命令。 益都府衙的大牢内,昏暗阴森,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臭的气味。 四周的墙壁上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干草和碎石。 梁子美身着一身皱巴巴的白色里衣,正端坐于枯草垫子之上,双目紧闭。 此时,一名牢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个破旧的水杯,隔着栅栏将其递了过来。 “大人,城破了!”牢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无奈和恐慌。 梁子美听到这话,原本平静的脸上微微一震,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再次长叹一声,“唉……” “大人,小人也是为了讨口饭吃,不敢私放您出去!”牢子小心翼翼地道,“更何况这外面兵荒马乱的,您要出去了,反倒不如在这里安稳,等风头过了,小人再把您送出去!” 梁子美沉默了片刻,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听到牢子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道:“出不出去的,无所谓了!梁山那主将想必片刻之后就来,你且想好自己如何安身!” “大人,”牢子连忙说道,“说不定那些人会念在您以前的身份,放您一马呢。” 梁子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与那云天彪还好说,可是那梁山之主姜齐,乃是我用计逼反!他又如何能放过我?” “可是……”牢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梁子美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梁子美摆了摆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牢子连忙跑到拐角处,向外张望,“大人,好像是有人来了。” 大牢内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昏暗的光线透过狭小的天窗洒下。 云天彪一身甲胄未卸,甲片上的血腥味混合着大牢里的浊气,愈发刺鼻。他脚步匆匆,急慌慌地在牢房间穿梭,眼神急切地一个牢房一个牢房查看过去。 终于,当他看到梁子美时,脚步猛地顿住。 梁子美形容狼狈,虽仍强撑着官威坐在牢中,但那身凌乱的衣衫和憔悴的面容,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梁子美!你也有今日!”云天彪双眼微眯,寒光闪烁,一手紧紧握住腰间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手则轻轻捋着长髯,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恨意,“当年,云某本可去沂州景阳镇上任,为朝廷出力……” “你也配?”梁子美不等云天彪说完,便不屑地冷哼一声,猛地一震衣袖,脸上挂着冷笑,眼神中满是轻蔑,“在郓州之时,你便和梁山贼不清不楚,一个小小的镇兵马总管便如此,若是让你做了高位,定是一祸国武夫!” “我这祸国武夫,可没卖国!”云天彪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他向前迈了一步,隔着栅栏,眼神锐利地盯着梁子美,从怀中取出沾着血的奏折,打开之后,展现在梁子美面前,冷笑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暗中勾结梁山贼寇,养寇自重,致使养虎为患,贪污军饷,倒卖军粮,致使军心涣散,看看,你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之辈!” 梁子美脸色一变,盯着那奏折,“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你不过是侥幸得胜,便在这里耀武扬威。可别忘了,朝廷迟早会派人来收拾你!” “朝廷?”云天彪嗤笑一声,“云某认他,他才是朝廷,不认他,他又是那颗葱!” “你……你……”梁子美终于破防,手指颤抖的指点着云天彪,“无君无父!” “老子的君,如今可不是赵佶!”云天彪看了一眼梁子美,“你的君,很快也不是了!” “什么意思?” “来人!于青州各县张贴布告!青州知州梁子美率部投降梁山,反攻宋室,手书宋室十大罪,为此役首功!” “不对!不对!”梁子美直接踉跄的站了起来,抓着栅栏,“本官没投降,没投降!本官是忠心大宋的!忠心官家的!” “谁知道?”云天彪冷笑一声,手中奏折在梁子美眼前一晃,“等这本通判遗奏,到了赵佶面前,你梁子美便是云某的同僚了!梁大人!郎君可还在蓬莱等着你呐!” “不对!不对!”梁子美看着云天彪的背影,大声嘶喊道,“本官是忠臣!忠臣!!不是贼寇!” 第345章 大宋,还是有硬骨头的! 寒风裹挟着雪砾拍打着城墙,屠龙手孙安一马当先,身后数万铁骑如黑色浪潮般席卷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高密城楼上,郭知章紧攥着城垛,望着那漫天扬起的烟尘,脸色比城头褪色的军旗还要惨白。 他前日刚斩了知县,本想有了军粮,有了军资,足够用以征兵征丁,可此时空荡荡的校场,让他脸疼! 所征之兵不过寥寥数百。 只是如此,也是一些歪瓜裂枣,各村各坊不要的泼皮无赖破落户,全都被里正坊正带人押到此处,那些人临走时,还不忘在营门口啐上一口! 即便如此,一夜之间,那些新丁也都跑了干净,只剩下早先从青州率领的千余人还在营中! “报!梁山军已至南门外三里!”传令兵跌跌撞撞冲来,头盔歪斜,脸上还沾着不知是血还是泥的污渍。 郭知章喉结动了动,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目光扫过城墙上堆积的了了几块滚木礌石,又看了看麾下那些骨瘦如柴,面皮枯黄的兵丁。 “开城门!”郭知章突然喊道,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一跳。 身旁幕僚猛地抬头:“大人!梁山来势汹汹,怕是……” “打一场!必须打一场!”郭知章重重吐出这句话,伸手去解腰间佩剑。 他想起抄家时那些染着“军粮”印记的米袋,想起百姓为知县求情时的哭喊,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混着寒风,惊飞了城角栖息的寒鸦。 “老夫便是死,也要让梁山那帮贼寇知道,大宋,还是有硬骨头的!” 高密城门外,孙安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嘶鸣声撕破长空。 望着缓缓开启的城门,他身后将士们握紧了兵器。 “整队!”孙安高举手中镔铁剑,“打下高密!” “打下高密!” 城楼下的城门洞中,寒风呼啸而过。 郭知章已褪去那身经略使的官袍,动作略显生疏地穿上了一身皮甲。那皮甲有些陈旧,泛着黯淡的光泽。 他手中佩剑倒悬,剑穗在风中舞动。 郭知章缓缓回头,目光扫过那些一路跟着自己的兵丁。 他们的脸庞被寒风吹得通红,身上穿着新置办的麻衣,里面塞满了芦花,旧麻。 郭知章的嘴角微微扯动,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老夫……为国尽忠了!你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悲壮。 “我等追随的是大人,不是朝廷!”一名年轻的兵丁大声喊道。 “大人如此忠义,身边岂能少了义士!”另一名兵丁也跟着说道。 “我等身家性命都是依赖大人而活,今日,便偿还这活命的恩情!”又有人喊道,声音此起彼伏。 郭知章听着这些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没想到,在这生死关头,还能有这些兵丁,他们竟会如此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 “好,好啊!”郭知章点了点头,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今日,有你们这些兄弟相伴,老夫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城门缓缓打开。 孙安几乎本能的看向城楼之上,上面除了宋字大旗,竟然再无一人! 凛冽的寒风如刀刃般刮过,城门处扬起阵阵尘土。 再看向城门,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破旧的皮甲,头发被寒风吹的潦草,身姿虽已不再挺拔,却依旧透着一股威严。 他紧握着手中的佩剑,在风中微微颤动。 那老者平静的望着对面的梁山军,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老夫!大宋,京东东路,经略安抚使!郭知章!率军拼死守城!为国尽忠,为君尽忠!望你梁山贼寇,若有一丝人性,勿伤城中百姓!”郭知章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沙哑且有些颤抖,却依旧清晰地传进了孙安的耳中。 他一边喊着,一边提剑向前缓缓迈进,每一步都带着悲壮之气。 “杀!”郭知章身后的兵丁们齐声呐喊,紧紧跟在郭知章的身后。 对面的孙安面色凝重,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望着阵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 孙安扬起了手中的镔铁剑,随着他的动作,阵中的兵卒们立刻整齐地耸立起来。 “唰”! 随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响起,孙安大喝道:“弓箭手,三轮齐射!” 三轮箭雨撕裂长空,密密麻麻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倾泻而下。 高密城门前,瞬间血雾弥漫,破碎的盾牌、折断的箭杆散落满地,守城兵丁的哀嚎声与箭矢入肉的闷响混在一起。 “骑兵,冲击!” 孙安身边令旗猛地挥动,弓弩手方阵骤然停住。 五百骑兵手持马刀,纵马而去,借着马力,在城墙前踏出一条血路! 只是,不知是不屑,还是故意,那五百骑兵纷纷绕开了打头的老者! “来!和老夫厮杀!” 身中数箭的郭知章,还在挥剑嘶吼! “贼子们!来和老夫厮杀啊!” 只是,终归年老,血流太多,郭知章看了一眼身后的血肉大地,残躯遍野,无声的闭上了眼睛,站在当地! 孙安翻身下马,沉重的铁甲在地面上发出闷响。他手持镔铁剑,踩着满地狼藉,一步步走向城门之前。 郭知章倚靠着手中佩剑,身中数箭却依旧挺立,胸前的皮甲早已被鲜血浸透,白发凌乱地垂在脸上。 孙安走到他面前,收起长剑,抱拳深深一礼,声音低沉而庄重:“梁山都指挥孙安,恭送义士!” 郭知章艰难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终于聚焦在孙安脸上。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孙安的手臂。 “呵!”他喘息着,一字一顿的说道,“莫要……伤……城内百姓!” 孙安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量,目光坚定地迎上郭知章的视线:“孙安定不会伤害无辜百姓,但违法乱纪,趁机作乱者,梁山亦有法度!” 郭知章紧绷的面容微微松弛,嘴角扯出一抹释然的笑意:“有法度就好,就好……”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渐渐松开,身体缓缓向后倾倒。 孙安伸手托住他的后背,看着这位至死都守着一城百姓的经略使阖上双眼。 孙安对身边亲兵道:“去取城头宋字大旗来,为义士包裹残躯!” 城门中此时走出郭知章的幕僚,双手抱拳,对着孙安一礼,“老大人之前便已有了死志,提前抬棺出征,孙将军若是同意,学生愿操办郭老大人身后事!” “如此忠臣义士,自是不应暴尸荒野!”孙安轻叹一声,随即收剑入鞘,踩蹬上马,大手一挥,“进城!” “是!” 随即梁山军士,各自率军整队,整齐绕过面前千人义士尸身,迈步入城! 幕僚站在城门处,看着眼前梁山入城一幕,又回忆起郭知章所率领的密州兵卒,不由走到郭知章尸身处,蹲下长叹道:“唉!老大人,您,输的不亏啊!” 第346章 养寇自重!居心叵测! 东京汴梁。 御书房内,檀香混着烛火的焦味,赵佶捏着两封血迹斑斑的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奏折上的字迹被血渍晕染得模糊不清,但大体意思赵佶还是看的明白。 “益都通判殉城,京东东路经略使殉城!”赵佶猛然将两封遗折掼在书案上,他怒目圆睁,转向垂首而立的蔡京,“那青州知州梁子美,是蔡爱卿举荐的,结果呢?在郓州,郓州不归朝廷,在青州,整个京东东路都要易主!” 蔡京心头一颤,官帽上的长翅随着他躬身的动作轻轻摇晃,“梁子美狼子野心,包藏祸胎,老臣也是深受其蒙蔽!” 他声音发颤,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眼前这位天子喜怒无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蔡京不想再次罢相! 就在气氛凝滞之时,高俅跨前半步,冷冷出声道:“官家,之前芒砀山的宋江,是出自梁子美手下,这闹得如此震荡的梁山,也是出于郓州。” 他故意拖长尾音,眼神在赵佶和蔡京之间游走,“官家,梁子美怕不是这两股贼寇的……” “养寇自重!居心叵测!”赵佶猛地拍案而起,他胸口剧烈起伏,“这梁子美好大的胆子!把朕当猴耍啊!是不是他觉得天下人就他一个聪明的!” 蔡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青砖:“老臣罪该万死!愿亲率大军,荡平贼寇,生擒梁子美,以谢圣恩!” 而高俅则在一旁心中暗自冷笑,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面上却还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老太师年事已高,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坏了朝廷体面,空长了梁山威风?” 赵佶神色微动,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高爱卿有何计策?” “臣之前看了童枢密所书《剿匪十策》,可谓字字珠玑!”高俅忽地挺直腰板,“尤其陛下批注处,更是鞭辟入里,尽得兵书战策精要,直指贼寇要害。” 他猛地顿住,看赵佶面色已经缓和了不少,面上这才浮起愤懑之色,“只是经是好经,却让斜嘴和尚念歪了!” 这话似一把软刀子,既捧了赵佶的圣明,童贯的专业,又将矛头悄无声息地转向蔡京。御书房内骤然陷入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赵佶指尖微颤,眼底却泛起笑意,手指着高俅,“你啊你啊,为官这么多年,如何还是一嘴的市井气!好好说!莫让老太师笑话你我君臣!” 话音方落,殿内压抑的气氛竟被这半嗔半笑的语气撕开裂缝。 高俅顺势扑通跪地,乌纱帽几乎贴到青砖上,声线里却藏着恰到好处的委屈:“臣罪该万死!只是心急如焚,满脑子想着如何替陛下分忧,这才失了体统。” 他偷偷抬眼,见赵佶嘴角仍噙着笑意,又偷瞥向一旁面色铁青的蔡京,面上却更显惶恐,“童枢密所拟方略,本已将梁山贼寇困局剖析透彻,可地方官员阳奉阴违,各怀鬼胎,致使战机贻误。若能选派得力干吏,严审方略执行,定能扭转乾坤!” 蔡京紧握的袖中青筋暴起,却只能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陛下圣明,高大人所言极是。” 赵佶抚须颔首,余光扫过二人明争暗斗的模样,忽而觉得这比满朝文武那些刻板的奏对有趣得多。 赵佶笑意未减,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高俅,饶有兴味地问道:“高爱卿既然如此说,想必是有人才可推荐了?” 高俅心头一喜,面上却诚惶诚恐地整了整官袍,再次扑通跪地,“臣斗胆举荐!” 他刻意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臣有两个叔伯兄弟,一个唤作高封,一个唤作高廉。”说到此处,他偷瞄了眼赵佶神色,见对方挑眉,立刻接着道,“二人虽才能浅薄,比不得朝中诸位大人,但是……足够听话!” 最后四字咬得极重,高俅清楚,在这朝堂之上,比起才,赵佶更看重忠! 尤其此时梁子美忠奸难辨,郭知章身死殉城之际,这所谓家贫知孝子,国乱识忠臣! 高俅膝行半步,额头几乎贴地:“陛下圣裁深远,只需定下方略,高封、高廉定能将旨意落实到一州一县。纵是那梁山贼寇诡计多端,有圣明指引,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兔子的尾巴!” 赵佶摩挲着龙纹案几,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坐一旁的蔡京。 蔡京的脸色愈发阴沉,捻须的手指微微发颤。 赵佶瞧着老臣强压怒火的模样,心中暗爽,面上却摆出关切神色:“老太师,颊囊里可有什么举荐之人?” 蔡京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辩驳,目光扫过殿中砖石纹理,满脑子都是梁子美东窗事发带来的余震。 他何尝不知这是高俅的阴谋?可仓促间哪里寻得出能与高氏兄弟抗衡的棋子? 有心想要说出折家,呼延家,然文武有别! 蔡京余光瞥见高俅垂首敛目的模样,最终只能挤出僵硬的笑容:“官吏升迁贬谪,皆由圣裁!” “既然如此,”赵佶抬手虚扶,袖中明黄锦缎扫过案上未干的朱砂痕迹,语气轻快得像是敲定一场宫宴,“便让二人先去京东东路历练历练。高封去沂州,高廉去……淄州!” 蔡京深吸了一口气,“官家,那京东东路经略安抚使……” “郭知章啊……”赵佶看着之前蔡京送来的郭知章的履历,也是轻叹了一声,“恢复他的显谟阁直学士,武功县开国伯的封衔。赐谥‘文毅’!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是,陛下!”那边赵佶话音一落,这边梁师成已经刷刷点点写好了文稿。 赵佶微微颔首,眼神扫过殿内众人,“交中书门下过目落印!” 高俅这边仍眼巴巴地望着赵佶,那眼神里透着一丝期盼与讨好。 赵佶无奈地摇头笑笑,拿起案上的笔墨,随手写了两个条子,然后郑重地落下自己的私印,起身走到高俅面前,将条子递给他,似嗔非嗔地说道:“两个知州的官位而已,莫说你高太尉还要用朕的面子!” 高俅连忙双手接过条子,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莫说知州,便是知县,臣也不敢擅专做主啊!” “你啊!”赵佶再次摇了摇头,虽心里清楚高俅说的话没一句是真话,但听着却格外顺耳,心中颇为受用,“梁师成,把童贯唤来,你们两位去忙自己的,朕还要忙,唉,朕就是个劳碌命!” 第347章 所以,钱财何所出? 御书房内。 赵佶一脸平静,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童贯,每一步都似踏在童贯的心头。 “登州丢了,莱州丢了,青州丢了,潍州丢了,密州也快丢了!”他一字一顿地说着,随着话语出口,他的身子愈发靠近童贯,直到最后一字说完,赵佶已居高临下地站在童贯面前,“童爱卿,枢密使也不易啊!” 赵佶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深深的嘲讽,直直刺向童贯的内心。 童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惶恐至极,这些州府的接连失守,自己作为枢密使难辞其咎。 “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童贯磕头如捣蒜,声音颤抖着,“是微臣失职,未能及时部署兵力,以致让贼寇有机可乘。但请陛下给微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收复失地,剿灭贼寇!” 赵佶看着跪在地上的童贯,“机会?朕给你的机会还少吗?” 赵佶一脚踹了过去,把童贯踢了一个跟头,紧接着童贯便又翻身爬到了赵佶脚下! “陛下若觉得还不解气,可再踢奴才一脚!” 赵佶怒喝道:“这是踢你几脚的事吗?你身为枢密使,执掌全国军政要务,却连几个州府都守不住,让朕如何相信你?” 童贯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陛下,微臣已想到了一个计策。”童贯连忙说道,“贼寇虽然势大,但并非无懈可击。臣可以联络周边三路,北边得到河北东路,西边的京东西路,南边的淮南东路,三路大军,集结兵力,形成合围之势,再利用地形优势,将贼寇一举歼灭。” 赵佶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在童贯身上上下打量着,“计策是好计策,钱呢!粮呢!军呢!” 赵佶说罢,坐在童贯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三司没钱,户部没钱,朕除了内藏库里一点自己花费的,也没钱!三路大军围剿梁山,好计策,但是,钱粮何所出?” 童贯额间青筋突突跳动,官袍下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强撑着抬头,喉结艰难地滚动:“陛下,可令各州府就地筹粮,以商贾捐输、富户摊派之法……” “摊派?”赵佶突然嗤笑出声,他俯身凑近童贯,温热的呼吸喷在对方惨白的脸上:“你可知京东东路如今商贾要么投了梁山,要么携财而逃,剩下的百姓连树皮都啃光了!” 话音未落,赵佶的手掌重重甩在童贯肩头,“朕前日收到皇城司的奏折,密州百姓易子而食,你还要去摊派?你是觉得梁山裹挟的民众太少?” 童贯扑通向前跪爬半步,额头几乎贴到赵佶的靴尖:“陛下圣明!臣失策了!或许可效仿青苗法,向富户借贷钱粮,战后许以厚利……” “你啊,”赵佶苦笑道,“朕也是急昏了头,北征燕云之事……便停了!” “不可断!”童贯直接道,“陛下,臣已然派遣使者去了女真,若是失约,北朝知晓我大宋打算,定然出兵讨伐,倒时……” 赵佶微微一怔,原本有些颓然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眉头紧紧蹙成一团。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中满是忧虑与纠结。 “朕何尝不知其中利害,可如今梁山贼寇势大,国内州府接连失陷,若再分兵北征燕云,只怕……” 赵佶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向殿外。 童贯见赵佶有所动摇,心中大急,膝行两步,靠近赵佶,急切地说道:“陛下,北征燕云乃我大宋百年之志,如今女真已与我朝达成默契,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若此时放弃,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落女真口实,若女真转手和辽国合流,同时进军我大宋……” 赵佶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童贯身上,“所以,钱财何所出!” “江南富户!”童贯心头一狠,“官家莫非忘了朱勔?” 赵佶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 朱勔之事,他并非不知,那江南“花石纲”闹得民怨沸腾,不少江南大臣上了奏折也有表述,如今童贯提及,倒显出了朱勔之能! “朱勔……”他喃喃自语,似在斟酌其中利弊,“倒是个能臣!” 童贯见赵佶有所动摇,赶忙向前一步,脸上露出急切之色:“陛下,如今局势危急,已顾不得许多了。江南富户众多,财力雄厚,只要朱勔稍加引导,定能筹集到足够的钱粮。至于百姓,只需稍加安抚,许以一些好处,再派重兵弹压,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童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为了自己的宏图大志,那些百姓富户,苦一苦就苦一苦! 赵佶皱了皱眉头,心中仍是有些犹豫,“可那花石纲之事,群臣便已经上奏,如今再让朱勔去江南找商贾捐输、富户摊派,只怕百官又要议论朕贪图享乐,不顾百姓死活了。” 童贯心中暗急,他深知若不能解决钱粮问题,无论是北征燕云还是平定梁山,都将成为泡影。 “陛下,如今梁山贼寇肆虐,北朝又虎视眈眈,若不能尽快平定内乱,收复失地,才是真正的不顾百姓死活。若有群臣上书,陛下可责令其解决军费粮草之难!若其真能解决,臣此议,不论又何妨?况且,此次筹集钱粮,乃是为了保家卫国,并非为了陛下享乐。待战事结束,陛下再行安抚百姓,施以仁政,定能挽回民心。” 赵佶沉默了许久,目光深邃地望着殿外,似在思索童贯的话。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就依你所言,让朱勔去江南筹措钱粮。毕竟能者多劳啊!” “陛下圣明!臣定当叮嘱朱勔,让他小心行事。”童贯赶忙磕头谢恩,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朕花石纲的事情,让他也上点心,已经许久未见新的奇珍异宝了!”赵佶环视了一周自己的大殿,“你看,这最近的一批奇石,还是九月初送来的,如今年节将近,难道让朕就在宫中把玩这等旧物不成?” 第348章 姜太公启程 高俅端坐在太尉府正厅的太师椅上,目光冷冷地看着走进来的高封和高廉。 厅内四周的下人都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高封刚一进门,便大大咧咧地喊了一声:“俅哥……” 还没等他说完,高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低声喝道:“叫什么俅哥,叫太尉!礼仪规矩懂不懂?” 高封被拉得一个趔趄,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嘟囔着:“这不是自家人……” 高廉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地说:“自家人更要讲规矩!如今太尉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咱们高家的颜面,岂能如此没大没小?” 高俅微微皱眉,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好了,都别吵了。” 高封和高廉听到高俅的话,立刻闭上了嘴,乖乖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高俅站起身来,在厅内来回踱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此次叫你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太尉直言便是,我们兄弟这百十斤,便卖给太尉了!”高廉直接拱手应道。 “不问什么事?” “一笔写不出两个高字,咱们都是叔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俅哥还能害咱们不成?” 高俅看了两兄弟一眼,说道:“如今京东东路局势动荡,梁山贼寇肆虐,陛下已下旨派你们二人分别去沂州和淄州任职,具体最低也是个都监,团练使,至于知州,你二人是不要多想了!这既是陛下对你们的磨砺,也是咱们高家的机会。” 高封和高廉听到这话,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相互对视了一眼。 高廉忍不住说道:“太尉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不辜负陛下和您的期望。” 高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也得清楚,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沂州和淄州如今也是贼寇骚扰、民生艰难,你们到任之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高廉恭敬地说道:“太尉请放心,我们兄弟知道自己斤两!” 高俅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那些为恶的事情,少做!那京东的贼寇都是……” 高封满不在乎道:“您可是太尉,难道还怕那些草寇不成?” 高俅冷笑道:“太尉是我,而不是你!高柄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你也想走高柄的老路?被人做成人彘,生不如死?来来来,我这便有好刀!” 高廉直接上前,恭敬道:“大哥,这厮是个口没遮掩的浑人,您和他计较什么?” “我不和他计较,有人和他计较,到时候命丧沂州,自己丢了性命是小事,牵扯到我身上,失了圣眷,他担得起?” “大哥放心,沂州和淄州不远,兄弟自会看顾好他,让他安稳本分些!” “唉,若是咱还有其他人手,何必把你们兄弟牵扯进这是非圈子!”高俅看着两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们下去准备准备。明日随我去吏部,走个流程,尽早到任,熟悉当地的情况。” 高封和高廉再次行礼,然后转身退出了正厅。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高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也隐隐有些后悔,只希望两人到任之后,能安分一些。 梁山后山老营,寒风呼啸着掠过树梢。 姜老太公站在院子中央,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写满了烦躁。 他眼前的那些院子里,一片忙碌景象,妇人们神色匆匆,进进出出,忙着收拾家当准备搬家。 姜老太公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姜文氏眼尖,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警告:少管闲事! 姜老太公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乖乖闭上嘴,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他一个人拄着鸠杖,紧了紧身上的虎皮袄,他低声嘀咕道:“这好不容易有点人气,怎么又搬走这么多家!这眼看着就到年节,山上不得冷清的很啊!” 姜文氏听到了他的嘀咕,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这是好事,你见过谁家小两口都是两地分居的!也就你儿子能办出来这不是人的事!这能想起来让人一家团聚,也算他脑子开了窍!” 姜老太公摇了摇头,有些不满地说道:“可这山上本就人丁不旺,再这么搬走一批,岂不是就剩我们那些老哥几个了?” 姜文氏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顾好眼前。你也别瞎操心了,省点力气。” 说完,她转身去指挥那些妇人们收拾东西。 姜老太公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心中一阵惆怅。 他想起了以前梁山热闹的日子,大家一起生活,一起劳作,虽然清苦,但却充满了人气。 可如今,随着儿子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多,山上的人气越来越少,自己也都有大半年没见过儿子了。 云威脚步轻快地带着周侗踏入院子,一眼便瞧见姜老太公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禁咧嘴一笑,大步走到他身旁坐下。 “唉,蔫了?”云威打趣道,眼中满是关切。 姜老太公瞥了云威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耷拉着脑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云威挠了挠头,拍了拍姜老太公的肩膀,说道:“走,跟老哥几个杀一盘去!” “不去!” “钓鱼去?” “老子没心情!” 姜文氏回来之后就在一旁瞧着,这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说道:“老哥哥别搭理他,他这是自己跟自己闹别扭呢!” 云威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了周侗,他是没招了。 “老哥哥,你看你这愁眉苦脸的,也解决不了事儿啊。”周侗劝说道,“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咱们老哥几个一起想办法。” 姜老太公微微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惆怅:“你们老哥俩是不知道,这山上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眼瞅着年节到了,到时候得冷清成啥样。老子这心里啊,堵得慌!” 周侗听了,笑着说道:“我当啥事,这不简单?走,咱们几个老兄弟一起,去姜齐那小子的登州散散心!” “这主意好!”云威拍手道,“老头子也是想孙子了,正好去看看!” “出去走走也好,别老憋着,再憋下去,真怕把你憋出个好歹来!”姜文氏笑道,“你啊,坐着别动,妾身给你收拾细软行囊去!老韩啊,你也跟着一块,帮忙照顾着点!” 第349章 僵持 船舱内,炭火微微跳动,映着姜太公那张满是皱纹却又透着威严的脸。他盯着窗外如鹅毛般纷飞的雪色,眉头紧皱,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 “这般大的雪,若是在西北,怕是一村里都要冻死几个老家伙啊!”姜太公语气沉重,带着一丝感慨。 身旁的管家老韩轻轻一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语气中透着几分释然:“老爷,早年间这事还少?” 他微微眯起眼睛,双手抄在袖子里,“雪窝子里翻草根,坟头边上挖长虫,都是为了一口吃食,扛过去!现在少爷出息了,打下了这般家业,您啊,该享福喽!” 姜太公听着老韩的话,重重地拍了拍身上裹着的皮子,有些生气地说道:“嘿!老子说的是这事吗?” 他的眼神中透着严厉,“老子身上有了这层皮裹着,身边有这火炭烤着,他小子治下的百姓也能如此?这雪天对百姓可是个坎!过得去,他是万家生佛,过不去,他就是狗日的!” “在梁山的时候,您可没想这么多啊!” “郓州全境,那些村子里要是哪家没火炕,哪家没余粮,不用他小子出手,老子就上去拿拐杖抽他们里正去!白跟着梁山学那么长时间!” 就在这时,云威那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舱内的凝重气氛。 “你儿子是狗日的,你是个什么货!”云威大笑着走进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姜驴子,你啥时候改名叫姜狗子?” 姜太公一听这话,顿时吹胡子瞪眼,“你个老东西,没个正形!” 话是这么说,可姜太公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身子也往边上一挪,让开了位置,“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别在这儿瞎搅和!” 云威走到姜太公身边坐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行了,我知道你担心啥。”云威伸出手烤着火,“可你也别太操心了,郎君他心里有数。他能打下这梁山的这般基业,就民生之事,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若他还需要你提醒,他还打的什么基业!” 姜太公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还是透着一丝担忧,“希望如此。” 半晌之后,姜太公又把目光落在外面的雪上,说道:“这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啊。一场大雪,就能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他要是不好好治理,这梁山的根基可就不稳了。” 老韩在一旁也点了点头,说道:“老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老爷这担心也是正常!” 云威拍了拍姜太公的肩膀,笑道:“就是就是,你就放一百个心。走,咱们先不想这些烦心事,喝两杯去。等雪停了,再看看情况也不迟。” 姜太公被云威拉着起身,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但也不好再扫了大家的兴致。他跟着云威朝后船舱的酒桌走去。 代州城,在这漫天的大雪中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白幕所笼罩。 狂风裹挟着雪花,如利刃般割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杨士奎独自倚靠在破旧的屋角,身上的伤口虽已包扎,但仍不时传来阵阵刺痛。他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那片白茫茫的世界,回忆着雁门关城破的过程! 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堆积在窗台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大哥!” 杨士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杨士亮的声音,微微一怔,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看向门口。 杨士亮到了门口,先是跺了跺脚,把鹿皮靴上的雪泥去尽,又将身上的雪花抖落了些,才撩开门帐走进屋内。 他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眉眼间却透着欣喜。 “大哥,我来给你介绍一员猛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谁?”杨士奎下意识地问道,心中暗自揣测着会是谁在这冰天雪地中前来。 “兄弟的救命恩人,鲁智深鲁大师!”杨士亮说着,侧身让开,撩开门帐,让进后后的鲁智深。 鲁智深也是拍了拍身上的雪,避一避寒气,省的让杨士奎受寒,“洒家鲁智深,见过杨将军!” 杨士奎目光诚挚,望向鲁智深,缓缓说道:“之前听父亲提起过大师名号,”他刚有起身之意,却被眼疾手快的杨士亮拦住,无奈只能倚在榻上,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若非大师,我这兄弟怕是要折在雁门关!我也到不了代州,大师这算是救了我杨家两条血脉啊!” 鲁智深忙不迭地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言重了,言重了!洒家前来,是想着问问战事如何安排。” 杨士奎神色黯然,微微摇头,脸上的苦笑更显无奈:“大雪封山,难以行军,不仅我代州,便是他契丹,怕也动弹不得!”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忧虑,“怕是,即便雪化,也只有僵持!” 鲁智深微微皱眉,摩挲着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如此说来,这局面倒是棘手。不过,我军难,契丹人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士奎微微颔首,脸上的苦笑更甚,“鲁大师果然敏锐。契丹人本就地处苦寒之地,物资匮乏,此次南侵,粮草供给一直是个大问题。这大雪封山,道路阻塞,他们的粮草运输更是难上加难。” 他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可咱们大宋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代州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田园荒芜,粮草储备同样不足。尤其此次又多募集了一番,百姓也是艰难!而且这冰天雪地,将士们的御寒衣物和装备也短缺,战力大打折扣。” 鲁智深眉头紧皱,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声道:“如此说来,这局面着实棘手。若双方都动弹不得,长期僵持下去,受苦的还是百姓。” 杨士奎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我曾派人去周边州府求援,可朝廷那边下了旨意,不仅不让援助一兵一卒,便是过冬物资,同样封存,不让转运!” 鲁智深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重重地一拳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岂有此理!如此艰难的处境,朝廷竟不施以援手?真真是憋屈!” 第350章 暂停历城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连续几日的狂风怒雪总算是停了,但也使得济水之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坚冰。 原本在济水上行驶,准备从梁山前往登州的船只,一夜之间,就这般被牢牢地冻在了齐州长清码头。 船上的众人望着这冰封的河面,若要等着冰化开冻,怕是要到开春才行,众人只得从船上下来,换乘马车,改走陆路。 那一辆辆马车被拉了过来,车夫们费力地将行李搬上马车,众人裹紧身上的皮裘,登上马车。 拉车的马匹也感受到了这彻骨的寒冷,不时地摇头晃脑,打着响鼻。 只是这走陆路,情况远比水路复杂。 道路被积雪覆盖,崎岖难行。 马车在雪地上缓缓前行,车轮不时地陷入雪坑中,车夫们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费力地将车轮从雪坑中推出。 而且,这一路上还要小心避开那些被积雪掩盖的暗沟和石块,以防马车倾覆。 如此这般,行程自然是大大耽搁了。 原本预计几天就能到达登州,可如今,众人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却还不知何时才能抵达。 车窗外,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寒风呼啸着,吹得马车的帘子猎猎作响。众人坐在马车里,心中满是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当一众人马终于抵达历城,众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 他们短租了一个院子,这院子虽不算宽敞豪华,但在这冰天雪地、旅途劳顿之际,也算是个能遮风避寒的安身之所了。 妇人们一进院子便忙碌起来,有的忙着清扫地上的积雪,有的整理着行李物品,还有的在安置床铺。她们的身影在院子里穿梭不停,嘴里不时地交流着,气氛倒是显得颇为热闹。 潘金莲身为武松浑家,照顾师傅周侗,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边还在收拾,那边周侗和云威站在一旁,脸上讪讪地笑着,眼神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姜太公。 这出行一事是他们挑起来的,若非他们两个老小孩突发奇想,估计这时候众人还在暖炕上享福。 也因为照顾他们身体,行船也慢许多,导致赶上了这场大雪。 姜太公双手抄在袖子里,身子微微瑟缩着,似乎是在抵御这寒冷的天气。他察觉到周侗和云威的目光,却故意转过头去,看向别处。 周侗摸了摸鼻子,向前走了两步,开口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沉默:“老哥哥,如今咱们暂时安顿下来了,可这后续的行程……” 姜太公瞥了周侗一眼,哼了一声,说道:“怎么,现在想起问老夫了?一路上你们不也挺有主意的嘛,怎么不继续自己安排?” 云威也赶紧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姜太公,您就别跟我们置气了。这一路上情况多变,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现在我们知道错了,还得请您老多多指点。这方面,你是行家啊!” 姜太公看着周侗和云威那副满脸堆笑、极力讨好的样子,心里那股子不满的劲儿确实减轻了几分,可脸上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他冷哼一声,说道:“哼,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做事就多上点心。别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如今咱老姜也没辙!这下雪化雪的事咱们只能看老天爷。不过咱们也别窝着了,去外面找个酒楼,定些饭菜,让女眷们也都歇歇,顺便去摸摸底,探盘子!” 云威一听,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嘿嘿笑道:“唉!还得是老当家!”他那副模样,活像个老小孩,眼神中满是讨好,“那……走着?” 说着,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迈步往外走。 “走着!”姜太公应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便迈开步子,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周侗这边听到两人的对话,也不敢耽搁,赶忙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句:“武二家的,晚饭别折腾了,一会姜老头给安排了,你们擎等着吃就成,也都歇歇!” 妇人们听到后,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潘金莲从屋里探出头来,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问道:“师傅,真不用准备晚饭了?” 周侗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用了,老姜头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就好好歇着。” 潘金莲听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说道:“那敢情好,姐妹们也都累了,正好能歇一歇。多谢老太公和师傅了!” 说完,她便缩回头去,和其他妇人们交流起来,院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轻松的笑声。 而姜太公、周侗和云威三人,则已经走出了院子,朝着历城的街道走去。街道上依旧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行人稀少,只有偶尔传来的马蹄声和车轮声,打破这冬日的寂静。 姜太公、周侗和云威三人在小院附近仔细寻觅,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颇为靠谱的酒楼。 酒楼内,装饰虽不算奢华,但也干净整洁。 三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样当地的特色菜肴。 不一会儿,酒菜便陆续上桌,色泽诱人的菜品散发着阵阵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可就在这菜刚刚上齐,众人准备动筷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叫嚷声。 “老子是新上任的沂州知州大老爷,在你这店里吃口,怎么?还给安排个要饭的花子恶心老爷不成!”那声音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嚣张跋扈。 姜太公眉头微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 周侗和云威也停下了动作,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三人一个转头,就看到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正站在酒楼门口,双手叉腰,满脸怒容。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家丁小厮,一个个狐假虎威,满脸嚣张。 而在那男子面前,一个面目黝黑,虎须倒卷,身上十分蓝缕的汉子正倒在门口。 “大人息怒,这汉子也是个可怜人,还望大人海涵。”酒楼的掌柜满脸赔笑,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哼,他可怜,你这店要因为他被封了,你不是更可怜!”那官员冷哼一声,一脚踢在了掌柜的身上,掌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那官员抖了抖身上的官袍,“这袍子被那花子沾污了,你几个脑袋来陪!” 姜太公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皮一抬,“掌柜的!把那小哥给老夫请进来,看着像是老夫远亲!” 第351章 颜树德,见过恩公 “你个老帮菜!”那官员满脸骄横,恶狠狠地一指自己的鼻子,趾高气扬地叫嚷着,“老子新上任的沂州知州高封!东京殿帅府太尉高俅是老子兄弟!你是哪颗老葱,也敢管老子的事!” “沂州知州?好大的官威啊!”姜太公毫不在意,脸上挂着一抹冷笑,目光打量了一番高封,“你姓高?呵呵!老夫记住了!” 高封见姜太公竟敢如此挑衅自己,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就蹿了起来。 “你个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他怒目圆睁,大声咆哮着,“今日你管这花子的闲事,老子就让你管到底!” 说着,高封一脚踩在那汉子头上,撩开下摆,“给老子爬过去,老子就放了这花子一条命,不爬,老子关你们进大牢,让你们几个老帮菜年节都在牢里过!” “爬啊!爬啊!”他身后的家丁们也跟着狐假虎威地叫嚷起来,一时间,场面变得喧嚣起来。 周侗和云威站在姜太公身旁,两人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周侗向前跨了一步,冷冷地说道:“高知州,你就这么维护朝廷的体面?今日之事,若你不就此罢手,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望你好自为之!” 云威也在一旁附和道:“没错,你别以为有高俅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天下,总归有不怕他的!” 高封听了两人的话,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嚣张起来。 “为所欲为?老子穿着这身皮,老子就是王法!”他狂妄地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乡野匹夫,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你们家破人亡!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姜太公看着高封那副丑恶的嘴脸,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气氛正紧张得一触即发,姜太公的手紧紧握住拐杖,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怒火熊熊,几乎就要忍不住发作。 就在这时,旁边客栈里快步走出一人,动作极快,“啪”地一巴掌重重拍在高封的后脑上! “哪个敢……”高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捂着后脑,怒气冲冲地回头看去,可待看清来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原本的凶神恶煞瞬间换成了谄媚的笑,心虚赔笑道,“哥,你来了?” “再不来,你不得上天!”高廉阴沉着脸,一双眼睛冷冷地瞪着高封,随即他的目光落在高封踩在那落魄汉子头上的那条腿上,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地吐出一个字:“放下!” “哦!”高封像是被吓到的孩子,忙不迭地收回腿。 酒楼掌柜的连忙上前,带着小二一起把那汉子架进大厅里来。 高廉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转过身来,对着姜太公等人微微拱手,脸上露出一副歉意的神情:“诸位老先生,舍弟顽劣,本官淄州知州高廉给诸位老先生赔不是了!这顿饭钱,高廉替几位会账!算是赔罪!” 姜太公冷哼一声,微微抬了抬下巴,“高廉?你这兄弟如此横行霸道,今日若不是你及时出现,呵呵!” 高廉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老先生教训的是,舍弟确实太过放肆。日后定会严加管教。还望老先生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若是与他一般见识,老夫早就取了他性命!”周侗的声音冰冷,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你……”高封刚想反驳,却被高廉一声厉喝打断。 “住口!”高廉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周侗等人说道:“多谢老先生手下留情!” 高封整日寻欢作乐,并不知道轻重,但是高廉却是去过校场,见过厮杀汉,明白眼前这几人老者不好惹,若是真的激怒了他们,恐怕自己和高封都讨不了好。 姜太公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不在意的神情,“好好带他赴任去!老夫自不会把这点事放在心上!” 高廉见此,连忙点头称是,脸上堆起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还想继续张牙舞爪、满脸怒容的高封,那架势仿佛生怕高封再闯出什么祸端来。 高封被高廉扯着胳膊,极不情愿地跟着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他不时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姜太公三人,那眼神中充满了怨恨和不甘,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他的脸上涨得通红,嘴里嘟囔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脚步却被高廉紧紧拽着,不得不朝着附近的客栈走去。 待两人离去之后,云威才不甘心的低声问道:“真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老夫可不想做曹嵩!”姜太公缓缓说道,眼神深邃,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高廉和高封离去的方向,继续说道:“他们不是去上任吗?来日方长!我儿自会料理了他们!” 周侗微微点头,说道:“说得没错。如今咱们身处历城,人生地不熟,若是因为这件小事闹出麻烦,给姜小哥添乱,这才是不懂事!” 云威听了两人的话,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满,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就先饶了他们这一次。不过,若是他们日后再敢胡作非为,老夫也是有儿子的!” 姜太公、周侗和云威三人重新回到酒楼,那掌柜的满脸感激,急忙迎了上来,抱拳行礼道:“多谢老先生仗义出手,否则小店怕是真的开不下去了!” 姜太公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了一圈酒楼,然后开口问道:“那汉子如何了?” 掌柜的连忙回答道:“已经喂了米汤!看样子是饿的狠了,荤腥不能沾!”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朝着后堂指了指,“小人已经将他安置在后堂休息了,等他缓过劲来,再给他弄些清淡的吃食。” 姜太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这世道,像他这样的可怜人太多了。” “若是梁山打到齐州就好了!”掌柜的叹了口气,转身低声道。 “嗯?”姜太公叫住掌柜的,引到自家桌前,“掌柜的也知道梁山?” “您老这话说的,这京东两路,哪个不知道梁山!”掌柜的左右瞧瞧,见没有公差,才低声道,“越是穷苦人,越是盼着梁山来!人姜姜齐是真分地,也真为百姓伸冤!在梁山境内,就刚刚那俩货,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欺负人!” 小二这时候扶着那汉子走了过来,那大汉身长九尺,虽是干瘦,却也长得威风凛凛,见姜太公端坐,随即拱手一礼,“颜树德,见过恩公!” 第352章 色迷心窍 客栈内,高廉满脸怒容,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对着高封愤声斥责道:“离开东京时,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这京东东路如今梁山势大,梁山那帮草寇是怎么起家的,你难道忘了?” 高封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脸上满是不屑之色,撇了撇嘴道:“还不是糊弄那些刁民!” “那是刁民多,还是聪明人多?”高廉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指外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凶狠,“你若是没有这身官服,就是刚刚那副样子,信不信真的有人敢把你脑袋取了,再推脱是梁山所为!” 高封闻言,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可……可他们不敢。”高封嘴里嘟囔着,可声音却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底气。 高廉冷哼一声,眼神中满是鄙夷,“哼,你以为人人都怕你?你今日如此张扬,若是真的惹恼了那些亡命徒,谁还会管你是不是高俅的兄弟!别忘了,高柄可还是高俅的义子干儿,结果如何?” 高封听了高廉的话,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心中的恐惧渐渐蔓延开来。 “那……那……”高封这才有些慌张,“早知如此,便挑一个东京周边的州也好!”、 高廉看着高封那副样子,心中又是一阵厌恶,但还是强忍着怒气说道:“东京周边,哪里是我们兄弟能插得去手的?以后收敛些,别再惹是生非。咱们此次来这沂州和淄州,是来捞好处的,可不是来送命的。” 高封站在窗边,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试图让自己的心平缓下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向着街道上看去,目光瞬间被两个身影勾住了。 只见两个妖娆的小妇人正跟在一个挑着食盒的小二身后,那姿态摇曳生姿。 也不知是雪地地滑,还是两人本就腰肢柔软,她们走起路来,真如同风摆荷叶、雨摇柳枝一般,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无尽的妩媚,勾人心魄。 她们身上的衣衫虽然很是素净,但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们曼妙的身姿,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惹眼。 “嘶!”高封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忙忙招呼高廉过来,脸上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哥,你看!有好货!” “什么好货!”高廉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顺着高封手指的方向看去。 “想不到历城这穷乡僻壤,还有如此颜色!不亚于教坊司啊!”高封舔了舔嘴唇,早把之前高廉的叮嘱忘了干净! 高廉看着街道上的两个小妇人,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他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少给我惹事!刚才的教训还不够吗?别见到个女人就走不动道。” 高封却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说道:“哥,你就别管了。这等尤物,若是不弄到手,实在是太可惜了。我自有分寸,不会再像刚才那样鲁莽的。” 高廉看着高封那副色迷心窍的样子,叹了口气,警告道:“你最好小心点,别给我捅出娄子来。这历城可不比东京汴梁!” “哥,你就放心。我有的是手段!” 话这边说着,高封眼睛却丝毫没往高廉处看,只直勾勾盯着那俩小妇人! 高封只见他们走到刚刚酒楼之中,不见了身影,这才收回眼睛,咂了咂嘴,“都说秀色可餐,今日算是吃了半饱!” 酒楼里,原本众人正各自吃着饭,氛围虽不喧闹却也有着几分嘈杂。 可那两个小妇人一迈步进了酒楼,仿佛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瞬间映入众人眼帘,那些食客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过去,一时间,酒楼里变得安静了些许,只听到偶尔有人轻轻的吞咽口水声。 周侗原本正和姜太公、云威说着话,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担忧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其中一个小妇人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师父,您老三位出门久了,家中女眷们都不放心,这才让我们俩妯娌来看看,您身边总要有个伺候的人才是啊!” 周侗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只是往后一看,除他们二人,再没有别人,“武植怎么不来?天寒地冻的,让你们俩走这么远!” 另一个小妇人也开口解释道:“家里也要有个看家的才是!” 她微微福了福身子,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和体贴,“我们俩虽然是女子,但也不是弱不禁风的,路上小心些便是,师父您就别担心了。” 姜太公在一旁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们,说道:“难得你们一片孝心,只是这路上确实危险,吴月娘你这个做嫂子的,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冒失了。” 周侗取过布巾,慢悠悠地擦了擦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开口说道:“行啦行啦,酒也喝了,饭也吃了,还结识了一个好汉,也算是值了,回!” 这时,颜树德走上前来,神情恭敬,拱手一礼道:“不知三位老先生要去何处,一路可有护卫?” 姜太公微微抬了抬头,目光沉稳地说道:“去登州访亲,说到护卫,倒是有一些。” 说着,他看了一眼周侗。 周侗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情,摇头说道:“真是欠了你们父子!” 颜树德见状,连忙抱拳一拜,“正巧,小人也要去青州投奔表亲,”他微微顿了顿,继续说道,“小人也有些勇力,若三位老先生不弃,在此一路,给三位老先生做个护卫,如何?” 从刚刚开始,云威便已经在暗自打量颜树德,尤其是两个女眷潘金莲和吴月娘进来之时,这颜树德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可见是个知礼懂分寸的。 “老姜头,人汉子如此说,便应了就是!”云威哈哈笑道,“来来来,汉子,且随我等一路走!也给老头子说说,你是这好汉怎么沦落至此的!” 第353章 麻烦上门 一行人回到小院,天色已晚。 老韩和武植似乎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归来,听到动静后直接迎了出来。 老韩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而武植则直接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件捂得暖和的袍子,垫着脚披在了吴月娘的身上,惹得吴月娘面色羞红。 姜太公走上前去,指了指身旁的颜树德,向老韩和武植介绍道:“这位是颜树德,是个好汉。咱们在酒楼里结识的,他要去青州投奔表亲,正好与我们同路一段,也算能相互照应。” 老韩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欢迎颜壮士。” 武植也连忙拱手行礼,说道:“颜壮士,请进,请进。” 颜树德赶忙回礼,说道:“两位客气了,若非老先生搭救,颜某此刻怕是早已魂归地府。” 入了正厅,姜太公才吩咐道:“老韩,你去令人收拾一间能住人的前院门房,安排颜壮士住宿。” 老韩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安排了。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下人将前院门房收拾妥当。那间房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床铺被褥也都崭新,还生了一盆炭火,让整个房间显得暖和不少。 颜树德看着收拾好的房间,心中一阵感激,说道:“多谢老先生,如此周到,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姜太公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客气,出门在外,大家相互照顾是应该的。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启程。” 颜树德点了点头,说道:“好,在下记住了。” 随后,众人便各自回房休息。姜太公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微微叹了口气。周侗和云威也走了进来。 屋内,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的脸庞。 云威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姜头,明日启程?如何这般急?不是要在历城多待几日,休整些时日?” 姜太公微微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说道:“不急不行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觉,往门外看了一眼,“之前,从酒楼出来,老夫便看到附近客栈楼上,高封一直留意咱们,一路走来,身后也有人跟着,七八成是姓高的想要搞事!” 周侗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只是因为……” “怕并非如此啊!”云威嘿嘿一笑,眼神中带着调侃,“你那两个徒弟媳妇儿,一路走来,可没带着斗笠面纱!” 他的话一出口,周侗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明白了云威的意思,一指云威,“你个老不朽的东西,说的是人话!” “老子不说人话,可那姓高的,可是真能不办人事!”云威面色一正,“咱们去登州,若不绕路,必然要经过淄州,而那高廉又是淄州的知州!怕是……不好善了!” 姜太公也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云威说得对。如今咱们被他们盯上了,若不尽快离开,恐怕会有麻烦。” “这般人都能做知州!也是老天不开眼!”周侗啐道,“若他真心生歹意,必然让他好看!否则,老夫都没脸见徒弟们!” 客栈的房间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高封那满是贪婪与阴狠的脸庞。 他看着肃立在一边的小厮,身子微微前探,急问道:“都打探清楚了?” 小厮微微弯着腰,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赶忙回道:“只是过路的客人,说是去外地投亲,路遇大雪,才在历城租了小院,修整一二,住的也是老人和女眷,并无什么护卫!” “好!还以为是什么高门大户,看来也不过是些没有根基的,如此才好下手!”高封搓着双手,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去,在外面找几个冻死鬼,割开喉咙,丢到那小院门口去!” 小厮听了,忙低声应道:“是,小人这就去办。” “放了血,立即去衙门报案!就说……咱们上任的队伍里,有人丢了,至于丢的谁,丢了几个,就看你扔过去几个了!” “小人明白!” 高封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看你们这次还怎么躲!”高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敢让老子丢面子,老子就让你们面子里子丢干净!”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打更的梆子响,在这寒冷的夜里回荡。 就在这时,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姜太公一行人的小院外。 他们脚步轻盈,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凶狠的眼睛,每人背后还有一个硕大的麻袋! 此时,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人迅速从麻袋里拖出个冻死鬼,匕首一抹,鲜血涌出。 而在小院的门房内,颜树德正沉浸在久违的舒适睡眠中,他平日里四处漂泊,风餐露宿,难得能在这温暖的房间里睡个好觉。 睡梦中,颜树德陡然惊醒,鼻翼一张,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翻身下床,抄起哨棒,警惕地望向门口。 “什么人!” 黑衣人一惊,却不慌乱。 为首的黑衣人低声疾呼:“挡住他!” 其中一人反应迅速,立刻转身,手中的利刃朝着颜树德刺了过来。 颜树德眼疾手快,侧身一闪,躲过了这一击,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哨棒,朝着那黑影反击过去。 “狗日的!敢在爷爷门前闹事!”老韩也是被血腥味刺激惊醒,跟在颜树德身后出来,手中抽出一柄腰刀,喝道,“哪个不觉死的鬼!尽管来!” 小院里的其他人也被这嘈杂的声音惊醒,纷纷起床,拿起武器,朝着门口赶来! 几个黑衣人眼见人越来越多,目的也达到了,其中一人喊道:“撤!” 众人佯装慌乱逃窜。 颜树德等人紧追几步,突然,逃窜的黑衣人又折返回来,撒出一把石灰粉! 颜树德顿时失去视野,只得退回! “穷寇莫追!”披着一件袄子的云威看了一眼门口的血迹和尸体,唤住颜树德,又看了一眼周侗和姜太公,叹道,“麻烦上门了!” 第354章 老不以筋骨为能 颜树德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面色阴沉如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他转过身来,对着姜太公拱手一拜,脸上带着愧疚的神情,说道:“皆是颜某之故,才连累……” 姜太公看着颜树德那副愧疚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莫多想,此事与你并无太多关系!你能及时阻止他们,已经帮了老夫大忙!” “可这……” 小院中,周侗和云威一脸严肃,大声招呼着手下人清理尸身和血迹。 周侗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喝道:“婆婆妈妈什么!赶紧过来帮忙!” 云威也在一旁催促着,眼神中透露出警惕。 众人纷纷行动起来,武植此时也快步上前帮忙。 他拿着铲子,用力地将沾染了血迹的雪铲起,一铲一铲地丢到了井中。 随后,他又从其他地方取来干净的雪,仔细地铺在原来的地方,尽量让地面恢复如初,不留下一丝血迹的痕迹。 与此同时,几个下人合力将尸体抬着,放到了马车上。 马车缓缓驶出小院,在寂静的夜里,朝着远处驶去,他们随便找了个义庄,将尸体丢在了门口。 义庄在夜色中显得阴森而寂静,尸体被放下后,马车便迅速离开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清理完一切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姜太公站在一旁,微微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都回去赶紧歇歇,明日城门一开,咱们立即出城!” 颜树德在一旁握紧了拳头,“老先生便如此放过了那厮?” 云威看了一眼姜太公,质问道:“没错,依着你老哥当年的暴脾气,这时候咱们就该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小院中,夜深人静,女眷们都已回房休息。 姜太公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微微感慨,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若是老子年轻十岁,身边不是女眷,给老子十几二十个老兄弟,老子都敢立即杀过去!”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年轻时的豪迈与霸气,可随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紧了紧身上的皮子,声音放低,“咱们老兄弟都老了,老不以筋骨为能!不给孩子添麻烦,就是老夫积德了!” “你这话说的!”云威一听,牛眼一瞪,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就像老子给孩子添麻烦一样!” 姜太公呵呵一笑,没有与云威争辩。待看到颜树德走进门房后,他才微微向前倾身,低声吩咐道:“老韩!” “老爷,您说!”管家老韩眼睛一眯,话语中带着一丝狠劲,“是给他放爬子,还是摘瓤儿,点天灯还是劈柴喽!” “说什么杀人放火的黑话!都多大了,收收你的脾气!你明天一早,和咱们分开,辛苦一趟,往登州那边报个信!”姜太公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拉着脸道,“老夫,怕路上出什么意外,万一这些女眷有个好歹,你说,让孩子有什么脸面在他兄弟们面前挺直腰杆子?” 老韩听了,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说道:“老爷放心,老仆定不负所托。老仆明日一早就出发,定会尽快将消息送到登州。” 周侗在一旁也说道:“老韩,路上小心。你尽量走大路,少走小道。” 老韩应道:“周爷放心,老仆明白。老仆在这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这点事儿还是能应付的。” 云威也叮嘱道:“若是遇到危险,就想办法脱身,别硬拼。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老韩感激地看了看众人,说道:“多谢您老几位的关心,老仆记下了。” 寒风呼啸,夜色深沉,历城县衙门口,几个黑衣人在门外不住地敲着门,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一边敲,一边还不时地四处张望,神色慌张而急切。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用力敲门,衙门里始终没有任何人出来应答。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黑衣人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他们又加大了敲门的力度,嘴里还喊着:“开门!开门!有要事禀报!” 终于,里面的门房被敲得实在烦了,只听一声不耐烦的怒吼从门内传来,“别敲了,知县老爷他们都不在!” 几个黑衣人听了,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失望和无奈的神色。 其中一人狠狠地踹了一脚门,骂道:“他娘的,这关键时刻,知县居然不在!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回去!”另一个黑衣人皱着眉头说道,“高大人还等着咱们回话!” “可这活才做了一半,现在衙门没人,咱们能找谁?”又一个黑衣人满脸焦急地说道,“这事儿要是办不好,高大人怪罪下来,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几人站在衙门口,一时没了主意。 “要不,咱们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高大人,看看他怎么说?” “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客栈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那几个黑衣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脚步虚浮地走进客栈,心中满是忐忑。 高封在房间里硬生生熬了一整夜,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面容憔悴却依旧透着一股凶狠。 他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几人,冷冷地说道:“所以,你们宁可敲一宿县衙门的门,也不安排个人回来说一声?” 几个黑衣人被高封的眼神和语气吓得一哆嗦,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向前迈了一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说道:“大人息怒,属下也是想着尽快把事情办妥,所以才一直在衙门口等着,没敢回来打扰您。可那衙门里一直没人应答,最后门房才说知县不在。” 高封冷哼一声,脸上的怒意并未消减,“蠢货!知县不在就不会想别的办法?你们这一整晚都白忙活了,耽误了老爷的大事!” “大人恕罪,属下知错。”其他几个黑衣人也纷纷跪地,脸上满是恐惧,“我们这就去想办法,一定把事情办好。” 高封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起来,别在这跪着丢人现眼。” 看着外面的天色,高封安排道:“现在立刻去盯着那伙人的行踪,绝不能让他们离开历城。若是让他们跑了,老子拿你们去火!” 几个下属忙站起身,后退两步,抱拳道:“小的不负老爷重托!” 说完,几人抱拳退出房间,直到走出房门,才敢转过身去,背对高封房门! 第355章 搬救兵 天色放亮,历城城门缓缓大开。 管家老韩骑着一匹快马,他猛抽一鞭,那马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扬起一阵尘土,朝着登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姜太公等人的车马也开始行动起来。 众人神情从容,那些行李物品早在昨夜便由武植夫人吴月娘安排妥当,搬上车! 那吴月娘乃是书香门第出身,后来家道中落,嫁给了西门庆,只是西门庆因为假药案身死,她孤身一人也没了着落,便遣散了西门庆家里的妾室,经媒人介绍,改嫁给了武植。 但这经营安排的本事,吴月娘可是一点没落下! 女眷们坐在马车里,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不安,但在吴月娘和潘金莲等人的安抚下,也是各自听令!没有出幺蛾子。 他们这些女子,毕竟都是经过逃难到的梁山,什么没见过? 姜太公和周侗、云威等人站在一旁,使了些银子,顺利地通过了城门。 守卫们收了银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出了城。 而此时,高封的那些手下们正心急火燎地朝着姜太公等人居住的小院赶去。 他们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生怕错过,可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他们终于赶到小院时,却发现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小院里一片寂静,只有一些零星的杂物散落在地上。 “该死!跑的这么快!”一个小厮愤怒地喊道,他狠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凳子,脸上满是懊恼的神情。 “这可怎么办?”另一个下人焦急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还能怎么办,赶紧回去告诉大人,看看大人怎么说。”为首的皱着眉头说道,他的心中也有些忐忑。 其中一个下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要不咱们追一追?就这么回去,怕是……” 他说着,还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脸上露出不堪的神色。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都打了个寒颤,一阵恶寒涌上心头。便是为首的汉子,此时也是脸色铁青,他咬了咬牙,心中虽然有些犹豫,但想到高封的手段,还是狠下心来,说道:“走!追!” 于是,几个黑衣人匆匆离开了小院,朝着姜太公等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的姜太公一行人,为了防止留下明显的车辙痕迹,在车轮之上绑了些稻草麻布。 这样一来,马车行驶起来不仅增加了速度,而且留下的痕迹也不那么明显,赶路也顺利了许多。但这可苦了后面那些用两条腿追赶的黑衣人。 他们在后面拼命地奔跑着,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衣衫。 然而,姜太公等人的马车速度不慢,即便是吃饭喝水,也都是在车上进行,没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导致后面的那些人始终无法追上。 一番追赶,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等到日头西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道路上的车辙因为行人、其他车辆的经过,变得凌乱不堪,难以寻迹。 黑衣人望着前方模糊不清的道路,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这下可怎么办?车辙都没了,还怎么追?”一个黑衣人焦急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助。 “先别急,咱们再找找看,说不定还能发现点线索。”为首的汉子强忍着心中的沮丧,说道。但他心里也清楚,想要再找到姜太公等人的踪迹,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他们在附近又搜索了一番,但始终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无奈之下,只能决定先回去向高封复命,只是回到历城时,城门早已关闭! 老韩一路风驰电掣,快马加鞭,一日一夜的工夫便赶到了临淄。此时的他,面容略显疲惫,身下的马匹也气喘吁吁。他正想着去哪里寻个马匹换乘,好继续赶路,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 “韩管家!”那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和兴奋,在这喧嚣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老韩微微一愣,寻声望去,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你是……” 只见一个身着戎装的汉子快步走上前来,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神中满是敬意,说道:“俺是风会啊!风云庄的!现在郎君麾下当个指挥使!跟着云都指挥刚刚拿下青州!您这是如何到了青州?” 老韩听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风会。只见他身姿挺拔,英气勃勃,身上的戎装虽然有些灰尘,但却难掩他的威武之气。身后的不少军汉也都眼熟的很,只是叫不出名字来。 “原来是风会啊,许久不见,你都已经当上指挥使了,真是出息了!”老韩笑着说道,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许是一路奔波疲惫,脑子转的慢的,这时才反应过来,“你们拿下青州了?快速速带我有见你们都指挥!有紧急事!” 风会一听,也不磨叽,连忙说道:“韩管家,您跟俺走!云都指挥就在城南的军营里。” 说着,他转身在前带路,脚步匆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老韩,确保他跟上。 两人很快来到军营前,守卫见是风会,刚要打招呼,风会却急切地说道:“别啰嗦,这是郎君家的韩管家,有急事要见云都指挥,速速通传!” 守卫们见风会神色匆匆,也不敢多问,急忙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便听到军营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云天彪大步走了出来。 他看到老韩,自是认识,忙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老韩,您老怎么来了?可是姜太公他们出了什么事?” 老韩顾不上寒暄,连忙说道:“云都指挥,确实出了大事。云老爷子,周老爷子带着我们太公护送那些女眷来登州路上,在历城的时候,女眷中有人被新上任的沂州知州高封盯上了,太公担心路上有意外,怕女眷们出什么好歹,所以派老朽去登州报信,希望能得到支援。不想在这里遇见云都指挥!” 云天彪听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说道:“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太公下手。老韩你放心,我这就前去接应他们。你先休息一下,一路上也辛苦了。” 第356章 八州之地,可以建制了! 军营中,云天彪心急如焚,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他大声地召集亲兵,“快!迅速集合!挑选精锐,随我出发!” 自古便有“功高莫过于救驾”的说法,如今姜太公等人陷入险境,这救援之事意义重大。 若是能成功解救,那便是天大的功劳,可若是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那曹嵩一死,曹操挥军南下,为报父仇,屠城徐州! 万一姜太公身死,难保姜齐不会再来一遍! 更何况,自己的父亲也在姜太公一行之中,云天彪对父亲的安危担忧不已。 而最重要的是,让姜太公陷入如此危机的主意,很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出的。 一想到这里,云天彪心中就更多了几分紧张! 若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导致姜太公等人遭遇不测,他云家这几辈子就算是完了! “都准备好了吗?”云天彪焦急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严厉。 “都指挥,精锐已经集合完毕,随时可以出发!”一名亲兵大声回道。 “好,出发!”云天彪一声令下,翻身上马,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挥,率先朝着军营外冲去。 身后的亲兵们紧随其后,整齐有序地跟随着他,马蹄声在地面上响起,扬起阵阵尘土。 在梁山的严密管控之下,军情司的情报网络如同一张细密的大网,将梁山治下的每一处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难以逃脱他们敏锐的观察。 而此时,云天彪无军令私自出兵离开守地这一重大举动,更是引起了军情司的高度关注。 蓬莱军情司的一处署房中,灯火通明。 情报人员们正紧张地传递着最新消息。 “青州都指挥云天彪,无军令私自调动亲兵,已经离开守地,目前正朝着历城方向行进。”一名情报人员快速地汇报着。 坐在主位上的军情司总管时迁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 他深知,云天彪身为都指挥,手握重兵,无军令私自出兵乃是大忌。 “继续密切监视云天彪的动向,有任何新情况,立刻向我汇报。”时迁沉声说道。 “是!”情报人员们纷纷领命,迅速忙碌起来。 时迁赶紧整理了手中文档,往姜齐处赶去。 方才出门,就见一人胳膊上架着鹰隼,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见了时迁,大声禀报道:“梁山朱贵处的信鹰到了!” 时迁微微一怔,开口问道:“何事?” 那人连忙从怀中取出信笺,递了过去,说道:“老太公,周老先生,云老爷子,陪着那些来登州的女眷们出门了!” 时迁微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信上的日期,又仔细比对了军情司发来关于云天彪信息的时间。 事关重大,他不敢擅自做出决定,紧了紧手中的信和情报,朝着书房内走去。 当他靠近书房时,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姜齐等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其中一人愤怒地说道:“女真那边如何还要继续贸易?他们那边的人参,兽皮,生女真,高丽那边也有!价格也甚是低廉!和女真交易,全然是吃力不讨好!” “和女真交易,从来也不是为了牟利!” “不为牟利,为什么,扶贫?” “蒋敬啊蒋敬,你可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战略懂不懂!女真发展起来,才会让辽国乱,辽国乱,大宋才会乱,大宋乱,咱们梁山才能发展!只重眼前,不看以后!鼠目寸光!” 时迁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内,姜齐和蒋敬,李助,孔厚等人正围坐在一起,脸色都不太好看,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时迁,你来了。”姜齐看到时迁,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有什么新消息吗?” 时迁走上前去,将手中的信和关于云天彪的情报递了过去,说道:“郎君,这是梁山朱贵处的信鹰送来的信,还有军情司关于云天彪无军令私自出兵的情报。” 姜齐接过信和情报,仔细地看了起来,“知道了,不用在意,明日找武松,林冲,孙立,岳飞,云龙,跟咱一起去趟青州就是!还有其他事?” 时迁摇了摇头。 “留意下密州和沂州的情况,”姜齐捏了捏眉心,“这两个地方穷啊!” “是!” 时迁离开后,书房内的气氛依旧有些凝重。 孔厚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焦急,缓缓说道:“穷山恶水啊,所以,用那些银子,与其丢给女真高丽,不如实实在在的发展咱们自己!战略什么的,咱是不懂,但也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自己麾下的百姓都吃不饱,还去支援其他,这……” 姜齐看着孔厚,脸上露出苦笑,伸出手指着他说道:“师弟,之前咱也给你说了不少,如何还不明白?” 孔厚却一脸坚定,毫不退缩地说道:“师弟我是怎么也不明白,给女真贸易,如何能让咱们治下百姓吃饱饭!” 姜齐微微皱了皱眉头,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师弟,你只看到了表面。和女真贸易,并非是单纯的支援他们。咱们与女真交易,用我们的一些物资换取他们的特产,然后再将这些特产转卖出去,从中获取利润。这些利润,我们可以用来发展我们自己的产业,改善百姓的生活。” “可是,这中间的利润能有多少?”孔厚追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 姜齐摇了摇头,说道:“师弟,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就不是简单的利润的事!咱们卖的什么?肥皂琉璃,茶砖,盐巴,铁器,制作这些物件的作坊,那些工人,他们的工钱,采买原料,这些钱去了哪?还不是改善了他们的生活?” “可是……”孔厚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姜齐打断了。 “师弟,我知道你是为了咱们的百姓着想,但有些事情,需要从长远考虑。等我们发展起来了,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做其他打算。” “郎君,年节之后,咱们便有了青州,潍州,登州,莱州,密州,郓州,耽罗岛,夷州岛,如此八州之地!”李助这时候轻咳一声,“可以建制了!” 第357章 道统之争 孔厚和蒋敬两人对视了一眼,旋即一同起身,对着姜齐拱手行了一礼,齐声说道:“郎君当建制!” 紧接着,朱武也站起身来,他对着姜齐深深一礼,语气激昂地说道:“郎君当开府建制!” 在他看来,如今的形势已然成熟,姜齐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来开启这一重要的举措。 姜齐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王伦的身上。 王伦微微低头,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也站了起来,先是对着几位同僚拱手示意,展现出了他的谦逊和尊重,而后又面向姜齐,拱手说道:“郎君可开府,然建制,却应慎重!汉随秦制,唐承隋制,仓促改制,属下并不赞成!” 就在这时,李助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大声说道:“八州之地!两百余万百姓!一千两百余万亩田地!关键还是齐国故地!郎君民心尽握,军心归附,如何不得建制?” “八州之地,除了郓州登州和夷州岛,其余地方,不过是新归附之地!齐国故地?百姓谁又在乎?密州之地,当年苏东坡到了,都要典当官服换粮食充饥,他们哪里管什么赵宋姜齐,只想填饱肚子而已!” “登莱,有海贸金矿之利,郓州,有水系之利,青潍有海盐之利,密州,山地居多,耕地狭小,民众何以为生?” “两百余万百姓,有多少真心归附郎君?有多少是贪图田地,有多少是被裹挟,他们真的拥护郎君,拥护梁山?”王伦叹了口气,“郎君开府,可以正其名,一改梁山草寇之名!之后,再有人投奔梁山,可以说,来投明主,而非说自己是落草为寇!” 王伦这段话说完之后,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李助和孔厚皆是无言以对,他们不得不承认王伦所言确实有理,改制之事的确不能操之过急。 便是姜齐,也低头沉思了片刻,眼神中满是对王伦话语的认真思索。 过了一会儿,姜齐直接站起身来,对着王伦拱手一礼。 “实乃治国良言!务实之语!” “郎君谬赞了!”王伦赶紧还礼,脸上露出谦逊的神情,语气诚恳地说道,“属下也是实事求是!据实而言!” “要的就是实事求是!”姜齐微微点头,目光转而看向了李助,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我等俱是被这接连的骤然胜利迷了心神,只想这建制,却忘了根基,正所谓根基不牢,地动山摇!新地方的百姓只是接触了梁山,是否接受,还要咱们深耕!” 李助听了姜齐的话,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他不得不承认,姜齐说得确实在理。 这段时间以来,连下莱州,潍州,青州三地,眼看密州就在掌中,别人不说,他李助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过于急切地想要推进建制,却忽略了许多重要的问题。 “不过,开府,还是要开的!”李助抬起头,“咱们如今再用梁山之名,真的就失了体统!正名,为第一要务!不能让人一提起咱们,就想到是梁山贼寇!而且,郎君,如今治下之民,所用之人,可不仅仅只有梁山一地!” “正是此理!”孔厚神色认真,微微颔首说道,“郎君麾下,也须有些文人,而非草莽之辈,须知马上可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 姜齐脸上笑容依旧,但双眼微微眯起,缓缓说道:“言之有理,所以,治天下的时候,让他们下马就可以了!王伦!” “属下在!”王伦立刻应声,身体微微前倾,神色恭敬。 “能不能让咱们梁山的兵卒,安稳的下马,平稳的落地!就看你的本事了!”姜齐目光直视王伦,梁山的兵卒大多出身草莽,要让他们从征战状态平稳过渡到治理天下的角色,必须加大培养,而如何培养,培养到什么地步,如今梁山上下,唯有王伦可用! 至于说之后,自然要让进行轮换,否则,姜齐不提,王伦为了自保,也是要提的! “属下,定尽全力!” “不是让你尽全力,而是,让你必须做到!”姜齐的声音陡然加重。 “是!” 等姜齐离开之后,李助神色略显急切,一把将孔厚拉到了官署之中。 他警惕地看了看左右,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压低声音,带着些许责备地问道:“如何这般急躁!” 孔厚微微挑眉,瞥了一眼李助,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开始着急了!” “形势如此!”李助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忧虑之色,认真地说道,“王伦那句话说的不错,不能再让人把投梁山,想成是落草为寇!草寇,总归是草寇,上不得台面!就算是隋唐瓦岗,也比咱们梁山正规的多!” “郎君这些年走来,治理地方用过各家之术,唯独少了我孔家之术,”孔厚无奈地摇头苦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便是咱这孔家门人,在郎君处,也只是礼曹参军!而更多时候,甚至是医家教授!如何能不急!” 李助听了孔厚的话,微微沉吟,说道:“孔参军,夫子之学,可以在盛世治世安民,可以在末世救亡解危,唯独在开创基业之时,用不得!这般道理,孔参军如何不知?” “我如何不知?”孔厚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儒家之术,讲仁政、训礼治,可教化百姓、稳定士绅宗族。可如今郎君麾下,百姓虽能温饱,但道德教化谁来主持?哪家主政?此时不争道统,更待何时!” “太早!太早!”李助叹了口气,说道,“更何况,郎君治下,分润田地,百姓奋力求生求活,便是有心读书,也只为求官,可是,郎君科举用什么,你知道?” “就是如此啊!”孔厚一拍大腿,说道:“开府之后,必然要填充府衙,此时不正是争道统之时?首次科考,用谁家之道,哪派之术,必然之后萧规曹随,轻易不变!” “你是礼曹参军,科考绕的过去你吗?”李助一把拉住孔厚,再三劝道,“梁山上下谁都可以急,唯独你不可以!你职位如此,你姓氏如此,你和郎君关系如此!你去着急追问,那不叫追问,那叫逼宫!” 第358章 雪灾 卯时三刻,天未大亮,一行人便收拾整齐,姜齐马鞭一挥,身后马蹄声纷沓而起,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益都疾驰而去。 队伍里除了原本人员,还新添了一人,霹雳火秦明。 他才褪了伤处纱布,背后箭创之处还隐隐作痛,却把缰绳攥得发白。 自方才踏出俘营那刻,他便再未回头看一眼那处院落。 三日前,梁子美被押解入营时,秦明正就着陶碗喝药。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秦明只觉面如火烧,恨不得一头戗死在当场! 之前,梁子美托付自己送生辰纲,结果坏在了宋江手中。 之后,梁子美在经略相公郭知章面前举荐了自己,结果,掖县丢了,胶水丢了,兵马也被打的精光,自己还被生生俘虏! 最后,两人只能是相顾无言,唯有一声长叹! 到底秦明是武人,不顾战俘营郎中阻拦,取出一小坛酒水,分作三碗,在梁子美面前一饮而尽,随后转身去找营头毛遂自荐! 跟着姜齐,总好过在战俘营里,和梁子美对坐,折磨自己! 尤其这一番还是去青州。 秦明想到出征时,自家家小,门前相送的场景,一时间也是归心似箭。 “看见梁子美,秦统制是何感受?”姜齐在午间休息时,坐在了秦明身侧,问道,“在此,咱先告罪,战俘营的规矩,便是按照籍贯分配,无意戏弄秦统制!” “某家自是知道,若非见了梁知州,某家也下不了决心,跟随郎君!”秦明叹了口气,“某是武人,不通大道理,但也知道有恩必报,那梁知州之前看重某,给了差事,给了举荐,结果……唉!” 秦明突然起身,对着姜齐单膝跪地,抱拳一礼,“某家,以七尺之躯投效郎君,只求郎君放过梁知州一条性命,是远放荒岛也好,是囚困深山也罢,只求他能活命便是!” “秦统制有些小瞧了咱啊!”姜齐一把将秦明扶起,“那梁子美如何,咱自有安排,绝不伤其性命!不仅如此,他还有高官厚禄在等着呐!” 梁子美的室友从秦明走后,便一直空着,直到今天凌晨,一个满身腥膻味的壮汉被押送了过来。 “完颜宗干,今日起,你便在此地!”兵卒将铁镣掼在地上,“曾弄已经被编入了劳改队,可以在外面喘口气,你也争取早日完成改造,争取宽大处理,少受谢罪,明白没有!” “是,政府放心!完颜宗干绝对好好改造!”汉子猛地绷直脊背,右臂横胸行了个女真礼,声如洪钟:“定当竭力!” 待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他却突然扯下束发皮绳,随意将长发往后一甩,蹲下身利落地铺起草席。 那双握惯狼牙棒的糙手,此刻正细致抚平草垫褶皱,全然不见半点贵胄架子。 谁能想到,这弯着腰打理床铺的汉子,竟是女真部族中连穿鞋都要仆从伺候的完颜家公子? 梁子美百无聊赖地摩挲着墙角凸起的砖纹,忽瞥见新狱友腰间褪色的兽皮腰带,冷不丁开口:“听看守唤你姓名,你是完颜部的?” “您是……”完颜宗干盯着梁子美褪色的青衫,知其是文人,骨子里慕汉的态度又浮了出来,他学着汉人行了个抱拳礼,拳头却歪歪扭扭抵在胸口,倒像是捏着把未出鞘的短刀,“女真,完颜部,完颜宗干,见过先生!” “行了,在这就免礼!”梁子美讪笑道,往日府衙中,对自己施礼的怎么也得是进士出身一类,求见的举子都得候上三日,如今竟要受这腥气未散的蛮人礼数。他扯了扯衣角,叹道:“罢了罢了。当年在河北做知州,你们女真的东珠、海东青,可没少经我手。” 梁子美与完颜宗干的对话声还在狱墙间嗡嗡回响时,姜齐一行人已策马踏入青州益都郊野。 破晓时分的霜雪尚未消融,马蹄铁磕在冻土和积雪之上,碾碎冰壳的脆响声响了一路。 姜齐猛地攥紧缰绳,他眯起眼睛扫视周边,道旁几间草庐,积雪压着茅檐,几座歪斜的土墙在风中立着,墙缝里钻出的枯草上沾满了霜冻,风一吹,也是唰唰作响,半扇破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窗框歪斜得几乎要坠下来。 “停!”姜齐暴喝一声,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最近的草屋前,手指死死抠住开裂的木柱,那木头触手冰凉,沤开的裂缝里还嵌着昨夜的冰碴,掌心传来的寒意,顺着姜齐的手臂直窜脊梁。 “武松!”他头也不回地喊道,“去把村里的里正找来!岳飞,带人查查周围!” 话音未落,云龙已抬脚踹开虚掩的木门,腐木碎屑纷飞间,屋内传来婴儿虚弱的哭声。 惨白色的阳光照射进来,众人举着火把凑近,稻草垛里赫然蜷着三具人形。 男人保持着跪坐姿势,冻僵的脊背弯成穹顶,妇人侧身蜷卧,右臂死死护着襁褓。两具尸体早已没了血色,青灰的面庞上凝着冰晶,唯有襁褓里的婴孩还在微微蠕动,啼哭声弱的比猫叫声还不如! 马蹄声由远及近,武松踩着积雪走来,他抱拳拱手,面色低沉,“郎君,里正家……没了,全村只剩十七口活人,若是咱们走了,怕是半数也撑不过今夜。” “走?”姜齐猛地转身,他扯开披风裹住啼哭的婴孩,那婴儿受了活人气息,哭声竟止住了片刻,姜齐看着那孩子,“老子要是走了,咱们梁山也就可以散伙了!” “传令,烧火做饭!”他将婴孩塞进亲兵怀里,剑眉拧成铁疙瘩,“宰一匹马!熬些粥,让老弱先喝肉汤!” “师父,家父……”云龙上前拱手,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实在开不了口。 姜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父亲心中担忧,但是,事有轻重缓急,这事,不该如此做啊!” “进城!”姜齐翻身上马,“这益都城里若找不出过冬粮草……”他伸手按住剑柄,寒光映着眼底的怒火,“老子让他云天彪,也过不了这个冬!” 第359章 雪灾无情,梁山有义 益都军营辕门吱呀洞开,姜齐持着鎏金虎符径直闯入。 二话不说,便三通鼓聚将! “都指挥使不在,谁敢乱擂鼓?不知军法吗?”皇甫雄铁甲相撞着冲出营帐,腰刀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待看清主位上那位束发玉冠、身披大氅的身影,刀刃出鞘的声响戛然而止,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呵斥。 风会哪里会不认识姜齐等人,他单膝重重砸在积雪上,抱拳的手臂绷成直线:“卑职风会,参见郎君!” 孔明孔亮两兄弟几乎同时抢出队列,同声道:“见过郎君!” 孔明孔亮二兄弟也是激动不已,总算是再次见到姜齐,而且,此时姜齐风姿更胜往昔! 昔日那个负气出京的书生,此刻端坐在虎皮交椅上,眉间英气竟比军帐外的寒霜更盛三分。 清真山众人潮水般涌进军帐,甲胄碰撞声里,各色目光投向主位。 马元垂首行礼时,余光瞥见姜齐摩挲虎符的指节,那抹鎏金色泽映在他眼底,搅得胸腔发闷。 当年他在清真山举旗立棍时,也这般端坐。 可眼前这人自梁山泊起事,不过短短几年,竟将齐鲁大地的半壁山河踩在马蹄下。 校场外寒风呼啸,卷着雪粒扑进军帐,马元忽然想起清真山断粮那日,老寨主啃树皮充饥的模样。 同样是扯旗占山,人家的交椅下铺着貂裘,自己的寨子里却冻毙过孩童。 “马头领?”亲兵的唤声惊得马元浑身一颤,抬头时,姜齐正望着沙盘,指尖点过青州地图,烛火在他侧脸投下的阴影。 马元喉结滚动,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那目光,倒像是他在清真山悬崖边,望见狼群围猎时,头狼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雪灾无情,但是咱们梁山不能无情!”姜齐环顾周围肃立之人,虎符在案上撞出闷响,“雪封山野饿殍现,梁山儿郎的刀,可不是用来摆样子的!”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诸将,“各部即刻清点人马,带足干粮炭火,三刻后出营!塌了房的、断了粮的,但受灾百姓,都给咱活着带回!” 孔亮突然越众而出,束发的红巾被穿堂风掀起一角。他抱拳时,腰间双鞭随着动作发出清越的鸣响:“郎君!军营里马厩挨着灶房,百姓中女眷孩童挤在军中多有不便。”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头,“属下愿领三百精壮,顷刻奔袭二龙山!那宝珠寺营造广大,容下周边村镇的百姓,绰绰有余!” 姜齐盯着孔亮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忽然大笑出声,他猛地收住笑意,“林冲!” “末将在!”林冲踏前半步。 姜齐二指并剑,指向地图上二龙山的标记,“山下酒家,操刀鬼曹正可还认得你这个师父?” 林冲沉声道:“那小子虽转了行,底子还在,若他不认,末将这个做师父的,便收了他的底子!” “好!”姜齐突然转向孔亮,“你二人带五百精锐,连夜奔袭二龙山!” 他手腕翻转,抽出腰间宝剑,剑尖挑起案头令箭,“若宝珠寺的金眼虎邓龙敢拦路——”话音未落,令箭“啪”地被斩做两截,木屑飞溅间,“连庙带山,一并掀了!” 军帐内烛火摇曳,待最后一道脚步声消失在风雪中,老韩拄着枣木拐杖,慢悠悠从屏风后转出。 他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姜齐,布满皱纹的嘴角扯出笑意:“少爷,真成了大气候。” 姜齐伸手扶住老人颤抖的胳膊,剑眉微挑:“在您跟前,咱永远是那个您老看着长大的混小子。” 老韩拍了拍姜齐的手,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闷响:“混小子?你刚斩断令箭的架势,比你爹当年还狠三分!”老人枯瘦的手指点着姜齐胸口,浑浊的眼珠却泛起光亮,“少了绿林汉子的匪气,倒有了挥斥方遒的英雄气,好!好啊!” 姜齐闻言沉默片刻,看着案上两截的令箭,“老韩叔,老爹突然要来登州,这事透着蹊跷。以他的脾性,守着梁山泊那安乐窝,就是天王老子来请,也不会挪窝。您说,到底是哪个撺掇的?” “周侗!” “师父?” “你啊,别把这事想的太多,你爹是不想挪窝,可架不住想儿子啊!”老管家呵呵笑着,“咱都会想韩老四,你爹就不兴想你啊?等啥时候你这混小子有了儿子,你就明白是什么心了!” 姜齐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帐外发呆,想起来小时候的那些事。 校场之上,孔亮踩着积雪迎上前,腰间双鞭与甲胄相碰,发出细碎声响。 他抬手抱拳,“林都指挥使!区区二龙山,竟劳您大驾,倒显得邓龙那厮死得风光了!” 林冲握着丈八蛇矛的手顿了顿,他掀开披风下摆,露出内里绣着银纹的软甲:“本是为接家眷,还有周老师父和太公。”他目光扫过孔亮腰间磨得发亮的鞭柄,“不想因着曹正这层渊源,倒抢了兄弟建功的机会。” 孔亮扯了扯领口皮草,指节叩击腰间铁鞭,发出清脆的“当当”声:“提什么功绩!”靴底碾着积雪,在地上踏出个深坑,“之前咱去二龙山递拜帖,请他邓龙共襄盛举,结果他连寨门都不开,只让喽啰回话,自己在山门内风流快活!这次非得踹开他的山门,让那贼秃驴知道,梁山,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校场点齐五百精兵,腾起滚滚烟尘。 孔亮挥鞭指向西北,看着二龙山方向,口中高喝:“出兵!剿匪二龙山!” 林冲倒持蛇矛端坐马背,身后五百精兵如离弦之箭,直奔二龙山而去! 同时,青州营中兵马齐出,这般动静,引得周边州县胆战心惊。 不管是南面的沂州还是西面的淄州,此时在任的官员都是暗自祷告,“千万别出事,要出事,也等交接完成之后,你们梁山去找高家兄弟的事去!” 半天之后,在得知青州的梁山兵马出动只是为了救灾,那些官员们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有的是松了口气,有的是心中更加紧张,不过,不少年轻的官吏,听闻之后,却是发出一声长叹! 第360章 二龙山宝珠寺 二龙山宝珠寺后殿,邓龙蜷缩在铜盆旁,野猪皮裹着半截身子。 火烧着枯柴,噼啪炸响的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烫出零星黑点,他却浑然不觉。 倒不是他不想学着其他山寨那般,裹上一张虎皮,垫上狼皮熊皮,寺内僧众皆是半路落草,木鱼声虽换成了杀声,平日里念经超度可以,化斋讨食也行,甚至拦路打劫都学的有模有样,可真论起打围射猎,这群握惯佛珠的手连弓箭都拉不满,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半月前那老野猪滚下悬崖时,他正望着梁间漏下的雪发呆,听见动静冲出去,只瞧见崖底一团灰影,亏得去的及时,把那老猪扛了回来。 “还得靠山下那曹正。”邓龙对着火盆呵出白气,指甲抠着野猪皮上未刮净的油脂。 曹正操刀剔肉的手艺,倒比寺里那些秃驴敲木鱼的功夫利索得多,整张皮硝制得平整妥帖,只是毕竟是屠夫,不是皮匠,多少留些油渣。 铜盆里火苗猛地蹿高,映得邓龙头上的戒疤忽明忽暗,他眉头紧皱,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野猪皮,还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安置宝珠寺这群手下。 他自己身为半路还俗的僧人,论起打架打劫还算凑合,可要说到精细的营生安排,实在是让他头疼不已。眼看大雪封山,再不去寻摸嚼谷,难道等坐吃山空,都饿死山上?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个小喽啰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因着往日在寺里的习惯,双手本能地合十,气喘吁吁地喊道:“住持!” 邓龙猛地抬起头,眼睛一瞪,脸上的横肉颤动了几下,恶狠狠地吼道:“叫什么住持!叫咱寨主!” 小喽啰吓得一哆嗦,忙不迭改口:“寨主!寨主住持,大事不好啦!外面有人打进来了!” “哈?”邓龙先是一愣,随即用手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青皮脑袋,那模样像极了一头成了精的黑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转瞬又化作了不屑,嘴角勾起一抹凶狠的笑意,“这冰天雪地、大雪封山的节骨眼上,哪家不长眼的山寨活腻歪了,竟敢来招惹咱们二龙山宝珠寺?” 小喽啰见寨主发问,忙上前一步,脸上满是惊慌,声音也微微颤抖:“看着不像是绿林山寨的人,倒像是官军!” “官军?”邓龙听闻此言,先是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随后小眼睛一瞪,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厉。 他一拍大腿,猛地站起身来,身上的野猪皮滑落了些许,却浑然不觉。 “哈哈,莫不是那镇三山黄信又来瞎咋呼了?”他双手叉腰,放声大笑,“弟兄们听令!都给我抄家伙,官军这是给咱送吃送穿来了,可别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 说罢,邓龙一把抄起墙边的大刀,迈步就往门外赶去。 两侧偏殿的木门“吱呀”作响,寮房的窗棂也被推开,一个个面色如铁、身形枯瘦的喽啰探出脑袋。他们嘴唇干裂泛紫,脸上满是菜色,像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饿鬼,半死不活的模样更添几分鬼气。 当听到有吃的消息时,原本呆滞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 他们手忙脚乱地往怀里塞着稻草和枯叶子,用来保暖。 有的喽啰甚至顾不上抖落身上的草屑,便从墙边抄起锈迹斑斑的镰刀、连枷,拖着步子,跌跌撞撞地小跑起来,勉强跟在邓龙身后。 他们哪里是不想跑快,腹中饥饿难忍,脑袋晕晕乎乎,四肢早被冻得没了知觉,能挪动步子已是竭尽全力。 好不容易撑着上了三道关墙,往下一瞧,五个整齐的百人方阵如铜墙铁壁般矗立在山下。 喽啰们只觉喉咙发干,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牙关不受控制地打着颤,身子也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黄信!你这狗厮从何处借来的这些精兵?”邓龙站在关隘之上,扯着嗓子怒声喝问,寒风灌进他的嘴里,让他的话语都有些含混不清。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的军阵,“有种的,就让我等吃饱喝足、身子暖和再打!” “哪里来的瞎眼贼,竟连我都不识得!”林冲双腿一夹马腹,那坐骑长嘶一声冲向前去。 他勒住缰绳,稳稳地停在阵前,虎目圆睁,手中的丈八蛇矛高高举起,遥指关头,“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清楚了!我乃梁山登州都指挥使,人称豹子头林冲!今日特来取你狗头!” 林冲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五百精兵顿时齐声暴喝:“杀!杀!杀!” 那喊声震耳欲聋,如同滚滚惊雷在山道间炸响。 一时间,就连山道两旁枯枝上堆积的厚厚积雪,也被这暴喝之声震得簌簌落下。 “爆破手,目标,山寨大门!”林冲猛地一挥手,大声下令。 随后,他策马退回本阵。 当他再次抬眼仔细观瞧二龙山三道雄关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见两边高山巍峨耸立,如同两条游龙蜿蜒盘绕,将宝珠寺紧紧裹在其中,恰似二龙戏珠之态。 那山峰陡峭险峻,气势雄浑,中间仅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通行。 第一关处,擂木滚石整齐地排列着,第二关则布满了硬弩强弓,第三关更甚,用削尖的苦竹密密麻麻地排列成一面枪林,让人望而生畏。 林冲遥望这三道险关,心中暗自思忖,若非此次有使这轰天雷火器的爆破手前来,便当真如徒弟曹正所言,即便派上一万人马,想要攻破此关也绝非易事。 想到此处,林冲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丈八蛇矛,凝视着那三道雄关,暗自思索,倘若自己是这关隘的守将,在面对爆破手那威力惊人的火药轰天雷时,究竟该采取怎样的防御之策。 “轰!” “轰!” 几声震耳欲聋的闷雷般的巨响过后,只见那第一关的关隘处硝烟弥漫。 原本用枯木捆绑而成的坚固关门,此刻已四分五裂,破碎的木块散落一地。 关上的邓龙瞪大了双眼,嘴巴大张,作为一个还俗和尚,他自小生活在二龙山周边,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阵仗。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整齐推进的步兵方阵,他的双腿不禁开始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惊恐地扒着关墙,身子探出,高声喊道:“投降,投降!我们投降!” “现在投降,晚了!”孔亮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猛地掏出腰侧的铜鞭,脚下生风,几个箭步便跨过了那残破的关门,跃上了关墙。 看着瘫倒在一边,对着自己满脸谄媚笑容的邓龙,孔亮冷笑一声,手腕一抖,那十三节铜鞭瞬间重重地挥下。 只听“咔嚓”的一声脆响,邓龙的脑袋被铜鞭击中,脑浆迸裂,当场气绝身亡。 孔亮收起铜鞭,目光冷漠地扫视了一圈周围惊恐万分的喽啰们,大声喝道:“降者免死!” 第361章 活人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闲钱去孝敬这些泥胎木偶 “暴殄天物啊!”孔亮双手负在身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宝珠寺的大殿内逡巡着。 自从跟着孔若先读书识字后,他时不时便会吐出几句文绉绉的话,好似这样便能让人瞧出他也是个读书认字的学问人。 此刻,他望着殿内那些东倒西歪的佛像,以及一尊尊被剥去金漆、露出斑驳泥胎的塑像,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惋惜。 “这种寺庙,若是坐落在东京汴梁那般的繁华之地,”他微微仰起头,“一月下来,单是那源源不断的香火钱,便足够个村子的人安稳地过上一整年了!” 说罢,孔亮叹了口气,抬脚踢开脚边一块掉落的佛像碎片,那碎片在地面上滚出老远,发出清脆的声响。 “香火钱?”正待孔亮感慨之际,一个被押解过来的老伙头僧恰好听到了他的话,不禁哑然失笑,脸上满是嘲讽之色。 “这活人都快饿死了,哪里还有闲钱去孝敬这些泥胎木偶哟!”他微微摇着头,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悲凉。 “那这山上不是还有田地,你们这些僧人为何不自己耕种?”孔亮眉头一皱,目光直视着老伙头僧,眼神中带着些许质问。 “你这娃娃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头。”老伙头僧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让自己显得慈悲一些,带着悲天悯人的口吻,缓缓开口道,“我们要是都去种地了,那些佃户可咋办?他们就指着那几亩薄田活命呢,咱们这些出家人,总不能去抢他们的活路。” “所以你们就把他们逼上了绝路?”林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冷冷地打断了老伙头僧的话,脸上满是不屑。 “这寺庙是怎么维持生计的,你们不说,我们还能不清楚?放贷收利息,抄没人家的家财……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他挥了挥手,眼神凌厉地扫过周围的人,“赶紧把这些人都看管好,把地方收拾出来,别忘了咱们攻打这里的目的!” “你们梁山打我们二龙山作甚?都是绿林一脉!你们梁山吃相也太过难看,不讲江湖道义!”老火头一看林冲的样子,也知道装模做样糊弄不过去,随即用上了江湖口吻,死死盯着林冲,叫嚷起来。 “讲道义?”林冲浓眉倒竖,怒火“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他一个箭步上前去,扬起手掌,“啪” 的一声,重重地甩在那伙头僧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伙头僧的脑袋“嗡”地一响,整个人被打得侧过身去,嘴角瞬间渗出一丝血迹。 “那拿着活人心肝下酒,就是道义了?”林冲咬着牙,怒目圆睁,他指着伙头僧的鼻子,大声呵斥道,“山下雪灾,百姓受苦受难,饿殍遍野,你们二龙山坐拥这一方宝地,却不见接济百姓分毫,还有脸跟梁山面前提什么绿林道的道义!” 林冲的声音犹如洪钟,在这空荡的大殿里回荡着,外面被抓的喽啰闻言,也都是面面相觑。 “说的好听,我们自己都活不下去,拿什么接济!”被打的老火头捂着脸颊,叫嚷起来,外面那些喽啰也跟着附和。 “官家天子都信了道,不信佛,我们这寺庙也没香火,更没收入啊!不然,住持也不会还俗!”一个稍年长些的喽啰,摇头晃脑地叹着气,脸上写满了愁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你们梁山讲道义,那就先接济接济我们!”又一个喽啰壮着胆子喊道,眼中闪烁着一丝希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就是,给俺一口吃的,俺也给你讲道义!”人群中还有几个喽啰扯着嗓子叫嚷,一边说还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全然一副无赖面貌。 林冲听着这些话,脸色愈发阴沉,他向前跨出一步,扫视着众人。 “没吃的?那这山上的田地是摆设?就是都种大豆,也能让你们有口饭吃!百姓受灾挨饿的时候,你们除了知道催账逼债,还知道什么?”林冲一指曹正,“别说林某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你们那些腌臜事,林某徒弟可是知道的多了!所以,少在这装可怜!” 宝珠寺喽啰看了一眼曹正,随即也都悻悻然闭嘴不提。 孔亮满脸笑意走了过来,稳稳地站在殿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我梁山来此,为的是救百姓于水火,救灾护民,可不是来与你们为敌!” 他目光扫视着一众二龙山的喽啰和僧人,眼神坚定而温和,“接下来,会有大批受灾的百姓上山,得安排他们在此过冬。所以,都别闲着,赶紧去扫雪,把房屋清理干净!” 他顿了顿,看那些喽啰依旧无一人挪动脚步,不由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说道:“我们运来的粮食,到时候也会有你们一份。总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干活!你们也不想自己那份吃食,最后便宜了库房里的耗子山雀一类!” “还有我们的份?”人群中有人难以置信地小声嘀咕,随即抬起头,看向孔亮。 “你们不吃饱,怎么干活?我们梁山一向是优待俘虏的!”孔亮说着,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毕竟,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一条人命,不是吗?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好好做事,我们梁山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听了孔亮这番话,原本紧张、惶恐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相互对视了几眼,人群中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 有的喽啰微微点头,似乎认可了孔亮的话。 有的则还带着些许疑虑,但眼中的戒备也消去了几分。 随后,不知从人群中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干了!能吃上热乎的,谁愿意啃那冰牙的雪团子!” “就是,就算没有梁山的人来,咱们早晚也得扫雪开道,早干晚干不都一样嘛!” 在这几句话的带动下,原本还有些犹豫、懒散的众喽啰们,开始按照孔亮的吩咐,陆陆续续地行动起来。 他们自动分成小组,有的拿着扫帚清扫着山道上厚厚的积雪,有的则走进房屋,整理着里面杂乱的物件,将灰尘和蛛网一并清除。 一时间,整个宝珠寺内充满了忙碌的身影和劳作的声响。 而在林冲这边,他正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曹正。 “把你酒店后厨的那些家伙事儿都带上山来,”林冲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毕竟,这宝珠寺里面的伙房,谁知道之前哪个锅里炖的是什么东西!可别到时候吃出问题来,好心办了坏事!” 曹正听了,连忙点头称是:“师父放心,我这就去办!” 第362章 到了青州就安稳了 正当青州地界上,梁山众人紧锣密鼓地为安置受灾百姓而忙碌时,姜老太公一行人历经长途跋涉,终于抵达了淄州笼水以东的长山县内。 冬日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众人的脸庞,但是,有着身后笼水相隔,大家还是觉得安全了不少,不由得松了口气。 姜老太公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感慨万千,只想着能赶紧到达登州,也不知管家老韩现在到没到。 然而,这份短暂的轻松并未持续多久。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腾起一片雪雾。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姜老太公身旁的护卫们瞬间紧张起来,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将老太公等人团团护住。 便是周侗和云威这两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人,此时也脸色凝重,迅速操起身边的兵器,稳稳地站在马车左右两侧。 他们的眼神紧紧盯着那疾驰而来的骑兵队伍,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马车之中,气氛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不少女眷的手都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她们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匕首短刀,有的甚至把针线笸箩里的剪刀锥子也抓在手中。 她们根本不求能杀敌立功,但求在关键时刻能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 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逐渐逼近的骑兵队伍,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要稍有动静,就会引发一场惨烈的厮杀。 就在众人神经紧绷到极点之时,“老太公!爹!”一声熟悉而又充满喜悦的呼喊传来。 只见云天彪一马当前,在距离众人还有十多米的地方,他在马上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你个王八羔子!”云威见状,一把将手中的腰刀丢在地上,快步冲上前去。 他瞪大眼睛,一把从马上拽下了云天彪。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吓人!啊!多吓人!”云威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这么大个人,就不会长点脑子,先让人来说一声,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儿子也是心急!”云天彪满脸堆笑,对着云威连连拱手赔罪,脸上尽是讨好的神色。他微微弯着腰,双手抱拳,不住地作揖。 “如何来的这么赶?”云威发泄了一通后,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他拉着云天彪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儿子,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责备,“你看看你,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青州已全境拿下,左右无事,”云天彪挺直了身子,“正巧遇到了韩老管家,得知您几位的行踪,儿子便想着早点来接,所以一路疾驰,也没顾得上让人提前通报一声。让您受惊了,爹。” 云天彪说着,又恭敬地对着云威行了一礼。 云威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责备之色也淡了几分,只是担忧之色,却丝毫未减,只是此刻却非说话的时机。 “罢了罢了,人没事就好。”他轻轻拍了拍云天彪的肩膀,“只是下次可不许再这么冒失了。” 一旁的姜老太公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了好了,既然人都平安无事,咱们也别在这冰天雪地里站着了。”他看了看四周,开口说道,“天彪,既然如此,咱们便多赶两步路,到了青州,再安顿!” “是,老太公。” 云天彪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安排起骑兵护卫队伍。 周侗缓缓收起手中兵刃,他这一生教导过诸多徒弟,对军旅之事的规矩也颇为知晓。 他暗自掐指算了算时间,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忧虑,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不动声色地将姜太公拉到了车辕之上。 “老兄弟,到了青州,可要用你的这张老脸了!”周侗压低声音,神情严肃地说道,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凝重。 “这话怎么说?”姜太公微微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眉毛轻挑,紧紧盯着周侗,等着他的解释。 “无有军令,擅离守地,这罪过,可不轻啊!”周侗瞥了一眼外面还在忙前忙后、浑然未觉的云天彪,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天彪此次未经军令便擅自离开守地赶来接咱们,到时候追究起来,我这张老脸,怕是难以替他说情。还是得你这老太公出面,说上几句好话,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姜太公听了,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也浮现出一丝忧虑。他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唉,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不过你放心,到了青州,我定会尽力为他求情。” 周侗拍了拍姜太公的肩膀,微微颔首:“也只能如此了。咱们先别声张,且看看到了青州之后的情形再说。” 一队人马踏入青州境内,立时便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先前在别处时,那官道坑坑洼洼、磕磕绊绊,行进起来颇为艰难。 可此刻一入青州,脚下的官道竟变得平坦规整,马车行驶在上面,不再颠簸摇晃,众人也都感觉舒适了许多。 目光扫向道路两旁的村子,与齐州,淄州那边的死寂沉沉截然不同。 齐州,淄州的村落,一片萧索,房屋破败,鲜有人踪,给人一种毫无生气的感觉。 而青州的村子,却透着一股别样的生机。 屋舍虽还是那般泥砖茅草顶,但看着就透出一股齐整,偶尔居然还能看到村民们出门忙碌的身影。 不管是在清扫门前的积雪,还是去喂养鸡鸭,至少有衣服避寒遮体,出门走动! 甚至还能看见孩子们在村道上嬉笑打闹,这就难得! 若是一个村子如此,还能说是个别村子富裕,可是一路行来,见了四五个村子,皆是如此,那就可见是下了功夫,用心治理。 看到这一幕,姜太公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对马车旁的云天彪赞叹道:“没想到天彪还是个下马能攻城略地,下马能治理地方的能臣干将啊!” 周侗也抚须点头,感慨道:“看来天彪在此确实用心了,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只是,云天彪听后,脸上却憋得通红,尴尬道:“这并非咱的功绩,实在是,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啊!” 云威心中一紧,“天彪,到了青州,我们就安稳了,你速回大营,不要耽搁!怕是郎君已经在等你了!” 第363章 军棍 云天彪摆了摆手,笑道:“爹,还有不远就到了,且让儿子护送到地方,也不迟这一时半刻。” “你!”云威瞪大眼睛,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出手指着云天彪,语气中带着几分恼怒,“你傻了啊!你之前也是混迹官场的,怎么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爹!”云天彪还想辩解,刚喊出这一声,就被云威打断。 “你之前出来,可有军令?”云威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云天彪,眼神中满是质问。 云天彪被这一问,顿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威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天彪啊,不是爹说你,军规如山,容不得半点马虎。你这擅自离开,要是被追究起来,可不是小事。” “之前在梁山驻守,儿子和老韩也是相处过,更何况……”云天彪的目光在云威身上停留片刻,又朝着后面的马车瞥去,“更何况还有老太公和爹在!儿子如何能等老韩求来军令,若是时间晚了,出了意外,儿子还活不活?” 云天彪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高封什么货色儿子不清楚,可能让老韩大雪天跑到登州求接应,能是小事?儿子当时一听说老太公和爹的行程,心里就急得不行。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只想着赶紧过来。” 云威听着儿子的这番话,原本愤怒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之前在景阳镇做总管,手下有两三万厢军,如今你身为都指挥使,手下人马也不少,可知军令大如天的道理才是!万般理由,千般苦衷,擅自调兵离境,这搁在当年……” “搁在当年,确实是死罪!”姜老太公呵呵一笑,伸手撩开车门帘子,眼神中透着几分睿智,望向云天彪说道,“云小子,这时候,我要是你,就赶紧跑回去请罪,这主动请罪,和被动擒获,他可不是一个罪过啊!” 云天彪听了,心中一凛,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连忙拱手道:“多谢老太公提醒,小子这就去!” 说罢,他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朝着青州大营的方向飞奔。 看着云天彪的背影,老太公呵呵一笑,“你儿子可一点都不像你啊!” 不多时,云天彪便赶到了青州大营。 他在辕门下马,将缰绳随手扔给一旁的亲兵,便径直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进入中军大帐,只见姜齐危襟正坐,手中握着一卷《春秋》,看得入神。 云天彪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快步走上前去,“扑通”跪在地上,抱拳朗声道:“末将云天彪,未经军令,擅离守地,特来请罪!” 姜齐缓缓放下手中的书,目光平静地落在云天彪身上,眼神中看不出喜怒。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云天彪,军规森严,你擅离职守,该当何罪,你心里清楚。” “是!”云天彪跪在地上,身子微微一颤,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你也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军中无规矩,便是无战力!”姜齐的语气愈发严肃,盯着云天彪,仿佛要将他看穿。 “末将知道!”云天彪连忙应道。 “起来!”姜齐向前走了几步,单手稳稳地托起云天彪,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走,随我去领军棍!受些皮肉之苦,也好堵住下面的口舌,省却之后的麻烦!” 云天彪听了,原本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了许多,他连忙退后两步,躬身拜谢道:“多谢郎君开恩,末将定当铭记教训,日后定当严守军规,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说罢,他站起身来,跟在姜齐身后,朝着军棍惩处的地方走去。 姜齐在前走着,突然问道:“你父亲可还好?许久未见云叔,身体还硬朗?” “家父还好,有老太公和周老师父跟着,倒是心宽的很。” 到了地方,云天彪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目光直直地盯着身前惩戒处的两条长凳,以及周边站满的将领。他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过,当看到手持军棍、一脸严肃的武松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狐疑,暗自思忖着这究竟是何用意。 “你带兵出去的时候,咱就知道,”姜齐一边缓缓说着,一边动手解开身上的袍服,动作不紧不慢,语气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去接人的时候,咱也清楚。掐指算算你回来所需的时间,也差不多到点了。喊来诸位兄弟,就是要借这个机会给大家提个醒!” 说着,姜齐迈步走到一张条凳前,眼神坚定地望向众人,接着说道:“云天彪,无军令私自外出,弃守地于不顾,论罪,确实有失职失责、玩忽职守之嫌,按律理应撤职,甚至流放。不过,其一,此次是因为咱的老爹他老人家派了管家来求援,云天彪于情于理,出于道义和对长辈的敬重,肯定得去接应,其二,好在并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顶多就是累着了马匹而已。” “但是,”姜齐话锋一转,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他身子趴在了条凳上,被冰冷的凳面冻得微微一哆嗦,声音沉稳而有力,“军规就是军规,容不得半点马虎。军规因咱们二家而犯,军棍便由咱们两人来受!一人领二十军棍!云天彪,你可心服?” “郎君,这……”云天彪满脸震惊,刚想开口劝阻,却被姜齐毫不留情地打断。 “军中,要有军中的规矩!”姜齐眼神如刺,扫视着周围的将领,最后落在云天彪身上,“再问一遍,你可心服?” “末将心服口服!”云天彪咬了咬牙,但还是大声回答道。 “武松何在?”姜齐微微扬起下巴,高声喝道。 “属下在!”武松站了出来,手中紧紧握着军棍。 “打!”姜齐毫不犹豫地说道。 武松深吸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举起手中的军棍,朝着趴在条凳上的姜齐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军棍狠狠地落在姜齐的身上,姜齐的身子微微一颤,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神色。 紧接着,武松又朝着云天彪打去,一下又一下,军棍有节奏地落下。 周围的将领们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对于那些清真山等山寨来的好汉来说,此刻,军法二字,算是深深记住了! 第364章 稀释 “不想这位飞熊竟是治军如此之严,师父,之后军中,咱们师徒还是多避嫌一些的好!”黄信神色谨慎,微微皱着眉头,低声对秦明说道。 “治军严谨不假,不过,你就没看出其中隐情?”秦明也压低了声音,目光看向打完军棍,正在敷药的姜齐,“你看那些山贼头目。”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黄信看过去。 “嗯?”黄信顺着秦明的目光看去,眼神中满是疑惑,一时之间没明白秦明的意思。 “比较之前,那些头目此时多了些拘谨,懂了上下尊卑!”秦明摸了一把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云天彪也是老行伍,你说他不懂军法军纪,自己信吗?” 黄信听了,微微一怔,仔细观察了一番那些山贼头目,发现确实如秦明所说。他们的举止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面对上级将领时,多了几分恭敬和拘谨。 “师父的意思是,这其中另有隐情?”黄信小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秦明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依我看,郎君此举,一来是真的要严明军规,树立自身威信,二来,恐怕也是想借此机会,让那些山贼头目明白军中的规矩和等级。而云天彪,怕不定是故意配合姜齐演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让大家心服口服。” 操刀鬼曹正也在听着林冲在那边解释。 “军中,和江湖上不同,军纪就是军纪,之前你拜我为师,学的是江湖武艺,今日便给你讲点不一样的东西。” “还请师父解惑!” “那云都指挥打下了青州,功劳大不大?” “自然是大!” “如何封赏?” “自然是加官进爵!” “违背军纪算不算有过?” “肯定有过!” “要不要罚?能不能功过相抵?” “这……” “表面上,功是功,过是过,其实,功大就是过错,偶尔主动犯点小错,也是立功!”林冲嘴唇微动,声音极低的说道,“彼此心照不宣,互相给台阶而已!” 曹正听了,恍然大悟。 早在打下青州全境之后,云天彪便敏锐地意识到了潜在的危机,开始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才能明哲保身。 命运似乎也在此时为他送来了一个契机。 在剿匪的过程中,他恰好遇到了老韩前来求援。 这可真是瞌睡碰见了枕头,让他心中暗喜。他心里清楚,这既是一个获得救驾之功的好机会,能让姜齐欠自己一份人情,又可以借此故意犯点小错,从而稀释一下自己过于耀眼的功劳。 毕竟,像云天彪这样平日里《春秋》不离手,又是老行伍出身,怎么可能会轻易犯下那种低级的错误呢?这一切,即便是在他父亲云威面前,云天彪都只字未提! 而姜齐呢,也是心思敏锐之人。当他看到云天彪书案上那本常伴其侧的《春秋》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瞬间转过弯来,明白了云天彪的良苦用心。 终于,在云天彪受完军棍之后,姜齐快步上前,亲自将他扶起。 他看着云天彪脸上微微泛起的痛苦之色,心中感慨万千,衷心地感叹了一句:“辛苦了!” 云天彪微微喘着气,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轻声说道:“为郎君分忧,乃末将的职责所在,如何担得辛苦二字!” 直到此时,云龙才快步上前,动作熟练地给自己父亲披上一件锦袍。 云天彪看着已经有些小大人模样的云龙,只见他眼神沉稳,不急不躁。儿子的成长,让云天彪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顿觉这二十军棍挨得值。 他轻轻摸了摸云龙的头,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 而在清风寨内,刘知寨此刻被关押在战俘营中,参加劳改,无法回来主事。 只有武知寨花荣因为逃得及时,侥幸回到了寨中。 花荣一回到寨里,便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开始全力整顿防务。 他深知梁山势力强大,且自己与梁山在益都城头还有过一番厮杀,生怕梁山会因自己的缘故而报复清风寨。 他迅速召集寨中的民众们,重新布置岗哨,加强巡逻,检查防御工事是否牢固,还对武器装备进行了清点修缮。 只是花荣左等右等,梁山兵马没有等来,却等来了一场连绵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不到一夜功夫,就将整个清风寨染成了一片银白世界,就连远处的清风山,此时也是大雪弥漫! 大雪之下,寨子里面百姓全部收缩起来,不再动弹。 他们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紧紧地把自己埋在稻草和麻絮之中,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这时候别说梁山打过来,就是外面下铜钱,他们都不会去捡!出了门肯定没命回来! 花荣心急如焚,他在寨子里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焦虑。 他既是担心着百姓们的安危,也担心着梁山的突然袭击。 可面对这恶劣的天气,即便他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随着风雪加大,呼啸的狂风裹挟着雪花,发出阵阵怒吼。清风寨里还能保持警惕的人越来越少。那些原本坚守岗位的喽啰们,也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瑟瑟发抖,注意力渐渐难以集中。 有的开始偷偷地躲到避风的地方,试图暖和一下身子。 有的则不停地跺着脚,哈着气,希望能让自己不那么寒冷。 花荣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着急,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清风寨的防御力量形同虚设。如果梁山此时趁机来袭,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咬了咬牙,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决定亲自去各个岗哨巡查。 “喂!你们这里是哪个寨子!”风雪之中,一队二十余人的队伍艰难地跋涉而来,终于来到了清风寨的寨门之外。 那队伍中的人一个个身上都落满了雪花,被寒风吹得面色通红,声音也在风雪中显得有些模糊。 “咱这是清风寨!你们是……”守在寨门箭楼上的喽啰听到呼喊声,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试图抵御这寒冷的风雪,同时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支队伍。 “你们寨子里有没有被雪压塌的房子?有没有没活路的受灾百姓!寨子里,还有粮食吗?能不能熬过去啊!”队伍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高声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他的头发和眉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可见在这风雪中已经行走了很久。 第365章 你们梁山,便是如此为百姓出力的 守寨喽啰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心中暗自琢磨着对方的来意。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支队伍,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这事俺这小喽啰哪里清楚,要不,您这先进来避避风雪?等俺们知寨来了,您再打听打听?” 他一边说着,一边堆起笑脸,心里却紧张得很,时刻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也好,”那领头的汉子向小喽啰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又感激的神情,说道,“多谢这位小兄弟了,诸位,咱们先进去,讨两口热酒,暖暖身子!” 进了寨子,风虽是被挡在了外面,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寒意。 众人抖落身上的雪花,那领头的汉子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们这知寨何时能来?我们时间也紧,还得去其他地方看看。” 守寨喽啰连忙点头,说道:“俺这就去通报,几位稍等片刻。”说着,他嘱咐了身边同伴一句,便转身快步朝着花荣所在的地方跑去。 留下这二十余人在寨子里,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有的在跺脚取暖,有的在小声交谈,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那领头的汉子站在原地,目光在寨子里的建筑和百姓身上扫过,心中暗自思索着这里的受灾情况。 那小喽啰快步跑到花荣巡视的寨墙处,气喘吁吁的,高声喊道:“花知寨,有人来了!” “梁山打来了!”花荣神情瞬间紧绷,紧张地握紧手中的雕弓,快步下来走到跟前,“梁山人马来了多少?何人领军!” “不是,不是!”喽啰赶紧摆手,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生怕花知寨误会,随即又拍了拍自己脑袋,像是懊恼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嘿嘿笑道,“是……反正不像是官府的人,官府来的人没那么客气,还叫俺小兄弟啥的!” 花荣微微皱眉,眼神中疑惑更甚,缓缓放下手中的雕弓,“到底是什么人?说清楚!” 喽啰咽了口唾沫,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是一队二十来个人的队伍,他们说想打听寨子里有没有被雪压塌房子的,还有没活路的受灾百姓。俺看他们样子,不像是来闹事的,领头的还挺和气,俺就让他们先进来避避风雪,等您过去了再问问情况。” 花荣听了,眼神微微一动,“走,去看看!” “暂时没听说有被雪压塌房子的情况,至于受灾百姓……这大雪天的,日子都不好过。” 花荣来到寨门附近小屋的时候,就听里面传来不少人的声音。他脚步轻轻,放轻了动作,侧耳倾听着屋内的对话。 “咱们清风寨还是好的,因为是武备寨子,所以还有点存粮,能撑过这场大雪,只是南近的清风镇,可就难过了!”一个声音带着些许感慨和担忧,语气中透露出对清风镇百姓的同情。 “怎么?”另一个声音紧接着问道,充满了好奇。 花荣微微皱眉,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众人见花荣进来,顿时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之前说话的小喽啰这时候也是连忙站起来,束手站在一边。 那领头的汉子站起身来,微微拱手,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想必这位就是花知寨了,在下失礼,未等您来便先进了寨子。” 花荣点了点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眼神中带着审视。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清风寨有何目的?”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充满了威严。 那领头的汉子再次拱手,说道:“花知寨,我们是梁山派来的,此次前来,是为了查看周边受灾情况,看看是否有百姓需要帮助。刚听您的手下说,清风镇情况可能不太好,我们便想着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看能否施以援手。” 花荣听说是梁山派来的人,心中微微一紧,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手不自觉的握在了弓上,“你们梁山为何突然关心起百姓的死活了?” 那领头的汉子笑了笑,说道:“花知寨可知青州开仓放粮、二龙山安置流民之事?梁山兄弟本就出身贫苦,岂能见百姓受难?” 男汉子见花荣犹在狐疑,只好苦笑道:“花知寨,我们梁山并非空口白话。前日刚从青州府库调拨百石粟米,送往寿光广陵;二龙山宝珠寺也已安置流民两千余人。此次来清风寨,是听闻此处地势低洼,易受雪灾,特来查看。” 花荣听了,沉默了片刻,原本紧紧握住弓的手也缓缓松开,脸上的警惕之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们……且在此地躲避风雪,清风寨的百姓,自有我这知寨安置!便不烦劳你们梁山好汉了!”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语气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尖锐,只是多少还是有些生硬,让人听起来,显得刺耳的很。 “你这人,如何把俺们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其中后面一个原本低头搓手的瘦高汉子猛地抬头,脖颈青筋暴起,忍不住站起身来,满脸的不悦,大声说道,“俺家郎君,不忍青州百姓受苦,为了让百姓吃好,开了青州府库,为了安置无家可归者,打下了二龙山宝珠寺,这般仁义,怎么到你口中,反倒如此阴阳怪气!” 花荣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并非怀疑你们的好意,只是这清风寨是我的地盘,我身为知寨,有责任照顾好这里的百姓。你们梁山的仁义之举,我也有所耳闻,但在这清风寨,还是由我来安排更为合适。” 那领头的汉子摆了摆手,示意瘦高汉子坐下,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花知寨说得有理,我们并无他意,只是想为百姓尽一份力。既然您有安排,我们也不便过多插手。只是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还请花知寨不要客气,尽管开口便是。” 花荣还在再说什么,边听外面望楼上有喽啰惊呼,“知寨,南面清风镇上有火光!” 花荣忙出门张望,果然,小镇之中,火光四起,隐隐透过风声,还能听到喊杀的动静! 花荣回头怒喝道:“你们梁山,便是如此为百姓出力的!” 第366章 好一支强军 清风镇上,火光冲天而起,耀眼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格外醒目。 无数的民家被火焰和黑烟所笼罩。 在各家各户之间穿梭的,并非是那些赶来救火的人,而是一群面目狰狞的家伙。 他们脸上带着贪婪的神色,有的怀抱粮食,有的手提人头,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滴落,还有的嘴里甚至叼着半吊铜钱,一边奔跑一边发出刺耳的怪笑。 更有甚者,在剥尸体的衣服,那些沾染了的血迹,在雪地里揉搓了一番,直接便披在了身上。 “兄弟们,大雪封山,今日咱们便开了利市,打下这清风镇,这些牛子腌制了,也好填饱咱自家的肚子!”一个满脸横肉,赤发黄须的家伙站在一处高台上,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大声叫嚣着。 “好!”他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叫好声。他们在这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早就饥肠辘辘,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可以肆意掠夺的地方,自然是不会放过。 那些喽啰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挑拣了细皮嫩肉死尸,割开腔子,挂在树上控血。 “抢!给我抢!有吃的抢吃的,没吃的抢女人!”那满脸横肉的家伙再次大喊一声,随后便带头冲进了一户人家。 其他喽啰们也纷纷跟了上去,瞬间,整个清风镇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恐怖之中。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清风寨,花荣正望着那冲天的火光,眉头紧皱。 “赶紧!咱们吃饱喝足了,也好去投梁山,去坐上一把交椅!当上一当官老爷!” 隐约间,花荣听到这么一声叫嚷。他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迅速回头看向寨门那伙人,指着外面,“这就是你们梁山的仁义?” 花荣的声音冰冷而愤怒,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质问。 他原本对梁山的印象就有些复杂,此时听到这些人打着梁山的旗号为非作歹,心中的怒火更是难以抑制。 “哪个孙子敢败坏梁山的名声!”这时,之前那伙梁山派来的人也听到了这叫嚷声,领头的汉子顿时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之前文质彬彬的样子早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大步向前,朝着那伙人走去。 身后二十个兄弟们也都一个个神情严肃,几乎是本能的排好了队列,紧跟其后。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打着梁山的旗号在这里胡作非为!”领头的汉子大声喝道,“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是走了谁的门路!” 那伙人见有人过来质问,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怎么?我们说要投梁山,难道还不行?” 一个尖嘴猴腮的白脸汉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这是先弄点投名状,到时候梁山自然会收留我们。” “放屁!”领头的汉子大怒,脸上的青筋暴起,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他用刀指着那伙人,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愤怒,说道,“梁山收留的是穷苦百姓和英雄豪杰,而非你们这些败类!” 尤其,当他看见一人从火堆里捡出一条烤焦的大腿,正旁若无人地撕咬啃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梁山领头的汉子盯着火光中啃食焦肉的贼寇,喉间突然泛起一阵恶心,胃里翻涌的酸水几乎要冲到喉头,怒声吼道:“郎君曾说,食人者,牲畜也,杀!” “杀!”二十多汉子齐声喝道。 随即,他们稳步前行,脚步沉稳有力,即便前面有着不下三四百人,但是,依旧无所畏惧的冲杀过去! 那伙为非作歹的人见状,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恐惧。 他们从未想过,二十人,面对自己这些人,竟也会坚决地向他们冲杀过来。 “老子锦毛虎燕顺,前来领教!” “小爷,白面郎君郑天寿,前来领教!” “梁山麾下,宣传司都头!杀!” 双方很快便短兵相接。 领头的都头一声令下,他与麾下二十兄弟默契配合,进退之间有条不紊,攻防之术精妙得当。 只见前方的兄弟稳稳地挡住对方武器,就在这瞬间,身后的同伴瞅准时机,毫不犹豫地斩出一刀,寒光一闪,刀落之处血光迸现。 敌方一人惨叫着,冒着热气的内脏瞬间流淌一地,血腥的气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二十人迅速围成两圈,大圈套着小圈,形成坚固的战阵。 外圈的人手持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敌人,随时准备抵御攻击,内圈的人则伺机而动,瞅准敌人的破绽发动致命一击。 他们步伐整齐,稳步有序地向前推进。 燕顺和郑天寿哪里见过这般如此训练有素、配合娴熟的队伍,顿时慌了手脚。 他们原本杂乱无章的攻击在这严密的战阵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彼此之间也无法形成有效的配合。 “兄弟们,再坚持片刻,咱们还有援军!别忘了,山上咱们还有人!” “灭了他们,咱们就有肉吃了!” 只是,不管燕顺和郑天寿如何呼喊,随着战阵的推进,那些喽啰的空间被不断压缩,恐惧在各自心中蔓延,有的人开始转身逃窜。 此时,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与地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被镇子上的火光一照,显得格外残酷! 花荣握着弓箭的手微微颤抖,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恍惚。他见过梁山攻城时的狠辣,也听过他们开仓放粮的传闻,此刻看着那二十人毫不犹豫地冲向数百贼寇,想起方才领头汉子的怒不可遏,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动摇。 “他们……真的和这些畜生不同?”他喃喃自语,弓弦松了又紧,目光在双方之间来回游移,“若只是作秀,何必以命相搏?” 看着梁山二十人渐渐占了上风,花荣心中对梁山的战力也是暗暗称奇,仅仅二十人,便能压着三四百山贼打,若是两百,两千,两万,和这般精兵在野外对战,又是何等场面! 花荣望着那不断推进的战阵,想起益都之战时梁山的排兵布阵,又看着眼前以少胜多的局面,握弓的手渐渐松开。 “好一支强军……” 燕顺眼见不敌,随即转身就跑,丝毫不顾那些喽啰性命! 就在此时,一道弓箭破空之声传来,射透了燕顺的脖颈! 郑天寿回头看了一眼,刚要迈脚逃遁,也被随后来的箭矢射透后心,直接扑倒在地,眼见不活! 第367章 偷城 “谁?”花荣朝着镇子路口喝问道,充满了警惕。他紧紧地盯着镇子路口的方向,手中的弓握得更紧了,弓弦已经拉开,随时准备射出一箭。 方才射向郑天寿的那一箭,分明是从清风镇大门处射来的! 那箭势迅猛,郑天寿根本无法及时躲避,才命丧当场。 花荣心中暗自吃惊,不知道是何方高手在暗中相助。 “老夫周侗,见此有难,特来相助!”一个浑厚而有力的声音从镇子路口传来。紧接着,一位身形矫健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一头白发被风吹起,却丝毫不显凌乱。 老人身后还有一队马车跟随。 显然是路过了宿头,来此地借宿! 花荣微微一愣,心中对周侗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久闻周侗乃一代武学宗师,武艺高强,桃李满天下。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见到他,而且还出手相助。 花荣连忙收起弓箭,向前几步,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周老先生,在下花荣,乃此地武知寨,多谢老先生出手相助!” 周侗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说道:“花知寨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等习武之人的本分。今日见此地遭此劫难,老夫又怎能袖手旁观。” 此时,战场上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 那伙为非作歹之徒在梁山派来的二十人以及花荣麾下的喽啰们的围攻下,已经死伤惨重,剩下的人也纷纷跪地求饶。 