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妻为妾，九皇子跪求白月光不和离》 第1章 身份悬殊的夫妻 “嘭！” 逼仄小院儿的门被踹开。 “云溪！” 一身肥肉的妇人激动的尖叫着冲进来：“我的老天爷啊！你可知道你那个夫婿是什么人？天爷啊！真是天上掉下来个金蛋砸中你了！他竟然是皇子！是皇子啊！！” 云溪愣住。 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夫君不是被小姐捡回来的穷小子吗？ 他怎会是皇子？ “快快快！跟我去正院儿！” 说着妇人就拉住她，急吼吼往外走，云溪跟做梦一样，有种踩着棉花的不真实感。 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直到进了正院儿看见廊下站着的一对璧人。 一袭粉衫蓝裙的俏丽女子眼睛发红，正在质问着什么，她对面则是个俊秀好看的男子。 他一身粗布衣衫，满眼挣扎。 女子是梅家三小姐，她的主子，男子则是她成亲了半年，一直未和她圆房的夫婿。 他们真般配。 云溪顿住脚步。 内心是茫然的酸涩。 她知道自己夫婿一直爱慕着小姐，小姐也对他有意，之前两人是因为身份悬殊不能在一起。 如今…… 他们之间没有阻挠了。 “婶婶，我看小姐这会儿心情不好，我自个儿过去便是了，你快些去忙。” 云溪转身挤出一抹笑。 妇人迟疑了一下，没坚持要跟过去：“那你可不能忘了婶婶对你的好，记得拉拔一下你叔叔啊！” “知道了。” 目送婶婶离开后，她这才提步上前。 两人的对话也逐渐清晰。 “沈苍梧，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梅三小姐声音带着哭腔：“你分明早就爱慕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原来他叫沈苍梧。 云溪哀伤的想，这半年来，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望着一脸挣扎的男子，心里隐隐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会承认吗？ 沈苍梧沉默着。 云溪在暗处站着等他开口。 那种感觉无异与犯人在等凌迟，分明知道挥下来的会是杀头刀，却期盼着会有奇迹发生。 “我已经成亲了。” 沈苍梧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道：“半年前，是你把你身边的丫鬟云溪指给了我，你忘了吗？”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肯承认爱慕我！你说啊！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梅三小姐推了一把沈苍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你要是早告诉我，我断然不会把云溪指给你的，你当时为什么不拒绝？！” 她一面说一面哭。 哭着哭着就闯进了沈苍梧怀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根本没和云溪圆房，这半年来你连碰都没碰过她，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惦记着我，不肯碰别人？” 沈苍梧犹豫着抱住了她。 这一幕刺痛了云溪，宛如兜头一记重锤砸到她脑袋上，她转身跑了出去。 回到属于二人的逼仄小院儿，云溪把自己锁进房间里，呆呆的坐在床上。 她知道梅三小姐的意思。 半年前的指婚，三小姐并不是真心的。 那时候三小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沈苍梧，既不敢承认又觉得难堪。 她看不上沈苍梧一穷二白又毫无身家，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索性就把长相最差的云溪赐给了他。 三小姐心里既盼着他成亲。 又盼着他会为了她拒绝。 沈苍梧却应下了，并迅速办了婚事。 那时的云溪不知道这些事，只知道自己要嫁给偷偷爱慕着的人，欢喜的都要疯了。 直到新婚夜他喝的伶仃大醉，嘴里叫着三小姐的名字把她扑到床上，她难堪又难过。 在她的新婚夜。 她被爱人亲手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嘭嘭嘭！” 敲门声打断云溪的回忆。 “云溪，开门。” 是沈苍梧回来了。 云溪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她胡乱擦了一把脸，调整好情绪应声去开门。 “你在里边做什么，怎么这么慢。” 沈苍梧脸色不好，并没有注意到云溪面色有异，他径直进了内室开始翻箱倒柜。 “我那个紫檀木的盒子你见了吗？” “就在第三个箱笼的最下边。” 云溪站在他背后，忍着心酸道：“你找那个东西做什么？三小姐不是说不喜欢这么寒酸的东西吗？” 那紫檀木盒子里装着的是沈苍梧亲手刻的木簪子，是他送给三小姐的生辰礼。 但三小姐生气他娶了云溪，故意把他送的簪子丢去马厩，羞辱他说这样寒酸的东西就该仍在垃圾堆里。 沈苍梧把它捡回来。 云溪装作不知道帮他存放了起来。 如今他把它翻出来，只能是三小姐要这个东西了。 这是一个信号。 代表着三小姐也想要沈苍梧这个人了。 沈苍梧没回答，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往外走：“今夜我有事不会回来，你不必等我了。” “嘭！” 门在云溪面前关上。 她低头。 整个人被巨大的难过和迷茫包裹住。 沈苍梧会怎么办？ 休了她然后娶小姐吗？ 不。 这么大的事沈苍梧却没有告诉她的意思，足以代表在他心里她什么都算不上。 更没有把她当妻子。 “你还真是没自知之明啊。” 云溪捂住脑袋苦笑自嘲：“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二等丫鬟，既不好看又无长处，哪里配做皇子的妻子？” 在他眼里，这场婚事不过是和三小姐之间的误会闹剧，只要沈苍梧和梅家人愿意，没人会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她应该自觉一些。 主动和他说清楚，反正两人还没圆房，就当这半年不存在，就此一别两宽，也好过挡住人家的路被嫌弃。 打定了主意。 云溪在心里不住安慰自己：反正都是这个结果，她自己提出来还体面一些。 可酸涩闷胀的心却欺骗不了自己。 这一夜，沈苍梧果然没有回来，云溪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直到天微微亮时才朦朦胧胧睡着。 翌日清晨。 沈苍梧匆匆从外头进来。 他刚四平八稳的坐下，云溪也跟着坐下，她笑盈盈开口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沈苍梧抬头：“什么事？” “我们和离。” 第2章 进京 云溪定定看着沈苍梧认真道：“你是天之骄子，我是脚下凡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半年来我们过的也不像夫妻，云泥之别，就不要再纠缠在一起了。” 沈苍梧神色僵住。 “你认真的？” “嗯。”云溪点头，冲着他灿然一笑：“我有些累了，这日子当真过的无趣。” “你放肆！” 沈苍梧拍桌而起，内心一股难消邪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怎敢跟我提和离？” “我当然知道。” 云溪平静道：“成亲半年之久，你从未碰过我，与我只有夫妻之名未有夫妻之实。” “我高烧不退卧床不起时，你守在三小姐的院子里；你记得三小姐的生辰，为她亲手雕刻簪子，却不知我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成亲初时，你沉默寡言一天也不与我说一句话，每每开口必是问三小姐心情可好，吃的可好。” “你从未当我是你的妻子过，也从未在意过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你和三小姐之间的工具人。” 不说云溪还没发觉。 原来这半年来她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沈苍梧怔住。 云溪摇头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既然无情，又何必纠缠？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 就像她这个人给沈苍梧的感觉。 云淡风轻。 好似不存在，却又好似处处都在。 沈苍梧沉默许久：“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了，你收拾收拾东西，三日后我们一同回京。” 说完他转身要走。 却被云溪给叫住了。 “如今你身份贵重，和三小姐之间的唯一阻碍已经没有了，我愿意成全你们，你不必……” “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沈苍梧打断她：“我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既然与你办了酒席，你就是我的人。以往的事已经过去了，往后我自当好好待你。” 话落扬长而去。 根本不给云溪选择的机会。 云溪看着他的背影呆住了。 她不明白。 也看不透沈苍梧。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三个人？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沈苍梧的话让她又有了期待，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唤她相信沈苍梧。 或许。 沈苍梧也对她有了感情呢？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沈苍梧没再出现过。 整个梅府乱作一团，上上下下都在收拾行囊，云溪被放了假不必去伺候三小姐。 举家搬迁之日有人来接云溪。 她率先被带出府上了船，接她的人把她安置到一个宽敞奢华的屋子里。 “姑娘稍待，殿下马上就来。” 说话的人毕恭毕敬。 云溪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胡乱点了点头后便安静的坐到窗前，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从小伺候三小姐，因为长得不好看只是二等丫鬟，连贴身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平时她都是站在内室外头守着的那个。 早习惯做一个背景板了。 就在这时。 一架马车慢悠悠停下，丰神俊朗的沈苍梧从上头跳了下来，他转身伸出手，从马车里又探出一只雪白的腕子。 是梅三小姐。 她唇角含笑眉目飞扬，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沈苍梧接住她的手，嘴唇几不可查一勾。 云溪的心便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别过脸不再看，心里有些难受。 其实她早想过了，沈苍梧那么喜欢三小姐，必定会给三小姐一个身份，至少他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她不该在意的。 可每每看到他和三小姐深情缱绻，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成亲半年来受的所有委屈。 沈苍梧进船舱时，似乎没料到云溪会在里边，他正扶着梅三小姐的肩膀，看到她时楞了一下。 梅三小姐收了脸上的笑。 她嘲然一笑：“云溪，你动作倒快，这就已经住进来了？我都好几天都没见着你了，果然是今时非同往日，自觉身份变了，行事也不同了。” 云溪看向沈苍梧。 她以为他至少会替她说些什么。 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拧了拧眉毛。 云溪抿唇起身，冲着梅三小姐福了福：“奴婢始终都是小姐的奴婢，万不敢忘了本分。” 她没解释。 明明是三小姐给她放的假，她却又在沈苍梧跟前说这些话，明摆了是让她吃哑巴亏。 她解释了又有何用？ 解释了又如何？ 沈苍梧的心只在三小姐身上，哪怕知道她所作所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梅凤栖满意了，她坐下对着云溪摆摆手：“好了，你出去，我和苍梧有话要说。” 沈苍梧终于开口，顺着梅凤栖的话道：“你先去歇息。” 去哪歇息？ 云溪根本没被安排船舱。 但她什么都没说，而是躬身退了出去。 她出去后又没地方可去，只得随便找了个放杂货的地方蹲下，呆呆的看着忙碌搬东西的诸人。 这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直到临近中午，梅家的东西才总算是搬完了，大家都累坏了，呼啸着一起去吃饭。 云溪也随着众人去下人处吃饭。 结果正碰到梅凤栖身边的头等大丫鬟——云筑。 她“哟”了一声：“怎么云溪姑娘也来咱们下人这儿吃饭啊？你如今可是攀上高枝儿了，来这儿吃饭不觉得丢面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对着云溪指指点点的。 云筑哼了一声：“还请云溪姑娘给我们留些活路，你有好饭好菜不吃，怎反倒来抢我们的？” 云溪睫毛轻颤。 她一向不喜欢和人争执，更不会和人吵架，云筑明摆了要找事，她也没心情和她纠缠，索性就放下碗筷出去了。 背后传来众人哄笑的声音。 云溪走向甲板，忽然就觉得，这世上虽然有这么多人，虽然有这么多热闹，唯有她是孤独被隔绝的那个。 “云溪。”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凤栖忽然出现在她背后。 正在发呆的云溪忙屈膝：“见过三小姐。” “快起来。” 梅凤栖温和的反常，还拉住她的手亲自扶她起来：“方才在苍梧船舱里我说话太重了，你不会生气？” 云溪警惕起来。 不对劲。 第3章 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云溪平时只是存在感低。 但她不是傻子。 相反，她心思很细腻，只要和别人相处一天，她就能精准看出这人的性格。 她从小伺候梅凤栖，自然清楚明白三小姐是多么善妒刁蛮，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就定然要夺过来。 谁要是抢了她心爱的东西。 她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所以三小姐心底是很厌恶她的，又怎会对她和颜悦色？ 云溪倒退一步，谨慎开口：“奴婢不敢，小姐教训奴婢是应该的。” 梅凤栖呵呵一笑，歪头打量她：“我倒是小瞧了你这丫鬟，长得虽然不好看，却很有手段呢。” 云溪垂头：“奴婢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很会勾引男人。” 梅凤栖眼眸闪烁着冷芒：“苍梧说，回京以后会给你一个侍妾的名分，你可欢喜？从侍奉人的丫鬟一跃成了皇子的侍妾，你也算是攀上高枝做凤凰了。” 侍妾。 云溪攥紧手指。 也就是说，他要降妻为妾。 可他不是说会好好待她的吗？ 他的好好待她，就是让她去做卑贱的侍妾吗。 云溪不觉就红了眼圈。 她正欲开口说什么，梅凤栖就骤然伸手拉住了她，狠狠把她扯到跟前。 “可我不愿意，我怎么能跟一个下贱的婢女同侍一夫？岂不是让人看我笑话？所以云溪，你去死好不好？” 梅凤栖眼底是凌厉的阴冷。 云溪心里咯噔一下，还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整个人就被推了出去，失重感让她尖叫出声。 她看见楼梯拐角处正走来的男子。 “沈苍梧！救我！” 沈苍梧转头。 她看见他惊慌失措冲过来，心里终于有些慰藉，到底他也不是不在乎她的。 可下瞬她便看到梅凤栖也掉了下来。 几乎和她一同落水。 “噗通！” 冰冷的水铺天盖地袭来，瞬间就把她吞没包裹，云溪不会游水，窒息感让她恐惧。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 正看到沈苍梧向她游来。 “沈苍梧！” 她又哭又笑，拼命向他伸手。 无所谓了。 只要他心底是有她的，哪怕是让她做侍妾她也愿意，她会安安静静的守着他。 一辈子都守着他。 就在云溪的手要触碰到沈苍梧时，他却毫不犹豫越过她，奋力向后游去。 背后传来他焦急的呼喊。 “栖儿！抓住我的手！” 云溪呆住。 她回头看去，只看到沈苍梧卖力的背影，从始至终他都没看她一眼。 云溪不再挣扎。 任由自己沉了下去。 反正，也没人会救她的。 …… 意识再次苏醒。 云溪发现自己回到了沈苍梧的船舱。 外边天已经黑了，身边照顾她的是她的婶婶。 “你醒啦？” 婶婶高兴的挪过来，胖圆的脸上是松一口气的轻松：“还好还好，大夫说幸好救的及时，不然你就醒不过来了，还是你有福气。” 云溪面无表情。 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问：“是谁救了我。” “当然是殿下身边的侍卫啊。” 婶婶唧唧呱呱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把大家都吓坏了，你和三小姐怎么就落水了呢？好在殿下的侍卫都识得水性。” 随后她又奇怪。 “不过……你这夫君怎么去救三小姐不是救你？要不是侍卫发现你还在水里，你可就没命了。” “婶婶，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 云溪麻木的闭上眼。 婶婶忽闪着眼，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丢下一句‘那我走了啊’便出去了。 她才刚走没多久。 沈苍梧就从外边进来了。 他站了半晌，见云溪没有睁眼的意思，叹口气道：“我有话对你说。” 云溪：“沈苍梧，你可知道，我是个怕水的旱鸭子。” 沈苍梧沉默了片刻：“对不住，我不知道。” 云溪笑了笑：“即便你不知道我不会游水，你也知道三小姐水性极好。当时我离你最近，挣扎的那样厉害，你却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不是没发现她不会水。 而是他不在意。 “我会弥补你的。” 弥补？ 怎么弥补？ 云溪睁开眼，她眼角微红，眼底带泪：“你说过你会好好待我，我信了，结果便是……你要让我去做侍妾。你说的弥补，我不敢要了。” 沈苍梧呼吸一窒。 她怎会知道？ 对着云溪带着控诉的眼神，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堪，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不适，更让他烦躁。 他冷凝了眉目。 “你可知，便是王爷的侍妾也至少得是官员家的庶女？以你的身份，能做我的侍妾已经是抬举你了。” “谢王爷好意。”云溪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贱婢身份卑微，没资格伺候王爷，请王爷收回成意。” 沈苍梧胸口登时梗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云溪，这已是她第二次拒绝自己了。 以前他只当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小丫鬟。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性子。 “好，好的很。既然你看不上本王侍妾的位分，便仍旧做你的丫鬟去！” 话落沈苍梧拂袖而去。 却被云溪叫住了。 她挣扎着起身下床，一瘸一拐向外走：“这里是王爷的舱房，即便要走，也该是奴婢走。” 沈苍梧望着那抹纤细却倔强的背影，心里无名火越烧越旺：“来人，把床榻上的东西拿去丢掉，本王嫌脏。” 云溪加快了脚步。 很快，云溪又做回婢女的消息便传遍了，她回到了下人该待的船舱，任由别人对她奚落嘲讽，她权当没听见。 婶婶知道这个消息后扼腕的不行。 “你说说，你这丫鬟也是没福，连个侍妾的位分也没挣上，不过殿下应该给了你不少银钱？” 云溪没说话。 只是闷头一口口往嘴里塞饭菜。 她就当那半年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仍旧还是丫鬟云溪，和皇子沈苍梧不会再有关联，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就在这当头。 一个管事的进来，扬声问云溪何在。 众人都静下来。 云溪起身上前，管事的看她一眼：“老爷他们在和九皇子宴饮，特传你过去。” 第4章 做我的丫鬟 众人都静下来。 云溪起身上前，管事的看她一眼：“老爷他们在和九皇子宴饮，特传你过去。” 叫她？ 云溪迟疑：“是三小姐要奴婢过去伺候吗？” “问这么多做什么。”管事的不耐烦：“主子叫你过去便过去，有你问的份儿吗？走！” 话落转身出去。 云溪没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宴饮的地方在顶层船舱。 云溪刚进去就看见了沈苍梧。 他着一袭锦袍坐在主座，头发被玉冠扣着，乌黑头发如墨绸光，这样的穿着衬得他更加好看了，就像年画上的天神一般丰神俊朗。 梅凤栖坐在他左手边。 右手边则是梅凤栖的父亲。 管事领着云溪上前：“殿下，老爷，云溪带来了。” 沈苍梧只饮酒，并不看云溪。 梅大人觑了觑他的神色，哈哈一笑率先开口：“你就是云溪啊，你和殿下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半年来你照顾殿下辛苦，你说，想要什么赏赐。” 不及云溪开口。 沈苍梧便嘲然道：“梅大人要失望了，她是个有傲气的，寻常赏赐她怕是看不上。” 梅大人呆住，看向梅凤栖。 梅凤栖眼底划过疑惑和警惕，她想了想，起身走到云溪身边拉住她的手。 “好在以后这丫头还是要跟着伺候我，我对她好些，平日多照顾她就是了。” 云溪抽回手，屈膝：“伺候小姐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叫小姐特殊对待。” “梅大人。” 沈苍梧打断她，终于抬眸看向云溪：“这丫鬟既跟过本王，便是本王的人，再去伺候栖儿不妥，就叫她做我的丫鬟。” 云溪心头一跳。 沈苍梧这是什么意思？ 梅凤栖的笑僵在了唇角。 “是是是，殿下说的很是，毕竟是跟过殿下的，终究和别的丫头不同。” 梅大人没那么多想法，他现在只一心讨好沈苍梧。 别说叫云溪做沈苍梧的丫鬟了，便是叫她做侍妾，他也只会高高兴兴的奉上。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闺女的心思。 可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 更何况沈苍梧是皇子？ 他没意见。 梅凤栖的却有意见，她骤然转身看向沈苍梧：“如果我非要她伺候我呢？” 吓得梅大人心里一个咯噔。 忙喝斥：“你给我住口！” 梅凤栖咬住唇瓣，倔强的望着沈苍梧。 她嫉妒云溪，后悔当初的冲动，她嫉妒这个贱婢曾与沈苍梧同床共枕。 只要一想到那半年云溪叫沈苍梧夫君，日夜相对，她就想杀了云溪这个贱婢。 “我已经向父皇修书一封，请封你为侧妃，与我一同入住皇子府。” 沈苍梧定定望着她。 意思很明显，这是在安抚梅凤栖，也是想让她让一步。 梅大人简直欢喜疯了。 侧妃啊！ 他简直不敢想！ 当即从座位上蹿起来，拉住梅凤栖跪下：“臣谢过殿下！谢过殿下！” 而后压低声音警告梅凤栖：“殿下可是皇子，已经对你诸多包容，你休要在胡闹，不过一个丫鬟，为她得罪殿下得不偿失。殿下没正妃，你一入京就能入住皇子府，到时候上下都是你说了算，收拾个丫鬟还不简单？” 梅凤栖阴毒的目光一扫云溪。 最终低了头。 云溪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就这么着从沈苍梧的妻子变成了他的婢女。 宴饮完后。 云溪跟着沈苍梧又回了原来的船舱。 她满心复杂，觉得自己白忙活了。 “怎么，忘了怎么伺候人了？” 沈苍梧斜靠到软塌上，凉凉的看着她：“倒茶。” “是。” 云溪屈膝。 她面不改色倒茶递给沈苍梧：“请殿下喝茶。” 沈苍梧接过去喝了，撑住脑袋闭上眼：“头疼的厉害，给本王捏捏。” “是。” 云溪正要走到他背后。 却被沈苍梧抓住手扯了过去。 她跌坐到软塌上，沈苍梧身子一歪倒下，头枕着她的腿再次把眼睛闭上。 “这么捏。” 云溪整个人僵成一块石头。 连动都不敢动了。 沈苍梧嗤笑：“紧张什么，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 云溪咬了咬唇瓣，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就把他当成主子看待不就好了？ 她快速调整好情绪，伸手摁住沈苍梧的头，动作轻缓的给揉捏着。 “哑巴了？” 沈苍梧不满。 云溪：“奴婢本就话少。” 她很奇怪，沈苍梧以前话也很少的，两人相对的时候能大半天不说话，今天他怎么话这么多，难不成是喝了酒的缘故？ 沈苍梧急促的嗤笑一声：“本王的许诺永远有效，什么时候后悔了便说一声，你仍旧可以做本王的侍妾。” 云溪动作顿住。 沈苍梧从来就不了解她。 她是梅家家生子，生来就是梅家的丫鬟，她身份卑贱，却不代表着她的心也是卑贱的。 “奴婢虽然是下人，却也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的道理奴婢还是懂的。” 云溪恢复动作。 “啪！” 沈苍梧重重拍掉她的手，。 他翻身坐起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森然：“你可真有抱负，连你的小姐也只能做本王侧妃，你凭什么敢肖想做本王的妻？真以为与我拜了天地，便能做皇子妃了？” 沈苍梧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可看着这丫鬟平静，发现自己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就一肚子火。 她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做回以前的样子？ 平静又轻淡的陪着他，没有存在感，却能让他一回头就看到她在。 那种安心的感觉。 是从未有过的。 直到这丫头不在他背后了，他才发现，原来那样的安心他还是在意的。 云溪坦然面对他的羞辱。 她云淡风轻的笑了： “从知道殿下是皇子开始，奴婢就知道与殿下缘分已尽，奴婢从未想过做殿下的妻子，奴婢自知不配，可奴婢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妾的。” 她挣开沈苍梧的手，跪下伏到地上。 “求殿下成全奴婢的心，叫奴婢只做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丫头，殿下放心，奴婢会终身不嫁的。” 沈苍梧望着她。 到此刻他才终于发现，这个丫鬟似乎真的铁了心不做他的侍妾，只愿意做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第5章 侧妃和丫鬟 “求殿下成全奴婢的心，叫奴婢只做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丫头，殿下放心，奴婢会终身不嫁的。” 沈苍梧望着她。 到此刻他才终于发现，这个丫鬟似乎真的铁了心不做他的侍妾，只愿意做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他莫名烦躁起来。 “滚出去跪着。” “是。” 云溪平静的接受他的处罚，走到舱外乖顺跪下，笔直的身形犹如冬日被雪压着的青松。 尽管备受压力。 却不屈不挠。 云溪这一跪就跪到深夜，她以为沈苍梧会让她跪到早上的，结果子时刚过他就甩上门，让她滚回下人房里去。 有话不听是傻子，她乖顺起身，在门外谢了恩后一瘸一拐的回了她的船舱，虽然小，却好歹是她一个人住。 乐得自在。 控制好自己的心，不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后，云溪轻松了不少，虽然偶尔还会难过，却不会再患得患失的期盼。 她窝进软被里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好眠。 云溪醒来后精神抖擞，她暗暗决定要恢复以前的状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丫鬟。 结果这个决心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病了？” 云溪心里一跳：“殿下昨天还好好的，怎会病了？” 小厮叹口气：“还不是因为救了梅三小姐的缘故，殿下着了凉，又担忧梅三小姐一直不肯歇息的守着她，这一松散下来身子就倒了。” 人是昨天半夜起的烧。 “郎中说，这一病来势汹汹，怕是不容易好，殿下且要受罪呢。” 云溪颔首：“你照顾了殿下一夜，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小厮谢过她便走了。 本以为只是风寒，可进去了云溪才知道有多严重，沈苍梧歪在软塌上，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眼下的乌青带走了他一半的精气神。 她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之前做的一切决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就只剩下心疼了。 “站着做什么。” 沈苍梧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傻了吗。” “奴婢给殿下倒水。” 云溪低头上前。 不想叫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上回我染上病，烧的人都糊涂了，婶婶说多喝水便好的快，这还是一个游方郎中告诉她的。一开始我还不信，谁知道喝了发了汗还真好了不少。” 她把热茶递过去。 沈苍梧接了茶，顺嘴一问：“什么时候的事。” 云溪默了默。 “三个月前的事了，我们去山上上香那次。” 她转身收拾屋子随意道。 那次她和沈苍梧陪着三小姐去上香，回来的时候遇到大雨，随便找了个小土庙避雨。 因为地方小，实在没地方站，沈苍梧让她站在外头，他护着三小姐在土庙避着。 回来后云溪就病了。 沈苍梧一楞：“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那时陪着三小姐。” 云溪几乎踩着他的话音说道：“三小姐染上风寒，你一直在她院子里守着，我让婶婶去传话给你，你说你要陪着三小姐，叫婶婶照顾我。” 沈苍梧想起来了。 那次他是想回去的，但栖儿疼的厉害不许他走。 他嗓子梗了梗：“我以为你只是……”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云溪打断了。 “没事的。”她回头冲沈苍梧一笑：“殿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奴婢只是随口说说，殿下不必解释的，对奴婢来说都不重要了。” 沈苍梧手指一紧。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云溪脸上的云淡风轻和不在意时又闭上了嘴。 “本王为何要向你解释？” 云溪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说。 沈苍梧忽然就烦躁了起来，他正要找事，梅凤栖却从外头闯了进来。 “苍梧！” 她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惊慌的扑到床边：“我听说你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梅凤栖跪坐在地上。 满心满眼都是沈苍梧。 “你怎么来了。” 沈苍梧把她拉起来，小心翼翼避开她：“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我才不怕什么病气呢。” 梅凤栖夸张的红了眼圈：“只要能让你好，哪怕让我替你病都成。” 云溪悄悄退到一侧。 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两人的缱绻情深。 理智上，她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因为沈苍梧和梅凤栖都是她的主子，她没资格介意。 情感上，她的心却在撕扯着痛，沈苍梧对梅凤栖的温柔，是从未对她有过的。 他会害怕把病气过给梅凤栖。 却不在意云溪会不会病。 因为有梅凤栖在，云溪在不在就不是那么重要了，甚至她在这儿还有些多余。 “云溪你下去歇息，这里有我就好。” 梅凤栖率先觉得她碍眼了。 云溪没说话，只是看向沈苍梧。 沈苍梧摆摆手没说什么。 云溪便屈膝退了出去。 到门口时，她不经意间回头，正看到梅凤栖亲手剥了葡萄喂给沈苍梧，他宠溺的就着她的手吃到嘴里。 云溪不由就想起。 有一回夫人把没吃完的蜜桔赏给她，她不舍得吃，特意拿回去给沈苍梧，沈苍梧正在写什么东西，她便顺手剥了递到他嘴边。 沈苍梧拧眉推开她的手，说自己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尽管他没有明说，云溪却从他眼底看出嫌弃。 当时她很受伤，觉得是沈苍梧嫌她脏，从那天之后都不敢太靠近他，连睡觉都侧着身尽量不挨着他。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而是不喜欢吃她碰过的东西。 …… 十日后。 京城。 云溪像抬着头，被眼前巍峨耸立的城门给气派到了，她像傻子一样立着，心情激荡澎湃。 这就是京城吗？ 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傻站着干什么，跟上。”沈苍梧看她一眼，率先迈步向前，守门的士兵齐齐跪地。 云溪屏息。 提步跟了上去。 进了京城后便要分道扬镳了，梅凤栖看着紧跟着沈苍梧的云溪，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苍梧。” 她跳下马车，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你要去皇子府了吗？我不想和你分开，怎么办？” 第6章 跟他住 “殿下。”负责迎接的礼官上前，颇有些为难，“梅姑娘身份特殊，只怕一同入府，不合礼制。” 梅凤栖心里记恨，面上不敢显露半分，只一味抓着沈苍梧的袖子扮可怜，“我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 沈苍梧反握住她的手，对着那礼官开口，“宫里若是有微词，自然有本王担着。” “是，殿下。”礼官退了开去。 云溪默默得看着他抱着她上马，只一言不发得跟在马后。 她在闹，他满脸笑意，在看着她闹。 路人见了，哪个不夸一句是一对璧人。 云溪逐渐落在了后面。 一路上云溪也在想，要是就这么没跟上大部队，沈苍梧会需要多久才会发现她不见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摇摇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梅凤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皇城脚下，一步行差踏错，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九皇子府坐落在帝京朱雀大道上，离宫城门极近。 “云溪。”管家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让她回神，“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殿下在前头寻你呢。” “啊？” 她愣了一下，浑浑噩噩得被管家拉着带到了沈苍梧面前。 沈苍梧的视线落在管家抓着她的手上，周围的空气似乎凭空冷了几分。 管家迅速放开了手。 “你是本王的丫鬟，没有本王的命令，你要到哪里去？” 云溪听着，觉得沈苍梧似乎有些生气。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殿下与小姐骑马，自然走得快。”她垂眸，看着脚前的地面。 身形虽然恭敬，但态度未曾软化一分。 “云丫头！”梅凤栖喊她，似乎是在嗔怪她的态度，又扭头对着沈苍梧柔声细语，“云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都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个分寸，苍梧，你别放在心上。” 云溪在心中冷嘲。 看着是在替她说话，其实梅凤栖字字句句都在秀她与沈苍梧的关系。 帝京里的人都是人精，那些来迎接九皇子回京的京官们面面相觑，个个都明了了沈苍梧与梅凤栖的关系。 “本王自然是不敢放在心上。”沈苍梧甩了衣袖，当先往里走。 九皇子府在前几日刚刚修缮了一遍。 侍卫和丫鬟们分列两旁。 梅凤栖紧紧跟在沈苍梧的身后，昂着头扫视着周围的人。 已是一副未来女主人的样子。 “苍梧，我住在哪里呀？” 刚走到后院，梅凤栖便忍不住问。 皇子府的花园里，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修竹紫萝开得正盛，煞是美丽。 “梅姑娘，你的住所安排在此处，殿下亲自选的，暗香阁。”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正好合了梅凤栖的姓氏。 云溪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这句诗她还是知道的。 连居所都如此上心，又有谁会说沈苍梧不爱梅凤栖呢？ “暗香阁边上便是府里的下人院，以后梅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喊人传去院里就行。”管家指明了下人院的位置。 下人院？ 云溪难得抬头看了一眼。 那地方虽然不如暗香阁大，但比起当初在梅府的住所还是大了不少的。 她下意识得就往那里走。 “你去哪里？” 有人立刻把她拽了回来。 她心下一惊，一抬头，就对上了沈苍梧那双审视的眼睛。 “殿下就算是要吩咐我做事，也至少让我把行李放了。”云溪迅速拉开了和沈苍梧的距离。 这样的谨小慎微，宛如一个鹌鹑，更加令沈苍梧心中冒火。 “云丫头，你是殿下的侍女，自然跟着殿下住。”管家明白是云溪误会了，赶紧解释。 “什么？” 云溪与梅凤栖异口同声。 “殿下，府里应该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云溪的头压得更低。 以前梅府就是这样。 “本王说的就是这府里的规矩。”沈苍梧见她又要拒绝，深呼吸了几次，实在是压不下心底躁动的怒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本王过来。” 云溪被拽得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差点就要摔倒。 “没用。”沈苍梧骂了一句，直接打横抱起她就走。 “苍梧！”梅凤栖大惊，喊了一声便要跟上去，被管家拦住。 “梅姑娘，东苑没有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擅闯。” 梅凤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周围的侍卫真的没有放人的意思，只好愤愤得跺了跺脚，不甘得看着沈苍梧抱着云溪离开的背影。 东苑内，原本在这里伺候的丫鬟们见着自家主子回来，连忙行礼。 “都滚出去。” 他的火气来得突然，丫鬟们也不敢托大，立刻关上门就跑了。 “沈苍梧！” 云溪下意识得喊他的名字，带着怒意。 她被沈苍梧甩在床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他抓住了双手按倒，“云溪，你不过区区一个丫鬟，本王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让你敢一次次拒绝本王！” “放开我。”云溪自进到帝京之后，第一次直视沈苍梧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从前，是只看着梅凤栖的。 不知为何，云溪忽然觉得自己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待沈苍梧抬手，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才反应过来。 “别哭了。”他的火气也没了，“答应本王一件事，本王就放开你。” “什么？”云溪从床上坐起来。 “去给本王做顿饭。” 这个要求，让云溪愣了许久。 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笑。 从前，她不是没替他做过饭。 梅凤栖常常跟闺中密友们出去玩乐，每次都喊沈苍梧随行保护，一去便是一天。 她总是怕坐好了的饭菜冷了，所以一遍又一遍得热，等着沈苍梧回来。 可他每次不是说吃过了，就是累了不想吃。 “好。”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吃什么？”云溪问沈苍梧。 他皱着眉头，似乎半晌都做不出决定。 正巧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弱弱的敲门声，还有管家试探性得呼唤，“殿下，十四皇子来了。” 第7章 府里下人 房门拉开，管家看着衣衫略微有些不整的两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沈苍梧拉住就要跑开的云溪，替她理了理衣襟，又对着管家吩咐，“带她去厨房，有什么食材就给本王做什么。” “是。”管家领命。 云溪跟着管家往厨房的方向走，路上又碰见了正满园子逛着的梅凤栖。 “小姐。”云溪向梅凤栖见礼。 梅凤栖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云溪一样，只看着王府的管家说话，“殿下呢？” “殿下在前厅见客。”管家知道梅凤栖的身份，不冷不热地回答。 “那前厅怎么走？带我去。”梅凤栖根本没让管家离开的意思。 管家只好挥手叫来了边上的一个小丫鬟，指着云溪，“带她去厨房。” “是。”小丫鬟默默应下。 管家陪着梅凤栖走了。 云溪看见，梅凤栖临走的时候，似乎还瞪了她一眼，她摇了摇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就是云溪？” 那丫鬟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圆圆的，亮亮的，盯着她。 “嗯。”云溪点头。 不知道这九皇子府里的丫鬟为什么会知道她。 “跟我走。”丫鬟迈开脚步，“真是没见过主子的贴身丫鬟还要进厨房的。” 云溪笑了笑，不以为意。 “我叫桃樱。”小丫鬟倒是十分自来熟，见云溪不说话，她就自顾自地说下去，“跟我同一批进府的好多姐姐都等着能被殿下挑中做他的近身侍女呢，毕竟，再进一步，就是殿下的侍妾了。 桃樱的话，在云溪的耳边转了一圈。 这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 沈苍梧也说过，多少女子想着当他的侍妾。 偏她不肯。 她就是不肯。 “刚刚跟管家一起离开的姑娘，你喊她小姐，她就是那个殿下的心上人么？”桃樱在前头领路，还蹦蹦跳跳的。 这小丫鬟年纪并不大，在云溪看来，不过就是个孩子。 “是，那是梅家的三小姐梅凤栖。” 看来，帝京之中的九皇子府，都只知九皇子沈苍梧倾心于梅三小姐，而不知道，沈苍梧曾经与梅家的丫鬟成过亲。 想来也是，这对当今皇子来说，能是什么光彩的事。 “梅三小姐可真是漂亮。”桃樱的话中，唯有艳羡，没有妒恨。 “是啊，三小姐在我们那儿是独一档的美人，没人不喜欢。”云溪顺着桃樱的花说下去。 没人不喜欢，所以沈苍梧也喜欢，而且喜欢得紧。 说着说着，九皇子府的后厨已在眼前。 厨房里，已经有厨娘在忙活着整理晚上要用的食材。 “云溪姑娘？” 厨娘们倒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来，让云溪有些惶恐。 “殿下命我过来做顿饭。” 云溪挽起袖子，只打了声招呼，便开始忙活起来。 厨娘们面面相觑，看着云溪在附近翻了翻，就翻出了一袋面粉。 “这是做什么？”厨娘们愣了一下。 为了给回京的九皇子接风洗尘，厨房已经准备了半日，这食材早就都好了，就等着下锅了。 可看云溪的样子，似乎并不准备用他们已经准备好的材料。 “他一路上都是大鱼大肉，不差这一顿。”云溪开始和面，“这东西做起来快一些，不耽误你们准备晚上的酒席。” 厨娘们都收了手，默默地看着云溪忙活。 加水，和面，揉面团，擀面，点燃柴火，烧热锅，就开始烙起了大饼。 这大饼里，还裹着肉。 肉虽然看着不多，但随着温度的升高，厨娘们已经能够闻见那锅中逐渐蔓延出来的香气。 “云溪姑娘，你刚刚在里面加了什么？”厨娘们忽然想起云溪在和肉馅的时候，还往里面加了点香料。 都是平日里常见的香料，组合在一起，这香气倒是十分新颖。 “没什么，若是喜欢，之后我把这个食谱写出来就是了。”云溪略微有些意外，这大饼不过就是民间吃惯了的东西，真没想到在帝京，却好像成了什么稀罕物。 等大饼两面都变得金黄之后，云溪将东西从锅里捞出来，放到了一旁的碗上。 桃樱仍旧在边上站着，并没有走。 “桃樱。”云溪将她喊过来，拿了其中一小块给她，“尝尝？” 桃樱指了指自己，有些意外，还以为是她听错了，在得到云溪点头回应之后，她欢快地跑进来，经不住香味的诱惑，将那大饼满满咬了一口。 顿时，唇齿留香。 “真好吃！”她朝着云溪，比了个大拇指。 云溪笑着点头，将放在灶台上的一盘都交给她，“送去前厅，给殿下。” “啊？”桃樱一愣，“云溪姐姐不送么？” 不过一张大饼，就收买了桃樱喊她姐姐？ 这帝京之中，原来人心也并没有她想象地那么复杂。 “怕惹殿下生气。”云溪摇头，搭着桃樱的肩膀，将她推了出去。 看着桃樱一步三回头，云溪还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送过去。 待终于看不见桃樱了，云溪一回头，就对上了厨娘们的眼神。 原来是桃樱端游了一盘之后还有得多。 “来，吃。” 云溪大方地很，将剩下的都给厨娘们一并分了。 厨娘们乐呵呵地围上来，夸完了云溪的手艺，还要拉着她留在厨房帮忙。 留在云溪正准备倒油下锅的时候，管家再一次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云溪姑娘。”管家喊她，“殿下在前厅，要见你。” 他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云溪洗净了手，在众厨娘好奇的视线中，跟着管家往前厅的方向走。 前厅里，沈苍梧似乎是在发火。 “去看看，人怎么还没来！” “苍梧，云丫头不是不听话的人，你好好跟她说。” 这是梅凤栖的声音。 看来，这通火还是朝着她发的。 “殿——”云溪刚走到门口，准备行礼，迎面就飞来了一个茶盏，她下意识地偏头避开，这茶盏就落在她的脚边，摔的粉碎，碎片四散开来。 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你——”沈苍梧的声音滞了一下，“是哑巴么？来了不会出声么？” 第8章 罚跪 “是奴婢的错。” 云溪懒得分辨，刚刚炸开的碎片应该是划破了她的腿，小腿处火辣辣地疼，她咬牙忍着。 “呵。”又被云溪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激起了火气，“本王让你给本王做顿饭，你就拿这些东西来打发本王？” 沈苍梧的手中，拿着桃樱送来的那一碗饼。 云溪想，从前沈苍梧对梅凤栖赏的一张饼都视若珍宝。 她做的，他就嗤之以鼻。 “奴婢厨艺不精。”云溪又一次干脆认错，“奴婢认罚。” “你——”沈苍梧气极，一抬手，这一碗饼差点就又要飞出去。 好在边上的少年人赶紧接了一下，“别啊九哥，这饼闻着挺香的，我还没吃过这东西呢，让我尝尝。” 云溪听见“九哥”，便明了的眼前这位锦衣华服的少年人的身份。 看来就是先前管家口中那位来访的十四皇子沈风逸。 “谁让你碰了？” 沈苍梧皱眉，瞪了沈风逸一眼。 “既然殿下不想吃，也别浪费了，奴婢拿回去。”云溪伸手便要去拿，也被沈苍梧躲过。 她腿上有伤，这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就向着沈苍梧的怀里倒去。 他的胸膛十分坚硬，却也足够温暖。 他单手扶住了她的腰。 “云溪！” 身后传来梅凤栖怒意满满的怒吼。 云溪从沈苍梧的怀里退出来，避开了他的手的碰触，后退了几步，“奴婢惹怒了殿下，奴婢自己去外面跪着。” 梅凤栖本还想发作找云溪的麻烦，却听得沈苍梧说。 “你喜欢跪，就去府门口跪着，没本王的命令，不许起来！” 府门口？ 在场的几人都愣了一下。 沈风逸上前一步，本来想劝，结果云溪已经先一步转过身，直直地朝着府门口走去。 “她腿上怎么在流血？” 沈风逸惊呼了一声。 沈苍梧攥着拳头，看着那倔强的背影，想起她先前的诸多顶撞，最后还是没有开口留人。 一路上，皇子府的丫鬟和侍卫们都看着云溪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皇子府门口，云溪站在那里，抬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牌匾。 敕造九皇子府。 龙飞凤舞的字，据说是当今陛下亲赐。 她咬咬牙，忍着疼，直接对着府门口跪了下去。 虽然已日落西山，可宵禁的时辰尚未至。 来来去去的行人都看见了跪在府门口的云溪。 上次让她跪到了子时，不知道这一次，又要跪到什么时候。 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云溪甚至能感觉到血迹已经渗透了她的衣裙。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她感受到了寒意。 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慢慢模糊。 桃樱来看过她一次，还偷偷给她带了些吃的，然而，还没有送到她的嘴里，梅凤栖就突然出现了。 “殿下都没吩咐，谁敢给她吃的？” 梅凤栖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恶意。 “回去。”云溪将桃樱推回去。 桃樱满眼地不忍心，可也不敢明着梅凤栖做对，只好将拿来的馒头放在云溪的面前，转身跑了。 梅凤栖还想抓着桃樱教训，不过桃樱足够机灵，跑得飞快。 “云溪。”梅凤栖走上前来，俯身盯着她的眼睛，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你就应该早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谁让你跟着一起来京城的？” 云溪已经看不清楚梅凤栖的脸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迅速地流失。 终于，在一声沈风逸的惊呼声中，云溪彻底失去了意识。 两个时辰后，云溪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是金线绣成的帷幔。 房间里，点着香。 云溪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只觉得好闻地很，深深吸了几口，连脑袋都清醒了很多。 她起身的动作似乎被外头的人听见了。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见有人掀开了外面的珠帘。 一抬头，就对上了沈苍梧的眼神。 她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注视。 意识到自己站在是躺在沈苍梧的床上，她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被沈苍梧一把按住了手，“好好待着。” “殿下，奴婢是侍女，不是侍妾，这不合规矩。”云溪并不明白沈苍梧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并不想跟梅凤栖争，也不想成为梅凤栖的眼中钉肉中刺。 梅凤栖都敢要她的命了。 沈苍梧就算知道梅凤栖要杀她，以他对梅凤栖这情根深种的样子，只怕他还是会递刀的那个人。 她不敢赌。 “你就一定要这么不听话么？”沈苍梧手上加了力道。 “殿下。”云溪摇头，“奴婢别的都不求，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什么意思？”沈苍梧皱眉。 云溪掀开腿上的裙子，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也被包扎地严严实实的。 可是，这伤口并不是这样处理完了之后就可以当不存在了。 “殿下，为什么非要把奴婢留在你身边呢？”云溪软了性子，打算跟沈苍梧好好聊一聊，“先前奴婢就问过殿下，殿下当时的回答是，习惯了奴婢在您的身边守着，是么？” 沈苍梧怔住，摸不准云溪说这些话的目的，竟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话。 “殿下，奴婢的娘亲很早就去世了，她临死前告诉奴婢，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离开谁的，所以，殿下，您觉得不习惯也只是暂时的。” “你还是想走？”沈苍梧听明白了。 他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是。”云溪直面沈苍梧眼底的凛冽，她毫无血色的脸在沈苍梧的眼前，“奴婢只是梅家的一个小小家奴，从来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来到京城，也没想过能够成为当朝皇子的近身侍女。殿下，这天下愿意当您近身侍女的女子何其多，您慢慢就会习惯的。” “妄想。” 他听了她这一长串的话，最终只给了两个字。 “今天你受伤了，心里不开心，本王不跟你计较，你好好休息，想清楚明天到底该怎么跟本王回话。”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走。 云溪想要喊住他，跟上次一样告诉他，有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他这个主子。 第9章 赌气 翌日，云溪刚起，就被管家喊去前厅。 “殿下早上要和十四皇子一同去打猎，命你陪同。”管家吩咐了一句，又让边上的丫鬟送上了一套骑马装。 “这是做什么？”云溪接过骑马装，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不会是—— “陪着去骑马，还能做什么？”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大门的方向，“快去换衣服，殿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怎么有让主子等丫鬟的道理？ 云溪只觉得离谱。 她并不想去，可在管家的眼神逼迫下，不得不回了东苑换衣服。 府门口，沈风逸牵着马，看着沈苍梧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得往里张望，忍不住摇了摇头，“九哥，这个丫头真的只是你的侍女么？” “当然。”沈苍梧皱眉。 “可是我看你对待她并不——”沈风逸话说到一半，被沈苍梧眼神一扫，只好闭上了嘴。 “她不过就是一个伺候我的丫鬟罢了，我用过的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手里。”沈苍梧眼神一厉，这话便说出了口。 沈风逸脸色一变，看着沈苍梧的身后。 沈苍梧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转身，果然看到了脸色苍白的云溪。 云溪垂着眼眸，默默地走上前来。 她并没有换那身给她准备的骑马装。 她只是躬身一礼，“奴婢并不会骑马，陪着一起去只怕会扰了殿下和十四爷的兴致，所以——” 话音刚落，梅凤栖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苍梧，我都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去骑马了？你不想吗？” 梅凤栖一身红色的骑马装，衬托得她整个人明艳又大气。 沈苍梧的眼神微微眯起，这套骑马装，就是他让管家交给云溪的那一身。 她倒是直接转交给了梅凤栖。 这梅家的家生子，胆子还真是够大。 “好啊——我们走。”沈苍梧攥紧了拳头，按捺住内心的燥意，扭头就走。 梅凤栖赶紧跟在沈苍梧的身后，笑着同沈风逸打招呼。 沈风逸回礼，却又被沈苍梧扫了一眼，于是沈风逸默默得收回了视线，不敢再造次。 这一切，都落在了云溪的眼中。 果然，对于沈苍梧来说，梅凤栖就是手心里的宝，绝对不能受任何的委屈。 甚至就连沈风逸这个关系匪浅的亲兄弟，只要稍有一些亲近的举动，都能让沈苍梧严防死守。 沈苍梧抱着梅凤栖上马，梅凤栖惊呼一声，牢牢得抱住了沈苍梧的腰。 未曾再看云溪一眼，沈苍梧打马离开。 管家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并不明白云溪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这京城里，没有谁不在为自己谋取福利。”管家苦口婆心，“云溪姑娘，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多谢提醒。”云溪微微颔首，“可人各有志。” 她的想法，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同沈苍梧说过了。 可惜—— 如今这样子，他大概是不愿意放人的。 一个时辰后，沈苍梧是被抬着送回九皇子府的。 云溪正在后厨帮忙，听见消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先被来送信的桃樱拉着跑去了东苑。 东苑门口，围着一堆人。 梅凤栖一脸担忧得在东苑门口踱步，见着管家从里头出来，着急得上前询问，“殿下怎么样了？” “梅姑娘今日受了惊吓，还是先回房间休息。”管家给了手下一个眼神。 侍卫心领神会，挡在梅凤栖面前，不再让她窥探东苑里面的情况，反倒是给云溪让出了路。 “可是她为什么能够进去？”梅凤栖不满。 管家依旧是一脸淡笑，“她是殿下的近身侍女，不管殿下今天是否能够醒来，她都必须在边上伺候着，梅姑娘，这样的事情，殿下是肯定不愿意看见你来做的。” 这话的潜台词大概就是沈苍梧会心疼梅凤栖。 当然，云溪也是这么想的。 东苑的房间里，几个大夫乱成了一锅粥。 云溪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以前梅府的主子有些脾气并不好，对家里的奴婢动辄打骂，从前，云溪就见过一个生生被打死的。 她的尸首从后院的后门被拖出去的时候，云溪正好路过，那是她第一次闻见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也是第一次看到被打到死的人是如何可怖的死相。 这一天，她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的沈苍梧。 “殿下这箭伤，是在左胸，位置太过凶险，我等实在是不敢擅动啊！” 大夫们两手一摊，神情焦急，也实在是无奈得很。 “废物。”沈风逸大怒，“九哥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放过你们！” 云溪拉开帘子走进去。 几个大夫见到她径直得走到沈苍梧的身边，手握住了那已经被剪断过的箭身。 “你要干什么！” 大夫见她那样子，顿时脸色一变。 不等大夫们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云溪就已经一咬牙，直接将那插在胸膛上的箭头拔了出来，顿时，鲜血飞溅，溅在她的脸上。 血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比起平日里清冷又孤傲了许多。 她迅速从边上的盘子里拿了止血的工作，动作飞快地给他上了药膏。 那血，也很快止住了。 沈风逸还想训斥的话尚未出口，见状立刻换了一副样子。 “多谢云溪姑娘。” 都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云溪分明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丫鬟。 连京城里的这几个老大夫都不敢做的事情，只有她敢。 “你们都先下去，让云溪留下来照顾九哥就可以了。”沈风逸说着便要赶人。 大夫们当然巴不得是这样，同沈苍梧和沈风逸告了罪，转身就走。 沈风逸并没有走。 “十四爷也要留在这里陪着？”云溪一扭头，发现沈风逸正在打量着她。 “当然不。”沈风逸摇头，“只是我很好奇，难道你不想知道九哥今天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么？” 这个问题，让云溪瞬间想起了桃樱今天来找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她说，沈苍梧在去城外骑马的路上遇见了刺客，那刺客对梅凤栖下手，为了保护梅凤栖，沈苍梧才会伤重至此。 第10章 最好是死了 “十四爷，奴婢只是个近身侍女，主子受伤的原因，实在是跟奴婢没有什么关系。”云溪先一步把沈风逸能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沈风逸无奈。 “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刚刚知道到底要怎么拔箭？”沈风逸对这一点实在是好奇。 毕竟这么多的大夫都是一筹莫展。 “其实奴婢并不知道。”云溪摇头，“只不过，奴婢肯去拔，是因为奴婢的家里人都已经去世了，即便奴婢这箭头拔得失败了，害得皇子当场横死，那也只是就陪我一条命出去而已，而那些大夫们，他们大多上有老下有小，所以他们才不敢这么做。”云溪始终垂着眼眸，静静得解释着这一切。 这么说来，显然有些道理。 可—— 沈风逸凝眉，“这么说，你根本无所谓我九哥到底有没有事？” 话音落下，沈苍梧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沈风逸看见了，知道他要醒过来。 “当然。”云溪毫不犹豫得做出了回答，“倘若主子早点死了，或许我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什么？”沈风逸吓了一大跳。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咒骂当朝的九皇子。 云溪这话，是看着沈风逸说的。 话才出口，便感觉到背后一凉。 有人抬手，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颈。 “云溪。”沈苍梧刚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虚弱得有些过分，所以放在云溪后脖颈上的手，最终并没有形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云溪往外退开去，在离沈苍梧的病床前一米远的距离，跪了下去。 “殿下既然醒了，那么奴婢就回去了。”云溪知道自己要跑，不跑一定要糟。 然而—— 沈风逸更加眼疾手快。 他直接就拉住了云溪。 云溪不敢再动了，倒不是怕其他的什么，只是觉得沈苍梧这伤口才刚刚止血不久，要是再随便牵扯一番，只怕是马上就要伤口再度裂开。 要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给他们砍的。 黄泉路上没有什么结伴人，那这样的生意云溪肯定是不做的。 “你出去。” 沈苍梧这话，是对沈风逸说的。 沈风逸立刻跑路，一刻都不敢多停留。 外头的人，也被沈风逸一并找了借口支了开去。 “你很想看着我死？”沈苍梧看着低着头的女人。 该死的。 她每次都是这样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仿佛全世界都亏欠了她许多的样子。 偏偏她最倔，什么话都不肯听。 “殿下肯定是听错了。”云溪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承认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 “怎么？要我把小九叫回来，再把你刚刚说的话复述一遍？” “奴婢——”云溪第一次语塞，抬头看了沈苍梧一眼，感觉到他那要杀人的眼神之后，迅速又低下了头去，“是奴婢失言。” 面上认错了，心里依旧是不认的。 这就是云溪。 沈苍梧清楚地很。 “过来扶我起来。”沈苍梧叹了口气，转了个话题。 这让云溪愣了一下，随即上前来，将沈苍梧从床上扶起来。 “这血才刚止住，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云溪并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沈苍梧这样冒着伤口裂开的风险。 “帮我更衣。” 沈苍梧站在屏风后，张开了双臂。 云溪这才注意到，其实这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衣服冠冕。 这衣服，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上面活灵活现得绣着五爪的团龙纹。 云溪虽然不知道这衣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也可以想见，这一定就是那种在非常重要的场合，才会穿的衣服。 再联想到昨天沈苍梧回京的时候，特地派了礼官来迎接的场面，云溪大概都能够猜到这件衣服的作用。 “殿下，一定要去吗？” 云溪一面帮沈苍梧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面颇有些担心得盯着他胸口的方向。 那里，就是他受箭伤的地方。 “这是自然。”沈苍梧点头，“不止我一个人去，你也得跟着一起去。” “可是奴婢——”云溪下意识得就想要拒绝，但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父皇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沈苍梧真是为了哄云溪陪着他一起去宫宴，愿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溪替他将衣服上的褶皱整理平整，向后退开了几步，打量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奴婢去就是了。” 皇家的宫宴，是在皇宫之中最为气派的太和殿。 金光璀璨，桌上的美食佳肴也是流水一样得上。 云溪默默得跟在沈苍梧的身边，上了一道菜，她便要布一道菜。 起先她还并不明白，直到偷偷得看了其他桌子边上随侍的侍女之后，这才明白。 “苍梧。” 坐在首座的皇帝举起酒杯，呼唤着沈苍梧的名字。 众百官的视线也都落了下来。 丝竹歌舞弦乐的声音也都停了下来。 沈苍梧举起酒杯，用的正是他受伤的这一边的手。 云溪在心里默默腹诽，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现在受了伤，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父皇。” 沈苍梧喊他。 “这几年，你一直流落在外，朕与皇后也一直派人寻了许久，如今，可算是寻得了，听说，这两年是一户姓梅的人家收养了你？”皇帝的视线投下来，云溪甚至都没有抬头，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 “回禀父皇，正是如此。” 他的话，也令众百官窃窃私语。 “父皇，儿臣流落民间之时，若非梅家的收养接济，只怕并不能够活到重新见到父皇的这一天。” 沈苍梧的话，也让皇帝感慨良多。 云溪偷偷瞥了一眼，坐在首位的皇后的脸色并不好看。 九皇子毕竟不是皇后亲生。 先前他在宫外，屡次都遭到刺杀，只怕也是这一位皇后娘娘的手笔。 “重赏！”皇帝高兴得很，大手一挥便是两个字。 沈苍梧的话仍在继续，“儿臣与梅三小姐一见钟情，她于儿臣也有救命之恩，恳请父皇能够将梅三小姐赐予儿臣为妻。” 第11章 赐婚 “小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帝放下筷子，语调看似平静，但是里面已经开始酝酿起狂风暴雨。 宫宴之上的其他人显然都不敢再多言，边上的沈风逸也在不停地给沈苍梧使眼色，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救了皇子的恩情，可以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形式来还。 可很难用婚姻作为交换。 更何况，沈苍梧还是被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云溪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 就在这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忽然，外头又有丝竹声响起。 太和殿外，是一处人工开凿的湖面。 湖面之上，伴着皎洁的月色，有白衣的宫装丽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巧笑倩兮，迎风起舞。 “天哪。” 宾客之中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有的宾客眼中，有着夺目的欣赏和艳羡。 云溪能够认得出来，现下正在船上起舞的白衣丽人，正是梅家的三小姐梅凤栖。 梅凤栖自小师从国手，一曲惊鸿舞更是她的拿手绝活。 她姓梅，又跳的是惊鸿舞，所以那国手先生还曾戏称她一声“梅精”。 说的便是前朝的那位创造了惊鸿舞的神仙妃子。 一曲毕，小船正好靠岸。 宫装丽人在侍女的帮助下，从船上走到了岸上。 她小步趋紧，直接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去。 “民女梅家梅凤栖，若是有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你就是梅凤栖？” 皇帝的眼神比起先前提到梅凤栖的时候，明显柔和了许多。 “梅家凤栖，见过陛下。”梅凤栖对于这些礼节，还是相当熟悉的。 这样不卑不亢不怯场的表现，也令皇帝十分满意。 “陛下，臣妾看这小女子多才多艺，与小九也算是般配，既然是小九亲自求娶，那么不如就成全了这一段好事！” 皇后帮着沈苍梧说话。 沈风逸垂眸，没说什么。 梅凤栖倒是根本没有看出来这底下的暗流涌动，还全当皇后也是个大善人，愿意帮着她说话。 皇帝沉默了半晌。 “小九，你的正妻之位，日后必须是要留给京中几个官宦人家的女儿，既然你和梅家的三小姐两情相悦，那想必也不会介意她只是你的侧妃？” 到底还是皇帝，把所有的余地都给带了进去。 想要娶梅凤栖可以，可这政治联姻，皇帝也不可能完全放弃。 “可是父皇——” 沈苍梧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依旧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好了。”皇帝一摆手，便阻止了沈苍梧还未说出口的话，“让礼部开始挑个日子，把婚事准备起来。” “是。”礼部尚书立即出来应了一声，又向着沈苍梧与梅凤栖道了一声“恭喜”。 梅凤栖，大大方方得还礼。 看皇帝的眼神，确实还算是满意这个由沈苍梧从民间带回来的爱人。 宫城之中，本就大多数都是勾心斗角，只是不知道沈苍梧与梅凤栖的这一份真心，到底能够保存到什么时候？ “梅姑娘想必跳舞跳累了，来，在小九的边上再加一个位置，让梅姑娘入席。”皇后开始张罗。 宦官们立即上前来，给梅凤栖安排好了一切。 梅凤栖坐下来的时候，云溪依旧正在一旁默默给沈苍梧倒酒，她不免挑眉，“云溪，你若是羡慕，日后我定然为你找一个合适的，让你风风光光得出嫁！” 说这话的时候，她大概忘了，上一次云溪“风风光光”出嫁的时候，便是嫁给沈苍梧的时候。 “多谢小姐。”云溪低眉顺眼得应下。 皇帝见此间的事情已经了了，还需要继续回去处理公务，也就未曾在宫宴上待上太长的时间。 “恭送皇上！” 皇帝一走，这宫宴之上原本的各种暗流涌动就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废物！” 是坐在沈苍梧对面的八皇子率先发难，但这一次，他骂的并不是沈苍梧，而是他身边为他倒酒布菜的侍女，“连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 那侍女立刻就跪下了，即便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砰——”那八皇子发了兴，将手边的酒杯直接砸在了地上。 飞溅的瓷器碎片径直朝着这边一桌人飞来。 沈苍梧大袖一甩，那些飞溅的瓷器碎片大半都被他给挡了出去。 “嘶——” 混乱中，沈苍梧似乎听见了云溪倒抽了一口冷气，再扭头去看的时候，云溪人已经不见了。 太和殿外，云溪躲在墙角，靠着墙勉强站着。 这一次比上一次沈苍梧扔茶杯还要惨，她的手臂上都是碎片，她忍着痛，摸黑在自己的手臂上摸索着，瓷器碎片一片一片得被她给拔下来，因为手边没有止疼和止血的药，所以云溪只能自己忍着。 殿内，灯火通明。 沈苍梧护着梅凤栖，在关切得问她，有没有受伤？ 云溪望着这一幕，心如刀戈。 在沈苍梧的眼中，梅凤栖细皮嫩肉，自小就是被家里骄纵着长大的，只要受一点点的伤，哪怕是破了一点皮，都是不可接受的。 而不是她云溪。 在将手臂上的瓷片都拔下来之后，云溪忍不住眼泪直流，为了不让沈苍梧发现自己的异样，她收拾好了心情，直接将那一手臂的伤口都用袖子遮挡起来，又转身回到了大殿。 “你刚刚去哪儿了？” 没想到云溪一进门，就被沈苍梧给抓了个正着。 “没去哪儿。”云溪垂眸，依旧是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奴婢出去透透气。” “哟，小九。”刚刚对面摔了酒盏的八皇子见状，便开了腔，“你这新得的丫头不错，怎么样，兄长的跟你的换一下？” “八哥。”沈苍梧的眼神冷下来，就在八皇子以为沈苍梧并不愿意给的时候，他却又开了口，“这丫头是我从梅家带出来的，若是能够入得了你的眼，那就给了你。” 云溪正在布菜的手一顿，一贯平稳的表情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什么意思？ 没给云溪思考的时间，喝得醉醺醺的八皇子就已经离席，直直得朝着她冲过来。 第12章 宴会惊魂 “放开我！” 云溪吓得大叫。 可那双抓在她腰间的大手更加用力得掐了一把，八皇子还满嘴的污言秽语，“真是够嫩。” 梅凤栖站在一旁，看似受到惊吓，躲在了沈苍梧的身后，“云丫头，能被八皇子看上是你的服气，你我也是主仆一场，你要是跟着八皇子做了侍妾，也不算埋没了你。” 云溪闻言，又想起进京路上她落水的那一幕。 梅凤栖到底有多恨她？ 要这样糟蹋她？ 她的目光看向沈苍梧，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卑微的求救。 沈苍梧明明看见了，却假意装作没看见般挪开了目光。 “弟妹放心，既然是你教出来的人，本王一定会好好对待的。”八皇子搂着云溪便要走。 “放开！” 云溪拼命挣扎。 可男女之间的力气差异本就巨大，更何况八皇子喝醉了酒之后又是个混不吝的，看上了的女人就死都不会撒手。 “你就从了本王！跟着本王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天天伺候九弟强？”八皇子笑得一脸淫邪，手上那光滑的触感令他心猿意马。 人还在殿上，脑子里大概已经想着床笫之事了。 “滚开！” 在混乱的挣扎中，云溪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酒盏。 酒盏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云溪眼神一凝，心下一动，立刻俯下身去，伸手就抓了一片碎瓷片。 “住手！” “滚开！”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住手”，是沈苍梧喊的。 因为喊出了“滚开”的云溪，已经将那片瓷器架在了八皇子的脖子上。 瞬间，喝了再多的酒，这也被吓醒了。 周围的大臣们围观了这一切，闹到这个地步，也是全员哗然。 “云溪，你想干什么！”梅凤栖吓了一大跳，连忙站出来质问，“你既然已经被殿下许给了八皇子，自然就要听八皇子的话，难不成，你想造反吗？” 今日之事，本就可大可小。 现下，梅凤栖这一个帽子扣上来。 看来是想要至云溪于死地了。 “我不想造反。”云溪豁出去了，这时候倒是连“奴婢”都不自称了，“我只是想要有尊严得活下去。” “尊严？”沈苍梧冷笑，“你不过是区区一介奴仆，你谈何尊严？不想死就把手里的瓷器放下。” 话音落下，外头接到消息的禁军们也都冲了进来，刀剑都已经出鞘，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云溪接下去的动作。 但凡敢有一点异动，这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就会直接往云溪的身上招呼。 “沈苍梧。”云溪看向他，看向这个她从一开始就倾慕的男人，“为什么要带我进京？” 如果没有进京，她现在或许依旧在梅家当她的侍女。 也不会被梅凤栖如此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也不是被迫卷入到宫廷之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斗争中来。 “你没资格问这个问题。”沈苍梧依旧是这样的回答，只是态度并不再向先前那样强硬，他朝着她伸出手，“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保你平安。” 八皇子此刻是一动都不敢擅动，只是眼神狠戾，明显只要自己一脱困，就会立刻报复回来。 “别过来！”云溪情绪激动。 她也在此刻，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弓箭手。 就算是没有这些弓箭手，在这太和殿中，还有那么多的大臣和侍卫，还有带刀的禁军，她本来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九弟！”八皇子感觉到那瓷片离自己的脖子更近了一些，吓得他赶紧阻止沈苍梧的靠近。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首领太监的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这离开去批奏折的皇帝，又折返了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众人让开了道路，见着皇上，纷纷下跪叩拜，唯有这被劫持的八皇子不敢动，而云溪，也没有打算让他动。 “父皇，父皇救儿臣啊父皇！”八皇子一开口，还带着哭腔。 云溪觉得，这也是个色厉内荏的没用的草包。 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德性的皇帝，见着云溪这般模样，叹了口气，“今日之事，朕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也能猜到个大概，姑娘，你放了老八，朕答允你，不会让老八找你的任何麻烦，你仍旧跟着老九回去，只一点，不许再让她进皇宫。” “父皇！”八皇子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 皇帝眼神一厉，让八皇子闭嘴，又看向云溪。 作为帝王的威压，让云溪不自觉得松了手。 边上的侍卫赶紧将八皇子拉了出来。 云溪的手垂下来，瓷器从她的手掌中滑落，鲜血也顺着手掌一滴一滴得滑落。 伤口的刺痛，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的反应。 她只是机械性得看着躲在皇帝怀里的八皇子。 真是可笑。 她自顾自得往前走，仿佛大殿两侧的这些人都跟她没有了关系。 外面的月亮真圆真亮啊，好像她小时候，爹爹和娘亲都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抱着她，在下人房的院落里，曾经看过的月亮的模样。 “爹——娘——云溪好想你们啊……”她呢喃着，眼前的月亮似乎变得模糊起来。 两眼一黑，直接就倒了下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房间里。 这房间，她很熟悉。 又是沈苍梧的房间。 “醒了？” 沈苍梧听见她的动静，走进来，冷着一张脸。 云溪撑着床面想要坐起来，结果手轻微一碰，便疼得皱眉。 她抬起手，看着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掌，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宴会场上握着碎瓷片早就割伤了手。 “把药喝了。”沈苍梧将放在边上几案上的药端给她。 她伸手，本想把药接过去，却被沈苍梧拦住，他拿了一个木勺子过来，舀了一勺，喂到云溪的嘴边。 云溪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样一勺一勺喝药，折磨的可是她自己。 “奴婢可以自己来。”她还是想要伸手去拿，可沈苍梧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于是云溪只好就着那木勺子，一勺一勺得喝药。 第13章 留下她 “殿下。”云溪喝了三勺之后，实在是忍不了，“这样喝太慢了，让奴婢自己来。” “好心当成驴肝肺！”沈苍梧见自己居然被云溪嫌弃了，一时之间拉不下这个面子，连着勺子带着碗一起塞到了云溪的手里，“喝！” 那药，苦得要命。 云溪喝完了药，整张脸都几乎皱在了一起。 “连药都觉得苦，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今天这么做，会丢一条命么？” 沈苍梧看她喝药都被苦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吐槽一句。 “如果没有殿下一开始的那些话，奴婢今天就不用受这些罪。”云溪不卑不亢。 沈苍梧冷哼了一声，“你还怪本王？没有本王，你觉得你今天能够全身而退？” 云溪抬眸。 看来今日皇帝回来得那么快，就是有人报信。 这报信的人，多半是在后半程宴席上再未出现过的沈风逸。 “那就请殿下日后找个机会，让我谢过十四殿下。”云溪直接点明了自己的猜想。 被云溪说中，沈苍梧只觉得就好像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一样。 眼前的丫头牙尖嘴利，他从前怎么未曾发觉？ “老八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有父皇的那句话压着，可老八阳奉阴违的事情做得也不少，所以，你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出门了，老老实实在九皇子府里待着，等他有了新的目标，你就安全了。”沈苍梧想起八皇子抓着云溪的情景，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火在燃烧。 如果不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老八的手早就跟他的身体分家了。 “知道了。”云溪默默得应了一声，“殿下，奴婢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 这一次，沈苍梧并没有阻止。 因为她没有再提要离开的这件事。 看来，用老八作为借口，暂时留下她在九皇子府的计划，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望着云溪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沈苍梧只觉得那抹瘦削的背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未曾散去。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居然那么瘦？ 翌日，云溪又是被管家的敲门声给喊醒的。 她去开门，还没看清楚眼前站着什么人，就已经有一堆东西跟着管家进来。 “这是做什么？” 云溪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刚刚被送进来的东西，都是各式各样精致无比的糕点。 “府里马上就要准备殿下和梅姑娘的大婚，外头送来了这些喜宴上要用的糕点，云溪姑娘挑挑，看哪些适合？”管家对云溪，一向是有相当好的脸色。 云溪摆摆手，“我不爱吃这些东西。” “云丫头，这是殿下的命令，不管怎样，都稍微试吃一口，至少定下三个品类。”管家将沈苍梧先前交代给他的话都给一五一十得复述了出来，当然，最后还是自己加了一句，“殿下知道你不爱吃这些东西，可这些东西对受伤的人恢复元气也很有用，再不爱吃，也吃一些。” 这样的话，让云溪愣了一下，这才扭头，去仔仔细细打量桌上送来的这些糕点。 一如管家所说，这糕点与平日里市面上能见到的糕点都不一样，显然有许多是用药材和极有食疗价值的食材来做的。 云溪领会了沈苍梧和管家的意思，从里头挑了几块，送入嘴里，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我喜欢这个。”云溪指着手边那个芍药花造型的糕点，笑得眉眼弯弯。 吃了甜的东西，果然是能够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好。”管家点头，让身边的仆人们都记下来。 “还有这个！”云溪又指了指另一边那个元宝造型的，知道九皇子府应该不缺钱，但对于云溪来说，看到金元宝，总归是心情能够更好一些，想来别的人也是这样。 就这样挑了半个时辰，云溪几乎把所有送过来的糕点都给尝了个遍。 “多谢云丫头。”管家做完了记录，还知道给云溪道谢。 “管家慢走。”云溪将管家送出门。 迎面便撞见了带着人来到东苑的梅凤栖。 梅凤栖的身后，浩浩荡荡得跟着数十名仆人，仆人的手中还端着盘子，盘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物件。 有珠钗，有凤冠，还有喜服，以及其他的一些成亲时的用品。 “三小姐。”云溪习惯性得见礼。 梅凤栖此刻见到云溪，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直接无视了她，朝着东苑的那栋楼走去。 楼分两层，第一层是会客和书房，第二层就是沈苍梧的房间。 也就是昨天云溪晕倒之后醒过来的地方。 管家见着梅凤栖这趾高气扬的样子，颇为感慨得摇了摇头，对着云溪劝慰道，“就算是她现在要进来了，也只是一个侧妃，等日后殿下定然是要娶京中官宦的女儿做正妻的，京中的女儿也都更讲规矩一些。” 这么多年，管家见过的人也不少，所以识人自然更清楚些。 “云溪。” 大楼的大门又被梅凤栖推开，这一次，是来喊云溪的。 云溪应了一声，又看到梅凤栖在朝着自己招手。 “云溪，殿下定然要让你来选这成亲需要的东西。” 虽然是传话的，可云溪根本不会听错梅凤栖在这些话里，所隐藏的恶意。 书房里，沈苍梧正在作画。 “苍梧，你在画什么？”梅凤栖一走进去，便见着沈苍梧正站在桌前，手中笔走龙蛇，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有了一幅美丽的泼墨山水画，“这里是——” “来看看。”沈苍梧朝着梅凤栖招手，“你我便是在此处相遇的，你救了我，所以我答应你，这辈子非你不娶，一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梅凤栖扫了一眼这山水画中的景象，明明是一片陌生。 可她并不敢让沈苍梧发现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 真正救了沈苍梧的人，并不是她。 “对啊，我都记得，苍梧说了，要一辈子都和凤栖在一起！”梅凤栖又重复了一遍沈苍梧的话，眼神下意识得瞟向云溪。 云溪一无所觉。 第14章 替他挑选 因为她并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救了沈苍梧的人，就是梅凤栖。 而其实—— 梅凤栖摇了摇头，将那些杂念都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去。 “云溪，既然来了，就放眼替我们挑挑。”梅凤栖尽管一万个不情愿，可毕竟这是沈苍梧的想法，她也必须遵从。 不然的话，她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侧妃之位，岂不是就要丢了？ “殿下，三小姐，你们二位的喜事，奴婢实在是没有什么参与的资格。”云溪垂眸，下意识得就想要把这件事情给丢出去。 太麻烦了。 云溪绝对不是自己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云溪，昨天本王才救了你，你今天就要忘恩负义？”沈苍梧捧着一本书册，靠在窗边。 一身黑衣，在阳光的映衬下，这黑衣上的金线刺绣在闪闪发光。 让他整个人也显得耀眼夺目。 云溪挪开眼神，对沈苍梧的画，并没有再反驳。 沈苍梧的脾气她已经很清楚了，不按照他的想法去做，是不会有结果的。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刚刚那个浩浩荡荡的人群送过来的东西。 喜帕龙凤呈祥，也有花团锦簇。 喜服上绣的图案大致也差不多，唯有嫁衣上绣的花纹不一致。 云溪转着看了半晌之后，挑出了其中一件嫁衣，“姑娘从小就喜欢牡丹，嫁衣就这件。” 梅凤栖闻言，立刻捧场，“云丫头真不愧是我从小教出来的，对我的喜好就是了解！” 云溪笑了笑。 其他的东西大多也都按照云溪对梅凤栖喜好的了解挑了一遍，梅凤栖的脸色也不像先前那样冷漠。 云溪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得最后一个喜饼的选择结束，云溪躬身一礼，“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梅凤栖点头。 沈苍梧却没有说话。 “苍梧？”梅凤栖疑惑得看向沈苍梧。 沈苍梧的视线却只落在手中的话本上，良久之后才冒出一句，“凤栖，宫里派来的教引嬷嬷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你去前厅迎一迎。” “苍梧，你不跟我一起去么？”梅凤栖抓着沈苍梧的手臂，并不想这样轻易得反手。 沈苍梧摇头，“你总归是要习惯的，别让教引嬷嬷等着，要是有什么不会的，或者受了什么欺负，来告诉本王。” 说着，他抱了抱梅凤栖，轻轻得拍着她的肩膀，就算是安抚。 “好。”她有些不舍，却也无奈，“那等教引嬷嬷走了，我再来找你。” 临走的时候，梅凤栖深深得看了云溪一眼。 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警告。 云溪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殿下，没什么事情的话，奴婢先告退了。” 云溪可不敢久留，转身就想要走，可是背后又传来了如魔音穿耳一般的声音。 “本王让你走了么？”沈苍梧喊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殿下有何吩咐？” “过来。”沈苍梧似乎是离开了窗边，走到了床边坐下。 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了云溪的耳朵里。 “聋了么？” 见云溪半天都没有动作，沈苍梧明显有些动怒。 “来了。”云溪无奈，不知道今天这位九皇子殿下又要抽什么疯。 她走到沈苍梧的身边。 床边，那些原本用来放喜事物件的盘子并没有撤去。 “你记得你家三小姐喜欢的东西，那你喜欢什么？”沈苍梧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想要问这个问题。 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想要知道。 “殿下，奴婢只是你的侍女，奴婢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云溪更加不明白这阴晴不定的九皇子殿下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没有什么喜欢东西？”沈苍梧反问，“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云溪回答。 沈苍梧见着眼前这女子仍旧是那副倔强的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更加无奈。 那心底的声音终于逐渐微弱下去。 “就当本王多此一举。”沈苍梧摆摆手，“你出去。” “是。”云溪默默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管家被叫到了东苑，除了被吩咐把桌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走之外，管家还接到了一个令他觉得十分无语的事情。 “殿下想要我打听云丫头喜欢什么？”管家一度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所以多问了一遍。 沈苍梧点头，神情又有些不自然，仿佛管家要是再多问一句，他就能立刻发脾气。 好在管家也是有眼力见得很。 云溪正在厨房帮忙，没成想就又见到了晃悠过来的管家。 几个厨娘面面相觑，最近几天，管家过来厨房的次数可能比前两年加起来的时间都要多，不过每次都是来找同一个人。 “云溪，我能问你个事儿么？”管家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能有什么方法套出他想要的答案，所以在跟家里的婆娘讨论了一番之后，终于是想到了一个主意，便火急火燎得赶来找云溪，“府里有个下人，看上了隔壁家的一个丫鬟，那个丫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你觉得，如果你是她的话，你会喜欢什么物件？” “啊？” 正在刮鱼鳞的云溪听见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若不是管家此刻的眼神实在是太过诚挚，恐怕云溪立刻就会怀疑到沈苍梧的身上。 “这个嘛——”云溪对上管家殷切的目光，便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其实作为丫鬟，也没什么收到东西能够特别开心的，因为一年到头都在伺候主子，所以能有时间单独出去踏青，应当是最高兴的。” “好主意！”管家立刻点头表示附和，“多谢了云溪。” 害怕露馅，所以管家并不敢再多问，得到了一个答案之后，便兴高采烈得来找沈苍梧交差。 沈苍梧听后，若有所思。 于是，当天晚上，整个九皇子府传遍了一个消息。 明天全府的丫鬟和仆役们都能休息一天，可自由出城游玩。 桃樱乐坏了，来找云溪热火朝天得讨论着明日的出游计划。 云溪含笑听着，一抬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第15章 被迫出游 “殿……殿下！” 桃樱也见着他，因为惊讶所以下意识得张大了嘴巴，又反应过来失了仪态赶紧闭上嘴跪下请罪，“请殿下恕罪。” 云溪在一旁行礼。 “明日，想去哪里？” 沈苍梧摆了摆手，让桃樱起来，扭头问云溪。 云溪不答。 于是沈苍梧又看向桃樱。 桃樱可不敢不答，只好弱弱得说，“我们打算去城郊的桃林，这个时节，落凤湖边上的桃花一定都开了。” 到底还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聊起出游踏青的行程来，两眼都在放光。 “知道了。”沈苍梧没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他来的也快，去得也快。 待得桃樱反应过来之后，才想起来他就是来问一趟明日的安排？ “云溪姐姐，殿下最近怎么怪怪的？” 桃樱挽着云溪的手，望着沈苍梧离去的背影，不免好奇。 云溪心底五味杂陈。 “桃樱。”她喊着身边丫头的名字，“明日你们都出去了，王府里不能无人值守，我留下来。” “可是云溪姐姐，这——”桃樱还想再劝，在对上云溪的眼神之后，她便明白她的主意已定，便只能放弃。 这九皇子府的丫鬟和仆人们放一天假，虽然是三三两两呼朋引伴，但都加在一起，那也是相当大的数量。 云溪在几乎走光了的后院里走着，比起平日来，这里更显得空旷了许多。 昨夜里起了风，满地的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云溪拿了个扫帚来，缓缓得将那些落花都扫成了一堆，一边扫，一边还轻轻哼着歌。 那是家乡的俚曲，曲调悠扬，颇具江南情致。 这歌声，落在风里，随着风散落在园子各处，还真有被这歌声吸引而来的。 有人推门进了这园子，笑声朗朗，“这人都走空了，云溪姑娘怎么还在这里洒扫落花？” 这声音，年轻又有朝气，是沈风逸无误。 “十四爷。”云溪停下手中的动作，躬身行礼。 沈风逸摆了摆手。 “我听说今日九皇子府这放假，是九哥为了一个人而设的。”沈风逸走到云溪面前，拦住了她想要继续扫地的去路，“结果这个人如今却在这里打扫，岂不是辜负了九哥的一番美意？” 沈风逸讲话，还真是直白。 云溪摇头，“奴婢生来喜静，并不喜欢走动。” “那就是当做陪我了。”沈风逸伸手便来拉云溪。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沈风逸心里清楚得很，要是不直接拉着走，就云溪这性子，是怎么都请不出来的。 “十四爷！” 果不其然，云溪刚被抓着手腕就开始挣扎。 沈风逸连哄带骗，费了老半天劲，才终于把她从东苑拉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人。 又是那个脸臭到宛如一块黑炭一样的男人。 “殿下。” 云溪行礼。 沈苍梧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改善。 从沈苍梧的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表情更加不耐烦，“云溪，既然说了今日要去落凤湖，为什么这么拖拖拉拉，非要小十四去请才肯来？” 被喊了一声“小十四”，沈风逸看了一眼沈苍梧背后的女人，表情有些莫名。 “三小姐，我……”云溪有些无语。 “好了，出发。”沈苍梧堵住了云溪接下去要说的话，拉着梅凤栖便上了马车。 沈风逸走到云溪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后头的那辆马车，“你跟我一辆车。” 云溪愣了一下，正准备跟着沈风逸走的时候，前头那辆马车的帘子又被撩开。 “云溪。” 是沈苍梧在喊她。 “还不上车？” 让她上他的这辆马车？ 她立刻眼神向沈风逸求助。 可惜—— 沈风逸也得看沈苍梧的脸色，摇了摇头，让云溪乖乖听沈苍梧的话。 云溪咬了咬牙，在车夫的帮助下登上了马车。 帘子一掀开，她便看见梅凤栖靠在沈苍梧的身边。 马车上准备了许多果盘。 “殿下，来吃一个。”梅凤栖替沈苍梧剥了葡萄皮，送到他的嘴边。 他含笑咬了一口，“真甜。” 梅凤栖笑得两颊都染上了红晕。 “殿下，讨厌——” 美人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人骨头都有酥软了。 云溪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她伸手去掀马车一侧的帘子，挑开了帘子往外看，外头正好经过的是繁华的青龙大街。 这一条街，正是他们进京那天走的道路。 行人熙熙攘攘，街上还有许多一看便知是从异域来做生意的商人。 云溪想起从前父母也会带她上街，那时候的她就羡慕那些可以走南闯北的商人，还有人送过她一只木雕的骆驼，跟她说，“西域的人都不骑马，而是骑骆驼，骑着骆驼，就能够在沙漠里走上七天七夜，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小小的她将这一切都记在心里。 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脱离奴籍，恢复自由身，去走遍这大好河山。 可是眼下…… “云溪！” 有人喊她，她这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吃葡萄么？” 云溪放下车帘，扭头向身后看去，是梅凤栖递来的葡萄。 在雪白犹如玉葱一般的指尖，一颗葡萄莹莹而立，的确是很美，可云溪并不想吃，却又不得不吃。 老人常说，美丽的东西都是带毒的。 一如如今的梅凤栖。 “多谢三小姐。”云溪颔首，将那颗葡萄接了过来，送进了嘴里。 “这东西要是放在以前，你在梅家是绝对吃不到的，现下你是苍梧的近身侍女，身份不同了，自然也有不同的待遇。”梅凤栖这话，听在云溪的耳朵里，只觉得万分别扭，“可是京城也不比梅家，你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可千万要讲出来，否则非让人猜来猜去，那可真是累人。” 这些话，怎么听都觉得莫名其妙的。 云溪懒得跟梅凤栖掰扯，于是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句，“多谢三小姐提点。” “知道就好。” 显然并不满意云溪这一次的反应，可也无可奈何，梅凤栖只能暂时先忍下。 落凤湖周围，桃林繁盛如仙境一般。 第16章 湖里的杀手 天气晴好，游人如织。 两辆马车在桃林外停下来。 沈苍梧扶着梅凤栖下车。 云溪单手撑在马车上，一跃而下。 她未曾注意的是，沈苍梧那原本已经抬起，准备要接住她的手。 “参见九殿下，十四殿下！” 周围的游人大多也是京城之中的官家子弟，大多都认识沈苍梧和沈风逸。 “两位殿下今日怎么如此好兴致，竟想到来这落凤湖桃林游玩一番？”边上几个穿着青衫，戴着头巾的书生见机会难得，都凑到了两人的面前，想要在如今这两位相当受宠的皇子面前露个脸。 沈苍梧面色不善。 人群中，已不见了云溪。 被人群挤开去的云溪乐得远离沈苍梧一行人，在湖边缓缓得走着。 微风拂面，带来一股属于春日的清香。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孩童在趁着东风放纸鸢，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使人心情大好。 “云溪姐姐！” 正陪着孩童放纸鸢的桃樱一眼就认出了云溪，欢笑着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你不是说不出来么？” 云溪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玩得开心么？” “当然！”桃樱挽着云溪的胳膊，带着她往孩童们的方向走，“我从七岁之后就再没有放过纸鸢了，今日难得有机会，走云溪姐姐。” 孩子们笑着闹着，手里没纸鸢的也在拍手喊叫着。 突然间—— 不远处传来一声孩子的惊呼声。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碧波荡漾的落凤湖里，有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正在拼命得挣扎，而他的玩伴们，正站在岸上，焦急得求助。 那孩子显然平日里是被娇生惯养的，落了水之后没什么挣扎的力气，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云溪立刻冲了过去，“快去找绳子！” 她不会游水，能够想到的办法就只有这一条。 然而—— 这一时半刻里，哪里能那么快找到绳子。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个书生直接脱去了外袍，“砰——”得一声跃入了水中，只是在水中几个起落，就已经游到了那个孩子的身边，一抬手将已经几乎耗尽了力气的孩子打晕，奋力带着他游回了岸边。 “快，帮忙！”云溪招呼着桃樱和九皇子府里的其他侍女，一起将水里的人拉了上来。 虽然天气已经在逐渐回暖，可是刚从水里上来的时候，那救人的书生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多谢先生。”云溪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水痕，“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书生在见到云溪的第一眼，便笑得眉眼弯弯，然而，他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已经有一道黑影冲了过来，将正在给书生擦拭水迹的云溪拉起来。 “你是本王的近身侍女，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沈苍梧今日的脸，更加黑了。 那书生显然是认识沈苍梧的，立即抱拳行礼，“见过九殿下。” 沈苍梧并不搭理眼前的书生，只是看着云溪。 “有人落水了，奴婢过来看看。”云溪拉开了和沈苍梧之间的距离，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沈苍梧真是恨死了这样的云溪。 可偏偏，这倔强的女人又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好了，显然人都救起来了，也就不用站在这里了。”沈苍梧一伸手，抓住了云溪的手，十指相扣。 云溪心下一震，下意识得想要把手甩开，却被抓得更紧。 那书生的视线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上，似乎有了了然的神情，“微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慢走。”沈苍梧终于给了一句回答。 不过一声“微臣”，也让云溪知道了，眼前的书生并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也是个在朝围观的。 被救上来的孩子在路人的救助下，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 当他的意识完全回笼的那一刻，“蹭——”得一下就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指着湖面，“有鬼！有水鬼！水果想要把我拉下去陪他！” 水鬼？ 云溪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沈苍梧带着后退了几丈远。 然而—— 并没有用。 说时迟那时快，在沈苍梧动的那一刻，原本平静的湖面猝然碎裂，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从碎裂的湖面底下爆起，带起来的水珠飞溅到周围人的身上，竟然锋利得有如刀子，割破了外袍，也划破了脸颊。 众人纷纷惊呼。 “九哥小心！” 沈风逸的提醒自不远处响起。 云溪知道这些杀手又是冲着沈苍梧去的，闪身就准备躲开。 “苍梧，救命！” 不远处，同时响起了梅凤栖的求救声。 云溪还未站稳，便觉得身旁的人推了一下自己，她踉跄了好几步都没能够站稳，只能放任自己重重地朝着地面跌去。 那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她的眼前掠过。 刺骨的疼痛传来，云溪甚至都不用去看，就知道自己的手掌心已经又全是被石子划破的伤口。 刀剑相击之声在不远处响起，桃樱赶忙跑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云溪姐姐，你没事？” “没事。”云溪摇头，在桃樱的扶持下正准备站起来，结果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她下意识得拉住了桃樱，又转了个身。 “云溪姐姐！” 桃樱尖叫了一声。 然而——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云溪有些呆愣得转身，回头一看，竟是有人帮自己挡住了这一剑。 “先生！” 云溪大惊之下，看着那人直挺挺得倒下去。 “桃樱，叫大夫！” 云溪赶忙抬头吩咐桃樱。 而那个一击得手的刺客显然也有些惊愕，没想到有人会这样不管不顾得冲上来替别人挡刀，而就是这一愣，给了支援过来的沈风逸一个机会。 “啪——”一脚，沈风逸狠狠得将杀手踹倒，又抓着他的下颚，不让他服毒自杀，到最后，干脆把他的下颚关节给卸了。 “没事？”沈风逸将杀手交给闻讯赶来的京城捕快，赶紧去看云溪。 大夫也已经来了，查看过书生的伤势之后，松了一口气，喊了自己的小童过来将书生送到药庐里去。 第17章 新科状元 “大夫，我跟你一起走。” 云溪并不放心这书生的安危，尽管大夫已经给出了放心的结论。 “云溪。” 沈苍梧开口就要喊人，可后面的话仿佛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握着剑柄的拳头逐渐收紧，最后只能来一句，“你走，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府。” “多谢殿下。”云溪倒是谨守礼节。 “我跟你去。”沈风逸倒也是个热心的，怕云溪在路上出事，也带着人跟了上去。 原本游人如织的落凤湖桃林，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许多人在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刺杀之后，也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根本再也提不起什么游玩的兴致，大多也都早早得回家了。 “苍梧，要不我们也回去？”梅凤栖试探着问。 “嗯。”沈苍梧点头。 马车上，梅凤栖将自己与沈苍梧贴得更为紧密，“苍梧，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些杀手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简直是要吓死了，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及时赶过来了！” 沈苍梧揽着梅凤栖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别怕，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沈苍梧对梅凤栖说的。 可不知为何，在是这句话的时候，沈苍梧的眼前最终浮现的，却是云溪那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女人可真是大胆。 即便是不在他的面前，这张脸都还要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马车行到九皇子府，梅凤栖从车上下来，见沈苍梧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颇有些疑惑得追问，“你不下车么？” “今日之事太过蹊跷，我要去见见十四弟，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沈苍梧拍了拍梅凤栖的脸颊，“你乖乖待在家里，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就跟管家说。” “好。”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梅凤栖自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她站在九皇子府门口，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内心这升腾的火焰在熊熊不断得燃烧。 药庐里，云溪正坐在床边，用打湿了的手巾，继续替伤者擦拭脸上的汗水。 书生身上的衣服已经请药庐里的小厮换过。 他原本就是下水救人，这衣服都还没干，就又被杀手捅了一刀。 今日对于这书生来说，还真的是命途多舛。 “大夫，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云溪再次见着大夫进来的时候，又追着问了一遍。 大夫摇头，“我给他喂了药，至少要等到明早才会醒来，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有小童看着。” “不行。”云溪摇头，她盯着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虽然因为受伤而脸色苍白，但或许是因为在朝为官的原因，这病弱的气质上，还添加了一丝玩弄权势游刃有余的感觉。 沈风逸从外头进来，正好见到云溪盯着这人看个不停。 “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父皇亲自主持的殿试，钦点的状元，而且破例不用外派出京为官增加资历，而是直接留在了京城，虽然家里的条件并不如京城之中随处可见的那些官宦人家，可论人品论才学，这位都是独一档的。” 见云溪或许好奇，沈风逸直接把这书生的老底都快掀完了。 “你看上他了？” 沈风逸不是什么喜欢八卦的人。 可云溪跟在沈苍梧的身边并不算短，沈风逸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向来不近女色的九哥破例。 在见到云溪之后，沈风逸大概也知道了一些。 云溪的身上可以有许多的形容词。 倔强、清冷、不服输、同时又是安静的、淡漠的。 沈苍梧在京城，很少见到这样的女人。 所以，云溪自然而然得吸引了他。 即便是已经定下了梅凤栖这个侧妃，沈苍梧也始终还是想要把云溪给留在身边。 “他救了我。” 面对沈风逸的试探，云溪毫不犹豫得给出了回答。 在杀手袭来的那一刻，沈苍梧再一次选择了去救梅凤栖。 “所以，你喜欢他？”沈风逸继续追问。 “不。”云溪摇头。 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并不喜欢，却也不讨厌。 因为云溪有自己的算盘。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或许沈苍梧会愿意放人…… “云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沈风逸伸出手去，在云溪的面前晃了晃，让她回身。 “什么？”云溪将手巾放到热水里，又重新绞了一遍，复又开始了第二轮的擦拭。 “你和我九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是主子和仆人，未免太不主仆了一些。 可若不说是主仆，又能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云溪下意识得便斩断了沈风逸后续继续问下去的一切可能。 却在话音刚落的当口，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云溪。”他走进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跟我回去。” “放开。”云溪想要甩掉他的手。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在宫宴上，云溪也是这样，厌恶八皇子的碰触。 沈苍梧的心微微瑟缩了一下，因为云溪的厌恶，“这个人救了你，所以你倾心于他，现在连碰都不愿意让我碰一下了？” 云溪将手抽出来，后退了几步，垂下眼眸，“奴婢不敢。” 好一个奴婢。 好一个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沈苍梧只觉得胸中涌起了一团火焰，“云溪，你愿意在这里待着就在这里待着！” “九哥！” 沈风逸想要劝，结果沈苍梧头也不回得就走。 “云溪，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回去，我九哥的性子你没见过，他发起狠来，谁都受不了。”沈风逸摇头叹气，“他算不上什么好人，如果他想要逼你回去，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能够让你就范。” 云溪并不相信。 沈风逸也就不再多话，毕竟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了之后，才会后知后觉，原来旁人早就已经提醒过了。 不过，云溪的提醒来得相当之快。 半个时辰过去，便有九皇子府的人匆匆跑来送信。 “云溪姑娘，快些回去看看，桃樱不知哪里惹到了殿下，现在正要被赶出去呢！” 第18章 找麻烦 云溪赶回九皇子府的时候，桃樱正跪在大堂前，哭得可怜兮兮的。 她的面前，站着梅凤栖。 梅凤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鞭子。 “还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啪——”得一声，那鞭子在地上打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看得人心里发怵。 桃樱浑身一颤，显然被吓得够呛。 “梅姑娘，奴婢……”桃樱摇头，“奴婢不知道是哪儿做错了。” “好啊你！”梅凤栖眼神一厉，那一双眼眸中射出凛冽的寒光，手中的鞭子再一次高高得扬起，这一次，显然是冲着桃樱打下去的。 “啊——” 桃樱吓得闭上了眼睛，然而，鞭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响起，桃樱只听得自己身前有人闷哼了一声，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云溪。 那一鞭子正好打在了云溪的身上。 背后的衣衫破碎，露出了被鞭打的红痕。 “云溪姐姐！”桃樱赶紧扶住了被打得有些晕眩的云溪。 梅凤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都咽了回去。 “让开！” 最终，她沉默了半晌，对着云溪喊了一句。 “三小姐，她还只是个孩子，如果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奴婢替她跟三小姐道歉。”云溪忍着背上的痛，跪在那里，跟梅凤栖说话。 边上的丫鬟和仆人经过，都下意识得往这边看，又低下头去不敢多看，眼神交汇了几下，赶紧走人。 “呵呵。”梅凤栖对云溪的话，不以为然，“你替她道歉，你以为你是谁？这丫头打碎了殿下送我的首饰，我不过是抽她几鞭子，有什么问题？” “可是那东西不是奴婢——”桃樱急着想要解释，可是跟在梅凤栖身边的丫头根本不给桃樱这个机会。 “还说不是你，我刚刚从那个拐角走过来，是你这个丫头走路蹦蹦跳跳得不看路，撞到了我，才害得殿下的赏赐都摔在了的地上。” 那丫头名唤静香。 人倒是和她的名字不怎么搭边。 一点都不安静。 桃樱仍旧不服气，被云溪按住。 “三小姐，您有什么气，尽管冲我来。”云溪垂眸，不敢让桃樱再多说什么话。 这种时候，梅凤栖手里捏着桃樱的生杀大权，在这座皇城之中，用刚刚静香说的那些话作为理由，弄死个把人并不算什么难事。 “冲你来？”梅凤栖嗤笑了一声，“我本来看在你是我梅家家生子的份上，不想为难你，可是你既然非要站出来逞这个能，就不要怪我了！” 她这话，让云溪瞬间想起了进京路上，她在云溪落水之前同她说的那些话。 分明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偏要装出一副善人的样子来。 “奴婢认罚。”云溪知道这件事情就算继续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还不如早点让梅凤栖发泄完，好早点回去上药。 “认罚就好。”梅凤栖示意静香带着人上去把桃樱拉到一边。 云溪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虽然是挨打挨骂的丫鬟，可她的脊背依旧是挺直的。 即便表面上是服了软，可心底依旧是坚硬无比。 她很清楚，今天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绝对不是梅凤栖，就像是沈风逸所说的那样，沈苍梧如果不想让她离开九皇子府，有成千上万种办法，可他偏偏却要选这一种，把其他不相干的人拖进来，用桃樱来逼她就范。 该说不说，皇家人的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位九皇子还真的是学了个十成十。 “啪——”得一声，鞭子再次落下，这次鞭子换了个方向，但还是重叠在了原来的伤口上，云溪咬着牙，不发一言，伴随着一鞭子又一鞭子抽下来，云溪咬紧牙关，直到她感觉到了嘴里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才知道是自己把舌头都给咬破了。 “梅姑娘！” 管家闻讯赶来，见着云溪整个背上都被鞭子抽得没有一个好地方，吓得他赶紧冲上去拦住。 “这位毕竟是殿下的近身侍女，即便您日后成了侧妃，也无权如此教训她。”管家赶忙拿出沈苍梧的身份来压梅凤栖。 梅凤栖这鞭子也甩得累了，她恨恨得将鞭子扔在一旁。 管家以为梅凤栖打算就这样收手了，可没想到梅凤栖还要给他来个大的。 她吩咐静香，“去厨房，拿辣椒水来。” “辣椒水？”管家愣了一下。 周围经过的丫鬟和侍卫们也都瞪大了眼睛。 梅凤栖这是要做什么？ 桃樱更是被吓坏了，从刚刚开始，她的眼泪就就没有停下过，这下看着静香小跑着取来了辣椒水，这满满的一碗，上面还漂浮着红通通的辣椒和和白色的小沫子。 “倒上去。” 梅凤栖白眼一翻，就吩咐静香动手。 静香的胆子也是足够大，直接就走到了云溪的身边。 因为被打了几十鞭子的缘故，所以这云溪整个人都已经在要倒下去的边缘。 桃樱赶紧扑过去，护在了云溪的身前，哭得成了泪人，直接向梅凤栖认错求饶，“梅姑娘，是奴婢错了，是奴婢没有看路才撞到了静香姐姐，可这件事情跟云溪姐姐没有关系，求求你，放过云溪姐姐！” “拉开！”梅凤栖眼神一厉。 然而—— 上去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拉得动桃樱。 桃樱生怕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放开了云溪，她真的就倒下去了。 “桃樱……” 云溪的声音虚弱得很，却还是勉强绽开一个笑容，想要安抚她，“我没事。” “梅姑娘！”管家皱眉。 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位未来的侧妃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嫁进门就已经是这样的模样。 “殿下还没回来么？” 管家压低了声音，问着边上站着的自己的手下。 “已经派人去宫门口等着了，等殿下从皇宫里一出来，第一时间就会收到消息赶回来。”手下也是战战兢兢的。 他们这些离沈苍梧更近一些的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在沈苍梧的心中，到底谁才是真正占据了重要地位的那个人。 不是如今拿着鞭子耀武扬威的这位。 第19章 拜他所赐 “别管她，给我倒下去！” 梅凤栖狞笑着，只想着在沈苍梧回来之前，赶紧先把人给解决了。 这样的话，以沈苍梧对她的倾心程度，就算是她真的把云溪给搞死了，顶多也是个先斩后奏，沈苍梧根本就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云溪要是还活着，她就只会一天一天得在这里变得更加碍眼。 静香闻言，直接将那一整桶辣椒水，兜头就倒了下去。 “啊——” 云溪想要忍，可浑身的神经和细胞都在叫嚣着从未忍受过的痛楚。 那一瞬间，云溪真的很想紧紧得抱着自己，仿佛只有蜷缩成一团，才能够让这些神经不再处处叫嚣着疼痛。 “云溪姐姐！”桃樱吓坏了。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怀中抱着的女人在迅速得失去意识，委顿下去。 “云溪！” 管家也再顾不得其他，立刻喊自己的手下拦住了还想要冲上来查看情况的梅凤栖。 “云溪姐姐！” 桃樱在拼命得呼唤着云溪。 她们浑身湿透，云溪的身下，那从伤口处泛出来的血，因为辣椒水而变得更加鲜红，在她的身下甚至能够凝结成一个红色的血团。 “别装死！” 梅凤栖看云溪的样子，已经是吓得够呛，可是从小养尊处优，让她早就已经养成了不会去反思自己的习惯。 管家哪里还敢让梅凤栖继续接近云溪。 “桃樱，别哭了，快去请大夫，还有，你们来把云溪抬回东苑！” 管家吩咐下去之后，手下们赶紧执行。 望着几人手忙脚乱抬着云溪离开的背影，管家先是“恭恭敬敬”得请梅凤栖回到房间里去，随后又继续派人去宫门口看看情况。 一直到戌时末，管家这才等到了沈苍梧从皇宫里出来的消息。 云溪受伤，沈苍梧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所以，在回到九皇子府之后，沈苍梧立刻来看云溪。 虽然也是在东苑的床上，但这是在云溪自己的房间里。 桃樱坐在云溪的床边，忍不住在抹眼泪，一扭头，看见沈苍梧黑沉这一张脸站在不远处，桃樱吓得两腿一软，立刻就跪了下去。 “怎么回事？”沈苍梧盯着桃樱。 “是——”桃樱开始支支吾吾，“是梅姑娘打的，梅姑娘认为奴婢撞碎了殿下赏赐的胭脂，要责罚奴婢，云溪姐姐见到了，便帮着奴婢说了几句话。” “就这样？”沈苍梧皱眉。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摩擦。 宫中赏赐之物被偷梁换柱得也很多，丢了的也很多，可从来没听说过撞碎了赏赐品之后，要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 “咳咳——” 床上昏迷的人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 桃樱也顾不得沈苍梧在场，立刻就跳了起来，到云溪的床前抓着她的手，“云溪姐姐，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 “我——” 云溪刚想要说话，眼角余光就瞥到站在不远处的沈苍梧，便闭了嘴，将头扭头里侧，并不想再说话。 “云溪，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沈苍梧见云溪是这个态度，不免心情有些起落。 云溪闭上了眼睛，是看也不想看，听也不想听。 “桃樱，你先出去。”沈苍梧开始赶人。 “可是——”桃樱下意识得不想走。 沈苍梧于是便在那儿站着，身为皇族带给丫鬟们的压迫力，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于是，桃樱终于还是松开了云溪的手，很快就离开了云溪的房间，临走的时候，还给了云溪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外头人人都说，九皇子沈苍梧的心上人是梅家的三小姐梅凤栖，可桃樱怎么觉得，这事情与外头传得有些不一样呢？ “云溪。” 沈苍梧在云溪的床前坐下。 他伸出手去，想要去触碰云溪的那只手，可他的手停滞在了空中，因为那一刻，他看到了云溪手背上和手臂上那层叠交错的鞭痕，虽然都已经上过药了，但是依旧肿得很厉害。 “殿下，夜深了，请殿下回去休息。”云溪见怎么都躲不过，就开始赶人。 人，她肯定是赶不走的。 毕竟，沈苍梧还是需要一个说法。 “为了一个桃樱，你就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沈苍梧只觉得胸膛之中有怒意在翻滚。 下午，他才刚刚见了在落凤湖畔，那个人是如何为桃樱挡刀的。 这才区区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云溪居然又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伤成这个样子。 “不是为了桃樱。”云溪摇头，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转过头来，看着沈苍梧，“殿下，有个问题，奴婢已经问过殿下许多遍了……” 这个问题即便云溪不明确说出口，沈苍梧都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不可能。”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一如既往，“云溪，既然你在梅家村就嫁给了我，这一辈子，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可以一直跟着我。” “可以？”云溪重复了一遍，“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有什么不同的！”沈苍梧略微有些急了，他伸手去抓云溪的手，特地避开了受伤的地方，“你我成亲的那个晚上，是你亲口说的，答应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殿下，我们那场婚礼本来就只是一个笑话，你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三小姐，既然如此，为何不肯放过我？”云溪忍着身上的剧痛，想要从沈苍梧这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沈苍梧被云溪的话，竟然也是激起了火气，开始了反向质问，“云溪，如果你能够好好得待着，当我的近身侍女，不闹出这诸多的动静来，等我对你不感兴趣了，你也就可以离开了。” 呵呵—— 这一番话，还真是足够的大男子主义。 “所以你不想让我走，你就用这种卑劣的方法，找桃樱的麻烦！”云溪情绪激动起来，那声带的伤口便有些被牵动到，说到最后的时候，连声音都嘶哑了起来，“沈苍梧，宫里就教了你这些东西么？” 第20章 成过亲 “怎么？终于不在我面前继续装小白兔了？” 沈苍梧看着云溪张牙舞爪的样子，竟突然觉得胸中的憋闷之气消了大半。 “我——你——”云溪眼下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干脆就闭上嘴，选择放弃继续跟沈苍梧在这里废话。 反正，不管她说多少遍，沈苍梧的态度都是那样。 这一次，他一样不承认自己是利用了卑劣的手段，让桃樱不得不被牵连进这件事情里。 “不管你信不信。”沈苍梧看穿了云溪心中所想，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去，想要探探云溪额头的温度，却被她扭头避开，“至少这一次，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话说出口，沈苍梧又觉得有些丢脸，这种事情，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身边的这个丫鬟解释？ 甚至于，自己明明都解释了，这个丫鬟还是一副根本就不相信觉得他在演戏的样子。 活了这二十几年了，他还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心里憋闷过。 偏偏这丫头又是个倔强得要死的性子，今天为了桃樱，又是被鞭子抽又是被倒辣椒水的，若是再受点刺激，说不定这一条命就可以交代在这里了。 “你发烧了？” 他原本就看着云溪的脸色不对。 刚刚只是碰了手心还没有察觉，当他的手背皮肤无意识靠近了云溪的额头之后，他明显得感受到了手背在发烫。 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即便是都被小心翼翼得包扎过了，也还是很容易感染并且体温升高，沈苍梧立即帮演戏掖好了被子，“我去给你喊大夫来。” 云溪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十分沉重的样子。 如同置身泥潭，她想要抬手，手动不了，她想要抬腿，腿一样也还是动不了，整个人就像是被绑住了一般。 在这黑沉沉的梦境里，越陷越深。 东苑的房间里，几个大夫围着云溪，热火朝天得讨论了好多的方子，最后却定不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因为云溪除了身上的鞭伤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有的是已经愈合了，有的留下了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殿下。” 几个老大夫讨论不出结果，便只能请沈苍梧来裁决。 “这位姑娘的体质实在是特殊，许是因为自小就落过水，或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导致寒气侵体，所以绝对不能轻易受伤，除了因为寒气侵体导致比常人更容易受风寒之外，康复也比旁的人会慢上许多。” “所以呢？”沈苍梧忍着怒意，听着几个老大夫在那里陈述利弊。 她小时候可能落过水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眼下，我们或许可以用最为阳气鼎盛的鹿活草来作为药引。”大夫们看着九皇子的眼神，也大概猜到了这事情后续应该是要怎么处理。 果然，这坊间的传言并没有错。 九皇子喜怒无常，可平日里是看不出来的，唯有在事关他的那位近身侍女的时候，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 “还有呢？” 见这些大夫说话都说一半，还要他继续追问，这自然让沈苍梧更加不爽。 “只是有一点——”大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推举了一位大夫来说一下副作用，“这草药毕竟是至阳之物，再加上方子里同时也还会添加一些其他的类似药性的药材，所以在这几天里，云溪姑娘或许会很亢奋。” 这“亢奋”两个字当然是意有所指，说完那位大夫显然眼神有些不自然得在昏迷的云溪和强壮镇定的沈苍梧的身上来回转了一下。 “知道了。”沈苍梧“咳咳”了两声。 这话真说出来，也实在是有些尴尬。 “明天把药送过来，好了，都下去。”沈苍梧摆摆手。 大夫们走之前，还教了沈苍梧如何才能给云溪做一下物理降温。 “殿下。”桃樱在大夫们走后，便又一次走了进来，“我来照顾云溪姐姐。” 没有回答桃樱的话，沈苍梧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甚至于，由桃樱拿过来的丝绸，都被沈苍梧给接了过去。 绸布打湿了之后，沈苍梧小心翼翼得替云溪开始擦拭起身子来。 桃樱在一旁看着，瞪大了眼睛。 这—— 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 而且，云溪再怎么样，也还是沈苍梧的侍女。 现在怎么看着好像是沈苍梧在服侍云溪一样？ “啊——” 沈苍梧不小心碰到了云溪的伤口，她在黑沉沉的梦境里嘤咛了一声，显然是疼了。 “不疼不疼，我轻一点。”沈苍梧居然还在哄云溪。 桃樱只觉得自己进来看这一趟，实在是收获了太多劲爆的消息。 “殿下，桃樱能问一个问题吗？”桃樱跪下去，不敢直视沈苍梧的眼睛。 “问。”沈苍梧难得心情好。 “殿下和云溪姐姐，从前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的满足沈苍梧现在的需要。 “成过亲的关系。” 短短的几个字，桃樱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桃樱忽然又觉得，沈苍梧对云溪的一切反应，就都有了理由。 “问够了么？”沈苍梧见桃樱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又追着问了一句。 这大概是他做了这么久的主子以来，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得跟一个丫头说话。 桃樱也明白，自己完全就是沾了云溪的光。 “殿下，奴婢告退了。”桃樱转身就走。 昏迷的女人因为发热，所以两边脸颊都是红通通的。 “爹……娘……” 梦里的呓语在这看着紧凑的房间里悠扬飘荡着，沈苍梧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云溪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已经都去世了。 “云溪好想你们……” 说着说着，她的眼角，便有一滴泪滑落，在她的鬓边晕开，藏入了如墨般的长发里。 “云溪。” 沈苍梧换了一块绸布来，打湿了之后继续给云溪擦拭身体降温。 “爹娘，你们别走！” 惊慌之下，云溪一把抓住了身前的人。 第21章 安抚 “云溪。” 沈苍梧喊她。 昏迷中的人只将攥着的拳头收得更紧，半分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如此近距离得看着眼前的女人，沈苍梧心口一荡。 从前并未觉得云溪是什么美丽的姑娘。 她的睫毛并不是很长，一双眼睛也不如梅凤栖那般有如秋水，唯有皮肤白皙，不管在外头怎么劳作怎么晒太阳，都依旧有如刚刚剥壳的嫩鸡蛋一般。 沈苍梧有些心猿意马，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抚上了云溪的脸颊。 指间那柔滑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得沉迷。 “放开我！让我走！” 突然之间，刚刚还因为早逝的父母而无比哀伤的女子突然变了一副脸。 她伸手推开了身前的人。 在梦境中，她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糟糕！” 沈苍梧察觉到她的牙齿在用力，赶紧掰开了她的下颚，生怕她在没有知觉的时候咬到自己的舌头，四下里瞧着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塞到云溪的嘴里，沈苍梧只能将自己的手臂送上去。 云溪的牙齿并不尖利，可真的咬下去，还是发了狠的，沈苍梧眉头微皱，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很害怕云溪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伤害自己。 “别怕，云溪。”他等着云溪终于冷静下来，将手臂抽出来，也顾不得去看手臂上被咬伤的地方，而是将她整个从床上抱起来，拥入了怀中。 她浑身滚烫，烫得沈苍梧心中微微发酸。 烧得这么厉害，定然是从白日里就已经察觉到身体有恙，可她一直都忍着，并未明说。 真是个倔强到连死都不怕的女人。 “云溪，你真的就不能试着依靠一下别人么？”沈苍梧叹了口气，轻轻得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昏睡中的人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就这么靠在他的肩头，沉沉得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 管家过来，见着伺候沈苍梧洗漱的侍女正沿着原路返回，颇有些疑惑，“殿下还未起身么？” 已是辰时三刻，若是平日里，这个时辰沈苍梧都应已在院中练剑了。 “殿下不在房中。”伺候洗漱的侍女同管家见礼，回答了管家的问题。 于是，几人都是一脸得莫名。 管家早起就在府门口忙活，也未曾见到沈苍梧出门。 人到底去哪儿了？ 就在此时，西边的厢房传来了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一身黑衣的沈苍梧从中慢悠悠得走出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没记错的话，那里不是—— 云溪的房间？ “殿下，这是——”管家扫了边上的两个侍女一眼，选择直接当面问清楚。 虽然云溪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可一大早，沈苍梧从云溪的房间出来，倘若不直接当着所有看到的人面前说清楚，于云溪的名声也是有碍。 “听桃樱说，云溪昨日夜里高热不退，因此晨起便过来看看。”沈苍梧明了管家的心思。 虽然他一个皇子无所谓，可他也很清楚，一个侍女要如何在这后宅之中生存。 云溪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也不能再把她往深渊的方向推。 为什么会动这样的心思？ 沈苍梧经过昨夜，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不舍得。 明明他爱的人一直都是梅凤栖，可每当看见云溪那一双如云如雾的眼眸，当他猜不透她内心所想，他就已经被她逐渐吸引，慢慢沉沦。 “那奴婢们——”伺候洗漱的丫鬟面面相觑。 “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沈苍梧摆摆手。 丫鬟们退了下去。 管家见着沈苍梧的心情不错，大概也猜到了云溪的状况应该好了许多。 “殿下，昨日之事——”管家试探性得开口，“是否要告诫梅姑娘和她身边的静香？” “不必。”沈苍梧摇头，遥遥看着梅凤栖所居院落的方向，“她不日便要嫁于我为侧妃，不必为了此事去寻她的麻烦。” “是。”管家应下。 “云溪姐姐——”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桃樱的一声惊呼。 廊檐下原本在说话的两人循声望过去，却见云溪单手扶着门，站在那里。 桃樱手中的帕子上，还染着血。 云溪的嘴角，也有血。 那帕子上的血，是桃樱刚刚吐出来的。 “云溪。” 沈苍梧心中一滞，下意识得转身就要去看她的情况。 云溪的动作更快，拉着桃樱转身便关上了门。 “管家。”沈苍梧喊着身边的人，“她到底要如何，才能变回从前那个乖乖站在我身边，肯花心思哄我开心，肯事事为我尽心的那个人？” 沈苍梧的语气中，鲜少出现这样的迷茫。 管家叹了口气。 “殿下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不愿意面对罢了。”管家从沈苍梧成年离宫开府之后，便一直陪伴在沈苍梧的左右，他太了解沈苍梧。 这偌大的九皇子府，并无太多人知道沈苍梧与云溪的过往。 “对，我不愿意。”沈苍梧抓着身旁的栏杆，看着底下湖水中，映照出的自己的影子。 随着水波的流动，他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是我的人，不管是生是死，都得留在我的身边。” 这话，是沈苍梧对着管家说的，也是在对他自己说。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这答案，早就分明了。 “找个大夫来，再给云溪好好看看，她不是个愿意好好看病的人，要是这半月之内，她依旧是这样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就唯你是问。”沈苍梧一掌拍在栏杆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 “是。”管家记下。 西边的厢房里，桃樱端了药来，送给云溪。 那药看着黑黢黢的，云溪不过闻了一下，就摆摆手，让桃樱拿开。 不过就是被鞭子抽了几下，又赶上发烧，让她喝这么难喝的药，她宁愿硬扛过去，反正，从小到大，每一次生病，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喝不喝，拿走。”云溪万分嫌弃。 装着药的碗，被云溪放在了桌上。 第22章 身体亏空 “云溪姐姐。”桃樱有些无奈，“可殿下下了死命令，今日午后还会有一名新的大夫来给您诊脉，如果半个月之内，你的病还没有彻底好转，他就要京城之中的大夫们好看。” “又是这样。”云溪摇头，可面前桌上的那碗药，她实在是喝不下去。 正巧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云溪姑娘，现在方便进来么？我带了新的大夫来，给你看看。” 是管家站在外头。 云溪苦着一张脸，让桃樱去开门。 身上的伤口虽然都被包扎过，但是稍稍一动弹，还是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这大夫一进来，便已经闻见了浓重的药味，下意识得看向了那碗被放在桌子上，无人问津的药。 管家注意到了大夫的视线，颇有些紧张得问，“这药难道有问题？” 大夫摇摇头，“这药虽然苦，但是能看出来添加了鹿活草，这是世上难得的良药，姑娘一直不喝，这病如何会好呢？况且这药要是放凉了之后，只会更苦。” “云溪姑娘——”管家示意桃樱将药端过来，放到云溪的面前。 这么多人盯着云溪喝药，云溪纵使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把药给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犹如赶赴刑场一般做了心理准备，一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这药，通过喉咙进入胃里，苦得她差点就要吐出来。 “姑娘请坐。”大夫让云溪在床边坐下。 她卷起右侧的衣袖，露出手腕给大夫把脉。 大夫单手搭脉，只是轻轻一碰，便皱起了眉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云溪一番，随后摇头，“姑娘明明年纪不大，可这身体已经是亏空严重，日后定然是要好好养着，在如今这身上的伤好之前，绝对不能再受什么伤了，积重难返，只怕寿数难长。” 这话简单一点理解，就是告诉云溪。 她可能活不长。 管家闻言一怔。 桃樱却是先急了，“只要好好养着就可以了么？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大夫叹了口气，“姑娘几年前，只怕是生过一场大病，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身体一直都没有养好，所以才落下了病根子，这鹿活草虽然能够在短时间之内让你的身体状况快速调整，可等鹿活草的效力一过，姑娘若是依旧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只会同我说的一样。” 没想到，被下了这会短命的判断之后，云溪居然无比镇定。 “多谢大夫提醒。”她也不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只是对着管家和大夫都道了谢，“脉都已经诊过了，大夫也可以先走了。” 这直接下了逐客令。 管家同大夫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再留。 云溪请桃樱去送送人。 等桃樱回来的时候，云溪正坐在窗前。 窗户开着，春日里的微风吹进来，扬起她鬓边的发丝。 “云溪姐姐，你的身体都还没养好，怎么能吹风呢！” 桃樱赶忙过来，想要将窗户关上，却别云溪拦住。 她顺着云溪的视线往外看去，才发现云溪是在看天上的飞鸟。 蓝天之下，正好有鸟群列队飞过。 “云溪姐姐是不喜欢京城么？” 桃樱虽然年纪小，可不是傻子，有些事情，她看得出来。 “不喜欢。”云溪摇头，恍惚间又想起小时候同爹娘一起上街时，看到的那些西域商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想要去西域生活。” “西域？”桃樱瞪大了眼睛，“那里是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和好玩的么？” “或许。”云溪笑了笑，揉了揉桃樱的脑袋。 桃樱听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是更有兴致了，“云溪姐姐以后如果去的话，可一定要带上我。” “知道。”云溪只当桃樱是孩子心性。 更何况，以他们如今在京城的处境，连离开个九皇子府都是难事，更何况是离开京城前往西域。 离开了东苑的管家和大夫并没有直接离开皇子府，而是转道去了大厅。 大厅之中，正坐着沈苍梧和沈风逸。 “梅凤栖真的把云溪给打了？” 沈风逸一路进来，听见丫鬟们的窃窃私语，起先还有些不信，直到从沈苍梧这里亲口得到了答案。 “她太倔了。”沈苍梧摇头，“明明只要向我求求饶，我就会——” “九哥！”沈风逸实在是服了沈苍梧，“你都说了云溪是个倔强到死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这样向你低头。” 要是两个人在这么互相倔强下去，早晚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这次丢了半条命都没能跟你低头，你还要继续这样试探下去么？”沈风逸并不明白沈苍梧和云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溪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可沈苍梧能够感受得到。 “九哥，我只是不希望你等到真的出事了之后，再来后悔。” 沈风逸话音落下，外头就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殿下，属下带了大夫过来。”管家带着大夫进门。 沈苍梧扫了一眼，“已经去给云溪看过了？” “是。”大夫拱手一礼，没等沈苍梧追问，就已经先行开口，“云溪姑娘的情况并不是非常乐观，她多年前曾经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危及生命，多年来一直未能够好好休养，所以身体一直处于亏空的状态。” “很严重的伤？”沈苍梧皱眉，“什么时候？” “云溪姑娘并没有明说，但看她的神情，她早就已经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大夫斟酌了一番，最后选择了能够让沈苍梧更好接受一点的话来陈述这些事实，“她的身体并没有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强健，如果再不好好养着，那么快则一年之内，她的身体就会出现明显的问题。”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替她调理一下？”沈风逸见沈苍梧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赶紧插嘴，想要让这里的气氛看上去不那么凝滞。 大夫叹了口气，“其实也简单，只要云溪姑娘日后不再受太过严重的伤，也一直能够保持心情愉悦，这身体，还是能够养回来的。” 第23章 十四弟的不满 “这——”沈风逸见沈苍梧不说话，便试探性得看向自己的兄长。 沈苍梧只是眉头紧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听得沈苍梧开口，“知道了，带他下去结钱。” 管家带着大夫离开。 沈苍梧坐在那里，手中无意识端着茶盏。 “九哥，你在想什么？”沈风逸凑上去，“我也听说你没打算处置梅凤栖和她身边那个仗势欺人的丫头？” “沈风逸。”沈苍梧凝眉，“她马上就要成为你的皇嫂，放尊重点。” “好好好。”沈风逸耸了耸肩，一副输给了沈苍梧的样子，“昨日，我去找过云溪。” “你找她做什么？”沈苍梧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得砸在桌子上，面色不善。 看还是听到云溪的名字更让沈苍梧生气，沈风逸只能暗暗叹了口气，“也没做什么，只是想要在你动手之前，让她赶紧自己先乖乖得回到九皇子府，你也看到了，她最终还是回来了。” 正是因为她在那个时候回来，所以才会让她看到梅凤栖处置桃樱。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云溪才会替桃樱受那些鞭子。 “沈风逸，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沈苍梧拍着桌子便站了起来。 那一张脸，简直比包公还要黑。 “九哥，你这——”沈风逸略有些无语，从沈苍梧那不满且充满指责的眼神之中，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这位九哥，显然是认为云溪昨日替桃樱出头，都是因为他去找了她一趟的缘故。 “沈风逸，以后没有什么事，不许去找云溪。” 沈苍梧下了最后通牒。 那神色认真的程度，让沈风逸都有些肃然。 既然这么宝贝，先前为什么要闹成那个样子？ “知道了，九哥。”沈风逸懒得在这件事情上再与沈苍梧掰扯。 毕竟眼前，他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我晨起收到了消息，宫里送出来的，说南楚使节已经在路上，此次来访，是南楚的七殿下亲自来的，还带了他的胞妹，看这样子，跑这一趟，就是来嫁妹妹的。”沈风逸的眼神有些莫名。 他还特地在提到“嫁妹妹”的时候，加重了语调。 “皇后那边都还没等人抵达京城，就已经先派人去游说南楚七殿下，让他把妹妹嫁给老八。”沈风逸今天跑这一趟，主要也是为了来送这个消息，“九哥，你可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原本皇后再加上老八，就已经坐拥了朝堂之上的半壁江山，要是再让他们有南楚的助力，只怕以后你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如今的皇帝，总共有十四个孩子。 沈风逸的年纪最小。 而皇后唯有一个孩子，便是八皇子。 八皇子自小养尊处优，所以性格狂妄自大，自认为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从来不把其他的兄弟们放在眼里。 如今，能够让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只怕也就只有一个九皇子沈苍梧了。 毕竟，沈苍梧的母亲，曾经是皇帝最为心爱的女子。 只可惜，帝王心犹如海底针，曾经有多深爱，在不爱的时候就能有多绝情。 但凡皇帝这个做丈夫与父亲的，能够早点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在冷宫之中的妃子，沈苍梧的母亲都不会死得那般凄惨，他也不至于自小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羞辱与刺杀。 “你想说什么？”沈苍梧看向沈风逸。 沈风逸眨了眨眼，“这还能是什么意思，让你也抓紧在南楚公主的面前表现表现，万一她看上了你，皇后和老爸的得意算盘不就落空了？反正梅凤栖也不过是你的侧妃，你的正妃之位，原本就是为了身后有权势的女人留着的。” 自小长在皇城之中的这些人，对后宫之中的歪歪绕绕自然是最为清楚的。 “不。”沈苍梧摇头，“我答应过凤栖，只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我与她之间都不会再出现第三个人。” 这样的誓言，落在沈风逸的耳中，只是一味得摇头。 “九哥，有些事情或许我现在说并没有什么用，等时间久了，真正的人心也就出来了。” 沈风逸意有所指。 “十四殿下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外头，有人端着茶进来，一开口，便是对沈风逸的冷嘲热讽。 沈风逸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 梳着高高的发髻，妆容精致，额头之上还贴着一朵牡丹花钿，看上去纤美又动人。 “苍梧，喝茶。”梅凤栖将手中的茶盏递给沈苍梧，“这是从我家带来的雨前龙井，虽然京城之中什么好东西都有，不过这茶可是我亲手泡的，父亲母亲在家里的时候，还曾经盛赞过我的茶艺。” 梅凤栖仪态袅娜，将茶盏送上后，便捧着木盘子站到了一旁。 “梅姑娘到底还是偏心，这茶就只请我九哥喝。”沈风逸本想随便找个话题，化解这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梅凤栖却不领情，接了他的话茬，“十四殿下配不配我煮的茶，心里清楚。” 这话，是挑明了对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满。 沈风逸从不觉得自己有错，自然也不可能为了这些事情道歉。 “好啊——九哥，看来你的这位未来侧妃，并不是很欢迎我。”沈风逸起身，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沈苍梧也没有说什么。 这让沈风逸更加意外，但反应过来之后也知道实在是自己想得太多。 都说了是心上人，沈苍梧如何是那种会让心上人受一丁点委屈的人？ 只不过—— 京城这种充斥着豺狼虎豹的地方，梅凤栖又是这样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只怕她很快连自己是怎么得罪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苍梧这样一直护着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保护她还是在害她。 沈风逸转身出门，到底是最后连声招呼都没打。 梅凤栖咬了咬牙，挽着沈苍梧的手臂狠狠跺了跺脚，“苍梧你看看你弟弟，一点规矩都没有！” 说一个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人没规矩。 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第24章 谁来接待？ 见沈苍梧不说话，梅凤栖略有些心慌。 想起沈风逸刚刚说的那些话，犹豫了一番，还是试探性得问出口，“苍梧，你真的会去见南楚的公主么？” “南楚的使臣既然来了，见肯定是会见的。”沈苍梧握住梅凤栖的手，感觉到她双手冰凉，皱起了眉头有些心疼，“不过你放心，虽然你是侧妃，但是我保证，这府里，不会有其他人能够来做你的主。” “所以你还是要娶那个南楚公主？”梅凤栖不是傻子，她能听得出来这弦外之音。 “凤栖。”沈苍梧的手掌收紧，是安抚，也是对她的警告，“我已经给了你能够给的一切，京城并不比你家里，凡事都要小心。” “哼！”梅凤栖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之前答应的好好的，可最后为了权势为了地位，还是能够将从前做的承诺当做从未发生过。” 她发脾气，沈苍梧必然是要哄的。 “好了好了。十四弟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说不定到最后，是那个小子被公主看上了呢，你就别担心了，要是不开心，你让管家陪着你出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都买回来！” “好啊！” 一听能出去买东西，梅凤栖的心情立刻由阴转晴。 京城之中当日就传出了流言，未来的九皇子侧妃带着皇子府的人出门，逛遍了整一条朱雀大街，在里头至少花了一千两银子。 消息传开去，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甚至于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带着手下人出宫采买的时候，也听见了，顺便带回去报告给了皇帝。 皇后正巧在边上正在与皇帝商量老八的婚事，听见此等消息，也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臣妾听说这梅姑娘出身商贾之家，看来是自小养尊处优惯了，来了京城，也依旧是这样大手大脚的。”皇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梅凤栖既然是未来的九皇子侧妃，那如今就等于是和沈苍梧绑定在了一起，梅凤栖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对于沈苍梧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怕如今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在痛骂沈苍梧这身为皇子，却不思为民请命，只知道胡乱花费平民百姓上贡的钱粮。 这对于沈苍梧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暗，但对于皇后和老八来说，可是乐见其成。 “毕竟她救过小九的命，这钱，小九愿意给她话，那就给她。” 皇帝摆摆手，似乎是对这件事情并不太过上心。 眼前，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另一件事。 “陛下，南楚使臣现在已经进入京畿之地，您今日是一定要把这负责迎接使臣的人选定下来，否则的话，只怕是要来不及准备后续的迎接事宜。” 礼部的人站在一旁，这件事情，他们已经讨论了一下午，都还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选项并不多，如今还在世的，年龄合适的，也有资格去迎接使臣的，只有两位，就是八皇子和九皇子。 原本应当是九皇子的胜算更高一些，可眼下，这街头巷尾传出来的关于梅凤栖的流言，到底是对沈苍梧不利许多。 至于八皇子，多少是因为这平素里的为人，让皇帝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就在此时，外头的太监唱喏：“十四殿下求见。” 皇帝一抬眼，便见十四子沈风逸已经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沈风逸与沈苍梧差了五岁，自小跟着他九哥到处跑，如今行事虽然不如他九哥沉稳，倒也没有了从前那个小孩儿的模样。 “风逸，你来得正好。”皇帝朝着沈风逸招了招手，让他走到自己身前去，“南楚使臣即将抵达京城的消息，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 沈风逸点头。 “朕与你母后商量了许久，都难以定下一个确切的人去做这迎接使臣之人，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个兴趣？” 沈风逸听闻，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朝一日接到这样的差事。 “父皇，儿臣还年轻，还——”沈风逸下意识便想要拒绝，但是在眼角余光瞥见皇后那就等着他拒绝的急切眼神之后，他立刻就转变了态度，“儿臣还没有什么经验，如果父皇放心让儿臣接待南楚使团的话，那就请让九哥在旁指导儿臣。” 皇后登时变了脸色。 原本已经借着流言成功把沈苍梧踢出局了，没想到这沈风逸一句话，就又给沈苍梧拉了回来。 对于沈风逸的请求，皇帝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点头同意了。 “很好，那就让你九哥在旁帮衬着你一点。”皇帝大手一挥，立刻写好了圣旨，让心腹太监带着人去九皇子府传旨。 皇后在一旁看着是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 回到皇后宫中，皇后气得打翻了侍女送上来的茶盏，八皇子正好进来，听见母亲殿中的动静，只是摆摆手，让申请惊恐的侍女都赶紧先下去，他自己跪在皇后的腿边，安抚着母亲，“母后，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你可越不能着急，你越急，就越容易出现问题，接待南楚使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但凡出了一点差错，老九和老十四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一出，皇后就猜到了八皇子想要做什么。 她仔细思索了一番，随后交代，“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对南楚使团下手，万一被发现是你做的，那可就——” “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八皇子眯起了眼睛，一副十分奸诈的样子，嘴角勾起笑意，“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只要让老九府里的那个女人知道南楚公主对老九有意，母后觉得那个女人会这么简单得坐以待毙吗？” “不愧是你。”皇后明白了老八的意思，“借刀杀人这一招，的确高明，可还是要小心，沈苍梧和沈风逸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尤其是沈苍梧，这么多年了，本宫下了那么多次手，都没有能够成功除掉他，实在是可恶！” 第25章 骏马 “若是他这么好处理，那也就你不配做我的对手了。”老八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倒也不是看不上，只是如果他能够老老实实就待在皇弟的位置上，自然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可他的母亲非要跟皇后争恩宠，现在的沈苍梧也非要跟他这个做哥哥的在这里争权夺势。 皇储之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 既然沈苍梧选择站在这个战场上，那么旁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圣旨抵达九皇子府的时候，沈苍梧带着梅凤栖一起接旨。 “现朕令皇十四子沈风逸全权统领南楚使团接待一事，由皇九子沈苍梧从旁协助，望两位能够通力协作，办好这个差事。”心腹太监将皇帝的圣旨宣读完毕，看着沈苍梧接旨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梅凤栖在旁站着，面色并不怎么好。 沈苍梧也注意到了，只好收好了圣旨，又来哄梅凤栖，“好了，别生气了，这次我只是从旁协助，让十四弟好好干就可以了。” “是啊是啊，梅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九哥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沈风逸生怕再闹出什么一日花了一千两的流言出来，只好帮着一起劝说。 梅凤栖对沈风逸更是没什么好脸色，白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走了。 “九哥，这——” 沈风逸毕竟是皇子，已经屡次三番给了梅凤栖台阶下，她都不肯下，反而要这样甩脸子。 今日，他也算是见识到了。 比起京中这些官宦世家的小姐，真没想到外头的商贾之家养出来的女儿，竟更加矫情做作爱使小性子。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沈苍梧拍了拍沈风逸的肩膀，“别惹她不高兴。” “九哥，你也看见了，并不是我在惹她。”沈风逸摆摆手，认为这件事情他实在是搞不定，“若是以后你的这位心上人一直对我都是这个态度，那九哥你府邸我可是不敢来了。” 这话说的，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沈苍梧自然也能够听得出来。 “行了行了。”沈苍梧挥手喊来在旁站着的侍卫，扭头对着侍卫开口，“带十四爷去马厩看看新来的马，有一匹专门等着送给他的。” “是。”侍卫领命。 沈风逸一听九哥居然给自己找来了新马，自然是乐得不行，立即跟着侍卫就走了，完全把刚刚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马厩里，桃樱正拿着草料在给马喂食。 云溪就在一旁站着，看着她忙活。 “云溪姐姐，你的身体都还没有养好，要不你还是别等着我了，回房间去休息。”桃樱可生怕云溪又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今天大夫说的那些话，都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说云溪要是再不好好调理就会命不久矣，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云溪好像一副根本就不在意的模样。 “没事。”云溪摇头，“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反而累得慌，不如陪陪你，反正我也只是在这里坐着。” 九皇子府里新来的这一批马，眼色都极为纯正，其实光看外表就已经能够看出来都是些千里神骏。 “那我马上就好了。”桃樱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在这全府上下，在马厩里的伙计生病告假的情况下，也就她有这个胆子敢来给这些完全不熟悉的骏马喂食。 草料被一层一层得铺在马厩里。 头顶上的太阳也在逐渐得西沉。 在酉时末刻，马厩的门被推开。 侍卫带着沈风逸走了进来。 “参见十四殿下。” 云溪和桃樱认出了来人，纷纷见礼。 “起来，起来，赶紧起来。”沈风逸可不是什么有架子的人，更何况，他看到云溪给自己行礼，瞬间眼睛都瞪大了，赶忙把人给扶起来。 然而，他的手在触碰到云溪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背后一凛，好像有一道寒凉的视线正在注视着他，他下意识得将手放开，那道凛冽的视线便消失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得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真是奇怪了。 “九皇子怎么过来了？”云溪见桃樱这根本不敢开口问询的样子，便替他开了口。 边上的侍卫忙帮着回答，“这一批马是专门给十四皇子准备的，殿下请十四皇子在这众多的马里选一匹走。” 马厩里的神骏们，似乎也猜出来了沈风逸的来历，有些就开始探出头来热情得与沈风逸打招呼，有些则爱答不理得看着沈风逸。 “这一匹好。”沈风逸一眼就看中了一批白马。 白马浑身雪白，唯有眉心处有一点红。 “这匹马，叫做红砂。”桃樱先前就已经与马厩里的伙计聊过许多，所以这个时候正好给沈风逸介绍一番。 马似乎是为了回应桃樱的话，抬起前肢，长长得嘶鸣了一声。 这声音一听，仿佛就是在挑衅沈风逸。 “看来，他并不是很想认十四殿下这个主子。” 桃樱原本看着沈风逸没什么架子，一下子失去了分寸，还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等这些话真的说出口了之后，她才突然反应了过来，想要再闭上嘴，已经是来不及了。 “请殿下恕罪！” 桃樱赶紧跪下。 “没事。”沈风逸摆摆手，显然对红砂马更感兴趣。 他走近这一匹马，示意侍卫把红砂马从马厩里放出来。 正好九皇子府在马厩的外侧就建了一个很大的跑马场，正好让沈风逸借着这个地方驯化了红砂马。 “十四殿下，这马的性子很烈，千万要小心，别伤了自己。” 侍卫尽职尽责得提醒，不过显然还是抵挡不住沈风逸的心思。 当马厩的锁在侍卫的手中被打开，当那原本套在马脖子上的络头被调整好了位置，沈风逸正准备上马，结果红砂马就已经先如一阵剧烈的风，直接就从众人的眼前经过，冲出了马厩。 桃樱吓得尖叫了一声，但沈风逸虽然没有大喊大叫，可眼底是抑制不住得兴奋。 他飞身追了上去。 第26章 马场意外 在边上的几面墙上推了几下，沈风逸便已经稳稳的落在了那一匹红砂马之上。 可落得稳与能驾驭是完全两回事，当沈风逸刚刚落在那一匹红砂马上时，它便开始剧烈得跳动起来，非把沈风逸从他的身上摔下去不可。 “殿下，小心！” 侍卫看出了不妙。 沈风逸的骑术虽然并不算是众位皇子里的顶尖，可也已经能够算是数一数二的几个人之一了。 照红砂马往常的表现，是绝对不会对骑马的人起这么大的反应。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云溪姐，快让开，别过去！” 桃樱端着剩下的草料走出来，才发现云溪也站在外头的跑马场上看热闹。 原本是准备看个热热闹闹的驯马表演，可云溪万万没想到的是，当那一匹红砂马快要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因为沈风逸的控制，红砂马整个前肢都几乎立了起来。 如果不是沈风逸的骑术还算了得，人也还算是胆子大，早就已经被这匹发了性的马给摔下来了。 然而那—— 当那红砂马的四蹄就要落下来的时候，却是冲着云溪来的。 “云溪姐姐，快让开！” 桃樱在她的身后大喊，但是当马蹄落下来的事后，云溪那一瞬间觉得自己都忘记了思考，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想起来要躲避，只是呆呆得站在那里，直到最后，那马匹的脚就擦着她的鬓边，重重落下。 而红砂马，也正是借着这一次发狂，最后彻底镇定了下来。 “云溪姐姐！”桃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冲到云溪的面前。 云溪的腿依旧是软的，尽管已经安全了。 沈风逸下马，伸手就想要帮着桃樱一起搀扶云溪，却被云溪拒绝，“十四殿下，你我身份有别，还是别做这样的事情了。” 沈风逸的手，讪讪得在空气中僵硬了一小会的时间，他便收回了手。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也已经猜到了，他一开始碰到云溪的时候，背后那一道凛冽的眼神，就是沈苍梧的。 而刚刚那一匹发了性子的马，能够让他在落地的时刻硬生生改变了方向，那一枚暗器的发射也说明此人实在是功力深厚。 那么综合起来，范围就已经很小了。 “九哥，你的近身侍女差一点就又要受伤了，你这个做主子的，就不来慰问一下么？”沈风逸环视了一周，并没有看到沈苍梧的身影。 桃樱摇摇头，“十四殿下只怕是看错了，九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其实，上午沈苍梧跟管家说的那些话，她也听见了。 更何况，她比起其他人，还知道一个更多的信息，那就是沈苍梧和云溪从前的关系。 如果不是沈苍梧亲口承认，桃樱想，她还真的是不敢去想有这一种可能。 毕竟，身份悬殊，地位悬殊。 没有人知道沈苍梧到底是在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沈风逸摇头，“我和我九哥从小一起长大，他到底在不在这里，我还能不知道么？” 沈风逸笑了笑。 他从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己的九哥，居然是个如此别扭的人？ 扶着云溪回了房间，桃樱看着云溪身上的衣服又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开始渗出来，于是更加心疼，“云溪姐姐，我早就劝过你了，让你好好在床上躺着，千万不要下床走动，现在可好，这身上的伤口肯定是又裂开了！” 沈风逸知道桃樱要给云溪换一声衣服，把人送到之后，就立刻退出了云溪的房间。 身为沈苍梧的近身侍女，云溪住着的，自然是沈苍梧的东苑。 有些话，其实不管是沈风逸也好还是管家也好，都未曾告知过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其实，东苑的房间根本就不是给近身侍女住的，而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为沈苍梧的妻室准备的。 眼下，也不知道沈苍梧到底是怎么想的。 把梅凤栖这个心上人放在外头，反而让云溪住进了东苑。 这样的身份错位，只怕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十分难受的。 绕过几丛修竹紫萝之后，沈风逸顺利得在后花园找到了沈苍梧。 他就静静得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欣赏着眼前将开未开的花朵。 “九哥。”沈风逸走过去，“多谢你。” 两人都知道这一声“多谢你”，谢的是什么。 沈苍梧摇头，“这马是不会无缘无故就发了性子，定然是有原因的。” “九哥要查么？”沈风逸对后宅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可太清楚了，“知道你要把那匹马送给我的人，可并不多。” 沈苍梧点头。 岂止是不多。 应当只有沈苍梧和他身边的侍卫才知道，这一批骏马之中，一匹红砂马原本就是为了沈风逸而准备的。 马出了问题，能动手脚的，也就只有那么些人。 那么，问题到底是出在谁的身上？ “九哥可有什么怀疑对象？” 九皇子府里的事情，自然应该是沈苍梧最清楚。 若是连沈苍梧都没有什么头绪，那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可就更难了。 “你先回去。”沈苍梧沉默了半晌，最后给了沈风逸这么一句话，“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好。”沈风逸应下来。 既然沈苍梧这么说了，就一定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愿意这个时候说，也肯定有他的理由。 沈风逸一向是唯沈苍梧马首是瞻的。 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沈苍梧来到了东苑的西厢房，正巧这个时候，桃樱端着一盆水走出来。 那盆水里，还放着几块染血的布。 “怎么回事？”沈苍梧皱眉。 尽管他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可眼底还是藏不住得对里头那个女人的心疼。 “云溪姐姐在马场受了惊吓，身上的伤口又都裂开了，我给云溪姐姐重新上了药，这会儿她正在休息。”桃樱低下头，小声回答沈苍梧的问题。 “她已经睡下了？”沈苍梧追问。 桃樱虽然并不明白沈苍梧为何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第27章 被迫让步 房门被推开。 云溪并没有睡熟，她还以为是桃樱倒了水又回来照顾她，于是开口，“桃樱，你去休息。” 半晌，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云溪疑惑睁眼，看见了这个站在自己床前的男人。 “殿下？”云溪皱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溪见到他，永远都是皱着眉头。 而对旁人，却能够有笑容。 “身子都还没养好，到底是谁允许你下床的？”他负手，开口就是教训。 云溪只觉得浑身都疼，耳边还要听沈苍梧的念叨，心中更是烦躁。 “殿下也清楚，今日之事，并不是意外。”云溪虽然只是梅家的家生子，但来了京城之后，也算是见过许多事情。 沈风逸不是不学无术之辈，沈苍梧能够特地为他准备这一匹神骏，也是相信沈风逸的骑术。 却是，今日如果不是沈风逸控马之术还算娴熟，她焉还有命在？ “殿下不会猜不到是谁要下这个手。”云溪笃定，沈苍梧已经有了人选。 只是他不愿意面对。 “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十四弟，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沈苍梧避开了云溪的眼神。 他在心虚。 他果然知道。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云溪追问。 她原本觉得只要安安分分过日子就可以，有人却非不肯放过他。 既然她现在暂时离不开九皇子府，那至少就得要有自保的能力。 “他们会查到静香的身上。” 沈苍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给出了答案。 “沈苍梧！”云溪心惊，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明显是不满。 面对云溪的失态，沈苍梧也有些掩饰不住，他转开了半边身子，眼睛有些慌乱得扫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作为我的近身侍女，这房间里的陈设还是太简陋了一些，明日我让管家再给你添置一些。” “沈苍梧，你当我是什么？”云溪皱眉，“我不是你的侍妾，我只想要一个公道，你明明知道，就算这一次让静香出面，可以后还是有第二次第三次……她……” “闭嘴！”他忽然恼羞成怒，许是不愿意再从云溪这里听到这件事的任何评价，“我说过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沈苍梧。”云溪不卑不亢，“这事情，没完。” 她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与从前那个在梅家不声不响只是默默守候的云溪，判若两人。 沈苍梧看着眼前的女子，心绪五味杂陈。 “从明日开始，南楚使团就要进京，你好好在府里休息，没什么事情不要出门。” 丢下一句话，沈苍梧转身就走，落荒而逃。 望着沈苍梧的背影，云溪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浑身都在疼，可这伤口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上的疼。 “沈苍梧，你早晚会害死她，害死所有人。” 云溪呢喃着，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 因为身上隐隐作痛，云溪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都未能好好入睡，早上起来的时候，顶着两个超大的黑眼圈。 桃樱来给云溪送水，看见坐在梳妆台前正愁着不知怎么遮掩的云溪，瞪大了眼睛。 好在桃樱这姑娘有一双巧手，三两下就帮云溪眼下的乌青给遮了个七七八八。 “京城之中的女子都在用这家‘云宵阁’的东西，尤其是他们家的口脂，新出了两种眼神，十分适合如今的春夏时节，等以后方便了，我带云溪姐姐去逛逛！”桃樱顺道，还给云溪一并把药给拿了过来。 又是那一份苦得不行的药。 云溪知道躲也没用，只好一气儿都喝了。 “到底还要喝多久？”云溪掐指一算，这药都已经喝了五六天了。 她身上的伤口确实已经都在结痂愈合，连身上的力气都回来了许多，外头的那些大夫好在不是什么庸医，不然让她喝那么久那么苦的药，她现在是肯定要去找外头的那些大夫们算账的。 “大概还有三四日。”桃樱也算了一下。 一听到这答案，云溪立刻假装自己就要晕过去。 两人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沈风逸来找沈苍梧，并要跟他一起去迎接南楚使团的时候，正好路过听见这笑声。 原本他们是很赶时间的。 没想到沈苍梧还在这个时候走进云溪的院落。 “既然醒了，就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迎接南楚使团。”沈苍梧负手，下了命令。 云溪一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可是昨夜里，殿下吩咐了奴婢不需要跟着去，只需要……” “我是你主子还是你是我主子？”沈苍梧没有多话，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云溪安娜着内心的火气，“是，殿下。” 她越是“低眉顺眼”，沈苍梧便越是不爽。 沈风逸在一旁抱臂看戏。 一行人准备出门，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梅凤栖的声音。 “苍梧！苍梧哥哥！” 梅凤栖十分着急。跑到沈苍梧近前的时候，似乎因为脚崴了一下，而没有站稳，直接扑到了沈苍梧的怀里。 “小心些。”沈苍梧接住了她。 云溪挪开了目光，沈风逸在原地掩嘴偷笑。 “苍梧哥哥，我听说他们要把静香带走，说静香给马厩里的马下药，想要害十四弟？”梅凤栖在说到“十四弟”的时候，明面上虽然看着相当柔和，可暗地里，眼神瞟了一眼沈风逸的方向，还附上了一个白眼。 这么明显的动作，沈风逸和沈苍梧都不可能看不到。 “静香是我爹爹送给我的丫鬟，虽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可也已经有了感情，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一定是有人陷害！苍梧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还给静香一个清白！否则的话，让外头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说我身边的侍女想要害十四弟，这对我们几个人的名声都不好啊……”梅凤栖倒是分析利弊。 如果这事真的跟她没关系的话，她说这么一通，也还算是有道理。 可惜，她才是真正有份参与的那一个。 沈苍梧反握住梅凤栖的手，“为什么被带走查的人是静香，你应该很清楚。” 第28章 南楚使臣 “我……” 梅凤栖面色一变。 她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其实沈苍梧什么都知道。 还有边上的人。 看好戏的沈风逸，和一脸冷漠的云溪。 他们都知道。 “我知道了。”她往后推开了几步。 至少，沈苍梧还是愿意保住她。 可是—— 她想要除掉的人还没有死。 至少在云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前，休想要让她收手。 “苍梧哥哥，此去迎接南楚使团，一路小心。”梅凤栖转了话题，也是说明了此事到此为止。 望着梅凤栖离去的背影，沈风逸偷偷得靠近云溪，抬了抬下巴，“难道你就这么算了？” “奴婢不敢。”云溪垂眸，将沈风逸的话都堵了回去。 沈苍梧一回头就看见沈风逸与云溪站得极近，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于是脸色更为难看。 沈风逸摸了摸鼻子，识相得往边上挪了几步。 辰时二刻，南楚使团在南楚世子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得进了帝京城门。 旌旗摇动，声势浩大。 马队在朱雀大街的街口停住。 沈风逸上前，抱拳打招呼，“初次见面，南楚的世子殿下果然是光彩照人。” 这是两国皇子的第一次见面，在这样的场合下，通常都会说对方的好话。 不管在边境的战场上，两边打得有多么难看。 沈风逸虽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但是从小到大，看着自己的兄长们做相同的事情已经数十次，自然是驾轻就熟。 南楚世子一身青色的短打劲装，看着倒不像是一个世子，反倒是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少年将军，而骑在他之后稍微落后一些位置的，是一个身着艳红色骑马装的女子，手上拿着牛皮制成的小鞭子，干净利落得翻身下马，还引来了周围京城围观百姓的一片叫好声。 “想必这位就是南楚国的公主殿下了。”沈风逸见着这英姿飒爽的女子，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十四殿下，这位是胞妹青竹。”南楚世子许青叶将妹妹拉到了身旁，直接给沈风逸介绍。 沈风逸自然不甘人后，单手向后一比，“那我也来介绍一番，这位是我的九哥——沈苍梧。” “大盛朝的九殿下。”许青叶微微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听说是前段时间才刚大病初愈，从休养地回到了京城，没想到今日就已经在为大盛朝的皇帝排忧解难了。” 这话，明着像是恭维，但实际上，多少能听出来一些阴阳怪气。 云溪自然也听出来了，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被许青叶给抓了个正着。“这位姑娘是——” 沈风逸顺着许青叶的目光，看到了紧急收敛笑意，还有些慌张的云溪，介绍，“这位是九哥的近身侍女。” “原来如此。”许青叶笑了一下，笑容莫名。 他们在这里寒暄了两句，许青竹便有些不乐意了，她扯了扯兄长的袖子，“天气太热了，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如果是大盛朝的世家女子，定然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这话真的是说在了云溪的心坎上，毕竟，现在这太阳晒着，是真的能感觉到连皮肤都在发烫。 “在前头拐角，两位请上马，我带你们过去。”沈风逸比了个“请”的手势。 去驿馆的路并不是很远。 就在沈风逸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突然，云溪大喊了一声“小心！”。 无数的杀手从朱雀大街这些建筑物的四面八方冒出来，武器各异。 飞箭飞来，云溪下意识得原地蹲下就躲。 “沈风逸，你们大盛朝这是什么意思！” 许青叶拔剑，下马就开始跟杀手们打起来。 许青竹也不闲着，手中的小皮鞭甩得虎虎生风，一时之间没有什么杀手能够近得了他们的身。 “京畿卫立刻就会到。”沈苍梧从马上下来，护着云溪。 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 刚刚偷袭并未得手的杀手们都退到了一起，一共有将近二十个人，形成队列与这南楚使臣的团队对峙。 “你们到底是谁！”沈风逸大怒。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得行凶？ 疯了不成？ “别管我们是谁，我们是来索命的！” 领头的人不过说了一句话，剩下的人就又都一股脑得冲了上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杀手虽然身手不错，但是显然估计错了许青竹这个南楚世子的怕死程度，他带来的使臣队列里，几乎各个都能打，于是杀手的第二轮动手很快就铩羽而归。 有杀手已经血溅当场，剩下的人又再次聚集起来。 “啪——”得一声，许青竹的鞭子重重得甩在地上，一副立刻就要冲上去追着干架的意思，却被边上的兄长拉住。 “你干什么拦着我！” 许青竹还一脸不满。 杀手们见势不妙，原本还在犹豫，但是在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哨子响之后，便如释重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霹雳弹。 “小心！” 沈风逸大声提醒。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杀手将霹雳弹丢了出来，这边的人都下意识得矮下身子去躲避。 霹雳弹炸开，万千尘土扑面而来。 等到几人能够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刚刚的那些杀手的影子。 “没事？”沈风逸赶紧冲上去去看许青竹和许青叶的状况。 见两位南楚国来的人状态都还不错，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九哥，九哥——”他正准备喊着沈苍梧一起再把这两位和他们的使团送到驿馆去，却听沈苍梧半天没有回应他。 他看过去，其他人也一同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瞪大了瞳孔。 “云溪！” 沈苍梧终于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 仿佛是受伤的狮子的低吼，听得人人心中为之一震。 一支弩箭，正插在云溪的心口。 血流如注。 云溪紧闭着眼睛，不管沈苍梧如何呼唤，都没有回音。 “别愣着了，快找大夫！” 在许青竹最先回过神来的提醒下，沈风逸如梦初醒。 第29章 谁是目标？ 离杀手伏击的地点最近的医馆，也就在南楚使臣下榻的驿馆附近。 当日，所有的人都瞧见了向来冷清冷情的九皇子殿下抱着他重伤的侍女进了医馆。 “她这是又怎么了？” 在这医馆里出诊的正好是那日被请去九皇子府上给云溪诊脉的那位年轻大夫。 大夫一见到浑身是血被抱进来的人，赶紧让手下的伙计们将银针与刀都过热水消毒。 “这箭头，就在心房的位置，要如何取？” 伙计仔细看了看中箭的位置，一筹莫展。 “取箭头的时候，难免要伤到心脉，如果不取，以现在这血流不止的样子，早晚是会血竭而亡的。”大夫摇摇头，给自己和手下的伙计们都做好了心理建设，“自小学岐黄之术，便是为了治病救人，绝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这边的帘子拉起来，伙计帮忙将云溪中箭处周围的衣裳剪开。 有些地方衣裳沾了血，跟皮肤粘连在了一起。 伙计下剪子的时候，难免会拉扯到，云溪在昏迷中，还是疼得呜咽了一声，在帘外的沈苍梧一直来回踱步，听见声音，都恨不得去里面待着。 好在边上的沈风逸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够保持一些理智，拉住了沈苍梧，“我们在这个时候进去，只会坏事。” 这的确是真话。 “是我的错。” 沈苍梧一拳重重打在边上的茶几上。 茶几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一下，茶杯和茶盏之间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九哥，这杀手，不是冲着你们来的，是冲着——” “不对。”沈苍梧摇头。 沈风逸不解。 正巧在这个时候，在驿馆安顿完了的许青竹和许青叶也来到了医馆，听见了兄弟俩的对话。 “虽说这是你们大盛朝内部的事情，可我和妹妹也是被袭击的对象，大家一起听听看这件事情，应该不过分？”许青叶把话挑明。 “请坐。”沈风逸看了一下沈苍梧的脸色。 后者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 许青叶坐下来，而许青竹则一直在医馆里晃来晃去，眼睛还时不时地瞥向那帘子里正在取箭头的一伙人。 “我与妹妹也商议过此事，我们的观点基本一致，这伙人，表面上是冲着我们来的，实际上并不是。”许青叶折扇轻摇，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姿态，与先前在城门口迎接他时那一副少年将军的样子，又有些相去甚远。 看到许青叶还有心情换衣服，看来朱雀大街上这刺杀一事，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那些杀手的功夫平平无奇，就算是都加起来，也未必是我与妹妹的对手，真正有威胁的，是藏在暗处的弩箭。”许青叶说着说着，就指了指帘子里，“九殿下如果没有身旁侍女代为中了这一箭，只怕现在躺在里头生死未卜的，可就是你了。” 许青叶的话，点醒了梦中人。 沈苍梧的心中又是一痛。 沈风逸还要在一旁感慨，“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为了九哥，居然能够连命都豁得出去——” “啊——” 就在外头还在纷纷感慨的时候，里头突然传来了云溪一声短促的尖叫。 “快止血！”大夫喊了一句，听着声音都在颤抖。 沈苍梧再也等不住，站起身来，直接拉开了帘子就走了进去。 刚刚取出了箭头的大夫将箭头仍在一旁的水盆里，听见外头的动静，转过身来便瞧见沈苍梧已经走到了左近。 那些伙计们手上动作飞快，生怕云溪的血多流出来一些，就少一分生机。 等到他们忙活完，一抬头，也才注意到沈苍梧。 “殿下！” 大夫行了礼。 “怎么样了？” 沈苍梧看着脸色苍白的云溪，心一抽一抽得疼。 宛如被人一片一片剥开一般。 “箭头已经取出来了，血也已经止住了，但就如同草民先前说的那样，云溪姑娘从前就受过性命攸关的重伤，身子的亏空一直都没有补回来，已经是绝对不能再受重伤的状态了，可偏偏现在还——”大夫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在沈苍梧的目光逼视之下，只好再度开口，“必须要好好静养，再去寻一朵名为‘沧澜草’的药草，相传是生长在南疆的密林之中，吃了它，只要人没死，不管多重的伤，都能够救回来，效力比起鹿活草来，强了千倍不止。” 大夫将放在一旁几案上的医书典籍交到沈苍梧的手中。 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沧澜草”。 自从从九皇子府回来，大夫便一直在寻找比起鹿活草来，更为有用的草药。 真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天，就已经派上了用场。 典籍之中，写了沧澜草的产地。 “之所以先前未曾同殿下回禀，是因为沧澜草生长之地是在南楚境内，所以……” “我知道了。” 沈苍梧将典籍收好。 眼角余光瞥见云溪紧闭着的眼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便立即冲了上去。 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浑身的冰冷，他想要捂热她。 “云溪。”他喊她。 这一下，云溪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夫君。” 就当是在梦中，所以云溪一直喊着的，都是那“夫君”。 “我在。” 沈苍梧急着应了一句。 登时，这边上正在忙活的所有医馆的大夫和伙计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 “夫君，我好疼啊……” 云溪的声音颤颤的，尾音上扬，宛如一枚羽毛，能够轻飘飘得落到人的心里去。 沈苍梧握着云溪的手更紧，“别怕，夫君在这里，不用怕，很快就不疼了。” 这话，正好让掀开帘子想要进来看看情况的沈风逸也给听了个彻底，他赶紧给了不远处的许青竹和许青叶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赶紧放下了帘子，走到沈苍梧身边，“九哥，她如今是你的侍女。” 沈风逸的提醒，让云溪从梦境中醒来。 她的眼神瞬间清明。 “殿下。” 她避开了沈苍梧的触碰，毫不犹豫。 第30章 真正的心思 反倒是沈苍梧看着云溪瞬间拉开的距离，眼底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他掩盖。 “醒了就好，我会派人来接你回府。”沈苍梧起身，负手在身后，背对着云溪。 边上的大夫闻言，赶忙上前来阻止，“殿下，这位姑娘虽然醒了，但是伤势仍重，需要在此休养至少三天，千万不可现在就挪动。” “九哥，人在这里放着，她又不会自己跑。”沈风逸看出沈苍梧的不乐意，便帮着一起劝。 沈苍梧回身，看着云溪。 “把人照顾好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唯你们是问。” 他掀开帘子，转身离去。 桃樱收到消息，在管家的陪同下，慌慌张张跑进医馆的时候，差点迎面撞上沈苍梧，好在管家在后面扯了一下她，这才让她及时停住了脚步，同沈苍梧见礼。 “人在里面。”沈苍梧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多谢殿下。”桃樱赶紧道了谢，便进了内室。 看到云溪这浑身是血的模样，登时就红了眼眶。 “云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只是出来陪殿下接个人的差事，怎么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桃樱将云溪的衣服一起带了过来。 好在这医馆的设施也还算是完善，几个大夫的家眷也都来帮忙，替云溪擦洗身子，换上了赶紧的衣服。 “没事。”云溪心口的伤仍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大夫来看过之后，又重新修改了药方，让其他人给她更换了包扎的纱布。 众人忙活完之后，才都告了别出去，让云溪安安静静的好好休息。 桃樱搬了一把椅子来，坐在床前。 “云溪姐姐，我刚刚在外头洗衣服的时候，听见好多人都在讨论你和殿下的关系呢。” 桃樱怎么都没有想到，明明她都已经保守了秘密，结果这医馆里的人居然还都知道了个原原本本。 这个秘密，难道就这么不重要么？ “不用管他们。”云溪摇头。 “可是云溪姐姐，既然你当初是殿下的妻子，那为什么他现在又要娶梅凤栖？”桃樱现在提起“梅凤栖”三个字，就有气。 自从听沈苍梧说起他与云溪的关系之后，桃樱便明白了，为什么梅凤栖在入九皇子府后，屡次三番为难他们。 “可是——”桃樱见着云溪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疑惑，“云溪姐姐，我能不能问问你，现在你对殿下，心中可还有男女之情？” 云溪笑了一下。 “我们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她摇摇头，眼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哀伤与不甘，“从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殿下就是当今九皇子，以为他不过是区区一介家丁，难为三小姐的良配，所以三小姐才让他与我成亲，是为了用我来绑着殿下，这一切，殿下也很清楚，在他的心中，只有唯一的爱人，那就是三小姐。” 云溪没有打算隐瞒。 因为她也听见外头的人都在悄悄得聊。 既然沈苍梧没有打算隐瞒，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下去的了。 “啊——”桃樱听了，只当是听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这三小姐还真是既要又要，如今得知了殿下的皇子身份，便要将他抢回去，真是令人不齿。” 桃樱这年纪，正是嫉恶如仇的时候。 云溪抓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事情，原本就是与我们无关的。桃樱，千万别在三小姐面前表现出什么。” “我当然不会！”桃樱立即做出保证，“可云溪姐姐既然对殿下毫无男女之情，那又为什么要跟着殿下一起来京城？” “因为——”云溪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答案，其实在她的心里呼之欲出。 还是因为沈苍梧。 不管她先前有说得多豪言壮语，说自己与沈苍梧绝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可天知地知，兴许还有寺庙里的那些佛像们知道，她也曾在跟着三小姐去祈福时，暗暗祈祷过沈苍梧的平安。 她的确倾心于他。 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沈苍梧都不是属于她的。 “因为我想来京城看看啊！”云溪展开笑颜，“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京城，一直没有机会离开梅家，正好这一次有机会，等日后三小姐和殿下成婚之后，我就会找个理由求一个自由身，离开京城，去过我从小想过的生活。”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云溪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让桃樱都有些看呆了。 “说得好！” 正巧在此时，外头有一个清亮的女声接了话。 两人抬眼望去，云溪认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正是南楚使团之中的那位公主殿下许青竹。 “见过公主。”云溪给桃樱使了个眼色，让她一同见礼。 “不用不用。”许青竹倒是性子爽利，直接抬手将桃樱拉了起来，“我不是你们大盛朝的公主，不必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公主殿下有何事？”云溪猜不出许青竹此来是做什么。 许青竹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抬手拿了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下，“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觉得沈苍梧和沈风逸安排的接风宴太无聊，所以来看看你的伤势。” “云溪不过是一介婢女，不敢劳公主殿下费心记挂。”云溪赶紧撇清关系。 许青竹摆摆手，“我只是奇怪，沈苍梧的功夫不弱，就算那弩箭来得再快，离人也还是有一段距离，为何他竟然没能成功将弩箭挡住，居然还让你中了箭。” 这个问题，问得很尖锐。 就连桃樱都听出了不对劲。 “公主殿下，难道你是想说，云溪姐姐是故意中箭的么！”桃樱气不过，语气也重了几分。 许青竹摆摆手，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云溪。 “并不是。”云溪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原本是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等你们都打得差不多了我再出来，可刚走出去一步便脚滑了，变成了扑到沈苍梧的怀里，替他挡了这一枚暗地里放出来的弩箭，公主可相信？” 第31章 撇清关系 这样的解释，让许青竹明显愣了一下。 半晌之后，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房间。 许青竹捧着肚子，笑得开怀。 “竟是如此！”许青竹笑得眉眼弯弯，“我就说，既然你都做好了离开大盛京都的准备，又怎么会这样舍身为沈苍梧挡箭呢！” 云溪垂眸。 让南楚的人知道这些，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只是一介婢女，她只想在着波诡云谲的京城平安得生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要等沈苍梧和梅凤栖成婚之后，她就要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这一次会这样受伤，实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我看沈苍梧对你的心思，可不仅仅只是主子那么简单。”许青竹换了一副神态，从前头的打量云溪，逐渐转变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来，“听外头的那些大夫们说，你昏迷的时候，沈苍梧可是直接就把你们之前的关系给公开了，甚至于，他一个皇子，在知道了这些事情会外传的情况下，居然并没有让自己的手下知情人都解决掉，能够看得出来，他还是挺在意你的。” “公主说笑了。”云溪打断了许青竹的话，“他是九皇子殿下，自然什么都不用放在眼里。” 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从前的关系，对于云溪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过的平静生活，可能从此就没有了。 如果沈苍梧真的心中有她的话，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他也不过是想要看戏而已，想要看她这个区区一介近身侍女，要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或许也有你的道理。”许青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兄长应当也已经结束接风宴返回驿馆了，我就此告辞，明天再来看你。” “恭送公主殿下。” 云溪同桃樱，依旧是按照大盛朝的礼节，规规矩矩得给许青竹行礼。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不同。 许青竹是公主，是上位者，只有上位者才有权利，让人不用行礼。 可下位者，始终是不敢做得太过，否则，上位者定然会将他们视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留在医馆里，对于云溪来说，却比在九皇子府里的时候，更不得清净。 翌日一早，她才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已经听见了外头传来了桃樱的声音。 “梅姑娘，云溪姐姐还在休息，大夫交代了她要静养，你……”桃樱是在阻止梅凤栖进来。 可梅凤栖自小娇生惯养的性子，从来没有人敢阻拦她忤逆她。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刚刚还在拦人的桃樱瞬间没了声响。 云溪艰难得撑着床面坐起来，心口处的伤口拉扯着疼。 “云溪，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梅凤栖带着新分过去的侍女浩浩荡荡得冲进来。 她一个眼神扫过去，新侍女有些躲闪。 有静香的例子在前，即便是知道梅凤栖的性子厉害，可他们也真的不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寻云溪的晦气。 毕竟她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单从在府里的地位上来说，她本就是比其他任何丫鬟都要更有分量。 更何况，云溪与九皇子从前的关系，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盛皇都。 能传这么快，除了这消息足够劲爆之外，自然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沈苍梧，至少，他都没有做出阻止的举动来。 “废物。”梅凤栖看出了她们的害怕，便自己冲到了云溪的病床前，一抬手，“啪——”得一声，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云溪，你这个贱婢，到底是谁允许你在外面乱传和殿下的关系的！还有，不要在这里给我装病，给我起来！” “噗——”一下，云溪吐出了大口的鲜血，都喷在了梅凤栖那一身光鲜亮丽的白色宫装之上。 这宫装一看就是极为名贵，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还都是金线所绣。 “大胆贱婢！” 梅凤栖眼见着自己这衣服上的袖子都沾上了血迹，顿时怒火中烧。 愤怒灼烧了她的理智。 “你怎么敢！” 她伸手，掐住了云溪的脖子。 青黑色的淤青在云溪洁白如瓷的脖颈上显现，她的脸色逐渐青紫。 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云溪觉得自己开始喘不过气来。 眼角余光瞥见有一个黑色的衣袍一闪而过，她嘴角轻勾，对着面前已经面目狰狞的梅凤栖，轻轻张嘴，“放开我。”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梅凤栖根本忍不了这样的挑衅。 然而，就在她即将将手上的力道再度收紧的时候，突然，边上有人冲过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开去。 “咳咳咳——” 大片大片的空气涌入，云溪开始剧烈得咳嗽起来。 一个温暖的怀抱立刻抱住了她，还在温柔得拍着背替她顺气。 “苍梧哥哥……”梅凤栖见着沈苍梧，下意识得后退了一步，可看到他如此温柔得对待一个下贱的婢女，又妒火中烧，“苍梧哥哥，我才是你未过门的侧妃，你怎么可以……” “是她救了我一命。”沈苍梧对着梅凤栖，终归没有冷言冷语，还是耐心得解释，“凤栖，至少在她伤好之前，别来找她的麻烦。” “我找她的麻烦？”梅凤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溪，“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要找她的麻烦，是她，一直找各种借口，留在你的身份，这一次的杀手，说不定也是她找来的，就是为了在苍梧哥哥你的面前上演一出救命恩人的戏码！” “三小姐！”云溪缓和了过来，看着梅凤栖，“这救命恩人的身份，奴婢实在是担不上，这个世界上，唯有你三小姐才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这话，意有所指。 是说给沈苍梧听的。 云溪不想再跟沈苍梧有任何的关系。 “这一次中箭，纯粹是奴婢不小心。”云溪从沈苍梧的怀里退出来，垂下眼眸，“想必今日三小姐来此处，也是为了来寻殿下回府的。” 第32章 出主意 “你……”沈苍梧看着云溪这低眉顺眼的样子。 依旧是那样。 表面听话，实则心里恨不得他赶紧离开。 他就这么不受她的待见么？ 他特地给她救命恩人的身份，只是为了让她日后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可她却要撇的干干净净，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好啊云溪。”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仍在病中，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说，“既然你觉得本王的救命恩人的身份不值一提，那也别担着这份虚名，三天之后，就给我滚回九皇子府，继续尽职尽责当你的近身侍女，若是让我知道你有半分不臣之心，你如今在京中的那些朋友，我可不保证是不是还能够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又是威胁。 云溪都已经听习惯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都已经无所谓沈苍梧警告她什么了。 “知道了，殿下。” 她悄声应下。 梅凤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云溪开罪了沈苍梧，她赶紧走上前去，挽住了沈苍梧的胳膊，“苍梧哥哥，你也别因为云溪的话生气，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倔强得要命，又不听主子的话，要不是因为梅家感念她是家生子，就这样不听主人命令的丫鬟，早就被我梅家给赶出去了。” 云溪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还有啊——苍梧哥哥，你看看，云溪都把我的新衣服弄脏了。” 梅凤栖见沈苍梧并没有因为先前的话对她生气，自然变本加厉，将刚刚因为欺侮云溪而被她的血弄脏了的袖子拉到沈苍梧的面前，让他看看。 “好了，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回府的路上，我再陪你去买一件便是了。”沈苍梧伸手搂住了梅凤栖的腰，带着她就走，头也不回。 待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桃樱在外面小心翼翼得探头进来，看到云溪只是坐在床上发呆，还有刚刚因为吐血，而被弄脏了的地和床铺。 她嘴角的血迹仍旧未擦干净。 桃樱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赶紧拿了帕子来，替云溪擦拭干净。 “云溪姐姐，殿下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呢！”桃樱想起先前沈苍梧那么高调得恨不得人尽皆知他与云溪从前的关系，还以为他至少对云溪还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可今天这么一看，到底还是她想错了。 身在帝王家的人，哪里有什么真心。 “桃樱，我有点饿了，去帮你拿些吃的，谢谢。”云溪从桃樱的手中接过了帕子，开始自己擦拭起来。 桃樱站起身来，眼神一如既往得充满担忧。 “好了，去。”云溪摆了摆手。 桃樱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门才刚刚被关上，后窗就传来了被人拉开的声音。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云溪定睛一看，居然是有人正好从打开的后窗一跃而入。 那一身鲜亮的红色衣衫，云溪甚至都不用看清楚正脸，就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公主殿下来我这里来得可真勤。”云溪看着落地的许青竹。 许青竹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站起身来，走到云溪面前，双手抱臂，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把这救命恩人的情承下来，有了这层身份，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就根本没有办法欺负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因为——”云溪开口又停住，一双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是在盯着坐在床边的许青竹，又像是透过许青竹看向了辽远的时空和从前。 “先前我就说过，我中箭，并不是因为我要救沈苍梧。” “嘁——”许青竹发出不屑的笑声，“你知道的，我可不信这样蹩脚的理由。” 再然后，云溪就只是沉默。 许青竹“啧啧”了两声，“明日便是你们大盛的皇帝迎接南楚使团的宴会，你也应该猜到了我此次跟着兄长来到大盛朝是为了什么。” 她将话讲得十分明白。 云溪闭了闭眼，仍旧没有说话。 “我不过来了几日，就看到你们大盛朝的女人，为了一个九皇子争来争去，用尽手段，这样的生活实在不是我想要过的。”许青竹摇头，“可父命与兄命难违，不如，你给我出个主意？” 这样的话停在云溪的耳朵里，让她还以为是她出现了幻听。 堂堂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居然让她一个侍女来出主意？ “公主如今已在驿馆里住了几天，可有什么人上门，拜访公主殿下？”云溪开口，却只得到了许青竹摇头的回答。 这南楚的公主性子厉害，只怕那一天在街上遇到刺客时，就已经让大家认清了许青竹可绝对不会是那种深闺之中人人拿捏的妇人。 所以，大盛朝的这几个适龄的皇子宗族们，看来是都怕了。 “那公主殿下，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云溪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是她在这里出谋划策，不过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自然也就继续聊下去。 面对这个问题，许青竹倒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我想要那个排行十四的，可兄长说，那十四皇子年纪太小，且不是继位的人选，我要是嫁给了沈风逸，对南楚根本就不会有太大的好处……” 真是没想到，许青竹最后看上的，居然是沈风逸。 云溪在心中暗笑。 不过明面上，想到许青竹的问题，云溪还是要解答几句，“公主殿下身份特殊，婚姻大事自然是要慎重再慎重，不如听奴婢一言，明日宫宴之上，若是有人能够打得过殿下，那殿下就有理由做你想做的事了。” 许青竹认真听着，默默点头。 这个主意在云溪看来，并不是一个什么好主意。 毕竟殿前动武，风险太大。 可许青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既然想到了，那便要去做。 “云溪，谢了，我会按照你说的，跟兄长好好商量一下的！”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许青竹朝着云溪眨了眨眼，在外头的人进来之前，又飞身从后窗一跃而出。 第33章 使臣朝见 大殿之上，许青叶带着南楚使团，上殿参拜大盛皇帝。 两边是文武百官分别列队，而站在武官队列最前面的，是九皇子沈苍梧，另一侧，则站着八皇子沈知行。 沈苍梧的身后，站着十四皇子风天逸。 夺嫡之争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两边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分布，都已经十分明显了，而大盛皇帝，也只是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今日，由小王代父王来参拜大盛皇帝，祝大盛皇帝寿世永昌，国祚绵长。” 许青叶并没有下跪，只是按照南楚的礼节，微微弯腰，行了抬手礼。 这礼部的人看着自然不满，正想要分辨几句，却被沈知行眼神阻止。 “南楚使团远道而来，世子一路可还辛苦？”大盛皇帝笑呵呵的，至少面上是看不出有任何生气的意思，摆了摆手，让许青叶等人先在早已经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来。 “还好还好，从南楚到大盛京城，一路上风景秀丽，我等一边前行一边赏景，这一个月的时间，也算是见识到了不少大盛的美景。”许青叶同大盛皇帝客套起来。 酒过三巡，便是大盛朝宫中的舞姬献舞。 舞姬舞姿袅娜，看得在座的大盛朝文武官员都食不知味，沈知行更是一如既往两只眼睛都黏在舞姬的身上，倒是南楚国的这些使臣们，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鲜少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些舞姬身上的。 大盛皇帝自然是注意到了。 “怎么，世子对这些舞姬都无甚兴趣？” 这问题，直接就扔了过去。 许青叶正与妹妹许青竹碰杯，听见大盛皇帝的声音，施施然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敛了敛衣襟，站起来，先同皇帝行礼，“倒不是这舞姬的舞姿有什么不好之处，实在是因为我们南楚，鲜少有这样美丽的舞姿，所以，只是我们不懂得欣赏罢了。” 好一句，以退为进。 分明是看不起大盛朝的舞乐。 “如此，朕倒是好奇，南楚国的舞乐，又是什么样子？不知世子可否有机会让我们开开眼啊？” 皇帝的话，登时让南楚的使臣们皱起了眉头。 毕竟，队伍里的女眷比并不多，且除了南楚公主许青竹之外，其他人也都是身份尊贵，断然没有在大盛朝廷殿前起舞的可能。 “这……”许青叶正准备拒绝，许青竹却先扯了扯兄长的袖子。 在许青叶略有些担忧的眼神下，许青竹径直走到了台前，“请大盛的皇帝陛下容我去更衣。” “去。”皇帝没想到许青竹准备亲自下场表演，便认为许青竹极为重视这一次的两国联姻，是想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在未来可能成为她驸马的诸位男子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没想到，许青竹在换好了一身装扮之后，一回到大殿，便又跪下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大盛的皇帝陛下批准。” “你说。”大盛皇帝没想到许青竹会来这么一下，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自然也不可能继续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再坐回去，也就只好点头答应。 “我与兄长此来大盛，本意就是为了两国交好，所以父王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够在大盛觅得一佳婿，不过，我南楚的规矩便是，想要娶我为妻，至少，在功夫上就不能比我弱，今日，我也将话放在这里，想请皇帝陛下同意，于三日后安排场地比武，大盛京都之中任何适龄的男子，均可参加，如何？” 许青竹昂首挺胸，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顿时，全场哗然。 八皇子沈知行没想到这小妮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立刻看向了坐在父皇身边的母后。 皇后私下里偷偷扯了扯皇帝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可惜—— 皇帝被许青竹将话架在了这里，便只能点头。 “公主说的是，大盛自然会尊重南楚的习俗，只要公主喜欢，随时都可以开这个擂台。”说完，皇帝又看向沈风逸，“小十四，你此次负责接待南楚使团，这公主的要求定然都要好好放在心上，可知道？” “是，父皇。”沈风逸站起来，抱拳一礼，算是将这件事情接了过去。 “妹妹，既然皇帝陛下已经答应了，你就露两手让他们看看。”许青叶也明白妹妹的想法，见妹妹说的差不多了，立即开口打住，生怕她再往后说下去，会说些什么出格的话。 许青叶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两把剑。 沈苍梧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严防着这看似人畜无害的许青竹。 “真是不知所谓。”皇后向来不满这女子舞刀弄剑，看着许青竹在南楚使团中几名乐师的伴奏下，踏着乐点起舞，将剑舞得虎虎生风的时候，自然更急得不满。 乐点逐渐变得紧凑起来，许青竹脚下的动作也变得更加凌厉与细碎。 她手中的双剑划破这大殿之上原本充斥着靡靡之音的空气，看得许多人的心头都为之一振。 变故，便是在陡然间起来的。 在许青竹舞剑的风声之中，突然掺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响。 “小心！” 许青叶一直在观察着妹妹，他最先发觉，可是他的提醒已是来不及，许青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这一震之下手中的剑立刻脱手飞出，竟是直接奔着端坐在高位之上的大盛皇帝而去。 沈苍梧动作最快，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闪身到了皇帝的面前，不过双指轻弹，那脱手的飞剑就转变了方向，直直得朝着殿中的柱子飞去，最终牢牢得钉在了红色的柱子之上。 “大胆许青竹！” 八皇子沈知行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尚未回过神的许青竹怒骂。 捂着手腕站在原地的许青竹立刻看向兄长，许青叶离席，走到妹妹身边，也不管这大盛的大殿之上，有多少双眼睛现在虎视眈眈得盯着他们，只是一味专心致志得先来看妹妹的伤势。 第34章 以退为进 “你们这大盛怎么朝堂之上都能有人有机会发射暗器？”许青叶在看到妹妹手腕处的淤青之后，双眼立刻微微眯起，“我妹妹的手若是受伤严重，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风逸。” 大盛皇帝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够保持理智，直接把这一次负责接待的小十四给喊了出来。 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沈风逸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眼睛偷偷得瞧着九哥沈苍梧，沈苍梧只是让他先出来在底下站着，听听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知行见状，自然忍不住要踩自己的对手一脚。 “我还以为是南楚的公主殿下久未习武，故而有些生疏了，倒是没想到，这症结居然是在十四弟的身上。”沈知行大袖一甩，“十四弟，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可以同为兄说说，毕竟，这接待南楚使团这样的大事，可是不容有失的。” 短短几句话，就直接把沈风逸架在了火上烤。 沈风逸垂下头，有些心虚。 他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 但知道刚刚如果不是沈苍梧及时阻止，事情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皇后见状，知道沈风逸一时半刻说不出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自然也要落井下石，“小十四，你父皇这一次是相信你一定能好好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才把接待使团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付给你，可你实在是——” 后面的话，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倒不是这位皇后不想说，而是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父皇。”沈苍梧朗声，站在了沈风逸的前头，显然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在这件事情上被如此为难，“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袭击了南楚的公主殿下，此人一定还在殿中，请父皇封闭大殿，在大殿之中挨个找寻手中带着弹丸的人。” 跟着沈苍梧来参加宴会的下属，已经找到了那枚打在许青竹手腕上的弹丸，呈送到皇帝的面前。 “好。”皇帝点头，挥挥手，让在场的禁卫们封锁了这大殿之中的所有通道。 文官们窃窃私语，对沈苍梧的不满到达了顶峰。 “九殿下如此所言，岂不是把我们都当成了偷鸡摸狗之辈？” 有个人是沈知行的心腹，见沈知行和皇后都已经对沈风逸落井下石，自然是要出来一同帮腔。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踢到的一块铁板。 “父皇，儿臣断然没有这个意思，如果在场的哪位大人觉得儿臣如此行为便是将他们当成了偷鸡摸狗之辈，那么儿臣只能对大人们说一句抱歉。” 沈苍梧平时看着沉默，但实际上，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这一点，其实沈知行早有体会。 而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大多是今日才得见。 “搜。” 沈苍梧一声令下，不管在场的人愿意不愿意，就都得被禁军们从上到下搜个彻底。 文官们很快就被搜索完毕，反倒是武官们，有几个脾气大得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盔甲脱下，委实是慢了一些。 又过了半刻钟，群臣都搜检完毕，无一人手中有沈苍梧想要找的东西。 “殿下，这——” 负责搜查的禁军向沈苍梧回报，面露难色。 “九殿下，查都查完了，现在是不是能够让我们走了？说不定这真正的下手之人此时早就已经离开了皇宫，你越是在这里跟我们浪费时间，就约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有文官开始在沈知行的授意下，当场挑衅沈苍梧。 沈风逸见兄长是为了替自己出头，现在反倒是被这些不知所谓的文官奚落，自然更加着急与生气，攥紧了拳头便要上前去说理，却被沈苍梧一把拉住。 他转向皇帝，在皇帝严肃不已的眼神之中，拱手行礼，“父皇，看来是儿臣想错了，这袭击南楚公主的人并不在大殿之中，现在就放了大臣们离去。” “这怎么可以！”许青叶站出来，“你说人不在他就不在了么？要是放跑了真正下手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兄长。”许青竹压低了声音，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别太过分，这里不是南楚。” 毕竟，那剑从许青竹的手里飞出去，差一点也就刺入了大盛皇帝的身体里。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大盛朝和南楚国别说联姻了，就算是眼前这表面的和平都没有办法维持。 如果不是沈苍梧，一切都已经滑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好了好了，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今天这件事情，我就等你沈苍梧给我一个交代！” 撂下一句话，许青叶护着许青竹，带着南楚国的其他使臣们浩浩荡荡得离开。 其他的文官们也都同皇帝见了礼，一个跟着一个离去。 禁军看向沈苍梧，在得到了沈苍梧的眼神示意之后，这些禁军很快就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大海一般，消失在了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队列之中。 “老九，你可是还有什么后招？” 皇帝可不是傻子。 原本，以沈苍梧这沙发果决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听那些酸溜溜的文官说几句之后，就做出如此大的让步的。 再说了，明知道动手的人就在大殿之上的这些人里，怎么可能真的把他们都放出去。 “父皇，你就等着看。” 沈苍梧成竹在胸。 而坐在一旁的老八沈知行，原本是一副淡定的神色，认为胜券在握，却在听到沈苍梧仍然“留有后手”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八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抱恙？”沈风逸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打算简简单单放过沈知行，“要不要我给你喊太医来？” “不用。”沈知行收敛了脸上那惊疑不定的神色，直接拒绝了沈风逸的提议。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宫城西北角高空，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这是禁军用来联络的信号，即便是在白日里，八百里开外也依旧是耀眼夺目。 “走！”沈苍梧嘴角轻勾，知道人抓到了，便吩咐了一声，让沈风逸跟上，自己当先冲了出去。 第35章 皇帝的偏爱 沈知行也想跟上去，可惜这位自小就没有认真习武，根本跟不上前头这两位的速度。 待两人赶到先前飞起烟花的地方，有两名禁卫直接将刀架在了那个已经跪在地上的，一身宫人装扮的人身上。 “殿下，就是这个人。” 另一名禁卫将从他身上搜到的东西一并交给沈苍梧。 原来那并不是弹丸，而是木珠子。 沈苍梧在仔细观察过那些木珠子之后，再眼神一扫，便注意到了那人头顶之上带着的冠帽，上面还插着一根发簪。 他将发簪拔下来，果然这发簪是中空的，里头可以打开，还有三颗木丸正发簪里面，如果不是因为这人想要自保，为了能够在遍地禁军的宫城之中迅速找到出路离开，他也就没有必要将那原本好端端藏在发簪之中的木头丸子拿出来。 果然，出手袭击叶青竹不是真正的目的。 因为攻击叶青竹的，用的是真的弹丸。 这样必然会误导侦查的方向。 所以当所有人都像刚刚一样，在寻找弹丸的话，那么这位带着木簪子的人，自然就能够全身而退。 至于他明明带一个弹丸就可以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却偏偏要带着其他的几个木丸子增加自己身份暴露的风险。 “你们凭什么抓我！” 那人扯着嗓子喊。 这一听就知道不是宫中的宦官。 沈苍梧蹲下来，看着这一脸自己并没有做错的人，戏谑得问，“怎么？这是想要进宫来做太监，所以才偷了一身这样的衣服换上吗？” “我……” 那人语塞。 “行了，别废话了，把人扔进刑部大牢，等我去回禀了父皇，就让刑部的人好好审一审。” 沈苍梧摆了摆手，甚至还将那木簪子里的木丸子拿出来之后，将那根木簪子重新又插回到了这个凶手的发冠之中。 事情告一段落，沈苍梧拿着缴获的东西准备回去同大盛的皇帝复命。 沈风逸显然还一脸懵，“九哥，案子交给刑部，真的没有问题么？我听说，沈知行最近与刑部的尚书大人走得十分之近，万一——” “万一他们真的有这个胆子，那不就正好？”沈苍梧拍了拍沈风逸的肩膀，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些太过天真，“放心，这些事情我心里都有数。” 御书房中，沈知行一直站在一旁，本来是想要找个机会好好得在父皇面前说点沈风逸和沈苍梧这一次接待南楚使团的不是，可皇帝一直在批阅各路臣子送来的奏折，根本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 沈知行十分不爽，可不爽归不爽，眼前站着的这一位是他的父皇，他又不可能说什么。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外头的太监唱喏，“九殿下到，十四殿下到——” 离他们刚刚跑出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本在伏案批阅奏折的皇帝听见外头的动静，显然也有些惊讶，立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笔，等着外头的两个儿子走进来，想要听听他们的消息。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找到凶手，也在凶手的身上找到了用来行凶和混淆视线的工具，请父皇过目！” 边上的心腹太监立刻就走下去，从沈苍梧的手中将东西接过去，又快速小跑了几步，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认罪了么？”皇帝扫了一眼太监递上来的东西，并没有仔细过目。 “尚未。”沈苍梧摇头，“人已经押入了刑部大牢，儿臣们先来回禀父皇，想看看父皇准备如何处理这位敢在大殿之上公然行刺的杀手。” “不用审了，直接杀了。” 皇帝干脆利落的摆了摆手。 刚刚还万分担心的沈知行瞬间就松了口气，完完全全得放松了下来。 但因为他的眼中只有沈苍梧，他也只是死死盯着沈苍梧，万万没想到在沈苍梧的身后，还有一个眼神更加锐利的沈风逸。 刚刚或许他还不确定，可是看着沈知行如今的表现，沈风逸想不确定也不行了。 这一次接待南楚使团，出了那么多的意外，一定都是这个八皇子沈知行在这里搞鬼。 “父皇，此人潜入宫宴，身上穿着的是宫中太监的衣服，这……” 沈风逸原本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去继续让皇帝选择查下去，可皇帝一个眼神扫过来，让沈风逸瞬间闭上了嘴。 “父皇有令，儿臣自然遵从。”沈苍梧也明白，这事情就只能够查到这里了。 沈苍梧在向沈知行妥协，还是在皇帝陛下的偏爱之下。 从大殿中出来，沈风逸跟在沈苍梧的身后，两人走得极快。 “九弟，十四弟，你们等等！” 沈知行也从后头追上来。 毕竟从小都不好好学武，不过是跑了几级台阶，便喘了许久。 “八哥有何事？” 沈苍梧显然也是在气头上，但是他比起沈风逸来，还是更能藏住自己的情绪一些。 至少还能够做到维持表面的和平。 “两位查案实在是辛苦，今日大殿上的事情，想必南楚的那些人回国之后也会因此心怀记恨，哥哥有一计，不如就在南楚公主的擂台上，派出我们大盛最优秀的战士，打败许青竹，再然后，公开表示不会娶南楚的母老虎为妻，你看，这样是不是就能够为你报仇了？” 沈知行的这个主意，一听就知道，这傻子也是来骗傻子的。 得有多蠢的人，才会相信这个嫌自己命太长的方案。 “八哥既然如此心急火燎得想要为我们讨回公道，不如，等三日后的擂台赛，兄长亲自去寻那一位能够打败叶青竹的客人？”沈苍梧眼眸深沉，甚至连一个其他的表情都不愿意给，“若是真的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可一定要同弟弟我打声招呼。” “我……”沈知行没料到沈苍梧会如此做，“九弟说笑了，你八哥我自小就对武学没兴趣，可不像你，先前在大殿之上，挡下了叶青竹脱手飞来的利剑。” 第36章 倾慕的真相 九皇子府中，明月高悬。 后院的水榭之中，月光照着水面波光粼粼。 沈苍梧一人坐在水榭中，面前的酒壶已经见了底，他靠在水榭的栏杆上，仰头望着空蒙的月色。 “苍梧哥哥。” 不远处，传来梅凤栖的呼唤。 梅凤栖袅袅娜娜而来，身上穿着一件翠绿色的衣衫。 “听管家说，苍梧哥哥从宫中回来便一直郁郁寡欢，有什么事情也可同我说说，让我替苍梧哥哥排解排解。”梅凤栖在沈苍梧的身边坐下来，伸手去触碰他拿着酒杯的手背。 然而，沈苍梧的手下意识得一躲，那酒杯就被他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梅凤栖的手，略微尴尬得僵硬在了空中。 沈苍梧反应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梅凤栖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 梅凤栖显然并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沈苍梧的心里藏着事，可这些事，他也不愿意同她说。 他真的有把她当成爱人么？ “苍梧哥哥，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很想要问你。”梅凤栖的眼中也倒映着如水的月色，波光粼粼。 “什么？”沈苍梧望着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一阵烦躁，因为他想到了另一双眼睛，另一双，从前一直都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睛。 “从我们在梅家相遇开始，苍梧哥哥就一直选择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呢？我还从来都没有问过苍梧哥哥，为什么你会钟情于我。” 这个问题，在梅凤栖的心中盘桓了许久。 从前她是小姐，他是下人，所以梅凤栖自然认为这不过就是下人对于主人的仰慕。 她根本就不需要探明其中的原因。 可现在，他们的身份发生了变化。 她必须要知道沈苍梧为什么爱她，她要保持住，否则的话，她的内心已经有不安的感觉逐渐得强烈起来。 “因为——”沈苍梧想起从前的事，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在我与我母亲遇刺之时，是你救了我。” “原来……是这样。”梅凤栖有一瞬间的犹豫。 原来是因为，救命之恩。 可是，当年那个救了沈苍梧的人，其实不是她。 这样的认知让梅凤栖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就仿佛堕进了无尽的深渊。 “咳咳——” 她因为紧张，下意识得咳嗽了起来。 