周侗看了看战场,微微皱眉,说道:“这些人作恶多端,理应受到严惩,切不可轻易放过。梁山虽有仁义之心,但佛陀也有降魔之相!” 花荣点了点头,说道:“老先生所言极是,这些人在清风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定不能轻饶。我会将他们押回清风寨,再行处置。” “押回清风寨?不是要公审吗?”周侗一愣,“梁山在青州改规矩了?这可不好。” “周老师傅!”那位都头把剩下歹人捆绑之后,特意前来见礼,“梁山宣传司都头,见过老师傅!” “方才你们进退有据的阵仗,便知是咱们梁山的兵,”周侗哈哈笑道,“咋,现在都不公审了?” “哪里,只是此地……咱们还未和花知寨沟通。” 周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花知寨,这歹人便由他们处置去,老夫一行人想要在此处借宿,不知可否?” 花荣再次拱手道:“即便老先生不提,花荣也要请老先生随我回清风寨,稍作休息,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周侗笑道:“那老夫便叨扰花知寨了。” 说罢,便与花荣一同朝着清风寨的方向走去,身后是一片狼藉的清风镇,以及那些被押解的罪犯和忙碌着收拾残局的众人。 马车在崎岖的道路上缓缓前行,车轮碾压着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车内,姜太公撇了撇嘴,看向了身旁的云威,笑道:“全境拿下,你儿子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是不是跟你学的?房子打扫干净了,才好请人来嘛,这边边角角都没收拾,这活,真糙!” 云威听了,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些无奈。 他知道姜太公说的是儿子之前的一些莽撞行为,但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姜太公争论。 于是,他连忙把头转向一边,不再搭理。 待周侗与花荣等人返回清风寨,已是亥时三刻。寨内灯火渐次亮起,百姓们在士兵的安抚下渐渐平静。 而在百里之外,密州的夜空同样挂着一轮冷月。 整个密州以南,皆是山地丘陵,连绵不断。 那些山峦起伏,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月光的照射下,一时间也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山间的树木也被积雪压弯了枝头,除了偶然听到两三声的夜枭声响,真是一片寂静! 在这连绵的山地丘陵中,有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 此时,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沿着这条小路缓缓前行。 他们身上披着羊皮御寒,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 领头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军,他的脸上带着坚毅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 “呼延将军,前面就是诸城了。”杨志上前禀报道。 呼延庆点了点头,说道:“加快速度,记住,我们现在是淮扬军禁军,接到郭知章求援来的援军!” 一路穿行,在深夜丑时末,队伍赶到了诸城城下。 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士兵,他们手持弓箭,警惕地注视着城下的这队人马。 “来者何人?”城墙上的士兵大声喊道。 呼延庆勒住马,让杨志前去答话。 杨志抬头说道:“我们是淮阳来的援军,奉郭经略之命,前来支援密州!上面的兄弟,速速打开城门!” 城墙上的士兵听了,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请稍等,我们这就去通报知州老爷!” 不一会儿,箭垛之后出现一个老者,“你们可有调兵印信?” 说罢,放下吊篮。 “印信在此!”呼延庆从怀中掏出伪造的印信,放入篮中。 片刻后,城上传来议论声:“印信格式虽无破绽,但这字迹……” 老者突然抬手打断,眯眼道:“军情紧急,先放他们入城,若有异动,瓮中捉鳖!” 对于呼延庆,杨志这些体制内的人来说,调兵印信,援军口令程序,都是熟记在心,便是上面的那位知州,怕也没他们熟悉。伪造起来,毫无难度! 尤其,杨志之前在苏州任职,也多少带了些南方口音,更是可以以假乱真! 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穿官服的老者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士兵。 “欢迎将军前来支援,城内情况危急,请将军速速进城!”老者说道。 呼延庆点了点头,带着人马进城。一进城,他便看到城内一片混乱,百姓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街道上堆满了杂物,房屋也有不少被烧毁。 “这是怎么回事?”呼延庆皱着眉头问道。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近日梁山贼寇趁大雪之机,攻打诸城,城内守军寡不敌众,只能勉强坚守。还请将军速速出兵,剿灭梁山贼寇,收复高密,解救百姓!” 呼延庆眼看人马全部入城,随即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本将定会全力以赴,还密州城一个太平!” 就在知州欢喜之时,就听耳边传来一句,“绑了!” 第368章 这世道,总得让活人喘口气 诸城之外,大营之中。 营帐内烛火摇曳,孙安正眉头紧锁,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诸城的城防图上比划着,把脑子里的理论和现实情况对照着,分析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都指挥!城头旗子换了!是咱们梁山的赤红旗!” 孙安闻言,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大声问道:“谁干的!” 心中暗自思量,这诸城自己连续攻了几日,最好的成绩也就是打了瓮城,主城还没进去,怎么突然城头就换上了梁山的旗子,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斥候身子微微一颤,但还是赶紧稳住心神,说道:“回都指挥,暂时还不清楚是谁所为,小的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这就赶忙来向您禀报了。” 孙安在营帐内来回踱步,“这诸城是真的被梁山所夺,还是诱敌之术?” “立刻再去查看,务必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安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盯着斥侯,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 “是!”斥候领命后,转身便匆匆跑出了营帐,朝着诸城的方向奔去。 “都指挥使,城中有箭书投下!”一名士兵匆匆跑进营帐,大声禀报道,打破了营帐内原本紧张而凝重的气氛。 “拿来我看!”孙安眉头微微一挑,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连忙伸出手说道。 那士兵赶忙将箭书递了过去。 孙安接过箭书,走到烛火旁,借着摇曳的烛光仔细端详起来。 他的目光在箭书上一行行文字间扫过,尤其是仔细对照了其中的印记,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 片刻之后,孙安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这呼延家和杨家果然世代将门!咱们还在这边傻乎乎的打生打死,人这一手偷城,玩的妙啊!” 他一边笑着,一边忍不住赞叹道。 原来,箭书是呼延庆和杨金豹派人射出的,上面详细说明了他们趁敌军防守松懈之时,成功拿下诸城的经过。 那独特的印记,正是梁山,呼延家和杨家的标志,证明了箭书的真实性。 “没想到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孙安兴奋地搓了搓手,眼中闪烁着光芒。 原本还在为如何攻城而发愁,如今这诸城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落入了梁山手中,这让他怎能不高兴。 “立刻传令下去,让各营做好进城准备,同时派人去接应呼延家和杨家的人,务必确保他们的安全!”孙安迅速恢复了冷静,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 “是!”士兵们领命后,纷纷转身跑出营帐,去传达孙安的指令。 孙安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箭书,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对呼延家和杨家的手段暗自佩服,这时机挑的,实在是太好了! “叔父,咱们占了诸城,为何要请孙安进来?这岂不是分润了咱们功劳?”杨志一脸疑惑,抱拳恭敬地向呼延庆问道。 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甘,毕竟这诸城是他们费了一番心思才拿下的,就这样拱手让他人分一杯羹,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 “你……”呼延庆看了一眼杨志,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说道,“一个诸城而已,算的什么大功劳?”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在感慨杨志还未能领会其中的深意。 “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啊!”杨志看来,每一份功劳都来之不易,建功,这可是他的念想! “可是,功劳如此,积怨也如此!”呼延庆呵呵一笑,耐心地解释道,“同僚关系,还是要考虑一二的!再一个,咱们这算是捷足先登,踩了孙安的面子,若是事后不谦让一些,这就是不会做人了!” 杨志听了,微微皱眉,“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孙安……” “莫要小瞧天下英雄!”呼延庆何止道,“此时此刻,谁人都不能小瞧!收起你的倨傲之心!” “叔父所言极是,侄儿记住了。”杨志抬起头,抱拳向呼延庆行了一礼,说道,“日后侄儿定会注意这些。” 呼延庆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杨志的肩膀,又对杨金豹说道:“城中军纪,治安一事,切记用心!” 两人正说着,一名士兵匆匆跑进来,禀报道:“二位将军,孙安都指挥已经率部到了城门之外,请求入城。” 呼延庆看了杨志一眼,说道:“走,咱们去迎接。” 孙安在城门处,和呼延庆,杨金豹,杨志见礼之后,一脸的赞叹之色,“将门虎子,果然名不虚传!” “皆是祖宗余荫,后辈儿孙还需努力啊!”呼延庆呵呵笑道,脸上带着谦逊的神情,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自豪,“莒南一定,我等便星夜而来,凑巧夺了这诸城!分润了功勋,实在抱歉!” 孙安却是大气,爽朗地笑了笑,摆手道:“皆是梁山兄弟,何必分说你我?大家目标一致,都是为了梁山的大业,这功劳嘛,本就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进了城,众人沿着街道缓缓前行。 望着城内焦黑的断壁残垣,冻僵的尸体横在街边,几个孩童缩在角落啃着发黑的馒头,孙安的脸色愈发阴沉。 “粮商和知州呢?”他踢开脚边半块发霉的饼子,靴底碾过冰碴,发出刺耳的声响。 “已然控制!”呼延庆连忙回答,语气坚定,“我们一进城,便派人将他们全部控制起来了,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捣乱。” 孙安冷笑一声,“这些蛀虫,看着百姓饿死,自己囤粮发国难财……” 他突然想起之前路过的村庄,树皮被啃得精光,十几个饥民倒在雪地里,还有几个肚子鼓大的孩子,手里还攥着半块冷冰冰的观音土,“公审时,把军中俘虏也带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军粮,就是这些官老爷给吞下的,那些粮食,就是被那些粮商换成了猪食!” 呼延庆抱拳:“定会一切按规矩办。另外,安抚百姓的粥棚已在筹备。” 孙安点点头,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喉头滚动了一下 :“速战速决。这世道,总得让活人喘口气。” 第369章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益都,南城门。 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城门处的旗帜猎猎作响。 姜齐身着厚重的披风,带着自己的亲卫,和林冲、武松等一众梁山好汉们,整齐地站立在城门边,个个翘首以盼,眼神中透着期待。 姜齐不时地朝着远处眺望,眉头微微皱起,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远处出现了挂着梁山旗帜的车队。 姜齐的眼中顿时一亮,他疾走几步,快步迎了上去。 当他看见坐在车辕上的老太公时,心中的担忧瞬间消散,脸上满是关切。他连忙拱手一礼,“爹!儿子来接你了!” 老太公坐在车辕上,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微微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儿子,眼中满是欣慰。 “好,好,你这兔崽子,黑了,也瘦了!”老太公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责备,脸上却多了止不住的笑意! 姜齐笑着走上前,并未伸手搀扶着老太公下车,而是自己也跳上了车辕,接过赶车的鞭子,“爹,路上辛苦了,快随我进城,我已经安排好了。” 林冲、武松等人也纷纷上前行礼,“老太公安好。” 老太公看着眼前这些梁山好汉们,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好,都是我梁山的好儿郎。对了,你们家眷都在后面,二郎啊,你哥也跟着一起来了!就在后面第四辆车上!” “哥哥来了?”武松闻言,顷刻欢喜,几步跑了过去,“哥哥,哥哥!可想死武松了!” “你看你看,这当徒弟的都无视老夫啊!”车厢里,周侗坐起身来,看向站在姜齐身边的岳飞,刚要上前揉了揉岳飞的发髻,笑道,“岳飞,还是你乖巧!” “师父,我都长大了!如何还能用乖巧来说我?”岳飞固执的退后两步,躲开周侗的大手。 “夫君!”后面车内又传来了林冲娘子张氏的声音。 林冲赶紧告罪一声,赶了过去。 众人找好了各自亲属,便一同朝着城内走去。 姜齐坐在老太公的身旁,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着益都的情况,以及梁山近期的扩张。 老太公认真地听着,但是却一言不发,只是笑着。 一路上,百姓们看到这阵势,纷纷驻足观望。 他们知道这是梁山的重要人物,其中有见到姜齐的,直接便是遥遥的拱手一礼,“姜郎君,公侯万代!” “感激姜郎君活命之恩!” 姜老太公见此,面色略微阴沉,“你搞的?” “啊?”姜齐一脸懵,刚刚他还没有丝毫架子,不时地向百姓们点头致意,苦笑道,“儿子跟老爹你搞这些虚的作甚!” “不是最好,”说着,老太公一把夺过车把式,拍着姜齐的肩膀,“你进去,烦累百姓,也是你这个梁山之主该干的事?” “爹,怎么能我坐车您赶车!” “进去,小时候坐老子赶的车还少?你在车里指路就成!”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城内的一处府邸。 姜齐将老太公请进府中,正房内早就已经烧好了火墙火炕。 “爹,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您养足了精神,咱们再好好聊聊。”姜齐说道。 老太公点了点头,“好,你去忙你的,老头子也确实有些累了。” 等姜齐离开之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周侗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着盘坐在床上的老太公。 “笑啥!”老太公曲腿盘坐,腿上盖着一张厚实的熊皮,那熊皮毛色油亮,在透过窗棂的阳光照射下泛着光泽,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之前,齐小子跟你说话,提起梁山的事情,你怎么一言不发,不像你老哥哥的性子啊!”周侗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笑着问道。 “说啥?”老太公看着地面,眼神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随后又摸了摸身边精致的家具,“这宅子你知道是谁的不?” “谁的?”周侗微微前倾身体,露出好奇的神情。 “京东东路经略安抚使,郭知章的!”姜太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炕沿的檀木雕花,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一颤。抬头时,目光撞上正厅高悬的匾额,“明镜堂”三个鎏金大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正是郭知章亲笔所题。 说到这里,老太公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感慨,“老头子多年前,也是远远地见过一眼经略使的,那种依仗,那派头,就连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都让咱紧张兮兮,那时候,咱们都不敢想经略使得多大的官!”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枯瘦的手掌重重按在火炕上,雕花青砖传来的暖意让他多停留片刻,“老头子当年在山沟沟里刨食,哪敢想经略使住的是这般光景?” 周侗坐在一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等待着老太公继续说下去。 “后来落草了,因为婆姨,攒了点钱又安顿了下来,这有了婆姨却一直没有娃,老了老了才有了娃!嘿嘿!”姜老太公自顾自的嘿嘿笑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柔和神情,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温馨的时光,“他个兔崽子生下来的时候,就额小手臂这么长,这么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 姜太公喝了一口水,润了一下嗓子,继续说道:“你知道,这娃小时候调皮的很,也不好好读书,之后到娃九岁,才给他找的先生,还是额救的那先生一命,他才愿意教!”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儿子的疼爱和无奈。 姜太公摸着身下温暖的火炕,手边柔软的熊皮,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老哥哥,你说让额说,额说个啥!说出来不怕老哥哥笑话,刚才孩子说的那些话,那的话……”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咱听都听不懂啊!” 姜太公忽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铁锈般的涩意:“齐小子生下来时,连块裹身的破布都没有。现在倒好,住着经略使的宅子,有出息啊,有出息!” 姜太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想要驱散眼中的疲惫和迷茫,“唉,人老了,不中用了!之前咱就是管个小破寨子,最后还弄得四分五裂,现在,不敢想,也不敢说喽!”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充满了对过去的遗憾和对如今局势的无力感。 周侗静静地听着,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看着眼前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老人,如今却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同情。 周侗笑着拍了拍老太公的胳膊,“老哥哥,不必如此妄自菲薄。齐小子如今有这般成就,你也是功不可没。时局不一样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得慢慢适应不是?”话音一落,周侗一拍自己脑门,“对了,光顾听你说话,险些耽误了别人的大事!” 第370章 剿匪除尽!勿使走脱一人! 周侗匆匆朝着校场赶去,还未到达,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兵器相交的铿锵声,混着士兵们的跺脚声,在校场好不热闹。 他心中不禁好奇。 待周侗赶到校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沸腾景象。 校场中央,姜齐手握长枪,正与一名唇红齿白的年轻小将激烈交锋。 那小将身法灵活,手中银枪舞得泼风也似,枪尖寒光与姜齐的枪影绞作一团,引得围观士兵时而屏息,时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 周侗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不是护送他们一路的花荣又是哪个! 他暗自思忖,想起在清风寨,花荣那手百步穿杨的箭术,一箭正中燕顺咽喉,此刻枪尖生风,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周围的士兵们 挤得肩膀贴着肩膀,前排的踮脚伸脖,后排的踩在石墩上,连盔甲上的铁片都被挤得叮当乱响,对这些修整中的兵卒来说,这般热闹可比枯燥的操练有趣多了! 看到精彩处,总归忍不住叫出两声好! 那叫好声不止吸引来了周侗,便是林冲,云天彪,岳飞等人,也被吸引过来! 每当姜齐和花荣使出精彩的招式,众人便会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好!郎君好枪法!” “实不知郎君还有这般手段!” “那年轻人也不赖,这身法,这招式,漂亮!” 姜齐和花荣似乎并没有受到周围欢呼声的影响,他们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战斗中,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认真计较,不是以巧破力,便是以力击巧。 姜齐的长枪如蛟龙出海,时而迅猛地刺出,时而灵活地挥舞,让人防不胜防。 花荣则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巧妙地躲避着姜齐的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两人你来我往,大战了数十回合,依旧难分胜负。 周侗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这场精彩的对决,花荣有此武艺,周侗不奇怪,但是,姜齐整日忙碌,还能保持这般水平,已经算是难得! 终于,两人似乎都感到有些疲惫,相互一个眼神交流,点了点头,同时收住了手中的兵器,停了下来。 姜齐微微喘着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花知寨,好武艺!” 花荣也微微拱手,说道:“郎君的枪法出神入化,不愧是周老先生高徒!” 周围的士兵们见两人停了下来,纷纷摇头可惜。 姜齐一扫周围,看着那些满脸兴奋还沉浸在刚才精彩对决中的士兵们,哈哈笑道:“好了,热闹看完了,该散就散,若是让你们上级看见,关了禁闭咱可不求情啊!” “嘿,有一个算一个,可都别跑!”云天彪这时候也是玩笑起来,脸上带着笑意,哈哈笑道,“若是战时,你们都得去小黑屋里呆着去!” 他一边说,一边还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士兵。 “云都指挥说笑了!”士兵们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他们一个个却跑得飞快。转瞬间,原本热闹非凡的校场上便没了人影,只剩下姜齐、云天彪、周侗、花荣等人还站在原地。 姜齐看着空荡荡的校场,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这些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也是怕关禁闭嘛。”云天彪笑着回应道,“不过,刚才这场比试确实精彩,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这些不过是花拳绣腿,真正战场相遇,还是要凭军阵指挥之学!”花荣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叹,“花荣祖上虽是有功之臣,但未能传下什么兵书战策!导致如今,也不过是一武夫而已!” 姜齐这时却未搭话,而是转向周侗,笑道:“师父,您这跑了这么远,也不歇歇,就这么跑这来啊!” 周侗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说道:“亏得老夫还想介绍这位好汉给你小子认识,一转头的功夫,你们反倒较量上了,老夫也是多此一举了!” 姜齐哈哈一笑,挠了挠头,说道:“师父,这不是之前花知寨和咱们的马元马指挥使有些误会,两人碰到了一起,切磋了一番,咱见到花知寨武艺高强,一时技痒难耐,没忍住就凑过了嘛。不过,花知寨说得对,军阵指挥之学在战场上确实至关重要。” 花荣微微拱手,说道:“姜寨主过奖了。花某也是有感而发,在战场上,个人武艺再高,若是不懂军阵配合,最多也不过是第二个楚霸王,难逃乌江兵败。” 此时后面的林冲也是长叹一口气,“尤其是轰天雷出现之后!武将,已经不能再逞匹夫之勇了!” 云天彪轻捋长髯,也是一声长叹。 周侗听着两人的对话,抚了抚胡须,说道:“武艺之道,本就是从战场而来,如今不过是将武艺的道理,换到计谋之中,一进一退,一柔一刚,刚柔并济,奇正相合。千变万化,不离其宗,便是轰天雷再厉害,用它的总归是人!” “周老先生所言正是!”花荣听得连连点头。 姜齐拍了拍花荣肩膀,语气一转:“花知寨既来了益都,不如多留些时日?正好讨教些用兵之道。” 花荣摇头,神色凝重:“实不相瞒,此次来见郎君,正是为了一事……之前在清风寨,我亲眼见梁山二十兄弟以一当十,剿灭了清风山上锦毛虎燕顺、白面郎君郑天寿一众歹人。那二人嗜杀成性,常以活人脏腑下酒,此次大雪封山,竟带着喽啰屠戮百姓……” 姜齐瞳孔骤缩,手中长枪重重杵地:“为何不趁势端了匪巢?” 花荣苦笑:“当时老太公一行赶来,为护周全,只能暂时罢手。” 姜齐皱眉道:“山上他们可曾去过?” “并未去过,”花荣摇头。 “如何可以放过歹人?”姜齐摇头道,“此时清风寨中,没了你坐镇,山上歹人再下来施虐,谁人可挡?” 说到此,姜齐看向了旁边的马元,“马元,你带清真山人马,并那二十人,去清风山一行,剿匪除尽!勿使走脱一人!” “是!” 第371章 颜树德啊颜树德,你也有些忒瞧得起自己了! 颜树德这边刚刚安顿下来,还未好好歇上一歇,那边就有兵卒脚步匆匆地找上门来。 “请问好汉可是颜树德,颜郎君?”兵卒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那身材魁梧的汉子,眼神中带着一丝谨慎,开口问道。 “俺正是颜树德!”颜树德心中虽同样暗自警惕,但面上也未失了礼数,拱手抱拳,回手按刀,朗声道,“不知兄弟有何事寻俺?” “俺家老太公,给俺家郎君提起了好汉,说是来青州寻亲?”兵卒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地说道。 “老太公是……” “姜老太公,之前和好汉一同的!” “正是,要投俺表亲秦明!”颜树德放下戒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我家郎君听闻此事,特命我前来请颜郎君前去一叙。”兵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颜郎君,请随我来。” 颜树德微微皱眉,心中有些犹豫。 只不过他也曾和老太公提及过此事,如今人都找了上来,哪里还能推脱。 颜树德眉头微蹙,盯着兵卒腰间晃动的令牌,思忖片刻后点头。 一路上,两人并未开口交流,唯有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 转过街角,朱漆大门上铜钉锃亮,门前立着两排玄甲守卫,铁甲上霜花未化,长枪如林。 兵卒与守卫低语几句,侧身示意。 颜树德仰头望着匾额上“经略府”三个鎏金大字,喉结滚动,迈步踏入。 正厅内,一名身着青布长袍的男子快步迎来,笑意温和,“颜郎君,久仰!我是姜齐,今日得见,幸甚!” 颜树德也连忙拱手回礼,说道:“郎君客气了,俺颜树德不过是一介粗人,今日得郎君相邀,心中感激。只是不知寨主找俺所为何事?” 姜齐笑了笑,说道:“颜郎君不必着急,咱们先进屋详谈。我也正想与颜郎君好好聊聊你表亲秦明的事情,以及当时高封一事。” 颜树德跟着姜齐刚刚进了正厅,就听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表兄!可是想煞表弟啦!” 颜树德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一股大力袭来,紧接着就被秦明一把抱住,后背被拍得“砰砰”作响。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后也露出了几分欣喜的神色,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秦明才放开颜树德,上下打量着他,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问道:“表兄不是在蓟州勾当,如何来了青州?” 颜树德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说道:“莫给哥哥脸上贴金,说什么勾当,不过是闷头厮混,卖卖气力,辽国之地,如今也是一言难尽,更何况,哥哥还在蓟州惹了人命官司!杀了一契丹人!” 颜树德 摩挲着袖口补丁,压低声音,“那契丹人仗着自己皮室军的身份,横行霸道,欺人太甚,哥哥实在看不下去,一怒之下便出手结果了他。只是如此一来,蓟州便丢了活路,只能南来投奔表弟了!” 说这话的时候,颜树德一直在盯着秦明神色,见他眼中并无恐惧,也无嫌弃,这才放下心来。 秦明眉头紧皱,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担忧说道:“表兄,你这可是……” 颜树德点了点头,见秦明并无推脱,才又说道:“希望表弟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收留哥哥。” 秦明拍了拍颜树德的肩膀,说道:“表兄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既然来了青州,就安心住下,我定会保你周全。” 一旁的姜齐微微点头,脸上带着微笑,说道:“莫说只是杀了一个皮室军的兵卒,便是颜郎君杀了他南京留守耶律淳,咱梁山依然敢保你!” 颜树德听了,心中一动,他知道梁山如今势力渐大,名声在外,但他还从未想过要加入梁山,毕竟落草,总归不好听! 秦明看出了颜树德的犹豫,爽朗说道:“表兄,你也不用急着做决定。先在我这里住下,好好考虑考虑。” 颜树德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多谢表弟,也多谢姜郎君。” 随后,秦明便让人回家给颜树德安排了房间,让颜树德先去休息。 颜树德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脚步刚迈出,却又顿住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方才郎君提及耶律淳,可是郎君已经知道他攻克代州的消息了?” 姜齐微微一怔,与秦明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耶律淳此人野心勃勃,他攻克代州,下一步,三晋之地,怕是不安稳了!” 秦明也皱起了眉头,说道:“表兄,你对此事了解多少?可否与我们说说。” 颜树德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咱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耶律淳在辽国,尤其南京析津府素有威望,此次他攻克代州……听说,也是借着大雪封城,里迎外合,才一战功成!” 姜齐和秦明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 姜齐继续问道:“那可知杨家众人下落如何?” 颜树德回忆了片刻,摇头说道:“我这一路皆是浪迹江湖,军旅之时并未多闻。” 姜齐和秦明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他们便调整了情绪,姜齐说道:“罢了,颜郎君不知也是正常。只是此事还需对杨家兄弟说上一声!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不知杨家兄弟是……”颜树德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开口问道。 “乃是青面兽杨志,和其堂弟,杨金豹,不过此时皆在呼延庆帐下听用!”姜齐毫不在意说道。 “还有呼延家?” 颜树德听了,也是开始心思急转,心中暗道,这梁山上下,丝毫不像草寇,行为举止不像,麾下对百姓态度不像,便是一路走来,百姓对其信任程度,甚至尤胜朝廷! 迷迷瞪瞪的颜树德跟着秦明回到家后,在屋里坐了良久,才回过神来,一跺脚,自言自语道:“唉,颜树德啊颜树德,你也有些忒瞧得起自己了!一个破落花子,还装起了大头鹅!唉!” 第372章 瑞娘!杨家……死不起了! “郎君,耶律淳,怕是命不久矣啊!”李助看着手中军情司的情报,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笃定,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天祚帝此人,别看喜好游猎,但是该抓在手里的权利,定然不会放过,这点帝王之术,他还是有的!”姜齐笑着说道,目光投向窗外,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助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耶律淳经营南京析津府日久,本就犯了天祚帝的大忌。如今他虽攻克了代州,看似风光无限,但实则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雁门关天险,是天险,可也是他过不去的坎啊!天祚帝若是想要除掉耶律淳,怕是也就是最近的鸭子江大宴了。” 姜齐微微颔首,说道:“耶律淳此番不管是去,还是不去,都是天祚帝的肉中刺眼中钉!他在代州的那点兵力,根本无法与天祚帝抗衡,这辽国的天下,终究还是天祚帝的。” “郎君所言极是。”李助说道,“只是耶律淳如今占据代州,实力不容小觑。他若狗急跳墙,说不定会对周边地区发动攻击。” 姜齐哈哈一笑,摇头说道:“以耶律淳在南京为政多年经验,他做不出这般无智之事!” “无智?”李助微微皱眉,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眼中透露出一丝不解,忍不住开口问道。 “若其是汉人,哪怕是北地汉人,占据代州都可以作为自身根基,用心经营,但他是契丹人!代州哪家和契丹人没有血仇?以代州为根基,实在是一步臭棋!” 李助听了,微微一怔,代州地处宋辽边境,多年来契丹人对当地百姓的欺压掠夺,使得代州百姓对契丹人恨之入骨。 再加上杨家世代镇守边关,一来一去,耶律淳便是想捋顺人心都要费尽心机。 “郎君所言极是。”李助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耶律淳此举,不仅难以获得代州百姓的支持,反而可能一个操作不当,激起民变,使自己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 姜齐微微颔首,说道:“正是如此。耶律淳在南京为政多年,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打下代州,却根本无法占据,除非他狠下心屠城,否则,他就算是想进一步扩张势力,又或者是想借此向天祚帝示威,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代州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代州,五台山,文殊院外的凉亭中。 “咱们就这么走了?”杨士亮抱着怀中父兄的骨灰坛子,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他望着五台山下那片熟悉的代州大地,声音微微颤抖,对身边的鲁智深问道。 那骨灰坛子有千斤重,压得他的整个人都沉甸甸的,腰杆子都直不起来。 “走,留在这里……于事无补!”鲁智深面色苍白如纸,吊着一只胳膊,显得有些憔悴。 他另一只手对着师父智真长老合十一礼,嘴唇动了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苦涩开口道,“师父……洒家……” “此番,大相国寺,你是去不得了,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啊!”智真长老面沉似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悯,他看着杨士亮手中的骨灰坛子,缓缓说道,“他们,你要如何安置?” 杨士亮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后紧紧地抱住骨灰坛子,说道:“师父,父兄生在代州,长在代州,自是也应留在代州!” 智真长老看向了后面的舍利塔林方向,说道:“孩子,早年杨五郎便在这五台山文殊院出家。这里也算是和你杨家有些瓜葛,你父兄的骨灰留在此地,也算是落叶归根,待之后,你若能兴兵回来,自能将其移送祖坟,若回不来……” “我杨家便是血脉死绝,也定要夺回代州!”杨士亮双眼通红,把两个骨灰坛子放在青石圆桌上,对着坛子磕了三个响头,“杨士亮必然取耶律淳人头,以慰祖宗在天之灵!父兄神位!” 鲁智深在一旁叹了口气,“杨兄弟……咱们时间不多啊!” 杨士亮听了,沉默了许久,眼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对着智真长老深施一礼,拜道:“杨家安顿,便托付给长老了!” 智真长老微微颔首,说道:“善哉,善哉。老僧会安排寺里的僧人帮你们料理后事。你们也该为自己的前途打算打算了。” 鲁智深叹了口气,说道:“师父,洒家今日便要和杨兄弟下山了!” 智真长老思索了片刻,目光深邃地看着鲁智深,缓缓说道:“你虽与那王进颇有渊源,只凭这关系还是太浅,为师和那梁山之主姜齐的老师周侗有些故交,写了一封引荐信与你。”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到鲁智深手中。 “师父,洒家有负师父恩德!”鲁智深接过信件,小心翼翼地仔细放好,脸上满是愧疚之色,深深叹道,“若是洒家不死,定当回来给师父养老!” 智真长老微微摇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你我师徒一场,不必如此挂怀。你能有个好去处,为师便放心了。” 杨士亮听了,也是说道:“去梁山好,去梁山好,我那兄长结拜兄弟便在梁山,我家两个侄子也在梁山,呵呵,宋室,杨家给大宋朝廷流的血够多了!” “好,咱们这就走。”鲁智深转身对着智真长老再次拜了一拜,说道:“师父,您多保重。” 随后,鲁智深和杨士亮便告别了智真长老,步伐坚定地下山而去。 然而,才到山门处,气氛陡然一紧,只见一骑马女将威风凛凛地拦在当场。 她手握银枪,枪尖寒光闪烁,直指杨士亮,声音清脆却带着几分凌厉与悲愤,“二哥!父亲战死,大哥战死,三哥和四哥也战死!妹子我可还活着!你难道要做逃兵不成!” 她的眼神中燃烧着怒火,脸上满是不甘与倔强。 “够了!杨家死的够多了!难道你还想着再让杨家来一次七子出,一子回?”杨士亮看着马上的妹子,眼神中满是痛心与无奈,随手拨开枪尖,揪住缰绳,抬头颤声喝道,“瑞娘!杨家……死不起了!” 第373章 亏了是他们的,赚了是咱们的 那名叫瑞娘的女将身子微微一震,银枪稍稍下垂,但眼神依旧坚定:“二哥,你怎可如此说?杨家世代忠良,如今代州沦陷,我们身负血海深仇,怎能就此离去?你还是不是杨家人!”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却又充满了决绝。 “你想报仇,想把那些卖了杨家,卖了代州的那些商贾都抓起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也想!可是,”杨士亮一指代州的方向,眼中满是悲怆,声音颤抖着,“那些跟着杨家的兄弟们,都死在了代州城下!便是我,若非鲁大师拼死相救,也落得身死下场!” “那又如何,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最是阵前亡!”杨瑞娘脆声喊道,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身姿挺拔如松,“父亲没逃,大哥没逃,便是我一介女流,也来驰援!你……”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嘴唇微微颤抖。 鲁智深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杨家妹子,杨兄弟所言也有道理。如今已经不是逞血气之勇的时候了!” 杨瑞娘咬了咬嘴唇,看向鲁智深,眼神里满是执拗与不甘,手中的缰绳被攥得发白,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说道:“大师,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我杨家世代忠勇,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鲁智深微微摇头,脸上浮起一抹痛惜之色,说道:“杨家妹子,杨老将军生前,还在庆幸你并不在城中,他也是后悔,当时抄家之后,并未斩尽杀绝,让那些商贾才有了喘息之机,结果……” 杨士亮这时跨步上前,目光灼灼地苦心劝道:“报仇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成事的,人,我们没有,兵马,我们也没有!不过如今梁山势力渐大,邸报上说,已经占了京东东路大片地方!我们去了梁山,不说其他,便只凭咱们杨家的手中枪,这些祖辈的兵书战策,不出两代人,又是一个天波府!” 杨瑞娘一听“天波府”三个字,也是情绪缓和了不少。 “瑞娘,咱们得活着,到时候,带着兵马回来,让那些沾染了咱们家血的那些商人,让那些契丹人的奴才,血债血偿!” 杨瑞娘的睫毛剧烈颤动,两行清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马鞍上。 她望着远处层峦叠嶂间若隐若现的代州城墙,想起父亲临终前托人带出的最后口信,想起兄长们浴血奋战的模样,许久,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收起银枪,背过身擦了擦泪,“二哥,我听你的……但这枪,总有一天,我要亲手用它挑了那些奸贼的头颅。” 代县城内。 灯火辉煌的酒宴之上,丝竹之声隐隐传来,萦绕在这奢华的厅堂之中。 耶律淳身着契丹服饰,高举酒杯,脸上带着情真意切的笑容,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众人,随后开口说道:“若非诸位贤达,本留守,还要困守雁门,难以入城啊!” 身形佝偻的老者颤巍巍起身,手中酒杯晃出酒水,声音谄媚:“留守大人折煞小人!这是大辽气运,也是大人神威!” 另一位肥头大耳的商贾搓着手哈腰,眼神发亮:“留守大人用兵如神,我等不过是搭了顺风车!” 角落里的年轻商人挤开众人,高举酒杯喊道:“大人这一来,雁门关的财路可算通了!小人愿为大人鞍前马后!” 耶律淳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后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说道:“如今代州已在我大辽手中,这大辽的规矩,可是和南朝的规矩不同,但总归是要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还望诸位贤达能继续支持本留守,共同治理好代州。” “那是自然,留守大人英明神武,我等定当全力支持。”众人纷纷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奉承。一张张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本留守好了,代州才会好,代州好了,诸位贤达的生意,才能更好!”耶律淳笑道,说着还环视了一番周围的士绅们,“尤其雁门关外,和契丹诸部的交易,之前分属两国,你们不敢交易,现在同归大辽……剩下的还用本留守继续说吗?” 一位胡须花白的商人颤着嗓子起身,眼中泛着精光:“大人!小人愿把半数家财投进雁门关的生意!只求大人照应!” 另一位戴着玉扳指的富商连连点头,脸上堆笑:“大人这是给我们开了金山银山!小人定当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是啊是啊,”一位商人也跟着附和道,“不仅如此,还帮咱们报了破家毁业之仇!留守大人,仁义啊!” 耶律淳点了点头,说道:“好,只要你们好好配合本留守,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不过,你们也要遵守大辽的律法,莫要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在南朝,也须有人给你们打伞撑腰,但是在大辽,咱耶律淳想要撕他个把伞,还是能办到的!” “是是是,留守大人放心,我们一定遵纪守法。”众人连忙说道,生怕耶律淳会对他们产生不满。 酒宴散过之后,厅内的喧嚣渐渐散去,耶律淳长出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在舒缓刚才强撑着的那股子精神劲。 耶律国宝冷笑着看向那些正陆续离去的商贾,眼神中满是不屑,“如此小人,留守大人何须把他们当人看!” “杨怀玉老将军没把他们当人,结果如何?”耶律淳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他们这些商贾,毫无道德二字,可以前脚卖了杨怀玉,就能后脚卖了咱们!” “留守大人既然也明白,何必自降身份,委屈了自己……”耶律国宝还要开口,却被耶律淳抬手打断。 “商人重利轻义,那就给他们利!”耶律淳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如今大辽内有部族叛乱,外有南朝虎视,国库空虚,陛下急需钱粮平乱。能多些商人,便能多些赋税,陛下手中也能宽松些!” 耶律国宝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微微点头,说道:“留守大人深谋远虑,是属下考虑不周了。只是这些商人贪婪无度,只怕日后会生出事端。” 耶律淳微微摇首,说道:“是肯定会生事端,贪得无厌,商人共性!所以,那些商家里,咱们都要参上一股!亏了是他们的,赚了是咱们的!” 第374章 渔网一样的大辽财政 鸭子河畔,朔风卷着雪粒拍打在牛皮营帐上。 帐内烛火在铜制兽形烛台上明灭不定,将绘有辽代图腾的虎皮地毯、墙上悬挂的鎏金弯刀,以及群臣躬身的身影,一并投映在粗粝的毡布上。 “有此三州入手!三晋之地,迟早入我大辽彀中!”天祚帝抚掌大笑, 指尖摩挲着腰间嵌玉短刀。 一旁的大臣们纷纷附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陛下圣明!我大辽铁骑所至,如摧枯拉朽,三晋之地指日可下!”一位身形富态的大臣连忙说道,眼中满是讨好之意。 “是啊,陛下,耶律淳留守此次立下大功,有他在代州坐镇,定能为陛下开疆拓土,助力陛下成就大业!实乃我大辽栋梁!”耶律得重偷偷看了一眼天祚帝,眯眼笑道。 “耶律淳确实有些本事,此次他能拿下代州,还懂得拉拢当地商贾,为我大辽增加赋税,倒是让朕刮目相看。”天祚帝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手上的奏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手掌在字迹上摩挲了片刻,“只是,诸位臣工,耶律留守乃是南京留守,这久在地方,不是长久之计啊!” 听到天祚帝这话,大臣们心中一紧,相互对视了一眼,却都不敢轻易开口。 帐内骤然寂静, 唯有寒风穿过缝隙的呜咽声。 老臣萧斡颤声进言:“陛下,代州方下,便要调离耶律留守,地方上会不会人心浮动?而且,那些商贾百姓,还需倚重留守大人的威望才可啊。” 天祚帝看了他一眼,微微冷哼一声,说道:“威望?我大辽的威望难道不足以震慑宵小?非要一个南京留守在代州驻扎才可?那看来,耶律淳比朕的威望还要高啊!” “老臣绝无此意!” 天祚帝呵呵一笑,“连下两州的耶律佛地,朕都不疑,如何会疑心耶律淳?只是南京析津府实在离不开他啊!” “陛下英明!”大臣们连忙说道,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天祚帝摆了摆手,神色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耐烦,说道:“好了,不说耶律淳了。你们去安排一下,尽快选派官员,安抚百姓,跑马圈地。同时,加紧筹备粮草和军备,为下一步攻打三晋之地做好准备。” “这……”户部尚书张琳拱手出列,朝服上的补子已泛白,脸上满是为难之色,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陛下,户部今年……无余银!”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心中清楚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定会触怒天祚帝,但他也实在是无计可施。 天祚帝苦笑的看着张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啊你,就是因为朕知道没有,才让爱卿去加紧筹备啊!” 天祚帝心中对这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又如何不知?他也是颇为头疼,但扩张领土的野心让他不愿就此放弃,如此时机,千载难逢啊! “陛下!入冬以来,各地大雪频发,白灾严重,朝廷连赈济灾民的钱粮都拿不出来,如何能再筹备南下动兵的钱粮!”说到这里,户部尚书张琳直接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无奈,摘下自己的官帽,放在一边,“陛下!臣,无能为力!” 天祚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他猛地一拍桌子,“张琳,你这是在抗旨吗?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朕筹备到钱粮!否则,休怪朕不客气!” 张琳浑身一颤,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心中积攒已久的委屈如决堤之水般泛滥开来,哽咽道:“陛下,臣真的已经尽力了。如今百姓受灾严重,饿殍遍野,若再强行征收钱粮,只怕会激起民变啊!臣,实在是无能!若是陛下觉得那位同僚能办到,臣,甘愿退位让贤!”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奈,说完便低下头去,捂着脸放声哭嚎起来,要将自己在这户部尚书职位上所承受的压力、委屈,都宣泄了出来。 此时此刻,除了张琳的哭声,营帐内一片寂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群臣低头噤声,有人盯着自己靴上未拭净的泥渍,有人反复摩挲腰间蹀躞带,生怕与天祚帝目光相撞。 他们皆知,这烂摊子如烫手山芋,所以他们心里更怕被天祚帝拉过去顶缸背锅! 他们心中清楚,如今大辽的财政状况就如同一张千疮百孔的破渔网,该进账的赋税等款项没有进账,不该支出的费用却如流水般不断花出去! 平判要钱,练兵要钱,养兵要钱,甲胄兵器要钱,官员俸禄要钱,节日赏赐要钱,上贡回赠要钱,皇室体面要钱,皇帝全年无休的游猎更是要钱! 在这些大臣里,没有一个是傻子。 每一项开支都如枷锁,而张琳这个心腹,已被压得几近崩溃,谁要是接手这烂摊子,那无疑是自寻死路,不是被那些错综复杂的烂账给逼死,就是被天祚帝给逼死! 天祚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瞪着跪在地上的张琳,“张琳!你这是在威胁朕吗?朕让你想办法,你却在这里推诿责任,还说什么退位让贤,你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张琳浑身一哆嗦,连忙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泪水不停地流下来。 “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只是如今实在是艰难,臣真的是才能浅薄,无计可施了。”他哭喊道,“陛下!但凡还能腾挪出来,不等陛下要,臣一定奉上!但是,国库空虚,挪不出来啊!” 天祚帝坐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心中也是十分纠结。 他既想实现自己攻打三晋之地的野心,又不得不考虑国内百姓的状况和可能引发的民变。 毕竟,乌古部和敌烈八部的叛乱,这时候尚未平定! 如果再有其他叛乱,辽国,可就真的要四分五裂了! 过了好一会儿,天祚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他缓缓说道:“张琳,朕知道你为难,但朕的命令也不能不执行。这样,仗不是一天打的,钱粮慢慢筹集,什么时候筹集到了,什么时候打,朕再给你一些时间,你和其他大臣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想出别的办法来。” 张琳闻言,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抬起头,双眼红肿,磕头谢恩,“谢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第375章 要是活佛能当咱们的详隐就好了 “陛下,萧乌纳遣使来求钱粮!”萧奉先微微俯身,压低声音,神色略显紧张地说道。 “又求钱粮?”天祚帝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看着萧奉先手中的奏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这是第几次了?” “第三次求钱粮!”萧奉先连忙回答道,“不过,陛下除了第一次给了满额,第二次,只给了三成的钱粮。” “三次!”天祚帝怒目圆睁,猛地伸手夺过奏折,直接丢在一旁的火盆之中,火苗瞬间将奏折吞噬,纸张迅速卷曲变焦,“一个乌古敌烈部叛乱,他萧乌纳要了三次钱粮,可是,朕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个部族令隐的人头!他萧乌纳如何有脸要钱粮的!” 萧奉先吓得脸色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陛下息怒,萧乌纳也是有难处,乌古敌烈部叛乱也确实棘手,再加上天寒地冻,白灾严重,也确实需要更多的钱粮来平定。”过了一会儿,看天祚帝气消了一些,萧奉先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说道,试图为萧乌纳说几句好话,毕竟也是同出一脉,都是后族。 “难处?他有难处,朕就没有难处吗?”天祚帝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朕如今国内白灾严重,百姓受灾,户部都拿不出钱粮来赈灾,朕这边如今连开疆拓土,都要挤兑咱的户部尚书,他萧乌纳还三番五次地来要钱粮,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陛下!” 萧奉先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不断地磕头赔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只是觉得,若是不满足萧乌纳将军的请求,恐怕会影响平叛的进展,到时候乌古敌烈部的叛乱愈演愈烈,对我大辽的局势更为不利。” 天祚帝听了,看着火盆里的那团灰烬,沉默了片刻,“奉先,你说,咱大辽的钱,都去了哪?这样,朕下个旨意,告诉萧乌纳,钱,朕可以再给他一些,粮……可去当地自筹!” “陛下!”萧奉先心中一紧,不顾礼仪,直接抬头惊恐道,“自筹?” “不然,如何送去?自筹!反了一个乌古敌烈,难道还能再反一个达旦不成?告诉他,必须尽快平定乌古敌烈部的叛乱,若是再拿不出成果,”天祚帝思索片刻后,咬了咬牙说道,“朕让他去北海放羊!” “是,陛下。”萧奉先连忙应道,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让萧乌纳自求多福! 上京道,西北路招讨司内弥漫着刺鼻的酒气。 萧乌纳带着亲卫大步踏入正厅,一眼便望见耶律阿思瘫坐在虎皮椅上,酒壶歪斜在膝头,酒水顺着锦袍前襟直流而下,浸透了貂皮褥子。 “陛下将上京道西北路交予你手,你便是如此回馈陛下的!”萧乌纳怒喝一声,靴底重重踹在耶律阿思腰间。 醉眼朦胧的耶律阿思应声滚落,酒壶“当啷”撞在铜火盆上,一时火星四溅。 耶律阿思挣扎着抬起头,嘴角还沾着吐酒后的残渣,此时却丝毫不顾,仍扯出一抹歪斜的笑:“这不是征讨叛乱的萧乌纳,萧大人嘛?这是……发哪门子火?来,陪本将军喝……” “喝?!”萧乌纳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只不过非但没有拉起,还让自己差点摔了个趔趄,“乌古敌烈部的叛旗都快插到招讨司门口了,你每日醉生梦死!三日前斥候来报,他们已劫走三批运往鸭子河的粮草!” 他手臂青筋暴起,眼中血丝密布,“陛下三番催问平叛进度,我每次上书都替你遮掩,你倒好 ——” 耶律阿思被掐得面色发紫,却突然嗤笑出声:“遮掩?萧大人当自己是活菩萨?征讨叛乱本是本将职责,结果您给来个越俎代庖,怎么?咬到了硬骨头,就来找我的晦气?老子耶律阿思是姓耶律的!你个姓萧的,也配管我?” 话音未落,萧乌纳已一拳砸在他面门,耶律阿思仰天倒地,鼻腔瞬间涌出鲜血。 “住口!”萧乌纳扯下腰间佩剑,寒光抵在耶律阿思喉间,“上京道西北路招讨司耶律阿思,征讨不利,本帅今日便要清理门户!” 营帐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亲卫撞开帐帘:“将军!乌古敌烈部叛军骑兵已过城东的土兀拉河!” 剑刃微微颤抖,萧乌纳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耶律阿思抹了把脸上的血,倚着矮几坐起,冷笑混着血沫吐出:“杀我?没了西北招讨司给你提供的粮草供给,你拿什么征讨叛军!征讨不利?笑话!老子没有旨意,如何能去征讨!” 他摇摇晃晃捡起酒壶,将里面的残酒猛灌一口,酒水混着血水顺着下巴滴落,“明日此时,只怕萧大人也要像我这般,醉死在这招讨司里……” 萧乌纳猛地转身,剑鞘重重砸在桌案上,震得满桌酒盏叮当作响。 他盯着墙上悬挂的大辽舆图,目光扫过那些被叛军蚕食的城池。 “备马!”他沉声道,“传令各部,今夜子时出城,在城东黑松林设伏!” 耶律阿思瘫在地上狂笑:“萧乌纳,你疯了?白灾之下,你还想伏击?等不到叛军,你自己麾下的儿郎就先得冻死大半!你真是为了功勋,不拿我契丹儿郎的命当命啊!” “至少,老夫不会醉死在酒坛里!”萧乌纳头也不回,披风掠过耶律阿思的脸,大步踏入夜色。 土兀拉河西岸,夜幕沉沉,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这一片营地的热闹与温暖。 乌古敌烈部的骑兵们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火光映红了他们古铜色的脸庞。 他们一手握着油汪汪的羊腿,大口啃食着,另一手指向不远处,看着一路俘获的俘虏们正忙碌地堆雪砖、砌雪屋。 “大师就是大师!居然可以想出堆雪成砖的法子!咱们之前可真是白活了!” “那可是活佛!那脑子,能跟咱们这些糙汉子一样?”几个年长些的汉子哈哈笑道,脸上洋溢着得意与自豪“要不是活佛,咱们早就在外面冻死了,哪里还能有这生活?” 在俘虏们的努力下,一座座雪屋渐渐成型。 俘虏们虽然疲惫不堪,但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给骑兵的雪屋建好之后,还要给自己挖些避风夺雪的雪窝子。 “嘿,你们说,等咱们攻下了西北路招讨司,活佛会不会带咱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一个骑兵突然开口问道,“要是活佛能当咱们的详隐就好了,别看现在活佛还在咱们部族,要是哪天走了……” “呸呸呸!少说这么不吉利的!” 一句话,便让周围的骑兵都没了进食的食欲。 第376章 萧乌纳,你个老家伙!别想一个人吃独食! 半夜,西北风夹杂鹅毛雪,呼啸席卷而来! 几个睡不着的骑兵裹着皮子,蹑手蹑脚地走进其他队伍的雪屋,屋内的温度稍高些,他们搓了搓冻僵的手,低声议论起来。 “咱们部族那些令稳,一个个除了吃喝,什么都不懂,就是这次起事,若非活佛一步一步指引,怕是咱们早就死在老营了!”一个骑兵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屑,压低声音说道。 “这话说的对!”另一个骑兵连忙点头,脸上露出赞同的神情,“平日里作威作福,一到关键时刻就没了主意。如果不是活佛,咱们肯定还跟之前一样,死上一茬的人!” “怪不得这次事情这么顺,原来是那些老爷们没插手!”第三个骑兵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们就知道享受,才不管咱们的死活。还得是活佛啊,伤了,病了,会让大师傅给咱们治,就是了,也会给咱们念经超度,到下辈子,也能投个富贵!”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骑兵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你们小声点,别被人听去了。虽然别看那些令稳正事上没用,但弄死几个咱们这样的,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毕竟,咱们还是乌古敌烈部的人。尤其千户老爷……” 那骑兵挑开帘子,看了一眼中军大帐方向,“千户老爷也是求了令稳,才有了这次出征!传到他耳中,咱都落不下好!” 几个年轻的骑兵听了,都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一丝惧意。 但很快,那个最先开口的骑兵又说道:“怕什么,咱们说的都是实话。而且,现在有活佛带着咱们,还怕那些令稳不成?等咱们真的成了事,看他们还敢不敢摆架子。” “就是就是,等咱们打下了西北路招讨司,有了自己的地盘,谁还怕他们。”另一个骑兵附和道,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那是自然!活佛神通广大,有他带领,咱们乌古敌烈部一定会越来越强大!” “是啊,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在这草原上称王称霸,再也不用受大辽的欺负了!” “嘿,辽国之前不也是契丹部族建起来的吗?咱们乌古敌烈部差什么!” 他们越说越激动,脸上洋溢着自信与期待。 就在这时,雪屋外的雪面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几人瞬间警觉起来,刚才说话的骑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缓缓起身,想要一探究竟。 雪屋之外,狂风呼啸,暴雪肆虐,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萧乌纳身披厚重的战甲,周身被风雪裹挟,原本在黑松林伏击,可是探子回报了叛军已经安营,既然如此,那索性前来袭营,来一场突袭扫荡。 当雪屋的帘子被挑开,一名兵卒刚探出半个身子,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状况,萧乌纳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提枪便刺。 寒光一闪,长枪如毒蛇般迅猛地刺向那名叛军的胸口。 “敌袭!”那名乌古部兵卒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喊,随即无力瘫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刻,雪屋内的部族们瞬间从刚才的憧憬中惊醒,纷纷操起兵器,大喊着:“活佛保佑!杀敌!” 面对突然的袭营,他们能做的只是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见人便杀! “活佛?佛祖来了也没用!”萧乌纳大喝一声:“杀!” 一名敌烈部兵卒双眼通红,脸上满是疯狂之色,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弯刀,带着呼呼风声朝着萧乌纳恶狠狠地砍来。 那弯刀划破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斩碎。 萧乌纳在弯刀即将落下的瞬间,他侧身一闪,动作敏捷得完全不像是一位老人。 那兵卒的弯刀砍了个空,由于用力过猛,身体往前冲了几步。 萧乌纳抓住时机,紧接着反手一枪,精准地刺中了那名叛军的腹部。 那兵卒惨叫一声,脸上的疯狂瞬间被痛苦所取代,一只手下意识地捂住伤口,另一只手还在举着弯刀,想要冲锋,口中依旧喊着:“活佛保佑!!” 叛军们在“活佛保佑”的呼喊声中,拼死抵抗着。 一个个不顾生死,仿佛真的会有活佛在庇佑他们。 此时,寒冬的恶劣环境成为了双方都要面对的劲敌。 寒夜之中,风如刀片刮过皮肤,雪在不断地飘落,在这样的环境中厮杀,极度消耗着体力。 即便是一个年轻力壮的汉子,都难以长时间坚持,更何况是萧乌纳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呢? 萧乌纳很快便感到体力在快速地流逝,手臂也渐渐有些沉重,每一次挥舞长枪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气。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拼死抵抗的叛军,心中涌起一股决然,大喝一声,再次提枪冲向敌群。 “萧乌纳,你个老家伙!别想一个人吃独食!老子可是耶律阿思!不是孬种!”雪地之中,寒风呼啸,耶律阿思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醉意后的张狂。 只见他套着一副皮子,胡乱盖了战甲,带着自己的兵马,坐着马拉的雪橇从林中飞驰而来。 乌古敌烈部的千户原本正组织着叛军抵抗,听到这声响,面色一凛,直接高喝一声,“上马!” 叛军们纷纷响应,试图翻身上马,准备迎击这突如其来的援军。 “拖住!别给他们上马的时间!”萧乌纳见此情形,心中一紧,急忙喊道。 他深知一旦部族军上了马,凭借着骑兵的机动性,这场简单的伏击袭营,将会极其有可能变成拉锯战! 萧乌纳的兵卒们听到命令,也纷纷跟上,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雪屋营地战场之上,一片混乱! 耶律阿思的雪橇在不远处停下,他从雪橇上跳下,手中的长刀挥舞着,大声喊道:“弟兄们,给我冲!宰了这些叛军,老子给你们赏银翻倍!” 乌古敌烈部的千户见局势不妙,心中暗自焦急。 他挥舞着手中的弯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但在萧乌纳和耶律阿思的两面攻击下,叛军们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随着被杀的人越来越多,士气也渐渐消沉下去,那千户眼见不敌,正要下令撤退! 此时,土兀拉河厚厚的冰层之上,黑压压的骑兵,正在奔驰而来! 第377章 跟着活佛!杀光令稳! 雪地之上,一片狼藉,厮杀后的血腥气息与凛冽的寒风交织在一起。 杜迁一脸祥和,缓缓伸出手,按在躺在雪窝子里的乌古敌烈部千户的头顶。 那千户面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双眼微微失神,却仍带着不甘。 “谁让你来的?”杜迁轻声说道,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清晰,“白灾,你们草原人应该比我更懂什么叫白灾!让兄弟们在这样的时候,还是用骑兵来攻城!” 杜迁苦笑了一下,缓缓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脑子呢!” 千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咳出一口鲜血。 他有些羞恼,又带着无奈。 在这白灾肆虐的寒冬,用骑兵攻城本就是一步险棋,可他也是想要赌一赌,万一成了呢,把西北路招讨司拿下,自己就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下一步至少能在敌烈八部里得一个令稳的职位! “你们啊,被所谓的活佛冲昏了头脑。”杜迁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不保存实力,却贸然行事。看看现在,多少兄弟丢了性命。”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横七竖八倒在雪地上的叛军尸体,心中也有些不忍。 “活佛……活佛会保佑我们的……”千户喃喃说道,声音微弱,却仍带着一丝坚定的看向了杜迁,抓着他的袈裟,“你是活佛,你肯定会保佑我们的!” 杜迁微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活佛?我算是个屁的佛!我也只是……贫僧……算了,我如果是活佛,又怎会让你们陷入这般境地?你们应该明白,真正能救你们的,是你们自己。” “你就是!”那千户几乎是疯癫的喊道,眼中闪烁着疯狂与绝望的光芒,声音在寒风中颤抖着,“除了你,谁能带着我们活下去?” 他的双手用力地抓住杜迁的衣角,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只是……棋子!”杜迁靠在面色惨白的千户耳边,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自嘲,“如果我真是活佛,那梁山就是极乐世界!”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收回目光,看着千户,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你还有什么遗言?” 千户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杜迁,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呼吸也变得微弱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令牌,努力的放在了杜迁的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他们……活下去!” 说完,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双眼缓缓闭上,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 长时间在乌古敌烈部身居高位,假扮僧人,即便是杜迁知道自己是假的,但是长时间的潜移默化,杜迁的身上,还是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度和僧人的慈悲相。 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扫视了一圈周围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 “放心,我会尽力的。”杜迁低声说道,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转身朝着那些幸存的乌古敌烈部族人走去,把令牌一亮,“走,回家!” 寒风卷着血腥气,一路吹向东南方的防州城。 防州城内。 一间宽敞的大帐内,乌古部和敌烈八部,以及达旦部的一群部族令稳们,正面色阴沉地围坐在一起,屋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个和尚……越来越不安分了!”一位身材魁梧的令稳率先开口,他的脸上满是不悦,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就是,僧人就是僧人,懂得一点汉人的东西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什么屁活佛了!”另一位令稳跟着附和道,他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可是下面的人信他啊!”一个较为年长的令稳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如今他在部族里的威望越来越高,万一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咱们可不好控制。” “信他?呵呵,等我手底下的千户把镇州拿下来,他们也会信我!”一位年轻气盛的令稳猛地一拍桌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到时候,我们说他是活佛,他就是活佛,说他是妖僧,他也不过是个邪门歪道的骗子!”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位年长的令稳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和尚也是有些手段,极其善于蛊惑人心!” “怕什么,咱们也不是吃素的。”那位魁梧的令稳站起身来,双手抱胸,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等摸清了他的底细,再动手也不迟。”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其他令稳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当这些令稳刚要出大帐时,却都一个个愣在当场! 大帐之外,寒风呼啸。 而在寒风中,站立着几百刚刚从战场归来的骑兵,骑兵们身披甲胄,手持兵器,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为首的正是连夜奔波杜迁,他身上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 “妖僧!你要造反吗?”一位令稳率先反应过来,他满脸怒容,大声质问道。 杜迁微微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这些令稳,不紧不慢地说道:“造反?为了一己私利,为了争权夺利,不顾部族的死活!之前,贫僧帮你们,是因为你们说要带着他们活下去!现在,你们是让他们送死!” “你胡说!我们都是为了部族的大局!”另一位令稳涨红了脸,大声反驳道,“你一个外来的和尚,懂什么!” “为了部族的大局?”杜迁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们的大局里,有没有我们这些牧民百姓!有没有?” “你……你……”那令稳被杜迁说得哑口无言,气得说不出话来。 “杀!”杜迁目光坚定地看着这些令稳,“兄弟们,把他们这些只顾自己的家伙杀个干净!我带着你们走!” 这些令稳们面面相觑,突然哈哈大笑的指着杜迁,“他们是我们家的奴才,岂会……”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直接射穿令隐的咽喉,“跟着活佛!杀光令稳!” “杀!” 第378章 打辽国,可以,毕竟有血仇在身,打南朝,不行 “杀得好!” 完颜乌奇迈大步踏入,身上的雪粒簌簌掉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师,俺千里迢迢来此,为的就是找贵部联合,同反大辽!原本还在烦恼和哪家联络,现在倒好,直接和大师谈就是!” 杜迁端坐在虎皮椅上,身前铜炉中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帐内弥漫的寒意。 他神态平静,微微颔首示意,袈裟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短刃。 下方本该是令稳们的座位,此刻坐着的全是梁山宣传司和军情司的精锐。炉火映得他们面色忽明忽暗。 他们心里清楚杜迁的身份,知道所谓的“大师”不过是伪装,尽管杜迁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决定乌古敌烈部走向,但是下一步究竟是往东,去女真高丽,还是往西继续打西北路招讨司,就看杜迁现在心里,是不是还有梁山了。 “完颜四公子,”杜迁抬手拨弄着铜炉上的铁钳,火星迸溅到羊皮地图上,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联合反辽一事,贫僧在原则上是同意的,但是,如今首要,是过了这场白灾,使牧民活下去!” “大师所言极是,”完颜乌奇迈向前半步,身后披风扫过矮几,“故而,咱们俩家先合作,去南朝打个草谷如何?” 宣传司的年轻汉子“嚯”地起身,“打草谷?” 完颜乌奇迈猛地一拍腰间长刀,刀鞘与甲胄相撞发出闷响:“俺们女真男儿各个都是好样的,这些年一直在操练兵马,购置兵器。而且,俺们还联络了不少受大辽压迫的部族,只是平日大家都各过各的,一盘散沙,正好趁着这次白灾,咱们聚兵一处,借南朝练兵,如何?” 杜迁沉思片刻后,缓缓摇头说道:“打辽国,可以,毕竟有血仇在身,打南朝,不行。” “为何?”完颜乌奇迈满脸疑惑,微微向前倾身,目光紧紧盯着杜迁,眼神中满是不解。 杜迁盘着念珠,神色平静,“完颜四公子,从此地至南朝,还有个达旦部在中间,我乌古敌烈部去达旦部的牧场,太过于敏感了,”他缓缓开口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之前达旦使者便来寻过贫僧,双方有过盟约!” “盟约?”完颜乌奇迈眉头紧皱,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大师如此看重盟约?” “完颜家是可以随时撕毁盟约之辈?” “哈哈,哪里哪里,盟约既然确立,自是要遵守的!”完颜乌奇迈哈哈笑道,只是看向杜迁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杜迁微微摇头,“完颜四公子,达旦部实力不弱,且与我部相邻。若是轻易毁约,不仅会失信于人,引来草原诸部不齿,更会招惹达旦部引兵相向!到时候,我部腹背受敌,女真鞭长莫及,我部向谁求救?” 顿了顿之后,杜迁笑道:“更何况,我部并非缺少物资,而是少了一片可以休养的草场!” 完颜乌奇迈出了大帐之后,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一脸的阴沉,心中忌惮道:“这个大和尚,不是个易与之辈啊!” “四叔,一个简单的和尚也做不到现在的位置啊!”完颜宗望跟在其后,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从一个流浪僧人,到现在鸠占雀巢,窃取高位!关键下面的部民竟然还都心服口服,如此枭雄,四叔,还是得小心应对!” 完颜乌奇迈突然停住脚步,四周扫视了一番,确认无人偷听后,低声道:“之前咱们部族里,也平白多了许多南朝僧人……” “那是南朝梁山贼寇驱赶到咱们那里的,被人占了寺院……或是流浪,或是被卖到咱们……”完颜宗望回忆着,缓缓说道,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完颜乌奇迈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之前,这个大和尚也是如此?” 完颜宗望打了一个寒颤,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四叔,莫要吓我!” “不得不防啊!”完颜乌奇迈沉声道,“这个杜迁,能在乌古敌烈部混到如今的地位,咱们那边的那些僧人,你敢保证其中没有几个有心的?便是之前无心,在听了这个杜迁事迹之后,怕也会多长几个心眼!” 杜迁坐在桌前,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疲惫的面容。 他将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情仔仔细细地书写完毕,写好后,他抬起头,示意身边军情司的人员上前。 军情司的几人围拢过来,眼神专注地逐行查看杜迁所写的内容,不时相互交流几句,确认其中的细节。他们表情严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疏漏。 待确认无误后,每个人依次取出自己的印信,在文书上郑重地落下印章。 见军情司人员完成任务,杜迁微微点头,接着唤来宣传司的人。宣传司的人快步走进屋内,恭敬地接过文书,同样仔细检查一番后,也落下了自己的印章。 随后,一人取出火烛,融化了封蜡,将其滴在文书的封口处,迅速盖上印章,待封蜡冷却凝固,整个文书便被严密地封存起来。最后,文书被小心翼翼地放入档案之中,完成了这一系列繁琐却又至关重要的流程。 做完这一切,杜迁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轻轻靠在椅背上,微微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还得在这里厮混多久!” “郎君之前给你来信,不是说了这里的情况?让你尽量配合女真。” 杜迁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我自然知道。只是这女真心思难测,完颜乌奇迈等人看似豪爽,实则心思深沉。联合之事,变数太多,不得不谨慎应对。” “郎君也考虑到了这些,他信中也说,让你随机应变,不可轻信他人。” “嗯,我明白。”杜迁说道,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唉,对了,咱们安排一下,写信求郎君再派些人手来!摊子大了,咱们几个顾不过来!” 军情司的几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杜总管放心,咱们有鹰站,传信还是很快的!” “都歇着,明天还得继续整编!” 第379章 端起碗吃饭,撂下碗骂娘 在杜迁于草原上忙碌地开始整编事务的时候,千里之外的齐鲁大地,却被一条突如其来的传言掀起了轩然大波。 “梁山要开科举了!” 这简短的一句话,如同春季旱雷,当头一炮!在各地士子之间迅速传开。 那些听到这话的士子,无一不是目瞪口呆,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一位身着青衫、面容清瘦的士子瞪大了眼睛,手中的书卷不自觉地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浑然未觉,只是喃喃自语,“梁山,草寇山贼,叛逆之徒,他们如何敢?” “是啊。”旁边一位年龄稍长些的士子皱着眉头,脸上满是疑惑,“梁山何德何能,竟敢开科举?录取了做什么?做山贼头目?再说,他考什么?考怎么拦路设卡?还是考怎么打家劫舍?笑话!”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谣言?” “谁散布?能有什么好处?朝廷会自己打自己脸面?梁山会自己毁了自己的根基?” 然而,尽管众人心中充满了疑虑和猜测,这条传言却如同野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越传越广。 一开始还在京东东路私下穿,后来,淮南路也在传,河北东路,京东西路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不少士子心中虽然怀疑,但也忍不住暗自心动。 对于那些寒窗苦读多年,却因种种原因未能在朝廷科举中崭露头角的士子来说,尤其是那些因为家贫,在三舍中退学的读书人,梁山开科举或许是一个新的机会。 毕竟,在他们看来,若是梁山真的能开科举,也是一条出路!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想去梁山看看。”一位年轻的士子咬了咬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我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我也想去试试。”另一位士子附和道,“反正朝廷科举之路艰难,改名换姓,在梁山这边试试,不管成不成,也是个历练!” 其他老童生老秀才还在犹豫时,却有一批梁山周边的书生在顿足捶胸,满脸的懊悔之色。 “之前,老子怎么就昏了头,拒绝了那飞熊的招揽!”一位书生涨红了脸,双手握拳,重重地砸在自己胸口上,他的眼神中满是懊恼,仿佛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当初拒绝招揽的那一刻,一拳把自己嘴打烂! “就是!老子如果去了他们军事书院教书,现在别说科举,老子怕都能当个出题人!监考官!”另一位书生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连连跺脚。 他想起当初飞熊在山道之上,招揽自己等人时那诚恳的模样,自己却因为种种顾虑而断然拒绝,如今想来,肠子都悔青了。 “唉,只怪我们当时鼠目寸光,没看出来那军事书院日后能有这般发展。”旁边一位书生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奈。 “现在倒好,梁山要开科举了,人家肯定更看重在军事书院有资历的人,咱们这些不识好歹的,怕是报名都无望!” “谁说不是呢!”又一位书生附和道,眼中满是不甘,“那军事书院,听说都是梁山的大人物在主持,出来的也不少去了东边的县里,里面教的东西也都是实用之学,若是当初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学了不少本事,至少,知道如何考,考哪些东西!” “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一位较为年长的书生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咱们还是想想,这梁山的科举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真有机会,咱们也不能再错过了。” “对,咱们距离梁山不远,还是得去梁山看看,说不定还有转机。”其他书生纷纷点头,眼神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哼!乱臣贼子!”就在这些人想要出门时,酒馆大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一个身着长衫、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将大门挡得严严实实。 他满脸怒容,双眼圆睁,扫视着屋内的书生们,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愤怒。 “你们一个个,也是读孔孟圣贤书的!如何只是为了一个官位,便丢了君臣大义!来年三月便要春闱,此时还不好好钻研经义备考,竟生出朝秦暮楚之心!” 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尴尬与不安的神情。 刚才还在抱怨后悔的书生们,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与那中年男子对视。 “先生,话不能这么说。”一位胆子稍大些的书生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无奈,“朝廷科举之路艰难,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却始终无法出头。三舍法一出,我等赤贫学子,再也无缘朝廷科举,朝廷既然断了我等前途,我等自寻前途有何不可?” “前途?”中年男子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那梁山乃草寇聚集之地,他们开的科举,能是什么正经科举?不过是蛊惑人心、扰乱朝纲罢了!你们若去了梁山,便是与贼寇为伍,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祖宗!” “可是,先生,朝廷都已经不管我们生死了,我们……” 另一位贫苦老书生忍不住说道:“三舍法是好,可是,您看我,利贵不利贱,利少不利老,利富不利贫。小老儿,已经断了正途,不走邪道,能活吗?” “住口!”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们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便妄想投靠贼寇,简直是大逆不道!” 书生们被这一声呵斥吓得不敢再说话,酒馆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你个杂毛书生,咋这么多废话,哪个敢说上梁山就是投靠贼寇?就是大逆不道?”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如疾风般闪过,一只脚带着凌厉的气势直接把那中年书生踹了出去。 中年书生惨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现在整个郓州都是梁山治下,你们这些人如今能安稳读书,能自在谈论政事,那都是我家郎君开恩,分给了你们田地,让你们耕读,真是端起碗吃饭,撂下碗骂娘!你若是真有脾气,去别的地方读书!饿不死你!”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怒目圆睁,脸上满是愤怒之色,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渗出鲜血,眼中却燃烧着怨毒的火焰:“反了!反了!梁山纵容恶徒行凶,这与强盗何异!我这便去报官!” “报官?”汉子突然大笑,腰间佩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得书生脸色惨白,“郓州府衙的捕快,这会儿还在帮着百姓修水渠呢。你且试试,看看是你的腿快,还是我的刀快!” 第380章 三三代表议事大会 年节将至,梁山上下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与喧天的锣鼓声交织,处处洋溢着喜庆。 唯有青州益都的经略府内气氛凝重,正厅烛火摇曳,映得案上摊开的草稿泛着冷光。 李助攥着稿纸的指节发白,眉头拧成死结,“三三代表议事大会?郎君,如此一来……怕不是民间要乱啊!民心浮乱,不好治理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意,目光扫过满厅将领谋士。 “转业军人这块,咱们可以理解,但是,这农民,百工,商户,他们何德何能?”朱武重重将茶杯磕在案上,青瓷相撞发出脆响。他素来沉着的面容上布满忧虑,他伸手扯了扯领口,“商家重利,若是他们参与订制一县方略,实在是儿戏!” “这转业军人占三分之一,行业百姓三分之一,成年百姓随机抽选剩下的三分之一!”蒋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专注地算了一下之后,微微皱起眉头,“郎君,如此一来,花费不少啊!” “哪里有什么花费?”姜齐呵呵一笑,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洒下去的伤残兵丁,知道可以继续为咱们发言建策,监督官员,心里必定乐意参与。他们对梁山本就有深厚的感情,能有这样的机会发挥余热,就算让他们自己倒贴些路费,怕是都愿意。关键,他们手里赏赐不少,也不缺这点路费。” “行业百姓在这里,因为之前本就是县中百姓,参加年终会议时,往来也方便,远的也都可以住在官驿中,花不了几个钱。”姜齐继续解释道,眼神中透着精明,“而且,让他们参与其中,他们能更好地反映行业内的需求和问题,对咱们制定政策也有好处,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至于随机成年百姓,他们也是起一个公平的作用!”姜齐放下茶盏,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坚定地扫视着众人,“他们来自不同的阶层和背景,能带来多样化的声音,让咱们在制定决策更加全面和公正。而且,他们参与会议也不会有太多额外的花费,最多就是提供一些基本的饮食和住宿。” 蒋敬听了姜齐的解释,微微点头,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但仍有些疑虑:“郎君说得有理,只是这其中的组织和协调工作恐怕不少,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精力。” “这确实是个问题。”姜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不过,咱们可以提前做好规划和安排,让各个部门分工合作,确保会议的顺利进行。而且,这也是锻炼咱们管理能力的好机会,若是能把这次代表议事大会办好,以后咱们治理梁山就更有经验了。” “而且,”姜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面的众人,神色严肃而坚定,“开府,建制,咱们都得先运作起来,嘴上可以不说,事情不能不办!这之后,各个县,各个州,都要有这样的会议!” “都要有?”众人听到这话,纷纷面露惊讶之色,其中一人忍不住脱口而出,眼神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自然是都要有,不然,你施政的依据是什么?你花的钱花到哪去了?百姓在你这一任,过得好了,还是过的差了,这一点不让当地百姓评,谁有资格评?”姜齐微微抬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目光如炬地看着众人。 “郎君,话虽如此,可这各个县州都举办这样的会议,难度不小啊。”王伦微微皱眉,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且不说组织协调工作的繁琐,单是让百姓参与其中,发表意见,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些百姓可能不识字,也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都不是问题。”姜齐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识字没关系,我们可以安排专人记录他们的想法,再说,各村子现在也有扫盲班,他们去开了会,知道不认字丢人,回去也会好好学,不懂得表达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引导他们。重要的是,要让百姓知道,百姓的声音是被咱们重视的,百姓对自己生活的地方是有发言权的。” “而且,通过这样的会议,咱们也可以更好地了解百姓的需求和痛点,从而作为施政依据,归档,追责,之后也省事一些。”姜齐继续说道,“我们梁山一直以来,说的是为百姓做主,为百姓谋福,只有让百姓参与到治理中来,让百姓自己为自己做主,我们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众人听了姜齐的话,纷纷点头,只是李助看了一眼孔厚,见他依旧没有说话的想法,只能开口。 “可是,郎君,百姓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啊!”李助微微皱眉,脸上满是忧虑,眼中流露出对姜齐这一决策的担忧,他向前跨出一步,急切地说道。 姜齐笑着看向李助,眼神中带着温和与笃定,缓缓摇头道:“百姓,能看到的也就是衣食住行四个字,让他们能有穿的,吃的,便是好官,能穿暖,能吃饱,便是青天,百姓,需要的不是那么长远的眼光,要的是能把他们看到的问题,解决掉的工具人!”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每一个字都直击人心。 “工具人?”孔厚微微歪着头,重复着这个词,眼中满是不解。在他的认知里,寒窗苦读来做官,为官者应该有着更高的追求和抱负,而不是仅仅成为解决百姓眼前问题的“工具”。 “对,咱们梁山的地方官,之后就是给老百姓解决问题的工具人!”姜齐重重地点了点头,“自己距离百姓远,看不到百姓的困难,好,咱把百姓请出来,让他们自己说,说了你总能解决,再解决不了,那就是自己无能!就是个昏官!” “可是郎君,”李助还是有些担忧,他紧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如果只是被动地去解决百姓提出的问题,而不能主动地去规划和发展,长远发展怎么办?” “百姓都活不下去了,哪里还有什么长远?”姜齐摇了摇头,“先得活下去!”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按照这个思路去做。”姜齐满意地点了点头,“先从咱们几个州里找出几个试点县,积累经验,然后逐步推广到各个县州。试点时候,有问题不怕,咱们再开会解决!” 第381章 石山村 登州,乳山寨,石山村。 冬日的暖阳洒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阳光给房前屋后的积雪镀了一层金光。 “多少年不见今年这么热闹了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站在自家门口,拄着铲雪的锨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他身旁,一个年轻后生正手脚麻利地张贴着喜庆的春联。 “那是,咱们这十里八乡,多亏了梁山安排的好里正!”后生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腰来,眼中满是钦佩之色,“以前一到年节,大家都愁眉苦脸的,担心没米没面,可今年不一样了。咱们能过个肥年了!” “是啊,自从梁山的人来了,日子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好。”老汉看着修整的院墙,笑道,“以前交的赋税重,收成又不好,哪有心思过年哟。现在好了,赋税轻了,还有自家的地种,粮食够吃,还能有余钱置办年货。不敢想,不敢想啊!” “可不是嘛,里正还带着大家修了水渠,今年的庄稼长得可好了。”后生兴致勃勃地说道,脸上洋溢着自豪。“而且啊,村里的道路也平整了,出行方便多了。” “对了,听说梁山最近要开什么代表大会,你这后生,有没有想法去试试?”老汉突然想起了里正提起过的消息,转头看向后生。 “俺?俺能代表谁?”后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个婆娘俺都代表不了,老叔,您也歇歇,这点雪,俺给你铲了!” “哈哈,那就麻烦你这后生了。”老汉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也不知道这代表要怎么选,那代表真能说了算?” “那代表说了算不算,得看说的啥!”里正戴光满脸笑容,一手拎着一条油光发亮的肥猪肉,一手提着两葫芦满满的大豆油,步伐轻快地走进院子里,“您要说的有理,便是俺们郎君,都得听您的!” “您老看着干啥,赶紧接过去啊!”戴光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热情笑道。 “给小老儿的?”老汉微微颤抖着嘴唇,眼中满是惊讶,颤巍巍伸出手去,想接又不敢接。 “您老叔可是咱们石山村的长寿人瑞,这给您慰问来了!”里正戴光笑着解释道,他将肥猪肉和大豆油小心地放在老人身旁的石桌子上,然后拉过一马扎,在老人身边坐下,“您就大胆的接着就是!” “这倒是稀罕了。”老人笑的嘴都合不上,“里正,一会把队正高正,会计全卫,都喊过来,老汉给你们包扁食吃!鱼肉馅的,鲜的很!” “可别忙,可别忙,咱主要就是来问问,您对咱这个村,还有啥要做的没?”戴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老人。 老人看着桌上的慰问品,又看看戴光,眼眶微微泛红,“娃啊,你们梁山的人对咱可真好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有人在年节的时候,想着我这把老骨头。” “叔,您这说的啥话。您是村里的宝贝,大家都敬重您呢。”戴光笑着说道,“而且,咱梁山来村子里干啥来了?还不是为了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您见多识广,在村里也是熟悉,有啥需求尽管说,能办的咱一定办。” 老人微微点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娃啊,老汉别的没啥要求,就是咱们村那口老甜水井,年头久了,水越来越少,水还发苦。看看村里能不能给想想办法?不求重新打口井,好歹收拾收拾啥的!” “这事我记下了,回去就跟会计说明,一定给村子解决。” 戴光认真地说道,“还有别的不?” “还有,还有就是村里的后生们,现在日子好了,可不能光知道玩乐,得让他们多学点本事。”老人缓缓说道,眼神中透着期望,“要是能办个学堂啥的就好了。” “叔,这事您可说晚了!”戴光笑着说道,“其实上面已经有这个打算了,等过段时间,就会安排先生去县里,各种学校都有!” “那可太好了!”老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虽然远了点,但是能上学,孩子们就有出息。” “叔,您就放心,村里虽然没有学堂,可也有扫盲班啊!”戴光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充满信心地说道,“您就好好养着身体,多享几年福。” 老人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感激,“放心,咱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老汉还没活够呢!一会儿还要去村头看耍灯呢。” 暮色渐浓。 戴光踩着积雪回到自家小院,靴底沾着的泥雪在青砖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推开书房木门,点燃了屋内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戴光赶紧取出笔墨,奋笔疾书起来。 片刻后,他扯下脖颈的毛领,随手将写了半页的报告往桌上一搁,刚坐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会计全卫裹着寒气闯进来,灰布棉袍下摆还沾着草屑,进门便径直抓起桌上的粗陶茶壶,仰头灌了大半杯凉茶,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满足的“咕咚”声。 “情况怎么样?”全卫抹了把嘴角,把茶壶重重搁在桌上,“咱们这大半年,可没白干!” “白不白干,你这个会计不知道?”戴光把狼毫笔往笔洗里一扔,急得直挠头,他抓起桌上皱巴巴的草稿,冲着全卫直晃,“来来来,这报告还得你这样的秀才写!这事太为难咱这大头兵了!” 全卫伸手接过草稿,借着灯光眯起眼细看,嘴里还不住念叨:“老井修缮预算、扫盲班扩大筹备清单、特困户帮扶记录……” 他突然“嗤”地笑出声,用草稿纸敲了敲戴光的肩膀,“我说老戴,你这写得跟流水账似的,上面要看的是成效!得把那些数字掰开了揉碎了,写成咱们给百姓办了多少实事!” 戴光无奈地摊开手:“我就知道!你快教教我,上次文书课我打瞌睡,压根没学会咋写这玩意儿!” 全卫拉过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从袖袋里摸出算盘“噼里啪啦”拨弄起来,学着老师神算子蒋敬的习惯,轻咳一声,“听好了!先把村里增收的粮食折成银子,再算修水渠省了多少人工,把这些数据往报告里一摆,最后再添上几句老百姓的原话……” 他忽然压低声音,学着村里老汉的腔调:“‘自从梁山的人来了,日子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好’。” 戴光听得眼睛发亮,抓起笔就要记,却又苦着脸停下:“可这些话,会不会太夸张了?” “夸张?”全卫“啪”地合上算盘,身子往前一探,“你今天没听见村口王婶拉着你手,说要给你介绍她家侄女?还有村头李瘸子,非要把自家园子的大白菜塞你怀里……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民心!” 他伸手点了点戴光胸口,“咱们把这些写上去,既不是假话,又能让上面知道咱们没白忙活!” 第382章 羊毛线 蓬莱,冬日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在倭国营地中,不少倭女都是挤在一起,为彼此取暖。 那些被运到这里的倭国人,男性全部都被拉去了招远的金矿,他们如同被驱赶的牲畜,在寒风中踏上了充满艰辛的劳作之路。 金矿里的环境恶劣,面临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和严苛的监管,尤其是现在这种天气,在冰冷刺骨的溪水中洗矿淘金,更是让他们的生活暗无天日。 而剩下的倭女们,整日提心吊胆,谨小慎微。 她们本就习惯了谦卑的姿态,如今在没了依靠之后,更是将这种姿态加剧到了极致。 她们蜷缩在简陋的居所里,眼神中满是恐惧和不安。 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们浑身一颤,仿佛受了惊吓的小猫小狗一般。 营地里的倭女们相互依偎着,用彼此的体温来抵御寒冷和恐惧。 营地外,负责看守的士兵们来回踱步,时刻监视着这些倭女的一举一动。 在那几个兵卒眼中,这些倭女毫无价值,不过是被视为没用的残次品罢了。 他们觉得这些倭女既不能生儿育女延续子嗣,又干不了繁重的体力活,若把她们带回家去,纯粹是浪费粮食。 他们心中满是疑惑,实在不明白自家郎君究竟为何还要把这些倭女留在这里,任由她们消耗着物资。 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刮着,扬起地上的尘土。 几名头戴纱巾斗笠的女子,脚步轻盈却又带着一丝谨慎,跟着一位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的汉子缓缓走到了倭女营近前。 那汉子虎背熊腰,眼神锐利,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其中一名女子微微向前倾身,低声问道:“二郎,这里就是倭女营?” “就是这里了!”汉子,也就是武松,瓮声瓮气地说道。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份命令,动作干脆利落地交了过去,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郎君安排的人到了,你们都注意点。” “是!武指挥使!”守卫的兵卒看了一眼武松,立刻挺直了身子,他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看向那几位女子,说道,“嫂子请进!” 几位女子微微点头示意,便迈着步子走进了倭女营。 营内的景象让她们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些倭女们瑟缩在角落里,眼神中满是恐惧和不安。 衣着也是单薄,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模样十分可怜。 若是普通男人,见到这些可怜兮兮、楚楚动人的倭女,难免会心生怜意,想要好好呵护她们一番。 可武松却如同铁石心肠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他眼神冷峻,扫视着面前的倭女们,开口问道:“有能听懂官话的吗?” “这位武士大人,我们在来的船上,都学过一些的!”其中一位倭女赶紧俯身下拜,她的口音怪异,听起来颇为别扭,但还是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只是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生怕自己的回答不能让武松满意。 “能懂就行,日后,你们归这几位管理!”武松微微点头,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他指了指身旁的几位女子,语气平淡地说道。 “呦,奴家倒要看看谁来了!”就在这时,顾大嫂从一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大笑着说道,声音爽朗而豪放,“这不武家兄弟?” “见过大嫂!”武松对顾大嫂拱手一礼,“郎君之前安排的人已经到了,这是俺家嫂子,这是俺浑家,还有其他将军的家眷。” “行啦行啦,你个老爷们在这,你不自在,我们也拘束,赶紧走,”顾大嫂哈哈笑道,她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着武松,“对了,孙新他们兄弟不在城里,你要找他们,可以去……嫂子糊涂了,你应就是在益都赶来的?” “是,在益都已经见了师父和几位师兄。”武松再次拱手,身姿挺拔却难掩神色的不自然。 他的脸色憋得通红,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在喉间打转。 终于,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恳切说道,“大嫂,俺浑家金莲性子软,若是哪里受了欺负,还要烦劳大嫂支应一二,武松谢过了!”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看向潘金莲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关切。 看着堂堂指挥使武松这副窘态,顾大嫂不禁笑得更加肆意。 她瞥了一眼表面上正和倭女们聊得热火朝天,实则留了七分神在武松身上的潘金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行啦,也不枉你用心,放心,你那浑家,也是个伶俐人,吃不了亏!” “大嫂这么说,俺便放心了。”武松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之色稍有缓和。他又看了潘金莲一眼,目光中满是眷恋与不舍,“金莲,我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听大嫂和嫂嫂的话。” “官人放心,奴家晓得。”潘金莲抬起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她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武松转身离去。 武松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营门口,潘金莲的笑容也随之淡去。她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顾大嫂,“大嫂,以后还要您多费心了。” “妹子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家人。” 顾大嫂走上前来,拍了拍潘金莲的肩膀,“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吴月娘身着一袭素色锦袍,身姿优雅地从顾大嫂手中接过那张写满倭女名字的名单。 她微微低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名单上的人名,一边对照着身旁站成一排的倭女,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最终选定了十个官话说得较为顺畅的倭女。 她轻启朱唇,声音温和却又透着一丝当年在西门家管家主母的威严:“我是吴月娘,日后由你们担任队正。首要之事,学官话。同时我们办工坊,做刺绣、纺线,织布。做得好的,我亲自说媒,许配军卒,还会备上丰厚嫁妆。” 此言一出,倭女们先是一愣,随即炸开了锅。 “嫁人?还有嫁妆?”一名圆脸倭女瞪大了眼睛,声音发颤,“在倭国,我们这种身份的女子,只能做贱役……” “可……可真有这等好事?”另一位年长些的倭女仍不敢相信,双手攥着衣角,“不会是哄骗我们做工的把戏?” 顾大嫂双臂抱胸,训话道:“安静!你们只管听话做事,保准亏待不了!” 人群中,一位眉眼清秀的倭女突然跪伏在地:“谢夫人恩典!若能有个安身之所,做牛做马也甘愿!” 她话音未落,其他倭女纷纷效仿,此起彼伏的叩谢声中,竟夹杂着压抑的啜泣,在这异国他乡,她们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作用。 吴月娘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好,希望你们能好好做,不要辜负我的期望。从今日起,你们便要负起队正的责任,督促大家好好学习官话,好好做工。” “是,夫人!”十个倭女齐声应道,声音中透着坚定。 “这第一步,便是做这个!”说着,吴月娘从身侧包袱里掏出了一卷线来,“第一个活计,纺羊毛线!” 第383章 京东,姜齐,大寇也! 东京,汴梁城。 冬日的皇城,一片庄严肃穆。 赵佶身着明黄龙袍,独坐于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手中紧紧攥着皇城司送来的那份情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映照出他愈发阴沉的面色。 看着情报上的内容,他只觉心中阵阵冰冷,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梁山,竟然如此猖獗!”赵佶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声音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情报上详细汇报了梁山最近传出来的种种举动,开科举、设代表议事大会,还有在各地的发展与扩张,每一项都让他感到深深的威胁。 “陛下息怒,梁山虽日益壮大,但我大宋天兵百万,何惧小小草寇!”一旁的梁师成小心翼翼地说道。 “哼!”赵佶冷哼一声,怒目瞪向梁师成,“你懂什么!” 梁师成连忙跪地,浑身颤抖:“陛下恕罪,奴才失言了。” 赵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重新落在情报上,后背一震寒意,驱使他不由自主的在身后屏风上写下,“京东,姜齐,大寇也!” “传枢密使、户部、参知政事,即刻入宫议事!”赵佶看着屏风上的瘦金体,沉声说道。 “是,陛下!”梁师成连忙起身,匆匆退下。 赵佶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踱步,他的心中思绪万千,想着如何才能遏制梁山的发展,保住大宋的江山社稷,如何才能开疆拓土,完成祖宗遗愿! 不多时,枢密使童贯、户部尚书许几、参知政事蔡京等人匆匆赶到。 他们踏入殿内,见赵佶面色阴沉,心中皆是一紧,连忙跪地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都起来。”赵佶摆了摆手,目光扫视着众人,“看看这个!” 说罢,赵佶将手中资料丢了下去。 众人连忙捡起情报,仔细阅读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们的脸色也愈发凝重。 “陛下,梁山此举,实乃大逆不道!”童贯看了一眼许几蔡京,率先开口,眼中满是愤怒,“臣愿领大军,前去剿灭梁山,为陛下分忧!” “童贯,朕现在要的不是剿灭梁山,而是现在问你,什么时候能够起兵伐辽!”赵佶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强忍着怒意,咬牙问道,“你说过,此时是伐辽最好时机!为了你这个时机,朕已经失去太多了!” 童贯心中一紧,额头上不禁冒出一层细汗。 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赵佶的目光,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回答。 就在他犹豫之际,许几直接跪拜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陛下!国库空虚,难以支撑伐辽粮草辎重啊!” “朕已经命朱勔开始动作!钱粮,从江南至开封汴梁!”赵佶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朕为伐辽,可以不顾北地三州百姓,可以不顾梁山就在卧榻之侧,朕为的就是伐辽!伐辽!” 赵佶像个输红眼的赌徒,为了最后的翻身,此时已经孤注一掷! 童贯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息怒,臣以为,伐辽之事确实刻不容缓。如今辽国内乱,正是我大宋出兵的大好时机。若能一举击败辽国,我大宋的威望必将大振!梁山顷刻便能瓦解!至于粮草辎重,臣定会全力配合,确保伐辽之战的顺利进行。” “哼,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赵佶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疑。“许几,你身为朝廷官员,应当以大局为重,全力协助筹备粮草。若有延误,定当严惩不贷!” “臣遵旨!”许几心中虽有担忧,但也不敢违抗圣命,只得磕头领旨。 “陛下,梁山之事也不可忽视啊。”一旁的蔡京微微上前,恭敬地说道,“梁山如今势力渐大,若不加以遏制,恐成心腹大患。” “所以呢?”赵佶苦笑道,“朕已经都说他是大寇了!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已经是朕的心腹大患,问题是如何解决这个大寇!” “臣举荐……右司员外郎张叔夜!”童贯这时候突然开口! “张叔夜?” “是!”童贯神色严肃,微微挺直身躯,恭敬地说道,“他是张耆曾孙,早年因祖上荫庇任兰州录事参军,在任上筑西安州抗击羌人,使兰州得以安宁。之后他历任襄城、陈留知县,通事舍人,舒、海、泰三州知州等职。” “如此说来倒也有些才能!” 童贯继续道:“大观四年,张叔夜被召回京师担任秘书少监,后提拔为中书舍人、给事中,还担任过库部员外郎、开封少尹等职,又蒙陛下赐进士出身,升任右司员外郎,之前,臣去辽国时,他也在其中,只是路上染了病,入辽之前,便留下寻医问药了。” “一个病秧子,如何能统兵?” 蔡京听闻后,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傲慢,“老臣举荐尚书左丞侯蒙!” “侯蒙啊……”赵佶微微皱眉,目光在殿内逡巡,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侯蒙可是赵佶制衡蔡京的一枚棋子,若是他出了问题,蔡京何人可以制衡? 还未等赵佶开口,童贯直接站了出来反对,他向前跨出一步,双手抱拳,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侯蒙亲弟弟去掖县任职,结果被梁山所擒获,若梁山以其弟弟性命胁迫……陛下,不可不防啊!” “这……” “陛下,张叔夜虽染病在身,但他素有谋略,且在军中有过任职。”童贯见赵佶犹豫,连忙继续说道,“况且,他曾抗击羌人,有统兵作战的经验。若能让他统兵,定可遏制梁山!” “遏制?”赵佶呵呵冷笑道,“朕从牙缝中挤出来粮草辎重,为的就是去遏制梁山?与其如此,朕还不如让这个张叔夜,率兵征辽!” 童贯心中一颤,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跪地,磕头道:“陛下息怒,臣失言了。但梁山日益壮大,也不可不防啊。臣以为,可让张叔夜先征辽,待征辽凯旋后,再让他对付梁山,如此,既能扬我大宋国威,又能解决梁山之患,岂不妙哉?” “陛下,还请等粮草辎重齐备之后,再议此事!”户部尚书许几苦笑道,“若是征辽,大军出动,江南那点钱粮,怕是……不够!” 第384章 朱勔 苏州同乐园,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洒在九曲回廊上,将汉白玉栏杆镀上一层碎金。 朱勔半躺在暖阁鎏金蟠龙榻的侍女身上,周身萦绕着龙涎香的袅袅白雾。 他掌心的紫玉暖炉泛着温润光泽,炉盖上錾刻的缠枝莲纹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帷幔上的金线苏绣凤凰仿佛也要振翅欲飞。 只是此刻朱勔眉头紧皱,面上尽是不耐之色。 “官家又没钱了!”朱勔微微抬眸,语气中满是嘲讽。 “您这话说的,官家什么时候有过钱?”一旁的苏州户曹赵霖哈着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心地回答道。 “哼,咱也不是财神,还能凭空变成银钱?”朱勔冷哼一声,将紫玉暖炉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老子算是看透了,不管咱怎么费心费力的帮官家捞钱,那些官老爷总能敲官家的竹杠!” “大人,话虽如此,可官家的旨意不能不遵啊。”赵霖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咱们再从花石纲上想想办法?” “花石纲?”朱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连续几年,就是有油水也榨成了油渣子,现在那些人一个个精得跟猴似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范?我看呐,得想个更厉害的法子才行。” “大人高见!”赵霖连忙附和道,“要不,咱们以兴修水利为名,让他们出些钱?苏州三十六浦,可是水患严重的很,都是乡里乡亲的,要是不出钱,怕是走在大街上,都能让人戳脊梁骨啊!”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朱勔微微点头,不过掐指一算,“三十六浦,能花费多少银子?这点钱,还不够官家塞牙缝的!” “大人!”赵霖脸上堆满了笑容,“工程嘛,一天做不完,钱就一天在您的手里,一天不验收,这工程……他就可以一直做下去,钱,也可以一直收,少点是少点,但是,细水长流嘛!” “咱们是可以细水长流,官家要的可是金山银海!难啊!”朱勔苦笑道,“对了,还有花石纲,官家喜欢这些东西,咱们得投其所好。就算没钱,这事儿也不能耽搁了。钱可以慢点筹集,官家的心头好,咱们不能断,要知道,咱们爷们儿的位置,凭地就是这点稀罕玩意!” “大人说的是!”应安道看了一眼赵霖,“咱们苏杭,最不缺的就是稀罕玩意,不说那些跑船的士绅,就是乡间地头,那些土地主,谁家祖上没阔过?收拢一二,找些物件,也是容易!怕只怕……” “怕什么!”朱勔瞪了应安道一眼,“有官家在咱们背后,有蔡太师给咱们撑腰,怕?嘿嘿,怕这个字不该从咱们应奉局衙门嘴里说出来,你就算怕,也该怕完不成官家的指派!而不是怕那些屁民!” “是,大人说得是。”应安道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朱勔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如何既能满足赵佶的要求,又能从中捞取更多的好处。 “大人,杭州知州徐铸求见!”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透着几分恭敬。 “让他进来!”朱勔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他转脸对户曹赵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杭州知州又换人了?” “换了,之前那位被抄家了,”赵霖脸上堆起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官家要钱要的急,前面那位杭州知州不懂事,只顾自己的名声,把官家的话当做了耳旁风,这不,一个私通贼寇,一个目无法纪,被经略大人告到了官家面前,官家顺手就起了底,抄了家。” “这位新知州是个懂事的?” “听说是个荫补上来的,父亲是左中散大夫、普宁郡侯徐师闵,与元绛、程师孟等文人雅士诗酒往来,他们一起组了个什么‘十老’,在当地颇有名望。而且,一上任便知道来拜望大人,分明也是个知道轻重的!” 正说着,只见杭州知州徐铸迈着小步匆匆走进暖阁。 他身着官服,脸上带着笑容,一进门便对着朱勔深深作揖:“卑职徐铸,拜见朱大人!” 朱勔微微抬了抬眼皮,上下打量了徐铸一番,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 “起来,”朱勔伸手虚抬,说道,“徐老大人可好啊?” 徐铸连忙站起身来,赔着笑说道:“劳大人惦记,家父致仕之后,寄情山水,倒也逍遥。” “官家安排你来杭州,可交代清楚了?” “卑职深知官家对钱粮的需求,也明白大人的难处。卑职此来,就是向大人汇报杭州那边的情况,以及卑职打算如何为官家筹集钱粮。”徐铸一本正经道。 “哦?说来听听。”朱勔来了些兴致,坐直了身子,目光紧紧盯着徐铸。 “卑职打算在杭州城内推行新的商税,印契钱、人头税、卖酒、鬻糟、商税、牙税、楼店钱等,每贯增收二十文以充经制,由此唤作经制钱。”徐铸笑道,“另外,卑职还准备取用常平财物,其中许多腐败之物,半价售与海商!收拢钱财,以供官家……以供大人使用!” “嗯,想法不错。”朱勔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不过,你也要注意分寸,别把那些富户和商家逼急了,不然他们可不好对付。” “大人教训得是,卑职明白。”徐铸连忙应道,“卑职定会把握好尺寸,不给大人添麻烦!” “还有,那些奇花异石的采办,官家可和你提及?”朱勔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此时卑职不过问。”徐铸连忙说道,“花石纲一事一直都是您在督办,官家也是满意,卑职初来,如何能在此事上置喙?卑职只管银钱一事,至于花石纲,还得是朱大人费心。” “好,你也是个懂事的!下去,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朱勔摆了摆手,示意徐铸退下。 “是,大人!”徐铸又深深作揖,然后转身退出了暖阁。 徐铸走后,朱勔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来这个徐铸还算懂事,知道这江南苏杭是谁的地盘。”朱勔对赵霖笑道,“上一任杭州知州就没这么懂事!” “官家慧眼识人,这徐铸想必能为大人分忧。”赵霖连忙拍马屁道。 第385章 方有常 睦州,青溪县,帮源峒。 冬日的寒风呼呼地刮过,吹得方有常家漆园的树木沙沙作响。 老漆树在风中发出阵阵呜咽,枯枝扫过斑驳的院墙,在灰墙上划出一道道惨白的痕迹。 方有常窝在账房内,霉味混着陈墨气息扑面而来。 老旧的书桌上堆满泛黄的账本,墨迹晕染处爬满密密麻麻的数字,边角被反复翻阅得卷了边。 几把缺了扶手的竹椅歪歪斜斜靠着墙,椅腿下垫着碎砖,勉强支起摇摇欲坠的椅面。他盯着账本上用朱砂圈出的“新增税目”,喉结滚动了两下,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 “当家的,听说税又涨了?”方有常的妻子轻手轻脚地走进账房,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她的声音轻柔,却在这寂静的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 方有常重重叹了口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可不是?一个税目就涨二十文!扣掉那些长工们吃的喝的住的,再加上地税,人头税,交易文契税,进城税,出城税,”他的声音突然发颤,目光扫过账本上最后一行赤字,“我这算了算,明年这漆园,怕是开一天赔一天!” “要不……关了?”妻子看着方有常那憔悴的模样,心中一阵心疼,忍不住提议道。 “关不起啊!”方有常苦着脸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哽咽道,“有这漆园,咱们还算是有点依仗,没了产业,咱们拿什么活?信不信,今天关了漆园,明天咱们就能死在哪个犄角旮旯!” “那可怎么办呀?”妻子急得直掉眼泪,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唉,走一步看一步。”方有常站起身来,在账房内来回踱步,他的心中思绪万千,想着如何才能度过这个难关,“实在不行,咱们也只能是想办法减少一些开支,给长工们的工钱减一减!” “你这话说的有点丧良心了,工钱减了,他们还能给咱们家干活?”妻子无奈地说道,“没了长工,咱们还能自己去割漆树?” “这……”方有常一时语塞,他知道妻子说得没错,“不然,还能怎么样?明天跟长工说说,好歹少给点,压点成本下去!”他咬了咬牙,“我再去找找门路,看看能不能少收点税,咱们这边开漆园的多,那些老爷们总得让我们活下去!” “到时候好好说,讨生活的都不易。”妻子点了点头,她知道,方有常为了这个家已经尽力了,她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事情能够有所转机。 次日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 方有常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趁着长工们还没回去过年,便匆匆忙忙地把他们都喊到了前厅。 前厅内,长工们陆陆续续地聚集过来,脸上都带着一丝疑惑。 “老爷,您这有事说一句就是了,咋还闹这么大阵仗?”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上前来,他是工头方腊,浓眉大眼,眼神中透着一股质朴和憨厚,他挠了挠头,不解地对方有常说道。 “唉!”方有常先是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愁容,对着工头方腊苦笑道,“方腊啊,你也是老长工了,这事得给你们说明白了才行!” 长工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方有常到底要宣布什么事情。 方有常捏着账本的手微微发抖,喉咙发紧:“各位兄弟,漆园撑不下去了。朝廷税赋又涨,再这么下去,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他不敢直视众人的眼睛,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布鞋。 长工们听了,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担忧的神色。他们靠在漆园做工为生,漆园要是经营不下去了,他们的生计也会受到影响。 “老爷,那您打算怎么办?”一个年轻的长工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焦急。 “我也不想关了这漆园,毕竟不光你们,我也得靠它吃饭。”方有常说道,“可是如今这情况,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我想,从明年起,咱们得减少一些开支。” “减少开支?怎么减?”方腊皱着眉头问道。 “工钱可能会少一些,而且活儿可能会重一些。”方有常有些愧疚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知道大家都是靠着工钱养活一家老小,所以,咱才没裁撤人手,毕竟都是跟着咱一起的老家人!所以,只能是少给点!” 长工们听了,顿时一片哗然。 有的长工面露不满,有的则唉声叹气。 “是啊,老爷,您不能这样对我们啊。”其他长工也纷纷附和道。 “老爷,本来工钱就只够糊口!”一个年长的长工攥紧了腰间的草绳腰带,眼神里满是绝望,“再减,俺一家老小咋活?” 方腊沉默良久,盯着方有常发青的眼圈,突然想起去年自家孩子生病,是方有常借了钱才救回一条命。 可如今,连东家都被逼到这地步……他咽了咽唾沫,沉声道:“老爷,兄弟们不是不愿体谅,可粮价天天涨,再降工钱,怕是要出人命!” 方有常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长工们,心中满是无奈与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身子一拱到底,态度诚恳地说道:“各位,我方有常平日里对兄弟们不薄,但凡有别的路子,我也不想这样,可是税赋实在太重了!若是兄弟们有别的活路,尽管去找!我方有常绝不拦着!” 方腊上前一步,声音发涩:“老爷,今年工钱……不会降?大伙还等着拿钱回家过年……” 方腊的话可是说出了众多长工的心声,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方有常,等待着他的答复。 方有常此时被众人盯着,心中一紧,连忙说道:“放心!我方有常就算再不是人,过年的钱,我砸锅卖铁,也绝对给够!” 长工们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纷纷松了口气。“多谢方老爷!” “不过,从明年开始,情况可能会更艰难。”方有常紧接着说道,脸上又浮现出愁容,“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给大家发工钱,所以,大家要是有别的打算,也可以提前做准备。” “方老爷,我跟着您干了这么多年,也不想就这么走了。”方腊说道,“可是,您也得想想办法,让咱们能有口饭吃啊。” “唉!”方有常苦笑摇头,“若是明年再加税,咱都得出门讨饭去了!” 第386章 摩尼教 腊月的青溪县街头,寒风卷着细碎的尘土打旋。 方腊裹紧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 街边摊位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撞进他的耳朵。 “来,看一看瞧一瞧啊!”卖糖的老汉举着插满麦芽饴糖的草靶,糖丝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新出炉的麦芽饴糖!” “来来,听大师讲经说法啦!”转角处临时搭建的木棚下,几个身着白袍的人敲着铜钹,猩红的“摩尼教”旗幡被风掀起,“新来的摩尼教大师,当场让你开悟!” 这些热闹景象在方腊眼中都只是让他更加烦躁。 他盯着青石板路上交错的脚印,方有常昨日说的话,像一根烧红的铁签反复搅动他的心,工钱要减,漆园难撑。 方腊想着家里的艰难,三个娃还在长身体,想着墙角那缸腌菜,能不能怕是撑不到开春。 “方腊兄弟!”一声呼喊打断思绪。 肉铺老板王屠户从油腻腻的案板后探出身,肥厚的手掌在围裙上蹭了蹭,“赊两斤肉过年?还是老规矩,元宵后结账。” 方腊喉结动了动,木然摇头。 余光瞥见王屠户身后挂着的猪头,突然想起自家灶台上只剩半把糙米。 正转身要走,木棚那边传来一声高喊:“世人皆苦,唯有明尊能渡!入我明教,灾厄不侵!” 几个蓬头垢面的流民踉跄着扑向木棚,方腊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只见棚内走出个瘦高的灰袍僧人,手中托着铜盘,盘里大米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 “信我教者,共享圣粮。”僧人口中念念有词,将米粒分给众人,只是不管怎么分,盘子里的米好像都分不完一般! “那米粒……哪来的?”方腊不知何时已挤到前排。 僧人抬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施主,可知‘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米,自万千教众心愿中来。” 方腊攥着腰间磨得发亮的采漆刀,突然觉得掌心发烫。 方腊只觉的昨夜方有常弓着背说“税赋太重”的模样,与眼前僧人手中的米粒在脑海中重叠。 街边麦芽饴糖的甜香、摩尼教铜钹的声响,搅得方腊心烦意乱,只觉头晕脑胀。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恼人的噪音,让方腊愈发急切地想要回家,好好歇歇。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这嘈杂之地时,那僧人呵呵一笑,眼神中透着一丝神秘,说道:“施主与我教有缘,这米合该施主享用!” 方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僧人便不由分说,直接将手中的米倒在了方腊怀中。 那沉甸甸的重量让方腊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大米。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大米,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些大米,对于此刻为生计发愁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而“摩尼教”这三个字,也深深地印在了方腊的脑海中。 “大师,这……”方腊抬起头,看着僧人,眼中满是疑惑。 “施主无需多言。”僧人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这是明尊的旨意,也是施主的福分。日后若有闲暇,可来我教的庙宇,聆听教义,感受明尊的慈悲。” 方腊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 “多谢大师。”方腊低声说道,不管明尊是不是慈悲,反正这米,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能让他喘口气。 “不必客气,望施主能早日得悟。”僧人说罢,转身走进了木棚。 方腊抱着大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僧人的话语和那神秘的摩尼教标志。 回到家中,方腊将大米放在桌上,妻子看着那白花花的大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这是从哪来的?”妻子问道。 “摩尼教。”方腊把米袋甩在桌上,袋角蹭过粗糙的桌面,扬起细小的粉尘,他盯着墙角漏风的墙缝,突然想起僧人说的“灾厄不侵”,心里泛起冷笑,要是明尊真有灵,何苦让百姓在税赋里熬油?“他们说我与他们教有缘。” “摩尼教?”妻子微微皱眉,随即笑道,“他们那个教啊,谁从他家木棚子前走过,那老和尚都说是和他有缘!那就拿了,日后你再还过去就是了!” “我知道。”方腊点了点头,“不过,他们给了咱家大米,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我想,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日后他们开坛说法,我也带着兄弟们去看看,钱场捧不了,站站人场也是好的!” 妻子看着方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方腊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妻子一边往熬着的粥里放了三十多粒大米,动作小心翼翼,一边叹着气说道:“县里下来人了,说是最近又要涨税!” “还要涨?”方腊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是啊!”妻子摇头苦笑,脸上满是无奈,“说是什么剿匪捐,过年费!” 方腊猛地踹翻脚边的木凳。凳子撞在土墙上,震落几片墙灰。他抓起桌上的陶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到妻子脚边。喉咙里堵着团火,烧得眼眶生疼,“干脆把我们的骨头熬成油,拿去给官家点灯!” “当家的,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妻子连忙说道,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也不顾手中的米粒,直接上前要捂着方腊的嘴。 方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心中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当家的,这可怎么办呀?”妻子看着方腊,眼中满是无助,“咱们家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交税了。” “我也不知道。”方腊摇了摇头,“一会我去找兄弟们商量商量,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们?他们和咱们家一样,能有什么办法?”妻子说道,脸上露出一丝怀疑。 “不管怎样,我都得去试试。”方腊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总不能就这么等死。” “当”! “当”! 几声铜锣的脆响,伴随着衙役那尖锐的声音,“各家当家的都出来,收税了!” 方腊眉头紧皱,大步跨出门去,脸上满是不悦。他盯着那衙役,质问道:“这时候收的甚税!” “过年税!”那衙役仰着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眼神中满是轻蔑,“黄天佑德,能让你们这些百姓安稳过年,你不得感恩戴德?交点税,怎么了?” “交多少?”方腊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 “不多,一家一人二十文!你叫方腊是?你家五口人,缴税一百文!”衙役晃了晃手中的税单,不耐烦地说道。 “一百文?”方腊的眼睛瞪大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我们连糠都吃不上了,还要……” “少废话!”衙役冷哼一声,一手握住腰间铁尺,眼神中闪过一丝凶狠,“这是上头的规定,你要是敢抗税,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捕头在一边听到这边动静,直接喊了一嗓子,“抗税?锁了!” “我们交,我们交!”妻子邵氏连忙从屋里出来,拿着一串满是铜锈的铜钱,“官爷,外子性子急,我们交!” 第387章 摩尼教明尊麾下 “等等!”捕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直接走了过来,眼神盯着方腊妻子手中那串铜钱。他伸手夺过,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剪边铜钱?好大胆啊!” “这位老爷,妾身这钱,都是从当铺里换的!都是足量好钱啊!”方腊的妻子邵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颤抖地解释道,眼中满是惊恐。 “哪家当铺,给钱的哪位?给了多少,你用什么换的!”捕头连珠般问道。 邵氏一妇道人家,一时间哪里说得上来许多,只能是卡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 捕头冷笑连连,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屑,“分明是你等刁民私铸假钱,意图蒙混税银!” “老爷,妾身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您啊!”邵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噙满了泪水,“妾身实在是不知道这钱有问题,求老爷明察啊!” “哼,说得好听!”捕头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凶狠的看着站着的方腊和跪在那里的邵氏,“我看你就是想蒙混过关!从实招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老爷……”邵氏还要在叩头求情,只是这般苦情,惹恼了一边的方腊。 方腊双眼通红,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大丈夫在外拼搏,为的不就是家中妻儿温饱,如今失了温饱,如何还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受辱? “住手!”方腊暴喝一声,他大步向前,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势,猛地一脚踹出,伴随着一声闷响,那捕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踹飞三丈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叫。 围观百姓顿时发出惊呼,有人慌乱后退撞倒货摊,陶罐碎裂声混着孩童的啼哭在街巷回荡。 就连收税的衙役瞬间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方腊竟然敢公然反抗。 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方腊已如猛虎般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衙役。 他动作迅猛,一把夺过那衙役手中的铁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衙役的头上狠狠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那衙役的脑袋顿时开花,鲜血喷涌而出,衙役惨叫一声,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反了!反了!”捕头从尘土中挣扎着爬起,脸上糊满血泥和草屑,“给我往死里打!” “你方腊竟敢打俺家捕头!”另一个衙役反应过来,惊恐地大喊道。 方腊手持铁尺,站在中间,眼神凌厉地扫视着周围的衙役们,“你们这些披着黑皮的狗子!平日里敲诈勒索,且不去说他,今日还要借着收税,害俺一家性命?我方腊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你们知道,老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兄弟们,给我上!拿下这反贼!”那捕头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满是血污,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方腊大喝一声,挥舞着铁尺迎了上去。 平日里割漆做活,方腊也是练出了一身的好气力! 铁尺在他手中虎虎生风,衙役们被他打得节节败退,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地。 然而,衙役们人多势众,方腊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身上也被兵器划伤了几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边上这时,一个胖大和尚手持禅杖走出了人群,看了一眼方腊,嘿嘿笑道:“嘿,你们这些黑狗子,欺人太甚!好汉,俺宝光如来邓元觉来助你!” 在混乱的打斗中,方腊勇猛无比,仅凭他一人,那些衙役就已经难以抵挡。 就在这时,宝光如来邓元觉挥舞着那重达五十斤的禅杖加入了战斗。 禅杖舞动间,风声呼啸,所到之处,衙役们纷纷惨叫着倒下。 有了邓元觉的助力,局势瞬间一边倒。 衙役们原本就被方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面对邓元觉这猛如雄狮的攻击,更是溃不成军,死伤当场。 不一会儿,原本嚣张跋扈的衙役们便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断了气,有的痛苦地呻吟着。 方腊气喘吁吁,脸上溅满了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衙役的。 他来不及向邓元觉致谢,先一步走到了那奄奄一息的捕头面前,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他一把揪住捕头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大声吼道:“说!为何找俺家麻烦!那钱都是一样的,为何别人家收得,俺家收不得!” “方……方腊!有人……重金买你家娘子……”捕头的瞳孔因恐惧剧烈收缩,嘴角溢出的血泡在寒风中迅速凝结。 “啊!”方腊闻听此言,哪里还忍得住,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他恨声大叫一声,手中的铁尺毫不犹豫地直接刺穿了捕头的眼窝,恶狠狠地骂道:“贼子,死来!” 捕头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脑袋一歪,断了气。 方腊将捕头的尸体扔在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片刻之后,把那些衙役杀了干净,他才转身看向邓元觉,眼中满是感激:“多谢大师相助,今日若不是大师,我方腊一家怕是凶多吉少。” 邓元觉双手合十,微微点头:“施主不必客气,贫僧乃是摩尼明尊麾下僧人,见这些狗官欺压百姓,以多欺寡,实在是气愤不过。” 方腊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忽然想起妻子曾说“咱们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 “这世道!”方腊握紧了拳头,环视了一下周边乡亲,拱了一个罗圈揖,“诸位乡亲,咱们都是老一辈小一辈长起来的!你们也知我方腊为人,若非他们欺人太甚,俺绝无动手可能!” “方腊小子,你且说,你要如何办!” “杀了税吏捕头,你逃不过,咱们这个村子也逃不过去!” 方腊握紧染血的铁尺,朝着北方梁山的方向重重一拜:“诸位乡亲!我方腊本想安安分分度日,可这世道不让人活!今日起,我便效仿梁山好汉,投身摩尼教,与这吃人的世道拼个鱼死网破!” 邓元觉看着方腊,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拉拢方腊入教! 那位集市上讲经布道的摩尼教老僧,早就已经把十里八村的情形摸透,唯有这方腊是个好汉,算个人物,平日里为人豪爽,素有人望,身边纠结了百十个漆园长工兄弟。 所以那老僧见了方腊,才先是以米粮结交,再用邓元觉以江湖义气笼络! 只是邓元觉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出身于摩尼明尊麾下,这方腊便顺杆爬了上来! 只得是挠着自家光头,哈哈笑了起来,如此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第388章 提线木偶 “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顺利?”朱勔怒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将自己最为心爱的紫玉暖炉狠狠摔在地上,那暖炉瞬间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四处都是。 朱勔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紫玉暖炉,那些碎片此刻很像他岌岌可危的仕途,青溪县的反贼消息,如同一根毒刺扎进他心里。 他太清楚,若江南局势失控,不仅多年搜刮的心血化为泡影,没了价值的自己,怕是连脑袋都未必保得住。 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一旁的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如同鹌鹑一般,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盛怒中的朱勔。 徐铸站在一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色尴尬至极。 他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朱勔喷火的双眼,只低声说道:“卑职只是收了杭州的税,谁知道别的州府,也学了去,而且收起来还这么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朱勔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睦州青溪县这个时候,闹了反贼!你让这个年节怎么过!怎么过?难道给官家送花石纲的时候,顺便再说一句,官家,承您恩典,江南也反了?啊!” “大人息怒,息怒啊!”徐铸连忙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道,“卑职这边只是杭州知州,那边睦州的事情,就是想去派人去镇压,也无法越权不是?” “哼,睦州知州是哪个?” “回大人,是陈遘,早年间因为反对蔡太师征讨广西蛮荒之地,被从朝廷贬到了睦州!”赵霖翻着自己手中的名册。 “又是个书生意气的玩意!”朱勔猛地掀翻案几,茶盏碎裂的声响惊得侍女尖叫着后退,他在暖阁内来回踱步,金丝绣鞋碾过碎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朱勔想起赵佶看到奏报时阴沉的脸,想起蔡京那群政敌虎视眈眈的眼神,后颈泛起一阵寒意,“东南若乱,咱们都得给反贼陪葬!陈遘那边准备得如何?” 赵霖翻着名册的手微微发抖:“陈知州立功心切,已调兵……” “蠢货!”朱勔吐了一口唾沫,“传令下去,让歙州、衢州、婺州合围!谁擅自行动,军法处置!” 他忽然顿住,盯着徐铸煞白的脸冷笑,“还有你的杭州!你最好给我办好此事。若是让反贼成了燎原之势……” “如此大的动静……” “不怕动静大,怕的是他发展起来,遗祸无穷!”朱勔眉头紧皱,“一个个别自作聪明,孤军前去!别到时候反贼没镇压下去,还让他们闹得更大了。一个梁山就够官家头疼的,再来一个,咱们就都别活了!” “大人放心,卑职定会全力以赴。”徐铸连忙说道,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卑职会调集精兵强将,定能将反贼镇压下去。”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朱勔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盯着徐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胁。“若是办不好,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就算是你父亲是徐师闵,他也救不了你!” “是,大人,卑职明白。”徐铸连忙点头,心中暗暗叫苦。 他知道,此次任务艰巨,但他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传令!”朱勔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是,大人!”赵霖等人如蒙大赦,连忙转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朱勔看着徐铸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依旧未消。 他知道,此次睦州青溪县的反贼事件,就是一个导火索,一个处理不好,东南震动! 只是朱勔并不知道,现在反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清溪县,而是覆盖了整个江南的摩尼教! 所谓摩尼教,自武则天延载元年,波斯人拂多诞持《二宗经》献于武则天,摩尼教便开始在中原地区公开建寺传教。 在开元二十年,唐玄宗首次下诏禁断摩尼教,只允许胡人信奉。 在安史之乱后,西域的回鹘可汗皈依摩尼教并立为国教,在其支持下,摩尼教在中原传教事业复兴,只是好景不长,自开成五年,回鹘国灭国,摩尼教被迫西迁。 会昌三年,唐武宗再次禁摩尼教,从此摩尼教在中原传教便由明转暗,由西北转到东南,五代十国时期,又逐渐与佛教,景教混合,直到宋代初年,摩尼教仅仅在福州地区传教。 不过,摩尼教因为占个“摩”字,又不食荤腥,在宋代常被唤作“吃菜事魔教”,哪怕是经书都被收入了《真宗道藏》中,依旧不受到朝廷的承认! 一开始摩尼教传教是为了获得朝廷认可,只是,随着信众越来越多,那种不该起的念头,也开始在教内滋生! 而方腊正是借着摩尼教在东南地区,尤其是两浙路大肆传教的东风,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发展壮大,一路势不可挡地席卷而来。 犹如汉末黄巾重现一般,声势浩大,震撼人心。 年节前后,整个两浙路陷入了一片紧张的氛围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官府如临大敌,四处调兵遣将,而百姓们则人心惶惶,不知道这场动乱何时才能平息。 在这样的局势下,从密州一路南逃的牛二,这时候也辗转到了睦州清溪县左近。 他骑着一匹瘦马,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脸上满是疲惫和憔悴。 当他看到县城周边那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氛围时,牛二牵着马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望着远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口中喃喃自语道:“我牛二也是有造化的人物啊!” 牛二想起自己曾经在莱州的那些日子,也算是曾风光过,也想起在芒砀山的日子,也算是撂倒过了。可如今,却落得个四处逃亡的下场。而眼前这清溪县的事态,让他心中又涌起了一丝别样的想法。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重新扬名的机会。 “方腊……”牛二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物,若是像宋江宋公明一般,嘿!” 与此同时,睦州清溪县衙内,檀香与炭火的气息混杂成令人窒息的味道。 十二名老僧侣身披褪色袈裟,在火盆间低诵经文,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恍若群魔乱舞。 “够了!”心烦意乱的方腊一脚踹翻火盆,火星迸溅在僧侣们的草鞋上。 滚烫的炭块滚落,让那些僧人躲闪了几步,方腊指着自己的鼻子,“把俺推出来当提线傀儡,好,俺同意了,可俺当时也说要学梁山分地,你们如何反悔?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方头领,我等出家人,也是需要供奉的,分了地,供奉何来?” “那些大户之所以帮咱们摩尼教,便是因为赋税繁重,若是方头领学着梁山异端分地,怕今日分地,明日,便会身首异处啊!” 方腊苦笑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呵呵,所以,你们就把俺给推了出来,给他们那些腌臜货当抗税的挡箭牌?” 第389章 镇东将军 青州益都的经略府中。 姜齐满脸不悦,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着明显的抗拒。 他双臂抱于胸前,语气带着几分严厉地说道:“咱都快成你们的提线木偶了!”、 声音中满是对被人左右安排的不满。 “不过是个年节而已,咱们之前如何过得,这次便如何过便是,如何还搞这一套新的华服?如此奢靡,下面的兵卒兄弟如何看咱?还不得说咱忘本?” 一旁的扈成听到姜齐这番话,顿时面露惊恐之色,忙不迭地开口道:“哪个敢这般说郎君?吃了狼心狗肺,丧了良心了!家里的地是郎君分的,吃的是郎君给的,穿的是郎君给的,这么说话,合该烂舌头!” “哼,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下面的人还不知道能传成什么样子。”姜齐冷哼一声,手摸着那华服的料子,“若咱们自己都不约束自己,如何让兵卒们信服?上面松一点口子,下面能松成黄河!能松成梁山泊啊!” “郎君教训得是,是小人考虑不周。”扈成连忙低下头,“小人这就去把这华服撤下,一切照旧便是。” “去,以后做事多用心,莫要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姜齐摆了摆手,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只是这边扈成还未收走,那边李助和孔厚便上前拦住了。 孔厚身子微微前倾,缓缓开口劝道:“如此华服,如何可以收起来?” 孔厚顿了顿,绕着那衣服转了一圈,继续说道,“郎君不知?当年刘邦进咸阳,首先便是……” 姜齐不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食指往西一指,反问道:“师弟,你也说刘邦进咸阳,咱进开封了吗?咱连这一路都未完全收纳,这就讲上排场了?” 孔厚并未被姜齐的气势吓倒,双手叠放在一起,微微眯起双眼,模仿着夫子说教的神态,一本正经地说道:“无华服美厦,不足以示人以威!” 姜齐听闻,嘴角勾起一抹回忆的笑意,呵呵一笑,直接引经据典地以《孟子》中的话怼了回去:“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说罢,姜齐还晃了晃脑袋,继续说道,“师弟,咱当年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寻章摘句,咱也玩的来!” 孔厚微微一怔,但仍不死心,再次开口道:“郎君,今日开府,难道,您就以常服示人?” 姜齐听后,猛地一震衣袖,昂首挺胸,身上散发着一股豪迈的气势,大声说道:“咱便是以乞丐服示人,何人敢说咱姜齐,不是山东六州之主?”环视几人,姜齐又道,“今日,咱只是开一个镇东将军府!若是咱开的是开封府,别说这件华服,就是那件黄袍咱也披得!” 孔厚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李助身上,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而李助则满脸笑意,姿态从容,他微微躬身,拱手一礼,说道:“那属下,便期待将军来日风采!” “既如此,那便开始筹备开府之事。”姜齐说道,目光扫视着屋内的众人,“一切从简,无需铺张浪费。” “是,将军!”众人此时齐声改口应道,纷纷领命而去,开始忙碌起来。 李助在转身离开时,又偷偷看了孔厚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在提醒他不要过于执着。 孔厚微微叹了口气,也转身走出了房间。 东京汴梁。 宽敞的御书房内。 赵佶身着黄袍,眉头紧锁,手中捏着那份情报,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甘。 “镇东将军?”他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真的是镇东将军?” 一旁的梁师成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情。 他双手将皇城司里的另一份详细情报再次递了上去,轻声说道:“没错,陛下。” “不是称齐王,也不是称齐公,甚至都不是齐侯!而只是一个区区的镇东将军?”赵佶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恼怒,苦笑着揉着自己的额头,眼中满是无奈,“梁师成,你说,朕就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梁师成,似乎想要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 “他姜齐要做镇东将军,给朕直说就是,哪怕朕为了他生生造出这个官职,也要让他如愿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戚,“惹得朕丢了三州之地,坏了祖宗疆域!” 梁师成心中一紧,额头上不禁冒出一层细汗。他连忙再次躬身,说道:“陛下圣明,姜齐此举,定是知道自己乃是乱臣贼子,不敢逾越。陛下对其如此宽容,他却不知感恩,实在是罪该万死。” “哼,他若是真有野心,大大方方称个王、公之类的,朕还敬他是条汉子。”赵佶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可他偏偏弄个不伦不类的镇东将军,这不是明摆着打朕的脸吗?让朕觉得自己好像容不下他一般。” “陛下,姜齐此举,实在是不识好歹。”梁师成附和道,“不过,陛下也不必过于生气,如此一来,咱们清楚了那贼子的需求,倒是好应对了!” “应对?如何应对?”赵佶目光如炬地盯着梁师成。 “陛下,他不是自号什么镇东将军嘛,咱们可以顺着这个坡,下他姜齐那头驴,派人去试探试探他的心意,看看他到底有何打算。”梁师成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不了,就给他一个镇东将军的虚名,让他去辽东,做他的镇东将军去!” “辽东?”赵佶闻言哈哈大笑着指着梁师成,“你啊你啊,虽然朕知道他定然不会领旨,但是,这旨意下给他,也算是能替朕出上一口恶气!也好,就依你所言。” 等梁师成写完圣旨,赵佶看着符宝郎用了印玺之后,看着这上面的内容,还是忍不住哈哈笑道:“辽东,辽东!