沈苍梧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温暖的气息萦绕在梅凤栖的周身，让她更加得贪恋眼前的一切，“苍梧哥哥，我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房休息了，夜深风露重，你也别在外面待得太晚了。” “嗯，去。”沈苍梧点头，替梅凤栖系好了披风的带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梅凤栖转身，步伐逐渐加快，不敢让沈苍梧看到她眼底逐渐掩饰不住的惊恐。 如果把时间倒回到几年之前，她第一次见到沈苍梧的那个午后。 她带着家里的几个丫鬟正在城郊的寺里祈福敬香，忽然，是云溪说听见了什么声音，想要过去看看情况。 她嫌麻烦，所以就只是让云溪自己过去。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云溪便浑身是血得回来，还勉强拉着一个昏迷中的人。 那个人，就是沈苍梧。 或许是那时，沈苍梧曾经短暂得醒来过一次，以为是她这个做大小姐的救了他。 不行，这件事情的真相绝对不能够让沈苍梧知道。 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会收走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为今之计，必须要想办法把云溪给赶走！ 云溪现下既然不在府中，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喊来了侍女，将她写的信，寄回家里。 必须让爹爹帮忙，尽快除掉云溪。 两日后，许青叶作为南楚使团的代表，终于等到了上一次在宫宴之上的案子的调查结果。 “什么畏罪自戕！你们大盛的刑部，便是这样查案子的么！” 听闻消息的许青叶怒不可遏，直接袖子一甩，便将几案上的茶盏尽数扫落在地。 “还请世子息怒，犯人在自戕前就已经承认此事没有任何人的指使，是他实在是不满自己日子过得清贫凄苦，这才动了报复的念头，大殿之上的举动也并非是针对南楚，只是恰巧——” “恰巧？”许青叶冷哼了一声，“此事不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休想这样简单得了事！” 来向许青叶通报的，本就是大盛皇帝身边的心腹，平素里也并不是十分看得起南楚，认为不过是蛮夷之地，大盛肯派人上门给一个解释，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可偏偏这许青叶还在这里叫嚣。 “世子，这里毕竟是大盛，还请世子说话客气些！”这心腹太监的眼神冷下来，语气上也逐渐不如先前那样恭敬。 许青叶还没有发作，倒是原本一直坐在屏风后面听着的许青竹先忍不住了，她直接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的鞭子“啪——”一下甩在地上，这猎猎的破空之声也听得这太监心头一颤，“公主殿下，您这是——” 不过就是个欺软怕硬之辈。 许青竹早就看出来了。 “想要让我哥哥对你说话客气些？”许青竹仿佛是听到了这天下最好听的笑话一般，“原以为至少是你们大盛的皇子出面来同我兄长交涉，没想到居然是派你一个太监来，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她讲话，更不客气。 太监明显被许青竹下了面子，可又碍于如今两国之间的表面交好，也不太敢把不满在面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世子，公主，两位如果对这一次的案子调查还有任何的异议，也可在下次见到陛下时提出，咱家今日来，也只是奉了陛下的命来传个话。”太监不敢在这个地方再多待，立刻撇清了关系，告了礼转身也就走了。 “呸！什么东西！” 等这太监走了之后，许青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冷得骂了一句，还犹嫌不够。 第37章 医馆杀手 许青叶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好了，你与他一个传话的置什么气，还是好好想想，明天的擂台上，你要怎么表现。大盛不乏心胸狭隘之辈，明日的擂台上，只怕也是费尽心思钻营想要让你出丑。” “兄长放心。”许青竹点点头，“不管是谁有那些肮脏心思，我都一定要让他看看，什么叫自食恶果！” 见妹妹如此有信心，许青竹便也就放心了。 南楚使团里有人出门逛街，买回来一堆大盛京都市集上的好玩物件，回来还拿给许青竹和许青叶看。 许青竹因为养伤，所以在驿馆里闷了两日，此刻见同行的伙伴带回来的好玩物件，自然是忍不住也要出门逛逛。 “你自己小心些。”许青叶因为还有其他任务，所以也没有办法陪同妹妹。 许青竹仗着自己有功夫傍身，自然不怕。 不过这市集上的东西真的自己出来逛了之后，又看不上什么，走着走着，许青竹一抬头，就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家医馆门口。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正好就是云溪养伤的医馆。 想到云溪先前给她提过的建议，许青竹想着应该要给云溪道声谢，于是便大摇大摆得走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这医馆的门却是关着的。 “也不知道今日这医馆是怎么了，大白天得不做生意，昨儿个也没说自己要关门歇业一天呀。” 几个来看病却跑空了的病患站在医馆门口，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许青竹皱眉。 她的嗅觉天生就会比旁人更加灵敏一些。 这喧闹的集市之中，她竟然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她能确定的是，这血腥味就是从医馆里传出来的。 可是这医馆明明关着门，应当也不可能有伤者在里头接受救治—— 会不会是…… 许青竹心中一凛，许多不好的猜测瞬间涌入她的脑海，她赶紧绕到了医馆的后院，找了个地方，直接飞身就越过了并不是那么高的围墙，不过眨眼之间，她就已经轻飘飘得落在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很安静。 静到甚至能够听见落花的声音。 血腥气依旧若有似无得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顺着气息，压低了身子慢慢往前探，终于在另一处小庭院里，发现了人的踪迹。 确切来说，是杀手的踪迹。 “我亲眼看着他们往这里逃的，怎么可能一下就不见了呢！” “会不会有什么密道之类的？” 杀手的窃窃私语都落入了许青竹的耳朵里。 这让许青竹先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不过这些人也太嚣张了，大盛京都，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得搞刺杀？ 许青竹缓慢接近了那两个正在找寻目标踪迹的杀手，直接立掌为刃，劈晕了其中一个，将剑架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杀手被许青竹吓了一跳，在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之后，更是一动都不敢动，“我……我……” 他吞吞吐吐，眼神突然很惊恐得看向许青竹的身后。 许青竹下意识得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什么都没有，等她知道自己中计，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杀手已经抓住空档，直接扔了一个霹雳弹在地上。 霹雳弹炸开的瞬间，火花四溅。 许青竹下意识得抬手去挡住火花，等到眼前的浓烟散去，视线再度恢复清明的时候，她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个被她一张劈晕而倒在地上的人，已经被人一刀封喉，去见了阎罗王。 好狠的下手。 然而—— 就在许青竹准备继续去寻找先前那一丝血腥气来源的时候，突然，庭院的四面八方涌出了一堆京城的捕快。 “大胆！居然敢在天子脚下持械杀人！”领头的那个捕头一身正气，穿着一身深蓝色与红色相间的捕头制服。 他显然是不认识许青竹的，只以为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许青竹杀的，挥手便让自己的手下上去把人抓起来。 “放开！”许青竹当然不会就这么认栽，“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救人？”那捕头皱眉，神色更为严厉，“人在哪里？” “我……”许青竹语塞。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丛修竹紫萝之后，传出了石板转动的声音。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发现正是先前遍寻不见的医馆里的大夫们。 大夫们的身上也溅上了不少的血迹，有些人的身上还挂了彩，部分人伤得颇重。 刚出来，众人便听见桃樱清亮且焦急的声音，“云溪姐姐呢？没有看到云溪姐姐么？”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才发现，云溪并不与大家待在一处。 “糟了！”桃樱立即变了脸色，向着云溪休养的那个房间冲了过去。 许青竹也想跟着去，结果两个捕快分别把刀一左一右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带走。”捕头摆摆手，显然已经认定了许青竹就是凶手。 其他的大夫们也都被带回去做笔录。 唯有桃樱，跑着去看云溪的状况，却只发现，云溪的房间乱作一团，明显有挣扎过的迹象，那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药碗也被打翻了，药撒了一地，此时已经干涸，在地上晕开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云溪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强行带走了。 “这位云溪姑娘长什么样子？你可以描述给京城县衙的画师听，让他帮你画像寻人。”捕头见桃樱一副快要哭出来又无比害怕的样子，以为桃樱只是太过着急，万万没想到云溪的真实身份。 “好！”桃樱认可捕头提出的方案，“我要先回一趟九皇子府，这件事情，必须让殿下知道。” “九皇子？”向来铁面无私的捕头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也微微有所动容，“此女难道与九皇子有所关联？” 京城之中流言纷纷，那么这位被掳走的姑娘，难不成就是流言之中所传的那位九皇子沈苍梧的心上人？ 第38章 颠倒黑白 九皇子府中，因为桃樱送回来的消息，乱成了一团。 宫中传召，是为了南楚公主许青竹卷入了医馆里的这一起杀手事件。 “九哥！” 沈风逸是负责来送信的人，他明显感觉到沈苍梧在听桃樱说完之后，乱了心神。 “父皇那边的差事更加重要，让桃樱去京城府衙画下云溪的画像，在城中寻找，既然云溪是被带走，那就说明那些杀手定然是有所图谋，否则的话，她现在已经——” “死了”两个字并没有能够成功说出口，因为沈苍梧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警告沈风逸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来人。”沈苍梧喊来了管家，直接将腰间的那一枚玉佩取下来，递给管家，“去让他们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给我把人找到，要是找不到，让他们提头来见！” 管家见着那一枚玉佩，眼睛都直了。 沈风逸也明白那一枚玉佩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沈苍梧自少年时便苦心经营的，安插在京城各大要紧处的眼线们，都会听这一枚玉佩的号令。 见玉佩，如见沈苍梧本人。 正是因为这些人用来掩饰的身份在京城之中都至关重要，所以轻易是不会动用这些人的。 而如今，为了找一个云溪，沈苍梧居然—— “九哥，这会不会——” 沈风逸还是十分不解。 在他看来，云溪固然重要，却也没有重要到这样的程度。 “沈风逸。”沈苍梧很少会连名带姓得喊他的名字，这样一喊，那也就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如此，沈风逸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默默退到了一旁。 便是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翠绿色的身影，沈风逸下意识得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那一抹翠绿色的身影匆匆离去。 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沈风逸皱眉，看向沈苍梧。 沈苍梧却只是对着他简单点了点头。 看来，沈苍梧一早就发觉了，只是一直没有点破罢了。 能够将这眼线安排进九皇子府，还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在外头偷听他们的谈话，只能说，确实是有点胆子。 管家拿着玉佩离去，沈苍梧一直皱着的眉头却根本没有舒展开。 去见皇帝的路上，沈风逸不免有些好奇—— “九哥，你不会是真的把那个丫头当成你的妻子了？那么上心？” 听见“妻子”两个字，沈苍梧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下意识得开口，“我要娶的，永远只有凤栖一个人。”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心底却满是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他，会对失踪的云溪如此上心？ “九哥，有些事情，做弟弟的不好说太多，可是我仍旧觉得，你的心里，未必只有梅凤栖一个人。”沈风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沈苍梧的神态。 他知道，他说的话是对的。 因为沈苍梧陷入了沉默。 半盏茶的时间之后，他们步入了皇帝所在的御书房。 御书房中，沈知行早早得就到了，见着他们两人进来，还有心情调侃一番，“两位皇弟接待南楚使臣真是贵人事忙，父皇派人去请，都要将近一个时辰才出现。” 这样的酸话，沈苍梧听过也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沈风逸跟在沈苍梧的身后，也懒得搭理沈知行。 沈知行仿佛是上演了一场独角戏，十分生气，但也只能憋着。 “父皇，召儿臣来，是所为何事？” 尽管已经初步了解过事情的起因，可沈苍梧还是按照流程，要直接向皇帝再了解一下情况。 皇帝也是十分头疼，将刑部送上来的折子让心腹太监递给沈苍梧，“原本以为那一天在大殿之上的凶手是出于自己的私怨才动的手，可今日在朱雀大街的医馆之中，出现了杀手追杀医馆大夫这样惊人的案子，连你身边的近身侍女都被带走，而京城府衙的捕头李建章带人赶到的时候，只发现唯有南楚公主一人，她身旁躺着一个刚死不久的杀手，虽然公主自言她是来救人的，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所说的一切是真的，更何况，杀了那名杀手的武器，正是许青竹常用的武器。” “所以，父皇同我都认为，那日在大殿之上那个突然冒出来袭击了许青竹的凶手，根本就不是我大盛人，而是早就收受了南楚的贿赂，想要在大殿之上故意来这么一手，好让我大盛朝陷入不义之地！” 沈风逸在一旁默默听着，只是觉得以他的脑子都能够听出来，父皇和沈知行是在合力颠倒黑白，更何况是沈苍梧。 “可是父皇，这样的说法，许青叶未必会接受。” 沈苍梧只觉得荒唐无比。 即便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不想让南楚的人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也不能这样随意得将罪名就安插在许青竹的头上。 冤假错案一旦被平反，这丢的可就是大盛朝所有人的面子。 “九弟你还是太小心了，这个案子只要我们咬死了是南楚在背后设计，不管许青叶认不认，他都得给我们一个解释。”沈知行只觉得沈苍梧愚不可及，这么好的一个借口都放在眼前了，“若是许青叶非要找事，那我们正好就可以借这个机会，跟南楚好好打一场，让南楚割地赔款，可比跟他们联姻有用多了。” 沈知行在大放厥词。 沈风逸在旁听着，忍不住笑了一下，“八哥说得这么壮志昂扬，难不成，是已经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 听沈风逸这么一问，沈知行立刻摆了摆手，依旧是一副沈风逸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我大盛朝堂之上，多少声名赫赫的武将，此事怎会需要我们身为皇子的亲自领兵？” 这话说得，还真是高高在上—— 也不知那些武官们听见了，会是作何反应…… 沈苍梧并不搭理沈知行的胡言乱语，他只是看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父皇，您真的要借这个机会，去敲打南楚么？” 第39章 坐实罪名的方法 “自然不是。” 皇帝摇摇头。 沈风逸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沈知行明显脸色有些变了。 只不过，这句话并没有完全结束，皇帝又继续说下去。 “许青叶未必真的敢跟我大盛朝开战，趁着这一次机会，让他知道，想要把他的妹妹救回去，就得现在臣服我大盛朝。” 皇帝将手中原本属于刑部的奏折丢给沈苍梧。 “小九，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父皇！”沈知行一看到自己居然没有捞到这个差事，十分不满，开口便想要挽回一下。 皇帝扫了沈知行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分明的警告。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都不允许再有异议。” 皇帝都这么吩咐了，那么底下站着的人，自然也都只能闭嘴。 没有其他的事情，三人同皇帝见了礼之后，便往御书房外面走。 沈风逸与沈苍梧走在一处，而沈知行从他们二人的身后追上去，“老九，老十四，先等等。” 这样的呼唤，被不知情的外人听见，还以为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能有多好呢。 “八哥有什么事？”沈苍梧还算是能维持表面的和平，礼貌得问。 “没什么。”沈知行的视线还是落在沈苍梧手中的折子上，“只是想来问问小九，父皇交代给你的这个差事，你打算如何做？要是有需要八哥帮忙的地方，可一定要跟八哥说。” 沈风逸站在沈苍梧身后，这一下还真是没懂沈知行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苍梧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漠然得点了点头，示意沈风逸别废话，直接跟着他走。 可沈知行还是伸手将人拦住，对上沈苍梧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的目光，他笑了笑，“听说在这一次的医馆袭击里，老九你身边的那个丫头不见了？” 这件事—— 沈苍梧眼神一厉，面上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八哥说笑了，凤栖还好端端得待在九皇子府，并没有失踪。” “老九，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梅凤栖。”沈知行意有所指，“而是那位每日跟在你身边的，那位长相颇为丑陋的近身侍女。” “八哥也说了，她不过就是一介近身侍女，失踪了就失踪了，我打不了再买一个便是了。” 沈苍梧甩了甩宽袍大袖，施施然转身就走。 沈知行没有再拦他，而是低下头去看沈苍梧的脚步。 一个人不管再怎么擅长伪装，走路的样子都是骗不了人的。 “老九啊老九，明明那么紧张那个侍女，却还是要装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我倒是要看看，日后若是让梅凤栖知道了，你要怎么处理！”沈知行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跟在沈知行身边的书童看了看时辰，走到沈知行的耳边轻声说，“时间到了，该去见皇后娘娘了。” “知道了。”沈知行当先举步。 沈苍梧带着沈风逸从宫城里出来，城门口就已经等着一辆十分精致的马车。 马车里的人应当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立刻便有人掀开帘子探出了头。 “苍梧哥哥！” 这马车里的人，居然就是梅凤栖。 沈风逸下意识得往后退开了一步，给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梅凤栖让开了位置。 梅凤栖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直接将沈苍梧拉到了一旁，“苍梧哥哥，你都好久没有陪我去寺里祈福了，明天陪我去，好不好？” “梅姑娘，九哥他……”沈风逸正准备给沈苍梧解释一番，没想到被沈苍梧抬手阻止。 “好啊，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沈苍梧只要做出了承诺，他就一定会遵守。 所以梅凤栖十分放心。 “我先陪你回去。”沈苍梧看着梅凤栖为了等他，脸色都憔悴了许多，看来是担心他在宫城之中会遇到什么麻烦，想想更是心疼。 “好啊！”梅凤栖自从跟着沈苍梧来到京城之后，已经很少感受到沈苍梧的温情了。 今天这突如其来，让她颇有些受宠若惊。 马车在朱雀大道上缓慢得行进着，路上有下学的稚子顽童跑来跑去，一个不小心，一个孩子就当街摔了，而沈苍梧府上的马车正往前不紧不慢得走着，等车夫注意到之后立刻想要拉住马绳，已经是来不及，好在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一个兔起鹳落，那个摔倒的孩子就已经被抱着落在了边上酒楼的二楼里。 顿时，酒楼二楼掌声一片，都是在为这位见义勇为救人之士的侠客鼓掌。 “怎么了？” 梅凤栖发觉外头突然吵吵嚷嚷起来，再加上自家的马车突然停下来，让她不自觉得绷紧了身体。 “梅姑娘，是有一个孩子不慎跌倒了，差点被我们撞到，万幸已经被人救走了。”马车夫也是惊魂未定，定了定神才开始向梅凤栖讲明情况。 梅凤栖皱眉，顺着围观群众的掌声，视线来到了酒楼二楼。 这个人是—— 正当梅凤栖猜不到这位陌生人的身份时，他开口说话了—— “你们大盛朝的皇子，差一点伤了如此小的一个孩子，都能够稳坐马车，不出来给老百姓们道个歉么？” 能够这样嚣张得对沈苍梧说话，甚至还说是“你们大盛朝的皇子”，那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再加上沈苍梧也已经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许青叶。” 沈苍梧掀开帘子，也看着二楼的他。 许青叶拍了拍那个被救下来的孩子的脑袋，让他自己去找爹爹和娘亲，那孩子便也就乖乖得跑了。 “原来真的是九皇子殿下。”许青叶单手打在酒楼二楼的栏杆上，一副典型的玩世不恭的富贵公子哥形象，“怎么？抓了我妹妹，是不是特别得意？觉得自己可以凭借这一手逼着我南楚向你们大盛投诚？” 这里虽然是大盛朝的京都，但这里也是如今天下贸易最为火爆的地方，这里生活着的并不只有大盛朝京都里的这些老百姓，还有许许多多都是从西域过来的行商。 许青叶选择在这里把这件事情挑开，分明是蓄谋已久。 第40章 答应交易 沈风逸一直骑着马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这个时候见到许青叶来这一招，立刻打马上来，表示要与自己的兄长站在一处。 “世子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既然今日恰巧在这里遇见了，不如就由我做东，请世子在边上的酒楼好好喝一顿，如何？” 沈苍梧面色沉静，一副临危不乱的神态。 没等许青叶说话，沈苍梧已经先扭头吩咐了自家的车夫，“派人去找到刚刚那个孩子，给他们家里一些银子作为补偿，千万不可亏待了。” “是，殿下。”车夫正准备离开，倒是梅凤栖喊住了车夫，又伸手拽了拽沈苍梧的衣袖。 “苍梧哥哥，这件事情不如就交给我，我带着车夫去找那个孩子，总归是我们差点撞到了那个孩子，还是由我去向孩子的家里人道歉。” “好。”沈苍梧点头。 车夫便带着梅凤栖离开了。 许青叶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底下的表演。 等到梅凤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之后，许青叶才向着沈苍梧拱了拱手，“既然九殿下诚心相邀，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许青叶便当先一步，从二楼的阳台，走入了其中一间包厢。 沈风逸先前一直都没有说话，待到了此刻，看许青叶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模样，自然也是十分不待见这个人，跟在沈苍梧的身后默默吐槽，“九哥，就算他是南楚的世子，可这么跟你说话，未免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 “不必在意。”沈苍梧叹了口气，带着沈风逸上楼。 在酒楼小二的带领下，走入了许青叶已经在的那间包厢。 包厢的门一拉上，这里便成为了一个极为私密的空间，只能听见外头传来的不近不远的丝竹之声。 “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这位世子殿下胸有成竹，还是什么，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如今被压在我大盛的刑部大牢之中，世子不想着救人，却还能在这朱雀大街上溜达，还正好救了一个孩子？”沈苍梧给许青叶添酒。 他的话，萦绕在许青叶耳边。 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也都是一点即透。 这话一说，那就说明了，其实沈苍梧早就知道，许青叶并非是突然出现在此处。 而是，早有预谋。 “我的妹妹如今是被关在你刑部大牢之中，可你的侍女如今也失去了踪迹，你我彼此彼此。” 再次听见“你的侍女”这样的称呼，沈苍梧微微皱眉。 这个人显然对于沈苍梧来说，会带给他十分大的震动。 许青叶也早就看出来了。 “你想要说什么？” 沈苍梧借着喝酒，来掩饰自己眼底些微的不安。 面前的人并没有说错，离他失去云溪的踪迹，业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 这几个时辰里，会发生多少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我们做一个交易，你帮我把妹妹救出来，我帮你把你的侍女救回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说话的沈风逸在听到这交易内容之后，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沈苍梧。 这如何能够答应？ 他们的父皇本来就是想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让南楚国向大盛低头。 若是答应了，这让父皇知道了，不知道沈苍梧要面临什么样的龙颜大怒。 然而—— 沈苍梧却丝毫没有犹豫，“我答应你。” “什么？”沈风逸大惊。 不过，他的反应不管是对于沈苍梧还是许青叶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好，九殿下，今日便以这杯酒为你我的约定，如有违誓，你我与所爱之人皆不得好死。” 说完，许青叶并没有等沈苍梧回答，直接一仰头，就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沈苍梧莫名得微笑了一下，也没有半分犹豫，将酒饮尽。 沈风逸作为这一场交易的见证者，现在恨不得有一双什么都没有听见的耳朵。 “关于你妹妹的案子，你可有什么信息？”沈苍梧知道许青叶，绝不会毫无准备便来。 许青叶点头。 他将白日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 其中，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信息。 “当日，杀手是在医馆准备开门营业之时，突然出现的，所以这就说明，他们很了解那家医馆的内部情况，可那一家医馆，平日里开门的时辰，比起那一日来，都会晚半个时辰。至于那一日为什么要早开门，还是因为前一日有一位十分重要的病人，同大夫约过时间要过去复诊，知道此事的人，在医院里不超过五个。” “你是怀疑，医馆里有杀手的内鬼？”沈苍梧很轻易便能够得出这样的推论。 “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做，想必九殿下应该很清楚了。”许青叶并没有正面回答沈苍梧的问题，“我已经派了人去跟踪那几个知情人，只不过我带来大盛的人手终究不够，只能请九殿下费心帮忙了。” 说完，许青叶这酒也不继续喝下去了，放下酒杯，连声招呼都不好好打，就已经从包厢打开的窗子一跃而出。 “这——” 沈风逸看着突然消失的南楚国世子，再好的修养在这个时候也有些破功了。 “九哥！这个人，明明是来求我们帮忙的，他这样，也太嚣张了！” 沈苍梧嗤笑了一声，“先前就听闻南楚国皇室也是波诡云谲，当今的这位世子殿下是靠着军功才能在南楚站稳脚跟，现下看来，他杀伐决断的传言非虚。” 看到自己的兄长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欣赏起许青叶来，沈风逸不免有些佩服。 为了一个云溪，真是连父皇的命令都可以不顾了。 这个软肋，就这么被许青叶拿住，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沈风逸单手撑着下巴，暗自盘算着，就算云溪这一次能够平安回来，他也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把她从沈苍梧的身边赶走。 否则的话，只会影响到沈苍梧的夺嫡大业。 当然此时的云溪，是根本不会猜到沈风逸内心的想法的。 第41章 醒来的云溪 她才刚从昏迷中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小木屋内。 身上并没有被捆绑住，身下还垫着厚厚的干草堆。 她这是在哪里？ 稍稍动了一下，便能够察觉到身上本来就没有养好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自从离开了梅家之后，一路来到京城，她就一路都在受伤。 被大夫说完要是不好好养着就会命不久矣，还是依旧在不停得受伤。 看来，这条命再过不久，大概就要被交代了。 “咳咳咳——” 这小木屋里的空气似乎并不是特别好，她稍微吸入了一些，便觉得喉咙火辣辣得疼，又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外头有人走进来。 云溪抬头，入目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年人，一身粗布蓝衣，头上戴着一块蓝色的方巾，这明明应该是个穷苦读书人的打扮，可云溪直觉，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读书人。 “云溪姑娘，请不必太过害怕。” 那少年人开口，声音倒是清脆无比，煞是好听。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云溪双手双脚虽然没有被绑，但是因为伤并没有养好，所以身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这会儿更是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原来的位置，抬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姑娘只需要知道，我将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那少年人浅浅一笑，从身上背着的布袋里掏出了一枚令牌，放到云溪的眼前。 云溪从小就没有学过识字，后来倾心于沈苍梧，觉得自己不识字实在是配不上他，因此悄悄向梅家的教书先生求教了几个字。 而这令牌上的两个字，还正好是云溪认识的。 “南楚……”云溪念了出来。 那少年人点点头，收好了令牌，“我家主子知道姑娘遇到了危险，所以一早就派我循着踪迹，找到了这一帮绑架姑娘的劫匪，那帮劫匪都已经被我给赶跑了，见姑娘一直昏迷，便只能暂时让姑娘在这小木屋里休息。” 那少年人虽然说话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也听不出有什么错处，可云溪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你家主子？”云溪的脑子里飞快转了几圈。 这人显然是南楚使团的一员，那么现在能够被他称之为主子的，不是世子许青叶，便是公主许青竹。 到底是哪一个人？ 医馆遇袭对于云溪来说，记忆只停留在了他昏迷之前，确实是有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凶神恶煞得冲了进来，身上脸上还都带着血，十分可怕。 她反抗过，可是身上并没有太多的力气，还是很快就被打晕。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一间小木屋里了。 “云溪姑娘也不必猜了。” 外头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人很快推门进来，少年人见了他，恭恭敬敬得行礼，“见过世子。” 这位一身青衣，风度翩翩的公子，便是一直以来传说中的那位南楚国的将星——许青叶。 “你就是许青叶？”云溪看着他，依旧面露怀疑。 确切来说，其实云溪真正见过的，只有他的妹妹——许青竹。 她见到许青竹的时候，因为身上有伤，也碍于男女有别，所以许青叶只是在帘子外站着，她也只看了一个身形。 “云溪姑娘，其实将你送到此处，而不是直接送回九皇子府，是因为还另有一件事，想要同姑娘确认。”许青叶面带微笑。 只是那笑容落在云溪的眼中，多多少少还读出了几分算计的意思来。 “什么事？”她从善如流，让许青叶继续说下去。 “姑娘虽然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可是否是自愿留在沈苍梧的身边？” 这个问题，问得云溪心口一震。 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就是这一份犹豫，其实已经将答案宣之于口。 “那么世子殿下觉得，我是否是出于真心？” 人不在沈苍梧面前，连这一声自称的“奴婢”都没有了。 许青叶见过这么多人，形形色色的，如何会看不出云溪的内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溪姑娘，如果你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你。”许青叶没有再拐弯抹角，“我的妹妹第一次看见你，便觉得与你十分有缘，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开沈苍梧，我和妹妹都可以帮你，带着你去南楚改名换姓，重新过新的人生。” 这真的是个巨大的诱惑。 可惜，云溪并不是什么天真单纯被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够轻易哄骗的人。 她笑了笑，笑容之中，带着明晰的讽刺。 “南楚国的世子殿下，应该从来不是什么散发善心的老好人？殿下愿意帮我离开大盛，那么殿下又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呢？”云溪毫不避讳得直视着许青叶的目光。 许青叶耸了耸肩。 既然真实想法都已经被看破了，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演戏下去了。 “很简单。”许青叶并不准备隐瞒，因为隐瞒也委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云溪姑娘或许自己都并未察觉，你在这位九殿下心里的分量，我南楚国想要让大盛臣服于我们，就必须在战场上先声夺人，虽然大盛朝堂之上多废物，不过还是有些武将是有用的，再加上这位九殿下在战场上也不是个心软的主，若是能够利用你的离开，让他无心国事，这对于南楚来说，自然是一笔能嬴得许多利益的交易。”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不过，云溪还是在摇头。 “世子殿下怕是找错人了。”云溪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漫不经心得继续往下说，“沈苍梧在意的人，唯有梅家的三小姐，其他人在他的眼中，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他之所以把我一直带在身边，也不过只是身为皇族的占有欲心理作祟，觉得既然我曾经是他的妻子，便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受他所困。” 这样的话，听在许青叶的耳中，只让他觉得—— 老话说得真不错……当局者迷。 第42章 两边的交锋 “那么云溪姑娘可愿意与我打个赌？”许青叶浅浅笑着，毫不掩饰他如同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神。 云溪打量着许青叶。 “赌什么？”她并不明白这位南楚国的世子，为什么如此坚持。 她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 “就赌，沈苍梧到底会不会为了你，放弃那位梅三小姐。” “好，我同意。”云溪点头，“如果我赢了，你送我离开大盛，但我也不用去南楚，天大地大，我有我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好！”许青叶允诺，“赌注期间，就请云溪姑娘留在此处，我的手下会照顾你，若是沈苍梧找到了你，那么就是到了我们要兑现赌注的时刻了。”许青叶站在门口，说完了这些话，只是简单得同云溪和另一个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少年人，此时才走上来关心云溪，“云姑娘可是要喝水？” 云溪点头。 少年人从手中的包袱里拿出一个葫芦来，递给云溪，里面已经装满了水。 清水入喉，连带着原先难受不已的喉咙都舒服了许多。 “云姑娘可以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喊我，每隔四个时辰我就会来给姑娘送饭，等姑娘的身体恢复，如果想出去走走，也可以自行离去。”那少年人微微颔首，倒是对云溪还算是恭敬。 只不过，这个话倒是让云溪有些意外。 “你们不用看着我？” “不用。”少年人摇头，“世子吩咐过，云姑娘是我们南楚人的客人，我们从来不限制客人的行动，姑娘如果愿意与我们南楚合作，自然是会回来的。” “知道了。”云溪点头。 从前只知道南楚国的这位世子殿下在战场之上便有“军神”的美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没想到，在战场之外，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少年人离开木屋时，发现许青叶并没有离开，依旧是站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远眺着那个方向的城市。 正是大盛朝的京都。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大盛朝京都之外五十里的一处小山上。 小山上原本就人迹罕至，除了砍柴的樵夫，平时连个过路的行商都鲜少遇见。 能够在大盛朝京都之外发现这样的地方，可以想见许青叶平日里，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在大盛都城。 “世子殿下。”少年人走上前去，立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既然云姑娘如此重要，为何只有我一人看着？” 刚刚他对云溪说的那些话，其实都只是他个人的臆想。 他从来都不知道，许青叶把云溪放在这里的真正想法到底是什么。 “阿策。”许青叶听见少年人的话，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又沉沉叹了口气，“你觉得云溪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从刚刚她与许青叶的对话中，秦策也已经看出了许多。 “虽然世子之前说她只是沈苍梧身边的丫鬟，不过她的见识十分明白，即便如今是个丫鬟，未来也定然会成为一方人物。” 许青叶转身，扫了秦策一眼，笑了笑，“你看，连你都说出了这样的话，那这个女人，就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去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否则的话，我们的一切计划就会落空。” “是。”秦策点头。 尽管对许青叶的计划还是有些一知半解，不过他肯定是相信许青叶算计人心的能力的。 另一边，在刑部大牢中，沈苍梧见到了已经被关了将近一日的许青竹。 原本高高在上的南楚国公主，此刻居然身陷囹圄，这要是放在旁人的身上，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失去了贵族的气度，开始破口大骂。 不过，许青竹则不然。 她静静得坐在狱中，盘着腿，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神，又似乎是在练着什么功法。 “九殿下，我倒是没想到，会是你来见我。” 许青竹听见外头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从牢门里通过，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英俊挺拔的男子。 “看来公主殿下并不认为自己如今是被困危局。”沈苍梧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得看着许青竹。 许青竹耸了耸肩，“九殿下这样来找我，看来是你来负责查我的案子？” 从一开始被那个不知所谓的捕头带人抓住送到这里，到现在，许青竹已经能够让自己平静得接受这个自己别人诬陷做局了的事实。 也很清楚，其实那些人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南楚。 她身为公主，这样犯错，正好是给了一直虎视眈眈的大盛朝一个由头，让南楚国低头。 “既然知道，那我也不拐弯抹角，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再同我讲一遍，以及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沈苍梧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沈风逸拿着纸笔做好记录。 然而—— 许青竹却只是笑了一下。 “不用再重新说一轮，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到底应该要怎么查……”许青竹在对面两人震惊的视线中，继续说下去，“那些不知所谓的捕快都认为死去的那个杀手是我杀的，因为我要杀人灭口，可惜，那个人的死真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我有注意到他身上尤其是背部那里有个纹身，我虽然慌忙之间没有看清楚全貌，但依稀可以辨认是一只千足虫。而会将千足虫作为标记的，在这全天下，也就只有一家。” ——千足会。 千足会不干别的，只干杀人的生意。 身为皇子，沈苍梧自然早就对这个组织有所耳闻。 “而千足会的总部，我听江湖上的消息说，就是在大盛京都！” 许青竹毫不留情得点出了这一点。 其实，这事情就连宫城里的禁卫们都知道了，可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大的职权去打掉一个隐藏中的杀手组织。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千足会就一直都盘踞在京都里。 “我知道你也要找云溪，不如就趁着这一次机会，一箭双雕。”许青竹看着沈苍梧，给出建议。 第43章 放出底牌 “看来公主殿下与你的兄长此次来到大盛京都，并不只是为了来修两国之好的。” 沈苍梧听出来了。 许青竹倒是也不隐瞒，爽快得点头承认，“九殿下，你我都清楚，南楚和大盛到最后必有一战，如今不管是联姻也好，进贡也罢，都只是权宜之计，不仅我们南楚是这么想的，你们大盛也是，只是兄长与我在近年并不想大动干戈，所以，我还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快速且静悄悄得处理好。” 这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沈风逸觉得自己在边上听着，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一遍。 “公主殿下在这里好好休息，日后若有其他什么事，我会再来寻你。” 沈苍梧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应承了下来。 他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好，我在这里恭候九殿下尽早查出真相，还我一个清白。”许青竹还朝着沈苍梧眨了眨眼，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俩私下里有什么奸情。 沈苍梧从牢房里出来，其他的牢头们都小心翼翼得跟在这位九殿下的身后，恭恭敬敬得把他送出了天牢。 “九哥，那些人似乎很怕你？”沈风逸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沈苍梧站在原地，微微侧过身去，望着身后禁卫森严的天牢，“你以为那些人都是吃的谁给的饭？” 天牢隶属刑部，如今的那位刑部尚书正好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是八皇子沈知行的亲舅舅，不管皇后和八皇子做了什么，这位刑部尚书都是会帮着一力掩盖的。 旁的事情沈苍梧可以不管。 可是这种诬陷与随意攀咬，却是沈苍梧坚决不能忍的地方。 今日是南楚国的使团，虽然是对外的事情。 可也总有是对内的时候。 这一次如果不管，不将这一股不正之风给压下去，那么以后，中招的就很有可能是沈风逸，再然后，就是他自己。 “可是，父皇的命令要是违抗，说不定你都还没有找到云溪那个丫头，就已经先被沈知行那个混蛋给算计了。”沈风逸原本就不担心旁的什么事情，唯有担心的，只有一个沈苍梧。 毕竟沈苍梧的母亲与他的母亲，曾经在后宫之中是最要好的姐妹，都受到皇后的排挤。 只不过，他的母亲运气稍微好些，因为出生更好，再加上沈苍梧从小就很聪明，所以对于皇后来说，更加有威胁的必然是沈苍梧和他的母亲。 所以，自从沈苍梧的母亲在一次出宫祈福的时候失踪，还带着沈苍梧一起，沈风逸就一直不相信沈苍梧会就这样消失。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还是找到了失踪的沈苍梧。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他绝对不允许沈苍梧再出现任何的意外。 这一点，只怕就连沈苍梧自己，都不知道沈风逸的心思。 “父皇的命令是父皇的命令，我们如何执行并向父皇汇报，那就是我们的事情，听了许青竹的话，你还不明白么？”沈苍梧敲了敲沈风逸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如果他们真的是按照正常行程来到大盛，可绝对不会对大盛京都之事了如指掌，甚至于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查清楚的千足会的地址，许青竹都已经查了个大概，这不就说明，这京都之中，已经有了不少他们的眼线。” 只会多不会少。 “这样说，确实没错。” 沈风逸终于后知后觉，这种事情，如果没有沈苍梧给他这样提醒一句，他还真的是会蒙在鼓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知道杀手组织的本部就是在大盛朝中，那么不就应该赶紧动手，将他们连根拔除，这样连带着其他的人也都能够安全一些。 “不能被许青竹牵着鼻子走。”沈苍梧在这个时候，却做出了和许青竹所说的，完全不一样的决定，“还是从医馆下手。” 天牢离医馆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沈苍梧带着沈风逸来到医馆的时候，正在坐堂的大夫们见到沈苍梧，都纷纷站起来行礼。 “我只是奉旨查案，不必太过在意，各位大夫还是继续给病人看病。”沈苍梧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赶紧坐下去。 毕竟这样整齐划一得站起来，等他这个人的吩咐，这让沈苍梧十分不习惯。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养成这样的风气。 到了后院，沈苍梧在医馆里几个小童的带领下，来到了原本暂时让云溪休养的那个小院。 小院一直保持着先前受到袭击时的模样，就连房间里因为挣扎而倾倒的那些东西也还是横七竖八得摆放着，虽然这样并不是很好看，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捕快每天来来去去，无非就是想要看看案发现场还有没有什么遗漏掉的细节。 “九殿下，云溪姑娘人特别好，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桃樱姐姐，也都是大好人，她们俩经常给我们买糖葫芦吃！” 几个童子显然是童心未泯，还是会为了被白白赠送了一根糖葫芦而高兴许久。 “那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医馆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沈风逸还是相当喜欢跟小孩子打交道的，趁着沈苍梧进去看云溪的房间，他就在外头负责跟这几个童子插科打诨。 “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几个童子若有所思，忽然其中一个尖叫了起来，“啊——我想到了！” 其他人都循声看了过去，那个说自己想到了的小女孩，一脸天真兴奋得看着沈苍梧，“老是有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来找师傅，还每次都要让师傅给他跪下，如果别的大夫们也在的话，那就也是这样……” 如此，今天他们一进到医馆，就遇到那样的情况，居然也是情有可原。 沈苍梧同沈风逸对视了一眼，甚至都不用交谈，就已经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猜测。 ——八皇子沈知行。 第44章 内鬼主使者 “好了，你们都自己玩去，等之后有什么事情，我再来找你们，”沈风逸开始赶人，顺便还给了每个小孩儿一点银子，“喜欢什么，就自己去买点。” 对于这样的好事，几个孩子自然是乐得同意，接过银子之后练练道谢，随后便手拉着手，撒欢跑开了。 “九哥，这件事情难道真的跟……”沈风逸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已经被沈苍梧用眼神打断。 不远处正好走来一名医官。 那医官看来原本只是信步走走，没成想在这里见到了沈风逸和沈苍梧，便正好过来打个招呼。 “九殿下，十四殿下。”他挨个行礼。 “这位大夫看着倒是面生，是什么时候来的？”沈苍梧满脸堆笑，开口便是提问。 那大夫看着也是毫不慌张，有条有理得回答沈苍梧，“小的来到这家医馆不过月余，殿下不认得也是正常，云溪姑娘还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因为有一名十分重要的病患需要人连日连夜得照顾，所以不曾有幸见过云姑娘，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够在此处得见两位天潢贵胄，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这大夫的马屁一听就知道夸得十分之厉害。 沈风逸在边上听着，都觉得自己自愧不如。 “那么前日里发生的想袭击案，先生可有什么想法？”沈苍梧继续发问。 那大夫面对这个问题，却只是摇了摇头，“那日我都吓坏了，只能跟着人群一起跑，最后跑到那个密室里，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好在最后京城县衙的捕头和捕快及时赶到，不然的话，谁都不知道到底会怎么办……” 说到最后，这位大夫浑身上下居然开始颤抖起来。 “好了好了。”沈苍梧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想下去，“先生去忙你的。” “是，多谢殿下。”那大夫转身就走，一刻钟都不敢多停留。 “九哥，你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沈风逸注意到沈苍梧的眼神一直都追随着这个离去的大夫，便已经猜测出了沈苍梧的想法。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够看出他是有问题的？”沈苍梧反倒是点了沈风逸一句。 沈风逸当即愣在当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知道自己并不是太适合动脑子，干脆就等着沈苍梧发号施令。 “派个人盯着他。”沈苍梧抬了抬下巴，只是吩咐了一句，没有再多说。 云溪原本所居住的小屋就在他的眼前，然而到了这样的时刻，反而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涌上心头。 “九哥，你不进去看看么？” 沈风逸还等着跟着沈苍梧一起进去，结果却看见沈苍梧只是默默得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进一步往前走的意思。 两人就在这小院之中僵持了许久，最终沈苍梧终于迈出了那一步，然而，也只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不敢面对。 沈风逸看出来了。 这一刻，沈风逸也终于可以确信，为什么许青叶能够如此胸有成竹得用云溪作为把柄让沈苍梧跟他合作。 原来，云溪真的有成为那个把柄的分量。 所以，对于沈风逸来说，对云溪的态度依旧，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 云溪这个女人，坚决不能够继续留在沈苍梧的身边。 正好这一次她失踪，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能够找到她，那么一定必须是沈风逸比沈苍梧更早找到，这样，他就能够有机会让他的九哥这一生都远离这个致命的软肋。 想要参与夺嫡的人，这辈子都是不能有软肋的。 一个时辰后，那个年轻的大夫从医馆的后门偷偷溜出来，在四下里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的情况下，背着包袱小心翼翼得从医馆后门闪身出来，小跑了几步，混入了前头朱雀大街的人潮之中。 而在人潮之中，还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这个年轻的大夫。 一直到一个街巷的拐角，几个负责盯梢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因为已经确认了这一位年轻大夫的住址。 消息传回给沈苍梧和沈风逸。 当沈风逸躺在躺椅上，正舒舒服服得摇着摇椅的时候，突然就收到了这个消息，看着密报之中所说的那位年轻大夫的住址，完全惊呆了。 还以为会在旁的什么地方，给这个年轻大夫另外找一处房子住下。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房子大喇喇得就写着“八皇子府”。 “果然是沈知行在搞鬼！”沈风逸大骂一声，从躺椅上起来。 沈苍梧相对之下就冷静了许多，“你也应该知道，密报的信息做不得数？” “知道是知道，可是这——”沈风逸立刻从一开始的信息转变为现在的烦躁，他开始在地上来来回回得踱起步来，仔细思考这事儿到底要如何解决。 他们的那个父皇，向来是个偏心的。 沈知行那个蠢货从出生到现在，都已经不知道搞砸了多少件事情了，可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是皇后，所以一直都有人出面给沈知行收拾烂摊子。 “我们好不容易有一次能够在父皇面前踩一脚沈知行的机会。”沈风逸在此刻对沈知行的嫌弃与厌恶，已经成为了与生俱来的顶峰，“难道就这样轻轻放过？九哥，只要让沈知行失去父皇的信任，那么之后的立储人选，必然就是你了。” “沈风逸！”沈苍梧皱眉。 后面的话，他自然是不用继续往下说的。 “知道了。”沈风逸一边回答一边低头，像极了犯了错误正在认错的学徒一般。 “好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沈苍梧看沈风逸这情绪并不是十分稳定的情况，自然是要让自家弟弟好好休养一番的，“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从你的脑子里摘出去，旁人问起，你就说你什么都没查到，什么都不知道。” 沈风逸继续点头。 正巧这个时候，梅凤栖带着两个丫鬟，端了汤来让两个人喝。 “未来的九嫂，多谢了！”沈风逸朝着梅凤栖招手，想要为之前与梅凤栖之间发生的尴尬事件再找一个台阶。 第45章 他很想她 “十四弟客气了。” 梅凤栖这一次倒是没给沈风逸脸色看。 能看得出来，她近日来心情真是不错。 “凤栖，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聊，你先去休息。”沈苍梧说话的声音虽然温柔得紧，可听上去，却总有一种疏离感。 不过，梅凤栖沉浸在先前沈风逸的那一句“九嫂”里，并没有注意到，便施施然行了礼之后，拿着盘子转身走了。 沈风逸将汤碗放在一旁，“九哥，看来九嫂最近，心情确实不错。” 至于为什么会不错，沈风逸也有自己的猜测。 比起云溪这个软肋，沈风逸如今自然更希望梅凤栖待在沈苍梧的身边。 “记住我说的话，其他的事情，最近暂时就别管了，赶紧回你自己的府邸去，别让沈知行那边的人看出什么端倪。” 沈苍梧听着沈风逸的话，心底没由来得开始烦躁起来，站起身来就直接赶人。 自讨没趣的沈风逸只好乖乖得听沈苍梧的话，同他告别离开。 水榭之中，现下只剩下了沈苍梧一人。 月亮悬于高天之上，环绕着水榭的湖面波光粼粼。 管家突然出现在沈苍梧的身后，手上拿着一件披肩，给沈苍梧披上，“殿下，可还是在担心云溪姑娘？” 离云溪失踪也已经过去了两日，仍旧没有什么消息。 管家自然是不知道其实沈苍梧与许青叶已经达成了交易。 他自然也是担忧云溪的。 虽然相识的日子并不长，可能够看得出来，云溪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是不是不应该将她这样留在我的身边？” 沈苍梧叹了口气。 管家摇摇头，“殿下是天潢贵胄，想要留谁在身边，便是谁的荣幸，既然云溪姑娘当初肯一起来到京城，想必一定是愿意跟在殿下身边的，所以还请殿下不要多想，尽快找到云溪姑娘的踪迹才是。” “我知道了。”沈苍梧从管家的话里，得到了认同。 其实从一开始，他问管家这个问题，也不过就是想要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罢了。 回到东苑，沈苍梧走着走着，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云溪曾经居住的西厢房。 白日里他未曾走入那间属于云溪的房间的景象历历在目，这一刻，他的双拳无意识得攥紧，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挣扎之后，终于，他还是调转了方向，选择推开了云溪的房间门。 给丫鬟住的房间原本是用不上如此好的陈设的，景泰蓝的花瓶，黑檀木的桌子和凳子，再配上上好的黄梨木的床，床上放着的是苏绣的金丝软枕再配上这一床苏绣的被子，单是这些，便是万金之数。 “云溪。” 他站在她的房中。 她离开了多日，房中原本属于她的味道也都消散了。 他点了灯，坐在一侧的榻上，脑海中忽然想起从前还在梅家的时候，每一次回去，一推开门就能够看见有人在家里点着一盏小灯，而灯下，一定会坐着那个安安静静正在缝补衣服的女人。 “云溪。” 他睁着眼睛，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个在他的眼前，在虚空之中浮现出了容貌的女人。 可当手伸出去触碰到她的脸颊的刹那，那些景象便消散了。 从来都没有一刻，让沈苍梧觉得，他如此想念一个人。 翌日，沈苍梧是在西厢房醒来的。 东苑晨间伺候的丫鬟都瞧见了沈苍梧从西厢房出来，各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多言也不敢多看。 谁都知道西厢房如今是没住着人的。 沈苍梧这个时候晚上睡在西厢房，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必只要是个正常人，也都能够猜得出来。 他很想念云溪。 这个消息，其实很快就在整个九皇子府里传开了。 毕竟看见了沈苍梧的人众多，这消息即便是传出去了，也没人知道始作俑者。 另一边，梅凤栖正在优哉游哉得用着早膳。 这两日云溪不在九皇子府中，也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对她来说，简直是有如天堂一般。 最好就是这个女人能够永远消失。 先前那个替她办事的丫鬟静香虽然死得不明不白的，但梅凤栖根本就不怕，毕竟她的身后是整个梅家，梅家跟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不管要做多少坏事，统统都有梅家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梅姑娘。”新来的丫鬟素心端着一碗桃花酥酪进来，置于梅凤栖的眼前，“这一份甜点听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皇后娘娘与其他的几位娘娘都十分喜爱，厨房里便特地做了一份出来，让奴婢拿来给您尝尝。” 这原本还有些不可以的梅凤栖，一听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便立刻转了笑容。 她拿起小勺，小小得剜了一块，送到嘴里。 “还不错。”梅凤栖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几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我肯定没听错，他们就是说九殿下今天是从西厢房出来的，你看西厢房都没住人，殿下怎么就在那里面待了一个晚上？” “你也不想想之前西厢房住的人是谁，我一直觉得那个叫云溪的，和殿下的关系不一般。”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殿下还亲口承认了跟云溪曾经是夫妻关系……” 这些话，一字一句全落在了梅凤栖的耳中。 这直接就戳到了她最生气的地方。 “啪——”一声，手中那只吃了一口，还剩下许多的桃花酥酪就直接跟着碗一起摔到了地上。 “都给我滚进来！” 梅凤栖对着门外怒吼了一句。 几个被抓包的小丫鬟畏畏缩缩得，但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不听梅凤栖的话，于是都默默得低下头，走了进来，“见过梅姑娘。” “怎么？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不是很精神么？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像是被霜打过了的茄子一样？”梅凤栖讲话夹枪带棒，“谁告诉你们云溪那小贱人跟苍梧哥哥是夫妻了？” 这才是梅凤栖一直以来最为在意的。 他们，的确是成过亲的。 尽管现在，沈苍梧并不把云溪当成妻，连个妾都算不上。 第46章 还未成亲 “梅姑娘，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们……” “是我们错了，还请梅姑娘恕罪！” 其中一个丫鬟立刻打断了另一个丫鬟的话。 这个时候再去跟梅凤栖争论什么，只怕只会死得更快。 “去外面领罚，二十个巴掌。”梅凤栖原本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这个时候就已经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开始惩罚起府上的丫鬟来。 然而—— 边上的其他人却面面相觑。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梅凤栖如今，根本还算不得是九皇子府的当家主母。 毕竟，这亲都还没有成。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梅凤栖一拍桌子，更是生气，“想要跟他们一起去外面领罚么？” 素心赶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得回禀，“梅姑娘，在还没有成亲之前，姑娘怕是没有惩罚府里下人的权利，如果这些丫头们实在是惹您生气，您大可以更告诉九殿下，让九殿下来帮您出气。” “废物！”梅凤栖抬手便是照着素心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素心捂着半边脸颊，都被打蒙了。 即便是在后宫之中，也没有说动手就动手的先例。 更何况，府里的主母惩治下人，一贯是不打脸的，毕竟，这府邸里随时都会有客人来，这被打肿了脸的丫鬟在边上行走让客人见着，自然都会传这府里苛待下人。 一般的人家，都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是天潢贵胄的皇子府。 “梅姑娘。” 管家闻讯而来，正好撞见梅凤栖动手，赶紧上前几步，行了礼，“你和殿下的婚期将近，宫里派了教引嬷嬷来，还请梅姑娘移步到后面的花园里。” 这话听着虽然是恭敬，但话里暗含的意思，这些自小长在京城富贵人堆里的丫鬟们可是听懂了。 一般在京城的官宦人家，女儿到及笄之年，有资格入宫的都会先由宫中派出的教引嬷嬷教上几日。 甚少有这般在成亲之前才学这些的。 梅凤栖是商贾之女，即便是出生在京都，也不可能有官宦人家儿女的待遇，更何况，梅家远离京都，虽算不上穷乡僻壤，也是偏远之地。 “好，我知道了。” 梅凤栖肯定是听不出来的，还道是这是天大的荣宠，毕竟是宫里派出来的人。 九皇子府后院的花园里，一身知锦蓝色宫装的教引嬷嬷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站着，远远得瞧见梅凤栖走过来，便已经皱起了眉头。 其实，梅凤栖的确算是个美人。 可这嬷嬷是从后宫里来的，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九殿下的侧妃，可真是光彩照人呐。”那教引嬷嬷见梅凤栖走近了，便掐着腰客套得说了几句。 梅凤栖自然当真，笑得更是开心，将前头听见丫鬟们的悄悄话而不爽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 原本要被责罚的丫鬟自然都偷偷上来感谢管家与素心。 “素心姐姐，你可受苦了。” 这位梅凤栖梅姑娘，脾气阴晴不定，那可是出了名的。 “没事。” 素心摇了摇头，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事，实际上，她扭头看向梅凤栖的时候，那眼神毒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够让梅凤栖直接倒地不起。 另一边，沈苍梧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坐在天香酒楼的二楼，面前已经放了一个酒壶，而桌上的两个酒杯都是空的，似乎是在等人。 外头的丝竹弦乐之声袅袅娜娜的，他从二楼往下望去，沿街叫卖的小摊贩十分活跃，路上的行人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能够看得出京都如今，正是繁华不已的时候。 “九殿下？” 沈苍梧要等的人，很快就来了。 他将腰间的刀解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在沈苍梧的对面坐下来。 他一身捕头的装束，面容凛然。 “等许久了？”捕头提着酒杯，给自己和沈苍梧都倒了酒。 “秦捕头事务繁忙，不像我，就是个闲散王爷。”沈苍梧这个话，听着像是在自嘲，但内里明显就是在嘲讽。 秦虎不是傻子，他自然听得出来。 “哪里比得上九殿下，如今要查的案子又事关南楚使团，这一个弄不好就是事关两国是否开战的大事，怎么会是个闲散王爷呢？” 针锋相对了两句，秦虎和沈苍梧也都试探出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沈苍梧拿了一份手绘的地图出来，递给秦虎，“我有一个朋友，被人抓了，虽然并不清楚我朋友现在在哪里，但是这抓了我朋友的人，就在如今这一栋用朱笔圈出来的建筑里。” 秦虎将手中的地图往桌子上一扔，嗤笑了一声，“你真当我是什么傻子？看不出来你这绘制的就是八皇子的府邸？” 沈苍梧眉梢一挑，“看来秦捕头还算是有点本事。” 沈苍梧说这样的话，多少就有点看不起这位京城府衙的捕头了。 “九殿下说那个被绑架的朋友，不会就是你的那位近身侍女？” 秦虎身为京城县衙的捕头，在这京城的十万人中，可以说是消息最为灵通的那一批人之一了。 可能连九皇子府都还没有听到风声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沈苍梧在那一家医馆里曾经说过什么。 “没错。”沈苍梧点头，“而我要查的这个绑走了云溪的人，背后的主使，就是沈知行。” “九殿下可要小心说话。”秦虎摇摇头，“你只是看见了这人进了八皇子府，但是并不能确定此人便是受到八皇子指使。” 基于多年办案的经验，秦虎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苍梧也被说服，点了点头，“既然秦捕头已经有了想法，就按照秦捕头的想法去做。”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 楼下依旧吵吵嚷嚷的，沈苍梧原本正准备离开，却被秦虎喊住，“我也有一事，想要托付给九殿下。” “何事？”沈苍梧侧着半边身子，回头问他。 “我有一名弟弟，名叫秦策，自幼离家，前段时间从前的邻居来说他复又出现在了京都之中。” 第47章 秦策的身世 “你要我帮你找弟弟？” 沈苍梧也不傻，一下就听出了秦虎的意思。 “殿下可愿意？这对于殿下来说，恐怕不是一件难事……” “自然。”沈苍梧摆了摆手，“既然大家互惠互利，那我的事，也多麻烦秦捕头了。” 随即，沈苍梧下了楼梯，飘然而去。 与此同时，正在小木屋中忙活的秦策重重得打了个喷嚏。 一下就吵醒了边上的云溪。 云溪睁开眼睛，见着秦策似乎正在用木匠的工具削着什么，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其实秦策的脚边已经堆好了好几个磨好了的木头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云溪不免有些好奇。 听见云溪的声音，秦策这才扭过头来，双手将手中做了一半的东西递到云溪的手里，“你看，这是小型弩箭，这东西在战场上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想要偷袭，或者想要自保，却还是很简单的。” 云溪仔细观察了一番，对于一个并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这种东西其实拿给她看了，她也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大概也是秦策能够安心在云溪眼前做这些事打发无聊时间的原因。 “看来，南楚国这两年确实是人才济济。”云溪尝试着去拉了一下弩箭的这个装置，发现自己的手上依旧没什么力气能够拉得开这弩箭的机关，后又话锋一转，“可是我看你的面容，总觉得并不像是南楚国人？” 她见过许青叶和许青竹，南楚国的人他们的脸部轮廓总是稍微能够更柔和一些。 而秦策则不然，他整个人看着就很锋利，就好像是一把根本就没有带剑鞘的剑。 “没错，我并不是南楚国人。”秦策将云溪手中的装置收回来，一面继续调试，一面开始说起自己的家世，“我，就是大盛人，我的家乡，便是那里，大盛朝的京城。” 秦策抬手一指，便是京城的方向。 “你是大盛人？”云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那你研究这些，是为了——” 她的脑子在停滞了几日之后，终于再度开始了转动。 能够在大盛朝的京都来去自如，还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个如此适合的藏身之地。 “所以，你们到底在这里安排了多少南楚的眼线？” 云溪看着他，眼底略微染上了几丝惊慌。 她是在担心什么，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在担心谁？ 是在担心那个在自己的国内被兄弟忌惮，在国外，又被南楚国虎视眈眈的那个人么？ 云溪垂眸，心情太过复杂，让她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秦策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云溪直接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人对着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云溪还是主动开口，找秦策闲聊，而此时，秦策手中的这一支小型机关怒已经初见原型了。 “既然你原本是大盛朝人，为什么要选择帮南楚做事？” 这个问题，其实在云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自己的父亲也那些外头的行商们探讨过这个问题。 你明明是这个国家的人，却为什么要为另一个国家做事？ 最终，他那身为家丁的父亲暗倒是说了一句她认为很有正确性的话。 ——“出生在哪儿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但我们有这个权利，奉献自己的一切给到应该接受这一切的人。” 那么对于秦策来说，就一定是南楚国对他有恩。 秦策摆弄着手中的小型飞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云溪的问题。 像是磋磨了许久，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秦策笑了笑，“如果你出生在一个，父亲会想要卖掉自己儿子来维持他的赌资的家庭，那么在长大之后，你也会想要远离这样的家庭的。” “这……”云溪还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气氛又一次诡异得沉默了下去。 直到秦策完成了手中这十字弩的最后一步，他抬头，看着云溪依旧一脸歉意得看着他，这倒是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赶紧摆摆手，“这些事情，你不用太在意的，毕竟我自己都已经放下了。” 云溪依旧没有走出那一股愧疚。 秦策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到了一个话题，“我听我们家世子说，你是大盛九皇子的妻子。” “等一下。”云溪赶忙摆手阻止。 这又是谁传的谣言！ “我从来都不是大盛九皇子的妻子。”云溪摇头，“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说得那么绝对？”秦策见着云溪这一连串否认的样子，却笑了。 这笑容落在云溪的严重，让她知道了秦策其实并不相信云溪说的话。 “云姑娘，这天下的许多事情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如今你虽然说的那么斩钉截铁，日后却未必还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秦策见云溪有些羞赧与不好意思，便索性敛了神色，认认真真得开始给云溪出谋划策，“我听我们世子殿下说过，他和九皇子沈苍梧已经打了个赌，要是能够想办法查到你的所在，并且将你成功救出来，那么就是他赢了。” 许青叶表面看着斯斯文文的，看来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用我做赌注？”云溪指了指自己，万分不敢相信。 真的不是听错了名字吗？ “云溪姑娘只怕是还不知道，您被人从医馆掳走的时候，我们的公主殿下也被人诬告，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里。” “什么！”云溪一听到连许青竹也中了招，立刻瞪大了眼睛。 堂堂南楚国公主，居然在大盛朝被人抓紧了刑部，还是属于诬告，且自己没有办法给自己洗情冤屈。 这怎么想，都像是那些三流的话本子里写的剧情。 “所以，云姑娘，世子把您救出来之后又把您安顿在这里，实在是有苦衷。”秦策叹了口气，“其实，世子临走之前，还是托我再问你一次那个问题的答案。” 第48章 口供 “既然已经当成了赌注，又何必再问呢。” 云溪依旧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为什么会愿意跟着沈苍梧来到京城？ 或许，那个时候的她，因为对他的倾慕，心中还是存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心思的。 觉得，这么多年的陪伴，到底还是能够在他的心中有些分量。 可一路上的所见和遭遇，哪个不是在告诉她，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据眼线回报说，为了找你，九殿下甚至找到了秦虎。”秦策提起秦虎来的时候，神情相当微妙。 他们都姓秦。 云溪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得出来。 “或许你并不知道秦虎，这位如今是京城府衙的捕头，统领着京城东西两县的所有衙役，就连你们大盛朝的皇帝也经常接见他，因为他确实是个办案的好手。”秦策笑了笑，“有他帮忙，其实九殿下找到你，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云溪并不明白。 秦策叹了口气，“你可以理解成，我既然是在为南楚做事，那么自然希望，你能够如世子所希望的那样，离开京城，这样，九殿下就会为了你无心大盛国事，这对于南楚来说，绝对没有比这更好的好事了。” 一件事，换不同的角度来看，便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秦策隐下去并没有说的一点，还是—— 他也看出了云溪的生存不易，至少是出于物伤其类的情谊，希望云溪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府衙之中，秦虎也一如秦策所说，根据沈苍梧给出的线索，很快就查到了那名医馆里的可疑的大夫身上。 确切来说，他其实并不算是一名大夫，不过是跟在大夫身边的学徒罢了。 “秦捕头，我是真的什么不知道！” 那人是被蒙着头硬带到秦虎面前的，所以一摘下头套看见秦虎，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都还没问，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知道？” 秦虎冷笑了一声，一甩手，边上待命的手下就已经将他拉上了一旁的老虎凳。 “秦捕头，你这是做什么啊！”那人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才刚坐上老虎凳，整个人就已经吓软了，“你想要知道什么，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谁让你扮成学徒，混进医馆的？”秦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手中把玩着鞭子，边上，放着一整盆的辣椒水。 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没……没有人。”那人一听见这个问题，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给我灌辣椒水。”秦虎摇摇头，漫不经心得摆摆手。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吓破了胆。 “秦捕头，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屈打成招！”那人大喊一声，可下巴被边上的人给抓住，不管他怎么挣扎，他都没有办法闭上嘴，那辣椒水被舀了满满一大盆，眼看着就要尽数倒进他的嘴里。 他继续开始死命得挣扎起来。 “屈打成招？”秦虎冷笑了一下，先让手下去边上站着，自己从椅子上下来，走到那人面前，“我秦虎声名在外，难道还怕你区区一句‘屈打成招’？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怎么抓你来这里？大家相互之间都节省点时间，把你幕后的人供出来，我也好去跟陛下交差，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你身后的人是谁？” 这一字一句，都在攻心。 这也是秦虎惯用的方法，并且，屡试不爽。 那人的眼珠子飞快得转动起来，能看得出他在努力得思考。 “既然不想说，那便不用说了。”秦虎将手中的鞭子丢给一旁的手下，看坐在老虎凳上的人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我原本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机会，愿意把你幕后的人说出来，皇上还会允许留你一条性命，可你现在什么都不说，那就只有跟你幕后的那人一起去死了。” “不可能——”那人突然大叫起来，“八皇子是皇上和皇后的亲生儿子，皇上怎么可能会——” 话说到此处，那人突然瞪大了眼睛，闭上了嘴。 可为时已晚。 他已经说出了秦虎想要听到的东西。 秦虎示意手下将他刚刚所说的话都记录下来，“写完之后拿去给他签字画押。” “是。” 手下领命。 秦虎从审讯室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捕快。 “头，我们真的要帮着九殿下来对付八殿下么？”年轻的捕快面露疑惑。 毕竟，秦虎从来是不掺和夺嫡之争的。 “自然不是。”秦虎摇头，“这东西让黄大人送到皇上面前，我们只报查案经过，不给结果，一切，都让皇上自己去评判。” 能够在天子脚下做统领东西两县衙役的捕头，自然不是如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什么有勇无谋之辈。 两个时辰后，京城府尹将秦虎送来的奏报，呈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在看完奏报之后，眉头皱起。 京城府尹黄复向来是个胆小怕事的，见皇帝皱眉，心下无比忐忑，不敢多言。 “秦虎，以你的经验，你觉得这幕后之人，真的是老八么？” “回禀陛下。”秦虎从黄大人的身后走出来，拱手行礼，“此案还没查到最后，这份奏报只是第一阶段的调查结果，微臣也是疑惑，所以也想问问皇上，皇上认为下一步，微臣应当从哪里开始查起？” 都是在朝堂之上混迹多年的人，自然也明白如今这位皇帝的性子。 其实就如同那个不慎暴露的犯人一样，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 不管沈知行是不是幕后主使，他是当今八皇子，是皇帝和皇后的孩子，若是论所有的皇子中，谁最不应该轻易被处决，那便是沈知行。 “朕知道，这案子如今在京城中也算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朕已经将这案子交给了老九，有什么事，你就去同老九商量，只是有一点，此事的幕后主使，与皇族尤其是皇子，绝对无半点关联。” 第49章 演戏 “是，陛下。”秦虎应得很快。 黄大人带着秦虎从御书房出来，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才发现自己连里衣都已湿了。 “秦捕头，以后你要问什么事情，先跟本官这个上级提前通个气行不行？”黄复对这位捕头，也是又爱又恨。 毕竟自从他上任之后，秦虎已经帮他破了不少大案要案，这也是他在这两年的吏部考核中，一直能够拿到优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可秦虎有时做事又太不守规矩，比如这一次。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到最后一定是不会定沈知行的罪责的，偏偏还要这样来问一句。 “黄大人，如果不跑这一趟，日后陛下知道了，才是真的要人命了。”秦虎拍了拍黄复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这下是知道了陛下的想法，可以帮着九殿下找他要找的人，只是最终不能牵连八殿下罢了。” “是……么？”黄复懵懵的，不过他也懒得多想，“秦大人有经验，那便听秦大人的。” 说完，黄复便收拾好了心情，优哉游哉得上了马车，回自己的府邸休息去了。 秦虎则走了一条不同的路。 他来到天香酒楼，按照先前约定的时间，见到了沈苍梧。 “你让我抓的人，抓是抓到了，可惜，就算他已经承认了幕后主使是八皇子，陛下也不会认可这样的结果。”秦虎将佩刀放在一旁，给自己和沈苍梧都倒了一杯酒。 连日来都寻不到云溪的踪迹，昨日看着还淡定自如的沈苍梧，今日看着却是憔悴了不少。 “殿下想要动八皇子，还是从别处着手。”秦虎见沈苍梧不说话，于是又接了一句，直接点明。 “那人可有招供自己是与谁合作？云溪又被他们带去了哪里？”沈苍梧完全无视了秦虎后面说的话，只是一味得问云溪的下落。 秦虎摇摇头，“那人只是奉命潜入医馆作为内应，在约定的时间给杀手开门，可至于那些杀手到底是谁，他们劫持云溪姑娘的目的又是什么，那位倒是一问三不知。” 这一下，线索不就断了？ “如果殿下同意，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能够试试找云溪姑娘的下落。” “说。” 沈苍梧拿起酒杯，却也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酒香，并没有喝下去。 能够看得出来，他如今也是心烦意乱。 “派人演一场戏，就当是八皇子找了人劫了京城县衙的大牢，把那人给救走，看他到底是会去找谁。” 秦虎的主意，听上去是相当可行的。 沈苍梧点头。 “只是有一点，这个演戏来劫持囚犯的人，还得请九殿下来安排。”秦虎微微颔首。 沈苍梧冷笑了一声，知道秦虎并不想让他自己的兄弟涉险，“既然此事是我托给秦大人的，自然这人是我来安排。” 商定之后，这劫囚犯的时间，就定在了当天晚上。 夜黑风高之时，京城县衙的牢里，那白日里被秦虎和他的手下审讯时吓得够呛的人，就窝在墙角，可能连睡梦里都在被审讯，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喂！醒醒！” 他从睡梦中被人给晃醒。 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就在那尖叫声就要出来的时候，黑衣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并且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殿下派我来救你。” 那人顿时眼露光芒，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是骗不了人的。 “走。” 黑衣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带着他从牢房里出来。 外头横七竖八得躺着原本应该在负责看守的衙役，把犯人吓了一跳。 “他们都——” “只是被迷晕了。”黑衣人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拽着他就走。 那人被拽得踉跄了好几步，跌跌撞撞得跟上去。 一路都是被黑衣人迷晕的守卫，一直到府衙门口。 就在他们以为能够悄咪咪得顺利离开的时候，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犯人跑了，快追！” 那是秦虎的声音。 “快走。”黑衣人皱眉，把刚救出来的人往马背上一拎，自己也飞身上马。 马儿张开四蹄，迅速得往另一个方向冲去。 没跑出去多远，黑衣人就将马背上的人又拉了下来，躲在巷子拐角的阴影里，用力一拍马屁股，让它迅速得跑远。 身后追上来的秦虎和他的手下，显然是分辨不清夜色之下这马背上是否有骑手，就这样直接追了上去。 待得这一队人都跑过去之后，那犯人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这个救了自己出来的黑衣人，连声感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早就被秦虎那帮人吓死了。” “殿下吩咐了，把你救出来之后，要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和其他人汇合，他说你知道那地方在哪里。”黑衣人没有接那人的话，只是冷冰冰的，像是在完成任务。 那人也怕自己麻烦到这位看着脾气就不是很好的黑衣人，于是有问必答，“地方我自然是知道，就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座山上。” “走。”黑衣人没有废话，示意此人前头领路。 出城门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京城府衙走脱了犯人，所以城门口的戒备也森严了许多。 幸运的是这一日晚上并未有宵禁，盘查的比平日里严了许多，但还是有出城的可能。 那黑衣人给了守城的士兵使了些银子，那士兵也就装模作样得盘问了几句，便下令放行了。 “呸——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只看钱。” 那人跟在黑衣人的身后出了城，安全了之后还要啐一口刚刚守城的士兵。 黑衣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在前面带路。 夜里的路本就难行。 即便黑衣人早就在外面备了马匹，可赶路的速度还是慢，一直等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们才远远得看见了那座山的轮廓。 “这位侠士，我听说你们组织里的人都十分神秘，平时接个要人性命的活计，至少黄金千两，是不是真的？” 第50章 追踪 黑衣人扭头，扫了那人一眼。 那人被看得忐忑起来，“我我我……那我不问了……” “谁告诉你的？”黑衣人眉头一挑，继续追问。 “就……江湖上不都这么说么？你们‘白骨会’的杀手，都是这个数……” 说着，那人还伸出了手，用手掌比了个数字。 当然，这个数字并不能引起黑衣人的兴趣。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是此人提到的“白骨会”。 传说中，总部就在京城的这个杀手组织里最为精锐的一批，被称为“白骨会”。 “以后这些事情，不该听的别瞎打听那。”黑衣人斥责了一句，便不再说话，继续让那人带路。 那人更加忐忑不安。 待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的那一端跃起，两人骑着马终于来到了一处破庙前。 这座山虽然是在京城之外三十里，但已经是人迹罕至，因为几十年前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完了，后来官府派了人将这里能烧的东西都烧了，所以荒废了许久，而他们这些人约好的，便是在这一处废弃的山神庙中见面…… 然而—— 他们还没有走进山神庙，就已经闻见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黑衣人暗道不妙，立即拉开前头的人冲进去，就见着地上横七竖八得躺着几具尸体。 已经死了有几日了，所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上面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 这样恶心的景象让那个伪装医官的人不敢多看一眼，立即跑到不远处的山崖边呕吐起来。 就在这当口，他听见身后突然想起烟花的声音。 他下意识得回头一看，这才看见白日里，有一个鲜红色的烟花在晴朗的天空下炸开。 “你干什么？”那人立刻尖叫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烟花，那是信号弹。 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有十数个穿着捕快制服的人从不远处的山林中冲出来，直接将刚逃出来不久的犯人捉拿归案。 “带他回去。” 秦虎慢悠悠得在最后一个出来，指挥自己的手下把人带走。 那人一脸不可置信得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知道是自己中计了，骂骂咧咧得离开了。 待这边的人都走了之后，秦虎走到山神庙中，简单勘察了一番这里的现场，“这些人都是被一剑毙命，可以想见遇到的对手功夫之高，看来，是有其他的人把云溪姑娘给救走了。” 秦虎勘察完之后走出来，注意到黑衣人并没有什么动作，便随口吩咐了一句，“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回禀九殿下，让他自己来这座山上找人。” 说着，秦虎准备下山，但是眼角余光却注意到那黑衣人摘下了面罩。 面罩之下，是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九殿下？” 秦虎认出了来人，差点连下巴也惊掉了。 这冒着风险，去京城府衙里把人劫出来的，居然是沈苍梧自己？ “既然是我拜托给你的事情，这演戏的人，自然得是我亲自来。”沈苍梧甚至都没有再去看山神庙里的尸体一眼。 那些人的身形一看就知道都是练家子，而且是最善于潜行暗杀的那批人，看来就是先前那个假医官所说的“白骨会”的成员。 京城之中，能够如此轻易解决白骨会杀手的人，屈指可数。 “既然来都来了，那我就陪你在这座山上找找云溪姑娘。” 秦虎叹了口气。 若是换了一件事情，或者说要找的人并不是云溪姑娘，至少在秦虎看来，沈苍梧并不会亲自出马。 “为什么觉得她还是在这座山上？” 沈苍梧站在山崖边，望着满山的郁郁葱葱。 想要在这样一座山里，找到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根据京城县志记载，城外三十里原本是一处还算是富庶的小城镇，城镇就建在这座山的小山坳里，可惜三十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这座山最终变得人迹罕至，若是那些救了云溪的人想要找一个地方落脚，那里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照九殿下所说，云溪姑娘受了重伤，恐怕把人打晕了带过来已经去掉了她半条命，更何况是，再把人带出去。” 秦虎的分析头头是道，和沈苍梧的想法完全符合。 “走。”他走在前头，秦虎跟在他的身后。 但论追踪痕迹，自然还是秦虎的专业领域。 走了几步，他就发现了边上的山壁旁，掉落的物件。 是一个护身符。 沈苍梧一看到那个护身符，便一把抢了过来。 他认得这个。 在梅家，他和云溪成亲没有多久，有一日回去，她说她陪着梅凤栖去城外的寺里祈福，也给他求了一个平安符。 便是这个青色的三角形状的物件。 “这是云溪姑娘的东西？”秦虎见沈苍梧是这个反应，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想要确认，但是知道答案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是。”沈苍梧点头。 那时的他是如何对待这个平安符的呢？ 他知道云溪给自己也留了一个，便将手里的平安符丢还给了她。 那个原本要送给他的平安符上，在左下角的位置绣了一个小小的“梧”字。 握紧了手中的这个平安符，沈苍梧继续往前追踪。 不远处的山岗上，目力远超一般人的秦策远远得就瞧见了在山道上焦急行进的人。 他自然认出来了，来人就是沈苍梧和秦虎。 该来的这个时候还是来了。 他转身，回到小木屋里，见到了正坐在草垛旁，帮他磨着木剑的云溪。 虽然才相处了不到两日，但是能够看得出来，云溪对秦策所掌握的技艺十分感兴趣。 “他来了。” 秦策进门，直接将消息告诉了云溪。 云溪磨着木剑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南楚的世子殿下，到底想要怎么来实现这个赌注？”云溪将磨得差不多的木剑递给秦策，“别告诉我，他也抓了梅凤栖。” “九皇子府戒备森严，即便我们的线人再厉害，也做不到直接去九皇子府上掳人。”秦策摇了摇头，“事情都是世子安排的，我并不知道他全盘的计划。” 第51章 重逢 就在沈苍梧在这里寻找云溪的当口，另一边原本秦虎安排继续去追查其他线索的人却也在这个时候追了过来。 “秦捕头！” 那人看到沈苍梧之后，神情似是有些为难。 秦虎同沈苍梧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去跟自己的手下谈话。 “查到什么了？” 秦虎见着手下递过来一张纸。 这张纸，并非是普通的纸。 洒金红梅笺，专供的是皇室使用。 而这洒金红梅笺上，在左下角还印有一个小小的淡红色梅花枝。 “这是有人从九皇子府里送出来的东西，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九皇子府中，有人与白骨会相勾结。” “白骨会？”秦虎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对他来说，白骨会所到之处，就意味着金钱与杀戮。 “没错，这洒金红梅笺上也写了要在几日几时，同白骨会的人交易。” 秦虎仔细看了一眼信上所写的时辰。 这时间，可不就是今日午时？ “捕头，这件事情，我们是不是要让九殿下知情？” 那手下见沈苍梧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也并不相信堂堂九殿下居然真的会和杀手组织有所关联。 可皇家密辛太多，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一些平白无故就死去的皇族与官员。 “你通过这封匿名信，继续往下查，既然举报的是九皇子府，那么她一定就是在九皇子府里伺候的丫头，或者说是与九皇子府里的谁有仇，不管是怎么样的，都得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得查清楚。” 手下带着那洒金红梅笺走了。 等这边的事情商量结束，秦虎才重新走到沈苍梧的身边。 “九殿下。”他喊沈苍梧，已经端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洒金红梅笺，你送给过什么人？” “没有。”沈苍梧摇头。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秦虎会问这个问题。 “九殿下，有些事情虽然我不应该告诉你，但是出于这么多年朋友的情意，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人，尤其是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在背后给你捅了个篓子。” 秦虎皱着眉头。 沈苍梧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查到了什么？”沈苍梧知道秦虎还是继续在查这个案子。 除了沈知行之外，不管是沈苍梧还是秦虎，都始终觉得一定还有第二个人。 否则，沈知行甚至可以让白骨会直接对沈苍梧下手，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多圈，还不能保证任务一定能够完成。 “还在查。”秦虎下意识就隐瞒了一些案子的关键点。 正当他们的争执一时之间还难以完结的时候，突然，山谷之中居然冒起了炊烟。 一开始没仔细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山间的云气。 “不对啊——我记得这座山上，已经一户住客都没有了啊——”秦虎下意识得以为是撞见鬼了。 结果看到沈苍梧已经先行一步直接朝着那个炊烟的方向跑了。 秦虎后知后觉，既然觉得云溪就在这座山上，会不会就在那一间屋子里呢？ “云溪姑娘，吃饭了。” 秦策将饭菜端到外面的院子里。 云溪从屋内走出来，抬起手，稍微遮挡了一下外面汹涌的阳光。 又是一个大晴天呢。 饭菜是典型的农家菜。 “谢谢。” 云溪接过秦策递来的碗筷，看着桌子上的菜色。 小炒肉和青菜，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饭粒颗颗晶莹饱满。 她吃了一口，顿时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这样的生活…… 她环视了小木屋一周，周围晾晒着衣物，偶尔还有几只仍在幼年期的鸭在院子里晃来晃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像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云溪姑娘，你……” 秦策注意到了她眼眶的泪水，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 云溪抬手将眼泪擦干净，低头继续吃饭，可越是这种时候，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啪啪啪得往下掉。 直到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场面。 “云溪！” 熟悉的声音响起，云溪端着饭碗的手微微一紧。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已经被人一把拽住，直接从桌子前面拉了起来。 利剑出鞘的声音随即响起，下一刻，那柄剑的剑锋就已经对准了秦策的咽喉。 “住手！” 云溪下意识得阻止。 秦策高举着手，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要进攻的意思。 秦虎跟着沈苍梧随后赶到，在看到如今那个被剑尖指着的年轻男人时，大为震惊，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阿策……？” “你们认识？”沈苍梧皱眉，拉着云溪又向后退了几步。 拉扯之中，云溪原本手中的饭碗被扯掉，米粒都落在了地上，云溪大为痛心，“沈苍梧，你干什么！” 她挣扎着，想要甩开沈苍梧的手。 身上的伤口因为此时的拉扯又开始往外渗血，她情绪激动之下，胸口之中气血翻滚，一个没有忍住，当场又是一口鲜血吐将出来。 “姑娘！”秦策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剑尖的威胁，立即冲上去给云溪把脉，“控制情绪，别太生气。” 眼前的场景，让秦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落在沈苍梧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我扶你进去休息。”秦策想要去搀扶云溪，却被沈苍梧一把推开。 他只是冷冷得扫了秦策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打横将云溪抱起来，朝着小木屋之中走去。 “床呢？” 沈苍梧打量了一圈小木屋中的陈设，发现居然只有用干草铺成的草垛，哪里有什么床，便更加生气。 “你宁可待在这种地方养伤，也不肯回九皇子府？”他将云溪放下，在她的眼前来回踱步，心口有气，又不敢真的对着云溪发，“我派人送些东西给你，你不愿意回九皇子府，那就好好在这里住着，你想要外面那个男人照顾你，也可以，但是云溪，这座小木屋已经是我能允许你离开我的最远范围。” 第52章 相互误会 “沈苍梧，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 云溪抬眼质问。 当初是以他近身侍女的身份跟着他回到京城，他却让她住在城外的小木屋。 还说什么是他可以接受的最远范围？ 怎么，是真的把她当成养在外面的妾室了么？ “我只是希望你……”沈苍梧一时语塞。 他希望云溪怎样呢？ 留在他的身边，不要离开？ 可如今都这样勉强了…… “沈苍梧，你与三小姐也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能送的，三小姐一直对你我之间曾经是名义上的夫妻这件事心存芥蒂，等你们成亲之后，我就会离开，这辈子都不回来，不会来碍三小姐的眼。”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垂下眼眸，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庞，所以沈苍梧并不能够看清楚她掩藏在阴影中的神情。 “不——我不会让你走的。”沈苍梧下意识地在逃避这个他早就应该要面对的话题，“云溪，为什么要这么倔，我让你做我的妾室你不愿意，我让你做近身侍女你也不愿意，你明明早就已经脱险被人救走，你却不找人传信给我，你非要我担惊受怕这么多天，到了这里之后让我看你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笑得如此自在？” “九殿下！”云溪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 “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只要我不同意，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京城，所以云溪，别惹急了我。”沈苍梧抓着她的肩膀，却也不敢用力，明明已经愤怒已极，可是看着面前女人这一张倔强清冷的脸庞，他的一腔怒意又无处发泄。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许久，云溪才平静地开口，“九殿下，话别说得太早。” 既然沈苍梧现在已经找到了她，那么许青叶那边肯定也收到了消息。 也就是说，先前答应过的赌注，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展开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两个人也在对峙之中。 “你不是早就离开大盛了？为什么又出现在了京城？你和云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秦虎质问秦策。 秦策耸了耸肩，坐下来继续吃刚刚那份没吃了几口的饭。 “我为什么离开大盛，又为什么回到大盛，兄长的心里不是很清楚么？”秦策夹了几片青菜到自己的碗里，“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有朝一日我回来，就一定会——” “覆灭大盛朝。”秦虎将话接了过来。 秦策嗤笑了一声，并没有反驳。 “害死母亲的那个官员，我已经将他绳之以法，让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是个贪官，秦策，错的不是这个大盛朝的老百姓，错的只是那个官员而已。”秦虎在秦策的对面坐下，“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知道你和云溪是在密谋什么，我只告诉你一点，云溪姑娘是九殿下的人，你要是动了九殿下的人，你知道后果么？”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沈苍梧和那个你所说的贪官，又有什么区别？”秦策放下碗筷，看着面前的兄长，“不尊重他人的意愿，一味就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这样的人，兄长你说，与那个恶贼有什么区别？” 这一下，倒是给秦虎给问住了。 正巧在这个时候，沈苍梧从后面的小木屋里出来。 秦虎赶忙站起来。 沈苍梧却只是机械性得走到秦策的身边，“她不肯跟我走，所以这段时间暂时就还是住在这里，你必要照顾好她，倘若下次来的时候，我见她伤了半分又或者是消失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九殿下言重了。”秦策接了一句，正准备说其他的时候，却见沈苍梧转过了身，径直往外面走去。 那还是第一次，他们从一向意气风发的九殿下身上，看到“失魂落魄”这四个字。 而距这座小木屋三十里外的大盛京都里，也有另外一场风暴正在缓慢得酝酿。 天香酒楼二楼的包厢里，沈知行推开包厢门，万万没想到见到的人，居然会是——南楚国的世子，许青叶。 “怎么是你？”沈知行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直接在许青叶的面前坐下来，大手一挥，就让属下去问小二拿酒。 “八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如果我是你，发现约你来这里喝酒的居然是最被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敌国世子，我至少不会第一件事就想要坐下来喝酒。”许青叶轻晃了一下面前的茶杯，倒是好不掩饰对眼前之人的厌恶与鄙夷。 下属很快送来了酒，又将包厢的门带上。 里间与外间，顿时与世隔绝。 “世子的妹妹现在在我大盛朝的刑部大牢里关着，结果世子还有闲情逸致邀我过来喝酒，自然是有事相商，不至于要我的命。”他给自己满满倒了杯酒，又将酒壶推到许青叶的面前，示意许青叶自便，“说，世子找我，是有何事？” “很简单。跟八殿下谈一笔生意。”许青叶也不拐弯抹角，他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扔到沈知行的面前。 令牌是白玉雕成的，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骷髅。 那骷髅的眼睛是用碧玉雕刻而成的，据说在夜晚，会散发出绿色的莹莹光芒。 沈知行脸色一变。 “你……你……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他的反应跟自己预料得差不多，许青叶笑着起身，走到沈知行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八皇子不必太过害怕，我知道你一直暗中在资助白骨会，帮你铲除这京城之中所有不听你话的人。” “你……你胡说！”沈知行瞬间感觉到自己汗如雨下。 许青叶却没有放过他，而是继续往下说，“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完之后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歌女出身的后妃，十分受宠，所以引来了皇后的妒忌，皇后趁着南巡的时机，安排这个后妃带着孩子去一处寺庙祈福，偷偷安排了杀手追杀，所以这对母子一个死一个伤，而那些被皇后安排的杀手也因为皇后的资助，逐渐在京城之中站稳了脚跟，也就是如今的——白骨会。” 第53章 交易达成 沈知行握紧了酒杯。 他知道许青叶说的都是真的。 可他摸不准许青叶跟他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很想张嘴反驳一下，至少不让许青叶如此顺畅得继续说下去，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后来，随着白骨会的势力不断壮大，他们挣的钱一部分也落入到了皇后与皇后家族的口袋，只不过，这是一柄快刀，容易伤人也容易伤己，所以这位皇后一直都没有把白骨会完全得交到自己的儿子手中，只是给了他一个令牌，见令牌如见人，白骨会上下都必须要听其号令。” “你……” 沈知行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动手，却被许青叶一把钳制住了手腕。 “八殿下可别想着在这里处理掉我，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在你喊人进来杀我之前，我就可以先扭断你的脖子。”许青叶按照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去。 沈知行的眼珠子飞快得转动着，他想不通。 “说到这里，终于可以来到我们今天要说的正事了。”许青叶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拿起酒壶，给边上的一个空杯子倒满了酒，“白骨会在江湖上久负‘盛名’，所以即便是京城之中的官宦人家，也有许多会找白骨会帮忙，而最近，白骨会就接了个单子，要杀害的目标是，一位皇子的——近身侍女。” 许青叶故意拉长了语调。 沈知行抬手擦汗。 这一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皇子的近身侍女”如此准确的描述，并不难猜到底是哪个人。 “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沈知行摇头，就是因为心中的慌乱与惴惴不安，让他忽略了自己已经直接承认了和白骨会的关联，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脸色一变。 自己怎么会这么蠢，直接将把柄送到许青叶的手里？ “八皇子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今天既然来找你喝酒，就是来谈合作了，不会把你怎么样那。”许青叶将那酒杯拿起来，举到沈知行的面前，示意他来跟自己碰个杯。 沈知行宛如被控制了一般，四肢开始颤抖起来，颤颤巍巍将酒杯举起来，杯中的酒液还晃出来些许，落在酒桌上，晕开了痕迹。 “八皇子说自己不清楚这个事情，其实只要你回去找人查一查最近与白骨会有联系的人就能知道是谁……无缘无故的，谁会跟一个近身侍女为难，这个想要雇凶的人到底是谁，想必也不难猜？”许青叶看着沈知行，“男女之事，本来就是这天底下最容易出人命官司的，既然这件事能够把沈苍梧拖下水，对于八殿下而言，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沈知行一下并没有听明白。 许青叶笑了笑，将酒杯放下，“雇凶杀人的可以是还未过门的九皇子侧妃，也可以是近身侍女自己，反正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谁能活下来，八皇子觉得，是看谁的脸色？” “沈苍梧？”沈知行试探性得问了一句。 “沈苍梧如今为了一个失踪的近身侍女，都快要把大盛京都翻过来查个底朝天了，想来这侍女在他心中也是重要得很，难道八皇子不想看看，对于沈苍梧来说，如果让他二选一，最终他会选择谁么？” “我没你那么无聊。”沈知行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无语。 两女争一男的戏码最是无聊，更何况，这被争抢的男子还是他最厌恶的沈苍梧。 “不管最后沈苍梧选择的人是谁，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的身边人，让你的父皇知道，他身边的人跟白骨会有联系，你觉得，以你父皇的性格，会如何看待沈苍梧？” 这一个问题，让沈知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沈知行这会儿被幻想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将先前所有的害怕都一股脑儿得抛到了脑后，甚至于，再对上许青叶的眼神，都觉得无比得亲切，“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想到一个最好的能够让父皇对沈苍梧失望的办法，还得是你这位南楚国的战场‘杀神’。”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倒是让许青叶微微愣了一下，在心里暗暗骂了沈知行一句白痴，觉得自己再和白痴待在一个空间里，简直会有损他的聪明程度。 “话都说明白了，后续就看八殿下的了。” 许青叶戴上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再次飞升从天香酒楼的二楼跃出，轻飘飘得落在对面民居的屋顶，几个跑动和跳跃之后，就不见了身影。 外头值守的侍卫听见动静，赶紧推开门进来，发现包厢之中只剩下了沈知行一个人。 “快，备马车，我要进宫。”沈知行一刻都不想耽误，他只想着一下就能踩死沈苍梧。 “是！”侍卫虽然奇怪，但还是领命而去。 两个时辰后，沈苍梧回到了九皇子府。 梅凤栖听说他回来，立刻端着汤来找他。 “苍梧哥哥，你最近为了南楚国的案子，一直都在外面奔波，凤栖真的是心疼死了，来，这是我亲自下厨房给你煮的汤，你快趁热喝了。”梅凤栖将汤端给他。 沈苍梧坐在位置上，抬眸，看向梅凤栖端着汤的那两只手。 洁白、细腻、修长。 与云溪的，截然不同。 “凤栖。”沈苍梧将她手中的那碗汤接过来，放到一旁，又抓住了她的手，细细得摩挲着，“以后煮汤这种活，找厨娘们帮忙就可以了，没必要自己动手。” “这是我对苍梧哥哥的心意，当然要自己动手了！” 近日来难得的温情，梅凤栖有些受宠若惊，以为都是那碗汤的作用，正在心里洋洋得意。 而那沈苍梧，却在心里暗暗摇头。 这双手上连个水泡也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第一次下厨，手上怎么可能会没有痕迹。 从前他愿意装作被这些小心思骗到，是因为他愿意宠着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梅家三小姐。 第54章 给了机会 毕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这份感情，如今是否又改变了呢？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又被宫里来传旨的人打破。 “九殿下，皇上请您即刻进宫一趟。” 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 这位心腹太监一向与沈苍梧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每次召见，大多都会告知皇帝是为了什么事情。 只是这一次，他传完旨便当先走了，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得瞧了一无所觉的梅凤栖一眼。 “还请殿下把梅姑娘也一起带上，陛下说数日不见，倒是还有些想念。” 此话一出，梅凤栖喜笑颜开，欣喜若狂。 皇帝既然如此看好她，那么等和沈苍梧成婚之后，只要她努力抓住机会，就一定能够成为九皇子府里唯一的这位王妃。 “是。”沈苍梧原本想拉着这太监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可惜太监走得太快。 梅凤栖跟在沈苍梧身边，坐马车行了一路，在宫门前下车。 一眼望过去，沈苍梧便认出了停在不远处的那一辆属于沈知行的马车，另外还有一辆看着十分陌生但总给他一种熟悉感觉的。 “九殿下。” 守宫门的侍卫们依例同他见礼。 御书房中，烛火通明。 大殿的门一关，外头的光线就都被隔绝了。 那关门声听得梅凤栖心里一惊，没由来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又紧跟在沈苍梧的身边，向前走到了大殿之中。 沈苍梧在正对着皇帝的方向，低头俯身行礼，“参见父皇。” 梅凤栖随后跟上，“参见陛下。” “老九，朕可是等了你许久啊——”皇帝的声音虽然听不出喜怒，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够察觉到一些对沈苍梧的不满。 尽管并不清楚皇帝因何会对他不满。 “父皇急召儿臣进宫，不知所谓何事？”沈苍梧打算直接开口问。 “秦虎，你来说。”皇帝直接将边上待命的秦虎喊了出来。 在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沈苍梧才注意到，原来声名动天下的第一捕头，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在大殿之中站着了。 若是换在平时，他是一定不会疏忽至此。 人就站在五六步开外的距离，却是一无所觉。 “是，陛下。”秦虎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手下找出来的证物，“这是从九皇子府中传出来的，洒金红梅笺。” 一听到“洒金红梅笺”这几个字，梅凤栖的脸色便是一变。 沈苍梧却一无所觉，因为在这样的场合里，他并未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梅凤栖。 “两张洒金红梅笺而已，这能够证明什么？”沈苍梧没想到秦虎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提交这些东西。 原本以为他跟着自己一路调查云溪的下落，总有些同袍战友情，倒是没想到，他一直忠心的，也唯有一个当今皇帝。 不过想来也没错，这就是他如今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 “信笺确实是不能用来证明什么，但是这信笺上的内容，殿下又作何解释与评判呢？” 秦虎抬眼，扫了沈苍梧一眼。 对于他来说，不管沈苍梧和沈知行最后相互斗到什么样的地步，秦虎这样一个奉命查案的捕头，如今自然是只效忠于如今的掌权者。 “秦捕头，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看九弟现在这模样，怕不是连信笺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沈知行在一旁阴阳怪气。 边上的太监看了皇帝一眼，得到皇帝的首肯，然后才将皇帝桌上那两张“洒金红梅笺”交到了沈苍梧的手里。 站在所有人身后的梅凤栖，这个时候已经是极为紧张。 她一直低着头，咬着下唇。 即便是嘴唇已经被咬得泛了白，她也一无所觉。 这些东西，到底为什么会…… 就在她还在想东想西的时候，沈苍梧已经看完了信笺上的内容，“这东西，是联系盘踞在大盛境内有数年之久的杀手组织——白骨会。” “看来九殿下很了解这些。” 秦虎顺着沈苍梧的话往下说。 这不说倒是还好，当朝皇子一旦是跟杀手组织扯上关系，那可就不是很妙了。 “秦捕头或许是忘了，我的母妃在几年前，就是死在白骨会的手上。” 沈苍梧与白骨会，原本就是杀母的血海深仇。 “抱歉九殿下，是微臣的疏忽。”秦虎立即低头认错，“可这洒金红梅笺，您也能够认得出来，这必然都是出自皇家司珍司的手笔，平民百姓根本就是连见都见不到，这信笺上有与白骨会联络的信息，您不可否认您的九皇子府里，有人与白骨会暗中勾结。” “如果我的府中真的有人胆敢与白骨会有所勾结，我决不轻饶！”沈苍梧摆出了态度。 边上的梅凤栖也赶紧在此时补了一句，“没错，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被我们查到，我们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话，倒是十分巧妙地把自己和沈苍梧划归到了同一个阵营里。 “梅姑娘敢说这话，是认定了这府中与白骨会相勾结之人，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秦虎扭头，看着梅凤栖，开始追问。 她的心中本几句慌张得很，被秦虎这样声明在外的第一捕头看着，更是心脏狂跳不止，但她也明白，现在这些人就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与白骨会勾结的人到底是谁，所以才这样不停得问问题，想要用欺诈的手段让人扛不住压力，主动说出案子的真相。 梅凤栖虽然不算是什么经过正经教化的管家大小姐，但后宅里的那些生存手段，她还是学了个十成十的。 “秦捕头说笑了，小女子来京城时日不长，怎会与白骨会这样可怕的杀手组织有所联系？”她用问题，去回答秦虎的问题。 秦虎依旧只是笑。 “梅姑娘，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在捕头的面前说谎。”秦虎盯着梅凤栖，盯得她心里更加发毛。 秦虎的话其实没有说错。 千万不要妄想欺骗一个常年查案的人。 第55章 露馅 “秦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梅凤栖依旧坚持。 沈苍梧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只是眼下的场合，他所获知的信息太少。 更何况，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梅凤栖居然真的会和白骨会有所关联。 直到—— 从大殿之外又走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身上的装扮，已经换了一套宫装，但是那张脸确实梅凤栖十分熟悉的。 “素心？”梅凤栖下意识得喊出了她的名字。 然而素心却没有第一时间搭理梅凤栖，而是在进来之后先朝着端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行礼，“京城县衙女捕快尹素心，参见皇上。” “捕快？”梅凤栖愣住。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代替静香来成为她的侍女的人，居然会是当朝的县衙捕快？ 她立即想起，她确实是有托过素心往外送一些东西。 “梅姑娘，我想我们也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尹素心走到梅凤栖的面前，神情无喜无怒。 看着尹素心伸出来的手，梅凤栖怒火中烧，直接一巴掌就要甩在尹素心的脸上。 尹素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就抓住了梅凤栖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住手！” 是秦虎大喝了一声。 尹素心扫了一眼梅凤栖，一把将她往后推了一下，让梅凤栖踉跄了几步，下意识得也放开了她。 “你……” 被尹素心这样当众动手，对于梅凤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眼下，她只能忍着，因为沈苍梧也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她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素心，你在九皇子府里待的这段时间，查到了什么，可以和陛下说说。”秦虎继续开口，让尹素心把关注的重点转回到正事上来。 尹素心朝着秦虎说了声“是”，随后便将先前查到的事情统统都说了出来。 “九皇子府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好人，与九皇子这个做主子的没有什么区别，可唯有这位梅凤栖梅姑娘，仗着自己是未来的九皇子侧妃，还未成婚就已经在府邸里耀武扬威，摆足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当然，这些事情只是个人的品德问题，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梅姑娘，对于九殿下的近身侍女一直心怀怨恨，在静香还活着的时候，便经常写信让静香通过京城的关系，送信去给自己的家人。” 说到这里，尹素心略微顿了顿，扭头盯着梅凤栖。 梅凤栖的整张脸涨得通红，这些事，她已经是小心再小心，根本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抖落在所有人的面前。 “后来，静香死了之后，这位梅姑娘也没打算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看九点下的近身侍女实在是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依旧是写信回家，希望家里能够帮忙完全除掉这位侍女。而让一个人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最好办法，便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你胡说！我没有！” 梅凤栖知道再让尹素心继续说下去的话，自己肯定小命不保，所以努力得想要打断她的话。 可在天子面前，梅凤栖的这些小心思是根本没有办法达成的。 “梅姑娘，若是继续这样咆哮在天子面前，只会罪加一等！”心腹太监见皇帝神情不悦，便赶紧警告了一句。 这下，梅凤栖自然是不敢再说话的了。 “也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所以她知道了白骨灰的存在。据我所知，她一共找了白骨会两次，第二次找他他们，便是策划了医馆的那一场袭击。” “大胆梅凤栖！”皇帝一拍桌子，指着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的梅凤栖，“枉费朕如此信任你，感念你是小九的救命恩人，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处处礼待着你，小九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朕也想着能不能在哪里稍稍进行弥补，可你却是在做什么？” “陛下，她在说谎！”梅凤栖慌不择路，只能将锅甩回到尹素心的身上，“她偷偷摸摸进入九皇子府，一开始并不亮明身份，她很可疑啊陛下！” 歇斯底里的解释早就已经顾不上逻辑是否合理。 尹素心对于梅凤栖的指控直接选择了无视，因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一直沉默的沈知行终于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父皇，这件事情眼下已经很明确了，此事与九弟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这个梅凤栖的错，所以还请陛下看在小九死去的母妃的面子上，就别让小九受到连累了。” 此话一出—— 秦虎和尹素心都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但是心里都暗暗在骂沈知行可真是无耻。 既然都查明了沈苍梧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被沈知行这么一说，可不就成了有失察的问题？ 夺嫡之争，果然是向来如此刀光剑影。 “此事——” 皇帝还未开口说话，沈苍梧却先开口了。 他神情平静，竟然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现在的场面一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到皇帝的面前，“父皇，凤栖虽然私下里与白骨会有所联系，但她终究没有伤害到什么人，她毕竟是儿臣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请陛下能够饶过她一条性命。” “小九！”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得拍了拍面前的桌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你如此放任一个联系杀手组织想要害你身边人的女人在身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要吃大亏么？” “不会。”沈苍梧摇头，“这一点，想来父皇比儿臣更加清楚。” 这是父子俩在大殿之中如此长的时间里，第一次的对视。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除了不解之外的其他神思。 有些事情，从来没有搬到明面上来说，可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心照不宣。 那就是，当年追杀沈苍梧母子的那一批杀手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听了谁的命令受了谁的指使。 明明都知道，却无能为力。 “好，既然你同意放她一条生路，朕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小九，或许你也应该听一听，当事人有什么样的想法。” 第56章 放弃她 皇帝话音刚落，边上的屏风后面，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是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而当那一面屏风被边上的小太监给挪开，露出了原本就坐在后面的人时，那人一抬眼，沈苍梧的心便漏跳了半拍。 此时的他眼中再看不到其他，只有一身青绿色宫装的女人——云溪。 云溪的脸上浅浅得刷了一层胭脂，就是为了让自己整个人看上去气色更好一些，其实她的人倒是没什么事情，现下的胸膛起伏，显然是被刚刚沈苍梧的话给气到了。 皇帝说的话并没有错，有些事情，并不是当事人的人如何会明白当事人的心情？ “云溪，刚刚这里的人说的话，你应该也都听明白了，你来说，这位梅姑娘，你打算原谅了么？同意老九所说的那些么？” “不同意。” 云溪迅速接上了皇帝的话。 一如所有人的预料。 沈知行站在一旁，整个人几乎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毕竟，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位南楚国的世子居然会给他这样的一份大礼。 云溪既然跟梅凤栖有仇。 那么只要让沈苍梧帮着梅凤栖说话，云溪势必会对沈苍梧心生怨恨。 自己的这个白痴弟弟还从来都不觉得云溪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这世界上最为重要的存在，只要他继续囿于所谓的救命之恩，那么就一定能够利用云溪来完完全全得牵制住沈苍梧。 “云溪，你……”梅凤栖万万没想到原先看着懦弱不已的云溪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啊！我就知道你早就已经恨死了我，你就是在等着这样一个机会，恨不得直接把我弄死，从小到大，你都是一副这样狠毒的心肠！” 她的歇斯底里并没有能够让云溪有所动容。 “陛下，民女的态度已经很分明了，只希望陛下秉公处置。”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溪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沈苍梧。 其实在她坐在屏风后面，看着沈苍梧和梅凤栖一同进来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许青叶的所谓赌注到底是什么…… 如果沈苍梧明辨是非，不会再被什么所谓的“救命之恩”所困扰，那么，她就赢了。 可惜啊—— “好，把梅凤栖先押下去关到偏殿，其他人你们先出去，小九留下来。” 皇帝安排了一阵之后，一群无关人等立刻就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 许青叶就一直守在殿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沈知行到了这个时候，也还算是守规矩，“这医馆袭击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与南楚国的公主无关，殿下现在就可以去把你的妹妹接出来了。” “多谢。”许青叶向来都不怎么习惯跟旁人说谢谢，不过至少这一次，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也算是帮他洗清楚了妹妹的危机，尽管大家都是心思各异。 许青叶同几人告别之后当先就要离去，却被云溪喊住，“世子稍等，我也同你一起去。” 云溪没等许青叶回答，就已经利落得跳上了许青叶的马车。 “云溪姑娘，我发现你还真是……”许青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瞧云溪，还以为她今天是被什么鬼给附身了，整个人看上去与先前见面的时候情绪上变了许多。 “怎么样？”云溪从许青叶马车的桌子上捞了一只桃子，就开始啃起来。 桃汁馨香，自是好吃。 “云姑娘应该没有忘了我们的赌注？” 许青叶旧事重提，云溪也不带怕的。 “世子大可放心，我也不是什么赖账的人，只不过，现下在京城仍旧有些事情还未了结，世子应当也是不急着离开大盛京都？毕竟，九殿下娶侧妃这样的大事，您身为南楚国世子，想必是肯定要参加的？” 倒是没想到云溪把这内部的消息给摸了个透。 “这是自然。”许青叶浅浅一笑。 马车在石子路上颠簸来颠簸去，云溪一下有些坐不稳，整个人身子都歪了出去，却还是靠着抓着车厢硬生生稳住了身形，并没有接受许青叶伸出来的手的帮助。 这一个选择，其实也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云溪点头。 许青叶倒是对下一个问题有些好奇。 “你难道觉得，他们还能够办成这一场迎娶侧妃的典礼？” 云溪笑了笑，抬手捋了捋鬓边的发丝，“看来世子殿下还是太不了解沈苍梧了。” 他是个死性子。 越是有人要威胁他，他便越是不服。 更何况，在他的认知里，梅凤栖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如同他在大殿上说的那样。 不管刚刚被指控的人是谁，其实沈苍梧只会站在自己想要站的这一边。 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他一心一意要保却始终都没有护住的人。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许青叶见云溪这斩钉截铁的模样，倒是也想看看传说中大盛朝唯一一个靠谱的皇子，到底是为了救命之恩还是男女之爱，一力去保护一个跟杀手组织联系，妄图买凶杀人的女人。 更何况，这个组织与沈苍梧之间，还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最终公布出来的消息，也一如云溪所预料的那样。 云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正跟着许青叶在天牢里接许青竹。 许青竹才刚出来，边上巡逻的两名狱卒便小声聊了几句，聊到了刑部这边刚刚收到的可以直接释放许青竹的命令，以及皇帝依旧宣布维持不变的九皇子府中娶侧妃的安排。 只是，距离那日子还有将近七日。 皇帝也没有闲着，翌日就下了一道圣旨，要在这七日里，来给沈苍梧选出一位正妻。 “沈苍梧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许青竹在出来之后，听兄长将所有的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之后，于是更加迷茫，“救命之恩就一定要这样来还吗？对云溪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一些！” 小酒馆里，许青竹拍着桌子就起来骂人，声音清亮，引来周围人纷纷侧目。 第57章 抢人 “公主，这里毕竟是大盛境内，还请慎言。” 秦策掀开一旁的帘子走进来，在空着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许青竹瞧了秦策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有什么了不起的，沈苍梧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害怕被别人知道！” 如此嚣张的性子，也真不愧是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公主殿下。 “不是说要在这七日内给九殿下选一位正妃出来么？大盛的陛下可有定下来，如何选？”许青叶看向秦策，显然是知道了他刚刚是去见谁。 “他也并不知晓。”秦策摇头，不过又看向许青竹，“我们的公主殿下这一次来大盛朝的任务，可还没有完成呢。” 旧事重提，许青竹脸色一变。 联姻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就是全天下最无聊的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看来，你还是收到了一些风声……”许青叶意有所指，也扭头看着自己妹妹。 许青竹冷哼了一声，“本姑娘可是从还没有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挑明了，想要让我联姻，除非那个人跟着我一起回南楚，要我留在异国他乡，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样的话，不免让许青叶又叹了口气。 许青竹是如今父皇最为宠爱的小女儿，能够娶她为妻，日后整个南楚国都会成为这个人的倚仗，如此庞大的政治势力，势必是会交到有夺嫡希望的大盛皇子手中，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跟着许青竹离开大盛回到南楚。 这样，等于是永远远离了权力核心。 所以，这原本就是十分矛盾的。 “如果你们执意要我去参加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正常宴会都全部搞砸！”许青竹看着哥哥，做出了承诺。 许青叶无奈只能摇头。 然而—— 天不遂人愿。 旨意就是在这个时候抵达的。 大盛皇帝的心腹太监亲自来传旨。 “明日在宫中举行曲水流觞之会，特邀南楚国的世子与公主殿下出席，也就当是我们陛下为了给公主殿下赔罪。” 这话一出，不管是许青叶还是许青竹，都没有了再推拒的道理。 尽管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太监能够到这里来传旨，那就证明，在这大盛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皇帝让太监来这里传旨，想来也是警告。 许青竹可不管这些，她看着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的云溪，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云溪注意到许青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顿感不妙，正想要说什么，却让许青竹先开了口，“云溪，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正好明日跟着我们一起进宫，好不好？” “啊？” 虽然早就猜到了许青竹想要说什么，但是云溪还是下意识地愣住。 “是啊，毕竟是要给九殿下选正妃，难道云溪姑娘就不想去看看？” 边上的许青叶摇着一把折扇，笑得高深莫测。 这样的笑容，真是最惹人讨厌的了！ 许青竹白了自家兄长一眼，殷切的目光看向云溪，“你也知道跟着兄长一起去参加这种宴会有多无聊，所以，云溪，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在娇俏可爱的南楚小公主的一通哀求下，云溪只好答应。 从酒楼里出来，云溪都还未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出去几步，边上就已经有一群持刀的人围了上来，“站住！” “你们是什么人！” 许青叶站在最前头，护着身后的人。 许青竹单手背在身后，也已经准备好了武器，另一只手紧紧得抓着云溪，生怕有什么人突然冲过来袭击一个伤才刚刚好了一点的云溪。 这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凡磕着碰着一点，说不定让沈苍梧知道了，这位九殿下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云溪姑娘，还请你跟我们走。” 这一群带刀的人，倒是没有直接动手。 领头的人走上前来，是对着云溪，神情也还算是恭敬。 南楚国的几个人都扭头看向云溪，云溪也是一脸莫名。 “你是谁？”云溪皱着眉头问。 那领头的人一拱手，“奉九殿下之命，接云溪姑娘回九皇子府。” 果然是冲着云溪来的，只是千算万算也未曾算到，居然是沈苍梧派来的人。 “劳你带人跑一趟，不过殿下亲口答应了，这段时间我可以不回九皇子府。”云溪昂首挺胸，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大盛京都之内如此坚决得拒绝跟沈苍梧相关的人和事。 那领头的人显然有些为难，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自己的那一群手下们的身后，抬起手，“很抱歉，云姑娘，殿下有令，如果姑娘不愿意自己跟我们走，就算是抬，也要把您抬回去。” “你们敢！”许青竹皱眉，厉声呵斥。 然而——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从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有何不敢的？” 这个声音一出，除了那群带刀的人之外，其他人都瞬间变了脸色，包括一向冷静得可以的许青叶。 那是沈苍梧的声音。 马车的帘子从里头掀起，那个身型如剑的男人从马车下来。 所到之处，围观人群尽皆避让。 顺着人群让出来的那一条路，沈苍梧走到了南楚国的这几个人面前。 云溪被他们护在中间，这多少触到了沈苍梧的逆鳞。 “云溪，你还要继续站在那里吗？”沈苍梧的双手攥紧了拳头。 云溪垂眸。 这样的沈苍梧，她不是没有见过，从前梅凤栖出了什么事，他就是这样，整个人阴沉沉得散发着低气压，让人不敢直视。 如今，云溪却不明白了。 “殿下，白日里你在小木屋前说得很清楚了，这段时间，我可以……” 云溪还想要把他先前说的话搬出来，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沈苍梧打断。 “这不代表，你就可以选择站在南楚的阵营里，云溪，你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你还记得你的身份么？” 云溪咬着下唇。 身为梅家的家生子，自小就等于是梅家的奴婢。 第58章 打是亲 她自小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份，但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这样的事实，让她觉得伤心与难过。 这本不是她该产生的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往前走，却被许青竹拉住。 “沈苍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先前都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要出尔反尔？”许青竹替云溪出头，倒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尴尬。 沈苍梧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嗤笑了一声，“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对我的近身侍女如此关心，怎么，是想要买通她潜伏在我的身边，做你的眼线么？” 此话一出，许青竹一下就无话可说。 毕竟，就算她还想要说，也会被她的兄长用眼神阻止。 “九殿下言重了。”许青叶出来圆场，“青竹只是与云溪姑娘十分投缘，所以想要多待在一处，刚刚还与云溪姑娘相约明日一曲去宫中参加曲水流觞之宴，若是九殿下信得过我，就等明日曲水流觞之宴后，再来带走云溪，如何？” 许青叶的话，也算是婉转得相劝了一下。 可惜—— 沈苍梧显然是铁了心要把云溪带走。 “如果我今天带不走云溪，他们几位就都别想离开这里。” 沈苍梧此话一出，就连许青叶都有些生气了。 可是，这里毕竟是大盛都城，沈苍梧本就是大盛的九殿下，在这座皇城之中也算是威望甚高，所以，他说的话，下的命令，也可以算是一呼百应。 “好了。”就在众人都还在僵持的时候，云溪终于开了口，“我跟殿下回去。” “云溪！”许青竹有些不舍。 云溪拍了拍许青竹的手背，“你放心，我只是跟着殿下回去，相信以殿下的心胸，明日还是会让我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 “这是自然。”沈苍梧见云溪肯回去，立刻见好就收。 同许青叶点了点头，云溪放开许青竹的手，快步走到了沈苍梧的面前，“见过九殿下。” 沈苍梧就这样盯着云溪，久久都没有动作。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疑惑的时候，沈苍梧突然打横抱起云溪，大步朝着来时的马车走去。 这样的一幕真是惊呆了现场的围观群众，也有些惊呆了许青竹，她用力得拍着许青叶的手臂，“天哪，哥哥快看！” 许青叶没好气得白了自家妹妹一眼，真是大惊小怪。 马车里，沈苍梧将云溪放下。 云溪下意识得朝着角落缩了缩，远离沈苍梧。 这样的动作落在沈苍梧的眼中，他的眼底瞬间闪过一道讳莫如深的光芒。 “为什么今天要跟着许青叶进宫？” 他没有逼近她，只是看着她，大有她不讲真话就一定会被她狠狠教训的架势。 “九殿下明知故问？”云溪也抬眼看他。 自从医馆里出事之后，云溪的性格，尤其是在面对沈苍梧的时候，确实是变了许多。 她变得不再如先前那样唯唯诺诺，不把自己的心情当一回事。 或许，从一开始，云溪就是这样子的人，只是梅家家生子的身份，让她一直在压抑自己内心的声音。 “云溪，是不是最近我太惯着你，才让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得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沈苍梧伸手抓住了云溪的肩膀。 可即便是情绪再激动，他也顾着她身上的伤，不敢太过用力。 “殿下，你与他们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同。”云溪定定得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对于你而言，我曾经是三小姐的婢女，后来是你的近身侍女，但至少南楚的那些人，是把我当朋友，而不是当侍女，所以这样说起来，我倒是宁可与他们待在一处。” “你……”沈苍梧从前，从未想过这些，“我提过，让你当侍妾，可你……” “没错，我拒绝了。”云溪嘴角轻勾，却不知道是在嘲讽面前的男人还是在自嘲，“就算成为了你的妾室，与如今又会有什么区别？九殿下，我依旧是被人轻贱的奴婢，以后你会有正妃，侧妃，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何必执着于我？我们之间的开始，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这话，云溪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 可是每一次，沈苍梧就跟没有听到一样。 他知道他是在逃避。 他也知道，他很快就会无法逃避这个问题。 可至少眼前，他还有逃避的空间。 于是，他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半个月之后便是端午，你想要去哪里逛逛，我提前安排陪你去。” 端午？ 云溪颇有些不解。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又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殿下，奴婢来到京城不过才几月，对周围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云溪微微颔首，“更何况，奴婢身上的伤还未大好，所以实在是不愿意出门。殿下不如多陪陪三小姐。” 听她又重新自称回了“奴婢”，沈苍梧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如此得刺耳。 “既然都已经明目张胆得自称‘我’那么久了，现在知道改口了？” “殿下。”云溪再次福了福，“若是殿下觉得出不了气，等回到府里之后，奴婢会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 “罚什么！” 沈苍梧斥责了云溪一句，发现自己如今不管说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只能吃哑巴亏，于是只能闭上了嘴。 马车一路沿着朱雀大道行进，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回到了九皇子府门口。 管家听见声音赶忙出来迎接。 沈苍梧先行一步下了马车。 管家正准备给云溪放下马车的软凳，就先被沈苍梧一个眼神给逼退。 沈苍梧牵着云溪的手，没等她下来，就已经在云溪的惊呼声中，再一次将她直接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这九皇子府门口的人都下意识得瞪大了眼睛，毕竟能看到自家主子这样抱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不过。 桃樱听说是云溪回来了，赶忙跑出来看，“云溪姐姐……” 她才喊了一声，就已经被管家一把拉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溪在沈苍梧的怀里皱眉，“放我下来！” 第59章 真正的她 “不演清纯善良侍女小白兔了？”沈苍梧见着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竟只觉得可爱。 云溪只觉得无语，反抗无果，只好安安静静得待着。 现在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到了，以后势必会成为一个麻烦，为今之计，只能尽量不闹大让更多的人看见，否则的话，日后想要离开，也只会难度翻倍。 然而—— 云溪的运气一向不好。 今天也算是深刻得认识到了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沈苍梧才刚刚抱着她走到中庭，迎面便看见梅凤栖走了过来。 “苍梧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梅凤栖火急火燎得，一开始显然没注意到沈苍梧的怀中抱着一个人，当她看见不但抱着一个人，甚至还认出来这抱着的人是云溪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苍梧哥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半晌，她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凤栖，别忘了我今日与你说过的话。” 沈苍梧没有再给梅凤栖什么眼神，单单撂下一句话，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云溪躲在沈苍梧的怀中，完全能够感受到梅凤栖望过来时，那眼神之中的杀意。 她就知道，这位娇生惯养长大的梅家三小姐，是绝对不会因为一次被人发现，就放弃自己原本的意图。 梅凤栖只会觉得是她这一次太不小心，被人抓到了把柄。 毕竟，尹素心的身份已经揭开，梅凤栖也一定会更加小心使用自己身边的人。 梅凤栖还是想杀她。 她不信沈苍梧看不出来。 回到了东苑，沈苍梧将云溪小心翼翼得放在床上，替她改好了被子，“你先好好休息，我会让管家多安排几个人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就喊他们。” “殿下。”云溪喊住就要离开的沈苍梧，她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你的侍妾，也不是这皇子府里的主子，让其他的侍女来照顾我，未免对她们太不公平了一些，所以殿下，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你……”沈苍梧转身，因为云溪的拒绝，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这拳头是攥了又攥。 “殿下，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的，就像你也很清楚，三小姐绝对不会就此了断想要杀我的念头，明知道我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殿下还是要将我带回九皇子府，在殿下看来，这样的感情，是爱么？” 他不会爱人。 云溪已经得出了这个答案。 沈苍梧被问住，他甚至连开口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就在云溪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不过眨眼的片刻，就已经逃也似的离开了云溪所居住的西厢房。 门外，桃樱担忧云溪的状况，却也知道沈苍梧在里面，因而不敢打扰，结果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敲门的时候，这门倒是先打开了，沈苍梧从里头出来，桃樱见了，赶紧行礼，结果那沈苍梧就好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向着东苑的门口走去了。 桃樱下意识得摇摇头。 只觉得这几个人都很奇怪。 不过，眼下她倒是可以进去看看云溪了！ 一念及此，桃樱赶紧推门进去，就瞧见云溪正坐在床上，呆呆得望着头顶的纱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溪姐姐。”她轻轻喊了一声。 云溪回过头来，看到了桃樱，立刻笑逐颜开，朝着桃樱伸出了手。 桃樱立刻跑过去，一下就抱住了云溪，“云溪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简直是要担心死了！” “我没事。”云溪拍了拍桃樱的脑袋，“最近这段时间，三小姐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有。”桃樱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她发了善心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她这几日，就算是在府中看见了，也权当做没有看到一样，根本就懒得搭理我。” “这样多好。”云溪松了一口气。 看来，至少桃樱并没有太受她的牵累。 “一点都不好！”桃樱摇头，“没有云溪姐姐在这九皇子府里，殿下每日都没有笑脸，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什么事情一不注意就触到了殿下的霉头。” 云溪一愣。 “云溪姐姐，这一次回来了之后，你就不走了？”桃樱见云溪不说话，赶忙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 云溪又一次愣住。 想起先前和许青竹还有许青叶的对话，尤其是与许青叶的赌约，云溪开始犹豫起来，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在经过了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云溪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毕竟，是不是真的能够离开九皇子府，这原本就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 而且，就算桃樱知道了之后愿意跟着她一起离开九皇子府，可是天大地大，至少云溪现在，还是不清楚自己未来离开大盛朝的都城，离开沈苍梧之后，到底要靠什么过生活。 前路未知，自然不应该带着一个才及笄之年的小姑娘一起冒险。 “云溪姐姐？”桃樱见云溪又在发呆，赶紧伸出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让她回神。 “不会。”云溪摇头，抬手抚摸了一下桃樱的脸颊，“我不会再走了。” 然而在心里，云溪只是默默得给桃樱加了一句“对不起”。 若是有一天她还是要离开，等她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她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把云溪给接走。 “好呀！”桃樱果然是被云溪给骗到，对她说的“不会再走”深信不疑，欢呼过后，有忍不住露出八卦的神情来，“我听府上的其他人说，我们的九殿下除了要娶梅三小姐这一位侧妃之外，马上要另娶一位正妃？” “没错。”云溪点了点头。 “可是之前明明没有那么着急，为什么现在说一定要先把正妃娶进门，才能办梅三小姐的这一场仪式？”桃樱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相信云溪一定是比他们知道得更多。 云溪叹了口气，“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这问题被抛了回去，桃樱只能摇头。 第60章 偷溜 “桃樱，这些事情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所以，不要过问太多，你在九皇子府里待的时间比我长许多，你应该很清楚，知道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 云溪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桃樱默默点头。 她也明白了云溪的明示。 翌日，桃樱来给云溪送早饭。 是一份肉包外加一碗泡饭。 “云溪姐姐，快来吃。”桃樱见云溪坐在窗前，似乎是在梳妆又似乎只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喊了她一声也没有什么回应，便走到云溪的面前去，“云溪姐姐！” 她又喊了一声，云溪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桃樱的一双眼镜眨呀眨的。 她其实早就觉得，云溪这一次回来，许多地方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没什么。”云溪摇头，闻见了边上飘过来的饭香，便立即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这是你做的？” 毕竟，这肉包子的形状从外面看上去，还真的有点没有看出来。 桃樱有些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后脑勺，“厨房里的朱婶今天跟管家告了假，说要回去送孩子到医馆看病，其他人忙不过来，还有好些都被抽调去皇宫里帮忙了！” 被桃樱这么一提起，云溪倒是也能够理解。 毕竟，皇宫里今天要办曲水流觞之宴，定然是很忙的。 “你快吃！”桃樱又将端来的早膳往云溪的面前推了推。 云溪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居然觉得这个味道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一口一口得吃着，很快也就将着里的东西都给消灭得一干二净。 看这样子，桃樱自然是高兴得很。 正当两人吃完了早膳，准备休整一番出门溜达溜达的时候，管家上门来了。 “云溪姑娘。”管家同云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怎么了？”云溪看着管家有些为难的神色，心里更加疑惑。 管家叹了口气，“殿下今晨离开府邸时吩咐过，让下人们都看好云溪姑娘，若是不小心让云溪姑娘离开了九皇子府，那么所有负责守卫府邸的人都要去军营领罚。” “这……”桃樱的年纪小，所以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是最愤慨反应最大的，“殿下之前，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限制别人行动的事情！” 他是疯了！ 管家没搭理桃樱的话，只是等着云溪一个回答。 云溪嗤笑了一声，“派人去传话给九殿下，他能够用这样的威胁关住我一日两日，却未必能有用一辈子，毕竟，人的恻隐之心也是有限的。” 管家陪着笑，没有再说什么，就退了下去。 桃樱越想越觉得不爽，“九殿下怎么能这个样子，自己带着梅姑娘进宫，却把你关在这里！” “没事的，他关不了我太久。” 云溪拍了拍桃樱的手背。 她没有告诉桃樱的是，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与许青叶立下赌约。 这个赌约，不管是输是赢，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她离开大盛皇城。 等南楚国的使团要离开的时候，也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桃樱知道云溪闷闷不乐，就想着出门去给她买点好吃的逗她开心。 她这才离开没有多久，靠在躺椅上正看着画册的云溪便听见了窗下似乎有动静，随即就听见了有人叩打窗棂的声音，“云溪。” 听声音，是许青竹。 有那么一瞬间，云溪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走过去，打开窗，就瞧见了云溪站在窗下，正朝着她挥手。 “沈苍梧这个小子果然跟我想得一样，不让你出门！”许青竹单手撑在窗棂上，直接翻身进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起脖子就喝。 喝完了之后，她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又转向一脸不知所措的云溪，“不过，没关系，你跟着我走，我带你进宫玩玩。” “可是……”云溪有些踟蹰。 管家早上过来传话，说的那些，还是让他颇为忌惮。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别担心，你戴着面纱跟在我身边，那些人一定不会认出你来的！” 说着，许青竹还从身后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面纱，“就是得委屈你，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说脸上收了点伤，所以只能用纱巾遮掩一番。” 看着许青竹手里的纱巾，云溪犹豫了片刻，很快还是同意了。 纱巾戴上脸颊，云溪跟着许青竹从后窗翻出去，原本还害怕会撞上定期巡逻的侍卫，没想到一路都是畅通无阻，到了墙边，还有秦策早早就等候在了那里。 秦策见着云溪倒是一副好脸色，对许青竹却是一脸的无奈，“公主殿下，这要是让世子知道了，我可不会陪着你挨骂的。” “放心！”许青竹拍了拍秦策的肩膀，又对着云溪点了点头。 在两人的合力之下，云溪被托举上了墙头。 坐在墙头上，她等着许青竹和秦策先翻墙出来，在墙的那一侧接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在这样的地方，在此处看着大盛皇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原本在皇子府中这四四方方的天看起来都辽阔了不少，难怪越是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就越是想要往上面爬，毕竟，这“上面”的风景确实是不同。 “来，云溪！” 正当云溪还在感慨的时候，许青竹就已经先翻了过去，站在墙下面朝着她伸出了手。 云溪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心中有些慌张，明明是看准了许青竹所在的位置准备跳下去，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径直就朝地上摔了去。 “啊——” 她下意识得尖叫。 伴随着许青竹大喊了一声“小心！”…… 然而，预想中与地面的碰撞并没有出现。 云溪闭着眼睛，只是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她听见了那人的心跳，许是为了接她，所以现在心跳十分得急促。 她还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偷偷得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接住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却在睁开眼睛的刹那，差点停止了呼吸…… 第61章 无奈退让 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旁人口中，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带着梅凤栖进了宫的沈苍梧，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神情，甚至比她这个跌下来的人还要惊魂未定！ “云！溪！” 他一字一字念着她的名字，这让云溪在他的怀抱里都浑身颤抖了一下。 “许青竹，你好大的胆子！”沈苍梧抱着云溪，还没有撒手，转身便先开始训斥许青竹起来。 这位毕竟是南楚国的公主，即便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大盛朝的皇子来训斥。 秦策自然第一时间就要为自家的公主殿下说话，“九殿下，这位是南楚公主，还请您再生气也要慎言！” “慎言？”沈苍梧不屑得嗤笑了一句，低头瞧见云溪脸上戴着的纱巾，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随即将她放下来，“你以为戴着这个鬼东西，宫里的人就认不出你来了么？” “我……”云溪本想分辨几句自己没有想进宫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但是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被抓包了，那再撒谎也没有什么用了。 反正，沈苍梧也没有那么好骗。 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没错！我就是要进宫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本来你这九皇子府里就没有什么好玩的，我好不容易能够寻到一个好玩的机会，你还不想让我出府，你还要关着我！沈苍梧，你有什么资格关着我！” 这样的一通真心话夹杂着情绪的表达，让边上的两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毕竟，大盛朝的九皇子声名在外，相传也是个狠角色。 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云溪看来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让沈苍梧做出了一次又一次的让步。 说要关着她，其实也并没有关着。 她这就差直接哭闹起来，沈苍梧直接投降。 “好好好，我带你入宫。”沈苍梧发现自己如今在云溪面前，确实是没有什么原则，“但是，你不许——” “你又要不许我什么？”云溪皱起眉头追问了一句，沈苍梧便只好将刚刚要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你想跟着许青竹，你就跟着。”哄完了云溪，沈苍梧又扭头看向许青竹，“她交给你，你可一定要把她照顾好了，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九殿下——”秦策无语，他又很想提醒沈苍梧说这话实在是太过疾言厉色了。 不过，许青竹倒是并不在意，她只是简单得摆了摆手，“好，人就算是我带进宫的，但是沈苍梧，我也警告你一句，别在曲水流觞之宴上给我找麻烦！” “成交。”沈苍梧应下来。 其实，许青竹也很明白，大盛朝的皇帝让她和许青叶都入宫，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不过—— 她暂时在大盛朝也没什么能看得上的人，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嫁人的意思。 如果大盛朝的那个老头非要让她联姻的话，她肯定是不会从命的。 沈苍梧的马车就跟在他们的马车之后。 许青竹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的行进一摇一晃的，“云溪，你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那墙虽然不高，但是你那么摔下来肯定是够呛，沈苍梧这小子武功还真的是深不可测，我离你那么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居然能够来得及将接住你！” 云溪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其实这些事情，她也都清楚。 毕竟，在睁开眼睛看到沈苍梧的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担忧和惊慌失措都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他早就猜到了她不会这么安安分分得被关在九皇子府。 也猜到了许青竹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偷偷溜进九皇子府来找她。 什么都算计到了。 所以，那些人才都说沈苍梧是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个。 皇宫门口，侍卫们按照惯例将所有的马车都拦了下来，一一仔细得检查了一番。 许青竹掀开帘子往外看，这宫门口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龙，从各家马车上的装饰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些能够进宫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大盛朝的皇帝有意借这个机会来给沈苍梧选一位正妃，势必会有许多想要与沈苍梧发生点势力关联的官家大户，会想方设法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来表现自己。 看别人的热闹一向是最好玩的。 所以，许青竹一直都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检查了一圈之后，云溪戴着面巾，还是以许青竹侍女的身份进入了皇宫。 曲水流觞之宴安排在了御花园的“有凤来仪”处。 相传，此处的园林景致是大盛朝的开国皇后自己所绘制的图景，又招募了当时天下最负盛名的能工巧匠三十五名，历时半年，这才终于搭建完了此处的景致。 皇帝感念皇后的蕙质兰心，特地为此地取名，便是“有凤来仪”。 “兄长！” 许青竹在宦官的引领下，来到了此处，一眼便瞧见了正站在花树下，一人正默默赏着花的兄长。 南楚国的世子殿下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立即扭过头来。 正好一阵风出来，漫天的花瓣飘落，宛若在许青叶的周身下了一场花瓣雨。 周围不少的官家女眷们悄悄转了眼神过来，眉目含春，多少也都被这位南楚国世子的风姿所摄。 “殿下。”秦策跟着许青竹走到许青叶身前，颔首行礼。 戴着面纱的云溪也跟着秦策喊了一声。 许青叶的视线落在云溪的身上，并没有打量多久，就先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妹妹啐了一句，“真是胡闹，你让我一个人先来，就是去沈苍梧的府上接人？” “那当然！”许青竹还十分骄傲，昂着头，将云溪拉回到自己的身边，“既然说了今天要一起来的，我当然会把她一起带来！”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的宦官便唱了一声“九殿下到——” 这入场的间隔时间离得如此之近，就算是傻子也能够看出来许青竹一定是被沈苍梧给发现了，更何况，许青叶还不是傻子。 第62章 宴席开场 “沈苍梧没有为难你么？”许青叶看着许青竹，脑子里盘旋着的一直都是在来大盛京都之前，所看到的那些暗线的汇报。 都在说沈苍梧是个如何如何精明如何如何难缠的人物。 可若是如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沈苍梧倒并不像先前他们所以为的那般乖张。 “虽然脾气不像我们之前知道的那样，但是依旧是个深不可测的人！”许青竹想要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是觉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等回驿馆了之后，我再细细与你说。” 这话题，也就到此处为止。 因为，他们已经注意到，有些女子已经开始围坐在一处，谈论起心目中的佳婿人选来。 毕竟，今日这曲水流觞之宴，到的也不仅仅只有沈苍梧这么一位皇子。 “十四殿下到——” 伴随着宦官们又一声的唱喏，多日不见的沈风逸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在人群之中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沈苍梧，立即朝着沈苍梧走了过去。 “九哥！” 沈风逸拍了拍沈苍梧的肩，甚至都还没有跟沈苍梧说话，他就已经先听见了不远处的那些官家女眷们的窃窃私语，大多都是“玉树临风”、“俊美无俦”这样的夸赞。 这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多少都有些厌倦了。 “九哥，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看着沈苍梧的身边居然没有跟着人，沈风逸也有些惊讶，“不是说云溪已经救回来了吗？你能放心她一个留下九皇子府里？” “自然是不放心。”沈苍梧漫不经心得回答者沈风逸的话，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如今正站在许青竹身边的女人。 原本还以为是自家九哥又对什么新人产生了兴趣，结果沈风逸顺着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戴着面巾的女人分明就是他刚刚问到的云溪。 “九哥，你让……”沈风逸有些不理解，可这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先被沈苍梧给一眼瞪了回去，“好好，她待在许青竹身边，确实是比待在你身边更安全一点。” 毕竟，此时，她的身份就只是许青竹的侍女，而非是沈苍梧的侍女。 这两个身份的不同，对于今日在场的许多官家女眷来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那我过去跟她打个招呼！”沈风逸深知今天这样的场合自己并不是主角，所以倒是也无所谓自己跟谁打招呼会不会让那人被盯上。 没等沈苍梧回答，沈风逸就已经先跑了过去。 “云溪。” 他喊了她一声。 云溪回头，认出了沈风逸，当即颔首，“参见十四殿下。” 许青叶与许青竹也纷纷以南楚国皇室的身份同沈风逸回礼。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打算？”沈风逸在这里看见云溪，说实话还是有些奇怪。 他不相信云溪会乖乖待在九皇子府里，却也没有想到她会愿意来到这样的场合。 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像是被迫跟着沈苍梧来的，而是主动跟着许青竹这些人来的。 “没什么打算。”云溪摇头。 她不是傻子，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其实面前的沈风逸一直以来都对她有着敌意。 沈风逸一切都以九哥沈苍梧优先，所以厌恶一切会牵扯沈苍梧的东西。 毕竟，他的这个优秀到近乎完美的哥哥，就是应该要努力夺权，成为太子，最终登上大殿之中的那张纯金打造的龙椅。 “那你今天来这里，是……”沈风逸听了云溪的话，瞪大了眼睛。 他并不信任云溪，所以下意识得认为云溪说的话是在隐瞒与欺骗。 “行了沈风逸，你是在这里审犯人吗？”许青竹又一次将云溪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我就是带着她来看热闹的，不行吗？” “行，当然行。” 沈风逸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后退了几步。 他也不喜欢许青叶，这个南楚来的女人，性格也是太泼辣了一些，连带着从前看着只会安安静静唯唯诺诺的云溪看着都倔强了许多。 正当这里的对话看着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不远处再次传来了太监的几声唱喏——“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八殿下到——” 一次性来了一群人。 原先跟着沈苍梧一起早早就已经进了宫的梅凤栖，此刻跟在皇后的身边。 商贾之女出身的人，在皇家威仪面前，倒像是个婢女。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参见八殿下——” 众人行礼。 沈风逸与沈苍梧也给皇上和皇后分别见了礼。 “都起来——” 皇帝大手一挥，让大家都别拘着。 这曲水流觞之宴，便是在人工开凿的曲水之上放上盘子，而在这盘子上，又放上了许多不同的菜式，借着流水，这盘子便在水道上飘动，而大家便执着筷子，从盘子中挑选喜欢吃的菜，放到自己的碗中。 这边是最为普通的曲水流觞之宴。 而除了简简单单的用膳之外，这宴会通常还辅有各种各样的才艺表演，尤其是如今天这样的场合，这才艺展示更是重中之重。 梅凤栖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与沈苍梧完成成亲的仪式，所以按照规矩，只能在另一侧的女眷位置处落座。 而京中的这些贵家女眷们，自小就浸淫在后宅的斗争之下，更是没有把梅凤栖这个商贾之女放在眼里，更何况，皇帝办这个曲水流觞之宴，意思也很明显了，她们若是在这一场宴会中被选中，能够嫁入九皇子府，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妃，梅凤栖不过区区一个侧妃，那是更加不用放在眼里了。 “诸位姑娘，皇后娘娘有旨，为了让大家不觉得无趣，所以特地准备了击鼓传花的游戏，当鼓声停止是时，这花落在谁的手中，便请那位离席，来为大家表演一个拿手的才艺，如何？” 这太监传旨，虽然最后是个征求意见的问句，可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 “娘娘所言甚是！” 甚至有知道要拍马屁的，别人都还未回答，她就已经先抢先附和。 第63章 琴弦断 “那是江南制造局的监事郑理之女郑姎姎，自小是跟在她的祖母身边长大的，幼时也是常常出入后宫，已经被认定是成为九皇子正妃的最有力人选。” 秦策虽现在已经算是南楚国的属下，但是从小生长在大盛都城的经历还是让他熟知这些官家后院的女眷们之间的关系。 见许青竹显然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些好奇，便主动开口，介绍了起来。 江南制造局是专门负责皇宫之内的服侍进贡，历来监事都与后宫牵连颇深，也难怪大家都会觉得郑姎姎最有可能，毕竟她刚刚也是跟着皇后一同出现的。 其他人见郑姎姎已经表态，自然也就都跟着附和。 “今日，朕还有幸邀请到了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一同参加这曲水流觞之宴，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不如就一起参加这击鼓传花的游戏！” 皇帝笑眯眯的，倒是直接把看热闹的许青竹和许青叶也给拉了进来。 他们两个人自然是可以拒绝的，不过眼下这情况，这么多人看着，而大盛朝的皇帝又是盛情相邀，所以最终，他们也并没有表示拒绝，而是默认加入了这击鼓传花的队列。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心思各异。 当侍卫们将鼓搬过来，布置好了场地，又将鼓锤交到了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手中。 心腹太监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首肯，站在大鼓边上，就准备开始。 绣球作为要传递的那一枚花，从皇后的手中抛出，伴随着节奏不断加快的鼓点，所有人都急切的将手中的花丢出去，而当那一个花球丢到郑姎姎手里的时候，她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拿着球，似乎是犹豫了许久，不知道到底该扔给谁，于是便等了许久。 鼓声停止的那一刹那，那绣球花仍旧是在郑姎姎的手中。 “好！”皇帝抚掌大笑，显然对这个人选十分满意，“姎姎，朕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如何？” “姎姎领命！” 郑姎姎将手中的绣球递给一旁伺候的婢女，大大方方得从座位上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今今日这曲水流觞之宴，也是再现了先贤遗风，今日，姎姎就以一曲《广陵散》，来为大家助兴！” 边上的人迅速就将郑姎姎需要的七弦琴抬了上来。 许青竹颇有些好奇，看着秦策。 “听说这位郑姑娘自小受到家里的悉心培养，尤其是这琴艺，自小便请了国手来精心教导，传说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出师的水平，今日能够一听，也还算是有幸。” 吹捧一个许青竹并不在意的人，只会让她更想无视这个人。 旁边的人倒是都竖起了耳朵，想要看看到底名动京城的国手弟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当然，在场并不关注这些的，并不只有许青竹一个人，沈苍梧漫不经心得坐在那里，眼眸垂着，似乎只是在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跟在许青竹身后的“侍女”，听许青竹的话来给她倒酒，这倒酒的途中似乎对上了沈苍梧的眼神，又都心照不宣得挪了开去。 而现在因为还没有成婚，所以只能坐在官家女眷们一处的梅凤栖，则是全程盯着郑姎姎，那一双眼睛简直都能够冒出火来！ 一个云溪都还有弄走，现在又来了一个野心勃勃盯着九皇子正妃位置的女人。 梅凤栖咬牙切齿，也深知以自己的身份，对付对付云溪还可以，可是要对付江南制造局的监事的女儿，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不管她未来是不是会入府，梅凤栖觉得，她都必须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 七弦琴，琴音铮然。 《广陵散》又是一曲失落已久的古曲，相传是前朝的一位名士在刑场上临死之际抚出来的最后绝唱，因此，便是在曲水流觞这样的场合，这七弦琴也还是弹奏出了一种生死看淡的悠远苍凉之感。 只不过，这琴声之中所带着的情意—— 许青叶与许青竹对视了一眼，都听出了不对劲。 虽然是七弦琴国手的关门弟子，郑姎姎的技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真正出问题的，便是在这情感之中， “名士之风，在她的琴声之中却变得缠缠绵绵，既然如此，倒是不必为了炫技选择这一曲《广陵散》，不如来一首《凤求凰》显得更加实在些。”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沈苍梧。 “次啦——”一声，这琴弦猝然崩裂，吓到了郑姎姎。 更是因为沈苍梧刚刚的那句评判，使得郑姎姎一时之间根本下不了台。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早就听闻九殿下向来不是个懂风情的人，又有心上人在侧，郑姎姎如此心急得想要表现自己，定然是只会引来九殿下的厌恶。” “是啊，更何况，这郑家与皇后娘娘一向交好，九殿下与八殿下视同水火，郑家想要把女儿嫁给九殿下两头下注，九殿下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小，可如今这毕竟是在大盛后宫的御花园里，有凤来仪这地方又是宽敞得很，风一吹过来，这些闲话也就随着风，一并散落在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大家本就心思各异，眼下这郑姎姎出丑，倒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 毕竟，大家都想要嫁给沈苍梧，成为九皇子的正妃，可—— 也没有谁真的跟郑姎姎一样，敢当这个出头鸟。 “好了，姎姎。”皇帝见这场面有些尴尬，便出面圆场，“今日宾客众多，姎姎定是紧张了，也怪朕教子无方，让这小九口无遮拦。” “九殿下快人快语，最是真诚，臣女甚是欢喜。” 郑姎姎缓过神来，进退自如，应对得宜。 这倒是让边上的许青叶刮目相看。 毕竟，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可不是两三句话就能够安慰好的，这郑姎姎居然还能够应对自如，向来也是为家教极好的狠角色。 第64章 击鼓传花 “云溪，还好你就要离开九皇子府了，不然这一个个的，你可都对付不了。”许青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深感人心险恶。 云溪的面容笼罩在面纱之下，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里，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 她只是自顾自的给许青叶和许青竹倒酒。 便是这样平静的反应，让坐在对面的沈苍梧甚为不爽。 下一轮击鼓传花开始，绣球花从回到座位上的郑姎姎手中抛出，一路往下传递。 传着传着，这绣球也就到了许青竹的手中。 皇帝对着那负责敲鼓的太监点了点头。 那太监心领神会，当即就准备停止击鼓。 就在这一刻，不知是哪里飞来一个石子，打在了许青竹的手腕上。 即便是练武之人，对这样的场景也是反应不及，许青竹下意识得将绣球丢了出去。 而当鼓声停止的那一刹那，这绣球好死不死得，也就落到了云溪的手中。 顿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云溪的身上。 她一身白色的简单裙子，一直安安静静得站在许青竹的身后，此刻却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球花不知所措—— “这位是——”皇帝仔仔细细瞧了一眼这拿着绣球花的侍女，却半晌没有认出来。 许青竹赶紧站起来，将云溪手中的绣球花拿过来，拱了拱手，对着大盛朝的皇帝说，“陛下，这位是我的侍女，一直以来都跟在我身边的的，参加了这一场击鼓传花游戏的人是我，自然是该我上去表演才艺。” 见许青竹立刻就帮云溪挡下了一个无妄之灾，沈苍梧也松了一口气。 “好啊！那公主殿下想要表演什么？” 一直坐在一旁并不说话的沈风逸开始在这个时候出言。 而且，这言语之中，似乎还是暗暗得带着嘲讽。 “哼！”许青竹冷笑了一声，“你们大盛朝女儿的琴棋书画，我自然是不会，但是我自小就是我兄长教出来的，骑射样样精通，今日我就来给大家表演一个百步穿杨！” 这有凤来仪一百步开外的地方，还真的有一颗老树，应该是已经有了几年前的时间，只不过，不是一棵杨树，倒是没有办法完全复刻前朝人的典故了。 “公主殿下还敢在我父皇的面前动刀动枪，是忘了上一次的教训了么？”沈风逸继续挑衅。 不过，那皇帝并不在意，简单得摆了摆手，便让心腹太监下去给许青竹准备射箭用的东西去了，很快，这弓箭便让人送了上来。 “公主殿下还是小心些。”沈风逸见许青竹不搭理自己，于是就又说了一句。 许青竹忍不住白了沈风逸一眼，随即便转过身，拿起弓，就准备展示一下自己的射术。 然而—— 八皇子沈知行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叫停了许青竹，又转而对着皇帝提建议，“父皇，既然青竹公主如此有自信，不如我们就再玩个大些的——” “哦？怎么玩？”皇帝也是饶有兴致得接下了沈知行的话。 “倒是不用青竹公主真的百步穿杨，公主毕竟是女儿身，还是减轻点要求，就只要在十步开外，能够射中她侍女头上顶着的水果，便算是公主达成了要求，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闪过了各异的光芒。 但大多数都是震惊。 “不可！” 许青叶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因为他也是相当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气。 更何况，现在被沈知行拿来当靶子的人，是云溪。 “怎么？青叶殿下难道对自己的妹妹这么没有信心么？”沈知行得寸进尺，开始给许青叶找麻烦。 沈苍梧端坐在原地，身体紧绷，早就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不迫。 这一点，也都落在了梅凤栖的眼中。 也是到了此刻，梅凤栖才堪堪认出来，这面巾覆面的人，就是云溪。 好啊—— 没有让沈苍梧带她进宫，她倒是自己找到了路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让她勾搭上了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现在连南楚国的世子都帮他说话，实在是让人看着讨厌！ “皇上，臣女倒是觉得，八皇子的提议，甚是有趣。” 这话，是郑姎姎说的。 她说完，皇后还在边上赞许得点了点头。 能够看得出来，郑姎姎说这些话，完全是因为，皇后需要一个人来帮她说这些话，而郑姎姎今日在这一场宴会上所扮演的身份，便是起到了这样一个角色的作用。 “回禀皇上，我等也一如郑姎姎姑娘所想。” 台下的众人也是纷纷回应。 “你们……” 许青竹被气得浑身发抖。 这大盛朝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让许青竹感到恶心。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正常人。 全部都是一些急功近利、虚与委蛇之辈。 “世子，公主。”云溪清了清嗓子，对着许青叶摇了摇头，“奴婢并不害怕。” 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云溪又回到了她从前那柔弱小白花的样子。 她从内侍的手中接过一个苹果。 那苹果不过就一个婴儿的拳头那般的大小。 别说是在十步开外，就算是在三步开外，这目标都显得太小了一些。 “云溪……”许青竹一把抓住了就要往外边走的云溪，“我们没有必要陪着他们一直这样玩！” “这里是大盛。”云溪叹了口气，“今天你要是不射出这一箭，就别想着离开了。” “可是……”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许青叶居然在这个时候退缩了。 毕竟百步穿杨玩的是杨树，而眼下这一场输赢，几乎是要与云溪的性命作为赌注。 许青竹悄悄望了一下沈苍梧的方向，发现他也只是在淡定得喝着茶。 既然如此，那就必然已经准备好了后招。 就像今日在九皇子府门口，如果他悄悄返回时没有见到许青叶带着云溪等人离开，说不定现在这个女人就已经在这个江湖上烟消云散了。 “苍梧哥哥，云溪毕竟是梅家的家生子，你帮帮她，好不好？” 第65章 新的刺客 梅凤栖见沈苍梧的态度如此，又联想到他曾经对着云溪多番维护，即便是摸不准沈苍梧如今是在想什么，可也不能丢了这维持依旧的所谓好小姐的形象。 沈苍梧瞧了梅凤栖一眼，眼神略略有些复杂，却没有多言。 “可恶的沈苍梧，都到了这一步了，居然还不站出来说话！” 许青竹紧攥着弓箭，看向沈苍梧的方向，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是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却在大盛朝面临这样的情况，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好了妹妹。”许青叶却在这个时候站起身，走到许青竹的面前，抬手怕了拍她的肩膀，就当做是安抚，“就让他们都看看你的能力，别忘了哥哥教过你的，只有拿得稳手里的弓箭，你才能在人前站稳脚跟。” 其实不管是在南楚，还是在大盛，都是一样的。 许青竹闭了闭眼睛，定了定心神。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溪已经带着那个从内侍手中接过来的苹果，顶在了头上。 而这边的许青竹弯弓搭箭。 并没有瞄准太长的时间，她抓着箭尾的手一松，这箭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着十步开外的云溪飞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然而就在这一刻，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小心！” 一个人影就从不远处的树上翻落下来，而与此同时，有几枚暗器从他的身上掉落下来，甚至其中一枚，在他从树上掉落时就已经脱手，只是因为他自己重心不稳，所以那暗器没有飞出去多远，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夺——”得一声，许青竹射出去的箭直接命中了云溪头上的苹果，并且，箭矢所到之处，都是利刃破空的声音，最终，箭矢带着苹果，牢牢得钉在了后面的大树之上。 “好！” 来参加这曲水流觞之宴的，自然也有武将家的姑娘小姐们，见了许青叶如此漂亮的身手，也忍不住鼓掌喝彩。 这气氛一时之间被带动起来，欢呼得连许青竹这个当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云溪回到许青竹的身边，“公主殿下果然好箭法！” “那还得是你，都有人喊‘小心’了，你也不怕那箭就直接冲着你去了。”许青竹如今说来，还是后怕。 想起刚刚那一支飞出去的箭，差点就要被人暗算给改了行进的方向，许青竹便更加有气。 她直接冲着刚刚那个从树上摔下来的人而去。 宫城之中的禁卫军们已经制服了此人，许青竹才刚走过去一点点，就已经从人群的缝隙之中看出来了这个人是因为左腿被打伤了，一时把握不住平衡，所以才会从树上摔下来。 至于这个发现了他的目的，并且还把他打伤了的人，还真的是显而易见。 毕竟，在眼下这些人里，真正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且还把云溪的命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你到底是谁！” 许青竹冲了进去。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禁卫军们倒是也不敢拦她。 这被打上了腿的人哀哀得叫着，许青竹“唰”得一下就拔出了边上禁卫军的佩刀，直接将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青竹公主。” 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是沈知行。 许青竹都不用回头，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沈知行的那个表情，定然是笑里藏刀。 “这里毕竟是——” 沈知行这话才开了个头，后面就又插进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八哥何必要妨碍南楚国的这位公主殿下出气呢？毕竟，我们也都看见了，这人是存了心思要让这位公主殿下的箭试了准头，摆明了是冲着她侍女的性命去的，这自然是不能让青竹公主坐视不理的，还是要让她问个清清楚楚，也省得未来两国之间出现什么误会。” 沈风逸平时看着没有什么头脑，不过毕竟是皇子，自小也是大学士们教出来的，说这种话都是一套一套的，比起一般人来，肯定是更加擅长一些。 “没错，十四殿下说的极是。”许青叶也在边上帮腔。 看到几人都统一了展现，沈知行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只是在临走之前，他怒骂了那刺客一句，“不知道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你现在是在干这样杀人越的勾当，又会有多伤心！” 这话，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意思，但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意思。 沈知行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实际上，这里一个两个也都是人精。 如此简单的话，怎么可能会听不明白？ “说，是谁派你来的！” 许青竹就当着沈知行的面，大声质问。 那人还真的是一句话都不说。 “好——” 许青竹笑了笑，从一旁的禁卫军手里，接过了这个杀手刚刚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掉出来的那些暗器。 暗器的外层泛着微微的蓝色，看上去十分得诡异。 显然是淬过毒的。 戴着禁卫军递过来的手套，许青竹拿起其中一枚暗器，直接就朝着那杀手的小腿而去。 杀手立刻开始挣扎，可却不是边上那些禁卫军们的对手，在无比痛苦的惨叫声中，那枚暗器就这么硬生生得扎入了他的小腿。 他立即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而那个暗器，也在许青竹的手中化为了一滩黑水。 但是当这一滩黑水消失的时候，不光是许青竹，还有站在边上的所有人包括沈风逸，都看到了似乎有一天长条状的虫子直接钻入了那刺客的伤口，并且顺着血管开始在不停得晚上窜。 不一会儿，那条虫子应当就已经钻入了脑子。 因为那人立刻开始疯狂得抽搐起来，又开始口吐白沫。 并没有挣扎几下，他就再也不动了，四肢僵硬得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 “这怎么这么可怕——” “今日不是曲水流觞之宴吗？怎么还搞出来这些？” “这大盛皇宫之内，怎么会有杀手能够如此自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众人窃窃私语，听得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第66章 揭穿身份 “白骨会。” 当秦虎被紧急喊过来查清楚这件案子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那个死去的杀手，就已经认了出来。 今日所有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宾客都被留在了皇宫之中，说是要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怎么会是白骨会？” 秦虎的手下听见老大这样说，也有些愣住了。 这白骨会在江湖传言之中，一向是在大盛的都城盘踞，可尽管如此，也从来不会将大盛皇宫中的人当成是刺杀的目标，毕竟，刺杀皇族，这等于是公然挑衅。 “还能是为什么——”秦虎嗤笑了一声，眼神似乎是不经意间从在场的所有人脸上划过，在皇后和沈知行的脸上多停顿了片刻，皇后倒是处变不惊，而八皇子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与心虚。 这一点，皇帝自然看在眼里。 秦虎也明白。 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在白骨会的身上，而是在白骨会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支撑着这股势力在大盛的都城不断得繁衍与壮大。 “这件事，秦爱卿可有什么对策？” 皇帝直接点了秦虎的名。 秦虎知道这皇帝想要说什么，无非是查到最后，绝对不能够牵扯出皇后和八皇子沈知行。 “陛下，此时蹊跷得很，这贼人到底是如何混进宫中的，也不知道是谁的随扈，或者又是冒领了谁家的身份，还是请宫城门口护卫的几位禁军一同前来认一认的好。” “父皇！”沈知行一听秦虎的话，便站了出来，“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 “哦？”皇帝见沈知行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自然知道他有猫腻，不过，他还是愿意听一听沈知行想要说什么。 沈知行突然转过身来，指着一直站在许青竹身后的那个侍女模样的人，也就是用纱巾覆面的女人。 “从一开始，儿臣就觉得此女行迹十分可疑，一直戴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定然是和这躲在暗处的杀手有所勾结！” “沈知行，你小心说话！” 许青竹没想到这矛头一指，居然是指向了云溪。 沈风逸下意识看向了沈苍梧。 其实不只有沈知行一个人认出了装扮过后的云溪，只是现在只有他这么一个人兴师动众得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揭穿云溪的伪装，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很好的事情。 “怎么？怕了？”沈知行看许青竹这反应，得意的挑眉。 许青竹攥紧了拳头，正准备说话，却听见皇帝已经开口。 “南楚国的两位远来是客，知行，即便是为了查清楚真相，也不能这样为难客人。” 皇帝这一番训斥，表面上看着是在斥责沈知行，但实际上，这分明还是在恶心南楚的世子和公主。 许青竹同兄长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无语，正想要分辨两句，却见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溪在此刻上前了两步，直接拦住了想要分辨的许青竹，随后在皇帝面前跪下来，“陛下明鉴，奴婢的确不是青竹公主的侍女，只是在宫门口的时候，同小姐走散了，所以这才一直跟在青竹公主的身后，原本已经找到了小姐，只是因为宴会已经开始，实在是不好这样径直走去小姐身边……” 这一通说辞，听上去竟还有几分道理……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而沈知行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折腾他们的机会。 他自然依依不饶，“那……你家小姐是哪位？” 云溪垂下眼眸，直接摘下了面巾。 这张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所有人都因此哗然。 “云溪！” “那不是云溪么！” “是九殿下的近身侍女……” “那她说的小姐也就是那——梅凤栖？” 周围人继续窃窃私语。 要仔仔细细论来，云溪本就是梅家的家生子，从小就是跟在梅凤栖身边长大的。 说梅凤栖是她家小姐，自然也不为过。 更何况，即便如今云溪是沈苍梧的侍女，可梅凤栖马上也就会嫁入九皇子府，这主子自然也都是主子。 “凤栖——”皇帝点了梅凤栖的名。 其实从云溪摘下面巾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起，梅凤栖就已经呆住了。 她在心里暗暗骂云溪居然要这样一起拖她下水。 “此女可真的是你的婢女？”皇帝问的时候，不怒自威，听着便觉得十分可怕。 梅凤栖赶紧起身行礼，然后回答，“回禀陛下，云溪从小与我一同长大，她虽然是梅家的家生子，但在心里，我一直都是把她当成妹妹来对待。” “就算是九皇子府的人，又如何能够保证她真的没有跟白骨会有联系？”沈知行继续给云溪找麻烦。 毕竟，一旦把云溪和九皇子府绑定起来，这可就是沈知行最大的目标。 只要笃定了其中一个有问题，另外的部分就会像是被铁锈蚀了一般迅速得垮塌。 “就算是八皇子，又如何确定你和白骨会没有联系呢？” 云溪按照沈知行的逻辑，直接将这话给怼了回去。 显然，这样的对话太过大胆，那沈知行“啪——”得一下就拍着桌子站起来，要让人抓着云溪好好教训一番。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沈苍梧在这个时候漫不经心得笑出了声，“怎么？八哥被我这小侍女说一句话那，便忍不住了？更何况，你问问在场的其他人，他们可曾觉得这句话有问题？” 沈苍梧唇角的笑，勾魂摄魄，也是胸有成竹。 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让众人都看着有些痴迷。 “好了好了！”皇帝见这样的争论又是沈知行落了下风，最后也就没有再让他继续说话，而是叫停了这一场暂时没有什么意义的争吵，他看向秦虎，“既然这个小侍女的嫌疑已经排除，那么就辛苦秦爱卿继续好好查查这个案子了！” “是，陛下。” 秦虎领了命，带着手下人把尸体还有其他的证物也都一并带走了。 这曲水流觞之宴并没有达到目的，而是不欢而散。 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67章 不请自来 回去的路上，沈风逸与沈苍梧坐在一辆马车里，“九哥，今天这些事情，摆明了又是冲着你来的！” “既然知道，那就赶紧去查。”沈苍梧扫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掀开了帘子，探出头去看着前头的那一辆马车。 马车平稳得行驶着。 而马车里坐着的人—— 沈风逸注意到了兄长的目光，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家兄长是在看谁。 “九哥，你实在是不必太过担心，我看南楚国的那两个人对云溪姑娘都挺好的，甚至可是比你都还要……” 沈风逸的话并没有完全出口，因为沈苍梧的眼神很快就又扫了过来。 那分明就是警告，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沈风逸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辜得很。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事实。 不是他不说，就不存在的。 更何况，沈风逸觉得，站在他的立场，自然是希望沈苍梧能够按照父皇的吩咐，别再跟云溪纠缠不休。 “九哥，其实我看云溪姑娘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沈风逸的嘴稍微闭上了一会儿，他便又开始了。 “停车。” 沈苍梧干脆对着外面的马车夫喊。 车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车停了下来。 “九哥，你这是……” 沈风逸看着沈苍梧从马车里站起来，掀开帘子就准备下车，赶紧也跟着站起来。 结果，沈苍梧根本就没有等沈风逸，而是径直走进了边上的一处酒楼。 等沈风逸反应过来，才发现酒楼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就是那一辆从先前开始就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马车。 敢情沈苍梧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听他这位十四弟的话，只是一心关注着前头的那辆马车。 “苍梧哥哥！” 后头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是梅凤栖坐着的车。 “带梅姑娘回去。”沈苍梧听见声音转头过来看了一眼，最后只撂下了一句话，便走进了酒楼。 车夫自然不敢违抗沈苍梧的命令，所以即便是梅凤栖十分不爽，也没有办法直接下车就这么跟着沈苍梧走。 酒楼里，已经有歌女和着乐声开始献唱。 唱的便是如今大盛都城最为流行的《清平乐》。 据说此曲是当朝司乐坊的乐师有感于如今大盛朝国泰民安所做的乐曲。 包厢里，许青叶正在忙着跟小二询问酒楼里的特色菜，结果包厢门就被人给推开。 正在与秦策讨论着如何改进飞箭的云溪一愣，见着站在门口的沈苍梧，下意识得跟身边的秦策拉开了距离。 沈风逸就跟在沈苍梧的身后，他也瞧见了秦策与云溪正坐在一处，暗道不妙，去看沈苍梧，果然自家九哥已经完全黑了脸。 “九殿下这是做什么？” 许青竹点完了菜，见着沈苍梧不请自来，眼神又一直落在云溪的身上，偶尔看秦策那一眼，就仿佛是要杀人一般。 “大家都是熟人，一起吃个饭，应该挺方便的？” 沈风逸笑哈哈得打圆场。 他当先走进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又朝着还站在门口的沈苍梧挥手，“九哥，你不是一直说你饿了么！赶紧坐下来，准备吃饭了呀！” 说实话，刚刚的曲水流觞之宴，大家基本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种场合本来也不是让人吃东西去的，真让人吃，也未必能吃得下。 “十四殿下，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我什么话都还没有说，你倒是先坐下了？”许青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看沈风逸如此自来熟，她略略有些不满。 说实话，她原本对这些人，便深有不满。 从第一眼见到他们，便觉得不是什么能够成为朋友的人，原本以为是因为各为其主，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如今看来，很多事情，都还跟人品能够挂上点钩。 “好，你来说，到底要怎么样，今天才肯让我们吃这顿饭？”沈风逸一直拿眼睛在瞟着沈苍梧，希望自己这个突然冲进来的兄长能够在这个时候说点话。 可他一直只是盯着云溪，甚至什么话都不说，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的表率。 “想要跟我们吃饭，倒是也简单。”许青竹的眼珠子一转，立即起身，将楼下的小二喊了上来，“再来上三斤上好的女儿红！” “三斤？”许青叶听了，不免皱眉质问。 “哥哥，放心！”许青竹朝着许青叶眨了眨眼。 小二很快就将酒送了上来。 许青竹将塞子拔下来，将小二一并带上来的十个酒碗尽数倒满，抬手指着那满满当当的酒碗，看向沈苍梧，“九殿下，今天你能够一次将这十碗酒都给喝了，我就让你和你弟弟继续坐在这里，跟我们吃饭，怎么样？” 喝酒？ 刚刚还在极力回避眼神的云溪一下子就看了过来。 她有些紧张。 因为她看见过沈苍梧喝醉的样子。 并且，这位虽然是皇子，可他的酒量实在是—— “好！” 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的沈苍梧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干脆利落得答应了下来。 他拿起碗，一抬手，一仰脖子，这一碗酒就已经送入了肚中。 “九哥！”沈风逸先忍不住站起来，毕竟沈苍梧的酒量到底如何，他也是见识过的。 第二碗。 第三碗。 一直到第六碗下肚，沈苍梧的身形开始有些摇晃起来。 “九哥！”沈风逸忍不住，走上前去将沈苍梧手中的碗抢了下来，“我来替你喝！” “不行！”许青竹阻止，“既然他愿意喝，十四殿下非要替代的话，可不太好。” “你——”沈风逸见许青竹态度如此强硬，自然是对这个骄傲刁蛮的南楚国公主更加不爽。 第七碗。 第八碗。 一直喝到第九碗的时候，沈苍梧有些站不住，身形踉跄得后退了几步，随后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他的面前，还有另一碗酒。 云溪在一旁看着，神情似乎是有些不忍。 她也了解许青竹。 就算沈苍梧真的喝完了十碗酒，许青竹也未必会遵守承诺。 第68章 七分醉 当沈苍梧伸手去拿那第十碗酒的时候，云溪终于坐不住了，她直接站起来，按住了沈苍梧的手，“别喝了。” “云溪！”许青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了，青竹，我看九殿下这样子也没办法继续跟我们吃饭了，就让云溪送他回去。”许青叶抢在所有人的前面，给云溪下达了指令。 “知道了。” 云溪并不是许青叶的下属，其实她并不用听许青叶的话，但不知为何，云溪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十分排斥许青叶给的这个指令。 她静静的看着已经倒下去的沈苍梧，轻声叹了一口气，让沈风逸帮忙，将沈苍梧从座位上拉起来，送到楼下的马车里。 沈风逸见着兄长这一次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自然是对云溪有怨气，可毕竟是在兄长的面前，又不好真的说什么，只能在将沈苍梧送上马车之后，狠狠得瞪了云溪一眼，又回去继续吃饭。 云溪被沈风逸瞪得莫名其妙，但她并不在意。 马车夫在外头问要回哪里，云溪正要说九皇子府的时候，沈苍梧却又一次抢先开口，“城东繁漪园。” 城东繁漪园？ 这地方，云溪先前就听桃樱在一次闲聊的时候提起过。 说是京都之中面积最大的一处园子。 一直都没有人知道园子的主人是谁，只知道是个极为富贵的人，否则的话，根本无力去置办一个如此大的园子。 而如今，却从沈苍梧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园子的名字。 难道说，繁漪园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竟然就是沈苍梧么？ 马车夫没有任何的异议，这车子就那么平稳得向前行进着。 “殿下——” 云溪发现沈苍梧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靠着。 为了卸力，她不得不靠在马车的车厢壁上。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疼得皱眉。 身上的男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将重量从她的身上稍微挪开了些许，结果两只手就这么抱着她的腰，将她又带了过去。 碰巧路上有石子颠簸了一下，这云溪一个没有坐稳，直接整个人就都跌在了沈苍梧的身上，这倒是给了沈苍梧一个机会，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连脑袋都埋在她的肩窝处，如同小猫一般亲昵得蹭了蹭，还呢喃了一句，“好香……” 这样与她亲近的沈苍梧，是云溪在这之前从未见过的，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见到这样的沈苍梧。 明明，沈苍梧一心一意爱着的，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梅凤栖。 不管梅凤栖做了多少的错事，在沈苍梧的眼中，那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才是云溪觉得，最不可原谅的地方。 因为，梅凤栖是真的动过心思，想要她的命。 并且这个念头，即便是到了今天，都未曾消失过。 连这样都能够原谅的话，那对于云溪来说，又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原谅的呢？ 她想要这里，整个人的脑子都清明了许多，她想要直起身子坐起来，可那双放在她腰上的手，就像是一双铁钳一般，让她难以挣脱。 这个可恶的男人！ 云溪在心中暗骂。 既然挣扎不开，云溪也就只能无奈得安于现状。 马车就这么慢悠悠得朝着繁漪园而去。 等马车停稳，马车夫掀开帘子，准备扶马车里的人下车的时候，却看到了正坐着的沈苍梧，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怀中，是已经睡着了的云溪。 此刻，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沈苍梧就这么抱着云溪下了马车。 园子里的下人们听见动静都出来迎接，又都被沈苍梧的动作吓到。 毕竟，原本沈苍梧会来繁漪园的日子就不多，带着一个女人回来，还是个熟睡的女人，那可就更少了那。 所以，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用眼神互相询问是否知道这九殿下怀中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云溪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房间里了。 她睁开眼睛的刹那，先看到的就是与自己在九皇子府的东苑里所居住的那一间西厢房一模一样的陈设。 “这里是……” 她下意识得呢喃出声。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过了，根本就不是那套出现在曲水流觞之宴上的衣服。 她到底是在哪里？ 这里绝对不是九皇子府的东苑…… 似乎是……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似乎听见沈苍梧的声音，“去繁漪园。” 繁漪园？ 这里就是繁漪园？ 云溪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结果还没站起身，就已经听见外头有人急匆匆得进来，见着云溪的动作，赶忙就上前来，“云溪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养好，大夫吩咐了，这三日里，你都必须要好好休养，绝对不能够下地走动！” “这里是哪里？沈苍梧在哪里？” 其实这两个问题，至少其中一个对于云溪来说，已经有了答案。 这侍女也顺着云溪的话回答下去，“殿下喝多了酒，现在已经在隔壁的房间歇下了，他也有吩咐，如果姑娘醒过来之后说想要见他，他立刻就能过来见姑娘。” 喝多了酒？ 云溪的脑子里又是灵光一闪。 自己是怎么从马车上下来的？ 依稀记得，她昏睡的时候有那么片刻似乎是稍微醒来了一下，看到自己是被一个人抱在怀里，抱着她的人还在跟其他的人吩咐什么事情。 看来，那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好，那你就让沈苍梧来见我。”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还需要隐瞒的了。 恐怕就连沈苍梧那什么不胜酒力的说辞，也都是为了迷惑敌人而放出的假消息。 这男人还是足够狠，根本一点都没有醉，却非要演出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必须要人照顾的样子来。 她日后若是再相信他半点，她就不叫云溪！ 侍女很快就去隔壁传消息。 一如他所说，外头很快就传来了云溪熟悉的脚步声——沈苍梧来了。 第69章 郁结 “睡得可好？” 沈苍梧进来，在云溪的床边坐下，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脸色比起先前来，终于是好了些许，有了血色。 “沈苍梧，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云溪并没有去回应沈苍梧的问题。 沈苍梧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质问，而是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轻柔得仿佛她是这世界上他最珍惜的珍宝一般，“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一切你都可以不去管，这繁漪园，以后就是你的。” “你还是要把我关起来？” 云溪听明白了。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碰触。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不解与不可思议。 她以为，他应该明白的。 明白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大盛朝的京都。 “我不是要把你关起来。”沈苍梧叹了一口气，握住了云溪的手，即便她用力挣脱，也还是被他按住，“从昨天的曲水流觞宴上，你就能看出来，沈知行那小子就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所有在我身边的人，尤其是你，都很危险，我不能让那些危险威胁到你，留在繁漪园里，等我把外面的一切事情都处理干净，以后你就安全了。” “沈苍梧。”云溪摇头，“你有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么？” 他明明是记得的，所以才会下意识得回避这个话题。 “云溪，不要在这个时候忤逆我。” 沈苍梧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情意，也带着几分冷冽。 他是皇族。 不管他心里爱的人是谁，他都不允许那个人忤逆他。 梅凤栖是这样。 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云溪。 云溪摇摇头，“你走。” “云溪。”沈苍梧还想要说什么，见云溪这一副什么都不想听的样子，终于还是放弃什么都没有说。 在繁漪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如水一般，平静得滑过去。 云溪每日也只是沉默。 “殿下，云溪姑娘虽然每日都按时吃饭服药，可心情郁结，这对她身体的休养也是有碍。” 大夫来给云溪把过脉后，苦口婆心得劝。 沈苍梧看着不远处，抱着双膝坐在水边廊檐下的云溪。 她脸上的血色在一日一日得恢复，可她整个人的精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一样，像只穿着华丽衣服却没有灵魂的娃娃。 沈苍梧想要走过去与她说说话，可是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因为他也不知道能够与她说什么。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午后，桃樱在管家的陪同下，来到了繁漪园。 “管家，云溪姐姐真的是在这里么？”桃樱见着繁漪园里的繁华陈设，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又在设计精巧的花园里被假山和园林迷了眼，差点就失去了方向。 管家见着桃樱这样子，不免有些担忧，“桃樱，记住殿下的吩咐，你来这里只是陪着云溪说说话，让她高兴些，可是有些不该说的话，你自己知道。” 桃樱眨眨眼，用力点了点头。 “云溪姐姐！” 桃樱见着云溪的时候，是跑着过去的。 整个人身上闪烁的都是飞扬的精力与热情。 云溪见到桃樱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你怎么来了？” 她被桃樱抱住，能够感受到十几岁少女身上的香气与快乐。 “管家知道我想你了，所以带着我来了。” 桃樱按照先前的吩咐，巧妙得在这个环节里，隐去了沈苍梧。 可云溪不是傻子，这样大的事情，如果没有沈苍梧的点头首肯，桃樱又如何进得来呢？ “云溪姐姐，你怎么看上去又瘦了？” 桃樱见着云溪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她抓着云溪的手腕，向上卷起了她的袖子，查看她的伤势。 原先被打破皮的地方大多都已经开始结痂，有的连痂皮都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粉红色的新肉来。 “这伤——” 明明都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可云溪姐姐为什么看上去状态更差了？ “桃樱，不用管这些。” 云溪将袖子放下去，拉着她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来。 桌上，放着两盘精致的糕点。 其中一盘是繁漪园里的厨子自己做的，而另一盘，是去大盛朝京都最出名的点心铺子里买的，从前云溪听说，买一次就得排个把时辰。 “云溪姐姐，这些我可以吃吗？”桃樱见着那精致的糕点，两眼放光。 云溪点头。 桃樱立刻上手，挑了其中一块原型的抹茶色糕点就放进了嘴里，顿时，茶叶的清香混合着糕点的甜味在舌尖散发开来，桃樱觉得这美味得实在是太让人享受了，甚至有一些飘飘然的感觉。 “云溪姐姐，这些都好好吃啊！” 尝了一块还不够，桃樱将其他的糕点也都一扫而空。 云溪坐在一旁看着桃樱这样子，不免露出了微笑。 不远处的廊檐下，沈苍梧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得看着云溪脸上的笑容。 管家站在一旁，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殿下，礼部的人已经去过皇子府两三次了，都没见着殿下，和郑姑娘的大婚之日就在三日后，礼部若是再定不下流程，只怕是要来不及了。”管家见自己说了一通，沈苍梧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便又加了一句，“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是不好。” “知道了。” 沈苍梧闭了闭眼。 九皇子府里，梅凤栖看着眼前侍女们送来的新嫁衣，满脸得不爽。 “凭什么我不能从皇子府的正门而入？”梅凤栖瞪着宫中的女官。 女官的身边站着她的教引嬷嬷。 “梅姑娘，按照礼部的规制，皇子正妃与侧妃若是同日入门，便只有正妃的仪仗可走正门。” 女官神情严肃，相同的话，其实已经对梅凤栖说了不下五遍。 “滚出去！”梅凤栖气极，指着门口，全然忘却了眼前这些宫里派来的人，便是宫中的娘娘们也得给几分面子，从不会像她这样呼来喝去。 教引嬷嬷与女官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同梅凤栖行了礼，便一起走了。 第70章 真实与谎言 女官们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女出身，遇到事情也只会像这样砸东西发泄了。”其中一名女官摇头，“若非是九皇子眷顾，她怎么可能在九皇子府待到现在。” 教引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宫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这位这般的也不少，若是九皇子府没有其他的当家主母便也就罢了，那位郑姑娘若是入了府，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这九皇子府从此以后，就要热闹起来了。” “前几日的曲水流觞宴上，听说九皇子府反倒是对身边的那位侍女挺上心的？”女官并未参与那日的宴会，也只是听宫里其他人说了几句，今日聊起来，便有几分好奇。 那教引嬷嬷想起女官口中的那位侍女，面色倒是有几分凝重。 “相较于里头摔东西那位，九殿下身边的那位侍女，只怕性子更倔一些，而且我瞧着那样子，也不像是个愿意留下的。” “那这么说不就是——”女官有些惊讶，“九殿下居然还有留不下的人？” 教引嬷嬷年过五旬，一双眼睛见过太多皇族之中的风云变幻爱恨情仇，而眼前的女官还年轻，尚不知这些事情背后能带来多少腥风血雨的恩怨纠葛。 “这里是京城，九殿下如果铁了心要留人，哪里有留不下的道理？”教引嬷嬷说着，仿佛是想起了遥远的从前，“毕竟九殿下的娘亲也是——” “嬷嬷。” 迎面迎上来的太监正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听见教引嬷嬷说的话，便出声警告。 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教引嬷嬷已经心领神会。 有些事情，就是这皇宫之中最大的秘密，连九殿下沈苍梧自己都不知情，因为这些秘密一旦都爆发出来，将会给皇族内部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繁漪园里，桃樱买了一堆花样子回来，正坐在亭中，陪着云溪挑选。 园子里的侍女按照惯例上前来询问云溪，晚膳想要用些什么。 云溪摇摇头，让桃樱按照自己喜欢吃的来报一下。 桃樱随口报了几个，侍女便下去准备了。 这座坐落于湖心亭中的水榭，近处是没有什么侍卫，可是湖心亭通往这园子里各个方向的必经之路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有人值守。 说是并没有限制云溪的人身自由，可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得在告诉云溪。 “云溪姐姐。” 就在云溪有些发呆的时候，桃樱突然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云溪扭头看她，这才发现桃樱正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书信来。 “我今日出门，在集市上碰见了南楚的人，他们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桃樱将书信悄悄得递给云溪。 动作是在桌子下进行的，有桌布遮掩着，所以外围巡视的人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青竹公主还让我问你的好。”桃樱提起许青竹来，眼神都是亮亮的。 云溪见四下没有人注意，便让桃樱站起来把风，自己将那封书信拆开。 里头并没有很多的字，只是告诉了云溪几个消息。 “三日后，沈苍梧大婚，娶郑姎姎为正妃，梅凤栖为侧妃同日入府。” “南楚使团将于三日后九皇子大婚仪典结束当日离京，若是想与我们一起走，就请以烟花为信。” “烟花？” 云溪下意识呢喃了一句，桃樱听见了，这才想起来，“他们还给我了个包袱，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我怕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就没敢带过来，放在我一个朋友的家里了。” “我有办法。”云溪几乎不用思考，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晚间，沈苍梧再度来到繁漪园的时候，侍女上前禀报，“殿下，云溪姑娘想要见你，在水榭里已经等了许久了。” “水榭？”沈苍梧皱眉，“夜间风凉，你们就让她这么坐着？” 水榭中，灯火通明。 云溪披着一件粉蓝色的披肩，还是如同平时那样，斜靠在亭子的栏杆旁，看着月色笼罩之下，亭子外散发着粼粼水光的湖面。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轻悄悄得从身后传来，一扭头，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明明他才是从外面回来的那个，身上却比她暖和许多。 “别在这里坐着吹风，万一着凉了又要喝药，我抱你进去。” 说着，沈苍梧便将云溪抱起来。 她乖巧得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居然不再像从前那样挣扎。 房间里，是暖和了许多。 沈苍梧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将室内的烛火都点亮了。 烛火摇曳中，映着云溪的脸明明灭灭。 “想与我说什么？”沈苍梧看着怀中的女人，小小的，出奇得安静，便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殿下，你知道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么？”云溪微微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我的生辰就在两日后。” 听见这个日子，沈苍梧微笑的表情微微一滞。 云溪却恍若未觉，“你陪我过个生辰好不好？我想要放烟花。” “烟花？”沈苍梧将脑袋搁在云溪的肩窝，“好啊，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云溪，只要你不离开我，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好。”云溪笑着答应。 烛火之中，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像一对真实的情人一般。 唯有云溪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永远的别离。 翌日，整个繁漪园都热闹了起来。 因着云溪要过生辰的要求，整个园子都开始张灯结彩，云溪点名要的烟花也是一车一车得往园子里送。 外头路过的老百姓不明所以，还在问着正在忙活着布置的家丁和侍女们。 他们也是一脸笑意，“我们家姑娘要庆贺生辰，所以特地买了这些！” 云溪的性子好，虽然这园子里的人大多都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可一来都是沈苍梧的心腹，二来云溪又太过好相处，所以即便是没有沈苍梧的吩咐，这些人也都愿意称云溪一声“姑娘”。 第71章 合谋 园子外，正带着侍女们在外头逛街的梅凤栖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她自然是不知道这园子里头的“姑娘”就是她最为厌恶的云溪，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此刻听见这园子里下人与路人的对话，才觉得羡慕不已。 “你们看，这园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生辰，便奉上如此多的金银，只为了让心上人开心。” 梅凤栖觉得，她原本也应该过这样的日子才对。 好不容易把那个云溪给弄走了，怎么又出现了一个郑姎姎。 “梅姑娘，你放心，殿下的心上人可是你，如果不是皇上的要求，殿下是绝对不会让郑姑娘入府的！” “心上人？”梅凤栖冷笑了一声。 她太清楚着所谓的“心上人”的身份是怎么来的了。 原本也就是她骗来的。 可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她就更加不可能做出让步。 任何一个想要阻挡她成为九皇子府当家主母的人，都该死！ 她心里烦乱，带着侍女在朱雀大街上漫无目的得走着，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绸缎庄前。 想着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裁制过新衣裳了，她便带着侍女走了进去。 然而——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才刚刚走进去，绸缎庄的门便先被关上了。 “什么人！” 她下意识得看向坐在柜台之后的人。 