你想镇东,那就去辽东镇着去!” 梁师成怀揣圣旨,稳步出了宫门,坐上轿子,便去到朱家酒楼。 朱富一脸笑意的迎了出来,“梁老爷,您可是稀客!” “来,今天你可得好好请爷们儿一场!”梁师成笑呵呵的取出圣旨,在朱富面前晃了晃,低声道,“看见没,给你们家主人的圣旨!镇东将军,辽东郡故地!咱可是一个唾沫一个钉的给办到了!” “要不还得说是您呢!”朱富恭敬的看了一眼那明黄缎子,“没说的,真爷们儿!那里面新来的倭女都给您备着呢,您尽情享受去!” 这边正说着,那边楼上被架出来一人,“老子是李良嗣,官家亲自给的名姓!如何玩不得你家倭女!大不了老子拿高丽婢给你换!” 第390章 侯先生是想凭借尊兄侯蒙的名声,浪荡厮混一生? 耽罗岛上,海风呼啸。 吴用的营地内,帐篷林立,士兵们来回穿梭。 不远处的码头上,高丽文官,倭国武士,人来人往,押解着一串一串的俘虏,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热闹的很。 吴用身着一袭长袍,站在帐篷中央,手中拿着邸报,目光凝视着上面的文字,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郎君终于开府了啊!”吴用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欣慰,又夹杂着些许遗憾,“当年……无官无职的罢黜进士,今日,也有了这般气象!” 在他身旁,危昭德走上前来,“郎君也太谨慎了,如果只开了一个镇东将军府?若是俺,怎么也得立下王旗,升起银銮殿,当个王爵才痛快!” “呵呵,那你也只能是一时痛快,不得长久!”吴用笑道,“镇东将军虽不算太高,但也是正规开府建衙,郎君如今拥兵自重,据守山东六州,实力不容小觑。这开府之举,已是跨出了重要的一步。” 危昭德微微颔首,“以郎君的才能和野心,区区一个镇东将军之位,又如何能满足?便是下面的兄弟,怕是也难理解!” 吴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将邸报小心折好收入袖中,转身看向危昭德,语重心长道:“郎君做事,善于稳扎稳打,水到则渠成!”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那送来的侯发近日可安稳?” 危昭德连忙拱手,躬身答道:“安稳。之前带着他去了夷州岛的夷北县,到了这里他又去了一趟对马岛,回来就自己窝在房间里,写着东西。” “哦?”吴用眼睛微微一眯,“走,去看看!” 此时,汉拿山下的小镇正笼罩在暮色之中,侯发的住处是间普通的土砖屋,房子虽然简陋点,但是该有的也都不缺。 屋内,油灯昏黄之下,侯发正伏在木桌前奋笔疾书。 他的发丝凌乱,衣袍上还沾着未洗净的海盐痕迹,可握着毛笔的手却稳的很。 摊开的宣纸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从蓬莱到夷州岛,再到对马岛的见闻。 夷北县百姓用海藻腌制的奇特食物,对马岛港口往来的异国商船,甚至连当地驻军的布防位置都被他以工整小楷标注出来。 忽然,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侯发手一抖,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片。 他迅速将宣纸卷起藏在袖中,转身时,正看见吴用带着危昭德推门而入。 “侯先生好雅兴。”吴用微笑着踏入屋内,目光却如鹰般扫过桌面残留的墨迹,“听说先生这几日游历颇丰,不知可有什么有趣的见闻?” 侯发强作镇定地拱手行礼,喉结微微滚动:“不过是些风土人情,不值一提。” 他余光瞥见吴用身后危昭德腰间的佩刀泛着冷光,后背顿时渗出冷汗。 吴用踱步到窗前,伸手摩挲了一番书桌上未干的墨迹,眯眼笑道:“侯先生不必紧张。我听闻先生也曾在掖县治理地方,若是愿意,可将治理方略写下来……”他忽然转头,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或许能让百姓念及先生的仁政?” “些许经验,也不过纸上谈兵而已,不及你家郎君多矣!”侯发心中猛地一紧,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忙不迭地接连拱手,言辞间满是自谦。 不过侯发抬头看着吴用眼中寒光,也知道不说点实际的,怕是过不去这一关,只能捡一些不要紧的说道,“也不过是一些水利,劝农,助学罢了,再加上些修桥补路的旧政,千篇一律,不值一提!” 说完,他又低垂着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哪里是不值一提!分明是治理地方的施政大纲嘛!”吴用呵呵笑道,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似乎早已看透了侯发的心思,“海外之地,治政颇难,尤其缺侯先生这般大才,学了一辈子圣贤书,只是写点游记,那岂不是太亏才了?那些圣贤书,可是甘心?” 吴用环视了一番这房间,摇了摇头,“当年我吴用在东溪村做教书先生时,心中便是不甘,住的,也差不多是这般房子,直到遇见郎君,毛遂自荐!如今,也多少谋了个前程!” “侯某无才之辈,哪里正经读过书?”侯发再次婉拒,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不说别人,便是和吴参军比较,也是惭愧啊!羞煞人啊!” “我家郎君就要准备开科取士,侯先生……”吴用踱步走到门口,动作不紧不慢,却给人一种压迫感,他回头看了一眼侯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审视,“侯先生,不去试试?难道,侯先生是想凭借尊兄侯蒙的名声,浪荡厮混一生?” 侯发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吴参军,您这话说得太重了。”侯发咬了咬牙,说道,“侯某虽不才,但也绝非那种仰仗兄长名声之人。家兄之才,胜侯发千百倍,如何能……” “既然如此,那侯先生为何不敢一试?”吴用微微挑眉,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当年诸葛家三家分仕,引为佳话,你和令兄,两家下注,对侯家,不也是一般好事?胜了,你能保你兄长一条性命,败了,你也是身居海外,怎么说,不还是你一张嘴的事嘛!” 侯发低头,喉结在脖颈间上下滚动,指节将袖中的纸页攥得发皱。 檐角风铃在海风中叮当作响,混着远处风过树林的声响,将沉默拉得愈发漫长。 他的思绪如乱麻,兄长侯蒙在朝廷位高权重,可自己便是荫补入仕,也要避嫌,屈居偏远之地,只要兄长在朝,自己便难步入朝堂! “吴参军,此事……”他终于下定决心抬头,却只望见半掩的木门在风中摇晃,唯有一盏孤灯在门槛处投下狭长的暗影。 吴用离去得悄无声息。 侯发跌坐回书案前,将袖中那些记载着夷州岛水利布局、对马岛商贸往来的见闻尽数抽出。 烛火摇曳间,字迹在宣纸上忽明忽暗,恍惚化作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逐行重读自己的记录:夷北县百姓用竹管引流灌溉的智慧,各类工坊里的井然有序,对马岛港口商船往来的繁盛,倭国人对于铜钱的痴迷。 窗外夜幕深沉。 侯发推开木窗,望着夜空,忽然想起朝廷邸报上,三州拱手相让,又想起吴用说的“开科取士”,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页边缘,终于将那些见闻用油灯点燃,至于火盆之中! 第391章 咱们县里怎么做,你们才能赚钱? 即墨县大堂内,黄八斤跨过门槛时,腿肚子还在不受控地打颤,眼神中满是惊恐。 他的目光扫过两边身着黑色衙役装束的汉子,黄八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本能地腿一软,膝盖弯曲,就要往地上跪去。 “唉唉,别跪,开会呢!”主位传来一声轻笑。 黄八斤浑身一激灵,原本要触地的膝盖硬生生悬在半空,粗糙的手掌在崭新粗布衣裳上蹭出两道汗渍。他干笑两声,“对,对!” 黄八斤咽了下口水,喉咙发出“咕噜”一声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崭新的干净衣服,那衣服质地粗糙,但对他来说已是难得的好衣裳。 他抬起头,偷偷打量着大堂内的众人。只见大堂前方的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着官服的官员,面容威严,笑的有些生硬。 官员的两侧,坐着几位身着长衫的人,他们的表情或严肃或平静,黄八斤也看不出个什么。 前几日上午,黄八斤坐在院子的角落里,粗糙的大手捏着针线,正费力地缝补着破渔网。 渔网的线已经磨损得厉害,他眯着眼,穿针引线,刚起了个头,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黄八斤!黄八斤在吗?”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熟悉。 黄八斤放下手中的渔网,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看,眼前的人让他微微一怔。原来是之前自己带去浮山营的一名斥候,那斥候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军装,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大人,您找小的何事?”黄八斤微微弯下腰,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那斥候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认真,说道:“黄八斤,你之前带路有功,这即墨县要开全县大会,你被选为你们村的代表,五日后到即墨县衙开会!” “开会?”黄八斤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荒唐神色,他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去县衙?不去不去!”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抗拒,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摆手,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慌乱间,他差点把一旁搭着渔网的架子给撞着,架子晃了晃,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 “这是好事!你们村里正也一起去!”斥候看着黄八斤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我也是奉命来通知你。到时候你要不去,耽搁了你们村的事,你就等着!” “可,可我从来没去过县衙啊,我怕……”黄八斤的声音弱了下来,脸上的恐惧依旧未消。他想起那些关于县衙的传闻,那些威严的官老爷和凶神恶煞的衙役,心里就直发怵,“老话都说,死不下地狱,活不进衙门……” “说的什么浑话!怕什么!又不是让你去干什么坏事。”斥候身后的里正不耐烦地说道,“这是上头给你的机会,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你就放心去,到时候跟着我一起,不会有事的。” “真的?”黄八斤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里正拍了拍黄八斤的肩膀,“你就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别给咱们村丢人就行。” 黄八斤咬了咬牙,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去。可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得帮我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里正摆了摆手,“你去送送人家,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别忘了,五日后到即墨县衙开会,穿身好衣服!” 这五天时间黄八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里正看着他,他都恨不得乘船出海,过段时间再回来! 此刻,里正的鞋底重重踹在他脚踝上,“丢人啊!好好听老爷训话!” 黄八斤猛地回神,这才集中精神。 “诶!”上面的即墨县令摆了摆手,“有里正说让咱训话,这话不对,咱也是听大家说话,这大会啊,咱们县是个试点,就是大家都说说,咱们这个衙门,该做什么,怎么做,才能让大家明年能过得好点,让百姓都舒坦点!” 说完,那即墨县令笑着环视一圈,“郎君说三三制,你们里面有退伍转业的老梁山,怎么?不给兄弟搭搭台子?” 这话一出,不少老兵哈哈笑了起来。 “县令既然说了,这是郎君的意思,那咱就好好说说!” “对嘛!”县令笑道,“这才是咱们梁山出来的好汉!说说!” “郎君让俺们转业,有的是去了村里当里正,有的是在县里做捕头,不过,咱们都是穷百姓出身,也知道百姓对官老爷有什么盼头,就是一个,少折腾!就盼着别今天征粮、明天拉夫!” 即墨县令苦笑摇头,看着那边的书记员,“这少折腾,我这一任是做不到了。” 这话一出,下面不少百姓都皱起了眉头。 即墨县令掰着手指头说道:“大家看啊,这县里面各村的路,是不是得修?咱们即墨这边的水利,就是河沟子,是不是得挖一挖?还有河堤,水库,这都得修!明年且有着要折腾呐!” 即墨县衙大堂内,里村正们搓着粗糙的手掌,商户们攥着算盘珠子,众人七嘴八舌地相互低声议论着。 “老爷,这修工程,我们村子里得出多少人?准备几天的粮食?”一位头戴毡帽的里正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们县的商户们得准备多少捐?您给个数!路修好了,我们商户生意也好做一些!”绸缎庄的掌柜站起身来,笑着问道。 即墨县令端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突然抬手摆了摆,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谁说你们要出钱出粮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惊得众人面面相觑,“用不着你们,等收了夏税之后,看看能有多少钱,除去上缴的,扣掉县里预备的,按人头数给工钱!” 黄八斤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盯着县令案头冒着热气的茶碗,想起自家灶台上那锅掺着野菜的稀粥。 “给工钱……”他在心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掌心沁出的汗把粗布衣裳攥得发皱。 “你们去问问自己村里的老梁山,给梁山干活,什么时候少过工钱?”县令站起身,双手撑在雕花公案上,目光扫过众人:“现在,就一个问题,咱们县里怎么做,你们才能赚钱,毕竟你们赚的多了,上缴的税也多嘛!” 第392章 献子 “大人,要是能疏通河道就好了!”一个村子里都是卖山货的里正突然喊道,“俺们山里的核桃、板栗,顺着水路运出去,能多卖三成价钱!” “修官道!必须要修管道!”县城里布庄的掌柜急得直跺脚,“官道宽敞平坦,商队走得快,货物损耗少,外头的染料也能运进来!咱们染好的布也能卖出去,这一来一去,都是钱啊!” 县令抚着胡须连连点头,突然瞥见角落里缩着的黄八斤,那身浆洗得发白的衣裳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你说说,你们村子有啥想法?” 黄八斤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站起来:“大、大人,俺们村挨着海……要是能修个码头,给俺们村几条大船,俺们村就能出海打大鱼,打上来的鱼就能……就能卖去更远的地儿……” “鱼能值几个钱?再说,万一死了,都成了臭鱼烂虾,更不值钱!”布庄的掌柜道,“可是俺们布庄的布,那走到哪都值钱!” “有了船,俺们还能帮县里运货,一船运的货,可比一车运的多的多!” 暮色渐浓,散会的人群挤挤挨挨走出县衙。 黄八斤望着天边的火烧云,他的脑子里还不住地回荡着之前在县衙里自己说的那些话,手到现在还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好小子!”里正带着一脸的兴奋和赞赏,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猛地朝着黄八斤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我的亲爹祖老子啊!”黄八斤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双手不断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眼神中透着迷茫与恍惚,“里正啊,刚才那些话,真的是俺说的?” 里正看着黄八斤这副狼狈又可笑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可不就是你说的?你小子今天可算是赚了一把脸!平日里瞧着你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关键时候还能说出这么有见识的话来!” 黄八斤微微抬起头,望着里正,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发懵。 “可,可俺当时也不知道咋的,就那么说了出来。”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俺就是想着咱村挨着海,要是有个码头,大伙的日子肯定能好过些。” “你这想法好啊!”里正蹲下身,拍了拍黄八斤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鼓励,“你小子开窍了!就凭你说的码头,咱村怕是要转运!” “真的?”黄八斤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可俺就是个普通的渔民,能有那么大的作用?” “怎么不能!”里正站起身,双手叉腰,“这会要是县里自己操办的,可能还不算啥,可这会是郎君让开的,你说,他那县令敢糊弄?” 黄八斤缓缓抚上胸口,感受着剧烈的心跳。他想起家中漏风的草屋,想起村子里那条破路,喉咙发紧。 若真能有码头,村子的孩子们或许不用再啃硬邦邦的野菜团子,或许…… 在那几座试点县内,百姓们七嘴八舌说着未来的好日子,与此同时,在青州益都镇东将军府内,一处宽敞的书房中,姜齐静静地坐在桌前,紧盯着手中的情报。 看着情报上的名字,他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丝冷笑,那笑容中带着不屑与嘲讽。 “高封,高廉?”他轻轻念出这两个名字,随后呵呵一笑,“高俅那厮,还是真会给咱们送肉啊!” “郎君,”颜树德站在一边,拱手道,“之前,太公曾和高封有些冲突……” “此时,咱已经清楚,和你无关,家父心中义气,便是旁人,他老看见,也会伸手援助一把!”姜齐伸手虚抬,看向一边云天彪,“沂州情报,你这个景阳镇总管,可是清楚的很啊,可有旧故?” “倒是有个朋友!”云天彪轻捋胡须,皱眉道,“那人与末将是莫逆之交,唤作刘广,在沂州做防御,只是性子执拗,愚忠的很,怕是……” “怕是这位刘广任职不了多久了啊!”孔厚笑着笑道,“如此执拗之人,遇到高封的性子,怕是会出上一番风波,你且与他一封信去,说个明白,也好提防一二!” “啊?”云天彪眉头又皱了几分,“写信?这……” 姜齐摆了摆手,“写信容易落人口实,万一那刘广受了牵连,你也为难,这样,你只派个心腹换个装扮,去说一声,提醒一句,也算是全了朋友之义!” 沂州治所,临沂县城之中。 屋内烛火摇曳,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映照在高封那满是醉意的脸上。 高封只觉得脑袋昏沉,意识模糊,在半梦半醒之间,伸手去搂身旁的人,本以为会触到柔软的娇躯,可入手的触感却让他瞬间清醒,惊出一身冷汗。 “你是何人!如何到了本官床榻之上!”高封猛地坐起身,双眼圆睁,惊恐地盯着身旁的童子,声音因惊慌而有些颤抖。 此时的他,酒意已醒了大半。 “大人,这是小子家中!您在酒桌上醉了,拉着小子手臂,小子挣脱不开,便……”童子阮招儿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如蚊蝇般细小,脸上带着一丝委屈,他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下,眼神楚楚可怜。 “你家?”高封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确实不是自己的府邸,心中的疑惑更甚。 “你是……”他皱着眉头,盯着阮招儿问道。 “小人唤作招儿,家父上姓阮,讳字其祥。”阮招儿微微福身,恭敬地回答道。 他眉目清秀,皮肤白皙,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柔弱动人。那声音婉转悠扬,如同黄莺清脆,加上他低头细语的姿态,让高封咽了一口唾沫。 高封看着阮招儿,心中突然明白了自家兄弟高柄的爱好。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次日清晨。 高封在阮招儿的伺候下,洗漱清爽,见到了阮其祥。 阮其祥并未看自己儿子一眼,只是笑着拱手,“大人,我这儿子愚笨的很,只是凭白长了一副好皮子,您收下让他伺候左右,也是他的造化!” “行了,规矩本官自是清楚,你且先等上几日,必有你的好处!” 第393章 老身去的是哪?那是佛菩萨的道场! 临沂城内,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地挂起了红灯笼。 街道屋檐下,各种旗幡招牌,店铺里面的炸货,引得孩子们不时地驻足观望,咽着口水。 在城东的一处狭窄小巷里,一位货郎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地走着。那担子一头装着满满的针头线脑,另一头则是饴糖布偶。 货郎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见人便头,嘴角咧起。 “大妹子,买根饴糖给孩子吃,甜甜蜜蜜一整年!” “老婶子,来根针,家里缝补衣裳用得上。” 他的嘴里吉利话说个不停,那声音带着浓浓的乡音,引着街头巷尾也是不少住家都探头来看。 “你那货郎,挑着东西进来,我家人口多,选的多些!”一壮汉带着两个娃娃,看了一眼那货郎,随即招手唤道。 “老爷慈悲!”货郎笑应道。 踏入那座古色古香的宅院,那壮汉步伐沉稳,领着挑着担子的货郎径直走向正厅。 壮汉示意货郎坐下,随后唤人上了茶水。 他在主位上坐下,打量了一番货郎,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家云总管也是机灵啊!” 货郎放下担子,微微欠身,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容,说道:“难逃刘防御大人法眼!” 刘广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冷冷地说道:“云天彪得陇望蜀啊,帮着梁山占了青州,就开始打沂州的主意了,怎么?真当朝廷的兵马是纸糊的?” 货郎微微皱眉,“刘大人,俺家将军,本就位属梁山,如何能说是帮着梁山?”货郎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俺家将军派俺来沂州,为的也是刘防御好!” “哼,为我好?”刘广冷哼一声,“若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该派你来此,在我家门口转悠!若是被知州听闻,给我一个勾结梁山的帽子,我可是有嘴说不清!” 货郎心中一紧,额头上不禁冒出一层细汗。他连忙站起身来,再次欠身,说道:“大人息怒。我家将军确实好心,为的便是提醒刘大人,那新来的知州唤作高封……为人甚是阴损!我家大人担心刘大人性子执拗,恐有不测!” 刘广看着货郎,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低头沉吟片刻,笑道:“回去告诉你们云总管,让他也赶紧迷途知返,朝廷之上,官家圣明,只是为小人蒙蔽,他若是回头是岸,还能保全忠义二字,若是执迷不悟,呵呵,恐有不测的,便是他云天彪! “大人……” “好了,你下去。”刘广挥了挥手,示意货郎离开。 货郎挑起担子,只能是再次欠身,然后转身走出了正厅。临出门时,这货郎还扭头低声道:“当得这般大官,却如何针尖般小气?什么不买,唤俺进去作甚?消遣俺这穷苦人不成!” 刘广在那货郎离开之后,转身去了后院的佛堂之中。 佛堂内,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袅袅升腾的檀香烟雾之上,营造出一种静谧而庄严的氛围。 刘母身着素色的衣衫,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神情肃穆。 她一边敲打着木鱼,另一只手则缓缓拨动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那低沉的诵经声让刘广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刘母终于念完了经,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地磕了三个头,随后才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儿子,开口问道:“有事?” 刘广微微欠身,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母亲,只是想劝母亲今年就不要去寺庙上香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唉,老身日夜诵念《高王经》,自有佛菩萨护佑,哪里能不上香礼拜祈祷?”刘母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你整日舞刀弄枪,能够平安无事,皆赖为娘的诚心诵经!这般小事都不能全了娘的心意,要你这儿子何用!”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责备,显然对儿子的劝阻很是不悦,“可是你家那娘子又在说什么是非?” 刘广赶紧摇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只是温声劝道:“母亲,儿并非是不想成全您的心意。只是如今州里新来了知州,那知州是个为非作歹的,您出门在外,有个……” 刘广连忙解释,恳切道:“等儿子和新知州有了交情,知根知底了,儿一定陪您去寺庙上香,好好祈福。” “哼,你少拿这些话来哄我。”刘母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儿子,“老身去的是哪?那是佛菩萨的道场!便是恶鬼,也要惧怕三分的所在,老身的主意已定,你不必再说了。若是你真的还讲孝道,就让你那娘子去准备一下,陪老身一起去寺庙。” 刘广无奈,只能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着,母亲连孝道都搬了出来,若自己再不应允,怕是之后,自己名声也就别要了! “母亲,儿知道您信佛虔诚,可儿真的放心不下您。”刘广走上前去,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最后劝道,“您就听儿一次,今年就别去了,好吗?” 刘母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你若是真的担心,就多积点德,少造些杀孽。” 刘母甩开刘广的手,说道,“老身去意已决,你若是不陪我去,老身自己也能去。” 刘广长叹一声,一跺脚,“也罢!去去去!” 府衙之内。 高封和阮招儿一番荒唐之后,却也对那在历城见到的女子念念不忘起来,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着隔壁,算是通病。 阮招儿垂首敛目,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浑然不知高封心中翻涌的盘算,只一如既往地摆出乖巧温顺的模样。 屋内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他耳尖泛红,倒更添几分柔弱姿态。 “你老子想要走哪条路?你可知道?”高封斜倚在榻上,双腿随意交叠放在阮招儿怀中取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阮招儿身上。 “啊?” 阮招儿猛地抬头,苍白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结结巴巴道,“家父……家父……不好南风!”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湮没在喉咙里。 他误将高封的问话当作调笑,慌乱间答非所问,连耳后根都涨得通红。 “你!”高封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他指着阮招儿,笑得直不起腰,“也罢,问你个兔子能问出个啥出来!”笑够了才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花,敛起神色道:“你且回家跟你老子说明白,文人一途咱是动不得,只能安排个武官职位,现厮混在军营里,沾些功劳,也好升职!” 阮招儿这才明白过来高封的意思,咬着下唇轻轻点头,“是,小人记下了。” 他不敢多问,只能福了福身准备告退。 “等等。”高封突然叫住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抛过去,“赏你的。回去告诉你爹,别不识好歹。” 阮招儿慌忙接住银子,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掌心发颤,他再次福身行礼,“谢大人恩典。” 第394章 怎么,你想替他当那只鸡? 庙会之上,人声鼎沸,喧嚣声、叫卖声、嬉闹声交织在一起。 五颜六色的彩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有香甜可口的糖画、栩栩如生的面人、精致小巧的香囊,还有各种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儿,引得人们驻足观看、挑选。 街道两旁的店铺张灯结彩,门口摆满了店铺里的货物。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穿着新衣的人们,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享受着这难得的热闹与欢乐。 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手中拿着一文钱一个的面人,欢快的笑声在空中回荡。 刘广身着一身便服,里面套了软甲,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他带着二十多护卫兵丁,个个手持兵器,簇拥着中间一顶小轿。 小轿上坐着的正是执意要去上香礼拜的刘母。 刘广眉头微皱,这庙会之上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因此,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紧紧地守护在小轿周围,确保母亲的安全。 队伍缓缓地朝着外面的寺庙走去,一路上,人们纷纷避让。 终于,队伍来到了寺庙前。 寺庙的大门打开,主持站在一侧等候多时,见刘广下马,主持忙走上前去,合十一拜。 刘广只是点了点头,也不搭理,直接走到小轿前,轻声说道:“母亲,我们到了。” 轿帘缓缓掀开,刘母从轿中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身素色的衣衫,头戴一顶黑色的帽子,脸上带着一丝虔诚的神情。她见那主持笑脸相迎,忙不迭的福了一福,“大师傅相迎,信女也是罪过罪过!” “您可是守将之母,我等能平安礼佛,全赖守将威名,只是出门迎了两步,何谈辛苦?” 那主持也知道刘广和护卫兵丁们不信佛,吩咐了迎客僧备好茶水素斋,安顿好护卫兵丁。 而刘广则紧紧地跟在刘母身后,走进了寺庙。 寺庙内,香烟袅袅,梵音缭绕,各大殿里,刘母真是逢佛便拜,遇神烧香,每每走到佛像前,都要跪拜下来,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着。 刘广站在一旁,看着母亲虔诚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耐。 祈祷完毕,刘母站起身来,朝着寺庙的主持走去,与主持交谈了几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递给主持,算是布施。 等这边一套流程走完,刘母转身朝着刘广走来,责怪道:“可惜,因你墨迹,出门晚了,今日未烧成头香!” 主持忙上前打圆场,“一样一样,佛爷在意香火,头香与否,不重要!” “如何不重要?唉!”刘母皱眉道,“礼佛重心诚!” 冬日的军营前,寒风凛冽,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高封身着华丽的官服,披着狐裘,大腹便便地站在那里,眼神中透着一股倨傲。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阮其祥,那目光中带着些许得意,“老子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心诚!” 高封笑呵呵地说道,“你既然把儿子送给了本官,本官自也不会亏了你,走,本官带你上任!” 阮其祥微微躬着身,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刚要迈步跟上高封,却被一声严厉的呵斥打断。 “来人止步!军营要地!非军令不得入内!”一名士兵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站在军营门口,长枪斜指,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高封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名士兵,脸上露出怒色。 “老子是知州,也不能入内?”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防御大人有令,非军令不得入内!”那名士兵表情木然,依旧回绝道。 高封的脸色变得铁青,他面子上实在挂不住,阴沉着声音问道:“那你家防御大人呢?”他顿了顿,提高音量吼道,“让他出来见我!” “我家防御使不在!” “去哪了?” “小人不知!” 正在此时,刘广带着一队兵卒回来,刚要进营,便听到一阵阴阳怪气的动静! “好啊,好啊!擅离职守?私自带兵出营?”高封站在营门处,冷笑着盯着刘广,“来人,给本官拿下此獠!” 此时,高封背后走出一队牌军,各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不等刘广反应过来,便将其一把从马上拉了下来,绑缚当场! 刘广挣扎着,抬头看了看高封,皱眉问道:“高知州,军营有军营的规矩,高知州可是有了什么误会?” 军营门口,气氛紧张,寒风呼啸。 高封望着被五花大绑站在当场的刘广,脸上浮起一抹轻蔑的冷笑,眼神中满是得意与挑衅。 “误会?刘将军,若非我今日来带阮其祥上任,我还不知道,这沂州东城守军,都要成为你刘家私军了!” “大人!冤枉啊!”刘广满脸惊惶,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满是焦急,他先看向一旁缩头缩脑站着的阮其祥,又将目光转至高封,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末将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啊!” 刘广心中又气又急,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扣上了这样一顶大帽子。 这帽子太大,能压死人的! “不敢?擅离职守,私自出营,有什么是你刘将军不敢的?你看你身后,二十名带着兵刃的护卫,好大的牌面啊!你是什么个意思?”高封猛地暴喝一声,他的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怒火,“进营!” 高封看着手下牌军押着刘广,迈着大步跨入营门。 就在踏入的那一瞬间,高封突然回头,眼神如鹰般锐利地看向那守门的兵丁,脸上挂着一抹张狂的冷笑,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子,进来了!你能如何?” 那守门兵丁身体一僵,丝毫不敢言语。 “哈哈哈!”高封张狂的大笑进入军营,“擂鼓!聚将!老子今天,要给你们这些丘八讲一讲规矩!知道知道,这沂州兵营,是谁的地盘!” “大人,这一上来就……是不是有些过激?”阮其祥这时低声说道。 “刘广犯下如此大罪,岂能轻易放过?今日若不给他点教训,这军营的规矩何在?这沂州的法度何在?”高封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冷眼看了一下阮其祥,“怎么,你想替他当那只鸡?” 第395章 你这孽障心不诚,得罪了菩萨,被神佛降罪了啊! 天色渐暗,寒风如刀,刘麒、刘麟兄弟二人心中满是不安。 平日里父亲总会按时归家,可今日下值时间早已过去,却迟迟不见踪影。 兄弟俩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再也按捺不住,急忙朝着兵营赶去。 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兵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如遭雷击。 营门处,一人被高高吊起,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欲坠。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那人上身精赤,背后布满了条条鞭痕,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在冰冷的地面上凝结成块。 “爹!你怎么样了爹!”刘麒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模糊,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人冲去。 刘麟也紧咬着嘴唇,眼眶泛红,脚步匆匆地跟在哥哥身后。 “爹!”刘麒看得真切,那被吊之人正是他们的父亲刘广。 此时刘广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嘴唇干裂,面色苍白如纸。 刘麒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解开父亲身上的绳索,却被一旁的士兵拦住。 “你们是什么人?不得靠近!”士兵横眉竖目,手中的长枪一横,挡住了刘麒的去路。 “我是他儿子!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父亲!”刘麒愤怒地瞪着士兵,眼中充满了仇恨,“他可是守将!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竟敢如此折磨家父!” “哼,你父亲擅离职守,违反军规,这是他应得的惩罚!”士兵冷冷地说道,脸上没有丝毫同情之色,他眼睛看向一边,那里吊着的新鲜头颅,可是在警告着他,这就是同情刘广的下场!为了身家性命,也只能委屈委屈刘氏兄弟了! “不可能!我父亲一直奉公守法,怎么可能擅离职守!”刘麟也走上前来,大声争辩道,“你们一定是冤枉他了!” “冤枉?证据确凿,岂容你们狡辩!”这时,高封从兵营内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眼神中满是轻蔑,“你父亲公然违反军规,本知州今日就要好好治治他,以儆效尤!” “你血口喷人!”刘麒怒目而视,拳头紧握,恨不得冲上去揍高封一顿,“我父亲到底犯了什么错,你倒是说清楚!” “哼,他私自出营,公器私用!妄图将军营变成刘家的私军,这等大罪,难道还不够吗?”高封冷笑道,“今日若不给他点教训,这军营还不得被他搅得天翻地覆!” “你胡说!”刘麟气得浑身发抖,“我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你分明是在陷害他!” “住口!”高封暴喝一声,“你们这两个小畜生,竟敢公然顶撞本知州!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几名士兵便冲了上来,将刘麒、刘麟兄弟二人团团围住。 刘麒和刘麟奋力反抗,却敌不过众多士兵,很快便被按倒在地。 “狗官!你不得好死!”刘麒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眼中满是愤怒“我父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你!” “哼,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想跟本知州作对?”高封冷笑一声,“先管好你们自己!把他们给我押下去!” 士兵们押着刘麒、刘麟兄弟二人离去,刘广看着儿子们被带走,心中如刀绞般疼痛。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麒儿,麟儿,跑啊!跑啊!” 深夜,月色如霜。 刘母端坐在后厅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身旁的烛火摇曳不定,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 她轻抬眼皮,目光如冰锥般射向身边的儿媳,冷哼一声道:“今日怎么不见广儿来请安?” 刘夫人低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婆婆,外子还未归家!” 刘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刚要开口斥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麒儿,麟儿呢?他爹不在,他们也不懂替父尽孝?你平日里就是如此管家?我刘家门风……” 刘夫人心中一紧,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眼中含泪,哽咽道:“婆婆,麒儿和麟儿也还未回来,儿媳……儿媳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刘母听了儿媳的话,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猛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他们都按时归家,今日怎会都不见踪影?” “不好了!不好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夫人,不好了!” 丫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爷和两位少爷被人抬着送回来了!” “什么?” 刘母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尚未缓过神来,身旁的刘夫人却已脸色煞白,双眼一翻,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 刘母心中一紧,慌乱地伸手扶住儿媳,声音都变了调:“媳妇!媳妇!”她用力摇醒刘夫人,眼中满是焦急。 “快!快带我去看!”刘母强忍着内心的慌乱与恐惧,急切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紧紧握着拐杖,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我儿如何了?” 前厅里,几个兵丁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无奈与同情的神色,相互唉声叹气着。 当他们看到刘母拄着拐杖,被刘夫人勉强扶着走进来时,都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起了跪拜大礼。 刘母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她的目光急切地在厅内搜寻着,当看到自己儿子刘广那满身伤痕的样子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模糊,嘴唇颤抖着,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哭:“这……这……为娘的就说要去烧头香,你这孽障心不诚,得罪了菩萨,被神佛降罪了啊!” 她扑到刘广身边,双手颤抖着抚摸着他身上的伤口,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刘广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身上的鞭痕触目惊心,血迹已经凝结,与衣服粘连在一起。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和妻子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奶奶,不……不是这样……”刘麒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是高封……那狗官……他陷害我爹……” 第396章 青眼虎李云 几个亲兵看着刘母,面露难色,连忙说道:“老夫人,高知州得了阮其祥的好处,寻了个借口,把刘将军的官职给夺了!” “夺了官职?凭什么!”刘母瞪大了眼睛,惊愕地问道,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戳在地上。 “高封那狗官和京城里的太尉是堂兄弟,夺官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刘麒咬着牙,脸上满是愤怒和不甘,他的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为了给阮其祥腾位置,诬陷父亲私自离营,无军令调兵!” 刘母闻言,面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她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刘广,心中一阵刺痛。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她抓着刘广的手,喃喃自语道,“都怪为娘啊,都怪为娘啊,若非为娘固执,我儿也不至于背上这般罪过!” “奶奶,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刘麟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一定要想办法为父亲讨回公道!实在不行,孙儿也有一身武艺,当街杀了那厮,也能替父亲出上一口气。” “你这孽障!”刘母冷喝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他高封便是再不对,也是朝廷命官!岂是你说杀就杀的!” “奶奶!咱家不能坐以待毙!”刘麒说道,“既然奶奶不想让那厮血溅街头,咱们可以去京城告状,找官家评理!” “去京城?”刘母皱了皱眉头,“你父亲……” “奶奶!不管有多难,我们都要试一试!”刘麒坚定地说道,“父亲一生兢兢业业,为朝廷尽忠,不能就这样被高封诬陷!” 刘母看着刘麒,心中一阵感动,“好,我们去京城!” 她咬了咬牙,说道,“就算拼了这条老命,老身也要为我儿讨回公道!” “奶奶,我陪您一起去!”刘麒说道,“弟弟就在家中看护父亲,咱们祖孙二人一起照应着去京城!” 一家人正说着话,那急促的拍门声再次响起,一下一下敲在众人的心口上。 “刘广家里有人没有?速速开门!刘广父子三人畏罪脱逃!我等奉命前来搜查!”门外的声音如同狼嚎,充满了威胁,“若敢窝藏,家小同罪!” “啊?”刘母瞬间脸色煞白,手脚发颤,整个人惊慌失措,一时间没了主意。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亲兵,声音颤抖着低声质问道,“你们……你们不是……” “老夫人!那高封都对刘将军起了杀心,如何会放他和两位公子离开?”亲兵苦笑着,脸上满是无奈,他微微摇头,继续说道:“我等也是见将军被打得不成人形,于心不忍。给守卫使了银子,割了麻绳,抢了板车,才送将军回来。可没想到,高封竟会说将军父子畏罪脱逃,派人来搜查。” 刘母闻言,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绝不能让他们把你爹带走!否则必死无疑!”她看向刘麒和刘麟,“你们速速去佛堂,那里佛像下有个地窖,可以暂时躲避!” 刘麒握紧了拳头,“奶奶!让我去对付他们!不过区区衙役,孙儿随手便能打发了他们性命!” 刘母急道:“你这孽畜,是要学梁山贼寇造反不成!快把你爹藏起来,别让人发现。老身自去应对!” “大人,不知我家犯了什么罪,竟引得您亲自前来搜查?”刘母扶着儿媳妇,看着仆人打开侧门,脸上堆着笑,心中却紧张得不行,强装镇定问道。 “哼,刘广父子畏罪脱逃,你们还敢装傻?”为首的青眼捕头冷哼一声,“给我搜!”他大手一挥,那些士兵如同饿狼一般,冲进了屋子。 刘母心中一紧,却也不敢阻拦。 刘母看着那些士兵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这位捕头,我刘家一向奉公守法,老身儿子为朝廷辛劳一辈子,怎么会畏罪脱逃呢?”刘母赔着笑,故意问道,“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捕头环视了一番正厅,目光在地上的血迹上留了下神,漫不经心的走了过去,一脚踩了上去,昂声道,“刘广私自离营,无军令调兵,这可是大罪!如今他父子三人不见踪影,不是畏罪脱逃是什么?” “这位……” “某家青眼虎李云,见过老夫人!”李云趁着周围没人,赶紧拱手一礼,低声道,“老夫人,小人之前受过刘将军恩惠,特来告知,刘广不死,知州不安,除非刘将军帮着知州走完程序,让阮其祥名正言顺的领了军职,全了知州的颜面,否则……” “哼,等找到了刘广,自然会水落石出。”李云见衙役们也都回来了,佯装不耐烦地高声说道,“要是让我发现你们敢窝藏罪犯,定不轻饶!” 刘母心中一凛,却也只能点头称是。 待那些兵丁气势汹汹地离开后,刘母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佛堂。 她缓缓坐在蒲团之上,轻抚着胸口,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说道:“出来,他们走了!” “奶奶!”刘麟小心翼翼地背着刘广从佛像背后爬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说道:“您看看爹,他身子滚烫的很!” 刘广此时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还愣着做什么,去找郎中啊!”刘夫人心急如焚,她用力拍着刘麒的后背,眼中满是担忧。 刘母盯着儿子,突然想起方才李云的话,又看着昏迷中不时抽搐的刘广,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告状?京城远在千里,高知州又岂会放过途中灭口的机会?谁也别去了。”她声音沙哑,伸手轻抚刘广滚烫的额头,“把官职让给阮其祥,先保住你爹的命……” 刘麒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但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他也只能点头,“娘,您照顾好爹,我这就去请郎中。” 刘母看着刘广,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轻轻抚摸着刘广的脸,声音颤抖地说道:“儿啊,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刘夫人这时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佛像喃喃自语:“菩萨保佑,保佑夫君平安无事。” 刘麟站在一旁,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愤怒。 “奶奶,娘,等爹醒了,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高封那狗官,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和仇恨,已经下定决心要为父亲讨回公道,那官职,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第397章 辽东四郡 青州城内,益都的一处宅院里。 云天彪身着便装,站在病床边,望着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却好歹捡回一条命的刘广,转头对着一旁的孔厚拱手一礼,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说道:“多亏孔先生妙手,才救了他一条性命!” 孔厚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摆了摆手道:“要谢,云都指挥也要谢乔冽乔道清,这新药便是他所研制,光是实验用的倭人,便死了不下两百多只,成本不下两千余贯!” 云天彪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着乔冽的手段。 那两百多倭人,不过是他研制新药的牺牲品,可如今刘广能活下来,那之后受创的兵卒也肯定可以活下来,这样一看,那些代价似乎也变得合理起来。 “乔道清果然手段不凡,只是这两千余贯的成本,可不是个小数目。”云天彪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钱从何而来,他还得再想想办法。 “钱的事情是小,云都指挥不用放在心上,如今刘将军虽保住了性命,可高封那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孔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高封那狗官!” 这时,躺在床上的刘广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云天彪和孔厚,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力不从心。 “老刘,你醒了!”云天彪连忙上前,脸上露出关切之色,“你且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某家来想办法。” 刘广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多谢云都指挥救命之恩,刘某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他的声音微弱,“只是,我如何到了……” “也是多亏了我师兄正在临淄城内,令公子找到了我师兄,”孔厚收拾着一边的器具,说道,“师兄用银针护着你的元气,这才让你坚持到了益都。” “那某家家人……” “放心,如今都在益都城内!”云天彪这时皱眉道,“只是,老刘,你可和一个唤作青眼虎李云的捕头相熟?” 府衙之中,姜齐身着一袭素色长袍,神态悠然。 李云身姿挺拔,拱手站在姜齐面前,声音洪亮:“郎君,临沂捕头,青眼虎李云见过郎君!” 姜齐呵呵笑着,脸上带着几分温和,起身伸手扶起李云。 他的眼神却瞟向角落的时迁,似笑非笑地说道:“朱富早先曾说过,他随着沂水县的捕头习些枪棒,到了梁山之后,也未曾断了联系,不想还把自己师父也引荐到了军情司中。” 时迁在一旁赔着笑,微微欠身,说道:“李云兄弟可还未正式入职军情司,只是之前去东京汴梁公干时,遇到了朱富。朱富那小子,一直念叨着他师父的本事,便央着李云兄弟来见郎君。只是李兄弟一直在沂州打探消息,咱们军情司在沂州的消息,多是依赖李云兄弟!” 李云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拱手说道:“时总管谬赞了。李某不过是个小小捕头,提供消息,也是凭着身份之便,若能为郎君效力,自是李某的荣幸。只是李某初来乍到……” 姜齐微微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说道:“李云兄弟不必客气。军情司向来用人不拘一格,只要有本事,便有施展的机会。” 时迁在一旁连连点头,笑道:“是啊,李云兄弟。郎君向来爱才,只要你有本事,定不会亏待你。” 李云微微欠身,说道:“多谢郎君和时兄弟。李某定会尽心尽力,为军情司效力。” 姜齐看着李云,眼神中闪过一丝满意,说道:“好,既然李云兄弟有这份心,那便留下。时迁,你带李云兄弟去安顿一下,再讲讲军情司的规矩。” 时迁连忙应道:“是,郎君。”他转头看向李云,笑道:“李云兄弟,走,我带你去住处。” 李云拱手说道:“多谢郎君,多谢时兄弟。” “对了,安顿好了之后,烦劳兄弟给时迁说说沂州的情况,做个备案!” 在李云离开之后,姜齐望着墙上那幅大宋全境地图,地图上的山川河流陈列眼前。 他背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眉头紧皱,“如此大好河山,如何能给了那些北面的蛮子糟蹋!” 就在这时,朱武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郎君,宋室的旨意来了!”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哈哈笑道:“我就说也该来了,否则,那些皇城司的探子,也太业余了!”他转身迈步,“走,看看那赵佶这一次给咱们封了个啥官!” 朱武跟在姜齐身后,心中也充满了期待。 两人来到正厅,姜齐坐在主位上,目光紧紧盯着那传旨的宦官。 “镇东将军姜齐接旨!”宦官见既没有香案,也没有队列相迎,不由面沉似水,冷哼一声,“草寇便是草寇,丝毫没有礼教!” 姜齐呵呵一笑,走下座位,逼近两步,从宦官手中直接夺过圣旨,“你去问问上一个传旨的李纲,咱什么时候接过他赵佶的旨意!滚!” 说完,也不顾呆立当场的宦官以及那些护卫禁军,姜齐直接打开了圣旨。 “哈哈,好啊!辽东镇东将军!” 朱武心中一紧,连忙说道:“郎君,辽东?” 姜齐哈哈一笑,将手中圣旨丢给了朱武,看了一眼那些宦官和禁军,“来人,将他们乱棍打出去!” “是!” 待他们被轰出府衙之后,姜齐才仔细说道:“汉朝时候,辽东故地可是不小啊!” 朱武也是读过史书的,瞬间反应了过来,“郎君是说,汉朝时候的辽东四郡?玄菟郡、乐浪郡、真番郡和临屯郡?” 姜齐指了指圣旨,“有了那位赵佶的圣旨,咱们可是有了法理!这辽东四郡之地,是他宋室给咱们梁山的!” “若是如此,郎君岂不是受制于人?” “哪里受制于人?有这个,在和北边的辽国扯皮的时候,咱们可就立于不败之地,”姜齐面露苦笑,“若是咱们是山寨,可以不讲这些规矩,但是,咱们若是走向正规,这层大义,还是要有的!” 第398章 只要有钱,有美人,就没有打不开的路子 辽东之地,完颜部的老营内,完颜阿骨打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听着身边人念着天祚帝的旨意,眼神中满是不满。 他微微皱眉,盯着旨意缎子上的纹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天祚帝之前生辰,咱们派了使者过去,他去借兵南朝剿匪,咱们也派了兵马去,结果俺的庶长子至今还生死不知,如今,又要招呼咱去参加什么鸭子河的宴会?真当咱这女真首领和他辽国皇帝一般?” 完颜乌奇迈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呵呵笑道:“二哥,若是不想去,直接称病不去便是!他辽国如今各种乱事焦头烂额,便是摆宴,又有多少部族想去?”他微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天祚帝,怕是还没认清局势,以为咱们女真还是他的奴隶!” 完颜阿骨打微微点头,脸上的愤怒并未消散。 他重重地将旨意扔在地上,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神色:“去!咱完颜部如今还是幼虎,爪牙未全,不能给辽国讨伐的借口!不仅俺要去,你也要去!到时候,咱倒要问问天祚帝,俺那庶长子,是死是活!” 完颜乌奇迈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着。他知道二哥的脾气,这庶长子的事,若是不给个交代,二哥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哥,这辽国如今自顾不暇,咱们正好趁机壮大势力。这鸭子河的宴会,去不去着实倒也无妨。只是,乳虎若要求生长,必然是要吞噬血肉的!”他微微欠身,“二哥,要想过吞掉那块肥肉?” 完颜阿骨打深吸了一口气,“宗干那孩子……也是苦命!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定要辽国血债血偿。”他握紧了拳头,“这鸭子河的宴会,俺去!这次依照他天祚帝好大喜功的性子,高丽那边定然也是要去人的!” 完颜乌奇迈微微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二哥,你的意思……” 完颜阿骨打摆了摆手,双眼微眯,望着高丽方向,“南朝的开国皇帝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南朝虽然无用,但是这话说的倒也在理!这高丽睡在咱们女真的卧榻之侧,你二哥我,可就睡不踏实了!” 完颜乌奇迈目光专注地看着二哥,神情严肃地说道:“如此一来!弟弟倒是有个事情要给二哥说一下。” 完颜阿骨打嘴角带着笑意,豪爽地说道:“弟弟且说就是!” 完颜乌奇迈微微皱眉,语气凝重地说道:“乌古敌烈部,要往高丽这边迁徙!” 完颜阿骨打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面露惊色,大声说道:“他们疯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满是疑惑,“好好的草原不要,却要高丽贫瘠山地?那乌古敌烈部的草原呐?谁占去了?” 完颜乌奇迈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达旦部!” 完颜阿骨打咬了咬牙,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一拳砸在身旁的桌子上,“达旦部?他们好大的胆子!乌古敌烈部也是懦弱,竟被达旦部占了草原。” “不是被占,而是交易!”完颜乌奇迈仔细说道,“是一个唤作杜迁的和尚,把那大片的草原交易给了达旦部,达旦部把他们的母马和羊群以及勒勒车,给了乌古敌烈部!” “乌古敌烈部迁徙到高丽那边,可是要经过咱们女真诸部啊!”完颜阿骨打在帐前转了几圈,“不对,那些令稳如何……” “全被杜迁杀了干净!”完颜乌奇迈回忆道,“召集部族,在部族大会上磊上了京观!” 想到那场面,完颜乌奇迈还是胆寒不已,“手段狠辣,宛若妖僧!” “此番,盯着那块肥肉的又多了一家!” 完颜乌奇迈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二哥说的是。乌古敌烈部迁徙,达旦部占了他们的草原,说不定开春时候,还会继续扩张,对咱们完颜部也是个威胁,若是要吞掉高丽,必须在达旦部扩张之前!” 完颜阿骨打微微皱眉,双手环抱在胸前,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胳膊,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嘴里喃喃自语道:“乌古敌烈部若是能拉拢过来,对咱们也有好处,驱狼吞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完颜乌奇迈微微欠身,说道:“二哥说的有道理,只是乌古敌烈部如今处境艰难,怕是不好拉拢,即便是拉拢,所需物资,也是不少!若是因此伤了咱们女真自己的元气,怕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完颜阿骨打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等乌古敌烈部到了咱们这里,先稳住他们,即刻找人去登州,咱们要购粮!大量的购粮!用生女真去换!” 完颜乌奇迈微微点头,说道:“二哥,用生女真换粮?若是被他们知道,怕是会引起一些不满。” 完颜阿骨打微微摆手,说道:“不满?他们凭什么不满?从白山黑水老林子里,到繁花似锦的南朝,不用从熊虎口中夺食,不用寒冬之际去凿冰捕鱼!让他们去过好日子,还不满?惯得他们!再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拉拢乌古敌烈部,这些都不算什么。等粮食购回来,先存够咱们的军粮,剩下的,分给乌古敌烈部一些,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诚意。” 完颜乌奇迈微微欠身,说道:“是,二哥。我这就去安排人去登州购粮。只是,咱们和登州……他们会不会卖给我们?” 完颜阿骨打微微皱眉,不过转瞬轻蔑道:“汉人,尤其是汉人里的商人,就没有不爱钱的,当官的也是!不爱钱,就送美人!就像对待马植一样!只要有钱,有美人,就没有打不开的路子!不管有多难,都要想办法购回粮食。” 完颜乌奇迈微微点头,说道:“二哥放心,同时,弟弟也会打听一下宗干的下落!” 完颜阿骨打看着完颜乌奇迈离去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寒气,想着振奋一下精神,结果,却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第399章 完颜昌 “对,羊毛这东西,和麻一样,麻能纺成麻线麻布,羊毛用草木灰水洗干净,去了油脂之后,就能纺成毛线,织成毛毡!” 姜齐站在毛纺厂里,目光紧紧盯着忙碌的倭国女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满意。 只见倭国女工在吴月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吴月娘站在纺车前,来回巡视着,不时地指挥着女工们分工合作。 潘金莲也不甘示弱,在武松的指导下,运用着学会的兵卒管理之法,将女工们管理得条理分明。 顾大娘站在姜齐身边,呵呵笑道:“郎君,那武家妯娌两人可是精兵强将啊!”她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赞赏,“有她们在,这毛纺厂便是再多一倍人,他们也能管的过来!” 姜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不错,这武家妯娌确实有几分本事。乐氏呢?她管账可是管的过来?” 顾大娘微微欠身,“俺家那妯娌也是个利落人,乐家之前便是大商户,虽然破败了,但是这本事都在,一文一两都记得明白!尤其还有郎君让孙立带来的四柱记账法,更是清楚明了,一目了然!只是,郎君,这等工艺,那都是传家手艺,那倭国女子别看做活勤勉,但总归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笑着摆手道:“且等她们在咱们这里嫁人安家之后,心思稳定了,有武家妯娌看着,这些倭国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扈成!” “在!” “你那妹子和祝彪可完婚了?” “并未完婚,”扈成立即答道,“小妹年龄尚小,家父想着再留身边养上几年。” “如此……罢了!咱本想着让你家妹子来这里看着,却忘了年龄。”姜齐摆了摆手,转头向一边的顾大娘问道,“这些毛毡可有人来询问价格?” “郎君,这毛纺厂如今产量太低,便是郎君给的毛衣勾勒图样,还都在学!”顾大娘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咱们梁山的商船,虽是想要订一批,可是产量上满足不了!” 姜齐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没谁是生来就会的,慢慢来,熟能生巧。不过,这毛毡、成品毛衣等物,在辽国北方苦寒之地,倒是有不少需求。” 他的目光落在吴月娘让人捧来的成品上,伸手摩挲着毛衣的质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顾大娘,这毛衣等物,先不要售卖!军中也需要这等御寒之物啊!” 顾大娘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是,郎君。”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只是军中所需数量不少,如今毛纺厂的产量,怕是难以满足。” 姜齐平静道:“无妨,让毛纺厂加大生产力度。三班倒,四个时辰一班,若是人手不够,吴用那边还有不少的倭国女子,高丽女子。这毛纺厂,可是关乎着我军未来的战力,不能有丝毫懈怠。” 就在这时,那边祝龙骑马而来,快马加鞭,直接快步到了姜齐面前,单膝跪地,禀报道:“郎君,女真部派来了使者,正在登州衙门求见郎君,登州娄敏中不敢擅专,派遣属下前来通知郎君!” 姜齐微微一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女真部的使者?他们来做什么?” 他微微皱眉,“顾大娘,此地安全就交给你了。祝龙,你随我去登州衙门,看看这女真部的使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顾大娘微微欠身,“是,恭送郎君。” 登州衙门内,女真部的使者正焦急地等待着姜齐的到来。 使者身穿女真服饰,坐在一边,即便是手边茶水已经换了三盏,但是他依旧未显出任何无奈。 姜齐和祝龙很快就到了登州衙门,娄敏中早已在门口等候。“郎君,女真部的使者在里面等候。” 姜齐微微点头,“知道了。”他迈步走进衙门,祝龙和娄敏中紧随其后,三人走进了会客厅。 女真部的使者看到姜齐,连忙起身,恭恭敬敬拱手说道:“女真完颜昌,见过姜郎君。” 姜齐微微点头,笑道:“好久不见,完颜兄弟风采依旧啊!起来。说,你们女真部派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完颜昌脸上笑容顿时僵硬,不由深吸一口气,说道:“姜郎君,上次郎君假借登州知州的名义,与我女真部交易,虽然名义是假,但往来却顺利的很,如今郎君已经占据占据山东,我女真自是要来庆贺一番!” 姜齐呵呵一笑,身子往前一探,上下打量了一番完颜昌,“庆贺?贺礼可在?” “这……”完颜昌来的匆忙,哪里准备了什么贺礼,只得拱手道,“时值天寒地冻,路途不顺,贺礼犹在部族之中,下次,定当补齐!” 姜齐摆了摆手,“那不知使者是代表辽国,还是只代表女真?” “自是只代表女真,”完颜昌轻咳一声,“我等女真诸部只是依附辽国,并非归属辽国!就像我部粮草短缺,也是寻郎君这边收购,而非求辽国援手!” 姜齐看了一眼完颜昌,“之前你们选购之物,皆是用生女真来换,此番购粮,用何物兑换?” 完颜昌微微欠身,“姜郎君,自是依旧用生女真!”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不知姜郎君意下如何?” 姜齐微微皱眉,“生女真……蛮夷之辈,多了无用啊!” “如何无用?都是身强力壮之辈,有口吃食,便能为郎君抵挡刀剑,拼死护佑!”完颜昌急道,“而且,不仅生女真,待雪化之时,还有熊皮,熊胆,虎皮,虎骨,山参等物,只是换些吃食而已,郎君如何小气了?” 姜齐呵呵一笑,“此事重大,绝非咱一人可定,你且安顿在此,等咱商议……” “郎君!”完颜昌一拱到地,“女真苦寒,能换之物寥寥无几,但女真百姓急需过冬吃食,若郎君因完颜昌之前冒犯,迁怒女真,完颜昌愿以身家性命相恕罪!” 第400章 你最值钱的便是这脸,打坏了,可就亏了 姜齐在回到后衙时,神经还紧绷着,刚要松口气,肩膀突然被一双手按住,他瞬间惊起,眼神锐利如鹰,猛地抽剑而出,剑刃寒光闪烁,直指对方的脖子,厉声喝道:“你是何人?如何在此!” 那女子身形微微颤抖,脸上却仍带着妩媚之色,缓缓抬起头来,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娇柔:“奴家高丽人,被女真使者安排送给将军!”她微微屈膝跪倒在地,眉眼轻佻,眼神中透着一丝讨好,又带着些许紧张,“奴家也是在室女,将军可放心使用!” 姜齐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警惕,手中的剑并未放下,依旧盯着那女子。 “女真使者?说,女真使者还说了什么?”姜齐冷冷地说道,“尽数说了,也能免去皮肉之苦,若有隐瞒,休怪我不客气!” 那女子身子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连忙低头,附身在地,说道:“将军饶命!女真使者只说让奴家好好伺候将军,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起来。”姜齐收起剑,眼神中仍带着警惕,“来人!” “在!”扈成在外应道。 “将此人送回完颜昌处!”姜齐冷声道,“另外,传焦挺,郁保四!” 那女子连忙起身,脸上露出惊恐之色,磕头如捣蒜,“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奴家定会好好伺候将军。万万不要将奴家送回去啊!” 扈成哪里是怜香惜玉之人,直接一把抓着那高丽女子的长长秀发,生生拖拽了出去! 姜齐等了片刻,焦挺和郁保四才一身酒气姗姗来迟。 “好啊,咱的好护卫啊!”姜齐满脸愠色,冷着脸,话语中满是揶揄,“来来来,两位好汉,从哪里饮酒回来啊,又是和哪个好汉喝的?来!说清楚!” 一声暴喝之下,郁保四原本醉意朦胧的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摇摇晃晃地立正站好,身子却还微微颤抖着,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报告!和……和女真人喝的!”郁保四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是,郎君,和女真人喝的!”焦挺呵呵傻笑着,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脸上满是醉意,“都不用武二兄弟出手,俺就直接,直接把他们,灌趴下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却让姜齐的脸色更加阴沉。 “灌趴下了?”姜齐气极反笑,眼中满是怒意,“然后呢?咱的后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女真人摸了进来,还塞进来了一个人?怎么?咱的人头,比不上那顿酒?” 郁保四和焦挺对视了一眼,心中满是懊悔。 郁保四咬了咬牙,说道:“郎君,是我们疏忽了。那女真人太过热情,又拿言语激将我们,一时没忍住,就多喝了几杯。” “哼,一时没忍住?”姜齐冷哼一声,“你们可还记得蒲东县令?若是那女真人送来的女子,是个刺客,若是她对咱不利,你们到哪里给咱把头续上?” 焦挺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愧疚,说道:“郎君,我们错了。” 姜齐长叹一声,摇头说道:“你们俩也是有些懈怠了啊!去寻裴宣,自领军法,咱身边护卫,暂时由武松担任!之后,你二人去耽罗岛上找吴用!在他帐下听用!” 郁保四和焦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跪倒在地,眼神中满是哀求,郁保四着急地说道:“郎君,俺定不再犯!就让俺们俩留在郎君身边!” 焦挺更是满脸焦急,急忙说道:“郎君,这酒,是俺要去喝的,郁保四这是被俺生拉硬拽过去的!您要罚,就罚俺,您身边得有个听用的啊!” 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冷冷地说道:“你们乃是咱的亲信!你们此次疏忽,岂能轻易饶恕?去领了军法,到吴用帐下好好反省!” 郁保四和焦挺对视了一眼,心中满是无奈和懊悔。 郁保四咬了咬牙,说道:“是,郎君,俺们知道错了。” 焦挺也微微颔首,脸上满是失落,说道:“郎君,俺们定会痛改前非,还望郎君日后能再给俺们机会,让俺们戴罪立功。” 姜齐长出一口郁闷之气,沉吟说道:“且等着,半年左右,咱也要去耽罗岛上,你们先去,看好吴用,别让他太过,明白吗?” 郁保四和焦挺连忙对视一眼,说道:“郎君放心!俺们定不负郎君所望!” 姜齐微微摆手,说道:“去,去领了军法,即刻启程去耽罗岛。” 郁保四和焦挺缓缓起身,转身离去。 在驿馆之内。 完颜昌满脸怒意,看着哆哆嗦嗦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高丽女子,眼中满是嫌弃。 他一脚踹了过去,大声吼道:“没用的东西!部族里花了大价钱,请了花魁教导你们,你竟然连一夜都留不下,要你何用!” 那高丽女子被踹得摔倒在地,脸上满是恐惧,她连忙带着哭腔哀求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女子愿意伺候大人用来恕罪!” “老子稀罕你这个玩意!”完颜昌刚要挥掌去打,但看着那花容月貌的脸,又停了下来。他转手一巴掌拍在了她后背上,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值钱的便是这脸,打坏了,可就亏了!” “多谢大人!”高丽女子连忙磕头,眼中满是感激。她知道,自己能保住这张脸,已经是万幸了。 完颜昌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 他看着那高丽女子,这可是部族里精心培养的,本想让她去接近姜齐,打探消息,没想到她如此没用。 “你且起来,说说,姜齐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完颜昌冷冷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 高丽女子连忙起身,眼中满是紧张,她微微欠身,说道:“大人,姜齐此人,十分警惕。他身边即使没有护卫,也不容小女子接近他。” 完颜昌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哼,没用的东西。那你可打听到什么消息?” 高丽女子微微摇头,眼神中满是愧疚,“大人,小女子无能,并未打听到什么消息。” 完颜昌咬了咬牙,“废物!”他大声吼道,“养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高丽女子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女子愿戴罪立功!” 完颜昌深吸了一口,“好,你且起来。再给你一次机会,那晁盖和咱交易过,他此时也在蓬莱,你去伺候他!” 第401章 赵家朝廷,管不着咱们姜家的青州 姜齐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晁盖拎着的美人头上。 晁盖苦笑着,将那美人头轻轻放置在一旁,拱手一礼,神色颇为无奈。 “见过郎君,打扰郎君休息,实在不该!”晁盖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忐忑,“这非是晁盖无礼,实乃女真人诡计,说是给俺送礼,可谁知是送个娘们儿,咱直接失手给宰了!故而特来请罪!” 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他微微摆了摆手,脸上看不出喜怒。 “女真人这手段,着实可恶。这先给咱送,再送给你,这手段是要玩美人计?你杀了她,倒也省了不少麻烦。”姜齐丝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唤了亲兵,“将人头处理之后,送给完颜昌,再给他带一句话,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晁盖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担忧,“郎君所言极是。只是那女真部,此番送礼不成,怕是还会有其他动作。” “如今女真对咱有所求,自是不会太过分,”姜齐摆了摆手,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笑容,“便是这美人计,也是为了多求吃食,只是……” 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女真如何需要如此多的粮食?” “郎君,”时迁在门外恭敬地禀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鹰站传来了草原上的消息。” “哦?”姜齐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微微坐直了身子,“快拿过来!” “郎君,属下告退!”晁盖也是个知趣的人,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在这里多留反而不妥,便拱手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几个鹰站的探子匆匆走进房间,“郎君,杜总管那边已经率领乌古敌烈部往东迁徙,并把草场给了达旦部!” “哦?乌古敌烈部迁徙?”姜齐直接追问道,“那达旦部呢?他们可有什么动作?” “郎君,根据杜总管送来的情报,达旦部占了乌古敌烈部的草原,正准备进一步扩张,他们似乎和女真部也有勾结。而且,女真部邀请乌古敌烈部去往女真部的地盘暂居!” 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女真部?看来女真部的野心不小啊。就连咱们盘子里的乌古敌烈部,也想拉拢一二啊!” “郎君,如何给杜总管那边下令?”时迁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姜齐微微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决然。 “给杜迁下令,让他带着乌古敌烈部去女真部!既然有人帮着他养那些牧民,那就吃他一顿过冬粮!”姜齐笑道,“让咱们宣传司的人动起来!把这些人的人心抓住!” “是,郎君!” 时迁微微欠身,转身出去安排。 年关将近,凛冽寒风裹着零星雪花掠过梁山辖地,却吹不散大街小巷涌动的暖意。 炊烟袅袅升起,新刷的石灰墙以及上面刷写的梁山口号,处处都透着股新气象。 集市上,往日少见荤腥的百姓们攥着铜钱,排着队买上些腊肉、白面,孩童们举着冰糖葫芦嬉笑奔跑,笑声惊起檐下觅食的麻雀。 青州府衙门前,新任推官马政,正伏案疾书,将最后一桩冤案卷宗郑重封存。 前段时日,姜齐进城,他亲眼目睹姜齐当众撕毁之前的冤假错案文书,火把将那些卷宗烧成灰烬。 如今,蒙冤入狱的百姓重获自由,他们在街头敲锣打鼓,将一块“青天再世”的牌匾送到府衙,一路上不断高呼青天,好不热闹! 密州城外的田垄间,一位老农蹲在新分的田埂上,即便是寒冬腊月,积雪仍在,他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冻得邦邦硬的泥土。 “这地,总算是咱们自己的了。”他望着远处扛着锄头忙碌的乡亲们,眼角泛起泪光。 曾经,这片沃土被豪强霸占,佃户们辛苦一年,收获的粮食大半要交租。 如今,梁山军丈量土地、登记造册,按人口均分田地,还设立了“田赋公平碑”,明晃晃刻着每亩只需上缴三成赋税。 腊月廿三祭灶日,各地梁山军营外排起了蜿蜒长队。 穿粗布短打的汉子们搓着冻红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辕门上的招兵告示。 “俺听说当兵不仅管饱饭,每月还有饷银!” “可不是,俺隔壁王二麻子参了军,之前打密州的时候,说是立了功,结果家里直接分了十五亩地!” 营地外面议论声此起彼伏,惊呼声也是一片连着一片。 几个担任里正的退伍老兵挤在人群里,看着自己带着的壮小伙子,“跟着咱梁山的赤红旗,既能吃饱饭,还能给百姓撑腰!有咱们郎君在,咱们腰杆子就是硬的!朝廷再想想之前那样欺负人,咱们也有人给咱做主!” “嘿,咱们青州的朝廷,现在可不姓赵了!赵家朝廷,管不着咱们姜家的青州!” 夜幕降临,姜齐站在青州益都的镇东将军府里,望着街道上的点点灯火,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空气中飘来糖瓜的甜香。 朱武和李助捧着新统计的名单走来,脸上难掩喜色:“寨主,仅这半月,自愿投军者就有三千余人,各地工坊也都满负荷运转……” “如今局势虽有起色,但切不可掉以轻心。”姜齐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女真部那边,还有那达旦部,都不是省油的灯。” 李助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郎君所言极是。只是如今梁山势头正盛,那些百姓见咱们为他们做主,自然愿意投靠。正月十五开考,便是要选拔人才,有了人才,咱们梁山才能更加强大。” 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只是这开考之事,还需谨慎安排,不能有丝毫差错。” 朱武微微点头,“郎君,李参军所言有理。这开考之事,郎君还需谨慎。考什么,如何考,如何录取,都需和孔厚安排妥当,勿要伤了人心。” “放心,咱自会安排!”姜齐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三长两短,正是子时。 姜齐望着漫天星斗,握紧腰间佩剑——这世道,总算是要变了。 第402章 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上梁山 科举作为选才的重要制度,自诞生以来,在各个朝代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它就像是一条血管,连接着民间的贤才与朝廷的用人需求。 对于朝廷而言,科举是为国选才的关键途径。 在这个时代,讲的就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求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无数寒门子弟将科举视为改变命运的希望,日夜苦读圣贤书,只为能在科举中脱颖而出, 但是在宋室,荫补官员几乎占了天下六成的官位,真正科举上来的,却只有三成。再加上三舍法施行,馆舍之内,有权有钱则居上舍,无钱无关系,下舍也不得其位! 然而,如今梁山的科举开考在即,消息从腊月二十三张贴到各州县之后,这对开考的梁山和赴考的书生来说,都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倘若开科考试无人前来,无疑是读书人对梁山的一种否定,由此可能引发的民心震动,权威削弱都是梁山诸人不可承受的,可是即便如此,姜齐依旧要开科,因为随着所占根据地的扩大,官员缺口严重,管理已经跟不上发展! 即便是有王伦,裴宣,蒋敬在不停的把自己教导的学生分配出去,但是,人才储备不足的情况还是没有得到有效缓解! 一个村子三个转业的兵足够管理好,可是一个县,所需的人员就不止这些了,更何况一个州,以及整个京东东路,甚至以后! 若能吸引众多读书人前来赴考,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只为了做官,但是表面看上去,那便是梁山得到士绅的认可。 同时,这些前来赴考的读书人一旦通过科举进入梁山政权体系,也将为梁山注入新的活力,只是,其中有多少能在以后留下来,融合到梁山的群体中,就不好说了。 如今,梁山的科举即将拉开帷幕,成败在此一举。 镇东将军府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身影在墙上投映得忽明忽暗。 姜齐抱臂而立,静静听着孔厚、王伦、蒋敬与裴宣的争论。 案上散落着几人翻出来各种书籍,四书五经是基本,《九章算术》《初级数学》也都在,《宋刑统》《唐律疏议》被翻开之后,便放在了一边。 “四书五经,君子六艺,其中多少可以考的地方,如何不能出题?”孔厚抚着胡须,声音带着文人特有的执拗,“若说治国安民,圣人之道历经千年,自然能从中悟出治国之理。” 他抬手翻动案上《论语》,泛黄的书页沙沙作响。 王伦轻咳一声,指着那些四书五经,以及各种注释讲解,“我之前也读四书五经,可施政治民,却不是寻章摘句!”他浓眉紧皱,眼中满是激愤,“身在其位,说的每一句话,办的每一件事,下的每一道政令,不是说子曰诗云,不是之乎者也,而是关乎百姓生死!一年生计,甚至几年生计!官员可以升迁被贬离开,可百姓生计受损,往哪里走?” 他想到密州百姓食不果腹的惨状,喉间不由得发紧。 “读通,读懂,哪怕是读精了这些经典有何用?”王伦指着密州方向,“苏东坡怎么样?作词堪称绝唱,文章也是精品,可是,在密州为官时期,百姓可有一丝一毫的受惠?没有!读书好,不等同能做一个好官!” 蒋敬推了推身前的算盘,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展开:“王参军稍安勿躁,孔参军,其他还好说,可是一县之民,岁入多少,岁出几何,征粮多少不伤民,召集民夫多少能做完一个工程,用粮几何,用钱几何,这些,都是实际,四书五经里没有,而是《九章算经》《初级数学》里的学问!” 他指着文书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神情严肃地说道:“就说最近这毛纺厂扩建,光是计算原料损耗与人工成本,便要用到多少计算?圣人之言可教不会这些。” “此皆小道!道德不存,便是这些皆精通,也是一个恶官!昏官!害民之官!”孔厚满脸不悦,一振衣袖,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宋室之中那些读了圣贤书,过了科考,写出了花样文章的官员,如何也是恶官,昏官,甚至更是害民之官?”王伦直接站起身来,情绪激动,来回走了几步,脸上满是愤慨,“便是孔家所在的兖州曲阜,也不见民众说是平安乐土!” “你!”孔厚被王伦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通红,手指着王伦,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反驳。 “咳!”姜齐轻咳一声,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直接道,“咱此次只是说科考内容,别扩散!继续讨论!” “二位,莫要争执。如今梁山开科取士,本就是为了选出地方官吏。亲民官,道德与实务,缺一不可。”裴宣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若是只重道德,不懂实务,怕是难以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可若是只懂实务,没有道德,又怕生出祸端。到时即便是明法正典,但是,民众也只会说咱们梁山的不是!” 姜齐一直默默听着,此时终于开口:“二位所言皆有道理。” 他伸手按住欲再争辩的孔厚,“若是正常科举,当然是既要选拔懂圣贤之道的君子,也要录用能办实事的干吏。” 他从案上取过狼毫,在空白纸上疾书,“经义科考四书五经,选拔熟读经典之人,这些人,送至济州岛,对马岛,以及夷州岛,先让其教书育人,充作教喻学正!实务科考算学、律法、农桑,专挑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才。至于德行……” 姜齐看向了裴宣,“巡回法庭继续巡查!等那些新的官吏上任之后,错位巡查!” 裴宣目光一亮,“属下得令!” 姜齐的手指重重叩在桌面上,“再增设武科,考兵法骑射,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说罢,他转头望向窗外夜色,益都城的灯火在寒风中明明灭灭,“这次科举,不仅要选出人才,更要让天下人知道,梁山选的是能带给百姓活路的官!那些喝人血,剥削百姓,拿百姓不当人的官,咱不要!正所谓: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上梁山!” 第403章 我亲自带你去见姜齐,给他说个明白 史文恭站在周侗院子门口,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他望着林冲、武松等人走近,微微拱手,开口道:“几位师兄师弟,也来给师父拜年?” “师父在这,当然得来啊!”林冲爽朗地笑着,他快步上前,回了一礼。 孙立在一旁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许久未与师父相聚,正好趁此机会,给师父磕个头,讨个吉利。” 栾廷玉脸上笑的却有些勉强,一路迎风冒雪的赶过来,本想庆贺师弟姜齐开拓基业,不想正赶上开府,这年节跟前,他也是有些失落,听着诸位师兄弟一个个谈起如何建功立业,自己却还没有尺寸之功,只是偶尔在军事书院里做个教头,这让栾廷玉心乱如麻! 周侗小院之中,此时热闹的很,不少女眷都在忙东忙西,准备着家宴。 “那毛纺厂的倭女们可安置好了?”顾大嫂在一边片着羊肉一边问道。 “自是安置了,”吴月娘挽着袖子,揉着面,笑着说道,“那些倭女也是没见识,领了年礼一个个都不敢信,还怕咱们明年不再用她们,一个个跪在哪里都在求情!” 一旁,潘金莲专注地拌着肉馅,不时地用手指蘸着尝咸淡。 她轻轻点了点头,看向身边乐氏,缓缓说道:“也都是苦命人!听她们说,也是村子里都活不下去,把她们当成赋税交给了那啥领主大名,那领主大名再交易给了吴参军。” 张贞娘微微皱眉,轻叹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不忍:“这事……做的多少有点不地道!” 她微微摇头,眼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虽说这世道里,女子柔弱身不由己,但如此行径,实在是让人唏嘘。” 潘金莲手中动作顿了一下,她抬眸看向张贞娘,又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见其余人没有开口,这才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嫂嫂这话说的就有点欠妥当,”她的目光坚定,“若是没有郎君收留,她们也不过是在当地乞活而已!到了咱们这里,至少活的下来,以后能有个家业操持!” 乐氏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认同:“金莲妹子说得在理。这世道,男子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已是不易。何况这些女子?郎君此举,也算是给了她们一条生路。”她轻轻叹了口气,“只是这世道,苦命人太多了。” 张贞娘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微微点头,怜悯道:“确实,如今这世道,能有个容身之处,也算是幸运。只是想起她们曾经的遭遇,还是让人心中不忍。” 潘金莲轻轻搅拌着肉馅,微微皱眉:“嫂嫂,她们能活下来就已经不易。她们懂这个道理,才会怕咱们不要她们,甚至不惜加倍劳作,下班都不走,自觉加班,彰显自己的价值。”她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回忆,“都是女子,自是明白她们所求。” 乐氏微微欠身,脸上露出一丝欣慰:“金莲妹子说得对。郎君把毛纺厂交给咱们管理,自是看在咱们男人的面子,他们汉子都在外面拿命去拼前程,咱们女子操持好这些小事,也是为他们出一份力了!” 张贞娘微微点头,想起林冲在自己跟前说的那些贴心话,脸上也多了些笑意:“能碰上郎君,也是她们上辈子积德了!” “娘子说的谁积德了?” 林冲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却难掩脸上的笑意。可一见满屋子都是娘子军,他立即吓的退了两步,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娘子啊,今日我们师兄弟聚会,晚上还有郎君的年宴,你们自己……” “知道了,知道了!”张贞娘嗔怪地看了林冲一眼,脸上却带着一丝关切,“你也少喝点,别伤了身子。”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晚上年宴,你也注意些,别说些什么得罪人的话。” 林冲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娘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周侗这时候从正厅走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目光落在林冲身上,笑呵呵地说道:“都等你了,赶紧来!” 声音中带着一丝催促,却也透着亲切。 “是!”林冲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走进正厅。 正厅内,众人围坐在一起。 栾廷玉身着便装,看着身边的师兄师弟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身穿戎装,自己格格不入,脸上难掩郁闷之色。听着大家讨论着兵马之事,气氛热烈,可栾廷玉却参与不进去,只能是不断地给自己灌酒。 “你这是作甚!”周侗快步上前,一把拦住栾廷玉正要举杯的手,目光中透着关切与责备,喝问道,“怎么?陪老头子喝酒,委屈了你了?” 栾廷玉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师父,徒儿哪敢委屈。” 他微微皱眉,脸上满是愁容,“看着师兄师弟们讨论兵马之事,徒儿却不知自己有何出路!” 周侗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说道:“廷玉,你莫要丧气。你有一身本事,如何会缺了你的出路?他姜齐眼睛又不瞎!”他微微眯起眼睛,“只是如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他所思所想,皆是大局!等年宴时候,让林冲带你去,你常在梁山水泊之中,也该显露显露自己了!” 林冲在一边点头,目光落在栾廷玉身上,眼神中带着真诚,看着师兄,认真地说道:“师父说得对!师兄这一身本事,不显露出来,可惜了!”他低声道,“如今梁山正是用人之际,师兄定能在梁山大展身手!” 栾廷玉微微苦笑,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轻轻摇头说道:“师弟说得轻巧,我虽有一身本事,可又能如何?”他微微叹气,脸上满是忧虑,“如今梁山之事,我实在担心自己无法胜任。” 周侗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看着栾廷玉,严肃地说道:“廷玉,你莫要妄自菲薄。你这一身本事,我是知道的。来来来,我亲自带你去见姜齐,给他说个明白!” 第404章 老骥伏枥?那是曹操!我看你是老鸡从良,痒在千里! 姜齐看着一脸尴尬的栾廷玉,又看向自己的师父,苦笑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咋?当师傅的求你一次,就这么难?”周侗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语气中却也有几分急切。 “当然不是,”姜齐笑道,脸上露出温和的神色,“师父,既是您不说,咱也要找栾师兄来的!” “怎么?你有安排?师父得听听,看你怎么安排你师兄!” 周侗微微挑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目光紧紧地盯着姜齐,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姜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如今梁山的发展,正是缺人的时候,栾师兄一身武艺,又有谋略,当然要选一个好位置!师兄可知道咱们梁山的科举武科?” 栾廷玉微微颔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激动,“自是知道,师弟是要让咱去考武科?” “哪能!”姜齐连连摆手,“以师兄的本事,去科考,那不是欺负人嘛?” 说到这里,姜齐看着周侗,面上带着笑意,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咱想请师傅做个武科主考官,师兄做个副主考!” “啥?”周侗微微一楞,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后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小子,你还真不是个吃亏的主啊!既然如此,廷玉,你直接去考武科!到时候也算是得了一个出身!” “师父!你这是骂我呐!”姜齐笑着说道,脸上露出讨好的神色,“您让师兄去考,那您不也得当主考?不然,谁能看的出师兄的本事有多高?与其如此,还不如您跟师兄能者多劳!”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似乎在等待着周侗的回应。 周侗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随后微微点头,“你这小子,还挺会说话。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做这个武科主考官,廷玉做副主考。只是这武科考试,关系重大,可不能有丝毫马虎。”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只是如今梁山发展,需要选拔出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这武科考试,可不能只选匹夫之勇,血气之辈!谋略之上,也须有些考量才是!” “自是如此,”姜齐点头,指着一边的沙盘,“这是武科的考题,其中诸多地形,战阵,考察考生推演谋划之术,只是这一场,考官是朱武,他去做个评断!师兄身为副主考,主持武艺方面考核,齐射方面,有史文恭和花荣作为考官!” 栾廷玉微微欠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激,“多谢郎君信任!” 姜齐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好,有师父和栾师兄相助,这武科考试,定是无忧,但是,师兄也要做好准备,对于行军布阵一事,多和军中宿将沟通一二!到时,有大用!” 年节的镇东将军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武植身着整洁的服饰,神情专注地在府中忙碌着。他穿梭于各个角落,仔细检查着布置的细节。什么菜该上,什么酒该备,都在他的精心安排之中,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乐和也在一旁帮忙,一会儿帮忙搬东西,一会儿协助布置场地,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配合默契,尽管忙碌,但都条理分明。 武植站在摆满食材的厨房前,仔细查看刚送来的新鲜食材,时不时拿起食材仔细端详,确保食材的品质。 “这鱼得新鲜,酒也得是上好的。”武植一边检查,一边对着身边的下人吩咐道。 乐和在一旁帮忙搬运酒水,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植哥,这年节宴会,可是可是开府第一遭,您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这赶紧让人采办!” 武植微微点头,笑着说道:“不错,都不缺,只是郎君对这宴会并非是十分重视,但咱们绝不能出半点差错。要知道,听说宴会上,还有女真人使者在,这可不能丢了郎君面子!” 乐和放下手中的酒坛,说道:“植哥放心,大家定会全力以赴。咱们布置得漂漂亮亮的,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地过个好年。” 武植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府中忙碌的众人,心中暗自思忖着宴会的各项安排。 “去把那些灯笼都挂好,可别歪了。”武植对着几个下人吩咐道。下人们纷纷应诺。 年节的热闹在镇东将军府中蔓延,姜太公呵呵笑着,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官员将领们依次前来拜见。来者们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说着吉祥喜庆的话语,姜太公一一回应,只是时间一长,脸上的笑容都快僵硬了。 坐了半个多时辰后,姜太公觉得有些疲惫,便借口身子不爽利,转身往后院走去。 穿过热闹的正厅,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姜太公缓缓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在姜太公的脸上,也映照出他微微疲惫的神情。 回到后院后,姜太公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后院中,腊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温馨。姜太公缓缓坐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 此时,云威端着热茶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老哥哥,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姜太公微微点头,接过热茶,轻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说,有啥事?你个老小子,没事绝对不会献殷勤!”姜太公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别说你还想……” 云威嘿嘿笑着,低声说道:“老哥哥放心,咱当年也是会领兵的,姜郎君不是要设武科嘛?老话说的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姜太公瞪了一眼云威,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老骥伏枥?那是曹操!怎么,你还想当一回曹操?我看你是老鸡从良,痒在千里!”说罢,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 云威被姜太公这么一说,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挠了挠头,说道:“老哥哥,我哪有那心思。我只是想着,我这一身本事,可不能就这么闲着。姜郎君设武科,我正好能出份力。当个考官啥的,也不是不行啊!哪怕我不行,我儿子天彪行啊!” 第405章 跟着郎君,俺这条命,值了 年节吉时一到,宴会开始,姜齐站在主位,目光扫视着下方。 从各州驻地赶来的好汉,自觉文东武西分坐两边, 厅内灯火通明,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空气中弥漫着即墨老酒烫过之后的香气。 梁山的兄弟们今年分驻各地,难得齐聚一堂,即便是阮氏兄弟,都在海军之中,也是各有各的任务,平时也是许久未见。 三人见面之后,直接猛地抱在一起,各自嘘寒问暖! 杨家兄弟和呼延庆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呼延庆先是找了史文恭,林冲等人,约好了时间拜访周侗老爷子,随后又找了关胜痛饮,杨志却是谨小慎微,坐在酒桌之前,安静的独自饮酒,直到唐斌等人上前敬酒,听到亲切的西北口音,脸上才显出几分热络之情! 秦明坐在一旁,与身边的黄信低声交谈着,“此番年宴,多看,多喝酒,少说,少站队!” 黄信借着饮酒的功夫,偷眼观瞧,果然登州的,青州的,郓州的,西北的,海军的,马军的,步军的! “师父,那咱们,去青州那边?”黄信低声问道。 “你看青州那些人,”秦明用酒杯遮住嘴角的不屑,“孔家兄弟单说,那马元,皇甫雄,周通之流,皆是不入流的草寇山贼,难成大器,便是花荣,也不过是一个武知寨起步!” “师父,您的意思是……” “咱们可是官军出身!”秦明双眼一眯,看向了林冲孙立徐宁三人,一把抓住黄信的胳膊,眼神示意,“咱们的圈子,在那里!” 虽然也是有人各个圈子串场,但那人可是武松,周侗的弟子! 武松走在各处,一手抱着酒瓮,一手端着大碗,走到哪里,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尽显豪爽之气。 “这年节宴会,可不能少了咱梁山的威风。”武松大声说道,引得周围兄弟一阵哄笑。 “来来来,论喝酒,咱这个阮二郎,可不怕你这武家二郎!” 姜齐对武松的这种豪爽,微微点头,也是笑着虚指武松,只是心中满是感慨,任何一个团体,哪怕是只有三人,还能分成两派,更何况是现在的梁山,不管是利益,位置,还是其他,形成各自小山头都是必然的。 而统合起这些小山头的,必须是自己,但是私下的沟通,交流,却需要另外的人! 暂时来看,武人这边,除了周侗,便是武松。 而文人这边,姜齐看着围着王伦、裴宣、蒋敬和孔厚的四团书生,他们虽然也有山头,不过更多的是被竖立起来的理念之争,儒法数之争,可以微调,却不可以涉足,学术之争,最忌讳骑墙派! 李助和朱武在一边看着眼前热闹场面,一边也是暗自感叹,这场年宴,让二人对于姜齐的权谋平衡之术,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悄无声息之间,如同是掌中观纹一般,便将山头划分了清楚! 姜齐对那些前来敬酒的汉子,都是酒到杯干,从梁山最初起步,到如今的发展壮大,离不开这些血性汉子!只是不知道这些人里,又有多少人能走到最后!又有多少人,倒在途中! “郎君,这宴会热闹,您也说上两句!”喝的正酣的孔明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清真山的汉子们本就喝得兴起,听闻这话,顿时纷纷拍案起哄,碗筷碰撞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将气氛掀的更加热烈。 姜齐哈哈一笑,干脆的举杯站了起来,环视一周,“各位兄弟,去年今日,咱们尚且蜗居在梁山水泊之中,今年今日,咱们相聚在这京东东路治所青州益都!”他目光如炬,扫过席间一张张热血沸腾的面孔,声音陡然拔高,“明年今日,诸位兄弟,咱们又将在哪开宴?” “明年去开封!” “明年去北京大名府!” 呼声如惊雷炸响,杨金豹直接跳上长凳,酒碗高举过头顶,脸上泛着兴奋的酡红:“直捣析津府!把辽国的南京端了,在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上,喝庆功酒!烤全羊!” 这话惹得众人轰然大笑,云天彪和关胜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手中捋着的胡须,都不自觉被揪掉几根。 “好!”姜齐长喝一声,“有诸位兄弟这份志气,何愁大事不成!”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神色逐渐凝重,“所以这第一杯酒,咱敬这一路走来,跟着咱厮杀,阵亡在沙场上的好汉们!”说到此处,姜齐酒杯一端,洒在阶下,“没有那些厮杀汉在阵上拼死,咱们兄弟,如何能在此痛饮?梁山水泊上忠义堂的里面,那些铭牌都快摆满一面墙了!敬!锐烈兵士!” “郎君仁义!” “咱想的是为大家,为百姓,蹚出来一条活路!仁义能活,咱们就仁义活着!暴戾能活,咱们就暴戾活着!只要百姓能好好活下去,诸位兄弟能好好活下去,咱何惜此身?” “第二杯酒,敬咱们的百姓!”姜齐再次往自家酒杯中倒满老酒,“咱们百姓,最是安稳,但凡能吃饱饭,如何能跟着咱们梁山造反?对不对!” “对!”颜树德在秦明身后,也是放声喊道,他在蓟州好好的做着自己小生意,结果……堂堂八尺汉子,沦为乞丐讨食过活! “若是梁山泊没有成为公地,没有被征收那么高的渔税,船税,俺也老实的在家伺候老娘呐!”阮小二这时候也是说道。 “所以咱竖起了这面大旗!”姜齐举杯,一饮而尽,“梁山的赤红旗,是能让咱们百姓放心依靠的旗子,是能让咱们百姓堂堂正正活着的旗子,是能让咱们百姓死心塌地跟着一起走的旗子!” 话音未落,厅内突然响起兵器出鞘声。 林冲、武松等人齐刷刷起身,刀剑交击的铮鸣中,唐斌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伤疤:“跟着郎君,俺这条命,值了!” “值了!” 不少读书人,这时候也是热血上头,站起身来,学着那些武人样子,放声吼道,“值了!” “这第三杯酒……” 第406章 基层编制 “这第三杯酒,敬咱们在座的兄弟,和还在驻守的兄弟们!” 姜齐声音洪亮,眼神坚定地扫视着众人,走到站在岗位上警戒的兵卒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随后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今日年节,家家团聚之日,但是,像是在耽罗岛,对马岛,以及在边地驻守的兄弟,若是没他们在外尽职尽责,咱们如何能放心宴饮?” 此言一出,那些站在外面的兵卒,都不觉挺直了腰杆子,脸上一副兴有荣焉的表情。 “咱们之前,不过是一个水泊之地,如果不是兄弟们各自奋力,像是汤隆,杨腾蛟二人,若没他们,咱们百姓的农具还都是石头木头将就着用,如果不是乔冽道长,咱们哪里来的好药救命?还有公孙道长,咱们打登州,打契丹耶律棠古,哪次少了火器?若非公孙道长,咱们兵卒死伤更甚!”姜齐说着,目光中满是感激与赞赏,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兄弟。 “来,齐单独敬几位!”姜齐说着,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下主座,来到公孙胜和乔冽处,手中酒杯高举,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朗声道:“此为咱们梁山旗下的将士,治下的百姓,胜饮!” 公孙胜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端起酒杯,与姜齐轻轻一碰,谦逊说道:“郎君过奖了,我等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梁山能有今日,全靠兄弟们齐心协力。” 乔冽也端起酒杯,说道:“公孙道友所言甚是,梁山的发展,并非依赖我等出家人,而是依赖每一位兄弟,更依赖郎君在前!” 姜齐摇头摆手笑道:“天下如姜齐这般读书人,不少,但能如两位这般,造福天下的道人,却是稀少!” 三人一饮而尽,姜齐又来到汤隆处,举起酒杯,说道:“汤兄弟,杨兄弟!梁山百姓能有如今的安稳日子,你功不可没。这杯酒,敬你!” 汤隆挠了挠头,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说道:“郎君言重了,俺不过是做了粗活。梁山是咱们的家,咱自然要为自家出份力。” 姜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拍了拍汤隆的肩头,说道:“好,若人人都照汤兄弟这般,梁山何愁不兴旺?来,干!” 随即,姜齐回到主位之上,目光扫视着众人,见大家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高声说道:“今日,咱再说一件和诸位兄弟相关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原本热闹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齐齐望向主位,眼神中满是好奇。 “咱们占了京东东路大片,文,要开科考,储备人才,武!”姜齐的目光转向那些武将们,眼神坚定,“也要做个整编!” “整编?”人群中传来一阵低语,不少武将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互相交换着眼神。 史文恭微微皱眉,向前踏出一步,抱拳道:“郎君,不知这整编,有何具体打算?” 姜齐微微点头,目光深邃,说道:“如今梁山势力渐大,这军队若还是各自为战,如何能应对各方势力?整编,便是要将兄弟们整合成一支纪律严明、上下分明的劲旅。让各位军职清楚,位置明确!” 林冲也站起身来,拱手道:“郎君所言极是。只是,整编之后,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岂不是和宋室一般?难以指挥?” 姜齐哈哈一笑,说道:“难以指挥?别忘了咱们军规第一条,一切命令听指挥!各位兄弟,都是梁山的中流砥柱,整编之后,编制整齐,麾下战力更强盛!而且,诸位兄弟攻城拔寨,功劳立了不少,咱们不得论功行赏啊?” 徐宁一听,哈哈笑道,“郎君,俺这寸功未立……” “想要功劳还不简单?”姜齐呵呵一笑,指着西边方向,“那沂州还在,淄州也在,齐州还未归郎君麾下,天下军州繁多,尽是诸君功绩!”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顿时热烈。 姜齐看着众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伸出四根手指,说道:“咱,先说说这基层的编制!” 众人微微欠身,齐声应道:“愿听郎君吩咐!” 姜齐放下酒杯,指尖重重叩击桌案:“十二人一队,设队正!咱们之前训练的鸳鸯阵,正好需要十二人!”他目光扫过满堂将领,烛火在眼中映出跳动的光,“此为最基础单位,各训练营、各村民兵,皆以此阵法为根基演练,再辅以兵卒操练手册。新兵训练结束入队,基本无需磨合,便能即刻上阵!” 话音未落,花荣猛地起身:“郎君,末将初来,不知这十二人里如何分配?” “好问题!”姜齐展开一张手绘阵型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着不同符号,“队中正前方为两名牌手,抵御箭矢飞石;其后是两名狼筅兵,以狼筅缠住敌人兵器;再往后是四名长枪兵主攻,两侧辅以两名镋钯兵,既能远程投掷,又能近身协防。最后是一名中央队正,确保阵型不散。” 众人凑近细看,即便是杨金豹这时候也是摸着下巴点头:“这阵型环环相扣,妙啊!” 姜齐将图纸卷好,继续道:“六十人一都,设都头!”他目光扫过面露疑惑的将领,“一都原本百人编制,可新升任的都头即便学过文化课,管理起来仍显吃力。所以将人数削减至六十,管辖五支鸳鸯阵,如此指挥调度更有效率。” 朱武抚须补充:“都头需精通阵型变换,还要懂得因地制宜。遇到山地战、水战,如何调整鸳鸯阵,都要烂熟于心。” “三百人一指挥!”姜齐重重挥动手臂,“管辖五都,设指挥使、副指挥使、梁山教导员各一人!” 他看向众人,尤其是看向了武松,“这指挥使主掌战事,所以指挥为先,好勇斗狠其次,副指挥使统筹后勤,教导员记录军功、整顿军纪,还要给军卒讲清咱们梁山为何而战!” 黄信挠挠头:“教导员?讲大道理的?” “非也!”姜齐目光如炬,“新来的兄弟可能不知道,教导员乃是咱们梁山打胜仗的宝贝啊!他们要让兄弟们明白,咱们打仗不是为了抢掠,是为了给天下百姓挣条活路!”他抓起案上酒碗,酒水在碗中晃出凛冽的光,“这一套编制,从十二人小队到三百人指挥,如同人体脉络,环环相扣!日后梁山军无论扩充多少,只要按此整编,便能如臂使指!” 第407章 咱们梁山的军情司,可不是吃干饭的 姜齐的声音继续在厅中回荡,字字如金石般铿锵有力:“一千人一营!管辖三指挥!设营指挥一人,副营指挥两人!梁山营教导员一人!以及一百营指挥亲军!”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亲军不仅是护卫,更是关键时刻能扭转战局的精锐!故而,亲军皆为骑兵!” 话音刚落,皇甫雄抱拳问道:“郎君,这营教导员与指挥、副指挥,职责如何划分?” “问得好!”姜齐踱步至众人面前,“营指挥主抓作战训练,副营指挥分管器械粮草,教导员则要把控军心士气!士卒远征,难免心浮气躁,思乡恋家,这都是人之常情,这时便需要教导员去疏导,去讲解!” 众人微微颔首间,姜齐提高声调:“三千五百人一厢,设厢都指挥使一人,副都指挥使三人,都教导员一人!副都指挥使不仅要记录军令、传达军令,更要监督!人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受可以!但战后必须讲清缘由!一个都指挥使,三个副都指挥使,一个都教导员,若能都说得明白,既往不咎;若说不清楚——”姜齐双眼一眯,语气森然,“军法如山,绝不容情!” 厅内空气骤然凝固,刹那后,众人齐声抱拳:“明白!郎君放心!我等谨遵军令!” 姜齐沉声道:“一万五千人,一旅!设旅长一人,副旅长五人,参军九人,单设旅指挥部、教导部!旅一级为作战核心,指挥部中,参军负责战略谋划,教导部负责思想凝聚!旅长负责指挥战事!” 林冲踏前一步,略微忧心的问道:“郎君,如此庞大编制,如何确保令行禁止?” “问得好!”姜齐一指站在角落里的时迁和李云二人,“咱们梁山的军情司,可不是吃干饭的。” 时迁笑着对周围人拱手示意,李云也是赶紧的干笑一番。随即二人又隐藏于角落之中。 众人望着时迁方向,背脊不自觉发凉,但是听着刚刚的那些位置,一个个又热血沸腾。 “最后,五万人为一师!设师长!”姜齐缓缓踱步,双手背后,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师之师长,责任重大。统领五旅之众,不仅要熟稔战术战略,更要懂得用人之道,治军之法。行军作战,调度粮草,安抚军心,皆在师长一念之间。” 李助忍不住站起身来,皱眉说道:“郎君,如此庞大的编制,万一师长有了异心,那可如何是好?” 姜齐微微颔首,沉声道:“异心?咱不怕有人起异心,若是那位兄弟觉得,自己可以把梁山带向更好的方向,能给百姓更好的日子,咱便是把这梁山之主的位置,镇东将军的大印双手奉上,又能如何?” 武松腾地起身,虎目圆睁,怒声喝道:“郎君信任我等兄弟,我等自不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徒!若是……”他环视着在座的众人,身上的煞气隐隐散发出来,“若是有哪个狼心狗肺,做了养不熟的白眼狼,咱武松,第一个便要了他的性命!” “就是,谁要敢动歪心思,咱们兄弟必然和他不死不休!”唐斌也站起身来,拍着胸口,义愤填膺地喝道。 众人纷纷附和,大厅内响起一阵激昂的声音:“对,绝不能让那等小人坏了梁山的规矩,坏了兄弟们的情谊!” 李助眉头深锁,眼中满是忧虑,向前半步沉声道:“郎君虽是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兄弟义气,只可防一时,哪里能防一世?便是防了一世,之后又如何保证?” 姜齐目光沉静,抬手示意李助稍安,缓缓道:“李兄所言,我岂会不知?但一味设防,人心便生嫌隙,这人心动摇之祸,比异心更可怕。当年梁山草创,靠的就是兄弟齐心。如今军制初立,更要以情义为根基,辅以律法为梁柱,方能稳固。” “律法?”李助微微挑眉,“郎君可是说军中纪律?那些条例虽严,可人心若变,再严的律法也不过是一纸空文。当年,柴荣所用律法可松?同样是军法森严,但依旧出了赵大陈桥之事!赵大军中律法依旧严明,赵二烛光斧影之下……” “所以才要双管齐下。”姜齐回身,目光扫过厅内议论纷纷的将领,压低声音道,“各级教导员不仅要宣讲大义,更要暗中观察。但凡有异动,先以情义规劝,若执迷不悟,军法自然严惩。兄弟情义是梁山上的血脉,律法就是筋骨,血脉活络,筋骨强健,方能抵御风霜。” 此时,公孙胜踱步上前,拂尘轻摆:“李助兄弟,郎君胸中自有丘壑。你且看这军制,层层相扣,从队正到师长,皆有制衡之法。更何况……”他目光如电,扫过厅外摇曳的火把,“况且……咱们郎君早有制衡之道!” 李助沉吟片刻,拱手道:“是我着相了。只是如今梁山树大招风,不得不慎。”他顿了顿,目光灼灼,“若有需要,我愿领一支暗卫,专司监察之事,保郎君基业无虞。” “李参军!”姜齐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目光坚定地看着李助,“此事,再议!” 公孙胜见李助还要再劝,眼疾手快,借着袍袖遮挡,拉住了李助的胳膊,微微摇头,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助微微一怔,看了看公孙胜,微微皱眉,最终还是微微点头,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接下来,咱们梁山需要整编四个师!”姜齐微微眯起眼睛,扫视着众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第一师,由咱亲率,第二师由林冲率领,第三师由关胜率领,第四师由云天彪率领!” 林冲微微欠身,沉声道:“定不负郎君所托!” 关胜微微颔首,抱拳道:“愿为郎君,效犬马之劳!” 云天彪也上前一步,抱拳道:“定当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姜齐嘴角一笑,“至于四个师中所需的都头,指挥,营指挥,厢都指挥,旅长等职位,且等武科过后,总参谋部朱武参军这里,将会按照功劳才能,斟酌安排!” 第408章 陛下!臣有宿疾,难以起舞! 在宴会结束之后,姜齐把李助和孔厚等人请到了后衙之内。 “郎君,如此大的编制,分下去之后,便是主将没有异心,谁能保证下面的将领,会一心一意,没有异心?被属下拥护而反的,在五代十国,难道还少?”李助满脸忧虑,苦口婆心劝着,眼中满是对梁山未来的担忧。 姜齐笑着看向李助,眼神中透着笃定,“李参军,这里咱们自家兄弟,你说那些都头,指挥使,这些基层的兵卒,都是咱们梁山自己训练营里培养出来,经过咱们军事学校教导出来的,他们会反吗?” 姜齐微微眯起眼睛,不等李助说,便直接接着说道,“不会,因为他们的根基在梁山!他们的家在梁山!” “那些营指挥,厢都指挥,他们会离开梁山吗?”姜齐摆了摆手,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也不会,他们的前途在梁山!离开了梁山,他们是什么?山大王?草寇?从一个山头跑到另一个山头,就为了当回草寇身份?能做到厢指挥使的,有这般蠢人?” 孔厚微微颔首,抚着胡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郎君所言极是。咱们梁山待兄弟们不薄,兄弟们也都念着这份情谊。而且咱们的编制和规划,也给了兄弟们上升的空间,他们又怎会轻易背叛梁山?” 李助微微皱眉,眼神中仍有一丝疑虑,“话虽如此,但人心难测。咱们梁山如今树大招风,各方势力都盯着咱们,难免会有人被蛊惑。” 姜齐笑着问道:“蛊惑?能蛊惑几人?一万五千人的旅长已经离开了部队,在指挥部里了,便是全部蛊惑,他能带走的,最多也就是他的亲兵,可是,别忘了咱们的军情司!和教导部的总教导员!” “如果这样,都能被蛊惑走整个旅,咱们梁山就不用干了!”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光芒,“咱们要让兄弟们知道,背叛梁山的后果是什么。而且咱们也要加强对兄弟们的思想教导,让他们知道,梁山是他们的家,只有梁山发展好了,他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李助微微欠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佩,“郎君深谋远虑,是属下眼光浅了。只是如今……,咱们梁山的发展,还需小心谨慎。” 姜齐微微颔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咱也知道,李参军是为了梁山好。如今梁山的发展,若是还走山寨那一套,无疑是自寻死路,不过,不管是野路子也好,正规路子也罢,只要能持续有序的发展,让咱们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只要目标正确,多绕两步,又何妨?” “对了,韩老四!”姜齐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少爷!老四来了!” “你今年上半年,别回夷北县了,你在登莱青潍四州看一看,选上几块合适的海边盐田,咱们建水泥厂!建大盐场!像是夷北县的那种大规模盐场!”姜齐说道,“等这边盐场建好有了产出以后,夷北县的盐,不走北面,专门走南边,尤其是江南,两广之地!” “好嘞少爷,对了,江南最近也不安稳,来的时候听说,有个什么摩什么尼教反了!” 姜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摩尼教?我也有所耳闻,此教在民间流传已久,江南那朱勔横征暴敛,如今再有这摩尼教起事,恐怕会让宋室更加难过了。” 李助在一旁接口道:“郎君所言极是。摩尼教在五代、宋初时就屡次发动暴乱,被官方蔑称为‘魔教’。他们以‘明王出世’等教义蛊惑人心,煽动民众,往往只顾起事,却不善经营本地,乱起而不可收拾!” 蒋敬也点头道:“而且江南乃富庶之地,若是摩尼教之乱蔓延开来,不仅会破坏当地的经济,还可能影响到咱们与江南的贸易往来。咱们在登莱青潍四州建了盐场,那夷北县的盐货将来与江南的交易可是重要的财源,可得小心应对才是。” 姜齐微微颔首,说道:“嗯,你们说得都有道理。咱们梁山虽地处北方,但也不能对江南的局势坐视不管。韩老四,你在选盐田建盐场的时候,多留意一下江南的消息,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我汇报。” 韩老四连忙应道:“是,少爷!您放心,我一定留意着。” 公孙胜这时也开口道:“贫道以为,咱们还可派人去江南暗中探查,了解摩尼教起事的详情,以及当地官府的应对措施。这样既能为咱们的盐场生意做好准备,也能看看是否有机会从中斡旋一二,江南之地,可是富裕啊!” 姜齐看向公孙胜,摇了摇头,说道:“公孙道长所虑长远,只是,有句老话说的好,上赶着不是买卖!咱们可以去探查,但是接触的话,能免则免,借助教派起事,和咱们,不是一条路啊!这尺度,要好生把握!” 众人纷纷点头,随后又继续商讨了一些关于建盐场和水泥厂的具体事宜,才各自散去。 鸭子河畔,辽国天祚帝营帐内。 同样是正在召开宴会! “来来来,如此盛宴,岂能无舞蹈助兴?”天祚帝醉眼朦胧,一把推开身边的萧奉先,摆手喝退了舞女,手持酒器,环视诸部详稳,“今年年节,朕甚是欣慰,朕今年开疆拓土三州之地!当年祖宗伟业初成,也不过多了南朝燕云十六州!朕心甚慰啊!来,诸位,给朕起舞助兴!” “陛下!臣有宿疾,难以起舞!”完颜阿骨打抱拳拱手道,神色沉稳,毫无惧色。 “宿疾?何等宿疾?朕圣旨之下,莫说宿疾,便是顽疾,也须退避三舍!”天祚帝眼神微眯,带着几分醉意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语气中满是帝王的威严。 “陛下!”完颜阿骨打一甩衣袖,扒开衣襟,露出胸口伤痕,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在营帐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臣之旧伤,如跗骨之蛆,难以痊愈,不若,陛下出一道旨意,看它可能速速消退?”完颜阿骨打目光直视天祚帝,毫不退缩。 天祚帝看着完颜阿骨打胸口的伤疤,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有惊讶,也有一丝忌惮。“哼,阿骨打,你莫要仗着战功,便如此放肆!”天祚帝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警告。 “陛下,臣绝无放肆之意。只是臣这一身的伤痛,皆是为大辽征战所致。如今臣实在难以起舞,还望陛下体谅。”完颜阿骨打不卑不亢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毅。 第409章 朕有意借边事之名,诛之,以免养虎为患 次日清晨,天祚帝从宿醉中悠悠转醒,眉头微皱,脑海中浮现出昨日宴会上完颜阿骨打的强硬态度,心中的不悦更甚。 他唤来北院枢密使萧奉先,眼神中透着阴鸷,低声道:“前日之宴上,女真详稳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常,此人野心勃勃,朕有意借边事之名,诛之,以免养虎为患。” 萧奉先微微欠身,神色从容,拱手进言:“陛下圣明,只是……” “怎么?有话直讲便是!” “那阿骨打乃是粗人,女真蛮子,不知礼义,陛下双目如炬,明察秋毫,自是知道他野心,要除以后患,但世人无知,只知阿骨打未曾起舞,陛下便要贸然诛杀部族详稳,一是恐寒了各部之心,伤了向化之意,再则,陛下再设宴饮,怕也没有部族敢来了!” 萧奉先看着天祚帝神情,不由继续道:“且那女真如今虽有野心,然其不过蕞尔小部,纵有异志,料想也难成大患,更何况,知黄龙府事萧乌纳之前一直对女真压制,起不了风浪,陛下无需过于忧虑。” 天祚帝微微颔首,眼神中仍有疑虑,思忖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既卿如此说,朕便暂且饶他。只是那阿骨打,朕定会密切留意。” 离开皇帝御帐的萧奉先,神色镇定,不紧不慢地走向女真部族营地。 他看着正在收拾行装的完颜乌奇迈等人,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呵呵笑道:“本官也是拿钱办事的,放心,陛下那里,已经不再追究昨日宴会之事。” 完颜乌奇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萧奉先,忙起身拱手道:“多谢萧大人美言,只是我女真向来安分守己,并无不臣之心,感激萧大人在陛下跟前美言,化解了两家误会!” 萧奉先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说道:“乌奇迈,这话可不对啊,哪里是什么两家,女真契丹,从来都是一家人!” “我等粗人,不善言辞,对对对,都是一家人!”完颜乌奇迈一拍自己额头,脸上显出恍然之色,赔着笑说道。 “乌奇迈,你我相识已久,我自然会为你们说话。只是你们也要识时务,莫要做出让陛下不满之事。” 完颜乌奇迈微微欠身,说道:“萧大人放心,我女真为大辽效力多年,上上下下皆是忠心无二,绝无他意。” 萧奉先微微点头,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只是那阿骨打,脾气太过刚烈,你们也要劝劝他,莫要与陛下起冲突。陛下掌管天下,灭你们女真一族,还是轻而易举的,切勿为了自己嘴上痛快,给部族惹祸!” 完颜乌奇迈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恢复正常,说道:“萧大人所言极是,我定会劝兄长,让他收敛些。” 萧奉先微微颔首,说道:“好,你们好自为之。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转身离开女真部族营地。 完颜乌奇迈看着萧奉先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冷哼一声,说道:“这萧奉先,不过是个唯利是图之人,我女真又岂是他眼中如此不堪!” 此时,完颜阿骨打从营帐中走出,眼神坚定地说道:“乌奇迈,哥哥得走了!这萧奉先可以拿你的钱为我开脱,便可以拿别人的钱,害我性命!” 完颜乌奇迈微微点头,神情严肃地说道:“兄长说得对,那乌古敌烈部也快赶到咱们部族范围了,哥哥还需回去主持大局!兄弟在这里,给哥哥拖延一下时日!” 完颜阿骨打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眼神中透露出信任,沉声道:“好,有你在这里周旋,我便放心了。记住,不可轻举妄动,一切以大局为重。” 随后几日时间内,完颜乌奇迈等人常跟随天祚帝骑马涉猎。 他们凭借着矫健的身手,拿出浑身解数哄着天祚帝高兴。 呼鹿、猎熊、刺虎,每一次成功的涉猎都让天祚帝龙颜大悦。 当那些猎物进献到御前之时,天祚帝沉浸在狩猎的喜悦之中,哪里还记得完颜阿骨打之前的强硬态度。 天祚帝一高兴,便屡屡为完颜乌奇迈等人加官进爵。 完颜乌奇迈表面上感恩戴德,言辞恭敬,可内心却对那令稳之位深深不屑。 他可是亲眼看过,在乌古敌烈部中,杜迁杀令稳如杀鸡的场景! 而且,这也不过是天祚帝暂时的安抚,若自己真的对天祚帝忠心耿耿,凭着这一身官爵,也能回去跟兄长一较长短,整个上下,可惜,女真不是契丹,完颜家,也不是耶律家! 在涉猎结束后,天祚帝看着完颜乌奇迈,眼中带着几分醉意,笑道:“乌奇迈,你等身手不凡,朕甚是欢喜。日后,定要好好为朕效力。” 完颜乌奇迈连忙跪地,恭敬地说道:“陛下圣明,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待天祚帝回了御帐之后,完颜乌奇迈起身,转头对身边的亲信低声说道:“算算时间,兄长应该已经接触到那些人了,咱们也该撤了!这涉猎一事,还是让契丹皇帝,自己去玩!” 亲信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说道:“不错,咱们可没这么多闲暇,跟他们在这里耗着!” 两人迅速收拾好行装,给萧奉先送上了银子,走了门路,提前离开了这鸭子河! 一路上,完颜乌奇迈和亲信紧赶慢赶,生怕天祚帝再遣人来唤! 当他们踏入女真的领地时,完颜乌奇迈长舒了一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解脱。 “兄长!我们回来了!”完颜乌奇迈对着主位的完颜阿骨打行礼道,转头看见一边坐着的杜迁,也是笑着问候道,“活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完颜施主,好久不见!”杜迁双手合十,一脸尘霜的对着完颜乌奇迈笑着行礼,“我部诸人可以在女真部驻足歇脚,还是多亏了完颜施主恩德!听不少信徒说,女真部为了提供我部吃食,还在和南朝交易?如此恩德,贫僧自不会忘却!” 第410章 行政基础测试和策论 正月十五日。 青州,益都,文庙。 此时的文庙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前来赶考的读书人一个个神情紧张,拿着之前年节时候在县衙中报名给的名帖,有序地站在门前,等着检查。 名帖之上,写着保人是谁,考生姓名,年龄,籍贯,祖籍,父祖履历,个人特征! 他们一个个都是身着长衫,手中紧握着书卷,趁着还有时间,赶紧多看两眼。 “哎,若是考中,咱们说不得也是梁山元勋,之后也有站在朝堂上的一天!”一位年轻的读书人小声地对身旁的同伴说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是啊,梁山那位姜郎君,如今开府之后,广纳贤才,若能高中,得了一官半职,也算是能光宗耀祖了!” 负责检查的士兵们神情严肃,仔细地查验着每个读书人的身份和所带之物。 “把书卷写上名字,留在外面,放心,丢不了!包里的东西要逐一检查。除了笔墨砚台之外,其余的一律不许带进去!”一名士兵大声说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众人。 读书人们纷纷配合着检查。 看那些兵丁把水囊和炊饼都取了出来,其中一位年长的读书人微微皱眉,满脸不满地说道:“怎么?连我们吃的东西也不许带进去?” “一共就两场考试,上午一场,下午一场,一顿不吃也不成?”那负责查验的兵丁毫不客气地回应。 “只有两场?这么草率?”另一位年轻书生也忍不住出声,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担忧。 有老书生皱眉道:“之前科考都是三场,第一场,试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这梁山考试只有两场,如何能写的完?” “一场一个时辰!”那兵丁一指边上的公告,语气强硬地说道,“你等难道没看考试公告?” “一个时辰?这能考出什么来?我等做文章,乃是慢工出细活!时间太短!”年长的读书人依旧不依不饶,脸上的愁容更甚,“如此仓促,只怕难以将胸中所学尽数施展。” “如此才能看出你等水平!”兵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耽搁时间,“要考就赶紧进去,若是后悔,便赶紧离开,少了你一个,也许别人就能中榜了!” “想也别想!”那人立即激动道,“俺之前苦读多年,今日终于能考功名,谁也不许拦我!” 读书人们虽心有不满,但也不敢违抗,只能无奈地收起不满的情绪,依次进入考场。 只要能考试做官,这些读书人便是趋之若鹜! 进入考场后,他们看着摆放整齐的考桌,心中的紧张感更甚,许多考生按照自己考号找到座位,一坐好,便立即闭目凝神,回忆自己所学!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且看这题目如何,若能对我胃口,一个时辰或许也能写出佳作。”年长的读书人暗自思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其他读书人也纷纷坐下,等待着主考官宣布开考。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孔厚面色古怪的走了进来,他身后是抬着厚厚一箱纸张的兵丁,那些兵丁将卷子取出之后,怀中掏出两枚印章,合在一起,对着卷子侧页扣上印记。 “试卷完好,可以开考!” 孔厚点了点头,对着孔夫子的像上了三炷香,一敲手边铜锣,“开考!” 文庙顿时封门,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那些书生在拿到试卷之后,顿时愣在当场。 卷子上写的密密麻麻的题目,丝毫找不到落笔的地方。 “这……”有书生忍不住轻呼出声。 “禁止喧哗!” 孔厚高喝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众人,“检查试卷,看是否有刊印模糊所在,若有,及时来换!” 书生们纷纷低头查看试卷,脸上露出各种表情,有的眉头紧皱,有的面露难色,还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这卷子……如何作答?” “分发答题印章!”孔厚见没人来换试卷,这才进行第二步,让兵丁把刻有甲乙丙丁四个蝇头小字的印章分发下去,“每题四个选项,只有一个选项正确,选用对应答案的印章答题!” “在答题之前,于试卷侧面,写好姓名籍贯,考号!” “哈?” “考试时间一个时辰!此次科考,题目已出,各位考生务必认真作答。”孔厚站在台上,大声说道,“梁山求贤若渴,希望各位能展现出真才实学。” 读书人们纷纷拿起卷子,开始作答。 只是看题之时,不少书生都开始挠头! 看着卷子的几个抬头大字,“行政基础测试?” “这题……” “某衙门有三位书吏:刘生、庄生和文生。他们三人中,一人进士,一人举人,还有一人是童生。已知进士比刘生大两岁;庄生与童生同岁,但是月份稍大;童生的年龄最小。由此,可以推出三个人分别是什么出身?” “这……” 孔厚看着那些书生在抓耳挠腮,回忆起自己拿到试题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暗自思忖,这些题目看似刁钻,实则是在考察书生们的逻辑思维能力,只有思维敏捷、善于推理的人,才能答出这些题目。 看着有人在默算,有人在焦急,还有人掐指默想,孔厚长叹一声,回忆自己和姜齐讨论时候,被反驳的哑口无言的样子。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待收走了卷子,稍作休息之后,看着第二场下发的试卷题目,这些书生才算是呼出一口浊气。 “写一篇见解,根据给定材料,结合当前环境,以梁山给农民分地,铲除恶霸为主题,自拟题目,写一篇策论。要求:观点明确,论证充分,结构完整,语言流畅,字数一千至一千两百字。” “若你是王安石相公,在面对冗官冗费冗兵之时,应如何解决?字数不限。” “哈?”有书生不禁轻呼出声,脸上满是诧异之色。 “这策论题目,一个是要结合梁山实事发表见解,一个是要站在古人角度解决难题,着实不易啊。” 一位书生皱眉低声道,手中的笔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是啊,不过这也正是梁山科考的特别之处,若是题目简单,又怎能选拔出真正有才能、有见识的人呢?”另一位书生接口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罢了,既已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写了。” 书生们纷纷动笔,有的略作思索后便奋笔疾书,有的则是眉头紧锁,迟迟不肯下笔。 考场内只听得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轻轻叹息。 第411章 三场考试,科举试,观政结业试,入职试! “这是什么题!” “这题,完全和学舍先生们教的完全不一样!” 当交完试卷之后,考生们走出了文庙,各自凑在一起对题,不少人都在挠头! “我看这梁山根本就是做做样子,哪里有这么出题的!里面题目太杂!” “就是,咱们都是读圣贤书的,如何需要懂什么商贾之道?” “那村庄没水,如何解决,给的选项里居然没有逃荒?百姓没水,田亩旱死,不逃荒,难道整村的人都渴死?” “那题有印象,不是说了可挖深井,修蓄水池,挖水渠引水吗?” “哼,可这些方法,哪是说做就能做的,还不是得看村子的情况,可题目里也没说清楚,让我们如何作答!”另一位考生不满地说道,脸上满是愤懑。 “就是,还有那道关于梁山给农民分地的题目,咱们又没亲身经历过,如何能说得清楚其中的门道,这不是为难我们嘛!”又有考生附和道,眼神中透露出无奈。 “不过,我倒觉得这些题目虽难,但也确实能考察出我们的施政能力。”一位较为冷静的考生开口道,“就拿王安石那道题来说,能让我们思考如何解决国家的难题,这可比只背诵圣贤书有用多了。” “话虽如此,可这些题目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有些超出范围了。”另一位考生叹了口气,“希望梁山能看到我们的难处,下次出题能更合理些。” 考生们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而此时的文庙内,孔厚正在整理试卷,只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李助,裴宣,朱武,蒋敬四人也在看着卷子。 朱武苦笑道:“没想到咱这神机军师,还有当科考阅卷官的一日!” “咱这算命的道士,也没想到啊!”李助微微摇头,手中拿着一份试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这些书生的见解参差不齐,有的文章写得空有其表,华而不实,只是一味吹捧,具体内容,一点也没!有的倒是有些真才实学,说出来个一二,但所站士绅立场……郎君定然不喜! “可这题目出得确实有些刁钻,能答好的人不多啊。”孔厚长叹一声,“行测题目,能做完的,一个都没有!其中术数之题,多数空缺!治政之题,也是错误百出!” 裴宣扶了扶眼镜,仔细看着手中的试卷,沉声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郎君此次挑选人才,为的便是找能做事的,而非要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 蒋敬在一旁微微颔首,拨弄着算盘珠子,说道:“还好,不是直接就给安排位置,还要跟着王伦多学些日子,然后再去村镇观政学习,否则,这些书生直接去到任上,岂不是祸害百姓!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那你户曹这边,选几个人?” 蒋敬直接摇头,“一个不要!术数之学,博大精深,他们这些连门都未入的进了户曹,我担心,好不易理清楚的田亩户籍账簿,再成了一锅粥!那些往来财物,一个数值不对,对你们可能也就是多一点少一点的事情,可是对账……”想到这里,蒋敬打了个哆嗦,脸色白了几分,摇头道,“不要,这次的,你们要!” 朱武看李助望向自己,也是连连摆手,“总参谋司的活计,别说他们,就是咱们梁山自己人,都要好好过过筛子,如何能让新人过去?” 裴宣不等众人开口,便直接说道:“律法不通,刑罚司不要,每一个案子都是要顾及公平公正,律法不通,胡乱判案,若是出了冤假错案,百姓不会说我刑罚司不公,而是会说梁山不公!” 李助苦笑道,“你们是这里不要,那里也不要,怎么?都分到下面的村子里观政去?” “先观政,再各部门自报缺口,让这些考生去部门报名报考!择优录取!”姜齐这时候走了进来,笑着说道,“科举之法里,观政之法才是紧要所在!不观政直接上任,哪朝哪代也没这规矩!” “见过郎君!” 几人行礼之后,重新入座! 孔厚微微颔首,说道:“郎君所言极是,观政能让这些书生了解梁山的实际情况,也能让他们明白自己的不足,从而在之后的报考中选择适合自己的部门。” 李助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只是观政期间,如何确保这些书生能真正学到东西,而不是敷衍了事?” 姜齐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笃定,说道:“继续考试嘛!抽出有些村镇里的施政问题,考核他们!看其内容是否空洞,是否言之有物!” “如此一来,便是三场考试,是否,太繁琐?”孔厚眉头微皱,手中轻轻摩挲着试卷边缘,语气带着几分疑虑。 “咱们这可是对百姓负责,选的官不对,祸害的,就是一地百姓,宁可繁琐,多走几个流程,也不能滥竽充数!科举试,观政结业试,入职试!”姜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神色郑重,语气铿锵有力,“梁山能有今日,靠的是兄弟们拿命拼,更是万千百姓的支持。若因选拔不慎,让无能之辈混入咱们队伍,岂不是辜负了这份信任?” 李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补充道:“郎君所言极是。如今梁山发展迅猛,对人才的需求更甚以往。多番考核,既能检验书生们的真才实学,也能让他们提前接触实际政务,免得日后到任时手忙脚乱,惹出麻烦!” 朱武抚须轻笑,眼中闪过一抹赞许:“不错!前两场考试,考的是书生们的学识与见解;若再以村镇施政难题为考题,便是考他们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如此层层筛选,虽不一定能选出栋梁之材,但只要能过,便至少是实干之才!” 蒋敬拨弄着算盘珠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虽说繁琐些,但值得!多一轮考核,我户曹也能少些头疼事。到时候若有真懂实务的,我这算盘珠子,也能拨得更顺畅些!” “你这蒋敬啊,不愧是神算子!这还未考核,你就开始为户曹扒拉人了?”姜齐笑道,“等再过两年,咱们梁山自己的学堂里,那些学生成长起来就好了!” 第412章 洒家和杨士亮兄弟一起投他,给个万多人马,不过分吧 随着科举这边结束,武科场那边第二天也是热闹起来。 晨光熹微,校场四周便挤满了百姓与兵卒,长枪如林,旌旗猎猎。 举石锁,比武,骑射,弓弩! 校场上报名的武人一个个轮番登场,有人单臂举起百斤石锁,青筋暴起却面不改色,有人手持长枪,枪尖寒光闪烁,在空地上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枪影,骑射场上,骏马飞驰而过,箭矢破空,精准命中百步外的靶心。 周围叫好之声如浪涛般此起彼伏,喝彩声、鼓掌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正当众人看得热血沸腾时,一道魁梧身影踏入校场。 站好之后,那和尚不顾正月的气温尚低,解开僧袍,露出满背花绣刺青! “好个花和尚!”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僧人大笑着转了一圈,舞动手中的降魔方便铲,随之破空之声传来,引得周围显示武艺的兵卒都后退了几丈,空出范围,省的误伤! “洒家今日倒要前来好好厮杀一番,看看谁能接得住洒家三招!” 校场一角,负责监考的史文恭,栾廷玉等人对视一眼,不由齐齐皱眉,“厮杀?” 那和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咧开嘴笑道:“洒家关西花和尚鲁智深,不知何人前来厮杀!” “鲁大师!可还记得五台山下的酒否?”维持秩序的杨金豹认出了鲁智深后,哈哈笑着走上前,隔着几丈远便笑道,“这是梁山武科场,您何时报的名?如何名单上未见大师?” “啊?武科场?”鲁智深一身酒气发散,面上醉态萌发,“不是战场?” “哪里是战场!”杨金豹摆手笑道,“乃是武科场!” “俺正和杨士亮兄弟饮酒,听见厮杀喊闹声,恍惚间还以为尚在边关战场!”鲁智深晃了晃头,“你来正好!快随我见你叔父!” 杨金豹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鲁大师,此时正在科考,咱是领了差事……” 鲁智深虎目一瞪,拍了拍杨金豹的肩膀,喝道:“洒家可不管什么差事不差事!既然见了你,便要将你带到你叔父面前!杨士亮兄弟和俺一路走来,他憋屈了一路,难得遇到亲人,如何能不见!” 杨志和呼延庆这时也走了过来,“大师,金豹确实不便……” “人伦大事,哪里不便?” 鲁智深暴喝道,“你可知,俺和杨家兄弟,从雁门关一路杀了多少契丹狗!你可知,在代州城头,俺和杨士奎兄弟又是受了多少委屈!你又知道什么?” “大师!你说杨士奎?”呼延庆几步上前,欢喜道,“我大哥也来了?” “埋在了五台山了!” “埋?”杨金豹闻言,面色瞬间苍白,身子晃了一晃,眼前一黑,便要栽倒在地! “金豹!”杨志一把扶住杨金豹,“大师,士亮叔父可在附近?家中还有何人?我等即刻去见!” 鲁智深神色一黯,微微摇头道:“代州被那些商贾卖给了契丹,杨家……除了杨士亮兄弟以及杨瑞娘,全部……唉!” 呼延庆双拳紧握,眼中怒火燃烧,咬牙道:“契丹狗贼!” 史文恭此时走上前来,“大师,先去一侧醒醒酒!” “醒的什么鸟酒!”鲁智深大手一挥,顺势直接抓住杨金豹的胳膊,“且随洒家走!天大差事,给你父亲灵位前磕上一个响头再说!” 杨金豹眼眶泛红,直接奋力挣开鲁智深钳制,对着史文恭和台上周侗一个抱拳,转身向外走去! 史文恭微微皱眉,抱拳道:“鲁大师,金豹兄弟,武科场这边有我和栾教头坐镇,你们且去料理杨士奎前辈的后事,这边不用担心。” 周侗看了史文恭一眼,哼了一声,转头温声道:“且去!等这边事情结束,老朽也要去上一炷香的!” 鲁智深不再多言,拉着杨金豹便往一处走去,呼延庆和杨志也快步跟上。 几人来到校场附近一处酒楼之内,拉上杨士亮,回到暂居的小院里,杨瑞娘见了杨金豹后,先是抱头痛哭一番!又连忙遣了仆从亲兵搭建灵棚灵堂,请了杨士奎的灵牌神位,给杨金豹披麻戴孝,收拾好了,杨金豹这才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父亲,孩儿来晚了……” 说着便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呼延庆和杨志也上前行礼,鲁智深则站在一旁,神色肃穆,口中诵经不止! “杨大哥一生忠勇,为宋室立下赫赫战功,不想竟是死在了宵小手中!实在令人痛心。”呼延庆起身,眼中满是悲愤。 杨志微微叹息,“杨大伯的仇,我们定要报。只是……” 杨瑞娘瞪了一眼杨志,跪在杨金豹身侧,“你如今在梁山是何职位?手下有多少兵马?” “只是一营指挥使,手下一千人马!” “区区一千人马?”杨瑞娘回头看向杨志,呼延庆。 杨志道:“只是立了尺寸之功,得了营指挥一职。” “厢都指挥,三千五百人马!”呼延庆又道,“但是!这是梁山兵马!不得擅动!瑞娘你也是军将家中长大的女子,当知道,军令如山!军规如天!” “瑞娘!”杨士亮一脸憔悴的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不得胡闹!难道,你要我杨家,没有立足之地吗?” “为自家父兄亲眷起兵!如何……” “起兵?这话也是我们家能说的!”杨士亮怒目圆睁,轻咳出声,“你要害死我家不成!” 呼延庆也劝道:“仇要报,但,绝非是瑞娘你这般冲动!” 杨金豹深吸了一口气,擦干眼泪,“姑姑,我父亲让我跟着杨志堂兄来此,便是为了重振天波府威势!而非是为了私仇!” 鲁智深微微颔首,“不错,杨金豹,你且节哀。待料理完此事,洒家与你一同去见那梁山之主,和他说道说道,洒家和杨士亮兄弟一起投他,给个万多人马,不过分!” “万多人马?”门外此时传来姜齐的声音,“若是大师有这本事,莫说万多人马,便是五万人马,咱也给大师指挥得!” 第413章 侯大人!难道你想大宋亡国不成! 政和二年。 开年大朝会。 赵佶面色阴沉,“北面,出了一个大寇,南边出了一个大寇,东面的更甚,已经开始自立科考了!好啊!好啊!朕的满朝文武,栋梁骨干,真是对的起这朝廷的俸禄啊!” 满朝文武皆跪地不起,大气都不敢出。 蔡京微微抬头,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说道:“陛下息怒,那几个贼寇不过是疥癣之疾,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解难。” 童贯也赶忙附和道:“陛下,如今我大宋兵强马壮,那些贼寇不足为惧。只是如何剿匪,还需陛下圣裁,我等定当听从陛下吩咐。” 赵佶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满,说道:“哼,朕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如今贼寇横行,你们却毫无办法。竟然还要朕圣裁?什么都要朕做了,朕这大宋朝廷养着你们做什么?当泥胎木偶?当菩萨?如今!朕倒要看看,你们如何为朕分忧。” 赵佶站了起来,一指蔡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蔡爱卿,国库财政紧缺,卿又何策?” 看着蔡京木在当场,赵佶也不以为意,指着一边的何执中,郑居中,“天下赋税依附江南,如今江南大乱,卿有何策?” “这……”何执中、郑居中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北地三州,被契丹蛮人占据,燕云十六州,金瓯有缺百余年,卿等,又有何策!”赵佶站在阶下,环视一周,暴喝出声,“都给朕说话!” 此时,王黼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息怒。如今国库紧缺,可先在富庶之地增税,以解燃眉之急。江南之乱,可派遣西军得力干将前去平乱,安抚民心。至于北地和燕云十六州,可与契丹周旋,或联合西夏,共抗契丹。” 赵佶冷哼一声,道:“增税?富庶之地的百姓若因此生乱,又当如何?天下哪里还有富庶之地?河北?川中?两广?福建?两浙?派遣干将,朕派的干将还少吗?西军之中,干将不少,但是若西夏东进,契丹南下,西军干将不在,你王黼给朕去堵缺口?至于联合他国,谈何容易!” 童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臣愿领兵南下,定要稳住两浙赋税,为陛下雪耻。” 赵佶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道:“童贯,征那些草寇山贼之流,竟用你这枢密使出马,我朝果真无人了吗?” 满朝文武再次陷入沉默,大殿内气氛凝重。赵佶看着这群臣子,心中满是失望,长叹道:“大宋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如今国家危难,竟无一人能为朕分忧。” 蔡京朗声出列,“陛下!财货一事!臣已有定策!” “速速说来!” 赵佶闻言,迅速走回台阶之上,坐回龙椅,静等蔡京计策。 “可发盐钞!”蔡京顿了顿,接着说道,“陛下,盐乃民生之必需,天下百姓皆不可缺。我朝一直对盐实行专卖之制,如今可通过发行盐钞,让商人先向官府缴纳现钱,换取盐钞,然后凭盐钞到指定盐场支取食盐,再运往各地贩卖。如此一来,官府既能提前获得大量现钱,充实国库,又能借助商人之力将食盐运销各地,保证盐的供应,可谓一举两得。 赵佶微微皱眉,道:“此策虽好,但若是商人囤积盐钞,哄抬盐价,又当如何?” 蔡京连忙道:“陛下放心,臣已考虑到这一点。可限定盐钞的使用期限和支取数量,防止商人过度囤积。同时,加强对盐价的监管,若有商人敢哄抬盐价,严惩不贷。” 赵佶点了点头,道:“嗯,却也……” 蔡京躬身道:“盐钞期限……可以定的短些!” “短些?” “商户运盐,动戈数月往来!若是盐钞逾期……”蔡京深吸了一口气,牙一咬,“可再责令商户再买新盐钞!如此,钱财便可源源不断,汇入国库三司之中!” “陛下!此祸国之策!”侯蒙直接站出,“朝廷失信,百姓商户不再信任朝廷,长此以往!得不偿失啊!” 赵佶微微皱眉,目光在蔡京和侯蒙身上来回扫视,心中暗自权衡利弊。 蔡京所说之法,虽能在短期内增加国库收入,但侯蒙所言朝廷失信之事,也不得不让他有所顾虑。 蔡京连忙辩解道:“陛下,如今国库空虚,急需钱财充盈。此策虽有弊端,但解燃眉之急,实乃无奈之举。待国库充实,再行调整,也为时不晚。” 侯蒙拱手道:“陛下,民心不可失。如今江南百姓已受战乱之苦,若朝廷再行此失信之举,江南民心不在,恐生民变。望陛下三思!” 赵佶揉了揉太阳穴,心中烦躁不已。 他既想解决国库财政问题,又担心失去民心。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蔡爱卿之策,虽能解一时之困,但侯爱卿所言民心之事,朕也不能不顾。蔡爱卿,可有其他完善之法?” 蔡京微微低头,沉思片刻后道:“陛下,可将盐钞期限适当缩短,同时给予商户一定的宽限期。若逾期不久,可从轻处罚;若逾期严重,再责令其购买新盐钞。如此,既能增加国库收入,又能尽量减少对商户和百姓的影响。” 赵佶微微颔首,道:“侯爱卿,你看……蔡爱卿也是老成谋国!你若有良策,也可尽数说出!” “臣……”侯蒙眉头紧皱,看着自己身后,那些闭眼凝神的泥菩萨,长叹了一声,“臣,无良策!” 趁着赵佶吩咐翰林书写盐钞相关圣旨之时,蔡京连忙再次躬身,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臣请旨,再启方田策!”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几分,“陛下,方田均税法曾在神宗朝推行,丈量土地、按亩征税,能清查出隐匿田产。如今州县赋税不均,豪强大户瞒报田亩,致使国库赋税流失。重启方田策,既可重新核定田亩,增加赋税收入,又能整顿地方赋税乱象!” 赵佶目光一亮,坐直身子:“蔡爱卿所言极是!只是……”他微微皱眉,“当年方田策推行,阻力重重,地方多有抵触,如今再启,如何确保顺利施行?” 侯蒙闻言,心中一沉,忍不住再次出列:“陛下!方田策虽能增税,可地方官吏若借机盘剥百姓,虚报田亩、加重赋税,恐致民怨沸腾!昔日教训犹在,望陛下三思!” 蔡京面色一冷,反驳道:“侯大人莫要危言耸听!只要朝廷加强监管,定能杜绝弊端!难道侯大人想眼睁睁看着赋税流失,国库空虚?侯大人!难道你想大宋亡国不成!” 第414章 天赐良机 “厢都指挥!前面的河面过不去了,全是冰!” “那就破开冰,冲过去!” “晁都指挥!头船冲了!过不去!” 晁盖一把揪住完颜昌的衣领子,“完颜昌!老子给你运粮食过来,你不给老子说河面冰封!你什么居心!” “这事还用说?”完颜昌一脸不屑地挣脱晁盖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辽东冬季河面冰封是常事,你身为厢都指挥,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我以为你知晓,便未多言。再者,这冰封河面,岂是轻易能冲破的?” 晁盖怒目而视,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指着完颜昌鼻子道:“你这厮少在这狡辩!我等奉命运粮,乃是为了给你女真部交易!误了事,你吃罪的起?老子可吃罪不起!如今河面冰封,你倒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怎么?饿死的不是你家部族?” 旁边的士兵们看着两人争执,大气都不敢出,面面相觑。 有个胆大的营指挥小心翼翼地说道:“晁都指挥,完颜使者,如今之计,还是想想如何解决这冰封河面的问题,早点将粮食运过去才是。” 晁盖冷哼一声,松开完颜昌的衣领,双手抱胸,“哼,你说该如何是好?” 完颜昌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后说道:“还能如何?前面便是丰州,乃是女真长白山部所在,我这便遣人召集他们,用爬犁把这二十船粮食,运过去!” 晁盖微微皱眉,“从丰州至完颜部,多少路途?” “七百余里!” “你用多少人送?一路吃多少?”晁盖一脚踹了过去,把完颜昌一脚踹到桅杆上,“说话不过脑子!” 晁盖顶着风雪下了船,沿着冰面走到头船处,看着前面白雪覆盖之下,至少三尺厚的冰层,倒吸了一口凉气,“七百余里的路程,这么多粮食,光靠爬犁,得动用多少人力?且不说这一路上的消耗,就说长白山部的人,他们凭什么帮我们运粮?万一途中有个闪失,粮食有个好歹,这责任谁来担?” 完颜昌揉着被踹的地方,一脸不满,“晁都指挥,你也别着急。长白山部与我完颜部向来交好,只要许以重利,他们定会帮忙。至于人力和消耗,我自会安排妥当。” 晁盖冷哼一声,“重利?如今你们自己部族内,粮食都紧张,哪来那么多好处给他们?况且这长白山部,人心难测,万一他们拿了好处却不尽心,或者干脆起了贪念,截留粮食,咱们怎么办?只有一厢三千五百人,如何护得住!” 完颜昌微微皱眉,“那依晁都指挥的意思,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把粮食扔在这里不管?” 晁盖沉思片刻,“让船退回海上,你们完颜部,自己来取!” 完颜昌微微颔首,“你!” “我等已经将粮食送来了,你们自己没法取,那就是你们女真部自己的问题!”晁盖冷眼观瞧完颜昌,“船队在此,若是被冰冻,其中粮食被截获,你可能担责!” 完颜女真部。 众人听了完颜昌的转述之后,纷纷面露怒色。 一个身材魁梧的女真汉子站了出来,指着完颜昌大声说道:“昌哥儿,这晁盖也太过分了!我们女真部与他们合作,他们却如此推脱责任,依我看,不如咱们直接去,劫了这二十船粮食!” “胡闹!”完颜乌奇迈暴喝道,“咱们是只买这一批粮食?坏了名声,之后谁和咱们女真合作?” “不合作便不合作,大不了,咱自己去抢!抢高丽,抢黄龙府,抢梁山的!天下之大,哪里抢不得!” “且先冷静。如今这局势,我们与他们起冲突对谁都没好处。或许可以与晁盖再商议商议,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这粮食对我们女真部来说至关重要。” 完颜昌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也好,我再去找晁盖谈谈。希望他能顾全大局,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且慢!”完颜乌奇迈拦住了完颜昌,走到完颜阿骨打面前,笑道,“哥哥,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且说说!” “咱们获得粮食,是为什么?”乌奇迈笑道,“咱们是为了让乌古敌烈部去打高丽啊!船队停在长白山部附近?” “正是!”完颜昌点头道,“再往北走,河道已经冰冻三尺,无法前行!” “好事啊好事!”完颜乌奇迈抚掌笑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哥哥,这长白部往东南,过了鸭绿江,可就是高丽啊!” 完颜阿骨打微微皱眉,目光深邃,“你是说……” 乌奇迈嘿嘿一笑,“哥哥,咱们让乌古敌烈部直接去往长白山部,得了粮食,直接出兵东南高丽!” 完颜昌微微颔首,“这倒是个办法。只是,如何保证他们定然会去?” “不去,那便只能饿死!”完颜乌奇迈眼中泛起冷光,“我完颜部,也不是开善堂的,这一顿饱和顿顿饱,难道那位活佛,掂量不清楚?” 完颜阿骨打微微眯起眼睛,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如今这局势,倒也不失为一个可尝试的法子。” 完颜昌点点头,“哥哥所言极是。乌古敌烈部本就是要去高丽的,我们索性给他们部分粮食。待他们出兵后,再将剩余粮食交付。若他们不答应,我们便以断粮相逼。