那人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得瞧着皱眉的梅凤栖。 “好久不见，梅姑娘。” 来人笑得奸险狡诈，手中摇着一柄折扇，头上戴着金色的发冠，身上的袍子也是金线织成。 他的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封信件。 那封信件的封面上，有她的梅花小印。 “是你！” 梅凤栖认出了来人。 “当初就是你帮我找到的白骨会！” 她大吃一惊。 先前她给家里写的信，不知为何就落在了此人的手中。 只是梅凤栖上一次知道他，是在很久之前，只是收到了一封信，说已经帮她安排了杀手，一定可以除掉云溪。 原本她以为，这个人是家里的安排。 这个人，梅凤栖发现她是认识的。 她早就已经见过他。 就在皇族的宫宴上。 “其实我原本应该称你一声弟妹，不过可惜，现在这个称呼，就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来人便是八皇子——沈知行。 也就是在这一刻，梅凤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掉入了多么大的陷阱之中。 “你想要干什么？” 眼前的人来者不善，绝对不是简单的寒暄。 沈知行摇着折扇，笑得更加肆意，“其实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你想要干什么。” 梅凤栖沉默。 沈知行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示意梅凤栖坐下来，“你好不容易跟着九弟来到了京城，又差一点能够成为这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就这么被郑姎姎截胡了，你能甘心？” 他说的，正是梅凤栖的痛处。 可又能怎么样呢？ 大局已定，这大婚的仪典就在两日后。 这已经不是她力所能及，说想要改变便能够改变的事情了。 “看梅姑娘这神情，应当是不甘心的。”沈知行笑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偏过头去看梅凤栖，“不如，梅姑娘与我再合作一次？” “你要做什么？”梅凤栖此此刻听见沈知行的话，便感觉宛如是恶魔的低语。 “只是把梅姑娘从前让白骨会做的事情，再重新做一次，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换一换。”沈知行的折扇已经合起来，在他的掌心轻轻得敲击着。 他也不继续说下去，而是观察着梅凤栖的神态。 “我能得到什么？”梅凤栖皱了皱眉头。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有点心动。 可—— 白骨会上一次的出手就没有成功。 “更何况，白骨会在宫里闹出的乱子这么大，如今还有一个秦虎一直盯着，你自身都难保，我凭什么要和你合作？” “自身难保？” 听见这句话对于沈知行来说，就好像是听见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你以为白骨会是秦虎那种人就能够对付的势力？先前那些动手的人之所以会失败，都是南楚的人跳出来搅局，如今，沈苍梧那个家伙正盯着南楚，你觉得那些人还有什么闲工夫出来多管闲事？” 其实，还有些事情是沈知行没有说出来的。 白骨会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一点，皇帝都是知道的。 皇帝根本就动不了白骨会。 所以，沈知行才凭借着他手中的白骨会在如今的朝堂之上肆意妄为。 “你真的能帮我杀了郑姎姎？”梅凤栖被沈知行三言两语，最后还是给说动了。 “这是自然，当然我也只有一个要求，我帮你杀了郑姎姎，你就得看住沈苍梧，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个郑姎姎，只要沈苍梧没有办法威胁到我的太子之位，我就可以让他平平安安得过完这一辈子，梅姑娘，你也不想这九皇子府里，再出现一个能够对你发号施令的人？” 尽管梅凤栖在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可是她眼底闪烁的光芒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好！” 最终，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很好，作为我与梅姑娘合作的诚意，这绸缎庄里的料子你就随便挑，就当做是我送给你嫁给我九弟的合理。”沈知行谈，起身便走。 绸缎庄的大门在此时才被打开，而原本跟着梅凤栖来到这绸缎庄的几个侍女都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两个陌生的面孔，只是见到了梅凤栖之后，便直接恭恭敬敬得喊“三小姐”。 这就是沈知行的人。 而那些原本跟着她出府的人，到底去了哪里，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这个沈知行，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等解决了郑姎姎的问题，她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沈苍梧，让他一定要小心沈知行，还有沈知行背后的白骨会。 凭什么沈知行能当太子，而沈苍梧就只能做个闲散的王爷，这天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72章 生辰 梅凤栖带着几个新的侍女回到九皇子府的时候，在门口便撞见了管家。 管家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个陌生脸孔，当即就拦住了梅凤栖。 “梅姑娘，这几位是——？” 梅凤栖努力控制住表情，淡笑着开口，“是我今天出门在外头新买的几个丫鬟。” “那今天跟着姑娘出去的人呢？”管家皱眉。 梅凤栖突然张大了嘴巴，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什么？我先前就让他们自行先回府了，都还没回来么？” 管家打量了梅凤栖许久，“回来倒是都回来了，只是想问问三姑娘，那几个丫头有哪里伺候得不好？” 梅凤栖摆了摆手，“没什么伺候不好的，只是毕竟是从小跟着殿下的丫头们，我也不敢太让他们累着。” “是，属下知道了。”管家微微颔首，送了梅凤栖离开。 微风吹过，管家站在原地，望着梅凤栖和那几个新人的背影，挥手招来了边上的丫鬟和侍卫们，“都给我精神点，盯着他们。” “是——”丫鬟和侍卫们都异口同声得应下，“那原先跟着她的那些人……？”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管家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不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也算是在这九皇子府里相识多年的情分，大家都如兄弟姐妹一般，此刻听见了如此噩耗，自然都是义愤填膺。 “殿下那边……”有个丫头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自己的朋友报仇，而唯一的阻力，就是他们的主子…… 管家叹了口气，“此事我会去禀报殿下，在殿下拿主意之前，你们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是。” 虽然是急性子，但到底还都算是听话的人。 管家立在九皇子府门口，望着这偌大的宅院，忽然就懂了，为什么在很多年之前，沈苍梧就已经暗中将繁漪园买了下来。 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整个繁漪园都是一无所觉。 因着云溪要过生辰，这园子里忙了一天，总算是在入夜之后，在水榭亭中，给云溪安排上了一桌好菜。 园子里的人原本还想要请外面的戏班子来给云溪助兴，都被云溪拒绝了。 水榭之外，波光粼粼。 水榭之中，几丛烛火围绕着坐在中央的女人。 云溪身上一身最新裁制的红色衣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蓝色鸢尾花。 这种花，在大盛朝是见不到的。 云溪第一次见到这种花样子，还是在西域商人的手中，他们千里迢迢，从异域带回来的干花。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云溪已经被它那追魂夺目的稀有颜色深深吸引。 这也称为了她对西域向往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这一些，她都没有告诉沈苍梧。 所以，沈苍梧在定这一套衣裙的时候，也仅仅只是知道云溪喜欢这种蓝色鸢尾花罢了。 “云溪，这是送你的礼物。” 烛火中，沈苍梧从身后变出了一个盒子，递到云溪的面前。 那盒子也是十分精致，上面的图案都是用金线勾勒出来的，九尾狐的样子栩栩如生。 云溪在沈苍梧的注视中，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块火红的红宝石，雕成了狐狸的样子。 月光照射之下，那宝石里波光流动，仿佛是红色的星河一般。 “我给你戴上。” 沈苍梧站起来，从盒子里将那条项链取出来，解开了后面的绳子，轻手轻脚得环绕在云溪的脖子上。 那红色的狐狸正好落在云溪的锁骨间，她白皙的肌肤更是衬得这狐狸殷红如血。 “多谢殿下，我很喜欢。” 云溪主动向后靠过去，依偎在沈苍梧的怀中。 “走，我带你去看焰火。” 沈苍梧将云溪抱起来，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不免被这样的眼神所摄，下意识得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宛若她是这天下最为珍贵的宝物。 繁漪园里，特地在水榭旁搭了个台子，台子上放了个几案，几案上还放了酒。 云溪靠在沈苍梧的怀里，一仰头，就望见了黑沉沉的天幕。 今夜有月无星。 看来，明天的天气并不会太好。 沈苍梧由着云溪靠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没等送到嘴边，怀中的女人就已经不安分得起身，从他的手中将那杯酒抢了过来。 “殿下酒量不好，这杯酒还是我来喝——” 云溪笑了笑，没等沈苍梧回答，就已经先一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点点酒液从她的唇间滑落，沿着她的下颚线与修长笔直的脖颈，一路向下，沁入了她锁骨间的那一块红宝石，更显得娇俏客人鲜艳欲滴。 “我酒量不好……你确定？”沈苍梧搂在云溪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云溪整个人都贴近了沈苍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如铁一般的肌肤。 她勾唇轻笑，明明不算是绝世美丽的容颜，如今或许是借着酒意，眼角眉梢居然染上了几分媚态。 她勾住沈苍梧的脖颈，将自己送上，“奴婢不确定，殿下可要试试……？” 说完，她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尽，却未曾咽下去，只是视线缓缓得在沈苍梧的脸上下移，最终锁定在了…… “小妖精。”沈苍梧暗骂了一句，再忍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温热的酒液在唇舌交缠间，让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迷醉。 夏夜的温度在不断得上升，暧昧缠绕在两人的身边。 “砰——”得一声，早已准备好的焰火在这一刻升上了天空，照亮了这黑沉沉的月色。 “真好看啊——” 云溪在沈苍梧的怀中抬起头，望着不断炸开的烟火。 那整车整车的烟火中，混入了桃樱从秦策那里取来的东西。 “云溪。”沈苍梧的声音再一次在她的身旁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脖颈。 “嗯？”她没有回头，却还是在回应他的呼唤。 “不要离开我。” 仍旧是这一句话。 当天幕之下，亮起云溪曾经与秦策聊起过的那一种如同蓝色鸢尾花一般的蓝色焰火，云溪静静得回了一句话，“奴婢不会离开你。” 第73章 迎亲 “好。” 身后的男人应得很快，仿佛生怕云溪又改了主意。 这一夜，整个都城的人，都瞧见了这照亮了半边天的焰火。 翌日一早，云溪从睡梦中醒来，昨夜睡在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们都很清楚。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桃樱推门进来，端着洗漱用的水。 “云溪姐姐，外头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到申时，秦策就会到园子后门接应我们，九皇子府里的仪典是在酉时，南楚的那两位主子会在酉时三刻离开九皇子府，之后连夜出城。” 这安排，都已经十分妥当。 云溪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梳完了头发，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有那一串依旧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 她抬手，将脖颈后的绳结解开，将项链摘了下来。 “云溪姐姐，这是殿下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你……”桃樱觉得，这一串项链与云溪是最为相配的。 “不是我的。”云溪摇头，“我什么都带不走。” 云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 沈苍梧，是大盛朝的九殿下，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夺嫡人选。 从沈苍梧恢复身份开始，他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了。 回望来时路，云溪甚至觉得，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抱有那一丝丝的幻想，以为跟着他来到了京城之后能够改变些什么。 她依旧爱他，可她也明白了，他们都该有各自的生活。 “我去给你做早饭。”桃樱见着云溪的模样，眼眶不自觉得湿润了。 “说什么呢。”云溪笑着起身，“走，去厨房，我去给你做，就你这下厨的水平，我可是一点都不敢恭维。” “云溪姐姐！”桃樱跺了跺脚，但却被不自觉得逗笑了。 厨房里，几个丫鬟见到云溪，都纷纷上前来要帮忙。 管家离开繁漪园之前，过来看了一眼，放心得点了点头，便去寻沈苍梧去了。 九皇子大婚，整个朱雀大街都是人满为患。 围观的老百姓将道路两旁挤得水泄不通。 郑家嫁女，太后与皇后又着力添了许多嫁妆。 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郑姎姎身穿凤冠霞帔，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郑姎姎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满心满眼就只有在前头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的身影。 嫁给九殿下沈苍梧，是她很小的时候就许下的心愿。 郑家原本是只想要与皇后的母家联姻的，可她只想嫁给沈苍梧，为此求了父亲许久，这才终于让父亲松口同意，就当做是郑家两头下注，不论最后夺嫡的结果如何，终归郑家都是不亏的。 “吉时到——” 外头傧相开始唱和。 围观的百姓们也开始热闹得鼓掌。 队伍缓缓得行进着。 就在一切都平稳进行的时候，突然间，不知是哪里的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保护小姐！” “护驾！” 郑家的家丁与宫城之中派出来的禁卫军都异口同声得发出示警。 郑姎姎还未反应过来，便只听得有破空之声传来，她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见眼前的轿帘被掀开，一道寒光闪过，竟然是有一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 “啊——” 她下意识得尖叫，并且闭上了眼睛。 不过，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睁开眼睛，只看到刚刚还拔剑想要杀他的人，此刻已经被另外一把剑贯穿了胸口。 鲜血从那人的伤口处喷出来，染红了郑姎姎身上的喜袍。 甚至还有几滴血，都溅到了郑姎姎的脸上。 不过，此刻的她都顾不上害怕了，因为那个被一剑穿胸的杀手已经被人给拉开。 沈苍梧拉开了帘子，探身进来。 外头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在这混乱的刺杀时刻，郑姎姎甚至都还能迷醉于沈苍梧那一瞬间的冷厉与凛冽。 “郑姑娘受惊了。” 沈苍梧神情抱歉，说了一句便想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郑姎姎一把拉住他，也顾不得自小学到的男女大防之类的礼教，“我害怕。” “郑姑娘放心，人都已经被解决了。” 言罢，沈苍梧并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出去。 郑姎姎似乎听见了他在外头吩咐喜娘要好生照顾她。 这听得她再次心上暖了几分。 队伍继续前行。 只是一开始的热闹已经转化为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 “大婚之日见血，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是就是，先前就说了九皇子曾经上战场的时候造了太多杀孽，今日不就是遭报应了！” “哪里是报应！”人群之中，在一众的窃窃私语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他们打仗都是为了保护我们，非但不感恩，反而还要在背后嚼这样的舌根，实在是无耻！” 被骂的人也自知理亏，没有再说什么。 郑姎姎坐在轿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她也觉得那人说得有理，一心只当自己嫁了个当世少有的盖世英雄，连那些风言风语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惜—— 明明是都城官家后宅里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却全然忘了在大婚之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迎亲路上遇袭的消息，很快也传回了九皇子府。 梅凤栖早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就等着郑姎姎入府之后，她继续去完成她的仪式。 当然了，从今晨起身，她便一直在心中默念，只希望郑姎姎能直接死在路上，这样，她就是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不好了不好了，迎亲路上有刺客！”来报信的是个小姑娘，一脸的惊慌失措，“所以那边耽误了时间，梅姑娘还需要再稍等片刻。” “她没死？”梅凤栖下意识得追问。 那小姑娘也没什么心机，并不觉得梅凤栖问的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摇了摇头，“殿下亲自出手将杀手们都解决了，所以只是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 梅凤栖等的，可不是虚惊一场的消息。 第74章 变故 “知道了，下去。”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听上去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 九皇子府里的下人们都被她赶了出去，只剩下那几个沈知行派过来的。 梅凤栖一个一个扫过去，突然一抬手，直接一个巴掌，就直接甩在了其中一个丫鬟的脸上。 那个丫鬟被打了之后，也不哭闹，只是静静得站着。 这看得梅凤栖更加来气，“你们主子就是这么做事的？就你们主子这一点本事，还想要跟沈苍梧争这个太子之位，他拿什么争！” “废物！” 梅凤栖骂着骂着还不够解气，从墙上取了鞭子下来，抬手就要往丫鬟的身上抽。 这下，边上终于有一个丫鬟站了出来，拦住了梅凤栖，“姑娘稍安勿躁，白骨会的刺杀向来是分明杀和暗杀，明杀本就是为了求扰乱视线，而埋伏在暗处的暗杀，才是真正动手的人——” “所以，你是说——”梅凤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姑娘放心，主子早就都安排好了。” 那个丫鬟笑得胸有成竹，分明是这些事情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好，那我就再信你们一次。”梅凤栖将鞭子扔到地上，让侍女们捡起来重新挂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外头的鞭炮声逐渐近了，这也就意味着，九皇子府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走完他们所有的行程。 当队伍在九皇子府门口停下，锣鼓与喇叭也都停止了演奏。 沈苍梧从马上下来，将手中的长剑丢给一旁的管家，管家接过长剑，挥手招呼着早就候着的人去帮着喜娘把新娘从轿子里迎下来。 两人的手中，用大红色的绣球花牵连着，郑姎姎的头上盖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一点一点得向着沈苍梧所在的位置挪过去。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九殿下，梅姑娘中毒了！” 人群之中，顿时骚乱了起来。 站在两旁观礼的宾客都皱眉开始互相窃窃私语，而早早就来到这里，占了个绝佳位置只准备看完仪式就走的南楚兄妹俩，却从这乱子之中，读出了一丝不对劲—— “不对……”许青叶是最早反应过来的。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突然冲了出来，她的衣袖中，藏着一把匕首。 “有刺客！” 喜娘吓得大喊一声。 然而，谁都已经反应不急。 郑姎姎只觉得腹部一凉。 她盖着红盖头，低下头也只能看到自己脚前这一方小小的地面。 此刻，她看到了那柄插在自己小腹处的匕首，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鲜血，一滴一滴得滴在她所能够看见的那一方小小的区域里。 疼痛，是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郑姑娘！”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呼唤着她。 她倒下去。 鲜红的盖头随风飞扬，飘然落地。 沈苍梧抢步过去，抱住了她。 女人的生命在快速得流逝。 “殿下……殿下……”郑姎姎在喊他，“要……要替我报仇！” “我答应你。”沈苍梧的眼神是冷的，浑身都是冷的。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防住了街上的那一轮，却在自己的府中，还是让郑姎姎在这一场政治斗争中丧命。 “多……多谢殿下。”郑姎姎颤抖着说完，嘴角溢出鲜血，就这么直接死在了沈苍梧的怀中。 大婚之日，新娘被刺，整个九皇子府，顿时乱成了一团。 所有的宾客都被沈苍梧强行留了下来，包括南楚的这两位。 秦虎奉命来到九皇子府彻查。 这一日，死去的并不只有郑姎姎。 还有梅凤栖身边的那几个丫鬟。 而梅凤栖，也是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管家跪在沈苍梧的面前，“殿下，是属下照看不力，请殿下责罚。” 沈苍梧坐在阴影中。 桌上，放着他的那柄长剑。 剑身上的血还未擦拭干净，白日里沾上的血，此刻已经成了暗红色，仿佛是在告诉世人，原本还在底下的暗流涌动，从今日开始，都放到了明面上，成了腥风血雨的争斗。 刀光剑影，甚是危险。 “与你无关。”沈苍梧摆摆手，“是我太过自信。” 梅凤栖身边的人被沈知行换了。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他也料到了今日会有刺杀。 他到底是太过自信，也低估了沈知行与白骨会在这件事情上有多势在必得。 沈风逸今日被皇帝派了其他的差事，等火急火燎赶回来准备参加沈苍梧的拜天地仪式时，却被告知迎亲时发生的这些可怕的事情。 他赶紧跑着过来，见到了沈苍梧。 “九哥，你可不能就这么坐在这里发呆，得立刻进宫，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沈知行那小子先告诉父皇！” 鬼知道那不安好心的沈知行会怎么添油加醋。 “九哥！” 见沈苍梧没有反应，沈风逸更是着急。 “御医呢，来了么？” 沈苍梧开口，问的却不是沈风逸想要听的。 “御医已经来了，正在为梅姑娘诊治。”管家回禀。 按理说，这件事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梅凤栖才是一切事件的导火索，然而—— 她也成为了可能出现的牺牲品，这又如何不是一种报应呢？ 突然，外头的侍卫进来—— “殿下，郑大人正在外头下马，要见殿下。” 郑姎姎的父亲，江南制造局的监事郑理。 原本是在江南道总府明州府任职，也是知道了女儿即将大婚的消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然而，甫一进城，就听见了这样的噩耗。 自然是要来找沈苍梧算账的。 郑理在侍卫的引领下，在大堂见到了沈苍梧。 “九殿下，今日之事，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郑理怒而拍桌，“老母亲此刻正在京中的府邸里，等着三日后她的宝贝孙女回门，老朽是一点都不敢把消息告诉母亲！” “郑大人，此事秦大人已经在彻查中。”沈风逸赶忙上前，想要安抚郑理的情绪，“九哥和大人一样，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75章 讨说法 “今日之事，我定然会给郑大人一个交代。” 沈苍梧昂首挺胸，眼中虽然有对眼前老人的抱歉，却全然不认为自己有错。 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有防住。 “好！既然九殿下已经这么说了，那老朽就在这里坐着等！等殿下给老朽一个结果！” 郑理还真的就直接坐了下来。 沈风逸没料到郑理会来这么一招，下意识得伸出手去就想要扶他，却对上了沈苍梧的眼神，后者让他由着郑理去。 外头，传来了另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殿下，御医来了。” 侍卫带着御医，已经去后院瞧过了中了剧毒昏迷不醒的梅凤栖。 “老臣参见殿下！” 太医院派来的人，是院判张宣。 单单是出动了这一位，也足以可见皇帝对九皇子府里的人是多么上心。 然而—— 这位号称是天下无毒不可解的太医院院判，此刻站在沈苍梧眼前时，却是一脸的凝重。 “说。” 沈苍梧沉着一张脸。 “侧妃娘娘中的是西域奇毒，京城之中已经数十年没有再出现过了，想要解毒，就必须寻找到同样产自西域的雪莲草。”张宣三两句，便已经说明了眼前的情况。 雪莲草这东西，几乎所有人都曾经听过。 可也仅仅是听过而已，如此良药，为何从来都没有在京城出现过，那是因为，雪莲草一旦离开了生长的土壤，顶多只能维持七天的药性。 七天之后，雪莲草便会枯萎，最终随风散去，消失在这天地间。 而西域生长有雪莲草的地方，已经离开了大盛境内，进入了西岐的地界。 西岐国，又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相传这里曾经是世间的极乐之地，只是后来因为国中的人只顾享乐，忘记了供奉给这片土地带来水与黄金的神只，所以神只大怒，随即在这西岐国降下了几乎席卷了整个国度的风沙。 当风沙散去，原先那一个被称为极乐之地的国家，也被掩埋在了风沙的底下。 直到十几年前，有人在原本西岐国的地界中，发现了一片清澈的绿洲，绿洲之中，便长着后来人尽皆知的雪莲草。 而梅凤栖如今所中的毒，也正是来自与雪莲草相生相伴的毒心果。 毒心果，相传是凝结了西岐国那些葬身于风沙之下的所有子民的怨念。 中毒的人，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问题，而内脏却会一点点慢慢得腐化。 在那一本记载了世间几乎所有剧毒的《毒经》上，凡是中了毒心果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能够活过半个月的。 但同样，这一本《毒经》上，也记载了另一种解毒的办法，那就是—— “换血。” 当张宣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即便是沉稳如郑理，也不免变了脸色。 一开始中了毒心果的人，所遭受的毒素侵蚀还是慢性的。 可若是有人换血，这毒素就仿佛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会快速得侵蚀新的宿主，让新的宿主不超过三日就会彻底腐烂。 “不行！” 连沈风逸都忍不住拒绝。 “殿下——” 外头突然又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何事？” 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沈苍梧未免有些烦心。 “侧妃娘娘的父母原本听闻女儿今日大喜，此时已经到了府门外，等着见殿下和侧妃娘娘。”管家走进来，拱手回禀。 “直接带他们去后院。”沈苍梧摆了摆手。 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起。 越是这样的时候，沈苍梧知道自己就越是要冷静。 一定是有人在算计他！ 那么这个人是谁，其实不言而喻。 梅凤栖的爹娘从前在梅家的时候，对着那些下人是如何得颐指气使，如今对待沈苍梧的侍女们，却没有了这个胆色，再心急，也只是点头哈腰。 大堂里的人，感觉并未有减少。 那些被沈苍梧和他的手下强行扣下来的王公大臣们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九殿下，既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先放我们离开，不然，耽误了明天的早朝，难道九殿下亲自去同皇上一个一个解释？”几个官职高一些的，走上前来，表面上看着是想要跟沈苍梧好好商量，可一开口就将大盛朝的皇上给搬了出来，这一听就不打算好好商量。 沈苍梧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直接摇头，“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几位现在若是走了，这真正的凶手抓住机会使些手段来陷害你们，你们便只会给秦大人的调查带来更不利的影响。” “九殿下，你……” 被沈苍梧这么说了一句，几个老臣就算是再想要倚老卖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更何况，郑理就在这里坐着。 郑家在整个大盛朝堂上的能量，除了皇后的母族，便再无人能望郑家的项背了。 “既然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了，就请几位大人再坐一阵子。” 沈苍梧的态度十分强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虎走了进来，“九殿下，现在已经查明，先前杀死了郑姑娘的凶手，确实是白骨会的杀手，而那些死在侧妃娘娘房中的丫鬟们，也都是白骨会的暗桩，有他们背后的纹身为证。” 郑理闻言，便皱起了眉头。 “那是何人收买的白骨会的杀手？” 郑理继续追问。 秦虎摇头，“此次案件相关的当事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还有昏迷不醒的，实在是找不到人问……” “废物！”郑理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我看你秦虎跟他们也是一伙的，你想要掩护你的同伴，才故意说什么都查不到！”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秦虎面对郑理的怒气，只觉得有些无语。 “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理由！我若是能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老朽不就成了你了！”郑理的反驳，也是相当得有理有据。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是一点都不肯相让。 正当这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原先去看梅凤栖情况的梅家二老再次出现，“砰——”得一下就在沈苍梧的面前跪了下去。 第76章 带起节奏 “九殿下，求求你看在我女儿曾经舍命救过你的份上，你就帮帮她！” 梅家的两位老人老泪纵横。 同样都是在这一天受到伤害，要嫁进九皇子府的两个女人一死一伤，郑理作为另一个受害者的父亲，觉得自己完全能够与梅家的这两位老人感同身受。 他当即上前去，将那两位老人扶起来。 “两位放心，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老朽都会帮忙把你们的女儿救回来，也就当作是，我为已经往生极乐的女儿积一点阴德。” 表面说的自然是好听。 沈风逸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好笑的很。 毕竟，郑理担任江南织造司监事这么多年，江南道可没少跑出来喊冤的人。 可这些喊冤的人，人虽然到了京城，最后能不能见到皇帝，都是另说，最为关键的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没有活着离开京城。 郑理的手段之毒辣，可见一斑。 更何况，他在京城之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 按照他先前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郑理虽然同意让女儿嫁入九皇子府，可暗中，他也是在支援八皇子沈知行的。 甚至于，比起沈苍梧这个准女婿来说，郑理与沈知行更是过从甚密。 这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想必大家也都已经很清楚了。 秦虎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将所有的人都盘查了一遍，都没有盘查出个所以然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许多大人家里的下人们也都派了马车来接。 沈苍梧即便是九皇子，即便是在这一天出了这么严重的案子，也不可能将所有人一直扣留在府中。 他一意孤行，最终还是惊动了宫城之中的人。 很快，宫城中就派了人出来。 “八殿下到——” 沈知行是带着皇帝的心腹太监一起来的，也是因为知道沈苍梧的性子，即便是来了一个沈知行，也未必能让沈苍梧直接听话。 “九弟。” 沈知行带着人进来，见着大堂之上灯火通明，当即就有些不赞同得摇了摇头，“先前秦虎已经派人去回禀了父皇，你也知道此事是跟白骨会的杀手有关，现在反而扣着这些大人们不让走，又有什么意义呢？诸位大人明日都还是要早起上朝的，你有这个精神可以一整夜不休息，可好几位大人年事已高，只怕是陪不了啊。” 沈知行的话，引来了周围许多大臣的附和。 沈风逸站在一旁，听着这话就更嫌弃沈知行。 今天九皇子府里都这么惨了，沈知行居然还不肯放过沈苍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还是非要来踩这么一脚。 “多谢八殿下为老朽们说话。” 几个老臣纷纷站出来感谢沈知行。 沈知行摆了摆手，一副自己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苍梧再想要扣着人也不行了。 当然，他也已经察觉到，如今被扣在这里的人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人有胆子找白骨会。 “秦大人，你英明一世，怎么偏偏在这件案子上，如此得不通情理？”沈知行送走了一批老臣之后，又转向秦虎，“这案子在我看来，其实并不是很难查。” “哦？”秦虎眼角一挑，“还请八殿下不吝赐教。” 沈知行就等着这一句话。 他上前一步，走到秦虎面前，“敢问秦大人，在刚刚的讯问中，可有问到郑姑娘与谁曾经结下过仇怨？” “并没有。” 秦虎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如此，便更加简单了。”沈知行继续说下去，“那么，梅家的这位梅凤栖姑娘，可是与人有过仇怨？” “这……”秦虎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先前在走访的时候听到的那些事情。 梅凤栖来到京城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几乎每天都要得罪一位这九皇子府里的下人。 只不过，那些得罪都是小打小闹，根本就不会上升到非要买凶杀人的地步。 “看来，也是没有……”沈知行很快就从秦虎的反应中做出了总结。 这总结，可以说对，也可以说没有那么对。 但是这并不妨碍沈知行接下去的推理。 “若是今夜，其中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而另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我们获得就要怀疑一下，这活得好好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毕竟，只要没有了另一个，她就能够成为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沈知行的话，引来了郑理与梅家爹娘的阵阵点头附和。 “可是，既然今天两家的女儿都遭受了这样不好的事情，那么就要问问，让她们两个人都出事，对谁会最有力？” 这话的指向性，已经相当明确了。 “沈苍梧！”郑理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直接站起来，指着沈苍梧的脸，“你的那个小侍女呢？老朽先前就听说这个侍女对梅家的那个丫头就是十分得不尊敬，因为她在肖想你身边的位置，前段时间还闹什么被杀手绑走，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她人呢！让她出来！” “郑大人，此事为何要攀扯一个并不在现场的人？”沈风逸抢先开口。 他太清楚云溪在沈苍梧心目中的分量了，如果这个时候他不替沈苍梧开口的话，沈风逸只怕他的这位九哥会说出一些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买凶杀人的人，谁说要亲自到现场了！”郑理言之凿凿，显然已经认准了这买凶杀了他女儿的人必然是前几天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沈苍梧的近身侍女。 “郑大人，没有证据的话，还是请不要再继续说了。” 秦虎也是个明事理，并且带着点脑子的人。 有些事情，其实大家心底都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所以大家并没有把那些事都拿到台面上来讲。 如今，这些人却要借着这些没有办法被宣之于口的秘密，彻底要了一个无辜女孩子的性命？ 沈风逸就算再不喜欢云溪留在沈苍梧的身边，也断然不可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第77章 强硬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殿下如果不希望我们把你的那位小侍女当成罪犯的话，就请把那位小侍女请出来，让秦大人调查调查，只要调查之后没有问题，我们定然会向殿下的小侍女赔礼道歉。” 郑理抓住机会，便不打算做任何的让步。 这些话，听在在场其他人的耳朵里，怎么听都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郑大人这话说得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从二楼打开的窗户处，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 众人抬头，这才发现原来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殿下依旧在那里站着，并没有离开九皇子府。 而刚刚的那个清亮的女声的主人，便是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南楚公主——许青竹。 对于这一切原本是抱着和亲的心态，跟着兄长来到大盛朝的公主殿下，大盛朝堂之上的人态度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 有人希望能够娶她为妻，这样，身后便有南楚国的依仗。 也有人并不希望她继续留在大盛朝的都城，因为只要是她在的地方，都不免引起骚动，总是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许青竹，也被许多人直接当成了“麻烦”的代名词。 “公主殿下，今日之事乃是大盛朝的家务事，您和您的皇兄，要站在那里将这出戏看到几时？”沈风逸出言，他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南楚国公主也是十分不满。 原本沈苍梧要应付两家的势力就已经很累了，如今又多了个沈知行。 许青竹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要是有人脑子一热，觉得今天的一切其实都是沈苍梧与许青竹的合谋，那沈苍梧岂不是难上加难？ “看戏嘛，不管看多久都是不会腻的。”许青竹笑着，飞身下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沈风逸对她的不满，不过她向来是无拘无束惯了的，眼见着这大盛朝堂上的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我与皇兄原本是打算等九殿下的大婚仪式结束之后便离开的，不过可惜，九皇子的红事变成了白事，既然暂时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想，我与兄长还是就此告辞，不给九殿下添麻烦了。” 许青竹要走，这还特地跟沈苍梧打了声招呼。 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只是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罢了。 被许青竹这么一捣乱，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先前作为话题中心出现的沈苍梧的小侍女。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站在堂中的沈苍梧早就已经不见。 “九哥！”沈风逸反应最是迅速，追着便想要出去，然而—— 府门口，管家直接带着人，伸手拦住了沈风逸。 “殿下交代了，案子他也会去查，至于其他大人，先前既然不想走，那这几日就都留在九皇子府里，我等必然好吃好喝得招待着。”管家不卑不亢，这话，既是的对沈风逸说的，也是对着跟在沈风逸的身后，想要一起离开的其他人说的。 “连我都敢拦？” 沈知行不信这个邪，非要往前闯一闯。 “唰——”得一声，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没等沈知行反应过来，他脚前的地面上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刻线。 “再敢往前走一步，就不是警告那么简单了。” 管家带着身后的人，各个都是冷着一张脸，铁面无私。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那群人的手背上都露出了半截花纹来。 那花纹，一看就是个铁面的形状。 “是铁面军！”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 那是曾经跟着沈苍梧上过战场的队伍。 三十五骑深入敌后，趁夜取敌将首级，天亮时凯旋而归，无一人伤亡，从此成为了几个国家之间流传着的战场神话。 这是沈苍梧亲自培养出来的高手，平日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不出现在军营里，只是在战场上有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而今日这样的场合，居然能够让沈苍梧出动铁面军，足以看出在沈苍梧的心中，今日之事到底有着多大的分量。 郑理自然是开心的，因为他认为，沈苍梧是为了一定要将杀手抓出来绳之以法，所以才日日夜夜劳心劳力查着这件事。 既然沈苍梧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里，郑理觉得，他也没有什么好再不满沈苍梧的了。 “既然你们不想让我们走，今天晚上，我们就留在你们九皇子府里过夜。”郑理见着沈知行不说话，自己则先开始发号施令起来。 沈知行与郑理毕竟是相熟，此刻也没有什么异议，只道是全部都交给郑理来安排。 管家没有想到的是，只怕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后，那些铁面军再次收到了召集的命令，这一次，是向京都另一角的一处园子进发。 若是对那个地方的位置熟悉一些，应当是能看得出来，那个方向的尽头，到底是谁的房子。 ——京城最华丽的园子，繁漪园。 等到了许久之后，沈知行才知道，在这个夜晚，他错失了一个在日后的夺嫡之争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的一个信息。 繁漪园里，所有的丫鬟和侍卫都集中到了庭院之中，各个都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在他们的队列之前，站着一个人，此刻正背对着他们，可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冷意。 因为—— 云溪不见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苍梧负手站在那里，抬眸望着已经挂在天边，这一轮清冷的月色。 恍惚之间就想起前一天晚上，他们还抱在一起看着点燃了半片夜空的焰火。 “回禀殿下，我们……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早上云溪姑娘带着桃樱姑娘来到后厨，说要给我们做一点吃的。”回话的人战战兢兢的，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得拿眼睛瞟着沈苍梧。 “然后呢？”沈苍梧皱眉。 “然后……我们就都晕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 下午了。 如果说云溪是有心给他们下药迷晕，这会儿人怕是早就已经跑出城门口了。 第78章 接头 “铁面军！” 沈苍梧厉声大喝。 “有！” 身后戴着铁面的士兵们齐声回应，喊声震天。 “立刻封锁城门，就算是挨家挨户找，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他依旧背对着众人，身形不动，但身后紧攥的拳头，已经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她怎么敢的！ 这个女人—— “殿下，今日城内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若是让铁面军挨家挨户得搜，只怕会让京城百姓不宁，万一让皇上知道了，这——” 铁面军的领袖虽然戴着铁面，但是听声音，就能够听出来年纪并不是很大，他执着长剑的右手骨节修长，向沈苍梧进谏也是不卑不亢。 “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有我担着。”沈苍梧摆了摆手。 其实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的结果，依旧是那样。 他必须要留住云溪。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离不开对方的那个。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云溪在身边的默默陪伴。 他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在之后的生命里没有云溪，又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是！”那铁面军的首领听沈苍梧这么说，便依言带着人搜查去了。 此时的云溪已经换了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衣裳，正坐在天香酒楼的包厢里，假意是个来吃饭的客人，听着外头的丝竹弦乐。 许青竹和许青叶按照先前约定好的时间，也来到了这一处包厢。 “仪式结束了？” 云溪抬眸，问着刚刚进来的两人。 许青竹与许青叶对视了一眼，知道了云溪其实对下午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许青竹走上前去，拍了拍云溪的肩膀，“这消息对你来说，可能未必是个好消息，在接亲的路上，郑姎姎提到刺客袭击，当场就死了，九皇子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了一批死间，在给梅凤栖下完毒之后，他们也没有选择活下去，而是尽数都服毒自杀了。” “那沈苍梧他……” 说到一半，云溪便后悔了。 明明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如今沈苍梧面对这么多的变故是什么样子，跟她也应当是没什么关系了。 “郑姎姎的父亲，还有梅凤栖的父母都已经赶到了九皇子府，都要沈苍梧给他们一个说法呢……”许青竹见云溪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担心沈苍梧，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梅凤栖中毒，郑姎姎身死，你觉得在那些不知情况的人眼中，谁才是获利最多的那个人？” 获利最多的，往往也就是最有动机的那个人。 云溪瞬间瞪大了眼睛。 先前，她还没有察觉。 可这样一问，难道说——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他们怀疑是我？” “没错。”许青竹点了点头，“虽然我和兄长都觉得这样的猜测实在是没什么道理，但是架不住郑理和梅家的人是这样想，所以，为今之计，还是需要你尽快跟我们离开这里。” “咚咚咚——” 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许青竹转身去开门，门口站着秦策。 秦策小心翼翼得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跟着，这才来到了天香酒楼。 “外面怎么样？” 今日变故太多，所以在许青叶的建议下，几人选择了分头行动，兄妹俩来这里见云溪，而秦策则去外面看看情况。 秦策摇头，拿了桌子上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一饮而尽，“沈苍梧出动了铁面军。” “铁面军？”许青叶瞬间变了脸色。 而许青竹显然还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见兄长变脸，下意识得觉得问题严重了起来。 “铁面军已经封闭了出城的道路，现在从城东开始，正在挨家挨户得搜人。”秦策说这话的时候，是盯着云溪。 “而且，不是在找凶手，而是在找——” 话说到这里，倒是也不用把名字给说全了。 他就是在找云溪。 他发现了云溪不见了。 “出动铁面军来找你，这人是真的疯了。”许青叶在片刻之后，丢下了这样一句评价。 “那到底是什么？”许青竹见兄长与秦策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忍不住问。 “那是沈苍梧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只听命于他一个人，是能够陪着他在战场上趁夜突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许青叶抬头，透过打开的窗户，远眺着窗外空蒙的月色，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漆黑如墨的夜晚。 虽然那一次并不是他亲自领兵，也并非是爆发在大盛与南楚之间的战争，可许青叶正好是在战场上的，彼时的他，也需要在战场上看看交战双方的实力，所以，也亲眼见证了铁面军缔造神话的那一幕。 自此之后，无人再敢在战场上与铁面军硬碰硬。 如果不是因为训练太多艰难，人数太少，只怕以铁面军这以一敌百的实力，大盛想要称霸如今的东陆，可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铁面军行动的速度很快。 秦策这才刚把要说的话说完，楼下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怎么办？” 许青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顿时就慌了神。 “噤声。”许青叶比了个手势，让大家都保持安静。 楼下很快就有酒楼的老板娘迎上去，“各位官爷，这个时辰实在是太晚了，我们已经打烊了，几位要是想要喝酒，不如就——” “老板娘，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铁面军显然完全不搭理老板娘的话，而是直接拿出了一张画像，展开给老板娘看。 “这人……”老板娘佯装仔细得看了看，又皱了皱眉头似乎努力回想了一下，“抱歉，几位爷，虽然每天来小店喝酒吃肉的人很多，可像这位姑娘这般气质如此清新脱俗的，倒还没见过。” “老板娘，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二楼亮着灯，怎么，还有客人？” 铁面军的首领上前搭话。 老板娘掩嘴笑了笑，“这是自然，酒楼只是打烊了，又不是说就不接待新客人了。楼上的几位，想必大家应该有都认识，是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非要在我这儿喝酒，钱给得足够多，那我也不用可能么有钱不挣呀！” 第79章 早已暴露 “是么？既然世子和公主在这里，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铁面军的首领居然相当好说话得直接就带着手下退了出去。 许青竹与许青叶对视了一眼，却没有放下心来。 “这里不能再继续待着了。” 许青叶摇头。 他已经敏锐得察觉到了问题和危险。 “可他们现在一定就在外面等着！”许青竹不是傻子，她不会相信这一帮铁面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到了这里反而搜查不明白这些地方。 所以，一定是故意的，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那怎么办？” 云溪从来都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慌了神。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许青竹皱眉，手指已经搭上了身侧的剑柄。 有人推门进来，香风拂面，是个女人。 “是我。” 来人正是天香酒楼的老板娘。 显然，她也是猜到了这几个人正在为如何离开酒楼饿而犯难。 “我已经让小二偷偷看过了，外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路口都有铁面军的人守着，他们肯定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所以你们不能从地上走。” “不从地上走，难道还能……？”许青竹有些迟疑。 那老板娘点了点头，直接走到这个包厢的屏风后面，也不知是按动了哪里，突然间，其中一面墙居然从中间打开了，露出了墙后面的暗道。 暗道是由楼梯组成的。 老板娘拿了边上一直放着的火折子与火把，递到秦策的手中，又转向许青叶，“承蒙殿下十几年前曾经在南楚的水患之中救了我，自从我来到这大盛朝的都城，便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若是身份被发现了，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这里。这一座密道，花了我五年的时间，直接从我的天香酒楼通到城外的水道，殿下，一路小心。” “可是——”许青竹在一旁听着，有些犹豫。 “放心……”老板娘拍了拍许青竹的肩膀，“若是你们此行顺利，这条密道就不会被人发现，但如果你们被人发现了，那也就说明这条密道本身就不够安全，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另外想办法脱身的，毕竟，我也是在这大盛朝的都城里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也还是会有几位朋友施以援手的。” “那你自己小心。”许青叶没有再过多地停留。 现在的天色虽然还是暗的，但是要从都城的朱雀大道中心的天香酒楼，一路走到城外的水道，这也是需要花极大的时间的。 在这里每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放心。” 老板娘在三点头。 屏风之后，许青叶点燃了火把，走在最前头。 许青竹护着云溪在后头走着，而秦策，则是走在最后一个。 当火把的火光最终消失在地道的深处时，老板娘叹了口气，将边上的花瓶又转了一圈，包厢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翌日一早，老板娘人都还在睡梦中，就已经先被酒楼门口的敲门声给吵醒。 “开门开门！” 酒楼里的小二们也都被吵醒。 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得去开门，结果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全副武装的铁面军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瞬间，小二还以为自己是做做梦还没醒过来。 “请你们老板娘出来。” 那领头的人今日并没有带铁面，一柄折扇轻摇，在身后一众铁面军的映衬下，倒是显得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一般。 “来了来了。” 老板娘穿好了衣服，简单梳妆了一番之后便赶紧出来应付这帮官威深重的老爷，“几位来的这样早，是为了……？” “老板娘，昨天我们来的时候，说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都在你的二楼喝酒，我们便想着不好打扰客人的雅兴，但这两位毕竟是南楚国的皇族，若是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袭击，那我们简直是万死也很难赎罪了，所以，我带着我的弟兄们在外面守了一夜，都没有见到世子与公主出来，那么，两位是还在里面歇息吗？” “这……”老板娘一向长袖善舞，玲珑剔透，可也没有想到这铁面军的首领居然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直接就问出了“世子”与“公主”的身份。 “怎么？人不在了么？”首领逼近一步，眼神中的柔和也已经变得如刀锋般凛冽。 “我……”老板娘愣了一下。 “给我进去搜！”首领直接撕破了脸。 身后的人得了命令，也再顾不上其他，径直冲进了酒楼，直接朝着二楼，他们先前早就已经锁定好的那一间包厢而去。 “你们……！”老板娘反应过来之后便想要斥责，然而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一柄寒光凛冽的刀就已经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等南楚的细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揭穿你，是因为你们也没办法对外传递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今天却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送走，那可就留不得你们了。” 铁面军首领这意思，自然也就是沈苍梧的意思。 老板娘万万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有想到，其实自己的行迹早就已经败露。 “首领！” 其中一名铁面军在搜查过二楼的房间后，下路来喊人，“我们在二楼发现了一处地道，初步观察了一下，确实是有一群人走过的痕迹。” “追上去。” 铁面军的首领想也不想，就已经下达了指令。 “另外，再送信给殿下，告诉他去城外的水道口准备截人。” “是。”手下领命，很快便朝着繁漪园的方向跑去。 酒楼的老板娘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真以为我们会让你这南楚的细作在大盛朝为所欲为？你偷偷修建地道，我们知道你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啊——你实在是不应该帮着许青叶和许青竹带走殿下想要留下的人。” 这句话一出，那酒楼的老板娘便明白了。 第80章 埋伏 一行人在地道里走了几乎有一个时辰。 等到手中的火把几乎都要燃尽了，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透露出的一丝光亮与延绵不绝的水声。 “到了！” 许青竹虽然自小就练武，但是在这狭窄又昏暗的环境下走那么长的时间，对她来说，也还是有一定的心理压力的。 当看到光亮的这一刻，她毫不犹豫得就直接冲了出去。 “小心！” 许青叶在后头喊她，却喊不住。 然而—— 变故也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当许青竹探出头去，沐浴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不远处的树丛里，直接放出了一支冷箭。 好在她反应迅速，双手在地上一撑，连着翻了好几个跟斗，这才避开了接二连三飞过来的冷箭。 几支箭都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出口这不寻常的响动自然吸引了里头人的注意。 “青竹，发生什么事了？” 许青叶护着身后的两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哥哥小心，有埋伏。”许青竹拔剑在手，整个人都是极端的防御状态。 不管哪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出来！” 许青竹能够敏锐的感觉到树丛之后有人在移动。 她还没有能够确定那些弓箭手的位置，如今他们又都在不停移动，下一支冷箭不知何时也不知什么时候会从哪个角度突然冒出来。 “你们大盛朝的人，便是如此的宵小之辈么？” 许青竹开始厉声呵斥，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逼这些人自己现身。 然而—— 回答许青竹的除了旁边连绵不绝的水声和呼呼的风声而已，再无其他。 表面的平静随着许青竹的微微一动便打破了。 她只要动那么一下，这弓箭手的冷箭便再度释放了出来。 许青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从通道口一跃而出。 他先前就在观察外面的局势，又因为角度的不同，所以看东西自然比许青竹更方便一些。 朝着树丛的其中一个方向一剑刺去，再伸手一抓，立刻便将一个人掐着脖子从树丛中拎了起来。 他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上。 这不是普通的弓，而是大盛朝的兵部亲自监制的弓箭，专门供大内使用。 所以这些人，就是大盛朝的皇帝亲自派来的。 还真是有趣。 “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那被抓的弓箭手整个人都在挣扎，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那个人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甘，显然是并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得去见阎罗王。 “不用你来告诉我们。” 许青竹这个时候走过来，伸手就想要捡地上掉落的这一把弓箭。 另一个方向的冷箭便是在这个时候飞来的，许青竹早有防备，直接一个转身，一手就握住了飞箭的箭尾，又是一甩手，那支箭直接原地飞了回去，伴随着“啊——”得一声惨叫，很快，那树丛中便传来了什么重物倒下去的声音。 秦策这个时候才敢扶着云溪从通道里走出来。 “你走。” 许青叶放开了手里的那个弓箭手，甚至一句话都没有问，直接就准备把人放走。 那人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自己明明都已经被抓了，为什么许青叶还是愿意放过自己？ “如果我是你的话，这个时候，我就不会真的回去。” 云溪在一旁看着这个弓箭手一时之间并没有想明白，便叹了一口气，索性跟许青叶一唱一和，把这一出席演得更明白一些。 “跟你出来的伙伴死了，你却活着，你觉得，你的主子会如何看你？” 云溪挑眉。 这种挑拨人心的活，其实她并不乐意干，虽然现在云溪发现，自己似乎还挺擅长的。 那弓箭手一愣，显然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回去之后可能会遭受到的一切，顿时就变了脸色，这下也不跑了，立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好，我可以跟你们走，我可以一路都保护你们，只要你们别再让我回去。” “这——” 许青叶看这个人明显上钩了，还准备再说几句话拉扯一番的时候，外围的树林里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声，十分整齐且规律。 人虽然多，但节奏根本就不乱。 能够在这京畿之地，还有这样的储备和表现，来人到底是谁，只怕是猜都不用猜了。 很快，当半人高的树丛被人向两边拨开，那个顺着众人开拓出来的道路缓步走来的男人——沈苍梧在众人面前站定，视线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掠过了一遍。 “九……九殿下！”那弓箭手一眼便认出了沈苍梧，“九殿下，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弓箭手想要让沈苍梧救命，可沈苍梧的眼中，只有那个站在秦策身边的女人。 “过来！” 他皱着眉头，吐出了两个字。 一句话，没有任何的称呼，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他是在对谁说。 云溪却一动不动得站在那里，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只是静静得与沈苍梧对峙。 “殿下，我说过，您成亲当天，我就可以自由离去，不再作为你的近身侍女。” “云溪，我从未答应过。”沈苍梧摇头，“每一次，都是你答应得我好好的，可最终，却是一次又一次得想要偷偷离开我！” 他起初还算是镇定，却在说到“离开”这个字眼的时候，情绪瞬间激动起来，眼泪都浸润了眼眶。 这样的沈苍梧，红着眼睛希望她能够回头。 若是换成从前，她就回头了。 可现在的云溪不是。 她强忍着心底那一丝丝的隐痛，摆出了自己的态度，“殿下从前答应过我的事情，你可以觉得不作数，只要我作数就可以了。” “休想！”沈苍梧上前一步，想要把云溪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却再一次被南楚国的兄妹阻止。 “沈苍梧，大男人敢爱敢恨，现在在这里如此纠结，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许青竹生平最讨厌的了，便是如沈苍梧一般。 在大事上算计不过他，在小事上看似做出了让步实则依旧是他的那一套。 第81章 势力登场 “我最后再说一次，过来我身边。” 沈苍梧再次朝着云溪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完全把南楚国的那一对兄妹给无视了。 他的身后，站着铁面军。 云溪依旧没有动。 不过，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并不是认为自己离开沈苍梧有错，而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许青叶和许青竹都拉进这个泥潭里。 “云溪，我不会动你，可你也别想就这么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沈苍梧摆了摆手，身后的铁面军就整齐划一得抽出了佩刀。 阳光下，这些佩刀依旧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都是上过战场回来的人，连佩刀都带着阴森的鬼气。 “你想要干什么？” 许青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同许青叶对视了一眼，后者也明白了她的担忧。 “我原本并不想要与你们兄妹为难，毕竟你们也是南楚国人，可是，如果你们今天一心要带走云溪，那么我想，恐怕南楚国的那位老国王就需要亲自来大盛朝为你们收尸了。” “沈苍梧！”许青叶大怒，指着沈苍梧厉声呵斥，“谁给你的自信！” 沈苍梧嗤笑了一声。 他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铁面军便上前来。 两边对峙，整个水道沿岸，就只能听见流水的声音。 “够了！” 在持续不断的寂静中，终于有一个人出声打破。 云溪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南楚国的兄妹，朝着沈苍梧所在的位置走去，“是不是只要我跟着你回去，你就能够放过他们，让他们回南楚？” “是。”沈苍梧点头。 他应得这样快。 看来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同他们为难。 “云溪……”许青竹显然是十分不爽，但毕竟沈苍梧这边人多势众，她即便是不爽，也没有什么办法。 云溪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入了铁面军的阵营。 沈苍梧说话算话，很快，铁面军的包围便撤了开去。 许青叶原本抓在手里的弓箭手也被他丢了出去，正好丢在了沈苍梧的脚边。 “这几个放冷箭的，可是从一开始就要云溪姑娘的命，九殿下还是好好查查。” 许青叶叹了口气，现在想起刚刚的场景还是觉得十分后怕。 他拉着许青竹离开，许青竹仍旧一步三回头的，看那样子就并不是很想把云溪留下来。 可是没有办法，不光他们要离开，连秦策也是要离开的。 而且，沈苍梧能够那么快就追到这里，说明他肯定是发现了密道，那么天香酒楼的老板娘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她在大盛京都是十分重要的暗探，她要是暴露了，那几乎等于所有大盛京都里的暗探脉络都会断掉，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最终还是败在了沈苍梧的手里。 此刻除了安慰自己日后还能够东山再起的，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 许青叶在灌木丛的拐角处，最后回望了一眼云溪所在的位置。 他们之前的赌约还言犹在耳，不管如何，日后他都一定会想办法回来，履行这个赌约。 等到许家兄妹和秦策彻底得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后，沈苍梧才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想要去牵云溪的手，却被云溪避开。 她在前头走着，沈苍梧便带着人在后头跟着。 一直等到了城门口，遇见了另一方人马。 “九弟可真是好兴致，带着铁面军往外头追了这么久时间，可终于是把你的小侍女追回来了。”在城门口等了许久的，是八皇子沈知行，“未经父皇同意，便让那个南楚使团的人离开，九弟，你如今是连父皇的主也要做了么？” 这一个帽子扣下来，可是不小。 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沈风逸。 九皇子府上的管家即便是能够暂时拦住这几位皇子，却也不可能一直留着。 自从沈知行带着人强行闯出去之后，沈风逸便知道要糟，所以当即就进宫，去向皇帝说明了情况，也带着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来传旨，要召见沈苍梧。 “十四弟，帮我送她回去。”沈苍梧领命，扭头看着沈风逸。 沈风逸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说着，他又看向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心领神会，继续说道，“陛下另外还有旨意，让云溪姑娘一同进宫，太后娘娘听说了云溪姑娘的事情，很想见见云溪姑娘。” 太后召见？ 云溪愣了一下，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以她的身份，自然是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即便是沈苍梧，也是做不到的。 沈苍梧扭头看了云溪一眼，丝毫没有办法掩饰他内心的担忧。 宫城之中，红砖黑瓦。 云溪跟着传旨太监一路往里走。 与许许多多的宫人擦肩而过，那些宫人大多都会停下匆匆的脚步，转过身来打量她。 这样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但她同时也明白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太后殿中，飘荡着龙涎香馥郁的香气。 “太后娘娘，人已经送到了。”传旨太监隔着帘子，同躺在榻上的老人如此说道。 “让她进来。” 太后在帘子的那一头，所以云溪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等她的话音落下，里头就有一个丫鬟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请。”她朝着云溪伸出手，示意云溪跟着她走。 云溪从善如流。 她走进去，在太后的面前跪下来，脑海中疯狂得过了一遍曾经看梅凤栖受教引嬷嬷教导时，偷听来的一些要点，随后便跟着做，倒是在这个时候起到了用场。 太后似乎有些惊讶得“咦”了一声，随后又回到了那嘲讽的冷笑，“你们梅家的家教可真是厉害。” 看来，太后是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当年在梅家的时候学的了。 为什么梅家要教这些？ 自然是一早就想着要攀附权贵，嫁入皇室，从而便可一步登天。 这样的想象力，云溪不得不佩服，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梅家的夫妇真的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毕竟如今的沈苍梧是夺嫡最为有力的人选。 第1章 身份悬殊的夫妻 “嘭！” 逼仄小院儿的门被踹开。 “云溪！” 一身肥肉的妇人激动的尖叫着冲进来：“我的老天爷啊！你可知道你那个夫婿是什么人？天爷啊！真是天上掉下来个金蛋砸中你了！他竟然是皇子！是皇子啊！！” 云溪愣住。 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夫君不是被小姐捡回来的穷小子吗？ 他怎会是皇子？ “快快快！跟我去正院儿！” 说着妇人就拉住她，急吼吼往外走，云溪跟做梦一样，有种踩着棉花的不真实感。 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直到进了正院儿看见廊下站着的一对璧人。 一袭粉衫蓝裙的俏丽女子眼睛发红，正在质问着什么，她对面则是个俊秀好看的男子。 他一身粗布衣衫，满眼挣扎。 女子是梅家三小姐，她的主子，男子则是她成亲了半年，一直未和她圆房的夫婿。 他们真般配。 云溪顿住脚步。 内心是茫然的酸涩。 她知道自己夫婿一直爱慕着小姐，小姐也对他有意，之前两人是因为身份悬殊不能在一起。 如今…… 他们之间没有阻挠了。 “婶婶，我看小姐这会儿心情不好，我自个儿过去便是了，你快些去忙。” 云溪转身挤出一抹笑。 妇人迟疑了一下，没坚持要跟过去：“那你可不能忘了婶婶对你的好，记得拉拔一下你叔叔啊！” “知道了。” 目送婶婶离开后，她这才提步上前。 两人的对话也逐渐清晰。 “沈苍梧，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梅三小姐声音带着哭腔：“你分明早就爱慕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原来他叫沈苍梧。 云溪哀伤的想，这半年来，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望着一脸挣扎的男子，心里隐隐也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会承认吗？ 沈苍梧沉默着。 云溪在暗处站着等他开口。 那种感觉无异与犯人在等凌迟，分明知道挥下来的会是杀头刀，却期盼着会有奇迹发生。 “我已经成亲了。” 沈苍梧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道：“半年前，是你把你身边的丫鬟云溪指给了我，你忘了吗？” “我是问你为什么不肯承认爱慕我！你说啊！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梅三小姐推了一把沈苍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你要是早告诉我，我断然不会把云溪指给你的，你当时为什么不拒绝？！” 她一面说一面哭。 哭着哭着就闯进了沈苍梧怀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根本没和云溪圆房，这半年来你连碰都没碰过她，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惦记着我，不肯碰别人？” 沈苍梧犹豫着抱住了她。 这一幕刺痛了云溪，宛如兜头一记重锤砸到她脑袋上，她转身跑了出去。 回到属于二人的逼仄小院儿，云溪把自己锁进房间里，呆呆的坐在床上。 她知道梅三小姐的意思。 半年前的指婚，三小姐并不是真心的。 那时候三小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沈苍梧，既不敢承认又觉得难堪。 她看不上沈苍梧一穷二白又毫无身家，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索性就把长相最差的云溪赐给了他。 三小姐心里既盼着他成亲。 又盼着他会为了她拒绝。 沈苍梧却应下了，并迅速办了婚事。 那时的云溪不知道这些事，只知道自己要嫁给偷偷爱慕着的人，欢喜的都要疯了。 直到新婚夜他喝的伶仃大醉，嘴里叫着三小姐的名字把她扑到床上，她难堪又难过。 在她的新婚夜。 她被爱人亲手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嘭嘭嘭！” 敲门声打断云溪的回忆。 “云溪，开门。” 是沈苍梧回来了。 云溪起身时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她胡乱擦了一把脸，调整好情绪应声去开门。 “你在里边做什么，怎么这么慢。” 沈苍梧脸色不好，并没有注意到云溪面色有异，他径直进了内室开始翻箱倒柜。 “我那个紫檀木的盒子你见了吗？” “就在第三个箱笼的最下边。” 云溪站在他背后，忍着心酸道：“你找那个东西做什么？三小姐不是说不喜欢这么寒酸的东西吗？” 那紫檀木盒子里装着的是沈苍梧亲手刻的木簪子，是他送给三小姐的生辰礼。 但三小姐生气他娶了云溪，故意把他送的簪子丢去马厩，羞辱他说这样寒酸的东西就该仍在垃圾堆里。 沈苍梧把它捡回来。 云溪装作不知道帮他存放了起来。 如今他把它翻出来，只能是三小姐要这个东西了。 这是一个信号。 代表着三小姐也想要沈苍梧这个人了。 沈苍梧没回答，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往外走：“今夜我有事不会回来，你不必等我了。” “嘭！” 门在云溪面前关上。 她低头。 整个人被巨大的难过和迷茫包裹住。 沈苍梧会怎么办？ 休了她然后娶小姐吗？ 不。 这么大的事沈苍梧却没有告诉她的意思，足以代表在他心里她什么都算不上。 更没有把她当妻子。 “你还真是没自知之明啊。” 云溪捂住脑袋苦笑自嘲：“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二等丫鬟，既不好看又无长处，哪里配做皇子的妻子？” 在他眼里，这场婚事不过是和三小姐之间的误会闹剧，只要沈苍梧和梅家人愿意，没人会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她应该自觉一些。 主动和他说清楚，反正两人还没圆房，就当这半年不存在，就此一别两宽，也好过挡住人家的路被嫌弃。 打定了主意。 云溪在心里不住安慰自己：反正都是这个结果，她自己提出来还体面一些。 可酸涩闷胀的心却欺骗不了自己。 这一夜，沈苍梧果然没有回来，云溪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直到天微微亮时才朦朦胧胧睡着。 翌日清晨。 沈苍梧匆匆从外头进来。 他刚四平八稳的坐下，云溪也跟着坐下，她笑盈盈开口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沈苍梧抬头：“什么事？” “我们和离。” 第2章 进京 云溪定定看着沈苍梧认真道：“你是天之骄子，我是脚下凡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半年来我们过的也不像夫妻，云泥之别，就不要再纠缠在一起了。” 沈苍梧神色僵住。 “你认真的？” “嗯。”云溪点头，冲着他灿然一笑：“我有些累了，这日子当真过的无趣。” “你放肆！” 沈苍梧拍桌而起，内心一股难消邪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怎敢跟我提和离？” “我当然知道。” 云溪平静道：“成亲半年之久，你从未碰过我，与我只有夫妻之名未有夫妻之实。” “我高烧不退卧床不起时，你守在三小姐的院子里；你记得三小姐的生辰，为她亲手雕刻簪子，却不知我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成亲初时，你沉默寡言一天也不与我说一句话，每每开口必是问三小姐心情可好，吃的可好。” “你从未当我是你的妻子过，也从未在意过我，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你和三小姐之间的工具人。” 不说云溪还没发觉。 原来这半年来她竟受了这么多委屈。 沈苍梧怔住。 云溪摇头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既然无情，又何必纠缠？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 就像她这个人给沈苍梧的感觉。 云淡风轻。 好似不存在，却又好似处处都在。 沈苍梧沉默许久：“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了，你收拾收拾东西，三日后我们一同回京。” 说完他转身要走。 却被云溪给叫住了。 “如今你身份贵重，和三小姐之间的唯一阻碍已经没有了，我愿意成全你们，你不必……” “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 沈苍梧打断她：“我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既然与你办了酒席，你就是我的人。以往的事已经过去了，往后我自当好好待你。” 话落扬长而去。 根本不给云溪选择的机会。 云溪看着他的背影呆住了。 她不明白。 也看不透沈苍梧。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三个人？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沈苍梧的话让她又有了期待，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唤她相信沈苍梧。 或许。 沈苍梧也对她有了感情呢？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沈苍梧没再出现过。 整个梅府乱作一团，上上下下都在收拾行囊，云溪被放了假不必去伺候三小姐。 举家搬迁之日有人来接云溪。 她率先被带出府上了船，接她的人把她安置到一个宽敞奢华的屋子里。 “姑娘稍待，殿下马上就来。” 说话的人毕恭毕敬。 云溪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胡乱点了点头后便安静的坐到窗前，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从小伺候三小姐，因为长得不好看只是二等丫鬟，连贴身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平时她都是站在内室外头守着的那个。 早习惯做一个背景板了。 就在这时。 一架马车慢悠悠停下，丰神俊朗的沈苍梧从上头跳了下来，他转身伸出手，从马车里又探出一只雪白的腕子。 是梅三小姐。 她唇角含笑眉目飞扬，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沈苍梧接住她的手，嘴唇几不可查一勾。 云溪的心便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别过脸不再看，心里有些难受。 其实她早想过了，沈苍梧那么喜欢三小姐，必定会给三小姐一个身份，至少他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她不该在意的。 可每每看到他和三小姐深情缱绻，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成亲半年来受的所有委屈。 沈苍梧进船舱时，似乎没料到云溪会在里边，他正扶着梅三小姐的肩膀，看到她时楞了一下。 梅三小姐收了脸上的笑。 她嘲然一笑：“云溪，你动作倒快，这就已经住进来了？我都好几天都没见着你了，果然是今时非同往日，自觉身份变了，行事也不同了。” 云溪看向沈苍梧。 她以为他至少会替她说些什么。 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拧了拧眉毛。 云溪抿唇起身，冲着梅三小姐福了福：“奴婢始终都是小姐的奴婢，万不敢忘了本分。” 她没解释。 明明是三小姐给她放的假，她却又在沈苍梧跟前说这些话，明摆了是让她吃哑巴亏。 她解释了又有何用？ 解释了又如何？ 沈苍梧的心只在三小姐身上，哪怕知道她所作所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梅凤栖满意了，她坐下对着云溪摆摆手：“好了，你出去，我和苍梧有话要说。” 沈苍梧终于开口，顺着梅凤栖的话道：“你先去歇息。” 去哪歇息？ 云溪根本没被安排船舱。 但她什么都没说，而是躬身退了出去。 她出去后又没地方可去，只得随便找了个放杂货的地方蹲下，呆呆的看着忙碌搬东西的诸人。 这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直到临近中午，梅家的东西才总算是搬完了，大家都累坏了，呼啸着一起去吃饭。 云溪也随着众人去下人处吃饭。 结果正碰到梅凤栖身边的头等大丫鬟——云筑。 她“哟”了一声：“怎么云溪姑娘也来咱们下人这儿吃饭啊？你如今可是攀上高枝儿了，来这儿吃饭不觉得丢面啊？”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对着云溪指指点点的。 云筑哼了一声：“还请云溪姑娘给我们留些活路，你有好饭好菜不吃，怎反倒来抢我们的？” 云溪睫毛轻颤。 她一向不喜欢和人争执，更不会和人吵架，云筑明摆了要找事，她也没心情和她纠缠，索性就放下碗筷出去了。 背后传来众人哄笑的声音。 云溪走向甲板，忽然就觉得，这世上虽然有这么多人，虽然有这么多热闹，唯有她是孤独被隔绝的那个。 “云溪。” 不知道过了多久，梅凤栖忽然出现在她背后。 正在发呆的云溪忙屈膝：“见过三小姐。” “快起来。” 梅凤栖温和的反常，还拉住她的手亲自扶她起来：“方才在苍梧船舱里我说话太重了，你不会生气？” 云溪警惕起来。 不对劲。 第3章 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云溪平时只是存在感低。 但她不是傻子。 相反，她心思很细腻，只要和别人相处一天，她就能精准看出这人的性格。 她从小伺候梅凤栖，自然清楚明白三小姐是多么善妒刁蛮，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就定然要夺过来。 谁要是抢了她心爱的东西。 她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所以三小姐心底是很厌恶她的，又怎会对她和颜悦色？ 云溪倒退一步，谨慎开口：“奴婢不敢，小姐教训奴婢是应该的。” 梅凤栖呵呵一笑，歪头打量她：“我倒是小瞧了你这丫鬟，长得虽然不好看，却很有手段呢。” 云溪垂头：“奴婢不懂小姐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很会勾引男人。” 梅凤栖眼眸闪烁着冷芒：“苍梧说，回京以后会给你一个侍妾的名分，你可欢喜？从侍奉人的丫鬟一跃成了皇子的侍妾，你也算是攀上高枝做凤凰了。” 侍妾。 云溪攥紧手指。 也就是说，他要降妻为妾。 可他不是说会好好待她的吗？ 他的好好待她，就是让她去做卑贱的侍妾吗。 云溪不觉就红了眼圈。 她正欲开口说什么，梅凤栖就骤然伸手拉住了她，狠狠把她扯到跟前。 “可我不愿意，我怎么能跟一个下贱的婢女同侍一夫？岂不是让人看我笑话？所以云溪，你去死好不好？” 梅凤栖眼底是凌厉的阴冷。 云溪心里咯噔一下，还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整个人就被推了出去，失重感让她尖叫出声。 她看见楼梯拐角处正走来的男子。 “沈苍梧！救我！” 沈苍梧转头。 她看见他惊慌失措冲过来，心里终于有些慰藉，到底他也不是不在乎她的。 可下瞬她便看到梅凤栖也掉了下来。 几乎和她一同落水。 “噗通！” 冰冷的水铺天盖地袭来，瞬间就把她吞没包裹，云溪不会游水，窒息感让她恐惧。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 正看到沈苍梧向她游来。 “沈苍梧！” 她又哭又笑，拼命向他伸手。 无所谓了。 只要他心底是有她的，哪怕是让她做侍妾她也愿意，她会安安静静的守着他。 一辈子都守着他。 就在云溪的手要触碰到沈苍梧时，他却毫不犹豫越过她，奋力向后游去。 背后传来他焦急的呼喊。 “栖儿！抓住我的手！” 云溪呆住。 她回头看去，只看到沈苍梧卖力的背影，从始至终他都没看她一眼。 云溪不再挣扎。 任由自己沉了下去。 反正，也没人会救她的。 …… 意识再次苏醒。 云溪发现自己回到了沈苍梧的船舱。 外边天已经黑了，身边照顾她的是她的婶婶。 “你醒啦？” 婶婶高兴的挪过来，胖圆的脸上是松一口气的轻松：“还好还好，大夫说幸好救的及时，不然你就醒不过来了，还是你有福气。” 云溪面无表情。 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问：“是谁救了我。” “当然是殿下身边的侍卫啊。” 婶婶唧唧呱呱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把大家都吓坏了，你和三小姐怎么就落水了呢？好在殿下的侍卫都识得水性。” 随后她又奇怪。 “不过……你这夫君怎么去救三小姐不是救你？要不是侍卫发现你还在水里，你可就没命了。” “婶婶，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 云溪麻木的闭上眼。 婶婶忽闪着眼，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丢下一句‘那我走了啊’便出去了。 她才刚走没多久。 沈苍梧就从外边进来了。 他站了半晌，见云溪没有睁眼的意思，叹口气道：“我有话对你说。” 云溪：“沈苍梧，你可知道，我是个怕水的旱鸭子。” 沈苍梧沉默了片刻：“对不住，我不知道。” 云溪笑了笑：“即便你不知道我不会游水，你也知道三小姐水性极好。当时我离你最近，挣扎的那样厉害，你却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不是没发现她不会水。 而是他不在意。 “我会弥补你的。” 弥补？ 怎么弥补？ 云溪睁开眼，她眼角微红，眼底带泪：“你说过你会好好待我，我信了，结果便是……你要让我去做侍妾。你说的弥补，我不敢要了。” 沈苍梧呼吸一窒。 她怎会知道？ 对着云溪带着控诉的眼神，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堪，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不适，更让他烦躁。 他冷凝了眉目。 “你可知，便是王爷的侍妾也至少得是官员家的庶女？以你的身份，能做我的侍妾已经是抬举你了。” “谢王爷好意。”云溪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贱婢身份卑微，没资格伺候王爷，请王爷收回成意。” 沈苍梧胸口登时梗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云溪，这已是她第二次拒绝自己了。 以前他只当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小丫鬟。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性子。 “好，好的很。既然你看不上本王侍妾的位分，便仍旧做你的丫鬟去！” 话落沈苍梧拂袖而去。 却被云溪叫住了。 她挣扎着起身下床，一瘸一拐向外走：“这里是王爷的舱房，即便要走，也该是奴婢走。” 沈苍梧望着那抹纤细却倔强的背影，心里无名火越烧越旺：“来人，把床榻上的东西拿去丢掉，本王嫌脏。” 云溪加快了脚步。 很快，云溪又做回婢女的消息便传遍了，她回到了下人该待的船舱，任由别人对她奚落嘲讽，她权当没听见。 婶婶知道这个消息后扼腕的不行。 “你说说，你这丫鬟也是没福，连个侍妾的位分也没挣上，不过殿下应该给了你不少银钱？” 云溪没说话。 只是闷头一口口往嘴里塞饭菜。 她就当那半年是一场梦，梦醒了她仍旧还是丫鬟云溪，和皇子沈苍梧不会再有关联，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就在这当头。 一个管事的进来，扬声问云溪何在。 众人都静下来。 云溪起身上前，管事的看她一眼：“老爷他们在和九皇子宴饮，特传你过去。” 第4章 做我的丫鬟 众人都静下来。 云溪起身上前，管事的看她一眼：“老爷他们在和九皇子宴饮，特传你过去。” 叫她？ 云溪迟疑：“是三小姐要奴婢过去伺候吗？” “问这么多做什么。”管事的不耐烦：“主子叫你过去便过去，有你问的份儿吗？走！” 话落转身出去。 云溪没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宴饮的地方在顶层船舱。 云溪刚进去就看见了沈苍梧。 他着一袭锦袍坐在主座，头发被玉冠扣着，乌黑头发如墨绸光，这样的穿着衬得他更加好看了，就像年画上的天神一般丰神俊朗。 梅凤栖坐在他左手边。 右手边则是梅凤栖的父亲。 管事领着云溪上前：“殿下，老爷，云溪带来了。” 沈苍梧只饮酒，并不看云溪。 梅大人觑了觑他的神色，哈哈一笑率先开口：“你就是云溪啊，你和殿下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半年来你照顾殿下辛苦，你说，想要什么赏赐。” 不及云溪开口。 沈苍梧便嘲然道：“梅大人要失望了，她是个有傲气的，寻常赏赐她怕是看不上。” 梅大人呆住，看向梅凤栖。 梅凤栖眼底划过疑惑和警惕，她想了想，起身走到云溪身边拉住她的手。 “好在以后这丫头还是要跟着伺候我，我对她好些，平日多照顾她就是了。” 云溪抽回手，屈膝：“伺候小姐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叫小姐特殊对待。” “梅大人。” 沈苍梧打断她，终于抬眸看向云溪：“这丫鬟既跟过本王，便是本王的人，再去伺候栖儿不妥，就叫她做我的丫鬟。” 云溪心头一跳。 沈苍梧这是什么意思？ 梅凤栖的笑僵在了唇角。 “是是是，殿下说的很是，毕竟是跟过殿下的，终究和别的丫头不同。” 梅大人没那么多想法，他现在只一心讨好沈苍梧。 别说叫云溪做沈苍梧的丫鬟了，便是叫她做侍妾，他也只会高高兴兴的奉上。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闺女的心思。 可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 更何况沈苍梧是皇子？ 他没意见。 梅凤栖的却有意见，她骤然转身看向沈苍梧：“如果我非要她伺候我呢？” 吓得梅大人心里一个咯噔。 忙喝斥：“你给我住口！” 梅凤栖咬住唇瓣，倔强的望着沈苍梧。 她嫉妒云溪，后悔当初的冲动，她嫉妒这个贱婢曾与沈苍梧同床共枕。 只要一想到那半年云溪叫沈苍梧夫君，日夜相对，她就想杀了云溪这个贱婢。 “我已经向父皇修书一封，请封你为侧妃，与我一同入住皇子府。” 沈苍梧定定望着她。 意思很明显，这是在安抚梅凤栖，也是想让她让一步。 梅大人简直欢喜疯了。 侧妃啊！ 他简直不敢想！ 当即从座位上蹿起来，拉住梅凤栖跪下：“臣谢过殿下！谢过殿下！” 而后压低声音警告梅凤栖：“殿下可是皇子，已经对你诸多包容，你休要在胡闹，不过一个丫鬟，为她得罪殿下得不偿失。殿下没正妃，你一入京就能入住皇子府，到时候上下都是你说了算，收拾个丫鬟还不简单？” 梅凤栖阴毒的目光一扫云溪。 最终低了头。 云溪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就这么着从沈苍梧的妻子变成了他的婢女。 宴饮完后。 云溪跟着沈苍梧又回了原来的船舱。 她满心复杂，觉得自己白忙活了。 “怎么，忘了怎么伺候人了？” 沈苍梧斜靠到软塌上，凉凉的看着她：“倒茶。” “是。” 云溪屈膝。 她面不改色倒茶递给沈苍梧：“请殿下喝茶。” 沈苍梧接过去喝了，撑住脑袋闭上眼：“头疼的厉害，给本王捏捏。” “是。” 云溪正要走到他背后。 却被沈苍梧抓住手扯了过去。 她跌坐到软塌上，沈苍梧身子一歪倒下，头枕着她的腿再次把眼睛闭上。 “这么捏。” 云溪整个人僵成一块石头。 连动都不敢动了。 沈苍梧嗤笑：“紧张什么，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 云溪咬了咬唇瓣，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就把他当成主子看待不就好了？ 她快速调整好情绪，伸手摁住沈苍梧的头，动作轻缓的给揉捏着。 “哑巴了？” 沈苍梧不满。 云溪：“奴婢本就话少。” 她很奇怪，沈苍梧以前话也很少的，两人相对的时候能大半天不说话，今天他怎么话这么多，难不成是喝了酒的缘故？ 沈苍梧急促的嗤笑一声：“本王的许诺永远有效，什么时候后悔了便说一声，你仍旧可以做本王的侍妾。” 云溪动作顿住。 沈苍梧从来就不了解她。 她是梅家家生子，生来就是梅家的丫鬟，她身份卑贱，却不代表着她的心也是卑贱的。 “奴婢虽然是下人，却也有自己的人生追求，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的道理奴婢还是懂的。” 云溪恢复动作。 “啪！” 沈苍梧重重拍掉她的手，。 他翻身坐起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森然：“你可真有抱负，连你的小姐也只能做本王侧妃，你凭什么敢肖想做本王的妻？真以为与我拜了天地，便能做皇子妃了？” 沈苍梧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可看着这丫鬟平静，发现自己对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就一肚子火。 她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做回以前的样子？ 平静又轻淡的陪着他，没有存在感，却能让他一回头就看到她在。 那种安心的感觉。 是从未有过的。 直到这丫头不在他背后了，他才发现，原来那样的安心他还是在意的。 云溪坦然面对他的羞辱。 她云淡风轻的笑了： “从知道殿下是皇子开始，奴婢就知道与殿下缘分已尽，奴婢从未想过做殿下的妻子，奴婢自知不配，可奴婢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妾的。” 她挣开沈苍梧的手，跪下伏到地上。 “求殿下成全奴婢的心，叫奴婢只做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丫头，殿下放心，奴婢会终身不嫁的。” 沈苍梧望着她。 到此刻他才终于发现，这个丫鬟似乎真的铁了心不做他的侍妾，只愿意做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第5章 侧妃和丫鬟 “求殿下成全奴婢的心，叫奴婢只做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丫头，殿下放心，奴婢会终身不嫁的。” 沈苍梧望着她。 到此刻他才终于发现，这个丫鬟似乎真的铁了心不做他的侍妾，只愿意做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他莫名烦躁起来。 “滚出去跪着。” “是。” 云溪平静的接受他的处罚，走到舱外乖顺跪下，笔直的身形犹如冬日被雪压着的青松。 尽管备受压力。 却不屈不挠。 云溪这一跪就跪到深夜，她以为沈苍梧会让她跪到早上的，结果子时刚过他就甩上门，让她滚回下人房里去。 有话不听是傻子，她乖顺起身，在门外谢了恩后一瘸一拐的回了她的船舱，虽然小，却好歹是她一个人住。 乐得自在。 控制好自己的心，不再奢求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后，云溪轻松了不少，虽然偶尔还会难过，却不会再患得患失的期盼。 她窝进软被里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好眠。 云溪醒来后精神抖擞，她暗暗决定要恢复以前的状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丫鬟。 结果这个决心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病了？” 云溪心里一跳：“殿下昨天还好好的，怎会病了？” 小厮叹口气：“还不是因为救了梅三小姐的缘故，殿下着了凉，又担忧梅三小姐一直不肯歇息的守着她，这一松散下来身子就倒了。” 人是昨天半夜起的烧。 “郎中说，这一病来势汹汹，怕是不容易好，殿下且要受罪呢。” 云溪颔首：“你照顾了殿下一夜，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小厮谢过她便走了。 本以为只是风寒，可进去了云溪才知道有多严重，沈苍梧歪在软塌上，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眼下的乌青带走了他一半的精气神。 她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之前做的一切决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就只剩下心疼了。 “站着做什么。” 沈苍梧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傻了吗。” “奴婢给殿下倒水。” 云溪低头上前。 不想叫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上回我染上病，烧的人都糊涂了，婶婶说多喝水便好的快，这还是一个游方郎中告诉她的。一开始我还不信，谁知道喝了发了汗还真好了不少。” 她把热茶递过去。 沈苍梧接了茶，顺嘴一问：“什么时候的事。” 云溪默了默。 “三个月前的事了，我们去山上上香那次。” 她转身收拾屋子随意道。 那次她和沈苍梧陪着三小姐去上香，回来的时候遇到大雨，随便找了个小土庙避雨。 因为地方小，实在没地方站，沈苍梧让她站在外头，他护着三小姐在土庙避着。 回来后云溪就病了。 沈苍梧一楞：“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那时陪着三小姐。” 云溪几乎踩着他的话音说道：“三小姐染上风寒，你一直在她院子里守着，我让婶婶去传话给你，你说你要陪着三小姐，叫婶婶照顾我。” 沈苍梧想起来了。 那次他是想回去的，但栖儿疼的厉害不许他走。 他嗓子梗了梗：“我以为你只是……”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云溪打断了。 “没事的。”她回头冲沈苍梧一笑：“殿下，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奴婢只是随口说说，殿下不必解释的，对奴婢来说都不重要了。” 沈苍梧手指一紧。 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云溪脸上的云淡风轻和不在意时又闭上了嘴。 “本王为何要向你解释？” 云溪看了他一眼。 什么也没说。 沈苍梧忽然就烦躁了起来，他正要找事，梅凤栖却从外头闯了进来。 “苍梧！” 她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惊慌的扑到床边：“我听说你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梅凤栖跪坐在地上。 满心满眼都是沈苍梧。 “你怎么来了。” 沈苍梧把她拉起来，小心翼翼避开她：“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我才不怕什么病气呢。” 梅凤栖夸张的红了眼圈：“只要能让你好，哪怕让我替你病都成。” 云溪悄悄退到一侧。 她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两人的缱绻情深。 理智上，她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因为沈苍梧和梅凤栖都是她的主子，她没资格介意。 情感上，她的心却在撕扯着痛，沈苍梧对梅凤栖的温柔，是从未对她有过的。 他会害怕把病气过给梅凤栖。 却不在意云溪会不会病。 因为有梅凤栖在，云溪在不在就不是那么重要了，甚至她在这儿还有些多余。 “云溪你下去歇息，这里有我就好。” 梅凤栖率先觉得她碍眼了。 云溪没说话，只是看向沈苍梧。 沈苍梧摆摆手没说什么。 云溪便屈膝退了出去。 到门口时，她不经意间回头，正看到梅凤栖亲手剥了葡萄喂给沈苍梧，他宠溺的就着她的手吃到嘴里。 云溪不由就想起。 有一回夫人把没吃完的蜜桔赏给她，她不舍得吃，特意拿回去给沈苍梧，沈苍梧正在写什么东西，她便顺手剥了递到他嘴边。 沈苍梧拧眉推开她的手，说自己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尽管他没有明说，云溪却从他眼底看出嫌弃。 当时她很受伤，觉得是沈苍梧嫌她脏，从那天之后都不敢太靠近他，连睡觉都侧着身尽量不挨着他。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而是不喜欢吃她碰过的东西。 …… 十日后。 京城。 云溪像抬着头，被眼前巍峨耸立的城门给气派到了，她像傻子一样立着，心情激荡澎湃。 这就是京城吗？ 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傻站着干什么，跟上。”沈苍梧看她一眼，率先迈步向前，守门的士兵齐齐跪地。 云溪屏息。 提步跟了上去。 进了京城后便要分道扬镳了，梅凤栖看着紧跟着沈苍梧的云溪，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苍梧。” 她跳下马车，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你要去皇子府了吗？我不想和你分开，怎么办？” 第6章 跟他住 “殿下。”负责迎接的礼官上前，颇有些为难，“梅姑娘身份特殊，只怕一同入府，不合礼制。” 梅凤栖心里记恨，面上不敢显露半分，只一味抓着沈苍梧的袖子扮可怜，“我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 沈苍梧反握住她的手，对着那礼官开口，“宫里若是有微词，自然有本王担着。” “是，殿下。”礼官退了开去。 云溪默默得看着他抱着她上马，只一言不发得跟在马后。 她在闹，他满脸笑意，在看着她闹。 路人见了，哪个不夸一句是一对璧人。 云溪逐渐落在了后面。 一路上云溪也在想，要是就这么没跟上大部队，沈苍梧会需要多久才会发现她不见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她摇摇头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梅凤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皇城脚下，一步行差踏错，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九皇子府坐落在帝京朱雀大道上，离宫城门极近。 “云溪。”管家的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让她回神，“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殿下在前头寻你呢。” “啊？” 她愣了一下，浑浑噩噩得被管家拉着带到了沈苍梧面前。 沈苍梧的视线落在管家抓着她的手上，周围的空气似乎凭空冷了几分。 管家迅速放开了手。 “你是本王的丫鬟，没有本王的命令，你要到哪里去？” 云溪听着，觉得沈苍梧似乎有些生气。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殿下与小姐骑马，自然走得快。”她垂眸，看着脚前的地面。 身形虽然恭敬，但态度未曾软化一分。 “云丫头！”梅凤栖喊她，似乎是在嗔怪她的态度，又扭头对着沈苍梧柔声细语，“云丫头自小跟在我身边，都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个分寸，苍梧，你别放在心上。” 云溪在心中冷嘲。 看着是在替她说话，其实梅凤栖字字句句都在秀她与沈苍梧的关系。 帝京里的人都是人精，那些来迎接九皇子回京的京官们面面相觑，个个都明了了沈苍梧与梅凤栖的关系。 “本王自然是不敢放在心上。”沈苍梧甩了衣袖，当先往里走。 九皇子府在前几日刚刚修缮了一遍。 侍卫和丫鬟们分列两旁。 梅凤栖紧紧跟在沈苍梧的身后，昂着头扫视着周围的人。 已是一副未来女主人的样子。 “苍梧，我住在哪里呀？” 刚走到后院，梅凤栖便忍不住问。 皇子府的花园里，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修竹紫萝开得正盛，煞是美丽。 “梅姑娘，你的住所安排在此处，殿下亲自选的，暗香阁。”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正好合了梅凤栖的姓氏。 云溪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这句诗她还是知道的。 连居所都如此上心，又有谁会说沈苍梧不爱梅凤栖呢？ “暗香阁边上便是府里的下人院，以后梅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喊人传去院里就行。”管家指明了下人院的位置。 下人院？ 云溪难得抬头看了一眼。 那地方虽然不如暗香阁大，但比起当初在梅府的住所还是大了不少的。 她下意识得就往那里走。 “你去哪里？” 有人立刻把她拽了回来。 她心下一惊，一抬头，就对上了沈苍梧那双审视的眼睛。 “殿下就算是要吩咐我做事，也至少让我把行李放了。”云溪迅速拉开了和沈苍梧的距离。 这样的谨小慎微，宛如一个鹌鹑，更加令沈苍梧心中冒火。 “云丫头，你是殿下的侍女，自然跟着殿下住。”管家明白是云溪误会了，赶紧解释。 “什么？” 云溪与梅凤栖异口同声。 “殿下，府里应该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云溪的头压得更低。 以前梅府就是这样。 “本王说的就是这府里的规矩。”沈苍梧见她又要拒绝，深呼吸了几次，实在是压不下心底躁动的怒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本王过来。” 云溪被拽得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差点就要摔倒。 “没用。”沈苍梧骂了一句，直接打横抱起她就走。 “苍梧！”梅凤栖大惊，喊了一声便要跟上去，被管家拦住。 “梅姑娘，东苑没有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擅闯。” 梅凤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周围的侍卫真的没有放人的意思，只好愤愤得跺了跺脚，不甘得看着沈苍梧抱着云溪离开的背影。 东苑内，原本在这里伺候的丫鬟们见着自家主子回来，连忙行礼。 “都滚出去。” 他的火气来得突然，丫鬟们也不敢托大，立刻关上门就跑了。 “沈苍梧！” 云溪下意识得喊他的名字，带着怒意。 她被沈苍梧甩在床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被他抓住了双手按倒，“云溪，你不过区区一个丫鬟，本王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让你敢一次次拒绝本王！” “放开我。”云溪自进到帝京之后，第一次直视沈苍梧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从前，是只看着梅凤栖的。 不知为何，云溪忽然觉得自己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待沈苍梧抬手，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才反应过来。 “别哭了。”他的火气也没了，“答应本王一件事，本王就放开你。” “什么？”云溪从床上坐起来。 “去给本王做顿饭。” 这个要求，让云溪愣了许久。 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笑。 从前，她不是没替他做过饭。 梅凤栖常常跟闺中密友们出去玩乐，每次都喊沈苍梧随行保护，一去便是一天。 她总是怕坐好了的饭菜冷了，所以一遍又一遍得热，等着沈苍梧回来。 可他每次不是说吃过了，就是累了不想吃。 “好。”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吃什么？”云溪问沈苍梧。 他皱着眉头，似乎半晌都做不出决定。 正巧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弱弱的敲门声，还有管家试探性得呼唤，“殿下，十四皇子来了。” 第7章 府里下人 房门拉开，管家看着衣衫略微有些不整的两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沈苍梧拉住就要跑开的云溪，替她理了理衣襟，又对着管家吩咐，“带她去厨房，有什么食材就给本王做什么。” “是。”管家领命。 云溪跟着管家往厨房的方向走，路上又碰见了正满园子逛着的梅凤栖。 “小姐。”云溪向梅凤栖见礼。 梅凤栖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云溪一样，只看着王府的管家说话，“殿下呢？” “殿下在前厅见客。”管家知道梅凤栖的身份，不冷不热地回答。 “那前厅怎么走？带我去。”梅凤栖根本没让管家离开的意思。 管家只好挥手叫来了边上的一个小丫鬟，指着云溪，“带她去厨房。” “是。”小丫鬟默默应下。 管家陪着梅凤栖走了。 云溪看见，梅凤栖临走的时候，似乎还瞪了她一眼，她摇了摇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就是云溪？” 那丫鬟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圆圆的，亮亮的，盯着她。 “嗯。”云溪点头。 不知道这九皇子府里的丫鬟为什么会知道她。 “跟我走。”丫鬟迈开脚步，“真是没见过主子的贴身丫鬟还要进厨房的。” 云溪笑了笑，不以为意。 “我叫桃樱。”小丫鬟倒是十分自来熟，见云溪不说话，她就自顾自地说下去，“跟我同一批进府的好多姐姐都等着能被殿下挑中做他的近身侍女呢，毕竟，再进一步，就是殿下的侍妾了。 桃樱的话，在云溪的耳边转了一圈。 这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 沈苍梧也说过，多少女子想着当他的侍妾。 偏她不肯。 她就是不肯。 “刚刚跟管家一起离开的姑娘，你喊她小姐，她就是那个殿下的心上人么？”桃樱在前头领路，还蹦蹦跳跳的。 这小丫鬟年纪并不大，在云溪看来，不过就是个孩子。 “是，那是梅家的三小姐梅凤栖。” 看来，帝京之中的九皇子府，都只知九皇子沈苍梧倾心于梅三小姐，而不知道，沈苍梧曾经与梅家的丫鬟成过亲。 想来也是，这对当今皇子来说，能是什么光彩的事。 “梅三小姐可真是漂亮。”桃樱的话中，唯有艳羡，没有妒恨。 “是啊，三小姐在我们那儿是独一档的美人，没人不喜欢。”云溪顺着桃樱的花说下去。 没人不喜欢，所以沈苍梧也喜欢，而且喜欢得紧。 说着说着，九皇子府的后厨已在眼前。 厨房里，已经有厨娘在忙活着整理晚上要用的食材。 “云溪姑娘？” 厨娘们倒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来，让云溪有些惶恐。 “殿下命我过来做顿饭。” 云溪挽起袖子，只打了声招呼，便开始忙活起来。 厨娘们面面相觑，看着云溪在附近翻了翻，就翻出了一袋面粉。 “这是做什么？”厨娘们愣了一下。 为了给回京的九皇子接风洗尘，厨房已经准备了半日，这食材早就都好了，就等着下锅了。 可看云溪的样子，似乎并不准备用他们已经准备好的材料。 “他一路上都是大鱼大肉，不差这一顿。”云溪开始和面，“这东西做起来快一些，不耽误你们准备晚上的酒席。” 厨娘们都收了手，默默地看着云溪忙活。 加水，和面，揉面团，擀面，点燃柴火，烧热锅，就开始烙起了大饼。 这大饼里，还裹着肉。 肉虽然看着不多，但随着温度的升高，厨娘们已经能够闻见那锅中逐渐蔓延出来的香气。 “云溪姑娘，你刚刚在里面加了什么？”厨娘们忽然想起云溪在和肉馅的时候，还往里面加了点香料。 都是平日里常见的香料，组合在一起，这香气倒是十分新颖。 “没什么，若是喜欢，之后我把这个食谱写出来就是了。”云溪略微有些意外，这大饼不过就是民间吃惯了的东西，真没想到在帝京，却好像成了什么稀罕物。 等大饼两面都变得金黄之后，云溪将东西从锅里捞出来，放到了一旁的碗上。 桃樱仍旧在边上站着，并没有走。 “桃樱。”云溪将她喊过来，拿了其中一小块给她，“尝尝？” 桃樱指了指自己，有些意外，还以为是她听错了，在得到云溪点头回应之后，她欢快地跑进来，经不住香味的诱惑，将那大饼满满咬了一口。 顿时，唇齿留香。 “真好吃！”她朝着云溪，比了个大拇指。 云溪笑着点头，将放在灶台上的一盘都交给她，“送去前厅，给殿下。” “啊？”桃樱一愣，“云溪姐姐不送么？” 不过一张大饼，就收买了桃樱喊她姐姐？ 这帝京之中，原来人心也并没有她想象地那么复杂。 “怕惹殿下生气。”云溪摇头，搭着桃樱的肩膀，将她推了出去。 看着桃樱一步三回头，云溪还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送过去。 待终于看不见桃樱了，云溪一回头，就对上了厨娘们的眼神。 原来是桃樱端游了一盘之后还有得多。 “来，吃。” 云溪大方地很，将剩下的都给厨娘们一并分了。 厨娘们乐呵呵地围上来，夸完了云溪的手艺，还要拉着她留在厨房帮忙。 留在云溪正准备倒油下锅的时候，管家再一次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云溪姑娘。”管家喊她，“殿下在前厅，要见你。” 他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云溪洗净了手，在众厨娘好奇的视线中，跟着管家往前厅的方向走。 前厅里，沈苍梧似乎是在发火。 “去看看，人怎么还没来！” “苍梧，云丫头不是不听话的人，你好好跟她说。” 这是梅凤栖的声音。 看来，这通火还是朝着她发的。 “殿——”云溪刚走到门口，准备行礼，迎面就飞来了一个茶盏，她下意识地偏头避开，这茶盏就落在她的脚边，摔的粉碎，碎片四散开来。 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你——”沈苍梧的声音滞了一下，“是哑巴么？来了不会出声么？” 第8章 罚跪 “是奴婢的错。” 云溪懒得分辨，刚刚炸开的碎片应该是划破了她的腿，小腿处火辣辣地疼，她咬牙忍着。 “呵。”又被云溪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激起了火气，“本王让你给本王做顿饭，你就拿这些东西来打发本王？” 沈苍梧的手中，拿着桃樱送来的那一碗饼。 云溪想，从前沈苍梧对梅凤栖赏的一张饼都视若珍宝。 她做的，他就嗤之以鼻。 “奴婢厨艺不精。”云溪又一次干脆认错，“奴婢认罚。” “你——”沈苍梧气极，一抬手，这一碗饼差点就又要飞出去。 好在边上的少年人赶紧接了一下，“别啊九哥，这饼闻着挺香的，我还没吃过这东西呢，让我尝尝。” 云溪听见“九哥”，便明了的眼前这位锦衣华服的少年人的身份。 看来就是先前管家口中那位来访的十四皇子沈风逸。 “谁让你碰了？” 沈苍梧皱眉，瞪了沈风逸一眼。 “既然殿下不想吃，也别浪费了，奴婢拿回去。”云溪伸手便要去拿，也被沈苍梧躲过。 她腿上有伤，这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就向着沈苍梧的怀里倒去。 他的胸膛十分坚硬，却也足够温暖。 他单手扶住了她的腰。 “云溪！” 身后传来梅凤栖怒意满满的怒吼。 云溪从沈苍梧的怀里退出来，避开了他的手的碰触，后退了几步，“奴婢惹怒了殿下，奴婢自己去外面跪着。” 梅凤栖本还想发作找云溪的麻烦，却听得沈苍梧说。 “你喜欢跪，就去府门口跪着，没本王的命令，不许起来！” 府门口？ 在场的几人都愣了一下。 沈风逸上前一步，本来想劝，结果云溪已经先一步转过身，直直地朝着府门口走去。 “她腿上怎么在流血？” 沈风逸惊呼了一声。 沈苍梧攥着拳头，看着那倔强的背影，想起她先前的诸多顶撞，最后还是没有开口留人。 一路上，皇子府的丫鬟和侍卫们都看着云溪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皇子府门口，云溪站在那里，抬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牌匾。 敕造九皇子府。 龙飞凤舞的字，据说是当今陛下亲赐。 她咬咬牙，忍着疼，直接对着府门口跪了下去。 虽然已日落西山，可宵禁的时辰尚未至。 来来去去的行人都看见了跪在府门口的云溪。 上次让她跪到了子时，不知道这一次，又要跪到什么时候。 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云溪甚至能感觉到血迹已经渗透了她的衣裙。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她感受到了寒意。 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慢慢模糊。 桃樱来看过她一次，还偷偷给她带了些吃的，然而，还没有送到她的嘴里，梅凤栖就突然出现了。 “殿下都没吩咐，谁敢给她吃的？” 梅凤栖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恶意。 “回去。”云溪将桃樱推回去。 桃樱满眼地不忍心，可也不敢明着梅凤栖做对，只好将拿来的馒头放在云溪的面前，转身跑了。 梅凤栖还想抓着桃樱教训，不过桃樱足够机灵，跑得飞快。 “云溪。”梅凤栖走上前来，俯身盯着她的眼睛，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你就应该早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谁让你跟着一起来京城的？” 云溪已经看不清楚梅凤栖的脸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迅速地流失。 终于，在一声沈风逸的惊呼声中，云溪彻底失去了意识。 两个时辰后，云溪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是金线绣成的帷幔。 房间里，点着香。 云溪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只觉得好闻地很，深深吸了几口，连脑袋都清醒了很多。 她起身的动作似乎被外头的人听见了。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见有人掀开了外面的珠帘。 一抬头，就对上了沈苍梧的眼神。 她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注视。 意识到自己站在是躺在沈苍梧的床上，她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被沈苍梧一把按住了手，“好好待着。” “殿下，奴婢是侍女，不是侍妾，这不合规矩。”云溪并不明白沈苍梧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并不想跟梅凤栖争，也不想成为梅凤栖的眼中钉肉中刺。 梅凤栖都敢要她的命了。 沈苍梧就算知道梅凤栖要杀她，以他对梅凤栖这情根深种的样子，只怕他还是会递刀的那个人。 她不敢赌。 “你就一定要这么不听话么？”沈苍梧手上加了力道。 “殿下。”云溪摇头，“奴婢别的都不求，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什么意思？”沈苍梧皱眉。 云溪掀开腿上的裙子，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也被包扎地严严实实的。 可是，这伤口并不是这样处理完了之后就可以当不存在了。 “殿下，为什么非要把奴婢留在你身边呢？”云溪软了性子，打算跟沈苍梧好好聊一聊，“先前奴婢就问过殿下，殿下当时的回答是，习惯了奴婢在您的身边守着，是么？” 沈苍梧怔住，摸不准云溪说这些话的目的，竟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话。 “殿下，奴婢的娘亲很早就去世了，她临死前告诉奴婢，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离开谁的，所以，殿下，您觉得不习惯也只是暂时的。” “你还是想走？”沈苍梧听明白了。 他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是。”云溪直面沈苍梧眼底的凛冽，她毫无血色的脸在沈苍梧的眼前，“奴婢只是梅家的一个小小家奴，从来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来到京城，也没想过能够成为当朝皇子的近身侍女。殿下，这天下愿意当您近身侍女的女子何其多，您慢慢就会习惯的。” “妄想。” 他听了她这一长串的话，最终只给了两个字。 “今天你受伤了，心里不开心，本王不跟你计较，你好好休息，想清楚明天到底该怎么跟本王回话。”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走。 云溪想要喊住他，跟上次一样告诉他，有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他这个主子。 第9章 赌气 翌日，云溪刚起，就被管家喊去前厅。 “殿下早上要和十四皇子一同去打猎，命你陪同。”管家吩咐了一句，又让边上的丫鬟送上了一套骑马装。 “这是做什么？”云溪接过骑马装，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不会是—— “陪着去骑马，还能做什么？”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大门的方向，“快去换衣服，殿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怎么有让主子等丫鬟的道理？ 云溪只觉得离谱。 她并不想去，可在管家的眼神逼迫下，不得不回了东苑换衣服。 府门口，沈风逸牵着马，看着沈苍梧来回踱步，还时不时得往里张望，忍不住摇了摇头，“九哥，这个丫头真的只是你的侍女么？” “当然。”沈苍梧皱眉。 “可是我看你对待她并不——”沈风逸话说到一半，被沈苍梧眼神一扫，只好闭上了嘴。 “她不过就是一个伺候我的丫鬟罢了，我用过的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手里。”沈苍梧眼神一厉，这话便说出了口。 沈风逸脸色一变，看着沈苍梧的身后。 沈苍梧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转身，果然看到了脸色苍白的云溪。 云溪垂着眼眸，默默地走上前来。 她并没有换那身给她准备的骑马装。 她只是躬身一礼，“奴婢并不会骑马，陪着一起去只怕会扰了殿下和十四爷的兴致，所以——” 话音刚落，梅凤栖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苍梧，我都好久没有跟你一起去骑马了？你不想吗？” 梅凤栖一身红色的骑马装，衬托得她整个人明艳又大气。 沈苍梧的眼神微微眯起，这套骑马装，就是他让管家交给云溪的那一身。 她倒是直接转交给了梅凤栖。 这梅家的家生子，胆子还真是够大。 “好啊——我们走。”沈苍梧攥紧了拳头，按捺住内心的燥意，扭头就走。 梅凤栖赶紧跟在沈苍梧的身后，笑着同沈风逸打招呼。 沈风逸回礼，却又被沈苍梧扫了一眼，于是沈风逸默默得收回了视线，不敢再造次。 这一切，都落在了云溪的眼中。 果然，对于沈苍梧来说，梅凤栖就是手心里的宝，绝对不能受任何的委屈。 甚至就连沈风逸这个关系匪浅的亲兄弟，只要稍有一些亲近的举动，都能让沈苍梧严防死守。 沈苍梧抱着梅凤栖上马，梅凤栖惊呼一声，牢牢得抱住了沈苍梧的腰。 未曾再看云溪一眼，沈苍梧打马离开。 管家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并不明白云溪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这京城里，没有谁不在为自己谋取福利。”管家苦口婆心，“云溪姑娘，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多谢提醒。”云溪微微颔首，“可人各有志。” 她的想法，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同沈苍梧说过了。 可惜—— 如今这样子，他大概是不愿意放人的。 一个时辰后，沈苍梧是被抬着送回九皇子府的。 云溪正在后厨帮忙，听见消息，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先被来送信的桃樱拉着跑去了东苑。 东苑门口，围着一堆人。 梅凤栖一脸担忧得在东苑门口踱步，见着管家从里头出来，着急得上前询问，“殿下怎么样了？” “梅姑娘今日受了惊吓，还是先回房间休息。”管家给了手下一个眼神。 侍卫心领神会，挡在梅凤栖面前，不再让她窥探东苑里面的情况，反倒是给云溪让出了路。 “可是她为什么能够进去？”梅凤栖不满。 管家依旧是一脸淡笑，“她是殿下的近身侍女，不管殿下今天是否能够醒来，她都必须在边上伺候着，梅姑娘，这样的事情，殿下是肯定不愿意看见你来做的。” 这话的潜台词大概就是沈苍梧会心疼梅凤栖。 当然，云溪也是这么想的。 东苑的房间里，几个大夫乱成了一锅粥。 云溪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以前梅府的主子有些脾气并不好，对家里的奴婢动辄打骂，从前，云溪就见过一个生生被打死的。 她的尸首从后院的后门被拖出去的时候，云溪正好路过，那是她第一次闻见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也是第一次看到被打到死的人是如何可怖的死相。 这一天，她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的沈苍梧。 “殿下这箭伤，是在左胸，位置太过凶险，我等实在是不敢擅动啊！” 大夫们两手一摊，神情焦急，也实在是无奈得很。 “废物。”沈风逸大怒，“九哥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放过你们！” 云溪拉开帘子走进去。 几个大夫见到她径直得走到沈苍梧的身边，手握住了那已经被剪断过的箭身。 “你要干什么！” 大夫见她那样子，顿时脸色一变。 不等大夫们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云溪就已经一咬牙，直接将那插在胸膛上的箭头拔了出来，顿时，鲜血飞溅，溅在她的脸上。 血色，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比起平日里清冷又孤傲了许多。 她迅速从边上的盘子里拿了止血的工作，动作飞快地给他上了药膏。 那血，也很快止住了。 沈风逸还想训斥的话尚未出口，见状立刻换了一副样子。 “多谢云溪姑娘。” 都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云溪分明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丫鬟。 连京城里的这几个老大夫都不敢做的事情，只有她敢。 “你们都先下去，让云溪留下来照顾九哥就可以了。”沈风逸说着便要赶人。 大夫们当然巴不得是这样，同沈苍梧和沈风逸告了罪，转身就走。 沈风逸并没有走。 “十四爷也要留在这里陪着？”云溪一扭头，发现沈风逸正在打量着她。 “当然不。”沈风逸摇头，“只是我很好奇，难道你不想知道九哥今天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么？” 这个问题，让云溪瞬间想起了桃樱今天来找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她说，沈苍梧在去城外骑马的路上遇见了刺客，那刺客对梅凤栖下手，为了保护梅凤栖，沈苍梧才会伤重至此。 第10章 最好是死了 “十四爷，奴婢只是个近身侍女，主子受伤的原因，实在是跟奴婢没有什么关系。”云溪先一步把沈风逸能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沈风逸无奈。 “那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刚刚知道到底要怎么拔箭？”沈风逸对这一点实在是好奇。 毕竟这么多的大夫都是一筹莫展。 “其实奴婢并不知道。”云溪摇头，“只不过，奴婢肯去拔，是因为奴婢的家里人都已经去世了，即便奴婢这箭头拔得失败了，害得皇子当场横死，那也只是就陪我一条命出去而已，而那些大夫们，他们大多上有老下有小，所以他们才不敢这么做。”云溪始终垂着眼眸，静静得解释着这一切。 这么说来，显然有些道理。 可—— 沈风逸凝眉，“这么说，你根本无所谓我九哥到底有没有事？” 话音落下，沈苍梧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沈风逸看见了，知道他要醒过来。 “当然。”云溪毫不犹豫得做出了回答，“倘若主子早点死了，或许我就能够离开这里了。” “什么？”沈风逸吓了一大跳。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咒骂当朝的九皇子。 云溪这话，是看着沈风逸说的。 话才出口，便感觉到背后一凉。 有人抬手，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颈。 “云溪。”沈苍梧刚从昏迷中醒来，整个人虚弱得有些过分，所以放在云溪后脖颈上的手，最终并没有形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云溪往外退开去，在离沈苍梧的病床前一米远的距离，跪了下去。 “殿下既然醒了，那么奴婢就回去了。”云溪知道自己要跑，不跑一定要糟。 然而—— 沈风逸更加眼疾手快。 他直接就拉住了云溪。 云溪不敢再动了，倒不是怕其他的什么，只是觉得沈苍梧这伤口才刚刚止血不久，要是再随便牵扯一番，只怕是马上就要伤口再度裂开。 要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给他们砍的。 黄泉路上没有什么结伴人，那这样的生意云溪肯定是不做的。 “你出去。” 沈苍梧这话，是对沈风逸说的。 沈风逸立刻跑路，一刻都不敢多停留。 外头的人，也被沈风逸一并找了借口支了开去。 “你很想看着我死？”沈苍梧看着低着头的女人。 该死的。 她每次都是这样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仿佛全世界都亏欠了她许多的样子。 偏偏她最倔，什么话都不肯听。 “殿下肯定是听错了。”云溪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承认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 “怎么？要我把小九叫回来，再把你刚刚说的话复述一遍？” “奴婢——”云溪第一次语塞，抬头看了沈苍梧一眼，感觉到他那要杀人的眼神之后，迅速又低下了头去，“是奴婢失言。” 面上认错了，心里依旧是不认的。 这就是云溪。 沈苍梧清楚地很。 “过来扶我起来。”沈苍梧叹了口气，转了个话题。 这让云溪愣了一下，随即上前来，将沈苍梧从床上扶起来。 “这血才刚止住，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云溪并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沈苍梧这样冒着伤口裂开的风险。 “帮我更衣。” 沈苍梧站在屏风后，张开了双臂。 云溪这才注意到，其实这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衣服冠冕。 这衣服，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上面活灵活现得绣着五爪的团龙纹。 云溪虽然不知道这衣服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也可以想见，这一定就是那种在非常重要的场合，才会穿的衣服。 再联想到昨天沈苍梧回京的时候，特地派了礼官来迎接的场面，云溪大概都能够猜到这件衣服的作用。 “殿下，一定要去吗？” 云溪一面帮沈苍梧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一面颇有些担心得盯着他胸口的方向。 那里，就是他受箭伤的地方。 “这是自然。”沈苍梧点头，“不止我一个人去，你也得跟着一起去。” “可是奴婢——”云溪下意识得就想要拒绝，但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父皇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沈苍梧真是为了哄云溪陪着他一起去宫宴，愿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溪替他将衣服上的褶皱整理平整，向后退开了几步，打量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奴婢去就是了。” 皇家的宫宴，是在皇宫之中最为气派的太和殿。 金光璀璨，桌上的美食佳肴也是流水一样得上。 云溪默默得跟在沈苍梧的身边，上了一道菜，她便要布一道菜。 起先她还并不明白，直到偷偷得看了其他桌子边上随侍的侍女之后，这才明白。 “苍梧。” 坐在首座的皇帝举起酒杯，呼唤着沈苍梧的名字。 众百官的视线也都落了下来。 丝竹歌舞弦乐的声音也都停了下来。 沈苍梧举起酒杯，用的正是他受伤的这一边的手。 云溪在心里默默腹诽，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现在受了伤，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父皇。” 沈苍梧喊他。 “这几年，你一直流落在外，朕与皇后也一直派人寻了许久，如今，可算是寻得了，听说，这两年是一户姓梅的人家收养了你？”皇帝的视线投下来，云溪甚至都没有抬头，就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 “回禀父皇，正是如此。” 他的话，也令众百官窃窃私语。 “父皇，儿臣流落民间之时，若非梅家的收养接济，只怕并不能够活到重新见到父皇的这一天。” 沈苍梧的话，也让皇帝感慨良多。 云溪偷偷瞥了一眼，坐在首位的皇后的脸色并不好看。 九皇子毕竟不是皇后亲生。 先前他在宫外，屡次都遭到刺杀，只怕也是这一位皇后娘娘的手笔。 “重赏！”皇帝高兴得很，大手一挥便是两个字。 沈苍梧的话仍在继续，“儿臣与梅三小姐一见钟情，她于儿臣也有救命之恩，恳请父皇能够将梅三小姐赐予儿臣为妻。” 第11章 赐婚 “小九，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帝放下筷子，语调看似平静，但是里面已经开始酝酿起狂风暴雨。 宫宴之上的其他人显然都不敢再多言，边上的沈风逸也在不停地给沈苍梧使眼色，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救了皇子的恩情，可以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形式来还。 可很难用婚姻作为交换。 更何况，沈苍梧还是被寄予厚望的那一个。 云溪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切。 就在这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忽然，外头又有丝竹声响起。 太和殿外，是一处人工开凿的湖面。 湖面之上，伴着皎洁的月色，有白衣的宫装丽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巧笑倩兮，迎风起舞。 “天哪。” 宾客之中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有的宾客眼中，有着夺目的欣赏和艳羡。 云溪能够认得出来，现下正在船上起舞的白衣丽人，正是梅家的三小姐梅凤栖。 梅凤栖自小师从国手，一曲惊鸿舞更是她的拿手绝活。 她姓梅，又跳的是惊鸿舞，所以那国手先生还曾戏称她一声“梅精”。 说的便是前朝的那位创造了惊鸿舞的神仙妃子。 一曲毕，小船正好靠岸。 宫装丽人在侍女的帮助下，从船上走到了岸上。 她小步趋紧，直接在皇帝的面前跪了下去。 “民女梅家梅凤栖，若是有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你就是梅凤栖？” 皇帝的眼神比起先前提到梅凤栖的时候，明显柔和了许多。 “梅家凤栖，见过陛下。”梅凤栖对于这些礼节，还是相当熟悉的。 这样不卑不亢不怯场的表现，也令皇帝十分满意。 “陛下，臣妾看这小女子多才多艺，与小九也算是般配，既然是小九亲自求娶，那么不如就成全了这一段好事！” 皇后帮着沈苍梧说话。 沈风逸垂眸，没说什么。 梅凤栖倒是根本没有看出来这底下的暗流涌动，还全当皇后也是个大善人，愿意帮着她说话。 皇帝沉默了半晌。 “小九，你的正妻之位，日后必须是要留给京中几个官宦人家的女儿，既然你和梅家的三小姐两情相悦，那想必也不会介意她只是你的侧妃？” 到底还是皇帝，把所有的余地都给带了进去。 想要娶梅凤栖可以，可这政治联姻，皇帝也不可能完全放弃。 “可是父皇——” 沈苍梧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依旧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好了。”皇帝一摆手，便阻止了沈苍梧还未说出口的话，“让礼部开始挑个日子，把婚事准备起来。” “是。”礼部尚书立即出来应了一声，又向着沈苍梧与梅凤栖道了一声“恭喜”。 梅凤栖，大大方方得还礼。 看皇帝的眼神，确实还算是满意这个由沈苍梧从民间带回来的爱人。 宫城之中，本就大多数都是勾心斗角，只是不知道沈苍梧与梅凤栖的这一份真心，到底能够保存到什么时候？ “梅姑娘想必跳舞跳累了，来，在小九的边上再加一个位置，让梅姑娘入席。”皇后开始张罗。 宦官们立即上前来，给梅凤栖安排好了一切。 梅凤栖坐下来的时候，云溪依旧正在一旁默默给沈苍梧倒酒，她不免挑眉，“云溪，你若是羡慕，日后我定然为你找一个合适的，让你风风光光得出嫁！” 说这话的时候，她大概忘了，上一次云溪“风风光光”出嫁的时候，便是嫁给沈苍梧的时候。 “多谢小姐。”云溪低眉顺眼得应下。 皇帝见此间的事情已经了了，还需要继续回去处理公务，也就未曾在宫宴上待上太长的时间。 “恭送皇上！” 皇帝一走，这宫宴之上原本的各种暗流涌动就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废物！” 是坐在沈苍梧对面的八皇子率先发难，但这一次，他骂的并不是沈苍梧，而是他身边为他倒酒布菜的侍女，“连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 那侍女立刻就跪下了，即便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砰——”那八皇子发了兴，将手边的酒杯直接砸在了地上。 飞溅的瓷器碎片径直朝着这边一桌人飞来。 沈苍梧大袖一甩，那些飞溅的瓷器碎片大半都被他给挡了出去。 “嘶——” 混乱中，沈苍梧似乎听见了云溪倒抽了一口冷气，再扭头去看的时候，云溪人已经不见了。 太和殿外，云溪躲在墙角，靠着墙勉强站着。 这一次比上一次沈苍梧扔茶杯还要惨，她的手臂上都是碎片，她忍着痛，摸黑在自己的手臂上摸索着，瓷器碎片一片一片得被她给拔下来，因为手边没有止疼和止血的药，所以云溪只能自己忍着。 殿内，灯火通明。 沈苍梧护着梅凤栖，在关切得问她，有没有受伤？ 云溪望着这一幕，心如刀戈。 在沈苍梧的眼中，梅凤栖细皮嫩肉，自小就是被家里骄纵着长大的，只要受一点点的伤，哪怕是破了一点皮，都是不可接受的。 而不是她云溪。 在将手臂上的瓷片都拔下来之后，云溪忍不住眼泪直流，为了不让沈苍梧发现自己的异样，她收拾好了心情，直接将那一手臂的伤口都用袖子遮挡起来，又转身回到了大殿。 “你刚刚去哪儿了？” 没想到云溪一进门，就被沈苍梧给抓了个正着。 “没去哪儿。”云溪垂眸，依旧是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奴婢出去透透气。” “哟，小九。”刚刚对面摔了酒盏的八皇子见状，便开了腔，“你这新得的丫头不错，怎么样，兄长的跟你的换一下？” “八哥。”沈苍梧的眼神冷下来，就在八皇子以为沈苍梧并不愿意给的时候，他却又开了口，“这丫头是我从梅家带出来的，若是能够入得了你的眼，那就给了你。” 云溪正在布菜的手一顿，一贯平稳的表情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什么意思？ 没给云溪思考的时间，喝得醉醺醺的八皇子就已经离席，直直得朝着她冲过来。 第12章 宴会惊魂 “放开我！” 云溪吓得大叫。 可那双抓在她腰间的大手更加用力得掐了一把，八皇子还满嘴的污言秽语，“真是够嫩。” 梅凤栖站在一旁，看似受到惊吓，躲在了沈苍梧的身后，“云丫头，能被八皇子看上是你的服气，你我也是主仆一场，你要是跟着八皇子做了侍妾，也不算埋没了你。” 云溪闻言，又想起进京路上她落水的那一幕。 梅凤栖到底有多恨她？ 要这样糟蹋她？ 她的目光看向沈苍梧，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卑微的求救。 沈苍梧明明看见了，却假意装作没看见般挪开了目光。 “弟妹放心，既然是你教出来的人，本王一定会好好对待的。”八皇子搂着云溪便要走。 “放开！” 云溪拼命挣扎。 可男女之间的力气差异本就巨大，更何况八皇子喝醉了酒之后又是个混不吝的，看上了的女人就死都不会撒手。 “你就从了本王！跟着本王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天天伺候九弟强？”八皇子笑得一脸淫邪，手上那光滑的触感令他心猿意马。 人还在殿上，脑子里大概已经想着床笫之事了。 “滚开！” 在混乱的挣扎中，云溪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酒盏。 酒盏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云溪眼神一凝，心下一动，立刻俯下身去，伸手就抓了一片碎瓷片。 “住手！” “滚开！”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住手”，是沈苍梧喊的。 因为喊出了“滚开”的云溪，已经将那片瓷器架在了八皇子的脖子上。 瞬间，喝了再多的酒，这也被吓醒了。 周围的大臣们围观了这一切，闹到这个地步，也是全员哗然。 “云溪，你想干什么！”梅凤栖吓了一大跳，连忙站出来质问，“你既然已经被殿下许给了八皇子，自然就要听八皇子的话，难不成，你想造反吗？” 今日之事，本就可大可小。 现下，梅凤栖这一个帽子扣上来。 看来是想要至云溪于死地了。 “我不想造反。”云溪豁出去了，这时候倒是连“奴婢”都不自称了，“我只是想要有尊严得活下去。” “尊严？”沈苍梧冷笑，“你不过是区区一介奴仆，你谈何尊严？不想死就把手里的瓷器放下。” 话音落下，外头接到消息的禁军们也都冲了进来，刀剑都已经出鞘，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云溪接下去的动作。 但凡敢有一点异动，这隐藏在暗处的弓箭手就会直接往云溪的身上招呼。 “沈苍梧。”云溪看向他，看向这个她从一开始就倾慕的男人，“为什么要带我进京？” 如果没有进京，她现在或许依旧在梅家当她的侍女。 也不会被梅凤栖如此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也不是被迫卷入到宫廷之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斗争中来。 “你没资格问这个问题。”沈苍梧依旧是这样的回答，只是态度并不再向先前那样强硬，他朝着她伸出手，“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保你平安。” 八皇子此刻是一动都不敢擅动，只是眼神狠戾，明显只要自己一脱困，就会立刻报复回来。 “别过来！”云溪情绪激动。 她也在此刻，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那些弓箭手。 就算是没有这些弓箭手，在这太和殿中，还有那么多的大臣和侍卫，还有带刀的禁军，她本来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九弟！”八皇子感觉到那瓷片离自己的脖子更近了一些，吓得他赶紧阻止沈苍梧的靠近。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首领太监的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这离开去批奏折的皇帝，又折返了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众人让开了道路，见着皇上，纷纷下跪叩拜，唯有这被劫持的八皇子不敢动，而云溪，也没有打算让他动。 “父皇，父皇救儿臣啊父皇！”八皇子一开口，还带着哭腔。 云溪觉得，这也是个色厉内荏的没用的草包。 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德性的皇帝，见着云溪这般模样，叹了口气，“今日之事，朕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也能猜到个大概，姑娘，你放了老八，朕答允你，不会让老八找你的任何麻烦，你仍旧跟着老九回去，只一点，不许再让她进皇宫。” “父皇！”八皇子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 皇帝眼神一厉，让八皇子闭嘴，又看向云溪。 作为帝王的威压，让云溪不自觉得松了手。 边上的侍卫赶紧将八皇子拉了出来。 云溪的手垂下来，瓷器从她的手掌中滑落，鲜血也顺着手掌一滴一滴得滑落。 伤口的刺痛，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的反应。 她只是机械性得看着躲在皇帝怀里的八皇子。 真是可笑。 她自顾自得往前走，仿佛大殿两侧的这些人都跟她没有了关系。 外面的月亮真圆真亮啊，好像她小时候，爹爹和娘亲都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抱着她，在下人房的院落里，曾经看过的月亮的模样。 “爹——娘——云溪好想你们啊……”她呢喃着，眼前的月亮似乎变得模糊起来。 两眼一黑，直接就倒了下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房间里。 这房间，她很熟悉。 又是沈苍梧的房间。 “醒了？” 沈苍梧听见她的动静，走进来，冷着一张脸。 云溪撑着床面想要坐起来，结果手轻微一碰，便疼得皱眉。 她抬起手，看着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掌，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宴会场上握着碎瓷片早就割伤了手。 “把药喝了。”沈苍梧将放在边上几案上的药端给她。 她伸手，本想把药接过去，却被沈苍梧拦住，他拿了一个木勺子过来，舀了一勺，喂到云溪的嘴边。 云溪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样一勺一勺喝药，折磨的可是她自己。 “奴婢可以自己来。”她还是想要伸手去拿，可沈苍梧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于是云溪只好就着那木勺子，一勺一勺得喝药。 第13章 留下她 “殿下。”云溪喝了三勺之后，实在是忍不了，“这样喝太慢了，让奴婢自己来。” “好心当成驴肝肺！”沈苍梧见自己居然被云溪嫌弃了，一时之间拉不下这个面子，连着勺子带着碗一起塞到了云溪的手里，“喝！” 那药，苦得要命。 云溪喝完了药，整张脸都几乎皱在了一起。 “连药都觉得苦，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今天这么做，会丢一条命么？” 沈苍梧看她喝药都被苦成这个样子，忍不住吐槽一句。 “如果没有殿下一开始的那些话，奴婢今天就不用受这些罪。”云溪不卑不亢。 沈苍梧冷哼了一声，“你还怪本王？没有本王，你觉得你今天能够全身而退？” 云溪抬眸。 看来今日皇帝回来得那么快，就是有人报信。 这报信的人，多半是在后半程宴席上再未出现过的沈风逸。 “那就请殿下日后找个机会，让我谢过十四殿下。”云溪直接点明了自己的猜想。 被云溪说中，沈苍梧只觉得就好像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一样。 眼前的丫头牙尖嘴利，他从前怎么未曾发觉？ “老八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有父皇的那句话压着，可老八阳奉阴违的事情做得也不少，所以，你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出门了，老老实实在九皇子府里待着，等他有了新的目标，你就安全了。”沈苍梧想起八皇子抓着云溪的情景，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火在燃烧。 如果不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老八的手早就跟他的身体分家了。 “知道了。”云溪默默得应了一声，“殿下，奴婢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 这一次，沈苍梧并没有阻止。 因为她没有再提要离开的这件事。 看来，用老八作为借口，暂时留下她在九皇子府的计划，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望着云溪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沈苍梧只觉得那抹瘦削的背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未曾散去。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居然那么瘦？ 翌日，云溪又是被管家的敲门声给喊醒的。 她去开门，还没看清楚眼前站着什么人，就已经有一堆东西跟着管家进来。 “这是做什么？” 云溪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刚刚被送进来的东西，都是各式各样精致无比的糕点。 “府里马上就要准备殿下和梅姑娘的大婚，外头送来了这些喜宴上要用的糕点，云溪姑娘挑挑，看哪些适合？”管家对云溪，一向是有相当好的脸色。 云溪摆摆手，“我不爱吃这些东西。” “云丫头，这是殿下的命令，不管怎样，都稍微试吃一口，至少定下三个品类。”管家将沈苍梧先前交代给他的话都给一五一十得复述了出来，当然，最后还是自己加了一句，“殿下知道你不爱吃这些东西，可这些东西对受伤的人恢复元气也很有用，再不爱吃，也吃一些。” 这样的话，让云溪愣了一下，这才扭头，去仔仔细细打量桌上送来的这些糕点。 一如管家所说，这糕点与平日里市面上能见到的糕点都不一样，显然有许多是用药材和极有食疗价值的食材来做的。 云溪领会了沈苍梧和管家的意思，从里头挑了几块，送入嘴里，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我喜欢这个。”云溪指着手边那个芍药花造型的糕点，笑得眉眼弯弯。 吃了甜的东西，果然是能够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好。”管家点头，让身边的仆人们都记下来。 “还有这个！”云溪又指了指另一边那个元宝造型的，知道九皇子府应该不缺钱，但对于云溪来说，看到金元宝，总归是心情能够更好一些，想来别的人也是这样。 就这样挑了半个时辰，云溪几乎把所有送过来的糕点都给尝了个遍。 “多谢云丫头。”管家做完了记录，还知道给云溪道谢。 “管家慢走。”云溪将管家送出门。 迎面便撞见了带着人来到东苑的梅凤栖。 梅凤栖的身后，浩浩荡荡得跟着数十名仆人，仆人的手中还端着盘子，盘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物件。 有珠钗，有凤冠，还有喜服，以及其他的一些成亲时的用品。 “三小姐。”云溪习惯性得见礼。 梅凤栖此刻见到云溪，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直接无视了她，朝着东苑的那栋楼走去。 楼分两层，第一层是会客和书房，第二层就是沈苍梧的房间。 也就是昨天云溪晕倒之后醒过来的地方。 管家见着梅凤栖这趾高气扬的样子，颇为感慨得摇了摇头，对着云溪劝慰道，“就算是她现在要进来了，也只是一个侧妃，等日后殿下定然是要娶京中官宦的女儿做正妻的，京中的女儿也都更讲规矩一些。” 这么多年，管家见过的人也不少，所以识人自然更清楚些。 “云溪。” 大楼的大门又被梅凤栖推开，这一次，是来喊云溪的。 云溪应了一声，又看到梅凤栖在朝着自己招手。 “云溪，殿下定然要让你来选这成亲需要的东西。” 虽然是传话的，可云溪根本不会听错梅凤栖在这些话里，所隐藏的恶意。 书房里，沈苍梧正在作画。 “苍梧，你在画什么？”梅凤栖一走进去，便见着沈苍梧正站在桌前，手中笔走龙蛇，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有了一幅美丽的泼墨山水画，“这里是——” “来看看。”沈苍梧朝着梅凤栖招手，“你我便是在此处相遇的，你救了我，所以我答应你，这辈子非你不娶，一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梅凤栖扫了一眼这山水画中的景象，明明是一片陌生。 可她并不敢让沈苍梧发现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 真正救了沈苍梧的人，并不是她。 “对啊，我都记得，苍梧说了，要一辈子都和凤栖在一起！”梅凤栖又重复了一遍沈苍梧的话，眼神下意识得瞟向云溪。 云溪一无所觉。 第14章 替他挑选 因为她并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救了沈苍梧的人，就是梅凤栖。 而其实—— 梅凤栖摇了摇头，将那些杂念都从自己的脑子里甩出去。 “云溪，既然来了，就放眼替我们挑挑。”梅凤栖尽管一万个不情愿，可毕竟这是沈苍梧的想法，她也必须遵从。 不然的话，她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侧妃之位，岂不是就要丢了？ “殿下，三小姐，你们二位的喜事，奴婢实在是没有什么参与的资格。”云溪垂眸，下意识得就想要把这件事情给丢出去。 太麻烦了。 云溪绝对不是自己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云溪，昨天本王才救了你，你今天就要忘恩负义？”沈苍梧捧着一本书册，靠在窗边。 一身黑衣，在阳光的映衬下，这黑衣上的金线刺绣在闪闪发光。 让他整个人也显得耀眼夺目。 云溪挪开眼神，对沈苍梧的画，并没有再反驳。 沈苍梧的脾气她已经很清楚了，不按照他的想法去做，是不会有结果的。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刚刚那个浩浩荡荡的人群送过来的东西。 喜帕龙凤呈祥，也有花团锦簇。 喜服上绣的图案大致也差不多，唯有嫁衣上绣的花纹不一致。 云溪转着看了半晌之后，挑出了其中一件嫁衣，“姑娘从小就喜欢牡丹，嫁衣就这件。” 梅凤栖闻言，立刻捧场，“云丫头真不愧是我从小教出来的，对我的喜好就是了解！” 云溪笑了笑。 其他的东西大多也都按照云溪对梅凤栖喜好的了解挑了一遍，梅凤栖的脸色也不像先前那样冷漠。 云溪暗暗松了一口气。 待得最后一个喜饼的选择结束，云溪躬身一礼，“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梅凤栖点头。 沈苍梧却没有说话。 “苍梧？”梅凤栖疑惑得看向沈苍梧。 沈苍梧的视线却只落在手中的话本上，良久之后才冒出一句，“凤栖，宫里派来的教引嬷嬷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你去前厅迎一迎。” “苍梧，你不跟我一起去么？”梅凤栖抓着沈苍梧的手臂，并不想这样轻易得反手。 沈苍梧摇头，“你总归是要习惯的，别让教引嬷嬷等着，要是有什么不会的，或者受了什么欺负，来告诉本王。” 说着，他抱了抱梅凤栖，轻轻得拍着她的肩膀，就算是安抚。 “好。”她有些不舍，却也无奈，“那等教引嬷嬷走了，我再来找你。” 临走的时候，梅凤栖深深得看了云溪一眼。 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警告。 云溪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殿下，没什么事情的话，奴婢先告退了。” 云溪可不敢久留，转身就想要走，可是背后又传来了如魔音穿耳一般的声音。 “本王让你走了么？”沈苍梧喊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殿下有何吩咐？” “过来。”沈苍梧似乎是离开了窗边，走到了床边坐下。 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了云溪的耳朵里。 “聋了么？” 见云溪半天都没有动作，沈苍梧明显有些动怒。 “来了。”云溪无奈，不知道今天这位九皇子殿下又要抽什么疯。 她走到沈苍梧的身边。 床边，那些原本用来放喜事物件的盘子并没有撤去。 “你记得你家三小姐喜欢的东西，那你喜欢什么？”沈苍梧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想要问这个问题。 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想要知道。 “殿下，奴婢只是你的侍女，奴婢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云溪更加不明白这阴晴不定的九皇子殿下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没有什么喜欢东西？”沈苍梧反问，“怎么可能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云溪回答。 沈苍梧见着眼前这女子仍旧是那副倔强的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更加无奈。 那心底的声音终于逐渐微弱下去。 “就当本王多此一举。”沈苍梧摆摆手，“你出去。” “是。”云溪默默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管家被叫到了东苑，除了被吩咐把桌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走之外，管家还接到了一个令他觉得十分无语的事情。 “殿下想要我打听云丫头喜欢什么？”管家一度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所以多问了一遍。 沈苍梧点头，神情又有些不自然，仿佛管家要是再多问一句，他就能立刻发脾气。 好在管家也是有眼力见得很。 云溪正在厨房帮忙，没成想就又见到了晃悠过来的管家。 几个厨娘面面相觑，最近几天，管家过来厨房的次数可能比前两年加起来的时间都要多，不过每次都是来找同一个人。 “云溪，我能问你个事儿么？”管家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能有什么方法套出他想要的答案，所以在跟家里的婆娘讨论了一番之后，终于是想到了一个主意，便火急火燎得赶来找云溪，“府里有个下人，看上了隔壁家的一个丫鬟，那个丫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你觉得，如果你是她的话，你会喜欢什么物件？” “啊？” 正在刮鱼鳞的云溪听见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若不是管家此刻的眼神实在是太过诚挚，恐怕云溪立刻就会怀疑到沈苍梧的身上。 “这个嘛——”云溪对上管家殷切的目光，便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其实作为丫鬟，也没什么收到东西能够特别开心的，因为一年到头都在伺候主子，所以能有时间单独出去踏青，应当是最高兴的。” “好主意！”管家立刻点头表示附和，“多谢了云溪。” 害怕露馅，所以管家并不敢再多问，得到了一个答案之后，便兴高采烈得来找沈苍梧交差。 沈苍梧听后，若有所思。 于是，当天晚上，整个九皇子府传遍了一个消息。 明天全府的丫鬟和仆役们都能休息一天，可自由出城游玩。 桃樱乐坏了，来找云溪热火朝天得讨论着明日的出游计划。 云溪含笑听着，一抬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第15章 被迫出游 “殿……殿下！” 桃樱也见着他，因为惊讶所以下意识得张大了嘴巴，又反应过来失了仪态赶紧闭上嘴跪下请罪，“请殿下恕罪。” 云溪在一旁行礼。 “明日，想去哪里？” 沈苍梧摆了摆手，让桃樱起来，扭头问云溪。 云溪不答。 于是沈苍梧又看向桃樱。 桃樱可不敢不答，只好弱弱得说，“我们打算去城郊的桃林，这个时节，落凤湖边上的桃花一定都开了。” 到底还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聊起出游踏青的行程来，两眼都在放光。 “知道了。”沈苍梧没再说什么，扭头就走。 他来的也快，去得也快。 待得桃樱反应过来之后，才想起来他就是来问一趟明日的安排？ “云溪姐姐，殿下最近怎么怪怪的？” 桃樱挽着云溪的手，望着沈苍梧离去的背影，不免好奇。 云溪心底五味杂陈。 “桃樱。”她喊着身边丫头的名字，“明日你们都出去了，王府里不能无人值守，我留下来。” “可是云溪姐姐，这——”桃樱还想再劝，在对上云溪的眼神之后，她便明白她的主意已定，便只能放弃。 这九皇子府的丫鬟和仆人们放一天假，虽然是三三两两呼朋引伴，但都加在一起，那也是相当大的数量。 云溪在几乎走光了的后院里走着，比起平日来，这里更显得空旷了许多。 昨夜里起了风，满地的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云溪拿了个扫帚来，缓缓得将那些落花都扫成了一堆，一边扫，一边还轻轻哼着歌。 那是家乡的俚曲，曲调悠扬，颇具江南情致。 这歌声，落在风里，随着风散落在园子各处，还真有被这歌声吸引而来的。 有人推门进了这园子，笑声朗朗，“这人都走空了，云溪姑娘怎么还在这里洒扫落花？” 这声音，年轻又有朝气，是沈风逸无误。 “十四爷。”云溪停下手中的动作，躬身行礼。 沈风逸摆了摆手。 “我听说今日九皇子府这放假，是九哥为了一个人而设的。”沈风逸走到云溪面前，拦住了她想要继续扫地的去路，“结果这个人如今却在这里打扫，岂不是辜负了九哥的一番美意？” 沈风逸讲话，还真是直白。 云溪摇头，“奴婢生来喜静，并不喜欢走动。” “那就是当做陪我了。”沈风逸伸手便来拉云溪。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沈风逸心里清楚得很，要是不直接拉着走，就云溪这性子，是怎么都请不出来的。 “十四爷！” 果不其然，云溪刚被抓着手腕就开始挣扎。 沈风逸连哄带骗，费了老半天劲，才终于把她从东苑拉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人。 又是那个脸臭到宛如一块黑炭一样的男人。 “殿下。” 云溪行礼。 沈苍梧的脸色并没有什么改善。 从沈苍梧的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表情更加不耐烦，“云溪，既然说了今日要去落凤湖，为什么这么拖拖拉拉，非要小十四去请才肯来？” 被喊了一声“小十四”，沈风逸看了一眼沈苍梧背后的女人，表情有些莫名。 “三小姐，我……”云溪有些无语。 “好了，出发。”沈苍梧堵住了云溪接下去要说的话，拉着梅凤栖便上了马车。 沈风逸走到云溪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后头的那辆马车，“你跟我一辆车。” 云溪愣了一下，正准备跟着沈风逸走的时候，前头那辆马车的帘子又被撩开。 “云溪。” 是沈苍梧在喊她。 “还不上车？” 让她上他的这辆马车？ 她立刻眼神向沈风逸求助。 可惜—— 沈风逸也得看沈苍梧的脸色，摇了摇头，让云溪乖乖听沈苍梧的话。 云溪咬了咬牙，在车夫的帮助下登上了马车。 帘子一掀开，她便看见梅凤栖靠在沈苍梧的身边。 马车上准备了许多果盘。 “殿下，来吃一个。”梅凤栖替沈苍梧剥了葡萄皮，送到他的嘴边。 他含笑咬了一口，“真甜。” 梅凤栖笑得两颊都染上了红晕。 “殿下，讨厌——” 美人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人骨头都有酥软了。 云溪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她伸手去掀马车一侧的帘子，挑开了帘子往外看，外头正好经过的是繁华的青龙大街。 这一条街，正是他们进京那天走的道路。 行人熙熙攘攘，街上还有许多一看便知是从异域来做生意的商人。 云溪想起从前父母也会带她上街，那时候的她就羡慕那些可以走南闯北的商人，还有人送过她一只木雕的骆驼，跟她说，“西域的人都不骑马，而是骑骆驼，骑着骆驼，就能够在沙漠里走上七天七夜，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小小的她将这一切都记在心里。 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脱离奴籍，恢复自由身，去走遍这大好河山。 可是眼下…… “云溪！” 有人喊她，她这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吃葡萄么？” 云溪放下车帘，扭头向身后看去，是梅凤栖递来的葡萄。 在雪白犹如玉葱一般的指尖，一颗葡萄莹莹而立，的确是很美，可云溪并不想吃，却又不得不吃。 老人常说，美丽的东西都是带毒的。 一如如今的梅凤栖。 “多谢三小姐。”云溪颔首，将那颗葡萄接了过来，送进了嘴里。 “这东西要是放在以前，你在梅家是绝对吃不到的，现下你是苍梧的近身侍女，身份不同了，自然也有不同的待遇。”梅凤栖这话，听在云溪的耳朵里，只觉得万分别扭，“可是京城也不比梅家，你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可千万要讲出来，否则非让人猜来猜去，那可真是累人。” 这些话，怎么听都觉得莫名其妙的。 云溪懒得跟梅凤栖掰扯，于是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句，“多谢三小姐提点。” “知道就好。” 显然并不满意云溪这一次的反应，可也无可奈何，梅凤栖只能暂时先忍下。 落凤湖周围，桃林繁盛如仙境一般。 第16章 湖里的杀手 天气晴好，游人如织。 两辆马车在桃林外停下来。 沈苍梧扶着梅凤栖下车。 云溪单手撑在马车上，一跃而下。 她未曾注意的是，沈苍梧那原本已经抬起，准备要接住她的手。 “参见九殿下，十四殿下！” 周围的游人大多也是京城之中的官家子弟，大多都认识沈苍梧和沈风逸。 “两位殿下今日怎么如此好兴致，竟想到来这落凤湖桃林游玩一番？”边上几个穿着青衫，戴着头巾的书生见机会难得，都凑到了两人的面前，想要在如今这两位相当受宠的皇子面前露个脸。 沈苍梧面色不善。 人群中，已不见了云溪。 被人群挤开去的云溪乐得远离沈苍梧一行人，在湖边缓缓得走着。 微风拂面，带来一股属于春日的清香。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孩童在趁着东风放纸鸢，银铃般的笑声不绝于耳，使人心情大好。 “云溪姐姐！” 正陪着孩童放纸鸢的桃樱一眼就认出了云溪，欢笑着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你不是说不出来么？” 云溪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玩得开心么？” “当然！”桃樱挽着云溪的胳膊，带着她往孩童们的方向走，“我从七岁之后就再没有放过纸鸢了，今日难得有机会，走云溪姐姐。” 孩子们笑着闹着，手里没纸鸢的也在拍手喊叫着。 突然间—— 不远处传来一声孩子的惊呼声。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碧波荡漾的落凤湖里，有一个十岁大的孩子正在拼命得挣扎，而他的玩伴们，正站在岸上，焦急得求助。 那孩子显然平日里是被娇生惯养的，落了水之后没什么挣扎的力气，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云溪立刻冲了过去，“快去找绳子！” 她不会游水，能够想到的办法就只有这一条。 然而—— 这一时半刻里，哪里能那么快找到绳子。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个书生直接脱去了外袍，“砰——”得一声跃入了水中，只是在水中几个起落，就已经游到了那个孩子的身边，一抬手将已经几乎耗尽了力气的孩子打晕，奋力带着他游回了岸边。 “快，帮忙！”云溪招呼着桃樱和九皇子府里的其他侍女，一起将水里的人拉了上来。 虽然天气已经在逐渐回暖，可是刚从水里上来的时候，那救人的书生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冷颤。 “多谢先生。”云溪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水痕，“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书生在见到云溪的第一眼，便笑得眉眼弯弯，然而，他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已经有一道黑影冲了过来，将正在给书生擦拭水迹的云溪拉起来。 “你是本王的近身侍女，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沈苍梧今日的脸，更加黑了。 那书生显然是认识沈苍梧的，立即抱拳行礼，“见过九殿下。” 沈苍梧并不搭理眼前的书生，只是看着云溪。 “有人落水了，奴婢过来看看。”云溪拉开了和沈苍梧之间的距离，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沈苍梧真是恨死了这样的云溪。 可偏偏，这倔强的女人又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好了，显然人都救起来了，也就不用站在这里了。”沈苍梧一伸手，抓住了云溪的手，十指相扣。 云溪心下一震，下意识得想要把手甩开，却被抓得更紧。 那书生的视线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上，似乎有了了然的神情，“微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慢走。”沈苍梧终于给了一句回答。 不过一声“微臣”，也让云溪知道了，眼前的书生并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也是个在朝围观的。 被救上来的孩子在路人的救助下，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 当他的意识完全回笼的那一刻，“蹭——”得一下就从草地上坐了起来，指着湖面，“有鬼！有水鬼！水果想要把我拉下去陪他！” 水鬼？ 云溪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沈苍梧带着后退了几丈远。 然而—— 并没有用。 说时迟那时快，在沈苍梧动的那一刻，原本平静的湖面猝然碎裂，几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从碎裂的湖面底下爆起，带起来的水珠飞溅到周围人的身上，竟然锋利得有如刀子，割破了外袍，也划破了脸颊。 众人纷纷惊呼。 “九哥小心！” 沈风逸的提醒自不远处响起。 云溪知道这些杀手又是冲着沈苍梧去的，闪身就准备躲开。 “苍梧，救命！” 不远处，同时响起了梅凤栖的求救声。 云溪还未站稳，便觉得身旁的人推了一下自己，她踉跄了好几步都没能够站稳，只能放任自己重重地朝着地面跌去。 那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她的眼前掠过。 刺骨的疼痛传来，云溪甚至都不用去看，就知道自己的手掌心已经又全是被石子划破的伤口。 刀剑相击之声在不远处响起，桃樱赶忙跑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云溪姐姐，你没事？” “没事。”云溪摇头，在桃樱的扶持下正准备站起来，结果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她下意识得拉住了桃樱，又转了个身。 “云溪姐姐！” 桃樱尖叫了一声。 然而——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云溪有些呆愣得转身，回头一看，竟是有人帮自己挡住了这一剑。 “先生！” 云溪大惊之下，看着那人直挺挺得倒下去。 “桃樱，叫大夫！” 云溪赶忙抬头吩咐桃樱。 而那个一击得手的刺客显然也有些惊愕，没想到有人会这样不管不顾得冲上来替别人挡刀，而就是这一愣，给了支援过来的沈风逸一个机会。 “啪——”一脚，沈风逸狠狠得将杀手踹倒，又抓着他的下颚，不让他服毒自杀，到最后，干脆把他的下颚关节给卸了。 “没事？”沈风逸将杀手交给闻讯赶来的京城捕快，赶紧去看云溪。 大夫也已经来了，查看过书生的伤势之后，松了一口气，喊了自己的小童过来将书生送到药庐里去。 第17章 新科状元 “大夫，我跟你一起走。” 云溪并不放心这书生的安危，尽管大夫已经给出了放心的结论。 “云溪。” 沈苍梧开口就要喊人，可后面的话仿佛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握着剑柄的拳头逐渐收紧，最后只能来一句，“你走，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府。” “多谢殿下。”云溪倒是谨守礼节。 “我跟你去。”沈风逸倒也是个热心的，怕云溪在路上出事，也带着人跟了上去。 原本游人如织的落凤湖桃林，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许多人在亲眼目睹了这样一场刺杀之后，也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根本再也提不起什么游玩的兴致，大多也都早早得回家了。 “苍梧，要不我们也回去？”梅凤栖试探着问。 “嗯。”沈苍梧点头。 马车上，梅凤栖将自己与沈苍梧贴得更为紧密，“苍梧，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些杀手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简直是要吓死了，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及时赶过来了！” 沈苍梧揽着梅凤栖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别怕，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沈苍梧对梅凤栖说的。 可不知为何，在是这句话的时候，沈苍梧的眼前最终浮现的，却是云溪那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这女人可真是大胆。 即便是不在他的面前，这张脸都还要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马车行到九皇子府，梅凤栖从车上下来，见沈苍梧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颇有些疑惑得追问，“你不下车么？” “今日之事太过蹊跷，我要去见见十四弟，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沈苍梧拍了拍梅凤栖的脸颊，“你乖乖待在家里，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想玩的就跟管家说。” “好。”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梅凤栖自然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她站在九皇子府门口，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内心这升腾的火焰在熊熊不断得燃烧。 药庐里，云溪正坐在床边，用打湿了的手巾，继续替伤者擦拭脸上的汗水。 书生身上的衣服已经请药庐里的小厮换过。 他原本就是下水救人，这衣服都还没干，就又被杀手捅了一刀。 今日对于这书生来说，还真的是命途多舛。 “大夫，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云溪再次见着大夫进来的时候，又追着问了一遍。 大夫摇头，“我给他喂了药，至少要等到明早才会醒来，你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有小童看着。” “不行。”云溪摇头，她盯着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虽然因为受伤而脸色苍白，但或许是因为在朝为官的原因，这病弱的气质上，还添加了一丝玩弄权势游刃有余的感觉。 沈风逸从外头进来，正好见到云溪盯着这人看个不停。 “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父皇亲自主持的殿试，钦点的状元，而且破例不用外派出京为官增加资历，而是直接留在了京城，虽然家里的条件并不如京城之中随处可见的那些官宦人家，可论人品论才学，这位都是独一档的。” 见云溪或许好奇，沈风逸直接把这书生的老底都快掀完了。 “你看上他了？” 沈风逸不是什么喜欢八卦的人。 可云溪跟在沈苍梧的身边并不算短，沈风逸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向来不近女色的九哥破例。 在见到云溪之后，沈风逸大概也知道了一些。 云溪的身上可以有许多的形容词。 倔强、清冷、不服输、同时又是安静的、淡漠的。 沈苍梧在京城，很少见到这样的女人。 所以，云溪自然而然得吸引了他。 即便是已经定下了梅凤栖这个侧妃，沈苍梧也始终还是想要把云溪给留在身边。 “他救了我。” 面对沈风逸的试探，云溪毫不犹豫得给出了回答。 在杀手袭来的那一刻，沈苍梧再一次选择了去救梅凤栖。 “所以，你喜欢他？”沈风逸继续追问。 “不。”云溪摇头。 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并不喜欢，却也不讨厌。 因为云溪有自己的算盘。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或许沈苍梧会愿意放人…… “云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沈风逸伸出手去，在云溪的面前晃了晃，让她回身。 “什么？”云溪将手巾放到热水里，又重新绞了一遍，复又开始了第二轮的擦拭。 “你和我九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是主子和仆人，未免太不主仆了一些。 可若不说是主仆，又能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云溪下意识得便斩断了沈风逸后续继续问下去的一切可能。 却在话音刚落的当口，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云溪。”他走进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跟我回去。” “放开。”云溪想要甩掉他的手。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 在宫宴上，云溪也是这样，厌恶八皇子的碰触。 沈苍梧的心微微瑟缩了一下，因为云溪的厌恶，“这个人救了你，所以你倾心于他，现在连碰都不愿意让我碰一下了？” 云溪将手抽出来，后退了几步，垂下眼眸，“奴婢不敢。” 好一个奴婢。 好一个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沈苍梧只觉得胸中涌起了一团火焰，“云溪，你愿意在这里待着就在这里待着！” “九哥！” 沈风逸想要劝，结果沈苍梧头也不回得就走。 “云溪，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回去，我九哥的性子你没见过，他发起狠来，谁都受不了。”沈风逸摇头叹气，“他算不上什么好人，如果他想要逼你回去，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能够让你就范。” 云溪并不相信。 沈风逸也就不再多话，毕竟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了之后，才会后知后觉，原来旁人早就已经提醒过了。 不过，云溪的提醒来得相当之快。 半个时辰过去，便有九皇子府的人匆匆跑来送信。 “云溪姑娘，快些回去看看，桃樱不知哪里惹到了殿下，现在正要被赶出去呢！” 第18章 找麻烦 云溪赶回九皇子府的时候，桃樱正跪在大堂前，哭得可怜兮兮的。 她的面前，站着梅凤栖。 梅凤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鞭子。 “还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啪——”得一声，那鞭子在地上打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看得人心里发怵。 桃樱浑身一颤，显然被吓得够呛。 “梅姑娘，奴婢……”桃樱摇头，“奴婢不知道是哪儿做错了。” “好啊你！”梅凤栖眼神一厉，那一双眼眸中射出凛冽的寒光，手中的鞭子再一次高高得扬起，这一次，显然是冲着桃樱打下去的。 “啊——” 桃樱吓得闭上了眼睛，然而，鞭子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响起，桃樱只听得自己身前有人闷哼了一声，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云溪。 那一鞭子正好打在了云溪的身上。 背后的衣衫破碎，露出了被鞭打的红痕。 “云溪姐姐！”桃樱赶紧扶住了被打得有些晕眩的云溪。 梅凤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都咽了回去。 “让开！” 最终，她沉默了半晌，对着云溪喊了一句。 “三小姐，她还只是个孩子，如果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奴婢替她跟三小姐道歉。”云溪忍着背上的痛，跪在那里，跟梅凤栖说话。 边上的丫鬟和仆人经过，都下意识得往这边看，又低下头去不敢多看，眼神交汇了几下，赶紧走人。 “呵呵。”梅凤栖对云溪的话，不以为然，“你替她道歉，你以为你是谁？这丫头打碎了殿下送我的首饰，我不过是抽她几鞭子，有什么问题？” “可是那东西不是奴婢——”桃樱急着想要解释，可是跟在梅凤栖身边的丫头根本不给桃樱这个机会。 “还说不是你，我刚刚从那个拐角走过来，是你这个丫头走路蹦蹦跳跳得不看路，撞到了我，才害得殿下的赏赐都摔在了的地上。” 那丫头名唤静香。 人倒是和她的名字不怎么搭边。 一点都不安静。 桃樱仍旧不服气，被云溪按住。 “三小姐，您有什么气，尽管冲我来。”云溪垂眸，不敢让桃樱再多说什么话。 这种时候，梅凤栖手里捏着桃樱的生杀大权，在这座皇城之中，用刚刚静香说的那些话作为理由，弄死个把人并不算什么难事。 “冲你来？”梅凤栖嗤笑了一声，“我本来看在你是我梅家家生子的份上，不想为难你，可是你既然非要站出来逞这个能，就不要怪我了！” 她这话，让云溪瞬间想起了进京路上，她在云溪落水之前同她说的那些话。 分明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偏要装出一副善人的样子来。 “奴婢认罚。”云溪知道这件事情就算继续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还不如早点让梅凤栖发泄完，好早点回去上药。 “认罚就好。”梅凤栖示意静香带着人上去把桃樱拉到一边。 云溪就这么静静地跪着。 虽然是挨打挨骂的丫鬟，可她的脊背依旧是挺直的。 即便表面上是服了软，可心底依旧是坚硬无比。 她很清楚，今天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绝对不是梅凤栖，就像是沈风逸所说的那样，沈苍梧如果不想让她离开九皇子府，有成千上万种办法，可他偏偏却要选这一种，把其他不相干的人拖进来，用桃樱来逼她就范。 该说不说，皇家人的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位九皇子还真的是学了个十成十。 “啪——”得一声，鞭子再次落下，这次鞭子换了个方向，但还是重叠在了原来的伤口上，云溪咬着牙，不发一言，伴随着一鞭子又一鞭子抽下来，云溪咬紧牙关，直到她感觉到了嘴里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才知道是自己把舌头都给咬破了。 “梅姑娘！” 管家闻讯赶来，见着云溪整个背上都被鞭子抽得没有一个好地方，吓得他赶紧冲上去拦住。 “这位毕竟是殿下的近身侍女，即便您日后成了侧妃，也无权如此教训她。”管家赶忙拿出沈苍梧的身份来压梅凤栖。 梅凤栖这鞭子也甩得累了，她恨恨得将鞭子扔在一旁。 管家以为梅凤栖打算就这样收手了，可没想到梅凤栖还要给他来个大的。 她吩咐静香，“去厨房，拿辣椒水来。” “辣椒水？”管家愣了一下。 周围经过的丫鬟和侍卫们也都瞪大了眼睛。 梅凤栖这是要做什么？ 桃樱更是被吓坏了，从刚刚开始，她的眼泪就就没有停下过，这下看着静香小跑着取来了辣椒水，这满满的一碗，上面还漂浮着红通通的辣椒和和白色的小沫子。 “倒上去。” 梅凤栖白眼一翻，就吩咐静香动手。 静香的胆子也是足够大，直接就走到了云溪的身边。 因为被打了几十鞭子的缘故，所以这云溪整个人都已经在要倒下去的边缘。 桃樱赶紧扑过去，护在了云溪的身前，哭得成了泪人，直接向梅凤栖认错求饶，“梅姑娘，是奴婢错了，是奴婢没有看路才撞到了静香姐姐，可这件事情跟云溪姐姐没有关系，求求你，放过云溪姐姐！” “拉开！”梅凤栖眼神一厉。 然而—— 上去的几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拉得动桃樱。 桃樱生怕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放开了云溪，她真的就倒下去了。 “桃樱……” 云溪的声音虚弱得很，却还是勉强绽开一个笑容，想要安抚她，“我没事。” “梅姑娘！”管家皱眉。 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位未来的侧妃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嫁进门就已经是这样的模样。 “殿下还没回来么？” 管家压低了声音，问着边上站着的自己的手下。 “已经派人去宫门口等着了，等殿下从皇宫里一出来，第一时间就会收到消息赶回来。”手下也是战战兢兢的。 他们这些离沈苍梧更近一些的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在沈苍梧的心中，到底谁才是真正占据了重要地位的那个人。 不是如今拿着鞭子耀武扬威的这位。 第19章 拜他所赐 “别管她，给我倒下去！” 梅凤栖狞笑着，只想着在沈苍梧回来之前，赶紧先把人给解决了。 这样的话，以沈苍梧对她的倾心程度，就算是她真的把云溪给搞死了，顶多也是个先斩后奏，沈苍梧根本就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云溪要是还活着，她就只会一天一天得在这里变得更加碍眼。 静香闻言，直接将那一整桶辣椒水，兜头就倒了下去。 “啊——” 云溪想要忍，可浑身的神经和细胞都在叫嚣着从未忍受过的痛楚。 那一瞬间，云溪真的很想紧紧得抱着自己，仿佛只有蜷缩成一团，才能够让这些神经不再处处叫嚣着疼痛。 “云溪姐姐！”桃樱吓坏了。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怀中抱着的女人在迅速得失去意识，委顿下去。 “云溪！” 管家也再顾不得其他，立刻喊自己的手下拦住了还想要冲上来查看情况的梅凤栖。 “云溪姐姐！” 桃樱在拼命得呼唤着云溪。 她们浑身湿透，云溪的身下，那从伤口处泛出来的血，因为辣椒水而变得更加鲜红，在她的身下甚至能够凝结成一个红色的血团。 “别装死！” 梅凤栖看云溪的样子，已经是吓得够呛，可是从小养尊处优，让她早就已经养成了不会去反思自己的习惯。 管家哪里还敢让梅凤栖继续接近云溪。 “桃樱，别哭了，快去请大夫，还有，你们来把云溪抬回东苑！” 管家吩咐下去之后，手下们赶紧执行。 望着几人手忙脚乱抬着云溪离开的背影，管家先是“恭恭敬敬”得请梅凤栖回到房间里去，随后又继续派人去宫门口看看情况。 一直到戌时末，管家这才等到了沈苍梧从皇宫里出来的消息。 云溪受伤，沈苍梧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所以，在回到九皇子府之后，沈苍梧立刻来看云溪。 虽然也是在东苑的床上，但这是在云溪自己的房间里。 桃樱坐在云溪的床边，忍不住在抹眼泪，一扭头，看见沈苍梧黑沉这一张脸站在不远处，桃樱吓得两腿一软，立刻就跪了下去。 “怎么回事？”沈苍梧盯着桃樱。 “是——”桃樱开始支支吾吾，“是梅姑娘打的，梅姑娘认为奴婢撞碎了殿下赏赐的胭脂，要责罚奴婢，云溪姐姐见到了，便帮着奴婢说了几句话。” “就这样？”沈苍梧皱眉。 这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大的摩擦。 宫中赏赐之物被偷梁换柱得也很多，丢了的也很多，可从来没听说过撞碎了赏赐品之后，要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 “咳咳——” 床上昏迷的人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 桃樱也顾不得沈苍梧在场，立刻就跳了起来，到云溪的床前抓着她的手，“云溪姐姐，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 “我——” 云溪刚想要说话，眼角余光就瞥到站在不远处的沈苍梧，便闭了嘴，将头扭头里侧，并不想再说话。 “云溪，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沈苍梧见云溪是这个态度，不免心情有些起落。 云溪闭上了眼睛，是看也不想看，听也不想听。 “桃樱，你先出去。”沈苍梧开始赶人。 “可是——”桃樱下意识得不想走。 沈苍梧于是便在那儿站着，身为皇族带给丫鬟们的压迫力，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于是，桃樱终于还是松开了云溪的手，很快就离开了云溪的房间，临走的时候，还给了云溪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外头人人都说，九皇子沈苍梧的心上人是梅家的三小姐梅凤栖，可桃樱怎么觉得，这事情与外头传得有些不一样呢？ “云溪。” 沈苍梧在云溪的床前坐下。 他伸出手去，想要去触碰云溪的那只手，可他的手停滞在了空中，因为那一刻，他看到了云溪手背上和手臂上那层叠交错的鞭痕，虽然都已经上过药了，但是依旧肿得很厉害。 “殿下，夜深了，请殿下回去休息。”云溪见怎么都躲不过，就开始赶人。 人，她肯定是赶不走的。 毕竟，沈苍梧还是需要一个说法。 “为了一个桃樱，你就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沈苍梧只觉得胸膛之中有怒意在翻滚。 下午，他才刚刚见了在落凤湖畔，那个人是如何为桃樱挡刀的。 这才区区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云溪居然又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伤成这个样子。 “不是为了桃樱。”云溪摇头，她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转过头来，看着沈苍梧，“殿下，有个问题，奴婢已经问过殿下许多遍了……” 这个问题即便云溪不明确说出口，沈苍梧都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不可能。”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一如既往，“云溪，既然你在梅家村就嫁给了我，这一辈子，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可以一直跟着我。” “可以？”云溪重复了一遍，“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有什么不同的！”沈苍梧略微有些急了，他伸手去抓云溪的手，特地避开了受伤的地方，“你我成亲的那个晚上，是你亲口说的，答应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殿下，我们那场婚礼本来就只是一个笑话，你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三小姐，既然如此，为何不肯放过我？”云溪忍着身上的剧痛，想要从沈苍梧这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沈苍梧被云溪的话，竟然也是激起了火气，开始了反向质问，“云溪，如果你能够好好得待着，当我的近身侍女，不闹出这诸多的动静来，等我对你不感兴趣了，你也就可以离开了。” 呵呵—— 这一番话，还真是足够的大男子主义。 “所以你不想让我走，你就用这种卑劣的方法，找桃樱的麻烦！”云溪情绪激动起来，那声带的伤口便有些被牵动到，说到最后的时候，连声音都嘶哑了起来，“沈苍梧，宫里就教了你这些东西么？” 第20章 成过亲 “怎么？终于不在我面前继续装小白兔了？” 沈苍梧看着云溪张牙舞爪的样子，竟突然觉得胸中的憋闷之气消了大半。 “我——你——”云溪眼下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干脆就闭上嘴，选择放弃继续跟沈苍梧在这里废话。 反正，不管她说多少遍，沈苍梧的态度都是那样。 这一次，他一样不承认自己是利用了卑劣的手段，让桃樱不得不被牵连进这件事情里。 “不管你信不信。”沈苍梧看穿了云溪心中所想，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去，想要探探云溪额头的温度，却被她扭头避开，“至少这一次，真的跟我没有关系。” 话说出口，沈苍梧又觉得有些丢脸，这种事情，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身边的这个丫鬟解释？ 甚至于，自己明明都解释了，这个丫鬟还是一副根本就不相信觉得他在演戏的样子。 活了这二十几年了，他还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心里憋闷过。 偏偏这丫头又是个倔强得要死的性子，今天为了桃樱，又是被鞭子抽又是被倒辣椒水的，若是再受点刺激，说不定这一条命就可以交代在这里了。 “你发烧了？” 他原本就看着云溪的脸色不对。 刚刚只是碰了手心还没有察觉，当他的手背皮肤无意识靠近了云溪的额头之后，他明显得感受到了手背在发烫。 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即便是都被小心翼翼得包扎过了，也还是很容易感染并且体温升高，沈苍梧立即帮演戏掖好了被子，“我去给你喊大夫来。” 云溪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十分沉重的样子。 如同置身泥潭，她想要抬手，手动不了，她想要抬腿，腿一样也还是动不了，整个人就像是被绑住了一般。 在这黑沉沉的梦境里，越陷越深。 东苑的房间里，几个大夫围着云溪，热火朝天得讨论了好多的方子，最后却定不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因为云溪除了身上的鞭伤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这些伤口有的是已经愈合了，有的留下了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殿下。” 几个老大夫讨论不出结果，便只能请沈苍梧来裁决。 “这位姑娘的体质实在是特殊，许是因为自小就落过水，或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导致寒气侵体，所以绝对不能轻易受伤，除了因为寒气侵体导致比常人更容易受风寒之外，康复也比旁的人会慢上许多。” “所以呢？”沈苍梧忍着怒意，听着几个老大夫在那里陈述利弊。 她小时候可能落过水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眼下，我们或许可以用最为阳气鼎盛的鹿活草来作为药引。”大夫们看着九皇子的眼神，也大概猜到了这事情后续应该是要怎么处理。 果然，这坊间的传言并没有错。 九皇子喜怒无常，可平日里是看不出来的，唯有在事关他的那位近身侍女的时候，才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活人的气息。 “还有呢？” 见这些大夫说话都说一半，还要他继续追问，这自然让沈苍梧更加不爽。 “只是有一点——”大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推举了一位大夫来说一下副作用，“这草药毕竟是至阳之物，再加上方子里同时也还会添加一些其他的类似药性的药材，所以在这几天里，云溪姑娘或许会很亢奋。” 这“亢奋”两个字当然是意有所指，说完那位大夫显然眼神有些不自然得在昏迷的云溪和强壮镇定的沈苍梧的身上来回转了一下。 “知道了。”沈苍梧“咳咳”了两声。 这话真说出来，也实在是有些尴尬。 “明天把药送过来，好了，都下去。”沈苍梧摆摆手。 大夫们走之前，还教了沈苍梧如何才能给云溪做一下物理降温。 “殿下。”桃樱在大夫们走后，便又一次走了进来，“我来照顾云溪姐姐。” 没有回答桃樱的话，沈苍梧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甚至于，由桃樱拿过来的丝绸，都被沈苍梧给接了过去。 绸布打湿了之后，沈苍梧小心翼翼得替云溪开始擦拭起身子来。 桃樱在一旁看着，瞪大了眼睛。 这—— 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 而且，云溪再怎么样，也还是沈苍梧的侍女。 现在怎么看着好像是沈苍梧在服侍云溪一样？ “啊——” 沈苍梧不小心碰到了云溪的伤口，她在黑沉沉的梦境里嘤咛了一声，显然是疼了。 “不疼不疼，我轻一点。”沈苍梧居然还在哄云溪。 桃樱只觉得自己进来看这一趟，实在是收获了太多劲爆的消息。 “殿下，桃樱能问一个问题吗？”桃樱跪下去，不敢直视沈苍梧的眼睛。 “问。”沈苍梧难得心情好。 “殿下和云溪姐姐，从前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的满足沈苍梧现在的需要。 “成过亲的关系。” 短短的几个字，桃樱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在反应过来的时候，桃樱忽然又觉得，沈苍梧对云溪的一切反应，就都有了理由。 “问够了么？”沈苍梧见桃樱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又追着问了一句。 这大概是他做了这么久的主子以来，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得跟一个丫头说话。 桃樱也明白，自己完全就是沾了云溪的光。 “殿下，奴婢告退了。”桃樱转身就走。 昏迷的女人因为发热，所以两边脸颊都是红通通的。 “爹……娘……” 梦里的呓语在这看着紧凑的房间里悠扬飘荡着，沈苍梧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云溪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已经都去世了。 “云溪好想你们……” 说着说着，她的眼角，便有一滴泪滑落，在她的鬓边晕开，藏入了如墨般的长发里。 “云溪。” 沈苍梧换了一块绸布来，打湿了之后继续给云溪擦拭身体降温。 “爹娘，你们别走！” 惊慌之下，云溪一把抓住了身前的人。 第21章 安抚 “云溪。” 沈苍梧喊她。 昏迷中的人只将攥着的拳头收得更紧，半分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如此近距离得看着眼前的女人，沈苍梧心口一荡。 从前并未觉得云溪是什么美丽的姑娘。 她的睫毛并不是很长，一双眼睛也不如梅凤栖那般有如秋水，唯有皮肤白皙，不管在外头怎么劳作怎么晒太阳，都依旧有如刚刚剥壳的嫩鸡蛋一般。 沈苍梧有些心猿意马，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抚上了云溪的脸颊。 指间那柔滑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得沉迷。 “放开我！让我走！” 突然之间，刚刚还因为早逝的父母而无比哀伤的女子突然变了一副脸。 她伸手推开了身前的人。 在梦境中，她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双手在空中胡乱飞舞，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糟糕！” 沈苍梧察觉到她的牙齿在用力，赶紧掰开了她的下颚，生怕她在没有知觉的时候咬到自己的舌头，四下里瞧着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塞到云溪的嘴里，沈苍梧只能将自己的手臂送上去。 云溪的牙齿并不尖利，可真的咬下去，还是发了狠的，沈苍梧眉头微皱，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很害怕云溪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伤害自己。 “别怕，云溪。”他等着云溪终于冷静下来，将手臂抽出来，也顾不得去看手臂上被咬伤的地方，而是将她整个从床上抱起来，拥入了怀中。 她浑身滚烫，烫得沈苍梧心中微微发酸。 烧得这么厉害，定然是从白日里就已经察觉到身体有恙，可她一直都忍着，并未明说。 真是个倔强到连死都不怕的女人。 “云溪，你真的就不能试着依靠一下别人么？”沈苍梧叹了口气，轻轻得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昏睡中的人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就这么靠在他的肩头，沉沉得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 管家过来，见着伺候沈苍梧洗漱的侍女正沿着原路返回，颇有些疑惑，“殿下还未起身么？” 已是辰时三刻，若是平日里，这个时辰沈苍梧都应已在院中练剑了。 “殿下不在房中。”伺候洗漱的侍女同管家见礼，回答了管家的问题。 于是，几人都是一脸得莫名。 管家早起就在府门口忙活，也未曾见到沈苍梧出门。 人到底去哪儿了？ 就在此时，西边的厢房传来了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一身黑衣的沈苍梧从中慢悠悠得走出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没记错的话，那里不是—— 云溪的房间？ “殿下，这是——”管家扫了边上的两个侍女一眼，选择直接当面问清楚。 虽然云溪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可一大早，沈苍梧从云溪的房间出来，倘若不直接当着所有看到的人面前说清楚，于云溪的名声也是有碍。 “听桃樱说，云溪昨日夜里高热不退，因此晨起便过来看看。”沈苍梧明了管家的心思。 虽然他一个皇子无所谓，可他也很清楚，一个侍女要如何在这后宅之中生存。 云溪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也不能再把她往深渊的方向推。 为什么会动这样的心思？ 沈苍梧经过昨夜，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不舍得。 明明他爱的人一直都是梅凤栖，可每当看见云溪那一双如云如雾的眼眸，当他猜不透她内心所想，他就已经被她逐渐吸引，慢慢沉沦。 “那奴婢们——”伺候洗漱的丫鬟面面相觑。 “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沈苍梧摆摆手。 丫鬟们退了下去。 管家见着沈苍梧的心情不错，大概也猜到了云溪的状况应该好了许多。 “殿下，昨日之事——”管家试探性得开口，“是否要告诫梅姑娘和她身边的静香？” “不必。”沈苍梧摇头，遥遥看着梅凤栖所居院落的方向，“她不日便要嫁于我为侧妃，不必为了此事去寻她的麻烦。” “是。”管家应下。 “云溪姐姐——”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桃樱的一声惊呼。 廊檐下原本在说话的两人循声望过去，却见云溪单手扶着门，站在那里。 桃樱手中的帕子上，还染着血。 云溪的嘴角，也有血。 那帕子上的血，是桃樱刚刚吐出来的。 “云溪。” 沈苍梧心中一滞，下意识得转身就要去看她的情况。 云溪的动作更快，拉着桃樱转身便关上了门。 “管家。”沈苍梧喊着身边的人，“她到底要如何，才能变回从前那个乖乖站在我身边，肯花心思哄我开心，肯事事为我尽心的那个人？” 沈苍梧的语气中，鲜少出现这样的迷茫。 管家叹了口气。 “殿下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不愿意面对罢了。”管家从沈苍梧成年离宫开府之后，便一直陪伴在沈苍梧的左右，他太了解沈苍梧。 这偌大的九皇子府，并无太多人知道沈苍梧与云溪的过往。 “对，我不愿意。”沈苍梧抓着身旁的栏杆，看着底下湖水中，映照出的自己的影子。 随着水波的流动，他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是我的人，不管是生是死，都得留在我的身边。” 这话，是沈苍梧对着管家说的，也是在对他自己说。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这答案，早就分明了。 “找个大夫来，再给云溪好好看看，她不是个愿意好好看病的人，要是这半月之内，她依旧是这样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就唯你是问。”沈苍梧一掌拍在栏杆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痕。 “是。”管家记下。 西边的厢房里，桃樱端了药来，送给云溪。 那药看着黑黢黢的，云溪不过闻了一下，就摆摆手，让桃樱拿开。 不过就是被鞭子抽了几下，又赶上发烧，让她喝这么难喝的药，她宁愿硬扛过去，反正，从小到大，每一次生病，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不喝不喝，拿走。”云溪万分嫌弃。 装着药的碗，被云溪放在了桌上。 第22章 身体亏空 “云溪姐姐。”桃樱有些无奈，“可殿下下了死命令，今日午后还会有一名新的大夫来给您诊脉，如果半个月之内，你的病还没有彻底好转，他就要京城之中的大夫们好看。” “又是这样。”云溪摇头，可面前桌上的那碗药，她实在是喝不下去。 正巧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云溪姑娘，现在方便进来么？我带了新的大夫来，给你看看。” 是管家站在外头。 云溪苦着一张脸，让桃樱去开门。 身上的伤口虽然都被包扎过，但是稍稍一动弹，还是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这大夫一进来，便已经闻见了浓重的药味，下意识得看向了那碗被放在桌子上，无人问津的药。 管家注意到了大夫的视线，颇有些紧张得问，“这药难道有问题？” 大夫摇摇头，“这药虽然苦，但是能看出来添加了鹿活草，这是世上难得的良药，姑娘一直不喝，这病如何会好呢？况且这药要是放凉了之后，只会更苦。” “云溪姑娘——”管家示意桃樱将药端过来，放到云溪的面前。 这么多人盯着云溪喝药，云溪纵使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把药给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犹如赶赴刑场一般做了心理准备，一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这药，通过喉咙进入胃里，苦得她差点就要吐出来。 “姑娘请坐。”大夫让云溪在床边坐下。 她卷起右侧的衣袖，露出手腕给大夫把脉。 大夫单手搭脉，只是轻轻一碰，便皱起了眉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云溪一番，随后摇头，“姑娘明明年纪不大，可这身体已经是亏空严重，日后定然是要好好养着，在如今这身上的伤好之前，绝对不能再受什么伤了，积重难返，只怕寿数难长。” 这话简单一点理解，就是告诉云溪。 她可能活不长。 管家闻言一怔。 桃樱却是先急了，“只要好好养着就可以了么？不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 大夫叹了口气，“姑娘几年前，只怕是生过一场大病，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身体一直都没有养好，所以才落下了病根子，这鹿活草虽然能够在短时间之内让你的身体状况快速调整，可等鹿活草的效力一过，姑娘若是依旧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只会同我说的一样。” 没想到，被下了这会短命的判断之后，云溪居然无比镇定。 “多谢大夫提醒。”她也不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只是对着管家和大夫都道了谢，“脉都已经诊过了，大夫也可以先走了。” 这直接下了逐客令。 管家同大夫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再留。 云溪请桃樱去送送人。 等桃樱回来的时候，云溪正坐在窗前。 窗户开着，春日里的微风吹进来，扬起她鬓边的发丝。 “云溪姐姐，你的身体都还没养好，怎么能吹风呢！” 桃樱赶忙过来，想要将窗户关上，却别云溪拦住。 她顺着云溪的视线往外看去，才发现云溪是在看天上的飞鸟。 蓝天之下，正好有鸟群列队飞过。 “云溪姐姐是不喜欢京城么？” 桃樱虽然年纪小，可不是傻子，有些事情，她看得出来。 “不喜欢。”云溪摇头，恍惚间又想起小时候同爹娘一起上街时，看到的那些西域商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更想要去西域生活。” “西域？”桃樱瞪大了眼睛，“那里是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和好玩的么？” “或许。”云溪笑了笑，揉了揉桃樱的脑袋。 桃樱听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是更有兴致了，“云溪姐姐以后如果去的话，可一定要带上我。” “知道。”云溪只当桃樱是孩子心性。 更何况，以他们如今在京城的处境，连离开个九皇子府都是难事，更何况是离开京城前往西域。 离开了东苑的管家和大夫并没有直接离开皇子府，而是转道去了大厅。 大厅之中，正坐着沈苍梧和沈风逸。 “梅凤栖真的把云溪给打了？” 沈风逸一路进来，听见丫鬟们的窃窃私语，起先还有些不信，直到从沈苍梧这里亲口得到了答案。 “她太倔了。”沈苍梧摇头，“明明只要向我求求饶，我就会——” “九哥！”沈风逸实在是服了沈苍梧，“你都说了云溪是个倔强到死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这样向你低头。” 要是两个人在这么互相倔强下去，早晚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这次丢了半条命都没能跟你低头，你还要继续这样试探下去么？”沈风逸并不明白沈苍梧和云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溪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可沈苍梧能够感受得到。 “九哥，我只是不希望你等到真的出事了之后，再来后悔。” 沈风逸话音落下，外头就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殿下，属下带了大夫过来。”管家带着大夫进门。 沈苍梧扫了一眼，“已经去给云溪看过了？” “是。”大夫拱手一礼，没等沈苍梧追问，就已经先行开口，“云溪姑娘的情况并不是非常乐观，她多年前曾经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危及生命，多年来一直未能够好好休养，所以身体一直处于亏空的状态。” “很严重的伤？”沈苍梧皱眉，“什么时候？” “云溪姑娘并没有明说，但看她的神情，她早就已经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大夫斟酌了一番，最后选择了能够让沈苍梧更好接受一点的话来陈述这些事实，“她的身体并没有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强健，如果再不好好养着，那么快则一年之内，她的身体就会出现明显的问题。”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替她调理一下？”沈风逸见沈苍梧的脸色并不是很好，赶紧插嘴，想要让这里的气氛看上去不那么凝滞。 大夫叹了口气，“其实也简单，只要云溪姑娘日后不再受太过严重的伤，也一直能够保持心情愉悦，这身体，还是能够养回来的。” 第23章 十四弟的不满 “这——”沈风逸见沈苍梧不说话，便试探性得看向自己的兄长。 沈苍梧只是眉头紧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听得沈苍梧开口，“知道了，带他下去结钱。” 管家带着大夫离开。 沈苍梧坐在那里，手中无意识端着茶盏。 “九哥，你在想什么？”沈风逸凑上去，“我也听说你没打算处置梅凤栖和她身边那个仗势欺人的丫头？” “沈风逸。”沈苍梧凝眉，“她马上就要成为你的皇嫂，放尊重点。” “好好好。”沈风逸耸了耸肩，一副输给了沈苍梧的样子，“昨日，我去找过云溪。” “你找她做什么？”沈苍梧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得砸在桌子上，面色不善。 看还是听到云溪的名字更让沈苍梧生气，沈风逸只能暗暗叹了口气，“也没做什么，只是想要在你动手之前，让她赶紧自己先乖乖得回到九皇子府，你也看到了，她最终还是回来了。” 正是因为她在那个时候回来，所以才会让她看到梅凤栖处置桃樱。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云溪才会替桃樱受那些鞭子。 “沈风逸，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沈苍梧拍着桌子便站了起来。 那一张脸，简直比包公还要黑。 “九哥，你这——”沈风逸略有些无语，从沈苍梧那不满且充满指责的眼神之中，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这位九哥，显然是认为云溪昨日替桃樱出头，都是因为他去找了她一趟的缘故。 “沈风逸，以后没有什么事，不许去找云溪。” 沈苍梧下了最后通牒。 那神色认真的程度，让沈风逸都有些肃然。 既然这么宝贝，先前为什么要闹成那个样子？ “知道了，九哥。”沈风逸懒得在这件事情上再与沈苍梧掰扯。 毕竟眼前，他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我晨起收到了消息，宫里送出来的，说南楚使节已经在路上，此次来访，是南楚的七殿下亲自来的，还带了他的胞妹，看这样子，跑这一趟，就是来嫁妹妹的。”沈风逸的眼神有些莫名。 他还特地在提到“嫁妹妹”的时候，加重了语调。 “皇后那边都还没等人抵达京城，就已经先派人去游说南楚七殿下，让他把妹妹嫁给老八。”沈风逸今天跑这一趟，主要也是为了来送这个消息，“九哥，你可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原本皇后再加上老八，就已经坐拥了朝堂之上的半壁江山，要是再让他们有南楚的助力，只怕以后你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如今的皇帝，总共有十四个孩子。 沈风逸的年纪最小。 而皇后唯有一个孩子，便是八皇子。 八皇子自小养尊处优，所以性格狂妄自大，自认为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从来不把其他的兄弟们放在眼里。 如今，能够让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只怕也就只有一个九皇子沈苍梧了。 毕竟，沈苍梧的母亲，曾经是皇帝最为心爱的女子。 只可惜，帝王心犹如海底针，曾经有多深爱，在不爱的时候就能有多绝情。 但凡皇帝这个做丈夫与父亲的，能够早点想起来他还有一个在冷宫之中的妃子，沈苍梧的母亲都不会死得那般凄惨，他也不至于自小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羞辱与刺杀。 “你想说什么？”沈苍梧看向沈风逸。 沈风逸眨了眨眼，“这还能是什么意思，让你也抓紧在南楚公主的面前表现表现，万一她看上了你，皇后和老爸的得意算盘不就落空了？反正梅凤栖也不过是你的侧妃，你的正妃之位，原本就是为了身后有权势的女人留着的。” 自小长在皇城之中的这些人，对后宫之中的歪歪绕绕自然是最为清楚的。 “不。”沈苍梧摇头，“我答应过凤栖，只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我与她之间都不会再出现第三个人。” 这样的誓言，落在沈风逸的耳中，只是一味得摇头。 “九哥，有些事情或许我现在说并没有什么用，等时间久了，真正的人心也就出来了。” 沈风逸意有所指。 “十四殿下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外头，有人端着茶进来，一开口，便是对沈风逸的冷嘲热讽。 沈风逸扭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穿着白色宫装的女子。 梳着高高的发髻，妆容精致，额头之上还贴着一朵牡丹花钿，看上去纤美又动人。 “苍梧，喝茶。”梅凤栖将手中的茶盏递给沈苍梧，“这是从我家带来的雨前龙井，虽然京城之中什么好东西都有，不过这茶可是我亲手泡的，父亲母亲在家里的时候，还曾经盛赞过我的茶艺。” 梅凤栖仪态袅娜，将茶盏送上后，便捧着木盘子站到了一旁。 “梅姑娘到底还是偏心，这茶就只请我九哥喝。”沈风逸本想随便找个话题，化解这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梅凤栖却不领情，接了他的话茬，“十四殿下配不配我煮的茶，心里清楚。” 这话，是挑明了对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满。 沈风逸从不觉得自己有错，自然也不可能为了这些事情道歉。 “好啊——九哥，看来你的这位未来侧妃，并不是很欢迎我。”沈风逸起身，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沈苍梧也没有说什么。 这让沈风逸更加意外，但反应过来之后也知道实在是自己想得太多。 都说了是心上人，沈苍梧如何是那种会让心上人受一丁点委屈的人？ 只不过—— 京城这种充斥着豺狼虎豹的地方，梅凤栖又是这样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子，只怕她很快连自己是怎么得罪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苍梧这样一直护着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保护她还是在害她。 沈风逸转身出门，到底是最后连声招呼都没打。 梅凤栖咬了咬牙，挽着沈苍梧的手臂狠狠跺了跺脚，“苍梧你看看你弟弟，一点规矩都没有！” 说一个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人没规矩。 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第24章 谁来接待？ 见沈苍梧不说话，梅凤栖略有些心慌。 想起沈风逸刚刚说的那些话，犹豫了一番，还是试探性得问出口，“苍梧，你真的会去见南楚的公主么？” “南楚的使臣既然来了，见肯定是会见的。”沈苍梧握住梅凤栖的手，感觉到她双手冰凉，皱起了眉头有些心疼，“不过你放心，虽然你是侧妃，但是我保证，这府里，不会有其他人能够来做你的主。” “所以你还是要娶那个南楚公主？”梅凤栖不是傻子，她能听得出来这弦外之音。 “凤栖。”沈苍梧的手掌收紧，是安抚，也是对她的警告，“我已经给了你能够给的一切，京城并不比你家里，凡事都要小心。” “哼！”梅凤栖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之前答应的好好的，可最后为了权势为了地位，还是能够将从前做的承诺当做从未发生过。” 她发脾气，沈苍梧必然是要哄的。 “好了好了。十四弟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说不定到最后，是那个小子被公主看上了呢，你就别担心了，要是不开心，你让管家陪着你出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都买回来！” “好啊！” 一听能出去买东西，梅凤栖的心情立刻由阴转晴。 京城之中当日就传出了流言，未来的九皇子侧妃带着皇子府的人出门，逛遍了整一条朱雀大街，在里头至少花了一千两银子。 消息传开去，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甚至于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带着手下人出宫采买的时候，也听见了，顺便带回去报告给了皇帝。 皇后正巧在边上正在与皇帝商量老八的婚事，听见此等消息，也不免有些瞠目结舌。 “臣妾听说这梅姑娘出身商贾之家，看来是自小养尊处优惯了，来了京城，也依旧是这样大手大脚的。”皇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梅凤栖既然是未来的九皇子侧妃，那如今就等于是和沈苍梧绑定在了一起，梅凤栖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对于沈苍梧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怕如今街头巷尾的老百姓，都在痛骂沈苍梧这身为皇子，却不思为民请命，只知道胡乱花费平民百姓上贡的钱粮。 这对于沈苍梧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暗，但对于皇后和老八来说，可是乐见其成。 “毕竟她救过小九的命，这钱，小九愿意给她话，那就给她。” 皇帝摆摆手，似乎是对这件事情并不太过上心。 眼前，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另一件事。 “陛下，南楚使臣现在已经进入京畿之地，您今日是一定要把这负责迎接使臣的人选定下来，否则的话，只怕是要来不及准备后续的迎接事宜。” 礼部的人站在一旁，这件事情，他们已经讨论了一下午，都还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选项并不多，如今还在世的，年龄合适的，也有资格去迎接使臣的，只有两位，就是八皇子和九皇子。 原本应当是九皇子的胜算更高一些，可眼下，这街头巷尾传出来的关于梅凤栖的流言，到底是对沈苍梧不利许多。 至于八皇子，多少是因为这平素里的为人，让皇帝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就在此时，外头的太监唱喏：“十四殿下求见。” 皇帝一抬眼，便见十四子沈风逸已经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沈风逸与沈苍梧差了五岁，自小跟着他九哥到处跑，如今行事虽然不如他九哥沉稳，倒也没有了从前那个小孩儿的模样。 “风逸，你来得正好。”皇帝朝着沈风逸招了招手，让他走到自己身前去，“南楚使臣即将抵达京城的消息，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 沈风逸点头。 “朕与你母后商量了许久，都难以定下一个确切的人去做这迎接使臣之人，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个兴趣？” 沈风逸听闻，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朝一日接到这样的差事。 “父皇，儿臣还年轻，还——”沈风逸下意识便想要拒绝，但是在眼角余光瞥见皇后那就等着他拒绝的急切眼神之后，他立刻就转变了态度，“儿臣还没有什么经验，如果父皇放心让儿臣接待南楚使团的话，那就请让九哥在旁指导儿臣。” 皇后登时变了脸色。 原本已经借着流言成功把沈苍梧踢出局了，没想到这沈风逸一句话，就又给沈苍梧拉了回来。 对于沈风逸的请求，皇帝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点头同意了。 “很好，那就让你九哥在旁帮衬着你一点。”皇帝大手一挥，立刻写好了圣旨，让心腹太监带着人去九皇子府传旨。 皇后在一旁看着是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 回到皇后宫中，皇后气得打翻了侍女送上来的茶盏，八皇子正好进来，听见母亲殿中的动静，只是摆摆手，让申请惊恐的侍女都赶紧先下去，他自己跪在皇后的腿边，安抚着母亲，“母后，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你可越不能着急，你越急，就越容易出现问题，接待南楚使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但凡出了一点差错，老九和老十四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一出，皇后就猜到了八皇子想要做什么。 她仔细思索了一番，随后交代，“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对南楚使团下手，万一被发现是你做的，那可就——” “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八皇子眯起了眼睛，一副十分奸诈的样子，嘴角勾起笑意，“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只要让老九府里的那个女人知道南楚公主对老九有意，母后觉得那个女人会这么简单得坐以待毙吗？” “不愧是你。”皇后明白了老八的意思，“借刀杀人这一招，的确高明，可还是要小心，沈苍梧和沈风逸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尤其是沈苍梧，这么多年了，本宫下了那么多次手，都没有能够成功除掉他，实在是可恶！” 第25章 骏马 “若是他这么好处理，那也就你不配做我的对手了。”老八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倒也不是看不上，只是如果他能够老老实实就待在皇弟的位置上，自然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可他的母亲非要跟皇后争恩宠，现在的沈苍梧也非要跟他这个做哥哥的在这里争权夺势。 皇储之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 既然沈苍梧选择站在这个战场上，那么旁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圣旨抵达九皇子府的时候，沈苍梧带着梅凤栖一起接旨。 “现朕令皇十四子沈风逸全权统领南楚使团接待一事，由皇九子沈苍梧从旁协助，望两位能够通力协作，办好这个差事。”心腹太监将皇帝的圣旨宣读完毕，看着沈苍梧接旨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梅凤栖在旁站着，面色并不怎么好。 沈苍梧也注意到了，只好收好了圣旨，又来哄梅凤栖，“好了，别生气了，这次我只是从旁协助，让十四弟好好干就可以了。” “是啊是啊，梅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九哥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沈风逸生怕再闹出什么一日花了一千两的流言出来，只好帮着一起劝说。 梅凤栖对沈风逸更是没什么好脸色，白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走了。 “九哥，这——” 沈风逸毕竟是皇子，已经屡次三番给了梅凤栖台阶下，她都不肯下，反而要这样甩脸子。 今日，他也算是见识到了。 比起京中这些官宦世家的小姐，真没想到外头的商贾之家养出来的女儿，竟更加矫情做作爱使小性子。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沈苍梧拍了拍沈风逸的肩膀，“别惹她不高兴。” “九哥，你也看见了，并不是我在惹她。”沈风逸摆摆手，认为这件事情他实在是搞不定，“若是以后你的这位心上人一直对我都是这个态度，那九哥你府邸我可是不敢来了。” 这话说的，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沈苍梧自然也能够听得出来。 “行了行了。”沈苍梧挥手喊来在旁站着的侍卫，扭头对着侍卫开口，“带十四爷去马厩看看新来的马，有一匹专门等着送给他的。” “是。”侍卫领命。 沈风逸一听九哥居然给自己找来了新马，自然是乐得不行，立即跟着侍卫就走了，完全把刚刚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马厩里，桃樱正拿着草料在给马喂食。 云溪就在一旁站着，看着她忙活。 “云溪姐姐，你的身体都还没有养好，要不你还是别等着我了，回房间去休息。”