只是,这其中风险不小,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与我们翻脸,可就麻烦了。” 乌奇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怕什么,他们如今缺粮,正是虚弱之时。若是敢与我们作对,我们便联合长白山部,一举将他们剿灭。若是他们去了高丽,由他们吸引高丽兵马,我们可以从另外一条路出兵,趁高丽空虚,席卷高丽!” 完颜阿骨打微微皱眉,目光严厉地看向乌奇迈,“你去和那位活佛沟通!他若是同意,一切好说,若是不同意,那便……” 说着,完颜阿骨打做个手掌下切的手势,“反正有了他的人头,那天祚帝也不会亏待了咱们,两边不亏!” 第415章 去!立即去开京报信!求援! 渤海之上,晁盖等人驾驶着船队停留在呜呼岛上。 此岛距离辽东不足百里,却归于登州管辖,之前姜齐打登州时,便在此岛驻留过,上面还有未拆除的营帐,稍作修整,便是一处兵站! 晁盖站在船头,望着岛屿的方向,眉头紧皱。 身旁的副都指挥走上前来,拱手道:“晁都指挥,这岛上的营帐虽可修整,但咱们船上的粮食怎么办?这交易未完成,咱们也没法和郎君交代啊!” 晁盖微微颔首,目光深邃,“我知道。只是如今河面冰封,运粮之事还需从长计议。这岛上地势易守难攻,暂且先在此处驻扎,等完颜部那边的消息!” 副都指挥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人手。 此时,岛上的士兵们正忙碌着修整营帐,搬运物资。 晁盖走进营帐,坐在主位上,看着地图沉思。 这时,一个士兵走进营帐,抱拳说道:“都指挥,顺化方向来了一艘小船!说是乌古敌烈部和完颜部的使者!” 晁盖微微皱眉,“哦?两部的使者?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使者走进营帐,抱拳行礼,“晁都指挥,我家将军让我来与您商议运粮之事。我部希望都指挥可以将粮食运至长白山部所在!” 晁盖微微眯起眼睛,摆手道:“长白山部?你来之前,没去那里看上一眼?此时已经全部冰封!莫说长白山部,便是绿州之地,也去不得了!” 乌古敌烈部使者笑道:“这位都指挥使大人,这批粮食是女真部支援我部所用,我部也不强人所难,直到河道冰封难以成行,只求都指挥使大人,能运至……此处!” 说着,使者在地上勾画出一个地形。 “此为鸭绿江入海口,名为保州!”那使者道,“只要在二十三日前,把吃食运至此处!我等部族自是感恩戴德!” 晁盖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裹着毛皮的汉子,“好,是个通情理的!既然你们这么说,那咱自不会让兄弟为难!来人,扬帆出海!” 使者连忙抱拳谢道:“都指挥放心,该给的,我两部必然少不了心意!” 晁盖起身,大手一挥,“什么心意不心意的,只是,我们也有我们的条件,你们两部必须保证,不会再耍什么花样,否则,我梁山兄弟,也不是好拿捏的!” 使者连忙应道:“都指挥放心,我部定当信守承诺。不会给都指挥添麻烦!” 正月二十三日! 乌古敌烈部已经在保州一地等候多时! 看着远处梁山赤旗船队! 杜迁等人首先便是往前多走两步,激动地热泪盈眶! 杜迁身旁的梁山老兄弟忍不住说道:“终于等到梁山的船队了,这一路艰辛,可算有盼头了。” 杜迁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是啊,梁山的支援一到,咱们便有了底气。只要粮食一到手,按照与完颜部的约定,出兵高丽之事便可提上日程。” 此时,梁山船队渐渐靠岸,晁盖站在船头,看着岸上的乌古敌烈部众人,尤其是看到杜迁,也是一愣!他和杜迁自然也是认识,虽然许久未见,但也是一眼认了出来! 船队靠岸后,晁盖带着几人下船,直接朝着杜迁等人走去。 杜迁连忙迎上前去,未等晁盖开口,便抢先双手合十:“晁都指挥,一路辛苦。贫僧率领乌古敌烈部,全仰仗梁山的支援了。” 晁盖也是机灵,微微颔首,“大师客气了。此次我梁山运来粮食,也是为了盈利,互通有无,往来通商。原本也是想着能送至女真部,但,此时天气……也只好烦劳贵部至此了!” 杜迁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晁都指挥客气了。我部……也是为了求活!” 晁盖轻抚胡须,沉思片刻道:“这完颜部心思难测,不能全听他们的。我梁山此次前来,一是为了支援,二也是为了……大师,你且说说,乌古敌烈部如今的实力究竟如何?有多少可用人马?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杜迁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道:“晁都指挥,我乌古敌烈部能战之兵约有两万余人,粮草若节省些,还能支撑半月。只是这半月之后,若没有新的补给,可就难以为继了。” 晁盖微微点头,心中暗自盘算。两万余人的兵力,按照梁山如今的编制,也就是一个旅多一点。 “大师,这样。我梁山此次带来的粮食,先分一部分给你们,解燃眉之急。”晁盖说道。 杜迁感激地双手合十,“多谢晁都指挥。贫僧定会全力配合,只是希望攻打高丽顺利些,我乌古敌烈部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啊。” 晁盖拍了拍杜迁的肩膀,“大师放心,有梁山在,定不会让大师……孤军奋战!” “如此……便多谢郎君了!”杜迁朝着南边双手合十,深施一礼! 正月二十五日。 吃饱喝足,休整两天功夫的乌古部和敌烈八部,整顿起自家可用之兵,挽弓纵马,直奔高丽境内而去! 杜迁一身红色袈裟,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持长刀。 他环视着麾下的士兵,大声喊道:“信众们,此番出征高丽,乃是为了咱们自己!夺下高丽,之后,便是有了大海为屏障,高山大河为天堑,再也不会受到辽国那些契丹人的欺负,再也不会有交不完的苛捐杂税!为了部落,为了活着,冲啊!” 士兵们士气大振,齐声呐喊,马蹄扬起阵阵尘土,朝着高丽边境疾驰而去。 敌烈八部的首领也不甘示弱,挥舞着手中的旗帜,指挥着队伍有序前进。 此时,在高丽北部边境的一处关隘,高丽的将领正皱着眉头,听着手下的汇报。 “将军,辽国的军队正朝着我们这边赶来!”一名士兵问道。 高丽将领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说道:“辽国军队?确定不是女真人?” “确定!他们的旗不是女真的旗子!” “立刻加强关隘的防守,准备迎战!” 士兵们连忙领命,开始布置防御工事。 高丽将领则站在关隘的城墙上,看着那些漫天雪尘之下的骑兵,不由咽了一口唾沫,抓住身边的亲兵,“去!立即去开京报信!求援!” 第416章 这里求不得,那里求不得,任由辽国铁骑践踏我高丽国土 扑天雕李应在高丽的日子,可谓是纸醉金迷,奢华无限。 每日清晨,李应在雕花木床的锦缎被褥中醒来,侍女们立即鱼贯而入,捧着温水、宋室香皂伺候洗漱。 用过早膳后,他身着镶金线的蜀锦长袍,在仆人的簇拥下乘上八抬软轿,直奔高丽右相府邸。 船队的事情,全部交给了鬼脸儿杜兴接手,自己则全身心地在高丽朝堂两班之中交际! 别看李应只是个土财主,可自幼也熟读《论语》《孟子》,对《孙子兵法》《货殖列传》也颇有心得,经意文章也能写上两笔。 在宋室,这种读过书的地主子弟如过江之鲫、恒河沙数,可在高丽,他的学识与谈吐却如鹤立鸡群,很快成了王公贵族争相结交的座上宾。 高丽右相府上,一场诗会正热闹非凡。 李应手持白玉盏,轻抿着高丽特有的松子酒,听着席间文人用蹩脚的汉文吟诗作对。 待众人尽兴,李应起身朗声道:“诸位雅兴,李某亦有拙作。” 说罢,李应当场吟诵一首不知哪里听来的词,满堂寂静片刻后,掌声雷动,右相抚须大笑:“李公之才,堪比我高丽鸿儒!” 当晚,李应被邀入宫中,与高丽王对饮。 酒过三巡,第十六任高丽国王王俣叹道:“闻宋地繁华,商贸昌盛,不知李可有良策助我高丽?” 李应眼中闪过精光,放下酒杯躬身道:“以李某之见,可效仿宋室设市舶司,开放港口,与诸国通商,高丽小国寡民,产出不足,与其内耗,不如放开国境……” 而在李应醉卧温柔乡、高谈阔论之时,一穿着朝服的胡宗旦直接越门而入,看也不看李应一眼,直接对王俣禀告道:“殿下!北方边地高急!” “可是女真又来寇边?”高丽王王俣神色瞬间凝重,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 “是辽国铁骑!”胡宗旦单膝跪地,声音急促而又充满焦虑,“辽军势大,我军虽奋力抵抗,但边境防线已然岌岌可危,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高丽王王俣猛地站起身来,眉头紧皱,来回踱步。 此时李应借着脸上的醉意,直接伏案装作不胜酒力,只是微微眯着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李卿……”王俣停下脚步,目光投向李应,却见李应已经“醉”倒,“唉!来人,将李卿送至同文驿馆,好生照顾!去招枢密使尹瓘、枢密副使吴延宠来议事!” 几个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李应扶起,送往同文驿馆。 李应在侍卫的搀扶下,半睁着眼睛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同文驿馆内,李应被安置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 侍卫退下后,李应迅速坐起,整理了一下衣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叫来自己的心腹鬼脸儿杜兴,低声吩咐道:“立刻去打探虚实,以及尹瓘和吴延宠的态度。还有,和咱们梁山沟通!看郎君有什么吩咐!” 杜兴领命而去,李应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王俣在宫殿内焦急地等待着枢密使尹瓘和枢密副使吴延宠的到来。 他来回踱步,心中暗自祈祷着能想出应对辽军的良策。 不一会儿,尹瓘和吴延宠匆匆赶来。 王俣连忙说道:“两位爱卿,辽军来势汹汹,边境告急。胡爱卿让孤向宋国求援。你们觉得此计可行吗?” 尹瓘微微皱眉,说道:“陛下,宋国虽是宗主,然,距离太远,且……宋室兵马疲弱,如何挡得住契丹铁骑?如今之计,迅速派遣使者,前往天祚帝处,问清原委,我等也好按病抓药!” 吴延宠也点头道:“陛下,莫非是……年节之时,我高丽向宋室进贡一事,被天祚帝所知?这才出兵警告我等?” 王俣叹了口气,说道:“两位爱卿。此时已经火烧眉毛,原委如何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让辽国退兵!但如今局势危急,我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还请尹爱卿,吴延宠率军出征!抵挡片刻,待情况回转,孤定当封赏!另立刻派人去女真部和宋国,许以重利,请求他们出兵相助!” “宋国去不得啊!”尹瓘直接抱拳道,“殿下!那胡宗旦乃宋室福州人,后到高丽。早年入太学,为上舍生。来到高丽后,殿下补左右卫录事,不久权直翰林院,骤迁宝文阁待制。去年又任右拾遗、知制诰!恩情不可为不重!只是,南朝兵弱,之前,才被契丹夺了三州之地,如何有胆气,远行千里,救援我高丽?” 王俣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尹爱卿所言虽有道理,但如今我高丽危在旦夕,若不向宋国求援,只向女真求援……” 吴延宠微微颔首,说道:“殿下!女真,求不得!” 王俣直接起身问道:“吴爱卿为何女真也求不得?” 吴延宠回道:“难道殿下忘了,曷懒甸地区修筑的东北九城?” “这里求不得,那里也求不得,难道,就任由辽国铁骑践踏我大高丽国土?”王俣愤恨道,“两位爱卿!总不会让孤,去向倭人求援!” 尹瓘此时抱拳道:“殿下,可记得耽罗岛?”、 “一帮山贼草寇所据的海岛而已,”王俣冷笑道,“孤便是再落魄,难道还能向他们求救?” 尹瓘微微躬身,不慌不忙地说道:“殿下,耽罗岛虽多山贼草寇,但他们熟悉海上形势,且有不少精壮之士。如今辽军铁骑虽强,但他们不善水战。若能说动耽罗岛的势力,让他们从海上出兵,骚扰辽军后方,或许能解我高丽之困。而且,若我们对其许以官职,说不定他们会为我高丽效力。” 王俣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尹爱卿,这耽罗岛的势力向来难以捉摸,若是他们拿了好处却不出力,或者趁机要挟我们,该当如何?” 吴延宠也在一旁说道:“陛下,尹大人所言虽有道理,但确实存在风险。不过如今局势危急,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许可以先派人去耽罗岛,试探他们的态度,再做定夺。” 王俣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好,那就先派人去耽罗岛,看看他们的反应。但若是他们有不轨之心,我们也不能姑息。不知,该派谁去?” 尹瓘沉吟片刻,看了一眼吴延宠,“殿下,那位宋国商贾李应,可去!” 第417章 就看,咱们怎么操作了!也看,郎君需要什么结果 耽罗岛上。 李应和吴用面面相觑。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用率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应也随之苦笑连连。 “李庄主,此番也算是衣锦还乡?”吴用指着李应身上高丽使者的服饰,笑道。 “这算是什么衣锦还乡?只是赶鸭子上架,推却不得!”李应摇头道,“这高丽边关危急,铁骑压境,我这使者身份,看似风光,实则如坐针毡。他们不向辽国求和,不向宋室求援,反倒是向耽罗岛这边求助,我们虽有梁山的底子,但想要用咱们去解高丽现在之围,谈何容易?” 吴用微微颔首,收敛了笑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推到了李应眼前,“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就看,咱们怎么操作了!也看,郎君需要什么结果!” 李应沉思片刻,看着吴用,又看看桌子上的信,并未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沉吟片刻,正色说道:“学究,郎君那边什么意思?” 吴用抚须点头,对李应的谨慎稳重看好几分,“李庄主,高丽的土地,可是辽东四郡的故地,那赵官家,可是明确发了旨意,把辽东四郡给了咱们郎君!你说,这时候,咱们是帮高丽?还是帮……咱们自己?” 李应微微皱眉,“学究,咱们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晁盖推门而入,一脸的不耐,直接往座位上一坐,“唉,学究,就不要跟李应兄弟打哑谜了,兄弟!那袭击高丽边关的,便是咱们梁山的好汉领的头!唤作摸着天杜迁!” “啊?”李应惊呼出声,“这!” “哈哈!”晁盖笑道,“俺见时,也是看了许久才认出来,只是杜迁那体量身高,一般人难有,所以才认得出来!” “嗐!”李应笑着摇头,双手一摊,“早知道如此,咱就不跑这趟了,空折腾!合着是自家兄弟在折腾高丽人?” 吴用轻轻摩挲着茶杯,眼中闪过狡黠笑意:“李庄主可别小看这‘折腾’,有这一步,咱们可就能名正言顺的入高丽了!” 李应挑眉:“愿闻其详。” “当年,川蜀刘璋请汉昭烈皇帝入蜀!”吴用提了这么一嘴,“随后,那川蜀之地,天府之国,可就成了汉昭烈皇帝的根基!” 李应闻言,立即双手抱拳,“智多星不亏智多星!一语点明啊!咱这就去开京,给他讲讲条件!” “此信,你且好好看看!”吴用点了点信,“郎君要的仁川码头,必须要入手中!有了此地,高丽全域皆在掌控之中!” 青州,益都。 整编后的梁山军队风气随之一新! 姜齐在整编过程中,将年龄大的,伤残的,安置到了夷州岛上,将带兵能力不足的,调离了军队,分配到地方县上,作为县尉! 立功的分配到军事学堂进修,而后把学堂里学了一年的那些学员安插到队伍里,当做基层的指挥使,教导员! 在操练场上,鲁智深和杨士亮看着眼前横平竖直的披甲兵卒,眼中冒光,搓拳擦掌,羡慕不已! “这他娘的才叫精兵!”鲁智深将手中月牙方便铲狠狠一惯,震得铜环哗哗作响,“洒家在西军小种经略相公处做提辖时,带的弟兄都是一等一的好汉,论单打独斗个个是狠角色,可要是摆起这阵仗……” 他望着队列中手持狼筅的兵卒如铁墙般推进,喉头滚动着咽下口水。 杨士亮更是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若是在代州时,咱麾下有这般精锐,莫说是耶律淳,便是天祚帝亲率皮室军来,李元昊复生带着铁鹞子亲至,咱也不惧!”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场中正在演练鸳鸯阵的兵卒——盾牌手蹲下时尤如磐石,狼筅兵高举兵器如荆棘丛立,长枪兵从缝隙中突刺,短刀手随时补位,整套阵型如活物般伸缩自如。 最恐怖的是担任队正的那兵卒身上,挂着不少的轰天雷! 忽然,十多匹战马从操场另一侧狂奔而来,马蹄踏得黄土飞扬。 杨士亮下意识按住剑柄,却见鸳鸯阵瞬间变化:队正口中哨子急促三响,盾牌手迅速靠拢组成龟甲阵,狼筅前倾如刺猬缩成一团,长枪从缝隙中斜指。战马冲到阵前丈许,惊嘶着人立而起,却被密密麻麻的兵器逼得连连后退,终究无法冲破这道钢铁屏障。 “好个鸳鸯阵!”杨士亮跺脚叹道,“当年在雁门关,俺大哥带兵伏击辽国军卒,若有这等阵型……”他声音渐低,最后长叹一声,望向杨金豹,默然不语! 鲁智深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粗糙的掌心隔着铠甲都能感受到热度:“兄弟莫急,待洒家回头找周老师傅说说,咱也练他娘的这么一出!带上这么几万大军,代州?辽国的上京都能打下来!” “光有阵型不够。”杨士亮摇头,目光扫过兵卒们整齐划一的甲胄,“你看他们的藤牌、长枪都是一色儿的制式兵器!甚至,你看那些轰天雷!” 鲁智深却咧嘴大笑,拍得肚皮直响:“怕甚!洒家这水磨禅杖耍起来,十个八个兵卒近不得身!等咱也练出这般阵型,再加上俺们兄弟的本事,嘿嘿,便是童贯那老贼带十万大军来,也得教他有来无回!” 两人正说得热血沸腾,却见教头在阵前敲响铜锣,兵卒们收势归位,竟无一人气喘吁吁。 杨士亮望着他们腰间悬挂的干粮袋和水壶,忽然压低声音道:“鲁大师,你说这梁山的兵卒每日吃的是精米白面,大鱼大肉,这梁山……也是舍得啊!” 鲁智深浓眉一挑,忽然捶胸道:“当年小种经略相公,莫说赏钱,便是日常军械军饷粮饷,讨要一回,回来都要气出个好歹!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隆隆的战鼓声,又一队兵卒挺着陌刀鱼贯入场。 杨士亮望着阳光下闪烁的刀光,忽然握紧了鲁智深的手腕:“鲁大师,你说咱将来能不能也有率领这般精兵的一天?” “直娘贼!等咱梁山的赤红大旗插遍天下,这般精兵,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说罢,鲁智深拽着杨士亮大步走向演武场,“走!咱们也去跟那教头们讨教两招!” 第418章 三千里江山面前,一个公主算什么 “殿下!边境失守!”吴延宠丢盔卸甲的跪在王俣阶前,头盔滚落在地,露出满头冷汗和几缕被鲜血黏住的乱发,“我等三万大军还未到边境,就被数千骑兵冲散!辽军铁骑势如破竹,臣率部拼杀一日一夜,才带残兵突围……” “你拼死回来?你回来有何用!大军呢?”王俣猛地掀翻案几,青玉笔架滚落阶前摔得粉碎,“朕给你三万精兵、千匹战马,竟连辽军前锋都没见到就溃散了?” 吴延宠伏地不起,声音颤抖如秋风中的枯叶:“殿下明鉴!此次遇到的皆是精兵!人披双甲,马铁裙,冲锋时如排山倒海……我军弓弩射不穿甲胄,长枪刺不进马腹,刚列阵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抬起头,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只有……残兵千余人退守大同江,若不速速增援,辽军明日就能兵临西京城下!”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王俣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枢密使尹瓘扶着柱子勉强站稳,袍袖下的手紧紧攥着笏板,指节泛白:“殿下,如今唯有恳请耽罗岛速速出兵……李应昨日传回消息,说只要我方提供粮草武备,他们便可派全部精兵跨海驰援!” “武备?”王俣突然抓住尹瓘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全部精兵?” “千真万确!”尹瓘忍痛点头,“李应已经和耽罗岛的人说好!而且,据李应说,耽罗岛上还有五万余人马可用!” 吴延宠猛地抬头:“殿下!臣愿亲自押运粮草去耽罗岛,求他们看在殿下赐予他们耽罗岛的人情上,连夜发兵!” 王俣盯着阶下两人,忽然抓起案上的鎏金酒壶砸向墙壁,琥珀色的酒液飞溅在龙纹柱上,宛如鲜血蜿蜒:“准奏!再派人去女真部,就说朕愿割让大同江江北之地,换他们出兵断辽军后路!” “陛下不可!”尹瓘惊呼,“江北之地乃高丽龙兴之地,割让给女真犹如剜心之痛!” “那你说怎么办?”王俣突然暴喝,抓起案上的奏疏劈头盖脸砸下去,“是要朕学陈后主,抱着玉玺跳临津江吗?” 他踉跄着退到窗边,望着西北方向暗沉的天幕,声音骤然沙哑,“传旨下去,全国兵马,进京勤王!开京城内,所有十五岁以上男子一律征为兵丁……若耽罗岛和女真部再不来,朕就亲自率禁卫军上城死战!” 吴延宠和尹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绝望。 小国寡民,遇到骤然之战,一切不足,尽皆显露! 尤其,前几年,两人还率领倾国十七万大军,征伐女真并修筑东北九城,虽然一开始取得胜利,并修筑了咸州、英州、雄州、吉州、福州、宜州及通泰、平戎、公崄等九座城池。但后来完颜部女真军反扑,十七万大军先胜后败。 三年前,高丽将九城归还女真! 此后三年,高丽再未恢复元气! 否则,王俣也不会因为仅仅损失三万人马,便如此崩溃! 殿外突然狂风大作,吹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仿佛是铁骑逼近的马蹄声。 王俣望着自己在烛影中颤抖的倒影,忽然想起李应之前说过的奇闻:“宋国于辽国借兵,南下讨梁山,结果,辽国宿将耶律棠古兵败身死!” 他握紧了腰间的玉佩,那是大宋官家在他登基之时,御赐他的礼品,此玉触手生温,此刻却凉得像块冰。 “去告诉李应,”王俣突然转身,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狠戾,“只要他此番能退辽军,朕封他为高丽相,赐铁券丹书,再开放三个通商口岸给他!任其处置!”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另外……把朕的妹妹贞慧公主许配给他,明日就送诏书去耽罗岛!” 吴延宠惊得叩首在地:“陛下三思!公主乃金枝玉叶,岂能下嫁一个宋人商贾!” “够了!”王俣抓起玉玺砸在诏书上,红色印泥溅在王袍之上,犹如血色,“三千里江山面前,一个公主算什么?快去!再晚一刻,怕是连下嫁的机会都没了!” 殿门轰然推开,冷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将案上的烛火吹得明灭不定。 王俣望着吴延宠踉跄着冲进风雪的背影,忽然想起幼年读《史记》时,楚庄王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故事。 可如今他这个“一鸣”,究竟是“惊人”,还是垂死挣扎的“哀嚎”? 窗外,临津江的方向隐约传来闷雷般声响,王俣已经分不清是马蹄声还是江水涛声。 王俣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大同江畔的中军帐里,杜迁正攥着酒碗,听着乌古敌烈部众的欢呼声,目光透过毡帐缝隙望向东南方。 帐外篝火熊熊,映得众人脸上红光摇曳,唯有杜迁腰间那柄刻着“梁山”二字的短刀,在阴影里泛着冷冽的光。 “前面就是高丽的西京城!只要拿下西京,咱们的那些部族牧民,就不用在女真部寄人篱下,就有了咱们自己的地方,自己的家了!”说话的是乌古部的老萨满,羊皮袍上的铜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到时候,咱们第一件事,就是给活佛修一个大大的庙宇!” “放你娘的狗屁!”杜迁猛地灌了口马奶酒,铜碗重重砸在牛皮地图上,“给咱修什么庙宇,有这钱,给牧民们修房子!给咱们请老师!教给咱们怎么种地!怎么干活!咱们自己给自己干活!” 帐内哄笑四起,有人跟着起哄:“活佛说得对!咱受够了,之前给那些贵族当牛做马,这日子过得够了!” “就是!去年冬天,辽国的那些契丹贵族抢走咱们一半的羊群,令稳什么的,连个屁都没放!” 杜迁默默放下酒碗,伸手拨弄火塘里的木柴,火星子腾地窜起来,照亮他蓄满胡须的脸。 “不仅要请老师教咱们种地干活,还得请老师给孩子读书认字!”杜迁环视了一番部众,“读了书,认了字,懂了道理,才不会再次被那些贵族骑在咱们孩子的脑袋上!不然,咱们这代人死了,下一代,再下一代,又会走上咱们的老路,成为那些贵族的牛马,奴隶!再受一岔罪!” 第419章 乌古敌烈部,这是要挖高丽的根啊 女真完颜部的毡帐内,完颜阿骨打盯着地图上的九座州城标记,指尖重重叩击着咸州位置:“乌奇迈,此次出征莫要恋战。速战速决!若是拖延的久了,不说高丽人,就是天祚帝那边,咱们也不好交代!” “哥哥放心,”完颜乌奇迈握着弯刀,冷笑道,“我早让人在天祚帝那边吹风了,咱们往高丽出兵,乃是追击造反作乱的乌古敌烈部!” 他忽然转头看向帐外,远处烟尘滚滚中,女真骑兵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寒芒,“等咱们的旗号插到临津江边,打下了开京城,之后如何,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完颜阿骨打皱眉拨弄着腰间箭囊:“你真要把从梁山买的粮草送给乌古敌烈部?那可是用真金白银,和咱们的生女真换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乌奇迈吐掉嘴边的草茎,“杜迁那家伙在乌古敌烈部搞什么‘平均令’,居然让牧民自己留七成的牛羊?这要是传出去,咱们旗下的部落还不都跑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等乌古部吃完咱们送的粮,就该尝尝咱们的铁蹄滋味了——哥哥别忘了,这粮草,能不能吃,是不是有毒,可都要在咱们手上过一手呢!到时候给他们吃了毒粮食,他们便是再强壮,还能有多少战力?” 大同江畔,杜迁立于江心冰面,手中长枪往冰层上一戳,“咔嚓”震开尺许裂纹。 他望着对岸高丽西京的城墙,呵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卷走,身后乌古部与敌烈八部的牧民们正推着装满枯草的木车,在冰面上铺出一条灰褐色的“坦途”。 “都听好了!”杜迁扯着嗓子大吼,声音盖过冰面下隐约的水流声,“等会儿攻城,先往城门洞里塞枯草!老子试过,这高丽的城门是实木包铁皮,浇上鱼油烧半个时辰就得塌!”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牧民,后者正用茅草包裹住战马蹄子,用来防滑,“你带骑兵绕到西城墙,瞅见炊烟最密的地方没?那是西京的贫民窑,老百姓早恨透了高丽王,咱们一喊‘分粮食’,准保有人给咱们开城门!” 牧奴咧嘴一笑,露出被马奶酒染黄的牙齿:“活佛放心,部族的老萨满他们前几天就带着人混进城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杜迁耳边,“不过弟兄们都在问,等真打下西京,那均分到底咋分?” 杜迁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吴用连夜送来的《均田令》:“等会儿破城,你带我们的兄弟去粮仓,把库里的粮食按户头登记。每户先分三斗粟米,五斤盐巴——剩下的全堆在城门口,让老百姓自己来搬。”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黄纸,“对了,这是‘地契文书’,等开春冰化了,让牧民们拿着这玩意儿去丈量土地,谁先种上苗,地就归谁!” 牧奴接过黄纸,粗糙的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朱砂大印,忽然单膝跪地:“活佛,你这哪是带兵打仗?分明是给咱们刨了个金窝!” 申时三刻,日头西斜。 杜迁举起长枪,他身后五千牧民分成三队:前排扛着浸油的枯草,中间推着装满碎石的木车,后排背着弓箭,说是弓箭,其实大多是削尖的木杆,绑上骨头碎片,但此刻人人眼中都燃着狼一般的凶光。 “跟着我冲!”杜迁大吼一声,率先踏上冰面。 他的弓早已拉开,箭尖瞄准西城门的铁环。 身后忽然传来“吱呀”一声,他转头望去,只见几个牧民正抬着一架投石机,那是梁山工匠临时用松木打造的简易投石机,里面装着三颗灌满了油脂的陶罐。 “这玩意儿真有用?这么多油……”牧奴摸着还没去除干净的松树皮,问道。 “几罐子油换一座城,不亏!”杜迁咧嘴一笑,他猛地挥手,“点火!” 陶罐拖着长长的火尾砸向城门,在半空划出三道猩红的弧线。 第一发偏了,砸在城墙上迸出火星。 第二发正中门环,油脂遇到火星,直接爆燃起来! 第三发竟直接滚进了城门洞,枯草堆瞬间腾起丈高的火焰! 与此同时,咸州城头,完颜部先锋官完颜昌望着南方浓烟皱眉。 斥候策马而来,甲胄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报!乌古敌烈部已占领西京粮仓,正在分粮给牧民!” “分粮?”完颜昌猛地扯紧缰绳,坐骑人立而起,“他们哪来的粮食?不是早就断炊了吗?” 斥候咽了口唾沫:“听说是……梁山船队从海路运的。不是一次,而是,源源不断!那些汉人还准备帮着他们在西京城郊附近修水渠,分田亩,烧荒!说开春就能种粟米了。” 完颜昌的马鞭“啪”地抽在城墙上,震落大块冻雪:“难怪晁盖那厮一直躲在呜呼岛!原来早就和乌古部勾搭上了!”他忽然转身望向北方,完颜部的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快马加鞭回报部族头领——这些汉人要在高丽扎根了!再不管,咱们连喝风的份都没了!” 千里之外的高丽开京,王俣正对着地图上的红点发抖,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女真也会趁着这个时候开始拿高丽开刀! 丞相尹瓘踉跄着走进殿,袍角还沾着血泥:“陛下!耽罗岛的李应回信了,他要咱们先把三个通商口岸的文书送去,才肯出兵!” “给他!”王俣抓起玉玺就往诏书上按,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再把贞慧公主的婚书一起送去!只要他肯出兵,别说税契,朕连开京的城门钥匙都给他!” 尹瓘刚要退下,忽然听见宫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喧哗。 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撞开殿门,手里举着块染血的布条:“陛下!西京传来消息……乌古敌烈部在西京分粮,分地,烧荒!不少农奴已经在往西京跑了!” 王俣手中的王玺“当啷”落地,望着布条上那歪歪扭扭的汉字,“乌古敌烈部,这是要挖高丽的根啊!” 第420章 诸位!擂鼓聚将!咱们要兵发仁川! 谏言官金缘此时拱手出列,目光如刀扫过尹瓘和吴延宠,朗声道:“臣弹劾枢密院失职,枢密使玩忽职守,丧师辱国!” 王俣闻言,直接起身。 尹瓘的胡须剧烈颤抖,伸手欲抓金缘衣襟,却被吴延宠暗中拽住。 满朝文武交头接耳,唯有阶下武士按刀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王俣气急反笑,两步冲下台阶,指尖几乎戳到金缘鼻尖,“辽军压境,西京失陷,你不去想退敌之策,却在此刻弹劾大臣?你听听你说的话,可合时宜?” “臣觉得!正合时宜!”金缘撩衣下拜,额头触地时发出“咚”的闷响,“殿下可还记得,去年臣曾上《边备十策》,言明辽军必犯境,需早囤粮草、修缮器械?可枢密院如何回复的?” 他抬头直视王俣,眼中似有怒火燃烧,“尹大人说‘辽主惯于游猎,不喜军政事’还说,‘女真蛮人也,无胆东出’!吴大人说‘国库空虚,暂缓军备’!如今辽军铁骑踏破大同江,请问二位大人,国库的金银珠宝堆成山,宁可去找耽罗岛得到山贼海寇借兵,为何咱们自己高丽的士兵,还在用些破铜烂铁,残破甲胄?” 尹瓘后退半步,袍袖下的手紧紧攥着笏板:“金缘!你如何能翻旧账!当年若不是你主张削减贵族岁俸,何致群臣离心?” “住口!”金缘猛地转身,笏板直指尹瓘,“贵族岁俸占国库三成,士兵却连铠甲都穿不起!你等日日在显忠殿吟诗作赋,可知道前线士兵啃的是掺了沙子的麦饼?” 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卷血迹斑斑的布帛,“这是大同江西京守将的绝笔信,他说‘兵器腐朽如枯枝,箭矢不足如晨星——这些,可都是拜枢密院所赐!” 王俣盯着那卷布帛,只觉一阵眩晕。那熟悉的字迹,正是他昨日亲自任命的大同江西京留守都统制所写。 吴延宠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乃是辽国!而辽国并未出兵东出!这兵马!乃是乌古敌烈部!辽国叛军!” “有何区别!”金缘暴喝一声,“你说!有何区别!” 吴延宠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殿下!”金缘放弃吴延宠,直接膝行两步,扯住王俣的龙袍下摆,“如今大厦将倾,若再纵容枢密院这般尸位素餐,臣恐高丽百年基业,将毁于你我之手!” 他忽然转头望向吴延宠,“吴大人,你之前从边境逃回时,可有脸面对那些冻死在冰天雪地中的士兵?你腰间挂的羊脂玉坠,你每天吃的山珍海味,你府中家人穿的绫罗绸缎,每一样,可都是沾着高丽兵卒的血啊!” 吴延宠脸色煞白,退了两步! 殿中大臣纷纷后退,似避瘟疫般与他拉开距离。 王俣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踉跄着扶住廊柱,回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金缘,声音沙哑的说道:“金爱卿……依你说,该如何处置?” 金缘挺直脊背,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朗声道:“按《高丽刑律》,战时失职者,当斩!但如今大敌当前,可暂免其死罪,夺职下狱,待退敌之后再行论处!”他忽然叩首至地,“臣自荐,暂领枢密副使一职,臣熟知兵事,和李应有些关系,若臣……” “不可!”尹瓘惊惶抬头,“殿下,金缘不过是一谏言官,岂可委以军国重权?” “谏言官?”金缘冷笑,“吴延宠入仕不过辽国天安节的祝贺使,之后也仅仅是起居郎!而且!” 金缘看着尹瓘,“尹大人,您是坡平尹氏出身,他吴氏什么出身!宋室海州!凭借姐姐嫁给我们金氏的金锡符他才有资格科举入仕,也就是说,他不过是个入赘之外人!他都可以领兵在外,我金氏,难道不行?” 王俣望着金缘,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脱去官服,革去官职!” “殿下!”金缘刚要谢恩,顿觉不对,那剑尖竟是指向了自己?“殿下?” “出身宋室?便是罪过?”王俣的剑尖抵住对方咽喉,“你可知道,满朝上下,多少大臣,来自宋室?若是一句来自宋室,便是罪过!我高丽满朝,还能剩下几人?你金氏!难道要坏了我高丽根本?好行田氏代齐之举!” 他忽然转头对吴延宠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去耽罗岛!” 吴延宠叩首领旨,起身时瞥见殿外漫天风雪中,被拉出殿外还在叫嚷的金缘,冷笑一番。 耽罗岛上,中军帐内烛火通明。 晁盖手按腰间短刀,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位上的姜齐,粗糙的掌心微微沁汗。 李应轻抚袖口金丝暗纹,笑容得体之下,难掩激动之色,他去高丽时,梁山只占了一个登州,再见姜齐,麾下已经多了几乎一个京东东路! 吴用手持羽扇,即便此时天寒地冻,该有的风范仪表还是要讲的! 危昭德还麾下兄弟束手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腰间佩刀,唯有主位上的姜齐神态自若,指尖轻轻叩击着紫檀桌案,仿佛坐在自家书房般闲适。 “京东东路事务颇为繁忙,此番能过来,也是借了科考之后的空挡!”姜齐的笑容如春风拂面,环视帐中诸人,“学究,别来无恙啊!” 吴用使羽扇挡住半张脸:“托郎君的福,吴某在这耽罗岛也算自在。只是听闻郎君年节时候整编了梁山麾下军伍,咱们这耽罗岛,也是梁山麾下,如何能不整编?” 姜齐挑眉轻笑,指节敲了敲案上的令旗:“咱这不是来了吗?不过,咱们耽罗岛可不是要在这里整编!” 吴用突然问道:“可是在高丽?” 姜齐此时接过李应手中关于三个口岸公文,一个仁川,一个釜山,一个保州! 姜齐哈哈大笑起来,“正是高丽!而且,不是咱耽罗岛自己整编,而是和乌古敌烈部,那些高丽降兵,一起整编!诸位!擂鼓聚将!咱们要兵发仁川!” 第421章 这哪是援兵路线?分明是梁山盗取高丽的狼子野心 完颜昌的马鞭抽在结霜的枯草上,震落的冰晶在晨光中飞散。 他望着远处南浦城墙上飘扬的高丽军旗,忽然勒住坐骑,身后五千女真铁骑随之停步,马蹄在冻土上踏出密集的闷响。 “堂哥,你看。”他抬手指向城东那片黑压压的帐篷,“长白山部的人比咱们早到半日,已经在抢高丽农户的粮食了。” 完颜乌奇迈啐掉嘴边的冰碴,狼皮帽檐下的眼睛泛着冷光:“这群鬣狗,倒懂得捡现成的。” 他忽然扯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传我命令:绕开南浦东门,直扑城南粮仓。若敢有部族抢在咱们前面破城,老子连他们的骨头都给敲碎了熬汤!” 号角声中,女真骑兵分成左右两翼,如黑色潮水般漫过一片死寂的冻土田野。 南浦城南的高丽粮仓外,十几个穿着羊皮袄的农夫正推着装满麦种的车狂奔,却被女真骑兵兜头拦住。 完颜昌勒马看着农夫们惊恐的眼神,忽然想起三年前辽国边境闹饥荒时,契丹人也曾带着族人去抢完颜女真边民的粮食。 “留下种子,滚。”他低声道,马蹄却故意踩碎了几袋麦种,金黄的麦粒混着泥土溅在农夫们破破烂烂的裤脚上。 “谢……谢大人……”农夫们磕头如捣蒜,只胡乱抓了两把,裹紧怀里,再想抓时,却被一马鞭抽在了身上! 农夫连滚带爬地退进粮仓内,完颜昌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确定粮仓内没有埋伏,才挥手示意士兵撬粮仓大门。 却听“轰隆”一声,粮仓顶盖突然坍塌,无数枯草和硫磺粉劈头盖脸砸下来——这竟是座空仓,里面早被人布置了火坑。 “中计了!”完颜昌猛地扯缰后退,却见数百支火箭从城墙上破空而来,瞬间引燃满地硫磺。 女真骑兵阵脚大乱,战马惊嘶着四处逃窜。 完颜昌在浓烟中勉强视物,看见南浦城头竖起了乌古敌烈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赤色大旗,杜迁铁塔般的身影立在垛口,手中长枪挑着半块烤羊腿。 “狗娘养的!”完颜昌骂骂咧咧地率军后撤,却在转过头时撞见长白山部的首领。 那家伙正坐在一堆粮食袋上啃羊腿,周围堆满了从高丽庄园中抢来的年货,酒、腊肉、甚至还有几匹绣着图案的绸缎。 “昌大人来啦?”长白山首领抹了把油嘴,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几颗牙齿的牙床,“南浦不好打?我就说嘛,咱们该学乌古部,专挑软柿子捏——你瞧这南浦渡口的商船,比高丽军队好抢多了!” 他抬手一指远处海面,十多艘挂着赤红旗的货船正缓缓靠岸。 完颜昌瞳孔骤缩,那是梁山的船队。 他忽然想起晁盖曾在酒桌上说过的话:“女真与高丽打仗,梁山卖兵器;契丹与大宋议和,梁山卖丝绸!这天下越乱,咱们兄弟越有的赚。” 此刻看着那些满载货物的船只,以及和乌古敌烈部一般无二的赤色大旗,他忽然分不清梁山到底是盟友,还是把自己当做猎物的猎人! “大人!”斥候突然策马而来,“乌奇迈将军在松林渡口遇袭!对方用的是……是会爆炸的火器!” 完颜昌猛地转身,只见松林渡口方向腾起冲天火光,浓烟中隐约传来几声闷响。 “传令下去,”他握紧了马鞭,大声喝道,“绕过沿途城池,直取开京。告诉弟兄们,打下开京,高丽王的后宫美人随便挑,国库的金银随便搬——至于那些鬣狗……”他转头看向长白山部正在焚烧的村落,嘴角扬起残酷的笑,“等咱们吃饱了,再慢慢收拾他们。” 夜幕降临时,完颜部的篝火周边。 完颜昌坐在那里,听着远处传来的哀嚎声,起身去往完颜乌奇迈的帐篷。 “我怀疑,乌古敌烈部已经投向了梁山!”完颜昌看着自己的堂兄,嘴里说着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那又如何!”完颜乌奇迈冷笑道,他回忆着在松林城下,被梁山夹击的场景,“他们,不过是棋子,最后,还要看谁拿下开京!只要拿下开京,其余地方,他们占得再多,咱们也是正统!到时候!” 而在仁川港口处,姜齐站在船头,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套着羊毛衣,裹着皮甲,整齐的下船。 “仁川、南浦、釜山……”姜齐轻声道,“女真、乌古、高丽……这些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真正的棋手,该落子了。” 姜齐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烧刀子顺着喉咙滚进胃里,“告诉兄弟们,这高丽,以后就是咱们梁山自己的地方了!时迁!让咱们的‘棋子’动了!这盘棋局,咱们要通吃。” 李应的鎏金马车在开京朱雀大街缓缓而行。 他正低头擦拭腰间玉带,忽闻车驾猛地停住,紧接着是金缘那犹如钢刀般的怒喝:“祸国之贼!休要踏入宫门半步!” 侍从掀开轿帘,李应抬眼便见金缘身着书生袍服在御道中央,身后站着三十余名头戴进贤冠的文臣,人人手中捧着《高丽太祖实录》,赫然摆出“伏阙死谏”的架势。 积雪落在金缘肩头,却压不住他眼中熊熊怒火:“李应!你借救兵之名,行窃国之实!耽罗岛船队昨日已占了仁川,你敢说这不是早有预谋?” 李应不急不缓地下车,鹿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金大人……不,如今你已经没了官职,只能称呼你金书生!你可言重了,李某奉高丽王旨意借兵救难,调兵遣将乃职责所在。至于仁川……”他忽然指向远处,“那女真的兵卒已经达到了南浦!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开京陷落?开京还在,便是没了半壁江山,也是值得!何况一个区区的仁川!” “住口!”金缘踏前一步,笏板几乎戳到李应面门,“你以为百官都是瞎子?乌古敌烈部在西京分粮时,粮袋上可都印着‘梁山’的字样!” 他忽然转身,对着众臣展开一幅卷轴,上面是用朱笔圈注的《高丽舆地图》,耽罗岛至开京的航线被粗粗描红,“诸位大人请看!这哪是援兵路线?分明是梁山盗取高丽的狼子野心!” 第422章 只要能救国于难,无论嫁给谁,都无妨 “噗”! 金缘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枪尖,奋力艰难回头,枪杆子窝在了李应的手中! 他想伸手抓住李应的衣袖,却感觉指尖的力气正顺着伤口迅速流失,喉间涌出的血沫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咱李应,当年也是有扑天雕的绰号,也是个能杀人的汉子!” 李应恶狠狠地将枪杆再往前送了半寸,金缘的身体剧烈抽搐,素色的书生袍渐渐被鲜血浸透。 周围的文臣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转身就跑,却被李应身边的兵卒用长枪拦住去路。 “为什么……”金缘终于挤出半句话,瞳孔里映着李应冰冷的脸。 李应冷笑一声,猛地抽出长枪,血珠飞溅在雪地上,宛如绽放的红梅:“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虽然郎君并不介意,但是,提前暴出来,显得咱李应没本事!” 他用靴尖踢开金缘手边的《高丽太祖实录》,“高丽太祖实录?呵呵,以后郎君那本实录里,咱李应不知道能不能留个名姓!” 金缘的视线渐渐模糊,却看见李应蹲下身,忽然凑近他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该谢谢我,因为只有我,能满足你文官死谏的好名声!” 远处传来宫城的钟声,混着百姓的哭喊声。 金缘望着李应身影,“窃国之贼!窃国之……贼!” 李应站起身,用金缘的衣袍擦了擦枪头,转头丢给了身边鬼脸儿杜兴,低声道:“全部,杀了干净!这些垃圾,要在郎君来之前,清理干净!” “是。”杜兴领命而去,靴底踩过金缘的血迹,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 李应抬头望向宫城,看见贞慧公主的銮驾正从宫门驶出,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惊恐的脸。 李应嘴角一笑,“如此美人,还是留给郎君享用,咱,没这么大的福分啊!” 雪又下起来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金缘的尸体上,很快盖住了他睁大的双眼。 李应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在离开仁川时,吴用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该杀的人,就得杀。” 听着身后那些文臣的惨叫声,李应走到贞慧公主的銮驾前,拱手一礼,话也不说,直接进入宫城之内! “好生凶恶的汉人!”侍女低声说道。 “闭嘴!”贞慧公主轻喝一声,“如今江山危难,唯有这般凶恶,才能救国于危难,那些书生,百无一用!” 宫城,殿内烛火摇曳,王俣的脸色比案上的青玉镇纸还要冷。 李应一脸兴奋的对着王俣拜道:“殿下!耽罗岛已经联合宋室那边的梁山,出兵五万来援!” “五万?”王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当年孤麾下二十万大军尚且不是女真敌手,区区五万……” “殿下!是实打实的五万精兵,不算民夫、辅军的五万精兵!”李应抬头时眼底闪过精光。 王俣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忽然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右拾遗胡宗旦跌跌撞撞冲进来,官服上溅着泥雪,还有一些未干的血迹,脸色惨白如纸:“殿下!臣弹劾李应!在宫城外擅自屠杀大臣!金缘大人与三十余位同僚,在宫外被李应尽数杀了!” 殿内瞬间死寂。王俣看着李应衣摆下缘,那里确实沾染了血色,想起金缘之前还在朝堂上慷慨陈词,此刻却已化作宫门外的一具尸体。 “这……”王俣紧盯着李应,他忽然觉得喉间发苦,“李应,你有何话说?” 李应缓缓起身,“回殿下,金缘等人拦在宫门外,说臣是‘祸国之贼’,更是放话,要带着殿下投降女真蛮夷之辈!”他忽然露出悲痛之色,“殿下也是熟读史书的,可知后汉赤壁之战故事?” “诸君皆可降曹,唯主公不能!诸公降曹,还不失州郡之职,诸公降曹,唯一死耳!”王俣几乎本能的就想到了这句话,“难怪!难怪那厮要拦着孤求援!难怪要让孤自断臂膀!杀得好!” 胡宗旦猛地抬头:“休要血口喷人!金大人明明是……” “够了!”王俣猛地拍案,他看着李应咽了一口唾沫,此时便是“杀得不好”,也只能是“杀得好”! 死人,无关好坏,活人才需要好坏! 李应向前半步,压低声音道:“殿下,粮草之事……” 王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换上笑容:“爱卿放心,孤已命人打开国库,粮草器械明日便可送往军营。只是这五万精兵……”他顿了顿,“何时能到?” “就在此刻。”李应直接抱拳拱手道,“兵马已经到了仁川港口,随时可以去往前线!只需殿下调兵文书!兵符令旗!” 胡宗旦猛地后退,几乎撞翻了身后的烛台:“调兵文书?兵符令旗?这是谋逆!” 李应冷笑一声:“右拾遗大人,没有调兵文书,没有兵符令旗,私下调兵,才是谋逆!” “你那是借的梁山的兵,如何需要我家殿下的兵符令旗!”他忽然看向王俣,“殿下千万不可给啊,若是给了,梁山在咱们境内,那便是横行无忌,无法制约了啊!” “若是不给,女真兵马一到,”李应眼睛一眯,闪现寒光,“怕是还有没有国境内,都两说!” 王俣只觉一阵眩晕,扶住书案才勉强稳住身子。 他终于明白为何李应的船队能畅通无阻地运送粮草,为何乌古敌烈部突然有了“均分田地”的底气——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梁山早已和他们勾连一气。 “殿下,”李应重新跪倒,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臣知殿下忧心忡忡,但只要有这五万精兵在,开京固若金汤。待退了辽军,臣定当亲自护送贞慧公主去耽罗岛完婚,绝不负殿下重托。” “完婚……”王俣喃喃重复,忽然想起贞慧公主今早哭着说“只要能救国于难,无论嫁给谁,都无妨!” 此刻王俣却觉得她的哭声恍如隔世。 第423章 梁山水泊的潮水,也要淹没高丽的三千里江山了 高丽西部沿海,夜色如墨染宣纸,唯有白翎岛的灯塔在浪涛中忽明忽暗,宛如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阮小二站在海鳅船的船头,船身随着海浪起伏,他却像生了根般稳稳立着,手中的三股叉轻轻敲击船舷,发出“咚咚”的闷响。 “阮都指挥!还有两里地。”水手长凑过来,灯笼的光映得他脸上的刀疤通红,“岛上守军每时辰巡一次岗,这会儿该在北滩喝酒。” 阮小二哼了声,转头望向大青岛方向,只见欧阳寿通的船队正借着月光快速接近,船头的赤红大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用腰间的磨石蹭了蹭三股叉,忽然压低声音:“告诉弟兄们,先砍灯塔,再摸营房,把嘴给老子闭上,谁惊动了高丽人,老子拿他祭海。” 海鳅船如黑色巨鲸般破浪前行,距离白翎岛越来越近。 阮小二眯起眼睛,看见灯塔下果然有几个黑影在晃悠,传来断断续续的酒笑声,高丽守军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零下十度的寒夜,会有一群梁山好汉从海里杀出来。 “动手!”阮小二猛地挥手,三十支狼牙箭破空而出,灯塔瞬间陷入安静。 与此同时,四艘海鳅船猛地撞上沙滩,舱门大开,数百名梁山士兵紧闭着嘴,手持军刺冲出,那种三棱军刺还是姜齐画的图纸! 暗哨明哨全被抹了脖子,直到攻入军营,还是悄无声息! “敌袭!”不知哪个营帐里,没死透的高丽兵突然大喊一声,整个军营顿时大乱! 守军这才惊觉,慌忙去摸兵器,却被冲在最前面的阮小二钢叉刺断脖子,鲜血溅在雪地上。 “别让老子知道哪个兔崽子坏的菜!”阮小二恶狠狠的一脚踹飞了地上的人头,“整军!杀!” “投降不杀!跪地不杀!赤手空拳者不杀!” 水手们用高丽话大喊,其实早有准备,凡是反抗的,一律杀无赦,愿意投降的,立刻绑了丢进船舱。阮小二踩着守军的尸体冲进灯塔,看见里面堆着十多桶鱼油,嘴角扬起冷笑:“兄弟们,给大青岛的弟兄们送个信号!” 一名士兵掏出火把掷向油桶,“轰”的一声,白翎岛灯塔瞬间被火光笼罩,俨然成了一个大火炬! 大青岛上的高丽守军惊恐地望着冲天火光,还没来得及反应,欧阳寿通的船队已经杀到,船头的投石机抛出裹着火药的油罐,罐子里还塞了不少白糖! 这些罐子在岸边炸开一片火海。 “他们有火器!”守军惊呼着四散奔逃,却被梁山士兵的钩镰枪勾住脚踝,拖进海里溺毙。 欧阳寿通手持九环刀跳上岸,刀锋划过一名武将的咽喉,血珠溅在他脸上,“杀!” 与此同时,危昭德也在亲自督战,率领船队向东北进发。 大熊山岛的守军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梁山赤红旗,不战自溃,开着小船就想逃跑,却被危昭德用绑着炸药包的床弩巨箭击沉半数。 “留着船只没用,”危昭德盯着熊熊燃烧的敌船,“岛上的俘虏全部带走!一个不留!” 巨济岛的高丽守将倒是硬气,领着三百士兵据险而守,却没想到危昭德根本没打算强攻,他让人把装满硫磺硝石和潮湿木炭的木筏点着,顺着洋流漂向港口,瞬间形成一道火墙。 守军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纷纷逃生,那些慌忙跳海的,被海鳅船两侧船舷站着的弩手一一点名射杀,海面浮起一片尸体,宛如秋天的落叶。 “去釜山的航道扫清了。”危昭德看着手中的海图,指尖停在“釜山港”三个字上,“去禀告郎君,从今天起,高丽海域,是咱们梁山的了!” 此时的仁川港,姜齐正踩着积雪上岸,身后跟着三百名护卫亲兵。 他望着远处,嘴角扬起满意的微笑,阮小二和欧阳寿通果然没让他失望,而危昭德那边,怕是已经在釜山港外了。 “郎君!”时迁递来一封密信,“危昭德来报,高丽南方海域,全部归属梁山,其上,再无一个高丽人!阮小二部,也已经清理了西部海面岛屿!另外,李应那边也让杜兴送来了王俣的兵符令旗!” 海风带来浓重的海水腥味,姜齐却嗅出了其中的血腥气。 “传令下去,”姜齐的声音冰冷,“着杨士亮、徐宁、栾廷玉率本厢人马直奔高丽南京!告诉他们,拿下南京粮仓,便许他们‘先登者为先锋’!” 他顿了顿,指尖在地图上的大同江位置重重一叩,“再令杨金豹率三千五百骑兵,星夜兼程赶往大同江!那些女真人,全部给咱留在高丽!死活不论!” 随从刚要转身,姜齐又补上一句:“给杨金豹带句话——若让一个完颜部过了江,让他提头来见!” 月光照亮他眼底的狠戾,宛如饿狼盯着猎物时的绿光。 “其余人马,随咱去一趟开京!”姜齐翻身上马,“记住,进城后先控制朱雀大街!把那些高丽的两班文武全部拘禁!” 马蹄声惊醒了滩涂上的海鸟,它们扑棱棱飞向夜空,却被远处的火光吓得又纷纷坠落。 姜齐望着码头的海面潮水,夜空明月,口中轻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如今,这梁山水泊的潮水,也要淹没高丽的三千里江山了! “驾!” 南京城下,杨士亮的长枪已经挑落了高丽守军的灯笼。 他望着城头紧张跑动的黑影,忽然想起鲁智深在操练场说的话:“洒家要是有这般甲胄兵器,精兵强将,早就!” 如今他真的有了,身上的山文甲是梁山工坊新铸的,枪头的三棱军刺能轻松穿透高丽人的竹甲,就连战马都披着从工坊里新出炉的鳞纹铁裙。 “徐宁兄弟,”杨士亮压低声音,“等会儿城门炸开,你带钩镰枪队先上,那城墙根下的石缝,正好下钩!” 徐宁掂量了一番手中的二十斤钩镰枪,咧嘴一笑:“放心!当年在东京,咱这钩镰枪在金枪班就是一绝,如今打高丽人,咱就挑人缝钻!” 第424章 高丽定矣,梁山的基础,定矣 开京城下,晨光初现。 冬日寒雾还未散尽,完颜昌望着城头攒动的甲胄,手心里的冷汗竟将缰绳浸得发滑。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那些在朝霞中晃动的身影! “如何这般多兵马?”完颜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难道王俣真把整个高丽的兵马都调来了当援兵?” 完颜乌奇迈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用马鞭遥指城墙上:“堂弟!你仔细看!” 他的马鞭划过城头,惊起几只乌鸦,“那些盾牌连漆都没刷匀!还有那旗杆,分明是拿商船的桅杆改的!”他忽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都是些娃娃!看来高丽无人了啊!早知道,去年便要鼓动兄长来打高丽!还省却这般麻烦!” 完颜昌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真相,所谓“甲胄”不过是竹子篾片刷了层黑漆,“兵器”大多是削尖的竹竿,就连城楼上“威风凛凛”的武将,也不过是老人披着战袍。 他忽然想起斥候之前的回报:“开京十室九空,十五岁以上男子皆被征为兵丁。” 而且,即便如此,那些前排执盾的兵卒身形单薄,脸上还带着稚气。 原来那些“兵丁”,竟真的只是一群孩子。 “下令攻城,”完颜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怜悯,又有几分兴奋,“让弟兄们轻点下手,这些娃娃,抓回去充作奴隶,卖给梁山,比杀了划算。” 女真兵丁开始集结,皮靴踏碎了城下的薄冰。 直到部分兵马冲入了瓮城之后,完颜昌还想跟着一起冲进去,却见完颜乌奇迈却忽然拉住他的缰绳:“且慢!” “堂哥?” “不对劲!”完颜乌奇迈再次仔细看着那些城头兵马,“不对劲!快!撤!” “哪里不对劲?” “调转方向!迅速后撤!”完颜乌奇迈高声喝道,随即道,“这些人!不怕我们!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北风渐起! 完颜昌心头一紧,猛地抬头,只见城头的“娃娃兵”突然齐刷刷退下,露出城墙后面! 显露出来后面的投石机! “不好!中计了!”完颜昌话音未落,随着“嗖”的几声呼啸,几枚绑缚在一起的集束轰天雷已经落在骑兵阵中,炸得雪块和人体碎片漫天飞舞。 完颜昌的战马受惊跳起,险些将他甩下马背,却见开京四门同时大开,无数士兵呐喊着冲出,队伍中的赤红色大旗,让完颜昌心脏几乎急停! “是梁山的人!”完颜乌奇迈的马鞭掉在地上,“他们什么时候……” 回答他的是一支破空而来的弩箭,正中他的咽喉。 完颜昌惊恐地看着堂弟的尸体从马上栽落,急忙上前,一把掠到自己马上! “堂哥!” 完颜昌望着越来越近的士兵,再看了一眼那些娃娃兵! 终于明白所谓“高丽娃娃兵”,不过是梁山设下的诱饵,为的就是引女真骑兵放心大胆的前来攻城! “撤退!快撤退!”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却被爆炸声和马蹄声淹没。 瓮城内,女真骑兵在狭窄的城下通道里挤成一团,成为轰天雷的活靶子。 完颜昌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不知是血还是融化的雪水,他唯一清楚的是,梁山这一仗,算准了他们的轻敌,算准了他们的贪婪,更算准了他们对高丽的蔑视。 开京城门洞开,姜齐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出,手中折扇轻摇:“完颜昌将军,别来无恙?” 完颜昌勒住惊马,看着姜齐,突然仰天长笑,“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掉进了你们梁山的陷阱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弹丸!” “下马投降如何?”姜齐打断他,“毕竟,你马上那具尸身,也需要好生安葬,你若死了……谁又知道他叫什么?” 完颜昌望着对方身后如潮水般的梁山军,终于低下了头。 “这是我女真完颜部首领四弟,完颜乌奇迈!若是……” “等等!你说他是谁?”姜齐猛地睁大眼睛,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完颜乌奇迈!我的堂哥!”完颜昌深吸了一口气,“还请……镇东将军,将我兄长尸身送归女真部族之中!” 姜齐盯着不远处马上的尸体,只见那人穿着金丝狼皮袍,喉间插着一支三棱透甲箭,箭头隐约可见蓝色淬毒痕迹。 只见此人眉骨高耸,鼻梁如刀削,正是未来的金太宗完颜乌奇迈。 “赫赫有名的金太宗,一生灭辽破宋,俘徽钦二帝,逼得赵构称臣……”姜齐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叩击着扇骨,“此刻竟成了一具死尸。” “来人!查看箭矢,找到是谁射的这箭……”姜齐的声音陡然提高。 “郎君!”此时担任亲卫都指挥使的武松低声道,“不宜过分惩罚,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姜齐眉头一挑,笑道:“哪个要罚他!咱要赏他!大赏!黄金五百两!田地两千亩!去军事学院进修!职位升一级!” “花荣!你走了好运到了!”武松一看箭矢,便对着城墙喊道,“郎君给你了赏赐!” 姜齐忽然转头看向完颜昌,却见对方正捂着胸口咳嗽,嘴角还沾着血丝,方才轰天雷爆炸时,这女真贵族被气浪震伤了内腑。 “镇东将军……”完颜昌勉强挺直腰板,皮袍下的甲胄已被冷汗浸透,“贵军如此神勇,不如放我回去,与我女真……” “你还是好好养伤!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开京朱雀大街,姜齐勒马停在钟楼前。 望着城门飘扬的梁山的赤红大旗,他终于露出笑意,长出了一口气,他亲自敲响铜钟——“咚!咚!咚!” 三声过后,开京四门同时传来战报:“南京已破!” “大同江桥已毁!” “女真残部后撤二十里!” 姜齐翻身下马,走向宫城,靴底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高丽定矣,梁山的基础,定矣。 想到这里,姜齐整个人像是松快了很多! 尤其是,完颜乌奇迈死了! 第425章 当梁山的刀比高丽的律法更锋利,忠诚便成了最廉价的东西 “这一仗打的真痛快!”花和尚鲁智深在自己部下面前,哈哈笑道,手中水碗中的温水,都被他喝出了美酒的滋味,“洒家从军以来,从未打过这般畅快的仗!想当年在渭州城,那叫打的什么鸟仗?今儿个在开京城下,洒家一禅杖扫翻七个女真骑兵,那才叫痛快淋漓!” 他猛地扯开胸前衣甲,“都给洒家听好了!明日随俺去抄女真贵族的粮仓,见着粮食只管搬,见着兵器只管抢——但有一样!” 他突然压低声音,浓眉下的眼睛瞪得滚圆,“敢动老百姓一针一线,洒家的禅杖可不认人!” “厢都指挥放心!”小校张三抹了把嘴角的水渍,“咱弟兄在梁山新兵训练营里,也不是白待的,明儿个在南京城,弟兄们把粮仓打开,让老百姓先搬够了,才往咱军营里运!” “好!”鲁智深猛地一拍张三肩膀,直把这精壮汉子拍得踉跄半步,“这才是咱梁山的好儿郎!想那高丽王老儿,把粮食藏在粮仓里发霉,让老百姓啃树皮;咱梁山来了,就是要把粮仓的门砸开,把官老爷的金銮殿拆了,给穷兄弟们盖暖乎房子!” 他忽然瞥见帐外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女真俘虏,个个缩在草堆里发抖,便伸手扯过一床棉被扔过去:“都给洒家听着!咱们是梁山的兵,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新兵营里没给你们说,不许虐待俘虏?给这些女真娃娃送点热汤去,冻坏了筋骨,咋跟咱梁山干活?” “都指挥使,您咋对女真蛮子这么好?”李四挠着后脑勺凑过来,“他们被俘虏的时候,还在杀咱们梁山的人!” 鲁智深突然抡起禅杖,“砰”地砸在雪地上,溅起三尺高的雪浪:“蠢材!女真族里也有穷汉子!你瞅见那些俘虏没?衣裳比叫花子还破,脸上没二两肉——他们是被完颜部逼着来打仗的!该死的是那些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贵族,不是跟你们一样的苦命人!都不易!” 他蹲下身,掰碎一块硬饼递给最瘦的俘虏,那少年怯生生接过,突然用生涩的汉语说:“谢……谢将军。” 鲁智深哈哈大笑,拍着少年后背震得他咳嗽:“小兔崽子,学汉话挺快!等仗打完了,洒家带你去梁山学本事,保准比在女真部落里喝马尿强!” 宫城之内,盘龙藻井下的烛火将王俣的影子压缩在鎏金龙椅上,形如蜷缩的困兽。 他盯着丹陛上的青砖缝,看雪花从窗棂漏进来,在姜齐脚边融成暗湿的痕迹,那双鹿皮靴,正不紧不慢地踱到他的视线范围内。 “殿下今日怎么不说话?”姜齐的声音像春日融雪,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 王俣的喉结滚动,他抬起眼,正撞见姜齐似笑非笑的目光,忙又垂下眼帘,“孤本想……本想设宴庆功,奈何孤不胜酒力,改日再……” “改日?”姜齐忽然逼近,皮靴踏上第一级台阶,“可咱听说,殿下今早让人往后宫的御花园池子里扔了十车黄金?怎么,是怕辽军抢了去,还是怕梁山抢了去?” 殿下的文臣们齐刷刷低下头,有人用笏板遮住脸,却遮不住发颤的指尖。 左丞相李宗允忽然咳嗽一声,上前半步:“姜郎君误会了,那是……那是为犒劳梁山将士准备的赏赐!” “哦?”姜齐转身看向他,“李丞相自己信这话吗?不过比起黄金,咱更想要……”他指尖轻点李宗允的胸口,“开京二十万石官粮的钥匙。” 李宗允的脸瞬间惨白,袖中突然掉出一把硕大的钥匙! 王俣猛地抬头,这才想起国库钥匙一直由李宗允保管,而他这个国王,竟从未见过真正的库门。 “原来殿下不知情?”姜齐弯腰捡起钥匙,在掌心抛了抛,“也是,毕竟连此时连殿下的调兵兵符令旗,王印玉玺都在咱这里。” 他忽然提高声音,回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嗡嗡作响,“不过诸位放心,本郎君一向宽厚 —— 粮库里的粟米,分三成给百姓,六成是咱们梁山的,剩下的……”他看向王俣,“自然是给殿下的禁卫军,毕竟他们还要‘保护’殿下不是?” 两班文臣中忽然有人跪倒:“姜郎君明鉴!我等早有归附之心!” 王俣认出那是昨天还在弹劾李应的右拾遗胡宗旦,此刻却趴在地上,额头在青砖上磕出血印。 “起来。”姜齐轻笑,“本郎君又不是阎王,何必行此大礼?不过……” 他忽然收敛笑意,“即日起,咱们这里就要按梁山的规矩办事,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王俣急促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他忽然想起金缘的尸体,想起宫门外被血浸透的雪,也明白这些文臣的“瑟瑟发抖”,不过是在权衡利弊,当梁山的刀比高丽的律法更锋利,忠诚便成了最廉价的东西。 “乱臣贼子!”老臣韩安仁面色苍白的站了出来,“我高丽一国,以儒教立国,事宗主国以忠,不管你是宋室的镇东将军,还是梁山的山寨之主,如今也不过是客军在此,凭什么!擅改我国朝政!” “孤……孤无异议。”王俣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破风箱,“一切……听凭姜郎君处置。” “殿下!”韩安仁僵硬的转头,老眼含泪的看向御座上的王俣,“殿下!他只是……” “这就对了。”姜齐转身走向殿门,看也不看老臣韩安仁一眼,阳光从他背后涌进来,将他的影子投在王俣身上,竟比龙椅上的金龙还要高大,“明日巳时,咱会让吴用吴参军来此,为你们讲解梁山的规矩,若是学的好的,自然可以继续为官,学不好的!呵呵!就看吴参军的本事了!” 殿门轰然推开,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吹得王俣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姜齐的背影,忽然想起幼时读的《三国志》,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章节。 那时只觉精彩,此刻却如临其境,才知这“被挟天子”的滋味,竟是如此冰冷刺骨。 “殿下,”李宗允爬过来,脸上还沾着血污,“事到如今,咱们……” “住口!”王俣猛地起身,“去把贞慧公主叫来——就说,明日的和亲大典,提前举行。” 李宗允愣了愣,忽然叩头:“陛下英明!梁山之主若成了驸马爷,这江山……” 第426章 要么夺回江山,要么死在战场上 贞慧公主的指尖紧紧攥住裙角,准备好的大婚被,此时已经被归置整齐,放在一边。 她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那日在朱雀大街看见的场景:李应一枪刺死金缘,那些跟着作乱的文臣,也被兵卒围在一起,肆意屠杀! “殿下,确定若我嫁给那李应……”她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在空荡荡的椒房殿里。 “不,不是李应,而是嫁给姜齐,梁山之主,镇东将军,姜齐!”王俣的指尖重重叩击着桌案,鎏金香炉里的熏香被震落香灰,“李应不过是他手中的刀,真正握刀的是姜齐!” 公主转身,她忽然轻笑一声,笑得眼眶发酸:“不管是谁,殿下可能确定,他会保高丽江山社稷?” 王俣的喉结滚动,想说出“确定”二字,但王俣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这……应该……会保留尊号……” “尊号?”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女流,却也读过书,知道些中原故事,不过是个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生死都在对方手中,何况区区一个尊号!” “你以为孤想这样?”王俣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当金缘的血溅宫墙时,孤就知道,高丽快完了!但只要你嫁给姜齐,至少能保你平安,保高丽百姓少受战乱之苦……” “少受战乱?”公主猛地甩开他的手,“他们在西京推行均田令,杀了所有反抗的大臣,在开京要抄家,封库!分粮!这是保江山,还是毁江山?” 王俣哑然,看着贞慧公主眼中的怒火,无力道:“如今,满城都是梁山掌控之中,便是这宫城禁卫,也是梁山看管,孤手中无一兵一卒,外面也不知还有多少忠臣良将……” “殿下,”公主忽然冷静下来,从发髻上取下金步摇,“你知道姜齐为什么要娶我吗?不是因为我是公主,而是因为我身上流着高丽王室的血——他要借我的血统,让梁山在高丽站稳脚跟,可以‘名正言顺’!” 她将步摇放在王俣掌心,“就像王莽篡汉前,要娶平帝之女;就像曹丕称帝前,要逼献帝禅位。” 王俣望着手中的金步摇,忽然感觉它重如千斤。 “贞慧,你要抗旨吗?”他低声问,却不敢看公主的眼睛,“若是……若是……我从宗族里选一个……” “不,我会嫁。”公主转身走向铜镜,拿起螺子黛细细描眉,“从明天起,我会让姜齐知道,高丽王室的血脉,不是那么好利用的。” 王俣猛地抬头,他这才惊觉,眼前的贞慧公主早已不是当年在御花园追着蝴蝶跑的稚子,此刻站在面前的,是高丽王室的公主! “殿下!”公主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般砸在王俣心上,“明日,你且趁机离开这里,南下!” “南下?”王俣下意识重复,目光扫过殿门外,那里此时只有宫女,这才低声问道,“可姜齐早已在开京四门设了岗哨!” “所以需要借和亲大典的幌子。” 王俣望着贞慧公主纤细的手腕,喉间忽然哽住,忽然抓住公主的手:“就算出了城又如何?西京被乌古部占着,南京在梁山手里,全州……” “全州有李奎报!”公主急切地说,“去年他在全州办义学,当年他招了三千寒门子弟,如今这些人都成了他的私兵!还有东京留守崔莹,曾受金缘大人提携,早就在暗中囤积粮草——” “金缘……”王俣喃喃道,想起那被李应杀死的谏官,“好!今晚就走!你跟我一起——” “不。”公主摇头,“我要留在开京,拖住姜齐。” 殿外传来更夫“丑时三刻”的喊声,王俣知道,离和亲大典只剩两个时辰。 他忽然脱下龙袍,换上一身内侍的粗布衣裳,从符宝郎处取出王室印玺,裹成包袱,这一番打扮,竟有几分江湖汉子的利落。 “慧儿,若孤能活着回来……”他的声音忽然沙哑。 “您会回来的。”公主替他整理衣襟,指尖划过他鬓角的白发,“当年太祖流亡三韩时,也以为复国无望,但他最终还是打下了江山。如今咱们有全州的义兵,有东京的粮草,还有……”她忽然压低声音,“还有梁山军中的高丽籍士兵,只等一声令下。” “贞慧,你何时……”王俣忽然说不出话,只觉得眼前的公主陌生又熟悉,像极了史书里那些厉害角色。 “没时间了,殿下!”公主推着他走向密道,“从这地道出去,记住,见到李奎报后,先出示这个 ——”她塞给王俣一块染血的布条,上面是金缘的绝笔“勤王”二字。 王俣攥紧布条,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密道,却在入口处停住:“若孤失败了……” “没有失败。”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要么夺回江山,要么死在战场上——这才是高丽王室的骨血。” 只是,在开京城的另外一边! “李应,咱的李总管!”姜齐笑呵呵的看着李应,“婚书这东西,也是能涂改的?这原本写的谁的名字?你把名字一涂,写上咱的名字,干什么?让咱给你背黑锅啊?这个咱可不干啊!” “郎君!”李应笑道,“那王俣没见过世面,知道什么是英雄人物?见了咱,以为见了什么才子高人,就想着把公主嫁给咱,可是,咱李应何德何能,如何能娶一国公主?” “谁说不行!”姜齐直接站起身,将手中婚书折好,交给李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李应此番在高丽的作为,谁敢说不是英雄?凭什么不能娶她高丽的公主?难道,你娶了她,就不是梁山的李应了?就不是咱的属下了?什么时候,你扑天雕的胆子这般小了?” “属下,总该是要避讳一二的!” “你啊!”姜齐摆了摆手,“你之后还得回咱的身边任职,避讳个鸟!放心的娶!这高丽公主,咱还看不在眼中!来人,快给咱们的新郎官装扮起来!莫要晚了一会儿的吉时!” 第427章 有火器的,可不止梁山 大同江北岸。 完颜阿骨打猛地攥紧手中的狼头杖。 他盯着帐外雪地上横七竖八的溃兵,每个人脸上都沾着血污和冰碴。 “屠城!必须屠城!”他的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狠戾,胸口的一口淤血喷出,“斡鲁!你带一万五千铁骑兵,给我踏平开京!鸡犬不留!” “兄长三思!”完颜斡鲁急忙跪倒,“开京有梁山三万精兵驻守,还有火器助阵!咱们刚吃了败仗,士气低迷,此时强攻……” “住口!”完颜阿骨打一脚踹翻帅案,鎏金酒壶滚落在地,酒液混着积雪在他脚边冻成冰晶,“你是要看着咱们女真的威风被梁山那帮贼寇踩在泥里吗?乌奇迈的尸体还在开京!咱们的堂弟还在开京!那些小部族的斥候已经在探咱们的虚实了!若不屠城立威,明日就会有十个、百个部族叛离!” 帐外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声,那是长白山部的使者到了。 完颜阿骨打隔着毡帐都能听见对方的讥讽:“听说完颜部连开京的城门都没摸到?不如投靠咱们,分你们三成草场……” “给我死来!”完颜阿骨打猛地扯下腰间箭囊,抽出三支狼牙箭捏在手中,一把夺过边上亲卫长弓,弯弓搭箭,连珠三箭正中那使者咽喉,“把长白山部的使者首级挂在辕门上!再传令下去:明日卯时全军开拔,谁若敢后退半步,老子亲自斩了他!” 斡鲁还想再说,却见阿骨打眼中泛起血丝,分明是急火攻心之相。 于是咬牙叩首:“遵命!但请兄长允许末将先率两千轻骑探路,若梁山火器厉害,咱们……” “啰嗦!”阿骨打将三支箭拍在斡鲁肩头,“再废话,连你一起斩了!” 深夜,完颜阿骨打独自坐在篝火旁,用匕首挑着一块烤马肉。 “族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军中谋士完颜希尹,他坐在一边,面色沉重道,“族长可记得之前,我给族长讲过古?” “记得!你早年不知道从哪认识了一个书生,从他那里听了不少故事,还认了汉字,读了汉书,算是我们这里少有的聪明人!” “是啊,族长也说我是聪明人,”完颜希尹苦笑道,“那族长记得刘备吗?” “记得,三分天下的那个?占了那么好的河山,有着大义名分,结果,却死在了白帝城!” “族长要做第二个刘备?”完颜希尹正色的看着完颜阿骨打的眼睛,“难道,族长也要在史书上留下同样的火烧联营,兵败白帝城?让咱们部族的子孙后代,都扼腕叹息?刘备若是不打夷陵之战,是不是就有可能一统天下?” “他是刘备!是汉昭烈帝!咱不同,咱只是……” “那就称帝!” 完颜阿骨打手中的匕首“当啷”坠地。他盯着完颜希尹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夜,两人躲在斡泯水畔的树洞中等候猎物,希尹的眼睛就像此刻一样亮得惊人。 “哈?”他的声音带着三分震惊、三分怀疑,还有四分不愿承认的动摇,“你说的什么糊涂话,咱们刚刚打了败仗,如何敢,哪里来的脸?你疯了?” “那就打一场胜仗!”完颜希尹捡起地上的匕首,甩掉马肉,在地上勾画出地形,随后一刀插在地上的圈内,“辽国!宁江州!” 帐内死寂如坟,唯有火塘中木柴爆裂的“噼啪”声。 “宁江州有辽军两万驻防,”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盘碾过沙砾,“还有铁林军的重骑兵……” “可他们没有火器。”完颜希尹打断他,“有火器的,可不止梁山!大宋的禁军里,也有!” “住口!”完颜阿骨打猛地上前捂着完颜希尹的嘴巴,“你是想让女真部族都知道,咱们靠汉人兵器打仗?” 希尹却不退半步,用力掰开完颜阿骨打的手,“哥哥,现在不是顾脸面的时候!你以为长白山部为什么敢在背后捅刀子?就因为他们知道咱们被梁山打怕了!但如果咱们能打下宁江州,缴获辽国的粮草铁器,再把‘火器’的功劳安在老祖宗身上……” 他忽然压低声音:“就说这是女真萨满的神火,是老祖宗赐给咱们复仇的神器。” 完颜阿骨打瞳孔骤缩,手都有些颤抖。 “汉人有句话叫‘卧薪尝胆’,”完颜希尹趁热打铁,从火塘里捡起半块烤焦的鹿骨,在地上画出宁江州布防图,“当年勾践能给夫差当马夫,等拿下宁江州,咱们就有了铁坊、粮仓,还有……”他抬头直视阿骨打,“称帝的底气!”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的嘶鸣。 “好!”完颜阿骨打忽然将佩刀插入地图,刀尖穿透 “宁江州” 三字,没入冻土三寸,“就打宁江州!” 完颜希尹终于露出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哥哥请看,这是从东京汴梁的禁军里买的配方!那个马植,还是有点用的!” “够了!”阿骨打挥手打断,“你只需要告诉弟兄们,咱们有了神火,能炸平辽军的城墙。至于怎么造……不用告诉别人!” 大同江北岸的寒风卷着马粪味扑面而来,杨金豹勒住坐骑,望着眼前绵延数里的空营——毡帐的木桩切口还新鲜,篝火堆里的余烬冒着青烟,却早已不见人影。 他伸手捻起一撮冻土,里面混着半粒粟米和几根狼毫,忽然冷笑出声:“完颜阿骨打这老狐狸,果然玩的好金蝉脱壳!” “将军,各营斥候回报,”亲卫呈上探报,“女真主力昨夜子时拔营,沿牡丹江支流北上,只留了三百老弱断后。” 杨金豹猛地扯过探报摔在地上,“三百老弱?他当咱们是三岁小儿!”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全军分为两路:一路在此驻扎,一路……随我过江南下——那些深入高丽的女真部族,一个也别想跑!” 亲卫刚要领命,忽然听见大同江南岸传来震天的哭喊声。 杨金豹策马登上高处,只见大同江南岸的女真部族正乱成一团:有人在焚烧抢来的高丽绸缎,有人为了争夺马匹大打出手,更多的人则望着北岸发呆,怀里抱着从汉人农户抢来的铁锅、农具,脸上满是绝望。 第428章 咱,不做刀!是要做持刀人! “将军你看!”亲卫指着江心,“他们在砸冰!想把抢来的东西沉江!” 杨金豹眯起眼睛,看见几个女真士兵正用马刀砍砸冰面,木箱里的金银珠宝滚落在地,被慌乱的人群相互争抢。 “吹号!”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随我渡江!让弟兄们把赤红大旗扬起来——告诉那些女真蛮子,要么降,要么死!” 牛角号声撕破天际,梁山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漫过冰面。 南岸的女真部族顿时炸了锅,有人举起抢来的高丽瓷器砸向追兵,有人则跪在地上高举双手,怀里的粮袋却死死护着——那是他们用命换来的“战利品”。 “该死的完颜部!”一个虬须大汉挥着铜锤冲来,“把咱们都给坑了,这时把咱们推到了火坑里,自己先跳出去了!” 杨金豹不躲不闪,待对方冲到五步之内,突然抛出套马索将其绊倒。 他翻身下马,靴尖踩住大汉后心:“要么投降,要么死!” 大汉挣扎着抬头,眼中满是血丝:“你以为老子会怕?女真男儿宁死不降!” “哦?” 杨金豹冷笑,指了指不远处的粮车,“那你身后的妇孺呢?她们也宁死不降?” 大汉猛地回头,看见几个女真老妇正抱着孩子哭泣,身上穿着从高丽农户抢来的粗布衣裳。 他忽然想起出发前妻子的话:“别抢太多,够换冬衣就行。” 此刻却连回家的路都没了。 “我等……但求活命!” “投降不杀!” “你个孬种!敢投降,老子活劈了你!老子活劈了你!”被绑缚起来的首领也在鬼哭狼嚎,只是迎接他的,只有当头一刀! 开京城内,朱雀大街被猩红的绸缎裹得严严实实。 连平日里紧闭的商铺都被迫挂上了红灯笼。 李应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前的大红花随着马身颠簸晃得人眼晕。 “庄主今日真是风光!”身旁的杜兴压低声音,铁甲下的嘴角却扯出揶揄的笑,“没想到庄主还能有这般风光的一天!” “前面就是宣德门了,”杜兴兴奋的抬手一指,门楼上的赤红旗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过了这道门,公主的鸾驾就该到了。” 城头之上,吴用手中羽扇轻摇,他瞥了眼城下正在巡游的李应,红袍金带在暮色中格外扎眼,忽然压低声音:“郎君,为何要让李应迎娶高丽公主?若是郎君迎娶……” “那咱可就成了董卓了!”姜齐望着李应身后亦步亦趋的高丽群臣,忽然轻笑出声,“虽说李应不是吕布,但那王俣……”他指尖轻点城砖,“很有做王允的可能啊。” 吴用目光一闪,“美人计加连环计?借贞慧公主离间李应与我等?” “学究果然通透。”姜齐转身望向宫城方向,贞慧公主的銮驾正经过朱雀大街,轿厢上的鎏金凤凰在火光中展翅欲飞,“李应娶了公主,便是‘驸马将军’——在高丽人眼里,他比我更像‘自己人’。而且,高丽历史上,驸马为国君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在王俣看来,李应也更易招郎君忌惮。”吴用抚掌笑道,“王俣若想夺权,必先除李应,他想借郎君之手,除去李应!而郎君若娶了公主,李应心中多少有根刺,早晚与咱们撕破脸。到时候,他王俣坐收渔利。” “正是此意。”姜齐摸出袖中密报,“你看,王俣和公主夜谈,随后,王俣消失不见!” 吴用忽然皱眉:“何不斩草除根?留着王俣和公主,终是隐患。” “不可不防,但亦不可急防。”姜齐望向北方天际,“王俣可是个好靶子啊,借他之名,可以吸引不少对咱们不满的,平常看不出什么,但是,能借他的手把这些潜伏的浓疮拔出来,也能打扫干净高丽!贞慧公主留在开京,必结纳梁山军中的高丽旧部——这些,都是咱们将来入主高丽的‘引子’。” 他忽然压低声音,气息呵在吴用耳边:“学究可知,当年曹操为何不杀刘备?” “养寇自重。”吴用瞳孔骤缩,“郎君是想让王俣做咱们的‘寇’?” 姜齐大笑:“学究妙解!若高丽太平,弟兄们难免思乡念旧;但若有个‘高丽王室’天天想着复辟,咱们在高丽的兄弟,也不至于疲敝放的太松——” “更何况……”姜齐看着那顶轿子,眼中透出不屑之色,“高丽还是太小!一个高丽的公主,何德何能为咱的正妻?” “郎君胸有丘壑,吴某佩服。”吴用抱拳,“只是这盘棋,何时该落最后一子?” “待驱赶着女真铁蹄踏破全州,”姜齐看着满城的红色,“将那些鱼一网打尽,没了桎梏之后,也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 夜风骤起,吹得城楼上的灯笼左右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城墙之上,宛如操纵提线木偶的戏师。 远处,李应的迎亲队伍拐进公主府。 “美人计、连环计、反间计……”吴用轻声念叨,“郎君这是要把三十六计,在高丽唱个遍啊。” “不,”姜齐摇头,“咱们只用一计——” 他转身望向梁山赤色大旗,目光灼灼,“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而天下大势,便是民心所向!”姜齐一震衣袖,“而民心,就在咱们手中!” 姜齐望着冲天的灯火,真正的高手,连一拳都不必打,只需让对手在大势中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明日早朝,该让贞慧公主‘不小心’透露李应私藏甲胄的事了。”姜齐呵呵一笑,“自作聪明的人啊!” “学究,”姜齐忽然开口,“你说这天下大势,究竟是谁在推动?” 吴用望着姜齐被火光映红的脸,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 “大势”,不过是千万人求生存、求公平的心声汇聚而成,而梁山,正是这心声的执刀人。 “是天下人。”吴用轻声道,“而咱们,不过是顺应天意的刀。” 姜齐抬头,低声道:“咱,不做刀!是要做持刀人!” 第429章 国破,岂能少了殉国大臣 吴延宠彻夜未眠,想着自己率兵出征,被乌古敌烈部伏击的惨烈情形,自从上次回来,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整个高丽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在姜齐进入开京之时,吴延宠本想以身殉国,奈何,剑刃到了脖子,冰凉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的把剑一丢! “吴副枢密也是好大的心啊!家国如此,还在彻夜欢愉?” 刚坐在小轿之上,要出门上朝去的吴延宠被这一声惊着了,“尹大人?” “坐什么轿子,走走!”尹瓘低声道,“权当……练好了腿脚,为以后打算!” “您这话何意?” “殿下去了全州!李奎报的义兵已在集结,崔莹的东京军正往全州开拔,你以为这是巧合?”尹瓘不动声色的说道,“老夫年龄大了,无法在追随殿下,但是,你还年轻!” “我……我……” “你姐姐可是嫁给了金氏!”尹瓘笑道,“金氏的金缘死在了李应的手中,你觉得,李应会让你这么安稳的待在朝堂?他这么傻?可知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斩草除根!” 吴延宠看着尹瓘,他尽管脸上是笑着,但是眉骨高耸,眼神阴鸷,说不出的冰冷! “所以,还是尽快去全州!”尹瓘的指尖几乎戳到吴延宠面门,“至少,在史书上,留下忠臣二字!而非,丧师辱国!”他忽然压低声音,“你以为姜齐留着高丽满朝大臣是为何?不过是要借这些大臣的血,洗干净梁山的刀!” 吴延宠的瞳孔剧烈收缩,“老大人……” “别说了!”尹瓘甩袖转身,“走临津江下游的芦苇荡,能避开梁山的海鳅船。”他顿了顿,“到了全州,替老夫告诉殿下,开京的文臣里,现在还有三十三人可信,至少,现在还有三十三人!名单给你,你好自为之!” 看着吴延宠失魂落魄地朝早朝殿走去,侍女掀开轿帘,露出半张敷着白粉的脸:“老大人,这人信得过?” 尹瓘望着吴延宠腰间晃动的玉佩。 他忽然冷笑:“信得过信不过,也只有他了!” 轿帘落下时,他摸出袖口的毒酒囊。 “老夫受两代大王恩惠,如今能做的不多,”他对着轿帘低语,“你去回禀公主,老夫尽力了!那些愿意去全州的,老夫都劝了,不愿去的……”他想起今早看见的吏部尚书,正忙着给梁山官吏重新造册,“让公主也莫强求!有些人的膝盖,早就在梁山的刀刃下跪碎了。” 侍女轻轻颔首,轿夫抬起轿子,尹瓘望着轿子拐过街角,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咳出的血珠落在雪地上,宛如开在寒冬的红梅。 “老大人!”侍女掀开轿帘,眼中带着惊惶。 “不妨事,”尹瓘擦去嘴角血迹,“你说公主为何非要保那些不愿走的文臣?” “因为……”侍女迟疑着,“因为他们是高丽的根基?” “根基?”尹瓘忽然大笑,“梁山的火器已经把根刨了!如今要保的,不过是些墙头草罢了。” 他忽然收声,指了指远处的梁山的赤色大旗,“但公主需要他们,需要有人证明,高丽王室还活着,还能让百姓看见希望。” 轿队经过朱雀大街,吴延宠的身影正在早朝殿外徘徊,时不时停住脚步,望向全州方向。 尹瓘看着吴延宠犹豫的样子,还是颇为欣慰,至少吴延宠没有立即卖了他们,随即一阵冷风入喉,引起阵阵重咳! “老大人!” 侍女惊呼。 “走,”尹瓘靠在轿壁上,闭上眼,“去宫城,给公主请安。”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告诉公主,老夫不能陪她走下去了,但至少……” 他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老夫的血,能让她看清谁忠,谁奸。” 轿队缓缓前行,晨雾中传来早朝殿的钟响,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尹瓘摸出金缘的断笔,将手中毒酒一饮而尽,“国破,岂能少了殉国大臣?” 在轿壁上写下“尽忠”二字,笔未落尽,便已阖目! 而在早朝殿外,吴延宠终于还是站住了脚步,转身往回走! 打开家门,一张纸条飘落雪中,上面是尹瓘的血书:“走后巷,有旧部接应。” 尹瓘的轿子停在宫城门口,侍女掀开轿帘,却见老大人已经咽气,手中紧握着金缘的断笔,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她轻轻合上他的双眼,长叹一声。 全州。 高丽王室的起家之地,当王俣跑到此处时,那被李应打压下去的雄心壮志,再次复活! 全州城头,王俣攥着太祖画像的手指关节发白,他望着城外绵延的 勤王”大旗,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随父祭祖,太祖陵前的银杏叶落在他肩头,父王说的那句“全州是高丽的根,根在,国便不会亡。” 祭旗仪式刚结束,斥候浑身是雪地冲进城楼:“殿下!梁山海军正在全罗北道外海!” 王俣猛地转身,地图上的海防被红笔圈了又圈,此刻却像道狰狞的伤口。 “让吴延宠的亲卫营去堵!”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吴延宠……”李奎报欲言又止,从袖中摸出密报,“今早有消息,他在开京杀了自己的姐姐,提着人头指认了三十三名‘王党’,如今已是梁山的参军了!” “嘶!”王俣倒吸一口冷气,“吴……吴延宠?” 开京城内,朱雀大街的积雪被踩成黑泥,吴延宠的官靴陷在其中,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良心上。 前同僚们的恭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一群乌鸦在头顶盘旋,他却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空洞而麻木。 “吴大人真是俊杰!”高丽的吏部侍郎崔成揖笑着递来一杯酒。 “崔大人谬赞。”吴延宠接过酒杯,勉强一笑。 “听说吴大人要去对马岛?”户部尚书李邦彦凑近,“那边的倭奴交易,不知能否让李某……” “李大人说笑了,”吴延宠打断他,“吴某不过是个领兵的粗人,哪懂这些生意经?” “吴大人,苟富贵,勿相忘啊!” 第430章 敬草包吴延宠 “这般畜生,郎君何故收留?”鲁智深的钵盂般大的拳头,一拳打在墙上,“拿自己姐姐的人头做投名状,拿同僚性命做效忠文书,这般鸟人,活着不如死了干净!” “鲁大师莫恼!”呼延庆慢悠悠地说道,“您看这地图上,女真的狼崽子们天天在边界晃悠,正缺个熟悉地形的‘向导’呢。” 鲁智深看着地图上用朱砂圈出的 “吴延宠” 名字,“俺当年在三拳打死的镇关西,那屠户尚且知道敢作敢当!”他啐了口唾沫,“这鸟人连自己的良心都能卖,还有啥不敢干的?” “所以才好用啊!”吴用呵呵一笑,从怀中掏出不少消息,“你瞧,不少高丽官员想要从他的门路做些违法违规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收拾他们那些人的证据!” “啥意思?”鲁智深浓眉一拧。 “意思是说,”姜齐掀帘走进帐中,“咱们要让高丽的官员们觉得,吴延宠是个口子,能帮他们做一些黑活,脏活,这些活,就是他们的催命符!到时候,有了这些证据,清理起来,也是名正言顺!” 鲁智深忽然明白,伸手拍着大腿笑道:“妙啊!这一招引蛇出洞用的妙啊!” “这些官员哪里算的上是蛇,”姜齐呵呵一笑,“真正的蛇,马上就要上钩了!” 女真完颜部的毡帐内,狼头骨的装饰在牛油烛下投出狰狞阴影。 完颜阿骨打捏着密报的指尖关节发白,羊皮上“吴延宠为梁山参军”的字迹被指甲刮出毛边:“完颜希尹!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当然!”完颜希尹拨弄着腰间的汉人罗盘,“吴延宠什么水平,您难道不清楚?” “草包一个!”完颜阿骨打将密报砸在桌上,“他带三万大军被乌古部骑兵追着跑,最后靠装死才捡回条命!” “正是如此!”完颜希尹低头看着罗盘,“这样的草包被梁山所用,岂不是天赐良机?您想啊,梁山让这种人,就好比在自家粮仓门口放了只偷油鼠——” “你是说……”完颜阿骨打眼中闪过精光。 “草包当权,必犯众怒!”完颜希尹用罗盘边缘划出一道弧线,“吴延宠在高丽时克扣军粮、强占民女,这种事情,一时半刻他岂能改的掉?如今他杀了自家姐姐投奔梁山,第一件事必定是捞钱——咱们只需派人扮成梁山商队,给他送点‘孝敬’,再……” 他忽然压低声音,在完颜阿骨打耳边说了几句。 后者先是皱眉,继而抚掌大笑:“好!就按你说的办!让长白山部的‘商人’带二车黄金去对马岛,再给梁山的斥候队‘漏’点‘吴延宠通敌’的消息——” “妙!”完颜希尹补充道,“梁山之所以犀利,便是因其火器在,若是此人能卖些火器给咱们,甚至把配方也给了咱们……同时,咱们在高丽各地散布‘梁山内部腐败’的消息,就说吴延宠这种废物都能被梁山所用,可见梁山气数已尽!” “希尹,”完颜阿骨打忽然开口,“你说汉人有句话叫‘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吴延宠就是那只蚂蚁,而咱们,要做挖垮大堤的洪水!” “正是!”完颜希尹将罗盘重重拍在桌子上,“等吴延宠把梁山的后院烧起来,咱们的铁蹄就该踏上辽国了!” “不是去打高丽?” “当然不!”完颜希尹摇头,眼中放光的看着完颜阿骨打,“高丽就是个泥潭!让梁山自己在泥潭里玩泥巴去,咱们的目标,是辽国!是中原!” “姜齐啊姜齐,”完颜阿骨打低声道,“你以为用草包就能糊弄住女真?等着,等你的大堤出现裂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女真的铁蹄!” 完颜希尹举起酒碗,碗中倒映着两人阴鸷的脸:“敬草包吴延宠——这个梁山的掘墓人!” “敬草包!”完颜阿骨打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胡须滴落。 高丽境内,仁川和京畿道的晨雾还未散去。 正在观政期的陈墨正蹲在田埂上,用炭笔在田亩图册上画着鱼鳞册。 他身后的老兵赵铁柱扛着丈杆,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的刀疤在晨光中泛着暗红,那是开京城外打女真时留下的。 “陈相公,”赵铁柱用丈杆敲了敲石头地界,“这户人家说去年收了十石粟米,可你看这地垄间距……”他突然弯腰扒开土层,露出藏在底下的半袋稻谷,“奶奶的!又是个藏私的!” 陈墨摇了摇头:“按《梁字均田法》,私藏公粮者,没收三分之一充公。不过……”他看了眼缩在草垛后的老农,“老人家这么大岁数,留两石给孙子们熬粥。再一个,这公粮,也是在咱们来之前藏得,不过今年可就不许藏了啊!” 老农僵硬的赔笑道:“老爷,放心,不藏了!” 赵铁柱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还是你们念书的心眼好。咱在登州时,孙立将军抓着个藏粮的地主,直接把人挂在城门上晒了三天——那家伙最后尿都晒成盐了。” 远处传来铜锣声,是宣传队到了。 几个穿着短打的梁山女兵敲着锣,竹板打得震天响:“均田令,真叫好,恶霸土豪全赶跑!丈量土地分青苗,百姓吃饱梁山笑!” 陈墨看着她们腰间晃动的短刀,忽然觉得那些之乎者也,都不如眼前这分粮的场景实在。 “陈大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跑过来,手里捧着几个烤窝头,“俺娘说,谢谢你们给俺家分了三亩水浇地!” 陈墨接过窝头,里面尽管加了不少的麦糠,野菜,甚至还有一点枯树叶,但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想起自己在读书时,父亲也是这样捧着这样的窝头给自己。 “赵铁柱,”他起身拍掉裤腿上的泥土,“去把村头的老槐树砍了,做个公示牌。咱们把每家每户分的地都刻在上头,让大伙都看看,梁山的均田令,有没有掺沙子。” “得嘞!”赵铁柱扛起丈杆,“不过,您是好心,但是,他们连官话都说的磕磕绊绊,能认字?” “唉!也是可怜人啊!”陈墨摇了摇头,“对了,回头得给郎君说一声,在这里建个小学堂,让百姓们认字!” 第431章 学汉字,读汉书,用汉礼 午后,丈量队到了龙门镇。 镇口的石狮子被砸掉了脑袋,取而代之的是一新做的分粮斗。 几个老兵正在往斗里倒从官仓里取来的粮食,旁边围满了背着竹筐的百姓,其中不乏穿着高丽旧官服的破落官。 “都排好队!先给老人和孩子,再给青壮劳力——谁要是敢插队,别怪老子的刀不认人!” 陈墨正在登记户籍,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人嘀咕:“这跟高丽的官有啥区别?不过是换了身皮罢了!” 他抬头,看见说话的是个穿儒衫的中年人。 “这位先生,”陈墨放下毛笔,“高丽的官税是‘取之于民,用之于官’,咱们梁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您瞧这官仓里的粮,一半给百姓,三成做军粮,剩下的建义学、修水渠,哪粒米进了私人腰包?” 中年人还要争辩,却见赵铁柱扛着丈杆过来,杆头挑着一串发霉的地契:“你是张员外家的管家?去年你帮着主子强占民田时,可是打断了别人三根肋骨——现在轮到你尝尝被丈量的滋味了!”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几个曾被张家欺压的百姓冲上来,扯掉了中年人的儒衫。 赵铁柱上前,将一块木牌子挂在了中年人的脖子上,“恶霸帮凶”四个大字,写的格外醒目! “都看看,这是四个字,叫‘恶’‘霸’‘帮’‘凶’!”赵铁柱将他拉到斗旁,“这是说,有人欺负你们的时候,这人!也在帮着他们欺负你们!认清楚这四个字!” 他摸了摸腰间的“丈量官”腰牌,只觉这牌子虽轻,却比任何功名都重。 夜幕降临时,陈墨坐在临时搭建的公所里,就着油灯批改文书。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是劳累一天的百姓和士兵们在休息。 他翻开最新的《邸报》,上面写着“仁川分田进度已达七成,反抗者十七人,均已处置。处置的方式很简单:首恶者充军,从犯者罚做苦役,土地充公再分。” “陈大人,喝碗热粥。”宣传司的女兵递来陶碗,粥里漂着几片珍贵的腌肉,“这是赵队正特意给您留的。” 陈墨接过粥,忽然想起今天在田里看见的一幕:一个高丽老妇把分给她的粮袋抱在怀里,像抱着新生儿一样轻轻摇晃。 那场景让他眼眶发酸,差点忘了记录地界。 “你说,”他忽然问道,“你说咱们这样干,真能让百姓都有饭吃吗?” 女兵坐在一边擦着刀的手顿了顿,火光映着她眼角的疤痕:“陈大人,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在莱州当歌女,在酒楼卖唱,天天盼着有口热饭吃。后来梁山打过来,乐和总管问我‘想不想报仇’,我说‘想’!现在我杀过恶霸,分过粮食,觉得这辈子值了。” 陈墨望着碗里的热气,忽然笑了。、 他想起益都科举放榜那天,他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长衫去看榜,却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批注着“善治民”。 当时他不懂什么叫 “善治民”,现在却懂了,不是会写漂亮的公文,而是能让百姓眼里有光。 窗外,赤红色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陈墨摸出随身携带的《孟子》,在“民为贵”三字旁画了个圈,又在旁边写上“食为天”。他知道,这简单的三个字,或许就是梁山给天下百姓的答案,也是他陈墨,作为一个书生,能为这些百姓做的,最实在的事。 姜齐一夜没睡,整个高丽的事情太多! 首当其冲的,便是语言! 高丽虽然也用汉字,为官的读书人说的也是汉语,但是,那些民众里,能说官话的几乎凤毛麟角! “要消灭一个民族,首先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消灭承载它的语言;要消灭这种语言,首先先从他们的学校里下手!” 还好,现在高丽用的是汉字,说的是汉语,还没有到废汉字的年代,甚至还没有自己的文化,更没有胆子剽窃中原文化! 所以,学校,成了重中之重! 姜齐揉了揉眉心,烛台上的蜡烛已燃去大半,蜡油滴在《高丽方言考》上,形成一个油印,他望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忽然想起在太学上舍学习时,曾在书院墙上看到过“以文载道”四字,虽然不知道谁写的,但如今却要亲手将这“道”,换成梁山的规矩。 “郎君,登州运来的《启蒙》到了。”亲卫掀开帐帘,身后跟着几个民夫,抬着刻满汉字的木板,还有百十箱子书籍,那是登州蓬莱书院连夜赶制的教材。 姜齐翻开课本,首页是幅木刻插画:梁山好汉们站在稻田间,给百姓分发粮种,远处梁山的赤色大旗迎风飘扬。 他指尖划过“粮”“田”“民”等大字。 “传令下去,”他将课本递给亲卫,“即日起,高丽各州县书院改为‘梁山学舍’,五岁以上孩童必须入学,学费全免,每日发麦饼两枚。” “可是郎君,”吴用在一边迟疑,“高丽贵族私学怎么办?那些老儒……” “私学?”姜齐冷笑,“从今天起,高丽只有一种学,梁山学舍!学汉字,读汉书,用汉礼。至于老儒……”他指了指墙角的铁笼,里面关着三个因“私藏禁书”被捕的儒生,“让他们去对马岛当杂役,教那些倭奴汉字汉语,什么时候懂了梁山的规矩,什么时候再说!” 晨光中,义学的铜锣声此起彼伏。 姜齐登上开京城墙,看见街角的义学外,几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孩子正排着队往里挤,手里攥着用草绳捆扎的《梁字启蒙》。 教书先生是科考的士子,正在门口给每个孩子额头上点朱砂。 “语言是刀子,”姜齐轻声道,“能杀人,也能救人。当年契丹人想让咱们汉人学契丹文,结果呢?咱们用汉字把他们的国号都改了。契丹文?呵呵,他们现在谁还知道该怎么说?” “下午去义学讲课,”他将书塞进吴用怀里,“就讲‘民以食为天’让孩子们知道,只有跟着梁山,才能吃饱饭,才能有前途!” 城墙下忽然传来争吵声,几个高丽贵族正被士兵押往仁川港。 为首的老贵族穿着长袍,却被扯掉了冠,白发上沾着草屑:“你们这是焚书坑儒!是暴政!” 第432章 百姓要的不是振臂一呼,是能捧在手里的粟米饼 全州城的演武场上,王俣握着马鞭的手青筋暴起,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有穿着破旧官服的文臣,他们身后带着腰间别着农具的乡勇,甚至还有几个曾在梁山义学读过书的文阀子弟。 他望着远处“勤王”大旗,忽然想起今早接到的密报:开京又有三十七名官员深夜越城,带着官印前来投奔。 “殿下,豪族们送来的粮草到了。”李奎报的声音带着忧虑,“但他们要求恢复‘部曲制’,还要世袭州牧……” “岂有此理!”王俣马鞭重重抽在旗杆上,“孤要的是勤王义兵,不是地方草头王!” 他忽然瞥见人群中几个穿绸裹缎的豪族子弟,“这些人昨天还在向梁山纳粮,今天就摇身一变‘忠臣’,当孤是三岁小儿?” 李奎报刚要开口,城外忽然传来骚乱。 斥候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殿下!梁山丈量队在光州被屠了!凶手打着‘高丽忠义军’的旗号,抢了粮车就往全州跑!” “什么?”王俣手中的令箭掉在地上,滚到一个乡勇脚边。 “殿下,这肯定是梁山的阴谋!”李奎报捡起令箭,“他们故意让豪族杀丈量队,再把罪名扣在咱们头上,这样百姓就会以为……” “以为孤纵容暴徒!”王俣咬牙切齿,忽然看见演武场角落几个豪族正在私语,他们身后还有着几辆粮车,“来人!把那几个豪族拿下!搜他们的身!” 士兵如狼似虎地扑过去,从豪族袖中搜出的不是别的,正是梁山的赤红旗,旗子侧边贴了一道巴掌宽的白布,上面用墨写着“光州丈量队”的名字。 人群顿时哗然,有不少人想着迅速的远离他们,却被王俣的亲卫拦住。 “都给孤静一静!”王俣登上点将台,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戾,“孤知道你们恨梁山,想报仇!但咱们不能做莽夫,不能中了奸计!” 台下忽然安静,只有风声卷着“勤王”旗猎猎作响。 王俣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台下百姓复杂的眼神,忽然想起姜齐做的那些事,那些到嘴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说道:“百姓追随孤王,要的是实实在在的饭食。”他转头对李奎报吩咐道,“打开全州粮仓,给投奔来的百姓发粮——就说是孤从梁山抢来的!” “殿下!”李奎报震惊,“那是咱们最后的……” “发!”王俣打断他,双眼眯着,看着那些百姓和豪族,“孤宁可自己挨饿,也不能让百姓骂孤是连百姓救命粮食都抢的昏王!” 他姜齐能争取百姓民心,自己如何不可以! 黄昏时分,全州城的粮仓前挤满了百姓。 王俣亲自握着木勺,给每个百姓的陶罐里舀上粟米,偶尔夹杂着几块腌肉。 一个老妇捧着陶罐跪下,浑浊的眼里流出泪水:“王上真是活菩萨……” “起来,”王俣扶起她,心中一酸,“以后孤给你们……” “殿下小心!”李奎报突然扑过来,一支弩箭擦着王俣耳边飞过,钉在粮仓立柱上。 人群顿时大乱,王俣望着四散奔逃的百姓,他捡起弩箭,摸着冰冷的金属箭头,忽然笑了,这一箭,不是威胁,而是提醒。 “李奎报,”他擦去箭头上的血渍,“传孤的命令:即日起,全州开仓放粮,凡是愿意跟着孤抗梁的百姓,每人每日发粮一升!” “可是粮食只够撑十日……” “十日之后,必有转机!”王俣望着北方的天空,“孤要让天下人看看,高丽王室没死,还能给百姓饭吃,还能保护他们不被梁山的‘均田令’逼死!” 夜幕降临时,全州城燃起了无数火把,照得“勤王”的大旗通红。 王俣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啃着粟米饼的百姓,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仔细的看着那些百姓,看着他们将掉在地上的渣滓都捡起来放在嘴里,突然觉得,之前在奏章上看到的那些百姓,和眼前的这些,完全不一样! 远处,豪族的庄园燃起熊熊大火,那是百姓们在发泄怒火。 王俣知道,这场仗已经不是单纯的“复国立威”,而是一场争夺民心的生死之战,梁山用粮食换民心,他就用粮食赌民心,哪怕最后粮尽援绝,也要让百姓记住,曾有一个高丽王,愿意为他们把最后的粮食都捧出来。 王俣的指尖在披风边缘摩挲,锦缎上的纹章已被战火熏得发灰。 他望着身边李奎报鬓角的新白,忽然想起登基时初见这位鸿儒时,对方还能在雪夜中吟诵李太白的《将进酒》,而今却要在兵荒马乱中算粮筹谋。 “如果孤早些年便按照梁山的模式来经营高丽,会不会……” “殿下,如果那样,您估计活不到现在。”李奎报的声音像块冷铁,“那些豪族会在您颁布‘均田令’的次日就勾结女真,辽国,第二天,你的王座就会变成你的断头台,就连宋国的市舶司——”他忽然压低声音,“会断了高丽最后一口气!” 王俣想起五年前,当他试探着提出“减轻农税”拉拢民心,提振东北九城士气时,崔氏豪族立刻断了王宫的炭火供应,逼得他不得不将公主送去辽国“和亲”,借着辽国的势,才平安的从东北九城之地活着回来! 此刻他望着远处豪族庄园的火光,那些曾用高利贷逼死百姓的楼阁正在坍塌,却觉得烧心的不是火光,而是现实的冰冷。 “是啊,”他苦笑着低下头,发冠上的珍珠坠子轻晃,“天下这么大,居然不许我高丽出现一位雄主!” 李奎报忽然道:“殿下可知,梁山在登州开启海贸之时,宋国的文人们连夜给江南士族发了信,他们怕的不是梁山赚钱,也不是怕赵官家赚钱,他们怕的是,他们不再赚钱!” 王俣长叹一声! “百姓要的不是振臂一呼,是能捧在手里的粟米饼。”李奎报指向粮仓方向,那里还有百姓排着队领粮,“梁山用‘均田令’换民心,咱们用‘勤王’换热血——但热血不能当饭吃,等这些百姓吃完这十日的粮……” 第433章 若非看在你姓杨,老子今日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以正军法 姜齐捏着眉心推开窗,京畿道的风吹在那些账本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望着案头堆成小山的《豪族私田账册》,忽然想起早先在梁山时,处理郓州事务的场景,那时砍瓜切菜般利落,哪像现在,每动一个豪族都要牵扯出不知道多少层关系网。 “高丽一国,不过相当于咱们一路之地,如何,事情如此之多?”吴用苦笑道。 “吴参军!”陈墨抱着新收的地契进门,衣襟上还沾着丈量时的草屑,“高丽虽是小国,但也分道郡县乡村,内有三省六部!文臣豪族争斗更胜宋室!” 他指着账册上用红笔圈出的“崔氏”“金氏”“李氏”“王氏”,每个姓氏旁都标着出身他们一族的官吏,“就说这崔家,大房在高丽朝中为朝官,下面的二房三房都在下面做地方官,就是庶出子弟,也都有武官出身!” “那就杀!”吴用啪地合上账册,“把那些该杀的杀干净,该关的关起来!该抄家的不要手软!告诉咱们手下的老兵们,让他们放心大胆的下手,谁敢阻挠丈量,当场砍了!” “可是……”一旁的孙新迟疑着递上密报,“城里传来消息,梁山老兄弟里有人收了豪族的‘丈量辛苦费’,昨天在开京赌坊输了个精光——” “啪!”姜齐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这才几天!就学会捞钱了?” 吴用忽然看向了时迁,压低声音朝着姜齐说道:“郎君,不如把探子撒出去,但凡发现有人私通豪族……”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不管资历多老,一律按军法处置。” 窗外忽然传来铜锣声,是宣传队在喊“豪族不除,分田无门!” 姜齐掀起窗帘,看见几个穿着梁山军服的士兵正押着戴枷的豪族游街,百姓们往他们身上扔烂菜叶,却有个小女孩偷偷往士兵手里塞了块米糕。 “陈墨,”姜齐忽然问道,“你说咱们在京东东路推行分田时,百姓都说好,为何到了高丽,分田这么难?” “因为那是咱们的根基,”陈墨摸出随身携带的《高丽豪族分布图》,“可高丽的豪族盘根错节,” 他指着图中密密麻麻的线条,“每条根系都盘根错节,砍断一条,十条八条会冒出来。” “既然砍不断,那就烧!”姜齐皱眉道,“明日起,凡是豪族的私田,只要不配合的,一律放火烧了种军粮!” “可是郎君,” 陈墨惊道,“春耕就要到了……” “咱们来高丽,不是来请客吃饭的!”姜齐大手一挥,“咱们是来大清洗的!别忘了,在京东东路,还有事情在等着咱们,这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高丽,虽然可以实验咱们各种政策,计策,但是,不能本末倒置!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事不能干!” 李应骑着马过来,铠甲上还沾着血迹:“郎君,崔家老宅拿下了,抄出黄金三万两,还有梁山将领的受贿名录……” “烧了!”姜齐接过名录扫了一眼,看见熟悉的名字时眼底闪过痛楚,“黄金充公,名录……就当没见过。” “郎君!”李应震惊,“这些人可是……” “咱知道,”姜齐转身望着扈成将那些名单烧着之后丢到了火盆里,“但现在不是清理内部的时候,女真的一些小部族还在北边晃荡,王俣的义兵在南边全州叫嚣,咱们稍有内乱,就会像高丽一样……” 李应沉默片刻,忽然单膝跪地:“末将愚钝,愿听郎君吩咐!” “吩咐就是——”姜齐眼睛微微一眯,看向李应,“你去用豪族的血,给梁山的大旗染点颜色,用豪族的粮,给弟兄们喂点底气。至于那些贪墨的老兄弟……”他声音渐冷,“等打完这仗,再跟他们算总账。” 城头之下,义兵们正在分发豪族的浮财,百姓们捧着布匹粮食,眼里既有喜悦又有恐惧。 姜齐知道,这种恐惧是必要的,对豪族的恐惧,对梁山的恐惧,最终会变成对新秩序的敬畏。 高丽南京汉城。 杨志盯着铜镜里自己被高丽婢梳得油光水滑的发髻,青面兽的胎记都在胭脂水粉下遮挡的若隐若现。 忽听门外传来呼延庆的呵斥,手中的象牙梳“当啷”坠地,在青砖上滚出清脆的回响。 “杨都指挥!你出息了啊!”呼延庆的铁枪重重磕在门框上,惊得廊下鹦鹉扑棱棱乱叫,“这才驻守南京多长时间,身边多了几个高丽婢?几个!你要学高封?还是学高柄?”他扫过案头的翡翠香炉,地上摔成两截的象牙梳子,“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娈童来!让你青面兽好好享受享受!” 杨志的耳垂瞬间涨红,他望着呼延庆大气不敢多喘一口,身后的高丽婢们缩成一团,更是丝毫不敢动作。 “叔父!这……”他的辩解卡在喉咙里,说了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什么这!”呼延庆甩袖走近,“我问你,兵卒在外啃着干粮,你在这里抱着美人,像话吗?” 杨志忽然想起之前军中流传的传言,说呼延庆在城中当街处决了三个私收贿赂的老卒,刀光闪过时,连眼睛都没眨。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朴刀,只是摸到的却是一柄玉刀佩! 呼延庆眉头皱的更紧,“杨家的功名,名号,那是一刀一枪在沙场上拼杀出来的,不是在胭脂水粉堆里滚出来的!你……唉!” “叔父,末将只是……自污而已!” “你忒娘的是哪根葱!”呼延庆直接气恼的脸都红了,抽出枪杆子直接打在了杨志的背上,“你也配自污!人姜郎君知道你是谁?你立的是灭国之功还是救驾之功?连云天彪,林冲这等汉子,现在都不敢提什么自污二字,你个挂靠了杨家姓氏的军汉,凭啥有脸面说的!好色贪财,便是好色贪财!” 说罢,呼延庆一枪刺死了边上的高丽婢,“晁盖一个江湖出身的汉子,都知道杀了美人自证清白,你个在名利场厮混多年的汉子,竟然一点不知?且去紧闭室冷静三日!若非看在你姓杨,老子今日就把你的脑袋摘下来以正军法!” 第434章 从今天起,教导员连屁都要查三遍 梁山中军大帐内,郁保四握着丈二长枪,枪尖挑着三个兵丁的腰带,这上面还沾着酒气。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斥骂声,那是其他将领在清查麾下亲信,皮鞭抽打的闷响混着哭嚎。 “奶奶的!”他一脚踹翻案头的酒坛,酒坛碎了一地,酒中还混着里面的高丽参片,“老子在梁山跟着郎君,扛着军旗,护卫郎君,你们竟敢背着我收豪族的孝敬?老子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干净了!怎么,忘了自己什么出身?忘了自己背过的军规?还是说,忘了这梁山的规矩!” 三个兵丁跪在碎瓷片上,膝盖很快渗出血来。 其中一个抬头,脸上还沾着昨夜宿醉的脂粉:“郁指挥,那崔家说……说咱们梁山迟早要走的,不如……” “走你娘的屁!”郁保四的枪尖擦过他咽喉,划出细血线,“走?走不走,你说了算?崔家说了算?想把咱们赶走,先问问老子的枪答不答应!郎君答不答应!” 帐帘忽然掀开,吴用走进来,被胭脂味一熏,皱起眉头,“郁指挥,查得如何?” “回参军,”郁保四踢了踢哭号的兵丁,“这三个龟孙收了崔家二十两黄金!” 吴用扫过满地狼藉,忽然注意到酒坛碎片里的高丽参:“崔家还送了补品?” “给这三个兔崽子补身子,”郁保四拾起参片扔进火盆,“补个鸟!郎君都没吃过这般东西,你们三个兔崽子先啃起来了!” “郁保四,”吴用轻声道,“这三人按军法处置,首级挂在辕门三日——另外,你去告诉各营将领,即日起,凡高丽送来的财物、美人、字画……”他顿了顿,“一概充公,送礼之人送至刑房拷问。” “得令!”郁保四抓起三个兵丁往外走,长枪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子时三刻,辕门处传来“咔嚓”刀响。 吴用站在帐前,看着三颗头颅被挑上旗杆。 次日天亮,姜齐看着时迁报上来名单,足足三百多人,按照数字报表里的三倍定律,没报上来的,应该还有至少六百人! 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去告诉吴用,”姜齐看着时迁,“让他带着刑房的人去各营‘帮忙’看看,尤其是李应的亲卫营,听说昨天有个什长吞金自杀了?” “是,”时迁点头道,“不过郎君,这般大动干戈,弟兄们难免有怨言……” “怨言?”姜齐冷笑,指了指帐角的火器箱,“咱还有怨言呢!这些人里,不少是从东京来的老兄弟们,让他们来看看这些震天雷!这些从高丽豪族库房里运出来的震天雷!这些利器,被咱们的弟兄拿去换了高丽婢!”他忽然提高声音,“等他们拿着咱们的震天雷丢到咱们头上的时候,那些喊怨言的,怕是连哭都哭不出声!” “别的本事在东京没学会!给自己拆骨头的本事学的门清!”姜齐皱眉说道,“那些教导员呢?他们的报告没有交上来?” 扈成道:“郎君,他们在写检讨!” “检讨?”姜齐起身走到后营之内,看着趴在桌子上写检讨的众人,这些人一个个面色惭愧,低着头,不敢看姜齐。 姜齐冷笑,一脚踢在正伏地书写的教导员屁股上,“咱要的是干净的兵,不是会写漂亮字的软蛋!” 他扫过众人腰间晃动的玉佩,“这玩意值多少粟米?够几个百姓吃一年?” 被扯掉玉佩的教导员面色惨白,帐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慌忙按住腰间的香囊,有人偷偷把戒指往袖口里塞。 “现在知道要脸了?”姜齐走到下一张桌子前,抓起砚台砸向墙面,“咱就没这么丢人过!自己手底下的兵,自己负责监察的人,收贿赂、收字画、收女色!” 他忽然逼近众人,鼻尖几乎碰到他们惊惶的眼睛,“你们呢?就敢保证自己干净!没拿过一文?我看不见得!” 角落里忽然传来压抑的抽噎,是新上任的教导员张文远,他之前在益都科举成绩过了线,分配到了军中教导营历练,结果刚上任,便被人相中,娶了妻子。 “张文远,”姜齐忽然开口,“你媳妇送你的翡翠扳指呢?” “在……在营里。”张文远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营里?”姜齐伸手扯开他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吻痕,“怕是在高丽婢的床上?” 他转身对扈成道,“去把他媳妇接来,就说咱们梁山办‘夫妻共廉’,让他们当着弟兄们的面,互相揭揭老底。”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有人猛地站起,却被姜齐的眼神逼得重新坐下。 姜齐望着这些曾在梁山学习过的教导员,忽然觉得他们比高丽豪族更可憎,豪族明着坏,他们却暗着烂,而且,一烂就是一窝! “知道咱为啥让你们写检讨?”他抓起案头的《梁山军法》摔在每个人面前,“不是让你们认错,是让你们记住,你们的笔杆子,比林冲的枪尖还锋利!比咱们的刀刃更能伤人!你们能把黑的写成白的,也能把白的写成黑的!” 他指了指墙上墨汁,“但从今天起,你们的笔杆子只能干一件事,把梁山的规矩,刻进每个弟兄的骨头里!” 忽然有人扑通跪下,是资历最老的教导员王猛:“郎君,我错了!我不该收那对玉镯……可那是我老娘的医药费……” “医药费?”姜齐弯腰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娘在梁山吃着粟米,你在这搂着高丽婢喝人参酒!” 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一锭黄金砸在王猛面前,“这是你收的贿赂,现在拿回去给你老娘买药,顺便告诉她,他儿子是怎么用她的病,换高丽人的镯子的!” 王猛捧着黄金泪如雨下,其他教导员纷纷低头。 “都听着,”他抽出腰间佩剑插在帐中央,“从今天起,教导员连屁都要查三遍,放个屁是香的,给我查查是不是吃了豪族的肥肉点心,放个屁是臭的,给我查查是不是吃了百姓的糠菜!” 他环顾众人煞白的脸,“再让我发现谁的裤腰带比弟兄们的兵器还亮,就用这剑给他松松皮!” 第435章 反正都是死,不如跟着梁山大口吃酒肉 帐外忽然传来集合的号角声,是郁保四在操练新兵。 姜齐走到帐门口,看着外面的赤红大旗,忽然转身对众人道:“写完检讨后,每人去新兵营带个三百人!不是让你们当教官,是让你们去当兵样子!让那些新兵看看,咱们梁山的教导员,到底是铁打的,还是泥捏的!” 众人面面相觑,王猛忽然站起,将黄金扔在地上:“郎君,我带的百人队要是出一个贪腐的,我把头拧下来挂在辕门!” “好!”姜齐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等你这句话,记住,你们的脑袋不是长在脖子上,是长在弟兄们的眼睛里!” 夜幕降临时,教导员们抱着检讨书走向新兵营。 姜齐站在帐前,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身后传来吴用的话:“弟兄们都是好的,只是被这里的豪族们给带坏了。” 姜齐低声道:“那就让我做这个恶人,把他们逼回好人!” 高丽豪族的密会上,崔氏家主转动着手中的翡翠扳指,他扫过席间二十余张苍老而阴鸷的面孔,忽然轻笑出声:“听说梁山开始自查了?” “可不是么,”金氏豪族用银针挑开茶碗里的浮沫,“我那在梁山当差的家奴说,有人因为多收了泥腿子一张饼子,就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啧啧,这哪是治军,分明是拿部众当牲口!” 席间响起一阵低笑。 李氏族长摸出袖中的密报,“你们知道开京城内传来的消息么?新招募的高丽兵丁夜里睡觉都抱着兵器,生怕被当成‘问题兵’拖出去砍了。” “依老夫看,”崔氏家主放下扳指,“这是天助我也!当年辽国萧太后杀功臣立威,结果怎样?将士离心,被女真钻了空子!姜齐想学萧太后,可惜他手里的不是契丹铁骑,而是一群草莽!” “可是……”朴氏豪族迟疑着指了指窗外,“咱们的私田被烧了,庄子被抄了,就凭王俣在全州的那些人,还有咱们手里的那些家奴,能让梁山……” “家奴?”崔氏家主忽然拍手,暗处走出几个身着梁山军服的男子,“这是老夫安插在梁山的死士,等他们把梁山的底子摸透,女真的铁骑就能从大同江东北九城杀进来!” 席间顿时响起抽气声! “女真?”李氏族长皱眉,“他们不是退了么?” “女真又不是只有一家完颜氏!”崔氏家主冷笑,“我开京崔氏,被他梁山灭了干净!” 他摸出女真使者送来的密信,上面用辽国契丹文写着: “事成之后,高丽土地尽归豪族,女真不取寸土。” 崔氏给众人看完之后,“不信?我也不信,他女真又不是开善堂的,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就算给女真当狗,总好过给梁山当猪,至少狗还有骨头啃,猪可是要挨刀的!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 朴氏豪族忽然一拍桌子:“崔公说得对!当年咱们向王氏称臣,不也保住了家业?如今不过是换个主子,等姜齐一走,那些新上任的书生懂什么?当官都当不明白!” “书生误国啊!”金氏豪族感慨,“不过,梁山的书生,误的好啊!” 崔氏家主点头:“你们瞧,等他们把梁山的家底败光,咱们再带着女真铁骑回来,那些书生连哭都找不到坟头!” 帐外忽然传来梆子声,是梁山的巡夜更夫。 众人顿时噤声,看着死士们鱼贯而出,崔氏家主忽然压低声音:“都记住了,眼下该装孙子就装孙子,让咱们的人去给梁山当差,去义学当先生,去工坊当匠人……”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把根扎进土里,等春风一来,野草就能顶翻石板!” 散会后,崔氏家主走在开京街头,看着梁山宣传兵在墙上新刷的“均田令”标语,忽然想起自家被充公的良田。 “老爷,”随从低声道,“梁山的清查越来越严了,咱们的暗庄……” “慌什么?”崔氏冷笑,“姜齐以为杀几门姓氏,就能坐稳江山?当年王莽杀尽豪族,结果怎样?还不是被刘秀夺了天下!”他望着远处梁山的大旗,“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豪族,只要豪族内还有一人,只要给豪族一点机会,豪族还是豪族,泥腿子,还是泥腿子!” 汉城。 杨志站在紧闭室门口,呼延庆的铁枪尖挑起他的下巴,“还能不能带兵?骨头还硬不硬?” “能带兵!”杨志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味。 “杨家人,没有软骨头!”他挺直脊梁,肩胛骨撞在身后的木栅栏上,发出闷响。 呼延庆忽然笑了,从腰间解下一把刀扔给他,刀身映出杨志苍白的脸,两颊的颧骨凸起。 “好!”呼延庆展开军令,“带一厢兵,去全罗北道。不要求你拿下全州,但是——”他用枪尖戳了戳地图上的全州,“全州敢要封锁全州粮道!全州的粮食,不多了!我要他们断粮!” “末将遵命。”杨志单膝跪地。 呼延庆转身时,披风扫过他的头顶,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那是来自禁闭室的味道。 三日后,全罗北道的泥泞路上,杨志骑着劣马,望着身后三千五百兵丁。 这些士兵不少是新征的高丽青壮。 杨志摸了摸腰间的宝刀,“都给我听着!”他勒住马,“前面就是临津江粮道!但凡看见运粮的车马,”他抽出短刀,刀光在雨中闪过,“一概截杀!粮食充公,活口……不留!” 厢兵们面面相觑,有人握紧了木棍,有人却低下了头。一个少年兵忽然开口:“将军,要是遇见百姓运粮呢?” “百姓?”杨志冷笑,“能运粮的百姓,都是豪族的狗!给我杀!”他忽然提高声音,“杀一个高丽兵,赏酒一碗!杀一个运粮的,赏肉半斤!” 队伍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欢呼,却带着说不出的干涩。 杨志知道,这些高丽兵丁连酒的味道都快忘了,至于肉?估计也就能吃点鱼干肉! 他策马前行,听见身后传来少年兵的嘀咕:“反正都是死,不如跟着梁山大口吃酒肉……” 第436章 别打死了,打死了就便宜他们了 暮色中,杨志望见粮道上缓缓移动的车队。 不是高丽的牛车,而是梁山的马车,车篷上印着“义仓”二字。 “都指挥,是自己人!”亲卫惊呼。 “谁他娘的是自己人?”杨志的刀抵住亲卫咽喉,“奉将令,但凡靠近全州的粮车,一律视为资敌——动手!” 兵丁们愣了一瞬,随即举起木棍冲向马车。 驾车的梁山士兵惊惶失措,有人口中喊着高丽语,不少人刚想拔刀,却被乱棍砸断手腕。 “高丽人!”杨志双眼一眯,上前便是一刀枭首,“去问他们是谁的人!” “都指挥,他们是全州城里的!车里装的都是粟米!”少年兵捧着一把粮食,眼里闪着光。 “烧了。”杨志低声道。 “烧了?”少年兵以为自己听错了。 “烧了!”杨志忽然怒吼,短刀劈向少年兵手中的粮食,“让全州的人看看,跟着王俣的下场,就是饿死!” 火焰腾起时,杨志看见粟米在火中爆裂,发出“噼啪”声! 夜幕降临时,粮道两侧的槐树上,挂满了伪装成梁山士兵的高丽兵丁的尸体,杨志麾下的兵丁们啃着抢来的粟米饼,脸上沾着血与面渣。 他望着远处全州方向,“断粮之后,王俣的全州会像被抽了筋的蛇,任人宰割。” “厢都指挥,”少年兵递来半块饼,“您也吃点。” 杨志摇头,江水倒映着他的脸,比三天前在禁闭室时更加苍白,却多了几分狠戾,那是被梁山军法与乱世共同锻造出的狠戾。 “传令下去,” 他翻身上马,“今夜沿江布防,明日继续劫粮,让王俣看看,什么叫‘梁山的规矩’。敢杀梁山的清丈队,那就饿死在全州城里!” 耽罗岛的海风卷着咸腥扑面而来,侯发捏着调令的手被晒得黝黑,看着调令上鲜红的镇东将军大印,有些不可思议。 他望着孙新,“让我去仁川港主政?” 侯发的山东口音混着海风,显得有些模糊。 “没错,郎君的意思,如今快要开春了,需要抓紧时间治理地方,而先生有着不少地方为官的经验,主政仁川,没人说不行!”孙新的笑里带着梁山特有的豪爽,“不过,其中有些关键,要和先生说明白!” 侯发立刻正色起来,拱手道:“请说!” “仁川为港口,连接登州和高丽,所以码头整顿和日常维护为重中之重,当为首要之事!”孙新从袖中摸出一张牛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仁川港水深图》,“去年冬天,登州的海鳅船在港内触礁,郎君说了,那些水道要好生清理,不然就把管码头的扔进海里喂鱼。” “自是如此!”侯发接过地图,看见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想起在登州时梁山港口的管理场景,他自问自己不比他们要差,打仗自己不行,但治政地方,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其次,仁川之内虽然没有豪族为恶,但是,那些乡绅,还是要好好注意些,有不轨者,定是不可容情!”孙新忽然压低声音,“上个月,有个姓金的乡绅在码头私设‘过路费’,被武二郎一刀劈了—— 郎君要的是‘码头之外无税吏,商船之上无苛捐’!” 侯发点头,“此事也简单,只要那些商船遇到苛捐直接举报便是!” 初春的汉城还沾着冬雪残屑,呼延庆便已经开始率兵出城! 他胯下的马喷着白气,混着路边冻僵的尸体,构成一幅残酷的征服者图景。 “报!前方山上三十里内的谷中,发现崔氏暗庄!”斥候的甲胄上结着冰碴,“庄内有私兵三百,据险而守!” 呼延庆勒住马。 暗庄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外墙三丈高的夯土上布满箭孔,墙角堆着滚木礌石,分明是个易守难攻的堡垒。 他想起之前审的那些豪族俘虏,听着他们叫嚣暗庄固若金汤。 “传火器营,”他擦了擦武器刃口的霜花,“用震天雷轰开正门,再让徐宁从西侧佯攻。” 顿了顿,又补一句:“尽量活捉!这些人,可都是好劳力啊!” 震天雷的轰鸣撕裂晨雾时,火光映得呼延庆瞳孔通红,暗庄正门轰然倒塌,碎石飞溅中,徐宁的暴喝声传来,“区区三百人,还需俺来佯攻?呼延庆,你这是打的什么仗?” 三百私兵举着竹枪冲出来,却迎面撞上呼延庆亲率的骑兵。 “杀!” 只是一个冲锋,那些死士,便被马冲撞的胸骨塌陷,口中吐血,倒地不起! “暗庄固若金汤?”呼延庆冷笑,“那是没碰到咱梁山的兵卒!” 初春午后的太阳苍白无力,数百青壮被铁链串成三列,在监工的皮鞭下向劳工营行进。 他们穿着粗布的高丽短打,脖子上系着粗麻绳,绳子另一头攥在呼延庆亲卫手中——每个亲卫负责五十人,绳子上系着木牌编号,若有逃脱,五十人同罪。 “走快点!没吃饱吗?”监工扬起皮鞭,鞭梢卷着碎冰,抽在一名青年后背,立刻绽出血痕。 青年踉跄着撞向同伴,却听见对方低声咒骂:“狗东西!我崔家待你们不薄!” “就因为你们的不薄,老子才成了监工!”那监工双眼一瞪,“老子的军功,军籍,都毁在了你们的不薄里!” 夜幕降临时,劳工营的篝火亮起。 崔氏族人蜷缩在麻绳堆里,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呻吟。 监工坐在篝火旁,用从庄子里翻出的酒壶喝着梁山军的糙酒,忽然唱起俚曲:“豪族的肉,填咱的锅;豪族的血,浇咱的田……” 崔氏族人摸出藏在袖中的碎瓷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 他握紧碎瓷片,此时却没有勇气划破麻绳,因为他知道,便是逃了这一时,被抓住了,死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是那些同族! 而在不远处的篝火旁,监工用银酒壶砸向试图贪吃的劳工,酒壶磕在对方额角,绽开血花。 “别打死了,打死了就便宜他们了,这些可是送到矿坑里的!” 第437章 原州城 大同江的夜雾未散开,裹着刺骨寒意。 杨金豹蹲在商船甲板的粮食包后,酒葫芦在掌心焐出温热的汗渍。 五艘商船刻意卸下风帆,任由江水推着它们在芦苇荡边缘打转,船头的粮食包堆成小山,在满月下泛着惨白的光,宛如诱饵。 “来了。”舵工老吴的喉结滚动,布满老茧的手指扣紧船舷。 他曾是梁山水泊上的渔民,如今不再打渔,转而变成狩猎女真人! 二十七个黑点从芦苇深处浮出,那是狭长的桦木独木舟,每船十多人,船头挂着风干的头骨,在水面拖出细碎的磷光。 杨金豹数着舟上的人数,掌心的九节鞭忽然收紧。 头舟的女真人戴着熊骨面具,腰间铜铃随着划桨节奏叮当作响。 “呜——”头舟战士发出狼嚎般的呼哨,二十余艘独木舟呈扇形包抄商船。 当第一只脚踏上商船甲板时,杨金豹直接站了出来,高喝道:“抓活的!” 他猛地起身,九节鞭如灵蛇出洞,缠住最近一名女真人的脖颈。 那人穿着鱼皮,胸前挂着狼牙项链,却在铁索收紧的瞬间瞪大双眼,喉间发出濒死的咯咯声。 甲板下涌出的梁山士兵手持“捕奴叉”,叉子末端带着倒钩,专锁关节不致命,一时间铁索与惊呼声此起彼伏。 芦苇荡深处传来牛角号,三艘海鳅船破水而来,女真人这才惊觉中计,纷纷划桨后退,却见海鳅船两侧伸出粗长的铁链,链头缠着锋利的铁爪,狠狠勾住独木舟两侧,用力一拽便将小船掀翻。 “抓活的!” 晨曦刺破雾霭时,三百多名女真人被麻绳串成三列! 杨金豹站在楼船甲板上,看着士兵用烧红的铁烙印在俘虏额头,不是“奴”字,而是“工”字,代表 “梁山劳工”。 “哭什么?到了矿上,有的是力气哭!”监工的皮鞭抽向女真青年,那青年人不过十五六岁。 队伍行进时,一名女真汉子突然挣脱铁链,冲向江边试图投水。 杨金豹冷笑,一箭射出,正中那汉子后颈,那人闷哼一声栽进芦苇丛。 “把他拖回来,”杨金豹甩了甩长弓,“打断双腿,拖到队伍最前面,让所有人看看,逃工的下场。” 黄昏,大同江劳工营。 存活下来的一百余名女真俘虏和高丽私兵被铁链锁成一列,在监工的皮鞭下踉跄着走进矿洞。 女真汉子赤盏望着洞口悬挂的赤红旗,悄悄的吐了一口唾沫。 什长赵铁柱一脚踹在他后背,冰冷的铁尺砸在他肩胛骨上:“磨磨蹭蹭的!没听见在催矿石?再耽误,老子把你们的心肝挖出来祭炉!” 赤盏咬牙咽下涌到喉头的血沫,铁链另一端的高丽私兵朴成寿偷偷递来一块硬饼,这是两人用三天省下的麦麸换来的。 自从被混编进劳工营,他们学会了用女真语的“石头”和高丽语的“水”交流,却不敢让监工发现丝毫亲近。 矿洞内,赤盏挥动鹤嘴锄,铜矿石坠落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咳嗽,粉尘早已呛坏了半数劳工的肺。 “赤盏!”朴成寿压低声音,“看那边!” 远处的矿道里,几个梁山监工正围着一个木箱窃窃私语。 赤盏认出那是昨夜用震天雷炸开的新矿脉,木箱里隐约露出金灿灿的边角,不是铜矿,是黄金。 “都听着!”赵铁柱的铜锣声响彻矿洞,“从今日起,每日开矿量加倍!每个劳工多交十斤矿,赏麦饼半块!”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呻吟。 赤盏摸了摸腰间藏着的碎铁链,那是他用三个月磨尖的 “武器”。朴成寿看懂了他的眼神,微微摇头,上周有个女真青年试图越狱,被扒光衣服绑在矿洞口,让野狗活活撕成了碎片。 深夜,劳工们被赶回木栅栏围成的营地。 赤盏蜷缩在草堆里,听见朴成寿用高丽语低声背诵经文。 原州城依山傍水,春川江如银链绕城而过,城北的太白山脉则是天然屏障。 对于高丽而言,这里是东海岸海盐、铁矿运往中部的必经之路,更是王俣退守江陵的最后跳板。 梁山军选择此地作为突破口,恰如掐住高丽的脖颈——断其盐铁粮,则民心自乱,控其要道,则退路尽封。 梁山军故意在汉城方向大张旗鼓运送粮草,制造“主攻全州”的假象,实则以解珍、解宝率领的登州步兵为主力,携带五日干粮与攀爬工具,秘密潜入太白山脉。 时值初春,山脉仍被积雪覆盖,士兵们踩着齐腰深的雪前进,冻掉脚趾者不计其数。 解珍看着积雪下的岩石泛着青灰色,像极了登州老家的墓碑。 他回望身后蜿蜒的“人骨路标”—— 铁枪、朴刀、断箭插在雪堆上,每根兵器旁都蜷缩着一具冻僵的尸体,宛如大地长出的惨白荆棘。 “大哥,还有三十里到崖顶。”解宝的声音从面罩后透出,哈气在面罩上直接凝成白霜。 他蹲下身,扶起来脚边的尸体,让他像是坐起来一样,那人的脚趾已冻成黑炭,却仍死死攥着胸口梁山兵牌。 解珍点头,虎叉挑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石头下露出半张高丽斥候的脸——箭头从左眼贯入,冻得发紫的嘴唇还保持着呐喊的形状。 “把他挂到树上,”解珍用袖口擦掉眼睛上的霜,“不能,都让咱们的人当路标!” 申时三刻,部队抵达崖顶。 解珍趴在积雪里俯瞰原州城,春川江如银链绕城,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波光 —— 那是高丽守军的甲胄反光。 城北的牧马场里,战马正在啃食枯草,马夫们聚在江边生火,炊烟与雾气纠缠在一起,像极了济州蒸笼里的包子热气。 “好肥的马。”解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睛盯着马群,“够弟兄们啃半个月了。” 解珍没说话,伸手按住弟弟的肩膀。 他看见城门楼上的 高丽”军旗在风中歪歪扭扭,他摸了摸腰间的震天雷引信,。 “下令,大哥。”解宝的双鞭在雪地里划出深沟,“弟兄们的脚趾都冻掉了,该让高丽人尝尝这样的滋味!” 第438章 打扫干净房间,才能住人 原州城,城外盐场 全州过来的盐商正用袖口小心的擦着货单上的露水。 忽听天崩地裂般一声响,东城门楼的瓦当簌簌掉落,砸在他捧着的账本上。 “打雷了?”他下意识抬头,却见太白山脉方向腾起一朵黑云。 “你脑子被驴踢了?”盐场守门的盐监看着那盐商,“这还没开春,打的什么雷?” 他忽然看见江面上漂来半截马头,鬃毛上还缠着梁山的靛蓝布条,瞳孔顿时缩成针尖。 “山神发怒了!”卖打糕的老太太打翻了竹筐,一边跑一边喊,“山神老爷发怒啦!” 她浑浊的眼睛望着太白山脉,那里的白色雪雾中隐约有黑影滚动。 城墙上的守军乱成一团,有人把求的护身符抱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有人对着太白山方向磕头,唯有武官握紧了腰间的剑! “都给我闭嘴!”武官一脚踢开了掉落的瓦片,“不过是山体滑坡!回到原来的位置!再敢乱喊……” 话音未落,第二声巨响传来,比第一声更沉、更闷。 武官转头,看见春川江对岸的盐仓方向腾起橘红色火光! “盐仓!不好!” “是梁山的人马杀来了!”全州盐商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守军们顿时作鸟兽散。 远处,太白山脉的白雾终于散去,露出漫山遍野奔袭而来的梁山兵卒。 “山神啊……”武官无力的跪在地上,此刻他终于明白,刚刚的震动,不是山神发怒,而是梁山发怒! 忽然城中有人指着天空惊呼:“快看!流星!” 众人抬头,看见百十个燃烧的瓮,从山上被投石机投出! 在半空飞行着,朝着城中砸落! 当第一口大瓮砸中春川江中心的石塔时,整个原州城都被爆炸的于波震的开始颤抖,如同地龙翻身一般! “跑啊!”卖打糕的老太太抓起孙子的手,却被人群冲散。 她摔倒在地,看见孙子的身边一口大瓮突然落下,在半空爆炸开! 刹那间,那孩子如同遭遇一双大手的拉扯,在爆炸中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凄厉的惨叫,伴随着破碎的肢体,如同一片被碾碎的枯叶,消失在这世界里。 “乖孙子!”一声绝望的悲呼,从老太太口中迸发而出。 然而,那爆炸的余波如同无情海啸,瞬间席卷而来,眨眼间震碎了老太太脆弱的内脏。 她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地倒下,追随孙子的脚步而去。 就在此时,远处梁山军的喊杀声如滚滚雷霆,铺天盖地地传来。 那声音中,混杂着各种激昂的号子,将整个太白山都震得颤抖。 在这震天动地的喧嚣之下,再加上那些事先埋藏好的轰天雷大瓮引发的大爆炸,那巍峨耸立的太白山,终于不堪重负。 先是山巅之上,积雪如同被惊扰的羊群,开始不安地涌动。 紧接着,如排山倒海之势,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崩轰然爆发。 那层层叠叠的积雪,裹挟着无尽的力量,如出闸的蛟龙,脱困的猛虎,咆哮着向山下奔腾而去。 “天时地利人和啊!”姜齐手持战报,感慨之情溢于言表。 他目光投向那名脚趾被冻掉两根的传令兵,心中满是怜惜。 姜齐走上前,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尚显稚嫩的脸庞,只见那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坚毅。 姜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按住传令兵的肩膀。 紧接着,他俯下身,亲自为这兵卒脱起靴子来。 “郎君!万万不可!”传令兵见状,顿时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可话到嘴边,更多的却是惶恐与不安。 “坐着别动!”姜齐语气坚定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话音刚落,他迅速脱下自己脚上那双柔软暖和的鹿绒皮靴,小心翼翼地套在了传令兵的脚上,关切地说道:“好好穿着,别冻坏了,这鞋,暖和。” “是!郎君!暖……暖和!”传令兵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红着眼睛,满含感激与敬意,单膝跪地,郑重地行了一礼,随后缓缓退了出去。 “郎君,解珍、解宝二位兄弟不负众望,一举拿下原州!”吴用神色专注,双眼紧紧锁定地图,修长的手指在图上精准比划。 “目下局势已然明晰,呼延庆于汉城稳固驻军,如同一颗楔子钉在要地,辐射周边,郎君您坐镇开京,稳控大局,令南边的全州,北边的女真都不敢轻举妄动,危昭德在釜山亦是严阵以待,虎视全州!” “郎君,高丽汉江以南之地,实乃关键所在。如今,只需再拿下全州,便如掌控了开启高丽全境的钥匙。届时,待杨金豹与乌古敌烈部合流,南北两路大军似猛虎出山,同时进发,如此一来,平定高丽便十拿九稳,胜券在握了!”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带着几分深意,看向吴用呵呵笑道:“要平定高丽,并非难事。然而,真正棘手的,是如何让这片土地长治久安。这就好比想要入住新房,得先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行。你瞧瞧这高丽,如今就是满是蛇虫鼠蚁的房子,这般情形,叫人如何安心住下?” “郎君但请宽心,此事交予属下,必定把这‘房子’清扫得一干二净!”吴用双眼一眯,语气笃定地应道。 “好!时迁眼下咱们还有别的安排。”姜齐说着,掏出一枚令牌递向吴用,继续说道,“李云倒还挺得力,学起东西来一点就透。暂且让他到你帐下听令。不过,等顺利收服高丽全境之后,这人可得回到军情司,你可不能私自留下不放人呐!” “郎君这是说的哪里话。”吴用呵呵笑着,脸上神情看似轻松,可转瞬之间,却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背后悄然爬上,令他微微一凛。 他下意识转过头,目光投向角落里静静伫立的时迁。 只见时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吴用心中一紧,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忙对着时迁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可这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不自然。 第439章 过继?哼!得先问问他们还有没有活人能过继 当李应在外忙碌完,返回府邸之时,刚一进门,便听到仆人前来禀告,说是有客人正在等候。 李应径直来到会客厅,伸手挑起门帘迈入屋内,目光一扫,顿时微微一愣,旋即赶忙抱拳,脸上绽出热情笑意:“吴学究!真是稀客临门呐!” “李驸马这般说,可就显得生分了。”吴用呵呵笑了两声,目光在厅内环顾一圈,看着那些名人字画,瓷玉摆件,接着道,“平日里就常听闻李驸马府上富贵非常,今日亲身到此,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富贵个鸟哟,”李应苦笑着,一屁股坐在一旁,抬手戳了戳自己的鼻子,“咱啊,就是个没甚讲究的粗人。虽说也算读过些书,可在吴学究您面前,撑死了也就算认识几个字罢了。您瞧见的这些个物件,都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陪嫁。公主府地方有限,安置不下,就暂且搁在我这儿,权当装点个门面罢了。” “好一个‘装点门面’!”吴用手中羽扇不紧不慢地轻摇着,眼皮微微上抬,目光如炬般直视李应,语调看似平静却暗藏锋芒,“李庄主,不妨思量思量,下次若还需装点门面,又打算用什么呢?是拿郎君的项上头颅,还是咱梁山那赤红大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李应猛地一拍身前的几案,“啪”的一声,站了起来,他满脸怒色,双目圆睁,直直瞪着吴用,“你要是有什么事儿,痛痛快快直说!俺李应能有今天这般境遇,全靠郎君一路扶持提拔。我岂是那种为了些浮财虚名,就出卖郎君的人?咱梁山儿郎,向来最看重江湖义气!这一点,你还信不过我?” “咱们信得过江湖上的扑天雕李应,却信不过这高丽驸马李应!”吴用目光如电,紧紧锁住李应。 “这驸马之位,可是郎君执意让我担当的!”李应眉头紧皱,语气中满是无奈与愤懑。 “可你当时,连一丝推辞之意都未曾表露!”吴用毫不退让,言辞犀利。 “郎君已然下令,我又怎能推脱?”李应猛地一甩衣袖,神色颇为恼怒,“吴参军,你今日莫不是专程来拿我寻开心的?” “李应!” 吴用陡然一声暴喝,声如雷霆,“贞慧公主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一切照旧,没有任何异动!”李应不假思索地回应。 “好一个没有异动!”吴用怒目圆睁,扬手将手中的情报狠狠甩到李应脸上,“你所谓的没有异动,难道是指她都快要起兵作乱了这也叫无异动?” 趁着李应看那些情报的空档,吴用继续说道:“此次军中整肃,在那些高丽降兵身上,搜出了大把与贞慧公主勾结的铁证。那些扛不住严刑拷问的,全都老老实实吐了口。怎么着?咱们的李大驸马,莫非还打着做高丽王的主意?” “这……这……”李应瞪大了眼睛,双手哆哆嗦嗦地一张接一张翻看那些证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煞白如纸,“她怎么敢如此?她难道疯了不成!” “哪些豪族与她暗中勾结,她又是通过何人与外界互通消息,军情司都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连她和女真那边联系的线索,我们也一直紧盯着!”吴用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愤怒,“这就是你信誓旦旦所说的,毫无异动!” 李应双眼陡然圆睁,那对如鹰般锐利的眼眸中瞬间爆射出愤怒的光芒。 二话不说,他猛地转身,脚步匆匆就要朝着公主府方向奔去。 见状,吴用身旁的李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迅速拦住了李应的去路。 “你!”李应又急又怒,冲着李云怒目而视,那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 “李驸马,还请暂且稍安勿躁,先听吴参军把话说完!”李云一脸严肃,语气诚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要是现在还由着她胡来,那岂不是要把全家人的性命都赔进去!梁山的兄弟们也得跟着遭殃!” 李应心急火燎,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几乎是吼了出来,“之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啥都清楚了,哪还能坐视不理?在我这儿,可没什么休妻的说法,只有丧偶!” “只处置她一人就够了?”吴用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冷冷地看着李应,“远远不够!这高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掉这一个为首的,还有下一个冒出来!” “来多少老子剁多少!就不信了,他们的脖子能比老子的刀还硬!”李应双目通红,恶狠狠地说道,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狠劲。 “高丽的门阀势力,远非你想得这般简单!”吴用神色凝重,摆了摆手正色说道,“那些门阀家族彼此联姻,错综复杂,而且每家又都和王室沾亲带故。就算王室成员全都死光,眨眼间,马上就会有另一个豪族,打着过继香火的幌子,改头换面、更名改姓,重新冒出来掌控局面,就像死而复生一般。” “吴参军,你饱读史书,难道会不知道咱山东绿林出身的齐宣武帝黄巢?”李应双眼布满血丝,通红一片,脸上泛起一丝冷笑,“过继?哼!得先问问他们还有没有活人能过继!” “既然这样,李云!”吴用目光如炬,看向一旁待命的李云。 “在!”李云立刻应声,身姿挺拔,眼神中满是干练。 “你即刻跟着李应一同前去,把口供里的相关的名录都带上,还有抄家收缴来的那些家谱,也一并带上。”吴用微微皱眉,神情严肃,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峻,“有些相关人等被押送到了大同江矿洞里。李应,此次行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矿洞之中人多杂乱,多几个少几个,又有谁能记得清楚?” “那位贞慧公主……”李云适时开口发问,脸上带着一丝谨慎,“是不是该向郎君请示一下?毕竟怎么说她都是一国公主,而且,还是李驸马的夫人……”话落,李云目光投向李应,眼神里夹杂着探寻。 李应听闻此言,不禁长叹一口气,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既然一心向着高丽,做出这等事,便不再是我李应的夫人!” 第440章 大清洗! 在开京城内,一场针对豪族的抓捕行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城中豪族无一幸免,尽数被抓。 李应骑在高头大马上,神色冷峻地俯瞰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兵丁们如猛虎下山般,一家接着一家地冲杀进去。 他们毫不留情,将豪族中的男女老少,从白发苍苍的老丈,到尚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从身形壮硕的六尺汉子,到娇柔弱小的娘子,统统捆绑起来。 “为什么要抓我们!”被抓捕的人群中,不断传出愤怒的呼喊。 “我们早在郎君进城那天就乖乖投降了,凭什么现在还要抓我们!”有人满脸激愤,声泪俱下地质问。 “我不服!郎君当初颁布的法令究竟算什么?难道都可以随意践踏吗?”一个年轻人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吼着,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梁山向来以守规矩、重信义标榜,如今却这般行径,分明是食言自肥!姜齐,你难道想步司马懿后尘,成为像他那样违背洛水之誓的背信之人吗?”人群里,一位看似颇有威望的老者,言辞犀利,义愤填膺地大声指责。 “哼,说别人背信?”李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你们朴家又何尝不是背信弃义之徒!投降那会儿,话说的比唱的好听,信誓旦旦说会按梁山规矩行事。但梁山的规矩里,可绝没有纵容犯上作乱这一条!” “驸马!”那老者费力地抬头,好不容易看清骑在马上的是李应,忍不住连连挣扎,一脸恨铁不成钢,“驸马啊!您怎么…… 唉!驸马难道就不想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王位?在咱高丽,驸马同样有登基的机会啊!” “李应!当初你初来高丽,举目无亲,是我朴家好心收留了你!费劲心思为你扬名造势,积攒威望!你才有了今日这般权势地位!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朴弘济被押着,却还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吼道,“要不是朴氏一族出手相助,你李应不过还是个四处奔波的商贾之辈罢了!” “呵呵,真好笑。之前我在完颜部救你们回开京的时候,你怎么只字不提这救命之恩?之后借宿的那些日子,你从老子这儿拿走的银钱,又怎么绝口不提?还说什么为我扬名?我李应行得正坐得端,这一身威名,哪用得着你们这些小人来替我宣扬!”李应怒目而视,言辞如刀,毫不留情地回击道。 朴元化在一旁“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地哀求道:“李驸马!李驸马呀!求您高抬贵手,还请看在过去咱们有过一段交情的份上,放我朴氏一族的血脉一条生路。家中婴儿稚子,他们什么都不懂,实在是无辜啊,稚子无辜啊!” 他双手合十,不断地朝着李应磕头,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朴弘济一听这话,再看看自己夫人怀中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强硬,乖乖闭上了嘴。 那老者见李应对朴元化的哀求毫无回应,心中不禁一阵发寒,忍不住怒声说道:“李驸马,李应!你如此赶尽杀绝,就不怕报应落到自己头上吗?还有公主……” 话未说完,李云匆匆赶来,单膝跪地禀告道:“李大人!贞慧公主已经成功被绑!府中健妇,侍女,女官,宦官,依照名录,皆在!” 听到这消息,老者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盯着李应,半晌才吐出一句:“你!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清洗,如狂风骤雨般席卷高丽大地。 开京,这座繁华的都城,大街小巷弥漫着肃杀之气。 士兵们挨家挨户地搜捕,门阀豪族们往日的威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绝望,凄厉的哭喊声在城中回荡,鲜血汩汩流淌,洇红了青石板路。 与此同时,釜山也陷入一片混乱。 大清洗的铁腕毫不留情地落下,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门阀家族,此刻如同惊弓之鸟,在劫难逃。 街头巷尾尽是慌乱奔逃的身影,血腥之气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危昭德虽不如李应手辣,但也是群狼驱羊一般,将那些门阀赶出了釜山! 汉城和仁川更是重点关注所在,往日的热闹喧嚣,被各处的哀嚎声所笼罩。 清洗行动如同一场无情的风暴,将那些门阀势力连根拔起,汉城和仁川的那些百姓,在惊恐中看着那些老爷们一个个被推到城门口,铡刀之下,众生平等! 看着他们的凄惨下场,听着那些原本儒雅非常的老爷们这时候的惨叫哀求,不少人都是又畅快,又惊惧! 西京,这座饱经岁月沧桑的古老城市。 此前,当乌古敌烈部入驻并掌控此地后,城中的局势好歹算是逐渐趋于平静,百姓们也渐渐适应了新的统治秩序。 然而,谁也未曾料到,风暴来了! 大清洗的指令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划破了西京原本平静的天空,将这座城市再度拖入动荡之中。 杜迁麾下的部众,毫不留情地挥刀朝着各个门阀家族刺去,劫掠,可是刻在他们的骨子里的习性! 在这股强大且残酷的力量面前,门阀家族的兴衰命运在转瞬之间便被彻底改写。 曾经,这些家族凭借着深厚的底蕴和庞大的势力,享受着无尽的荣华,在西京的土地上呼风唤雨。 可如今,一切都如梦幻泡影般消散,昔日的荣耀在刹那间化为乌有。 城中到处弥漫着绝望与悲恸的气息,门阀家族的府邸前,哭声、喊声交织在一起。亲人们被强行拖走,家族的财富被肆意掠夺,那些象征着家族辉煌的牌匾纷纷坠落,摔得粉碎。、 曾经繁华热闹的街道,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一片凄惨景象。 南浦,如今已全然不见往日的繁忙与安宁,此地的门阀豪族成员便仿佛被死神的阴影紧紧锁住,惶惶不可终日。 瞧那些心怀侥幸的,有的企图精心乔装改扮,趁着混乱混入人群偷偷溜走;有的则妄图重金贿赂船夫,乘船偷渡到远方,幻想能躲过这场劫难。 然而,他们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 码头上的工人们,对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毕竟,在这个时代,高丽这般社会环境下,能养得白白净净,十指不沾阳春水,手上连一点茧子都没有的,除了那些门阀老爷,还能有何人? 工人们一眼便能识破他们的伪装,毫不犹豫地将其指认出来,毕竟,只要他们没了,那么他们名下的土地,就归了梁山,而梁山可是要分地的! 原州的解氏兄弟原本也想露个脸的,只是…… “别想了,赶紧招呼兄弟挖!真是,这雪崩之下,别说门阀,连城都被掩盖了!晦气!” 那些暂时未被波及的门阀士绅,再也不敢心存任何侥幸心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纷纷拖家带口,朝着全州仓皇逃去。 全州,此时已经成为他们心中的避风港,只是,全州无粮了! 第441章 毒气洞 “都指挥!您瞧瞧,那边出现一群逃难的人!”一名探哨手指前方,急切地向杨志禀告。 杨志顺着探哨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蜿蜒的山道间,一群人正步履匆匆地朝着全州方向行进。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身上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都指挥,咱们要不要伸手帮他们一把呀?”探哨面露怜悯之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帮?”杨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目光如炬地盯着山下那些人,“他们可不是什么真正的难民!你仔细瞧瞧,哪有难民在逃难的时候,还这般讲究,在意地上干不干净?” 众人顺着杨志的提醒看去,果不其然。 那些打算在路边稍作休息的人,专门挑选没有水渍、不见青苔的大青石。 即便找到了看似合适的石头,还得让旁人先用袖子仔细拍打几下,才慢悠悠地撩起衣摆,四平八稳地坐下,一举一动竟还透着股官员特有的礼仪风范,丝毫没有因逃难而失了所谓的“本分”。 “哼,这帮家伙,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官味!”杨志咬着牙,声音冰冷刺骨,“传我命令,告诉兄弟们,都给我藏好了,千万别暴露行踪,就把这群人放进全州去。” “放进去?都指挥,这是为何呀?”身旁的将士一脸疑惑,忍不住出声问道。 “咱们此次的任务是严密封锁粮道。你瞧瞧他们,身上带的撑死也就些金银。就算侥幸带着点粮食,对于全州城那庞大的需求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够做什么的?就让王俣去为这群人头疼!咱们可别节外生枝,坏了大事。”杨志目光坚定,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全州城内,一片愁云惨淡之象。 王俣此刻正被吃食的问题搅得焦头烂额。仅仅过去短短十日,原本储备还算充足的全州城粮仓,如今竟已见了底。 那些受命外出采购粮食的商队,命运可谓是千奇百怪。 一部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压根就没了音讯。 而另一部分虽好歹回来了,却皆是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他们所携带的钱财,全在城外被劫掠得一干二净。、 虽说那些损失的钱财,不管是对于王俣平日的财富而言,还是对全州城那些官员来说,或者是对府库而言,不过如同九牛一毛,算不得什么大数目。 然而在这节骨眼上,再多的金银又有何用?难道真能让人吃金子、喝银子、嚼珍珠来填饱肚子? 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王俣心急如焚,在府中来回踱步,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之策。 “殿下!”李奎报脚步匆匆,神色焦急地走进屋内,“外面又涌来一批人!” “哦?从哪里来的?”王俣眉头紧皱,满心忧虑地问道。 “是从汉城来的,殿下!”李奎报赶忙回应,语气中透着无奈与担忧,“而且还有西京的几家!” 在大同江那幽深昏暗的矿洞内,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又压抑的气息。 朴成寿原本正机械地做着手中的活计,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洞口方向,这一看,惊得他嘴巴大张,满脸的难以置信。 只见开京朴家的主脉族人,竟一个接一个被押送了进来。 沉重的脚步声在矿洞的通道里回响,朴成寿的心也随着这声音越揪越紧。 紧接着,他听到监工那粗哑的嗓音开始点名,而每一个名字,竟都是朴氏一族的人。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潮水般涌上朴成寿的心头。 他眼神闪烁,迅速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捂住肚子,佯装出一副腹痛难忍的模样。 他微微侧头,偷偷拉住身旁的赤盏,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兄弟,一会儿监工点到我的名,你帮我应一声,我实在疼得受不了,得去方便一下。” 说罢,还不忘咬着舌头,龇牙咧嘴地挤出几滴痛苦的泪花,好让这戏演得更逼真些。 “嗐!多大点事儿,这有啥呀,你赶紧去便是!”赤盏本就是个直肠子的赤诚汉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再说平日里这种替人应个名儿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当下毫不犹豫就应承了下来。 就在这时,监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朴成寿!” 赤盏底气十足地大声回应:“到!” 监工听到这声音,疑惑地转过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面庞粗犷的赤盏,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是朴成寿?” 眼神里满是怀疑。 赤盏被这么一瞧,心里来气,猛地一拍胸口,骂骂咧咧道:“老子就是朴成寿,怎么?才几天没见,连你爷爷都不认识啦!小兔崽子!” 那气势,仿佛真就是朴成寿本人,丝毫不惧监工的审视。 “呵呵,你说你是,那你就是!”监工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意地挥了挥手。 话音刚落,后面立刻走来两个手里拿着麻绳的汉子。 见状,监工伸手一拦,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阴阳怪气道:“干什么呢!咱们这位可是响当当的好汉,就这么瞧不上眼?给我用铁链铁索伺候着!” 那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可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这……这……”赤盏被结结实实地扣上铁镣枷锁之后,整个人都懵了,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嘴里结结巴巴地冲着监工喊道,“监工!你这……这是干啥呀!” “带去毒气洞!”监工根本不理会赤盏的叫嚷,冷哼一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周围一众奴工,扯着嗓子大声说道:“听好了!把那个真正的朴成寿给我带到我面前的第一个人,今天晚饭,奖励一个猪肘子!红烧得透透的!炖得稀烂糊的!一咬下去满嘴流油的那种猪肘子!” 那声音在矿洞的石壁间来回回荡,引得众奴工一阵骚动。 几乎就在监工话音落下的片刻之后,只见几个矿洞奴工架着一身污秽不堪的朴成寿,从臭气熏天的粪坑里将他硬生生地提了出来。 朴成寿浑身沾满了粪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头发和衣服上糊满了秽物,狼狈至极。 “这小子可真能藏啊!”其中一个奴工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道,“要不是咱们几个正好去那边蹲坑,还真发现不了这小子,也不知道他还得藏到什么时候去!” 第442章 来流水誓师 “都是你害得老子!”朴成寿被押着往毒气洞走去,他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瞪着赤盏,嘴里骂骂咧咧,“你和那监工起什么冲突啊?乖乖替我去死不就完了,非得没事找事!” “哈?让俺替你去死?”赤盏脑袋一偏,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朴成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为了那几块麦麸饼子,你就想让俺把命卖给你?你……可真敢想啊!” 话刚说完,赤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铁链“嗖”地一下扬起,伴随着破风声,狠狠抽在了朴成寿的脑袋上。 “啪”的一声脆响,朴成寿脑袋一歪,鲜血瞬间从额头流了下来,他吃痛地惨叫一声,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 “今日,俺本不想杀你,全当是还了你那几块麦麸饼子的恩情!”赤盏脸上挂着一抹冷笑,手中铁链再次高高扬起。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阵密集且急促的弩箭射击声骤然响起,犹如骤雨般打破了矿洞的紧张氛围。 毫无防备的赤盏瞬间被不少弩箭击中,整个人像个刺猬一般,身上插满了箭矢,闷哼一声,便脱力直直倒下。 一旁的朴成寿也未能幸免,几支弩箭射中了他的身躯。 此时的他,气息微弱,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绝望,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念叨着:“我还……我还没入朝为官……我还……” “就你这种垃圾货色,要是真让你当了官,那肯定是个压榨百姓的恶官、昏官!”监工满脸厌恶地朝着朴成寿的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他撸起袖子,本想狠狠地扇朴成寿几个大嘴巴子,可看到朴成寿满身污秽不堪的模样,那股恶臭扑鼻而来,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监工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两个家伙都丢进洞里去!” 大同江两岸分布着众多矿山,而在这些矿山之中,毒气洞并不少见。 随着那些豪族的全家老小被纷纷丢进毒气洞,凄惨的叫声在洞中回荡,让附近的空气都弥漫着恐惧的味道。 这一幕,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平日里还想着反抗的奴工们心头,他们顿时老实了许多,眼神里的反抗之意被深深恐惧所取代。 这些豪族可都是那些平日里只能在传说中,当神话听听,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被杀了干净,何况自己? 就在姜齐于高丽大力整顿内部,积极清扫积弊,为平民百姓分配田地的时候。 在北方,女真完颜部内气氛紧张而凝重。 部落里已经集结了剩余的所有精兵悍将。 仔细看去,这支队伍人数并不多,拢共只有两千五百人。 但这些人个个身形矫健,四肢匀称,身边弓箭齐备! 在来流水河畔。 仅仅两千五百名女真骑兵整齐列阵,目光中燃烧着炽热的怒火与决绝的信念。 完颜阿骨打战在高坡之上,俯视着那两千五百人,这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挑选了最好的战马,最坚固的甲胄! 完颜阿骨打站在高台之上,他攥紧拳头,声音激昂地吼道:“完颜家的勇士们!长久以来,辽人视我们如草芥,肆意欺凌,强征暴敛,我们的族人在他们的鞭子下痛苦哀嚎!他们踩着我们的脸面,掠夺我们的财物,让我们的妻儿老小不得安宁!” “兄弟们!为了满足那些契丹人的贪婪,咱们付出了多少惨痛代价!为了给他们上贡虎皮,多少自家兄弟血洒山林,丢了性命!可结果呢?不够!为了给他们送去海东青,多少族人从悬崖坠落,摔得粉身碎骨!够吗?还是不够!还有那东珠,为了采珠,海里淹死的姑娘还少吗?可即便我们拼了命,他们满足了吗?依旧满足不了契丹人的欲壑!他们要的越来越多!只会越来越多!所以!”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上,激起了众人心中的怒火,士兵们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老子不给了!今日,就在这来流水畔,别的部族,我们不管,咱们完颜家,不再退让,不再忍受!我们要为死去的同胞复仇,要为咱们完颜家的颜面而战!拿起你们的武器,让辽人知道,完颜家的男儿也是有种的汉子!若此战胜利,有功之人,奴婢部曲可成良民,庶人能获官职,原有官职者更可进阶,功劳大小,皆有重赏!” “女真必胜!” “完颜家必胜!” “扫平契丹!” 震天的呼喊声从骑兵们口中发出,直冲云霄。 战马也刨蹄嘶鸣,打着响鼻,前蹄高高扬起。 完颜阿骨打抽出腰间长刀,指向宁江州,高呼:“勇士们,随我出征,让契丹人的宁江州在我们的铁蹄下颤抖,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言罢,完颜阿骨打一马当先冲下高坡,两千五百名骑兵如汹涌的黑色潮水紧随其后,向着宁江州奔腾而去。 宁江州,作为辽国在边境用以钳制女真族的重要前哨据点,地理位置可谓关键至极。 然而,此地虽战略意义重大,但其军事防御力量却呈现出相对薄弱的态势。 城内驻扎的部队总共不过一万有余,除了为数不多的千余人辽军正规军,剩下的便是渤海族与已归附辽国的熟女真部队。 辽军人数有限,所以也难以形成大规模的军事威慑。 而渤海部队与熟女真部队,一来在忠诚上难以让天祚帝全然放心,二来其军事训练及装备配备,相较于契丹皮室军精锐,也存在着明显差距。 如此这般,使得宁江州在面对突发军事危机时,防御能力着实堪忧,宛如一座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堡垒,随时可能因外力冲击而轰然崩塌。 而在此地驻扎的辽军统帅耶律谢十和宁江州守将萧挞不野,两人一个是契丹国姓,一个是出身后族,两人各自防范,也各自看不起,至于合作完全无从谈起。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天祚帝才会如此放心的,把如此边关要地交给二人把守! 第443章 宁江州 夜色之中! 北风肆虐,发出鬼哭狼嚎的呼啸,打着卷呼在脸上,生疼。 女真军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却又迅猛地朝着宁江州奔袭而来。 马蹄声细碎,但是却被风声掩盖,可谓占尽天时! “大哥,你说咱真能打赢辽军吗?”一名年轻的女真兵卒低声问身旁的同伴,眼中透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哼,怕啥!咱女真儿郎哪个不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的,拉的开硬弓,射的死虎狼!那些辽军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咱们一冲上去,他们准得吓破胆!”被称作大哥的兵卒拍了拍胸前的弓囊,自信满满地回应。 宁江州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唯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回荡。 辽军帅帐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晃动。 耶律谢十正对着军事地图沉思,一名夜不收急匆匆地闯入帐中,单膝跪地,急切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好!发现一支骑兵从北方飞速赶来,夜色之中,不见旗号,不过貌似女真完颜部!” 耶律谢十听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完颜部,果然不安分!在鱼头宴上,竟敢公然与陛下作对。私底下还偷偷发兵攻打高丽,真是愈发胆大妄为了。哼,如今居然还想觊觎咱们宁江州,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猛地转身,对着帐下众将大声下令:“来人!立刻准备灯油火把,咱们就在城外,与这群女真贼人夜战!让那个萧挞不野好好瞧瞧,咱们契丹男儿,真正的打仗该是怎样的气魄!” 众将轰然领命,纷纷奔出帐外准备。 耶律谢十则披了甲胄,大步走到帐外,持了兵刃,坐上战马! 城门之前,兵卒两边列阵。 耶律谢十骑在马上,借着微微的月光,望着渐渐逼近的女真军,眉头慢慢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女真骑兵如鬼魅般疾驰而来。 耶律谢十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那些骑在马上的身影,心中大惊:“从那些人的马上动作来看,绝非普通的兵丁啊!” 只见女真骑手们不仅双手能灵活持物,双腿还稳稳夹紧马腹,即便在高速奔驰的马背上,身子依旧稳如泰山,显然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 此时,女真军阵中,完颜阿骨打目光如炬,凝视着不远处的辽军。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火折子点火!” 声音在夜空中炸响,如同惊雷。 随即,他迅速从身侧取出一枚轰天雷,依照平日里反复练习的动作,熟练地抠出引线。 “点火!”完颜阿骨打再次发令,声音坚定而有力,在队伍中回荡。 女真士兵们毫不犹豫,纷纷用火折子点燃轰天雷的引线,刹那间,点点火星在夜色中闪烁。 “投掷!”随着这一声令下,女真士兵们手臂一挥,将仅有的百十个点燃的轰天雷如流星般朝着辽军阵营投掷而去。 一时间,夜空中划过一道道火光,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轰天雷如雨点般落入辽军之中! “轰”! 爆炸声响,让耶律谢十胯下马都惊立起来! 他身着厚重的铠甲,在夜色中泛着冰冷的光,可这寒意却似乎直沁入他的心底。 “将军,女真军来势汹汹,咱们……”副将勒住缰绳,一脸担忧地看向耶律谢十。 耶律谢十咬咬牙,喝道:“迎战!难道咱们契丹人还能不战而逃?” 说罢,他挥动手中长枪,指向女真军,大声下令:“儿郎们,随本将军杀敌!”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辽军士兵们脚步沉重,士气低落。 这天气本就天寒地冻,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冻得人手脚麻木。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本就没几个兵卒真心想打仗。 尤其是刚刚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爆炸,巨大的声响和冲天的火光,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仅存的那点士气,此刻更是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天天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队伍里一个小兵忍不住嘟囔起来,他的双手被冻得通红,连手中的长枪都有些拿不稳,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他左右看看,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和他一样,满脸不情愿,脚下的步子便一点点减慢,最后竟像是被什么拉住了一般,开始一步步往后撤。 “是啊,那些当官的老爷们在后方吃香喝辣,逍遥自在,却让咱们在这冰天雪地里拼死卖命,这真的太不值当了!”另一个士兵也跟着附和,语气中充满了愤懑。 “就刚刚那动静,要不是后面有督战队拿着刀逼着,老子早就跑得没影了!”又有一个士兵小声抱怨着,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面对这群士气低迷、军心涣散的士兵,耶律谢十心急如焚,他深知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只见他猛地回头,双眼圆睁,对着身后的督战队大声喝道:“遇敌犹疑者,杀!” 耶律谢十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冷酷,试图用这种铁血手段来震慑士兵,不求挽回即将崩溃的士气,至少把眼前的一仗打完! 完颜部的两千五百名骑兵,随着一声牛角号响起,齐齐的一?缰绳,兜转马头。 刹那间,马蹄声碎,雪沫飞溅。 他们动作娴熟地取出弓囊里的马弓,迅速拉开,弓弦紧绷如满月。 紧接着,骑兵们身子在马背上敏捷地一扭,借助战马的奔跑之势与自身的力量,将利箭迅猛射出。 只听得“嗖、嗖、嗖”一阵密集的破空声,无数箭矢如蝗虫般朝着辽军阵营飞去。 马背上的完颜阿骨打,早早就手持硬弓,全神贯注地等候时机。 他紧紧锁定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辽军统帅耶律谢十的身影。 当耶律谢十察觉到那铺天盖地射来的弓箭,赶忙举枪奋力格挡。 就在这一瞬间,完颜阿骨打瞅准时机,大喝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一支锋利的狼牙箭,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漆黑的夜色中疾射而出。 这一箭速度极快,精准无比,直直朝着耶律谢十咽喉射去。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狼牙箭正中耶律谢十的咽喉,射断了他的喉结气管! 耶律谢十双眼瞬间瞪大,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惊恐,手中的长枪“当啷” 一声掉落在地。 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便从马背上直直栽落下去。 主帅落马,让辽军瞬间陷入混乱,士气彻底崩溃,莫说兵卒,便是督战队,这时候也早已转头就跑! 第444章 夺下宁江州,大军入城后三日之内不封刀 宁江州守将萧挞不野站在北城门的城头之上,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色几乎瞬间变得惨白。 他望着城外如潮水般涌来的女真骑兵,又看看已然士气全无、溃不成军的部下,甚至不少熟女真已经开始阵前反戈,此情此景,他如何不知大势已去? 此刻,萧挞不野心中天人交战,求生的欲望最终占据了上风。 他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决绝之色,猛地一拍城头箭垛,叫齐自家亲兵护卫,寻了马匹,直接往空旷的南城门,打马疾驰而去。 身后北城门,是喊杀声、惨叫声交织的混乱战场。 萧挞不野一路纵马狂奔,头也不回,满心只想着能尽快逃离这个要命的地方。 吹在他脸上的寒风如小刀片一般,却丝毫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曾经,萧挞不野总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在军中也算是有些威望。 平日里,他与耶律谢十明争暗斗,处处较劲,互不相让。 可就在刚刚,他眼睁睁地看着耶律谢十,这个长久以来的对手,咽喉中箭,直挺挺地从马上栽落,直接没了气息。 那一刻,他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这不是平日里在草原上轻松惬意的狩猎游玩,而是真刀真枪、随时会让自己丢了性命的战争。 城楼上的守军见主将弃城而逃,也纷纷没了士气,顿时一哄而散。 女真骑兵趁势冲杀! 如入无人之境,顺利冲入宁江州! 早在攻城之前,完颜阿骨打就许下重诺:一旦夺下宁江州,大军入城后三日之内不封刀。 此令一下,就如同在这群女真骑兵心中点燃了一团疯狂的火焰。 之前厮杀时,就是凭着这股疯狂的气,吊着他们射箭挥刀! 如今,当他们的马蹄踏入宁江州的那一刻,瞬间便是血灌瞳仁! 这些平日里在白山黑水间练就一身剽悍本领的汉子,被压抑已久的兽性彻底释放。 不仅是女真骑兵,那些在阵前倒戈的熟女真也被这股疯狂的气氛所裹挟。 他们像是一群失去理智的野兽,在城中横冲直撞,见人便杀。 宁江州里的大街小巷顿时充斥着凄厉的惨叫与绝望的呼喊,鲜血汩汩地流淌。 店铺被砸得七零八落,货物散落一地,百姓们四处奔逃,却难以逃脱这如修罗地狱般的屠杀。 整个宁江州在这一夜,火光冲天,血气盈野! 这场夺城之战,如同一场风暴,迅速将完颜阿骨打的名号在周边女真部族间传播开来。 过往,完颜部虽说也经历过攻城战事,然而对手却是高丽。 在女真各部族人眼中,高丽的军队就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不过是体型稍大些的兔子罢了。 与高丽交战并取胜,实在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功绩。 可如今截然不同,此番他们战胜的是辽国契丹。 契丹,那可是宗主国,兵强马壮,威震四方。 能从契丹人手中夺得宁江州,这无疑是一场壮举。 这意味着,完颜部已不再是他们那般的部落,而是有实力与辽国碰碰拳头的劲旅。 周边的女真部族,望向完颜部的眼神中,开始夹杂更多的是敬畏。 “萧爱卿,”天祚帝坐在龙椅之上,手中紧握着那份关于宁江州战败的战报,面色阴沉。 他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恼怒与不解,用手指了指自己,“朕如今也算是春秋鼎盛?” “陛下自然是万寿无疆,春秋鼎盛!”萧奉先赶忙躬身行礼,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言辞间满是真心实意的奉承。 “既然如此,”天祚帝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战报狠狠丢在地上,“为何什么阿猫阿狗都开始闹事!” 此刻的天祚帝,满心都是难以遏制的愤怒与屈辱,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宁江州战败这一事实。 在他高高在上的认知里,自己统治的国度应是万邦来朝、四海升平,一个区区的完颜部,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公然举兵反叛! 这简直就像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让他颜面尽失。 回想起之前乌古部和敌烈部的反叛,天祚帝虽也头疼,但那两个部落向来不安分,时不时就闹些乱子,他倒也勉强能接受。 可女真人呢? 在天祚帝眼中,女真人好听点说是辽国的子民,难听点讲,就是自家圈养的奴才罢了。 这些奴才向来都是乖乖听话,按时上贡,如今居然敢造起反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倒反天罡!”天祚帝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萧奉先,脸上挂着一抹森冷的笑意,“之前,朕就明言要除掉那完颜阿骨打,以绝后患,结果你却在朕面前苦苦相劝,力保他无事。哼,现在看看,弄出这么大乱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天祚帝的声音中满是指责与埋怨,似乎所有的过错都因萧奉先而起。 萧奉先对天祚帝的性子可谓了如指掌。 听闻天祚帝的质问,他心中虽暗暗叫苦,但脸上瞬间摆出一副谦卑姿态。 只见他赶忙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惭愧之色,言辞极为恳切地说道:“陛下,臣虽自诩有些小聪明,可也不过是在凡夫俗子当中勉强能说会道罢了。哪能与陛下相提并论呢?” 此时的天祚帝面上已经被萧奉先哄的缓和了一些。 “陛下明察秋毫,目光如炬,洞察之事远至万里之外。所思所虑,皆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十年大计。臣目光短浅,所见不过眼前些许琐事,又如何能企及陛下的英明睿智呢?此次之事,皆是臣考虑不周,有负陛下信任,还望陛下恕罪。” 听到萧奉先这番马屁拍得十足的话,天祚帝脸上的怒色稍稍缓和,竟轻轻笑了起来,手指点了点萧奉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啊你啊!咱俩君臣这么多年了,朕还能不了解你的脾气?定是收了那完颜部的钱财,才在朕面前替他们说好话,劝朕放过完颜阿骨打的!” 第445章 文武之家?有个鸟用! 这话要让别人听了,顿时就得跪下请罪。 而萧奉先一听,丝毫不慌,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谄媚的笑容,呵呵笑了两声,居然顺着天祚帝的话承认道:“陛下明察秋毫,所言丝毫不差!” 、他说着,还故意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臣啊,也就这点没出息的爱好,一看见黄澄澄的金子,就挪不动脚,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糊涂事,还望陛下赎罪。” “下不为例啊,那些你收受的金子,必须交上来!毕竟这次宁江州的乱子里,主使是完颜阿骨打,他可是因你而活命,你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不是?”天祚帝微微摇头,轻叹一声,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咱得明白,私交归私交,国事归国事,这二者可不能混为一谈。” “陛下如此公私分明,实乃辽国之幸,万民之福啊!”萧奉先赶忙又是一番恭维,嘴上虽是千恩万谢,可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把那批金子按下来。 毕竟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金子,就这么还回去,他着实有些心疼。 思索片刻,萧奉先眼睛一亮,恭敬地说道:“陛下,军中不是缺粮嘛?臣便用这笔金子南下购粮!如此一来,既解了军中缺粮之急,又能妥善处置这批金子,可谓一举两得。陛下,您看如何?” 萧奉先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若能借此机会把金子花出去,还能在天祚帝面前邀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购粮?” 天祚帝微微皱眉,面露疑惑之色,“南朝此时四处贼寇横行,局势混乱不堪,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粮草卖给咱们?” 天祚帝对南朝的局势有所了解,并不看好萧奉先这个提议。 “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粮草,咱们才应该去买啊!”萧奉先呵呵一笑,脸上带着几分狡黠,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陛下,南朝和咱们大辽可不一样,他们军中确实缺粮,然而那些豪商巨贾、文臣名仕家中,囤积的粮食可着实不少啊!” 萧奉先一边说,一边兴致勃勃地比划着:“您想啊,南朝如今被贼寇搅得一团乱麻,那些富户们守着粮食也怕不安全。咱们要是去买,他们说不定还求之不得呢。与其等南朝自己慢慢想办法处理,倒不如咱们出手,帮他们把这些粮食消化掉,还能解咱们大辽的燃眉之急,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嘛!” “嗯,有点道理。”天祚帝微微点头,神色缓和了许多,“那萧爱卿要去何处购粮?” “陛下,臣打算去南朝的河北东路。”萧奉先赶忙挺直身子,一脸自信地回道,“那河北东路商业繁荣,豪绅众多,粮食储备想必十分充足。而且,如今那边局势相对还算稳定,咱们去购粮,也不至于太过危险。” “那女真那边……”天祚帝目光落在萧奉先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你这个枢密使,也别偷懒,仔细想想该怎么处置!” 女真反叛一事,终究如鲠在喉,让天祚帝难以释怀。 “陛下,臣的弟弟萧嗣先也是一将才啊!”萧奉先赶忙上前一步,满脸自信地说道,“他不仅有勇力,熟知兵法韬略,对阵法布置也了如指掌,完全可率大军去剿灭女真贼寇,为陛下分忧解难!” 萧奉先极力推荐自己的弟弟,一来是真心觉得弟弟有能力担当此任,二来也想借此机会为自家再添点助力,虽然自己是皇后萧夺里懒、元妃萧贵哥的兄长,可是,锦上添花之事,谁也不嫌少啊! “既然如此,那就让萧嗣先为都统,带领七千人马,前去剿匪!”天祚帝当机立断地下旨道,随后又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问道,“那完颜部不过两千余人,就算短时间内收拢女真诸部精兵,撑死也不过三千多人马。如今咱们以两倍兵马前去剿匪,你那弟弟,可有把握,不会出什么差错?” “定是无虞!”萧奉先胸脯拍得砰砰响,信誓旦旦地保证道,“那耶律谢十和萧挞不野,不过是徒有虚名的庸才罢了。他们平日里能在军中耀武扬威,所凭借的不过是陛下的宠信,哪能跟我弟弟萧嗣先相提并论?陛下,此次萧挞不野战事失利,竟然弃城而逃,致使宁江州落入敌手,他身负丧土失地之责,不知陛下打算……” 萧奉先心里清楚,此刻趁机落井下石,既能显示自己对国事的关心,又能打压异己。 “让他随你去购粮。”天祚帝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好歹他也是萧氏出身,朕也不好做得太绝,就夺了他的官职,略施惩戒也就是了。” 天祚帝虽对萧挞不野的行为不满,但出于对后族势力的考量,还是决定从轻发落。 更何况,萧氏也不是一个萧氏,其中任由萧奉先做大,总要有人来制约一番,否则,自己也不放心。 “陛下仁厚啊!”萧奉先赶忙赞叹道,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他心里明白,天祚帝此举既给了后族面子,又对萧挞不野进行了一定的惩处,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同时,心里又开始琢磨着带着萧挞不野购粮的事儿,盘算着如何从这事儿里再捞些好处。 萧奉先匆匆赶回自家府邸,径直寻到弟弟萧嗣先。他将今日在宫中与天祚帝的交谈内容,仔仔细细又复述了一遍,说完后,才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圣旨,递到萧嗣先手中。 萧嗣先双手接过圣旨,展开一看,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哥哥,这下咱家可算得上是文武之家了!” “屁!”萧奉先不屑地啐了一口,双手抄在胸前,冷笑道,“什么叫文武之家?你懂个屁!咱们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什么?是你妹妹她们!所谓后族,后族你懂不懂?那可是专门出皇后的一族!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咱们和皇族是一体的,咱们是另一半皇族!未来皇帝都有咱们家一半的血!文武之家?有个鸟用!” 第446章 孤不是曹孟德!孤是王俣!是高丽的王! 446 全州城,这座城池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此刻正被杨志的目光紧紧锁住。 杨志在城外山上的望楼中已经观察许久,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上兵丁的一举一动。 忽然,他猛地一挥拳头,神情兴奋且笃定地喊道:“来人,去给旅部传讯!全州粮食空了!” 身旁的副都指挥一脸疑惑,忍不住问道:“都指挥,您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呀?” 他之前是营指挥,擅长厮杀,对于战阵之事,知道的不多,实在想不明白,杨志究竟从何处察觉出全州粮食告罄。 杨志微微眯眼,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耐心解释道:“你看那城头之上,往日这个时候,兵丁们早就开始轮岗吃饭了。可今日呢,轮岗时间拖延了一个时辰不说,那些新上来的兵丁,个个面黄肌瘦,脚步踉跄,毫无精气神。” 说着,杨志一指,副都指挥随之望去。 “注意看那个缺口!那是有人走着走着就饿晕过去。连守城的兵丁都饿成这样,那城内百姓的情况就更可想而知了。而且,从昨日开始,城内便再也不见炊烟升起。连饭都做不了,城里岂会有余粮!” 没错,全州如今确实已陷入粮荒,仓廪空虚。 此前,王俣见城中粮食储备告急,粮道断绝,无奈之下,只好放下身段,让使者去从倭国进口大批稻米以解燃眉之急。 毕竟,倭国虽地域狭小,但稻米产量尚可,且一直与高丽有贸易往来。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无比骨感。 装载着购粮使命的船只刚刚出海,便遭遇了难以逾越的阻碍。 梁山海军的防线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横亘在他们面前。 且不说那阮氏兄弟,这三人自小在水泊中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超凡的水上本领,对水战战术更是谙熟于心。 他们率领的海军,在水上作战时,犹如海中鱼群一般,行动敏捷且战术多变,令敌人防不胜防。 欧阳寿通同样不容小觑,他凭借着过人的武艺和出色的指挥才能,将麾下水师训练得纪律严明、作战勇猛。 只要他坐镇战船,便是一头狩猎时鲨鱼,凶猛,嗜血! 而远在釜山的危昭德,也是梁山海军在海外的重要力量。 之前危昭德一直在耽罗岛,对于高丽三面外海水域都摸得门清,哪里有礁石,哪里能通航,哪里有隐蔽的码头,一清二楚! 他所驻守的釜山,地理位置关键,扼守着海上交通要道。 其麾下水师凭借着对周边海域的熟悉,以及出色的作战能力,让任何企图靠近的不明船只都只能是自投罗网! 在这样的梁山海军面前,莫说倭国那些普通的贸易船只过不来,就是过来了,也根本没有丝毫挑衅的能力,有的只是送菜! 随着王俣从倭国进口粮食的计划,彻底落空。 全州的粮食危机,愈发严重,等到一连两天没有下发粮食的时候! 城中的混乱,已经初现端倪! 全州城内的城墙下,老妪李氏颤抖着抚摸怀中孩子凹陷的脸颊,三岁的小孩已三天未进一粒米,眼窝深陷,毫无生气,便是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喘息的气力还在! “漫天神佛保佑,神佛……”她喃喃自语,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可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座城里,此时怕是连菩萨都被饥民煮进了肚子。 这不是夸张,那些寺庙里,不少木胎的菩萨像,已经被砸碎,碾成了木屑,被饥民分食了! 市集中央,几袋从粮铺地窖里抄家出来的发霉的糙米,堆成小山。 穿着袍服的兵丁手持薙刀,护卫着,那些刀刃上,还有残余的血腥气! 人群中,铁匠攥着怀中的菜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想起昨夜妻子临终前的模样,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把最后半块菩萨木屑塞给了他。 “抢到粮食,活下来,给她立块碑……”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盯着米袋的眼神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 突然,一声尖叫撕破死寂。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子发疯似的冲向粮堆,却被士兵的刀刃刺穿胸膛。 鲜血溅在离铁匠三步远的地上,温热的腥气钻进鼻腔。 他浑身发抖,理智与兽性在脑中疯狂撕扯:“不能死,不能像他一样……” 尸体余温尚在,那些兵丁便两眼通红的把尸身往粮食店里拖去,不到片刻,店内飘出了异样的味道。 铁匠只觉一阵干呕! 角落里,书生望着争抢粮食的人群,胃抽搐着发出悲鸣。 半月前,他还能以读书人的清高自处,可现在,连树皮都被剥得精光。 “礼义廉耻,算得了什么?”他咬碎后槽牙,用衣襟下摆遮住面孔,直接挤进人群! 最阴暗的城根下,三个汉子围着一具尸体。 为首的屠夫抹了把嘴角的血渍,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这是最后一个了,能吃饱了,能吃饱了……” 旁边的瘦子却在偷笑,指甲缝里还沾着碎肉:“总比饿死强,听说人肉比狗肉还香。” 夜幕降临时,城墙根的阿福也已经没了气息。 而在不远处,铁匠握着染血的菜刀,在尸堆里疯狂翻找,书生攥着的拳头里,有着一把发青的米粒,躲在角落里一粒一粒的数着,一粒一粒的往嘴里嚼着! 屠夫他们,则开始架起了锅,往里面放肉。 在全州那透着几分压抑的宫城内,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王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片肉脯,他刚咬了几口,便突然一阵阵地干呕起来,将口中的肉脯吐了出来,愤怒地喊道:“孤,不吃!” 李奎报赶忙上前,一脸焦急与忧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殿下!您要活着啊!如今局势艰难,城中缺粮,百姓和将士们皆仰仗您主持大局。如果,您有个好歹,这全州可怎么办啊!” “孤就算是吃草根,也不吃这肉脯!” “曹孟德当年可以用治下之民为粮食……” “孤不是曹孟德!孤是王俣!是高丽的王!” 第447章 殿下!给高丽,留个体面吧! 当呼延庆率领队伍,经过六天不紧不慢的行军终于赶到全州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为震惊。 原本的全州城,此刻已化为一片焦土,残垣断壁在风中孤独地矗立着,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人一旦陷入极度饥饿的境地,理智便会被求生的本能吞噬,进而发疯。 在这粮食断绝的全州,百姓们为了寻找一口吃食,已然失去了往日的温顺与理智,之前什么地位,权利,在崩溃的制度之下,在饥饿的百姓眼中,什么官员,什么等级,都是狗屁! 杨志率领的三千五百将士,他们接到的任务主要是阻拦粮道,以困死城中敌军。 面对那些如潮水般奔逃出来觅食的难民,他们也只能采取残酷的应对之策。、 若是人数较少的难民队伍,士兵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手起刀落,将其枭首。 而一旦难民人数超过五百,甚至一千,形势便变得棘手起来,此时杨志便会下令骑兵出动。 骑兵们纵马奔腾,围绕着难民队伍进行骑射。 马蹄扬起的尘土,伴随着难民们的惨叫和箭矢的呼啸声,构成了一幅人间炼狱般的画面。 随着饥饿的折磨日益加剧,全州城涌出的难民如决堤洪水,数量急剧攀升。 面对这如潮般的难民,杨志所率部队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做出一系列更为强硬的举措。 起初,他们还能对小股难民进行逐个处置,对大股难民以骑兵骑射威慑。 但难民的数量实在太多,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杨志的部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局势愈发失控,到了后来,全州城的城门再也无力关闭。 原本负责看守城门的兵丁,要么是饿死在了岗位上,要么是在出城逃难寻找吃食的途中丢了性命。 城门洞开,任由绝望与混乱从城中涌出。 难民们不顾一切地往外冲,而城外,杨志的军队则在艰难地维持着所谓的“秩序”,但这 “秩序” 也在难民潮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整个全州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中。 “你的兵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呼延庆望着眼前这一片混乱凄惨的场景,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杨志一眼,语气中满是愤怒与责备,“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用暴力去压制?难道不知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个道理吗?咱们难道缺粮食吗?不说耽罗岛,仁川港,汉城存的那些粮食,就是你之前拦截的那些粮食都放在哪儿了?用起来啊!” 呼延庆心急如焚,他深知此时一味地暴力镇压难民,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错失收服全州人心的大好时机。 “都…… 烧了!”杨志低着头,满脸羞愧之色。 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可能有些欠妥,但当时一心想着断绝全州的补给,没考虑到后续这些情况,真到了要用的时候,只能是将错就错! “除了留下了我们这些兵卒的吃食,就没有剩下的了!”杨志嗫嚅着补充道。 “你!”呼延庆看着杨志这副模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格局啊!还是太小了!你想想,这时候要是咱们手里还有粮食,用粮食安抚这些难民,顺势拿下全州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呼延庆心中惋惜不已,到手的好局,就因为杨志这鲁莽的举动,变得复杂起来。 说完,呼延庆当机立断,一挥手,叫来了随军的后勤军需官,大声下令道:“去派人到耽罗岛调集粮草!动作要快,一刻都不能耽搁!” “是!” 军需官得令,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去安排调粮事宜。 “还愣着干什么,让你们的人,赶紧去把粮草抬出来,架好大锅,熬煮米粥!”呼延庆急切地催促着,此刻安抚难民情绪已经是刻不容缓,“四个城门都准备好,还有,让人去附近山上,多喊几嗓子,把那些山民也喊下来!他们本地山民,自是熟悉城中情况,让他们进城,喊人出来领粮食!” “是!”杨志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抱拳领命,一个闪身便迅速离去。 他立刻指挥手下的士兵,将储备的海鱼、大米,甚至还有一些马肉干,一股脑地全部抬到了距离城门三四里远的开阔地方。 士兵们分工明确,一部分人迅速去四处寻找劈砍木材,另一部分则忙着燃起篝火,将一口口大锅稳稳架好,紧接着把食材放入锅中,开始熬煮起来。 不一会儿,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渐渐弥漫起食物的香气。 被请下来的附近山上的山民们,身着朴素的麻布短打,头上整齐地包着头巾,神色紧张的弯着腰等着训话。 他们小心翼翼地站在道路两边,严格按照杨志的吩咐,手中紧握着喇叭,对着城内大声喊话。 “全州的百姓们!梁山的大善人来施舍粮食了!” 那些靠近城墙的饥民,听到粮食两个字之后,也根本顾不上什么真假,直接就手脚并用,慢慢的爬出了房门! “只要离开全州,不帮着国君!梁山就给粮食!”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生存的渴望渐渐压过了对国君的忠诚。 更何况,王俣这个国君,并未给他们带来活下去的希望,反而因为王俣的到来,让全州雪上加霜! 梁山此时的承诺,真假不提,至少能让人吃上一口饱饭! 对,那种香味对他们充满了诱惑。 “大米粥!肉粥!能吃饱的海带饭!” 山民们喊出的每一种食物,都像是一把钩子,勾住了全州百姓的肠胃,也勾住了他们求生的本能。 城内的百姓们再也按捺不住,开始三三两两朝着城门的方向挪动脚步。 他们眼中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步伐虚弱,但是,还在依着城墙扶着墙面,慢慢的木然的挪着脚步! 至于王俣,这位高丽的王,同样面容如同骷髅一般,皮包骨头,形容枯槁,毫无生气! 李奎报瘫在一边,连站起来的气力都已经没有了,他木然的看着国君,将身边的佩剑解了下来,“殿下!给高丽,留个体面!” 第448章 殿下是高丽的殿下!便是死,也是高丽的殿下! 王俣斜倚在破败的宫殿角落里,整个人形容枯槁,眼神空洞。 他有气无力地用气声低声呢喃着,目光呆滞地望向不远处那柄静静躺着的剑,“体面?” 他又重复了一遍,“体面……”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到了现在的地步,哪里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声音里满是无奈,曾经的尊贵,在此时此刻的全州城面前,早已被消磨殆尽。 如今,城外百姓为求一口吃食而疯狂,城内粮食断绝,军心民心皆失。 他这个国君,也不过是困在这宫殿里的孤家寡人,所谓的体面,又有什么用? 王俣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茫然地望向外面灰暗的天空。 “李爱卿,孤对不起你啊!”他的声音沙哑且充满了悔恨,“本想着以全州作为根基,图谋大业,复兴我朝。结果……结果却是如此不堪,孤终究还是辜负了爱卿你这么长时间的苦心经营啊!” 李奎报看着眼前这位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落魄至此的殿下,心中满是感慨与无奈。 他微微叹了口气,“殿下!这一切皆是国运如此,国运如此啊!” 说罢,眼中闪过一丝悲戚。 “孤……对不起你啊!”王俣像是没有听到李奎报的话,眼神混沌,思绪已经飘回到这段时日自己的种种行径。 细细想来,除了一开始用粮食收买人心,似乎再也没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事。 本该积极整顿兵马,提升战力,他却无动于衷。 本该趁着局势未稳起兵抗争,扩充势力范围,可他却犹豫不决。 那些前来投靠的贵族,带来了私军和钱财,这本是壮大实力的好机会,然而他却没有加以收拢利用。 自己只是空坐在国君之位上,每日嘴上喊着要收复河山,可实际上,就连城外一里之地都未曾收复。 想到这里,王俣不禁悲从中来,无声的哭了出来。 “现在,知道哭了!晚了!”吴延宠迈着不紧不慢的四方步,悠然地走了过来。 他身着一袭素雅的书生服饰,外面披着鲜艳的红色披风,在这破败的宫殿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昂着鼻孔,望着瘫坐在地的王俣,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似有惋惜,又似有嘲讽。 “当时,若是殿下和臣一起……”他欲言又止,似乎在回味着曾经错失的机会。 “臣?”王俣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你如今是梁山的臣,可不是孤的臣喽……” 话语中满是对吴延宠背叛的怨怼。 在这绝望的境地,看到了改换门庭的曾经的臣子,更让他觉得自己众叛亲离。 “臣!带了粮食来!”吴延宠并不理会王俣的讥讽,目光坦然地看着他,“臣在对马岛,从倭人那里买了不少的粮草,还有军械。” “是给孤的?”王俣的眼睛一亮,带着几分希冀,他勉力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着吴延宠,“是给孤用来光复天下的?孤就知道,孤就知道!孤身边还是有忠臣的!有忠臣的!” “殿下!”吴延宠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本来,若是殿下如今还如当年那般,能率军建立东北九城,雄风犹在,那臣所带来的这些粮草,自然都是殿下您的。可如今……可惜啊,殿下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臣大失所望!”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头,眼神中满是惋惜与失望交织的复杂神色。 “你哪来的脸说的这话!”李奎报听闻吴延宠这番话,顿时怒从心头起,恶狠狠地朝着吴延宠啐了一口唾沫,“当年,十几万大军,就这么被你们丢在了东北九城之地!若不是因为你们的无能,致使大军溃败,殿下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捉襟见肘的境地!” “之后殿下那般信任你,又拨给你开京的三万精兵,可你呢!你还有脸说那些兵现在在哪里吗?”李奎报气得浑身发抖,字字如刀,将心中对吴延宠的愤懑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 吴延宠被李奎报这一番指责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却又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吴延宠顿了片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仰起头,失声摇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瞧瞧你们现在这副模样,不过就像乞活的野狗一般,狼狈不堪。再看看我呢?我依旧能继续享受我的富贵生活,只要把事情办好了,高官厚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一边狂笑,一边用带着轻蔑的眼神扫视着王俣和李奎报。 笑罢,他看向王俣,话锋一转,“殿下,如果你还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不如,看在你我曾经君臣一场的情分上,再送给臣一份功劳如何?” “你,想要什么?”王俣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警惕地问道,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颤抖。 “殿下的王印国玺!”吴延宠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截了当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贪婪。 “你要篡国?”王俣听到这话,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说道,“不对,你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能力。你是要……劝进?” 说到最后,他像是猜到了吴延宠的真正意图,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愧是殿下,想的就是准!”吴延宠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紧紧盯着王俣,“若是殿下配合,臣把殿下,带到倭国!在那里,殿下依旧可以好好活着。” “你……”李奎报听闻此言,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站起身来。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捡起地上那柄剑,李奎报手持剑,怒目圆睁,对着吴延宠厉声喝道,“住口!殿下是高丽的殿下!便是死,也是高丽的殿下!不是你这等无君无父,无家无国之人能懂的!” 李奎报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剑随着他激动的情绪微微颤动。 吴延宠却丝毫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轻蔑的笑容,“哼,死到临头还嘴硬,你们这般冥顽不灵,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徒增无谓的牺牲罢了。” 第449章 王印国玺 “哈哈!哈哈哈!”王俣先是低着头,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心中的悲愤、绝望与不甘都宣泄出来。 他慢慢地站起身,身形虽有些摇晃,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气势,“孤的王印国玺?你居然想要孤的王印国玺?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孤已经弄丢了祖宗传下来的江山,早已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又丢了宗庙,连最后的骨气都快没了。” “怎么?你还想让孤,到死都没脸进入祖坟吗?” “你想要王印国玺?行啊!你想靠这个裂土封王?也可以!那就让姜齐那个贼子自己来取!就凭你?你也配!”王俣的双眼瞪得通红,像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盯着吴延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奎报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他看着此刻宛如困兽犹斗般的王俣,眼眶泛红,激动地喊道:“殿下!” “孤!是高丽的王!”王俣胸膛剧烈起伏着,用尽全力大声吼道,“到死都是!” “那你!就去死!”吴延宠见王俣转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瞅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像饿狼捕食一般,猛地快步冲向地上的剑。 他一把将剑抄起,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向王俣毫无防备的后心。 “殿下!”李奎报见状,惊恐地大喊一声,想要冲过去阻拦,却已然来不及。 “你是死是活,无所谓,只要,王印国玺在就可以!”吴延宠面露狰狞,将手中长剑在王俣体内狠狠拧转了一番。 鲜血顺着剑身汩汩流出。 “殿下别忘了,臣,也认识符宝郎!”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即便你不从,臣,也有办法拿到王印国玺。” 王俣身躯一颤,口中涌出一股鲜血,缓缓转过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死死瞪着吴延宠,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奎报满脸悲恸,眼中燃烧着怒火,不顾一切地朝吴延宠扑去,想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为殿下报仇。 只是,李奎报毕竟长久未曾进食,身体虚弱不堪,双腿好似灌了铅般沉重,使不出几分力气。 面对身形矫健、杀意正浓的吴延宠,他又哪里是对手。 吴延宠一个侧身闪过李奎报拼死的扑击,顺势反手一挥剑,一道寒光闪过,锋利的剑刃抹过李奎报的脖子。 李奎报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甘与悲愤,却只能缓缓倒下,重重地摔在血泊之中,溅起一片血花。 吴延宠愣愣地看着手中那把还滴着鲜血的剑,眼神有些迷离。 他深吸了一口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像是被刺激到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他慌慌张张地左右看看,嘴里不停念叨着:“符宝郎!符宝郎!对!符宝郎!” 此刻的他,仿佛已经被对王印国玺的欲望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着找到符宝郎,拿到那王印国玺,完全不顾眼前两具刚刚因他而死的尸体,以及自己已然沾满鲜血的双手。 宫殿内一片死寂,只有他那神经质般的低语声在空荡荡的殿内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呼延庆伫立在城外,目光扫过那群面黄肌瘦、神情麻木的饥民,心中暗自思忖,嘴里喃喃说道:“那个吴延宠来得倒是时候,只是,他远在对马岛,又是如何知晓全州此刻急需军粮的呢?” 欧阳寿通听闻,呵呵笑了起来,解释道:“呼延将军,您还不了解这些两头下注的书生吗?他们向来精明得很。倘若王俣还有翻身的机会,那这批粮食自然就成了王俣的军粮;可要是咱们这边占尽优势,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把粮食献给咱们。” 欧阳寿通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对这些人的行径颇为不屑。 “本来俺还想将他们的船封存起来,仔细查验一番。只是看到他们挂着咱们梁山的旗号,这才一路护送他们过来。” “欧阳都指挥‘护送’得好啊!”呼延庆笑着夸赞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欧阳寿通哈哈笑道:“当年,俺也是听过郎君的课的,还跟着朱武参军学过点战略!” 说起这段经历,他脸上满是自豪之色。 “欧阳都指挥倒是好运道!”呼延庆由衷地赞叹道。 他心里清楚,能跟着姜齐学习,那可是个了不得的资历。 不只是因为姜齐的才学和智谋,更多是因为“门生”的身份,能聆听其教诲,无疑是受益匪浅。 欧阳寿通能有这样的经历,难怪在应对各种事务时显得如此老到。 就在两人交谈正欢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神色焦急地禀报道:“大人!城中宫城起火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瞬间打破了短暂的轻松氛围,呼延庆和欧阳寿通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凝重之色。 “之前那个姓吴的,是不是说……去了宫城?”呼延庆听闻宫城起火的消息,心中警铃大作,顿时高声喊道。 “来人!”呼延庆紧接着大声下令,声音坚定且洪亮,在空旷的城外回荡,“封锁全州四门!排查所有行人!许进不许出!封锁宫城大门,有人敢拦着,杀!” “是!” 宫门之前,熊熊大火在宫城内部肆虐,火光冲天,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滚滚浓烟不断涌出,弥漫在空气中,带着刺鼻的焦糊味。 吴延宠一身是血,狼狈不堪地提着包袱站在那里,眼神空洞,神色木然。 “王印国玺,王印国玺!”他嘴里不停机械地念叨着,声音因极度的紧张与兴奋而微微颤抖。 手中紧紧攥着的包袱,里面装着的,正是那象征至高权力的王印国玺。 “谁?”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厉喝。 随着声音,几道身影如鬼魅般迅速逼近。 原来是呼延庆派出搜索宫城的士兵,在这混乱的局势下,他们对任何可疑之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吴延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疯狂与决绝所替代。 他高高举着手中的包袱,“王印国玺在此!” 第450章 臣,吴延宠,恳求郎君登国君大位!统领高丽 开京城内。 姜齐高坐堂上,目光悠悠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吴延宠。 他手中正把玩着从吴延宠那里得来的八枚印信,眼神中透着审视与玩味。 在这一堆印信里,那两枚“高丽国王之印”的金印确实有些看头。 一枚是辽国天祚帝册封时御赐的,另一枚则是赵佶册封时御赐的,墙头草和侍大主义,在这个时候,被高丽算是玩的明白了。 其余的印信,像“高丽国王之玺”“勤政殿宝”这类政务玉印,主要用于处理高丽国内日常政务,虽然重要,但在姜齐眼中,除了拿去让金大坚仿造一二,也无用处。 还有那枚调兵所用的“御营厅印”,关乎着军事调动的权力,若是之前,有着这枚印章,算是能轻松许多,只是,现在整个高丽全部入手,这印也是没了用处。 其中有一件祭祀、即位大典等仪式专用的礼仪印玺,引起了姜齐的特别注意。 这是高丽太祖仿造传国玉玺所做,姜齐忍不住多看了一番。 只是可惜,这玉玺四角完好,并没有如传说中传国玉玺那般历经沧桑、残缺一角,在姜齐看来,这玩意还不如一块好玉料! 至于王俣个人用于书画题跋、信件往来等私人用途的那些印章,它们大小不一,材质也各不相同,此刻都被随意地堆在一边。 姜齐对这些纯粹私用的印章连看都没看一眼。 吴延宠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额头布满了汗珠,眼神中透着忐忑与敬畏,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姜齐,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揣摩出对自己的态度。 整个厅堂安静得只能听见姜齐摆弄印信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等待着姜齐做出下一步的决断。 “吴延宠,对马岛现在什么情况?”姜齐放下手中印信,目光如炬地看向吴延宠,似乎要将对方心中的想法都看穿。 “回郎君,”吴延宠身子一颤,赶忙低头恭敬地回答,“对马岛在属下去了之后,发展良好。岛上与倭国的贸易往来愈发频繁,交易量开始显着增加。贸易涉及的货物种类繁多,其中包括不少粮食,咱们梁山如今在高丽势力扩张,粮草需求颇大,这对马岛便成了重要的粮草来源之一。” “所以,你把粮草从对马岛运到了全罗北道?”姜齐眼神中透着审视,留意着吴延宠的表情。 “臣……”吴延宠心中一紧,忙不迭地叩首,额头触地发出沉闷声响,“臣也是希望能看旧主最后一眼!毕竟君臣一场,心中难免有些念旧之情。同时,臣深知大势所趋,所以想将王印国玺,送给新主!” “那你的新主,是咱呢?还是女真人?或者,是辽人?”姜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容小觑的压迫感。 “自然是郎君!”吴延宠赶忙抬起头,表情认真而坚定,“郎君有所不知,高丽门阀之气甚重,那情形堪比唐时的五姓七望。我等汉家子弟来到此地,若不能加入那些门阀世家,仕途便毫无希望。而郎君您来到高丽,就如同烈日透乌云,又似清风扫尘埃!有了郎君的带领,我等汉家子弟,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吴延宠说得慷慨激昂,眼中闪烁着光。 姜齐静静地听完吴延宠这番话,脸上神色未变,这种奉承话,当年老师也教自己说过,如何讲才能显的话出真心,什么样的调子才能显得情真意切,哪些字该吐字清楚,哪些字该发音模糊,所以,说是完全无感不可能,但是,像是那些头回听的人心花怒放,也是说笑。 他明白高丽门阀势力错综复杂,吴延宠所言或许不假,但此人反复无常,其忠诚又有几分可信,还需进一步观察。 想到此处,姜齐微微点头,缓缓说道:“起来,希望你今日所言句句属实,日后莫要让我失望。继续说对马岛。” “对马岛和倭国更多交易还有瓷器,茶叶,丝绸!这在倭国很是畅销,为咱们赚取了不少金银,只是他们大量需求铜钱,这才限制了贸易量。以及……”吴延宠说到此处,微微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以及倭民!” 姜齐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道:“倭人引入,一直是咱梁山的手段,这些人身材矮小,只要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让他们去挖矿,挖水库,修路,开山,倒也是一把好手。” 在他眼中,倭人一直是可作为一种资源,为梁山的发展所用。 “郎君,其实高丽人干活,也是吃苦耐劳得很!”吴延宠赶忙接话,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只要一日给他们两顿饭,让他们吃个七成饱,他们便可以……甘心当牛做马,为您效力。” “高丽人,且先缓缓。”姜齐轻轻摆了摆手,把目光望向西面,眼神中透着深思熟虑,“这东北四郡之地,连年战乱,民生凋敝,还是要养两年的。不然西征之时,这里如何供应军粮?” 姜齐深知,战争的胜利不仅取决于兵力和谋略,后勤补给同样至关重要。 东北四郡之地,作为重要的战略后方,只有休养生息,恢复元气,才能为之后西征提供坚实的物资保障。 吴延宠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揣摩着姜齐的心思。 “西征!”仅仅这两个字,就让吴延宠的眼中瞬间亮起兴奋的光芒。 在他心中,这简单的两个字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可能与宏大的蓝图。 这一瞬,他愈发确定,眼前的姜齐绝非一个只想蜗居高丽,偏安一隅的守成之人。 细细想来,又怎会是呢?一个胸无大志、只图安稳守成之辈,又怎么会做出吞并高丽这般雄心勃勃的事业来? 姜齐的每一步棋,从布局高丽到如今透露出西征的意向,无一不彰显着他那非凡的野心! 吴延宠意识到,自己若能紧紧追随姜齐,说不定能在这场风云变幻的局势中,谋得一个远大前程。 他心中暗暗激动,只盼自己也能分得一杯羹,随即,吴延宠直接用膝盖后挪了两步,对着姜齐行了正儿八经的一个三拜九叩大礼,“郎君,国不可一日无君!臣,吴延宠,恳求郎君登国君大位!统领高丽!” 第451章 只见外邦之君为中国之臣,从未见外邦之君,为中国之君者 “这厮!”吴用在殿外将吴延宠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气得几乎咬碎了牙。 他心中怒火中烧,暗自愤愤不平,俺作为梁山的元老,从梁山草创之时便追随左右,历经无数风雨,至今都还未开口劝进,你吴延宠不过是个弑杀旧主、毫无忠义可言的贰臣,有什么脸面在这儿大谈劝进之事! 吴用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稳步步入殿内。 他来到姜齐面前,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神色凝重地问道:“郎君,难道之后便打算只在高丽发展,从此不再踏足中原了吗?” 说罢,吴用一脸正色,目光诚恳地劝道:“郎君,您且三思啊!属下自懂事起,只见外邦之君为中国之臣,从未见外邦之君,为中国之君者!此事关乎重大,不仅关乎梁山的千秋大业,更关乎天下万民的归心所向。还望郎君慎重考虑,莫要因一时之念,而误了长远大计。” 吴用言辞恳切,他真心希望姜齐能权衡利弊,做出正确的抉择。 “那吴参军就算是不知五胡乱华旧事,那五代十国之事不远,难道也不知?”吴延宠呵呵笑道,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仿佛抓住了吴用话语中的漏洞。 “那匈奴的赵、胡夏,鲜卑的燕、魏、秦,凉,羯的赵国、氐的汉、秦,羌的秦国,还有那李存勖、石敬瑭、刘知远、刘崇,可都是沙陀人!他们也都是外族,不也照样在中原称帝,建立了自己的国。可见外邦之君成为中国之君,并非绝无可能之事。” 吴延宠侃侃而谈,试图用历史事例来反驳吴用,以坚定姜齐登基的决心,同时也为自己的劝进之说寻找依据。 吴用听闻,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他冷冷地看向吴延宠,说道:“这些事例,又怎可与郎君的大业相提并论。五胡乱华与五代十国时期,天下大乱,局势动荡,那些外族趁虚而入,虽能一时称帝,但哪一个存国百年?况且,异邦蛮夷,胡人腥膻,如今郎君若欲成就大业,自当光明正大,岂能以这些乱世枭雄的行径为榜样。而且,郎君出身姜氏,正统汉人苗嗣,岂能因小失大!留存高丽小国!” 吴用目光如炬,直直地直视吴延宠的眼睛,言辞犀利且掷地有声,随后他迅速转身,再次对着姜齐恭敬地拱手行礼,说道:“郎君,即便您有登基的打算,那也必须是在中原大地,而非这九州之外的高丽。只有在中原登基,方可称之为正统!” 姜齐听闻,呵呵一笑,随手掂量了一番手中那枚高丽仿造的国玺,而后将其轻轻放置一边,缓缓说道:“谁说咱要在此时登基了?现在时间太早了!” “可郎君已经得了高丽全境……”吴延宠忍不住插口,试图提醒姜齐如今已取得的巨大成果,仿佛觉得此刻正是登基的大好时机。 “也只是高丽全境!”姜齐摆了摆手,打断了吴延宠的话,神情严肃起来,“天下之大,高丽不过一隅之地。切莫目光短浅,急于求成。”姜齐略作停顿,转而吩咐道:“你且回对马岛主持局面,莫要再提这些登基之类的事务。下次女真寻你之时,粮食和铁器可以售卖与他们,但是火器、硫磺、硝石这些,绝不能贱卖。” “啊?”吴延宠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安排,不禁轻呼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他本以为自己献上王印国玺,又积极劝进,会得到姜齐更多的重用与肯定,却没想到被打发回对马岛,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倭国那边还是要注意一下,对马岛,耽罗岛,以及琉球岛!”姜齐目光紧紧锁住吴延宠,神情严肃且认真,“这三座岛,是咱们贴在倭国身上的吸血虫。它们地理位置关键,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优势,用倭国的金银、人口,来滋养我们梁山的壮大!所以,对马岛,绝不能丢!” 姜齐加重了语气,每个字都清晰有力,让吴延宠深切感受到此事的重要性。 吴延宠赶忙点头称是,心里明白自己责任重大。 对马岛作为与倭国贸易及获取资源的前沿阵地,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记住,对马岛的事务繁杂,不仅要处理好与倭国的贸易往来,更要时刻警惕倭国可能的异动。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向我汇报。”姜齐继续叮嘱道,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另外,与耽罗岛、琉球岛也要保持紧密联系,相互呼应,形成稳固的三角态势。” 吴用看了一眼吴延宠,低头沉思道:“郎君,属下接下来,是回耽罗岛……” “你去耽罗岛?”姜齐摆了摆手,“侯发都主持仁川港了,你如何还能窝在那里?之前高丽在侧,需要你稳坐耽罗岛,如今高丽在咱们手中,你就在开京城内,主持这里的工作!” 吴用看了一眼吴延宠,而后低头沉思片刻,恭敬地问道:“郎君,属下接下来,是回耽罗岛……” 话未说完,他便抬头望向姜齐,眼神中满是等待指示的虔诚。 “你去耽罗岛?”姜齐微微皱眉,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侯发都已经主持仁川港了,你怎么还能一直窝在那里?之前高丽局势未稳,在其侧翼,需要你坐镇耽罗岛,稳定局面。但如今高丽已在咱们掌控之中,局势大不相同。” 姜齐目光沉稳,神色平静,继续说道:“开京作为高丽的核心之地,百废待兴,诸多事务亟待处理。你就在开京城内,主持这里的各项工作,万不可有丝毫懈怠。” 吴用听闻,心中顿时明白姜齐的用意。 开京乃高丽的中心,如今梁山掌控高丽,这里的稳定与发展关乎着整个大局。 此地主官责任重大,赶忙拱手领命:“属下明白,定不负郎君所托,全力主持好开京事务。” 吴延宠羡慕的看了一眼吴用,这个和自己一样姓吴的……一样姓吴?八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 第452章 出河店之战 在白山黑水之间,完颜部的势力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位于宁江州,这座原本就颇具规模的城池,如今迎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随着城中的反对势力被彻底清洗干净,整个完颜部如同潮水般搬了进来。 他们扶老携幼,带着全部家当。 完颜部的迁徙动静可不小,很快,这个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女真各部族中传开了。 那些在周边艰难求生、饱受战乱之苦,或是对未来发展充满迷茫的部族,听闻完颜部在宁江州的一系列举措,以及这里展现出的蓬勃生机,纷纷心动不已。 于是,没过多久,便有不少女真部族,或是举族迁移,或是派出代表,朝着宁江州赶来。 他们带着对更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对完颜部强大领导力的信任,投奔而来。 一时间,宁江州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同部族的人们汇聚于此,为这片土地注入了新的活力,也让完颜部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隐隐有成为女真各部核心的趋势。 然而,正如俗语所说“树大招风”。 完颜部在宁江州的迅速崛起与壮大,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尤其是大辽朝廷。 都统萧嗣先,集结了七千各部辽军,踏上了前往宁江州的征途。 这七千人马可谓是一支混合劲旅。 其中既有来自燕云地区的汉军,还有契丹皮室军,作为大辽皇帝的亲军精锐,皮室军可谓是契丹军队中的王牌。 他们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骑射功夫精湛,作战勇猛无畏,对大辽忠心耿耿,是大辽军事力量的核心支柱之一。 此外,队伍中还包含了其他不同部族的军队。 这些部族军各自带着本族独特的战斗风格和文化烙印,在萧嗣先的统一指挥下,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 此刻,这七千辽军正驻守在出河店。 出河店地理位置险要,是通往宁江州的咽喉要道。 萧嗣先选择在此安营扎寨,意图十分明显,他要以出河店为据点,积蓄力量,寻找合适的时机,一举夺回宁江州,遏制完颜部的扩张势头,维护大辽在这一地区的统治权威。 “完颜部,还想久占此地?”萧嗣先听完探子的回报,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不屑,直接失笑出声。在他眼中,完颜部不过是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蛮族罢了,“一帮山野蛮族,还妄想进城享受?简直痴人说梦!” 他冷哼一声,眼中满是轻蔑。 “来人!”萧嗣先猛地一挥手,高声下令,“准备好军粮吃食!此次出征,务必要速战速决,咱们一鼓作气,明天!把这些不知死活的蛮子,统统赶到林子里去,让他们知道,大辽的土地,岂是他们能随意侵占的!” 营帐中的将士们听闻命令,纷纷领命而去,迅速忙碌起来,整个营地一时间充满了紧张的战前氛围。 夜色中! 完颜阿骨打穿着染黑了的甲胄,立马于鸭子河畔。 身旁,三千七百名女真勇士默然伫立,他们的身影在幽暗中如同一座座坚毅的小山,散发着决然赴死的气势。 初春的寒风凛冽,穿透铠甲,刺痛骨髓,可无人退缩,无人颤抖。 “勇士们!”阿骨打猛地扯下兜盔,任由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辽军以为我们胆怯,以为我们会在他们的大军前瑟瑟发抖。他们来了,咱们,趁他们立足未稳,杀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知道,女真人,不是之前的女真人了!杀!” 怒吼声如滚滚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杀!杀!杀!”女真勇士们齐声高呼。 阿骨打大手一挥,率先驱马踏入河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没过马腹,战马嘶鸣,奋力向前,水花飞溅,但是完颜阿骨打依旧不退! 辽军营地中,篝火明灭,大部分士兵正酣睡,只有寥寥几个哨兵无精打采地值守着。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这寒夜,女真军竟会冒险渡河偷袭。 完颜部的女真军迅猛地朝着辽军营地冲来。 当他们的马蹄重重踏上对岸土地时,距离辽军营地已然不足百步之遥。 恰在此时,异变陡生。 原本还算平静的夜色,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搅动。 一阵狂风呼啸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刹那间,飞沙走石,无数砂石被狂风裹挟着,如箭弩飞蝗般四处乱飞。 天地之间瞬间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沙尘遮天蔽日,月光被完全遮蔽,四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大营旗杆还隐约可见! 女真军的将士们虽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沙尘所影响,但他们自幼在恶劣环境中长大,对这种情况有着一定的适应能力。 他们紧紧拉住缰绳,稳住身形,丝毫没有被这诡异的景象所吓倒,依旧朝着辽军营地奋勇冲去。 而辽军这边,原本严阵以待的阵营,在这狂风沙尘的冲击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士兵们纷纷用手遮挡风沙,努力想要看清前方的情况,却只能在漫天沙尘中隐约看到女真军模糊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逼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恐惧之意。 阿骨打眼中精光一闪,振臂高呼:“这是祖宗在庇佑我们!冲啊!杀过去!” 刹那间,女真勇士们如出笼的猛兽,挥舞着长刀,呐喊着向辽军营地冲去。 马蹄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辽军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有的连盔甲都来不及穿戴,便被女真军的战马撞翻在地,马蹄踩踏上去,直接胸口塌陷下去! 一名年轻的女真士兵,眼中燃烧着怒火,冲入一群辽军之中。 他的长刀上下翻飞,寒光闪烁,每一记挥砍都带着千钧之力,身旁的辽军纷纷倒下,血溅当场。 而不远处,一位身形魁梧的辽军将领刚跨上战马,就被阿骨打盯上。 阿骨打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疾驰而去。 转瞬之间,他已来到辽将面前,手中长刀带着风声劈下,辽将仓促举刀抵挡,“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辽将手臂一麻,长刀险些脱手。 阿骨打趁势在马上一脚踹出,将辽将踹落马下,紧接着补上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第453章 大名府慕容彦达 大名府内,繁华依旧,只是慕容彦达的心思全然不在这热闹的市井之上。 忙完了府衙内堆积如山的各类事务,他独自来到花厅,坐在那里发呆。 花厅布置得典雅精致,四周摆放着名贵的瓷器与古玩,墙壁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 然而,慕容彦达对此视而不见,他的思绪早已飘远,沉浸在对大名府错综复杂关系网的回忆之中。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些武人。 大名府地处要冲,这些武人手中握有兵权,在地方上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像是有着名号的急先锋索超,大刀闻达,还有些初绽头角的李成,王定,周瑾。 与这些武人打好关系至关重要,虽然不需要让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至少要让他们为自己所用,关键的时候,做到军令下达,如臂指挥! 要指挥动这些武夫,唯有钱粮二字,而说到钱粮…… 慕容彦达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员外和乡绅的面孔。 这些人掌控着大名府的各行各业,经济命脉。 他们拥有大片的田产,经营着各类商铺,在地方上有着深厚的根基和广泛的人脉。 慕容彦达如果想要在大名府立足,就必须和他们来往密切,一方面依靠他们的税赋粮捐,为自己的政绩添砖加瓦,另一方面,也通过给予他们一些特权和便利,换取他们的拥护与支持。 俗话说的好,政令不下乡,维持地方,需要的还是这些地方上的地头蛇,比如说,玉麒麟卢俊义! 最后,让慕容彦达头疼的则是一位位下属官员。 这些人分布在大名府的各个部门,下面各个县。 慕容彦达自己本就从佐贰官一步步打拼上来,官场中那些门道,尤其是官员们阳奉阴违、扯皮推诿的把戏,他可谓是了如指掌。 在这大名府,他虽位高权重,可也深知其中的微妙与复杂。 尽管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白下属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但在面子上,还得做得滴水不漏。 有些事儿,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能太过较真,不然这官场的浑水搅起来,自己也难以全身而退。 就拿大名府里的粮仓来说,那可是个问题百出的地方。 慕容彦达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任之前,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突然袭来,这一烧,粮仓里的粮食就少了不少。 可这还不算完,后续又传出什么水泡、鼠咬之类的说辞,如此一来二去,亏空就这么产生了。 对于这背后的猫腻,慕容彦达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毕竟,在东京汴梁,他就是这么干的,无非是有人从中牟利,监守自盗,可他却不能轻易挑开这层遮羞布。 要知道,这粮仓亏空的背后,牵扯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 一旦他贸然行事,将此事揭开,必然会触动多方的利益。这些势力盘根错节,说不定会联合起来对付他。 到那时,就算他姐姐是皇帝身边的贵妃,恐怕都难以保全他的性命。 毕竟鞭长莫及。 所以,他只能装作不知情,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慕容彦达深知,这张由武人、乡绅和下属官员编织而成的关系网,既是他在大名府立足的根本,也是他必须时刻小心维护的微妙平衡。 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让自己陷入困境。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缓缓抿了一口,试图在茶香中寻找一丝片刻的宁静。 “大人!”小厮匆匆走进花厅,一脸恭敬地禀告道,“衙门外面来了一队契丹人!” “契丹人?”慕容彦达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这话,不禁愣了一下,满脸疑惑。 大名府虽为大宋北京,但向来不是契丹人常来之地。 他心中暗自思忖,嘴里不自觉地念叨着:“他们来大名府做什么?若是要交易,按常理应该去边境的榷场,那才是宋辽双方互通有无的地方。要是涉及外事,也该去东京的鸿胪寺,那才是专门负责接待外邦使者的机构。怎么会突然跑到大名府来?” 慕容彦达眉头紧锁,对于这些北方蛮夷,他向来不喜,尽管他自己就是鲜卑人,出身慕容氏! “他们可有说来意?”慕容彦达回过神来,向小厮不紧不慢的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他们说是来……来买粮食!”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答,似乎也对这奇怪的来意感到不解。 “买粮食?”慕容彦达听闻,眼睛瞬间瞪大,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略作思索,随即轻捋胡须,双眼微微一眯,透着审视与思量。 “燕云之地,没听说……有什么天灾啊?” 片刻后,他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面,动作缓慢而沉稳,接着又轻轻的用茶盖摩挲着盏沿,仿佛在这细微的动作中梳理着思绪。 “让他们来花厅。”慕容彦达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他决定亲自会一会这些契丹人,弄清楚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通常而言,像这类商贾买卖之事,对于地方官员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 莫说是慕容彦达这个掌管一州事务的知州,哪怕是品级更低的知县,往往也会对其不屑一顾。 毕竟,他们平日里忙于处理繁杂的政务,诸如赋税征收、治安维护、案件审理等大事,商贾间的交易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民间琐事,自有下面的小吏去打理。 然而,慕容彦达却与一般官员不同。 他是从朝中下来任职的,多年在京城官场的摸爬滚打,让他心思极为缜密,行事风格也更为谨慎周全。 如今遇到契丹人突然来大名府买粮食这样的意外情况,他深知其中或许暗藏玄机。 作为大名府的主官,哪里能对这样看似反常的事情置之不理呢? 在他看来,契丹刚刚前脚和大宋打了一场,夺了边地三州,但关系一直微妙复杂。 这队契丹人不在边境榷场正常交易,却跑到大名府来采购粮食,其中定然有着蹊跷,若是自己抽丝剥茧,有所发现,说不得,立功之机便在眼前! 第454章 萧奉先 萧奉先抬头看着北京大名府那高大威严的衙门口,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仿佛眼前这坚固的城池在他眼中不过是徒有其表。 他侧过头,对身边的萧挞不野问道:“这般大城,你若是攻城,需要多少人才能拿下?” 萧挞不野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认真地回答道:“至少五万人!需围城蚁附,以人海战术云梯不断冲击城墙,同时倔地挖洞,破坏城墙根基,如此方有胜算。” 萧挞不野说这话时,神色凝重,深知攻打这样一座大城的艰难,同时看向萧奉先,眼中透着鄙夷,攻城?这般战事,还需他这种上过战场的武将才行,文人,啥也不是! 然而,萧奉先却笑着摇头,眼中满是自信与轻蔑,缓缓说道:“这就是差距!真要拿下这城,哪里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只需要一二巧舌能辩之人,说服这知府,他自然会开城投降!” “说服?开城投降?呵呵!”萧挞不野摇了摇头,“萧枢密,你这话太大,怕是昨日喝了劣酒,今日没醒酒!” “夏虫不可语冰!”萧奉先满脸无奈地轻叹口气,干脆不再理会萧挞不野。 从出发一路行来,他本有意试探着和这个同宗多亲近亲近,好好聊聊,指望能在交谈中发掘出此人的可用之处。 然而,几轮交流下来,萧挞不野的言谈却让他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厌恶。 在萧奉先眼中,萧挞不野简直就是个一根筋的莽夫,认死理到了顽固不化的地步。 行事莽撞不说,还胆小怕死,最要命的是,这人愚蠢至极却还自以为是,总爱自作聪明,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判断。 萧奉先越想越气,看着萧挞不野,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就这人,也姓萧?简直丢尽了萧氏的脸面! 萧奉先甚至恶狠狠地想,真该冲到萧挞不野他爹的府上,把他拉去和家里的马夫、花匠滴血认亲,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怎么萧氏里就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家伙。 萧奉先强忍着心中的厌烦,整理了一下衣袍,准备以一副得体的姿态去面见大名府知府。 毕竟,他此来目的紧要,事关军粮,可不能因为萧挞不野这个蠢货坏了大事。 “两位,我们知府大人有请!”小厮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前面带路!”萧奉先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淡然。 他那举手投足间的风范,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在小厮眼中,这架势看着比自家知府的架子还大。 虽说萧奉先此刻身上穿的是商贾服饰,但小厮却实在心虚,总觉得眼前这人绝非普通商人,背后定有着不简单的来头,因此不敢有丝毫怠慢,忙不迭地在前头引路。 一路上,小厮时不时偷偷打量萧奉先和萧挞不野。 萧挞不野跟在萧奉先身后,表情略显木讷,与萧奉先的淡定从容形成鲜明对比。 小厮心中暗自揣测,这两人究竟什么来历,怎么会让知府大人如此重视,亲自在花厅相邀。 怀着这样的疑惑,小厮脚步匆匆,很快便将二人带到了花厅门口。 “两位请进,知府大人正在里面等候。”小厮轻轻推开厅门,侧身站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中依然透着一丝紧张与好奇。 慕容彦达坐在主位之上,原本淡定的表情,在看到来人之后,上下打量一番,顿时一僵,眉头渐渐皱起,嘴微微张开,却连忙端起茶盏遮掩了一下自己的紧张,双眼迅速的闪动起来。 慕容彦达稳稳坐在主位之上,脸上挂着平日里那副淡定从容的表情。 然而,当看到走进花厅的来人时,他的目光瞬间凝固,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起对方。 这一看之下,他的表情顿时一僵,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结,嘴巴也微微张开,露出一丝惊讶。 但他毕竟久历官场,反应极快,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失态,连忙端起茶盏,装作喝茶的样子,巧妙地遮掩了一下自己内心的紧张。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迅速地闪动起来,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没错,他认识萧奉先! 那还是之前,萧奉先奉大辽天祚帝的旨意,前往大宋拜望宋徽宗赵佶的万圣节。 当时,慕容彦达就躲在一旁,偷偷地瞧过这位辽国的风云人物。 萧奉先在辽国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此刻,萧奉先竟以一副商贾打扮出现在大名府,着实让慕容彦达始料未及,心中不禁涌起无数疑问:他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总不会刚刚得了西北三州,又贪心不足,想要吞了河北东路? “见过,慕容知府!”萧奉先微微拱手,神态悠然,礼数却丝毫不缺。 “啊?啊!免礼免礼,请上座!来人,把茶换了,上好茶!”慕容彦达匆忙回过神来,连声道。 他深知眼前这位绝非善茬,哪敢有丝毫怠慢,一边热情招呼,一边急忙吩咐下人换上最好的茶叶,试图以殷勤的招待来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并争取更多思考应对之策的时间。 “慕容大人?”萧奉先微微挑眉,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在玩味慕容彦达的反应。 “两位器宇轩昂,不类凡人,定非寻常商贾之辈!”慕容彦达定了定神,目光在萧奉先和萧挞不野身上游移,试图从对方的回应中探寻更多线索。他决定不再拐弯抹角,干脆点明自己的怀疑,看这两人究竟如何作答,也好顺势摸清他们的来意。 “我二人来此,为的便是为大辽采购粮食,”萧奉先呵呵一笑,笑容中透着几分从容与自信,仿佛对慕容彦达之前的紧张与试探都不以为意。 他大大方方地表明来意,眼神坦然地看向慕容彦达,继续说道,“只是要的有些多,我等在辽国也算是有些身份,与其和那些小门小户讨价还价,耗费时间精力,不如直接和您来谈,如此也更高效些。” 萧奉先说话间,姿态优雅,言语中虽提及身份,却又不着痕迹,既点明了自己的地位不凡,又不至于显得太过倨傲,让人听着心里还算舒服。 慕容彦达微微一笑,心中却在快速思索应对之策,嘴上说道:“萧大人亲自前来,可见对此事十分看重。只是这粮食买卖,关系重大,不知萧大人具体想要多少,又打算以何种价格交易呢?” 第455章 大生意 慕容彦达将萧奉先送出衙门,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虽依旧挂着笑,可眼神却不自觉地眯了起来,那笑容仿佛只是浮于表面,眼中隐隐透出的寒光。 “来人!喊王定来!”慕容彦达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多时,王定穿着一身素色短打,脚步匆匆地赶到了衙门。 他身形矫健,动作利落,一见到慕容彦达,便直接抱拳行礼,朗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慕容彦达神色凝重,目光紧紧盯着王定,说道:“去一趟辽国南京析津府,务必探听清楚最近辽国境内有什么事端。记住,要速去速回!本府给你开条子,你可用驿站的八百里加急,一刻都不得耽搁!” “是,大人!”王定毫不犹豫地领命,不敢有丝毫懈怠,转身便疾步离去。 “只是其中粮草,又该从何而出呢?”慕容彦达转了一圈,“不行,必须要稳住契丹人!若是他们去了别的地方,这功劳,岂不是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酒店内。 萧挞不野随意地盘腿坐在一旁,手里紧握着酒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皱着眉头,看向萧奉先说道:“萧枢密,这知府态度不对!” “连你都知道,本枢密岂能不知?”萧奉先呵呵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得与从容。 他慢悠悠地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嗅着那浓郁的酒香,而后才慢慢品着杯中酒,仿佛眼前的状况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进门,那知府的表情便有些异样,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既然知道了本枢密的来头,只会更加小心翼翼。难道,他还能杀了咱们不成?借给他两个胆子,他敢吗?” 萧奉先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在他看来,慕容彦达不过是个地方官员,即便察觉到了什么,也绝不敢轻易对他们动手。 萧挞不野挠了挠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可是,万一他暗中使坏……” 萧奉先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无妨。他慕容彦达不敢轻易造次,咱们按计划行事便是。只要能顺利完成购粮任务,他那些小动作,翻不起什么大浪。况且,咱们在暗,他在明,真要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慕容彦达便早早起身,先是差人将城中大大小小的粮商集中邀约到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 酒楼内,雕梁画栋,布置得十分雅致,可此时,众人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华丽的装潢上,纷纷猜测着知府大人此番举动的意图。 “今日,本府给诸位带来一笔大生意!”慕容彦达站在厅前,目光扫过众人,面带微笑。 “知府大人说笑了,什么生意能劳驾您亲自出马?”一位年纪稍长、满脸精明的粮商笑着回应,可眼中却藏着疑惑,毕竟平日里知府大人日理万机,极少过问商贾之事。 “二十万石的粮食!”慕容彦达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声音虽不大,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二十万石?”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满脸的难以置信。 “您确定不是两万石?”另一位粮商忍不住出声问道,二十万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整个大名府一时间恐怕都凑不齐这么多。 “二十万石,足够十万人人吃马嚼三个月有余!大人!您这是……”又有粮商面露难色,一方面这确实是笔大买卖,可另一方面,要在短时间内筹集如此多的粮食,谈何容易,他们实在摸不透知府大人的意图。 众人心里都清楚,当下在河北沧州的粮价行情。 一石白米,得要一千两百文,而一石糙米,也需六百文。 这二十万石的粮食,若是全部以糙米来算,那也是一笔极其惊人的数目。 粗略一算,六百文乘以二十万石,结果便是一亿两千万文。一贯等于一千文,换算下来,哪怕是按照最次的米价来算,这二十万石粮食也足够有十二万贯。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几乎相当于大名府半年的赋税收入了。 现在大名府内,稍微富裕点的大家之中,都不一定能一下子拿出万贯钱! 这十二万贯的交易量,足以让这些粮商们心动! 粮商们面面相觑,只是又因数额巨大而倍感压力。筹集二十万石粮食,不仅要调动各方囤粮,还得考虑运输、仓储等诸多环节,稍有差池,便可能血本无归。 但如此诱人的商机摆在眼前,又实在难以割舍,一时间,众人心中纠结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容彦达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心中早有预料。毕竟二十万石粮食,不是个小数目,换做谁都会心生犹豫。 他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这事便是这么一个事,至于说你们谁家能吃下,或者几家联合吃下去,本府不管,不问。本府只要结果,只要能在限期内搞来这二十万石粮食,咱们就一手交钱,一手交粮!” “那不知要运往何处?”人群中一位胆大的粮商站出来问道。这确实是个关键问题,运输地点关乎着运输成本以及诸多后续事宜。 “界河!”慕容彦达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界河作为宋辽边境的重要区域,这一答案让粮商们心中又是一紧。 运往界河,意味着要与辽国打交道,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一时间,酒楼内再次陷入沉默,众人都在权衡利弊,思考着是否要接下这看似诱人却暗藏玄机的生意。 “你们先想着,本府还有公务,便不再多留了。”慕容彦达说完,便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迈出酒楼。 等慕容彦达离开之后,诸位粮商依旧围坐在一起,眉头紧锁,各自在心中反复权衡,思虑着该不该接这笔生意,又该怎么接。这其中的利弊实在难以抉择,巨额的利润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们,可背后潜藏的风险,又让人胆战心惊。 只是诸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与讨论中,谁都没有发现,场中少了一人。 慕容彦达坐上轿子,准备回衙门。 轿子刚要起行,突然,轿子外有人低声喊了一嗓子,“大人!小人有个主意,能让大人轻松获得价值十万贯财物!” 这声音虽低,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在慕容彦达的心坎上。 他心中一惊,急忙抬手示意轿子停下,撩开轿帘,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神色精明的人正站在轿旁,眼神中透着狡黠。 慕容彦达心中疑惑顿生,但同时也涌起一丝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主意,能如此轻易地获得十万贯财物。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此人一番,低声说道:“你且随本官回衙门。” 第456章 李固 后衙偏厅之中。 慕容彦达端坐在主位,看着眼前之人。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麻布袍子,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帽,一副典型的管家打扮。 此刻,这人正微微弯腰低头,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含身偷瞧自己。 慕容彦达见状,不由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威严与不屑:“你是谁家的家奴?也敢妄言十万贯粮草生意?若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本官定将你打下牢城营,刺配边州!” 那管家听闻慕容彦达发火,吓得脸色惨白,忙不迭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说道:“小人是卢员外家中管家李固。平日里,我家主家只顾舞枪弄棒,一门心思打熬身体,对家中产业并不通晓,家中上下生意,皆是小人在操持打理。今日有幸听大老爷说起这粮食生意,小人一时心急,这才贸然妄言,还望大老爷恕罪!” 说罢,他连连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慕容彦达听闻,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这卢员外倒是大名府里有名的富户,听说几世家财,只是为人豪爽仗义,不爱经营产业。 若眼前这管家所言属实,或许他真有办法解决这二十万石粮食的难题。 想到此处,慕容彦达脸色稍缓,语气也不再那般严厉:“既如此,你且说说,若真能行得通,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信口胡诌,休怪本官无情!” “那卢俊义师从陕西大侠周侗,和京东两路的巨寇姜齐有些往来,和郓城左近的祝家庄也是亲密,常走商贩些稀奇物件,那边也会卖些粮食过来!” 李固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偷瞄慕容彦达的神情,观察着这位知府大人的反应。 “若是大老爷给我家主人下个粮食扑买的令,规定他在期限内凑齐二十万石粮食。若是他完不成,按照规矩,家中浮财则尽归老爷您,若是他侥幸完成了,老爷您不也平白得了二十万石粮食,可解眼前之急嘛!” “如何能是平白……”慕容彦达刚要反驳,心中却已隐约猜到李固接下来要说的话。 “和梁山贼寇勾结,老爷您下令抄家,岂不是合情合理合法?”李固说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那卢俊义平日里为人古板,不屑于他这种商贾习性,平日里主仆之间便矛盾重重。 如今这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既能讨好知府大人,又能趁机搞垮卢俊义,可谓一箭双雕。 慕容彦达听闻此言,心中不禁一动。这李固的主意虽然阴损,但确实不失为一个解决眼前难题的办法。若卢俊义真与贼寇有往来,以此为由抄家,不仅能获得一笔巨额财富,还能落个惩治奸佞的美名。即便卢俊义能完成粮食任务,自己也不亏。 只是此事若处理不当,万一引发民愤或朝廷怪罪,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沉思片刻,目光冷冷地看向李固,说道:“你且留心他们之间往来书信,作为证据,到时候本官不会亏待你……只是……” 慕容彦达拖长了语调,眼神中满是审视,看了一眼李固,“只是你身为卢氏家奴,何故背主?” “小人只想脱了奴籍,另外……小人和卢家主母……为防事发身死,小人不得不依仗大人,求得活路!”李固说着,头低得更深了,声音也愈发颤抖。 说出这些话,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是把自家阴私坦白出来,送到了慕容彦达的刀下,递上了投名状! 慕容彦达听闻,心中暗自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原来如此,竟是这般腌臜事。 这李固与主母通奸,自知事情一旦败露,必死无疑,所以才想借着这机会,攀附上自己,寻求自保。 不过,这对他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可用之处。 慕容彦达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你这腌臜事都是旁枝末节,关键还是看你办事!” 他语气平淡,仿佛对李固与主母那不堪的私情并不在意,在他眼中,利用李固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李固忙不迭点头,如同捣蒜一般,声音里满是谄媚与惶恐。 得到慕容彦达这似有似无的承诺,他心中暗喜,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摆脱奴籍、飞黄腾达的未来。 李固爬出花厅之后,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面色苍白如纸,手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汗流如浆。 然而,即便身体如此不堪,他脸上那种难以抑制的欢喜之色,却分毫都掩饰不住。 毕竟,刚刚与慕容彦达的一番对话,让他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希望,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生下来也是奴才的命! 他脚下生风般地回到卢府之中,远远就瞧见正厅门口站着燕青燕小乙。 燕青身姿矫健,容貌英俊,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李固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忙上前笑着拱手,语气热络地说道:“小乙哥,员外可在?” “主人正在厅中饮茶,李管家自去就是!”燕青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回应道。他看着李固那略显急切又透着几分得意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多问。 李固应了一声,便匆匆朝着厅中走去。 “老爷!好事!天大的好事!”李固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几乎要咧到耳根子,他弓着腰,姿态极尽恭顺地说道,“大名府新来的那位知府慕容大人放出来一笔大生意!” 卢俊义一脸不耐地摆了摆手,眼中透着对生意之事的厌烦,“这般生意事,你去拿主意便是,什么事都让我来打理,要你这管家何用?” “可这……”李固硬憋的额头冒出细汗,刚想细说,卢俊义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卢俊义直接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招呼着门外的燕青,“小乙,随我一起去城外狩猎!李固,生意的事情,你自安排就是!” “这……这……”李固眼睁睁看着卢俊义带着燕青离去的背影,嘴里嗫嚅着,却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这冤家,还不知他?”屏风之后,传来一个妇人的娇嗔之声。 第457章 燕青 “放心,他快活不了多久了!”李固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说罢,他大大咧咧地往主位上一坐,嚣张至极,随后手一伸,像老鹰抓小鸡一般,直接把从屏风后悄然走出的妇人一把搂在怀里。 他将脸紧紧贴在妇人的发鬓之间,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放心,贾氏!这家,早晚是我们的!” “真是冤家!”贾氏先是被李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慌。 她下意识地迅速看了一眼厅外,见周围并无旁人,这才轻轻拍了拍胸口,像是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随后,她伸出手指,娇嗔地戳了下李固的脑门,“这是正厅,又不是咱们的闺房里!你就知道瞎胡闹!对了,刚刚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贾氏眼中满是疑惑,看着李固,等待着他的解释。 李固得意地笑了笑,将嘴凑近贾氏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把与慕容彦达的谋划说了出来。 贾氏听着,脸上的表情由疑惑逐渐转为惊讶,最后竟隐隐浮现出一丝期待。 听完,她紧紧抓住李固的手臂,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兴奋,“你……你确定这计划能成?万一被发现……” 李固拍了拍贾氏的手,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有慕容大人撑腰,只要咱们按计划行事,万无一失!” “可是,家中钱财都给了知府大人,咱们以后怎么过活?”贾氏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在她心里,钱财乃是生活的保障,若因这计划将家中钱财拱手送与知府大人,未来的日子着实堪忧。 “这家都是我李固祖祖辈辈挣来的!”李固猛地昂起下巴,说着,他手上渐渐加重了一点力道,紧紧搂着贾氏,像是在宣示着某种主权,“我李家能给他卢家赚来这份家业,也能为咱们自家赚来这般产业!” 李固自信满满,在他看来,凭借自己的手段,既能重新积累财富,又能搞垮卢俊义。 毕竟这么多年,他在卢家操持生意,对经营之道也算颇为精通,自认为有能力再创一番家业。 贾氏看着李固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几分。 她咬了咬嘴唇,缓缓说道:“但愿如此。只是此事千万要小心,一旦败露,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李固拍了拍贾氏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只要按慕容大人说的做,卢俊义死定了。” 在大名府城北,广袤的原野一望无际,野草沙沙作响。 卢俊义一马当先,一路纵马疾驰,他身背弓箭,手中提着长枪,猎猎风声在耳边呼啸,那股豪迈之气尽显无遗。 待后面的燕青快马加鞭追上来之后,卢俊义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紧接着,他手臂发力,直接掷出手中的长枪。 只见那长枪裹挟着凌厉的气势,朝着原野之上的一棵大树飞射而去。 “噗”的一声闷响,长枪精准无误地钉在树上,枪身还在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卢俊义看着长枪,长叹一声,似有诸多感慨郁结于心。 他转头对燕青说道:“小乙,你去登州可见到了咱师父?” 燕青笑着点头,眼神中满是欣慰,回应道:“主人,小乙见到了老爷子,老爷子身子骨可比当年还硬朗!” “那就好,那就好!”卢俊义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恩师身体安康,于他而言是极大的慰藉。 “主人,老爷子还问你……”燕青欲言又止,像是在斟酌着用词。 “问我什么?”卢俊义心中好奇。 “问主人,是不是一直就这么窝在大名府!”燕青看了一眼卢俊义,眼神中既有对主人的关切,又有些许复杂的情绪,“老爷子那些徒弟都在京东东路奔前程,只有主人……”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怎么?你也心动了?”卢俊义敏锐地捕捉到燕青话语中的未尽之意,目光如炬地看向他。 “小乙并未心动,只是为主人不平!”燕青赶忙表明自己的态度,说着,他抽出那柄钉在树上的长枪,紧紧握在手中,神情激动,“主人武艺不凡,也略通军略,就这么荒废在野……小乙总归为主人不甘心!” 燕青一脸赤诚,他深知卢俊义的本事,觉得以主人的才能,不应只在这大名府偏安一隅,应当有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抱负。 卢俊义看着燕青,心中一阵感动。 他拍了拍燕青的肩膀,说道:“小乙,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这世间事,并非都能如人所愿。我卢俊义自在惯了,不愿卷入那些纷争之中。” “主人!”燕青还想再劝,试图让卢俊义重新考虑。 “好啦!别说了!”卢俊义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伸手接过燕青手中长枪,“今日咱们是来狩猎的,不说这些烦心事!” 说罢,卢俊义踩鞍上马,双腿轻夹马腹,策马前行。 “可是……”燕青看着卢俊义驾马离去的背影,话到嘴边又不由把它给咽了下去。 他深知主人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 虽然心中仍为卢俊义感到惋惜,但也只能遵从主人的意思,不再提及此事。 燕青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迅速翻身上马,紧跟在卢俊义身后。 次日一早,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 李固从贾氏的床上慵懒地爬起来,伸手扶着自己的腰,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他蹑手蹑脚地穿好了衣服,那模样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 此时的他,脸色微微发青,不知是昨晚纵情过度,还是心怀鬼胎所致。 穿好衣服后,他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转身看到在外面候着的丫鬟,便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主母还未醒,你们一会再来伺候!” 那丫鬟端着铜盆,木然地站在一边,看着李固离去的背影。 待李固走远,她才偷偷地暗声啐了一口,眼神中满是不屑与鄙夷。 在这卢府之中,众人虽不敢明言,但都对李固与贾氏的丑事有所耳闻。 丫鬟心中暗自咒骂着李固的无耻,更唾弃贾氏的放荡,只是人在屋檐下,她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第458章 女真人……反了? “你说什么!”慕容彦达原本稳稳坐在椅子上,听闻王定的话,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瞬间站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风尘仆仆的王定,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急切。 “辽国受到了女真部攻击!”王定喘着粗气,声音因为疲惫而略显沙哑,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有力。 “女真人反了……女真人反了……”慕容彦达像是被这消息点燃了一般,在厅中来回打着转,脚步急促而凌乱。 他的眼中越来越亮,紧接着,他大声喊道:“闻达!王定,你歇着,去喊闻达来!” “大人,我还行……”王定虽然一路奔波,疲惫不堪,但心中仍不愿就此停下。 “不,这次要去东京!你已经跑了一个八百里加急,本官得替你着想!”慕容彦达摆了摆手,打断了王定的话。 他神色严肃,看似体恤下属,实则心中另有打算。 去东京传递如此重要的消息,关系重大,他需要一个办事稳妥,并且身份足够的人,闻达这个兵马都监,在他心中正是合适人选。 况且,功劳要均匀,才好制约手下。 东京汴梁城内,繁华依旧。 大街小巷热闹非凡,行人如织,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处处洋溢着这座大宋都城特有的活力。 闻达一路八百里加急飞奔入城,一路疾驰,让他的衣衫沾满尘土,汗水湿透了后背。 只见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在宫城门口停下。 闻达来不及喘口气,将自己兵马都监的腰牌丢给了守卫禁军,“有紧急军情!速速带我去枢密院!” 枢密院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官员们脚步匆忙,手中捧着各类文书,神色焦虑地穿梭在各个房间,全力处理着堆积如山的要务。 童贯坐在主位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死死盯着手中的军情奏报。 西北田虎、东南方腊的叛乱,如同两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这个枢密使的心头。 这些造反势力如雨后春笋般接连涌现,让本就不太平的局势愈发动荡不安。 他恼怒地将目光投向郓州方向,忍不住恶狠狠地骂道:“都是这该死的梁山贼!要不是他们带头闹事,这天下何至于如此!” 童贯坚信,梁山贼寇的崛起,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各地的连锁反应,致使叛乱频发,大宋江山岌岌可危。 然而,更让童贯忧心忡忡的,是皇城司传来的一系列情报。这些情报无一不在表明,大宋此前谋划反攻燕云的绝佳机会,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地悄然流逝。 原本,乌古敌烈部的反叛,让大宋朝廷看到了可乘之机,满心期待他们能如西军将领们所预想的那样,一路向南,给辽国造成更大的混乱,从而为大宋收复燕云创造有利条件。 可现实却事与愿违,乌古敌烈部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莫名其妙地放弃南下,转而向东逃窜。 这一变故,犹如一盆冷水,浇在童贯的脑袋上,让童贯越发感到局势的棘手与无奈。 他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眼神中满是疲惫与迷茫,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错综复杂的局面,力挽狂澜,拯救大宋于水火之中。 “大人!”书吏在门外恭敬地禀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大名府那边传来了军情,用的八百里加急!” “速速招来!”童贯原本因焦虑而有些萎靡的身躯猛地一振,双眼一睁,布满血丝的眼眸盯着那书吏。 不多时,只见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达匆匆步入厅内,他风尘仆仆,一路的奔波让他的铠甲沾染了不少尘土,单膝跪地,高声说道:“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达,见过枢密使大人!” “大名府出了什么问题!”童贯身子前倾,迫不及待地问道。 闻达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并非是大名府的问题,是辽国,辽国边境的女真人,反了!”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童贯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中此刻血丝愈发浓重,整个人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去,给内廷递牌子,就说有紧急军情求见官家!再去把赵良嗣给找过来!他那习性,肯定又在那家倭女勾栏厮混!对!把他从那地方拽出来,好好给他清洗清洗干净,醒醒酒!可别让他这副模样冲撞了官家!” 一连串的命令如连珠炮般从童贯口中蹦出,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额头上青筋暴起,足见此事对他的冲击之大。 童贯吩咐完这些之后,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头看向闻达,脸上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说道:“你也是好运道!随咱候着,一会面见陛下!这可是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你且准备好,将那女真人反叛的详情,一五一十地奏明陛下。” 闻达心中一凛,忙恭敬地应道:“是,大人!卑职定不负大人所托。” 童贯这时候哪里有空理会闻达,他在厅中来回踱步,脑海中飞速盘算着见到皇帝后该如何进言,如何好好利用女真人反叛这一契机。 半个时辰之后,枢密院的门被缓缓推开,头发上还散发着水汽的赵良嗣,一脸萎靡状态,脚步虚浮地迷迷瞪瞪走进来。 他眼神迷离,似乎还未从醉意中完全清醒过来,慵懒的嘟囔着:“童大人,怎么有心把咱给叫来了?” “女真人反了!”童贯神色严肃,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凝重,直截了当地说道。 “哈?”赵良嗣听闻,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板上。 他眼神惊恐,嘴里不停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 “当然和你没关系!”童贯看着赵良嗣这副狼狈模样,不屑地瞥了一眼,眼中满是鄙夷。随后,他语气强硬地说道:“跟着我一起,去面圣!说说女真诸部的事情!” 赵良嗣这才回过神来,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努力让自己清醒些,点头说道:“是,童大人。” 第459章 赵良嗣 赵佶在御花园颠着球,分神听着闻达跪伏在地,详细讲述女真人和辽国对战的军情。 随着闻达的陈述,赵佶的眉头越皱越紧,脚下控球不稳,那蹴鞠直接被踢到一边,赵佶将球赶紧救起,一脚踢到边上梁师成的怀里。 待闻达讲完,他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道:“这辽国兵马……”赵佶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与犹豫,“已经如此不堪了吗?” “这……”童贯听闻,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毕竟,若承认辽国兵马不堪,那最近大宋与辽国在西北三州交锋,全无胜迹,甚至在一些战事中表现尤为不堪,如此一来,大宋的兵马又该如何评价? 童贯心中暗自思量,若贸然贬低辽国兵马,无疑是在间接暴露大宋军事上的问题,可若为辽国兵马辩护,又显然不符合当前的局势。 他微微低头,眼神闪烁,试图在这两难的境地中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回应,既不得罪皇帝,又能巧妙地避开对大宋兵马的审视。 御花园内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氛略显尴尬。 闻达依旧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而赵佶此时已经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微微侧身,将目光投向童贯,眼神中满是期待他能给出合理说辞的意味。 童贯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深知此刻再也拖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勉强答道:“官家,这辽东之地,乃是辽国腹地,其中成平日久,兵备松弛也是有的!就像……” 童贯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试图组织出更恰当的言辞。 “就像……”赵佶追问道,目光紧紧锁住童贯。 “就像咱们大宋的江南腹地!”童贯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承平日久,太平日子过得久了,百姓们安居乐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突然有一个反贼闹事,当地兵卒平日里疏于操练,难免也会战力不济,应对起来颇为吃力。辽国辽东之地或许也是这般情形,女真人突然反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童贯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赵佶的神色,心中祈祷着自己这番牵强的类比能够糊弄过去。 赵佶听了童贯的解释,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稍缓。 但他心中也明白,童贯这番话虽有一定道理,却也只是牵强附会。 大宋如今内忧外患,各地叛乱不断,军事力量的真实状况如何,他这位皇帝心里也清楚。 只是在这表面上,有些话不便明说,童贯的解释,倒也给他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台阶。 “再加上……”童贯深吸了一口气,“官家可还记得乌古敌烈部?” “辽国草原上叛乱的部族?”赵佶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问道。 他的记忆力本就不错,只是近来烦心事太多,一时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正是!”童贯赶忙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神色,庆幸皇帝还记得这个关键信息。“女真叛乱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其中不乏乌古敌烈部在草原作乱,吸引了辽东部分兵力。” 童贯言辞清晰,条理分明地分析着,“况且,乌古敌烈部一路往东,和女真部有混合的迹象。如此一来,辽国辽东之地,兵马不足,承受两面夹击,必然溃败!”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御花园的地面上摆着石子,做出了一个大概的沙盘,试图让赵佶更直观地理解当前复杂的局势。 赵佶听着童贯的分析,微微颔首,随即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赵良嗣,“赵爱卿,你对女真熟悉,和女真联盟一事,也是你最先提及的。”赵佶目光灼灼,带着审视与期许,“如今女真已然反了,局势瞬息万变,接下来……” 赵良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御前奏对容不得半点慌乱。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表面上,他依旧稳如泰山,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从容地抱拳道:“官家!臣愿领命,去往女真出使一趟!详谈联盟一事!” 赵良嗣明白,这既是危机,也是自己在官家面前立功的契机。 若能成功与女真达成联盟,自己在大宋的仕途也必将一路顺风。 只是,女真如今势如破竹,心思难测,出使之路,应该怎么走,到底该怎么说,这还需要细细思量。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唯有硬着头皮,先把这差事揽过来,更何况,他跟女真还有一笔生意的尾款要接洽! 赵佶听闻赵良嗣的这种勇于任事的表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好!赵爱卿果然不负朕望。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小心谨慎,相机行事,务必促成与女真的联盟。” “臣遵旨!”赵良嗣恭敬地回应,声音洪亮而坚定,不过他眼中眸光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道,“官家,臣请一人,和臣同行!” “谁?”赵佶微微挑眉,“赵爱卿看上哪个能臣干吏了?” “前任登州知州,王师中!”赵良嗣有条不紊地说道,脸上带着自信的神色。 “如何要这人?”赵佶皱眉追问道,“那王师中一个无能昏庸之辈……如何,能做这般大事!” 赵良嗣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官家有所不知,王师中在登州任职期间,与沿海诸地往来频繁,对海上航线极为熟悉。此次出使女真,实属秘密结盟,不能为辽国所知,故而,海上行程颇多,有王师中同行,可确保路途顺畅,少走许多弯路。再者,王师中为人机警,善于应对各类事务,在与女真交涉过程中,或能提供不少助力。臣以为,他是此次同行的不二人选。” 赵佶听完赵良嗣的解释,微微点头,陷入沉思。 他在心中权衡着利弊,赵良嗣的理由看似充分,王师中确实具备这些优势。 片刻后,赵佶缓缓开口道:“既如此,准你所奏。你去吏部寻王师中的底档,让他做个副使!” “官家宽宏!那王师中定然会官家俯首尽忠!” “不坏事便是!”赵佶摆了摆手,让赵良嗣退下之后,看着童贯,“北征燕云,钱粮上,朕已经让朱勔去做了,尽管江南出了乱子,但是,钱财已经到了陈留,可保无虞!至于征召何人出战,几时征战,这些便是你这枢密使的职责!朕不多言!只有一条,攘外,必先安内!” 第460章 吕师囊 “官家是说,京东东路?”童贯试探着问道,他心中隐隐猜测皇帝所指,但又不敢确定。 “不,是江南方腊!”赵佶愤声道,眼中怒火燃烧,“江南财赋之地,焉能被贼人侵扰?那可是我大宋的根基所在,不容有失!” 江南作为朝廷重要的赋税来源地,方腊的叛乱如同在赵佶心头扎了一根刺,让他坐立不安。 闻听此言,童贯彻底松了口气。 京东东路的梁山贼寇实力不容小觑,且地形复杂,征讨难度极大。 相比之下,江南方腊虽也是心头大患,但童贯自认为在军事部署和应对策略上,对付方腊更有把握一些。 至少,方腊的势力范围相对集中,便于朝廷集中兵力围剿。 他赶忙抱拳说道:“官家放心,臣定当殚精竭虑,尽快平定江南方腊之乱,确保江南财赋之地的安稳,不负官家所托!” 赵佶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许,“此事就交给你了,切不可掉以轻心。那些西军兵马,各路将领,也可借着征讨方腊,统合一二!看看谁是合用的,谁是刺头!” 童贯连忙笑着说道:“还是官家深谋远虑,智及千里!” “你也别拍马屁了!”赵佶轻叹一声,“朝政艰难啊!” 江南之地,山清水秀,本应是一派安宁祥和之色。 然而,在睦州这片土地上,此时却是风雨飘摇! 占据了州城的方腊,正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中熙熙攘攘却又隐隐透着慌乱的人群,不由地长叹一口气,“时局艰难啊!” 他的声音低沉,俨然是被这沉重的局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自己一时冲动揭竿而起,虽借着摩尼教的势力,占据了睦州,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大宋朝廷岂会坐视不理,那苏州应奉局的朱勔又岂会不管不顾? 必然会调集重兵前来围剿。而自己这边,虽有一众追随的兄弟,但无论是兵力、粮草,还是装备,都与朝廷正规军相差甚远。 况且,根据摩尼教的信众线报,周边各州府已经开始调动兵马,只待天气回暖,便要围攻睦州! 若他们联合起来围攻自己,那又该如何是好! “教主,城下有个自称来自歙州的好汉,唤作吕师囊!求见教主!”一名士兵匆匆跑上城楼,单膝跪地,向方腊禀报道。 “快快有请!” 方腊听闻,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收起面上愁苦之色,换上一副豪迈爽朗的面孔。 方腊也是知晓时事的,在这艰难的时局下,每一位前来投奔的豪杰,都是成为壮大起义军力量的关键。 歙州距离睦州不远,若能得到这位来自歙州好汉的助力,无疑是雪中送炭。 不多时,只见吕师囊阔步走上城楼。 方腊见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不由心喜,忙起身道:“吕兄弟,可是江湖人称吕信陵的吕师囊?” 走到方腊面前,吕师囊抱拳行礼,声若洪钟:“正是吕某!之前吕某在台州仙居也是掌管一支摩尼教众,麾下有些人马,只可惜当年学梁山起势之时,被官军冲散,逃到歙州避难,听闻江湖上又有好汉竖旗,还是咱摩尼教的自家人,故而特来投奔!” 方腊见状,赶忙上前一步,双手扶起吕师囊,哈哈大笑道:“吕兄弟客气了!能得兄弟相助,实乃我方腊之幸!当下朝廷无道,苛捐杂税不说,还有花石纲压在百姓头上!咱们摩尼教正需像吕兄弟这般的豪杰之士,并肩作战,还百姓一个太平!” “吕某自当尽力辅佐教主!”吕师囊言辞恳切。 “且来,我与兄弟介绍一番……”方腊满脸笑意,正欲将吕师囊引荐给麾下众将,让他尽快融入睦州核心圈子。 “方教主,此何人?州衙重地,如何谁人都能进?”冷不丁,一僧人拦在两人面前。 这僧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双手合十,目光如炬地盯着方腊。 “你!”方腊顿时气急,脸涨得通红,手指着那僧人,气得浑身微微颤抖,“你既然唤我一声教主,摩尼教中之事,自有俺这教主来做主!” 方腊心中恼怒不已,自己好不容易迎来一位有力的帮手,这僧人却在此时出来阻拦,当众质疑自己的决断,实在是让他下不来台。 那僧人却并未因方腊的愤怒而退缩,依旧神色平静地说道:“教主,如今局势复杂,州衙关乎义军根本,接纳外人,不可不谨慎。此人底细未明,贸然引入,恐生变故。” 僧人缓缓说道,语气虽平和,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 他目光扫向吕师囊,眼神中带着审视。 吕师囊见此情景,略微低头,细细打量了一番方腊和那僧人,他向前一步,对着僧人抱拳说道:“大师谨慎,乃为义军着想,师囊理解。我吕师囊虽不才,还百姓太平的志向坚定不移。若大师不信,吕某愿立投名状!” 方腊听了吕师囊的话,心中怒气更盛,他看了看吕师囊,又看了看僧人,沉思片刻后说道:“大师!究竟吕兄弟要如何做,大师才肯放心?难不成,真要自家兄弟去交个投名状?” 吕师囊见方腊被气得不轻,连忙好言劝道:“方教主勿恼,师囊这边出城就是。只是可惜,咱在歙州带来的粮食军械!”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且慢!”那僧人一听,立刻变了态度,一把抓住吕师囊,双眼瞬间放光,迫不及待地问道,“多少粮食军械?” “大师……”吕师囊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刚要开口。 “方才不过是看兄弟眼生,怕是探子,故而试探而已!”那僧人满脸堆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来来来!兄弟快快请进,我这便请另外几位长老前来,共商大事!” 待那僧人带着吕师囊匆匆离开,方腊望着他们的背影,这才长叹一声,“唉!时局……艰难啊!” 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 第461章 打歙州 睦州州衙之内。 方腊麾下诸多将领整齐地坐在下面,目光中透着疑惑与好奇。 上面主座处,本应是方腊这位义军首领的位置,而此时却坐着一排老僧。 这些老僧神色肃穆,身披褐色僧袍,一个个须发皆白,面色凄苦。 那位之前拦路的僧人目光扫过众人,微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方腊,见方腊正要开口,却不等他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各位,这位吕师囊,也是咱们摩尼教的兄弟。” 他抬手示意吕师囊起身,向众人展示。 “今日不仅自己毅然前来投奔,还不辞辛劳,带了诸多粮草。”说到此处,他刻意加重了语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些粮草,可实实在在地解了咱们睦州当下的燃眉之急!” 将领们听闻,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对于一直为粮草发愁的义军而言,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不少将领看向吕师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与感激。 而吕师囊则坐在原地,看向方腊,见方腊点头,才向众人抱拳示意。 方腊坐在一旁,眉头微微皱起。虽然粮草的到来让他心中一喜,但这僧人擅自发言,抢占先机,隐隐有喧宾夺主之意,还是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不过,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且僧人们在摩尼教中颇具威望,拥有众多信众,在义军发展初期给予了不少支持,他也不好当场发作。 只是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日后要更加注意平衡各方势力,不能让局势脱离自己的掌控。 此时,一位老僧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既如此,吕教友此次大功一件。只是,往后这战事吃紧,粮草军械,还得多费心思啊。” 老僧目光投向吕师囊,眼神中既有期许,又似在考量。 吕师囊连忙点头,恭敬地说道:“大师放心,师囊定当竭尽全力,为教效力。” “善哉善哉!”老僧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位看似为首的老僧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七成粮食,老衲等人便笑纳了,用以布施民众,宣讲教义!” 这话一出,厅内众人皆面露诧异之色,吕师囊带来的粮食,本是为义军解困,可这老僧竟要占去七成,实在出乎众人意料。 等着这些老僧不紧不慢地离开之后,方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尴尬地坐在位置上。 他环视了一番自己的兄弟,这些人有的是方腊从自家乡邻亲戚里提拔上来的,对他忠心耿耿,当然也有些是摩尼教本来的信众,因他威名而追随他。 不过此时,便是摩尼教中德高望重的大和尚宝光如来邓元觉,这时候也是恼得一肚子气。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握拳,怒目圆睁,冲着方腊说道:“教主!这!” 邓元觉气得一时语塞,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些老僧竟如此行事,全然不顾义军当下的艰难处境,如此明目张胆地拿走七成粮食,这让义军往后如何应对战事。 方腊抬手示意邓元觉稍安勿躁,自己也是满心无奈与愤懑。 这些老僧在摩尼教中地位尊崇,背后又有不少信众支持,平日里便不好轻易得罪。此次虽说做得过分,但他们以布施民众、宣讲教义为由,方腊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 况且,摩尼教在义军发展过程中,本就是起到了凝聚人心的作用,他还不能与这些老僧彻底翻脸。 “元觉,坐下。”方腊长叹一声,神色疲惫,“此事我也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只是如今咱们还需借助摩尼教的力量,不能与他们彻底决裂。这剩下的三成粮食,咱们得精打细算,只是,辜负了吕兄弟的一番好心!” 吕师囊这才反应过来,苦笑摇头,“七成?咱不过是带了六千石的粮食,这一番下来也就剩下了两千多石,够干什么?” 邓元觉心有不甘,听了吕师囊的话后,直接暴躁起来,叫嚣着要从那些老僧口中再抠出来一些! 方腊忙走上前去,双手用力,将邓元觉重重地按在椅子上坐下,“坐下!此时哪里是和大师撕破脸的时候?” 邓元觉嘴里仍忍不住嘟囔着:“他们这般做法,实在不拿教里兄弟当人!” 其他将领们也都面色凝重,心中对老僧们的行为充满不满,却又都明白,此刻只能先咽下这口气,共同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艰难局面。 “周围四州兵马围困,咱们若是还在睦州,无异于坐困囚笼!”方腊神色严峻,语气坚定地直接说道。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位将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焦虑或凝重的神情。 “诸位,之前,方某一直未想好往哪里去,今日见了吕兄弟来投,才算是想明白,咱们就去歙州!” “歙州?”将领们听闻,不禁一阵惊讶,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重复,心中满是疑惑。 “就是歙州!”方腊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开始解释自己的战略意图,“其一,吕兄弟在那里交游多时,对其地形熟悉。这一点至关重要,熟悉地形便能在战场上占据先机,无论是设伏、突袭还是防守,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其二,朝廷,或者说朱勔,想要四面围困,将咱们钉死在睦州,咱们凭什么让他们如愿?老话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歙州便是咱们断的他们一根手指!”方腊说着,用力攥紧拳头。 “咱们主动出击,攻打歙州,既能打破朝廷的围困计划,又能拓展咱们的势力范围。歙州一旦拿下,咱们便有了新的立足之地,进可攻,退可守,不再局限于这被围困的睦州。而且,拿下歙州,跳出睦州困局,那些教内长老……咱们也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方腊进一步阐述着自己的想法,言辞激昂,试图让将领们理解并认同这一战略决策。 将领们听了方腊的分析,渐渐陷入沉思,不少人微微点头,似乎被方腊的话打动。邓元觉率先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教主所言极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攻打歙州,或许真能闯出一条生路!” 吕师囊也是抱拳昂声说道:“师囊在歙州还有些亲故兄弟,到时候定能帮上教主一把!” 有了邓元觉带头,其他将领也纷纷响应,表示愿意听从方腊的指挥,一同攻打歙州。 方腊看着士气渐振的将领们,心中稍感欣慰。 但他也清楚,攻打歙州并非易事,只是,眼下这或许是唯一能打破困境的办法,“好!既然诸位兄弟都赞同,那咱们便即刻开始筹备,准备攻打歙州!” 第462章 之前一般,躲进寺庙里,扮作僧侣,苟延残喘,逃得性命? “打歙州?”众长老听闻方腊的提议,顿时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诧异。 “不行!我们不同意!”一位长老率先发声,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对,歙州在西,山多地少,毫无产业,打下来何用?”另一位长老紧接着附和,皱着眉头,满脸的不以为然。 “还不如去打杭州!”又一位长老提出不同意见,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杭州作为江南名城,繁华富庶,无论是战略地位还是经济价值,都远远高于歙州。 “打越州明州也行啊!”其他长老们也纷纷响应,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对啊对啊,越州明州有港口,有盐场,还有大片的桑田!”一位长老掰着手指,细数着越州和明州的优势,“那里的乡绅也是好说话,化缘也给的大方!” 方腊看着众长老们激烈反对的样子,心中一阵烦闷。 他明白长老们看重的是钱财和教派,但他们却忽略了军事战略的重要性。 攻打歙州是为了打破朝廷的围困,为摩尼教争取生存空间,而不是单纯为了获取钱财兵源。 “各位长老!”方腊提高音量,试图让众人安静下来,“杭州、越州、明州固然富庶,但这些地方必然是朝廷重兵防守之地。咱们此时去攻打,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歙州,虽山多地少,但战略位置关键,且吕兄弟熟悉那里的情况,咱们出其不意攻打歙州,成功的把握更大。只有先打破围困,咱们才有机会图谋其他富庶之地!” “方教主,打歙州的决定,是谁定下的?可通知我等长老商议?”为首的僧人长老双眼微阖,盯着手中念珠,一边转动着,一边把话递给了方腊,只是语气看似平和,却隐隐带着质问。 “是方某自行决议,众多……”方腊刚要解释,便被长老毫不留情地打断。 “诶!这就是了,这等大事,没有我们众多长老决议,此事就只是胡言而已,做不得数!”长老脸上表情不变,转动念珠的动作一顿,随后呵呵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我等也知方教主的一片苦心,但规矩就是规矩,这摩尼教上下,诸事皆需遵循既定章程。如此重大行动,自然不能例外。待我等商议好下一步动向,再通知方教主,如何?” 长老表面上给足了方腊面子,可话里话外都在强调长老会在决策中的主导地位,压根没把方腊的决定当回事。 方腊心中一阵气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本以为自己作为摩尼教教主,做出的战略决策能得到众人支持,却没想到这些长老们如此固执,全然不顾当下义军面临的危急形势。 “也好,还望诸位长老尽快商议出结果,当下局势紧迫,耽搁不得。”方腊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双手在背后握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长老们见方腊让步,纷纷露出满意的神情。 为首的长老点头道:“方教主放心,我等定会尽快商议。” 说罢,一众长老便低头诵经,不再搭理方腊,只是一个小沙弥上前引着方腊离开后衙。 到了前衙大厅,场中只留下方腊和他的将领们,方腊面色阴沉地看着正衙的那枚大印! “教主,这些长老实在太过分了!”邓元觉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破口大骂,“大敌当前,还在这争权夺利,置义军生死于不顾!” 方腊长叹一声,无奈地摆了摆手,“都别抱怨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说服他们,或者……” 方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做好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睦州上下,这两天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模样,突然之间就风声鹤唳起来。 大街小巷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山雨欲来风满楼。 摩尼教上下的兵卒们,更是真切地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感。 各部将领们神色匆匆,马不停蹄地安排整顿军备。 兵器库中,士卒们忙着擦拭刀剑,检查弓弩,粮草囤放处,也有人在仔细清点数目,确保储备充足。与此同时,搜寻马车的行动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街头巷尾不时能看到士兵们询问百姓哪里有可用马车的身影。 那些一向养尊处优、对局势变化颇为敏感的长老们,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他们怒不可遏,气鼓鼓地成群结队赶到前衙。 一进大厅,为首的长老便毫不客气地质问方腊:“你这教主如何当得!” 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其中充满了兴师问罪的意味。 方腊早已料到他们会来,面色平静地站在厅中,看着这群气势汹汹的长老,不卑不亢地回应道:“诸位长老,当下局势危急,朝廷四州兵马围困在即,若不早做准备,我等皆危在旦夕。” “准备?你这分明是擅自行动!”另一位长老上前一步,手指着方腊,满脸的愤怒,“之前说好了等我们商议,你却私自调兵遣将,眼里还有没有我等长老?还有没有摩尼教的规矩?” “规矩?”方腊忍不住提高了音量,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谈规矩!若按规矩慢慢商议,等你们商议出结果,朝廷的大军恐怕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到时候摩尼教都没了!你们给谁讲规矩去!” “你……”长老们被方腊的反驳噎得一时语塞,但依旧不肯罢休。 “方教主,即便局势危急,也不能坏了规矩。你如此独断专行,让教中兄弟们如何信服? 为首的长老缓了缓神,试图以理服人,但语气依旧强硬。 方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诸位长老,我方腊一心为了诸位兄弟,为了摩尼教的大业。当下攻打歙州,是破局的关键。我并非独断专行,只是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若等商议出结果,四州合围,绑缚住手脚,那时悔之晚矣。” “诸位长老!”邓元觉忍无可忍,直接站了起来,“若是兵败,我等自然身死,难道诸位长老,还是要像之前一般,躲进寺庙里,扮作僧侣,苟延残喘,逃得性命?” 第463章 大局为重?谁的大局? 邓元觉这话一出,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场中诸将顿时齐刷刷地看向那些老僧,目光中满是审视与质问。 为首老僧被邓元觉的话激怒,怒目圆睁,直接上前,扬起手一巴掌抽在邓元觉的脸上,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老僧怒喝道:“混账!我等苟全性命,皆是为了教义延续!明尊香火!”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抽搐。 邓元觉被打得偏过头去,却猛地转过头来,眼神中毫无惧色,大声反驳道:“那为何活下来的不能是那些之前的师兄弟?他们不能延续教义?不能延续香火?” 邓元觉的双眼通红,像是燃烧着一团怒火,质问着老僧。 “不能!”老僧不假思索,直接生硬地回道,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情,“年轻人当为薪柴!点燃自己,照亮前路!当为大局着想!” “大局为重?谁的大局?”邓元觉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悲愤,“此时大局就是全城百姓,全教兄弟的身家性命!长老!何不顾全大局?” “鼠目寸光!”老僧眼神冷冷地从邓元觉身上掠过,往前走了两步,直直地看向方腊,眼神中满是轻蔑与质问,“你确定要去那穷乡僻野?”、 “自是要去!”方腊神色坚定,毫不犹豫地回应道,目光坦然地与老僧对视,没有丝毫退缩,“不去,我等兄弟坐困牢城,与等死何异?” “好!”老僧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我等摩尼教众要去明州越州,你一个光头的教主,能带几人去?难道,要带着教中兄弟上山落草,成为山匪草寇不成?” 老僧环视诸多场中教众将领,居高临下,看着方腊。 “跟着方腊教主,便是做山贼,也好过在这城里憋气!”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将领。 他满脸激愤,紧握双拳,他的话音一落,瞬间点燃了在场不少将领的情绪,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附和声。 “对,我们愿意追随教主!” “与其在这里听你们这些长老指手画脚,不如跟着教主拼出一条血路!” “就是,那些城中恶人,下面乡绅,你们不管,我们要去管,你们还拦着,什么道理!” 将领们的声音此起彼伏,表达着他们的态度。他们受够了长老们的指手画脚,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更愿意相信方腊的判断,至少,方腊把他们真心的当兄弟看! 方腊看着这些支持自己的将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向前一步,大声说道:“诸位兄弟,愿意跟我方腊走的,我们生死与共!愿意留下的,或者愿意去明州越州的,方腊也不拦着,给你们分派军粮,咱们兄弟一场,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 老僧们看着这一幕,脸色愈发难看。 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不仅没能说服方腊,反而适得其反。 为首的老僧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腊说道:“你……你这是要将摩尼教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摩尼教虽然万劫不复,但是咱们兄弟,却可以涅盘重生!”方腊双目圆睁,双手挥动,大声的喝道,“俺方腊,从不是因为什么摩尼教才聚齐诸位兄弟,而是因为,咱们都是苦命求活之人!” “都是被压得活不下去的汉子!为了一口吃食,为了给家里一口饱饭,为了给自己老婆孩子一个栖身之地,一身暖和衣服!”方腊的声音微微颤抖,想起了自己年节前的那份窘迫,“而不是……而不是…… 像条狗一样活着!” 说到此处,他的语调陡然升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任由那些老爷们,吃着咱们的肉,喝着咱们的血,敲碎了咱们的骨头,熬干了咱们的油!” 在场的将领们听着方腊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心中皆是一阵激荡。 他们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苦难生活,想起了之前家中忍饥挨饿的亲人,那些被压迫的痛苦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也不会因为一把米,就加入一个什么外藩教派,跪拜一个长胡子鸟人! 为的还不是一个头磕下去,能领到一把大米,几斤粗粮? 此时,他们的眼神中不再有犹豫,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斗志。 “对!咱们不能像狗一样活着!” “跟着教主,拼了!” 将领们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齐声高呼。 那些老僧们看着这激昂的场面,脸色愈发难看。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腊的一番话竟能让这些将领如此坚定地站在他那边。 为首的老僧气得嘴唇颤抖,却又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朝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方腊看着士气高昂的将领们,心中涌起一股欣慰与感动。 他知道,眼前这些生死兄弟才是自己的真正力量。 “好!既然兄弟们都愿意追随,那咱们即刻准备,向歙州进发!”方腊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那些长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将领们一个接一个地起身,整齐划一地朝着方腊深施一礼。 随后,他们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施舍给长老们,便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朝着兵营的方向匆匆而去。 此时,前衙之中,除了长老们,便只剩下几个本地的乡绅家人。 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戏谑,目光在那些僧人的身上来回扫视。然而,当他们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方腊时,眼中又瞬间闪过一丝心虚。 他们并不惧怕这些老僧,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些老僧虽然在摩尼教中有一定地位,但向来收了他们的钱财,便会遵循所谓的“规矩”行事。 可方腊却截然不同,这个平日里就带着几分莽气的教主,此刻在他们看来,真的已经开始不讲规矩了。 在眼前这般局势之下,方腊果断强硬的态度,让他们心中充满了畏惧。 他们深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能是顺着方腊,把他当一头顺毛驴,不要惹恼了方腊,让他尥蹶子,否则,恐怕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将受到威胁。 因此,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第464章 江州李立 对于摩尼教的离开,睦州百姓完全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在他们眼中,摩尼教的到来,并未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而如今他们要走,却把整个城搅得满城风雨。 为了准备撤离,摩尼教的人四处收缴骡马车辆,这让百姓们本就困苦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百姓们对于原本那些欺压他们的士绅,向来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士绅们在当地根基深厚,有着各种势力背景。 而对于这些打着摩尼教名号的兵卒,百姓们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这些兵卒虽然打着反抗朝廷的旗号,可在百姓看来,他们的一些行为与官军并无太大区别,甚至在某些时候更加蛮横。 尽管这段时间因为摩尼教占据睦州,朝廷的人暂时没有来收缴花石纲,百姓们难得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但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旦官军重新夺回睦州,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搜刮。 毕竟朝廷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叛逆”之地,为了弥补所谓的损失,也为了给其他地方的百姓一个 “教训”,届时的压迫和剥削恐怕会更加严重。 毕竟有句老话,叫“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 坐在马上的方腊,看着街道两边眼神躲闪的民众,心中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低头长叹了一声。 他明白,自己的起义军虽打着反抗朝廷、为百姓谋福祉的旗号,但因为那些长老,旗号也只是旗号,在占据了睦州城这么久的时间里,似乎并未真正为百姓做过什么实事,哪怕是简单的修桥补路,分地分粮,他们摩尼教都没有做,所做的只是传教传教还是传教! 这让百姓如何信任他们?如何支持他们? 方腊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吕师囊注意到了方腊的异样,脚磕马腹,催马上前,关切地说道:“教主有何烦闷?师囊虽才疏学浅,但是也能为教主出些主意!” “吕兄弟可了解梁山?”方腊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思索,向吕师囊问道。 吕师囊抬眼望向远处,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感慨道:“之前在台州时,常听海边故人说起救命船一事,教主可知道?” “还请细说。”方腊微微皱眉,他所知所闻皆局限在睦州一地,台州对他来说,已经太远,就连梁山,也不过是之前割漆时,跟着主家送货,听路边酒馆有人提及。 “朱勔征要花石纲,惹得百姓走投无路,家破人亡。”吕师囊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对朝廷恶行的愤慨,“梁山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便征集数条大船渡海前来,船帆赤红,极为醒目。每船可乘三四百人,就在海岸附近游走。他们这么做,为的就是给那些被花石纲逼得绝境的百姓一条活路,不少人因此得以逃脱苦海。” “原来如此……”方腊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不过,教主若是想要学梁山,怕是……”吕师囊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不敢有此奢望!”方腊连连摆手,神色颇为无奈,“咱们教中虽然也有些产业,但是除去养兵之外,钱财已经不多,哪里能像那位梁山之主,造出那些大船!” 方腊长叹一声,心中满是苦涩。 梁山势力雄厚,能耗费大量财力物力打造大船解救百姓,可自己的摩尼教,先不说在应对朝廷围剿、维持日常运转后,能不能承担如此庞大的开支。 就是那些长老,也不会让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所看重的,只是自身,最多带上点教派,百姓困苦?对他们可是好事!只有越苦的百姓才能拜入教门之中! “再者,咱们如今的处境与梁山不同。”方腊接着说道,眉头紧锁,“梁山虽有诸多豪杰相助,然行事有他们山寨之主一言而决,相对自如。而咱们,不说此时被朝廷重兵围困,四处转战,自顾不暇,实在没有余力像梁山那般行事,便是做,也有上面那些长老诸多掣肘!” “话虽如此,但梁山的做法,却值得咱们借鉴。”吕师囊沉思片刻后说道,“咱们虽不能像他们一样豪气,但在歙州,山高水远,那些长老自顾不暇,哪里能顾上咱们,到时候不管是分田分地,还是开仓放粮,鼓动人心,皆是教主心意。” 方腊听了吕师囊的话,眼前一亮,微微点头道:“吕兄弟所言极是。” 江南东路,江州地界,揭阳岭下。 催命判官李立,正于自家那看似普通的客栈内,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头“肥羊”。 所谓“肥羊”,便是那些途经此地,被李立等人盯上的过往客商。 只见他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挂着笑,手中的刀有条不紊的对案板上的肉进行分解,血液溅射到他脸上,也不过是用手背一蹭,手上丝毫不乱。 “兄弟们,给那几位朋友的口信可传过去了?”李立一边忙活,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掌柜的放心,咱们亲自上门,给那些好汉都说明白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喽啰连忙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道,“那些好汉们也都应承了!” 李立微微点头,手中的动作不停,“很好,可别误了大事。” “掌柜的,您就瞧好!那几位好汉听了咱们的提议,也是心动得很呢!”喽啰笑着说道。 “哼,光心动可不行,得落到实处。”李立冷哼一声,将处理好的“肥羊肉”放置一旁,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这几日,多加留意,莫要出了岔子。等与他们谈妥,咱们便大干一场!” “就是!得大干一场!”喽啰们纷纷附和。 李立哈哈笑道:“那梁山的姜齐,不过是个秀才,能有多大能耐?方腊也不过是个靠着神神叨叨哄骗信众的神棍罢了。还有那江湖上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田虎,说到底不就是个猎户出身,能翻出什么大浪?之前闹得热闹的芒砀山宋江,不也只是个小吏,最后还不是乖乖被诏安,临了还死在自己兄弟手上!” “咱们兄弟差什么?咱们在这揭阳岭上,哪个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狠角色!”李立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如今有了那些好汉相助,咱们也能拉起大旗,啸聚山林。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大口吃肉,大称分金的快活日子!” “到时候,俺就不是催命判官,俺就是催命阎王!江东阎王!整个江东,都得知道咱们的厉害!” 喽啰们顿时起哄,齐声高呼:“跟着掌柜的,咱们肯定能闯出一番大事业!催命阎王!催命阎王!” 第465章 揭阳群寇 “哎呦!咱们的李家兄弟出息了啊!”店门外传来一阵戏谑的声音,“揭阳岭都不够咱们的判官老爷住啦,怎么?要不咱们兄弟帮判官老爷去江州盖一座阎王府去?” 这声音一听就是年轻人,其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不羁。 “穆家兄弟,”李立哈哈一笑,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赶忙引着外面一脸笑意的穆顺和穆弘进到店内,“快请快请!刚刚不过是戏言,跟兄弟们逗闷子呐!” “我看也是!”穆顺年轻气盛,说话直言不讳。进了店后,他先是鼻孔朝天,扫了一圈那些喽啰,眼神中满是轻蔑。 看到案板上的血肉,不觉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地对身后的穆弘道,“哥,坐靠窗位置,里面太腥气!” 穆弘微微点头,随着穆顺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李立赶忙吩咐喽啰上酒,满脸堆笑地说道:“穆家兄弟今日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不是兄弟你请咱们来的吗?”穆弘闻了闻酒的味道,看着酒色浑浊,便没有入嘴,“还有其他好汉要来?” 穆顺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看来咱们的李立兄弟要干的大事,确实不小!要聚齐咱们揭阳岭的所有好汉!” 李立心中一紧,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穆兄弟说笑了,咱要干的事情是不小,老话讲一个好汉三个帮,这眼前这么好的时机,错过太可惜了!” 穆弘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道:“李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揭阳岭一带,咱们几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真有什么打算,最好别坏了规矩。” 李立赶忙赔笑道:“穆大哥放心,我李立向来敬重二位兄弟,岂会坏了规矩。就是因为知道规矩,才想着把诸位兄弟都召集起来,好好说道说道,这世道艰难,兄弟们都想谋条出路,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穆家兄弟海涵。” 穆顺和穆弘对视一眼,穆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谈谈,说不定,咱们也能出把子力气!” “你们穆家兄弟能有什么力气?”门外这时候传来一声大笑,“真要出力,还得是看咱们张家兄弟!” 那声音中带着一股豪横之气,紧接着,几个人影出现在店门口。 “张横兄弟,张顺兄弟,还有李俊哥哥也来了!快请快请!”李立脸上顿时绽放出更加热情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迎上前去。 只见张横大踏步走进店内,一身短打装扮,腰间别着一把板斧,显得略带几分匪气。 他哈哈笑着,用力拍了拍李立的肩膀,“李立,你小子,惹了多大的娄子才想到咱们兄弟?” 紧随其后的是张顺,他面色冷峻,身着一身黑色劲装,步伐轻盈。 他对着李立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不过看见那些血肉,也是皱眉不已,站在门口,并未入座。 而李俊则是一脸沉稳,面带微笑,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他走进店内,环顾一圈,自顾走到一边,寻了个干净位置,扑打了几下坐了,随后看向李立,说道:“李立,说说,这次把咱们这块的好汉都叫到一起,是有什么大生意,还是有什么大事?” 穆顺见这几人到来,心中有些不悦,冷哼一声道:“哼,你们张家兄弟倒是来得及时,就怕到时候光说不练。” 张横一听,顿时瞪大眼睛,撸起袖子,怒道:“穆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张家兄弟什么时候怕过事?” 李俊赶忙开口,笑着打圆场道:“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此次究竟什么事,主家还没开口,咱们做客的岂能喧宾夺主?” 李立也在一旁劝道:“是啊是啊,这次都是为了兄弟们的好日子,都先坐下,咱们好好商议商议。” 张横这边看了一眼弟弟张顺,见他点了头,才偃旗息鼓,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张顺在张家兄弟中,向来心思缜密,他的点头就如同给张横吃了颗定心丸。 穆弘上前拍了拍穆顺的肩膀,低声劝道:“既然李俊哥哥发话,我等兄弟自然是要听的。”随后,他看向李立,催促道:“李立,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 李立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心中暗恼自己刚才的小把戏没唬住众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挥手让喽啰们将那血肉给抬下去。毕竟,没把这些人唬住,再放在大厅里,也只是徒留笑柄。 李立一脚踏在条凳上,神色严肃起来,朗声道:“诸位兄弟,都听闻摩尼教的方腊起事了?” 他目光扫视着众人,试图从他们脸上捕捉到不同的反应。 “怎么?你李立也加入了摩尼教?”穆顺忍不住开口讥讽道,眼神中满是怀疑。 “屁!咱才看不上那些神棍!”李立啐了一口,满脸不屑,“那方腊不过是借着摩尼教的名头蛊惑人心。但他这一起事,江南东路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咱们这附近的官军也调走不少,这可是咱们的机会啊!” “什么机会?你倒是说清楚!”张横急切地问道,他本就急性子,听到有机会,立刻来了精神。 李立看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如今周边官军空虚,咱们几家联手,占据几个要害之地,劫富济贫,壮大势力。等咱们实力够了,也能像方腊那样,打出自己的旗号,到时候,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众人听了李立的话,都陷入了沉思。 这个计划听起来确实诱人,但其中的风险也不小。 一旦行动,必然会引起朝廷的注意,到时候官军的围剿可不是小事。 穆弘率先打破沉默,说道:“李立,你这话说的好生轻巧!不说其他,俺家一向良善,在揭阳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乡绅,你让俺们兄弟抛去清白之身,跟你落草,凭什么?” 穆弘的话让众人纷纷点头。 张顺也是摇头,“我兄弟俩虽是没个正经行市,但是,我兄弟在江州也是渔行牙的行首!这要入伙……李立,不是兄弟看低你,实在是,差点行市!” 第466章 各有前途 “差点行市?”李立圆睁二目,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手指着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催命判官李立,差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顺毫不留情地打断。 “一个开黑店的,也想立棍竖旗?”穆顺呵呵冷笑着,眼神中满是轻蔑,“绿林道不是这么混的!” 张横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看向穆顺,双眼微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紧接着,他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等做这生意的,吃的也是往来客商,如何算不得绿林好汉?” “好汉?”穆顺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言论,哈哈大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店内显得格外刺耳,“若是李俊哥哥开山立柜,我和哥哥哪怕破家舍业,也要跟随,你们?一个开黑店的,一个吃馄饨,刀削面的,也配?” 张横气得满脸通红,“嗖”地一下站起身来,腰间的板斧都跟着晃动,“穆顺,你别太过分!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李立也气得浑身发抖,他没想到穆顺竟如此不给面子,“穆顺,你以为你穆家就了不起?今日你若不给个说法,这事没完!” 穆弘见势不妙,赶忙起身拉住穆顺,呵斥道:“弟弟,休得胡言!大家都是为了谋个出路,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李俊也赶忙起身,走到中间,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冷静,“各位兄弟,都消消气!穆顺兄弟,你说话确实有些过分了。大家虽说出身不同,但都是在这江州讨生活,江湖上厮混的,何必要互相贬低呢?” 李俊一边说着,一边满脸诚恳地看向张横和李立,“二位兄弟,也别跟他一般见识,年轻人不懂事,说话没个遮拦,兄弟在这里替他给两位赔个不是!” 说着,李俊还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看看!什么叫大哥!什么叫掌柜的!”穆顺依旧不依不饶地叫嚷着,脸上满是张狂之色,“那山东的飞熊姜齐,占据州县,安抚百姓,收纳流民,杀贪官,除恶霸,这等英雄且不去说,就说及时雨宋江,也是一等一的好汉,仗义疏财,救厄解难,名头响遍江湖。你们二人,可有什么说的出的名望?” “这……”李立顿时语塞,他挠了挠头,嘴巴张了又张,搜肠刮肚地想要憋出些能长脸的江湖事来反驳穆顺。 可是,细细回想自己从初入江湖,到在浔阳江畔、揭阳岭下开了这家黑店的过往,着实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露脸出头的事可以宣扬一二。 他憋得脸通红,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却终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干着急。 张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他站在那里,眉头紧锁,绞尽脑汁地寻思自己除了打劫财物、砍杀客商,到底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道说道的出名事。 然而,想来想去,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只得像个泄了气的猪尿泡,一屁股坐在一边,气鼓鼓地跟自己生起了闷气,时不时还瞪穆顺一眼。 李俊见状,心中暗暗发愁。 看看李立,看看张横,他赶忙再次开口打圆场:“穆顺兄弟,虽说宋江哥哥的名望天下闻名,但,终归人已经没了,再一个,他求的是招安,咱们这些兄弟混迹江湖,要的是个痛快,是个不求管束,自在快活!