桃樱可生怕云溪又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今天大夫说的那些话，都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说云溪要是再不好好调理就会命不久矣，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云溪好像一副根本就不在意的模样。 “没事。”云溪摇头，“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反而累得慌，不如陪陪你，反正我也只是在这里坐着。” 九皇子府里新来的这一批马，眼色都极为纯正，其实光看外表就已经能够看出来都是些千里神骏。 “那我马上就好了。”桃樱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在这全府上下，在马厩里的伙计生病告假的情况下，也就她有这个胆子敢来给这些完全不熟悉的骏马喂食。 草料被一层一层得铺在马厩里。 头顶上的太阳也在逐渐得西沉。 在酉时末刻，马厩的门被推开。 侍卫带着沈风逸走了进来。 “参见十四殿下。” 云溪和桃樱认出了来人，纷纷见礼。 “起来，起来，赶紧起来。”沈风逸可不是什么有架子的人，更何况，他看到云溪给自己行礼，瞬间眼睛都瞪大了，赶忙把人给扶起来。 然而，他的手在触碰到云溪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背后一凛，好像有一道寒凉的视线正在注视着他，他下意识得将手放开，那道凛冽的视线便消失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得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真是奇怪了。 “九皇子怎么过来了？”云溪见桃樱这根本不敢开口问询的样子，便替他开了口。 边上的侍卫忙帮着回答，“这一批马是专门给十四皇子准备的，殿下请十四皇子在这众多的马里选一匹走。” 马厩里的神骏们，似乎也猜出来了沈风逸的来历，有些就开始探出头来热情得与沈风逸打招呼，有些则爱答不理得看着沈风逸。 “这一匹好。”沈风逸一眼就看中了一批白马。 白马浑身雪白，唯有眉心处有一点红。 “这匹马，叫做红砂。”桃樱先前就已经与马厩里的伙计聊过许多，所以这个时候正好给沈风逸介绍一番。 马似乎是为了回应桃樱的话，抬起前肢，长长得嘶鸣了一声。 这声音一听，仿佛就是在挑衅沈风逸。 “看来，他并不是很想认十四殿下这个主子。” 桃樱原本看着沈风逸没什么架子，一下子失去了分寸，还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等这些话真的说出口了之后，她才突然反应了过来，想要再闭上嘴，已经是来不及了。 “请殿下恕罪！” 桃樱赶紧跪下。 “没事。”沈风逸摆摆手，显然对红砂马更感兴趣。 他走近这一匹马，示意侍卫把红砂马从马厩里放出来。 正好九皇子府在马厩的外侧就建了一个很大的跑马场，正好让沈风逸借着这个地方驯化了红砂马。 “十四殿下，这马的性子很烈，千万要小心，别伤了自己。” 侍卫尽职尽责得提醒，不过显然还是抵挡不住沈风逸的心思。 当马厩的锁在侍卫的手中被打开，当那原本套在马脖子上的络头被调整好了位置，沈风逸正准备上马，结果红砂马就已经先如一阵剧烈的风，直接就从众人的眼前经过，冲出了马厩。 桃樱吓得尖叫了一声，但沈风逸虽然没有大喊大叫，可眼底是抑制不住得兴奋。 他飞身追了上去。 第26章 马场意外 在边上的几面墙上推了几下，沈风逸便已经稳稳的落在了那一匹红砂马之上。 可落得稳与能驾驭是完全两回事，当沈风逸刚刚落在那一匹红砂马上时，它便开始剧烈得跳动起来，非把沈风逸从他的身上摔下去不可。 “殿下，小心！” 侍卫看出了不妙。 沈风逸的骑术虽然并不算是众位皇子里的顶尖，可也已经能够算是数一数二的几个人之一了。 照红砂马往常的表现，是绝对不会对骑马的人起这么大的反应。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云溪姐，快让开，别过去！” 桃樱端着剩下的草料走出来，才发现云溪也站在外头的跑马场上看热闹。 原本是准备看个热热闹闹的驯马表演，可云溪万万没想到的是，当那一匹红砂马快要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因为沈风逸的控制，红砂马整个前肢都几乎立了起来。 如果不是沈风逸的骑术还算了得，人也还算是胆子大，早就已经被这匹发了性的马给摔下来了。 然而那—— 当那红砂马的四蹄就要落下来的时候，却是冲着云溪来的。 “云溪姐姐，快让开！” 桃樱在她的身后大喊，但是当马蹄落下来的事后，云溪那一瞬间觉得自己都忘记了思考，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想起来要躲避，只是呆呆得站在那里，直到最后，那马匹的脚就擦着她的鬓边，重重落下。 而红砂马，也正是借着这一次发狂，最后彻底镇定了下来。 “云溪姐姐！”桃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冲到云溪的面前。 云溪的腿依旧是软的，尽管已经安全了。 沈风逸下马，伸手就想要帮着桃樱一起搀扶云溪，却被云溪拒绝，“十四殿下，你我身份有别，还是别做这样的事情了。” 沈风逸的手，讪讪得在空气中僵硬了一小会的时间，他便收回了手。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也已经猜到了，他一开始碰到云溪的时候，背后那一道凛冽的眼神，就是沈苍梧的。 而刚刚那一匹发了性子的马，能够让他在落地的时刻硬生生改变了方向，那一枚暗器的发射也说明此人实在是功力深厚。 那么综合起来，范围就已经很小了。 “九哥，你的近身侍女差一点就又要受伤了，你这个做主子的，就不来慰问一下么？”沈风逸环视了一周，并没有看到沈苍梧的身影。 桃樱摇摇头，“十四殿下只怕是看错了，九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其实，上午沈苍梧跟管家说的那些话，她也听见了。 更何况，她比起其他人，还知道一个更多的信息，那就是沈苍梧和云溪从前的关系。 如果不是沈苍梧亲口承认，桃樱想，她还真的是不敢去想有这一种可能。 毕竟，身份悬殊，地位悬殊。 没有人知道沈苍梧到底是在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沈风逸摇头，“我和我九哥从小一起长大，他到底在不在这里，我还能不知道么？” 沈风逸笑了笑。 他从前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己的九哥，居然是个如此别扭的人？ 扶着云溪回了房间，桃樱看着云溪身上的衣服又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开始渗出来，于是更加心疼，“云溪姐姐，我早就劝过你了，让你好好在床上躺着，千万不要下床走动，现在可好，这身上的伤口肯定是又裂开了！” 沈风逸知道桃樱要给云溪换一声衣服，把人送到之后，就立刻退出了云溪的房间。 身为沈苍梧的近身侍女，云溪住着的，自然是沈苍梧的东苑。 有些话，其实不管是沈风逸也好还是管家也好，都未曾告知过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其实，东苑的房间根本就不是给近身侍女住的，而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为沈苍梧的妻室准备的。 眼下，也不知道沈苍梧到底是怎么想的。 把梅凤栖这个心上人放在外头，反而让云溪住进了东苑。 这样的身份错位，只怕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十分难受的。 绕过几丛修竹紫萝之后，沈风逸顺利得在后花园找到了沈苍梧。 他就静静得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欣赏着眼前将开未开的花朵。 “九哥。”沈风逸走过去，“多谢你。” 两人都知道这一声“多谢你”，谢的是什么。 沈苍梧摇头，“这马是不会无缘无故就发了性子，定然是有原因的。” “九哥要查么？”沈风逸对后宅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可太清楚了，“知道你要把那匹马送给我的人，可并不多。” 沈苍梧点头。 岂止是不多。 应当只有沈苍梧和他身边的侍卫才知道，这一批骏马之中，一匹红砂马原本就是为了沈风逸而准备的。 马出了问题，能动手脚的，也就只有那么些人。 那么，问题到底是出在谁的身上？ “九哥可有什么怀疑对象？” 九皇子府里的事情，自然应该是沈苍梧最清楚。 若是连沈苍梧都没有什么头绪，那想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可就更难了。 “你先回去。”沈苍梧沉默了半晌，最后给了沈风逸这么一句话，“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好。”沈风逸应下来。 既然沈苍梧这么说了，就一定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愿意这个时候说，也肯定有他的理由。 沈风逸一向是唯沈苍梧马首是瞻的。 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沈苍梧来到了东苑的西厢房，正巧这个时候，桃樱端着一盆水走出来。 那盆水里，还放着几块染血的布。 “怎么回事？”沈苍梧皱眉。 尽管他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可眼底还是藏不住得对里头那个女人的心疼。 “云溪姐姐在马场受了惊吓，身上的伤口又都裂开了，我给云溪姐姐重新上了药，这会儿她正在休息。”桃樱低下头，小声回答沈苍梧的问题。 “她已经睡下了？”沈苍梧追问。 桃樱虽然并不明白沈苍梧为何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第27章 被迫让步 房门被推开。 云溪并没有睡熟，她还以为是桃樱倒了水又回来照顾她，于是开口，“桃樱，你去休息。” 半晌，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云溪疑惑睁眼，看见了这个站在自己床前的男人。 “殿下？”云溪皱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云溪见到他，永远都是皱着眉头。 而对旁人，却能够有笑容。 “身子都还没养好，到底是谁允许你下床的？”他负手，开口就是教训。 云溪只觉得浑身都疼，耳边还要听沈苍梧的念叨，心中更是烦躁。 “殿下也清楚，今日之事，并不是意外。”云溪虽然只是梅家的家生子，但来了京城之后，也算是见过许多事情。 沈风逸不是不学无术之辈，沈苍梧能够特地为他准备这一匹神骏，也是相信沈风逸的骑术。 却是，今日如果不是沈风逸控马之术还算娴熟，她焉还有命在？ “殿下不会猜不到是谁要下这个手。”云溪笃定，沈苍梧已经有了人选。 只是他不愿意面对。 “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十四弟，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沈苍梧避开了云溪的眼神。 他在心虚。 他果然知道。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云溪追问。 她原本觉得只要安安分分过日子就可以，有人却非不肯放过他。 既然她现在暂时离不开九皇子府，那至少就得要有自保的能力。 “他们会查到静香的身上。” 沈苍梧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给出了答案。 “沈苍梧！”云溪心惊，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明显是不满。 面对云溪的失态，沈苍梧也有些掩饰不住，他转开了半边身子，眼睛有些慌乱得扫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作为我的近身侍女，这房间里的陈设还是太简陋了一些，明日我让管家再给你添置一些。” “沈苍梧，你当我是什么？”云溪皱眉，“我不是你的侍妾，我只想要一个公道，你明明知道，就算这一次让静香出面，可以后还是有第二次第三次……她……” “闭嘴！”他忽然恼羞成怒，许是不愿意再从云溪这里听到这件事的任何评价，“我说过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沈苍梧。”云溪不卑不亢，“这事情，没完。” 她给出了自己的态度。 与从前那个在梅家不声不响只是默默守候的云溪，判若两人。 沈苍梧看着眼前的女子，心绪五味杂陈。 “从明日开始，南楚使团就要进京，你好好在府里休息，没什么事情不要出门。” 丢下一句话，沈苍梧转身就走，落荒而逃。 望着沈苍梧的背影，云溪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浑身都在疼，可这伤口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上的疼。 “沈苍梧，你早晚会害死她，害死所有人。” 云溪呢喃着，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 因为身上隐隐作痛，云溪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都未能好好入睡，早上起来的时候，顶着两个超大的黑眼圈。 桃樱来给云溪送水，看见坐在梳妆台前正愁着不知怎么遮掩的云溪，瞪大了眼睛。 好在桃樱这姑娘有一双巧手，三两下就帮云溪眼下的乌青给遮了个七七八八。 “京城之中的女子都在用这家‘云宵阁’的东西，尤其是他们家的口脂，新出了两种眼神，十分适合如今的春夏时节，等以后方便了，我带云溪姐姐去逛逛！”桃樱顺道，还给云溪一并把药给拿了过来。 又是那一份苦得不行的药。 云溪知道躲也没用，只好一气儿都喝了。 “到底还要喝多久？”云溪掐指一算，这药都已经喝了五六天了。 她身上的伤口确实已经都在结痂愈合，连身上的力气都回来了许多，外头的那些大夫好在不是什么庸医，不然让她喝那么久那么苦的药，她现在是肯定要去找外头的那些大夫们算账的。 “大概还有三四日。”桃樱也算了一下。 一听到这答案，云溪立刻假装自己就要晕过去。 两人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沈风逸来找沈苍梧，并要跟他一起去迎接南楚使团的时候，正好路过听见这笑声。 原本他们是很赶时间的。 没想到沈苍梧还在这个时候走进云溪的院落。 “既然醒了，就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迎接南楚使团。”沈苍梧负手，下了命令。 云溪一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可是昨夜里，殿下吩咐了奴婢不需要跟着去，只需要……” “我是你主子还是你是我主子？”沈苍梧没有多话，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云溪安娜着内心的火气，“是，殿下。” 她越是“低眉顺眼”，沈苍梧便越是不爽。 沈风逸在一旁抱臂看戏。 一行人准备出门，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梅凤栖的声音。 “苍梧！苍梧哥哥！” 梅凤栖十分着急。跑到沈苍梧近前的时候，似乎因为脚崴了一下，而没有站稳，直接扑到了沈苍梧的怀里。 “小心些。”沈苍梧接住了她。 云溪挪开了目光，沈风逸在原地掩嘴偷笑。 “苍梧哥哥，我听说他们要把静香带走，说静香给马厩里的马下药，想要害十四弟？”梅凤栖在说到“十四弟”的时候，明面上虽然看着相当柔和，可暗地里，眼神瞟了一眼沈风逸的方向，还附上了一个白眼。 这么明显的动作，沈风逸和沈苍梧都不可能看不到。 “静香是我爹爹送给我的丫鬟，虽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可也已经有了感情，她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一定是有人陷害！苍梧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还给静香一个清白！否则的话，让外头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说我身边的侍女想要害十四弟，这对我们几个人的名声都不好啊……”梅凤栖倒是分析利弊。 如果这事真的跟她没关系的话，她说这么一通，也还算是有道理。 可惜，她才是真正有份参与的那一个。 沈苍梧反握住梅凤栖的手，“为什么被带走查的人是静香，你应该很清楚。” 第28章 南楚使臣 “我……” 梅凤栖面色一变。 她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其实沈苍梧什么都知道。 还有边上的人。 看好戏的沈风逸，和一脸冷漠的云溪。 他们都知道。 “我知道了。”她往后推开了几步。 至少，沈苍梧还是愿意保住她。 可是—— 她想要除掉的人还没有死。 至少在云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前，休想要让她收手。 “苍梧哥哥，此去迎接南楚使团，一路小心。”梅凤栖转了话题，也是说明了此事到此为止。 望着梅凤栖离去的背影，沈风逸偷偷得靠近云溪，抬了抬下巴，“难道你就这么算了？” “奴婢不敢。”云溪垂眸，将沈风逸的话都堵了回去。 沈苍梧一回头就看见沈风逸与云溪站得极近，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于是脸色更为难看。 沈风逸摸了摸鼻子，识相得往边上挪了几步。 辰时二刻，南楚使团在南楚世子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得进了帝京城门。 旌旗摇动，声势浩大。 马队在朱雀大街的街口停住。 沈风逸上前，抱拳打招呼，“初次见面，南楚的世子殿下果然是光彩照人。” 这是两国皇子的第一次见面，在这样的场合下，通常都会说对方的好话。 不管在边境的战场上，两边打得有多么难看。 沈风逸虽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但是从小到大，看着自己的兄长们做相同的事情已经数十次，自然是驾轻就熟。 南楚世子一身青色的短打劲装，看着倒不像是一个世子，反倒是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少年将军，而骑在他之后稍微落后一些位置的，是一个身着艳红色骑马装的女子，手上拿着牛皮制成的小鞭子，干净利落得翻身下马，还引来了周围京城围观百姓的一片叫好声。 “想必这位就是南楚国的公主殿下了。”沈风逸见着这英姿飒爽的女子，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十四殿下，这位是胞妹青竹。”南楚世子许青叶将妹妹拉到了身旁，直接给沈风逸介绍。 沈风逸自然不甘人后，单手向后一比，“那我也来介绍一番，这位是我的九哥——沈苍梧。” “大盛朝的九殿下。”许青叶微微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听说是前段时间才刚大病初愈，从休养地回到了京城，没想到今日就已经在为大盛朝的皇帝排忧解难了。” 这话，明着像是恭维，但实际上，多少能听出来一些阴阳怪气。 云溪自然也听出来了，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被许青叶给抓了个正着。“这位姑娘是——” 沈风逸顺着许青叶的目光，看到了紧急收敛笑意，还有些慌张的云溪，介绍，“这位是九哥的近身侍女。” “原来如此。”许青叶笑了一下，笑容莫名。 他们在这里寒暄了两句，许青竹便有些不乐意了，她扯了扯兄长的袖子，“天气太热了，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如果是大盛朝的世家女子，定然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这话真的是说在了云溪的心坎上，毕竟，现在这太阳晒着，是真的能感觉到连皮肤都在发烫。 “在前头拐角，两位请上马，我带你们过去。”沈风逸比了个“请”的手势。 去驿馆的路并不是很远。 就在沈风逸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突然，云溪大喊了一声“小心！”。 无数的杀手从朱雀大街这些建筑物的四面八方冒出来，武器各异。 飞箭飞来，云溪下意识得原地蹲下就躲。 “沈风逸，你们大盛朝这是什么意思！” 许青叶拔剑，下马就开始跟杀手们打起来。 许青竹也不闲着，手中的小皮鞭甩得虎虎生风，一时之间没有什么杀手能够近得了他们的身。 “京畿卫立刻就会到。”沈苍梧从马上下来，护着云溪。 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 刚刚偷袭并未得手的杀手们都退到了一起，一共有将近二十个人，形成队列与这南楚使臣的团队对峙。 “你们到底是谁！”沈风逸大怒。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得行凶？ 疯了不成？ “别管我们是谁，我们是来索命的！” 领头的人不过说了一句话，剩下的人就又都一股脑得冲了上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杀手虽然身手不错，但是显然估计错了许青竹这个南楚世子的怕死程度，他带来的使臣队列里，几乎各个都能打，于是杀手的第二轮动手很快就铩羽而归。 有杀手已经血溅当场，剩下的人又再次聚集起来。 “啪——”得一声，许青竹的鞭子重重得甩在地上，一副立刻就要冲上去追着干架的意思，却被边上的兄长拉住。 “你干什么拦着我！” 许青竹还一脸不满。 杀手们见势不妙，原本还在犹豫，但是在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的一声哨子响之后，便如释重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霹雳弹。 “小心！” 沈风逸大声提醒。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杀手将霹雳弹丢了出来，这边的人都下意识得矮下身子去躲避。 霹雳弹炸开，万千尘土扑面而来。 等到几人能够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刚刚的那些杀手的影子。 “没事？”沈风逸赶紧冲上去去看许青竹和许青叶的状况。 见两位南楚国来的人状态都还不错，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九哥，九哥——”他正准备喊着沈苍梧一起再把这两位和他们的使团送到驿馆去，却听沈苍梧半天没有回应他。 他看过去，其他人也一同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瞪大了瞳孔。 “云溪！” 沈苍梧终于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 仿佛是受伤的狮子的低吼，听得人人心中为之一震。 一支弩箭，正插在云溪的心口。 血流如注。 云溪紧闭着眼睛，不管沈苍梧如何呼唤，都没有回音。 “别愣着了，快找大夫！” 在许青竹最先回过神来的提醒下，沈风逸如梦初醒。 第29章 谁是目标？ 离杀手伏击的地点最近的医馆，也就在南楚使臣下榻的驿馆附近。 当日，所有的人都瞧见了向来冷清冷情的九皇子殿下抱着他重伤的侍女进了医馆。 “她这是又怎么了？” 在这医馆里出诊的正好是那日被请去九皇子府上给云溪诊脉的那位年轻大夫。 大夫一见到浑身是血被抱进来的人，赶紧让手下的伙计们将银针与刀都过热水消毒。 “这箭头，就在心房的位置，要如何取？” 伙计仔细看了看中箭的位置，一筹莫展。 “取箭头的时候，难免要伤到心脉，如果不取，以现在这血流不止的样子，早晚是会血竭而亡的。”大夫摇摇头，给自己和手下的伙计们都做好了心理建设，“自小学岐黄之术，便是为了治病救人，绝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这边的帘子拉起来，伙计帮忙将云溪中箭处周围的衣裳剪开。 有些地方衣裳沾了血，跟皮肤粘连在了一起。 伙计下剪子的时候，难免会拉扯到，云溪在昏迷中，还是疼得呜咽了一声，在帘外的沈苍梧一直来回踱步，听见声音，都恨不得去里面待着。 好在边上的沈风逸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够保持一些理智，拉住了沈苍梧，“我们在这个时候进去，只会坏事。” 这的确是真话。 “是我的错。” 沈苍梧一拳重重打在边上的茶几上。 茶几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一下，茶杯和茶盏之间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九哥，这杀手，不是冲着你们来的，是冲着——” “不对。”沈苍梧摇头。 沈风逸不解。 正巧在这个时候，在驿馆安顿完了的许青竹和许青叶也来到了医馆，听见了兄弟俩的对话。 “虽说这是你们大盛朝内部的事情，可我和妹妹也是被袭击的对象，大家一起听听看这件事情，应该不过分？”许青叶把话挑明。 “请坐。”沈风逸看了一下沈苍梧的脸色。 后者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 许青叶坐下来，而许青竹则一直在医馆里晃来晃去，眼睛还时不时地瞥向那帘子里正在取箭头的一伙人。 “我与妹妹也商议过此事，我们的观点基本一致，这伙人，表面上是冲着我们来的，实际上并不是。”许青叶折扇轻摇，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姿态，与先前在城门口迎接他时那一副少年将军的样子，又有些相去甚远。 看到许青叶还有心情换衣服，看来朱雀大街上这刺杀一事，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那些杀手的功夫平平无奇，就算是都加起来，也未必是我与妹妹的对手，真正有威胁的，是藏在暗处的弩箭。”许青叶说着说着，就指了指帘子里，“九殿下如果没有身旁侍女代为中了这一箭，只怕现在躺在里头生死未卜的，可就是你了。” 许青叶的话，点醒了梦中人。 沈苍梧的心中又是一痛。 沈风逸还要在一旁感慨，“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为了九哥，居然能够连命都豁得出去——” “啊——” 就在外头还在纷纷感慨的时候，里头突然传来了云溪一声短促的尖叫。 “快止血！”大夫喊了一句，听着声音都在颤抖。 沈苍梧再也等不住，站起身来，直接拉开了帘子就走了进去。 刚刚取出了箭头的大夫将箭头仍在一旁的水盆里，听见外头的动静，转过身来便瞧见沈苍梧已经走到了左近。 那些伙计们手上动作飞快，生怕云溪的血多流出来一些，就少一分生机。 等到他们忙活完，一抬头，也才注意到沈苍梧。 “殿下！” 大夫行了礼。 “怎么样了？” 沈苍梧看着脸色苍白的云溪，心一抽一抽得疼。 宛如被人一片一片剥开一般。 “箭头已经取出来了，血也已经止住了，但就如同草民先前说的那样，云溪姑娘从前就受过性命攸关的重伤，身子的亏空一直都没有补回来，已经是绝对不能再受重伤的状态了，可偏偏现在还——”大夫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在沈苍梧的目光逼视之下，只好再度开口，“必须要好好静养，再去寻一朵名为‘沧澜草’的药草，相传是生长在南疆的密林之中，吃了它，只要人没死，不管多重的伤，都能够救回来，效力比起鹿活草来，强了千倍不止。” 大夫将放在一旁几案上的医书典籍交到沈苍梧的手中。 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沧澜草”。 自从从九皇子府回来，大夫便一直在寻找比起鹿活草来，更为有用的草药。 真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天，就已经派上了用场。 典籍之中，写了沧澜草的产地。 “之所以先前未曾同殿下回禀，是因为沧澜草生长之地是在南楚境内，所以……” “我知道了。” 沈苍梧将典籍收好。 眼角余光瞥见云溪紧闭着的眼睛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便立即冲了上去。 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浑身的冰冷，他想要捂热她。 “云溪。”他喊她。 这一下，云溪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夫君。” 就当是在梦中，所以云溪一直喊着的，都是那“夫君”。 “我在。” 沈苍梧急着应了一句。 登时，这边上正在忙活的所有医馆的大夫和伙计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 “夫君，我好疼啊……” 云溪的声音颤颤的，尾音上扬，宛如一枚羽毛，能够轻飘飘得落到人的心里去。 沈苍梧握着云溪的手更紧，“别怕，夫君在这里，不用怕，很快就不疼了。” 这话，正好让掀开帘子想要进来看看情况的沈风逸也给听了个彻底，他赶紧给了不远处的许青竹和许青叶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赶紧放下了帘子，走到沈苍梧身边，“九哥，她如今是你的侍女。” 沈风逸的提醒，让云溪从梦境中醒来。 她的眼神瞬间清明。 “殿下。” 她避开了沈苍梧的触碰，毫不犹豫。 第30章 真正的心思 反倒是沈苍梧看着云溪瞬间拉开的距离，眼底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他掩盖。 “醒了就好，我会派人来接你回府。”沈苍梧起身，负手在身后，背对着云溪。 边上的大夫闻言，赶忙上前来阻止，“殿下，这位姑娘虽然醒了，但是伤势仍重，需要在此休养至少三天，千万不可现在就挪动。” “九哥，人在这里放着，她又不会自己跑。”沈风逸看出沈苍梧的不乐意，便帮着一起劝。 沈苍梧回身，看着云溪。 “把人照顾好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唯你们是问。” 他掀开帘子，转身离去。 桃樱收到消息，在管家的陪同下，慌慌张张跑进医馆的时候，差点迎面撞上沈苍梧，好在管家在后面扯了一下她，这才让她及时停住了脚步，同沈苍梧见礼。 “人在里面。”沈苍梧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多谢殿下。”桃樱赶紧道了谢，便进了内室。 看到云溪这浑身是血的模样，登时就红了眼眶。 “云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只是出来陪殿下接个人的差事，怎么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桃樱将云溪的衣服一起带了过来。 好在这医馆的设施也还算是完善，几个大夫的家眷也都来帮忙，替云溪擦洗身子，换上了赶紧的衣服。 “没事。”云溪心口的伤仍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大夫来看过之后，又重新修改了药方，让其他人给她更换了包扎的纱布。 众人忙活完之后，才都告了别出去，让云溪安安静静的好好休息。 桃樱搬了一把椅子来，坐在床前。 “云溪姐姐，我刚刚在外头洗衣服的时候，听见好多人都在讨论你和殿下的关系呢。” 桃樱怎么都没有想到，明明她都已经保守了秘密，结果这医馆里的人居然还都知道了个原原本本。 这个秘密，难道就这么不重要么？ “不用管他们。”云溪摇头。 “可是云溪姐姐，既然你当初是殿下的妻子，那为什么他现在又要娶梅凤栖？”桃樱现在提起“梅凤栖”三个字，就有气。 自从听沈苍梧说起他与云溪的关系之后，桃樱便明白了，为什么梅凤栖在入九皇子府后，屡次三番为难他们。 “可是——”桃樱见着云溪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个疑惑，“云溪姐姐，我能不能问问你，现在你对殿下，心中可还有男女之情？” 云溪笑了一下。 “我们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她摇摇头，眼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哀伤与不甘，“从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殿下就是当今九皇子，以为他不过是区区一介家丁，难为三小姐的良配，所以三小姐才让他与我成亲，是为了用我来绑着殿下，这一切，殿下也很清楚，在他的心中，只有唯一的爱人，那就是三小姐。” 云溪没有打算隐瞒。 因为她也听见外头的人都在悄悄得聊。 既然沈苍梧没有打算隐瞒，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下去的了。 “啊——”桃樱听了，只当是听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这三小姐还真是既要又要，如今得知了殿下的皇子身份，便要将他抢回去，真是令人不齿。” 桃樱这年纪，正是嫉恶如仇的时候。 云溪抓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些事情，原本就是与我们无关的。桃樱，千万别在三小姐面前表现出什么。” “我当然不会！”桃樱立即做出保证，“可云溪姐姐既然对殿下毫无男女之情，那又为什么要跟着殿下一起来京城？” “因为——”云溪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答案，其实在她的心里呼之欲出。 还是因为沈苍梧。 不管她先前有说得多豪言壮语，说自己与沈苍梧绝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可天知地知，兴许还有寺庙里的那些佛像们知道，她也曾在跟着三小姐去祈福时，暗暗祈祷过沈苍梧的平安。 她的确倾心于他。 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沈苍梧都不是属于她的。 “因为我想来京城看看啊！”云溪展开笑颜，“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京城，一直没有机会离开梅家，正好这一次有机会，等日后三小姐和殿下成婚之后，我就会找个理由求一个自由身，离开京城，去过我从小想过的生活。”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云溪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让桃樱都有些看呆了。 “说得好！” 正巧在此时，外头有一个清亮的女声接了话。 两人抬眼望去，云溪认出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正是南楚使团之中的那位公主殿下许青竹。 “见过公主。”云溪给桃樱使了个眼色，让她一同见礼。 “不用不用。”许青竹倒是性子爽利，直接抬手将桃樱拉了起来，“我不是你们大盛朝的公主，不必对我行这么大的礼。” “公主殿下有何事？”云溪猜不出许青竹此来是做什么。 许青竹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抬手拿了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下，“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觉得沈苍梧和沈风逸安排的接风宴太无聊，所以来看看你的伤势。” “云溪不过是一介婢女，不敢劳公主殿下费心记挂。”云溪赶紧撇清关系。 许青竹摆摆手，“我只是奇怪，沈苍梧的功夫不弱，就算那弩箭来得再快，离人也还是有一段距离，为何他竟然没能成功将弩箭挡住，居然还让你中了箭。” 这个问题，问得很尖锐。 就连桃樱都听出了不对劲。 “公主殿下，难道你是想说，云溪姐姐是故意中箭的么！”桃樱气不过，语气也重了几分。 许青竹摆摆手，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云溪。 “并不是。”云溪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说，我原本是想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等你们都打得差不多了我再出来，可刚走出去一步便脚滑了，变成了扑到沈苍梧的怀里，替他挡了这一枚暗地里放出来的弩箭，公主可相信？” 第31章 撇清关系 这样的解释，让许青竹明显愣了一下。 半晌之后，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整个房间。 许青竹捧着肚子，笑得开怀。 “竟是如此！”许青竹笑得眉眼弯弯，“我就说，既然你都做好了离开大盛京都的准备，又怎么会这样舍身为沈苍梧挡箭呢！” 云溪垂眸。 让南楚的人知道这些，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只是一介婢女，她只想在着波诡云谲的京城平安得生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要等沈苍梧和梅凤栖成婚之后，她就要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这一次会这样受伤，实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我看沈苍梧对你的心思，可不仅仅只是主子那么简单。”许青竹换了一副神态，从前头的打量云溪，逐渐转变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来，“听外头的那些大夫们说，你昏迷的时候，沈苍梧可是直接就把你们之前的关系给公开了，甚至于，他一个皇子，在知道了这些事情会外传的情况下，居然并没有让自己的手下知情人都解决掉，能够看得出来，他还是挺在意你的。” “公主说笑了。”云溪打断了许青竹的话，“他是九皇子殿下，自然什么都不用放在眼里。” 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从前的关系，对于云溪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想过的平静生活，可能从此就没有了。 如果沈苍梧真的心中有她的话，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他也不过是想要看戏而已，想要看她这个区区一介近身侍女，要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或许也有你的道理。”许青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兄长应当也已经结束接风宴返回驿馆了，我就此告辞，明天再来看你。” “恭送公主殿下。” 云溪同桃樱，依旧是按照大盛朝的礼节，规规矩矩得给许青竹行礼。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不同。 许青竹是公主，是上位者，只有上位者才有权利，让人不用行礼。 可下位者，始终是不敢做得太过，否则，上位者定然会将他们视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留在医馆里，对于云溪来说，却比在九皇子府里的时候，更不得清净。 翌日一早，她才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已经听见了外头传来了桃樱的声音。 “梅姑娘，云溪姐姐还在休息，大夫交代了她要静养，你……”桃樱是在阻止梅凤栖进来。 可梅凤栖自小娇生惯养的性子，从来没有人敢阻拦她忤逆她。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刚刚还在拦人的桃樱瞬间没了声响。 云溪艰难得撑着床面坐起来，心口处的伤口拉扯着疼。 “云溪，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梅凤栖带着新分过去的侍女浩浩荡荡得冲进来。 她一个眼神扫过去，新侍女有些躲闪。 有静香的例子在前，即便是知道梅凤栖的性子厉害，可他们也真的不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寻云溪的晦气。 毕竟她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单从在府里的地位上来说，她本就是比其他任何丫鬟都要更有分量。 更何况，云溪与九皇子从前的关系，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盛皇都。 能传这么快，除了这消息足够劲爆之外，自然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沈苍梧，至少，他都没有做出阻止的举动来。 “废物。”梅凤栖看出了她们的害怕，便自己冲到了云溪的病床前，一抬手，“啪——”得一声，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云溪，你这个贱婢，到底是谁允许你在外面乱传和殿下的关系的！还有，不要在这里给我装病，给我起来！” “噗——”一下，云溪吐出了大口的鲜血，都喷在了梅凤栖那一身光鲜亮丽的白色宫装之上。 这宫装一看就是极为名贵，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还都是金线所绣。 “大胆贱婢！” 梅凤栖眼见着自己这衣服上的袖子都沾上了血迹，顿时怒火中烧。 愤怒灼烧了她的理智。 “你怎么敢！” 她伸手，掐住了云溪的脖子。 青黑色的淤青在云溪洁白如瓷的脖颈上显现，她的脸色逐渐青紫。 脖子上的手逐渐收紧，云溪觉得自己开始喘不过气来。 眼角余光瞥见有一个黑色的衣袍一闪而过，她嘴角轻勾，对着面前已经面目狰狞的梅凤栖，轻轻张嘴，“放开我。”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梅凤栖根本忍不了这样的挑衅。 然而，就在她即将将手上的力道再度收紧的时候，突然，边上有人冲过来，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开去。 “咳咳咳——” 大片大片的空气涌入，云溪开始剧烈得咳嗽起来。 一个温暖的怀抱立刻抱住了她，还在温柔得拍着背替她顺气。 “苍梧哥哥……”梅凤栖见着沈苍梧，下意识得后退了一步，可看到他如此温柔得对待一个下贱的婢女，又妒火中烧，“苍梧哥哥，我才是你未过门的侧妃，你怎么可以……” “是她救了我一命。”沈苍梧对着梅凤栖，终归没有冷言冷语，还是耐心得解释，“凤栖，至少在她伤好之前，别来找她的麻烦。” “我找她的麻烦？”梅凤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溪，“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要找她的麻烦，是她，一直找各种借口，留在你的身份，这一次的杀手，说不定也是她找来的，就是为了在苍梧哥哥你的面前上演一出救命恩人的戏码！” “三小姐！”云溪缓和了过来，看着梅凤栖，“这救命恩人的身份，奴婢实在是担不上，这个世界上，唯有你三小姐才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这话，意有所指。 是说给沈苍梧听的。 云溪不想再跟沈苍梧有任何的关系。 “这一次中箭，纯粹是奴婢不小心。”云溪从沈苍梧的怀里退出来，垂下眼眸，“想必今日三小姐来此处，也是为了来寻殿下回府的。” 第32章 出主意 “你……”沈苍梧看着云溪这低眉顺眼的样子。 依旧是那样。 表面听话，实则心里恨不得他赶紧离开。 他就这么不受她的待见么？ 他特地给她救命恩人的身份，只是为了让她日后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可她却要撇的干干净净，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好啊云溪。”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仍在病中，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说，“既然你觉得本王的救命恩人的身份不值一提，那也别担着这份虚名，三天之后，就给我滚回九皇子府，继续尽职尽责当你的近身侍女，若是让我知道你有半分不臣之心，你如今在京中的那些朋友，我可不保证是不是还能够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又是威胁。 云溪都已经听习惯了。 这个时候，她居然都已经无所谓沈苍梧警告她什么了。 “知道了，殿下。” 她悄声应下。 梅凤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云溪开罪了沈苍梧，她赶紧走上前去，挽住了沈苍梧的胳膊，“苍梧哥哥，你也别因为云溪的话生气，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倔强得要命，又不听主子的话，要不是因为梅家感念她是家生子，就这样不听主人命令的丫鬟，早就被我梅家给赶出去了。” 云溪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还有啊——苍梧哥哥，你看看，云溪都把我的新衣服弄脏了。” 梅凤栖见沈苍梧并没有因为先前的话对她生气，自然变本加厉，将刚刚因为欺侮云溪而被她的血弄脏了的袖子拉到沈苍梧的面前，让他看看。 “好了，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回府的路上，我再陪你去买一件便是了。”沈苍梧伸手搂住了梅凤栖的腰，带着她就走，头也不回。 待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桃樱在外面小心翼翼得探头进来，看到云溪只是坐在床上发呆，还有刚刚因为吐血，而被弄脏了的地和床铺。 她嘴角的血迹仍旧未擦干净。 桃樱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赶紧拿了帕子来，替云溪擦拭干净。 “云溪姐姐，殿下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呢！”桃樱想起先前沈苍梧那么高调得恨不得人尽皆知他与云溪从前的关系，还以为他至少对云溪还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可今天这么一看，到底还是她想错了。 身在帝王家的人，哪里有什么真心。 “桃樱，我有点饿了，去帮你拿些吃的，谢谢。”云溪从桃樱的手中接过了帕子，开始自己擦拭起来。 桃樱站起身来，眼神一如既往得充满担忧。 “好了，去。”云溪摆了摆手。 桃樱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门才刚刚被关上，后窗就传来了被人拉开的声音。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云溪定睛一看，居然是有人正好从打开的后窗一跃而入。 那一身鲜亮的红色衣衫，云溪甚至都不用看清楚正脸，就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公主殿下来我这里来得可真勤。”云溪看着落地的许青竹。 许青竹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站起身来，走到云溪面前，双手抱臂，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把这救命恩人的情承下来，有了这层身份，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就根本没有办法欺负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因为——”云溪开口又停住，一双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是在盯着坐在床边的许青竹，又像是透过许青竹看向了辽远的时空和从前。 “先前我就说过，我中箭，并不是因为我要救沈苍梧。” “嘁——”许青竹发出不屑的笑声，“你知道的，我可不信这样蹩脚的理由。” 再然后，云溪就只是沉默。 许青竹“啧啧”了两声，“明日便是你们大盛的皇帝迎接南楚使团的宴会，你也应该猜到了我此次跟着兄长来到大盛朝是为了什么。” 她将话讲得十分明白。 云溪闭了闭眼，仍旧没有说话。 “我不过来了几日，就看到你们大盛朝的女人，为了一个九皇子争来争去，用尽手段，这样的生活实在不是我想要过的。”许青竹摇头，“可父命与兄命难违，不如，你给我出个主意？” 这样的话停在云溪的耳朵里，让她还以为是她出现了幻听。 堂堂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居然让她一个侍女来出主意？ “公主如今已在驿馆里住了几天，可有什么人上门，拜访公主殿下？”云溪开口，却只得到了许青竹摇头的回答。 这南楚的公主性子厉害，只怕那一天在街上遇到刺客时，就已经让大家认清了许青竹可绝对不会是那种深闺之中人人拿捏的妇人。 所以，大盛朝的这几个适龄的皇子宗族们，看来是都怕了。 “那公主殿下，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云溪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是她在这里出谋划策，不过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自然也就继续聊下去。 面对这个问题，许青竹倒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我想要那个排行十四的，可兄长说，那十四皇子年纪太小，且不是继位的人选，我要是嫁给了沈风逸，对南楚根本就不会有太大的好处……” 真是没想到，许青竹最后看上的，居然是沈风逸。 云溪在心中暗笑。 不过明面上，想到许青竹的问题，云溪还是要解答几句，“公主殿下身份特殊，婚姻大事自然是要慎重再慎重，不如听奴婢一言，明日宫宴之上，若是有人能够打得过殿下，那殿下就有理由做你想做的事了。” 许青竹认真听着，默默点头。 这个主意在云溪看来，并不是一个什么好主意。 毕竟殿前动武，风险太大。 可许青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既然想到了，那便要去做。 “云溪，谢了，我会按照你说的，跟兄长好好商量一下的！”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许青竹朝着云溪眨了眨眼，在外头的人进来之前，又飞身从后窗一跃而出。 第33章 使臣朝见 大殿之上，许青叶带着南楚使团，上殿参拜大盛皇帝。 两边是文武百官分别列队，而站在武官队列最前面的，是九皇子沈苍梧，另一侧，则站着八皇子沈知行。 沈苍梧的身后，站着十四皇子风天逸。 夺嫡之争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两边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分布，都已经十分明显了，而大盛皇帝，也只是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今日，由小王代父王来参拜大盛皇帝，祝大盛皇帝寿世永昌，国祚绵长。” 许青叶并没有下跪，只是按照南楚的礼节，微微弯腰，行了抬手礼。 这礼部的人看着自然不满，正想要分辨几句，却被沈知行眼神阻止。 “南楚使团远道而来，世子一路可还辛苦？”大盛皇帝笑呵呵的，至少面上是看不出有任何生气的意思，摆了摆手，让许青叶等人先在早已经准备好的位置上坐下来。 “还好还好，从南楚到大盛京城，一路上风景秀丽，我等一边前行一边赏景，这一个月的时间，也算是见识到了不少大盛的美景。”许青叶同大盛皇帝客套起来。 酒过三巡，便是大盛朝宫中的舞姬献舞。 舞姬舞姿袅娜，看得在座的大盛朝文武官员都食不知味，沈知行更是一如既往两只眼睛都黏在舞姬的身上，倒是南楚国的这些使臣们，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鲜少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些舞姬身上的。 大盛皇帝自然是注意到了。 “怎么，世子对这些舞姬都无甚兴趣？” 这问题，直接就扔了过去。 许青叶正与妹妹许青竹碰杯，听见大盛皇帝的声音，施施然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敛了敛衣襟，站起来，先同皇帝行礼，“倒不是这舞姬的舞姿有什么不好之处，实在是因为我们南楚，鲜少有这样美丽的舞姿，所以，只是我们不懂得欣赏罢了。” 好一句，以退为进。 分明是看不起大盛朝的舞乐。 “如此，朕倒是好奇，南楚国的舞乐，又是什么样子？不知世子可否有机会让我们开开眼啊？” 皇帝的话，登时让南楚的使臣们皱起了眉头。 毕竟，队伍里的女眷比并不多，且除了南楚公主许青竹之外，其他人也都是身份尊贵，断然没有在大盛朝廷殿前起舞的可能。 “这……”许青叶正准备拒绝，许青竹却先扯了扯兄长的袖子。 在许青叶略有些担忧的眼神下，许青竹径直走到了台前，“请大盛的皇帝陛下容我去更衣。” “去。”皇帝没想到许青竹准备亲自下场表演，便认为许青竹极为重视这一次的两国联姻，是想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在未来可能成为她驸马的诸位男子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没想到，许青竹在换好了一身装扮之后，一回到大殿，便又跪下了，“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大盛的皇帝陛下批准。” “你说。”大盛皇帝没想到许青竹会来这么一下，不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自然也不可能继续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再坐回去，也就只好点头答应。 “我与兄长此来大盛，本意就是为了两国交好，所以父王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够在大盛觅得一佳婿，不过，我南楚的规矩便是，想要娶我为妻，至少，在功夫上就不能比我弱，今日，我也将话放在这里，想请皇帝陛下同意，于三日后安排场地比武，大盛京都之中任何适龄的男子，均可参加，如何？” 许青竹昂首挺胸，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顿时，全场哗然。 八皇子沈知行没想到这小妮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立刻看向了坐在父皇身边的母后。 皇后私下里偷偷扯了扯皇帝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可惜—— 皇帝被许青竹将话架在了这里，便只能点头。 “公主说的是，大盛自然会尊重南楚的习俗，只要公主喜欢，随时都可以开这个擂台。”说完，皇帝又看向沈风逸，“小十四，你此次负责接待南楚使团，这公主的要求定然都要好好放在心上，可知道？” “是，父皇。”沈风逸站起来，抱拳一礼，算是将这件事情接了过去。 “妹妹，既然皇帝陛下已经答应了，你就露两手让他们看看。”许青叶也明白妹妹的想法，见妹妹说的差不多了，立即开口打住，生怕她再往后说下去，会说些什么出格的话。 许青叶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两把剑。 沈苍梧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严防着这看似人畜无害的许青竹。 “真是不知所谓。”皇后向来不满这女子舞刀弄剑，看着许青竹在南楚使团中几名乐师的伴奏下，踏着乐点起舞，将剑舞得虎虎生风的时候，自然更急得不满。 乐点逐渐变得紧凑起来，许青竹脚下的动作也变得更加凌厉与细碎。 她手中的双剑划破这大殿之上原本充斥着靡靡之音的空气，看得许多人的心头都为之一振。 变故，便是在陡然间起来的。 在许青竹舞剑的风声之中，突然掺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响。 “小心！” 许青叶一直在观察着妹妹，他最先发觉，可是他的提醒已是来不及，许青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这一震之下手中的剑立刻脱手飞出，竟是直接奔着端坐在高位之上的大盛皇帝而去。 沈苍梧动作最快，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闪身到了皇帝的面前，不过双指轻弹，那脱手的飞剑就转变了方向，直直得朝着殿中的柱子飞去，最终牢牢得钉在了红色的柱子之上。 “大胆许青竹！” 八皇子沈知行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尚未回过神的许青竹怒骂。 捂着手腕站在原地的许青竹立刻看向兄长，许青叶离席，走到妹妹身边，也不管这大盛的大殿之上，有多少双眼睛现在虎视眈眈得盯着他们，只是一味专心致志得先来看妹妹的伤势。 第34章 以退为进 “你们这大盛怎么朝堂之上都能有人有机会发射暗器？”许青叶在看到妹妹手腕处的淤青之后，双眼立刻微微眯起，“我妹妹的手若是受伤严重，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风逸。” 大盛皇帝在这个时候还是能够保持理智，直接把这一次负责接待的小十四给喊了出来。 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沈风逸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眼睛偷偷得瞧着九哥沈苍梧，沈苍梧只是让他先出来在底下站着，听听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知行见状，自然忍不住要踩自己的对手一脚。 “我还以为是南楚的公主殿下久未习武，故而有些生疏了，倒是没想到，这症结居然是在十四弟的身上。”沈知行大袖一甩，“十四弟，你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可以同为兄说说，毕竟，这接待南楚使团这样的大事，可是不容有失的。” 短短几句话，就直接把沈风逸架在了火上烤。 沈风逸垂下头，有些心虚。 他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 但知道刚刚如果不是沈苍梧及时阻止，事情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皇后见状，知道沈风逸一时半刻说不出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自然也要落井下石，“小十四，你父皇这一次是相信你一定能好好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才把接待使团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付给你，可你实在是——” 后面的话，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倒不是这位皇后不想说，而是有人打断了她的话。 “父皇。”沈苍梧朗声，站在了沈风逸的前头，显然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在这件事情上被如此为难，“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到底是谁袭击了南楚的公主殿下，此人一定还在殿中，请父皇封闭大殿，在大殿之中挨个找寻手中带着弹丸的人。” 跟着沈苍梧来参加宴会的下属，已经找到了那枚打在许青竹手腕上的弹丸，呈送到皇帝的面前。 “好。”皇帝点头，挥挥手，让在场的禁卫们封锁了这大殿之中的所有通道。 文官们窃窃私语，对沈苍梧的不满到达了顶峰。 “九殿下如此所言，岂不是把我们都当成了偷鸡摸狗之辈？” 有个人是沈知行的心腹，见沈知行和皇后都已经对沈风逸落井下石，自然是要出来一同帮腔。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踢到的一块铁板。 “父皇，儿臣断然没有这个意思，如果在场的哪位大人觉得儿臣如此行为便是将他们当成了偷鸡摸狗之辈，那么儿臣只能对大人们说一句抱歉。” 沈苍梧平时看着沉默，但实际上，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这一点，其实沈知行早有体会。 而朝堂之上的大臣们，大多是今日才得见。 “搜。” 沈苍梧一声令下，不管在场的人愿意不愿意，就都得被禁军们从上到下搜个彻底。 文官们很快就被搜索完毕，反倒是武官们，有几个脾气大得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盔甲脱下，委实是慢了一些。 又过了半刻钟，群臣都搜检完毕，无一人手中有沈苍梧想要找的东西。 “殿下，这——” 负责搜查的禁军向沈苍梧回报，面露难色。 “九殿下，查都查完了，现在是不是能够让我们走了？说不定这真正的下手之人此时早就已经离开了皇宫，你越是在这里跟我们浪费时间，就约找不到真正的凶手！”有文官开始在沈知行的授意下，当场挑衅沈苍梧。 沈风逸见兄长是为了替自己出头，现在反倒是被这些不知所谓的文官奚落，自然更加着急与生气，攥紧了拳头便要上前去说理，却被沈苍梧一把拉住。 他转向皇帝，在皇帝严肃不已的眼神之中，拱手行礼，“父皇，看来是儿臣想错了，这袭击南楚公主的人并不在大殿之中，现在就放了大臣们离去。” “这怎么可以！”许青叶站出来，“你说人不在他就不在了么？要是放跑了真正下手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兄长。”许青竹压低了声音，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别太过分，这里不是南楚。” 毕竟，那剑从许青竹的手里飞出去，差一点也就刺入了大盛皇帝的身体里。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大盛朝和南楚国别说联姻了，就算是眼前这表面的和平都没有办法维持。 如果不是沈苍梧，一切都已经滑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好了好了，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今天这件事情，我就等你沈苍梧给我一个交代！” 撂下一句话，许青叶护着许青竹，带着南楚国的其他使臣们浩浩荡荡得离开。 其他的文官们也都同皇帝见了礼，一个跟着一个离去。 禁军看向沈苍梧，在得到了沈苍梧的眼神示意之后，这些禁军很快就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大海一般，消失在了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队列之中。 “老九，你可是还有什么后招？” 皇帝可不是傻子。 原本，以沈苍梧这沙发果决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听那些酸溜溜的文官说几句之后，就做出如此大的让步的。 再说了，明知道动手的人就在大殿之上的这些人里，怎么可能真的把他们都放出去。 “父皇，你就等着看。” 沈苍梧成竹在胸。 而坐在一旁的老八沈知行，原本是一副淡定的神色，认为胜券在握，却在听到沈苍梧仍然“留有后手”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八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抱恙？”沈风逸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打算简简单单放过沈知行，“要不要我给你喊太医来？” “不用。”沈知行收敛了脸上那惊疑不定的神色，直接拒绝了沈风逸的提议。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宫城西北角高空，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这是禁军用来联络的信号，即便是在白日里，八百里开外也依旧是耀眼夺目。 “走！”沈苍梧嘴角轻勾，知道人抓到了，便吩咐了一声，让沈风逸跟上，自己当先冲了出去。 第35章 皇帝的偏爱 沈知行也想跟上去，可惜这位自小就没有认真习武，根本跟不上前头这两位的速度。 待两人赶到先前飞起烟花的地方，有两名禁卫直接将刀架在了那个已经跪在地上的，一身宫人装扮的人身上。 “殿下，就是这个人。” 另一名禁卫将从他身上搜到的东西一并交给沈苍梧。 原来那并不是弹丸，而是木珠子。 沈苍梧在仔细观察过那些木珠子之后，再眼神一扫，便注意到了那人头顶之上带着的冠帽，上面还插着一根发簪。 他将发簪拔下来，果然这发簪是中空的，里头可以打开，还有三颗木丸正发簪里面，如果不是因为这人想要自保，为了能够在遍地禁军的宫城之中迅速找到出路离开，他也就没有必要将那原本好端端藏在发簪之中的木头丸子拿出来。 果然，出手袭击叶青竹不是真正的目的。 因为攻击叶青竹的，用的是真的弹丸。 这样必然会误导侦查的方向。 所以当所有人都像刚刚一样，在寻找弹丸的话，那么这位带着木簪子的人，自然就能够全身而退。 至于他明明带一个弹丸就可以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却偏偏要带着其他的几个木丸子增加自己身份暴露的风险。 “你们凭什么抓我！” 那人扯着嗓子喊。 这一听就知道不是宫中的宦官。 沈苍梧蹲下来，看着这一脸自己并没有做错的人，戏谑得问，“怎么？这是想要进宫来做太监，所以才偷了一身这样的衣服换上吗？” “我……” 那人语塞。 “行了，别废话了，把人扔进刑部大牢，等我去回禀了父皇，就让刑部的人好好审一审。” 沈苍梧摆了摆手，甚至还将那木簪子里的木丸子拿出来之后，将那根木簪子重新又插回到了这个凶手的发冠之中。 事情告一段落，沈苍梧拿着缴获的东西准备回去同大盛的皇帝复命。 沈风逸显然还一脸懵，“九哥，案子交给刑部，真的没有问题么？我听说，沈知行最近与刑部的尚书大人走得十分之近，万一——” “万一他们真的有这个胆子，那不就正好？”沈苍梧拍了拍沈风逸的肩膀，觉得自己的这个弟弟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些太过天真，“放心，这些事情我心里都有数。” 御书房中，沈知行一直站在一旁，本来是想要找个机会好好得在父皇面前说点沈风逸和沈苍梧这一次接待南楚使团的不是，可皇帝一直在批阅各路臣子送来的奏折，根本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他。 沈知行十分不爽，可不爽归不爽，眼前站着的这一位是他的父皇，他又不可能说什么。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外头的太监唱喏，“九殿下到，十四殿下到——” 离他们刚刚跑出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原本在伏案批阅奏折的皇帝听见外头的动静，显然也有些惊讶，立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笔，等着外头的两个儿子走进来，想要听听他们的消息。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找到凶手，也在凶手的身上找到了用来行凶和混淆视线的工具，请父皇过目！” 边上的心腹太监立刻就走下去，从沈苍梧的手中将东西接过去，又快速小跑了几步，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认罪了么？”皇帝扫了一眼太监递上来的东西，并没有仔细过目。 “尚未。”沈苍梧摇头，“人已经押入了刑部大牢，儿臣们先来回禀父皇，想看看父皇准备如何处理这位敢在大殿之上公然行刺的杀手。” “不用审了，直接杀了。” 皇帝干脆利落的摆了摆手。 刚刚还万分担心的沈知行瞬间就松了口气，完完全全得放松了下来。 但因为他的眼中只有沈苍梧，他也只是死死盯着沈苍梧，万万没想到在沈苍梧的身后，还有一个眼神更加锐利的沈风逸。 刚刚或许他还不确定，可是看着沈知行如今的表现，沈风逸想不确定也不行了。 这一次接待南楚使团，出了那么多的意外，一定都是这个八皇子沈知行在这里搞鬼。 “父皇，此人潜入宫宴，身上穿着的是宫中太监的衣服，这……” 沈风逸原本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去继续让皇帝选择查下去，可皇帝一个眼神扫过来，让沈风逸瞬间闭上了嘴。 “父皇有令，儿臣自然遵从。”沈苍梧也明白，这事情就只能够查到这里了。 沈苍梧在向沈知行妥协，还是在皇帝陛下的偏爱之下。 从大殿中出来，沈风逸跟在沈苍梧的身后，两人走得极快。 “九弟，十四弟，你们等等！” 沈知行也从后头追上来。 毕竟从小都不好好学武，不过是跑了几级台阶，便喘了许久。 “八哥有何事？” 沈苍梧显然也是在气头上，但是他比起沈风逸来，还是更能藏住自己的情绪一些。 至少还能够做到维持表面的和平。 “两位查案实在是辛苦，今日大殿上的事情，想必南楚的那些人回国之后也会因此心怀记恨，哥哥有一计，不如就在南楚公主的擂台上，派出我们大盛最优秀的战士，打败许青竹，再然后，公开表示不会娶南楚的母老虎为妻，你看，这样是不是就能够为你报仇了？” 沈知行的这个主意，一听就知道，这傻子也是来骗傻子的。 得有多蠢的人，才会相信这个嫌自己命太长的方案。 “八哥既然如此心急火燎得想要为我们讨回公道，不如，等三日后的擂台赛，兄长亲自去寻那一位能够打败叶青竹的客人？”沈苍梧眼眸深沉，甚至连一个其他的表情都不愿意给，“若是真的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可一定要同弟弟我打声招呼。” “我……”沈知行没料到沈苍梧会如此做，“九弟说笑了，你八哥我自小就对武学没兴趣，可不像你，先前在大殿之上，挡下了叶青竹脱手飞来的利剑。” 第36章 倾慕的真相 九皇子府中，明月高悬。 后院的水榭之中，月光照着水面波光粼粼。 沈苍梧一人坐在水榭中，面前的酒壶已经见了底，他靠在水榭的栏杆上，仰头望着空蒙的月色。 “苍梧哥哥。” 不远处，传来梅凤栖的呼唤。 梅凤栖袅袅娜娜而来，身上穿着一件翠绿色的衣衫。 “听管家说，苍梧哥哥从宫中回来便一直郁郁寡欢，有什么事情也可同我说说，让我替苍梧哥哥排解排解。”梅凤栖在沈苍梧的身边坐下来，伸手去触碰他拿着酒杯的手背。 然而，沈苍梧的手下意识得一躲，那酒杯就被他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梅凤栖的手，略微尴尬得僵硬在了空中。 沈苍梧反应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梅凤栖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没什么事，不用太担心。” 梅凤栖显然并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沈苍梧的心里藏着事，可这些事，他也不愿意同她说。 他真的有把她当成爱人么？ “苍梧哥哥，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很想要问你。”梅凤栖的眼中也倒映着如水的月色，波光粼粼。 “什么？”沈苍梧望着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一阵烦躁，因为他想到了另一双眼睛，另一双，从前一直都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睛。 “从我们在梅家相遇开始，苍梧哥哥就一直选择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呢？我还从来都没有问过苍梧哥哥，为什么你会钟情于我。” 这个问题，在梅凤栖的心中盘桓了许久。 从前她是小姐，他是下人，所以梅凤栖自然认为这不过就是下人对于主人的仰慕。 她根本就不需要探明其中的原因。 可现在，他们的身份发生了变化。 她必须要知道沈苍梧为什么爱她，她要保持住，否则的话，她的内心已经有不安的感觉逐渐得强烈起来。 “因为——”沈苍梧想起从前的事，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在我与我母亲遇刺之时，是你救了我。” “原来……是这样。”梅凤栖有一瞬间的犹豫。 原来是因为，救命之恩。 可是，当年那个救了沈苍梧的人，其实不是她。 这样的认知让梅凤栖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感，就仿佛堕进了无尽的深渊。 “咳咳——” 她因为紧张，下意识得咳嗽了起来。 沈苍梧一听，立刻站了起来，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温暖的气息萦绕在梅凤栖的周身，让她更加得贪恋眼前的一切，“苍梧哥哥，我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回房休息了，夜深风露重，你也别在外面待得太晚了。” “嗯，去。”沈苍梧点头，替梅凤栖系好了披风的带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梅凤栖转身，步伐逐渐加快，不敢让沈苍梧看到她眼底逐渐掩饰不住的惊恐。 如果把时间倒回到几年之前，她第一次见到沈苍梧的那个午后。 她带着家里的几个丫鬟正在城郊的寺里祈福敬香，忽然，是云溪说听见了什么声音，想要过去看看情况。 她嫌麻烦，所以就只是让云溪自己过去。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云溪便浑身是血得回来，还勉强拉着一个昏迷中的人。 那个人，就是沈苍梧。 或许是那时，沈苍梧曾经短暂得醒来过一次，以为是她这个做大小姐的救了他。 不行，这件事情的真相绝对不能够让沈苍梧知道。 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会收走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为今之计，必须要想办法把云溪给赶走！ 云溪现下既然不在府中，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喊来了侍女，将她写的信，寄回家里。 必须让爹爹帮忙，尽快除掉云溪。 两日后，许青叶作为南楚使团的代表，终于等到了上一次在宫宴之上的案子的调查结果。 “什么畏罪自戕！你们大盛的刑部，便是这样查案子的么！” 听闻消息的许青叶怒不可遏，直接袖子一甩，便将几案上的茶盏尽数扫落在地。 “还请世子息怒，犯人在自戕前就已经承认此事没有任何人的指使，是他实在是不满自己日子过得清贫凄苦，这才动了报复的念头，大殿之上的举动也并非是针对南楚，只是恰巧——” “恰巧？”许青叶冷哼了一声，“此事不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休想这样简单得了事！” 来向许青叶通报的，本就是大盛皇帝身边的心腹，平素里也并不是十分看得起南楚，认为不过是蛮夷之地，大盛肯派人上门给一个解释，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了，可偏偏这许青叶还在这里叫嚣。 “世子，这里毕竟是大盛，还请世子说话客气些！”这心腹太监的眼神冷下来，语气上也逐渐不如先前那样恭敬。 许青叶还没有发作，倒是原本一直坐在屏风后面听着的许青竹先忍不住了，她直接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的鞭子“啪——”一下甩在地上，这猎猎的破空之声也听得这太监心头一颤，“公主殿下，您这是——” 不过就是个欺软怕硬之辈。 许青竹早就看出来了。 “想要让我哥哥对你说话客气些？”许青竹仿佛是听到了这天下最好听的笑话一般，“原以为至少是你们大盛的皇子出面来同我兄长交涉，没想到居然是派你一个太监来，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她讲话，更不客气。 太监明显被许青竹下了面子，可又碍于如今两国之间的表面交好，也不太敢把不满在面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世子，公主，两位如果对这一次的案子调查还有任何的异议，也可在下次见到陛下时提出，咱家今日来，也只是奉了陛下的命来传个话。”太监不敢在这个地方再多待，立刻撇清了关系，告了礼转身也就走了。 “呸！什么东西！” 等这太监走了之后，许青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冷得骂了一句，还犹嫌不够。 第37章 医馆杀手 许青叶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好了，你与他一个传话的置什么气，还是好好想想，明天的擂台上，你要怎么表现。大盛不乏心胸狭隘之辈，明日的擂台上，只怕也是费尽心思钻营想要让你出丑。” “兄长放心。”许青竹点点头，“不管是谁有那些肮脏心思，我都一定要让他看看，什么叫自食恶果！” 见妹妹如此有信心，许青竹便也就放心了。 南楚使团里有人出门逛街，买回来一堆大盛京都市集上的好玩物件，回来还拿给许青竹和许青叶看。 许青竹因为养伤，所以在驿馆里闷了两日，此刻见同行的伙伴带回来的好玩物件，自然是忍不住也要出门逛逛。 “你自己小心些。”许青叶因为还有其他任务，所以也没有办法陪同妹妹。 许青竹仗着自己有功夫傍身，自然不怕。 不过这市集上的东西真的自己出来逛了之后，又看不上什么，走着走着，许青竹一抬头，就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家医馆门口。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正好就是云溪养伤的医馆。 想到云溪先前给她提过的建议，许青竹想着应该要给云溪道声谢，于是便大摇大摆得走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这医馆的门却是关着的。 “也不知道今日这医馆是怎么了，大白天得不做生意，昨儿个也没说自己要关门歇业一天呀。” 几个来看病却跑空了的病患站在医馆门口，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许青竹皱眉。 她的嗅觉天生就会比旁人更加灵敏一些。 这喧闹的集市之中，她竟然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她能确定的是，这血腥味就是从医馆里传出来的。 可是这医馆明明关着门，应当也不可能有伤者在里头接受救治—— 会不会是…… 许青竹心中一凛，许多不好的猜测瞬间涌入她的脑海，她赶紧绕到了医馆的后院，找了个地方，直接飞身就越过了并不是那么高的围墙，不过眨眼之间，她就已经轻飘飘得落在了庭院之中。 庭院里很安静。 静到甚至能够听见落花的声音。 血腥气依旧若有似无得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顺着气息，压低了身子慢慢往前探，终于在另一处小庭院里，发现了人的踪迹。 确切来说，是杀手的踪迹。 “我亲眼看着他们往这里逃的，怎么可能一下就不见了呢！” “会不会有什么密道之类的？” 杀手的窃窃私语都落入了许青竹的耳朵里。 这让许青竹先前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不过这些人也太嚣张了，大盛京都，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得搞刺杀？ 许青竹缓慢接近了那两个正在找寻目标踪迹的杀手，直接立掌为刃，劈晕了其中一个，将剑架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杀手被许青竹吓了一跳，在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之后，更是一动都不敢动，“我……我……” 他吞吞吐吐，眼神突然很惊恐得看向许青竹的身后。 许青竹下意识得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什么都没有，等她知道自己中计，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杀手已经抓住空档，直接扔了一个霹雳弹在地上。 霹雳弹炸开的瞬间，火花四溅。 许青竹下意识得抬手去挡住火花，等到眼前的浓烟散去，视线再度恢复清明的时候，她这才注意到，刚刚那个被她一张劈晕而倒在地上的人，已经被人一刀封喉，去见了阎罗王。 好狠的下手。 然而—— 就在许青竹准备继续去寻找先前那一丝血腥气来源的时候，突然，庭院的四面八方涌出了一堆京城的捕快。 “大胆！居然敢在天子脚下持械杀人！”领头的那个捕头一身正气，穿着一身深蓝色与红色相间的捕头制服。 他显然是不认识许青竹的，只以为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就是许青竹杀的，挥手便让自己的手下上去把人抓起来。 “放开！”许青竹当然不会就这么认栽，“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救人？”那捕头皱眉，神色更为严厉，“人在哪里？” “我……”许青竹语塞。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一丛修竹紫萝之后，传出了石板转动的声音。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发现正是先前遍寻不见的医馆里的大夫们。 大夫们的身上也溅上了不少的血迹，有些人的身上还挂了彩，部分人伤得颇重。 刚出来，众人便听见桃樱清亮且焦急的声音，“云溪姐姐呢？没有看到云溪姐姐么？”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才发现，云溪并不与大家待在一处。 “糟了！”桃樱立即变了脸色，向着云溪休养的那个房间冲了过去。 许青竹也想跟着去，结果两个捕快分别把刀一左一右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动弹不得。 “带走。”捕头摆摆手，显然已经认定了许青竹就是凶手。 其他的大夫们也都被带回去做笔录。 唯有桃樱，跑着去看云溪的状况，却只发现，云溪的房间乱作一团，明显有挣扎过的迹象，那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药碗也被打翻了，药撒了一地，此时已经干涸，在地上晕开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云溪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强行带走了。 “这位云溪姑娘长什么样子？你可以描述给京城县衙的画师听，让他帮你画像寻人。”捕头见桃樱一副快要哭出来又无比害怕的样子，以为桃樱只是太过着急，万万没想到云溪的真实身份。 “好！”桃樱认可捕头提出的方案，“我要先回一趟九皇子府，这件事情，必须让殿下知道。” “九皇子？”向来铁面无私的捕头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也微微有所动容，“此女难道与九皇子有所关联？” 京城之中流言纷纷，那么这位被掳走的姑娘，难不成就是流言之中所传的那位九皇子沈苍梧的心上人？ 第38章 颠倒黑白 九皇子府中，因为桃樱送回来的消息，乱成了一团。 宫中传召，是为了南楚公主许青竹卷入了医馆里的这一起杀手事件。 “九哥！” 沈风逸是负责来送信的人，他明显感觉到沈苍梧在听桃樱说完之后，乱了心神。 “父皇那边的差事更加重要，让桃樱去京城府衙画下云溪的画像，在城中寻找，既然云溪是被带走，那就说明那些杀手定然是有所图谋，否则的话，她现在已经——” “死了”两个字并没有能够成功说出口，因为沈苍梧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警告沈风逸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来人。”沈苍梧喊来了管家，直接将腰间的那一枚玉佩取下来，递给管家，“去让他们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给我把人找到，要是找不到，让他们提头来见！” 管家见着那一枚玉佩，眼睛都直了。 沈风逸也明白那一枚玉佩背后所代表的势力。 沈苍梧自少年时便苦心经营的，安插在京城各大要紧处的眼线们，都会听这一枚玉佩的号令。 见玉佩，如见沈苍梧本人。 正是因为这些人用来掩饰的身份在京城之中都至关重要，所以轻易是不会动用这些人的。 而如今，为了找一个云溪，沈苍梧居然—— “九哥，这会不会——” 沈风逸还是十分不解。 在他看来，云溪固然重要，却也没有重要到这样的程度。 “沈风逸。”沈苍梧很少会连名带姓得喊他的名字，这样一喊，那也就说明，他是真的生气了。 如此，沈风逸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默默退到了一旁。 便是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翠绿色的身影，沈风逸下意识得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那一抹翠绿色的身影匆匆离去。 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沈风逸皱眉，看向沈苍梧。 沈苍梧却只是对着他简单点了点头。 看来，沈苍梧一早就发觉了，只是一直没有点破罢了。 能够将这眼线安排进九皇子府，还有胆子在这个时候在外头偷听他们的谈话，只能说，确实是有点胆子。 管家拿着玉佩离去，沈苍梧一直皱着的眉头却根本没有舒展开。 去见皇帝的路上，沈风逸不免有些好奇—— “九哥，你不会是真的把那个丫头当成你的妻子了？那么上心？” 听见“妻子”两个字，沈苍梧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下意识得开口，“我要娶的，永远只有凤栖一个人。”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心底却满是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他，会对失踪的云溪如此上心？ “九哥，有些事情，做弟弟的不好说太多，可是我仍旧觉得，你的心里，未必只有梅凤栖一个人。”沈风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沈苍梧的神态。 他知道，他说的话是对的。 因为沈苍梧陷入了沉默。 半盏茶的时间之后，他们步入了皇帝所在的御书房。 御书房中，沈知行早早得就到了，见着他们两人进来，还有心情调侃一番，“两位皇弟接待南楚使臣真是贵人事忙，父皇派人去请，都要将近一个时辰才出现。” 这样的酸话，沈苍梧听过也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沈风逸跟在沈苍梧的身后，也懒得搭理沈知行。 沈知行仿佛是上演了一场独角戏，十分生气，但也只能憋着。 “父皇，召儿臣来，是所为何事？” 尽管已经初步了解过事情的起因，可沈苍梧还是按照流程，要直接向皇帝再了解一下情况。 皇帝也是十分头疼，将刑部送上来的折子让心腹太监递给沈苍梧，“原本以为那一天在大殿之上的凶手是出于自己的私怨才动的手，可今日在朱雀大街的医馆之中，出现了杀手追杀医馆大夫这样惊人的案子，连你身边的近身侍女都被带走，而京城府衙的捕头李建章带人赶到的时候，只发现唯有南楚公主一人，她身旁躺着一个刚死不久的杀手，虽然公主自言她是来救人的，可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她所说的一切是真的，更何况，杀了那名杀手的武器，正是许青竹常用的武器。” “所以，父皇同我都认为，那日在大殿之上那个突然冒出来袭击了许青竹的凶手，根本就不是我大盛人，而是早就收受了南楚的贿赂，想要在大殿之上故意来这么一手，好让我大盛朝陷入不义之地！” 沈风逸在一旁默默听着，只是觉得以他的脑子都能够听出来，父皇和沈知行是在合力颠倒黑白，更何况是沈苍梧。 “可是父皇，这样的说法，许青叶未必会接受。” 沈苍梧只觉得荒唐无比。 即便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不想让南楚的人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也不能这样随意得将罪名就安插在许青竹的头上。 冤假错案一旦被平反，这丢的可就是大盛朝所有人的面子。 “九弟你还是太小心了，这个案子只要我们咬死了是南楚在背后设计，不管许青叶认不认，他都得给我们一个解释。”沈知行只觉得沈苍梧愚不可及，这么好的一个借口都放在眼前了，“若是许青叶非要找事，那我们正好就可以借这个机会，跟南楚好好打一场，让南楚割地赔款，可比跟他们联姻有用多了。” 沈知行在大放厥词。 沈风逸在旁听着，忍不住笑了一下，“八哥说得这么壮志昂扬，难不成，是已经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 听沈风逸这么一问，沈知行立刻摆了摆手，依旧是一副沈风逸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我大盛朝堂之上，多少声名赫赫的武将，此事怎会需要我们身为皇子的亲自领兵？” 这话说得，还真是高高在上—— 也不知那些武官们听见了，会是作何反应…… 沈苍梧并不搭理沈知行的胡言乱语，他只是看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父皇，您真的要借这个机会，去敲打南楚么？” 第39章 坐实罪名的方法 “自然不是。” 皇帝摇摇头。 沈风逸闻言，当即松了一口气，沈知行明显脸色有些变了。 只不过，这句话并没有完全结束，皇帝又继续说下去。 “许青叶未必真的敢跟我大盛朝开战，趁着这一次机会，让他知道，想要把他的妹妹救回去，就得现在臣服我大盛朝。” 皇帝将手中原本属于刑部的奏折丢给沈苍梧。 “小九，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父皇！”沈知行一看到自己居然没有捞到这个差事，十分不满，开口便想要挽回一下。 皇帝扫了沈知行一眼，眼神之中带着分明的警告。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都不允许再有异议。” 皇帝都这么吩咐了，那么底下站着的人，自然也都只能闭嘴。 没有其他的事情，三人同皇帝见了礼之后，便往御书房外面走。 沈风逸与沈苍梧走在一处，而沈知行从他们二人的身后追上去，“老九，老十四，先等等。” 这样的呼唤，被不知情的外人听见，还以为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能有多好呢。 “八哥有什么事？”沈苍梧还算是能维持表面的和平，礼貌得问。 “没什么。”沈知行的视线还是落在沈苍梧手中的折子上，“只是想来问问小九，父皇交代给你的这个差事，你打算如何做？要是有需要八哥帮忙的地方，可一定要跟八哥说。” 沈风逸站在沈苍梧身后，这一下还真是没懂沈知行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苍梧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漠然得点了点头，示意沈风逸别废话，直接跟着他走。 可沈知行还是伸手将人拦住，对上沈苍梧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的目光，他笑了笑，“听说在这一次的医馆袭击里，老九你身边的那个丫头不见了？” 这件事—— 沈苍梧眼神一厉，面上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八哥说笑了，凤栖还好端端得待在九皇子府，并没有失踪。” “老九，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梅凤栖。”沈知行意有所指，“而是那位每日跟在你身边的，那位长相颇为丑陋的近身侍女。” “八哥也说了，她不过就是一介近身侍女，失踪了就失踪了，我打不了再买一个便是了。” 沈苍梧甩了甩宽袍大袖，施施然转身就走。 沈知行没有再拦他，而是低下头去看沈苍梧的脚步。 一个人不管再怎么擅长伪装，走路的样子都是骗不了人的。 “老九啊老九，明明那么紧张那个侍女，却还是要装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我倒是要看看，日后若是让梅凤栖知道了，你要怎么处理！”沈知行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跟在沈知行身边的书童看了看时辰，走到沈知行的耳边轻声说，“时间到了，该去见皇后娘娘了。” “知道了。”沈知行当先举步。 沈苍梧带着沈风逸从宫城里出来，城门口就已经等着一辆十分精致的马车。 马车里的人应当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立刻便有人掀开帘子探出了头。 “苍梧哥哥！” 这马车里的人，居然就是梅凤栖。 沈风逸下意识得往后退开了一步，给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梅凤栖让开了位置。 梅凤栖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直接将沈苍梧拉到了一旁，“苍梧哥哥，你都好久没有陪我去寺里祈福了，明天陪我去，好不好？” “梅姑娘，九哥他……”沈风逸正准备给沈苍梧解释一番，没想到被沈苍梧抬手阻止。 “好啊，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沈苍梧只要做出了承诺，他就一定会遵守。 所以梅凤栖十分放心。 “我先陪你回去。”沈苍梧看着梅凤栖为了等他，脸色都憔悴了许多，看来是担心他在宫城之中会遇到什么麻烦，想想更是心疼。 “好啊！”梅凤栖自从跟着沈苍梧来到京城之后，已经很少感受到沈苍梧的温情了。 今天这突如其来，让她颇有些受宠若惊。 马车在朱雀大道上缓慢得行进着，路上有下学的稚子顽童跑来跑去，一个不小心，一个孩子就当街摔了，而沈苍梧府上的马车正往前不紧不慢得走着，等车夫注意到之后立刻想要拉住马绳，已经是来不及，好在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一个兔起鹳落，那个摔倒的孩子就已经被抱着落在了边上酒楼的二楼里。 顿时，酒楼二楼掌声一片，都是在为这位见义勇为救人之士的侠客鼓掌。 “怎么了？” 梅凤栖发觉外头突然吵吵嚷嚷起来，再加上自家的马车突然停下来，让她不自觉得绷紧了身体。 “梅姑娘，是有一个孩子不慎跌倒了，差点被我们撞到，万幸已经被人救走了。”马车夫也是惊魂未定，定了定神才开始向梅凤栖讲明情况。 梅凤栖皱眉，顺着围观群众的掌声，视线来到了酒楼二楼。 这个人是—— 正当梅凤栖猜不到这位陌生人的身份时，他开口说话了—— “你们大盛朝的皇子，差一点伤了如此小的一个孩子，都能够稳坐马车，不出来给老百姓们道个歉么？” 能够这样嚣张得对沈苍梧说话，甚至还说是“你们大盛朝的皇子”，那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再加上沈苍梧也已经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许青叶。” 沈苍梧掀开帘子，也看着二楼的他。 许青叶拍了拍那个被救下来的孩子的脑袋，让他自己去找爹爹和娘亲，那孩子便也就乖乖得跑了。 “原来真的是九皇子殿下。”许青叶单手打在酒楼二楼的栏杆上，一副典型的玩世不恭的富贵公子哥形象，“怎么？抓了我妹妹，是不是特别得意？觉得自己可以凭借这一手逼着我南楚向你们大盛投诚？” 这里虽然是大盛朝的京都，但这里也是如今天下贸易最为火爆的地方，这里生活着的并不只有大盛朝京都里的这些老百姓，还有许许多多都是从西域过来的行商。 许青叶选择在这里把这件事情挑开，分明是蓄谋已久。 第40章 答应交易 沈风逸一直骑着马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这个时候见到许青叶来这一招，立刻打马上来，表示要与自己的兄长站在一处。 “世子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既然今日恰巧在这里遇见了，不如就由我做东，请世子在边上的酒楼好好喝一顿，如何？” 沈苍梧面色沉静，一副临危不乱的神态。 没等许青叶说话，沈苍梧已经先扭头吩咐了自家的车夫，“派人去找到刚刚那个孩子，给他们家里一些银子作为补偿，千万不可亏待了。” “是，殿下。”车夫正准备离开，倒是梅凤栖喊住了车夫，又伸手拽了拽沈苍梧的衣袖。 “苍梧哥哥，这件事情不如就交给我，我带着车夫去找那个孩子，总归是我们差点撞到了那个孩子，还是由我去向孩子的家里人道歉。” “好。”沈苍梧点头。 车夫便带着梅凤栖离开了。 许青叶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底下的表演。 等到梅凤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之后，许青叶才向着沈苍梧拱了拱手，“既然九殿下诚心相邀，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许青叶便当先一步，从二楼的阳台，走入了其中一间包厢。 沈风逸先前一直都没有说话，待到了此刻，看许青叶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模样，自然也是十分不待见这个人，跟在沈苍梧的身后默默吐槽，“九哥，就算他是南楚的世子，可这么跟你说话，未免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 “不必在意。”沈苍梧叹了口气，带着沈风逸上楼。 在酒楼小二的带领下，走入了许青叶已经在的那间包厢。 包厢的门一拉上，这里便成为了一个极为私密的空间，只能听见外头传来的不近不远的丝竹之声。 “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这位世子殿下胸有成竹，还是什么，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如今被压在我大盛的刑部大牢之中，世子不想着救人，却还能在这朱雀大街上溜达，还正好救了一个孩子？”沈苍梧给许青叶添酒。 他的话，萦绕在许青叶耳边。 其实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也都是一点即透。 这话一说，那就说明了，其实沈苍梧早就知道，许青叶并非是突然出现在此处。 而是，早有预谋。 “我的妹妹如今是被关在你刑部大牢之中，可你的侍女如今也失去了踪迹，你我彼此彼此。” 再次听见“你的侍女”这样的称呼，沈苍梧微微皱眉。 这个人显然对于沈苍梧来说，会带给他十分大的震动。 许青叶也早就看出来了。 “你想要说什么？” 沈苍梧借着喝酒，来掩饰自己眼底些微的不安。 面前的人并没有说错，离他失去云溪的踪迹，业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 这几个时辰里，会发生多少事情，他想都不敢想。 “我们做一个交易，你帮我把妹妹救出来，我帮你把你的侍女救回来。” 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说话的沈风逸在听到这交易内容之后，下意识的抬头，看向沈苍梧。 这如何能够答应？ 他们的父皇本来就是想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让南楚国向大盛低头。 若是答应了，这让父皇知道了，不知道沈苍梧要面临什么样的龙颜大怒。 然而—— 沈苍梧却丝毫没有犹豫，“我答应你。” “什么？”沈风逸大惊。 不过，他的反应不管是对于沈苍梧还是许青叶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好，九殿下，今日便以这杯酒为你我的约定，如有违誓，你我与所爱之人皆不得好死。” 说完，许青叶并没有等沈苍梧回答，直接一仰头，就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沈苍梧莫名得微笑了一下，也没有半分犹豫，将酒饮尽。 沈风逸作为这一场交易的见证者，现在恨不得有一双什么都没有听见的耳朵。 “关于你妹妹的案子，你可有什么信息？”沈苍梧知道许青叶，绝不会毫无准备便来。 许青叶点头。 他将白日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 其中，有一个十分关键的信息。 “当日，杀手是在医馆准备开门营业之时，突然出现的，所以这就说明，他们很了解那家医馆的内部情况，可那一家医馆，平日里开门的时辰，比起那一日来，都会晚半个时辰。至于那一日为什么要早开门，还是因为前一日有一位十分重要的病人，同大夫约过时间要过去复诊，知道此事的人，在医院里不超过五个。” “你是怀疑，医馆里有杀手的内鬼？”沈苍梧很轻易便能够得出这样的推论。 “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做，想必九殿下应该很清楚了。”许青叶并没有正面回答沈苍梧的问题，“我已经派了人去跟踪那几个知情人，只不过我带来大盛的人手终究不够，只能请九殿下费心帮忙了。” 说完，许青叶这酒也不继续喝下去了，放下酒杯，连声招呼都不好好打，就已经从包厢打开的窗子一跃而出。 “这——” 沈风逸看着突然消失的南楚国世子，再好的修养在这个时候也有些破功了。 “九哥！这个人，明明是来求我们帮忙的，他这样，也太嚣张了！” 沈苍梧嗤笑了一声，“先前就听闻南楚国皇室也是波诡云谲，当今的这位世子殿下是靠着军功才能在南楚站稳脚跟，现下看来，他杀伐决断的传言非虚。” 看到自己的兄长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欣赏起许青叶来，沈风逸不免有些佩服。 为了一个云溪，真是连父皇的命令都可以不顾了。 这个软肋，就这么被许青叶拿住，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沈风逸单手撑着下巴，暗自盘算着，就算云溪这一次能够平安回来，他也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把她从沈苍梧的身边赶走。 否则的话，只会影响到沈苍梧的夺嫡大业。 当然此时的云溪，是根本不会猜到沈风逸内心的想法的。 第41章 醒来的云溪 她才刚从昏迷中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小木屋内。 身上并没有被捆绑住，身下还垫着厚厚的干草堆。 她这是在哪里？ 稍稍动了一下，便能够察觉到身上本来就没有养好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自从离开了梅家之后，一路来到京城，她就一路都在受伤。 被大夫说完要是不好好养着就会命不久矣，还是依旧在不停得受伤。 看来，这条命再过不久，大概就要被交代了。 “咳咳咳——” 这小木屋里的空气似乎并不是特别好，她稍微吸入了一些，便觉得喉咙火辣辣得疼，又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外头有人走进来。 云溪抬头，入目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年人，一身粗布蓝衣，头上戴着一块蓝色的方巾，这明明应该是个穷苦读书人的打扮，可云溪直觉，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读书人。 “云溪姑娘，请不必太过害怕。” 那少年人开口，声音倒是清脆无比，煞是好听。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云溪双手双脚虽然没有被绑，但是因为伤并没有养好，所以身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这会儿更是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坐在原来的位置，抬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姑娘只需要知道，我将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那少年人浅浅一笑，从身上背着的布袋里掏出了一枚令牌，放到云溪的眼前。 云溪从小就没有学过识字，后来倾心于沈苍梧，觉得自己不识字实在是配不上他，因此悄悄向梅家的教书先生求教了几个字。 而这令牌上的两个字，还正好是云溪认识的。 “南楚……”云溪念了出来。 那少年人点点头，收好了令牌，“我家主子知道姑娘遇到了危险，所以一早就派我循着踪迹，找到了这一帮绑架姑娘的劫匪，那帮劫匪都已经被我给赶跑了，见姑娘一直昏迷，便只能暂时让姑娘在这小木屋里休息。” 那少年人虽然说话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也听不出有什么错处，可云溪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你家主子？”云溪的脑子里飞快转了几圈。 这人显然是南楚使团的一员，那么现在能够被他称之为主子的，不是世子许青叶，便是公主许青竹。 到底是哪一个人？ 医馆遇袭对于云溪来说，记忆只停留在了他昏迷之前，确实是有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凶神恶煞得冲了进来，身上脸上还都带着血，十分可怕。 她反抗过，可是身上并没有太多的力气，还是很快就被打晕。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一间小木屋里了。 “云溪姑娘也不必猜了。” 外头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人很快推门进来，少年人见了他，恭恭敬敬得行礼，“见过世子。” 这位一身青衣，风度翩翩的公子，便是一直以来传说中的那位南楚国的将星——许青叶。 “你就是许青叶？”云溪看着他，依旧面露怀疑。 确切来说，其实云溪真正见过的，只有他的妹妹——许青竹。 她见到许青竹的时候，因为身上有伤，也碍于男女有别，所以许青叶只是在帘子外站着，她也只看了一个身形。 “云溪姑娘，其实将你送到此处，而不是直接送回九皇子府，是因为还另有一件事，想要同姑娘确认。”许青叶面带微笑。 只是那笑容落在云溪的眼中，多多少少还读出了几分算计的意思来。 “什么事？”她从善如流，让许青叶继续说下去。 “姑娘虽然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可是否是自愿留在沈苍梧的身边？” 这个问题，问得云溪心口一震。 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 就是这一份犹豫，其实已经将答案宣之于口。 “那么世子殿下觉得，我是否是出于真心？” 人不在沈苍梧面前，连这一声自称的“奴婢”都没有了。 许青叶见过这么多人，形形色色的，如何会看不出云溪的内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溪姑娘，如果你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你。”许青叶没有再拐弯抹角，“我的妹妹第一次看见你，便觉得与你十分有缘，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开沈苍梧，我和妹妹都可以帮你，带着你去南楚改名换姓，重新过新的人生。” 这真的是个巨大的诱惑。 可惜，云溪并不是什么天真单纯被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够轻易哄骗的人。 她笑了笑，笑容之中，带着明晰的讽刺。 “南楚国的世子殿下，应该从来不是什么散发善心的老好人？殿下愿意帮我离开大盛，那么殿下又想要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呢？”云溪毫不避讳得直视着许青叶的目光。 许青叶耸了耸肩。 既然真实想法都已经被看破了，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演戏下去了。 “很简单。”许青叶并不准备隐瞒，因为隐瞒也委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云溪姑娘或许自己都并未察觉，你在这位九殿下心里的分量，我南楚国想要让大盛臣服于我们，就必须在战场上先声夺人，虽然大盛朝堂之上多废物，不过还是有些武将是有用的，再加上这位九殿下在战场上也不是个心软的主，若是能够利用你的离开，让他无心国事，这对于南楚来说，自然是一笔能嬴得许多利益的交易。”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不过，云溪还是在摇头。 “世子殿下怕是找错人了。”云溪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漫不经心得继续往下说，“沈苍梧在意的人，唯有梅家的三小姐，其他人在他的眼中，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他之所以把我一直带在身边，也不过只是身为皇族的占有欲心理作祟，觉得既然我曾经是他的妻子，便要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受他所困。” 这样的话，听在许青叶的耳中，只让他觉得—— 老话说得真不错……当局者迷。 第42章 两边的交锋 “那么云溪姑娘可愿意与我打个赌？”许青叶浅浅笑着，毫不掩饰他如同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神。 云溪打量着许青叶。 “赌什么？”她并不明白这位南楚国的世子，为什么如此坚持。 她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 “就赌，沈苍梧到底会不会为了你，放弃那位梅三小姐。” “好，我同意。”云溪点头，“如果我赢了，你送我离开大盛，但我也不用去南楚，天大地大，我有我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好！”许青叶允诺，“赌注期间，就请云溪姑娘留在此处，我的手下会照顾你，若是沈苍梧找到了你，那么就是到了我们要兑现赌注的时刻了。”许青叶站在门口，说完了这些话，只是简单得同云溪和另一个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少年人，此时才走上来关心云溪，“云姑娘可是要喝水？” 云溪点头。 少年人从手中的包袱里拿出一个葫芦来，递给云溪，里面已经装满了水。 清水入喉，连带着原先难受不已的喉咙都舒服了许多。 “云姑娘可以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喊我，每隔四个时辰我就会来给姑娘送饭，等姑娘的身体恢复，如果想出去走走，也可以自行离去。”那少年人微微颔首，倒是对云溪还算是恭敬。 只不过，这个话倒是让云溪有些意外。 “你们不用看着我？” “不用。”少年人摇头，“世子吩咐过，云姑娘是我们南楚人的客人，我们从来不限制客人的行动，姑娘如果愿意与我们南楚合作，自然是会回来的。” “知道了。”云溪点头。 从前只知道南楚国的这位世子殿下在战场之上便有“军神”的美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没想到，在战场之外，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 少年人离开木屋时，发现许青叶并没有离开，依旧是站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远眺着那个方向的城市。 正是大盛朝的京都。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大盛朝京都之外五十里的一处小山上。 小山上原本就人迹罕至，除了砍柴的樵夫，平时连个过路的行商都鲜少遇见。 能够在大盛朝京都之外发现这样的地方，可以想见许青叶平日里，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线在大盛都城。 “世子殿下。”少年人走上前去，立在离他几步开外的地方，“既然云姑娘如此重要，为何只有我一人看着？” 刚刚他对云溪说的那些话，其实都只是他个人的臆想。 他从来都不知道，许青叶把云溪放在这里的真正想法到底是什么。 “阿策。”许青叶听见少年人的话，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又沉沉叹了口气，“你觉得云溪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从刚刚她与许青叶的对话中，秦策也已经看出了许多。 “虽然世子之前说她只是沈苍梧身边的丫鬟，不过她的见识十分明白，即便如今是个丫鬟，未来也定然会成为一方人物。” 许青叶转身，扫了秦策一眼，笑了笑，“你看，连你都说出了这样的话，那这个女人，就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去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否则的话，我们的一切计划就会落空。” “是。”秦策点头。 尽管对许青叶的计划还是有些一知半解，不过他肯定是相信许青叶算计人心的能力的。 另一边，在刑部大牢中，沈苍梧见到了已经被关了将近一日的许青竹。 原本高高在上的南楚国公主，此刻居然身陷囹圄，这要是放在旁人的身上，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失去了贵族的气度，开始破口大骂。 不过，许青竹则不然。 她静静得坐在狱中，盘着腿，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神，又似乎是在练着什么功法。 “九殿下，我倒是没想到，会是你来见我。” 许青竹听见外头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便看见了从牢门里通过，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位英俊挺拔的男子。 “看来公主殿下并不认为自己如今是被困危局。”沈苍梧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得看着许青竹。 许青竹耸了耸肩，“九殿下这样来找我，看来是你来负责查我的案子？” 从一开始被那个不知所谓的捕头带人抓住送到这里，到现在，许青竹已经能够让自己平静得接受这个自己别人诬陷做局了的事实。 也很清楚，其实那些人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南楚。 她身为公主，这样犯错，正好是给了一直虎视眈眈的大盛朝一个由头，让南楚国低头。 “既然知道，那我也不拐弯抹角，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再同我讲一遍，以及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沈苍梧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沈风逸拿着纸笔做好记录。 然而—— 许青竹却只是笑了一下。 “不用再重新说一轮，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到底应该要怎么查……”许青竹在对面两人震惊的视线中，继续说下去，“那些不知所谓的捕快都认为死去的那个杀手是我杀的，因为我要杀人灭口，可惜，那个人的死真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我有注意到他身上尤其是背部那里有个纹身，我虽然慌忙之间没有看清楚全貌，但依稀可以辨认是一只千足虫。而会将千足虫作为标记的，在这全天下，也就只有一家。” ——千足会。 千足会不干别的，只干杀人的生意。 身为皇子，沈苍梧自然早就对这个组织有所耳闻。 “而千足会的总部，我听江湖上的消息说，就是在大盛京都！” 许青竹毫不留情得点出了这一点。 其实，这事情就连宫城里的禁卫们都知道了，可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大的职权去打掉一个隐藏中的杀手组织。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千足会就一直都盘踞在京都里。 “我知道你也要找云溪，不如就趁着这一次机会，一箭双雕。”许青竹看着沈苍梧，给出建议。 第43章 放出底牌 “看来公主殿下与你的兄长此次来到大盛京都，并不只是为了来修两国之好的。” 沈苍梧听出来了。 许青竹倒是也不隐瞒，爽快得点头承认，“九殿下，你我都清楚，南楚和大盛到最后必有一战，如今不管是联姻也好，进贡也罢，都只是权宜之计，不仅我们南楚是这么想的，你们大盛也是，只是兄长与我在近年并不想大动干戈，所以，我还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快速且静悄悄得处理好。” 这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沈风逸觉得自己在边上听着，整个人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一遍。 “公主殿下在这里好好休息，日后若有其他什么事，我会再来寻你。” 沈苍梧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应承了下来。 他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好，我在这里恭候九殿下尽早查出真相，还我一个清白。”许青竹还朝着沈苍梧眨了眨眼，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俩私下里有什么奸情。 沈苍梧从牢房里出来，其他的牢头们都小心翼翼得跟在这位九殿下的身后，恭恭敬敬得把他送出了天牢。 “九哥，那些人似乎很怕你？”沈风逸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沈苍梧站在原地，微微侧过身去，望着身后禁卫森严的天牢，“你以为那些人都是吃的谁给的饭？” 天牢隶属刑部，如今的那位刑部尚书正好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是八皇子沈知行的亲舅舅，不管皇后和八皇子做了什么，这位刑部尚书都是会帮着一力掩盖的。 旁的事情沈苍梧可以不管。 可是这种诬陷与随意攀咬，却是沈苍梧坚决不能忍的地方。 今日是南楚国的使团，虽然是对外的事情。 可也总有是对内的时候。 这一次如果不管，不将这一股不正之风给压下去，那么以后，中招的就很有可能是沈风逸，再然后，就是他自己。 “可是，父皇的命令要是违抗，说不定你都还没有找到云溪那个丫头，就已经先被沈知行那个混蛋给算计了。”沈风逸原本就不担心旁的什么事情，唯有担心的，只有一个沈苍梧。 毕竟沈苍梧的母亲与他的母亲，曾经在后宫之中是最要好的姐妹，都受到皇后的排挤。 只不过，他的母亲运气稍微好些，因为出生更好，再加上沈苍梧从小就很聪明，所以对于皇后来说，更加有威胁的必然是沈苍梧和他的母亲。 所以，自从沈苍梧的母亲在一次出宫祈福的时候失踪，还带着沈苍梧一起，沈风逸就一直不相信沈苍梧会就这样消失。