李立兄弟的黑店在此多年,消息灵通,人脉也广,张横兄弟水上功夫了得,在浔阳江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咱们聚在一起,未必就比别人差!” 穆弘也在一旁帮腔道:“李俊哥哥说得对,弟弟,你就别再挑事了。咱们若是能聚在一起,以后的名声,还不是靠大家一起拼出来?那梁山,难道一开始就是绿林魁首?还不是人一仗一仗打出来的!” 李立这时候一拍大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扯下面皮,一脸坦诚地抱拳道:“俺确实想的差了!只是看那姜齐,宋江,方腊,甚至田虎那个猎户都闯荡出偌大名声,心中痒痒的很,才鼓动大家伙也闹上一闹,莫让人小瞧了江州好汉!” 李立脸上满是懊悔之色,这番话说得也是真心实意。 一直以来,看着那些江湖上声名远扬的人物,他心中满是羡慕,也渴望自己能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堂。 张横听了李立这话,心中的气也消了几分,他站起身来,挠了挠头道:“李立兄弟,你早这么说,俺哪里会和你斗气争执?不过,俺丑话说前头,江州好汉,自是李俊哥哥打头,不管是上山下水,李俊哥哥怎么说,俺便怎么跟着!” 李俊见两人态度缓和,心中一喜,只是听了他们这么说,忙摆手笑道:“这话可不成,我这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兄弟们能不知道吗?不过就是贩贩私盐,跑跑江船,莫说和占据了半个山东的姜齐比,就是和方腊比,也差点行市啊!” “哥哥说的哪里话!”张横一摆手,“方腊是个神棍,自己能有什么本事?那姜齐也是凭着手下兄弟支应,否则一个秀才出身,谁把他看在眼里?” 张顺在一边一直不言语,只是冷眼观瞧。 “不如……这样!”李俊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兄弟,建议道,“咱们去方腊那边看看?或者去梁山走走?” 张顺这时候开口道:“李俊哥哥要去哪里?” 李俊笑道:“正巧我和童家兄弟要去梁山登州一趟,进上一番私盐来……”李俊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捋着胡须,做私盐生意在这一带是常有的事,加上最近盐税改制,朝廷出了盐票那个物件,盐价高涨,私盐生意更加兴旺。 “哥哥,不如带上兄弟走上一程?”张顺抱拳道,“我家哥哥便去方腊处看看,睦州一带距离江州也近,也好照顾老母亲。” “对对!”张横笑道,咧开的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李立兄弟,你去哪里打探?总不至于去田虎处?” “自是不去!”李立沉吟道,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俺也去方腊处瞧瞧,看看这神棍有何能耐!” 李俊听了,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安排倒也妥当。张顺兄弟与我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张横兄弟和李立兄弟去方腊处,那边情况复杂,你们多加小心。咱们此去,一来是打探各方虚实,二来看看有无合作的可能。都机灵着点,有什么情况,及时传消息回来。至于穆家兄弟……” “我们兄弟自是坐镇揭阳岭,招揽好汉!”穆弘直接说道,“待兄弟们回来,自是有可用之人!” “好!” 第467章 既然兄弟们信我,我自是要给兄弟们寻个安稳! 当李立把那些好汉送走之后,心中的愤恨如火山般爆发! 他暗自咬牙,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猛地抽出腰后那把平日里用的顺手的杀猪刀,用尽全身力气,一刀狠狠剁在身前的八仙桌上。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桌面木屑飞溅。 “一个个的,皆是瞧不起俺!”李立双眼赤红,仿佛要喷出火来,手上青筋如蚯蚓般暴露,他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且等俺闯出偌大名声来,看俺还能不能瞧得起你们!” 此时的李立,满心都是被轻视后的不甘。 他把所有的屈辱都化作了一股疯狂的力量,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小的们!烧了这黑店!跟着咱去睦州!投方腊去!”李立挥舞着手中的杀猪刀,对着手下的喽啰们大声下令。 那些喽啰们被李立的气势所震慑,虽心中有些畏惧,但还是赶忙按照他的吩咐,四处寻找易燃之物,准备点火烧店。 一时间,店内一阵慌乱,人影穿梭,很快,火苗便蹿了起来,舔舐着黑店的墙壁和桌椅,浓烟滚滚升腾。 与此同时,在揭阳镇上,一家装饰颇为雅致的酒楼之中。 穆家兄弟二人对坐而饮。 酒楼内布置精巧,雕花的窗棂外,街市的喧嚣隐隐传来。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酒菜,酒香四溢。 穆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店里的酒后,微微眯起眼睛,含着那口酒气缓缓回味道:“这才是酒啊!李立那里的,简直就是泔水!” 穆顺说着,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放下酒杯,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边吃边继续说道:“哥,你说李立真敢去投方腊?我看他就是一时冲动。还有张顺和李俊那俩人,看着好像真心的想要去投梁山!” 穆顺脸上满是疑惑,眼神中透着对李立、李俊和张顺行为的不解,在他看来,这些人的决定有些草率。 穆弘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神色沉稳地说道:“不管他们如何,哥哥在这里给你说一句,以后少提梁山!” “为何?”穆顺不解问道,脸上写满了困惑,“那梁山在绿林之中,名望盛大,而且……” “就是因为其名望盛大,才要离得远些!”穆弘皱眉道,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你也知他们名声怎么来的,咱家基业又是怎么来的!若是梁山到了近前,咱们家,第一个就是他们的靶子!” 穆弘微微摇头,表情凝重。 梁山以打土豪分田地为大旗,在江湖上广纳豪杰,行劫富济贫之事。 而穆家在揭阳镇,虽也算有些势力,但行事手段并非完全光明磊落,在梁山那边,自家完全是归属于土豪劣绅一类。 一旦梁山势力扩张到附近,穆家这种地方豪强,很可能就会被梁山视为“不义”的对象,成为其立威的牺牲品。 穆顺听了穆弘的解释,恍然大悟,脸上的疑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 “哥,多亏你提醒。”穆顺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等着?” 穆弘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树大招风啊!那姜齐本事大,这不假,可朝廷也不是泥捏的,你看方腊那边,此时已经是被四州围困,李立去了,又能如何?但不管怎样,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暗中拉拢些人手,与江州那边官面上的关系也要维系好了,必要时也好有个照应。” 在浔阳江上,一艘货船正缓缓前行。 江水悠悠,波光粼粼,映照出船身那斑驳破旧的模样。 李俊站在船头,望着眼前的江面,又转头看着自己这艘破旧的货船,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而后对身旁的张顺自嘲笑道:“都说咱在江湖上有个混江龙的诨号,这话是说咱李俊也就只能在这浔阳江上扑腾,你看那梁山的几个海军首领,哪个不是管着十多艘大海船?统领着一方海域?那才是真正的快活!自在!” 李俊的话语中满是羡慕与无奈。 “混江龙”这个名号,在外人听来或许威风凛凛,可在他自己心里,却越发觉得名不副实。 他在这浔阳江纵横多年,却始终局限于此,与梁山海军将领们那广阔的天地相比,自己的活动范围实在太过狭小。 张顺微微皱眉,看着李俊,认真地说道:“李俊哥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在这浔阳江,也有自己的势力,兄弟几个也都是真心想跟着哥哥打拼,求个自在。再说了,梁山虽好,咱们总归不是嫡系,去了,还不知那边如何对咱们。” 李俊轻轻摇头,目光望向远方,“贤弟,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想想,咱们若一直窝在这浔阳江,最多,也不过是立下水寨,做个水匪。梁山如今声势浩大,去了那里,说不定能有一番大作为,咱们也能闯出更大的名声,给兄弟们更好的前程。” 张顺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思绪翻涌。 方腊在睦州起事,声势也颇为浩大,距离也近,这让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为何李俊哥哥对梁山如此执着,而不考虑方腊那边呢?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带着探寻,问道:“哥哥,何不去方腊处……” 李俊摆了摆手,缓缓说道:“不是兄弟势利眼,而是,李立此人都能看出方腊桎梏所在,我如何看不出?以神棍教派起家,古往今来,那些话本里,哪有能成事的?” 李俊微微皱眉,在他看来,方腊借助摩尼教起事,虽一时能聚拢人心,但这种方式根基不稳。 再加上他贩私盐出身,走南闯北见的多了,对于民生颇为敏感,那方腊别看占了州城,可是麾下产业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况且,还有不少婆婆在管着他,他自己都不得自在,如何能让麾下兄弟快活? “既然兄弟们信我,我自是要给兄弟们寻个安稳!找个靠得住的靠山!”李俊长叹一声,他自己何尝不是希望找个靠山?自己一个人打拼,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第468章 蜕变的牛二 牛二在方腊麾下已然度过了一段不短的时日,与往昔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曾经那个在东京街头撒泼耍赖的他,在芒砀山狐假虎威的他,在莱州欺男霸女,胡作非为的他,如今已彻底收敛了往日习性。 整日里,他不争不抢,无论见着谁,脸上都挂着笑呵呵的模样,那神态,宛如一尊笑面佛。 再加上他本就身子肥硕,又剃了个锃亮的光头,还真就得了个“小弥勒”的诨号,在军中也算小有名气。 这牛二一路追随方腊,从睦州打到歙州,虽说他武艺稀松平常,在战场上从不敢冲到前面去冲锋陷阵,但他却自有一套安身立命的本事。 凭借着早年在东京城里摸爬滚打积攒下的见识,以及从宋江那儿偷学来的布施救难之法,再加上从官场中学到的拉拢人心的手段,如推心置腹的交谈,还有画饼的高超手艺,竟也渐渐笼络了一些心腹。 在行军途中,牛二时常会从自己并不丰厚的军饷中拿出一部分,救济那些受伤或是家境贫寒的士兵。 他会亲自到营帐中,握着士兵的手,满脸关切地询问伤势,嘴里说着些暖心的话。 “兄弟,你这伤可疼坏了?安心养着,有啥困难尽管跟哥哥说。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都是教内兄弟亲朋,有难处别憋着,哥哥能力不足,能帮肯定帮!” 士兵们被他这一番举动感动,心中对他的好感油然而生。 而在平日的相处中,牛二也善于给兄弟们描绘美好的未来。 “等咱们站稳了脚跟,兄弟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没有苛捐杂税,没有花石纲,再也不用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跟着方腊大哥,跟着我牛二,只要活下来!肯定少不了兄弟们的好日子!” 牛二的这些话,就像给兄弟们吃了颗定心丸,让他们心中有了盼头,自然而然地,也就愿意围绕在牛二身边。 哪怕,他们自己也不信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至少他们认可牛二的这种对待自己的态度! “说得好!”方腊迈着大步走进营帐内,“只要活下来,兄弟们必然同富贵!咱姓方的一个唾沫一个钉!” 他扫视着营帐内的众人,“之前有那些大师傅拦着,那些睦州的田地咱们没动,这打下歙州就不同了!兄弟们等着!” 此言一出,顿时营帐内欢呼一片,他们这些跟着起事的兵卒,所求哪有什么高官厚禄,为的就是一亩三分地,为的就是一口吃的! 方腊看了一眼诸人,随后拍了拍站在一边的牛二,“牛头领,你出来一下。” “教主,有事您吩咐!”牛二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笑呵呵的表情,恭恭敬敬地跟在方腊身后走出伤兵营帐。每走一步,他都刻意与方腊拉开三步远的距离,姿态谦卑,尽显下属对上司的尊重。 “呵!”方腊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牛二一眼,见他如此拘谨,不由轻笑摇头,心中对牛二的谨慎既感到欣慰,又觉得有些好笑,“牛兄弟,放开一点,松快些!” “上下有别!”牛二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语气沉稳地回答道。 “你啊,”方腊笑着点了点牛二,眼中带着几分欣赏与调侃,“咱们兄弟中,也就你是个有见识的,平日言行不似一般草莽,倒像是在官面上打过滚的,油滑!” 方腊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并未消散。 他深知牛二有着不同于其他兄弟的经历和手段,在这义军之中,算是个特别的存在。 “所以诸位兄弟和你也未友善!”方腊说出了牛二在兄弟中处境的微妙之处,尽管牛二有本事,但他的行事风格与一般草莽兄弟有所不同,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疏离。 “只要教主记得咱,就是了!”牛二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憨厚的笑容,谦卑地说道。 在他心中,方腊的认可远比兄弟们的友善更为重要。他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也明白在这摩尼教中,唯有抱紧方腊这棵大树,才能获取自己想要的地位和财富。 至于与其他兄弟的关系,他觉得只要不影响自己在方腊心中的地位,倒也无关紧要。 方腊看着牛二这副模样,心中暗暗点头,他从未听过这种话,虽也知道这是奉承,可是,听过之后,心里确实舒坦。 方腊哈哈笑道:“牛兄弟,吕师囊麾下有不少暗线在歙州经营,只是打下之后,牛兄弟可有什么想法?” 方腊目光炯炯地看着牛二,期待他能给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教主,吕师囊在歙州有产业,教主在何处有产业?摩尼教的产业,又在哪?”牛二呵呵笑着,看似不经意地偷眼瞧了一番方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 接着,他又抛出一连串问题:“教主所养兵卒教众,粮草辎重,军备物件,由何而来?” 牛二这么问,并非无的放矢。 他自己毕竟也是做过一段时间武官的,深知武官贪钱的门道,不外乎克扣军饷、倒卖军械盐铁之类,对于这方面的路子,他熟悉得很。 所以自打加入方腊军中,牛二首先留意的就是这些关键事务。 结果,这一留意,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军中所用军械皆是劫掠府库所得,粮草则全靠当地士绅资助。 这种状况,在牛二看来,隐藏着不小的隐患。 长期依赖劫掠和他人资助,并非长久之计,一旦府库劫掠殆尽,士绅资助中断,摩尼教还有什么?民众?那就是大包袱! 带着这些民众,到时候,摩尼教和流寇又有什么区别? 方腊听了牛二这一连串问题,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一直忙于战事,根本未来得及仔细谋划长远的解决之道,只是一直觉得不对劲,经过牛二这么一说,他才发觉不对劲在哪! “牛兄弟,你所言极是,这些事我也一直在思考。只是当下战事紧张,还无暇顾及。你既然想到了,可有什么良策?” 牛二心中暗自得意,他知道自己成功引起了方腊的重视。 略作思索,牛二想了想梁山和大宋朝廷,缓缓说道:“教主,咱不能一直靠着劫掠和士绅资助。得想法子自己掌控产业,比如在歙州,咱们可以借助吕师囊的产业,以此为基础,发展农桑、商贸。军械方面,也可找些工匠,自己打造。至于粮草,可以和周边地方做些粮食买卖。如此,方能保证咱们根基。当然,属下还是觉得……若是能往东……打下一个海边州城,更好!” 第469章 圣公方腊 方腊皱眉的看着牛二,“你也想着……” 他刚开口,却被牛二直接打断。 “盐铁!”牛二回忆着梁山发迹的路子,回忆着芒砀山的落魄,以及朝廷莱州掖县里那些税赋成分,“煮海为盐!巡山开矿!丝绸瓷器海贸!占据海边州县,此三项,足够教主养军!” 牛二一口气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方腊,等待着他的回应。 盐铁乃国家经济命脉,煮盐开矿能带来巨额财富,丝绸瓷器海贸,凭借沿海州县的地理优势,可打通海外商路,积累雄厚资本。 有了这些经济支撑,养军便不再是难题。 方腊听着牛二的话,眉头渐渐松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方腊上下打量了一番牛二,眼睛微微眯起,“牛兄弟,大才啊!” “教主过奖了,只是看的多了,想的多了而已!当不得大才!”牛二赶紧摆手谦虚道,“之前属下在梁山境内待过些时日,知道些梁山的路数!” “还是牛兄弟见多识广啊!”方腊缓缓说道,“你所言极是,只是此事谈何容易。占据沿海州县,朝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教主,此时,难道朝廷就对教主坐视不管了?没有!”牛二呵呵一笑,“教主,您可是已经占了睦州了!不管现在那些长老还在不在,睦州名义上,可还是摩尼教所占据啊!” “这……”方腊一时语塞,脸上露出困惑之色,他只是一个割漆工出身,所听所学的那些见识也不过是从勾栏话本中所得。 此时他的处事模式,虽打着摩尼教的旗号,披着宗教的外衣,本质上却还如同山贼草寇一般。 以往,他觉得只要占领了一处地方,那便是自己的地盘,一旦撤离,这地盘便又归他人所有。 可此时听牛二这么一说,竟还有“名义”这回事? 在他过往的认知里,力量便是一切,只要拳头够硬,就能掌控地盘。 但牛二提及的“名义”,却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认知大门,让他意识到,或许还有更巧妙、更稳固的统治方式。 “名义……”方腊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个词,仿佛在探寻其中蕴含的无尽深意。 “名义!”牛二加重语气,再次强调,希望方腊能深刻领会这两个字对于义军未来发展的重要性。 方腊来回踱步,宽大的袍摆在身后猎猎作响。 他紧锁眉头,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走了几圈之后,突然停下,目光炯炯地说道:“教主,摩尼教,名义!” “教主?”牛二微微一愣,不太明白方腊此刻话语中的深意,疑惑地看着他。 “不!咱之后,不当这摩尼教的教主,要做圣公!”方腊的声音陡然提高,神情激昂,“之前黄巾时,有天公将军、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如今,咱要做圣公!” 牛二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继而露出欣喜之色。 他明白,方腊这是要摆脱单纯以宗教教主的局限,通过塑造“圣公”这一全新名号,赋予自己更为正统的名义,从而吸引更多人追随,不只是摩尼教教众,还有儒生,乡绅,百姓! “圣公之名,实在是妙啊!教主此举,必将让天下英雄豪杰倾心归附,让百姓万民翘首以盼!”牛二赶忙拍马逢迎,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圣公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名号一出,必定名震四海,四方响应!” “教主!有江州好汉前来投军!”此时,有一传令兵快步跑来,拜在近前。 方腊听闻,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传他们前来见我。” 不多时,李立和张横被引到方腊面前。 二人只见方腊身长七尺,身姿挺拔,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凤眼乌眉,长发飘鬓,头戴一顶混元帽,身穿九霞裳,仿佛天人下凡,果真一幅好相貌! 李立和张横见到这般风采的方腊,心中不禁暗自惊叹。 两人对视一眼,旋即不由直接拜道:“见过方教主!” 在李立和张横拜见方腊之时,李俊等人也已经从江水顺流而下,一路顺着海风,到了胶州范围! 刚一到胶州港,李俊和张顺二人便被眼前热闹景象惊到了。 只见港湾内,大小船只密密麻麻,犹如过江之鲫。 桅杆林立,好似一片木林,各色船帆随风鼓动。 码头之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各船货物通过一个大型的吊钩转运到岸边,再由搬运工分装,运至各家马车之上。 搬运工们扛着沉重的货物,脚步匆匆,嘴里喊着号子。 岸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堆积如山。 有来自江南的丝绸、瓷器,色泽鲜艳,质地精美,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又从辽东高丽运来的兽皮,山参,药材,矿石! 也有从海外运来的香料、珠宝,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商贩们扯着嗓子叫卖,与往来的客商讨价还价,声音嘈杂却又充满生机。 远处,一些水手正忙碌地修补着船只,敲敲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 再远一些的农家,还有些人在整理渔网,晾晒鱼干,海货,准备着下一次的出海。 港口周围,那些一看就是新建造的酒楼、客栈、商铺林立,招牌随风摇曳,酒旗猎猎作响。 从酒楼中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和悠扬的丝竹之声,与港口的喧闹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繁华热闹的市井画卷。 “没想到,数月不见,这胶州港如今已经是这般热闹了!”李俊不禁感叹道,眼中满是惊讶与好奇。 他在浔阳江纵横多年,虽也见过不少世面,但变化如此之剧烈,规模宏大、热闹非凡的港口,却还是头一次见到。 “由此可见,梁山势头,足以说的上安稳两字!”张顺附和道,眼神中透着兴奋。 他们此来,本是为了探寻梁山的虚实,顺便买些私盐贩卖。 船只被引入码头之后,这原本在浔阳江上还算大的船,此时在码头上,就像是在一群大汉中站着的三寸丁! 下了船的童威童猛两兄弟也是面色微红,李俊更是面上无光,讪笑着对引着他们的汉子拱手问道:“好汉,这码头船只,如何都是这般巨大?” “俺家船厂工艺好,用的都是倭国高丽山中的大料,自是扎实!” 第470章 新胶州 “倭国,高丽?”李俊闻言着实的倒吸一口冷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胶州港,竟能与来自倭国和高丽的商船有如此紧密的贸易往来。 这两个海外国度,他也知道,早前在江上也遇到过前来借种的倭女,没想到今日竟真切地与它们产生了关联。 “你们第一次来胶州?”一旁的一位老船工好奇地打量着李俊和张顺,开口问道。 老船工皮肤黝黑,布满皱纹,他也是刚刚几个月在这胶州港讨生活,对来来往往的人都有着几分好奇。 “并非如此,”李俊看了看周围地势,目光在港口的建筑、船只和人流间穿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前两年来过此地……” 李俊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两年前,那时的胶州港只是小渔村,远没有今日这般繁盛,能交易的不过是海货,鱼干,粗盐之类。 “明白了,你也是来贩买盐货的?”老船工眨了眨眼睛,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在这胶州港,前两年来的客商基本都是做盐货买卖的,那些时候,来来往往的许多人或多或少都与这生意有些关联。 “嘘!”李俊顿时噤声道,神色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被旁人听见。 他伸手轻轻拉了拉老船工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如何敢这般大声说……” 私盐买卖毕竟是违法之事,一旦被梁山知晓,那可是大麻烦。 李俊深知其中利害,丝毫不敢大意。 老船工见状,嘿嘿一笑,拍了拍李俊的肩膀,低声说道:“放心,小哥。咱们梁山治下,可不像大宋那么不要脸面,前脚发了盐票,后脚就不认!若是要买盐,喏,直接去城里的盐务衙门就是。” “盐务衙门?”李俊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 在他的认知里,盐务向来是朝廷把控极严的事务,如今梁山竟然设有专门的盐务衙门,这倒是让他颇感新奇。 “对,梁山专门卖盐的所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的很,也便宜的很!”老船工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你想啊,在大宋那边,盐税高得离谱,普通百姓哪吃得起。可咱梁山不一样,不仅盐价实惠,而且童叟无欺。就因为这,不仅周边好多地方的人都来咱这儿买盐,就连南边,也来了不少!” 李俊心中暗暗思索,梁山能有如此举措,看来并非单纯的草莽势力。 设立盐务衙门,既解决了百姓吃盐难题,又能从中获取一定收益,充实自身财力,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妙招。 “老丈,那这盐务衙门,除了卖盐,还管些啥事儿?”李俊追问道,他渴望从老船工这里挖掘出更多关于梁山盐务,乃至梁山势力运营的细节。 老船工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后说道:“这盐务衙门啊,除了卖盐,还管着盐场的生产,监督盐的品质啥的。听说啊,他们对盐场的管控可严了,从采盐到晒盐,再到最后的售卖,每个环节都有专人盯着,就怕出啥岔子。” 老船工说着,脸上露出严肃的神情,仿佛亲眼见过那些违规者的下场。 张顺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了句嘴:“老丈,您说这梁山把盐务管得这么好,那其他方面呢?是不是也一样有条有理?” 张顺同样对梁山的情况充满好奇,他深知,盐务只是冰山一角,从这一个方面或许能窥探出梁山整体的治理模式。 老船工哈哈一笑,说道:“那可不!就说这胶州港,梁山派了得力人手管理,港口秩序井井有条。商船进出,货物查验,都有一套规矩。而且啊,梁山还鼓励海外贸易,所以这港上才这么热闹,倭国、高丽的商船都愿意来。前段时间,好像还有个南洋大食来过!你们啊,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老船工滔滔不绝地说着,眼中满是对梁山的夸赞与认可。 李俊和张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与思索,正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他们意识到,此次前来,梁山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水更深! “老叔,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家吃饭!”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只见这人穿着一身颇为体面的衣服,料子上乘,剪裁也精致,可不知怎的,他愣是把这身好衣服穿出了渔夫的感觉。 或许是他走路的姿势太过随意,又或许是那晒得黝黑的皮肤与这身衣服格格不入。 “这几个客商咱来招呼就是!”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憨厚的笑容,上前准备接替老船工。 “这是我们村里的保正,黄八斤,你们找他也一样!”老船工笑着给李俊和张顺介绍道。 李俊和张顺赶忙拱手行礼:“黄保正,幸会幸会!” 黄八斤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连忙回礼:“两位客气啦!有啥想知道的,尽管问我!” 黄八斤看起来十分热情,丝毫没有保正的架子。 直至那老船工转身离开之时,几人才注意到,他的后背贴了一张纸,上面还有一些文字。 “这是……”李俊一脸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目光紧紧盯着老船工后背上那张写满字的纸。 “这啊,这是扫盲班的举措,”黄八斤哈哈笑道,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俺这后背也有,不仅人身上有,就是村里的车上,树上,墙上,都有,就是常看,常认,做到把这些字都记住!不做睁眼瞎!” 说着,黄八斤转过身,果然,他的后背上也贴着一张写满字的纸张。 李俊和张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 在他们的认知里,能想到设立盐务衙门,组织工匠作坊,鼓励农桑的梁山已然不凡,可这扫盲的举措,更是闻所未闻。 在这个大多数百姓目不识丁的时代,梁山竟有如此魄力,让全民认字,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黄保正,这扫盲班是如何办起来的?又都教些啥内容呢?”李俊追问道,心中对梁山的好奇愈发浓烈。 黄八斤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这事儿啊,还得从姜郎君说起。咱们郎君觉得,百姓不识字,好多事儿都不方便,做生意容易被人骗,看个告示也不明白。上面明明是好意,结果下面人说的添油加醋给弄岔劈了,再害了百姓,也害了梁山名声,所以就办起了扫盲班,让村里的会计,还有请的教书先生,挨村挨户地教大家识字。教的内容都是些常用字,像人名、地名、买卖东西要用的字啥的。白天大家要干活儿,就晚上学,农闲或者冬天的时候还会集中起来上课。” 张顺忍不住赞叹道:“梁山此举,真是功德无量啊!” 第471章 酒楼书场 青州益都。 李俊和张顺一路乘坐马车,颠簸着赶至益都城下。 这一路行来,他们所感受到的,与在胶州码头时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起初,李俊瞧见道路两边那些身材黑矮的汉子们赤着上身,正辛苦地修路服劳役,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在他心中,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不忍,一股想要上前去说上几句,为这些人主持公道的冲动油然而生。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如此强制百姓劳役的场景,就是意味着欺压百姓,尤其是看到他们吃的是糙米团子,咸鱼之类。 然而,当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两步,想要一探究竟时,却听到那些汉子口中冒出的竟是倭语和高丽语。 刹那间,他心中的那份冲动瞬间熄灭。 原来,这些并非是本地百姓,而是来自异国他乡的劳工。 李俊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里的情况还并不完全了解,贸然行事恐怕会闹出误会。 张顺也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哥哥,看来这其中另有缘由,咱们还是先打听清楚再说。” 张顺同样察觉到了事情的复杂性,深知在这陌生之地,行事需格外谨慎。 李俊点了点头,说道:“嗯,不可鲁莽。只是这益都城中,竟有倭国和高丽的劳工,看来梁山的势力所及,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广泛。” 李俊的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心中对梁山的好奇与探究之意愈发浓烈。 他们二人站在城门外,望着那些忙碌服徭役的异国劳工,做着那些修补城墙,修路,修下水道这等粗笨的活计,而原本那些百姓,或是忙着农活,或者做点小生意,一派生机勃勃气象。 几人寻了一处酒楼,刚要坐下,就听外面一阵喧嚣声传来。 “郎君回来啦!”一个清脆的声音率先响起,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都快来啊,姜郎君凯旋回来了!”这呼喊声如同接力一般,迅速在人群中传开,声音里满是兴奋与激动。 “我就说郎君肯定要回咱们益都,登州蓬莱那是什么犄角旮旯地方!”一个略显粗犷的男声带着几分不屑说道,在他眼中,登州蓬莱远远比不上青州益都。 “就是,咱们齐地,也就益都配得上郎君!”另一个声音附和着。 李俊和张顺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好奇,就连童威童猛两兄弟这时候也坐不住,不由自主往外张望着。 张顺忍不住起身,走到窗边,探头向下望去。 他们几人对于姜齐都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有这番机会看一眼,自然是不会错过! 只见街道上人群涌动,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李俊也跟了过去,顺着人群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正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男子,身着华丽的锦袍,虽历经旅途奔波,却依旧难掩其英气。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正不时地朝着周围欢呼的人群挥手致意。 在他身后,跟着一群身着盔甲的士兵,步伐整齐,气势不凡,尤其是高举梁山赤红大旗的那汉子身长一丈,腰阔数围,面容凶恶,一看便知是条好汉! “哥哥,这就是那位姜郎君?瞧这阵仗,可不一般呐!”张顺转头对李俊说道,眼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李俊微微点头,目光紧紧盯着姜齐,说道:“梁山之主,占据京东东路,如何能是简单人物?” 二人回到座位,叫来小二,点了些酒菜。趁着等待上菜的功夫,李俊向小二打听起姜齐的事情。 “小二哥,刚才外面如此热闹,说是姜郎君凯旋归来,不知姜郎君去征讨哪里?为何江湖上都没听闻?”李俊笑着问道,同时往小二手中塞了几枚铜钱。 小二眉开眼笑,赶忙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莫说江湖上,便是绿林道上,也没几家知道!也巧了,咱在这益都城里,还知道些情况。” 张顺接着让了一杯酒,笑道:“来来来,给我们兄弟好好说说。” 小二挠了挠头,看看左右,才笑着说道:“说是去征讨高丽了!” “嘶!”李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张顺,张顺端着酒杯的手这时候都僵在当场,脸上写满了惊愕。 “征讨……高丽?”李俊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仿佛要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对啊!”小二笑道,脸上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神情,“说是那高丽国主失德,引得外藩征讨,结果自家兵微将寡,不得不求救我们郎君,在我们郎君驱逐了外藩之后,又几次三番让国禅位,最后,把国玺都给了我们郎君!要不是我们郎君瞧不上那番邦小国,这时候,怕是也能坐上高丽国主的位置!” 小二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李俊和张顺听着小二的讲述,心中震惊再三! 他们原以为梁山只是占据一方的绿林势力,没想到竟有如此惊人之举,还与海外的高丽国产生了这般纠葛,这大大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就在这时候,就听酒楼中间一台子上猛然传来一声醒木动静! “小二哥,你们这是……官老爷在酒楼里开堂会审了?”李俊这时不由打趣问道,试图缓解一下内心的震撼。 “哪啊,这是我们这的说书先生,开始讲书了,你们也是来着了,今天正好讲双头蛇飞跃大白山,两尾蝎雷劈原州城!”小二笑着解释道,脸上带着几分热情。 李俊和张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长衫的说书先生正站在台上,手中折扇轻摇,醒木一拍,便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述起来。 周围的食客们纷纷望了过去,酒也停了,筷子也放下了,也都是听得津津有味。 李俊和张顺也被这热闹的氛围吸引,打算听听这说书先生口中的精彩故事,同时也想从这些民间流传的故事中,再探寻一些关于梁山的蛛丝马迹。 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着:“话说那双头蛇解珍,原是登州人氏,身长数丈,力大无穷,狠辣无常!在大白山上腾挪跳跃,如履平地……” 李俊和张顺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暗暗比较着故事中的情节与他们所了解到的真实的梁山。 第472章 等女真得意忘形之时,便是逐步西进,蚕食辽东之日 益都州衙之内,大堂一片明亮。 姜齐风尘仆仆,还未及扫去身上的疲惫,便径直走向主位,一屁股坐下,而后对着乐和与马麟二人,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说道:“两位宣传司主管给了咱们好大一个惊喜啊!” 乐和与马麟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乐和率先开口,带着些许疑惑问道:“郎君,此话怎讲?我二人做了何事,竟能得你这般评价?” 马麟也在一旁附和:“是啊,郎君,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便是。” 姜齐哈哈一笑,身子微微前倾,说道:“咱此番从登州蓬莱归来,一路听闻民间都在传颂咱的事迹,那故事编得是有鼻子有眼,说咱征讨高丽,高丽国主几番让国,连国玺都献上了。传的还有鼻子有眼的,咱就奇了怪了,这些事儿,咱咋不知道呢?想必是两位主管在背后推波助澜。” 姜齐眼中带着笑意,虽在调侃,却并无责怪之意。 乐和与马麟这才恍然大悟,二人相视一笑。 乐和拱手说道:“郎君,这也是为了宣扬梁山威名。此次咱们梁山征讨高丽,本就是打下了一番基业,只是路途遥远,许多百姓不知详情。我们这宣传司,便是要让天下人都知晓咱们梁山的英雄事迹,如此一来,才能吸引更多豪杰投奔,让百姓更加拥护梁山。” 乐和言辞恳切,将宣传司的用意娓娓道来。 马麟也接口道:“没错,郎君。咱们梁山打下高丽,本就是英雄人物,适当渲染一番,也能让梁山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姜齐听了二人的解释,点了点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二位兄弟所言极是,咱明白宣传司的苦心。只是往后宣传之时,还需把握好分寸,莫要过于夸大,以免失了真实,反而落人口实。” 乐和与马麟齐声应道:“郎君放心,我等定当注意。” 姜齐看着二人,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时迁,咱们打下高丽的消息,经过宣传司这番宣讲,想必沂州淄州也已经知道,他们可有异动?” “回郎君,并无异动,只是……”时迁看了一眼姜齐,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之色,欲言又止。 “直说便是!”姜齐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只是,军情司那边传了信息,说是高封那边……派人探了武兄弟娘子的底,之前武兄弟娘子去沂州送货,结果,被高封盯上了!”时迁咬了咬牙,快速将事情说了出来。 姜齐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高封这厮,竟是色胆包天啊!”姜齐双眼微眯,“刘广现在恢复如何了?” “刘广已经痊愈,他们一家暂时住在云天彪宅邸。”时迁赶忙回应道,对于刘广的情况,他了解得十分清楚。 “扈成!”姜齐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属下在!”扈成立刻抱拳应道。 “招云天彪,刘广前来见咱,对了,还有李助和朱武。”姜齐迅速下达指令。 “是!”扈成立即领命。 姜齐坐在主位上,陷入沉思。 只是用高封打探武松娘子的信息作为借口来打沂州,着实有些儿戏了。 不多时,扈成带着云天彪、刘广、李助和朱武匆匆赶来。 云天彪率先开口:“郎君,听闻高封那厮竟对武兄弟家眷下手,实在是欺人太甚!” 云天彪一脸愤慨,眼中却跃跃欲试,“不如我等发兵,平了沂州!” 刘广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姜郎君,若是忍气吞声,梁山的颜面何存!” 刘广刚从伤病中恢复,此刻却战意十足,倒不是一心想要为梁山和武松出这口恶气,更多的,是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李助微微皱眉,思索着说道:“郎君,高丽之事可妥当了?” “已经安排妥当,安民交于吴用,驻军交于呼延庆,地方由侯发统辖,当地村镇已经布置了咱们自家有功之士,大同江防御,有杨金豹和杜迁辖制!”姜齐有条不紊地介绍着高丽的安排,每一个部署都清晰明了,显示出他对高丽局势的全面把控。 从安抚民众到军事驻防,再到地方治理,方方面面都安排了梁山的得力人手。 李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吴参军安民,郎君确实不宜在高丽多驻留。” “所以,咱才寻了借口回来,”姜齐苦笑道,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只是之后,就又要苦一苦吴用了!” 姜齐深知,高丽初定,百废待兴,安民工作千头万绪,吴用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尤其吴用的手段……姜齐在高丽停留,难免让吴用束手束脚。 云天彪在一旁回忆着吴用手段,不由开口道:“吴参军足智多谋,定能将高丽之事处理得妥妥当当。只是当下高封之事,还需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刘广也接口道:“是啊,姜郎君,咱们得赶紧想办法,不能让高封那厮得逞。” 姜齐看了一眼云天彪和刘广二人,呵呵笑道:“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咱们一方面要加强对武兄弟娘子的暗中保护,确保她的安全万无一失;另一方面,要派人去查探高封的虚实,看看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时迁,此事便交由你安排人手去办。” 时迁抱拳应道:“郎君放心,属下定会安排妥当。” 姜齐接着说道:“李助兄弟,你心思缜密,与我一同谋划攻打沂州方略。” 面对高封的挑衅,就是要彻底的解决掉出现问题的人,才能把问题解决掉! 而且,借机攻打沂州,既能解除高封对梁山的威胁,也能扩张梁山的势力范围! “郎君!那云某……”云天彪听闻此言,不禁出声询问,眼中满是期待。 “自有另外要务安排兄弟走一趟!”姜齐正色道,神情严肃且认真,“高丽方向,虽然驻军有呼延庆在管辖,可是!下一步要挥师西进!这方面呼延庆难免不足,须兄弟去坐镇高丽!” “挥师西进?”云天彪一愣,“何时?” “等女真得意忘形之时,便是逐步西进,蚕食辽东之日!” 第473章 在高丽,多做事!少为人! “得意忘形?”云天彪对姜齐的话有些疑惑,不禁重复了一句。 “对!”姜齐望着女真方向,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洞察那边的局势,“辽国军势疲惫,杜迁在率领乌古敌烈部纵横辽国时,便已经深有所感!上层腐败,兵无战心,女真兴起之日不远,之前,咱在登州时,便送给了女真不少僧人,那些僧人虽然别的本事没有,也不事生产,但是蛊惑人心的本事,还是有的!” 姜齐看着云天彪,继续说道:“凭借女真野蛮之气,僧人蛊惑之事,那完颜家足以成事!只待其进一步向西攻击辽国之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云天彪瞬间明白了姜齐的意图,眼中放光,兴奋地接了一句。 “到了之后,多和杜迁聊聊,他从辽国一路经过女真诸部,对其了解颇深!”姜齐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希望云天彪能充分利用杜迁的经验和情报,更好地应对高丽局势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变化。 “那不知末将带着多少人去?”云天彪思索着实际的部署问题,向姜齐请示。 “率领亲卫过去便是,”姜齐呵呵笑道,“高丽一地兵马足够!无须再多人马!” “这……末将听令!”云天彪虽然对只带亲卫前往稍感意外,毕竟他才刚刚和麾下将领熟悉,主导了自己下面人的训练,整顿顺畅了,这便换了队伍,让他着实有些意外,但是,大半辈子在宋室为将,对于这样的情况自是已经习惯了! 尤其云天彪在看到姜齐手边早就准备好的印信兵符,更是深吸了一口气,恭敬接过。 李助和朱武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不由自主地微微低头。 他们跟随姜齐已久,对各方人物关系和局势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此刻,朱武心中更是升起一股寒意。 他心里清楚,云天彪和吴用之间,那可是有着宿怨。 这两人的矛盾,在梁山众人中并非秘密,云天彪上梁山,便是因为吴用的一手离间计! 如今,姜齐将他们一同放在高丽的关键位置上,又安排侯发作为中间人从中协调。 这看似不经意的布局,实则暗藏玄机。 朱武暗自思忖,姜齐这么做,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巧合?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安排确实起到了左右制衡的作用。 倘若吴用想要生出什么异心,搞些小动作,云天彪必定不会坐视不管;反之,要是云天彪行事失控,偏离了梁山的既定方向,吴用也会出于自身立场加以牵制。 而侯发作为中间人,既能在两人间起到沟通协调的作用,又能随时将情况反馈给姜齐。 如此一来,不管是吴用还是云天彪,一举一动都尽在姜齐的掌控之中。 朱武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手段,分明就是典型的帝王心术啊! 姜齐看似年轻,却在不知不觉间将权力平衡与人物制衡运用得如此娴熟。 刘广虽没有朱武那般心思细腻,能一眼看穿姜齐布局中的制衡之道,但他也清楚自己在姜齐阵营中的处境。 自来到梁山麾下之后,他所能依靠的,主要便是云天彪。 云天彪无论是威望还是能力,都让刘广深感信赖,有云天彪在身边,刘广心里总觉得踏实。 可如今,眼见着云天彪就要起身前往高丽,刘广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慌乱。 云天彪这一走,他顿感自己瞬间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没了云天彪这个熟人的照应,刘广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望着云天彪起身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那背影越走越远,刘广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脸上满是局促不安的神情,整个人显得手足无措,只觉一阵强烈的拘束感将自己紧紧包围。 此刻的刘广抬头看了一眼看向自己的姜齐,抱拳一礼。 既然云天彪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为自己遮风挡雨,那他就只能紧紧抱住姜齐的大腿。只要接下来能获得他这位梁山之主的信任,自己在梁山还能有一席之地。 想到这儿,刘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同时,更加期待沂州之战,自己可是武人,只有在战场之上,才能显出武人的价值来! 云天彪的府邸之内,静谧而安宁。 暖阳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庭院的一角,给人一种慵懒而惬意的感觉。 云威坐在逍遥椅上,一手稳稳地捧着茶壶,另一只手则轻轻掖了掖身上的毛毯,那毛毯柔软厚实,将他的一双腿包裹得严严实实,抵御着倒春寒。 “好东西啊,当年要是有这样的好玩意,那些老兄弟至少能多活下来几个!”云威感慨地喃喃自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追忆与惋惜。 他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了过去,那生死无常的岁月。 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那些老兄弟们风餐露宿,缺衣少食,不少人就是因为寒冷才冻死在了道旁。 而如今,坐在这舒适的逍遥椅上,盖着温暖的毛毯,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他越发觉得唏嘘。 云威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壶,看向了一边站着的云天彪,“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怎么,那小子回来就急慌慌的喊你,是准备让你打淄州,还是打沂州?” “都不是!”云天彪摇了摇头,“郎君的意思,是让我去高丽!” 云威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缓缓起身,将毛毯叠好放在一旁,说道:“知道了,去准备些路上用得着的东西,务必周全。” “爹,我知道!”云天彪长叹一声,“接下来,怕是儿子不能在爹身边尽孝了!” “混小子,老头子还有的活呢!”云威呵呵一笑,拍了拍云天彪的肩膀,“之前,我让你把家里的人都编在亲兵营,不让你放出去,没错!” “爹!你是……” “老姜家的种!阴损的很!”云威脸上虽然笑着,手上动作也是不停,但是话里却多了些阴森之气,“你在高丽,得长个心眼,吃的用的,都要经过咱们自家人的手!明白了吗?还有,别让人抓到大错误!小错误,必须犯!而且,要自己上请罪的条陈!懂吗?” “爹,不至于……” “至于!”云威眼中一寒,盯着云天彪,“你不是因人成事的,你只是因事成人的!所以,在高丽,多做事!少为人!能把咱们自家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你就是有功了!” 第474章 你有脸说,我都没脸听! 沂州,临沂。 高封的府邸内。 厅前,戏子们粉墨登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婉转的曲调。 高封惬意地半躺在软榻上,怀中紧紧搂着阮招儿。 他一脸得意之色,开口问道:“美人,今日这为你开的堂会,可称心意?” 阮招儿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轻轻侧身,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飞瞟了一眼高封,娇嗔道:“老爷如此用心,自是奴家欢喜的很。” 阮招儿声音软糯,仿佛能滴出水来,听得高封骨头都快酥了。 高封听了阮招儿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阮招儿的脸颊,说道:“只要美人欢喜就好。往后啊,老爷我定定不会亏欠了你,只是,你家父亲,如果办事不利……也休怪咱不客气。” 高封仗着自己在沂州的权势,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然而,就在高封沉浸在这温柔乡中时,一名家丁匆匆走进厅堂,在高封耳边低语了几句。 高封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原本愉悦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站起身来,将阮招儿轻轻推到一旁,怒喝道:“知道了!下去!” 阮招儿被高封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忙起身看着高封,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高封看了阮招儿一眼,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美人莫怕,些许小事,老爷我去去就回。” 说罢,高封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流星地走出厅堂。 留下阮招儿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心中满是不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地望着高封离去的背影。 而厅前的戏子们,一个个也是胆战心惊,唱戏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前厅之中,气氛压抑。 高廉一脸阴沉地端坐在主位上,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高封刚一踏入前厅,还未开口,高廉便猛地一把将手边的茶盏甩了出去。 茶盏砸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碎片飞溅。 高廉怒声吼道:“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 那声音震得高封不禁打了个寒颤。 “哥……”高封刚想出声解释,却被高廉无情地打断。 “你要想死,自己在这抹脖子,怕疼,学着娘们儿悬梁上吊也好!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高家?一个高柄不够,再来个你!你们是要毁了高家吗?”高廉怒目圆睁,双眼死死地盯着高封,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吞噬。他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让人打探梁山家眷作甚?你可知那是谁的家眷?” “说是夫家姓武还是姓吴……”高封嗫嚅着,声音小得如同蚊蚋。此刻的他,在高廉的盛怒之下,早已没了之前在阮招儿面前的威风。 “武松!姜齐的师弟,那妇人是姜齐老娘亲自给武松说的媒!”高廉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却仍是恶狠狠地说道,“你这色心一起,岂不是上赶着打姜齐的脸面?” 姜齐老娘在梁山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地位却举足轻重,各家女眷,都让她安顿的妥当。 招惹了姜齐的师弟武松,不要紧,可是扫了姜齐和他老母亲的脸面,那无疑是捅了马蜂窝,后果不堪设想。 高封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脸色煞白如纸,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高柄什么下场,他岂能不知道? 不说之后如何,单单是那人彘的模样,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色欲熏心,竟然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廉看着高封这副狼狈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恨。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思索着应对之策。片刻后,高廉停下脚步,盯着高封,冷冷地说道:“事已至此,你也别慌。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弥补,看看能不能平息姜齐的怒火,否则,咱们高家不仅在沂州难以立足,便是我在淄州,也难安生!” 高封缓了半天,脸上方才有些血色,他带着一丝侥幸与不解,嗫嚅着说道:“哥哥,那官家让咱们来沂州淄州,不就是为了制衡梁山,困住姜齐……” “啪”! 高封话音未落,就被高廉重重地打了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直打得高封脑袋偏向一侧,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蠢货!”高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狠厉,他死死地盯着高封,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随后,高廉猛地一指后院,怒斥道:“凭什么?就凭你那男宠的爹?还是凭你这被酒色掏空的身子骨?你有什么脸面说出这话的!” 高廉对高封的愚蠢和不自量力感到绝望,在他看来,高封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想法,简直是在将他们高家往绝路上推。 “你有脸说,我都没脸听!”高廉啐了一口浓痰,“青州就在北边,密州就在你东边!你去限制个看看!” 高封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此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恐惧。 他捂着红肿的脸颊,低着头,不敢直视高廉的眼睛,嗫嚅着说:“哥……哥哥,我……我知道错了。可现在怎么办啊?” 高廉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再次动手的冲动,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边,一屁股坐下。 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半晌,高廉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凝重:“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跟梁山求和,尽量把事情压下去。你派人去给姜齐送一份厚礼,再附上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歉信,就说你是一时糊涂,误听了小人谗言,对武松家眷绝无恶意。打探,也只是例行公事,给朝廷个交代!明白了吗?” 高封连忙点头,忙不迭地说:“好,好,我这就去办。可是哥哥,姜齐他……他能接受咱们的道歉吗?” 高廉冷哼一声,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姜齐不接受,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但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做事之前多动动脑子,别再给我捅出这种娄子!对了,你在沂州境内看看有没有什么美人,听闻姜齐还未成婚,你且送上几个给他!也好算个结交!” 第475章 岳飞乃我师弟,武艺非凡,兵法更甚,云兄弟,可以放心 “美人?”高封听后,心中一动,下意识地顺着高廉之前指的方向,看向自己后宅,脑海中浮现出阮招儿那娇俏的模样,不禁喃喃道,“那阮招儿给了他,我可舍不得!” 高封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头,还惦记着阮招儿。 “你!”高廉气得七窍生烟,再也忍不住,飞起一脚朝着高封踹了过去。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高封腿上,高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你个猪脑子!” 高廉怒不可遏地骂道,对高封的糊涂简直忍无可忍。 “都说,两扁不如一圆,我这也是……”高封被踹得呲牙咧嘴,但还是试图为自己辩解,只是话刚说出口,便暴露了他那低俗不堪的想法。 所谓“两扁不如一圆”这种腌臜俗语,更让高廉觉得他不可救药。 “腌臜货!闭嘴!”高廉厉声喝道,厌恶地瞪着高封。 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高封还满脑子这种荒淫念头,实在是让高廉又气又恨。 高廉恨不得撬开高封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他强压着怒火,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点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梁山的事,要是处理不好,你我都得完蛋!” 高封这才如梦初醒,他惊恐地看着高廉,结结巴巴地说:“哥……哥哥,我……我这不是想着把好东西送过去嘛,我……我马上按你说的去准备赔礼和美人。” 高廉看着高封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最好给我认真去办,别再出什么岔子。” 青州,济水入海口处,海风猎猎,吹得众人衣袂翻飞。 姜齐亲自送云天彪到济水码头之上,神色郑重地招呼过身边的岳飞,将他带到云天彪面前。 “岳飞乃我师弟,武艺非凡,兵法更甚,云兄弟,可以放心吩咐!”姜齐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岳飞的肩膀。 他看向云天彪,继续说道,“西征之时,岳飞可为前锋,冲锋陷阵,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亦可押运粮草,保障后勤万无一失,更能参赞军机,以其谋略为你出谋划策!” 姜齐详细地向云天彪介绍着岳飞的才能,让他知晓岳飞的多面可用之处。 “如此良将,郎君何不留在身边?”云天彪一脸诧异,他实在不解姜齐为何要将岳飞交给他。 “良将,大将,乃至帅才,唯有战场之中才可磅礴生长!京东一地,哪有大阵仗?”姜齐笑着摇头,“高丽之地,局势复杂,西进之路,更是一路坎坷,如此才是其用武之地。” 随即,姜齐又一脸严肃地对岳飞嘱咐道,“此去高丽,应用心去学,仔细听用,记得了?” “师兄放心!”十五岁的岳飞昂首挺胸,一副少年将军模样。 云天彪看着岳飞,心中各种念头急转,不过,最后他还是抱拳对姜齐说道:“郎君放心,云某此去高丽,定不辜负郎君所托!” 姜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好,云兄弟一路保重。” “云龙……便拜托郎君了!”云天彪看了一眼边上和岳飞依依惜别的云龙,再次抱拳一礼,随即转身登船! 回益都路上,一行人沿着官道缓缓前行。 周侗骑着马,从人群中挤到了姜齐身边,他微微凑近,低声道:“如此可放心了?” “放心?”姜齐一愣,似乎没料到周侗会这么问,他转头看向周侗,一脸疑惑地问道,“师父何出此言?” “嘿,把咱的养老徒弟都派过去了,还说不担心?”周侗轻哼一声,略带嗔怪地说道。 在他心中,岳飞就如同自己的宝贝徒弟,姜齐将岳飞派去高丽,他觉得姜齐心里肯定会有所担忧。 “师父误会了,”姜齐呵呵一笑,脸上露出坦然的神色,“这大宋境内,除了西军,哪里还有什么强军?若非是担心穷兵黩武,百姓压力过甚,劳民过重,这京东之地,哪里还会有他人在!所以,之前培养岳飞师弟的言语,并非妄语!” 姜齐耐心地向周侗解释着自己的想法。 他认为,当前大宋的军事格局中,除了西军有较强的实力外,其他地方的厢军,哪怕是东京汴梁的禁军,都对梁山难以构成真正威胁。 而他之所以将岳飞派去高丽,并非是不放心云天彪,而是真心希望岳飞能在更广阔的舞台上得到锻炼,成长为更优秀的将领。 周侗听了姜齐的解释,微微点头,神色缓和了许多。 他说道:“为师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岳飞这孩子,自幼在身边长大,突然派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为师难免有些挂念。” 周侗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慈爱,毕竟岳飞跟随他多年,所谓儿徒也不过如此了。 姜齐笑着安慰道:“师父不必担忧,岳飞师弟武艺高强,又足智多谋,定能在高丽建功立业。而且,云天彪为人仗义,有他照应,岳飞师弟不会有事的。” 姜齐深知周侗对岳飞的感情,努力让他宽心。 周侗看着姜齐,说道:“但愿如此。你这孩子,心思缜密,做事有分寸,为师……信你。只是往后行事,也要多注意自身安危,梁山上下,可都指着你呢。” 姜齐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师父放心,徒儿明白。” 人马行进途中,原本平稳的氛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忽的自西边道上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奔驰而来。 那马身姿矫健,四蹄翻飞,扬起一路尘土。 马上坐着一狼狈汉子,他身着青衣短打,可那衣服却被干结的血色染得斑驳不堪,仿佛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何人纵马,冲击队伍!”那马距离队伍还有十余丈远,队伍后面就有一汉子大喝而出。 紧接着,那大喝之人驾马上前,动作干净利落,一手探出,如同鹰爪一般,精准地将马上的狼狈汉子擒到怀里,仿佛拎起一只小鸡般轻松。 姜齐见状,眉头微皱,示意队伍停下。他驱马向前,来到近前,打量着被擒住的狼狈汉子。 只见这汉子面容虽是憔悴,却也长得俊美。 姜齐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纵马冲击我的队伍?” “咦?”周侗这时突然开口道,“你怎么在此?” 第476章 燕青求救 “周老爷子!周老师傅!救救我家主人!”那短打男子看见周侗之后,原本被擒住的身体瞬间爆发出一股力量,挣扎着翻身跪倒在地,脑袋如捣蒜般磕起头来,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砰砰”声响,情状十分急切。 “师父认识他?”姜齐见状,面露诧异之色,向周侗询问道。 “他是我弟子家中奴仆,”周侗一边说着话,一边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扶起那汉子,眼中满是关切,“唤作浪子燕青。” 姜齐听闻,心中微微一动。他细细打量起燕青,只见燕青虽此刻狼狈万分,但身形矫健,眼神灵动中透着一股聪慧劲儿,即便满脸血污也难掩其俊朗的轮廓。 “燕青,你且起来说话,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家主人又遭遇了什么?”姜齐温和地说道,同时示意手下人拿来水和干粮,递给燕青。 燕青接过水和干粮,却并未立刻吃喝,而是满眼含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道:“姜郎君、周老爷子,我家主人卢俊义,被大名府知府慕容彦达那贼子陷害入狱,性命危在旦夕啊!慕容彦达觊觎我家主人的家财,捏造罪名,将我家主人打入大牢。我好不容易冲杀出来,赶来向周老爷子求救。” 燕青说着,再次激动地磕头。 周侗听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喝道:“慕容彦达这狗贼,竟敢如此无法无天!我那徒儿卢俊义乃老实忠厚之人,怎能遭此毒手!” 姜齐沉思片刻后说道:“燕青,你先别急。既然你找到我们,就说明此事还有转机。我们定会想办法救出卢俊义。只是,你还需将详细情况告知我们,比如大牢的守备情况,慕容彦达的部署等等。” 燕青赶忙说道:“多谢姜郎君和周老爷子!大牢守备森严,有重兵把守,慕容彦达还安排了他的心腹将领负责看管。不过,我家主人在大名府素有威望,城中不少百姓都对他心怀感激,或许可以从这方面想想办法……” 姜齐看了一眼燕青和周侗,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营救卢俊义的策略。 同时,他吩咐手下人在队伍中腾出了一辆车,让人小心地安顿了燕青。 燕青伤势不轻,需要好好休息,而姜齐也需要从他那里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那慕容彦达……何故对卢俊义家财起了心思?” “之前城中来了契丹商旅,他们和慕容知府勾结,大肆购粮,家中管家李固接了这门生意,却是用了扑买之法,结果,时日到了,家中根本拿不出二十万石粮食来,慕容知府以此为罪名,把我家主人家财抄了,人也关了大牢!”燕青满脸悲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 姜齐听后,眉头紧锁。 这慕容彦达与契丹人勾结购粮,此时不提,契丹人要剿灭女真反扑,只是近些年天灾人祸,国无余粮,也是可能,只不过,李固采用扑买之法导致无法按时交付粮食,恰好给了慕容彦达借口。 “燕青,你可知那李固现在何处?他为何要如此做?”姜齐敏锐地察觉到,李固这个管家在这件事情中极为关键,他的行为或许并非偶然。 燕青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说道:“那李固,自从接了这门生意,便开始与慕容知府的人来往密切,如今我家主人入狱,他却不知去向!” 燕青对李固的消失感到莫名其妙,“应该是去求人找门路,救我家主人去了!” 姜齐沉思片刻,转头看向周侗,说道:“师父,救人简单,但是……若是大军出动,怕是……” 周侗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只是救人,又非攻城略地,哪里需要那么多兵马?只需几个好手,劫了大狱!快马而去!快马而回!郓州和那大名府距离也不远!” 周侗不愧是经验丰富,迅速提出了可行的方案。 姜齐思索片刻后,说道:“好,就依师父所言。我即刻安排人手,兵分两路展开行动。燕青,你先好好养伤,等我们了解清楚情况,便制定详细的营救计划,定会救出卢员外。” 燕青感激地看着姜齐和周侗,说道:“姜郎君、周老爷子,燕青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只要能救出我家主人,燕青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燕青心中充满了对姜齐和周侗的感激,同时也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坚信在两人的帮助下,卢俊义定能脱离险境。 “唉!”姜齐一行人继续前行,姜齐不禁发出一声叹息,“师父,我这是长期指挥兵马,竟是忘了简单的江湖手段!一想解决法子,便是如何出兵,如何攻城!” 姜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长期在军事指挥的环境中,让他在面对问题时,第一反应总是从军事战略的角度出发,却忽略了一些更为灵活多变的江湖手段。 “你啊!”周侗苦笑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长期统领兵马,行事风格难免如此。但江湖手段也自有其巧妙之处,在某些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如今这营救卢俊义之事,光靠武力强攻大名府,动辄大张旗鼓,跨州出兵,难免让朝廷侧目,咱们确实得从江湖手段多想想办法。” 周侗深知姜齐的处境,长期的军事生涯塑造了他的思维模式,但此次营救行动,单纯的军事手段显然行不通。 姜齐点点头,说道:“师父说得对。咱们不妨先从卢俊义在大名府的人脉入手,燕青说卢员外素得百姓爱戴,想必城中有不少忠义之士愿意帮忙。我们可以通过这些人,先摸清大牢内部的情况,说不定能找到一条隐秘的通道,或者只需要买通几个关键的狱卒。” 周侗摸着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此法可行。另外,慕容彦达和那契丹人真的是一条心?卖国之事,他这个文人,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 “时迁!” “属下在!” “军情司那边有没有大名府的情报?去看看,咱要搞清楚这慕容彦达究竟想干什么!”姜齐一挥衣袖,“同时,集结兵马,兵发沂州!” 第477章 孔明啊!跟我哥一个名,孔明孔丞相啊 回到府衙后,姜齐立刻着手安排各项事务。 他先是赶忙寻来城中有名的郎中,仔细叮嘱郎中一定要用心给燕青医治伤口。 燕青身负重伤,必须确保他尽快恢复,只有他恢复了,搭救卢俊义方才可行。 安排好燕青的医治事宜后,姜齐便与李助坐在书房,开始商讨当前最为紧迫的大事。 他们的话题围绕着征讨沂州的人选问题。 姜齐眉头微皱,一边看着沙盘上的各种小旗子,一边说道:“如今云天彪去了高丽,关胜驻守潍州,林冲守在登莱,其余兵力分散在青州和密州。这人手调配,有些浪费啊!” 李助点头表示认同,说道:“是啊,郎君,林冲部在登莱确实浪费,还有密州的孙安,青州的秦明和黄信,以及孙立等人!郎君还是需要把他们用起来的!” 姜齐眼前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孙安此人稳重,可以让其攻略沂州,刘广可为其副手,让秦明去淄州,他之前驻守青州,淄州就在左近,他对其中地形也是了解,可以让孔明兄弟辅助,他们经常走汶水到淄水一线,淄州南边地形,人情,他们也熟悉!” “若是孙安去了沂州,这密州……” “有镇三山黄信!”姜齐呵呵一笑,“让他去密州,镇三山先放一边,先镇一镇这密州!” 李助思索片刻后,说道:“郎君此计甚妙。孙安稳重,秦明勇猛,各有所长,如此安排,定能在不同地方发挥出最大效用。只是,攻打沂州,光靠孙安一厢兵马,怕是不够,是否还需再调配些兵力和将领协助?” 姜齐沉思片刻,说道:“你说得有理。再拨给孙安安排两个精锐厢军,让郝思文和崔埜做他的副将。郝思文心思灵活,崔埜也是机灵,与孙安配合,定能相得益彰。另外,告知孙安,让他多与刘广沟通,刘广对沂州情况熟悉,可为他提供不少有用信息。” 李助点头应道:“是,郎君考虑周全。如此一来,攻打沂州的胜算又多了几分。只是淄州那边,秦明虽然勇猛,但是,万万不可轻敌啊,那孔家兄弟……关键时候,能否拦得住那位霹雳火?” 姜齐神色凝重地说道:“嗯,你去给秦明传信,让他务必谨慎行事。至于孔家兄弟……” 孔明和孔亮兄弟二人此时正在新兵训练营里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与清真山来的那些汉子们一同,全身心地投入到带兵知识的学习之中。 训练营里,各地送上来的优秀民兵,投军来的好汉,征兵处送来的好苗子,齐聚一处,连带着那些汉子学习的热情丝毫不减。 在清真山中,曾有一位颇为特别的女性,人称鬼见愁来永儿。 如今,她已经被调到了登州的毛纺厂,接替顾大嫂担任相应职务。 而顾大嫂和孙新这对夫妻,则转去了军情司,继续发挥他们擅长打探消息的本领,为梁山收集各种关键情报。 再看新兵训练营里剩下的那些清真山汉子,面对从最基础的队列训练,到复杂的基础阵型变换学习,只觉得脑袋都快被搅成一团浆糊了。 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头大如斗。 毕竟,这些对于一直在山林中打打杀杀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队列训练要求他们步伐整齐、动作划一,可这些汉子们习惯了在山中的自由散漫,总是难以协调一致。 教官在前面大声喊着口令,他们却常常手忙脚乱,不是迈错了步子,就是转错了方向,甚至一开始左右都不分,这倒也难不住那些教官,记不住,打,转错了,打,脚错了打脚,手错了打手,一天下来,一个个汉子手脚都肿成了萝卜一样! 若不是晚上教官来给几人贴心的上了药,接下来的训练目标基本就泡了汤了! 好不容易学会了队列,而基础阵型变换更是让他们头疼不已。 一会儿要变成方阵,一会儿又得变成纵队,还得根据不同的指令迅速做出反应。 这对于他们有限的军事知识储备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 至于说最后的鸳鸯阵…… 清真山里最认学的马元和黄埔雄这时候都是一头的雾水! 更别提那些基础的文化课了。 识字、算术、军事地理等知识,如同天书一般摆在他们面前。 有的汉子拿着书本,对着上面的字干瞪眼,怎么也记不住,有的则在计算简单的数字时,就已经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俺可是来打仗的,咋的,难不成还要去考秀才不成?”黑煞神王伯超猛地将手中书本狠狠一丢,身子向后重重一躺,嘴里嘟囔着,“这梁山待着也不舒坦呐!哪有在清真山上那般自在,饿了就吃,吃饱了倒头就睡!” “哈哈!”党项人赫连进明放声大笑,“对呀,然后,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来咯!你说的这哪里是你,分明就是头猪嘛!” “哼!俺就算当猪,也比现在逍遥自在!”王伯超气鼓鼓地回怼道。 “放你娘的屁!”马元怒喝一声,一脚狠狠蹬在王伯超的后背上,把他踹得端正坐好,“老子当年领着你们上梁山,可不是为了让你们一个个都变成只会吃喝拉撒睡的猪!咱们得像虎像狼一般,要去抢夺肉吃,而不是被别人当成肉给吞了!” 黄埔雄看了一眼闷头背书的周兴,“行啦,兄弟,咱们这边还是得好好学!鸳鸯阵学不会,就出不了训练营,怎么,你这黑煞神要在这里呆一辈子?” 孔明和孔亮兄弟二人虽然自身也在学习,但他们总是不忘鼓励身边的清真山兄弟们。 孔明笑道:“兄弟们,别说你们,咱这不是也得从头开始学吗?” 孔亮也附和道:“对呀!这些东西都简单的很,当年俺们老孔家跟着汉昭烈皇帝干的时候,出的那个丞相,就是知阴阳晓八卦……” “等会!你们老孔家什么时候出过丞相了?” “孔明啊!跟我哥一个名,孔明孔丞相啊!” 第478章 结业 “你可快别胡诌了!”赫连进明身形一侧歪,嘴角不屑地撇了撇,“俺虽说身为党项人,可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人家丞相姓诸葛,单名一个‘亮’字,表字孔明!就跟咱这位皇甫兄弟一般,同属复姓!” “甭管是不是瞎扯,多学些总归没坏处!”孔亮手指朝着王伯超扔在一旁的书点了点,“这数学你必须得学。领兵在外,要是连手下原有多少兵卒、战斗减员多少、每日消耗几石几斗米粮都稀里糊涂,且不说下面人会不会蒙骗你,就问你自己,心里头有没有底,还敢不敢打这仗!” 赫连进明脑袋一扬,满不在乎道:“敢!这有啥不敢的?咱梁山旗号一亮出去,那些穷苦兄弟还不巴巴地赶来投奔。这一仗打完,别的不说,咱队伍肯定能壮大不少!” 孔明听了,晃了晃手中那本梁山军法的小册子,没好气道:“那你就等着去军法司走一趟!强拉壮丁,私自扩充编制,轻的话,给你降职留岗查看,重的话,直接把你从队伍里赶出去!” “啊?队伍越打人数越多,这难道不是好事吗?”马元这时赶忙凑上前来,满脸好奇地询问,“想当年俺在清真山上,要是手下队伍能越来越壮大,俺夜里做梦都能笑醒喽!” “梁山可不是那清真山能比的!”孔明神情严肃起来,认真说道,“咱们梁山队伍的编制安排,人员补充调配,所有事宜都得听从上头的命令!入梁山开篇学的第一课,不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嘛!只有在梁山的统一指挥调度下,咱们才能打胜仗!怎么,这就忘了?” “俺就琢磨着……” “要是你琢磨的有用,那我们都该听你的指挥了!”孔明一脸正色,毫不留情地说道,“郎君指挥梁山作战,向来战无不胜!可你呢,指挥清真山的时候,最后差点没把大伙全饿死。要是听你琢磨的,怎么,还想再回清真山去?” “那可万万不能!”马元忙不迭地连连摆手,且不说旁人的想法,单说他自己,此刻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回清真山当草寇了。 在梁山,吃喝不愁倒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在这里能瞧见希望,日子有奔头啊! 就说王伯超,别看他眼下牢骚满腹。但你要是问他愿不愿意再回到当初在清真山的日子? 他愿意吗? 你要是真敢这么问,他怕是立刻就会扬起大嘴巴子扇过来! “孔明!孔亮!马元!周兴!皇甫雄!出列!” 一声高亢的点名声,如炸雷般在帐外骤然响起。 “是!” 帐内的几人瞬间打了个激灵,仿佛条件反射一般,猛地站起身来,迅速整理好队形,步伐整齐地朝着帐外走去。 帐外,秦明紧握着马鞭,面沉如水,站得笔直。马鞭末梢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身上的甲胄,发出细微声响。 几人走出营帐,一眼瞧见秦明,不由齐齐一怔。 他们几个在青州本地,那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怎会不认识秦明。 秦明眼皮都没朝他们几个抬一下,径直向身旁的教官发问:“怎么没见着王伯超和赫连进明?” “按规定,他俩学业尚未完成,不予结业。” 秦明伸手挠了挠头,“行!调人文书和兵符你都查验过了,郎君的印信也核对无误,这下能调兵了?” “自然可以!”教官一板一眼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孔明等人,“你等结业,分到秦明旅部,先担任千人营指挥使!孔明,任秦明旅部参谋!” “报告!” “说!” “教官!那我兄弟王伯超和赫连进明咋整?” “没结业就是没结业!”教官面色阴沉,“等下一批!还有别的事吗?” “报告!没了!”马元迅速立正,大声回应道。 “都听好了,回去收拾好个人物品,接着去领取军装甲胄,随后到演武场挑选你们各自的兵丁!清楚了吗?” “清楚了!”众人齐声应道。 众人回到营中。 王伯超迫不及待地翻身从铺上爬起,快步来到马元身旁,脸上堆满讨好的笑,问道:“大哥,是不是要打仗了呀?要是真打仗,是不是就不用再训练了?” “你呀……”马元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自顾自地去整理自己的物品。 “大哥?”王伯超见马元没有回应,不禁又喊了一声。 这时,周兴走上前来,抬手轻轻拍了拍王伯超的肩膀,却也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甫雄目光在王伯超和赫连进明身上来回扫了扫,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感慨地说道:“兄弟,多保重啊!” “不是啊,这到底啥情况啊,你们……”王伯超望着正收拾个人物件的马元、周兴、皇甫雄三人,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哥哥们,究竟出啥事了?” “还能咋,人家富贵了呗!”赫连进明狠狠啐了一口,没好气地说道,“如今飞黄腾达,哪还瞧得上咱们兄弟!” “放你娘的屁!”马元瞬间被激怒,大声骂道,“老子结业了,被分到秦明将军的麾下!你们俩呢,还得等下一次机会!咱们兄弟往后再想碰面,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这哪能行?”王伯超一下子就急眼了,“想当年,咱们头碰地结拜,那可是过命的兄弟!就因为这考核没通过,难道就要分开各走各路?” “我们这是要去打仗了!”周兴神色冷静,缓缓说道,“瞧秦明那全副武装的架势,这场战事肯定小不了!况且,一下子就任命我们做千人营指挥使,可见这仗规模不小。” “嘿!”皇甫雄伸手,轻轻揉了揉王伯超和赫连进明的肩膀,笑着打趣道,“你们俩结业可别太着急啊,稍微等等我们兄弟。等以后我们来挑人的时候,这不咱们兄弟又能凑一块儿了?” “你快给我一边待着去!”赫连进明没好气地直接一晃肩膀,急道,“大哥,就没别的法子?” “没有了!”马元摇了摇头,“你们……” “收拾好了没?那边营里的演武场都等着你们呢!动作快点!别第一天去上任,就给手下的兵丁留下个懒散的印象!” 教官在营帐外催促着,“甲胄都给你们送过来了,麻溜换上!” 王伯超和赫连进明望着自家兄弟头戴盔、身披甲,浑身散发着英武之气。 不由上前摸了摸冰凉的甲片,心中既恼恨自己未能一同结业,又不禁涌起阵阵羡慕。 第479章 咱们以雷霆万钧之势,从沂水出发,一路直下临沂 秦明忙着整顿兵马之际,屠龙手孙安也与自己的副手刘广、郝思文和崔埜见了面。 郝思文此前一直追随关胜,如今陡然更换主将,难免显得有些拘谨。 虽说之前在梁山时,他也曾与孙安打过照面,但那时孙安一心在后山训练营研读兵书,二人接触并不多。 崔埜的性格则大大咧咧。 他从莱州匆匆赶来后,先是去拜见了姜齐,将情况详细汇报,而后便在军营里老老实实等候主将孙安到来。 而此刻的刘广,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原来,他派去沂州打探消息的亲兵传来一则噩耗:他年仅十六岁的女儿刘慧娘回来了,然而,竟在自家门口,被高封强行掳走! 刘麒和刘麟两兄弟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燥怒起来。 只见他们双眼布满血丝,那眼神像要吃人一般,几乎就要朝着沂州方向冲杀过去。 若不是家中年迈的老太太,此时拄着那根老旧的拐杖,颤颤巍巍却又无比坚定地站在门口,拼死阻拦,恐怕这兄弟俩此刻早已如脱缰野马,跑到沂州境内了。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用力杵着,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两个不懂事的猢狲!难道非要把老身给活活气死不成?那个遭灾的丫头,就让她去了!你们俩兄弟犯得着为了她去拼命吗?” “奶奶!”刘麒和刘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呼喊,声音中满是焦急与无奈。 “那可是我们的亲妹子啊!”刘麟更是红着眼,带着哭腔说道。 老太太却不为所动,依旧强硬地说道:“不过是个女娃子罢了,没了就没了!你们俩可是得传承刘家香火!怎能去冒这般大险?好容易和你们父亲脱离了那如刀山火坑般的地,怎么还敢再轻易跳进去?都给老身乖乖听话,在家好好待着!” 忽听一声粗犷的呼喊在门外炸响:“刘营指挥可在!” 刘广赶忙整了整衣衫,高声回应:“刘广在!” 紧接着,那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刘指挥速去军营点卯!主将孙安到了,正在擂鼓聚将!” “烦请前面带路,刘广随后即刻就到!”刘广朝着来人客气回应,而后目光移向自家母亲,轻声说道:“娘,儿子这便去了。” 老母亲微微摇头,眼中满是忧虑,“你这一去,可就彻彻底底沾上梁山的印记了,往后再想洗刷,可就难如登天了!” 刘广神色坚定,深吸一口气,低声却又掷地有声地拱手说道:“娘,儿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洗清这印记。若是寻常草寇之流,儿子怎会放在眼里?但如今的梁山,正处于开疆拓土的关键时期,儿子有幸身处其中,怎能不为刘家谋取一场泼天的富贵!” “爹,儿子……”刘麒、刘麟兄弟俩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刘广神色肃穆,目光依次扫过两个儿子,叮嘱道:“你们在家,务必好生伺候长辈。切不可莽撞行事,凡事以长辈的安危为重。” 在青州大营之中。 孙安稳稳地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紧握着那枚象征着调兵权力的兵符,专注地看了它片刻,他的手又轻轻摩挲着身上崭新的甲胄。 这一切都让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几年前还是一普通人,如今,却手掌万人生死! 随后,孙安缓缓起身,踱步至巨大的沙盘之前。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沙盘上代表沂州的区域,那错综复杂的山川地势。 他微蹙眉头,脑海中不断推演着该如何巧妙布兵,何处适合安营扎寨,怎样才能凭借地形优势,在即将到来的战事中占据先机。 就在孙安沉浸在这紧张的战略思索之际,营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刘广、郝思文和崔埜三人匆匆赶了进来。 “见过旅帅!”三人整齐划一,抱拳行礼。 孙安微微抬眼,目光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兵马已然整顿完毕,粮草辎重也一应俱全,随时能够南下进军沂州。只是,这行军路线……究竟该选哪一条……” “哪一条都行!”刘广毫不犹豫,猛地抱拳,语气坚定地说道,“旅帅,实不相瞒,沂州的兵马,清一色都是厢军,根本毫无战力可言!” “难道连一个禁军都没有?”孙安神色一凛,追问道。 “确实一个禁军都没有!”刘广满脸无奈,苦笑着摇头,“不仅如此,之前经略使郭知章为了打莱州,还带走了一大半的兵卒。如今的沂州,防务空虚,简直就像一个空壳子。” “这不对劲啊!”孙安拧紧眉头,面露疑惑,“之前听云天彪说过,他曾在沂州担任景阳镇兵马总管,手下可是统领着三万多兵马!就算去了大半,也有一万余人……” “唉!”刘广重重叹了口气,继续摇头解释道,“那都是老皇历了。况且,云天彪麾下那三万人,名义上是厢军,实际上啊,连厢军都算不上,全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乡兵,说白了,就是些普通民夫罢了!” “民夫?”孙安满脸的难以置信,不禁又重复了一遍。 “没错!实实在在就是民夫!”刘广一脸苦笑,无奈地摇头说道,“这些人啊,都是从周边村子里,趁着农闲的时候召集起来的,纯粹是装装样子,糊弄上级检阅。还有一部分,是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的泼皮混混,被强行送来充数整顿的。您想啊,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哪里能有什么战斗力?别说跟咱们梁山训练有素的精兵相比了,就算和朝廷正规的禁军比起来,那也是云泥之别!” “这……这怎么会……”孙安被这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大宋的军事防备,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旅帅有所不知啊,朝廷如今没钱没粮,又拿什么来养兵练兵呢?”刘广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急切地说道,“旅帅!事不宜迟,还请您速速发兵!咱们以雷霆万钧之势,从沂水出发,一路直下临沂!趁沂州防务空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480章 再敢这般无礼,小爷我立马挖了你们的眼泡子 在沂州的临沂城,阮招儿好不容易盼来了回家的闲暇时光。 他换下平日里媚气的女装,特意穿上一袭书生长袍,从高封宅邸的后门悄然走出,脚步匆匆,一心直奔自家院子。 很快,他来到了记忆中的小院门前。 然而,他静静地在门前伫立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有熟悉的下人出来迎候招呼。 满心疑惑的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这才惊觉,门上那块写着“阮府”字样的匾额已然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阮招儿不禁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错愕与不解。 “小哥?你这是找阮将军的?”这时,巷口一位挎着箩筐的牙婆子,脸上挂着几分好奇与笑意,开口询问道。 “对呀,只是……这院子怎么变成这样了?”阮招儿赶忙回应,同时指了指那扇门,神情急切。 “哟,阮家如今可是发达喽!早就搬家啦!”牙婆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之色,啧啧说道,“像这样的小院子,哪里还能配得上人家如今的身份喽!” “您可知道他们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阮招儿眼中闪过一丝急切,赶忙追问。 “你去北城拱辰门附近打听打听。听阮府以前的下人说,好像是在那边购置了万俟春弟兄家的宅子。啧啧,那可是大户人家的府邸呢!”牙婆一边说着,一边眼中满是艳羡之色,“这阮家也是生了个好儿子,得了济!” 阮招儿听罢,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青,尴尬得无地自容。 下意识地,他习惯性地福了一个万福。 然而,礼才行到一半,他猛地回过神来,自己此刻身着男装,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副男儿郎的模样,哪能行这女子的礼节。 这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羞愧、懊恼交织在一起。 他再也顾不得牙婆那刺耳的嗤笑,慌乱之中,转身拔腿就走。 “呸!兔子就是兔子,跑得可真够快的!”牙婆望着阮招儿匆匆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冷哼一声,嘴里嘟囔着,“我要有儿子,就是饿死,也不能让儿子做着没了祖宗的勾当!” 出了临沂北城门拱辰门,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大宅子,其气派程度令人不禁侧目。 那新安置的镇宅石狮子,威风凛凛地蹲踞在门前,每一根鬃毛都雕琢得栩栩如生,一看这雕工就知道价值不菲,尽显威严。 大门两边,整齐陈列着武官门戟,戟身修长笔直,戟刃寒光闪烁,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清冷的光芒。 “少爷?”门房的眼睛一下子就捕捉到了走来的阮招儿,脸上瞬间堆满了笑意,热情地迎了上去,说道,“您可来的真是巧啊,这不咱们才刚搬完家,正想着找个空儿去给您说一声呢,您就到啦!” “老爷可在家里?”阮招儿神色匆匆,急切地问道。 “在呢,在呢!老爷正和万俟家兄弟俩一块喝酒叙旧呢!”门房赶忙回应,伸手朝院内指了指。 门房领着阮招儿往后院的花厅走去,还未踏入厅内,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扑面而来,显然厅内众人已畅饮多时。 走进花厅,只见桌面上一片狼藉,杯盘碗筷杂乱地摆放着,残羹剩菜洒落其间,看得出宴饮的场面十分热闹。 阮其祥满脸醉意,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气,左右手臂分别紧紧拉着万俟兄弟,正扯着嗓子高声叫嚷着:“儿子?哼!就说那郓城的宋江,为了个官位,连多少自家兄弟的命都能狠下心卖掉!老子不过卖个儿子,又怎么了?啊?怎么了?他们就是眼红嫉妒!嫉妒咱们家有这本事!有这门路!要是他们也有我家这么标致的小儿,恐怕早就巴巴地送过去给高封暖床了!哪还能轮到老子来做这事儿?” “就是就是!”万俟春咧着嘴哈哈大笑着,眼神迷离,醉意已然上头。 他摇摇晃晃地抬起手,随意地朝自家兄弟一指,舌头都有些打结,含糊不清地说道:“也就是俺们兄弟这长相太过粗俗,入不了高太守的法眼呐,否则……” 说到这儿,他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桌面上的杯盘都跟着颤了几颤。 只见他身子前倾,大声嚷嚷着:“兄弟我早就自荐枕席啦!” 阮其祥醉眼惺忪地看向万俟春,光是瞧见他那黑眼袋下突兀生长的瘤子,就忍不住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再打量他那副模样,阔面浓眉,颧骨高高耸起,短髯犹如戟刺般张扬,眼尾微微吊起,天生就带着一股凶戾之气,更是让阮其祥笑得直不起腰。 “笑个鸟!”万俟泰被阮其祥的笑声激怒,涨红着脸,猛地伸手指向自己的脸面,大声反驳道:“俺这脸上可没瘤子!” 阮其祥好不容易止住笑,喘了几口气,又伸手一指万俟泰的脖颈、后背以及胸口处那一道道醒目的刀疤,嬉笑着说道:“可你身上这伤疤也太吓人了!就你这形象,要是真去了高相公那儿,再把高封吓得……嘿,变成了‘阮封’……” 阮其祥一边说着,一边还怪模怪样地勾动着手指,仿佛在比划着什么,脸上带着几分醉后的戏谑,“那可就罪过罪过咯!” 这一番荒诞不经的话,让万俟兄弟瞬间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瘫倒在地上,整个花厅里回荡着他们毫无节制的哄笑声。 “爹!”就在这时,阮招儿一脸怒容地闯了进来。 只见他杏眼圆睁,桃腮因为气愤而微微泛红,双手紧紧掐着腰,娇嗔中带着明显的恼怒,大声斥责道,“都大难临头了,您怎么还能喝得这般烂醉如泥!” “呀!”万俟兄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顿时止住笑声,眼中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目光直直地朝阮招儿投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嘴里还不自觉地嘟囔着:“果然……绝色!” 阮招儿感受到他们那肆无忌惮、充满冒犯的目光,心中怒火更盛,冷眼斜睨过去,猛地暴喝道:“你们两个给小爷收起那副恶心的狗眼!要是再敢这般无礼,小爷我立马挖了你们的眼泡子!” 第481章 这不是主动给我送刀把子来了吗 “大难临头?”阮其祥听了,先是一怔,紧接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不屑,“哪来的什么大难?这天就算真塌下来,不还有高相公顶着嘛!咱们这些小角色,跟着高相公,还不是照样逍遥自在!” “要是高封支撑不住呢?”阮招儿见父亲如此执迷不悟,心急如焚又怒不可遏。 他二话不说,转身寻来一盆凉水,猛地朝着自家老子头上泼去。 “哗啦”一声,凉水瞬间浇透了阮其祥,水花飞溅。 “你!”阮其祥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水一激,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浑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气得满脸通红,颤抖着手指,指着阮招儿破口大骂,“你这是要干什么?仗着自己在高封面前得宠,就想翻天了不成?难道还想倒反天罡,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阮招儿眼神如冰,冷冷地盯着万俟兄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万俟兄弟不过是本地普通的土豪,身上既无官职在身,又哪有强硬的底气。 被阮招儿这一声呵斥,吓得赶忙低下头,灰溜溜地跟着小厮,匆匆离开了花厅。 眼见厅中没了外人,阮招儿这才压低声音,神情凝重地说道:“爹,梁山的人马要打过来了!” “梁山?”阮其祥听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满是惊恐之色,急切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之前淄州的高廉来找高封,我躲在屏风后面,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好像是说高封不知怎么得罪了梁山,看样子……怕是在劫难逃了。”阮招儿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阮其祥瞬间面色如纸般苍白,手脚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目光慌乱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带着一丝侥幸问道:“招儿,那高封可有说要用什么计策来退敌?” “他是什么样的人,父亲难道还不清楚吗?”阮招儿一脸不屑,语气中满是轻蔑,“不过是个沉迷酒色的家伙,肚子里除了些阴损的坏水,哪有半点真本事!” “这可如何是好啊?”阮其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停地踱步,嘴里不停嘟囔着,满脸的焦虑与无助,“便是收拾细软……” “爹!您别忘了,您现在还是东城防御使呢!”阮招儿见状,赶忙伸手用力晃了晃阮其祥的胳膊,试图让他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别人或许还有机会逃跑,可爹您不一样啊,您肩负着守土之责,一旦敌军压境,您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唉!”阮其祥重重地叹了口气,懊恼地一跺脚,满脸悔意地说道,“当初只看到做官威风八面,一门心思往上爬,却压根没考虑到这背后的风险啊!现在可真是骑虎难下了!更何况……” 阮其祥满脸苦涩,眼神呆滞地环顾着这刚刚购置的宅子,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沮丧与懊悔:“咱这段时日搜刮来的钱财,全都投在这所大宅子里了。如今就算想脚底抹油走人,连点值钱的细软都凑不出来啊!” “啊?”阮招儿闻言,不禁轻呼一声,双眼瞬间瞪大,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把所有家底都搭在了这处宅院里,如今局势危急,却连应急的财物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亲爹啊!” 在青州的益都,姜齐一脸无奈,哭笑不得地望着姜老太公,说道:“您可真是我的亲爹呀!” 他微微摇头,“您在登州待得好好的,怎么又跑到青州来了呢?” 姜老太公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轻轻放在一旁,说道:“你娘让人给咱捎信来了。” 他抬眼看着姜齐,神色认真,“她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寻思着给你说门亲事。” “她要给我说亲?”姜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调侃道:“这说的是哪家女子啊?难道是辽国的公主,还是西夏的王女?再不济,莫非是大宋皇室的宗室女不成?” “你娘可没那么大本事!”姜老太公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平实,“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爹!”姜齐满脸苦笑,无奈地摆了摆手,走到一旁坐下,目光看向自己的老爹,“您自己琢磨琢磨,这合适吗?” “要依我看,肯定不合适。但是!”姜老太公目光紧紧锁住姜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可你说的那些,什么辽国公主、西夏王女、宋室宗室女,那就更不合适了!你娘是个聪明人,早年也是读过书的大户人家小姐。咱听了你娘一辈子的话,这才顺顺当当,没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平平安安过了一辈子。你小子啊……” 姜老太公微微一顿,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可别在这事儿上犯糊涂!” “爹,您就给我透个底,到底是哪家的女子呀?”姜齐好奇心大起,忍不住追问道。 “孔家!”姜老太公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画着曲阜的地图位置,缓缓说道,“就是衍圣公家的庶出女子。” “啊?”姜齐不禁一愣,满脸的诧异,“等会儿啊爹,您刚才不还说是普通人家吗?衍圣公府能算普通人家?” “一个庶出的女子,可不就是普通人家嘛!”姜老太公理所当然地说道。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老爹,缓缓说道:“爹,您跟我说实话,这事儿,是不是孔厚在背后捣鼓的?” “他也就提了一嘴!”姜老太公微微眯起眼睛,双手抄在袖笼里,惬意地窝在榻上,说完便不再吭声,一副不想再多谈的样子。 姜齐双眼瞬间眯成一条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死死地盯着兖州的方向,冷冷地低语道:“之前还正琢磨着该怎么收拾孔家呢,嘿,他们倒好,这不是主动给我送刀把子来了吗?” “你娘那边还在等你的回信!”姜老太公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给她好好解释一下,也让人去劝劝她,聪明人,容易钻牛角尖!” “最近事情太多,一时半会还真顾不上他们孔家,”姜齐深吸了一口气,“且放一放!” 第482章 我终归是姓孔啊! “糊涂!”李助气得猛地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孔厚的鼻子,忍不住骂出声来,“平日里看你挺机灵的,怎么一到这种关键事情上,就犯起浑来了?这种事儿,哪是咱们做下属的能随便掺和的?” “我……我姓孔啊!”孔厚倒也不生气,只是神情有些落寞,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似乎在强调着什么。 “就因为你姓孔,所以更得避嫌!”李助恨铁不成钢,一把拉住孔厚,将他拽到沙盘前,手指用力点着沙盘,“你仔细看看!看清楚咯!一旦沂州被拿下来,接下来梁山的矛头会指向哪里?京东两路局势如此,你说,咱们下一个目标会是哪儿?” “兖……兖州!”孔厚被李助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有些懵,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地说出了答案。 “你孔家就在兖州,就在曲阜!”李助双眼紧紧盯着孔厚,目光好似要将他看穿,“你心里难道不清楚?这节骨眼上,你撺掇着郎君娶个孔家的女子,而且还不是嫡女,只是个庶出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助情绪激动,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怒火,在空气中炸响。 “嫡女……没有!”孔厚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木然,声音透着一丝无力。 “那就是他们孔家命该如此,劫数难逃!”李助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呵斥道,“自从郎君开科取士以来,你就变得鬼鬼祟祟,行为举止处处透着怪异。如今更是愈发过分,竟然把手伸到郎君后宅家事当中!你是不是仗着自己是郎君的师弟,就觉得什么事都能插上一脚?你好好想想,你那叔叔孔若先,可是郎君名副其实的授业恩师,人家都没在这事儿上发表过一个字的意见,你又凭什么在这里自作主张!” 李助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孔厚,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孔厚的行为气得不轻。 “那可是玄圣文宣王之后,堂堂衍圣公啊!” 孔厚瞬间暴起,不顾一切地大声嘶吼着,“这是儒教的根本所在,是礼教传承的根基!就凭郎君那行事作风,一旦他对孔家出手,我孔家的颜面何存,礼教的斯文扫地,儒家千百年奠定的地位,也将毁于一旦啊!” 孔厚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布满血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近崩溃地哭诉着:“孔家后人实在是不孝啊!可是,夫子他老人家,一生传道授业,有什么错?孔家列祖列宗,又有什么错?” “可是,你得清醒点,这些东西,岂是仅凭一个女子就能劝得住的?”李助眉头紧皱,目光中既有焦急又有无奈,试图让孔厚冷静下来。 “劝不住也得劝,不行也得行!”孔厚情绪已然失控,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我又能有什么别的法子?他们,孔家那些所谓的长辈们!一个个都还天真地以为,郎君会和其他人一样,哪怕兵临曲阜城下,也会对他们礼让三分。他们凭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孔厚气得浑身发抖,“一个个都还沉浸在过去的春秋大梦里,不知今夕何夕。我苦口婆心地劝了,脑袋都磕出血了,可他们根本不听啊!到最后,即便是拿出一个庶出女子,他们竟然还觉得是郎君高攀了孔家。这些人,这些人……简直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竖子!” 孔厚满脸悲怆,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可是!我终归是姓孔啊!”孔厚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满心的悲怆与无奈,大声呼喊着。 喊完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如孩童般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中夹杂着绝望、无助与对家族命运的深深忧虑,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都通过这哭声宣泄出来。 李助看着眼前失态的孔厚,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在心中暗暗思量,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恐怕确实无法做到像孔厚这般,为了家族的兴衰,拼尽全力去争取哪怕一丝希望。 等孔厚这一阵情绪彻底宣泄完,渐渐平静下来,李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孔家的地,到时候肯定是要重新分配的。” “我知道。”孔厚声音沙哑,带着哭过之后的疲惫与无奈。 “那些为非作歹的孔家人,也肯定是要依法审判的。”李助语调依旧平实,没有丝毫起伏,“你拦不住裴宣,他铁面无私,断案的时候可不会讲什么情面。” “我也知道。”孔厚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既然你心里都清楚这些,你又何苦……”李助话未说完,便被孔厚打断。 “只求郎君能看在联姻的情分上,给孔家,给夫子,给礼教,给儒家留一个脸面!”孔厚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呵呵,可能吗?”李助无声地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脸面?孔若先心里明白这根本求不来,所以压根就不开口,他等着最后用他的那张老脸,你家那两个远方兄弟,脑子里根本没有主脉嫡系的概念,也不会提这事儿。就只有你还在坚持,你觉得,你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郎君答应吗?” 孔厚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只能沉默地低下头,脸上满是痛苦与纠结。 李助见状,不禁又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此番的举动,实在是……有逼宫的嫌疑啊!你想想,往后郎君还怎么能对你放心?你们原本师兄弟情分,恐怕也被你这样折腾得所剩无几了。之前科考取士,你就有些越界的行为,这次又是如此。你好好掂量掂量,你到底有多少脸面,又立过多少功绩,经得起你这样肆意消耗呢?” 李助目光中透着惋惜与无奈,看着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孔厚,心中满是忧虑。 毕竟,孔厚若一直如此,不仅他自身前途堪忧,还可能引发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孔参军,郎君有请!”扈成在外面开口道。 此时要说谁比孔厚还心塞,怕也就是扈成了,孔家没有嫡女,他可是有妹子的! 只可惜,这妹子跟祝家定了亲!唉……为之奈何? 第483章 各方平衡 姜齐静静地凝视着面色憔悴的孔厚,双唇紧闭,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孔厚则一直低垂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地面,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他,刻意回避姜齐的视线。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孔厚才缓缓抬起头,神色平静,语气平和地问道:“师兄,你打算把我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发配?”姜齐听到这话,不禁呵呵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你倒是想得挺美,你想把眼前这一堆麻烦事儿,丢给谁来收拾?” 姜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孔厚身旁,伸手轻轻拉着他坐下,随后又拿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别老是想着撂挑子不干!” “师兄……”孔厚嗫嚅着,嘴唇微微颤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你做的没错,”姜齐拍了拍孔厚的肩膀,轻声安抚道,“换位思考,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为了整个家族上下,肯定也会这么做。做师兄的,心里理解你的难处。” 说到这里,姜齐语气一顿,话音变得语重心长起来,“可是啊,你得明白,我不单单只是你师兄,我还是整个梁山之主。咱要考虑的,可不只是孔氏一家的利益,梁山麾下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等着我去负责。照你这么着,要是重用你孔厚,我就得娶一个孔家女;那以后我要是重用其他人,难道还得先去问问他家有没有适婚的女子?” 说到这儿,姜齐自己都觉得这情形有些荒谬,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笑声在屋内回荡,冲淡了几分方才那压抑的气氛,但其中仍隐隐透着一丝无奈。 “师兄!”孔厚依旧没去碰那杯茶水,而是毅然起身,对着姜齐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神情凝重地说道,“我毕竟是姓孔啊!” “一家一姓!”姜齐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严肃而坚定,“孔厚,你得把格局打开!孔夫子所倡说的仁义礼智信,这些自然没问题,可如今呢,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把经给念歪了!所以我问你,你到底是一心只想保住孔家这一族,还是想要维护儒门这一系的道统?” “自是想……”孔厚刚要开口,却又犹豫起来,话到嘴边又咽下,最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姜齐,眼中满是期盼与挣扎,“师兄,难道,真的不能两者都保吗?” “都保?”姜齐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惋惜,却又无比坚决,“孔家在曲阜根深蒂固,其中的所作所为,你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要是在他们这儿开了这个口子,那可就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你想想,下面那么多兄弟浴血厮杀,拼死拼活都是为了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们姓孔,就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兄弟们用血肉换来的太平之上,肆意吸血吗?凭什么?” “然后呢?就任由他们一代一代安享富贵,一代一代毫无节制地肆意发展?垄断各种关键,彻底沦为天下的蛀虫!把兄弟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太平世道,破坏得支离破碎,等到局势崩坏,他们就再次毫无底线地转换门庭,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荣华?”姜齐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那笑容中满是不屑,“你倒是说说,他们凭什么能这样?” “就凭你孔厚为我出过力?简直是笑话!咱姜齐什么时候亏欠过你孔厚啦?就算真有亏欠,那也只是对你个人,和他们那些如同猪狗一般的蛀虫,咱有什么可亏欠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凭什么!” “郎君!只求您,千万不要伤害孔家众人的性命!”孔厚一脸哀求,言辞恳切地说道。 “这自然会由裴宣依照律法定夺,”姜齐努力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神色沉稳地说道,“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忧,我姜齐毕竟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当年也曾诚心拜祭过孔圣人。唉……孔圣人所享的追封爵位,咱都不会去动。只是……这爵位仅仅是孔圣人自己的,而你,还有我师父,之后会有另外的安排。这次特地喊你来,就是想跟你说明白这些,好让你能安心。至于说……婚事……” “师弟实在是太荒唐了!有越俎代庖之嫌!”孔厚听出姜齐话里的意思,赶忙自责道。 “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如今事业尚未稳定,婚姻之事,现在确实还不好说啊!”姜齐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道,“你啊,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了!” 姜齐凝视着孔厚渐渐远去的背影,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将目光投向墙上悬挂着的疆域图。 “进展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看来,得想办法逼一逼完颜家了。” 姜齐的手指顺着地图缓缓移动,从西北指向东南,又从北方收回齐鲁大地。 河北有田虎盘踞,东南有方腊称雄,北方则是辽国与女真势力交错,西北是西夏伺机而动,而自己则虎踞齐鲁,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姜齐深知,这种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而他,必须掌握主动,加快步伐。 在辽东,完颜部的扩张态势可谓日新月异,几乎每日都有惊人的变化。 自鸭子河出河店一战大获全胜后,消息如疾风般迅速传遍女真各部。 刹那间,各部族纷纷闻风而动,争先恐后地前来向完颜阿骨打献上投名状。 令人瞩目的是,他们所呈的投名状并非寻常之物,而是一颗颗辽国官员的人头。 每一颗人头,都在向周围宣告,他们部族与辽国彻底决裂。 这般举动,使得完颜阿骨打的威望如日中天。 短短时间内,他的麾下不仅汇聚了本部精锐,更有诸多投降而来的势力。 如今,完颜阿骨打统率的铁骑已足足上万! 只是,这上万铁骑究竟是向西继续打辽国,还是向东打高丽为兄弟复仇,这是一个问题! 第484章 在河北这片地界,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柴大官人 完颜希尹目光紧紧盯着沙盘上的地势,神情严肃地对完颜阿骨打说道:“阿骨打,依我看,接下来咱们应该攻打黄龙府。” “不,我要打高丽!”完颜阿骨打语气坚定,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我如今手握一万铁骑,足以踏平高丽,为我兄弟报仇雪恨!” “一万铁骑很多吗?”完颜希尹赶忙拉住完颜阿骨打的手,神色忧虑,“你可别忘了,区区一万铁骑,在轰天雷面前,又能撑得住几轮攻击?” “这……”完颜阿骨打一时语塞,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你也是亲身体验过轰天雷威力的!别忘了一开始你起家的时候,借用的就是轰天雷!”完颜希尹说着,手指向帐外,那些旗杆上高高挂着的人头随风晃动,“你看看,那些部族之所以追随你,不惜斩杀辽国的官员,他们所求的,绝不仅仅是攻打高丽这么简单。他们与高丽并无仇怨,真正和他们结下血海深仇的,是辽国啊!” “我不甘心啊!”完颜阿骨打一拳砸在身旁的桌子上,眼中满是愤懑与不甘,“我兄弟就这么白白死在高丽,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所以咱们更要打辽国,先拿黄龙府开刀,进而直逼南京道!”完颜希尹目光灼灼,说得分外斩钉截铁,“你想想,对马岛那个姓吴的卖给咱们的轰天雷,价格高得离谱!咱们若打下南京道,就能掳掠那里的工匠。辽国境内的汉人擅长各种手艺,让他们给咱们造轰天雷。就算造不出和对马岛一模一样的,可只要有了这东西,总比咱们现在毫无防备强得多!到那时,咱们的实力大增,还怕报不了仇?攻打高丽不过是迟早的事!” “而且……”完颜希尹微微凑近完颜阿骨打,声音压低了不少,神色中透露出一丝神秘,“阿骨打,乌奇迈在南边还给你留下了一个绝妙的棋子。” “你是说马植?”完颜阿骨打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对!就是他!”完颜希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谋划得逞的得意,“这马植在辽国官场沉浮多年,熟知辽国上下的诸多机密,对南京道的防务更是了如指掌。咱们若能好好利用他,攻打南京道便多了几分胜算。而且,此人在宋室也深受重用,之前,从他那里咱们也买了不少好东西!” “屁!”完颜阿骨打气得猛地一跺脚,脸上满是怒容,“一提起那马植我就来气!他卖给咱们的那些图纸,什么轰天雷、震天雷,还有那些所谓的秘药方子,全都是些破烂玩意儿!照着图纸根本就做不出来,就算好不容易折腾出来了,那威力,还不如放个屁的动静大,简直就是在糊弄咱们!” “宋室的东西要是真那么好,他们还至于被辽国逼到这般田地?”完颜希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你想想,就凭宋室如今这窝囊样,还对马植如此看重,又是封官,又是赐姓的,这里面的门道,你还不明白吗?” 他轻轻摇头,眼神中满是对宋室此举的不屑,似乎在嘲笑宋室的昏聩与无能。在他看来,宋室如此对待马植,恰恰证明了宋室的内虚! 宋朝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竟然把马植这样的人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马植究竟有何能耐,能让宋朝寄予如此厚望? 其实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手段罢了,可宋朝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任何一根稻草都觉得能救命。 而此时,作为宋室所谓“救命稻草”的马植,正悠哉游哉地在沧州享受着柴进的殷勤接待。 只见马植身着华丽锦袍,神态悠然,柴进则满脸堆笑,忙前忙后地招呼着。 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美酒佳肴香气四溢。 马植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缓缓端起酒杯,轻抬下颌,微微仰头,将杯沿凑近唇边,轻轻抿上一口美酒,神色惬意。 “想当初,我随童枢密一同前来,诸事缠身,竟来不及与大官人把酒言欢,共叙情谊,实在是一大憾事。今日,我以使者身份,终能登上大官人这丰盛的酒席,也算是弥补了之前的遗憾呐!” 柴进听闻,心中一紧,面上却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赵大人身为珠玉,之前不过是明珠蒙尘,如今脱胎换骨,自然难掩光芒!” “柴大官人,我在东京之时,就常听人提起大官人‘小旋风’的名号,那可是如雷贯耳啊!都说大官人神通广大,上与辽国相通,下和宋朝往来密切,左边能联络西夏,右边又可通达海外!这可真像是一阵势不可挡的小旋风,直挂云帆,能济沧海呐!”马植也就是赵良嗣,此时眼中含笑,话语里满是赞誉。 “赵大人说笑了,”柴进赶忙连连摆手,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罢了,我哪有这般能耐。” “莫要自谦!”赵良嗣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前我本打算从登州出发前往辽东女真之地,怎奈道路被梁山阻断了。这时候,我立刻就想到了手眼通天的柴大官人您呐!我寻思着,柴大官人必定是有门路,能帮朝廷解决这难题的!” “这……”柴进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一僵,但多年的处世经验让他很快调整过来,转瞬便又笑道,“柴某平日里确实做些辽东生药毛皮生意。这样,赵大人先安心歇着,待柴某去问问下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办法,如何?” “我就说嘛!在河北这片地界,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柴大官人?”赵良嗣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看着柴进,话锋一转,“只是这一路之上……” “一切花费,自有柴某支应!赵大人身负为国出使的重任,劳苦功高,怎么能再让您破费呢?”柴进立刻心领神会,赶忙表态。 “懂事!”赵良嗣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怪不得都说你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就是比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人懂事啊!” 第485章 你?除了为他们做嫁衣,还能做什么! 柴进庄园的后院里,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围坐在一张酒桌旁,桌上摆满了酒菜,然而他们的心思似乎并不全在这美酒佳肴上。 只见他们一边安静的喝着酒,一边不时地往外张望着,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期待。 “大哥,你说这柴进……”其中一个稍显年轻的汉子忍不住开口,话刚说一半,便被另一个年长些的汉子打断。 “叫什么柴进,要叫柴大官人!”那年长的汉子一脸不耐,眉头紧皱,狠狠地瞪了年轻汉子一眼,“咱们可是千里迢迢来求人家办事的,嘴上怎么也得敬重些才是!不然,谁愿意帮咱们?” 他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随后重重地将酒杯搁在桌上。 “咱们虽说好不容易占据了威胜州,可这地方如今的状况,实在是让人头疼。”一个大汉放下酒杯,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你瞧瞧,州里那是要啥没啥,兵器库里空荡荡的,根本找不出几件能用的兵器,粮仓也见底了,一粒粮食都难寻。那些当官的,家里倒是抄出了不少金银财宝,可这金银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拿来武装咱们的弟兄,实在是急死人呐!” “诸位兄弟,着什么急呀?” 柴进满脸堆笑,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在仆人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进来,“那些金银,小可都已经仔细清点清楚啦。不知兄弟们眼下是急需粮食,还是更想要铁器呢?” “自然是要粮食!” 几个大汉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语气中满是急切。 “铁器能给我们多少?粮食又能提供多少呢?”其中一人紧接着追问,眼神中透露出对物资的渴望。 “若是兄弟们想要粮食,至少能给二十万石!”柴进呵呵一笑,脸上带着神秘的神色,“不过呢,咱瞧着诸位都是重情重义的兄弟,这正好有一桩大买卖,同样也是二十万石粮食,就不知道诸位兄弟有没有这个本事吃得下啦!” 柴进故意卖了个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想看看他们的反应。 “什么大生意?”大汉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目光紧紧锁住柴进,仿佛要从他嘴里挖出天大的秘密。 “有契丹人在大名府买了二十万石粮食!”柴进见众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便不再多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那些粮食要运至界河,走的,正好是黄河水道!从大名府的魏县装船,一路经过冀州,河间府,沧州,再到清州,最后抵达界河。”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大致的路线,让众人对这趟行程有更直观的了解。 “二十万石粮食?”一个大汉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满是兴奋。 “只多不少!”柴进笃定地点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记得,滹沱河有一段……”为首的汉子说着,伸手在酒桌上沾了些酒水,缓缓画了一条河的形状,“是和黄河水道连接的!” 他一边画,一边皱着眉头思索,努力回忆着地理方位。 “在清州境内!”柴进微微前倾身子,在那酒水上清楚的画了起来,更是压低声音说道,“周围还有独流北寨,独流东寨,当城寨。” “滹沱河……从清州逆流而上,经真定府,再到忻州,最后抵达代州!”那汉子目光灼灼,一边用手指顺着酒渍画的线路比划,一边深吸了一口气,“干了!只要能把这批粮食弄到手,运到忻州,咱们的兄弟们就不愁没饭吃了。到时候,振臂一呼,聚集人手,顺势打下太原!这二十万石粮食,绝对值得冒险!” “好!果然是爽快兄弟!”柴进畅快地哈哈一笑,眼中满是赞赏,“咱庄上还有不少壮丁汉子,到时候,可以尽数给兄弟们打打下手!毕竟四百艘船,仅凭兄弟几人,怕是难以应付啊……” 他笑容可掬,一副热心帮忙的模样。 “那便有劳柴大官人了!”为首的汉子赶忙抱拳致谢,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二十万石的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 光是凭借漕船运输,少说也得动用四百艘载重五百石的船才能起运。 一艘船身长度七丈有余,四百艘船首尾相连,至少两千余丈的长度。 如此庞大的船队,若仅凭这几个汉子,即便拼了命,也绝对无法让船队顺利行进。 几人心里都清楚,若是没有柴进手下那些常年跑船的人帮忙,就算费尽千辛万苦把粮食抢到手,却没办法运走,那这粮食也不过是镜花水月,毫无益处。 经过一番详细的商议,把各个细节都讨论妥当后,几人才算是放下心来,安心睡去。 此时,柴进依旧一脸醉态,脚步踉跄地晃晃悠悠朝着书房走去。 一路上,他佯装醉酒,左右偷眼观瞧,警惕地确认确实没有旁人后,才小心翼翼地来到书房内。 他熟练地打开书房里一处极为隐蔽的暗格,暗格缓缓打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他闪身进入,顺着通道进入了暗室之中。 柴皇城静静地坐在暗室之内,昏暗的空间里,只有那微弱的烛光在轻轻摇曳。 他专注地一边打着算盘,珠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一边在账本上写写画画,那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叔父!田虎他们决定动手了!”柴进走进暗室,压低声音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也就是说,你在他们身上也下了注?”柴皇城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目光透过烛光,直直看向柴进。 “不能说下注,只是顺手推了一把!”柴进哈哈笑道,眼神中闪烁着精明,“江南的方腊,京东的姜齐,河北的田虎!如今赵氏朝廷已经千疮百孔!我……” “你?除了为他们做嫁衣,还能做什么!”柴皇城呵呵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又似乎夹杂着一丝恨铁不成钢,“家里那些皇城司的探子,我都给你清理干净了,只是皇城司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继续安排人进来,可见他们也在忙,接下来你打算往哪走?” 第486章 你这样子,连个太监都不如啊! “第一次见姜齐的时候,你说他会是黄巢那般人物。结果呢!人家可不是你所料的那样。依老夫看,这人至少有齐宣王的风范!”柴皇城呵呵一笑,笑声在暗室中轻轻回荡,带着些许自得与对过往判断失误的调侃,“现在你又在田虎身上下注,还伸手掺和其中,那你说说,这回报会是什么?”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柴进,似乎要从柴进的表情中提前洞悉答案。 “是……”柴进刚要开口,却被柴皇城急切地打断。 “除了看着他发展壮大,给赵宋朝廷添些麻烦之外,你还能实实在在得到什么?别给老夫说什么金银之类的话,在老夫眼里,那些不过是些土疙瘩,跟个屁没什么两样!”柴皇城言辞犀利。 “我……我……”柴进被柴皇城这一连串的质问怼得张口结舌,脸憋得通红,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眼神游移,不敢直视柴皇城那锐利如鹰的目光,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角,显得局促又慌乱。 “我什么?”柴皇城脸上满是不屑的冷笑,突然怒从心头起,手臂一挥,瞬间将桌子上的那些账本全部扫落在地。 账本散落一地,纸张翻飞,就如同柴进此刻混乱不堪的思绪。 “这些,有什么用!”柴皇城的吼声在暗室中回荡,震得柴进身子一颤。 柴皇城猛地转身,手指着这间暗室,情绪愈发激动:“这,又有什么用?你看看你,购买粮草,聚集人手,建造暗室,清除暗探,资助草寇,可你做的这一切,除了让自己心里一时舒服一点,还有什么实际用处!你根本就没有明确的目标,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柴进嗫嚅着,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啊!之前,你鼓起勇气想做事,老叔不同意,你可记得老叔为什么不同意?” “你说沧州是绝地!” 柴皇城长叹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的怒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奈与疲惫,“田虎至少清楚自己要打下府州、丰州,为自己家报仇雪恨,有个明确的奋斗方向。方腊也懂得利用手边的摩尼教聚拢人心,整顿队伍,一步步壮大自己。更不要说姜齐,人家也是目标明确,行动果敢。你呢?你到底要走哪条路?哪怕你下定决心出海,自立为海外蛮王,老叔心里都能痛快些。别再这么犹犹豫豫,像拿钝刀子割肉一样折磨咱了!老叔年纪大了,没多少时间再陪着你玩这种过家家似的游戏了!” 柴皇城说着,缓缓闭上双眼,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可是你说,沧州是绝地!”柴进一脸委屈,带着几分无奈地辩解道。 “那就离开沧州啊!”柴皇城恨铁不成钢地提高了音量,几步走到墙边,用力指着墙上挂着的宋室疆域图,情绪激动地说道,“天地广阔,何处不可去?去燕云,那里地势险要,战略位置重要;去京西,可图中原之利;去淮南,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去川蜀,蜀道天险,易守难攻;去两广,可开拓新的局面!这么多地方,任你选择,为何非要困死在沧州这绝地?” 柴皇城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区域一一划过,每说一处,眼神中便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 “哪怕之后你立国,国号不再叫周,叫燕,叫楚,叫吴,哪怕叫越!只要你有决心去闯,去干一番大事业,到你再立宗庙的时候,都可以挺直了脊梁,堂堂正正地去见列祖列宗,理直气壮地说一句你尽力了!可你现在呢?这……这到底叫什么事啊!” 柴皇城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眼中满是对柴进不争气的痛心,当他说到一半,像是突然从某种情绪中清醒过来,猛地一拍大腿,眼神中满是鄙夷地骂道:“看着人家各方势力打得热闹,自己却在一边当个局外人,看着过干瘾?你这样子,连个太监都不如啊!大好时机摆在眼前,却不知把握,空有满腔想法,一天一个变化,根本无实际行动!” 柴进被叔父骂得面红耳赤,羞愧与愤懑交织在心头。 他双手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叔父!我……我……定要……定要……”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完整,仿佛那些豪言壮志被柴皇城犀利的言辞堵在了喉咙里。 “去投梁山!”柴皇城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而苍老,他扶着桌子,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弯下腰去,开始一点点捡起地上散落的账本。 每捡起一本,都仿佛在拾起那些被柴进荒废的机会与希望。 “去,至少,你在姜齐那里还有几分脸面。他若是能打着咱们家的旗号起事,看在往日情分上,或许会给你个傀儡皇帝当当。之后你再顺势给他禅位的话,说不定还能保住祖宗的香火……” 柴皇城一边说着,一边将账本叠放在桌上。 “那我若是去田虎……”柴进话刚出口,便用略带犹豫和试探的眼神看向柴皇城。 “那你离死就不远了!”柴皇城重重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摇曳的烛火,“田虎不过是个草寇,行事毫无章法,哪里懂得朝堂上的规矩和门道?在他那里,舌头不如刀把子,名义?那玩意儿连个尿壶都不如,稍有不慎,你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积蓄力气继续阐述。 “姜齐此时已经开府建牙,虽说只是个区区的镇东将军名号,但好歹这是走的正规途径,他是想着建立新朝!跟着他,至少还有些发展的根基和规矩可循。” 说到这里,柴皇城又看了一眼张嘴的柴进,直接打断道:“至于方腊?哼,那就是个神棍,靠着摩尼教蛊惑人心,你去了他那里,处处都要受限于那些神神叨叨的教义和手段,根本伸展不开手脚,难有作为。” 第487章 不再是山野蛮族,不再是辽人的奴隶!我等,有国啦! 在大名府境内的魏县,黄河之上呈现出一番壮观的景象。 长达十六里的水道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四百余艘漕船,首尾相连,宛如一条巨大的长龙蜿蜒在河面上。 整个大名府的船队,几乎都汇聚于此。 萧奉先站在岸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一切,眼神深邃而冰冷。 他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如同拨弄算盘珠子一般,开始飞速盘算起来。 这四百余艘装满物资的漕船,对辽国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暗自思忖,到时候究竟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才能名正言顺地将这些船只直接留在辽国境内,为辽国所用。 此刻的他,已经将眼前的船队视为囊中之物,只待寻得一个合适的契机,便可将其据为己有。 然而,萧奉先这份暗自得意的好心情,如同阳光下的薄雾,转瞬即逝。 “萧枢密,辽东密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萧挞不野快马加鞭赶到了魏县码头。 他神色匆匆,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块写满了契丹文的绢布,递向萧奉先。 萧奉先心中一凛,脸上的冷漠瞬间添了几分凝重。 他一把接过绢布,展开的瞬间,双眼快速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渐渐拧紧,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原本平静的眼眸中,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担忧、焦虑交织其中。 “萧嗣先!误国之徒!”萧奉先狠狠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腔的怒火与恨意强行压下,连喉头涌起的那口血都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他双眼通红,猛地转头看向萧挞不野,厉声道:“你在此处,等他们装好粮草之后,便跟船前行,一旦到了界河,立刻调兵将他们团团围住!绝不许一艘船离开界河!听明白了吗?” 萧奉先的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明白!那萧枢密你……”萧挞不野被萧奉先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询问萧奉先的去向,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去给你擦屁股!”萧奉先恶狠狠地瞪了萧挞不野一眼,眼中满是愤懑,“女真完颜部,这下可闹大了!” 说完,他转身疾步走向自己的坐骑,飞身上马,扬尘而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萧挞不野呆立在原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萧挞不野心里清楚,萧嗣先当初是接过了萧奉先在辽东留下的棘手局面。 毕竟,那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是非之地。 而萧嗣先,恰恰又是萧奉先的同胞兄弟,手足情深,在这种情况下,萧奉先才将辽东的事务交予他。 可此刻,萧奉先对自己亲弟弟都表现出如此愤怒、嫌弃的态度,萧挞不野光是想想,便能猜到那个烂摊子已经糟糕到了何种程度。 “闹大了?”萧挞不野望着波澜壮阔的黄河河面,喃喃自语,脸上带着几分不以为意,“能闹多大,总不至于称帝……”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轻蔑与侥幸,似乎并不相信女真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然而,就在此时,在女真部族领地。 女真部族中叫得上名字的七十二部,各个部落都精心选派代表,纷纷赶赴完颜氏族地——曾经的宁江州。 一时间,这里人头攒动,各部族代表齐聚一堂,一场前所未有的女真部族会议,误打误撞之下,盛大召开。 完颜阿骨打一身戎装,站在台上,“我等部族,皆是住在山野,我们是愿意住在野外吗?不是!我们是为了躲避契丹人!我们一直以为,他们是强大的,不可战胜的!但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活人!砍下去,也会死!” “那我们为什么被他们逼到要躲到山野之中?” “那是因为他们是一个拳头,我们女真是一盘散沙!七十二部族,好多啊!” 完颜希尹隐匿于众多代表之中,瞅准时机,突然振臂高呼:“完颜部首领,完颜阿骨打!称帝建制!” 这一声喊,好似一道惊雷,瞬间在人群中炸开。 原本只是打算召集各部族共同商议进攻辽国事宜的完颜阿骨打,听到这呼声,当场就有些发懵。 他呆呆地站在挂着帅旗的高台上,眼神中满是错愕与茫然,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他虽有反抗辽国之心,却未曾想过在此时称帝建制,这个突如其来的局面,让他有些难以应对。 只见完颜希尹几步跨上高台,动作干脆利落。 他伸手一把扯下那面黄色的大旗,迅速披在了完颜阿骨打的身上,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高呼:“万岁!” 这一声呼喊,仿佛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热情。 “万岁!” “万岁!” “万岁!” 此起彼伏的呼声如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响彻在整个校场之上。 众人纷纷跪地,向完颜阿骨打表达着他们的拥戴,一场盛大的称帝仪式,就在这样热烈且意外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 完颜阿骨打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跪地高呼的众人,神情同样激动。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想了不知道多久的话,大声吼了出来:“咱……完颜阿骨打!从此宣布!我等女真人,从今往后,不再是山野蛮族,不再是辽人的奴隶!我等,有国啦!” 他的声音坚定而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豪迈与决绝,在旷野间久久回荡。 这一声宣告,仿佛挣脱了长久以来束缚女真人的枷锁,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完颜阿骨打对自由和独立的渴望,以及对女真族未来的无限期许,让在场的每一个女真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国号!大金!”完颜阿骨打将胸膛高高挺起,以振聋发聩之势高声喝道,“契丹人,以镔铁为号,取其坚不可摧之意,但是!镔铁虽坚,终亦变坏,唯有金,历经岁月变迁,始终不变不坏,遂号大金!从今日起,我等女真子民,之后对外邦交,皆可自豪地自称为——大金人!” “大金!” “大金!” 第488章 朕要在诸部面前,将那完颜阿骨打车裂,以正国法 “陛下!”萧奉先一路疾驰,风尘仆仆,刚赶到天祚帝的行营,连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拂去,便径直冲进营帐。 入帐的第一件事,他“扑通”一声直接滑跪在地,动作急切而又干脆。 “陛下,臣,不负皇命,已在南朝购得二十万石粮草!此时正在装船,不日便可起运至界河!”萧奉先低着头,声音虽因长途奔波而略显沙哑,但仍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邀功之意。 此刻,他跪在地上,等待着天祚帝的回应,内心忐忑又期待,营帐内安静得能听见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不是因为听闻,你兄弟兵败如山倒的消息,才星夜而来?”天祚帝坐在营帐中的主位上,眼神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奉先,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与质问。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晃了晃,却并未饮下,只是盯着杯中的酒水。 “臣,不敢为臣兄弟求情!”萧奉先听闻此言,心猛地一沉,连忙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惶恐与恳切说道,“只是,臣深知陛下一向心系天下苍生,怕陛下在听闻如此噩耗,气急之时,误下旨意,致使生灵涂炭,百姓哀怨四起。如此一来,恐伤辽国根基,臣实在忧心,才不得不星夜赶回!” 萧奉先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静静等待着天祚帝的发落,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呵呵,好笑!”天祚帝怒极反笑,一把将手中的战报狠狠丢在萧奉先面前,战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七千人马,去攻打区区三千五百的女真人,竟然还兵败如山倒,朕不过是想惩戒他一番,怎么就成了生灵涂炭?这是什么歪理?难道你们萧氏,就动不得了?” 天祚帝气得脸色铁青,双眼死死盯着萧奉先,仿佛要将他看穿。 “并非萧氏动不得,而是萧嗣先,不能动!”萧奉先依旧跪在当场,丝毫不敢挪动,口中高呼道,声音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陛下请想,若动萧嗣先,那些在东征中溃败的士兵,必定人人自危。他们本就因战败而惶恐不安,此时若见主将受罚,如何还敢归附?如此一来,军心必定大乱,往后谁还愿为陛下效力,为我大辽征战?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啊!” 萧奉先说着,又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些溃兵,收来何用?”天祚帝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耐烦,语气中满是对那些溃兵的嫌弃。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跪在地上的萧奉先,似乎在等待着一个能让他信服的理由。 “那也不能让其投女真啊!”萧奉先一脸正色,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溃兵之中,不少皆是皮室军的精锐。皮室军,那可是我大辽的精锐之师,若是因为对萧嗣先的惩处,使得这些溃兵心生不满,进而投奔女真,此消彼长之下,后果不堪设想。长此以往,军中人心必定不稳,皮室军作为大辽军事力量的中流砥柱,一旦他们军心不在,陛下,您的江山社稷可就危险了啊!” 萧奉先说得声泪俱下,额头汗珠滚落。 “如此恶徒,就不能惩戒?”天祚帝有些恼了,将酒杯重重一放,酒水溅出些许。 他心中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萧嗣先的战败实在是窝囊,那些溃兵也着实可恨,可萧奉先的话又句句在理,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可直接罢去官职,贬为庶民!”萧奉先见天祚帝态度有所缓和,赶忙不失时机地开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让他无官无爵无职,做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对他这样的败军之将而言,已经是足够严厉的惩罚了!” 萧奉先微微抬头,偷偷观察着天祚帝的神色。 “那些兵卒?”天祚帝沉思片刻,目光再次落在萧奉先身上,冷冷地问道,似乎在考量萧奉先还能给出什么应对之策。 “赦免就是!”萧奉先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坚定而果决,这个答案早已在他心中反复权衡过无数次。 “赦免?”天祚帝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不满,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外。 “这些兵卒若是得不到赦免,心中必定多有对朝廷的怨恨,兵败又非他们责任,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们必然会四处逃窜。他们身强力壮,又是军中出身,一旦聚集起来为非作歹,那对地方的危害将难以估量,梁山贼寇在宋境的所作所为,陛下想必也有所耳闻,咱们大辽可不能重蹈覆辙啊!” 萧奉先一边说,一边连连磕头,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你啊!”天祚帝凝视着萧奉先,眼神中既有几分无奈,又夹杂着些许责备,“你为了你那同胞兄弟,也算是下了死力气!连梁山都让你拿出来当挡箭牌!” “圣明不过陛下!”萧奉先赶忙再次伏地叩首,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神情。 “女真人立国了,你可知道?”天祚帝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重的长叹,那叹息声仿佛承载着整个大辽的忧虑与危机。 “今日女真人立国,明日达旦人立国,若是我大辽境内,那些草原部族都有样学样,纷纷自立,我大辽,还能是那个幅员辽阔、威震四方的大辽吗?”天祚帝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忧虑与不甘,他抬起头,眼神望向营帐外的天空,“朕,要御驾亲征!” “不知陛下要征集多少兵马?”萧奉先心中一凛,赶忙问道。 他抬头看着天祚帝,试图从皇帝的表情中揣摩出更多的想法,同时也暗暗担忧,军粮不足,财政不足,如何远征! “十万兵马!”天祚帝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战兵十万,朕要召集草原诸部,一同征讨这等逆臣!朕要在诸部面前,将那完颜阿骨打车裂,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第489章 黄龙府 萧奉先听闻此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这一惊,倒并非是被十万兵马的规模给吓到,而是敏锐地察觉到,此时御驾亲征实乃不合时宜之举。 十万人的出征规模,对于辽国而言,并非史无前例。 然而当下的局势,实在是困难重重。 首当其冲的便是军粮问题,如今军粮严重不济,国库也空虚得很,之前好不容易从南朝购置的粮草,此刻还在黄河水道上慢悠悠地飘着,远水解不了近渴。 且不说粮草这一关键难题,光是要将这十万人从各个部落聚集起来,就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简单事。 从向各部族传令开始,到他们收到命令,再到部族内部完成人员聚集、安排迁徙,以及对兵马进行整顿,这其中涉及的事务千头万绪。 绝非这边天祚帝下个圣旨,那边就能立刻自动完成的。 十万大军,一路之上的人吃马嚼,那可是一笔巨大的消耗,沿途的供给又该如何合理安排? 大军行进途中,在哪里安营扎寨才能确保安全与便利? 这所有的一切,都得由他这个枢密使来操心安排。 想到这些繁杂且棘手的事务,萧奉先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怎么?咱的萧枢密,这点小事,做不来?”天祚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冷冷地盯着萧奉先。 在平日里,天祚帝与萧奉先相处时,倒也能容忍他在一些琐事上的圆滑与取巧,毕竟萧奉先总能陪着自己消遣打趣,给自己带来不少乐趣。 但此刻,面对这军国大事,他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绝不允许有人在这种关乎大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给他拖后腿。 在他看来,身为枢密使的萧奉先,理应对这些军事筹备事务驾轻就熟,迅速安排妥当。 尤其是在如此重要的御驾亲征计划面前,任何的迟疑与推脱都是不可原谅。 天祚帝微微皱眉,等待着萧奉先的回应。 “臣之前所购二十万石粮草,若是节省着用,足够十万大军三个月所用!” 萧奉先立刻收起心中的忧虑,神情严肃而庄重地说道。 “但是,陛下,敢问您可有完备的军略,确保能在三个月内一举剿灭女真叛军?” 萧奉先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直视天祚帝,眼神中透露出对这场战事的谨慎态度。 “兵者,国之大事!若陛下已有周全战略,能在三个月内结束这场叛乱,那臣哪怕不吃不睡,也必定会将大军出征的一切事宜都妥善安顿好。可若是没有如此把握,臣实在不敢贸然应下。只求陛下宽限时日,容臣多筹备些军粮。” 萧奉先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毕竟,粮草充足方能稳定军心,军心稳固,我大辽士卒才能在战场上为陛下卖命啊,所向披靡啊!” “这……”天祚帝顿时语塞,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 他此刻满心被女真立国的怒火充斥,仓促间决定御驾亲征,实则根本没来得及深思熟虑,哪里有什么成熟的战略。 至于女真当下的具体情况,除了从那寥寥数份战报中获取的有限信息外,他几乎一无所知。 天祚帝眉头紧锁,心中暗自冷静下来。 但身为帝王,又怎肯轻易在臣子面前承认自己的疏漏。 他目光游移,试图寻找一个体面的台阶下,可脑海中却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回应萧奉先这番质问。营帐内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天祚帝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显示出他内心的烦躁与纠结。 “报!”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地冲进营帐,单膝跪地,声音急促,“陛下,黄龙府告急!” “什么?”天祚帝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猛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双眼圆睁,满脸的震惊。 黄龙府乃是大辽军事重镇,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有黄龙府在,女真再乱,也只是在辽东乱,不会祸及本土,一旦有失,上面的东京道,西边的上京道,南边的南京道,几乎皆在女真兵锋之下! 天祚帝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震惊,他猛地转头看向萧奉先,“十万大军,三个月!朕就是一步一推进,也要活剐了完颜阿骨打!去招萧乌纳!让他给朕滚回黄龙府!若是能坚持到朕御驾亲征,一切好说,等不到,之前平叛无力之罪,之后守土失职之罪,两罪并罚!” 黄龙府,这座大辽举足轻重的城池,此刻正笼罩在一片紧张压抑的氛围之中。 知府萧乌纳心急如焚,一路从长春州快马加鞭赶来。 他深知黄龙府局势危急,片刻不敢耽搁。 抵达城外后,他并未贸然进城,而是骑着马沿着府城城墙远远地绕了一圈。 一边策马疾驰,一边敏锐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角落,试图寻找敌军防御的薄弱之处。 终于,他发现了一处相对空荡的地方,趁着敌军在此处的防范稍显松懈。 萧乌纳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夹马腹,口中高呼“驾!” 那骏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那处空挡飞驰而去。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眨眼间便冲到了城下。 带着仆从进城的那一刻,萧乌纳心中五味杂陈。 进城虽然惊险,但与接下来要面对的守城重任相比,不过是小菜一碟。 萧乌纳心里清楚,自己接下来将面临一场异常严峻的考验,这黄龙府的安危,不仅关乎大辽的领土完整,更系着自己一家的身家性命。 守将耶律宁得知知府大人进城后,第一时间前来拜见。 他神色匆匆,满脸焦虑,见到萧乌纳后,立刻将府城内的情况事无巨细地一一汇报,从兵力部署到粮草储备,从士气状况到敌军动向,说完后,竟直接把守城的指挥责任抛给了萧乌纳,自己则站在一旁,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静静地等着萧乌纳发号施令。 萧乌纳眉头紧锁,听着耶律宁的汇报,心中暗暗思忖着应对之策。 但府城内的形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兵力不足、粮草有限,而城外的敌军又虎视眈眈,一场恶战似乎在所难免。 第490章 围城打援 萧乌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开口道:“耶律将军,当下局势危急,容不得我们有半点懈怠。你我务必共守黄龙府!” “谨遵知府大人命令!”耶律宁松了一口气。 黄龙府下,女真大军已如铁桶般完成了合围,随后有条不紊地开始安营扎寨。 一顶顶营帐在城外迅速搭建起来,远远望去,气势颇为壮观。 然而,在这井然有序的背后,女真士兵们开始四处散开,在周边的村落和城镇进行劫掠,一时间,整个黄龙府的郊外,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百姓们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此时,完颜娄室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帐之内,见到完颜阿骨打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堂哥……不,如今该叫陛下了!” “哈哈哈!”完颜阿骨打爽朗地大笑起来,走上前去,一把将完颜娄室扶起,“你我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何必如此客套!在这营帐之内,就不必拘于那些繁文缛节了。” “希尹说,礼不可废,君臣有别!”完颜娄室微微低头,认真地说道。 “完颜希尹,他就是对礼仪法度之事向来看重。”完颜阿骨打说着,神色间既有对完颜希尹的认可,又透着几分无奈,他抬手向外一指,目光扫过营帐外密密麻麻的部族营帐,最后落在远处巍峨的黄龙府城墙上,豪情满怀地说道,“兄弟,等咱们打下黄龙府……朕,一定要重新来一次登基大典!” “陛下!臣弟就是为了黄龙府而来!”完颜娄室赶忙接口,他向前迈了一步,微微躬身,继续说道,“如今我军虽已完成合围,但黄龙府城墙高大坚固,城内又有辽军驻守,强攻之下,我军必定伤亡惨重。臣弟思索良久,有一计献上,或许可减少我部损失,顺利拿下黄龙府。” “哦?”完颜阿骨打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期待,身子微微前倾,示意完颜娄室继续说下去。 “蚁附攻城,我完颜部族……怕是……”完颜娄室沉吟了片刻,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若是损失过大,其他部族的心思,就压制不住了!” 毕竟,大金初立,各部族虽表面上尊完颜阿骨打为帝,但人心各异,若完颜部在这关键一战中元气大伤,其他部族难免会心生异念。 “朕知道!”完颜阿骨打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咱大金立国的第一战!要打的漂亮!你且说说你的计策。” “围城打援!”完颜娄室目光灼灼,果断地吐出这四个字。 “围城打援?”完颜阿骨打微微皱眉,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对!”完颜娄室见状,赶忙快步走到地图前,伸手在上面比划起来,“陛下您看,黄龙府设有内外两城,防御设施极为完善,而且辽军长期在此处重兵设防。咱们若强行攻打,短时间内难以攻克不说,一旦辽军得知黄龙府被围,派兵前来增援,我军便极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完颜娄室说着,手指在地图上的黄龙府周边区域点了点,示意辽军可能的行军路线。 “不过,辽军各地驻军距离不一,收到消息时间也有先后,他们增援肯定不会同一时间赶到。咱们可提前在各路援军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凭借我军机动性强的优势,集中兵力,以多打少!先将前来增援的辽军各个击破,如此一来,黄龙府孤立无援,拿下它便易如反掌!”完颜娄室抬起头,望向完颜阿骨打,眼中满是自信与期待,等待着完颜阿骨打的回应。 “不错!不错!”完颜阿骨打点着头,眼中满是赞赏之色,眼睛细细眯着。 完颜阿骨打手指往北方一划,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可是,你看这里,长春州,天祚帝就在那里,在他挥师南下之前,咱们得拿下黄龙府!” 长春州距离黄龙府并不远,天祚帝若得知黄龙府告急,极有可能迅速派兵救援,这对新生的大金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 “陛下,契丹人,不是咱们女真人,咱们女真人只要有马,就能成军,走到哪吃到哪!”完颜娄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契丹人现在,娇弱的像一帮女人!没有准备好,他们不会出兵的!” “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清州,黄河水道,奔腾不息。 夕阳的余晖中,一条长长的船队正缓缓行驶在河道之上。 船上满载着粮草,船工们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忙碌。 随着夜幕即将降临,船队开始准备停靠休整。 船工们纷纷站在各自的船上,彼此呼喊着号子。 那号子声此起彼伏,雄浑有力,在黄河之上回荡。 他们熟练地操纵着绳索,次第有序地落下船帆。 船帆缓缓降下,船只也逐渐平稳地停靠在岸边。 一些船工开始忙碌着固定船只,将缆绳牢牢地系在岸边的木桩上。 另一些则准备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升起。 在黄河岸边茂密的芦苇丛中,田虎等人带着柴进庄子里的一千多壮丁,正趴伏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那些停靠在河面上的船只。 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听说之前芒砀山的好汉,在河道上打劫过那些官军押送的花石纲!”一个壮丁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与向往,悄悄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不止,他们还打劫过生辰纲!至少十万贯!”另一个壮丁的声音同样低沉,却难掩话语中的惊叹。 这几句低声的交谈,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让这群潜伏着的人心中的紧张与期待愈发浓烈。 “咱们这次,是二十万石粮食,是咱们的根基!比那些钱更重要!比金银珠宝更重要!这是咱们兄弟们的命!”田虎冷笑着盯着船上的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子! 第491章 杀你者!河北,田虎! 对于他们这群在乱世中求生存的人来说,粮食就是最宝贵的资源,是能让兄弟们填饱肚子、活下去的根本。 那些所谓的钱财珠宝,在饥饿面前,都是废物。 “都给我听好了,”田虎转头,目光扫过身旁一千多壮丁,“等会儿行动,都机灵点!谁要是掉链子,坏了大事,可别怪我田虎不客气!” “您放心!我们都懂得厉害!” 三更时分,残月西垂,斜挂在黄河水道和星空之间。 四百艘运输船整齐地排列在河湾之中,船桅上的牛皮灯笼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甲板上巡逻的护卫。萧挞不野站在主船的船头,望着对岸的黑暗,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尤其是看到那些商户安排的护卫,一个个在巡逻时候都在偷奸耍滑,偷懒摸鱼! 不止一个在转了一圈之后,就躲在角落里窝着身子睡了过去。 这批粮草可关系着接下来辽国大战的生死,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就在他想下去把这些护卫喊起来的时候,一名他自己麾下的斥候从巡逻小船上爬上了旗舰! “报——!”斥候气喘吁吁地跑来,“启禀将军,对岸发现异动!” 萧挞不野眉头一皱,握紧腰间的弯刀:“多少人马?” “约莫……约莫有千余人!” “哼,是宋军还是……” “不见宋军旗号!”斥候回忆了一番,“应该是见财起意的河北山贼草寇!” “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萧挞不野冷笑一声,“传令下去,戒备森严,胆敢靠近者,格杀勿论!” 他心中笃定,凭借四百艘战船的人手和防御,区区千人不足为惧。 然而,萧挞不野不知道的是,在对岸的芦苇荡中,一场精心策划的突袭正在悄然展开。 田虎麾下的三十名精锐死士,个个身披玄甲,腰间悬着锋利的匕首,背上缚着强弩。 “兄弟们,今晚我们只有一个目标——夺船!”田虎压低声音说道,“柴进家的一千家丁会吸引辽军的火力,我们趁机摸上船去,杀个痛快!不求全部夺取,哪怕只有两万石,四十多艘船,也足够咱们用了!” 与此同时,家丁们望着对岸的运粮船队,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柴进家财万贯,这些被豢养的家丁个个身强力壮,平日里习练武艺,为的就是今日。 “伙计们!跟着老子冲!”田虎一声令下,一千家丁手持长矛、盾牌,如潮水般涌向运粮船。 那些护卫顿时慌乱起来,萧挞不野急忙指挥士兵放箭。 只是除了旗舰上的百十个兵丁,其余船上的那些护卫,最多也只是有些软弓,射出来的箭,软绵绵的像是鹅毛一样! 柴家的壮丁们纷纷举起盾牌,抵挡箭雨。 只有几个倒霉蛋被射中,才发出一两声惨叫,虽然也有家丁中箭倒地,但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依旧奋勇向前。 就在那些船上的护卫注意力被家丁吸引时,田虎带领三十名死士悄然潜入水中。 他们像一条条游鱼,无声无息地朝着运粮船只游去。 夜色和水道上的波纹成为了他们最好的掩护,旗舰上的那些契丹兵丁竟毫无察觉。 当死士们接近船只时,田虎猛地甩出绳索,钩住船舷,一个纵身跃上甲板。 守船的辽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刀割破喉咙。 其他死士也纷纷攀上船,瞬间与辽军展开近身搏斗。 “有水鬼!有水鬼!”辽军的喊叫声在船队中响起。 萧挞不野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除了正面的家丁,还有人从侧面偷袭。 “分出一半兵力,剿灭登船之敌!”他大声下令。 然而,此时的契丹兵卒已经乱了阵脚。 死士们个个武艺高强,在船阵中穿梭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他们配合默契,一人吸引敌人注意力,另一人则从背后偷袭,转眼间就斩杀了数十名辽兵。 柴进庄上为首的洪教头看到死士们已经登船,心中大喜:“儿郎们,加快进攻!” 壮丁们士气大振,冒着箭矢驾着小船冲到了船舷下面,与辽军展开激烈的近身肉搏。 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黄河水道的水面都被鲜血染红。 萧挞不野亲自提刀上阵,试图稳住军心。 他挥舞着弯刀,连斩数名家丁,但依旧无法阻止溃败的趋势。 此时,田虎带领死士们已经控制了多艘战船,他们点燃火把,投向其他船只。 熊熊大火迅速蔓延,照亮了整个夜空。 “将军,大势已去,快撤!”一名亲卫焦急地说道。 萧挞不野望着那熊熊燃烧的船队,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满满的不甘如汹涌的潮水般在心底翻涌。 他心里清楚,若是再犹豫不决,想要脱身可就难如登天了。 然而,作为押运粮草的将领,倘若自己就这么灰溜溜地逃走,一次宁江州失城,一次黄河水道失粮,两次失败,日后自己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那活着确实还不如死了痛快。 “不能退!不能退!”他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些粮食!这些……” 那可是大辽军队至关重要的补给,一旦失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双眼瞪得通红,死死盯着那些在火海中渐渐化为灰烬的粮袋,仿佛要用目光将这场灾难挽回。 “契丹人!”田虎听到萧挞不野嘴里冒出的契丹语,顿时怒从心头起。 此刻,火光冲天,映照在他脸上,让他不禁回想起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屠城之夜。 田虎的双眼瞬间被仇恨填满,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刀,他一步一步,缓慢却又坚定地朝着萧挞不野走去,那燃烧的火焰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愈发高大,却也愈发狰狞。 “你是何人?”萧挞不野见田虎步步逼近,强自镇定,大声喝问。 “杀你者!河北,田虎!”田虎怒吼出声,声音在夜色与火光中回荡,充满了决绝。 “田虎?”萧挞不野听闻这个名字,不屑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无名小卒!不想我萧挞不野最后杀的竟是如此寂寂无名之徒!” “死来!”田虎被萧挞不野的轻蔑彻底激怒,暴喝一声,如猛虎扑食般挥刀朝萧挞不野砍去。 刀光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带着田虎满腔的仇恨,直逼萧挞不野咽喉。 第492章 朕只要结果!待马肥草壮之时,必然要东征的 “死的活该!”天祚帝在营帐中暴跳如雷,咆哮声震耳欲聋! 萧奉先听着上面天祚帝这般怒吼,心中不禁一阵寒意袭来,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滋味。 萧挞不野此人,能力暂且不论,单说对天祚帝的那份忠心,那可是日月可鉴,毋庸置疑的。 此次押运粮草,明知任务艰巨,却毫无怨言,拼尽全力守护,直至最后为国捐躯也不后退! 任谁也得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句忠勇! 可如今,换来的竟是天祚帝这句冰冷无情的“活该”。 萧奉先暗自叹息,心中满是心寒。 在这朝堂之上,伴君如伴虎,臣子们拼死效忠,天祚帝却视若无睹。 虽然萧奉先也看不上萧挞不野这个一根筋的莽汉,但,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二十万石粮食!二十万石!还没到我大辽境内,就被一帮草寇劫走了!丢人啊!丢人!”天祚帝气得满脸通红,在营帐内来回踱步。 奇耻大辱! 大辽麾下的一员大将,竟然连粮草都护不住,被一群草寇轻易得手。 粮草损失还是小事,关键这让他这个皇帝的颜面扫地。 “堂堂大辽,竟如此不堪!朕的颜面何存?朕的军队都在干什么吃的!”天祚帝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营帐内的一众大臣怒目而视。 大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天祚帝愤怒的目光对视,营帐内一片死寂。 萧奉先更是心里七上八下,深知此时皇帝正在气头上,谁要是触了霉头,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弥补粮草的损失,以及应对女真人那边的战事。” “息怒?”天祚帝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向萧奉先。 “呵呵,”天祚帝冷笑两声,笑声中满是愤怒与讥讽,“萧嗣先是你举荐的,结果呢?七千人竟落得个战败的下场!萧挞不野也是你一手安排带走的,如今可好,二十万石粮食,丢得一干二净!萧奉先,你倒是说说,你让朕,如何能息怒?对了,朕之前要杀完颜阿骨打,也是你拦着的!” 天祚帝猛地翻出了旧账,结果自己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手指几乎戳到萧奉先的脸上。 萧奉先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如雨下。 他此时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这时候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开什么口,说的什么话,这不是火上浇油? “陛下,陛下恕罪啊!”萧奉先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哀求,“臣当时举荐萧嗣先,实是看他往日在军中多有表现,以为他能担此重任,未曾想他如此不堪。至于萧挞不野,押运粮草一事,臣也是千叮万嘱,可谁料那帮草寇如此狡猾,防不胜防啊!” 萧奉先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观察天祚帝的神色,心中祈祷着能稍稍平息皇帝的怒火。 “至于阻拦陛下杀完颜阿骨打,臣也是一时糊涂,想着以安抚之策,稳定局势,却不想养虎为患,酿成今日之祸。臣罪该万死,还望陛下念在臣多年侍奉的份上,饶臣这一次,臣定当竭尽全力,弥补过错!”萧奉先连连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朕如何能再信你!”天祚帝双眼危险地微眯起来,眼中的寒光仿佛能穿透萧奉先的身体,让他如坠冰窖。 “萧枢密,你且回去好生修养,待东征得胜,你再入朝伴驾!”天祚帝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陛下!”萧奉先心中大骇,这所谓的“修养”实则是将他暂时贬离权力中心。 他还想再做申辩,可刚喊出两个字,便被天祚帝凌厉的眼神给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送萧枢密回府,另,招南府枢密张琳来长春州见朕!”天祚帝大手一挥,对身旁的侍卫下达命令,随后不再看萧奉先一眼,转身坐回了主位。 侍卫们立刻上前,恭敬却又不容抗拒地扶起萧奉先,准备将他带出营帐。 萧奉先脚步踉跄,满心的不甘与无奈。 他深知,此次失势,自己若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想出挽回局面的办法,恐怕日后再难重获天祚帝的信任。 随着萧奉先被带出营帐,营帐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天祚帝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的战事安排。 张琳此前在户部任职时,那日子可谓是如履薄冰。 大辽国内财政状况一团糟,四处都是亏空的窟窿。 为了能勉强填补这些亏空,他几乎是绞尽脑汁,最后不得不狠下心来,竭尽所能地变卖了不少草场,甚至连一些边境之地都卖给了那些财大气粗的大商户。 虽说此举饱受争议,但好歹是暂时凑得了些钱财,将财政的缺口勉强补上了。 也正因如此,天祚帝觉得他办事还算得力,便将他提拔为南府枢密。 张琳本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眼前这个令人焦头烂额的财政漩涡,开启一段相对安稳顺遂的仕途生涯。 他满心欢喜地准备着上任事宜,想着新职位上的作为。 结果,命运似乎总爱跟他开玩笑。 还没等他正式走马上任,一纸诏令便将他再次引入御帐面圣。 当接到旨意的那一刻,张琳心中“咯噔”一下,他深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十万兵卒东征的大事,天祚帝在这个时候急召他,绝非什么好事。 可皇命难违,他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匆匆赶往长春州,一路上,他眉头紧锁,满心忧虑。 “陛下!”张琳踏入御帐,赶忙伏地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忐忑。 “萧奉先办事不利,所托非人,祸国殃民,如今已经回府休养。”天祚帝语气冰冷,提及萧奉先时,眼中满是厌恶。随后,他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张琳身上,“张琳,你既然如今身为枢密使,便也要负起责任来。这十万人的召集、训练,以及粮草筹备等诸多事宜,就全都交给你了!朕不问你如何去做,只要结果!只要待马肥草壮之时,必然要东征的!” 第493章 毕竟咱这小旋风的名号,在河北,还是叫的开的 滹沱河上。 田虎威风凛凛地站在旗舰上,身旁簇拥着他率领的一众手下兄弟,还有那些负责护卫粮草的壮丁。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堆堆粮草之上,正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清点工作。 经过之前那场激烈的交锋,船队不少地方遭受焚烧,然而幸运的是,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抢救下,竟还有十二三万石可以食用的粮食留存下来。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粮草,田虎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兄弟们,这次咱们可立下了大功!这些粮食,足够咱们威胜州的父老兄弟们支撑好一阵了!”田虎兴奋地大声喊道,手下的兄弟们听闻,顿时欢呼起来,疲惫与紧张在这一刻被喜悦所取代。 能有收获,能带着下面兄弟活下去,这一趟就不亏! “不过,大家也别掉以轻心。”田虎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咱们夺了这粮草,怎么经过沿途的各州府,也是个问题!” “不过,大家也别掉以轻心。”田虎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人,“咱们夺了这粮草,怎么经过沿途的各州府,也是个问题!” 他微微皱眉,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毕竟这十二三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目,想要悄无声息地运回去,谈何容易,沿途各州府的关卡势必是要雁过拔毛。 “田首领不用担心,我家柴大官人早有安排!”洪教头见田虎发愁,赶忙站出来说道。 只见他神情自信满满,说话间,一把将身上外袍脱了,动作干脆利落。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里衣中取出一面旗子,双手高高举起。 那旗子在微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柴家徽记清晰可见。 “我柴家的大旗,在河北一地,还是有几分颜面的!”洪教头满脸骄傲地说道。 在河北,柴家声名在外,许多地方官员都对柴家是敬而远之。 洪教头相信,只要亮出这面大旗,他们在运送粮草途中,便能减少许多麻烦。 “好!那就仰仗柴大官人了。”田虎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对洪教头说道,“只是如此一来,怕不是给大官人添了麻烦?” “这有什么!”洪教头豪气地一拍胸口,“我家大官人有丹书铁券在,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在洪教头心里,柴进乐善好施,广结天下豪杰,在江湖上威望极高,而且柴家世代簪缨,根基深厚,即便此事被朝廷知晓,也只是觉得柴家和契丹不和,其中世仇,谁不知道?索性闭眼装个糊涂,翻篇过去就是了。 “再说了,柴大官人向来仗义疏财,心怀大义,诸位义气兄弟在这世道为了一口吃食拼命,大官人又怎么会坐视不管?这次帮兄弟们一把,以后大官人落了难,兄弟们能不伸把手?” 田虎听了洪教头这番话,连忙道:“柴大官人这份恩情,我田虎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堆积如山的粮草,大声喊道:“兄弟们,咱们准备出发,有柴大官人做后盾,咱们一定能把这些粮草安全运回去!” 远处,在滹沱河对岸的一处小山岗上,微风轻轻拂过,吹得柴进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静静地站立在那里,目光紧紧追随着缓缓前行的船队。 看着船队先是顺着黄河水道行驶,而后慢慢转向西,平稳地进入了滹沱河,柴进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他憋得太久了。 此次劫粮行动,从谋划到实施,每一步柴进都看着,也都参与其中。 为了能让田虎等人顺利夺得粮草,他在背后运筹帷幄,动用了诸多人脉与资源,只为了能让田虎的势力在河北一带发展壮大,不管自己要做什么,有人能拖着宋室,那就是好事! 此刻,看到船队带着那至关重要的粮草起航,他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 然而,他也清楚,这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船队在滹沱河上的行程依旧危机四伏,不管是眼红的朝廷,还是两岸那些盗匪水寇,山贼游民,随时可能再次被劫走,不过,那就看田虎的本事,若是连到嘴的鸭子都让它飞了,此人也就只是一个草寇之流了! 柴进微微眯起眼睛,双眼又透着几分深沉,紧紧锁定那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船队,心中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够平安抵达目的地。 此刻,在他心中,这批粮草不仅仅是那些民众生存的保障,更是点燃烽火的火种。 “河北一乱,山东再起,江南随之呼应!赵宋,看你还能有几分国运!”柴进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与豪迈。 他站在这小山岗上,像是已看见了天下大乱,各方揭竿而起,撼动赵宋王朝根基的场景。 “该走了!” 身旁传来一道急切的催促声,打破了柴进的沉思。 柴进微微点头,最后又深深望了一眼那已经看不见的船队方向,才转身随着自家人离去。 “离开沧州,你准备去哪?”柴皇城一边驾驶着马车,跟上柴进,一边好奇地询问。 马蹄声哒哒作响,在空旷的道路上回荡。 “先去大名府!”柴进稳稳地骑在马上,身姿挺拔,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动的披风,目光望向远方,“那里听闻有个大才,还有个高手,咱要去会会这些河北豪杰!” 柴进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那姜齐一开始,身边便笼络了不少的好汉,咱也试试,看看能不能也聚上一些!”柴进呵呵笑着,话语中充满底气。 姜齐能凭借招揽众多好汉崭露头角,自己又何尝不能。 “毕竟咱这小旋风的名号,在河北,还是叫的开的!”柴进扬起下巴,言语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骄傲。 他“小旋风”柴进,仗义疏财,乐善好施,几乎再世孟尝君,在河北一带声名远扬,江湖好汉莫不闻之敬仰。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名声与人品,定能在大名府结识一众有识之士。 第494章 牢狱之灾 几日之后,柴进便来到了大名府。 这座大宋的北方京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柴进在柴皇城的提醒下,也知道自己若想在此地结识各路豪杰,需低调行事。 于是,他换下了之前在沧州庄园里的锦袍,特意挑选了一身素雅的书生长衫。 那长衫以素色布料制成,领口与袖口处绣着简洁的花纹,显得文雅。 柴进穿上后,瞬间从贵气逼人的富家公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位温文尔雅的书生。 他头戴方巾,手持折扇,举止间透着一股书卷气。 柴进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来到城外的一处庄子前。 这庄子看上去颇为气派。 柴进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亲自上前抬手打门。 “咚咚咚”,敲门声在寂静的庄外格外清晰。 不多时,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柴进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可在?沧州故人求见!”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门房仆人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柴进。 “你是何人?和卢俊义是故人?”门房目光狐疑地在柴进身上来回扫视,眼神中满是警惕与审视。 柴进眉头微微一皱,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悦,感觉这门房着实不懂规矩,哪有这般贸然质问来客的道理。 但他深知此刻不宜动怒,还是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耐心地点了点头,沉稳说道:“沧州故人!” 意在表明自己与卢俊义的关系匪浅,希望门房能通报一声。 谁料,那门房竟突然暴喝一声:“来人,绑了!” 说时迟那时快,门后几个身穿皂袍的大汉,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一把抓住柴进的手臂,那门房脸上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我就说卢俊义勾结匪寇!你看,这匪寇的狗头军师都来找他了!” 柴进万万没想到这门房竟如此蛮不讲理,毫无缘由便将自己当作匪寇同党。 他心中又惊又怒,用力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门房的钳制,同时大声喝道:“你这小厮,休要胡言乱语!我乃沧州柴进,与你家卢员外确有交情,你这般行事,不怕卢员外怪罪?” 然而,那门房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用力地抓紧柴进,似乎认定了他就是匪寇。 “沧州柴进?”那门房不屑地呵呵一笑,眼神中满是轻蔑,“老子管你是谁!这个时节来找卢俊义,不是贼寇,又是何人!” 门房一边说着,手上的劲道又加大了几分,仿佛生怕柴进会逃脱。 “弟兄们,有些力气,莫要让他逃了!” “卢俊义……”柴进这才反应过来那门房的称呼,从头到尾,这门房都直呼卢俊义其名。 哪怕卢俊义不是大名府的员外,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自家门房也要对自家主人毕恭毕敬,尊称一声“老爷”。 可眼前这人却毫无敬意,如此大胆放肆,这其中必有蹊跷。 柴进心中一凛,意识到事情恐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迅速冷静下来,不再盲目挣扎,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门房,试图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中找出破绽,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柴进这时候才看到了门房脚下的官靴! 那靴子样式规整,用料考究,绝非普通人家能穿得起,分明是官府差役的标配。 “你们是官府的人?”柴进心中一惊,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当然!”门房得意地呵呵一笑,脸上写满了狡黠与张狂,“小子,你今天算是自投罗网了!” 说罢,他用力一扯柴进的胳膊,要将他立刻押走邀功。 柴进脑子飞速运转,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来拜访卢俊义,竟会撞上这等状况。 此刻落入官府手中,柴进心里清楚,一旦他们知晓自己擅自离开沧州,那可真是凶多吉少,怕不是要有性命之忧。 形势危急之下,他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卢俊义,保命要紧。 于是,柴进赶忙凑到那差役耳边,直接低声道:“好差官!我怀中有给你的人事!还请笑纳!” 声音虽低,却透着满满的讨好之意。 那差役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一把朝柴进怀中掏了进去。 不一会儿,便从柴进怀中摸出一个荷包,拿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兴奋瞬间转为不屑,撇嘴道:“只是几两散碎银子,装什么斯文人啊!” 说罢,竟随手将荷包扔在地上,眼神中满是嫌弃。 柴进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这差役如此贪心,就该多准备些财物。 但事已至此,只能另想办法。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焦急,脸上依旧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忙说道:“差官大人,那可是金子!金子!” “金子?”那差官将荷包捡起,打开一看,黄澄澄的金子好生耀眼!他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 “你若是将我放了……”柴进见状,赶忙趁热打铁,压低声音说道。 “放你?想什么美事呐!押走押走!”然而,这差官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了冷漠。 说罢,他用力一拽柴进,示意其他几个隐藏在暗处的差役一起动手,准备将柴进押回官府。 “大哥,这不是金子嘛,你怎么……”一个年轻些的差役满脸疑惑地看着为首的差官,眼神中满是不解。 “傻子!这一顿饱喝顿顿饱,你还分不清轻重?”为首的差官斜睨了那年轻差役一眼,脸上露出一副自以为精明的神情。 他掂量了一番手中的荷包,那里面金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他在手,这就是个下金蛋的鸡!”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咱们把他押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不一定要从他嘴里掏出什么东西,至于他和卢俊义的关系,那卢员外自己都是冤枉的,他这书生又能有什么歹事?只是刑罚之下,他这细皮嫩肉的书生能受得了几番?到时候还愁没有金子银子?这可比眼前这点散碎金子划算多了!” 年轻差役听了,恍然大悟,不禁对为首的差官投去钦佩的目光,“还是大哥您想得长远!” 第495章 不知道哪位朋友又被卢某牵连了? “我冤枉啊!冤枉啊!”一路被衙役差官拖拽着的柴进,脑袋低垂,嘴里不停小声地念叨着,声音中满是委屈与无奈。 此时的他,满心懊悔,只觉得自己这一趟实在太过莽撞。 “我就不该来找卢俊义!不找卢俊义就不会来大名府,不来大名府就不会被抓……”柴进越想越觉得憋屈,将心中的懊悔一股脑地嘟囔了出来。 “行了,你就省省力气!”差官听他一路上碎碎念个不停,心中烦躁不已,猛地一巴掌打在柴进嘴上,“絮絮叨叨的,跟个娘们一样!一点都爽利!”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柴进的嘴角顿时溢出一丝血迹,脑袋也被打得偏向一边。 柴进吃痛,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恨恼之意渐浓。 他强忍着疼痛,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脱身,定要让这帮狗仗人势的差役付出代价。 一路上,柴进表面上不再言语,可脑子却一刻也没停,眼睛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直到临近衙门口,柴进依旧没有放弃寻找脱身的机会。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周围人群中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转机。 这一看不要紧,却被他发现了几个熟面孔! 那挑着担子,看似寻常赶路的壮汉,还有那杀猪卖肉,正吆喝着招揽生意的屠夫,更有那路边耍猴讨钱,满脸憨厚笑容的艺人。 “看什么看!赶紧进去!”就在柴进心中一喜,盘算着是否能向这些人求助时,差官不耐烦地推搡着他,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柴进被这一推,差点摔倒。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心中却愈发焦急。 他再次快速瞥了一眼那几个熟人,拼尽全力高声道:“柴某是冤枉的!冤枉的!” 然而,那些汉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都无动于衷,各自低头继续忙碌。 “到了衙门口,你该做的不是喊冤,而是去托人找找你的家人,让他们备下银子,也好让你在狱中少受些皮肉之苦!”年轻的衙役一脸戏谑地拉着套在柴进脖子上的铁锁链,仿佛在欣赏一件玩物,“若是家人不在,你也可托人去寺庙走上一趟,置贷些出来!” 柴进心中一阵悲凉。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心中明白此刻抱怨无用。 柴进深吸一口气,放缓语调对衙役说:“小哥,实不相瞒,我家在沧州,家中颇有薄产。只是如今这般境地,一时难以联系家人。小哥若能通融通融,待我出去,定有重谢,绝不亏待你。” “沧州?回去?”为首差官冷笑一声,“做你娘的春秋大梦!进去之后,先吃一顿杀威棒,再过一遍盐水鞭,想想自己有什么可供述立功的没有!走!” 说罢,他用力一扯柴进身上的枷锁,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柴进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弄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踏入衙门的那一刻,柴进抬起头,遥遥的望向正堂方向。 他心中暗自思忖,若是大名府主官在此,以自己沧州横海军柴进的名号,主官多少也该知道一二,或许会给自己一分薄面,不至于让自己平白受这牢狱之灾。 只是,柴进刚刚抬头,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便被身旁的差役生生按下头去。 紧接着,他便被粗暴地押着,一路穿过阴暗的过道,径直关到了牢狱之中。 “又送进来一个?”牢子熟练地接手,眼神在柴进身上扫了一圈,手掌贴着柴进的脸,摸了一把,抬着柴进的下巴,看着脖子和后项,铁镣也没打算卸下,嘴里嘟囔着,“看着细皮嫩肉,卖出去,倒是好价钱!” “这可是肥羊!”差官满脸堆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好好关着,好生款待!” 那“款待”二字被他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放心就是,老规矩!”牢子一脸谄媚地应和着,随后一手如鹰爪般狠狠拎住柴进的脖子,扯着嗓子喊道:“蔡庆!来活了!” 不多时,只见牢狱中慢悠悠地走出一青年人。 这人头上戴着四方帽,帽脚上却插着一只碗大的绢花,显得不伦不类,半个肩膀袒露在外,露出刺青,透着一股江湖混混的痞气。 他一边走,一边哈哈笑道:“又是哪个短命鬼,要俺去行刑了?” “这个!”牢头咧着嘴,呵呵一笑,用下巴指了指柴进,“把他关里面点,单间,大肥羊!” 柴进心中暗自叫苦,被这牢子拎着,却又无法挣脱。但他表面上依旧强装镇定,暗中观察着这个叫蔡庆的青年人。 那蔡庆也在看着柴进,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一番审视之后,蔡庆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他面色依旧保持镇定,扭头对牢头说道:“牢头,放心就是!” 待将柴进带到里间下层之后,蔡庆刻意选了一间在这牢狱之中还算干净的牢房。 他打开牢门,脸上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对柴进说道:“大官人,且在这边屈尊,小人江湖诨名一枝花蔡庆,若有所需,可吩咐小人便是!” 柴进微微一怔,没想到这蔡庆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从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到此刻这般毕恭毕敬,其中必有缘由。 柴进心中一动,莫非这蔡庆认出了自己?还是别有企图?但不管怎样,这或许是个转机。 柴进不动声色地走进牢房,缓缓说道:“既如此,有劳蔡兄弟了。只是我如今身陷囹圄,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蔡兄弟,你可知我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蔡庆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说道:“大官人,此事说来话长。小人也是奉命行事,但看大官人仪表不凡,想必其中定有误会。只是这衙门之中,水深得很,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说清。大官人若信得过小人,且安心住下,小人自会留意动静。” “既然如此……”柴进低声道,“那蔡兄弟可到北城门处,寻一个有福客栈,找小可叔叔讨些钱,上下打点一二。” 蔡庆连忙应了。 柴进又问道:“那不知卢俊义卢员外,是否……” “不知道哪位朋友又被卢某牵连了?”旁边牢房中,传来一个带着歉意的声音,“卢某在此赔罪!” 第496章 大白天的劫狱? 大名府。 这座繁华喧嚣的城池,在黄昏之时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落日余晖中,在南城门附近的一处小院里,此时热闹了起来。 伴随着阵阵脚步声和谈笑声,不少打把势卖艺的江湖人结束了一天在街头巷尾的表演,陆续回到了这个他们暂居的小窝。 小院的围墙有些斑驳,大门半掩着,门轴在来人的推动下发出“嘎吱”的声响。 先进来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他扛着沉重的刀枪棍棒,额头满是汗珠,与身后的同伴低声谈论着什么。 紧接着,一个矮瘦汉子,牵着一只猴也走了进来。 那猴子在那汉子两个肩膀上,来回蹿腾,上蹿下跳,眼神滴溜溜乱转,透着股机灵劲儿,时不时扯着矮瘦汉子的衣角,嘴里还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迁儿!把你的猴给拴住喽!别晚上再闹腾!”坐在角落的老爷子皱着眉头,大声叮嘱道,脸上带着几分嗔怪。 “老爷子放心,这猴子啊,比人灵!”被叫做迁儿的矮瘦汉子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回应着。 他伸手摸了摸猴子的脑袋,那猴子竟像是听懂了似的,乖巧地蹲在他脚边,只是眼睛还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屁!”老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虽然嘴里骂着,但脸上的神情却缓和了不少。 院子里其他人听了这对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时间,小院里充满了轻松的氛围,一天的疲惫仿佛也在这笑声中消散了几分。 迁儿一边笑着,一边找了根绳子,将猴子拴在院子里的一棵小树上,还从兜里掏出个果子递给猴子。猴子一把接过,还假模假式的丢给了矮瘦汉子一个,丢给角落里的老爷子一个,最后才美滋滋地啃了起来,时不时还抬头看看周围的人,模样十分滑稽。 “嘿,这猴儿,确实比人懂事!”老爷子接过时迁递来的果子之后,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嘿嘿笑道,“时迁小子,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果子在衣角蹭了蹭,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果汁四溢,老爷子脸上满是满足。 “老爷子放心,这卢员外的位置,我们基本已经确认了,”时迁原本笑嘻嘻的脸瞬间变得正色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原本计划今天晚上行动,把卢员外救出来,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时迁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什么意外?”老爷子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果子也顾不上吃了,直勾勾地盯着时迁。 时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今天柴大官人来了大名府,本想找卢员外,却被官府的人当成匪寇同党给抓了。我当时就在附近,却也没办法暴露身份去救他。”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 “柴大官人?是沧州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人群中一位精壮的汉子满脸惊愕,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 “就是他!”时迁轻声一叹,神情中满是无奈与担忧。 想到柴进无端被抓,他心中便一阵烦闷。 “庆幸咱们买通了一枝花蔡庆,他这才给咱们通报了消息!”时迁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然柴大官人在牢里的情况,咱们还一无所知。之前柴大官人跟咱们梁山也多有往来,这要是见死不救,实在是……” “俺颜树德做不来这等事!” “咱们既然是来救人,自然是不能厚此薄彼!”栾廷玉看了一眼周侗,“师父,柴进当救!” 老爷子眉头紧皱,脸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 柴进的意外被捕,无疑让整个营救计划陷入到了被动之中。 他们本就为救卢俊义绞尽脑汁,如今又添柴进这档子事,局势愈发复杂。 “老爷子,俺觉得救人之事不能耽搁。”颜树德站了出来,抱拳道,“柴大官人对咱们江湖中人多有恩情,卢员外又是河北豪杰,反正都是救人,顺带手的事而已!” 时迁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也这么想。只是,咱们在这里说得热闹,那柴大官人处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还不清楚。他来大名府做什么,来了多少人,救了他容易,可是带着他怎么走?还是说,咱们就只是带着他走,他麾下的其他人,怎么办?” 时迁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踱步,眉头紧锁。 他在姜齐麾下从事情报有点年头了,现在对什么事,都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尤其这种劫狱救人,绝非简单的打打杀杀,其中牵扯的诸多细节,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周侗轻轻敲了敲手中茶杯,他缓缓开口:“时迁说得在理。柴大官人身份特殊,背后又有横海军柴氏,咱们不能鲁莽行事。救他,得先摸清他这边的底细,还要规划好后续的退路。至于卢俊义,大名府对他看管必定严密,咱们救人的同时,还得想办法引开官府的注意力,不能顾此失彼。” “那依老爷子之见,咱们该如何做?”小霸王周通笑着问道。 周侗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黯淡,夜幕即将降临。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今晚,时迁你再设法联系蔡庆,尽可能多了解些柴大官人那边的情况,包括他身边随从的状况。其他人,各自去准备些营救所需的物件,绳索、兵刃都备好。咱们今天好生休息,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咱们立刻动手。” 颜树德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望向周侗,“周老爷子,明日一早?大白天的劫狱?” 他实在难以想象,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劫狱,那得冒多大的风险。 “不然呢?”周侗呵呵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仿佛早已看穿了颜树德的心思,“你以为?” “瓦舍的话本里,不得是夜里劫狱吗?”颜树德不假思索地说道,在他的认知里,夜晚本就有着天然的掩护,更适合劫狱这种隐秘行动。 “然后呢?三更半夜,城门关着,四处宵禁,那时候去劫狱,还不一逮一个准?”周侗收起笑容,神色严肃起来,耐心地解释道,“劫狱并非单纯地把人救出来就行,后续的逃脱和安置同样至关重要。一旦被官府追捕,咱们人少,几乎没有周旋的余地。” 第497章 蔡福蔡庆 颜树德听后,恍然大悟,不禁暗暗佩服周侗考虑周全。 他挠了挠头,略带尴尬地笑道:“还是老爷子想得长远,我就只想着夜里好动手,没考虑到后续这些麻烦事。” 周侗拍了拍颜树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劫狱可不是儿戏,每一个细节都得考虑到。咱们不仅要把柴大官人跟卢员外救出来,还得保证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白天虽然风险大,但城门大开,人来人往,便于咱们混入城中,劫狱后也更容易分散撤离。只要计划周密,未必不能成功。” “再说,那些说书讲古的书生,又有哪个真的劫过狱?不都是凭着想象,猜测出来?就跟让他们打仗一般!”周侗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神色。 听了周侗的话,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无不哈哈大笑! 颜树德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说道:“老爷子,您可真是一语中的!那些书生讲得天花乱坠,真要他们动手,估计腿都吓软咯!” “就是就是!”另一个年轻后生也跟着附和,“咱们可不能学那些书生,得实打实把这劫狱的事儿干漂亮咯!” 夜晚之时,二更时分。 回到家的蔡庆,刚把今日狱中的事情跟自己哥哥铁胳膊蔡福说完。 屋内烛光摇曳,昏黄的光线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使得蔡福的脸色看起来格外凝重。 蔡福紧张地往前探着头,仿佛生怕隔墙有耳,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兄弟,这两天你找牢头告假,就说……就说……偶感风寒,病重不支,难以上值!再让人开点药!” 蔡庆一脸疑惑地看着哥哥,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举动,忍不住问道:“哥,为啥要告假啊?这牢里的事儿正关键呢,我要是走了,万一……再说,那药这么贵,花那冤枉钱……” 蔡福眉头紧皱,打断了蔡庆的话,语气严肃地说道:“你懂什么!那叫事事留痕!买药也是给别人看的!药钱多少?你命不比药值钱?” 说完,蔡福又低声道:“今天柴进被抓这事不简单。柴进是什么人?那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他被关进咱们牢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兄弟俩可担待不起。现在官府那边光盯着卢俊义家里的钱财了,没顾上,咱们兄弟俩要是掺和进去,搞不好会惹上大麻烦。你先告假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说。” 蔡庆听了哥哥的话,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哥,我明白了。那我明天一早就去跟牢头说,再去请个郎中开点药,做得像一点。” 蔡福拍了拍蔡庆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兄弟,咱们在这衙门当差,得学会审时度势。更要会明哲保身!万一有点什么,咱们兄弟至少还有个能活下来的!” “为何不能是你们兄弟,都活下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陡然响起,让蔡福和蔡庆兄弟俩瞬间全身紧绷,如同惊弓之鸟。 “谁?”蔡福下意识地大喝一声,他迅速转身,手不自觉地摸向供桌之上,红布包裹的鬼头刀。 蔡庆也瞪大了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 屋内烛光晃动。 “梁山麾下,情报司总管,时迁!”随着这声音再次响起,一个黑影从房梁上鬼魅般飘落,稳稳地站在了兄弟俩面前。 借着微弱的烛光,蔡福和蔡庆看清了来人,正是时迁。 他身材矮小却灵活矫健,眼神中透着精明,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蔡福和蔡庆对视一眼,蔡庆倒是见过时迁,一直以为是卢俊义的忠仆,却没想到这矮瘦汉子还有这般身份,不由心中暗暗吃惊。 他们更是没想到时迁竟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屋内。 蔡福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问道:“时总管,你深夜潜入我家,所为何事?你方才那句话,又是何意?” 时迁轻轻一笑,向前走了两步,说道:“蔡福,蔡庆兄弟,我今夜前来,自然是为了卢俊义之事。你们也清楚,卢俊义虽然在江湖上只有个玉麒麟的诨号,但是,他可是我家郎君师兄,若是他在牢里有个三长两短,梁山上受过周侗老师傅恩惠的好汉们,可不会善罢甘休。” 他顿了顿,目光在兄弟俩脸上扫过,继续说道:“而你们兄弟,作为掌管牢狱之人,更是难辞其咎。但若是你们肯帮我们救出卢员外,还有柴大官人,梁山必定不会亏待你们。” 时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蔡福和蔡庆的表情,试图从他们细微的神色变化中判断两人的心思。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蔡福在权衡利弊,而蔡庆此时已经有些跃跃欲试! 时迁的话让他确实心动,那可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梁山啊! 在众多绿林好汉心中,梁山就如同圣地一般的存在。 若是能在梁山治下闯出名号,前景简直不可限量。 轻则可以立即得到一县之职,手握实权,过上风光体面的日子,重则,手下顿时多出万把人马,振臂一呼,四方响应,成为一方豪杰。 就像江湖中现在盛传的屠龙手孙安! 听闻他原本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投身梁山后,凭借自身本领与赫赫战功,如今正率领一万有余兵马攻打沂州,那威风架势,不知让多少江湖人羡慕不已。 蔡庆也是有自知之明,虽不敢自比屠龙手孙安那般厉害,但比起登州两猎户解珍解宝,他还是颇有自信的。 解珍解宝兄弟能在梁山崭露头角,自己兄弟二人又何尝不能? “哥哥,解珍解宝是兄弟俩,咱们蔡福蔡庆,如何不是兄弟?”蔡庆见蔡福久久无语,心中焦急万分,忍不住急切地说道,“咱们兄弟……” 沉默良久,蔡福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看向蔡庆说道:“兄弟,干了!” 说罢,蔡福对着时迁一拱手,“时总管,俺兄弟二人,今日便投到梁山麾下!投名状……便是狱中的柴大官人和卢员外二人性命!” 第498章 替罪羊 在慕容彦达书房之内。 慕容彦达端坐在书桌前,眼神略带审视地看着跪在那里的李固。 此时,他手中正翻阅着一本账本,本只是随意粗略地扫上两眼,却猛地被其中的数字惊得瞪大了眼睛。 “卢氏……如何这般有钱?”慕容彦达忍不住惊呼出声,“四十六万贯……” 那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四十六万贯,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他这个大名府知府,一时间也被这数字震撼到了。 “老爷有所不知,”李固依旧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像是生怕被旁人听见,“卢氏几年之前,也不过是靠着庄园里的产出维持生计,日子过得虽算殷实,却远没有如今这般豪富。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和郓州梁山搭上了线,做起了往京中贩卖稀罕物的买卖。这往来贸易频繁得很,从中赚取了不少差价,这才积攒下如此丰厚的家财!” 慕容彦达听闻此言,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梁山,那可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今卢俊义竟与梁山真的有勾结,还借此积累了巨额财富,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非比寻常。 沉思片刻后,慕容彦达缓缓开口:“你所言可句句属实?此事非同小可,若有半句假话,你知道后果!” 李固赶忙连连磕头,诚惶诚恐地说道:“老爷放心,小人所言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小人如今身家性命皆在老爷一念之间,怎敢欺瞒老爷!” 慕容彦达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你可知其中明细?” 做生意,哪有可能是他卢俊义一家能成事的? 渠道二字,又岂是简单说说? “往来生意皆是小人操持!”李固赶忙挺直了腰杆,一脸谄媚地说道。李固心里清楚,自己此时掌握的信息便是向慕容彦达邀功的资本,“小人对这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了如指掌。” “好!你且回去,写一个清楚!”慕容彦达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和谁接触,和谁贸易,货交给了谁,钱又走的哪条线,存在哪里,都一一写个明白!” 这些只要清楚,往好了说,是处理了一个窝案,往差了说,也是掌握了一条财路! “是,老爷!小人回去之后,定当详尽书写,不敢有丝毫遗漏!”李固忙不迭地应道。 “嗯,此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但若是有半点差池……”慕容彦达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峻,“通匪一事,你也脱不了干系!近日就别出城了,家中我也安排好人手护佑你左右!”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老爷放心,小人定不会让老爷失望!”李固吓得浑身一颤,连忙磕头保证。 “去!记住,此事机密,不可泄露半分!”慕容彦达挥了挥手,示意李固退下。 李固如蒙大赦,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退出书房,轻轻带上房门。 待李固离去后,慕容彦达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他在脑海中反复权衡着此事的利弊,盘算着如何利用李固提供的明细,将卢俊义与梁山的勾结之事闹大。 钱,在权面前,什么都不是! 只要事情闹大,自己有了功劳政绩,钱财什么时候不能要! 同时,他也在思考着,如何应对可能来自各方的反应,尤其是梁山方面,万一事情败露,梁山狗急跳墙,对大名府发起攻击,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一个替罪羊是必须的! 还有谁比李固这个卖主求荣,勾结主母之辈,更好使? 慕容彦达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慕容彦达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天衣无缝。 就算是梁山前来发难,到时候也不过是把这个李固给推出去,借他人头,去平息梁山怒火。 李固这种见利忘义之徒,在江湖上名声极差,把他当作替罪羊,梁山或许也能接受几分。 再者说,梁山虽势大,但终究是草寇,未必敢与朝廷公然对抗到底,为了一个李固与朝廷彻底翻脸。 而且,若是速度快一点,趁着上报卢俊义与梁山勾结之事的东风,说不定,到时候自己都已经升迁到了东京汴梁。 到那时,这大名府的是非,就留给下一任去头疼便是,和自己又何干? 慕容彦达想到此处,他不禁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哼,李固啊李固,你可真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份大礼。”慕容彦达低声自语道,“就看你这明细写得如何了,只要够详尽,本府的前程可就全靠它了。” 李固回到暂时居住的小院中,心中还在盘算着如何按照慕容彦达的要求,把那份明细写得详尽无遗。 刚一踏入院门,便见贾氏笑脸盈盈地迎了上来,满是讨好之意。 贾氏从侍女手中接过茶壶,亲自为李固沏茶递水,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为贤惠,丝毫不让那些侍女搭手。 待李固坐下后,她又轻柔地走到李固身后,伸出纤细的手指,为他捏着肩膀,娇声说道:“老爷,咱们这是什么时候才能回卢府?” “还早呢!”李固眉头微皱,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对贾氏的急切有些厌烦,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你那前夫卢俊义一日不死,你去住也住不安稳!如今他和梁山扯上关系,事情闹大了,若是梁山前来寻仇,你我可还有命在!” 贾氏听了,心中一紧,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她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担忧:“那……那可如何是好?老爷,你可得想个办法呀!” 李固轻轻拍开贾氏的手,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办法我自然会想,只是此事急不得。现在慕容知府让我写一份卢俊义与梁山往来的明细,这可是扳倒他的关键。只要能把他置于死地,咱们回卢府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在这之前,你可得安分点,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贾氏心中虽有不满,但也知道李固所言在理,只得点头应道:“是,老爷。妾身明白,一切都听老爷的安排。” 说罢,她走到一旁,默默地为李固准备笔墨纸砚。 李固看她窈窕身姿,不由兴起,正要上下其手时,边听梁上突然传出一阵冷笑,“好一对狗男女!世上焉有你们这般腌臜人物!” 第499章 解恨 时迁得了蔡家兄弟的准话,当下一刻也不敢耽搁,身形如鬼魅般,先是从蔡家兄弟处径直跑到了柴皇城落脚的地方。 柴皇城正满心期待着柴进归来,之前柴进一去不回,他只以为是在卢家留宿吃酒,毕竟柴进与卢俊义皆是豪爽仗义之人,相谈甚欢多留些时日也属平常。 可不想,等来的竟是柴进入狱的噩耗! 这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柴皇城惊得不轻。 本就因柴进而心气不顺的他,好容易打起精神,想着能与柴进在大名府有所作为,却又摊上这么一回事! 柴皇城气得在屋内来回踱步,双手不住地颤抖,嘴里连连感叹时运不济。 “这叫什么事儿啊!我柴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如此多灾多难!”他满脸的无奈,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眼神中满是忧虑与焦急。 时迁赶忙上前,安抚道:“柴老丈,您先莫要着急。如今不是感叹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救柴大官人出来。我已与蔡家兄弟商议妥当,只是您这边,得先出城,在南城郊外等着。那里安全些,等救出柴大官人,咱们也好在那会合,一同离开。” 柴皇城听了时迁的话,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与悲痛,点了点头。 “时总管,一切就拜托您了。”他深知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配合时迁,确保柴进能平安获救。 当下,柴皇城迅速收拾了些紧要物件,备好了马车,只等次日一早,便直接出门! 这边时迁和柴皇城商议好了之后,凭借着他那一身轻巧的功夫,如狸猫般跃屋翻墙,正要往回赶。 走了没两条街,他正全神贯注地穿梭在屋顶之间,冷不丁就听下面住户冒出一句,“卢俊义一日不死,你也住的不安稳”! 这一下,瞬间把时迁的好奇心给勾搭上来了。 他心中暗自琢磨:“怎么又提到卢俊义?这里面难道还有别的名堂?” 当下,时迁轻手轻脚地伏在屋顶瓦片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想要瞧个究竟。只见下方小院里,一男一女正站在堂屋门前交谈。 男的身材略显臃肿,满脸算计的模样,正是李固;女的则是身姿婀娜,眉眼间透着几分媚态,想必就是贾氏。 时迁竖起耳朵,努力捕捉着两人的每一句话。 “现在慕容知府让我写一份卢俊义与梁山往来的明细,这可是扳倒他的关键。只要能把他置于死地,咱们回卢府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是,老爷。妾身明白,一切都听老爷的安排。” 时迁忍不住就要下手之时,就听屋里贾氏一声娇呼。 “好一对狗男女!世上焉有你们这般腌臜人物!” 时迁听闻这等密谋,哪还按捺得住,当机立断,一个翻身便轻巧地落入房内,紧接着如飞鸟掠空,从梁上一跃而下,稳稳站定。 “你是谁?”李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色惨白,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家爷爷,时迁!”时迁傲然报出名号,话音未落,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毫不犹豫地直接抽出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身形如电,朝着李固迅猛刺去。 李固见时迁来势汹汹,此时哪里还顾得什么与贾氏的恩爱情长,慌乱之中,出于求生本能,一把将身旁的贾氏狠狠拽到身前,让她整个人挡住那锋利的尖刀。 “你……”贾氏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眉心猛地一皱,只觉后心一阵钻心的冰凉,紧接着脖子处也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刹那间,她只感觉浑身的气力仿佛被瞬间抽干,双腿一软,整个人萎靡地瘫倒在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时迁见李固竟如此卑鄙,用女人挡刀,心中更是不屑。 “我和你无冤无仇,何故杀我!”李固看着如恶狼般扑来的时迁,惊恐地瞪大双眼,声嘶力竭地喊道。 此刻的他,被吓得双腿发软,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背主不忠!噬主不义!”时迁冷笑连连,他一边说着,脚下两步赶到李固身前,手中的牛耳尖刀不停挥舞,寒光闪烁,攻势愈发凌厉,任由李固躲闪,身上也是平白多了些伤口,“你身为卢俊义的管家,本应忠心耿耿,却为了一己私欲,背叛主人,出卖于他,如此行径,猪狗不如,人人得而诛之!” 李固深知时迁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为了活命,他拼尽全力躲避着时迁的攻击。 慌乱之中,他顺手抄起一旁的凳子,朝着时迁砸去,妄图以此阻挡时迁的脚步。 “时迁,你别欺人太甚!你们梁山姜齐都背叛了宋室,俺这管家,只是背叛了他卢俊义,你有什么脸面杀我!”李固一边狼狈地逃窜,一边试图狡辩。 “呸!”时迁侧身躲过飞来的凳子,身形不停,继续紧逼李固,“你也敢和俺家郎君相提并论!” 说罢,时迁瞅准一个破绽,猛地向前一扑,手中尖刀直刺李固胸口。 李固躲避不及,被时迁狠狠刺中,顿时鲜血直流,他惨叫一声,捂着伤口瘫倒在地。 “时总管?”房脊上,燕青突然冒出头来。 他目光扫过,见地上躺着气息奄奄的李固,和厅中身下一滩触目惊心鲜血的贾氏,心中瞬间明白了几分,不由纵身一跃,如飞鸟般轻盈地跃下房头,紧接着“噗通”一声,对着时迁拜倒在地。 “多谢时总管为我家主人报仇!”燕青的声音饱含着深深的感激,他家主人卢俊义无端蒙冤,这一切皆拜眼前这两人所赐,此刻见他们遭此报应,燕青怎能不激动。 时迁看着倒地的李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冷冷地说道:“你若是觉得不解恨,可以自己再去补上两刀。” 言罢,时迁擦了擦尖刀上的血迹,动作干净利落,随后收起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燕青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直接抽出腰间寒光闪闪的腰刀,眼神中满是狠厉,恶狠狠的盯着李固,“你且死!” 话音一落,只见燕青手臂高高扬起,刀刃裹挟着凛冽的杀意直接挥下。 刹那间,寒光一闪,李固人头飞起,鲜血喷射,溅满了院墙。 第500章 劫狱 次日一早。 大名府的大街小巷刚刚苏醒。 市井间已隐隐有了些热闹的气息,只是今日这府衙两边,不知何时多了不少小商贩。 他们或挑着担子,或推着小车,摆满了各种吃食杂物,将本就不算宽敞的道路挤得愈发狭窄。 “滚滚滚!”府衙门口的衙役见状,立刻横眉竖目,手持水火棍气势汹汹地就要上前驱赶。 他们平日里狐假虎威惯了,哪容得这些小商贩在府衙门前影响府衙形象? “几个不开眼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摆摊子的地儿?去别的大街口!”那衙役扯着嗓子大声呵斥,声音格外刺耳。 “唉!唉!”正巧上值的蔡福远远瞧见,赶忙快步上前,伸手拦了那衙役一把。 蔡福脸上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说道:“卖浆菜脚,求活小业,都不容易!大家讨口饭吃,何必为难他们呢。” “蔡押狱,也就是你好心,不然,早就抄了他们摊子,赶出二里地了!”那衙役撇了撇嘴,虽心有不满,但看在蔡福的面子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将水火棍在地上重重顿了顿。 “赶紧卖完,赶紧滚啊!”衙役喝道,“要是碰见我们老爷出门,你们几个脑袋也保不住!” 蔡福笑着摆了摆手,便走进府衙去了。 而那些小商贩们,纷纷对蔡福投去感激的目光,心中暗自庆幸遇到了个好人。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看似寻常的小商贩中,隐藏着不少时迁等人安排的江湖好汉。 不多时,衙门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几个衙役费力地抬着一面鼓出来,将其稳稳地摆放在指定位置。 摆放好之后,其中一个衙役一手掐腰,尽显威风,另一只手高高举起鼓槌,扯着嗓子大声喝道:“今日放告!有冤报冤,有案报案啊!” 就在衙役话音落去的那一刻,一直隐匿在人群中的时迁等人,如猛虎出笼般直接蜂拥而去,口中齐声高呼,“冤枉啊!” “什么……”那衙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嘭”的一声脆响,一个黑影如流星般袭来,正中他的脑袋。 这衙役只觉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直冒,身子一软,便如烂泥般瘫软在地,失去了意识。 原来是时迁趁其不备,抛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精准地击中了衙役。 “冲!”时迁见一击得手,果断地大手一挥,神色坚毅地喊道,“按照路线,直冲府衙大狱!”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众江湖好汉们如潮水般朝着府衙大狱迅猛冲去。 原本还算平静的府衙前,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喊杀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此时,府衙内的其他衙役们听到动静,纷纷抄起家伙,朝着这边赶来。 “杀!” 府衙正面厮杀热闹,大狱边上也是不少狱卒也是心中紧张! 燕青将披风紧了紧,耳贴斑驳的砖墙,里面传来铁链拖拽声和衙役的呵斥,他用刀柄砰砰砰,敲了三声,墙内猛地响起一阵猛咳,正是蔡福蔡庆兄弟回的暗号。 “燕青,该你了。”周侗压低声音。 燕青咧嘴一笑,他顺着墙角青苔,左右接力,壁虎般攀上三丈高的飞檐,怀中硫磺包与火折子硌得肋骨生疼,这是他和时迁昨夜在城西药铺“顺”来的。 府衙后院突然腾起黑烟,惊得前面衙役戛然而止。 燕青与周侗对视一眼,各率二十喽啰撞开牢狱大门。 门板碎裂的瞬间,火把裹着硝石粉末如流星坠地,硝烟四起。 燕青的弩箭破空而出,三名衙役咽喉中箭! 此时蔡庆偷摸将油灯打翻,灯油落在草毡子上,见了火星,顿时火起! “护住左边!”蔡庆高喝一声,不知何时出现在回廊拐角,手中水火棍虚点,燕青会意,旋身避开头顶劈来的铁尺。 颜树德的朴刀舞得密不透风,手中刀旋即袭来,与铁尺相撞,震得对方嗷嗷直叫。 时迁引着众多好汉,直接冲了进来,却也不进狱中,只是护在大门左右,口中不断大叫! “梁山好汉杀进城啦!” “活捉慕容!” “杀贪官!” 这番动静之下,哪里有衙役再敢上前? 便是慕容彦达这时候已经换了便装,从后门偷摸跑了出去! 狱门铁锁被燕青三两下“咔嗒”打开。 卢俊义戴着镣铐倚在墙角,苍白的脸上绽开笑纹:“小乙,你果然来了。” 话音未落,蔡福已上前,取出钥匙,打开铁链,血腥味混着腐草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还有柴大官人!” “小可柴进在此!” 旁边牢房内,腐草窝子中,一只手从草窝里伸了出来! 紧跟着草窝子分作两边,柴进这才钻了出来! 众人收拾妥当,分了武器兵刃之后,突然,一声铜锣炸响。 急先锋索超亲率三百精兵围住了府衙大门。 “梁山贼寇,你家先锋大爷索超在此,还不快快束手投降!也好给你等留个全尸!” 颜树德虎吼一声,朴刀劈开前排枪阵,却被人从侧面甩出的套索,勾住了脖子。 时迁趁机甩出绳索套住索超坐骑,惊马扬起前蹄,将这位急先锋掀翻在地。 在这场激烈的混战中,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震耳欲聋。 燕青手中的短箭飞矢已然告罄,面对迎面刺来的长枪,他迅速抽出腰间短刃,凭借着敏捷的身手,身子一旋转,巧妙地格挡开来。 枪尖与短刃碰撞,溅点火花。 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燕青余光瞥见蔡庆混在衙役之中,神色看似慌乱,却故意将身旁的同伴推向自己的刀口。 燕青瞬间明白了蔡庆的意图,这是在暗中相助他们。 “往南门跑!”时迁一声暴喝,给众人指明方向! 卢俊义更是勇猛无比,瞅准时机,一把夺过一名衙役手中的长枪,用力一挥,如蛟龙出海,精准地挡开了索超的攻击。 紧接着,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抢过一匹战马,飞身上马,随后搭手将颜树德一拉,拽上马背! “射死他们!”索超见卢俊义等人要逃脱,心急如焚,一边奋力解着身上不知何时被缠住的套索,一边暴喝道。 他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满脸的愤怒与不甘。 “提辖!还有百姓在!”一名弓箭手面露难色,焦急地提醒道。 此言一出,索超才猛地醒过神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梁山众人裹挟着卢俊义、柴进二人,如鱼入大海,直接奔向人群之中。 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场面愈发混乱。 “卑劣小人!”索超气得咬牙切齿,狠狠地骂道。 第501章 钱财实乃身外之物,大丈夫,果真是不可一日无权啊! “李固人呢?” 慕容彦达心急火燎地回到大名府衙,此刻的他,满心焦虑,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官威十足的派头。 他刚迈进府衙大门,第一时间找的不是在前线追捕梁山众人的急先锋索超,而是害了卢俊义的管家,李固! “回大人话,”一名衙役赶忙上前,单膝跪地,神色紧张地回复道,“李固夫妇俩,已经在家中被杀,凶手在墙上题字,杀人者,梁山时迁!浪子燕青!” 慕容彦达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怒目圆睁,猛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凳子,“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大堂内格外刺耳。 “好你个梁山贼寇,竟敢如此大胆,公然在我大名府杀人!还留下名号,简直是不把本府放在眼里!”慕容彦达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一时间浑身发抖。 原本他还指望李固提供的明细,就算不能将卢俊义与梁山勾结办成铁案,也能说些交易路线,人物关键,让自己得一个金山银海,可如今李固一死,许多线索便就此断掉,之前想的皆成泡影! 而且,时迁和燕青明目张胆地留下名号,这简直是对他的公然挑衅。 自己岂不是成了官场上的笑话! “那索超呢?可曾将梁山贼寇拿下?还有卢俊义与柴进,是否追回?”慕容彦达强压着怒火,咬着牙问道。 “大人,索超提辖正在全力追捕,只是……只是梁山众人狡猾多端,裹挟着卢俊义与柴进混在百姓之中,一时难以得手。”衙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他能感觉到慕容彦达此刻的愤怒,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触怒这位知府大人。 “另外……”衙役低声道,“官军无军令,不得越界!若是他们还在大名府还好,若是跑出大名府地界,便是提辖有天大本事,也是无奈啊!” 慕容彦达听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神中满是沮丧与不甘。 此次事件,不仅让他错失了立功的大好机会,还让大名府颜面尽失,他深知,此事若处理不好,自己的仕途必将受到严重影响。 “传令下去,让索超务必全力追捕,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梁山贼寇和卢俊义、柴进给本府找回来!”慕容彦达猛地一拍桌子,大声下令道,“若是找不回来,让索超也要凑些人头来交差!” 梁山诸人从大名府南门出城之后,一路扬鞭策马,狂奔十里开外,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久久不散。直到此时,他们才纷纷放缓马速,算是喘了口气。 十里亭处,柴皇城带着一众下人,早早地驾着十多辆马车,等在那里。 马车皆用油布严密遮盖,车身宽大而结实,一看便是为长途跋涉精心准备。 见了柴进之后,柴皇城眼眶又瞬间泛红,几步抢上前去,紧紧握住柴进的双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只是形容枯槁,身上并非受皮肉之苦,才松了口气,只是声音微微颤抖:“进儿啊,可算是把你盼出来了,这些日子可把叔父担心坏了!若不是时总管受蔡庆之托前来报信,叔父还不知你的下落,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叔父恨不得要拿着丹书铁券,去东京告御状去! 柴进看着眼前头发花白、满脸担忧的柴皇城,心中一阵感动,反握住老人的手,宽慰道:“叔父,让您操心了,侄儿这不是好好的嘛。多亏了梁山诸位好汉仗义相助,侄儿方能平安脱险。” 说着,柴进转身面向梁山众人,抱拳深深一揖,“小可柴进在此谢过各位兄弟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柴某没齿难忘!” 梁山众人纷纷还礼,时迁笑着摆摆手:“柴大官人客气了,咱们之前本就情分深厚,本就该相互扶持。” 卢俊义也走上前来,对着柴进与柴皇城拱手道:“柴大官人、柴老丈,此次连累柴大官人一同深陷险境,卢某实在愧疚。” 柴皇城忙道:“卢员外说的哪里话,都是那慕容彦达与李固小人作祟,怎能怪你。如今咱们都平安无事,便是万幸。” 众人一番寒暄后,周侗看了看天色,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赶路,慕容彦达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兵追来。等到了阳谷,一切好说!” 众人皆觉有理,当下便纷纷上了马车。 柴进与柴皇城同乘一辆,卢俊义与燕青一辆,其余梁山好汉们各自安排妥当,十多辆马车在一阵马蹄声中,朝着远方疾驰而去,扬起一路烟尘,渐渐消失在天边。 卢俊义坐在车上,车窗外的风呼呼地吹,可却吹不散他满心的怒火。 这段时日,卢俊义在牢中可谓是受尽了前半生未受的屈辱! 沾了盐水的皮鞭,老虎凳,贴加官,还有那烧得通红的烙铁。 然而,这些刑罚的痛苦还算好的,真正让卢俊义难以忍受,甚至久久难以平复的,是那些牢子的言语羞辱。 他们用最恶毒、最不堪的言语,肆意践踏他的尊严。 更过分的是,竟给他戴上一顶绿草帽子,在狱中四处宣扬,以此来取笑他。 在他们那充满恶意的哄笑中,卢俊义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彻底踩在了脚下,内心的悲愤如汹涌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 他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看了大名府一眼,随后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恨不能生吞了那李固和那贱人!” “主人,”燕青坐在一旁,看着卢俊义愤怒的模样,轻声说道,“李固已经被小乙于昨夜斩杀,便是那贱人,也被时总管所杀!” 卢俊义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紧接着,一抹快意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拍大腿,大声喝道:“杀得好!这等卖主求荣、伤风败俗之徒,死有余辜!只恨我不能亲手将他们千刀万剐。” 燕青看着卢俊义,劝说道:“主人,如今他们已死,您也不必再为此气坏了身子。咱们既已脱离险境,往后的日子还长,且看梁山如何与那慕容彦达周旋,如何安顿主人!” “小乙,之前是我迂腐了,”卢俊义深吸一口气,缓缓轻抚了一下胸腹间的烙铁痕迹,喃喃道,“钱财实乃身外之物,大丈夫,果真是不可一日无权啊!” 第502章 若是你惹上了官司,你是想要那些官认钱好,还是认法好 “你有这想法就对了!”周侗轻盈地跃上卢俊义的马车。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卢俊义,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之前喊你去姜齐处,你死活抹不开颜面……” “我那是……”卢俊义刚想辩解,却被周侗毫不留情地打断。 “你就是抹不开脸!”周侗大手一摆,神色严肃,“我还能不知道你们这几个兔崽子!觉得在一个师弟手下任职丢人!丢人吗?再丢人,还能比你此时丢人?” 周侗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打着卢俊义的心。 卢俊义低下头,面露惭色。 他当时嘴上说是自在惯了,实际为了什么,他自己心里明镜一般,就是因所谓的面子问题,才会一口拒绝。 那时的他,自恃身份,觉得凭借自己的本事,家中财富,无需依靠他人,只要有个从军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会一飞冲天! 可如今,经历了这一番牢狱之灾,尝尽屈辱,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迂腐。 若是自己麾下,不说有姜齐那般千军万马,就是有千人在侧,莫说一个大名府,便是东京汴梁,自己也可纵横! “师父,徒儿知错了。” 周侗看着卢俊义,神色稍缓,语重心长地说道:“俊义啊,人活于世,不能总是顾着那虚无的面子。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梁山如今正是起势之时,你若早些去,何至于受这些罪?” 头前柴氏马车之内。 柴皇城看着坐在对面的柴进,见其呆愣的看着角落,不由轻叹一声。 “如何,经过此番牢狱之灾,可有什么想说的?”柴皇城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辈对晚辈特有的关怀。 柴进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是历经磨难后的思索。 良久,柴进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叔父,此次入狱,让侄儿更加看清了一件事,宋室恐难长久!” “如何说?”柴皇城微微皱眉,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柴进深吸了一口气,“那些大名府的衙役,只顾捞钱,冤假错案漫天堆积,便是在牢中一日,便听了不下二三十个蒙冤入狱者!长则二十余年,短则年!民心尽失!” 柴皇城轻轻摇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沧桑,“进儿啊,若是你惹上了官司,你是想要那些官认钱好,还是认法好?” “当然是……”柴进刚要脱口而出“认法”,却突然一愣,他似乎明白了柴皇城话中的深意。 “如此一来,你花钱免了牢狱之灾,你是怨恨宋室,还是感激宋室?”柴皇城继续追问,眼神紧紧盯着柴进。 柴进无言以对! 但他心中明白,在这个世道,有权有势之人可以通过钱财疏通关系,免罪免责,甚至,可以改头换面到别的地方重新入籍,更甚是找个替罪羊,替死鬼! 而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只能任由官吏摆布,说你有罪,无罪也是罪! “那些没权没势的,哪是什么民!”柴皇城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嘲讽,“除了姜齐,谁曾在乎过他们那些草民如何想?便是先祖,也是把根基放在武人和士子身上!草民?就算尽得草民之心,又能如何?” “可姜齐……”柴进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想起姜齐在京东的所作所为,与这腐朽的世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你不如姜齐,我也不如姜齐!”柴皇城长叹一声,神色中满是落寞,“这般人杰,生来便是要做大事的,和我等碌碌之辈,如何相同?” 柴皇城深知,姜齐能够打破常规,为那些被压迫的百姓谋出路,而他们柴家虽有根基,但那根基也是桎梏!难以像姜齐那样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所以,去投姜齐!”柴皇城盯着柴进! “好!”柴进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侄儿,破家舍业,去投梁山!当个草寇!” 蔡庆怀抱着自己怀中的那些金银细软,眼睛紧紧盯着,手上还不停地擦拭着上面沾染的血迹。 这些东西昨天就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上值的时候他就巧妙地裹在了腰上,生怕有半点闪失。 此时,他看着血迹一点点被擦去,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哥,咱们这就算是落草了?” 蔡福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长叹了一声,目光中满是无奈与感慨,缓缓说道:“没错,咱们这算是上了梁山的船了!再想下船,难了!” 从他们参与营救卢俊义、柴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梁山紧紧绑在了一起,彻底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 往后的日子,是吃肉还是喝糠,就看自己兄弟二人的本事了! 蔡庆听了大哥的话,沉默了片刻。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金银,这些财富曾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安稳保障,每天都要好好擦拭一番,可如今,却有些索然无味。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说道:“既已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蔡福身子依靠在车厢上,枕着双臂,翘着二郎腿,望着窗外,“现在就算是咱们想回去,怕是梁山饶不了咱们,那慕容知府也容不得咱们!” “不回,肯定不能回!”蔡庆听了兄长的话,像是被戳中了恐惧的要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声音急切地说道,“咱们兄弟杀了那么多衙役和兵丁,就索超那火爆脾气,肯定不会饶了我们!” “前面的马车,速速停下!”就在此时,车队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呼喝之声。 坐在最后一辆车上的蔡福脸色瞬间一变,低声喝道:“不好,怕是追兵来了!” 他迅速探出头,往后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骑兵正朝着他们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手持大斧,威风凛凛,正是索超。 “怎么办,大哥?”蔡庆也看到了追兵,心中一阵慌乱,紧紧握住了腰刀。 蔡福眉头紧皱,他立即挑开车帘,向着前面的车辆,大声喊道:“各位兄弟,追兵已至,大家准备迎敌!” 第503章 追兵 从大名府到阳谷县,一共一百二十多里的路程。 原本柴皇城还想着到莘县时休整一番再继续前行。 毕竟,众人刚从大名府的牢狱风云中脱身,一路奔波,无论是人还是马匹,都已是疲惫不堪。 莘县作为途中的一个重要城镇,有充足的补给和歇脚之处,是个绝佳的休整地点。 于是,柴皇城撩起车帘,对驾车的车夫说道:“到莘县后,找个稳妥的客栈,咱们休整半日。让大家都吃点热乎饭,喂饱马匹,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后面蔡福一声大喝:“各位兄弟,追兵已至,大家准备迎敌!” 柴皇城心头一紧,急忙回头看去。 索超怒目圆睁,看着眼前的梁山众人,大喝道:“你们这些反贼,竟敢劫狱救人,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就在此时,只见后面马车上跃出一条大汉,身材魁梧壮硕,宛如一座小山,操起一根粗大的铁棒,如猛虎下山般,直逼急先锋索超,与之斗在一起。 刹那间,斧光棒影斗在当场,空气都被搅动得嗡嗡作响。 双方兵器相交,“铛”的一声巨响,如铜钟鸣响,震得人耳鼓生疼。 索超只感觉握着斧子的双臂一阵发麻,心中暗自吃惊。 他征战多年,能让他在兵器碰撞间感受到如此强大力量的对手可不多见。 不由定睛看向眼前的大汉,大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与草寇助拳?” “某家川蜀颜树德!”大汉声若雷霆,自报家门。 说话间,手中铁棒不停,一招接着一招,如狂风骤雨般朝着索超攻去。 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铁棒挥舞之处,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此时,战场局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梁山众人迅速摆开阵势,与索超带来的追兵对峙。 卢俊义手持长枪,燕青张弓搭箭,蔡福、蔡庆兄弟二人也手持鬼头刀,严阵以待。 周侗稳坐车辕之上,神色镇定自若,仿佛周遭的喊杀与危机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只是此时,他手边多了一壶箭矢,一张雕弓。 周侗伸手轻轻搭在弓上,眼神锐利地注视着战场局势,宛如一位掌控全局的将领,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列阵!”随着时迁一声令下,声音虽不高亢,却在眼前小战场上清晰地传开。 一百二十多梁山兵丁闻言,训练有素地立即行动起来,迅速站好大鸳鸯阵的阵型。 只见他们分工明确,盾牌手在前,手中的盾牌构建一堵坚实的墙壁,为身后的兄弟提供掩护。 长枪兵则从盾牌的缝隙中探出长枪,枪尖直指前方,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狼筅兵站在长枪兵身后,手中那带着许多枝杈的铁质狼筅,既能阻碍敌人的行动,又能配合长枪兵攻击敌人。 腰刀手则分布在阵型的两侧及后方,负责保护阵型的侧翼和后方安全,防止敌人迂回包抄。 整个阵型严丝合缝,宛如一个紧密协作的战斗机器,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威慑力。 索超分神看到梁山众人摆出的大鸳鸯阵,心中微微一凛。 他虽不知此阵的厉害,但是看着那些兵丁整齐推进的阵势,一旦被其缠住,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但作为朝廷将领,他此时根本不能轻易退缩。 更何况,身边那颜树德,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让他跑了! 索超咬了咬牙,挥动手中大斧,对着身后的兵丁喊道:“弟兄们,莫要怕!他们不过是一群草寇,给我冲上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索超明显高估了麾下厢军的战力。 尽管索超本人武艺高强,作战勇猛,可他带领的这些厢军,平日里大多只是承担一些杂役,缺乏系统且高强度的战斗训练。 大名府虽然有禁军驻扎,然而要动用禁军,程序繁琐,一来一回传达命令、集结部队,所耗费的时间极长。 以卢俊义等人逃离的速度,怕是等禁军准备好出发,卢俊义怕是都能跑到登州去了。 故而索超在紧急追捕之时,所能调用的,都是这些厢军。 而且,知府慕容彦达也不想更多人知道他犯下的错! 当索超麾下的厢军如潮水般冲向梁山一百二十人摆出的大鸳鸯阵时,厢军们原本高涨的士气,在靠近那严整且透着凌厉杀气的阵型后,便开始有些动摇。 前排推进动作整齐划一的盾牌手,就已经让厢军们心生畏惧,不敢贸然上前。 更不要说,盾牌缝隙里伸出来的枪尖。 厢军们呐喊着冲上去,却在接触到鸳鸯阵的瞬间,便乱了阵脚。 有的被盾牌阻挡,无法前进,有的躲避长枪时,又被狼筅勾住,摔倒在地,更有甚者,被侧翼的腰刀手突袭,惨叫连连。 厢军们原本激昂的呐喊,几乎很快就变成了哀嚎! 索超还想着冲到阵中去拼杀,试图冲破鸳鸯阵。 可是,在颜树德的纠缠下,也只能看着那些厢军一个个的变成了血葫芦! 看着麾下厢军如此不堪一击,索超心中又急又怒,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索超分神之时,而此时,颜树德瞅准了这个绝佳的时机,大喝一声,手中铁棒裹挟着千钧之力,随之呼啸而来。 索超眼角瞥见铁棒袭来,心中暗叫不好,想要躲避却已然来不及。 那铁棒的速度太快,目标又如此精准,直逼他的头盔。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胯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突然发力,前蹄高高扬起,紧接着一个跃步,硬生生地帮着索超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只可惜,索超虽侥幸躲开,可他的战马却没能避开这沉重的铁棒。 “噗”的一声闷响,铁棒结结实实地敲在马头上,那一瞬间,仿佛能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 战马嘶鸣一声,脑浆炸裂,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便轰然倒地。 索超被战马摔倒的力量甩了出去,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颜树德一击得手,并不停歇,举起铁棒,再次朝着索超冲了过去,口中喊道:“索超,看棒!” 此时的索超,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站稳,手中的大斧也在摔倒时脱手。 看着再次袭来的铁棒,索超心中一阵绝望。 第504章 只知梁山姜齐,不知宋室赵家 “我命休矣!”索超心中一寒,满心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他闭眼等死之时,那呼啸而来的铁棒所带起的风声已清晰可闻。 “棒下留人!”周侗突然喊道。 颜树德听闻,手上动作猛地一顿,那原本就要重重落下的铁棒硬生生停在半空,距离索超的头顶仅有咫尺之遥。 铁棒上散发的凛冽气势,让索超头皮一阵发麻,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周侗从车辕上站起身来,手持雕弓,缓缓朝着战场走来。 走到近前,看着狼狈不堪的索超,周侗开口道:“索超,你已被俘,何不……” “决不投降!”索超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复杂之色,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被人饶过的不甘。 他盯着周侗,咬牙切齿地说道:“周侗,今日你之恩情,索超记下了。但你等劫狱救人,与朝廷作对,终有一日,索超定要将你们绳之以法!” 周侗微微一笑,并不动怒,鼓动气息对着周边大声吼道:“主将被俘!尔等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索超狠狠瞪了一眼周侗与颜树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那死伤惨重的厢军,“你……” 那些幸存的厢军眼见索超被擒,左右看看,满眼都是倒地的厢军,听得也都是熟悉的乡音在哀嚎,一个个哪里还有什么士气。 继续抵抗不过是徒劳,只会白白送命。 于是,一个个心灰意冷,直接将手中兵器往身边一丢,瘫坐在地。 “绑了!”周侗顺势挥手,朝着左右吩咐了一声,这些厢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毕竟是朝廷的兵卒,若不妥善处置,虽然不会惹出大事,但是给你闹些麻烦也是难免! 颜树德听闻,连忙上前,手中麻绳在索超身上熟练地缠绕几圈,便将这位大名鼎鼎的急先锋牢牢系住。随后,他毫不费力地将索超扛起,如同丢麻袋一般,把索超丢在马车之上。 索超被丢上车后,挣扎了几下,却发现麻绳绑得太紧,根本无法挣脱,只能怒目而视,心中又气又恼。 周围梁山兵卒也纷纷上前,打量着那些投降的厢军。 他们看着厢军身上破败不堪、补丁摞补丁的甲胄,又瞧瞧他们手中样式五花八门的兵器,甚至还有连枷这种本不该出现在正规军手中的农具改造之物,不由也是嗤笑出声。 “就这,也敢和我们梁山作对!哪个给你们的胆子!”一名梁山兵卒忍不住大声嘲讽道,话语中充满了不屑。 其他兵卒也跟着哄笑起来,让那些厢军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些厢军平日里在大名府,仗着官府的威风,或许还能欺压一下百姓,但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且士气高昂的梁山众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周侗看着这一幕,开口说道:“莫要嘲笑他们,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将他们妥善安置,莫要为难。” 梁山众人听了周侗的话,将那些厢军一一捆绑起来,准备带着他们一同前行。 “周老爷子!”柴皇城见局势稍稳,赶忙快步上前,对着周侗抱拳行礼,“老爷子,咱们接下来是去莘县,还是直奔阳谷?” “当然是直接去阳谷!”周侗微微仰头,目光坚定,伸手一捋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 “路上莫要再耽搁了,直接去阳谷!到了阳谷,咱们就算是回到自己的地盘!” 柴皇城听了周侗的话,点头称是:“老爷子所言极是,那就依您的意思,咱们便直奔阳谷。” 郓州。 从州府的堂皇大堂,到县衙的一方天地,乃至散布于乡野间的各个村镇,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此时此刻的郓州,早已是梁山的郓州,更是姜齐的郓州。 州府之中,那些原本对宋室朝廷唯命是从的官员们,如今行事时都得先思量梁山的态度。 平日里的政令推行,或多或少都要顾及梁山的利益与立场。 在他们心中,他们的上司,早就不是应天府的安抚使司衙门,而是姜齐,这位梁山之主。 县衙里亦是如此。 知县升堂问案,碰到一些涉及梁山或与姜齐有关的事务,都会格外谨慎。 他们都清楚,稍有不公,引得百姓不满,万一闹了起来,引来姜齐的关注,到时候莫说是自己的乌纱帽,就怕是自己的姓名也难保。 至于村镇之中,梁山的影响更是如丝丝春雨,渗透到百姓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走进郓州治下的任何一个村子,都会发现,那些掌管着村里大小事务的关键人物,从里正到会计,再到民兵队正,无一不是曾经梁山的兵丁。 这些里正,也曾经是在梁山的队伍里摸爬滚打过的。 如今,他们将梁山的行事风格和姜齐的理念带到了村子里。 像是处理邻里纠纷时,他们秉持着公平公正,如同梁山好汉们行侠仗义一般,不偏袒任何一方,力求让事情得到圆满解决。 更不要说他们组织村民兴修水利、开垦农田。 会计一职,同样由昔日梁山兵丁担任。 他们不少都是跟着神算子蒋敬学过的,对村里的每一笔收支都记录得明明白白。 无论是村里公共财产的管理,还是分配各种资源,都书写在村部的黑板上,让村民们心里踏实。 而民兵队正,更是将梁山的军事素养带到了村子。 他们训练民兵,让村民们具备一定的自卫能力,守护着村子的安全。 一旦有外来威胁,无论是土匪还是其他不轨之徒,民兵们在队正的带领下,能迅速组织起来,不管是保护村子,还是通知梁山,都比那些没受过训练的,多了几分保命的本事! 在这样的影响下,整个郓州下面的百姓,心中的天平已然彻底倾斜。 他们只知梁山姜齐,不知宋室赵家。 平日里,百姓们谈论的都是梁山好汉们的英雄事迹,是姜齐如何带领梁山为大家分地除恶。 在他们看来,梁山才是他们的依靠,姜齐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自从柴进和卢俊义等人进入郓州之后,他们的所见所闻,无时无刻不在刷新自己的认知! 柴进看着那些百姓,又看了看柴皇城,不由的摇了摇头! 第505章 百姓,散沙,燕云 月光如水。 柴进与柴皇城并肩而坐,周围是低声交谈的众人和偶尔响起的马嘶声。 “什么感受?”柴皇城轻声询问柴进,眼神中带着关切。 “哪有什么感受……”柴进微微仰头,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 他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 看到梁山在郓州的影响力,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姜齐要这么看重那些百姓了,无他,根基二字!、 柴进的思绪飘荡,想起柴家曾经的辉煌岁月,先祖当年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将根基牢牢扎在武人和士子身上。 在那个五代十国,礼崩乐坏的年代,武人披坚执锐,士子出谋划策,一起构建起后周。 然而,谁能想到,最终夺取先祖江山的,恰恰就是那些曾被寄予厚望的武人和士子。 赵大黄袍加身,陈桥兵变,翰林学士承旨陶谷,当朝就拿出了禅位诏书! 柴家的天下从此不在! 柴进的目光从夜空收回,转而望向远处影影绰绰的村庄,那里闪烁着点点灯火。 他不禁思考起眼前的局势,姜齐以百姓为根基,在郓州乃至整个京东东路这个更广阔的地方发展壮大。 以百姓为根基,百姓不管如何,都是一盘散沙,又如何能夺取姜齐的江山呢? “深谋远虑啊!”柴进长叹了一口气,“我不如姜齐,多矣!” “若是姜齐有你这般身份,估计早就有了半壁江山了!至少,燕云在手!”柴皇城低声说道。 “我要燕云!”赵佶两眼放光,兴奋地盯着手中皇城司刚刚呈上的情报,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激动得立马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那大名府运往契丹的二十万石粮食,真的没了?”赵佶停下脚步,急切地问道,眼中满是期待与紧张。 “没了!”梁师成赶忙低头回应,“皇城司的人去看过了,还特意从水道里打捞了一番,发现有不少火烧的痕迹!周围百姓也纷纷证实,说有一夜河面火光冲天,火势凶猛,他们都吓得不敢去救。” 梁师成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赵佶的脸色。 赵佶听闻,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窃喜,转瞬又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二十万石粮食,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中再次露出兴奋的光芒,“契丹没了这批粮食,必定军心大乱,正是我大宋收复燕云的大好时机!” 梁师成赶忙附和道:“陛下圣明!契丹如今缺粮,战力定会大减,我大宋若此时出兵,定能一鼓作气,夺回燕云十六州,成就陛下不世之功!” 赵佶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龙椅,沉思片刻后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传朕旨意,召集众爱卿明日早朝商议出兵之事。” “遵旨!” 次日一早,晨曦初照。 童贯身着朝服,威风凛凛地带着麾下将领来到皇城之外。 此时,前来上朝的官员们络绎不绝。 不少文人模样的官员远远瞧见童贯,下意识地正了正衣冠,原本准备上前行礼。 可当他们目光扫过童贯身后那一群身形壮硕的武人时,不由得微微一愣,而后嘴角浮现出一抹略带轻蔑的笑容。 他们只是微微拱手,行了个简单的礼节,那动作随意而敷衍,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种文人骨子里对武将的轻视。 在这些文人心中,一直秉持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 他们认为那些丘八不过是些只会舞刀弄剑,战场厮杀的粗人,在朝堂上,他们凭借着满腹经纶,才是真正能为朝廷出谋划策、治理天下的栋梁。 毕竟,是文人指挥刀把子! 尽管童贯在朝中也有一定的权势,但在这些文人眼中,他始终只是个靠谄媚上位的宦官,武人都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他? 童贯自然察觉到了这些文人的态度,他心中暗自冷哼一声,却并未表露出来。 他深知这些文人平日里自恃清高,对自己多有不屑。 但他并不在乎,在他看来,这些文人只会耍耍嘴皮子,真正到了战场上,还得靠他们这些武将浴血奋战。 童贯微微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皇城的方向,心中想着即将到来的早朝,想着如何说服众人支持出兵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计。 “有赵良嗣的消息了吗?”童贯微微皱眉,目光看向下方的武将,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 赵良嗣在与金国联络等事宜上肩负重任,其行踪和消息对童贯的战略布局至关重要。 “并无消息,”下面的武将赶忙抱拳,一脸恭敬地回答,“不过,上次他来信,已经说了住在柴进家中,借柴进的船,在沧州出海!” “不错,看来赵良嗣还是有点脑子的!”童贯听后,微微点头,紧绷的神情稍有缓和,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之前让你们清点的军中可用之人,都统计出来了?” “已经做了名录!”武将迅速回应,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了上去。 童贯接过名录,随手翻了几页,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很好,回去之后,杂家会立刻调整他们职位!” “到时候带着你们去江南平叛,可是要出死力气的!这一战,关系到杂家接下来带谁北伐!”童贯心中清楚,江南平叛不仅是解决当前的内乱问题,更是为日后北伐选拔得力将领的重要契机。 只有在平叛中表现出色的将领,才有资格跟随他参与更为重要的北伐行动,实现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目标。 “童大人!陛下召您先入宫觐见!”一名小宦官匆匆跑来,对着童贯恭敬地说道。 童贯微微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他转身,带着几分傲然,大步流星地朝着皇城大门走去,将那些文人远远甩在身后。 那些文人眼睁睁看着童贯先自己一步迈进皇城大门,不由得生出嫉妒之心。 “不过是个阉人,如何如此的没规矩!” “你要想提前见到陛下,也有法子!” “什么法子?” “你也挨上一刀,入宫便是!” 说这话的文官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周围的几个文人也跟着哄笑。 他们用这种恶毒又刻薄的笑话,来发泄对童贯得宠的不满。 第506章 联金抗辽 在赵佶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召见童贯,君臣二人就收复燕云十六州等军国大事展开密谈之时,千里之外的辽东大地,亦是这么一番庄严景象。 完颜阿骨打端坐在营帐之中,神情威严。 他身着的华服乃是兽皮制作,上面完颜阿骨打本想着学汉人一般刺绣些花纹,但皮糙肉厚之下,也只能是镶嵌了些宝石。 营帐四周,摆放着各种兵器,彰显着女真尚武传统。 此时,赵良嗣和王师中被带入营帐。 他二人身着宋朝朱红官服,在这充满异域风情的营帐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赵良嗣心中虽有些忐忑,但多年的历练让他迅速镇定下来。 他拱手行礼,说道:“外臣见过大金国皇帝陛下。” 完颜阿骨打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赵良嗣,缓缓开口道:“马植,好久不见,只是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赵良嗣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我!大宋欲要和大金交好,如今契丹无道,残害百姓,我大宋愿与大金携手,共伐契丹。事成之后,燕云之地归大宋,其余土地任由大金处置。” 完颜阿骨打听闻,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说道:“与大宋联手伐辽,此事非同小可。契丹虽已衰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大金出兵,燕云之地……” 完颜阿骨打目光犀利地看向赵良嗣。 赵良嗣心中一紧,但很快镇定下来,他瞄了一眼身边的王师中,说道:“陛下,燕云之地,本是我大宋故土,如今契丹占据多年,百姓苦不堪言。我大宋出兵,一是为了收复失地,解救百姓于水火;二是为了与大金递交国书,刺下王印……” 完颜阿骨打听后,冷笑一声:“哼,王印?朕可是皇帝,如何能收王印!把他们轰出去!” 王师中看着女真兵卒上前,把赵良嗣带出去之后,“陛下……” 王师中突然站了起来,动作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坚定。“陛下在契丹人手中,列土封疆,称帝,自无不可!但是!” “但是什么?”完颜阿骨打眉头微皱,目光如鹰般盯着王师中,心中有些不悦,却又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陛下如何小气?” 王师中呵呵笑道,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谄媚,又不失恭敬。“不知我等,休息何处?与何人交接国书?” 王师中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没有直接与完颜阿骨打在王印的问题上僵持,而是提出了一些实际的问题。 他深知,此刻若继续纠缠王印,可能会惹得完颜阿骨打更加恼怒,不利于之后的和谈,那才是真正的重头菜! 尤其是联金抗契丹! 哪怕是其他都错过,这一条必须要成功! 也是提醒完颜阿骨打,双方的交流合作需要落到实处,而不是在一些虚名上纠结。 完颜阿骨打听了王师中的话,微微一愣,随后神色稍有缓和,“来人,给宋使安排住处。至于国书,待朕与众臣商议过后,自会安排专人与你交接。” 王师中再次行礼,说道:“多谢陛下,如此安排,足见陛下对和谈之诚意,我等感激不尽。” 言罢,他便随着引路的金兵退出营帐。 此时的王师中,表面上镇定自若,心中却暗暗思量着接下来的谈判策略,这才仅仅是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充满了变数。 而另一边,赵良嗣在营帐外焦急地等待着王师中。 他不停地在营帐内踱步,眼睛时不时望向营帐门口,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他算着时间,本以为王师中随后就到,可左等王师中不来,右等王师中不来,心中的焦虑如同潮水般不断蔓延。 生怕王师中一个不小心,死在这里,那他赵良嗣可就真的走投无路! 赵良嗣心中暗自揣测,王师中与完颜阿骨打究竟谈得如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此次与大金的和谈至关重要,关乎着大宋能否借助大金之力收复燕云十六州,容不得半点闪失。 每多等一刻,他心中的担忧便加重一分,额头上也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赵良嗣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出去寻找王师中的时候,营帐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急忙迎上前去,只见王师中一脸醉态,双脚拌蒜,迷迷糊糊走了进来。 “怎么样?谈得如何?” 赵良嗣目光紧紧盯着王师中,王师中轻轻叹了口气,示意赵良嗣坐下,缓缓说道:“完颜阿骨打对王印之事颇为在意,不过我暂且岔开了话题,他已安排了我们的住处,也答应商议后安排人交接国书。但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 赵良嗣听后,脸色微微一变,沉默片刻后说道:“看来,我们得做好打长期在此的准备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说服大金与我们联手。” “联手可以,” 王师中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但这里面有个关键问题,谁来主责?你就不怕……真要出了事,谁敢扛下责任?” 他目光紧紧盯着赵良嗣,眼神中满是忧虑。 “这……”赵良嗣苦笑的挠了挠头皮,一时语塞。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可在宋金双方复杂的关系和利益博弈下,要确定一个能让双方都信服且有能力承担责任的主帅,谈何容易。 “让你做主帅,不说其他,完颜部的那些宗室,你能压制他们……”王师中也是苦笑,还无奈地摊开双手。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横亘在他们面前,阻挡着宋金联手伐辽计划的推进。 过了许久,赵良嗣打破沉默,缓缓说道:“看来,我们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大金认可主帅的权威,又能保证我们大宋在行动中的话语权。” “你想什么好事?凭什么?”王师中恶狠狠地盯着赵良嗣,“想点实际的!” “若是,我们招人把完颜部的粮草一把火烧了……”赵良嗣低声道,“他们到时候,不认也得认!要么联合大宋,要么饿死!” 第507章 其中许多关键,还要靠秘书丞赵大人,多多费心啊 “做什么春秋大梦!”王师中一听赵良嗣的提议,顿时又惊又怒,一把将赵良嗣推开。 他警惕地左右看看,见周围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责备与担忧,“烧了女真粮草?你是真的活够了?再说,人女真就不能去重投辽国?” 赵良嗣被推得一个趔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仍争辩道:“我也是想着,若能烧了他们粮草,女真必定大乱,咱们大宋便可趁机……” “趁机什么?”王师中打断他,眼神犀利,“趁机与女真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你别忘了,咱们此来是为了联合女真伐辽,不是来树敌的。烧了他们粮草,这无异于玩火,女真一旦恼羞成怒,别说联手伐辽,恐怕转头就会和辽国议和,借道南下,先拿咱们大宋开刀。” 赵良嗣听了,脸色微微一白,心中也有些后怕。但他仍心存侥幸,说道:“可若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神不知鬼不觉?” 王师中冷笑一声,“女真营地戒备森严,岂是那么容易潜入的?一旦被发现,你我都得死在这里,而且大宋与女真的和谈也就彻底破裂了。再者,就算粮草真被烧了,女真若转头与辽国重归于好,共同对付大宋,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赵良嗣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王师中说得在理。 “咱们此来肩负重任,行事必须谨慎。”王师中缓了缓语气,继续说道,“和谈之事本就艰难,每一步都得深思熟虑,不能因一时之念而坏了大事。你虽是正使,然老夫在这官场多打了几回转,也算是知道些深浅!” 赵良嗣点了点头,笑着拱手说:“是我考虑不周,险些酿成大祸。只顾得上让女真和咱大宋结盟,却忘了根本所在!” “你这也是从辽国来的,应该对女真了解啊,这般错误…… 不该犯啊!”王师中看了一眼赵良嗣,“老夫当年在登州和这些女真人倒也有过一些往来……也听闻他们记仇的很!” 赵良嗣低下头,“王大人,是我糊涂了。我虽在辽国待过,可对女真的了解终究还是太浅薄。” 王师中微微叹了口气,神色缓和了些:“这女真族民风彪悍,行事果决,一旦结仇,那可是不死不休。咱们这次来,是要求他们联手对付辽国,可不是来激怒他们的。” 他回忆起在登州时与女真人打交道的过往,不禁感慨道,“他们看似粗狂,实则心思细腻,对过往恩怨记得清清楚楚。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赵良嗣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当年的马植马光禄勋,而今何在啊?” 那声音带着几分调侃与戏谑,在营帐外清晰地响起。 “如今哪有马植?蒙陛下恩宠,赐了天家姓氏,咱如今唤作赵良嗣!”赵良嗣一听这声音,心中便已猜出几分,一边回应着,一边赶忙出门循声看去。 只见来人正是完颜希尹,他身着女真传统服饰,腰间佩着长刀,英姿飒爽。 完颜希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见到赵良嗣出来,拱手道:“赵良嗣?哈哈,这名字倒是新鲜。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赵良嗣也拱手回礼,笑道:“完颜希尹,别来无恙。没想到在此处能遇见你。” 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赵良嗣心中却暗自警惕起来。 他与完颜希尹早年便有过交集,深知此人智谋过人,在女真族中地位颇高,此次相遇,不知会对和谈产生何种影响。 完颜希尹上下打量着赵良嗣,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说道:“听闻你如今为大宋效力,还肩负着与我大金和谈的重任?” 赵良嗣心中一紧,但仍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正是。如今宋金交好,若能携手共伐辽国,必能成就一番大业,于两国皆有百利而无一害。” 完颜希尹微微点头,却话锋一转:“话虽如此,可这结盟之事,涉及诸多牵扯,并非易事。赵兄,你可得有足够的诚意啊。” 赵良嗣赶忙说道:“完颜兄放心,大宋诚意满满,此次前来,便是带着十足的诚意,希望能与大金达成共识,共同出兵伐辽!” 完颜希尹听后,笑了笑:“如此便好。赵兄,咱们日后恐怕还有不少交道要打。”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赵良嗣一眼。 赵良嗣抱拳拱手,说道:“完颜兄所言极是,日后还望多多关照。对了,如何今日账内不见完颜乌奇迈?” “乌奇迈死在高丽了,可惜,未能见今日大金国之壮丽啊!”完颜希尹轻叹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赵良嗣听闻此消息,心中不禁长松了一口气。 他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喜悦,表情上却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唉,实在可惜。乌奇迈也是女真豪杰,竟遭此变故,令人痛心。” 完颜希尹似乎并未察觉到赵良嗣内心的微妙变化,继续说道:“如今大金蒸蒸日上,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与大宋的和谈,若能顺利达成,一同伐辽,想必能让大金的基业更加稳固。只是……” “只是什么?” 完颜希尹盯着赵良嗣,缓缓说道:“只是这和谈的条款,我大金自然不能吃亏。赵兄,你在大宋位高权重,想必能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还望你能多为大金考虑考虑。对了,之前乌奇迈给了我一个账本,里面有不少和人钱财美婢的往来,其中……” 赵良嗣干笑着说道:“完颜兄放心,良嗣自会尽力周旋,力求让双方都能满意。金国兵马雄壮,大宋粮草丰裕,辽国,兵困马乏,听说,都要靠购粮来填补仓粮,这等机会,千载难逢啊!” “所以,其中许多关键,还要靠秘书丞赵大人,多多费心啊!” “这……”赵良嗣瞳孔一缩,他来完颜部之后,可从未提起过自己此时担任秘书丞啊! 完颜希尹拍了拍赵良嗣的肩膀,看似亲密,实则给赵良嗣施加着无形的压力。 “尤其是轰天雷!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第508章 南朝心思难测 “这条大鱼要脱钩啊!”完颜希尹到了主帐之内,神色凝重地对完颜阿骨打行了一礼,忧心忡忡地说道,“这赵良嗣,明显是借着咱们抱上了宋室的大腿,就想把咱们丢一边啊!” “他?”完颜阿骨打微微挑眉,从虎皮座上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至完颜希尹身前,“说说你的看法。” 完颜希尹向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您想,赵良嗣本是辽国旧臣,转投大宋后,便积极促成宋金联手伐辽一事。如今看来,他怕是想借我们之力,助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等事成之后,大宋重获燕云屏障,对我们大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完颜阿骨打微微点头,沉吟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有人能帮咱们牵制辽国,对咱们金国而言,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陛下,”完颜希尹皱着眉头道:“所以,要答应大宋的盟约?” “是要答应,不过,他们大宋给辽国那么多岁币,给咱们不得表示一下?”完颜阿骨打看向完颜希尹,等待着他的回答。 完颜希尹思索片刻,说道:“若是咱们大金能拿下黄龙府……” 完颜阿骨打听后,微微颔首,说道:“是啊,拿下黄龙府,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个京城!” 黄龙府战略地位极其重要,一旦大金将其攻克并据为己有,不仅能极大提升士气,更能为大金打造一个稳固的中心,使其在辽国的重重压迫下拥有一块坚实的立足之地,不至于一场败仗就散了架子! 完颜阿骨打将身上的黄袍丢在虎皮座位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带着几分自嘲地笑道:“咱们现在还是一个草台班子,说是一个国,可是,官位怎么定,国界怎么算,都是没谱的事,莫说大宋心里没底,易地而处,咱也没底!” 此刻的大金虽已建国,但根基未稳,一切都尚在草创阶段。 完颜希尹见状,赶忙说道:“陛下不必忧心,大金如今兵强马壮,士气正盛。待拿下黄龙府,便可逐步完善制度,规划国界,论功行赏,确定官位。到那时,大金定能成为令四方畏惧的强国!” “哪也得等到许久之后了,”完颜阿骨打坐在帐前台阶之上,目光望向远方,神色沉稳,仿佛在思索着大金未来漫长的发展之路。“如今,就看辽国下次如何来打咱们了!” 此时的大金虽已崭露头角,但他深知,与根基深厚的辽国相比,自己的国还需步步为营,仅仅凭着两场胜仗立国,根基发虚啊! “刚刚从赵良嗣口中听闻,”完颜希尹低声道,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完颜阿骨打,确保话语不会被旁人听见,“辽国,去了南朝购粮!” “南朝不是想着和咱们联盟攻辽,如何还要对辽国贩卖粮食?”完颜阿骨打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完颜希尹微微摇头,同样一脸困惑:“陛下,南朝心思难测。或许他们认为,通过对辽国卖粮,可以左右逢源,以免辽国过早灭亡,使咱们女真一家独大,威胁到他们自身。亦或是南朝自身朝中各方意见不一,导致上下不同心。” 完颜阿骨打冷哼一声:“哼,南朝这些小算盘,终究难成大事。但不管怎样,这对我们大金来说都是个变数。若辽国因购粮得以补充军需,再次对我们发动大规模进攻,我们必须有所准备。” “陛下所言极是,”完颜希尹赶忙应道,“同时,也可利用这个机会,试探南朝的真实意图。在和谈中,我们不妨提及此事,看南朝作何反应。” 王师中目光紧紧盯着赵良嗣,眼神中带着几分狐疑,“你和女真人还有交情?” “若是没有交情,官家能让我出使?”赵良嗣微微扬起下巴,一脸自信地回应道。 王师中听闻此言,不禁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原本满心期待,想着能凭借此次出使,立下点功劳,在官家面前好好展现一番自己的本事,为自己的仕途贴补贴补,不说弥补丢了登州的罪过,至少在史书上能留下一个能臣的字眼! 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老夫原本还想着凭借出使,立下些功劳苦劳,在官家面前露一露脸面,显上一些本事,不想,老夫算是画蛇添足了!赵秘书丞,怕是不需要老夫?”王师中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与落寞,感觉自己在这次出使任务中的地位变得有些尴尬。 赵良嗣听出了王师中话语中的尴尬,赶忙上前一步,笑着说道:“王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此次出使责任重大,仅凭良嗣一人之力,万难完成使命。还需王大人多多相助,您经验丰富,一路上若没有您出谋划策,良嗣心里可没底啊!” 王师中微微皱眉,看了赵良嗣一眼,心中的尴尬稍稍缓和了些。 “之前你就应该和老夫说明白,老夫何苦送你那些金银!”王师中忍不住抱怨道,想起之前为了让赵良嗣在出使过程中多关照自己,给了他不少金银财物,如今却觉得这些似乎白费了力气。 “王大人后悔了?”赵良嗣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半开玩笑地说道,“您都已经来了,职位差事也领了,现在说这个,有点晚了!咱可不退钱!” 王师中苦笑摇头,一脸无奈地说:“老夫哪里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只是觉得花了冤枉钱,来了,结果却对结盟谈判毫无益处……” 他眉头紧皱,满是担忧。 原本指望这些财物能换来赵良嗣在谈判中多倚重自己,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在这次出使中有些多余。 “哪里无益?”赵良嗣呵呵一笑,“若非您在帮扶着小子,咱还不知道得惹出什么祸来,应承下什么乱子!毕竟,咱对大宋底气究竟多少,可不了解啊!” 第509章 郓城易帜 郓城,梁山泊前,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泛起层层涟漪。 知县时文斌站在岸边,目光紧紧追随着柴进等人乘船远去的身影,直至那船只渐渐消失在水泊深处,这才收回视线,长叹了一声,满脸忧虑地向身旁众人问道:“诸位,你们说,那位姜郎君会回郓州吗?” “肯定会回来!”人群中一位红脸的汉子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 另一位老者捋了捋胡须,点头附和道:“他娘给他说亲,如何能不回?不回,便是不孝!姜郎君向来是个重情义、懂孝道的人,岂会不顾此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大多数人都坚信姜郎君定会因母亲说亲一事返回郓州。 时文斌微微皱眉,心中仍有些许担忧。 他深知姜郎君在外闯荡,身边围绕着诸多复杂的事务和危险,虽说孝道在他心中分量极重,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情况呢? “话虽如此,可姜郎君如今行踪不定,万一……”时文斌欲言又止,“再说,像他这等做大事的人,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 这时,一位年轻后生神色忧虑地走上前,目光望向时文斌,开口说道:“时知县,如今这局势可让人心里没底啊。朝廷那边对咱们不闻不问,梁山呢,也没明确表明态度。万一哪天朝廷突然翻脸,把咱们当成草寇的同伙给剿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的老者这时也道:“就是说啊,咱们现在可都一心为郓州百姓做事,到头来却落得个死得冤枉的下场,实在是憋屈啊!” “只求,姜郎君别把老太太接走!”红脸汉子朱仝听闻此言,不禁长叹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愁容,“若是那样,怕是,短时间里,姜郎君怕是顾不上郓州一地的百姓了!” 朱仝深知,姜郎君对母亲极为孝顺,若真将老太太接走,必定会分出不少精力照顾母亲,再加上他在外还有诸多事务缠身,恐怕很难像以往那样全身心地关注郓州百姓的生计与安危。 时文斌听着两人的话,心中也是沉甸甸的。 时文斌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朝廷那边的态度,咱们确实难以捉摸,只是咱们现在还能接到朝廷那边的邸报。那上面可是说了,要让沿途的州府给南征大军供应粮食,济州那边还好说,这郓州这边,咱们该找谁?”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奈与困惑,摊开双手,环顾着众人。 这供应军粮的指令来得突然,而郓州如今这般尴尬的处境,使得执行起来困难重重。 “真是荒唐!”寿张的知县气得满脸通红,一把将自己的乌纱帽狠狠丢在地上,双脚不停地来回踱步,嘴里愤愤不平地叫嚷着,“这官当得,爹不疼娘不爱的,千古未闻!” 他为官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又憋屈的情况。 朝廷的指令如同空中楼阁,完全不顾及郓州特殊的形势,既无明确的对接途径,又无实际的支持,却强硬要求执行任务,这让他感到无力之极。 众人看着寿张知县如此失态,皆是一脸无奈。 时文斌赶忙上前,弯腰捡起乌纱帽,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还给寿张知县,劝说道:“老兄,先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咱们还得想办法解决这难题。如今抱怨也没用,朝廷的命令摆在这,咱们若不执行,怕是会有大麻烦。” 寿张知县余怒未消,接过帽子,重新戴在头上,冷哼一声道:“能有什么办法?济州那边想必有自己的安排,可咱们郓州呢?上头连个知州都没有,下头百姓也无视咱们,这军粮从哪来?总不能让咱们这些当知县的自掏腰包!” 一旁的朱仝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要不,咱们试着跟梁山沟通沟通?” 众人听了,皆是眼前一亮,可又随即陷入犹豫。 “沟通什么?”一位知县满脸疑惑地问道,他实在猜不透朱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毕竟与梁山沟通,在他们这些朝廷命官眼中,有些失了体统。 “给咱们郓州挂上梁山的旗!”朱仝压低声音,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偷听后说道,“毕竟,梁山就在咱们郓州啊,就这么把咱们晾着,也不是个事啊!” “你要投贼?” “哪是投贼,这是自救,投贼?你且出去说一声去!看谁还把梁山当成贼!”时文斌一拍自己大腿,“你若是说完这话,还能活着回来,算你平日官声好!” 那人直接闭嘴,一句话不再言语! 时文斌把自己的乌翅帽苦笑着拿了下来,看了看,一脸无奈地低头说道:“别看本县了,本县也不是当年那个迂腐县令了,这几年下来,朝廷都把咱们郓州给忘了干净!” 这几年间,时文斌历经诸多波折,亲眼目睹朝廷对郓州的忽视,心中对朝廷的不满也日益加深。 他明白,再继续守着朝廷那套规矩,郓州早晚不成样子,自己也难再走仕途。 在朝廷眼中,自己是梁山的官,在梁山眼里,自己是朝廷的官! 自己居然被动的当上了墙头草? 可笑! 如今朱仝提出这个想法,虽冒险,但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可是,挂了梁山的旗,朝廷那边怎么交代?”另一位知县面露担忧之色,“一旦被朝廷知晓,咱们可就成了叛逆,这罪名可不小啊!” 时文斌说道:“如今朝廷对咱们不管不顾,咱们若不自救,迟早会陷入绝境。而且,就算不挂旗,你觉得朝廷还会把咱们当自己人看?” 众人听了时文斌的话,陷入了沉思。 这确实是现实的问题,朝廷已经把他们当叛逆了! 这些年来,除了邸报之外,其余的所有的和大宋朝廷的沟通,都没得到过回复! 时文斌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朱仝啊,此事还是你去办!” “是!” “顺便,把朝廷要南下剿匪的事情,也和梁山说说!” 第510章 打兖州 梁山,今天倒是热闹非凡,金沙滩上聚满了不少的军将学生。 只见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那些军将们身着精悍的铠甲,腰间佩刀,神色英武,学生们则身着青衫,文质彬彬。 远远看去,场面竟有几分壮观,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还真以为是朝廷把早朝开到了这金沙滩之上。 水泊之上,一艘大船缓缓靠近岸边,在水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涟漪。 待大船停稳,柴进和卢俊义刚一出船舱,便不由得一愣。 他们着实没想到眼前会是这般热闹的场景。 只见金沙滩上,军将们和学生们正在一起,文东武西,站列整齐。 柴进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头对周侗说道:“这……” 周侗点了点头,目光扫视着四周,“姜齐那小子回来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沿着栈桥缓缓走向金沙滩。 刚一踏上沙滩,姜齐便迅速穿过熙攘的人群,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抱拳道:“柴大官人、卢师兄,二位可算来了。师父!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的很,”周侗呵呵笑着,一脸轻松,兴致勃勃地一指身后,“还给你带了一个俘虏,江湖人称急先锋的索超!” “哦?”姜齐微微挑眉,饶有兴致地笑着看着被绑缚着的索超,只见索超虽被捆绑,却依旧昂首挺胸,神色不屈。 姜齐转头对身后的陈达吩咐道,“先带去战俘营,好生款待。” “姜郎君,如何到了郓州?”柴进见姜齐在此,心中好奇,连忙上前,笑着问道,“我等来迟,有劳郎君久候!” “师弟……有劳师弟久侯!”卢俊义也赶忙说道,历经磨难而来,见到姜齐,心中满是感慨。 “师兄,受苦了啊!”姜齐看着卢俊义这副模样,心中不由一阵唏嘘。只见卢俊义面容憔悴,身形消瘦,想必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姜齐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卢俊义的手,眼中满是关切与心疼。 “无妨,都过去了。”卢俊义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姜齐的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这时,柴进神情中虽带着几分调侃,却又隐隐透露出一丝认真,笑着说道:“柴某如今已经是无家可归,还请,郎君收留!” 姜齐微微一愣,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柴进的肩膀,说道:“柴大官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能来,梁山真是蓬荜生辉!梁山本就是各路英雄豪杰的安身立命之所,更何况您柴大官人向来仗义疏财,之前咱们也是多有合作,您对梁山也是多有帮助,收留二字实在是太见外了!” “不知郎君对柴某,如何安排?”柴进心中对自己在梁山的定位充满好奇,毕竟此时梁山机构众多,各有其职。 “鸿胪司还有一个主管的空缺!”姜齐几乎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眼神诚挚地看着柴进,“烦劳柴大官人屈就!” 在姜齐看来,柴进出身名门,精通礼仪,人脉广泛,鸿胪司主管一职极为适合他。 “鸿胪司?”柴进微微一愣,这个部门他虽略有耳闻,只是这一个普通山寨,要什么主管外交的鸿胪司,“这……” “其中具体事务,咱们之后详谈!”姜齐似乎看出了柴进的疑惑,急忙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笑着说道,“此地,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啊!” 柴进会意地点点头,说道:“也好。” 说罢,众人继续朝着聚义厅快步走去。 一路上,柴进心中暗自思忖着鸿胪司主管这一职位,一个山寨,设立这样的职务,可见姜齐的野心! 而姜齐则在一边安抚着卢俊义。 “师兄,师父门下的弟子都在咱们梁山,你又何必一个人飘在外面?” 姜齐语重心长地说道,目光中满是关切。 卢俊义虽武艺高强、为人仗义,但此前在外只是做个富家翁,有财无权,历经诸多磨难,如今梁山有一众同门师兄弟,理应是他安稳的归宿。 “所以,”卢俊义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过往经历的感慨,也有对未来的思索,“我只是想安定下来,师兄弟们一同在梁山干一番大事,不缺我一个……而且……” 卢俊义欲言又止,眉头微微皱起。 “而且什么?师兄但说无妨。” 卢俊义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此前与梁山并无太多渊源,骤然加入,只怕众多兄弟会对我有所猜忌,难以真正接纳我。” 姜齐听后,哈哈一笑,拍了拍卢俊义的肩膀,说道:“师兄多虑了!梁山兄弟们向来敬重英雄豪杰,师兄莫要小瞧自己的威名,河北玉麒麟,枪棒卢俊义,早已传遍河北,谁人不知师兄的本事?而且,咱们都是师父门下的师兄弟,这份渊源可不一般。只要师兄真心加入咱们梁山体系!兄弟们定会将您当作自家兄弟。” 卢俊义听了姜齐的话,心中稍感宽慰,点了点头说道:“但愿如此……”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聚义厅门口,门口的守卫恭敬地为他们打开大门。 门内,留在梁山的诸多好汉原本正或坐或站,彼此交谈着。 忽见门口的姜齐,众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不由全部站起身来,动作整齐划一,而后神色肃穆地站好。 姜齐迈着稳健的步伐,径直走向了主位。 他环顾一圈,看着这些梁山的兄弟们,站定之后,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诸人开始介绍:“诸位兄弟,今日给大家介绍两位新兄弟。这位是柴进柴大官人,河北沧州小旋风,仗义疏财,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人物,日后便是咱们梁山的一员了!” 柴进面带微笑,上前一步,对着诸多好汉团团作揖,朗声道:“柴某有礼了,日后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好汉们纷纷抱拳回应,“柴大官人客气了!” 姜齐接着说道:“这位则是卢俊义卢员外,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棍棒功夫天下无双。历经磨难,如今也决意与咱们同聚梁山!” 卢俊义亦是上前,恭敬地一一行礼,说道:“卢某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兄弟海涵!” “郎君来梁山,是为了……” “打兖州!”姜齐手一挥! 第511章 还和郎君对质?呵呵,他也配!来人,搭台公审此獠 沂州治所,临沂城内,热闹的街道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个个脸上带着惊恐与好奇,纷纷朝着当街的一处张望。 只见沂州知州高封被五花大绑,狼狈地跪在地上,绳索深深地勒进他的皮肉,让他的身形微微颤抖。 刘广手持钢刀,双眼通红,满脸怒容,刀刃紧紧地架在高封的脖子上,那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高封颈部的皮肤,渗出一丝鲜血。 刘广咬牙切齿地吼道:“说,我家女儿在哪?” “女儿?你的女儿?”高封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与不屑,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挑衅地说道,“我哪知道你女儿在哪?你这老匹夫,莫不是找错人了!本官宅邸里的女子多了去了,谁知道……” 刘广见状,怒火更盛,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刀刃又往高封脖子里压进去一点,厉声道:“你还敢嘴硬!有人亲眼瞧见,我女儿被你的人掳走。你今日若不交出我女儿,我定要你血溅当场!” 周围的百姓们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的胆小的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 高封被刀刃压得喘不过气来,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仍强撑着说道:“就算是我让人掳走的又怎样?你能把我怎样?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动我,就是死罪!就算你是梁山的人,可是,我是官!是官!” 刘广听了,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决绝:“朝廷命官?你这等鱼肉百姓的狗官,我梁山杀的就是你这等狗官!” 说罢,手上的刀又用力往前送了一点,高封的脖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谁?”刘广暴喝一声,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四周,带着一股狠劲,“我梁山自有规矩!” “没错!梁山自有梁山的规矩,可是,绝非当街杀人!”屠龙手孙安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大步向前。他身材魁梧,眼神坚毅,“他要死,也是得经过公审,你这算是怎么回事?杀,也得杀个明白!” “他!”刘广双眼通红,布满血丝,那是愤怒与悲痛交织的结果,“他难道不该死?” 刘广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刀,指向高封,“他掳走我女儿,不知对她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这样的畜生,难道不该死?” 说到此处,刘广的声音已带上了哭腔,作为父亲,女儿的遭遇让他痛彻心扉,此刻他只想让高封血债血偿。 孙安微微皱眉,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高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上前一步,按住刘广持刀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刘广,我理解你的心情,他的确罪大恶极。但咱们梁山一向秉持公义,若是不按规矩行事,随意当街杀人,与那些草寇又有何区别?咱们可不是草寇啊!” 刘广听了孙安的话,身体微微颤抖,内心在愤怒与理智之间挣扎。 他明白孙安说的在理,可作为父亲,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迟迟不肯放下手中的刀。 高封则跪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忐忑,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周围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下来,目光在刘广、孙安和高封之间流转。 “嘿!”刘广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猛地一把将手中刀狠狠丢在一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缓缓蹲下身去,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呢喃着,“我女儿……” 此刻,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对女儿的担忧与牵挂面前,尽显脆弱。 “哈哈哈!”高封见刘广放下了刀,彻底的松了口气,脸上竟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你女儿?我记得!不过,她可不在我手中啊!” “她在哪?”刘广听闻女儿不在高封手中,心中一紧,赶忙抬起头,双眼死死地盯着高封,焦急地追问。 “她?”高封嘿嘿笑道,眼中满是狡黠与恶意,“你去问你家郎君,你去问姜齐!” 说罢,他竟不顾此时被绑缚的状态,放肆地大笑起来,似乎在享受着刘广此刻的焦急与痛苦。 刘广听了这话,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事竟与姜齐扯上关系。 姜齐在梁山深受兄弟们敬重,在刘广心中,姜齐绝非会做出伤害他女儿之事的人。 可高封此刻的话,却如同一团迷雾,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孙安在一旁也是眉头紧皱,他同样觉得此事蹊跷。 姜齐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断不会做出这等事。 若是姜齐贪图美色,这时候身边早就已经多了不知道多少女人了,何必夺取属下将官的女儿? 可高封言之凿凿,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孙安走上前,一把揪住高封的衣领,怒喝道:“你休要胡言乱语!若敢污蔑姜郎君,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且从实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封被孙安揪着衣领,呼吸有些不畅,但仍梗着脖子,冷笑道:“哼,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们若不信,大可去问姜齐。说不定啊,他正与那小娘子……” 话未说完,孙安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高封嘴角溢血,“闭上你的狗嘴!” 孙安怒不可遏,高封如此污蔑姜齐,让他忍无可忍。 不止孙安,周围那些梁山兵丁也是狠狠望向高封。 刘广缓缓站起身来,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与坚定,他看向孙安,说道:“孙兄弟,不管此事真假,我都要找姜郎君问个清楚。” 孙安点了点头,说道:“刘兄弟,我陪你一起去。我相信姜郎君定不会做出此等事,其中必有误会。咱们找他问个明白,也好还姜郎君一个清白,弄清楚你女儿的下落。” “你信?”高封被压着踉跄着前行几步,此时还不忘嘿嘿笑道,“你又不是姜齐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他不爱好美色?嘿嘿,刘广!你有如此绝色女儿,当时若是送给了我,我何苦与你为难!” “你等与他废话什么?”裴宣快马赶到此地,正巧看了这番大戏,双眼一眯,“此人留他作甚?还和郎君对质?呵呵,他也配!来人,搭台公审此獠!” “我家女儿……” “本官来此,就是给你送女儿来的!”裴宣一指后面的马车,“你女儿就在车上!” 第512章 穷地方,越治理,官越富,民越穷! 众多兵丁得了命令,立刻行动起来,迅速从府衙之中取出一块块厚实的木板。 他们手脚麻利,分工明确,不一会儿,一座简易却结实的公审台便搭建好了。 趁着这个功夫,裴宣骑着马缓缓而来,在刘广面前停下。 他神色沉稳,从马上下来,几步走到刘广面前,轻声说道:“你且去看看车内女子,是不是你家女儿?” “慧娘?”刘广听到此话,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顾不上许多,快步走上前去,双手微微颤抖着打开车门帘,目光紧紧地盯着车内女子,“慧娘?” 刘广仔细地端详着车内女子,试图从每一处细节中辨认出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女儿。 “爹?”刘慧娘在车内也是认出自己父亲,不由低声哭泣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广缓缓抬起头,眼中含泪,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是慧娘,是我的慧娘!裴先生,你从哪里找到我家女儿?” 裴宣微微皱眉,轻轻拍了拍刘广的手,示意他先冷静下来,说道:“刘兄弟,你先别急。” “爹,您先听裴大人把话说完。” 刘广听了女儿的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松开抓住裴宣的手,擦了擦眼泪,感激地说道:“裴先生,多谢你。此番找回慧娘,我刘广这条命就是梁山的。” “此前,郎君去了郓州,这青州府衙便收到了这份来自沂州的礼物!”说着裴宣看了一眼刘慧娘的车驾,眼神中透着严肃与凝重,“说是高封送给郎君享用的!” 刘广听闻此言,脸上的愤怒瞬间又被点燃,双眼瞪得滚圆,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狗贼!竟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裴宣微微点头,面色阴沉,说道:“刘兄弟,莫要冲动。这高封作恶多端,此次落在咱们手里,定然不会便宜了他,只是听你女儿说,这高封不止是劫掠了你一家!” 裴宣转头看向那车驾,继续说道:“我们收到消息后,立刻对这事儿展开调查,发现这其中还有别的猫腻!” 刘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裴先生,您说这该怎么办?” 裴宣思索片刻,说道:“刘兄弟放心,如今,咱们先把高封公审了,看他还能吐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其他人家女儿的下落。” 此时,周围的百姓们听闻高封竟敢做出这等事,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对高封的咒骂声也不绝于耳。 “高封招了!”消息如同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 众人纷纷围聚过来,想要听清高封究竟交代了什么。 高封在看到自己家娈童阮招儿被一刀腰斩的情形,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摆子。 紧接着,当看到其他人被丢在百姓人群中,被愤怒的人们拿拳头生生打成肉酱,死无全形时,他彻底崩溃了,只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叫唤道:“我招了!只求速死!” 此时的他,已被恐惧完全笼罩,再也顾不得其他。 “说!”负责审讯的好汉一声厉喝,震得高封身体一颤。 “都卖给了孔家!”高封高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与颤抖,“孔家说是得了一门秘术,用少女之体,可烘焙丹药,吃了延年益寿,孔家准备将其进贡给官家!”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百姓们脸上满是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刘广听了,面无血色,心中后怕不已,不由得看向了自己女儿,万幸自己女儿被送到了青州,这要是被送到兖州,后果不堪设想! 刘慧娘虽是得救,但是还有不少其他百姓家女儿流落在兖州之内! “孔家这群畜生!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这采生折割,在江湖上都是下九流的道道!”一位江湖好汉模样的人怒目圆睁,满脸的不屑与愤慨。 采生折割这种残忍手段,在江湖中都被视为最卑劣、最令人不齿的行径,没想到竟出自孔家这样的名门之后。 “圣人之后,有辱门风啊!”一位老者痛心疾首地摇着头,眼中满是失望与悲哀。 孔家向来以圣人后裔自居,享受着众人的尊崇,却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实在是对圣人的亵渎,让人大失所望。 “这样的家族,简直不配为圣人之后!” “必须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愤怒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在沂州治所的上空。 梁山众人面色凝重,深知此事棘手却又刻不容缓。 裴宣紧皱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孔家势力盘根错节,在这一带根基深厚。但他们犯下如此罪行,绝不能姑息。” “对,郎君说过,不能打无准备之仗!” 台上,公审仍在继续,高封瘫倒在地,在众人的怒视下,哆哆嗦嗦地交代着更多罪行。 周围百姓的咒骂声和愤怒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场面愈发显得激昂。 台下,裴宣、刘广和几位梁山的核心人物聚在一处,正暗自合计着。 裴宣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说道:“此事棘手啊,首先该如何跟孔厚说明情况,着实得好好思量一番。孔家在这一带势力庞大,根深蒂固,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一场大乱。” 刘广跺了跺脚说道:“还思量什么!直接找上门去!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跟他们拼了!” 孙安赶忙拉住刘广,劝说道:“刘兄弟,莫要冲动。孔家既然敢做出这等事,必然有所防备。咱们得从长计议!且,你看场中!” 刘广转头看去。 只见场下不少人都是嘴上叫的欢实,眼中带着明显的戏谑,根本就是拿公审当个热闹看,全无之前其他地方的群情激奋! 裴宣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临沂之地,甚至沂州之地,都属于贫困地区,山地多,耕地少,之前朱富兄弟和李云兄弟也曾说过,这里,算得上是有名的不服王化!” 孙安也是轻叹一声,“之气打沂州之时,便感受到了!这里对谁当他们的家,全无所谓的样子!” “是啊,”刘广闻言,呵呵笑道,“主官是张三如何,是李四又如何,反正都是穷地方,而且越治理,官越富,民越穷!” 第513章 淄川城 由青州临淄至淄州治所淄川,两地之间相距不过七十里地。 按照常理推算,最迟最迟,也不过是五个时辰便能抵达。 霹雳火秦明领命带队攻打淄川。 他带兵向来严谨,凭借以往带兵的经验,觉得带着麾下这些兵丁赶路,这一路大概得走上两天时间。 毕竟行军不比单人赶路,需要考虑众多因素,诸如队伍的整齐、士兵的体力以及各种突发状况等。 然而此次任务紧急,秦明一声令下,众人上午便踏上征程,一路马不停蹄。 士兵们深知任务的重要性,皆咬紧牙关,跟着队伍快速行进。 只见尘土飞扬,马蹄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太阳渐渐西斜,天边被染成一片橙红色。 令秦明意想不到的是,还未到深夜,在下午日落时分,秦明所率队伍便已来到淄川城下。 看着那高大的城墙,秦明心中暗自感慨,梁山精兵,果然名不虚传! “驻军,扎营!”秦明一声令下,麾下兵丁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寻找合适的扎营地,有的则忙着搭建营帐,还有的去安置马匹、搬运物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高廉站在城门楼上,神色凝重地望着黄昏之下城外五里处,梁山大营正慢慢建立起来。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这片忙碌的场景染上了一层金黄。 这个时候,高廉竟没有想着派兵去狙击。 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那些兵卒在有条不紊地搭建营帐,心中思绪万千。 高廉深知秦明的厉害,梁山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贸然派兵出击,胜负难料,搞不好还会损兵折将。 “大人,梁山军来势汹汹,咱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扎营吗?”身旁一位副将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高廉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不可轻举妄动。梁山此次行动诡异,咱们先按兵不动,观察他们的动向。贸然出击,正中他们下怀。传令下去,加强城防,密切注意梁山军的一举一动。” 副将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抱拳领命:“是,大人!” 说罢,便匆匆去传达高廉的命令。 高廉又将目光投向城外,看着那逐渐成型的梁山大营,心中默默盘算着应对之策。 “来人!”高廉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个亲兵从旁快步上前,整齐地抱拳待命。 高廉沉吟了片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与算计,缓缓说道:“去给沂州传信,务必让高封速速派人来救援!” 亲兵们神色严肃,齐声应道:“是!” 高廉顿了顿,脸上闪过一抹阴鸷,补充道:“带上送给姜齐的礼物!” 他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企图用这份所谓的“礼物”,扰乱梁山的部署,说不定还能引发梁山内部的混乱,从而为自己解围。 几个亲兵领命后,迅速转身,飞身上马。 马蹄扬起一阵尘土,他们朝着沂州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们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在淄州城墙上,高廉望着亲兵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着这一招能奏效。 他转身看着城外正热火朝天地搭建营帐的梁山军队,眉头紧皱,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不甘。 他明白,若高封的援兵不能及时赶到,面对来势汹汹的梁山,淄州城将危在旦夕。 但此刻,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份“礼物”和高封的救援上,期盼能借此扭转局势,保住淄州。 然而,三天之后,等高廉从那些亲兵口中得知,沂州沦陷,高封被公审,而他们居然连临沂城都没能靠近。 “什么?沂州沦陷了?高封他……被公审?”高廉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几个亲兵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嗫嚅着说道:“大人,我们一路快马加鞭,可还没到临沂城,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到处都是梁山的人,我们实在没办法靠近……” 高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沂州沦陷,意味着他原本指望的援兵化为泡影,不仅如此,梁山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大,对淄州形成了更为强大的压迫之势。 “完了,完了……”高廉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绝望。 他深知,如今淄州孤立无援,仅凭城中的兵力,根本无法与如日中天的梁山抗衡。 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他,此刻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大人,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旁的副将焦急地问道,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恐惧。 高廉呆立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咬了咬牙,说道:“加强城防,死守淄州!继续求援!” “向齐州求援!”高廉愣愣的,眼神空洞,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片刻后,突然提高音量,近乎歇斯底里地重复道,“对!向齐州求援!” 在这危急存亡之刻,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齐州的救援上。 “大人!出不去了!”副将一脸无奈与焦急,抬手用力一指外面被梁山军队围得密不透风的城墙。 只见城外,梁山的营帐连绵不绝,士兵们巡逻有序,将淄州城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出去。 高廉顺着副将所指的方向望去,眼中的绝望愈发浓烈。 他看到那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半晌,他无力地垂下头,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 过了许久,高廉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的绝望渐渐被一丝决绝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既然出不去,那就死守!传令下去,让城中所有将士都做好战斗准备,不论男女老少,都要拿起武器,与城池共存亡!” 高廉明白,此刻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副将看着高廉,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抱拳大声应道:“是!大人!” 说罢,转身匆匆去传达高廉的命令。 淄川城的上空,顿时响起了阵阵急促的战鼓声,一场惨烈的守城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513章 淄川城 由青州临淄至淄州治所淄川,两地之间相距不过七十里地。 按照常理推算,最迟最迟,也不过是五个时辰便能抵达。 霹雳火秦明领命带队攻打淄川。 他带兵向来严谨,凭借以往带兵的经验,觉得带着麾下这些兵丁赶路,这一路大概得走上两天时间。 毕竟行军不比单人赶路,需要考虑众多因素,诸如队伍的整齐、士兵的体力以及各种突发状况等。 然而此次任务紧急,秦明一声令下,众人上午便踏上征程,一路马不停蹄。 士兵们深知任务的重要性,皆咬紧牙关,跟着队伍快速行进。 只见尘土飞扬,马蹄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随着太阳渐渐西斜,天边被染成一片橙红色。 令秦明意想不到的是,还未到深夜,在下午日落时分,秦明所率队伍便已来到淄川城下。 看着那高大的城墙,秦明心中暗自感慨,梁山精兵,果然名不虚传! “驻军,扎营!”秦明一声令下,麾下兵丁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寻找合适的扎营地,有的则忙着搭建营帐,还有的去安置马匹、搬运物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高廉站在城门楼上,神色凝重地望着黄昏之下城外五里处,梁山大营正慢慢建立起来。 此时,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这片忙碌的场景染上了一层金黄。 这个时候,高廉竟没有想着派兵去狙击。 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那些兵卒在有条不紊地搭建营帐,心中思绪万千。 高廉深知秦明的厉害,梁山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贸然派兵出击,胜负难料,搞不好还会损兵折将。 “大人,梁山军来势汹汹,咱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扎营吗?”身旁一位副将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高廉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不可轻举妄动。梁山此次行动诡异,咱们先按兵不动,观察他们的动向。贸然出击,正中他们下怀。传令下去,加强城防,密切注意梁山军的一举一动。” 副将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抱拳领命:“是,大人!” 说罢,便匆匆去传达高廉的命令。 高廉又将目光投向城外,看着那逐渐成型的梁山大营,心中默默盘算着应对之策。 “来人!”高廉一声令下,立刻有几个亲兵从旁快步上前,整齐地抱拳待命。 高廉沉吟了片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与算计,缓缓说道:“去给沂州传信,务必让高封速速派人来救援!” 亲兵们神色严肃,齐声应道:“是!” 高廉顿了顿,脸上闪过一抹阴鸷,补充道:“带上送给姜齐的礼物!” 他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企图用这份所谓的“礼物”,扰乱梁山的部署,说不定还能引发梁山内部的混乱,从而为自己解围。 几个亲兵领命后,迅速转身,飞身上马。 马蹄扬起一阵尘土,他们朝着沂州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们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在淄州城墙上,高廉望着亲兵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着这一招能奏效。 他转身看着城外正热火朝天地搭建营帐的梁山军队,眉头紧皱,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不甘。 他明白,若高封的援兵不能及时赶到,面对来势汹汹的梁山,淄州城将危在旦夕。 但此刻,他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份“礼物”和高封的救援上,期盼能借此扭转局势,保住淄州。 然而,三天之后,等高廉从那些亲兵口中得知,沂州沦陷,高封被公审,而他们居然连临沂城都没能靠近。 “什么?沂州沦陷了?高封他……被公审?”高廉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几个亲兵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嗫嚅着说道:“大人,我们一路快马加鞭,可还没到临沂城,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到处都是梁山的人,我们实在没办法靠近……” 高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沂州沦陷,意味着他原本指望的援兵化为泡影,不仅如此,梁山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大,对淄州形成了更为强大的压迫之势。 “完了,完了……”高廉喃喃自语,眼神中满是绝望。 他深知,如今淄州孤立无援,仅凭城中的兵力,根本无法与如日中天的梁山抗衡。 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他,此刻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大人,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一旁的副将焦急地问道,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恐惧。 高廉呆立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咬了咬牙,说道:“加强城防,死守淄州!继续求援!” “向齐州求援!”高廉愣愣的,眼神空洞,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片刻后,突然提高音量,近乎歇斯底里地重复道,“对!向齐州求援!” 在这危急存亡之刻,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齐州的救援上。 “大人!出不去了!”副将一脸无奈与焦急,抬手用力一指外面被梁山军队围得密不透风的城墙。 只见城外,梁山的营帐连绵不绝,士兵们巡逻有序,将淄州城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出去。 高廉顺着副将所指的方向望去,眼中的绝望愈发浓烈。 他看到那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半晌,他无力地垂下头,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 过了许久,高廉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的绝望渐渐被一丝决绝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既然出不去,那就死守!传令下去,让城中所有将士都做好战斗准备,不论男女老少,都要拿起武器,与城池共存亡!” 高廉明白,此刻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副将看着高廉,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抱拳大声应道:“是!大人!” 说罢,转身匆匆去传达高廉的命令。 淄川城的上空,顿时响起了阵阵急促的战鼓声,一场惨烈的守城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514章 军纪 淄川城的沦陷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在梁山军队的猛烈攻势下,这座原本看似坚固的城池,仅仅坚守了两天的时间。 这两天里,高廉带领城中将士拼死抵抗,城墙上的攻防战异常惨烈。 梁山军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城门与城墙,箭如雨下,喊杀声震耳欲聋。 城中守军虽奋力还击,但无奈梁山兵力雄厚,且士气高昂,形势对淄川城愈发不利。 而最终导致城门被攻破的,竟是城中的乞丐。 原来,这些乞丐平日里受尽高廉等官员的欺压,心中积怨已久。 梁山围城之际,他们便暗暗商议,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报复。 当梁山军队发起又一轮猛攻时,乞丐们瞅准时机,趁守军注意力都集中在城外时,拼尽全力冲向城门。 他们虽手无寸铁,但怀着满腔的仇恨与决绝,与城门处的守卫展开殊死搏斗。 乞丐们人数众多,守卫们一时难以招架。 尽管守卫们试图阻拦,但乞丐们前赴后继,毫不退缩。 最终,在乞丐们的拼死冲击下,城门被打开。 梁山军队如猛虎下山般涌入城中,瞬间喊杀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高廉见城门已破,大势已去,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悔恨,但此时已无力回天。 随着梁山军队的全面进城,淄川城正式宣告沦陷,在乞丐们的倒戈和梁山军队的进攻下,彻底崩塌。 高廉眼见着淄川城陷入一片大乱,心知大势已去,求生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趁着混乱,快速脱下身上象征官职的官袍,随手一扔,那官袍便淹没在慌乱的人群之中。 紧接着,他又慌乱地捡起一块破旧不堪的布,匆匆裹在头上,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身份。 此刻的高廉,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狼狈,全然没有了往日身为一城之主的威严。 他混进众多溃兵之中,随着人流盲目地逃窜着。 溃兵们你推我搡,叫嚷声、哭喊声不绝于耳,高廉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但他不敢有丝毫反抗,生怕暴露自己。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他得去齐州,大名府,东京! 所以,他只能跟着溃兵们四处奔逃,期盼能在混乱中找到一条生路,躲过这场灭顶之灾,至于淄川会怎样,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秦明率军入城之后,士气高昂,他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不假思索地下令道:“大军入城!不封……” “停!”突兀的一声,教导员直接出声叫停,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秦将军!”教导员快步走到秦明身边,神色严肃。 秦明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着教导员,眼中满是疑惑。 他不明白为何教导员要突然打断自己的命令。 此时,周围的士兵们也都停下了脚步,目光纷纷投向这边,等待着下文。 教导员看了看四周,见众人都在等待解释,便清了清嗓子,说道:“秦将军,咱们梁山向来纪律严明,入城之后若不加以约束,任由士兵们自由行动,极有可能会出现各种扰民的情况。若是因一时疏忽,让百姓对咱们心生怨言,那可就违背了咱们的初衷。” 秦明听了教导员的话,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命令有些欠妥。 他一向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习惯了以军事行动为主,却险些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他感激地看了教导员一眼,说道:“多亏教导员提醒,是我疏忽了。传令下去,大军入城,务必遵守军纪,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严惩不贷!” 传令兵领命而去,将秦明的新命令传达给每一位士兵。 士兵们听后,纷纷齐声应和。 教导员冷着脸,目光如炬,逐一扫过马元、周兴、皇甫雄等人。 这几人平日里性格各异,行事风格也不尽相同,教导员深知,在这入城的关键时刻,必须要给他们敲敲边鼓。 马元察觉到教导员的目光,心中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他出身草莽,有时行事难免莽撞,但是经过那么久的教导,担心教导员会因自己之前的一些小过失而有所责备。 周兴则微微低下头,不敢与教导员对视。 他自己明白,刚才听到秦明那句不封刀的军令的时候,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在军营里的时候,他虽是实诚人,可也会在纪律边缘试探,教导员这严肃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怵,暗自告诫自己入城后千万不能再犯糊涂。 皇甫雄倒是神色坦然,迎着教导员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纪律的重要性。 他在那些人里,向来以稳重着称,对教导员的严格要求表示理解与支持。 教导员见众人神色各异,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几个,都是军中骨干,士兵们都看着你们呢。入城之后,更要以身作则,严守军纪。若是谁犯了错,休怪我不讲情面!” 马元、周兴、皇甫雄等人赶忙齐声应道:“是,教导员!” 在淄川城内,梁山的兵丁开始占据各个库房,钱仓! 在梁山军队入城的过程中,对于淄川城中诸如档案、鱼鳞册之类的重要物件,那些兵丁们竟一张纸都未动。 这一切并非偶然,早在新兵训练营的时候,教官们就将此事反复强调,如同叮嘱军纪那般耳提面命。 教官们深知这些档案和鱼鳞册的重要性。 档案里记录着淄川城诸多事务的详细信息,从人口户籍到政务往来,一应俱全,对于梁山后续治理此地起着关键作用。 而鱼鳞册更是关乎土地赋税,是了解当地经济状况的重要依据。 所以在训练营中,教官们不厌其烦地向新兵们灌输保护这些资料的观念。 他们言辞恳切地说:“这些东西,就如同咱们梁山未来治理的基石,动不得!你们日后若是进城,别的东西能碰,这些可千万不能随意乱动!” 新兵们将教官的话牢记于心。 此刻,他们面对这些重要资料,即便身处混乱的入城场景,也能坚守这条铁律! 第514章 军纪 淄川城的沦陷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在梁山军队的猛烈攻势下,这座原本看似坚固的城池,仅仅坚守了两天的时间。 这两天里,高廉带领城中将士拼死抵抗,城墙上的攻防战异常惨烈。 梁山军队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城门与城墙,箭如雨下,喊杀声震耳欲聋。 城中守军虽奋力还击,但无奈梁山兵力雄厚,且士气高昂,形势对淄川城愈发不利。 而最终导致城门被攻破的,竟是城中的乞丐。 原来,这些乞丐平日里受尽高廉等官员的欺压,心中积怨已久。 梁山围城之际,他们便暗暗商议,决定抓住这个机会报复。 当梁山军队发起又一轮猛攻时,乞丐们瞅准时机,趁守军注意力都集中在城外时,拼尽全力冲向城门。 他们虽手无寸铁,但怀着满腔的仇恨与决绝,与城门处的守卫展开殊死搏斗。 乞丐们人数众多,守卫们一时难以招架。 尽管守卫们试图阻拦,但乞丐们前赴后继,毫不退缩。 最终,在乞丐们的拼死冲击下,城门被打开。 梁山军队如猛虎下山般涌入城中,瞬间喊杀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高廉见城门已破,大势已去,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悔恨,但此时已无力回天。 随着梁山军队的全面进城,淄川城正式宣告沦陷,在乞丐们的倒戈和梁山军队的进攻下,彻底崩塌。 高廉眼见着淄川城陷入一片大乱,心知大势已去,求生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趁着混乱,快速脱下身上象征官职的官袍,随手一扔,那官袍便淹没在慌乱的人群之中。 紧接着,他又慌乱地捡起一块破旧不堪的布,匆匆裹在头上,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身份。 此刻的高廉,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狼狈,全然没有了往日身为一城之主的威严。 他混进众多溃兵之中,随着人流盲目地逃窜着。 溃兵们你推我搡,叫嚷声、哭喊声不绝于耳,高廉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但他不敢有丝毫反抗,生怕暴露自己。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他得去齐州,大名府,东京! 所以,他只能跟着溃兵们四处奔逃,期盼能在混乱中找到一条生路,躲过这场灭顶之灾,至于淄川会怎样,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秦明率军入城之后,士气高昂,他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不假思索地下令道:“大军入城!不封……” “停!”突兀的一声,教导员直接出声叫停,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秦将军!”教导员快步走到秦明身边,神色严肃。 秦明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看着教导员,眼中满是疑惑。 他不明白为何教导员要突然打断自己的命令。 此时,周围的士兵们也都停下了脚步,目光纷纷投向这边,等待着下文。 教导员看了看四周,见众人都在等待解释,便清了清嗓子,说道:“秦将军,咱们梁山向来纪律严明,入城之后若不加以约束,任由士兵们自由行动,极有可能会出现各种扰民的情况。若是因一时疏忽,让百姓对咱们心生怨言,那可就违背了咱们的初衷。” 秦明听了教导员的话,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命令有些欠妥。 他一向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习惯了以军事行动为主,却险些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他感激地看了教导员一眼,说道:“多亏教导员提醒,是我疏忽了。传令下去,大军入城,务必遵守军纪,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严惩不贷!” 传令兵领命而去,将秦明的新命令传达给每一位士兵。 士兵们听后,纷纷齐声应和。 教导员冷着脸,目光如炬,逐一扫过马元、周兴、皇甫雄等人。 这几人平日里性格各异,行事风格也不尽相同,教导员深知,在这入城的关键时刻,必须要给他们敲敲边鼓。 马元察觉到教导员的目光,心中微微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他出身草莽,有时行事难免莽撞,但是经过那么久的教导,担心教导员会因自己之前的一些小过失而有所责备。 周兴则微微低下头,不敢与教导员对视。 他自己明白,刚才听到秦明那句不封刀的军令的时候,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在军营里的时候,他虽是实诚人,可也会在纪律边缘试探,教导员这严肃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怵,暗自告诫自己入城后千万不能再犯糊涂。 皇甫雄倒是神色坦然,迎着教导员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纪律的重要性。 他在那些人里,向来以稳重着称,对教导员的严格要求表示理解与支持。 教导员见众人神色各异,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几个,都是军中骨干,士兵们都看着你们呢。入城之后,更要以身作则,严守军纪。若是谁犯了错,休怪我不讲情面!” 马元、周兴、皇甫雄等人赶忙齐声应道:“是,教导员!” 在淄川城内,梁山的兵丁开始占据各个库房,钱仓! 在梁山军队入城的过程中,对于淄川城中诸如档案、鱼鳞册之类的重要物件,那些兵丁们竟一张纸都未动。 这一切并非偶然,早在新兵训练营的时候,教官们就将此事反复强调,如同叮嘱军纪那般耳提面命。 教官们深知这些档案和鱼鳞册的重要性。 档案里记录着淄川城诸多事务的详细信息,从人口户籍到政务往来,一应俱全,对于梁山后续治理此地起着关键作用。 而鱼鳞册更是关乎土地赋税,是了解当地经济状况的重要依据。 所以在训练营中,教官们不厌其烦地向新兵们灌输保护这些资料的观念。 他们言辞恳切地说:“这些东西,就如同咱们梁山未来治理的基石,动不得!你们日后若是进城,别的东西能碰,这些可千万不能随意乱动!” 新兵们将教官的话牢记于心。 此刻,他们面对这些重要资料,即便身处混乱的入城场景,也能坚守这条铁律! 第515章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童枢密使前哨先锋 就在梁山兵丁顺利占领淄州和沂州,势力进一步壮大之时,遥远的江南之地,也开始。 摩尼教的圣公方腊,开始了其野蛮扩张的征程。 摩尼教,凭借着江南各地的信徒,各种抗税的士绅在暗中的资助,方腊巧妙地利用这种情绪,以 “劫富济贫,推翻腐朽朝廷”为口号,煽动着无数人的热血。 此时的江南,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方腊一声令下,摩尼教众如同汹涌的潮水,向着周边地区席卷而去。 他们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府衙门,在方腊军队的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 方腊借助梁山的军队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还会开仓放粮,打击劣绅恶霸,救济那些生活困苦的民众。 这使得方腊在民众心中的威望愈发高涨,越来越多的人纷纷响应号召,加入到方腊的队伍中来,其势力如同滚雪球般迅速壮大。 在短短时间内,方腊便接连攻下数座州城。 每一座城池的沦陷,都让苏州的朱勔面色更多的阴沉几分。 “方腊!方腊!”朱勔怒不可遏,猛地一扫桌面,桌上的杯盏、文书顿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他双眼圆睁,仿佛要喷出火来,大声咆哮道:“四周围剿,难道一点效果都没有?” 此时的他,满心的焦虑与愤怒,方腊每多扩张一步,他朱勔便少一部分税! 他在官家面前的价值也少一分,这事已然成为他心头的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的!”徐铸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朱勔眉头紧皱,不耐烦地追问道:“有?有什么?你倒是说清楚!若还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铸赶忙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说道:“大人,围剿确实起到了一些延缓方腊扩张速度的效果。他们摩尼教中的那些长老,此时已经被杀了不少,也被俘虏了几个!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朱勔心急如焚,大声催促道。 徐铸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只是,摩尼教早在睦州之时,便已经开始分裂,方腊的势力根基已深,尽管那些长老信众众多,但是……他们失去了长老之后,就立即转投了逆贼方腊!我们虽能延缓其扩张,但想要彻底剿灭,难度极大。而且,各地围剿的军队之间协调不畅,难以形成有效的合力,导致收效甚微。” 朱勔听后,脸色愈发阴沉。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着应对之策。 半晌,他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说道:“哼,不管有多难,必须加大围剿力度!传令下去,让各地军队加强协作,不得再有推诿扯皮之事。若是谁再贻误战机,杀!” 朱汝贤摇着折扇,姿态悠闲地看着徐铸匆匆离开的背影,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转头看向朱勔,缓缓开口问道:“父亲何故如此着急?” 他不紧不慢的语调,与朱勔刚刚的暴跳如雷形成鲜明对比。 朱勔瞥了儿子一眼,眉头紧皱,没好气地说道:“童贯要来,如何不急?” 朱汝贤听闻童贯要来,脸上的悠闲神色顿时收敛了几分。 他父亲朱勔之所以走到现在的位置,一个要谢蔡京,另一个要谢的就是童贯! 这童贯身为枢密使,当时若是没童贯点头,自家的军功还不知道落在哪呐! “父亲,童贯此次前来,怕是对我们围剿方腊不力颇有微词啊。”朱汝贤收起折扇,神色凝重地说道。 朱勔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童枢密有微词我倒是不担心,方腊这逆贼,日益坐大,朝廷上下都盯着他们呢。童贯若借此发难,为父自然有法子保全咱们全家的富贵!” “既然如此,父亲担心什么?”朱汝贤一脸不解,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折扇在手中轻轻敲击着掌心,试图从父亲的话语中理出端倪。 “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那童枢密可是带着西军前来,他们闹上一番,江南怕是要元气大伤!” 朱勔满脸忧虑,来回踱步,“之后若是官家再要什么,咱们拿什么上贡?” 他停下脚步,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焦急。 江南乃是他搜刮财富、为朝廷进贡的重要之地,童贯和西军若大肆折腾,江南经济受损,他在赵佶面前的立足之本便会动摇。 朱汝贤思索片刻,脸上露出坚毅之色,说道:“父亲,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在童贯到来之前,做出点成绩来,也好让他们止步江南!” 朱勔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认可,随即又黯淡下来,无奈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手中无可用之人啊!” 朱勔在江南虽经营多年,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真正能在短时间内扭转局势、对抗方腊的人才,朱勔夹袋里根本没有,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朱汝贤眼睛一亮,说道:“父亲,或许我们可以启用那些一直被搁置的将领。他们久未得到重用,想必急于证明自己,此时给他们机会,说不定能发挥奇效。” 朱勔微微皱眉,思考着儿子的提议,缓缓说道:“这些人虽有能力,但一直不受重用,难免心中有怨气,若不能妥善安抚,怕是难以真心为我们效力。” 朱汝贤笑道:“父亲,我等要的只是他们剿匪而已,谁要他们真心?” 朱勔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稍感宽慰,说道:“你说的究竟是何人?” 朱汝贤压低声音,凑近朱勔说道:“之前童枢密曾收拢了一批江湖人手……” “之前芒砀山那些人?”朱勔微微一怔,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那批人的身影,疑惑地看向儿子,试图确认自己的猜测。 “正是!”朱汝贤肯定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现在被安置在东京汴梁,儿子星夜赶去,在陛下那里讨一份军令,调他们前来!” “用何名义?”朱勔眉头紧锁,深知此事关键,若无合适理由,不仅难以获得皇帝应允,还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童枢密使前哨先锋!”朱汝贤一脸自信,不慌不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515章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童枢密使前哨先锋 就在梁山兵丁顺利占领淄州和沂州,势力进一步壮大之时,遥远的江南之地,也开始。 摩尼教的圣公方腊,开始了其野蛮扩张的征程。 摩尼教,凭借着江南各地的信徒,各种抗税的士绅在暗中的资助,方腊巧妙地利用这种情绪,以 “劫富济贫,推翻腐朽朝廷”为口号,煽动着无数人的热血。 此时的江南,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方腊一声令下,摩尼教众如同汹涌的潮水,向着周边地区席卷而去。 他们所到之处,势如破竹。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府衙门,在方腊军队的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 方腊借助梁山的军队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甚至还会开仓放粮,打击劣绅恶霸,救济那些生活困苦的民众。 这使得方腊在民众心中的威望愈发高涨,越来越多的人纷纷响应号召,加入到方腊的队伍中来,其势力如同滚雪球般迅速壮大。 在短短时间内,方腊便接连攻下数座州城。 每一座城池的沦陷,都让苏州的朱勔面色更多的阴沉几分。 “方腊!方腊!”朱勔怒不可遏,猛地一扫桌面,桌上的杯盏、文书顿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他双眼圆睁,仿佛要喷出火来,大声咆哮道:“四周围剿,难道一点效果都没有?” 此时的他,满心的焦虑与愤怒,方腊每多扩张一步,他朱勔便少一部分税! 他在官家面前的价值也少一分,这事已然成为他心头的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的!”徐铸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朱勔眉头紧皱,不耐烦地追问道:“有?有什么?你倒是说清楚!若还是些无关痛痒的消息,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铸赶忙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说道:“大人,围剿确实起到了一些延缓方腊扩张速度的效果。他们摩尼教中的那些长老,此时已经被杀了不少,也被俘虏了几个!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朱勔心急如焚,大声催促道。 徐铸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只是,摩尼教早在睦州之时,便已经开始分裂,方腊的势力根基已深,尽管那些长老信众众多,但是……他们失去了长老之后,就立即转投了逆贼方腊!我们虽能延缓其扩张,但想要彻底剿灭,难度极大。而且,各地围剿的军队之间协调不畅,难以形成有效的合力,导致收效甚微。” 朱勔听后,脸色愈发阴沉。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着应对之策。 半晌,他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说道:“哼,不管有多难,必须加大围剿力度!传令下去,让各地军队加强协作,不得再有推诿扯皮之事。若是谁再贻误战机,杀!” 朱汝贤摇着折扇,姿态悠闲地看着徐铸匆匆离开的背影,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转头看向朱勔,缓缓开口问道:“父亲何故如此着急?” 他不紧不慢的语调,与朱勔刚刚的暴跳如雷形成鲜明对比。 朱勔瞥了儿子一眼,眉头紧皱,没好气地说道:“童贯要来,如何不急?” 朱汝贤听闻童贯要来,脸上的悠闲神色顿时收敛了几分。 他父亲朱勔之所以走到现在的位置,一个要谢蔡京,另一个要谢的就是童贯! 这童贯身为枢密使,当时若是没童贯点头,自家的军功还不知道落在哪呐! “父亲,童贯此次前来,怕是对我们围剿方腊不力颇有微词啊。”朱汝贤收起折扇,神色凝重地说道。 朱勔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童枢密有微词我倒是不担心,方腊这逆贼,日益坐大,朝廷上下都盯着他们呢。童贯若借此发难,为父自然有法子保全咱们全家的富贵!” “既然如此,父亲担心什么?”朱汝贤一脸不解,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折扇在手中轻轻敲击着掌心,试图从父亲的话语中理出端倪。 “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那童枢密可是带着西军前来,他们闹上一番,江南怕是要元气大伤!” 朱勔满脸忧虑,来回踱步,“之后若是官家再要什么,咱们拿什么上贡?” 他停下脚步,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焦急。 江南乃是他搜刮财富、为朝廷进贡的重要之地,童贯和西军若大肆折腾,江南经济受损,他在赵佶面前的立足之本便会动摇。 朱汝贤思索片刻,脸上露出坚毅之色,说道:“父亲,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在童贯到来之前,做出点成绩来,也好让他们止步江南!” 朱勔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认可,随即又黯淡下来,无奈地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手中无可用之人啊!” 朱勔在江南虽经营多年,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真正能在短时间内扭转局势、对抗方腊的人才,朱勔夹袋里根本没有,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朱汝贤眼睛一亮,说道:“父亲,或许我们可以启用那些一直被搁置的将领。他们久未得到重用,想必急于证明自己,此时给他们机会,说不定能发挥奇效。” 朱勔微微皱眉,思考着儿子的提议,缓缓说道:“这些人虽有能力,但一直不受重用,难免心中有怨气,若不能妥善安抚,怕是难以真心为我们效力。” 朱汝贤笑道:“父亲,我等要的只是他们剿匪而已,谁要他们真心?” 朱勔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稍感宽慰,说道:“你说的究竟是何人?” 朱汝贤压低声音,凑近朱勔说道:“之前童枢密曾收拢了一批江湖人手……” “之前芒砀山那些人?”朱勔微微一怔,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那批人的身影,疑惑地看向儿子,试图确认自己的猜测。 “正是!”朱汝贤肯定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现在被安置在东京汴梁,儿子星夜赶去,在陛下那里讨一份军令,调他们前来!” “用何名义?”朱勔眉头紧锁,深知此事关键,若无合适理由,不仅难以获得皇帝应允,还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童枢密使前哨先锋!”朱汝贤一脸自信,不慌不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516章 战而捷,必得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 方腊率领麾下义军迅猛推进,短短时间内,便迅速拿下江南东路和两浙路的大片州府。 睦州、越州、湖州、婺州、台州、歙州、明州等地,纷纷落入其掌控之中。 每一座城池的易主,都在昭示着方腊势力的蓬勃兴起。 方腊在扩张领土的同时,广纳贤才,积极收揽各方好汉。 对于那些慕名而来或是被迫归附的能人志士,他皆以礼相待,委以重任。 招募士卒的工作也开展得如火如荼,不管是两浙路还是江南东路的百姓士绅们,都受够了朝廷的苛捐杂税和横征暴敛,在方腊这边劫富济贫的名声后,纷纷踊跃参军,义军队伍日益壮大。 不仅如此,方腊还十分重视文士的作用,聘请了不少饱学之士为自己出谋划策,治理地方。 一时间,整个摩尼教势力范围内,都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各项事务做得有声有色。 在这股蓬勃发展的浪潮中,即便是半路加入进来的李立、张横兄弟二人,也凭借自身本事,在方腊阵营中混了一官半职。 李立为人精明强干,下手狠辣,被方腊委以驻守婺州的职责。 而张横熟悉水事,便得了明州海事的差事,负责管理当地的水上事务。 至于说牛二,则在方腊身边,混了个枢密副使的职位! 江南这边方腊闹得热火朝天,局势风云变幻,而在遥远的河北,同样是一片不太平的景象。 田虎,这个野心勃勃之人,带着几万石粮食,沿着滹沱河水路逆水行进。 他每到一处,便停下船只,命人开仓散粮。 那一袋袋粮食被倾倒而出,引得周围难民纷纷围聚。 这些难民长期饱受困苦,在温饱边缘挣扎,见到粮食,眼中满是渴望。 田虎站在船头,看着百姓们在有序的领取粮食,脸上表情复杂,不知是在愁还是在笑。 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口富裕的粮食,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就是能救命的东西! “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可是,这一碗饭,又饿死多少农家汉?”田虎长叹口气,“招募的人手都上船了?” “是,寨主,都上船了!” 随着粮食的不断散发,越来越多的山寨,逃民,知道了有田虎这号人。 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心怀壮志的草莽,听闻田虎的义举,纷纷沿着滹沱河聚集而来。 就这样,田虎一路走,一路散粮,人马也如滚雪球般逐渐聚集起来。 他的队伍从最初寥寥数人,发展到如今颇具规模。 而沿着滹沱河水路,他的势力范围也在不断扩张。 田虎的举动,在河北大地上造成的连锁反应,丝毫不亚于当时姜齐在梁山收拢难民! 只是周边官府对此虽有所耳闻,却因各种原因,开始装聋作哑! 当田虎率领着满载粮食的船队浩浩荡荡地经过真定府时,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不少当地的厢军竟然带着军械甲胄,前来投奔田虎。 这些厢军平日里待遇微薄,对朝廷的不满情绪早已在心中滋生。 如今见到田虎一路散粮,势力渐大,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纷纷选择弃暗投明,加入田虎的队伍。 田虎站在船头,看着这些前来归附的厢军。 这些厢军的加入,不仅壮大了田虎队伍的规模,更为其带来了专业的军事力量和精良的军械装备,使得田虎的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而沿途的那些富户、士绅,面对田虎势力的崛起,却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当远远望见田虎的船队时,便纷纷约束家中壮丁,紧闭寨堡大门。 壮丁们持弓端枪,神情紧张地在寨墙上警戒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们既担心田虎会对自己的财产和家族不利,又不想轻易得罪这个日益壮大的势力,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求得自保。 田虎对这些富户、士绅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并不急于对他们动手。 此刻的他,正专注于扩充自己的势力,积聚力量。 他知道,这些富户、士绅手中掌握着大量的余粮,日后若能为己所用,必将如虎添翼。 所以,田虎只是带着船队,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行,沿途不断吸纳人马,壮大自己的队伍,直到抵达祈州。 此时祈州北边的代州已被契丹人耶律淳占据,无数代州的宋室百姓为了躲避战乱,拖家带口地向南逃亡。 在这慌乱的逃亡途中,他们连身上的金银细软都不一定能来得及备齐,更别提携带足够的粮食了。 一路奔波,许多人到了祈州之后,已然是疲惫不堪,身无分文,为了生存,只能选择做些佃户,依靠给当地的地主耕种土地来换取微薄的口粮。 有点力气的则是去做力工,出卖自己的体力,从事一些诸如搬运货物之类的繁重劳作,勉强维持生计。 田虎来到祈州,为的就是这批流亡至此的百姓。 他在去沧州购粮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些百姓,他们虽然生计困苦,但其中不少都是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壮劳力。 甚至不少都是败军之中逃出来的军汉! 若是能将他们纳入麾下,不仅能进一步扩充自己的队伍,还能赢得民心。 在太原府的河东路安抚使司内,气氛显得颇为轻松又带着几分得意。 几位官员围坐在一起,谈论着田虎的动向。 “这田虎倒是个知情知趣的!”一位身着官服,面容清瘦的官员轻捋胡须,笑着说道。他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原本还想着把他赶到祈州,不想,他自己就跑过去了!”另一位稍胖些的官员附和道,脸上露出意外又欣喜的神情。 “好啊,这样一来,代州就被堵在北面了!”又一位官员兴奋地拍了下桌子,眼中满是算计。 田虎在祈州的存在,犹如一道屏障,将代州与南面的联系进一步截断,使得契丹人占据的代州在战略上更加孤立。 “战而捷,必得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无害也!代州祈州,西边吕梁山,东面太行山!他田虎自己跳了进去,想出来,简直插翅难飞!太原守在南口处,他田虎除非是向北,否则,就困死在祈州!”为首的官员站起身来,双手背后,神色自信。 第516章 战而捷,必得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 方腊率领麾下义军迅猛推进,短短时间内,便迅速拿下江南东路和两浙路的大片州府。 睦州、越州、湖州、婺州、台州、歙州、明州等地,纷纷落入其掌控之中。 每一座城池的易主,都在昭示着方腊势力的蓬勃兴起。 方腊在扩张领土的同时,广纳贤才,积极收揽各方好汉。 对于那些慕名而来或是被迫归附的能人志士,他皆以礼相待,委以重任。 招募士卒的工作也开展得如火如荼,不管是两浙路还是江南东路的百姓士绅们,都受够了朝廷的苛捐杂税和横征暴敛,在方腊这边劫富济贫的名声后,纷纷踊跃参军,义军队伍日益壮大。 不仅如此,方腊还十分重视文士的作用,聘请了不少饱学之士为自己出谋划策,治理地方。 一时间,整个摩尼教势力范围内,都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各项事务做得有声有色。 在这股蓬勃发展的浪潮中,即便是半路加入进来的李立、张横兄弟二人,也凭借自身本事,在方腊阵营中混了一官半职。 李立为人精明强干,下手狠辣,被方腊委以驻守婺州的职责。 而张横熟悉水事,便得了明州海事的差事,负责管理当地的水上事务。 至于说牛二,则在方腊身边,混了个枢密副使的职位! 江南这边方腊闹得热火朝天,局势风云变幻,而在遥远的河北,同样是一片不太平的景象。 田虎,这个野心勃勃之人,带着几万石粮食,沿着滹沱河水路逆水行进。 他每到一处,便停下船只,命人开仓散粮。 那一袋袋粮食被倾倒而出,引得周围难民纷纷围聚。 这些难民长期饱受困苦,在温饱边缘挣扎,见到粮食,眼中满是渴望。 田虎站在船头,看着百姓们在有序的领取粮食,脸上表情复杂,不知是在愁还是在笑。 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口富裕的粮食,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就是能救命的东西! “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可是,这一碗饭,又饿死多少农家汉?”田虎长叹口气,“招募的人手都上船了?” “是,寨主,都上船了!” 随着粮食的不断散发,越来越多的山寨,逃民,知道了有田虎这号人。 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心怀壮志的草莽,听闻田虎的义举,纷纷沿着滹沱河聚集而来。 就这样,田虎一路走,一路散粮,人马也如滚雪球般逐渐聚集起来。 他的队伍从最初寥寥数人,发展到如今颇具规模。 而沿着滹沱河水路,他的势力范围也在不断扩张。 田虎的举动,在河北大地上造成的连锁反应,丝毫不亚于当时姜齐在梁山收拢难民! 只是周边官府对此虽有所耳闻,却因各种原因,开始装聋作哑! 当田虎率领着满载粮食的船队浩浩荡荡地经过真定府时,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不少当地的厢军竟然带着军械甲胄,前来投奔田虎。 这些厢军平日里待遇微薄,对朝廷的不满情绪早已在心中滋生。 如今见到田虎一路散粮,势力渐大,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纷纷选择弃暗投明,加入田虎的队伍。 田虎站在船头,看着这些前来归附的厢军。 这些厢军的加入,不仅壮大了田虎队伍的规模,更为其带来了专业的军事力量和精良的军械装备,使得田虎的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而沿途的那些富户、士绅,面对田虎势力的崛起,却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当远远望见田虎的船队时,便纷纷约束家中壮丁,紧闭寨堡大门。 壮丁们持弓端枪,神情紧张地在寨墙上警戒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们既担心田虎会对自己的财产和家族不利,又不想轻易得罪这个日益壮大的势力,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求得自保。 田虎对这些富户、士绅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并不急于对他们动手。 此刻的他,正专注于扩充自己的势力,积聚力量。 他知道,这些富户、士绅手中掌握着大量的余粮,日后若能为己所用,必将如虎添翼。 所以,田虎只是带着船队,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行,沿途不断吸纳人马,壮大自己的队伍,直到抵达祈州。 此时祈州北边的代州已被契丹人耶律淳占据,无数代州的宋室百姓为了躲避战乱,拖家带口地向南逃亡。 在这慌乱的逃亡途中,他们连身上的金银细软都不一定能来得及备齐,更别提携带足够的粮食了。 一路奔波,许多人到了祈州之后,已然是疲惫不堪,身无分文,为了生存,只能选择做些佃户,依靠给当地的地主耕种土地来换取微薄的口粮。 有点力气的则是去做力工,出卖自己的体力,从事一些诸如搬运货物之类的繁重劳作,勉强维持生计。 田虎来到祈州,为的就是这批流亡至此的百姓。 他在去沧州购粮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些百姓,他们虽然生计困苦,但其中不少都是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的壮劳力。 甚至不少都是败军之中逃出来的军汉! 若是能将他们纳入麾下,不仅能进一步扩充自己的队伍,还能赢得民心。 在太原府的河东路安抚使司内,气氛显得颇为轻松又带着几分得意。 几位官员围坐在一起,谈论着田虎的动向。 “这田虎倒是个知情知趣的!”一位身着官服,面容清瘦的官员轻捋胡须,笑着说道。他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原本还想着把他赶到祈州,不想,他自己就跑过去了!”另一位稍胖些的官员附和道,脸上露出意外又欣喜的神情。 “好啊,这样一来,代州就被堵在北面了!”又一位官员兴奋地拍了下桌子,眼中满是算计。 田虎在祈州的存在,犹如一道屏障,将代州与南面的联系进一步截断,使得契丹人占据的代州在战略上更加孤立。 “战而捷,必得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无害也!代州祈州,西边吕梁山,东面太行山!他田虎自己跳了进去,想出来,简直插翅难飞!太原守在南口处,他田虎除非是向北,否则,就困死在祈州!”为首的官员站起身来,双手背后,神色自信。 第517章 赘婿也想做大事! “京东姜齐,两浙方腊,河北田虎!” 在京西房州的定山堡段家庄里,热闹非凡。 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惬意地躺在茅草屋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梗,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 他的目光随意地投向远处,那里的戏台上,京西来的粉头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婉转的唱腔,还有那扭捏的身段,让这矮小汉子看的眼中放光。 不只是他这样的汉子,便是村姑农妇,也丢了锄,撇了叉,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脸,露着焦黄齿,呆呆地立着,看那粉头姿态。 看她一般是爹娘养的,他便如何这般标致,有多少人看他。 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看,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数亩。 而戏台左近,矮汉子身子下边的房内,几张赌桌旁围满了汉子。 这些掷骰子的,在那里呼么喝六。 赢了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夹笑带骂。 那输了的,脱衣典裳,褫巾剥袜,借了场子里的高利贷,也要去翻本,不过到底是个输字。 那赢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南闯北踅的寻酒头儿再做,身边便袋里,搭膊里,衣袖里,都是银钱,到后捉本算帐,原来赢不多,赢的都被看场子的,放贷的抽了头,要了利息去。 他们耍钱到热闹处,便一边掷着骰子,一边谈论着各地声名鹊起的好汉。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汉子,性格豪爽,谈论间,言语里满是对这些豪杰的钦佩与向往。 “听说那京东的姜齐,手下能人辈出,把那京东两路搅得风生水起!”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大声说道,手中的骰子在碗里哗啦啦地滚动。 “哼,姜齐算啥!两浙的方腊才叫厉害,姜齐几年,方腊几年?短短时间就占了那么多州府,势头猛着呢!”另一个精瘦的汉子不甘示弱地反驳道,眼睛紧紧盯着赌桌上的筹码。 “要我说,还得是河北田虎,劫了契丹人的粮草船,一路上散粮聚人,这手段,够狠!”又有人接上话茬,说话间,兴奋得连手中的酒碗都举了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面红耳赤。 说到精彩处,不少汉子都忘了摇骰子,纷纷把目光投向说话之人,只顾得上大声叫好,喝彩声此起彼伏,与戏台上的唱腔交织在一起,让这段家庄更加的热闹。 “你们说,这大宋的南边,东边,北边,都有闻名天下的好汉,闹得天翻地覆的豪杰,怎么到了咱们京西的地界,连个出名的人物都没呢?”一个麻子脸的汉子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骰子丢到碗里,却无心去看点数。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一个独眼龙一拍桌子,大声道:“谁说没有!咱们京西难道就出不了豪杰?依我看,只是没到时候罢了!说不定哪天,就冒出个厉害人物,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京西的威风!” “话是这么说,可到现在也没见有啥动静啊。”一个瘦子嘟囔着,脸上满是无奈。 躺在茅草屋顶的矮汉子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轻轻吐出嘴里的草梗,翻身坐起,看着台下众人,慢悠悠地说道:“咱们京西如何没有?指不定哪天,就有人横空出世,带领咱京西的兄弟们干一番大事业!实在不行!还有我呐!到时候我举旗立棍!让你们都……” “哈哈哈哈!”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就你?”一个粗壮的汉子满脸不屑,撇着嘴嘲讽道。 “你个入赘的矮汉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另一个尖脸的汉子跟着起哄,语气中满是轻蔑。 矮汉子却不恼,依旧面带微笑,从容地看着众人。 待笑声稍歇,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莫要小瞧人。这世上的英雄,难道生来就不凡?始皇帝一开始是赵国质子,刘邦起事前不过是个小小亭长,刘备当年还是织鞋贩履的。咱虽说眼下是个入赘的矮子,但谁又能断言,日后不会闯出一番名堂?” “你见哪个成事的是入赘的?”又一个汉子大声质疑道,脸上写满了对矮汉子的不以为然。 “刘知远不就是?”矮汉子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地回应,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质疑。 “刘知远?谁?”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显然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不认识!”大家纷纷摇头,有人甚至小声嘀咕:“莫不是这矮子胡诌出来的人物?” 矮汉子见状,清了清嗓子,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刘知远呐,可是五代十国时大汉的开国皇帝。想当年,他也是家境贫寒,无奈入赘到独眼飞虎李克用家。但他心怀大志,凭借自身本事,在乱世中崛起。先在晋高祖麾下屡立战功,后来更是在契丹灭晋之后,抓住时机,建立大汉,成就一番帝业。” 听着矮汉子的讲述,众人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 没想到这看似名不见经传的入赘之人,还真能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咱们大宋太祖取得郭周的江山,那郭周的开国皇帝郭威,取的就是刘汉的江山!”矮汉子掰着手指头说完,眼睛扫了一番已经听的入迷赌客。 “所以说,”矮汉子趁热打铁,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入赘与否,出身如何,都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咱们京西的兄弟们,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刘知远,干出一番大事业!” 矮汉子的一番话,让台下众人微微一怔,原本嘲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虽说大家心里依旧不太相信他能有什么大作为,但这番话倒也说得有些道理。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站了出来,他摆了摆手,说道:“都别吵吵了。这年轻人虽说看着不起眼,但话糙理不糙。咱们京西如今确实没出啥大人物,可这并不代表以后没有。大家都把眼光放长远些,说不定哪天,真让这小子干出点事儿来呢。” “干出点什么事?”门外此时进来一个女子,只见这女子十八九岁年纪,双眼大露凶光,眉横杀气,一指矮汉子,“你在我家入赘,多听了几句勾栏故事,就来这里卖弄嘴皮子?你个矮汉子,能干什么大事!” 第517章 赘婿也想做大事! “京东姜齐,两浙方腊,河北田虎!” 在京西房州的定山堡段家庄里,热闹非凡。 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惬意地躺在茅草屋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梗,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 他的目光随意地投向远处,那里的戏台上,京西来的粉头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婉转的唱腔,还有那扭捏的身段,让这矮小汉子看的眼中放光。 不只是他这样的汉子,便是村姑农妇,也丢了锄,撇了叉,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脸,露着焦黄齿,呆呆地立着,看那粉头姿态。 看她一般是爹娘养的,他便如何这般标致,有多少人看他。 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看,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数亩。 而戏台左近,矮汉子身子下边的房内,几张赌桌旁围满了汉子。 这些掷骰子的,在那里呼么喝六。 赢了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夹笑带骂。 那输了的,脱衣典裳,褫巾剥袜,借了场子里的高利贷,也要去翻本,不过到底是个输字。 那赢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南闯北踅的寻酒头儿再做,身边便袋里,搭膊里,衣袖里,都是银钱,到后捉本算帐,原来赢不多,赢的都被看场子的,放贷的抽了头,要了利息去。 他们耍钱到热闹处,便一边掷着骰子,一边谈论着各地声名鹊起的好汉。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汉子,性格豪爽,谈论间,言语里满是对这些豪杰的钦佩与向往。 “听说那京东的姜齐,手下能人辈出,把那京东两路搅得风生水起!”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大声说道,手中的骰子在碗里哗啦啦地滚动。 “哼,姜齐算啥!两浙的方腊才叫厉害,姜齐几年,方腊几年?短短时间就占了那么多州府,势头猛着呢!”另一个精瘦的汉子不甘示弱地反驳道,眼睛紧紧盯着赌桌上的筹码。 “要我说,还得是河北田虎,劫了契丹人的粮草船,一路上散粮聚人,这手段,够狠!”又有人接上话茬,说话间,兴奋得连手中的酒碗都举了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面红耳赤。 说到精彩处,不少汉子都忘了摇骰子,纷纷把目光投向说话之人,只顾得上大声叫好,喝彩声此起彼伏,与戏台上的唱腔交织在一起,让这段家庄更加的热闹。 “你们说,这大宋的南边,东边,北边,都有闻名天下的好汉,闹得天翻地覆的豪杰,怎么到了咱们京西的地界,连个出名的人物都没呢?”一个麻子脸的汉子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骰子丢到碗里,却无心去看点数。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一个独眼龙一拍桌子,大声道:“谁说没有!咱们京西难道就出不了豪杰?依我看,只是没到时候罢了!说不定哪天,就冒出个厉害人物,让天下人都知道咱京西的威风!” “话是这么说,可到现在也没见有啥动静啊。”一个瘦子嘟囔着,脸上满是无奈。 躺在茅草屋顶的矮汉子听到这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轻轻吐出嘴里的草梗,翻身坐起,看着台下众人,慢悠悠地说道:“咱们京西如何没有?指不定哪天,就有人横空出世,带领咱京西的兄弟们干一番大事业!实在不行!还有我呐!到时候我举旗立棍!让你们都……” “哈哈哈哈!”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就你?”一个粗壮的汉子满脸不屑,撇着嘴嘲讽道。 “你个入赘的矮汉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另一个尖脸的汉子跟着起哄,语气中满是轻蔑。 矮汉子却不恼,依旧面带微笑,从容地看着众人。 待笑声稍歇,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莫要小瞧人。这世上的英雄,难道生来就不凡?始皇帝一开始是赵国质子,刘邦起事前不过是个小小亭长,刘备当年还是织鞋贩履的。咱虽说眼下是个入赘的矮子,但谁又能断言,日后不会闯出一番名堂?” “你见哪个成事的是入赘的?”又一个汉子大声质疑道,脸上写满了对矮汉子的不以为然。 “刘知远不就是?”矮汉子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地回应,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质疑。 “刘知远?谁?”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显然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不认识!”大家纷纷摇头,有人甚至小声嘀咕:“莫不是这矮子胡诌出来的人物?” 矮汉子见状,清了清嗓子,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刘知远呐,可是五代十国时大汉的开国皇帝。想当年,他也是家境贫寒,无奈入赘到独眼飞虎李克用家。但他心怀大志,凭借自身本事,在乱世中崛起。先在晋高祖麾下屡立战功,后来更是在契丹灭晋之后,抓住时机,建立大汉,成就一番帝业。” 听着矮汉子的讲述,众人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 没想到这看似名不见经传的入赘之人,还真能干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 “咱们大宋太祖取得郭周的江山,那郭周的开国皇帝郭威,取的就是刘汉的江山!”矮汉子掰着手指头说完,眼睛扫了一番已经听的入迷赌客。 “所以说,”矮汉子趁热打铁,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入赘与否,出身如何,都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咱们京西的兄弟们,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刘知远,干出一番大事业!” 矮汉子的一番话,让台下众人微微一怔,原本嘲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虽说大家心里依旧不太相信他能有什么大作为,但这番话倒也说得有些道理。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站了出来,他摆了摆手,说道:“都别吵吵了。这年轻人虽说看着不起眼,但话糙理不糙。咱们京西如今确实没出啥大人物,可这并不代表以后没有。大家都把眼光放长远些,说不定哪天,真让这小子干出点事儿来呢。” “干出点什么事?”门外此时进来一个女子,只见这女子十八九岁年纪,双眼大露凶光,眉横杀气,一指矮汉子,“你在我家入赘,多听了几句勾栏故事,就来这里卖弄嘴皮子?你个矮汉子,能干什么大事!” 第518章 西去二十里外,有个山,唤作房山! “就是,王英!你既然入了我段家门子,就是我段家人,想做大事?你也得问问咱三娘愿不愿意!”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着矮汉子王英喝道。 “你!你!段二……”王英被气得满脸通红,手指抬起,刚想指向段三娘,被她虎目一瞪,王英手指很自然的转向了那中年汉子,脱了外衫,卷做一团,丢在一个桌上,踏步上前,提起拳头,朝段二打来。 他心中满是愤懑,自己确实是耍弄些嘴皮子。 他也是在房州的勾栏瓦舍里听那些书生谈史论今,多嘴问了一句史上可有出名的赘婿,结果那书生喝大了,还真给王英讲了一番古! 原本王英也只是拿出来显摆显摆,却被这汉子如此嘲讽阻拦,还拿段三娘来压制他,任谁也得气急! 周围赌客见状,有的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有的则微微皱眉。 段二见王英矮小,又见他起拳便有破绽,有意耍他,分开双拳吐个门户,摆开解数,与王英斗在一起。 就在两人打的你来我往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泼辣的声音:“你们住手!谁说我不愿意?” 众人分开战圈,循声望去,只见前面的段三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径直走到中年汉子面前,质问道:“段二,我男人想做大事,你凭啥拦着?难道在你眼里,我们段家就只能窝在这定山堡,一辈子没出息?” 段二被段三娘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嗫嚅着说道:“三娘,我……我这不是觉得他说大话嘛。一个入赘的,能成啥大事。” 段三娘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王英,说道:“王英,你若真有想法,我段三娘砸锅卖铁,全力支持你。咱夫妻二人,里外同心!” 王英看着段三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心中憋闷瞬间消散,王英握紧拳头,大声说道:“好!有三娘你这话!俺王英就是拼死,也得给你拼出一场大富贵!” “行了,你们两公母,少说些。”段二撇了撇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他虽然依旧对王英的大话心存疑虑,但段三娘都表态支持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他看来,王英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些大话罢了,真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谈何容易。 然而,王英可没把段五的态度放在心上。 周围的众人见状,也渐渐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有人小声议论着,猜测着王英是否真能如他所言干出一番大事,也有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瞧王英的热闹。 王英还要再说,就见段老太公轻咳一声,“好了,你们先去别的地方玩去!” 段老太公缓缓开口,目光在王英和段三娘身上扫过,眼神里既有长辈的慈爱,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里让老二和老五盯着!等你们啥时候折腾出个娃,你们想干什么都不管了!” 王英听到这话,嘿嘿笑了起来,段三娘也是脸颊绯红,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涩,她平日虽然豪爽,但是毕竟还是女孩,难免羞涩。 周围众人听到老太公这话,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诙谐。 有人忍不住偷笑起来,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被这轻松的一句调侃冲淡了不少。 段五在一旁暗自庆幸,多亏老太公出来打圆场,不然这局面还不知如何收场。 他看了看王英和段三娘,心中依旧觉得王英的大话不靠谱,但也不好再继续冷嘲热讽。 段五则走上前,对着王英和段三娘说道:“三姐,姐夫,爹都这么说了,你们就听爹的话。先把家里的事儿顾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干大事。” 王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段老太公和众人抱了抱拳,说道:“爹说得是,我们记下了。” 待两人走远,段二忍不住嘀咕道:“就他还想干大事,能把三娘照顾好,生出个娃来就不错咯。” 段五推了推段二一把,说道:“二哥,别乱说话。姐夫虽说入赘咱段家,但人各有志,说不定真能干出点名堂来。” 段老太公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这王英虽说看着不起眼,但眼神里透着股子劲儿,希望他真能让段家有一场富贵。” 此时的定山堡,依旧热闹非凡,戏台上的粉头继续唱着戏,赌桌上的汉子们又开始吆五喝六。 段家庄内。 段三娘拉着王英,坐在床榻边上,她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好奇,目光紧紧盯着王英,轻声问道:“你真要做大事?” “你也知我,我之前欲要投姜齐,他不要我。”王英微微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不甘,想起那段碰壁的经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后来又投了芒砀山宋江,结果,他要招安,志不同不相为谋!” 他看着段三娘,低声却又坚定地说道:“在你这里入赘之后,我倒觉得,与其投别人帐下,不如咱自己起灶台!” 说到这里,王英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野心。 段三娘静静地听着,沉默片刻后,段三娘轻轻握住王英的手,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陪你一起。你可知,咱们这里西去二十里外,有个山,唤作房山?” “如何不知?”王英起身说道,神情颇为自信,“其中已经有人立了寨子!” “那里是强人出没!”段三娘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直言道,“可,咱们家如何是好人?你又如何是好人?” 她这话虽有些直白,却也道出了现实。 段家在这定山堡算是恶名昭着,绝非良善之辈,王英有着草莽气息。 王英停下脚步,看着段三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说道:“三娘,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那些所谓的好人,又能保全什么?咱们虽是旁人眼中的恶类,但到时候咱们劫富济贫,拉拢人心,又有何不可?那些立寨子的强人,不也有机会成就一番大事?咱们为何不能?” 段三娘沉思片刻,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王英,说道:“好,我信你。但咱们得小心行事,切不可莽撞。先摸摸那些寨子的底!” 第518章 西去二十里外,有个山,唤作房山! “就是,王英!你既然入了我段家门子,就是我段家人,想做大事?你也得问问咱三娘愿不愿意!”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着矮汉子王英喝道。 “你!你!段二……”王英被气得满脸通红,手指抬起,刚想指向段三娘,被她虎目一瞪,王英手指很自然的转向了那中年汉子,脱了外衫,卷做一团,丢在一个桌上,踏步上前,提起拳头,朝段二打来。 他心中满是愤懑,自己确实是耍弄些嘴皮子。 他也是在房州的勾栏瓦舍里听那些书生谈史论今,多嘴问了一句史上可有出名的赘婿,结果那书生喝大了,还真给王英讲了一番古! 原本王英也只是拿出来显摆显摆,却被这汉子如此嘲讽阻拦,还拿段三娘来压制他,任谁也得气急! 周围赌客见状,有的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有的则微微皱眉。 段二见王英矮小,又见他起拳便有破绽,有意耍他,分开双拳吐个门户,摆开解数,与王英斗在一起。 就在两人打的你来我往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泼辣的声音:“你们住手!谁说我不愿意?” 众人分开战圈,循声望去,只见前面的段三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径直走到中年汉子面前,质问道:“段二,我男人想做大事,你凭啥拦着?难道在你眼里,我们段家就只能窝在这定山堡,一辈子没出息?” 段二被段三娘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嗫嚅着说道:“三娘,我……我这不是觉得他说大话嘛。一个入赘的,能成啥大事。” 段三娘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王英,说道:“王英,你若真有想法,我段三娘砸锅卖铁,全力支持你。咱夫妻二人,里外同心!” 王英看着段三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心中憋闷瞬间消散,王英握紧拳头,大声说道:“好!有三娘你这话!俺王英就是拼死,也得给你拼出一场大富贵!” “行了,你们两公母,少说些。”段二撇了撇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他虽然依旧对王英的大话心存疑虑,但段三娘都表态支持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他看来,王英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些大话罢了,真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谈何容易。 然而,王英可没把段五的态度放在心上。 周围的众人见状,也渐渐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有人小声议论着,猜测着王英是否真能如他所言干出一番大事,也有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等着瞧王英的热闹。 王英还要再说,就见段老太公轻咳一声,“好了,你们先去别的地方玩去!” 段老太公缓缓开口,目光在王英和段三娘身上扫过,眼神里既有长辈的慈爱,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里让老二和老五盯着!等你们啥时候折腾出个娃,你们想干什么都不管了!” 王英听到这话,嘿嘿笑了起来,段三娘也是脸颊绯红,眼神中闪过一丝羞涩,她平日虽然豪爽,但是毕竟还是女孩,难免羞涩。 周围众人听到老太公这话,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诙谐。 有人忍不住偷笑起来,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氛围被这轻松的一句调侃冲淡了不少。 段五在一旁暗自庆幸,多亏老太公出来打圆场,不然这局面还不知如何收场。 他看了看王英和段三娘,心中依旧觉得王英的大话不靠谱,但也不好再继续冷嘲热讽。 段五则走上前,对着王英和段三娘说道:“三姐,姐夫,爹都这么说了,你们就听爹的话。先把家里的事儿顾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干大事。” 王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段老太公和众人抱了抱拳,说道:“爹说得是,我们记下了。” 待两人走远,段二忍不住嘀咕道:“就他还想干大事,能把三娘照顾好,生出个娃来就不错咯。” 段五推了推段二一把,说道:“二哥,别乱说话。姐夫虽说入赘咱段家,但人各有志,说不定真能干出点名堂来。” 段老太公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这王英虽说看着不起眼,但眼神里透着股子劲儿,希望他真能让段家有一场富贵。” 此时的定山堡,依旧热闹非凡,戏台上的粉头继续唱着戏,赌桌上的汉子们又开始吆五喝六。 段家庄内。 段三娘拉着王英,坐在床榻边上,她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好奇,目光紧紧盯着王英,轻声问道:“你真要做大事?” “你也知我,我之前欲要投姜齐,他不要我。”王英微微低下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不甘,想起那段碰壁的经历,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后来又投了芒砀山宋江,结果,他要招安,志不同不相为谋!” 他看着段三娘,低声却又坚定地说道:“在你这里入赘之后,我倒觉得,与其投别人帐下,不如咱自己起灶台!” 说到这里,王英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野心。 段三娘静静地听着,沉默片刻后,段三娘轻轻握住王英的手,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陪你一起。你可知,咱们这里西去二十里外,有个山,唤作房山?” “如何不知?”王英起身说道,神情颇为自信,“其中已经有人立了寨子!” “那里是强人出没!”段三娘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直言道,“可,咱们家如何是好人?你又如何是好人?” 她这话虽有些直白,却也道出了现实。 段家在这定山堡算是恶名昭着,绝非良善之辈,王英有着草莽气息。 王英停下脚步,看着段三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说道:“三娘,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那些所谓的好人,又能保全什么?咱们虽是旁人眼中的恶类,但到时候咱们劫富济贫,拉拢人心,又有何不可?那些立寨子的强人,不也有机会成就一番大事?咱们为何不能?” 段三娘沉思片刻,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王英,说道:“好,我信你。但咱们得小心行事,切不可莽撞。先摸摸那些寨子的底!” 第519章 曲阜仙源孔家 兖州曲阜,这座承载着深厚文化底蕴的文圣之地,向来被誉为“天下第一家”的孔府,此刻却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孔府之内,诸多孔家苗裔齐聚一堂,他们的脸上无一不写满了惶恐,纷纷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衍圣公孔端友。 “衍圣公!您得开口说说话啊!”一位年逾半百的孔家子弟焦急地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梁山攻下了沂州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众人的心头。 兖州西边是郓州,东边是沂州,夹在中间,左右南逃! “就是,那梁山草寇的首领,还是你族叔孔若先的弟子,这……和咱们孔家多少也有些关联!”另一个年轻些的族人附和道,试图从这层关系中找到应对之策,“你看看,都没外人啊!” 然而,人群中却突然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什么关联?早年那孔若先都快饿死了,求到你们门上,你们谁给他一口吃的了?” 说话的是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他目光扫过众人,眼神中满是不屑。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一阵沉默。 孔若先确实是孔家旁支,早年落魄时四处求助,却未得到孔府众人的援助。 如今梁山势力崛起,那姜齐与孔若先的师徒关系被提及,让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衍圣公孔端友微微皱眉,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着公服,面容严肃,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 待他环顾众人后,他开口说道:“诸位宗亲,梁山之事,非同小可。虽说那草寇首领与我孔家有些渊源,但如今他们落草为寇,行径与我孔家礼教相悖。只是诸位,不能让其扰了圣人陵寝,华夏文脉,谁人可去梁山做个说客,劝姜齐退兵?” “衍圣公所言极是!”一位老者率先表态,其他年老的族人也纷纷附和。 反正又不是他们当说客,自是说得轻松,只需顺着衍圣公的话,表个态即可。 就在众人或沉默或敷衍之时,孔端操眼睛一眯,突然站了出来,自告奋勇道:“衍圣公,我去!” 他这一声,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孔端友微微一怔,看着孔端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审视。 自己这个族弟,孔端操在族中一直不算特别出众,此次却主动请缨,让他有些意外。 “端操,此去梁山,凶险异常。姜齐乃草寇之首,行事难测,你可考虑清楚了?”孔端友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孔端操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拱手说道:“衍圣公,我已思虑周全。圣人教诲,当以守护文脉为己任。如今梁山之势威胁圣人陵寝,我若退缩,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再者,我虽不才,但愿凭借所学,尝试劝服姜齐退兵,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一试。” “好!”孔端友微微点头,下了主座,上前扶起孔瑞操,“既然你有此决心,我便允你前往。你此去,务必小心谨慎,一言一行,皆代表我孔家。若能成功劝退姜齐,那是大功一件;即便不成,也要全身而退。” “多谢衍圣公信任!端操定不负所托!”孔端操退后一步,再次抱拳行礼,转身而去! 而孔府众人,看着孔端操年轻却坚定的背影,心中各有所思。 兖州境内。 西南方向。 孙安、刘广等人率领着兵卒,一路行军。 他们从临沂出发,途经费县,又转而向平邑进发,脚步匆匆,目标明确,径直朝着泗水奔去。 一路上,兵卒们步伐整齐,士气高昂。 那些县城中的衙役远远看见兵马烟尘,便都先一步把知县、县丞、县尉这些主官绑了,高举着官印,跪在道旁。 孙安等人哪里有空管理这些,随手安排了一都人马,驻守这些县中,便丝毫不停留继续进军! 刘广则在队伍中来回穿梭,不时地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 与此同时,姜齐亲自率领着另一支兵卒,从郓州气势汹汹地出发,由东北而下西南,目标直指曲阜仙源。 在泗水河北岸,随着两支队伍先后抵达,迅速有条不紊地立稳大营。 营帐连绵,旗帜猎猎作响,士兵们穿梭其间,各司其职,整个营地呈现出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孙安和刘广刚安排好本部兵马,便急忙来到姜齐的营帐。 见到姜齐之后,孙安神情恭敬,急忙拱手见礼,高声道:“见过郎君!” 姜齐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二人,说道:“辛苦两位了!” 孙安连忙说道:“为郎君效力,是我等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只是不知下一步,郎君有何打算?” 姜齐微微沉吟,目光望向曲阜的方向,缓缓说道:“曲阜乃文圣之地,但也是毒瘤之地,我听闻孔家已派人前来,欲做说客。待此人一到,再做定夺。” 孙安和刘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 刘广忍不住开口道:“郎君,孔家说客,怕是难以真心与我们谈和,莫不是缓兵之计?” 姜齐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无妨。” “郎君,那孔家……收购了不少的少女,用以烹煮炼丹!”裴宣在一边说道,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愤慨,“郎君,若是咱们退让妥协,那……” 姜齐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竟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他握紧了拳头,语气中透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曲阜孔家,一向以圣人后裔自居,在世人眼中是道德礼教的楷模,却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实在是让他怒不可遏。 姜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此事若是属实,孔家便不再是那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圣裔家族,而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我们绝不能姑息纵容!”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只是,曲阜毕竟是文圣之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既要严惩孔家,又不能惊扰圣人陵寝,更不能伤及无辜百姓。” 第519章 曲阜仙源孔家 兖州曲阜,这座承载着深厚文化底蕴的文圣之地,向来被誉为“天下第一家”的孔府,此刻却被一层阴霾所笼罩。 孔府之内,诸多孔家苗裔齐聚一堂,他们的脸上无一不写满了惶恐,纷纷将目光投向主位上的衍圣公孔端友。 “衍圣公!您得开口说说话啊!”一位年逾半百的孔家子弟焦急地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 梁山攻下了沂州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众人的心头。 兖州西边是郓州,东边是沂州,夹在中间,左右南逃! “就是,那梁山草寇的首领,还是你族叔孔若先的弟子,这……和咱们孔家多少也有些关联!”另一个年轻些的族人附和道,试图从这层关系中找到应对之策,“你看看,都没外人啊!” 然而,人群中却突然传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什么关联?早年那孔若先都快饿死了,求到你们门上,你们谁给他一口吃的了?” 说话的是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他目光扫过众人,眼神中满是不屑。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一阵沉默。 孔若先确实是孔家旁支,早年落魄时四处求助,却未得到孔府众人的援助。 如今梁山势力崛起,那姜齐与孔若先的师徒关系被提及,让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衍圣公孔端友微微皱眉,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着公服,面容严肃,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 待他环顾众人后,他开口说道:“诸位宗亲,梁山之事,非同小可。虽说那草寇首领与我孔家有些渊源,但如今他们落草为寇,行径与我孔家礼教相悖。只是诸位,不能让其扰了圣人陵寝,华夏文脉,谁人可去梁山做个说客,劝姜齐退兵?” “衍圣公所言极是!”一位老者率先表态,其他年老的族人也纷纷附和。 反正又不是他们当说客,自是说得轻松,只需顺着衍圣公的话,表个态即可。 就在众人或沉默或敷衍之时,孔端操眼睛一眯,突然站了出来,自告奋勇道:“衍圣公,我去!” 他这一声,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孔端友微微一怔,看着孔端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审视。 自己这个族弟,孔端操在族中一直不算特别出众,此次却主动请缨,让他有些意外。 “端操,此去梁山,凶险异常。姜齐乃草寇之首,行事难测,你可考虑清楚了?”孔端友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孔端操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步,拱手说道:“衍圣公,我已思虑周全。圣人教诲,当以守护文脉为己任。如今梁山之势威胁圣人陵寝,我若退缩,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再者,我虽不才,但愿凭借所学,尝试劝服姜齐退兵,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一试。” “好!”孔端友微微点头,下了主座,上前扶起孔瑞操,“既然你有此决心,我便允你前往。你此去,务必小心谨慎,一言一行,皆代表我孔家。若能成功劝退姜齐,那是大功一件;即便不成,也要全身而退。” “多谢衍圣公信任!端操定不负所托!”孔端操退后一步,再次抱拳行礼,转身而去! 而孔府众人,看着孔端操年轻却坚定的背影,心中各有所思。 兖州境内。 西南方向。 孙安、刘广等人率领着兵卒,一路行军。 他们从临沂出发,途经费县,又转而向平邑进发,脚步匆匆,目标明确,径直朝着泗水奔去。 一路上,兵卒们步伐整齐,士气高昂。 那些县城中的衙役远远看见兵马烟尘,便都先一步把知县、县丞、县尉这些主官绑了,高举着官印,跪在道旁。 孙安等人哪里有空管理这些,随手安排了一都人马,驻守这些县中,便丝毫不停留继续进军! 刘广则在队伍中来回穿梭,不时地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 与此同时,姜齐亲自率领着另一支兵卒,从郓州气势汹汹地出发,由东北而下西南,目标直指曲阜仙源。 在泗水河北岸,随着两支队伍先后抵达,迅速有条不紊地立稳大营。 营帐连绵,旗帜猎猎作响,士兵们穿梭其间,各司其职,整个营地呈现出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孙安和刘广刚安排好本部兵马,便急忙来到姜齐的营帐。 见到姜齐之后,孙安神情恭敬,急忙拱手见礼,高声道:“见过郎君!” 姜齐面带微笑,目光温和地看着二人,说道:“辛苦两位了!” 孙安连忙说道:“为郎君效力,是我等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只是不知下一步,郎君有何打算?” 姜齐微微沉吟,目光望向曲阜的方向,缓缓说道:“曲阜乃文圣之地,但也是毒瘤之地,我听闻孔家已派人前来,欲做说客。待此人一到,再做定夺。” 孙安和刘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 刘广忍不住开口道:“郎君,孔家说客,怕是难以真心与我们谈和,莫不是缓兵之计?” 姜齐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无妨。” “郎君,那孔家……收购了不少的少女,用以烹煮炼丹!”裴宣在一边说道,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愤慨,“郎君,若是咱们退让妥协,那……” 姜齐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竟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他握紧了拳头,语气中透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曲阜孔家,一向以圣人后裔自居,在世人眼中是道德礼教的楷模,却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实在是让他怒不可遏。 姜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此事若是属实,孔家便不再是那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的圣裔家族,而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我们绝不能姑息纵容!”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只是,曲阜毕竟是文圣之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既要严惩孔家,又不能惊扰圣人陵寝,更不能伤及无辜百姓。” 第520章 说客孔瑞操 “见过姜郎君!”孔瑞操对着姜齐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孔氏第四十八代子孙孔瑞操,有礼了!” 姜齐上下打量着孔瑞操,只见他身着一袭素净长衫,头戴方巾,虽身处这满是兵卒的营帐之中,却依旧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姜齐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开口道:“孔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孔瑞操心中暗暗打量着姜齐,见他英气逼人,眼神中透着一股果敢与坚毅,绝非易与之辈。 他定了定神,说道:“姜郎君,曲阜乃文圣之地,圣人陵寝所在,承载着华夏千年文脉。如今郎君大兵压境,恐惊扰圣陵,累及无辜。孔家愿以诚意,与郎君商讨退兵之策。” 孔瑞操言辞恳切,试图以曲阜的特殊地位和孔家的诚意打动姜齐。 姜齐冷笑一声,说道:“退兵?孔家做出那般伤天害理之事,还妄图我退兵?” 姜齐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想起裴宣所言孔家收购少女烹煮炼丹的恶行,心中的厌恶更甚。 孔瑞操心中一惊,不明白姜齐所指何事,但他依旧保持镇定,说道:“姜郎君何出此言?孔家世代恪守圣人教诲,以礼义仁信为本,从未做出过任何违背纲常之事。还望郎君明察。” 姜齐看着孔瑞操,缓缓说道:“我且问你,孔家收购少女,用以烹煮炼丹,此等恶行,你又作何解释?” 孔瑞操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暗叫不好。 此事他都不清楚内情,也不知姜齐从何处得知。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说道:“姜郎君,这其中怕是有误会。孔家断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想必是有人蓄意诋毁,还请郎君不要轻信谣言。” 孔瑞操强装镇定,心中却焦急万分,不知姜齐掌握了多少证据。 “你可知道梁山麾下的裴宣?”姜齐盯着孔瑞操,“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裴总管能说这话?” 裴宣听闻,上前一步,恭敬地看了一眼姜齐,随后从容地从身侧公文袋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递向姜齐,同时说道:“郎君,高封证言在此!往来账册在此!” 这本账册纸张有些陈旧,边角微微卷起。 姜齐接过账册,随手翻开几页,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冷笑一声,将账册扔到孔瑞操面前。账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吓得孔瑞操身体微微一颤。 “你自己看看,这便是你们孔家的‘圣人之道’?上面详细记录了你们收购少女的时间、地点、经手人,还有那所谓炼丹的用途。” 孔瑞操看着地上的账册,脸色变得如同死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他知道,此刻若是再矢口否认,只会显得更加可笑。沉默片刻后,他艰难地开口道:“姜郎君,此事……确有隐情。但还望郎君念在曲阜乃圣地,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以免惊扰圣人英灵,孔家愿付出一切代价弥补。” 孔瑞操心中明白,一旦此事传扬出去,孔家千年的声誉将毁于一旦,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姜齐冷哼一声,说道:“付出代价?多少条无辜少女的性命,岂是你们几句轻飘飘的弥补就能了事的?你们孔家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勾当。今日,我若是不为那些枉死的冤魂讨个公道,咱心不安!” “若动孔氏一脉!天下不安!”孔瑞操急道,额头上青筋暴起,神情因焦急而略显扭曲,“为了区区几条人命,郎君要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天下读书人?”姜齐呵呵冷笑出声,笑声中满是不屑,“若是天下读书人都是这等吃人的读书人,要之何用?要把百姓当做血肉喂饱他们?” 姜齐直直地盯着孔瑞操,“你们孔家,顶着圣人后裔的光环,却行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这几条人命,难道就不是人命?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却视百姓如草芥,如此行径,与那杀人越货的强盗何异?” 孔瑞操被姜齐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姜郎君,孔家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地位尊崇,若是您执意如此,定会引发众怒,届时,您的大业……” 姜齐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猛地一拍桌子,“砰”。 紧接着,他双眼圆睁,大声道:“大业?若是和你们孔家一起祸害百姓,吃人肉,喝人血,用活人给死人续命!咱梁山这大业,不要也罢!” 孔瑞操被姜齐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从未想过,姜齐竟如此坚决。 姜齐向前跨了一步,逼视着孔瑞操,继续怒斥道:“你们孔家,世受圣人恩泽,本应以身作则,弘扬正道,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以圣人之名,行鬼祟之事,用无辜少女的性命满足你们那荒谬的私欲,你们的良心何在?你们又有何颜面自称是圣人后裔?” 此时,营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姜齐的怒火所感染,对孔家的行径感到无比的愤慨。 孙安、刘广等人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怒火,恨不得立刻就冲向曲阜,将孔家的恶行公之于众,为那些可怜的少女报仇雪恨。 孔瑞操低着头,不敢与姜齐对视,心中又惊又怕。 他明白,此次孔家怕是在劫难逃了。 姜齐如此强硬的态度,再加上手中握有铁证,孔家的丑事一旦被宣扬出去,必将遭受天下人的唾弃。可他仍存一丝侥幸,嗫嚅着说道:“姜郎君,事已至此,还望您能高抬贵手,孔家愿给予您丰厚的补偿……” “补偿?”姜齐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钱财来衡量吗?那些死去少女的冤魂,那些破碎的家庭,岂是你们几个钱就能弥补的?我姜齐今日就把话撂这儿了,孔家必须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谁也别想阻拦!” 孙安、刘广等人在一旁听着,心中对姜齐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们齐声说道:“愿听郎君吩咐,为那些冤魂讨个说法!” 孔瑞操见势不妙,心中暗暗叫苦。 他意识到,想要说服姜齐退兵已是难如登天。 可他仍不甘心,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能挽救孔家于危难之中。 而此刻,姜齐已下定决心,要将孔家的恶行公之于众,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一场震动天下的风波,已然无法避免。 第520章 说客孔瑞操 “见过姜郎君!”孔瑞操对着姜齐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孔氏第四十八代子孙孔瑞操,有礼了!” 姜齐上下打量着孔瑞操,只见他身着一袭素净长衫,头戴方巾,虽身处这满是兵卒的营帐之中,却依旧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姜齐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开口道:“孔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孔瑞操心中暗暗打量着姜齐,见他英气逼人,眼神中透着一股果敢与坚毅,绝非易与之辈。 他定了定神,说道:“姜郎君,曲阜乃文圣之地,圣人陵寝所在,承载着华夏千年文脉。如今郎君大兵压境,恐惊扰圣陵,累及无辜。孔家愿以诚意,与郎君商讨退兵之策。” 孔瑞操言辞恳切,试图以曲阜的特殊地位和孔家的诚意打动姜齐。 姜齐冷笑一声,说道:“退兵?孔家做出那般伤天害理之事,还妄图我退兵?” 姜齐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想起裴宣所言孔家收购少女烹煮炼丹的恶行,心中的厌恶更甚。 孔瑞操心中一惊,不明白姜齐所指何事,但他依旧保持镇定,说道:“姜郎君何出此言?孔家世代恪守圣人教诲,以礼义仁信为本,从未做出过任何违背纲常之事。还望郎君明察。” 姜齐看着孔瑞操,缓缓说道:“我且问你,孔家收购少女,用以烹煮炼丹,此等恶行,你又作何解释?” 孔瑞操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暗叫不好。 此事他都不清楚内情,也不知姜齐从何处得知。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说道:“姜郎君,这其中怕是有误会。孔家断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想必是有人蓄意诋毁,还请郎君不要轻信谣言。” 孔瑞操强装镇定,心中却焦急万分,不知姜齐掌握了多少证据。 “你可知道梁山麾下的裴宣?”姜齐盯着孔瑞操,“若是没有真凭实据,裴总管能说这话?” 裴宣听闻,上前一步,恭敬地看了一眼姜齐,随后从容地从身侧公文袋取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双手递向姜齐,同时说道:“郎君,高封证言在此!往来账册在此!” 这本账册纸张有些陈旧,边角微微卷起。 姜齐接过账册,随手翻开几页,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冷笑一声,将账册扔到孔瑞操面前。账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吓得孔瑞操身体微微一颤。 “你自己看看,这便是你们孔家的‘圣人之道’?上面详细记录了你们收购少女的时间、地点、经手人,还有那所谓炼丹的用途。” 孔瑞操看着地上的账册,脸色变得如同死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他知道,此刻若是再矢口否认,只会显得更加可笑。沉默片刻后,他艰难地开口道:“姜郎君,此事……确有隐情。但还望郎君念在曲阜乃圣地,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以免惊扰圣人英灵,孔家愿付出一切代价弥补。” 孔瑞操心中明白,一旦此事传扬出去,孔家千年的声誉将毁于一旦,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姜齐冷哼一声,说道:“付出代价?多少条无辜少女的性命,岂是你们几句轻飘飘的弥补就能了事的?你们孔家平日里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勾当。今日,我若是不为那些枉死的冤魂讨个公道,咱心不安!” “若动孔氏一脉!天下不安!”孔瑞操急道,额头上青筋暴起,神情因焦急而略显扭曲,“为了区区几条人命,郎君要与天下读书人为敌?” “天下读书人?”姜齐呵呵冷笑出声,笑声中满是不屑,“若是天下读书人都是这等吃人的读书人,要之何用?要把百姓当做血肉喂饱他们?” 姜齐直直地盯着孔瑞操,“你们孔家,顶着圣人后裔的光环,却行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这几条人命,难道就不是人命?你们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却视百姓如草芥,如此行径,与那杀人越货的强盗何异?” 孔瑞操被姜齐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姜郎君,孔家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地位尊崇,若是您执意如此,定会引发众怒,届时,您的大业……” 姜齐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猛地一拍桌子,“砰”。 紧接着,他双眼圆睁,大声道:“大业?若是和你们孔家一起祸害百姓,吃人肉,喝人血,用活人给死人续命!咱梁山这大业,不要也罢!” 孔瑞操被姜齐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从未想过,姜齐竟如此坚决。 姜齐向前跨了一步,逼视着孔瑞操,继续怒斥道:“你们孔家,世受圣人恩泽,本应以身作则,弘扬正道,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以圣人之名,行鬼祟之事,用无辜少女的性命满足你们那荒谬的私欲,你们的良心何在?你们又有何颜面自称是圣人后裔?” 此时,营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姜齐的怒火所感染,对孔家的行径感到无比的愤慨。 孙安、刘广等人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怒火,恨不得立刻就冲向曲阜,将孔家的恶行公之于众,为那些可怜的少女报仇雪恨。 孔瑞操低着头,不敢与姜齐对视,心中又惊又怕。 他明白,此次孔家怕是在劫难逃了。 姜齐如此强硬的态度,再加上手中握有铁证,孔家的丑事一旦被宣扬出去,必将遭受天下人的唾弃。可他仍存一丝侥幸,嗫嚅着说道:“姜郎君,事已至此,还望您能高抬贵手,孔家愿给予您丰厚的补偿……” “补偿?”姜齐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钱财来衡量吗?那些死去少女的冤魂,那些破碎的家庭,岂是你们几个钱就能弥补的?我姜齐今日就把话撂这儿了,孔家必须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谁也别想阻拦!” 孙安、刘广等人在一旁听着,心中对姜齐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们齐声说道:“愿听郎君吩咐,为那些冤魂讨个说法!” 孔瑞操见势不妙,心中暗暗叫苦。 他意识到,想要说服姜齐退兵已是难如登天。 可他仍不甘心,思索着是否还有其他办法能挽救孔家于危难之中。 而此刻,姜齐已下定决心,要将孔家的恶行公之于众,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一场震动天下的风波,已然无法避免。 第521章 树挪死,人挪活啊 “这……”孔瑞操手足无措地看着大帐内的众人,心中愈发慌乱。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睛微微一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嗐!姜郎君,您看在您师父的面上,给孔家留条活路!” 姜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厌恶与不屑,“我师父?你竟拿我师父来做挡箭牌?我师父若知晓你们孔家这般恶行,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声讨。你们莫要再拿他来为你们的罪孽开脱!” 孔瑞操急忙说道:“姜郎君,您师父与我孔家一脉相承啊。他也是姓孔啊!您如今这般对待孔家,您师父到了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祖宗?” 姜齐怒极反笑,“好一个巧舌如簧!你们做下这等恶事,不思悔改,反倒拿这些事来纠缠!” 孙安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孔瑞操,你休要再狡辩。你们孔家犯下的罪孽铁证如山,任你说破了天,也难辞其咎!” 刘广也随声附和:“就是,这般恶行,人人得而诛之!” 孔瑞操见众人态度坚决,心中绝望更甚,但仍不死心地说道:“姜郎君,孔家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威望极高,您若真对孔家动手,定会惹来诸多麻烦,还望您三思啊!” 姜齐冷哼一声,“我三思?你们孔家做事的时候,怎么不三思?” “你这……”孔瑞操被怼得一愣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缓过神后,他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奈说道:“郎君!您到底要什么?您直说!但凡孔家有的,都给你!这天下做大事的,就没您这么干的!这做生意的还有句话呐,叫望天开价,落地还钱。” 姜齐看着孔瑞操,眼神冰冷如霜,“我要什么?我要的很简单,孔家必须为他们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让那些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不少地站出来认罪伏法,还要将孔家这些年搜刮的不义之财,全部拿出来,救济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孔瑞操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呐呐道:“姜郎君,这……孔家传承千年,家大业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可是,圣人之家的脸面,丢出来的话,牵扯众多,若是按您说的做,孔家怕是……得散啊!” 姜齐不屑地哼了一声,“散?散了好啊!” 裴宣在一旁义正言辞地补充道:“不仅如此,你们还得昭告天下,让世人知晓孔家的所作所为,还天下一个真相!” 刘广也大声说道:“对!只有这样,才能告慰那些冤魂,才能让天下人知道,恶行终会有恶报!” 孔瑞操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愈发绝望,但他仍心存侥幸,试图讨价还价:“姜郎君,能不能……从轻发落?比如只惩处首恶,其他旁支族人,就网开一面。至于钱财,我们可以拿出一部分,但全部拿出,实在是……” 姜齐猛地打断他:“不行!首恶要惩,帮凶也不能放过。孔家上下,但凡参与其中,都必须受到惩罚。” 孔瑞操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慌乱与不甘,抬头直视姜齐,问道:“姜郎君?这就是你的底线?” “确实如此!”姜齐神色冷峻,语气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好!”孔瑞操咬了咬牙,抱拳道,“在下要给衍圣公汇报,就此别过!” 说罢,他转身便走,只是脚步略显匆忙,背影透着一丝狼狈。 “郎君!如此逼迫,怕是孔家会跑啊!”裴宣看着孔瑞操的背影,面露担忧,赶忙对姜齐道,“何不趁机围城?” “要的就是他跑!”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目光追随着孔瑞操离去的方向,缓缓说道:“孔家在曲阜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若他们龟缩在城中,我们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怕是要费一番周折。让他们跑,他们才能露出更多破绽。” 孙安和刘广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孙安说道:“郎君果然深谋远虑,如此一来,既能让孔家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又能避免在曲阜城内大动干戈,伤及无辜百姓。” 刘广也点头附和:“正是,孔家自以为还有退路,却不知已在郎君的算计之中。他们这一跑,反倒省了我们不少事。” 姜齐微微点头,说道:“传我命令,各营将士保持警惕,密切关注孔家动向,但不可轻举妄动。待孔家有所行动,听我号令,一举拿下。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脱。”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营帐内回荡,透着一股坚定的决心。 曲阜城内,孔府之中。 “混账!”孔瑞友暴喝一声,双眼圆睁,脸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这等谣言,哪个传的!我孔氏一门,仁义礼智孝传家,儒门正宗,如何会做那般妖邪之事!” “衍圣公!其中账本,证言,都在!”孔瑞操无奈地低头道,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担忧。 他不敢直视孔瑞友的眼睛,深知这个消息对孔家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若是没有此事,凭着孔家和姜齐的交情,怕是还有缓和余地,有了这般事,怕是……难了!”他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以你之见,咱们孔家是固守待援,还是……走为上计?”孔瑞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紧紧盯着孔瑞操,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走!”孔瑞操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姜齐营帐中看见的梁山精兵,那整齐的军容,让他心有余悸。 他咬了咬牙,决然说道,“必须走!莫说曲阜,便是兖州一州,也无能抵抗的兵将!姜齐此次来势汹汹,又手握咱们的把柄,若固守在此,无疑是坐以待毙。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啊!” 孔瑞友沉默了,他缓缓闭上双眼。 孔家传承千年,在这曲阜之地根基深厚,如今却要被迫舍弃祖业,仓皇出逃,这让他如何甘心。然而,形式如此,为之奈何。 第521章 树挪死,人挪活啊 “这……”孔瑞操手足无措地看着大帐内的众人,心中愈发慌乱。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睛微微一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嗐!姜郎君,您看在您师父的面上,给孔家留条活路!” 姜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厌恶与不屑,“我师父?你竟拿我师父来做挡箭牌?我师父若知晓你们孔家这般恶行,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声讨。你们莫要再拿他来为你们的罪孽开脱!” 孔瑞操急忙说道:“姜郎君,您师父与我孔家一脉相承啊。他也是姓孔啊!您如今这般对待孔家,您师父到了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祖宗?” 姜齐怒极反笑,“好一个巧舌如簧!你们做下这等恶事,不思悔改,反倒拿这些事来纠缠!” 孙安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孔瑞操,你休要再狡辩。你们孔家犯下的罪孽铁证如山,任你说破了天,也难辞其咎!” 刘广也随声附和:“就是,这般恶行,人人得而诛之!” 孔瑞操见众人态度坚决,心中绝望更甚,但仍不死心地说道:“姜郎君,孔家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威望极高,您若真对孔家动手,定会惹来诸多麻烦,还望您三思啊!” 姜齐冷哼一声,“我三思?你们孔家做事的时候,怎么不三思?” “你这……”孔瑞操被怼得一愣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缓过神后,他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奈说道:“郎君!您到底要什么?您直说!但凡孔家有的,都给你!这天下做大事的,就没您这么干的!这做生意的还有句话呐,叫望天开价,落地还钱。” 姜齐看着孔瑞操,眼神冰冷如霜,“我要什么?我要的很简单,孔家必须为他们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让那些参与此事的人,一个不少地站出来认罪伏法,还要将孔家这些年搜刮的不义之财,全部拿出来,救济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 孔瑞操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呐呐道:“姜郎君,这……孔家传承千年,家大业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可是,圣人之家的脸面,丢出来的话,牵扯众多,若是按您说的做,孔家怕是……得散啊!” 姜齐不屑地哼了一声,“散?散了好啊!” 裴宣在一旁义正言辞地补充道:“不仅如此,你们还得昭告天下,让世人知晓孔家的所作所为,还天下一个真相!” 刘广也大声说道:“对!只有这样,才能告慰那些冤魂,才能让天下人知道,恶行终会有恶报!” 孔瑞操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愈发绝望,但他仍心存侥幸,试图讨价还价:“姜郎君,能不能……从轻发落?比如只惩处首恶,其他旁支族人,就网开一面。至于钱财,我们可以拿出一部分,但全部拿出,实在是……” 姜齐猛地打断他:“不行!首恶要惩,帮凶也不能放过。孔家上下,但凡参与其中,都必须受到惩罚。” 孔瑞操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慌乱与不甘,抬头直视姜齐,问道:“姜郎君?这就是你的底线?” “确实如此!”姜齐神色冷峻,语气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好!”孔瑞操咬了咬牙,抱拳道,“在下要给衍圣公汇报,就此别过!” 说罢,他转身便走,只是脚步略显匆忙,背影透着一丝狼狈。 “郎君!如此逼迫,怕是孔家会跑啊!”裴宣看着孔瑞操的背影,面露担忧,赶忙对姜齐道,“何不趁机围城?” “要的就是他跑!”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目光追随着孔瑞操离去的方向,缓缓说道:“孔家在曲阜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若他们龟缩在城中,我们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怕是要费一番周折。让他们跑,他们才能露出更多破绽。” 孙安和刘广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孙安说道:“郎君果然深谋远虑,如此一来,既能让孔家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又能避免在曲阜城内大动干戈,伤及无辜百姓。” 刘广也点头附和:“正是,孔家自以为还有退路,却不知已在郎君的算计之中。他们这一跑,反倒省了我们不少事。” 姜齐微微点头,说道:“传我命令,各营将士保持警惕,密切关注孔家动向,但不可轻举妄动。待孔家有所行动,听我号令,一举拿下。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脱。”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营帐内回荡,透着一股坚定的决心。 曲阜城内,孔府之中。 “混账!”孔瑞友暴喝一声,双眼圆睁,脸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这等谣言,哪个传的!我孔氏一门,仁义礼智孝传家,儒门正宗,如何会做那般妖邪之事!” “衍圣公!其中账本,证言,都在!”孔瑞操无奈地低头道,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担忧。 他不敢直视孔瑞友的眼睛,深知这个消息对孔家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若是没有此事,凭着孔家和姜齐的交情,怕是还有缓和余地,有了这般事,怕是……难了!”他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以你之见,咱们孔家是固守待援,还是……走为上计?”孔瑞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目光紧紧盯着孔瑞操,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走!”孔瑞操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在姜齐营帐中看见的梁山精兵,那整齐的军容,让他心有余悸。 他咬了咬牙,决然说道,“必须走!莫说曲阜,便是兖州一州,也无能抵抗的兵将!姜齐此次来势汹汹,又手握咱们的把柄,若固守在此,无疑是坐以待毙。正所谓树挪死,人挪活啊!” 孔瑞友沉默了,他缓缓闭上双眼。 孔家传承千年,在这曲阜之地根基深厚,如今却要被迫舍弃祖业,仓皇出逃,这让他如何甘心。然而,形式如此,为之奈何。 第522章 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礼法,都是血淋淋的权位之争 过了许久,孔瑞友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罢了,传我命令,让族中亲信收拾细软,准备撤离。此事务必隐秘,切不可走漏风声,以免引起恐慌。” “是,衍圣公!”孔瑞操领命一拜,只是并未离去,而是看着孔瑞友欲言又止。 “你我兄弟,有事直说便是,何必扭捏?”孔瑞友皱眉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与不耐,“可是,姜齐那边还有其他事?” “只是……”孔瑞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鼓足勇气,“若是我等孔家族人都走,怕是惹天下读书人非议,这忠孝节义四字,怕是再也轮不到我孔家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内心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毕竟,孔家一向以儒家正统自居,“忠孝节义”这四个字是他们立足于世的根本,若就这么舍弃曲阜祖地仓皇而逃,这不忠不孝的帽子一旦扣上,势必会遭到天下读书人的唾弃。 “说走的是你,说忠孝节义的也是你!”孔瑞友呵呵一笑,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充满了讥讽。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兄弟,那眼神仿佛要将孔瑞操看穿,“怎么,你要留在此处为先祖尽孝,为大宋守节?” 孔瑞操被孔瑞友这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孔瑞友的目光。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兄长,我也只是担忧孔家的名声啊。咱们若是就这么走了,日后如何在天下人面前抬起头来?不若,我这一脉留在此处,和姜齐虚与委蛇,兄长携带主脉并祖先圣像南下?” 孔瑞友长叹一声,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孔府的庭院,曾经这里是何等的热闹祥和,如今却笼罩着一层阴霾。 “瑞操,孔家名声岂是谁留谁走所能左右的?一旦姜齐把手中证据昭告天下,孔家怕是即刻就会覆灭。至于名声…… 唉…… 拿活人炼丹媚上,孔家哪里还有什么名声?”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或许,待我们躲过这一劫,再想办法挽回。” “祖坟,总是需要人打理的!”孔瑞操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 孔瑞友微微一怔,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孔瑞操,“瑞操,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只是这打理祖坟,怕是要让你置身险地啊。姜齐的人一旦发现有人留下,怕是不会轻易放过。” “兄长,我意已决。”孔瑞操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坚决,“孔家犯下这等大错,我等难辞其咎。但祖宗的恩德不能忘,祖坟不能无人照料。我留下,也算是为孔家做最后一点事了。” 孔瑞操的话中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只是,眯着的眼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孔瑞友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阻拦。但你一定要小心,若有机会,一定要设法脱身。” “兄长放心,我会小心的。”孔瑞操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孔家的大厅内,只留下孔瑞友一人,他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心中五味杂陈。 孔瑞操回到自家宅邸,神色匆匆,脚不沾地,一进家门,他立即让下人将门关了起来,而后脚步急切地朝着书房奔去。 “父亲?”孔璠正沉浸在手中的书卷里,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是父亲,忙放下书,躬身行礼。 他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慌张。 “行啦,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快快,翻翻咱们家的藏书,看看降表该怎么写!”孔瑞操心急如焚,直接摆了摆手,连语气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 他手上不停,在书架前翻找着,目光急切地扫过一本又一本的经史子集。 孔璠先是一愣,随即张口结舌,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但看到父亲那慌乱又焦急的模样,他明白事态严重,不敢多问,急忙起身,也加入到翻找藏书的行列中。 父子二人在书房中忙碌起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父亲,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要写降表?”孔璠一边翻书,一边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孔瑞操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不过随即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璠儿,孔家大祸临头,咱家要撞大运道啦!” “父亲何出此言?” “嘿嘿,之前,他孔瑞友不过是孔若虚之子,还隔了一层,只因为年长,便袭了朝廷恩赐爵位,先父孔若蒙,乃四十七代衍圣公,按理应是我来袭爵!”孔瑞操眼中微微一眯,手上不停,“如今,他带着主脉离去,这孔家祭祀便落在了我的头上,若我在姜齐那厮面前表现一番,之后孔家爵位,哪里还有他主脉一支的位置!快找快找,咱家的富贵,就在此时!” 孔璠手中的书差点掉落,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这……岂不是有违礼法?” “我的傻儿子,礼法都是给别人讲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礼法,都是血淋淋的权位之争!”孔瑞操心急如焚,没好气地说道。 此刻的他,哪还有心思跟儿子讲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生存才是当务之急,活着,然后更好的活着,才是硬道理,其他都是虚的! 说完,孔瑞操终于翻出一册竹编文书,眼睛一亮,赶忙上下看了一眼,“行,就按这个写!” “先写降表!再写劝进表!”孔瑞操咬了咬牙,继续翻找着藏书,似乎还想从书中找到更多能讨好姜齐的办法,“希望他能看在孔家以往的人情上,给咱们父子留条活路。” 孔璠看着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狼狈的模样,家族的突然变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他知道此刻容不得他犹豫。 “父亲,我这就去写。”孔璠深吸一口气,拿起纸笔,开始按照父亲的吩咐撰写降表。 “好儿子!”孔瑞操看着儿子手下一手流畅的行楷,“好好写,为父若是有幸承袭爵位,你便是下一代的衍圣公!” “儿子,只求家宅平安!”孔璠笔下一顿,口中低喃道。 第522章 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礼法,都是血淋淋的权位之争 过了许久,孔瑞友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罢了,传我命令,让族中亲信收拾细软,准备撤离。此事务必隐秘,切不可走漏风声,以免引起恐慌。” “是,衍圣公!”孔瑞操领命一拜,只是并未离去,而是看着孔瑞友欲言又止。 “你我兄弟,有事直说便是,何必扭捏?”孔瑞友皱眉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与不耐,“可是,姜齐那边还有其他事?” “只是……”孔瑞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鼓足勇气,“若是我等孔家族人都走,怕是惹天下读书人非议,这忠孝节义四字,怕是再也轮不到我孔家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内心也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毕竟,孔家一向以儒家正统自居,“忠孝节义”这四个字是他们立足于世的根本,若就这么舍弃曲阜祖地仓皇而逃,这不忠不孝的帽子一旦扣上,势必会遭到天下读书人的唾弃。 “说走的是你,说忠孝节义的也是你!”孔瑞友呵呵一笑,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充满了讥讽。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兄弟,那眼神仿佛要将孔瑞操看穿,“怎么,你要留在此处为先祖尽孝,为大宋守节?” 孔瑞操被孔瑞友这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孔瑞友的目光。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兄长,我也只是担忧孔家的名声啊。咱们若是就这么走了,日后如何在天下人面前抬起头来?不若,我这一脉留在此处,和姜齐虚与委蛇,兄长携带主脉并祖先圣像南下?” 孔瑞友长叹一声,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孔府的庭院,曾经这里是何等的热闹祥和,如今却笼罩着一层阴霾。 “瑞操,孔家名声岂是谁留谁走所能左右的?一旦姜齐把手中证据昭告天下,孔家怕是即刻就会覆灭。至于名声…… 唉…… 拿活人炼丹媚上,孔家哪里还有什么名声?”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或许,待我们躲过这一劫,再想办法挽回。” “祖坟,总是需要人打理的!”孔瑞操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 孔瑞友微微一怔,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孔瑞操,“瑞操,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只是这打理祖坟,怕是要让你置身险地啊。姜齐的人一旦发现有人留下,怕是不会轻易放过。” “兄长,我意已决。”孔瑞操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坚决,“孔家犯下这等大错,我等难辞其咎。但祖宗的恩德不能忘,祖坟不能无人照料。我留下,也算是为孔家做最后一点事了。” 孔瑞操的话中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只是,眯着的眼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孔瑞友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阻拦。但你一定要小心,若有机会,一定要设法脱身。” “兄长放心,我会小心的。”孔瑞操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孔家的大厅内,只留下孔瑞友一人,他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心中五味杂陈。 孔瑞操回到自家宅邸,神色匆匆,脚不沾地,一进家门,他立即让下人将门关了起来,而后脚步急切地朝着书房奔去。 “父亲?”孔璠正沉浸在手中的书卷里,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是父亲,忙放下书,躬身行礼。 他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慌张。 “行啦,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虚礼,快快,翻翻咱们家的藏书,看看降表该怎么写!”孔瑞操心急如焚,直接摆了摆手,连语气都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 他手上不停,在书架前翻找着,目光急切地扫过一本又一本的经史子集。 孔璠先是一愣,随即张口结舌,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 但看到父亲那慌乱又焦急的模样,他明白事态严重,不敢多问,急忙起身,也加入到翻找藏书的行列中。 父子二人在书房中忙碌起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父亲,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突然要写降表?”孔璠一边翻书,一边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孔瑞操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叹了口气,不过随即脸上浮起莫名的笑意,“璠儿,孔家大祸临头,咱家要撞大运道啦!” “父亲何出此言?” “嘿嘿,之前,他孔瑞友不过是孔若虚之子,还隔了一层,只因为年长,便袭了朝廷恩赐爵位,先父孔若蒙,乃四十七代衍圣公,按理应是我来袭爵!”孔瑞操眼中微微一眯,手上不停,“如今,他带着主脉离去,这孔家祭祀便落在了我的头上,若我在姜齐那厮面前表现一番,之后孔家爵位,哪里还有他主脉一支的位置!快找快找,咱家的富贵,就在此时!” 孔璠手中的书差点掉落,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这……岂不是有违礼法?” “我的傻儿子,礼法都是给别人讲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礼法,都是血淋淋的权位之争!”孔瑞操心急如焚,没好气地说道。 此刻的他,哪还有心思跟儿子讲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生存才是当务之急,活着,然后更好的活着,才是硬道理,其他都是虚的! 说完,孔瑞操终于翻出一册竹编文书,眼睛一亮,赶忙上下看了一眼,“行,就按这个写!” “先写降表!再写劝进表!”孔瑞操咬了咬牙,继续翻找着藏书,似乎还想从书中找到更多能讨好姜齐的办法,“希望他能看在孔家以往的人情上,给咱们父子留条活路。” 孔璠看着父亲,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狼狈的模样,家族的突然变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看着父亲坚定的眼神,他知道此刻容不得他犹豫。 “父亲,我这就去写。”孔璠深吸一口气,拿起纸笔,开始按照父亲的吩咐撰写降表。 “好儿子!”孔瑞操看着儿子手下一手流畅的行楷,“好好写,为父若是有幸承袭爵位,你便是下一代的衍圣公!” “儿子,只求家宅平安!”孔璠笔下一顿,口中低喃道。 第523章 芒砀营 东京汴梁,这座繁华的大宋都城,此时枢密院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童贯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签署着文件,笔下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对站在一旁的朱汝贤视若无睹。 朱汝贤已经在那儿站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的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又不敢贸然出声打扰童贯。 终于,童贯手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缓缓抬起头,伸手按了按微微发酸的眼角,这才佯装惊诧地看向朱汝贤,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朱汝贤心中虽有不满,但面对童贯这等位高权重之人,也只能强颜欢笑,恭敬地说道:“童枢密,下官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江南赋税之地,方腊贼子作乱,家父朱勔上承吾皇隆恩,下启士绅恳求,号令江南兵将围剿逆贼,奈何刁民纷纷从贼,方贼又以邪教蛊惑人心,导致……” 朱汝贤一口气说完,眼中满是期待地看着童贯,希望他能重视此事。 童贯听闻,微微皱眉,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他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哼,这方腊倒是胆大妄为。不过,江南之事,确实棘手。陛下也已经命本枢密率军南下,只是首先军中粮草……” 童贯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朱汝贤见童贯如此说,赶忙接话道:“童枢密既然已经决定去江南平叛。下官以为,可先派人去江南打探一番,了解清楚方腊虚实,再做定夺,不知童枢密意下如何?” 朱汝贤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建议,目光紧紧盯着童贯,等待着他的回应。 童贯看了朱汝贤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嗯,你这提议倒也可行。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你可愿为本枢密打探消息?” 童贯说话间,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朱汝贤。 “童枢密!下官定不辱使命!”朱汝贤赶忙躬身领命,这可是一个在童贯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然而,话一出口,他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童枢密可否将麾下的芒砀营让下官带去江南?” 朱汝贤来东京的主要目的便是要人,面对方腊这样的人物,手里没有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在身边,如何能说平叛二字? 那芒砀营虽然比不上西军,但是,也总比江南州县的那些厢军,衙役,要好用的多! “哦?”童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咱家这里倒是暂时用不上他们,你父子既然要用,本枢密自然会承人之美,给你个参军的职位!” 童贯靠回椅背,双手交叠在胸前,看似大方地答应了朱汝贤的请求。 但他心中却另有主意,这朱勔、朱汝贤父子要芒砀营,怕是不止为了打探消息这么简单,不过这也无妨,正好可以借他们之手,看看芒砀营和方腊虚实,顺便试探一下朱汝贤父子的忠心与能力。 “多谢童枢密!童枢密大恩,下官没齿难忘!”朱汝贤大喜过望,赶忙再次躬身行礼。 此刻的他,满心想着如何利用芒砀营迅速的剿灭方腊,至少要赶在童贯出兵南下之前! “去,记住,务必将方腊的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稍有差池,本枢密可不会轻饶。”童贯挥了挥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严厉,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是,下官明白!”朱汝贤应了一声,不敢再多停留,领了枢密军令,随即转身匆匆离去,准备着手安排交接之事和领军南下的事宜。 而童贯则坐在椅子上,目光望向窗外,思绪已经飘向了江南那复杂多变的局势。 童贯之所以能在官场中纵横捭阖,自然有着他的独到之处。 他凭借着皇城司提供的情报,那些情报犹如一张细密的大网,将各方隐秘之事尽收其中,而朱勔父子对此大多浑然不知。 江南之地,表面上繁华富庶,可背地里暗流涌动。 当地那些士绅,心思各异,左右摇摆不定。 他们在朝廷与各方势力之间权衡利弊,尽显狡兔三窟之态。 更有甚者,对朝廷赋税进行瞒报、隐报,偷税漏税的手段层出不穷。 这些本该充盈国库的钱财,被他们私自截留,中饱私囊。 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有些士绅宁愿花费重金支援方腊这等叛逆势力,也不愿给朱勔上贡哪怕一两银子、一文铜钱。 倒不是说他们更愿意将赌注押在方腊身上,而是对于朱勔应奉局,官家的花石纲,借着方腊的手在反抗!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被详细且明明白白地记录在皇城司的案牍之上。 童贯翻阅着这些情报记录,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深知,这些情报既是江南局势复杂的写照,也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 若运用得当,不仅能打压那些心怀不轨的士绅,还能借此制衡朱勔父子,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只是,何时出牌,怎样出牌,还需他细细斟酌。 “去叫折可大来!”童贯随手叫来一个小厮,语气干脆利落,尽显上位者的威严。 “对了,把那些西军将领都喊来!”他补充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似乎在谋划着一场大动作。 小厮得了命令,不敢耽搁,匆匆离去,脚步匆匆的声音在回廊中渐渐远去。 童贯靠在太师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思绪飞转。西军将领在军事上的经验与能力,或许能为他解决这一难题提供助力。 那些西军将领长期驻守边疆,历经战火洗礼,若能将他们的力量整合起来,应对江南之事,想必会有奇效。 另一边,朱汝贤领着军令,昂首挺胸地朝着东京禁军大营走去。 他心中既有对即将执行任务的忐忑,又怀揣着一丝兴奋。 进入禁军大营,朱汝贤出示军令,营中将士纷纷行礼。 他迅速找到芒砀营的驻地,看着那整齐排列的将士,心中豪气顿生。 第523章 芒砀营 东京汴梁,这座繁华的大宋都城,此时枢密院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童贯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签署着文件,笔下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对站在一旁的朱汝贤视若无睹。 朱汝贤已经在那儿站了半个多时辰,心中的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又不敢贸然出声打扰童贯。 终于,童贯手边的事情告一段落,他缓缓抬起头,伸手按了按微微发酸的眼角,这才佯装惊诧地看向朱汝贤,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朱汝贤心中虽有不满,但面对童贯这等位高权重之人,也只能强颜欢笑,恭敬地说道:“童枢密,下官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江南赋税之地,方腊贼子作乱,家父朱勔上承吾皇隆恩,下启士绅恳求,号令江南兵将围剿逆贼,奈何刁民纷纷从贼,方贼又以邪教蛊惑人心,导致……” 朱汝贤一口气说完,眼中满是期待地看着童贯,希望他能重视此事。 童贯听闻,微微皱眉,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他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哼,这方腊倒是胆大妄为。不过,江南之事,确实棘手。陛下也已经命本枢密率军南下,只是首先军中粮草……” 童贯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着利弊。 朱汝贤见童贯如此说,赶忙接话道:“童枢密既然已经决定去江南平叛。下官以为,可先派人去江南打探一番,了解清楚方腊虚实,再做定夺,不知童枢密意下如何?” 朱汝贤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建议,目光紧紧盯着童贯,等待着他的回应。 童贯看了朱汝贤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道:“嗯,你这提议倒也可行。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你可愿为本枢密打探消息?” 童贯说话间,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朱汝贤。 “童枢密!下官定不辱使命!”朱汝贤赶忙躬身领命,这可是一个在童贯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然而,话一出口,他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童枢密可否将麾下的芒砀营让下官带去江南?” 朱汝贤来东京的主要目的便是要人,面对方腊这样的人物,手里没有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在身边,如何能说平叛二字? 那芒砀营虽然比不上西军,但是,也总比江南州县的那些厢军,衙役,要好用的多! “哦?”童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咱家这里倒是暂时用不上他们,你父子既然要用,本枢密自然会承人之美,给你个参军的职位!” 童贯靠回椅背,双手交叠在胸前,看似大方地答应了朱汝贤的请求。 但他心中却另有主意,这朱勔、朱汝贤父子要芒砀营,怕是不止为了打探消息这么简单,不过这也无妨,正好可以借他们之手,看看芒砀营和方腊虚实,顺便试探一下朱汝贤父子的忠心与能力。 “多谢童枢密!童枢密大恩,下官没齿难忘!”朱汝贤大喜过望,赶忙再次躬身行礼。 此刻的他,满心想着如何利用芒砀营迅速的剿灭方腊,至少要赶在童贯出兵南下之前! “去,记住,务必将方腊的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稍有差池,本枢密可不会轻饶。”童贯挥了挥手,眼神中闪过一丝严厉,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是,下官明白!”朱汝贤应了一声,不敢再多停留,领了枢密军令,随即转身匆匆离去,准备着手安排交接之事和领军南下的事宜。 而童贯则坐在椅子上,目光望向窗外,思绪已经飘向了江南那复杂多变的局势。 童贯之所以能在官场中纵横捭阖,自然有着他的独到之处。 他凭借着皇城司提供的情报,那些情报犹如一张细密的大网,将各方隐秘之事尽收其中,而朱勔父子对此大多浑然不知。 江南之地,表面上繁华富庶,可背地里暗流涌动。 当地那些士绅,心思各异,左右摇摆不定。 他们在朝廷与各方势力之间权衡利弊,尽显狡兔三窟之态。 更有甚者,对朝廷赋税进行瞒报、隐报,偷税漏税的手段层出不穷。 这些本该充盈国库的钱财,被他们私自截留,中饱私囊。 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有些士绅宁愿花费重金支援方腊这等叛逆势力,也不愿给朱勔上贡哪怕一两银子、一文铜钱。 倒不是说他们更愿意将赌注押在方腊身上,而是对于朱勔应奉局,官家的花石纲,借着方腊的手在反抗!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被详细且明明白白地记录在皇城司的案牍之上。 童贯翻阅着这些情报记录,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深知,这些情报既是江南局势复杂的写照,也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 若运用得当,不仅能打压那些心怀不轨的士绅,还能借此制衡朱勔父子,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只是,何时出牌,怎样出牌,还需他细细斟酌。 “去叫折可大来!”童贯随手叫来一个小厮,语气干脆利落,尽显上位者的威严。 “对了,把那些西军将领都喊来!”他补充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似乎在谋划着一场大动作。 小厮得了命令,不敢耽搁,匆匆离去,脚步匆匆的声音在回廊中渐渐远去。 童贯靠在太师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思绪飞转。西军将领在军事上的经验与能力,或许能为他解决这一难题提供助力。 那些西军将领长期驻守边疆,历经战火洗礼,若能将他们的力量整合起来,应对江南之事,想必会有奇效。 另一边,朱汝贤领着军令,昂首挺胸地朝着东京禁军大营走去。 他心中既有对即将执行任务的忐忑,又怀揣着一丝兴奋。 进入禁军大营,朱汝贤出示军令,营中将士纷纷行礼。 他迅速找到芒砀营的驻地,看着那整齐排列的将士,心中豪气顿生。 第524章 撤离 曲阜,此刻,孔家大宅内气氛一片混乱。 孔家上下接到衍圣公搬家撤离的命令之后,顿时乱成了一团。 家仆们神色慌张,在各个庭院间来回奔走,有的抱着大包小包的细软,脚步匆匆,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起,包裹里的物件散落一地。 有的则忙着牵出骡马,准备装车,骡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声此起彼伏。 女眷们更是惊慌失措,哭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年轻的丫鬟们吓得脸色苍白,紧紧跟在主母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而那些年长的嬷嬷们,虽然强作镇定,但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们内心的恐惧。 孔家的子弟们,有的还在犹豫要不要带走一些珍贵的古籍书卷,有的则在大声呵斥着慌乱的下人,试图维持秩序,可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嘈杂之中。 衍圣公孔瑞友站在正厅前的台阶上,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心中满是无奈与苦涩。 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与不甘,曾经的孔家,如今却要在这慌乱中舍弃祖业,仓皇出逃。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都别慌!按照各房各家的安排,有序撤离!不得慌乱!” 然而,他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如此单薄,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城外,梁山兵丁整齐有序地跟着各自将领,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迅速在曲阜城外十余里处集结。 姜齐立马阵前,望着曲阜城的方向。 他身旁,孙安、刘广等将领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等待着主帅的指令。 士兵们手持长枪,枪尖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梁山军宛如一片黑色的森林。 营帐前,军旗猎猎作响,红色大旗随风舞动,彰显着这支队伍的威严与气势。 伙夫们在营中忙碌地准备着饭菜,炊烟袅袅升起,给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此时,一名探子快马加鞭而来,在姜齐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郎君,孔家内部已经乱作一团,似有撤离的迹象!”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终于坐不住了。传我将令,各营将士提高警惕,密切监视孔家动向,但不可轻举妄动。等孔家之人出城,再听我号令行事。” “得令!”孙安、刘广等人齐声应道,随后各自返回营帐,传达姜齐的命令。 梁山军上下立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曲阜城外的这片土地,大战一触即发。 待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遍大地,整个世界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银纱。 此时,四更的梆子声刚刚敲过,万籁俱寂,正是人们熟睡之时。 曲阜城南门却在这静谧的夜里突然洞开,“吱呀”的开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辆辆骡马车缓缓驶出,车轮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骡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打着响鼻。 每辆车上都堆满了箱笼包裹,看得出孔家在匆忙之中尽可能地收拾着值钱的家当。 紧跟在骡马车后的,是一顶顶四人小轿。 轿帘紧闭,隐隐能看到里面女眷们惊慌的身影。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看似有序地出城,但仔细观察,仍能察觉到其中的慌乱。 轿夫们脚步匆匆,不时左顾右盼。 城门口,孔瑞友和孔瑞操面色凝重地站着,指挥着队伍出城。 孔瑞友望着这支撤离的队伍,心中满是无奈与凄凉。 传承千年的家族,如今却要在这深夜里狼狈逃离。 “瑞操,一定要确保留下的族人的安全。实在不行,宁可推出几个老的,给姜齐消气!”孔瑞友低声说道。 “兄长放心,我已安排妥当。”孔瑞操应道,目光坚定,但紧攥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待孔瑞友回头时,孔瑞操还在抚摸怀中的降表文书!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一双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这支撤离的队伍。 那是梁山军的斥候,他们如鬼魅般隐藏在夜色里,密切监视着孔家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消息便层层传递,迅速到了姜齐手中。 姜齐听闻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终于出来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将领们,“传我将令,各营按照计划行事,务必将孔家之人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许放走!” 将领们领命而去,准备对孔家展开致命一击。 车马稀稀拉拉地走了七八里时,孔家队伍中的不少少爷们已尽显疲态。 长时间在紧张与慌乱中准备撤离,又在这四更天赶路,精力再好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了。 只见他们一个个哈欠连天,脑袋不住地往下耷拉,睡眼迷离得几乎睁不开。 有的少爷身子歪向一边,若不是身旁的小厮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怕是早就一头栽出马车去了。 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孔家少爷,半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一旁的小厮满脸无奈,轻声提醒道:“少爷,您醒醒,可别睡过去了。这一路上可不太平呐。” 那少爷含糊地应了一声,脑袋却还是止不住地晃动,一副随时会再次睡过去的模样。 还有个年少些的少爷,干脆直接躺在马车里,双腿随意伸展着,嘴里嘟囔着:“这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困死我了……” 他身旁的嬷嬷心疼地说道:“小少爷,再忍忍,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您想怎么睡都行呐。” 孔瑞友骑马跟在队伍一侧,看到这番情景,眉头紧紧皱起。 他心里清楚,如今他们身处险境,容不得丝毫懈怠,可这些少爷们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般折腾。 他忍不住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别睡了!咱们还没脱离危险呢!” 然而,他的呼喊声在队伍中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少爷们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一下,很快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反倒是不少老人家,开始整了整衣冠,端坐好,借着马车上的灯笼,看起了书。 第524章 撤离 曲阜,此刻,孔家大宅内气氛一片混乱。 孔家上下接到衍圣公搬家撤离的命令之后,顿时乱成了一团。 家仆们神色慌张,在各个庭院间来回奔走,有的抱着大包小包的细软,脚步匆匆,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一起,包裹里的物件散落一地。 有的则忙着牵出骡马,准备装车,骡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声此起彼伏。 女眷们更是惊慌失措,哭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年轻的丫鬟们吓得脸色苍白,紧紧跟在主母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而那些年长的嬷嬷们,虽然强作镇定,但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们内心的恐惧。 孔家的子弟们,有的还在犹豫要不要带走一些珍贵的古籍书卷,有的则在大声呵斥着慌乱的下人,试图维持秩序,可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嘈杂之中。 衍圣公孔瑞友站在正厅前的台阶上,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心中满是无奈与苦涩。 他的眼神中透着疲惫与不甘,曾经的孔家,如今却要在这慌乱中舍弃祖业,仓皇出逃。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都别慌!按照各房各家的安排,有序撤离!不得慌乱!” 然而,他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如此单薄,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城外,梁山兵丁整齐有序地跟着各自将领,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迅速在曲阜城外十余里处集结。 姜齐立马阵前,望着曲阜城的方向。 他身旁,孙安、刘广等将领身姿挺拔,神情肃穆,等待着主帅的指令。 士兵们手持长枪,枪尖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梁山军宛如一片黑色的森林。 营帐前,军旗猎猎作响,红色大旗随风舞动,彰显着这支队伍的威严与气势。 伙夫们在营中忙碌地准备着饭菜,炊烟袅袅升起,给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此时,一名探子快马加鞭而来,在姜齐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郎君,孔家内部已经乱作一团,似有撤离的迹象!” 姜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终于坐不住了。传我将令,各营将士提高警惕,密切监视孔家动向,但不可轻举妄动。等孔家之人出城,再听我号令行事。” “得令!”孙安、刘广等人齐声应道,随后各自返回营帐,传达姜齐的命令。 梁山军上下立刻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曲阜城外的这片土地,大战一触即发。 待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遍大地,整个世界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银纱。 此时,四更的梆子声刚刚敲过,万籁俱寂,正是人们熟睡之时。 曲阜城南门却在这静谧的夜里突然洞开,“吱呀”的开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辆辆骡马车缓缓驶出,车轮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骡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不安地打着响鼻。 每辆车上都堆满了箱笼包裹,看得出孔家在匆忙之中尽可能地收拾着值钱的家当。 紧跟在骡马车后的,是一顶顶四人小轿。 轿帘紧闭,隐隐能看到里面女眷们惊慌的身影。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看似有序地出城,但仔细观察,仍能察觉到其中的慌乱。 轿夫们脚步匆匆,不时左顾右盼。 城门口,孔瑞友和孔瑞操面色凝重地站着,指挥着队伍出城。 孔瑞友望着这支撤离的队伍,心中满是无奈与凄凉。 传承千年的家族,如今却要在这深夜里狼狈逃离。 “瑞操,一定要确保留下的族人的安全。实在不行,宁可推出几个老的,给姜齐消气!”孔瑞友低声说道。 “兄长放心,我已安排妥当。”孔瑞操应道,目光坚定,但紧攥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待孔瑞友回头时,孔瑞操还在抚摸怀中的降表文书!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一双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这支撤离的队伍。 那是梁山军的斥候,他们如鬼魅般隐藏在夜色里,密切监视着孔家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消息便层层传递,迅速到了姜齐手中。 姜齐听闻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终于出来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将领们,“传我将令,各营按照计划行事,务必将孔家之人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许放走!” 将领们领命而去,准备对孔家展开致命一击。 车马稀稀拉拉地走了七八里时,孔家队伍中的不少少爷们已尽显疲态。 长时间在紧张与慌乱中准备撤离,又在这四更天赶路,精力再好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了。 只见他们一个个哈欠连天,脑袋不住地往下耷拉,睡眼迷离得几乎睁不开。 有的少爷身子歪向一边,若不是身旁的小厮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怕是早就一头栽出马车去了。 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孔家少爷,半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一旁的小厮满脸无奈,轻声提醒道:“少爷,您醒醒,可别睡过去了。这一路上可不太平呐。” 那少爷含糊地应了一声,脑袋却还是止不住地晃动,一副随时会再次睡过去的模样。 还有个年少些的少爷,干脆直接躺在马车里,双腿随意伸展着,嘴里嘟囔着:“这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困死我了……” 他身旁的嬷嬷心疼地说道:“小少爷,再忍忍,等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您想怎么睡都行呐。” 孔瑞友骑马跟在队伍一侧,看到这番情景,眉头紧紧皱起。 他心里清楚,如今他们身处险境,容不得丝毫懈怠,可这些少爷们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这般折腾。 他忍不住吩咐道:“都打起精神来!别睡了!咱们还没脱离危险呢!” 然而,他的呼喊声在队伍中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少爷们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一下,很快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反倒是不少老人家,开始整了整衣冠,端坐好,借着马车上的灯笼,看起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