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还是找到了失踪的沈苍梧。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他绝对不允许沈苍梧再出现任何的意外。 这一点，只怕就连沈苍梧自己，都不知道沈风逸的心思。 “父皇的命令是父皇的命令，我们如何执行并向父皇汇报，那就是我们的事情，听了许青竹的话，你还不明白么？”沈苍梧敲了敲沈风逸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如果他们真的是按照正常行程来到大盛，可绝对不会对大盛京都之事了如指掌，甚至于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查清楚的千足会的地址，许青竹都已经查了个大概，这不就说明，这京都之中，已经有了不少他们的眼线。” 只会多不会少。 “这样说，确实没错。” 沈风逸终于后知后觉，这种事情，如果没有沈苍梧给他这样提醒一句，他还真的是会蒙在鼓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知道杀手组织的本部就是在大盛朝中，那么不就应该赶紧动手，将他们连根拔除，这样连带着其他的人也都能够安全一些。 “不能被许青竹牵着鼻子走。”沈苍梧在这个时候，却做出了和许青竹所说的，完全不一样的决定，“还是从医馆下手。” 天牢离医馆的距离并不是很远。 沈苍梧带着沈风逸来到医馆的时候，正在坐堂的大夫们见到沈苍梧，都纷纷站起来行礼。 “我只是奉旨查案，不必太过在意，各位大夫还是继续给病人看病。”沈苍梧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赶紧坐下去。 毕竟这样整齐划一得站起来，等他这个人的吩咐，这让沈苍梧十分不习惯。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养成这样的风气。 到了后院，沈苍梧在医馆里几个小童的带领下，来到了原本暂时让云溪休养的那个小院。 小院一直保持着先前受到袭击时的模样，就连房间里因为挣扎而倾倒的那些东西也还是横七竖八得摆放着，虽然这样并不是很好看，但是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捕快每天来来去去，无非就是想要看看案发现场还有没有什么遗漏掉的细节。 “九殿下，云溪姑娘人特别好，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桃樱姐姐，也都是大好人，她们俩经常给我们买糖葫芦吃！” 几个童子显然是童心未泯，还是会为了被白白赠送了一根糖葫芦而高兴许久。 “那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医馆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沈风逸还是相当喜欢跟小孩子打交道的，趁着沈苍梧进去看云溪的房间，他就在外头负责跟这几个童子插科打诨。 “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几个童子若有所思，忽然其中一个尖叫了起来，“啊——我想到了！” 其他人都循声看了过去，那个说自己想到了的小女孩，一脸天真兴奋得看着沈苍梧，“老是有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来找师傅，还每次都要让师傅给他跪下，如果别的大夫们也在的话，那就也是这样……” 如此，今天他们一进到医馆，就遇到那样的情况，居然也是情有可原。 沈苍梧同沈风逸对视了一眼，甚至都不用交谈，就已经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猜测。 ——八皇子沈知行。 第44章 内鬼主使者 “好了，你们都自己玩去，等之后有什么事情，我再来找你们，”沈风逸开始赶人，顺便还给了每个小孩儿一点银子，“喜欢什么，就自己去买点。” 对于这样的好事，几个孩子自然是乐得同意，接过银子之后练练道谢，随后便手拉着手，撒欢跑开了。 “九哥，这件事情难道真的跟……”沈风逸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已经被沈苍梧用眼神打断。 不远处正好走来一名医官。 那医官看来原本只是信步走走，没成想在这里见到了沈风逸和沈苍梧，便正好过来打个招呼。 “九殿下，十四殿下。”他挨个行礼。 “这位大夫看着倒是面生，是什么时候来的？”沈苍梧满脸堆笑，开口便是提问。 那大夫看着也是毫不慌张，有条有理得回答沈苍梧，“小的来到这家医馆不过月余，殿下不认得也是正常，云溪姑娘还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因为有一名十分重要的病患需要人连日连夜得照顾，所以不曾有幸见过云姑娘，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够在此处得见两位天潢贵胄，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这大夫的马屁一听就知道夸得十分之厉害。 沈风逸在边上听着，都觉得自己自愧不如。 “那么前日里发生的想袭击案，先生可有什么想法？”沈苍梧继续发问。 那大夫面对这个问题，却只是摇了摇头，“那日我都吓坏了，只能跟着人群一起跑，最后跑到那个密室里，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好在最后京城县衙的捕头和捕快及时赶到，不然的话，谁都不知道到底会怎么办……” 说到最后，这位大夫浑身上下居然开始颤抖起来。 “好了好了。”沈苍梧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想下去，“先生去忙你的。” “是，多谢殿下。”那大夫转身就走，一刻钟都不敢多停留。 “九哥，你是觉得这个人有问题？”沈风逸注意到沈苍梧的眼神一直都追随着这个离去的大夫，便已经猜测出了沈苍梧的想法。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够看出他是有问题的？”沈苍梧反倒是点了沈风逸一句。 沈风逸当即愣在当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知道自己并不是太适合动脑子，干脆就等着沈苍梧发号施令。 “派个人盯着他。”沈苍梧抬了抬下巴，只是吩咐了一句，没有再多说。 云溪原本所居住的小屋就在他的眼前，然而到了这样的时刻，反而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涌上心头。 “九哥，你不进去看看么？” 沈风逸还等着跟着沈苍梧一起进去，结果却看见沈苍梧只是默默得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要进一步往前走的意思。 两人就在这小院之中僵持了许久，最终沈苍梧终于迈出了那一步，然而，也只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不敢面对。 沈风逸看出来了。 这一刻，沈风逸也终于可以确信，为什么许青叶能够如此胸有成竹得用云溪作为把柄让沈苍梧跟他合作。 原来，云溪真的有成为那个把柄的分量。 所以，对于沈风逸来说，对云溪的态度依旧，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有了更进一步的判断。 云溪这个女人，坚决不能够继续留在沈苍梧的身边。 正好这一次她失踪，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能够找到她，那么一定必须是沈风逸比沈苍梧更早找到，这样，他就能够有机会让他的九哥这一生都远离这个致命的软肋。 想要参与夺嫡的人，这辈子都是不能有软肋的。 一个时辰后，那个年轻的大夫从医馆的后门偷偷溜出来，在四下里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的情况下，背着包袱小心翼翼得从医馆后门闪身出来，小跑了几步，混入了前头朱雀大街的人潮之中。 而在人潮之中，还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这个年轻的大夫。 一直到一个街巷的拐角，几个负责盯梢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因为已经确认了这一位年轻大夫的住址。 消息传回给沈苍梧和沈风逸。 当沈风逸躺在躺椅上，正舒舒服服得摇着摇椅的时候，突然就收到了这个消息，看着密报之中所说的那位年轻大夫的住址，完全惊呆了。 还以为会在旁的什么地方，给这个年轻大夫另外找一处房子住下。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房子大喇喇得就写着“八皇子府”。 “果然是沈知行在搞鬼！”沈风逸大骂一声，从躺椅上起来。 沈苍梧相对之下就冷静了许多，“你也应该知道，密报的信息做不得数？” “知道是知道，可是这——”沈风逸立刻从一开始的信息转变为现在的烦躁，他开始在地上来来回回得踱起步来，仔细思考这事儿到底要如何解决。 他们的那个父皇，向来是个偏心的。 沈知行那个蠢货从出生到现在，都已经不知道搞砸了多少件事情了，可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是皇后，所以一直都有人出面给沈知行收拾烂摊子。 “我们好不容易有一次能够在父皇面前踩一脚沈知行的机会。”沈风逸在此刻对沈知行的嫌弃与厌恶，已经成为了与生俱来的顶峰，“难道就这样轻轻放过？九哥，只要让沈知行失去父皇的信任，那么之后的立储人选，必然就是你了。” “沈风逸！”沈苍梧皱眉。 后面的话，他自然是不用继续往下说的。 “知道了。”沈风逸一边回答一边低头，像极了犯了错误正在认错的学徒一般。 “好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沈苍梧看沈风逸这情绪并不是十分稳定的情况，自然是要让自家弟弟好好休养一番的，“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从你的脑子里摘出去，旁人问起，你就说你什么都没查到，什么都不知道。” 沈风逸继续点头。 正巧这个时候，梅凤栖带着两个丫鬟，端了汤来让两个人喝。 “未来的九嫂，多谢了！”沈风逸朝着梅凤栖招手，想要为之前与梅凤栖之间发生的尴尬事件再找一个台阶。 第45章 他很想她 “十四弟客气了。” 梅凤栖这一次倒是没给沈风逸脸色看。 能看得出来，她近日来心情真是不错。 “凤栖，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聊，你先去休息。”沈苍梧说话的声音虽然温柔得紧，可听上去，却总有一种疏离感。 不过，梅凤栖沉浸在先前沈风逸的那一句“九嫂”里，并没有注意到，便施施然行了礼之后，拿着盘子转身走了。 沈风逸将汤碗放在一旁，“九哥，看来九嫂最近，心情确实不错。” 至于为什么会不错，沈风逸也有自己的猜测。 比起云溪这个软肋，沈风逸如今自然更希望梅凤栖待在沈苍梧的身边。 “记住我说的话，其他的事情，最近暂时就别管了，赶紧回你自己的府邸去，别让沈知行那边的人看出什么端倪。” 沈苍梧听着沈风逸的话，心底没由来得开始烦躁起来，站起身来就直接赶人。 自讨没趣的沈风逸只好乖乖得听沈苍梧的话，同他告别离开。 水榭之中，现下只剩下了沈苍梧一人。 月亮悬于高天之上，环绕着水榭的湖面波光粼粼。 管家突然出现在沈苍梧的身后，手上拿着一件披肩，给沈苍梧披上，“殿下，可还是在担心云溪姑娘？” 离云溪失踪也已经过去了两日，仍旧没有什么消息。 管家自然是不知道其实沈苍梧与许青叶已经达成了交易。 他自然也是担忧云溪的。 虽然相识的日子并不长，可能够看得出来，云溪是个很好的孩子。 “我是不是不应该将她这样留在我的身边？” 沈苍梧叹了口气。 管家摇摇头，“殿下是天潢贵胄，想要留谁在身边，便是谁的荣幸，既然云溪姑娘当初肯一起来到京城，想必一定是愿意跟在殿下身边的，所以还请殿下不要多想，尽快找到云溪姑娘的踪迹才是。” “我知道了。”沈苍梧从管家的话里，得到了认同。 其实从一开始，他问管家这个问题，也不过就是想要得到这样一个答案罢了。 回到东苑，沈苍梧走着走着，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云溪曾经居住的西厢房。 白日里他未曾走入那间属于云溪的房间的景象历历在目，这一刻，他的双拳无意识得攥紧，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挣扎之后，终于，他还是调转了方向，选择推开了云溪的房间门。 给丫鬟住的房间原本是用不上如此好的陈设的，景泰蓝的花瓶，黑檀木的桌子和凳子，再配上上好的黄梨木的床，床上放着的是苏绣的金丝软枕再配上这一床苏绣的被子，单是这些，便是万金之数。 “云溪。” 他站在她的房中。 她离开了多日，房中原本属于她的味道也都消散了。 他点了灯，坐在一侧的榻上，脑海中忽然想起从前还在梅家的时候，每一次回去，一推开门就能够看见有人在家里点着一盏小灯，而灯下，一定会坐着那个安安静静正在缝补衣服的女人。 “云溪。” 他睁着眼睛，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那个在他的眼前，在虚空之中浮现出了容貌的女人。 可当手伸出去触碰到她的脸颊的刹那，那些景象便消散了。 从来都没有一刻，让沈苍梧觉得，他如此想念一个人。 翌日，沈苍梧是在西厢房醒来的。 东苑晨间伺候的丫鬟都瞧见了沈苍梧从西厢房出来，各个都低下了头不敢多言也不敢多看。 谁都知道西厢房如今是没住着人的。 沈苍梧这个时候晚上睡在西厢房，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必只要是个正常人，也都能够猜得出来。 他很想念云溪。 这个消息，其实很快就在整个九皇子府里传开了。 毕竟看见了沈苍梧的人众多，这消息即便是传出去了，也没人知道始作俑者。 另一边，梅凤栖正在优哉游哉得用着早膳。 这两日云溪不在九皇子府中，也不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对她来说，简直是有如天堂一般。 最好就是这个女人能够永远消失。 先前那个替她办事的丫鬟静香虽然死得不明不白的，但梅凤栖根本就不怕，毕竟她的身后是整个梅家，梅家跟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不管要做多少坏事，统统都有梅家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梅姑娘。”新来的丫鬟素心端着一碗桃花酥酪进来，置于梅凤栖的眼前，“这一份甜点听说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皇后娘娘与其他的几位娘娘都十分喜爱，厨房里便特地做了一份出来，让奴婢拿来给您尝尝。” 这原本还有些不可以的梅凤栖，一听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便立刻转了笑容。 她拿起小勺，小小得剜了一块，送到嘴里。 “还不错。”梅凤栖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几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我肯定没听错，他们就是说九殿下今天是从西厢房出来的，你看西厢房都没住人，殿下怎么就在那里面待了一个晚上？” “你也不想想之前西厢房住的人是谁，我一直觉得那个叫云溪的，和殿下的关系不一般。”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殿下还亲口承认了跟云溪曾经是夫妻关系……” 这些话，一字一句全落在了梅凤栖的耳中。 这直接就戳到了她最生气的地方。 “啪——”一声，手中那只吃了一口，还剩下许多的桃花酥酪就直接跟着碗一起摔到了地上。 “都给我滚进来！” 梅凤栖对着门外怒吼了一句。 几个被抓包的小丫鬟畏畏缩缩得，但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不听梅凤栖的话，于是都默默得低下头，走了进来，“见过梅姑娘。” “怎么？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不是很精神么？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像是被霜打过了的茄子一样？”梅凤栖讲话夹枪带棒，“谁告诉你们云溪那小贱人跟苍梧哥哥是夫妻了？” 这才是梅凤栖一直以来最为在意的。 他们，的确是成过亲的。 尽管现在，沈苍梧并不把云溪当成妻，连个妾都算不上。 第46章 还未成亲 “梅姑娘，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我们……” “是我们错了，还请梅姑娘恕罪！” 其中一个丫鬟立刻打断了另一个丫鬟的话。 这个时候再去跟梅凤栖争论什么，只怕只会死得更快。 “去外面领罚，二十个巴掌。”梅凤栖原本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这个时候就已经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开始惩罚起府上的丫鬟来。 然而—— 边上的其他人却面面相觑。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梅凤栖如今，根本还算不得是九皇子府的当家主母。 毕竟，这亲都还没有成。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梅凤栖一拍桌子，更是生气，“想要跟他们一起去外面领罚么？” 素心赶忙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得回禀，“梅姑娘，在还没有成亲之前，姑娘怕是没有惩罚府里下人的权利，如果这些丫头们实在是惹您生气，您大可以更告诉九殿下，让九殿下来帮您出气。” “废物！”梅凤栖抬手便是照着素心的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素心捂着半边脸颊，都被打蒙了。 即便是在后宫之中，也没有说动手就动手的先例。 更何况，府里的主母惩治下人，一贯是不打脸的，毕竟，这府邸里随时都会有客人来，这被打肿了脸的丫鬟在边上行走让客人见着，自然都会传这府里苛待下人。 一般的人家，都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是天潢贵胄的皇子府。 “梅姑娘。” 管家闻讯而来，正好撞见梅凤栖动手，赶紧上前几步，行了礼，“你和殿下的婚期将近，宫里派了教引嬷嬷来，还请梅姑娘移步到后面的花园里。” 这话听着虽然是恭敬，但话里暗含的意思，这些自小长在京城富贵人堆里的丫鬟们可是听懂了。 一般在京城的官宦人家，女儿到及笄之年，有资格入宫的都会先由宫中派出的教引嬷嬷教上几日。 甚少有这般在成亲之前才学这些的。 梅凤栖是商贾之女，即便是出生在京都，也不可能有官宦人家儿女的待遇，更何况，梅家远离京都，虽算不上穷乡僻壤，也是偏远之地。 “好，我知道了。” 梅凤栖肯定是听不出来的，还道是这是天大的荣宠，毕竟是宫里派出来的人。 九皇子府后院的花园里，一身知锦蓝色宫装的教引嬷嬷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站着，远远得瞧见梅凤栖走过来，便已经皱起了眉头。 其实，梅凤栖的确算是个美人。 可这嬷嬷是从后宫里来的，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九殿下的侧妃，可真是光彩照人呐。”那教引嬷嬷见梅凤栖走近了，便掐着腰客套得说了几句。 梅凤栖自然当真，笑得更是开心，将前头听见丫鬟们的悄悄话而不爽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 原本要被责罚的丫鬟自然都偷偷上来感谢管家与素心。 “素心姐姐，你可受苦了。” 这位梅凤栖梅姑娘，脾气阴晴不定，那可是出了名的。 “没事。” 素心摇了摇头，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事，实际上，她扭头看向梅凤栖的时候，那眼神毒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够让梅凤栖直接倒地不起。 另一边，沈苍梧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坐在天香酒楼的二楼，面前已经放了一个酒壶，而桌上的两个酒杯都是空的，似乎是在等人。 外头的丝竹弦乐之声袅袅娜娜的，他从二楼往下望去，沿街叫卖的小摊贩十分活跃，路上的行人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能够看得出京都如今，正是繁华不已的时候。 “九殿下？” 沈苍梧要等的人，很快就来了。 他将腰间的刀解下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在沈苍梧的对面坐下来。 他一身捕头的装束，面容凛然。 “等许久了？”捕头提着酒杯，给自己和沈苍梧都倒了酒。 “秦捕头事务繁忙，不像我，就是个闲散王爷。”沈苍梧这个话，听着像是在自嘲，但内里明显就是在嘲讽。 秦虎不是傻子，他自然听得出来。 “哪里比得上九殿下，如今要查的案子又事关南楚使团，这一个弄不好就是事关两国是否开战的大事，怎么会是个闲散王爷呢？” 针锋相对了两句，秦虎和沈苍梧也都试探出了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沈苍梧拿了一份手绘的地图出来，递给秦虎，“我有一个朋友，被人抓了，虽然并不清楚我朋友现在在哪里，但是这抓了我朋友的人，就在如今这一栋用朱笔圈出来的建筑里。” 秦虎将手中的地图往桌子上一扔，嗤笑了一声，“你真当我是什么傻子？看不出来你这绘制的就是八皇子的府邸？” 沈苍梧眉梢一挑，“看来秦捕头还算是有点本事。” 沈苍梧说这样的话，多少就有点看不起这位京城府衙的捕头了。 “九殿下说那个被绑架的朋友，不会就是你的那位近身侍女？” 秦虎身为京城县衙的捕头，在这京城的十万人中，可以说是消息最为灵通的那一批人之一了。 可能连九皇子府都还没有听到风声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沈苍梧在那一家医馆里曾经说过什么。 “没错。”沈苍梧点头，“而我要查的这个绑走了云溪的人，背后的主使，就是沈知行。” “九殿下可要小心说话。”秦虎摇摇头，“你只是看见了这人进了八皇子府，但是并不能确定此人便是受到八皇子指使。” 基于多年办案的经验，秦虎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苍梧也被说服，点了点头，“既然秦捕头已经有了想法，就按照秦捕头的想法去做。” 说完，他便站了起来。 楼下依旧吵吵嚷嚷的，沈苍梧原本正准备离开，却被秦虎喊住，“我也有一事，想要托付给九殿下。” “何事？”沈苍梧侧着半边身子，回头问他。 “我有一名弟弟，名叫秦策，自幼离家，前段时间从前的邻居来说他复又出现在了京都之中。” 第47章 秦策的身世 “你要我帮你找弟弟？” 沈苍梧也不傻，一下就听出了秦虎的意思。 “殿下可愿意？这对于殿下来说，恐怕不是一件难事……” “自然。”沈苍梧摆了摆手，“既然大家互惠互利，那我的事，也多麻烦秦捕头了。” 随即，沈苍梧下了楼梯，飘然而去。 与此同时，正在小木屋中忙活的秦策重重得打了个喷嚏。 一下就吵醒了边上的云溪。 云溪睁开眼睛，见着秦策似乎正在用木匠的工具削着什么，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其实秦策的脚边已经堆好了好几个磨好了的木头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云溪不免有些好奇。 听见云溪的声音，秦策这才扭过头来，双手将手中做了一半的东西递到云溪的手里，“你看，这是小型弩箭，这东西在战场上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想要偷袭，或者想要自保，却还是很简单的。” 云溪仔细观察了一番，对于一个并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这种东西其实拿给她看了，她也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这大概也是秦策能够安心在云溪眼前做这些事打发无聊时间的原因。 “看来，南楚国这两年确实是人才济济。”云溪尝试着去拉了一下弩箭的这个装置，发现自己的手上依旧没什么力气能够拉得开这弩箭的机关，后又话锋一转，“可是我看你的面容，总觉得并不像是南楚国人？” 她见过许青叶和许青竹，南楚国的人他们的脸部轮廓总是稍微能够更柔和一些。 而秦策则不然，他整个人看着就很锋利，就好像是一把根本就没有带剑鞘的剑。 “没错，我并不是南楚国人。”秦策将云溪手中的装置收回来，一面继续调试，一面开始说起自己的家世，“我，就是大盛人，我的家乡，便是那里，大盛朝的京城。” 秦策抬手一指，便是京城的方向。 “你是大盛人？”云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那你研究这些，是为了——” 她的脑子在停滞了几日之后，终于再度开始了转动。 能够在大盛朝的京都来去自如，还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个如此适合的藏身之地。 “所以，你们到底在这里安排了多少南楚的眼线？” 云溪看着他，眼底略微染上了几丝惊慌。 她是在担心什么，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在担心谁？ 是在担心那个在自己的国内被兄弟忌惮，在国外，又被南楚国虎视眈眈的那个人么？ 云溪垂眸，心情太过复杂，让她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秦策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云溪直接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人对着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云溪还是主动开口，找秦策闲聊，而此时，秦策手中的这一支小型机关怒已经初见原型了。 “既然你原本是大盛朝人，为什么要选择帮南楚做事？” 这个问题，其实在云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自己的父亲也那些外头的行商们探讨过这个问题。 你明明是这个国家的人，却为什么要为另一个国家做事？ 最终，他那身为家丁的父亲暗倒是说了一句她认为很有正确性的话。 ——“出生在哪儿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但我们有这个权利，奉献自己的一切给到应该接受这一切的人。” 那么对于秦策来说，就一定是南楚国对他有恩。 秦策摆弄着手中的小型飞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云溪的问题。 像是磋磨了许久，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秦策笑了笑，“如果你出生在一个，父亲会想要卖掉自己儿子来维持他的赌资的家庭，那么在长大之后，你也会想要远离这样的家庭的。” “这……”云溪还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气氛又一次诡异得沉默了下去。 直到秦策完成了手中这十字弩的最后一步，他抬头，看着云溪依旧一脸歉意得看着他，这倒是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赶紧摆摆手，“这些事情，你不用太在意的，毕竟我自己都已经放下了。” 云溪依旧没有走出那一股愧疚。 秦策绞尽脑汁，终于又想到了一个话题，“我听我们家世子说，你是大盛九皇子的妻子。” “等一下。”云溪赶忙摆手阻止。 这又是谁传的谣言！ “我从来都不是大盛九皇子的妻子。”云溪摇头，“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说得那么绝对？”秦策见着云溪这一连串否认的样子，却笑了。 这笑容落在云溪的严重，让她知道了秦策其实并不相信云溪说的话。 “云姑娘，这天下的许多事情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如今你虽然说的那么斩钉截铁，日后却未必还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秦策见云溪有些羞赧与不好意思，便索性敛了神色，认认真真得开始给云溪出谋划策，“我听我们世子殿下说过，他和九皇子沈苍梧已经打了个赌，要是能够想办法查到你的所在，并且将你成功救出来，那么就是他赢了。” 许青叶表面看着斯斯文文的，看来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什么好人。 “用我做赌注？”云溪指了指自己，万分不敢相信。 真的不是听错了名字吗？ “云溪姑娘只怕是还不知道，您被人从医馆掳走的时候，我们的公主殿下也被人诬告，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里。” “什么！”云溪一听到连许青竹也中了招，立刻瞪大了眼睛。 堂堂南楚国公主，居然在大盛朝被人抓紧了刑部，还是属于诬告，且自己没有办法给自己洗情冤屈。 这怎么想，都像是那些三流的话本子里写的剧情。 “所以，云姑娘，世子把您救出来之后又把您安顿在这里，实在是有苦衷。”秦策叹了口气，“其实，世子临走之前，还是托我再问你一次那个问题的答案。” 第48章 口供 “既然已经当成了赌注，又何必再问呢。” 云溪依旧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为什么会愿意跟着沈苍梧来到京城？ 或许，那个时候的她，因为对他的倾慕，心中还是存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心思的。 觉得，这么多年的陪伴，到底还是能够在他的心中有些分量。 可一路上的所见和遭遇，哪个不是在告诉她，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据眼线回报说，为了找你，九殿下甚至找到了秦虎。”秦策提起秦虎来的时候，神情相当微妙。 他们都姓秦。 云溪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得出来。 “或许你并不知道秦虎，这位如今是京城府衙的捕头，统领着京城东西两县的所有衙役，就连你们大盛朝的皇帝也经常接见他，因为他确实是个办案的好手。”秦策笑了笑，“有他帮忙，其实九殿下找到你，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云溪并不明白。 秦策叹了口气，“你可以理解成，我既然是在为南楚做事，那么自然希望，你能够如世子所希望的那样，离开京城，这样，九殿下就会为了你无心大盛国事，这对于南楚来说，绝对没有比这更好的好事了。” 一件事，换不同的角度来看，便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秦策隐下去并没有说的一点，还是—— 他也看出了云溪的生存不易，至少是出于物伤其类的情谊，希望云溪能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府衙之中，秦虎也一如秦策所说，根据沈苍梧给出的线索，很快就查到了那名医馆里的可疑的大夫身上。 确切来说，他其实并不算是一名大夫，不过是跟在大夫身边的学徒罢了。 “秦捕头，我是真的什么不知道！” 那人是被蒙着头硬带到秦虎面前的，所以一摘下头套看见秦虎，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都还没问，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知道？” 秦虎冷笑了一声，一甩手，边上待命的手下就已经将他拉上了一旁的老虎凳。 “秦捕头，你这是做什么啊！”那人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才刚坐上老虎凳，整个人就已经吓软了，“你想要知道什么，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谁让你扮成学徒，混进医馆的？”秦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手中把玩着鞭子，边上，放着一整盆的辣椒水。 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没……没有人。”那人一听见这个问题，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给我灌辣椒水。”秦虎摇摇头，漫不经心得摆摆手。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吓破了胆。 “秦捕头，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屈打成招！”那人大喊一声，可下巴被边上的人给抓住，不管他怎么挣扎，他都没有办法闭上嘴，那辣椒水被舀了满满一大盆，眼看着就要尽数倒进他的嘴里。 他继续开始死命得挣扎起来。 “屈打成招？”秦虎冷笑了一下，先让手下去边上站着，自己从椅子上下来，走到那人面前，“我秦虎声名在外，难道还怕你区区一句‘屈打成招’？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怎么抓你来这里？大家相互之间都节省点时间，把你幕后的人供出来，我也好去跟陛下交差，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你身后的人是谁？” 这一字一句，都在攻心。 这也是秦虎惯用的方法，并且，屡试不爽。 那人的眼珠子飞快得转动起来，能看得出他在努力得思考。 “既然不想说，那便不用说了。”秦虎将手中的鞭子丢给一旁的手下，看坐在老虎凳上的人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我原本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机会，愿意把你幕后的人说出来，皇上还会允许留你一条性命，可你现在什么都不说，那就只有跟你幕后的那人一起去死了。” “不可能——”那人突然大叫起来，“八皇子是皇上和皇后的亲生儿子，皇上怎么可能会——” 话说到此处，那人突然瞪大了眼睛，闭上了嘴。 可为时已晚。 他已经说出了秦虎想要听到的东西。 秦虎示意手下将他刚刚所说的话都记录下来，“写完之后拿去给他签字画押。” “是。” 手下领命。 秦虎从审讯室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捕快。 “头，我们真的要帮着九殿下来对付八殿下么？”年轻的捕快面露疑惑。 毕竟，秦虎从来是不掺和夺嫡之争的。 “自然不是。”秦虎摇头，“这东西让黄大人送到皇上面前，我们只报查案经过，不给结果，一切，都让皇上自己去评判。” 能够在天子脚下做统领东西两县衙役的捕头，自然不是如他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什么有勇无谋之辈。 两个时辰后，京城府尹将秦虎送来的奏报，呈送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在看完奏报之后，眉头皱起。 京城府尹黄复向来是个胆小怕事的，见皇帝皱眉，心下无比忐忑，不敢多言。 “秦虎，以你的经验，你觉得这幕后之人，真的是老八么？” “回禀陛下。”秦虎从黄大人的身后走出来，拱手行礼，“此案还没查到最后，这份奏报只是第一阶段的调查结果，微臣也是疑惑，所以也想问问皇上，皇上认为下一步，微臣应当从哪里开始查起？” 都是在朝堂之上混迹多年的人，自然也明白如今这位皇帝的性子。 其实就如同那个不慎暴露的犯人一样，有一句话他说的是对的。 不管沈知行是不是幕后主使，他是当今八皇子，是皇帝和皇后的孩子，若是论所有的皇子中，谁最不应该轻易被处决，那便是沈知行。 “朕知道，这案子如今在京城中也算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朕已经将这案子交给了老九，有什么事，你就去同老九商量，只是有一点，此事的幕后主使，与皇族尤其是皇子，绝对无半点关联。” 第49章 演戏 “是，陛下。”秦虎应得很快。 黄大人带着秦虎从御书房出来，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才发现自己连里衣都已湿了。 “秦捕头，以后你要问什么事情，先跟本官这个上级提前通个气行不行？”黄复对这位捕头，也是又爱又恨。 毕竟自从他上任之后，秦虎已经帮他破了不少大案要案，这也是他在这两年的吏部考核中，一直能够拿到优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可秦虎有时做事又太不守规矩，比如这一次。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到最后一定是不会定沈知行的罪责的，偏偏还要这样来问一句。 “黄大人，如果不跑这一趟，日后陛下知道了，才是真的要人命了。”秦虎拍了拍黄复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这下是知道了陛下的想法，可以帮着九殿下找他要找的人，只是最终不能牵连八殿下罢了。” “是……么？”黄复懵懵的，不过他也懒得多想，“秦大人有经验，那便听秦大人的。” 说完，黄复便收拾好了心情，优哉游哉得上了马车，回自己的府邸休息去了。 秦虎则走了一条不同的路。 他来到天香酒楼，按照先前约定的时间，见到了沈苍梧。 “你让我抓的人，抓是抓到了，可惜，就算他已经承认了幕后主使是八皇子，陛下也不会认可这样的结果。”秦虎将佩刀放在一旁，给自己和沈苍梧都倒了一杯酒。 连日来都寻不到云溪的踪迹，昨日看着还淡定自如的沈苍梧，今日看着却是憔悴了不少。 “殿下想要动八皇子，还是从别处着手。”秦虎见沈苍梧不说话，于是又接了一句，直接点明。 “那人可有招供自己是与谁合作？云溪又被他们带去了哪里？”沈苍梧完全无视了秦虎后面说的话，只是一味得问云溪的下落。 秦虎摇摇头，“那人只是奉命潜入医馆作为内应，在约定的时间给杀手开门，可至于那些杀手到底是谁，他们劫持云溪姑娘的目的又是什么，那位倒是一问三不知。” 这一下，线索不就断了？ “如果殿下同意，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能够试试找云溪姑娘的下落。” “说。” 沈苍梧拿起酒杯，却也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酒香，并没有喝下去。 能够看得出来，他如今也是心烦意乱。 “派人演一场戏，就当是八皇子找了人劫了京城县衙的大牢，把那人给救走，看他到底是会去找谁。” 秦虎的主意，听上去是相当可行的。 沈苍梧点头。 “只是有一点，这个演戏来劫持囚犯的人，还得请九殿下来安排。”秦虎微微颔首。 沈苍梧冷笑了一声，知道秦虎并不想让他自己的兄弟涉险，“既然此事是我托给秦大人的，自然这人是我来安排。” 商定之后，这劫囚犯的时间，就定在了当天晚上。 夜黑风高之时，京城县衙的牢里，那白日里被秦虎和他的手下审讯时吓得够呛的人，就窝在墙角，可能连睡梦里都在被审讯，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喂！醒醒！” 他从睡梦中被人给晃醒。 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就在那尖叫声就要出来的时候，黑衣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并且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殿下派我来救你。” 那人顿时眼露光芒，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是骗不了人的。 “走。” 黑衣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带着他从牢房里出来。 外头横七竖八得躺着原本应该在负责看守的衙役，把犯人吓了一跳。 “他们都——” “只是被迷晕了。”黑衣人没有多做解释，直接拽着他就走。 那人被拽得踉跄了好几步，跌跌撞撞得跟上去。 一路都是被黑衣人迷晕的守卫，一直到府衙门口。 就在他们以为能够悄咪咪得顺利离开的时候，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犯人跑了，快追！” 那是秦虎的声音。 “快走。”黑衣人皱眉，把刚救出来的人往马背上一拎，自己也飞身上马。 马儿张开四蹄，迅速得往另一个方向冲去。 没跑出去多远，黑衣人就将马背上的人又拉了下来，躲在巷子拐角的阴影里，用力一拍马屁股，让它迅速得跑远。 身后追上来的秦虎和他的手下，显然是分辨不清夜色之下这马背上是否有骑手，就这样直接追了上去。 待得这一队人都跑过去之后，那犯人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这个救了自己出来的黑衣人，连声感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早就被秦虎那帮人吓死了。” “殿下吩咐了，把你救出来之后，要送你去安全的地方和其他人汇合，他说你知道那地方在哪里。”黑衣人没有接那人的话，只是冷冰冰的，像是在完成任务。 那人也怕自己麻烦到这位看着脾气就不是很好的黑衣人，于是有问必答，“地方我自然是知道，就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座山上。” “走。”黑衣人没有废话，示意此人前头领路。 出城门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京城府衙走脱了犯人，所以城门口的戒备也森严了许多。 幸运的是这一日晚上并未有宵禁，盘查的比平日里严了许多，但还是有出城的可能。 那黑衣人给了守城的士兵使了些银子，那士兵也就装模作样得盘问了几句，便下令放行了。 “呸——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只看钱。” 那人跟在黑衣人的身后出了城，安全了之后还要啐一口刚刚守城的士兵。 黑衣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在前面带路。 夜里的路本就难行。 即便黑衣人早就在外面备了马匹，可赶路的速度还是慢，一直等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们才远远得看见了那座山的轮廓。 “这位侠士，我听说你们组织里的人都十分神秘，平时接个要人性命的活计，至少黄金千两，是不是真的？” 第50章 追踪 黑衣人扭头，扫了那人一眼。 那人被看得忐忑起来，“我我我……那我不问了……” “谁告诉你的？”黑衣人眉头一挑，继续追问。 “就……江湖上不都这么说么？你们‘白骨会’的杀手，都是这个数……” 说着，那人还伸出了手，用手掌比了个数字。 当然，这个数字并不能引起黑衣人的兴趣。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是此人提到的“白骨会”。 传说中，总部就在京城的这个杀手组织里最为精锐的一批，被称为“白骨会”。 “以后这些事情，不该听的别瞎打听那。”黑衣人斥责了一句，便不再说话，继续让那人带路。 那人更加忐忑不安。 待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的那一端跃起，两人骑着马终于来到了一处破庙前。 这座山虽然是在京城之外三十里，但已经是人迹罕至，因为几十年前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瘟疫，整个村子的人都死完了，后来官府派了人将这里能烧的东西都烧了，所以荒废了许久，而他们这些人约好的，便是在这一处废弃的山神庙中见面…… 然而—— 他们还没有走进山神庙，就已经闻见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黑衣人暗道不妙，立即拉开前头的人冲进去，就见着地上横七竖八得躺着几具尸体。 已经死了有几日了，所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上面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虫子。 这样恶心的景象让那个伪装医官的人不敢多看一眼，立即跑到不远处的山崖边呕吐起来。 就在这当口，他听见身后突然想起烟花的声音。 他下意识得回头一看，这才看见白日里，有一个鲜红色的烟花在晴朗的天空下炸开。 “你干什么？”那人立刻尖叫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烟花，那是信号弹。 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有十数个穿着捕快制服的人从不远处的山林中冲出来，直接将刚逃出来不久的犯人捉拿归案。 “带他回去。” 秦虎慢悠悠得在最后一个出来，指挥自己的手下把人带走。 那人一脸不可置信得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知道是自己中计了，骂骂咧咧得离开了。 待这边的人都走了之后，秦虎走到山神庙中，简单勘察了一番这里的现场，“这些人都是被一剑毙命，可以想见遇到的对手功夫之高，看来，是有其他的人把云溪姑娘给救走了。” 秦虎勘察完之后走出来，注意到黑衣人并没有什么动作，便随口吩咐了一句，“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回禀九殿下，让他自己来这座山上找人。” 说着，秦虎准备下山，但是眼角余光却注意到那黑衣人摘下了面罩。 面罩之下，是十分熟悉的一张脸。 “九殿下？” 秦虎认出了来人，差点连下巴也惊掉了。 这冒着风险，去京城府衙里把人劫出来的，居然是沈苍梧自己？ “既然是我拜托给你的事情，这演戏的人，自然得是我亲自来。”沈苍梧甚至都没有再去看山神庙里的尸体一眼。 那些人的身形一看就知道都是练家子，而且是最善于潜行暗杀的那批人，看来就是先前那个假医官所说的“白骨会”的成员。 京城之中，能够如此轻易解决白骨会杀手的人，屈指可数。 “既然来都来了，那我就陪你在这座山上找找云溪姑娘。” 秦虎叹了口气。 若是换了一件事情，或者说要找的人并不是云溪姑娘，至少在秦虎看来，沈苍梧并不会亲自出马。 “为什么觉得她还是在这座山上？” 沈苍梧站在山崖边，望着满山的郁郁葱葱。 想要在这样一座山里，找到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根据京城县志记载，城外三十里原本是一处还算是富庶的小城镇，城镇就建在这座山的小山坳里，可惜三十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这座山最终变得人迹罕至，若是那些救了云溪的人想要找一个地方落脚，那里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照九殿下所说，云溪姑娘受了重伤，恐怕把人打晕了带过来已经去掉了她半条命，更何况是，再把人带出去。” 秦虎的分析头头是道，和沈苍梧的想法完全符合。 “走。”他走在前头，秦虎跟在他的身后。 但论追踪痕迹，自然还是秦虎的专业领域。 走了几步，他就发现了边上的山壁旁，掉落的物件。 是一个护身符。 沈苍梧一看到那个护身符，便一把抢了过来。 他认得这个。 在梅家，他和云溪成亲没有多久，有一日回去，她说她陪着梅凤栖去城外的寺里祈福，也给他求了一个平安符。 便是这个青色的三角形状的物件。 “这是云溪姑娘的东西？”秦虎见沈苍梧是这个反应，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想要确认，但是知道答案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是。”沈苍梧点头。 那时的他是如何对待这个平安符的呢？ 他知道云溪给自己也留了一个，便将手里的平安符丢还给了她。 那个原本要送给他的平安符上，在左下角的位置绣了一个小小的“梧”字。 握紧了手中的这个平安符，沈苍梧继续往前追踪。 不远处的山岗上，目力远超一般人的秦策远远得就瞧见了在山道上焦急行进的人。 他自然认出来了，来人就是沈苍梧和秦虎。 该来的这个时候还是来了。 他转身，回到小木屋里，见到了正坐在草垛旁，帮他磨着木剑的云溪。 虽然才相处了不到两日，但是能够看得出来，云溪对秦策所掌握的技艺十分感兴趣。 “他来了。” 秦策进门，直接将消息告诉了云溪。 云溪磨着木剑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南楚的世子殿下，到底想要怎么来实现这个赌注？”云溪将磨得差不多的木剑递给秦策，“别告诉我，他也抓了梅凤栖。” “九皇子府戒备森严，即便我们的线人再厉害，也做不到直接去九皇子府上掳人。”秦策摇了摇头，“事情都是世子安排的，我并不知道他全盘的计划。” 第51章 重逢 就在沈苍梧在这里寻找云溪的当口，另一边原本秦虎安排继续去追查其他线索的人却也在这个时候追了过来。 “秦捕头！” 那人看到沈苍梧之后，神情似是有些为难。 秦虎同沈苍梧点了点头，走到一边去跟自己的手下谈话。 “查到什么了？” 秦虎见着手下递过来一张纸。 这张纸，并非是普通的纸。 洒金红梅笺，专供的是皇室使用。 而这洒金红梅笺上，在左下角还印有一个小小的淡红色梅花枝。 “这是有人从九皇子府里送出来的东西，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九皇子府中，有人与白骨会相勾结。” “白骨会？”秦虎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对他来说，白骨会所到之处，就意味着金钱与杀戮。 “没错，这洒金红梅笺上也写了要在几日几时，同白骨会的人交易。” 秦虎仔细看了一眼信上所写的时辰。 这时间，可不就是今日午时？ “捕头，这件事情，我们是不是要让九殿下知情？” 那手下见沈苍梧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也并不相信堂堂九殿下居然真的会和杀手组织有所关联。 可皇家密辛太多，平日里也不是没有一些平白无故就死去的皇族与官员。 “你通过这封匿名信，继续往下查，既然举报的是九皇子府，那么她一定就是在九皇子府里伺候的丫头，或者说是与九皇子府里的谁有仇，不管是怎么样的，都得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得查清楚。” 手下带着那洒金红梅笺走了。 等这边的事情商量结束，秦虎才重新走到沈苍梧的身边。 “九殿下。”他喊沈苍梧，已经端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洒金红梅笺，你送给过什么人？” “没有。”沈苍梧摇头。 他也很奇怪为什么秦虎会问这个问题。 “九殿下，有些事情虽然我不应该告诉你，但是出于这么多年朋友的情意，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太相信你身边的人，尤其是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在背后给你捅了个篓子。” 秦虎皱着眉头。 沈苍梧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查到了什么？”沈苍梧知道秦虎还是继续在查这个案子。 除了沈知行之外，不管是沈苍梧还是秦虎，都始终觉得一定还有第二个人。 否则，沈知行甚至可以让白骨会直接对沈苍梧下手，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多圈，还不能保证任务一定能够完成。 “还在查。”秦虎下意识就隐瞒了一些案子的关键点。 正当他们的争执一时之间还难以完结的时候，突然，山谷之中居然冒起了炊烟。 一开始没仔细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山间的云气。 “不对啊——我记得这座山上，已经一户住客都没有了啊——”秦虎下意识得以为是撞见鬼了。 结果看到沈苍梧已经先行一步直接朝着那个炊烟的方向跑了。 秦虎后知后觉，既然觉得云溪就在这座山上，会不会就在那一间屋子里呢？ “云溪姑娘，吃饭了。” 秦策将饭菜端到外面的院子里。 云溪从屋内走出来，抬起手，稍微遮挡了一下外面汹涌的阳光。 又是一个大晴天呢。 饭菜是典型的农家菜。 “谢谢。” 云溪接过秦策递来的碗筷，看着桌子上的菜色。 小炒肉和青菜，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 饭粒颗颗晶莹饱满。 她吃了一口，顿时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这样的生活…… 她环视了小木屋一周，周围晾晒着衣物，偶尔还有几只仍在幼年期的鸭在院子里晃来晃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像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云溪姑娘，你……” 秦策注意到了她眼眶的泪水，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 云溪抬手将眼泪擦干净，低头继续吃饭，可越是这种时候，眼泪就越是止不住，啪啪啪得往下掉。 直到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场面。 “云溪！” 熟悉的声音响起，云溪端着饭碗的手微微一紧。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已经被人一把拽住，直接从桌子前面拉了起来。 利剑出鞘的声音随即响起，下一刻，那柄剑的剑锋就已经对准了秦策的咽喉。 “住手！” 云溪下意识得阻止。 秦策高举着手，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要进攻的意思。 秦虎跟着沈苍梧随后赶到，在看到如今那个被剑尖指着的年轻男人时，大为震惊，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阿策……？” “你们认识？”沈苍梧皱眉，拉着云溪又向后退了几步。 拉扯之中，云溪原本手中的饭碗被扯掉，米粒都落在了地上，云溪大为痛心，“沈苍梧，你干什么！” 她挣扎着，想要甩开沈苍梧的手。 身上的伤口因为此时的拉扯又开始往外渗血，她情绪激动之下，胸口之中气血翻滚，一个没有忍住，当场又是一口鲜血吐将出来。 “姑娘！”秦策大吃一惊，也顾不上剑尖的威胁，立即冲上去给云溪把脉，“控制情绪，别太生气。” 眼前的场景，让秦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落在沈苍梧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我扶你进去休息。”秦策想要去搀扶云溪，却被沈苍梧一把推开。 他只是冷冷得扫了秦策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打横将云溪抱起来，朝着小木屋之中走去。 “床呢？” 沈苍梧打量了一圈小木屋中的陈设，发现居然只有用干草铺成的草垛，哪里有什么床，便更加生气。 “你宁可待在这种地方养伤，也不肯回九皇子府？”他将云溪放下，在她的眼前来回踱步，心口有气，又不敢真的对着云溪发，“我派人送些东西给你，你不愿意回九皇子府，那就好好在这里住着，你想要外面那个男人照顾你，也可以，但是云溪，这座小木屋已经是我能允许你离开我的最远范围。” 第52章 相互误会 “沈苍梧，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 云溪抬眼质问。 当初是以他近身侍女的身份跟着他回到京城，他却让她住在城外的小木屋。 还说什么是他可以接受的最远范围？ 怎么，是真的把她当成养在外面的妾室了么？ “我只是希望你……”沈苍梧一时语塞。 他希望云溪怎样呢？ 留在他的身边，不要离开？ 可如今都这样勉强了…… “沈苍梧，你与三小姐也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能送的，三小姐一直对你我之间曾经是名义上的夫妻这件事心存芥蒂，等你们成亲之后，我就会离开，这辈子都不回来，不会来碍三小姐的眼。”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垂下眼眸，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庞，所以沈苍梧并不能够看清楚她掩藏在阴影中的神情。 “不——我不会让你走的。”沈苍梧下意识地在逃避这个他早就应该要面对的话题，“云溪，为什么要这么倔，我让你做我的妾室你不愿意，我让你做近身侍女你也不愿意，你明明早就已经脱险被人救走，你却不找人传信给我，你非要我担惊受怕这么多天，到了这里之后让我看你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笑得如此自在？” “九殿下！”云溪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 “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只要我不同意，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京城，所以云溪，别惹急了我。”沈苍梧抓着她的肩膀，却也不敢用力，明明已经愤怒已极，可是看着面前女人这一张倔强清冷的脸庞，他的一腔怒意又无处发泄。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许久，云溪才平静地开口，“九殿下，话别说得太早。” 既然沈苍梧现在已经找到了她，那么许青叶那边肯定也收到了消息。 也就是说，先前答应过的赌注，已经在悄无声息中展开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两个人也在对峙之中。 “你不是早就离开大盛了？为什么又出现在了京城？你和云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秦虎质问秦策。 秦策耸了耸肩，坐下来继续吃刚刚那份没吃了几口的饭。 “我为什么离开大盛，又为什么回到大盛，兄长的心里不是很清楚么？”秦策夹了几片青菜到自己的碗里，“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就告诉过你，有朝一日我回来，就一定会——” “覆灭大盛朝。”秦虎将话接了过来。 秦策嗤笑了一声，并没有反驳。 “害死母亲的那个官员，我已经将他绳之以法，让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是个贪官，秦策，错的不是这个大盛朝的老百姓，错的只是那个官员而已。”秦虎在秦策的对面坐下，“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我也不知道你和云溪是在密谋什么，我只告诉你一点，云溪姑娘是九殿下的人，你要是动了九殿下的人，你知道后果么？”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沈苍梧和那个你所说的贪官，又有什么区别？”秦策放下碗筷，看着面前的兄长，“不尊重他人的意愿，一味就只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这样的人，兄长你说，与那个恶贼有什么区别？” 这一下，倒是给秦虎给问住了。 正巧在这个时候，沈苍梧从后面的小木屋里出来。 秦虎赶忙站起来。 沈苍梧却只是机械性得走到秦策的身边，“她不肯跟我走，所以这段时间暂时就还是住在这里，你必要照顾好她，倘若下次来的时候，我见她伤了半分又或者是消失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九殿下言重了。”秦策接了一句，正准备说其他的时候，却见沈苍梧转过了身，径直往外面走去。 那还是第一次，他们从一向意气风发的九殿下身上，看到“失魂落魄”这四个字。 而距这座小木屋三十里外的大盛京都里，也有另外一场风暴正在缓慢得酝酿。 天香酒楼二楼的包厢里，沈知行推开包厢门，万万没想到见到的人，居然会是——南楚国的世子，许青叶。 “怎么是你？”沈知行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直接在许青叶的面前坐下来，大手一挥，就让属下去问小二拿酒。 “八殿下还真是好兴致，如果我是你，发现约你来这里喝酒的居然是最被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敌国世子，我至少不会第一件事就想要坐下来喝酒。”许青叶轻晃了一下面前的茶杯，倒是好不掩饰对眼前之人的厌恶与鄙夷。 下属很快送来了酒，又将包厢的门带上。 里间与外间，顿时与世隔绝。 “世子的妹妹现在在我大盛朝的刑部大牢里关着，结果世子还有闲情逸致邀我过来喝酒，自然是有事相商，不至于要我的命。”他给自己满满倒了杯酒，又将酒壶推到许青叶的面前，示意许青叶自便，“说，世子找我，是有何事？” “很简单。跟八殿下谈一笔生意。”许青叶也不拐弯抹角，他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扔到沈知行的面前。 令牌是白玉雕成的，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骷髅。 那骷髅的眼睛是用碧玉雕刻而成的，据说在夜晚，会散发出绿色的莹莹光芒。 沈知行脸色一变。 “你……你……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他的反应跟自己预料得差不多，许青叶笑着起身，走到沈知行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八皇子不必太过害怕，我知道你一直暗中在资助白骨会，帮你铲除这京城之中所有不听你话的人。” “你……你胡说！”沈知行瞬间感觉到自己汗如雨下。 许青叶却没有放过他，而是继续往下说，“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完之后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歌女出身的后妃，十分受宠，所以引来了皇后的妒忌，皇后趁着南巡的时机，安排这个后妃带着孩子去一处寺庙祈福，偷偷安排了杀手追杀，所以这对母子一个死一个伤，而那些被皇后安排的杀手也因为皇后的资助，逐渐在京城之中站稳了脚跟，也就是如今的——白骨会。” 第53章 交易达成 沈知行握紧了酒杯。 他知道许青叶说的都是真的。 可他摸不准许青叶跟他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很想张嘴反驳一下，至少不让许青叶如此顺畅得继续说下去，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后来，随着白骨会的势力不断壮大，他们挣的钱一部分也落入到了皇后与皇后家族的口袋，只不过，这是一柄快刀，容易伤人也容易伤己，所以这位皇后一直都没有把白骨会完全得交到自己的儿子手中，只是给了他一个令牌，见令牌如见人，白骨会上下都必须要听其号令。” “你……” 沈知行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动手，却被许青叶一把钳制住了手腕。 “八殿下可别想着在这里处理掉我，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在你喊人进来杀我之前，我就可以先扭断你的脖子。”许青叶按照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去。 沈知行的眼珠子飞快得转动着，他想不通。 “说到这里，终于可以来到我们今天要说的正事了。”许青叶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拿起酒壶，给边上的一个空杯子倒满了酒，“白骨会在江湖上久负‘盛名’，所以即便是京城之中的官宦人家，也有许多会找白骨会帮忙，而最近，白骨会就接了个单子，要杀害的目标是，一位皇子的——近身侍女。” 许青叶故意拉长了语调。 沈知行抬手擦汗。 这一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皇子的近身侍女”如此准确的描述，并不难猜到底是哪个人。 “这件事，我并不知情。”沈知行摇头，就是因为心中的慌乱与惴惴不安，让他忽略了自己已经直接承认了和白骨会的关联，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脸色一变。 自己怎么会这么蠢，直接将把柄送到许青叶的手里？ “八皇子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今天既然来找你喝酒，就是来谈合作了，不会把你怎么样那。”许青叶将那酒杯拿起来，举到沈知行的面前，示意他来跟自己碰个杯。 沈知行宛如被控制了一般，四肢开始颤抖起来，颤颤巍巍将酒杯举起来，杯中的酒液还晃出来些许，落在酒桌上，晕开了痕迹。 “八皇子说自己不清楚这个事情，其实只要你回去找人查一查最近与白骨会有联系的人就能知道是谁……无缘无故的，谁会跟一个近身侍女为难，这个想要雇凶的人到底是谁，想必也不难猜？”许青叶看着沈知行，“男女之事，本来就是这天底下最容易出人命官司的，既然这件事能够把沈苍梧拖下水，对于八殿下而言，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沈知行一下并没有听明白。 许青叶笑了笑，将酒杯放下，“雇凶杀人的可以是还未过门的九皇子侧妃，也可以是近身侍女自己，反正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谁能活下来，八皇子觉得，是看谁的脸色？” “沈苍梧？”沈知行试探性得问了一句。 “沈苍梧如今为了一个失踪的近身侍女，都快要把大盛京都翻过来查个底朝天了，想来这侍女在他心中也是重要得很，难道八皇子不想看看，对于沈苍梧来说，如果让他二选一，最终他会选择谁么？” “我没你那么无聊。”沈知行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无语。 两女争一男的戏码最是无聊，更何况，这被争抢的男子还是他最厌恶的沈苍梧。 “不管最后沈苍梧选择的人是谁，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的身边人，让你的父皇知道，他身边的人跟白骨会有联系，你觉得，以你父皇的性格，会如何看待沈苍梧？” 这一个问题，让沈知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沈知行这会儿被幻想中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将先前所有的害怕都一股脑儿得抛到了脑后，甚至于，再对上许青叶的眼神，都觉得无比得亲切，“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想到一个最好的能够让父皇对沈苍梧失望的办法，还得是你这位南楚国的战场‘杀神’。”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倒是让许青叶微微愣了一下，在心里暗暗骂了沈知行一句白痴，觉得自己再和白痴待在一个空间里，简直会有损他的聪明程度。 “话都说明白了，后续就看八殿下的了。” 许青叶戴上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再次飞升从天香酒楼的二楼跃出，轻飘飘得落在对面民居的屋顶，几个跑动和跳跃之后，就不见了身影。 外头值守的侍卫听见动静，赶紧推开门进来，发现包厢之中只剩下了沈知行一个人。 “快，备马车，我要进宫。”沈知行一刻都不想耽误，他只想着一下就能踩死沈苍梧。 “是！”侍卫虽然奇怪，但还是领命而去。 两个时辰后，沈苍梧回到了九皇子府。 梅凤栖听说他回来，立刻端着汤来找他。 “苍梧哥哥，你最近为了南楚国的案子，一直都在外面奔波，凤栖真的是心疼死了，来，这是我亲自下厨房给你煮的汤，你快趁热喝了。”梅凤栖将汤端给他。 沈苍梧坐在位置上，抬眸，看向梅凤栖端着汤的那两只手。 洁白、细腻、修长。 与云溪的，截然不同。 “凤栖。”沈苍梧将她手中的那碗汤接过来，放到一旁，又抓住了她的手，细细得摩挲着，“以后煮汤这种活，找厨娘们帮忙就可以了，没必要自己动手。” “这是我对苍梧哥哥的心意，当然要自己动手了！” 近日来难得的温情，梅凤栖有些受宠若惊，以为都是那碗汤的作用，正在心里洋洋得意。 而那沈苍梧，却在心里暗暗摇头。 这双手上连个水泡也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第一次下厨，手上怎么可能会没有痕迹。 从前他愿意装作被这些小心思骗到，是因为他愿意宠着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梅家三小姐。 第54章 给了机会 毕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这份感情，如今是否又改变了呢？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又被宫里来传旨的人打破。 “九殿下，皇上请您即刻进宫一趟。” 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 这位心腹太监一向与沈苍梧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每次召见，大多都会告知皇帝是为了什么事情。 只是这一次，他传完旨便当先走了，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得瞧了一无所觉的梅凤栖一眼。 “还请殿下把梅姑娘也一起带上，陛下说数日不见，倒是还有些想念。” 此话一出，梅凤栖喜笑颜开，欣喜若狂。 皇帝既然如此看好她，那么等和沈苍梧成婚之后，只要她努力抓住机会，就一定能够成为九皇子府里唯一的这位王妃。 “是。”沈苍梧原本想拉着这太监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可惜太监走得太快。 梅凤栖跟在沈苍梧身边，坐马车行了一路，在宫门前下车。 一眼望过去，沈苍梧便认出了停在不远处的那一辆属于沈知行的马车，另外还有一辆看着十分陌生但总给他一种熟悉感觉的。 “九殿下。” 守宫门的侍卫们依例同他见礼。 御书房中，烛火通明。 大殿的门一关，外头的光线就都被隔绝了。 那关门声听得梅凤栖心里一惊，没由来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又紧跟在沈苍梧的身边，向前走到了大殿之中。 沈苍梧在正对着皇帝的方向，低头俯身行礼，“参见父皇。” 梅凤栖随后跟上，“参见陛下。” “老九，朕可是等了你许久啊——”皇帝的声音虽然听不出喜怒，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够察觉到一些对沈苍梧的不满。 尽管并不清楚皇帝因何会对他不满。 “父皇急召儿臣进宫，不知所谓何事？”沈苍梧打算直接开口问。 “秦虎，你来说。”皇帝直接将边上待命的秦虎喊了出来。 在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沈苍梧才注意到，原来声名动天下的第一捕头，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在大殿之中站着了。 若是换在平时，他是一定不会疏忽至此。 人就站在五六步开外的距离，却是一无所觉。 “是，陛下。”秦虎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手下找出来的证物，“这是从九皇子府中传出来的，洒金红梅笺。” 一听到“洒金红梅笺”这几个字，梅凤栖的脸色便是一变。 沈苍梧却一无所觉，因为在这样的场合里，他并未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梅凤栖。 “两张洒金红梅笺而已，这能够证明什么？”沈苍梧没想到秦虎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提交这些东西。 原本以为他跟着自己一路调查云溪的下落，总有些同袍战友情，倒是没想到，他一直忠心的，也唯有一个当今皇帝。 不过想来也没错，这就是他如今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 “信笺确实是不能用来证明什么，但是这信笺上的内容，殿下又作何解释与评判呢？” 秦虎抬眼，扫了沈苍梧一眼。 对于他来说，不管沈苍梧和沈知行最后相互斗到什么样的地步，秦虎这样一个奉命查案的捕头，如今自然是只效忠于如今的掌权者。 “秦捕头，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看九弟现在这模样，怕不是连信笺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沈知行在一旁阴阳怪气。 边上的太监看了皇帝一眼，得到皇帝的首肯，然后才将皇帝桌上那两张“洒金红梅笺”交到了沈苍梧的手里。 站在所有人身后的梅凤栖，这个时候已经是极为紧张。 她一直低着头，咬着下唇。 即便是嘴唇已经被咬得泛了白，她也一无所觉。 这些东西，到底为什么会…… 就在她还在想东想西的时候，沈苍梧已经看完了信笺上的内容，“这东西，是联系盘踞在大盛境内有数年之久的杀手组织——白骨会。” “看来九殿下很了解这些。” 秦虎顺着沈苍梧的话往下说。 这不说倒是还好，当朝皇子一旦是跟杀手组织扯上关系，那可就不是很妙了。 “秦捕头或许是忘了，我的母妃在几年前，就是死在白骨会的手上。” 沈苍梧与白骨会，原本就是杀母的血海深仇。 “抱歉九殿下，是微臣的疏忽。”秦虎立即低头认错，“可这洒金红梅笺，您也能够认得出来，这必然都是出自皇家司珍司的手笔，平民百姓根本就是连见都见不到，这信笺上有与白骨会联络的信息，您不可否认您的九皇子府里，有人与白骨会暗中勾结。” “如果我的府中真的有人胆敢与白骨会有所勾结，我决不轻饶！”沈苍梧摆出了态度。 边上的梅凤栖也赶紧在此时补了一句，“没错，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被我们查到，我们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话，倒是十分巧妙地把自己和沈苍梧划归到了同一个阵营里。 “梅姑娘敢说这话，是认定了这府中与白骨会相勾结之人，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秦虎扭头，看着梅凤栖，开始追问。 她的心中本几句慌张得很，被秦虎这样声明在外的第一捕头看着，更是心脏狂跳不止，但她也明白，现在这些人就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与白骨会勾结的人到底是谁，所以才这样不停得问问题，想要用欺诈的手段让人扛不住压力，主动说出案子的真相。 梅凤栖虽然不算是什么经过正经教化的管家大小姐，但后宅里的那些生存手段，她还是学了个十成十的。 “秦捕头说笑了，小女子来京城时日不长，怎会与白骨会这样可怕的杀手组织有所联系？”她用问题，去回答秦虎的问题。 秦虎依旧只是笑。 “梅姑娘，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在捕头的面前说谎。”秦虎盯着梅凤栖，盯得她心里更加发毛。 秦虎的话其实没有说错。 千万不要妄想欺骗一个常年查案的人。 第55章 露馅 “秦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梅凤栖依旧坚持。 沈苍梧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只是眼下的场合，他所获知的信息太少。 更何况，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梅凤栖居然真的会和白骨会有所关联。 直到—— 从大殿之外又走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身上的装扮，已经换了一套宫装，但是那张脸确实梅凤栖十分熟悉的。 “素心？”梅凤栖下意识得喊出了她的名字。 然而素心却没有第一时间搭理梅凤栖，而是在进来之后先朝着端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行礼，“京城县衙女捕快尹素心，参见皇上。” “捕快？”梅凤栖愣住。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代替静香来成为她的侍女的人，居然会是当朝的县衙捕快？ 她立即想起，她确实是有托过素心往外送一些东西。 “梅姑娘，我想我们也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尹素心走到梅凤栖的面前，神情无喜无怒。 看着尹素心伸出来的手，梅凤栖怒火中烧，直接一巴掌就要甩在尹素心的脸上。 尹素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就抓住了梅凤栖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住手！” 是秦虎大喝了一声。 尹素心扫了一眼梅凤栖，一把将她往后推了一下，让梅凤栖踉跄了几步，下意识得也放开了她。 “你……” 被尹素心这样当众动手，对于梅凤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眼下，她只能忍着，因为沈苍梧也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她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素心，你在九皇子府里待的这段时间，查到了什么，可以和陛下说说。”秦虎继续开口，让尹素心把关注的重点转回到正事上来。 尹素心朝着秦虎说了声“是”，随后便将先前查到的事情统统都说了出来。 “九皇子府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好人，与九皇子这个做主子的没有什么区别，可唯有这位梅凤栖梅姑娘，仗着自己是未来的九皇子侧妃，还未成婚就已经在府邸里耀武扬威，摆足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当然，这些事情只是个人的品德问题，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梅姑娘，对于九殿下的近身侍女一直心怀怨恨，在静香还活着的时候，便经常写信让静香通过京城的关系，送信去给自己的家人。” 说到这里，尹素心略微顿了顿，扭头盯着梅凤栖。 梅凤栖的整张脸涨得通红，这些事，她已经是小心再小心，根本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抖落在所有人的面前。 “后来，静香死了之后，这位梅姑娘也没打算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看九点下的近身侍女实在是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依旧是写信回家，希望家里能够帮忙完全除掉这位侍女。而让一个人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最好办法，便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你胡说！我没有！” 梅凤栖知道再让尹素心继续说下去的话，自己肯定小命不保，所以努力得想要打断她的话。 可在天子面前，梅凤栖的这些小心思是根本没有办法达成的。 “梅姑娘，若是继续这样咆哮在天子面前，只会罪加一等！”心腹太监见皇帝神情不悦，便赶紧警告了一句。 这下，梅凤栖自然是不敢再说话的了。 “也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所以她知道了白骨灰的存在。据我所知，她一共找了白骨会两次，第二次找他他们，便是策划了医馆的那一场袭击。” “大胆梅凤栖！”皇帝一拍桌子，指着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的梅凤栖，“枉费朕如此信任你，感念你是小九的救命恩人，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处处礼待着你，小九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朕也想着能不能在哪里稍稍进行弥补，可你却是在做什么？” “陛下，她在说谎！”梅凤栖慌不择路，只能将锅甩回到尹素心的身上，“她偷偷摸摸进入九皇子府，一开始并不亮明身份，她很可疑啊陛下！” 歇斯底里的解释早就已经顾不上逻辑是否合理。 尹素心对于梅凤栖的指控直接选择了无视，因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一直沉默的沈知行终于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父皇，这件事情眼下已经很明确了，此事与九弟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这个梅凤栖的错，所以还请陛下看在小九死去的母妃的面子上，就别让小九受到连累了。” 此话一出—— 秦虎和尹素心都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但是心里都暗暗在骂沈知行可真是无耻。 既然都查明了沈苍梧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被沈知行这么一说，可不就成了有失察的问题？ 夺嫡之争，果然是向来如此刀光剑影。 “此事——” 皇帝还未开口说话，沈苍梧却先开口了。 他神情平静，竟然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现在的场面一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到皇帝的面前，“父皇，凤栖虽然私下里与白骨会有所联系，但她终究没有伤害到什么人，她毕竟是儿臣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请陛下能够饶过她一条性命。” “小九！”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得拍了拍面前的桌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你如此放任一个联系杀手组织想要害你身边人的女人在身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要吃大亏么？” “不会。”沈苍梧摇头，“这一点，想来父皇比儿臣更加清楚。” 这是父子俩在大殿之中如此长的时间里，第一次的对视。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除了不解之外的其他神思。 有些事情，从来没有搬到明面上来说，可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心照不宣。 那就是，当年追杀沈苍梧母子的那一批杀手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听了谁的命令受了谁的指使。 明明都知道，却无能为力。 “好，既然你同意放她一条生路，朕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小九，或许你也应该听一听，当事人有什么样的想法。” 第56章 放弃她 皇帝话音刚落，边上的屏风后面，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是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而当那一面屏风被边上的小太监给挪开，露出了原本就坐在后面的人时，那人一抬眼，沈苍梧的心便漏跳了半拍。 此时的他眼中再看不到其他，只有一身青绿色宫装的女人——云溪。 云溪的脸上浅浅得刷了一层胭脂，就是为了让自己整个人看上去气色更好一些，其实她的人倒是没什么事情，现下的胸膛起伏，显然是被刚刚沈苍梧的话给气到了。 皇帝说的话并没有错，有些事情，并不是当事人的人如何会明白当事人的心情？ “云溪，刚刚这里的人说的话，你应该也都听明白了，你来说，这位梅姑娘，你打算原谅了么？同意老九所说的那些么？” “不同意。” 云溪迅速接上了皇帝的话。 一如所有人的预料。 沈知行站在一旁，整个人几乎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毕竟，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位南楚国的世子居然会给他这样的一份大礼。 云溪既然跟梅凤栖有仇。 那么只要让沈苍梧帮着梅凤栖说话，云溪势必会对沈苍梧心生怨恨。 自己的这个白痴弟弟还从来都不觉得云溪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这世界上最为重要的存在，只要他继续囿于所谓的救命之恩，那么就一定能够利用云溪来完完全全得牵制住沈苍梧。 “云溪，你……”梅凤栖万万没想到原先看着懦弱不已的云溪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啊！我就知道你早就已经恨死了我，你就是在等着这样一个机会，恨不得直接把我弄死，从小到大，你都是一副这样狠毒的心肠！” 她的歇斯底里并没有能够让云溪有所动容。 “陛下，民女的态度已经很分明了，只希望陛下秉公处置。”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溪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沈苍梧。 其实在她坐在屏风后面，看着沈苍梧和梅凤栖一同进来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许青叶的所谓赌注到底是什么…… 如果沈苍梧明辨是非，不会再被什么所谓的“救命之恩”所困扰，那么，她就赢了。 可惜啊—— “好，把梅凤栖先押下去关到偏殿，其他人你们先出去，小九留下来。” 皇帝安排了一阵之后，一群无关人等立刻就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 许青叶就一直守在殿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沈知行到了这个时候，也还算是守规矩，“这医馆袭击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与南楚国的公主无关，殿下现在就可以去把你的妹妹接出来了。” “多谢。”许青叶向来都不怎么习惯跟旁人说谢谢，不过至少这一次，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也算是帮他洗清楚了妹妹的危机，尽管大家都是心思各异。 许青叶同几人告别之后当先就要离去，却被云溪喊住，“世子稍等，我也同你一起去。” 云溪没等许青叶回答，就已经利落得跳上了许青叶的马车。 “云溪姑娘，我发现你还真是……”许青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瞧云溪，还以为她今天是被什么鬼给附身了，整个人看上去与先前见面的时候情绪上变了许多。 “怎么样？”云溪从许青叶马车的桌子上捞了一只桃子，就开始啃起来。 桃汁馨香，自是好吃。 “云姑娘应该没有忘了我们的赌注？” 许青叶旧事重提，云溪也不带怕的。 “世子大可放心，我也不是什么赖账的人，只不过，现下在京城仍旧有些事情还未了结，世子应当也是不急着离开大盛京都？毕竟，九殿下娶侧妃这样的大事，您身为南楚国世子，想必是肯定要参加的？” 倒是没想到云溪把这内部的消息给摸了个透。 “这是自然。”许青叶浅浅一笑。 马车在石子路上颠簸来颠簸去，云溪一下有些坐不稳，整个人身子都歪了出去，却还是靠着抓着车厢硬生生稳住了身形，并没有接受许青叶伸出来的手的帮助。 这一个选择，其实也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云溪点头。 许青叶倒是对下一个问题有些好奇。 “你难道觉得，他们还能够办成这一场迎娶侧妃的典礼？” 云溪笑了笑，抬手捋了捋鬓边的发丝，“看来世子殿下还是太不了解沈苍梧了。” 他是个死性子。 越是有人要威胁他，他便越是不服。 更何况，在他的认知里，梅凤栖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如同他在大殿上说的那样。 不管刚刚被指控的人是谁，其实沈苍梧只会站在自己想要站的这一边。 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他一心一意要保却始终都没有护住的人。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许青叶见云溪这斩钉截铁的模样，倒是也想看看传说中大盛朝唯一一个靠谱的皇子，到底是为了救命之恩还是男女之爱，一力去保护一个跟杀手组织联系，妄图买凶杀人的女人。 更何况，这个组织与沈苍梧之间，还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最终公布出来的消息，也一如云溪所预料的那样。 云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正跟着许青叶在天牢里接许青竹。 许青竹才刚出来，边上巡逻的两名狱卒便小声聊了几句，聊到了刑部这边刚刚收到的可以直接释放许青竹的命令，以及皇帝依旧宣布维持不变的九皇子府中娶侧妃的安排。 只是，距离那日子还有将近七日。 皇帝也没有闲着，翌日就下了一道圣旨，要在这七日里，来给沈苍梧选出一位正妻。 “沈苍梧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许青竹在出来之后，听兄长将所有的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之后，于是更加迷茫，“救命之恩就一定要这样来还吗？对云溪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一些！” 小酒馆里，许青竹拍着桌子就起来骂人，声音清亮，引来周围人纷纷侧目。 第57章 抢人 “公主，这里毕竟是大盛境内，还请慎言。” 秦策掀开一旁的帘子走进来，在空着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许青竹瞧了秦策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有什么了不起的，沈苍梧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害怕被别人知道！” 如此嚣张的性子，也真不愧是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公主殿下。 “不是说要在这七日内给九殿下选一位正妃出来么？大盛的陛下可有定下来，如何选？”许青叶看向秦策，显然是知道了他刚刚是去见谁。 “他也并不知晓。”秦策摇头，不过又看向许青竹，“我们的公主殿下这一次来大盛朝的任务，可还没有完成呢。” 旧事重提，许青竹脸色一变。 联姻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就是全天下最无聊的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看来，你还是收到了一些风声……”许青叶意有所指，也扭头看着自己妹妹。 许青竹冷哼了一声，“本姑娘可是从还没有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挑明了，想要让我联姻，除非那个人跟着我一起回南楚，要我留在异国他乡，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样的话，不免让许青叶又叹了口气。 许青竹是如今父皇最为宠爱的小女儿，能够娶她为妻，日后整个南楚国都会成为这个人的倚仗，如此庞大的政治势力，势必是会交到有夺嫡希望的大盛皇子手中，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跟着许青竹离开大盛回到南楚。 这样，等于是永远远离了权力核心。 所以，这原本就是十分矛盾的。 “如果你们执意要我去参加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正常宴会都全部搞砸！”许青竹看着哥哥，做出了承诺。 许青叶无奈只能摇头。 然而—— 天不遂人愿。 旨意就是在这个时候抵达的。 大盛皇帝的心腹太监亲自来传旨。 “明日在宫中举行曲水流觞之会，特邀南楚国的世子与公主殿下出席，也就当是我们陛下为了给公主殿下赔罪。” 这话一出，不管是许青叶还是许青竹，都没有了再推拒的道理。 尽管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太监能够到这里来传旨，那就证明，在这大盛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皇帝让太监来这里传旨，想来也是警告。 许青竹可不管这些，她看着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的云溪，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云溪注意到许青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顿感不妙，正想要说什么，却让许青竹先开了口，“云溪，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正好明日跟着我们一起进宫，好不好？” “啊？” 虽然早就猜到了许青竹想要说什么，但是云溪还是下意识地愣住。 “是啊，毕竟是要给九殿下选正妃，难道云溪姑娘就不想去看看？” 边上的许青叶摇着一把折扇，笑得高深莫测。 这样的笑容，真是最惹人讨厌的了！ 许青竹白了自家兄长一眼，殷切的目光看向云溪，“你也知道跟着兄长一起去参加这种宴会有多无聊，所以，云溪，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在娇俏可爱的南楚小公主的一通哀求下，云溪只好答应。 从酒楼里出来，云溪都还未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出去几步，边上就已经有一群持刀的人围了上来，“站住！” “你们是什么人！” 许青叶站在最前头，护着身后的人。 许青竹单手背在身后，也已经准备好了武器，另一只手紧紧得抓着云溪，生怕有什么人突然冲过来袭击一个伤才刚刚好了一点的云溪。 这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凡磕着碰着一点，说不定让沈苍梧知道了，这位九殿下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云溪姑娘，还请你跟我们走。” 这一群带刀的人，倒是没有直接动手。 领头的人走上前来，是对着云溪，神情也还算是恭敬。 南楚国的几个人都扭头看向云溪，云溪也是一脸莫名。 “你是谁？”云溪皱着眉头问。 那领头的人一拱手，“奉九殿下之命，接云溪姑娘回九皇子府。” 果然是冲着云溪来的，只是千算万算也未曾算到，居然是沈苍梧派来的人。 “劳你带人跑一趟，不过殿下亲口答应了，这段时间我可以不回九皇子府。”云溪昂首挺胸，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大盛京都之内如此坚决得拒绝跟沈苍梧相关的人和事。 那领头的人显然有些为难，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自己的那一群手下们的身后，抬起手，“很抱歉，云姑娘，殿下有令，如果姑娘不愿意自己跟我们走，就算是抬，也要把您抬回去。” “你们敢！”许青竹皱眉，厉声呵斥。 然而——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从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有何不敢的？” 这个声音一出，除了那群带刀的人之外，其他人都瞬间变了脸色，包括一向冷静得可以的许青叶。 那是沈苍梧的声音。 马车的帘子从里头掀起，那个身型如剑的男人从马车下来。 所到之处，围观人群尽皆避让。 顺着人群让出来的那一条路，沈苍梧走到了南楚国的这几个人面前。 云溪被他们护在中间，这多少触到了沈苍梧的逆鳞。 “云溪，你还要继续站在那里吗？”沈苍梧的双手攥紧了拳头。 云溪垂眸。 这样的沈苍梧，她不是没有见过，从前梅凤栖出了什么事，他就是这样，整个人阴沉沉得散发着低气压，让人不敢直视。 如今，云溪却不明白了。 “殿下，白日里你在小木屋前说得很清楚了，这段时间，我可以……” 云溪还想要把他先前说的话搬出来，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沈苍梧打断。 “这不代表，你就可以选择站在南楚的阵营里，云溪，你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你还记得你的身份么？” 云溪咬着下唇。 身为梅家的家生子，自小就等于是梅家的奴婢。 第58章 打是亲 她自小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份，但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这样的事实，让她觉得伤心与难过。 这本不是她该产生的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往前走，却被许青竹拉住。 “沈苍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先前都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要出尔反尔？”许青竹替云溪出头，倒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尴尬。 沈苍梧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嗤笑了一声，“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对我的近身侍女如此关心，怎么，是想要买通她潜伏在我的身边，做你的眼线么？” 此话一出，许青竹一下就无话可说。 毕竟，就算她还想要说，也会被她的兄长用眼神阻止。 “九殿下言重了。”许青叶出来圆场，“青竹只是与云溪姑娘十分投缘，所以想要多待在一处，刚刚还与云溪姑娘相约明日一曲去宫中参加曲水流觞之宴，若是九殿下信得过我，就等明日曲水流觞之宴后，再来带走云溪，如何？” 许青叶的话，也算是婉转得相劝了一下。 可惜—— 沈苍梧显然是铁了心要把云溪带走。 “如果我今天带不走云溪，他们几位就都别想离开这里。” 沈苍梧此话一出，就连许青叶都有些生气了。 可是，这里毕竟是大盛都城，沈苍梧本就是大盛的九殿下，在这座皇城之中也算是威望甚高，所以，他说的话，下的命令，也可以算是一呼百应。 “好了。”就在众人都还在僵持的时候，云溪终于开了口，“我跟殿下回去。” “云溪！”许青竹有些不舍。 云溪拍了拍许青竹的手背，“你放心，我只是跟着殿下回去，相信以殿下的心胸，明日还是会让我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 “这是自然。”沈苍梧见云溪肯回去，立刻见好就收。 同许青叶点了点头，云溪放开许青竹的手，快步走到了沈苍梧的面前，“见过九殿下。” 沈苍梧就这样盯着云溪，久久都没有动作。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疑惑的时候，沈苍梧突然打横抱起云溪，大步朝着来时的马车走去。 这样的一幕真是惊呆了现场的围观群众，也有些惊呆了许青竹，她用力得拍着许青叶的手臂，“天哪，哥哥快看！” 许青叶没好气得白了自家妹妹一眼，真是大惊小怪。 马车里，沈苍梧将云溪放下。 云溪下意识得朝着角落缩了缩，远离沈苍梧。 这样的动作落在沈苍梧的眼中，他的眼底瞬间闪过一道讳莫如深的光芒。 “为什么今天要跟着许青叶进宫？” 他没有逼近她，只是看着她，大有她不讲真话就一定会被她狠狠教训的架势。 “九殿下明知故问？”云溪也抬眼看他。 自从医馆里出事之后，云溪的性格，尤其是在面对沈苍梧的时候，确实是变了许多。 她变得不再如先前那样唯唯诺诺，不把自己的心情当一回事。 或许，从一开始，云溪就是这样子的人，只是梅家家生子的身份，让她一直在压抑自己内心的声音。 “云溪，是不是最近我太惯着你，才让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得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沈苍梧伸手抓住了云溪的肩膀。 可即便是情绪再激动，他也顾着她身上的伤，不敢太过用力。 “殿下，你与他们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同。”云溪定定得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对于你而言，我曾经是三小姐的婢女，后来是你的近身侍女，但至少南楚的那些人，是把我当朋友，而不是当侍女，所以这样说起来，我倒是宁可与他们待在一处。” “你……”沈苍梧从前，从未想过这些，“我提过，让你当侍妾，可你……” “没错，我拒绝了。”云溪嘴角轻勾，却不知道是在嘲讽面前的男人还是在自嘲，“就算成为了你的妾室，与如今又会有什么区别？九殿下，我依旧是被人轻贱的奴婢，以后你会有正妃，侧妃，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何必执着于我？我们之间的开始，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这话，云溪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 可是每一次，沈苍梧就跟没有听到一样。 他知道他是在逃避。 他也知道，他很快就会无法逃避这个问题。 可至少眼前，他还有逃避的空间。 于是，他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半个月之后便是端午，你想要去哪里逛逛，我提前安排陪你去。” 端午？ 云溪颇有些不解。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又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殿下，奴婢来到京城不过才几月，对周围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云溪微微颔首，“更何况，奴婢身上的伤还未大好，所以实在是不愿意出门。殿下不如多陪陪三小姐。” 听她又重新自称回了“奴婢”，沈苍梧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如此得刺耳。 “既然都已经明目张胆得自称‘我’那么久了，现在知道改口了？” “殿下。”云溪再次福了福，“若是殿下觉得出不了气，等回到府里之后，奴婢会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 “罚什么！” 沈苍梧斥责了云溪一句，发现自己如今不管说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只能吃哑巴亏，于是只能闭上了嘴。 马车一路沿着朱雀大道行进，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回到了九皇子府门口。 管家听见声音赶忙出来迎接。 沈苍梧先行一步下了马车。 管家正准备给云溪放下马车的软凳，就先被沈苍梧一个眼神给逼退。 沈苍梧牵着云溪的手，没等她下来，就已经在云溪的惊呼声中，再一次将她直接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这九皇子府门口的人都下意识得瞪大了眼睛，毕竟能看到自家主子这样抱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不过。 桃樱听说是云溪回来了，赶忙跑出来看，“云溪姐姐……” 她才喊了一声，就已经被管家一把拉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溪在沈苍梧的怀里皱眉，“放我下来！” 第59章 真正的她 “不演清纯善良侍女小白兔了？”沈苍梧见着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竟只觉得可爱。 云溪只觉得无语，反抗无果，只好安安静静得待着。 现在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到了，以后势必会成为一个麻烦，为今之计，只能尽量不闹大让更多的人看见，否则的话，日后想要离开，也只会难度翻倍。 然而—— 云溪的运气一向不好。 今天也算是深刻得认识到了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沈苍梧才刚刚抱着她走到中庭，迎面便看见梅凤栖走了过来。 “苍梧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梅凤栖火急火燎得，一开始显然没注意到沈苍梧的怀中抱着一个人，当她看见不但抱着一个人，甚至还认出来这抱着的人是云溪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苍梧哥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半晌，她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凤栖，别忘了我今日与你说过的话。” 沈苍梧没有再给梅凤栖什么眼神，单单撂下一句话，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云溪躲在沈苍梧的怀中，完全能够感受到梅凤栖望过来时，那眼神之中的杀意。 她就知道，这位娇生惯养长大的梅家三小姐，是绝对不会因为一次被人发现，就放弃自己原本的意图。 梅凤栖只会觉得是她这一次太不小心，被人抓到了把柄。 毕竟，尹素心的身份已经揭开，梅凤栖也一定会更加小心使用自己身边的人。 梅凤栖还是想杀她。 她不信沈苍梧看不出来。 回到了东苑，沈苍梧将云溪小心翼翼得放在床上，替她改好了被子，“你先好好休息，我会让管家多安排几个人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就喊他们。” “殿下。”云溪喊住就要离开的沈苍梧，她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你的侍妾，也不是这皇子府里的主子，让其他的侍女来照顾我，未免对她们太不公平了一些，所以殿下，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你……”沈苍梧转身，因为云溪的拒绝，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这拳头是攥了又攥。 “殿下，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的，就像你也很清楚，三小姐绝对不会就此了断想要杀我的念头，明知道我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殿下还是要将我带回九皇子府，在殿下看来，这样的感情，是爱么？” 他不会爱人。 云溪已经得出了这个答案。 沈苍梧被问住，他甚至连开口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就在云溪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不过眨眼的片刻，就已经逃也似的离开了云溪所居住的西厢房。 门外，桃樱担忧云溪的状况，却也知道沈苍梧在里面，因而不敢打扰，结果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敲门的时候，这门倒是先打开了，沈苍梧从里头出来，桃樱见了，赶紧行礼，结果那沈苍梧就好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向着东苑的门口走去了。 桃樱下意识得摇摇头。 只觉得这几个人都很奇怪。 不过，眼下她倒是可以进去看看云溪了！ 一念及此，桃樱赶紧推门进去，就瞧见云溪正坐在床上，呆呆得望着头顶的纱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溪姐姐。”她轻轻喊了一声。 云溪回过头来，看到了桃樱，立刻笑逐颜开，朝着桃樱伸出了手。 桃樱立刻跑过去，一下就抱住了云溪，“云溪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简直是要担心死了！” “我没事。”云溪拍了拍桃樱的脑袋，“最近这段时间，三小姐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有。”桃樱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她发了善心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她这几日，就算是在府中看见了，也权当做没有看到一样，根本就懒得搭理我。” “这样多好。”云溪松了一口气。 看来，至少桃樱并没有太受她的牵累。 “一点都不好！”桃樱摇头，“没有云溪姐姐在这九皇子府里，殿下每日都没有笑脸，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什么事情一不注意就触到了殿下的霉头。” 云溪一愣。 “云溪姐姐，这一次回来了之后，你就不走了？”桃樱见云溪不说话，赶忙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 云溪又一次愣住。 想起先前和许青竹还有许青叶的对话，尤其是与许青叶的赌约，云溪开始犹豫起来，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在经过了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云溪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毕竟，是不是真的能够离开九皇子府，这原本就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 而且，就算桃樱知道了之后愿意跟着她一起离开九皇子府，可是天大地大，至少云溪现在，还是不清楚自己未来离开大盛朝的都城，离开沈苍梧之后，到底要靠什么过生活。 前路未知，自然不应该带着一个才及笄之年的小姑娘一起冒险。 “云溪姐姐？”桃樱见云溪又在发呆，赶紧伸出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让她回神。 “不会。”云溪摇头，抬手抚摸了一下桃樱的脸颊，“我不会再走了。” 然而在心里，云溪只是默默得给桃樱加了一句“对不起”。 若是有一天她还是要离开，等她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她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把云溪给接走。 “好呀！”桃樱果然是被云溪给骗到，对她说的“不会再走”深信不疑，欢呼过后，有忍不住露出八卦的神情来，“我听府上的其他人说，我们的九殿下除了要娶梅三小姐这一位侧妃之外，马上要另娶一位正妃？” “没错。”云溪点了点头。 “可是之前明明没有那么着急，为什么现在说一定要先把正妃娶进门，才能办梅三小姐的这一场仪式？”桃樱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相信云溪一定是比他们知道得更多。 云溪叹了口气，“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这问题被抛了回去，桃樱只能摇头。 第60章 偷溜 “桃樱，这些事情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所以，不要过问太多，你在九皇子府里待的时间比我长许多，你应该很清楚，知道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 云溪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桃樱默默点头。 她也明白了云溪的明示。 翌日，桃樱来给云溪送早饭。 是一份肉包外加一碗泡饭。 “云溪姐姐，快来吃。”桃樱见云溪坐在窗前，似乎是在梳妆又似乎只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喊了她一声也没有什么回应，便走到云溪的面前去，“云溪姐姐！” 她又喊了一声，云溪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桃樱的一双眼镜眨呀眨的。 她其实早就觉得，云溪这一次回来，许多地方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没什么。”云溪摇头，闻见了边上飘过来的饭香，便立即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这是你做的？” 毕竟，这肉包子的形状从外面看上去，还真的有点没有看出来。 桃樱有些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后脑勺，“厨房里的朱婶今天跟管家告了假，说要回去送孩子到医馆看病，其他人忙不过来，还有好些都被抽调去皇宫里帮忙了！” 被桃樱这么一提起，云溪倒是也能够理解。 毕竟，皇宫里今天要办曲水流觞之宴，定然是很忙的。 “你快吃！”桃樱又将端来的早膳往云溪的面前推了推。 云溪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居然觉得这个味道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一口一口得吃着，很快也就将着里的东西都给消灭得一干二净。 看这样子，桃樱自然是高兴得很。 正当两人吃完了早膳，准备休整一番出门溜达溜达的时候，管家上门来了。 “云溪姑娘。”管家同云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怎么了？”云溪看着管家有些为难的神色，心里更加疑惑。 管家叹了口气，“殿下今晨离开府邸时吩咐过，让下人们都看好云溪姑娘，若是不小心让云溪姑娘离开了九皇子府，那么所有负责守卫府邸的人都要去军营领罚。” “这……”桃樱的年纪小，所以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是最愤慨反应最大的，“殿下之前，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限制别人行动的事情！” 他是疯了！ 管家没搭理桃樱的话，只是等着云溪一个回答。 云溪嗤笑了一声，“派人去传话给九殿下，他能够用这样的威胁关住我一日两日，却未必能有用一辈子，毕竟，人的恻隐之心也是有限的。” 管家陪着笑，没有再说什么，就退了下去。 桃樱越想越觉得不爽，“九殿下怎么能这个样子，自己带着梅姑娘进宫，却把你关在这里！” “没事的，他关不了我太久。” 云溪拍了拍桃樱的手背。 她没有告诉桃樱的是，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与许青叶立下赌约。 这个赌约，不管是输是赢，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她离开大盛皇城。 等南楚国的使团要离开的时候，也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桃樱知道云溪闷闷不乐，就想着出门去给她买点好吃的逗她开心。 她这才离开没有多久，靠在躺椅上正看着画册的云溪便听见了窗下似乎有动静，随即就听见了有人叩打窗棂的声音，“云溪。” 听声音，是许青竹。 有那么一瞬间，云溪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走过去，打开窗，就瞧见了云溪站在窗下，正朝着她挥手。 “沈苍梧这个小子果然跟我想得一样，不让你出门！”许青竹单手撑在窗棂上，直接翻身进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起脖子就喝。 喝完了之后，她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又转向一脸不知所措的云溪，“不过，没关系，你跟着我走，我带你进宫玩玩。” “可是……”云溪有些踟蹰。 管家早上过来传话，说的那些，还是让他颇为忌惮。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别担心，你戴着面纱跟在我身边，那些人一定不会认出你来的！” 说着，许青竹还从身后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面纱，“就是得委屈你，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说脸上收了点伤，所以只能用纱巾遮掩一番。” 看着许青竹手里的纱巾，云溪犹豫了片刻，很快还是同意了。 纱巾戴上脸颊，云溪跟着许青竹从后窗翻出去，原本还害怕会撞上定期巡逻的侍卫，没想到一路都是畅通无阻，到了墙边，还有秦策早早就等候在了那里。 秦策见着云溪倒是一副好脸色，对许青竹却是一脸的无奈，“公主殿下，这要是让世子知道了，我可不会陪着你挨骂的。” “放心！”许青竹拍了拍秦策的肩膀，又对着云溪点了点头。 在两人的合力之下，云溪被托举上了墙头。 坐在墙头上，她等着许青竹和秦策先翻墙出来，在墙的那一侧接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在这样的地方，在此处看着大盛皇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原本在皇子府中这四四方方的天看起来都辽阔了不少，难怪越是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就越是想要往上面爬，毕竟，这“上面”的风景确实是不同。 “来，云溪！” 正当云溪还在感慨的时候，许青竹就已经先翻了过去，站在墙下面朝着她伸出了手。 云溪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心中有些慌张，明明是看准了许青竹所在的位置准备跳下去，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径直就朝地上摔了去。 “啊——” 她下意识得尖叫。 伴随着许青竹大喊了一声“小心！”…… 然而，预想中与地面的碰撞并没有出现。 云溪闭着眼睛，只是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她听见了那人的心跳，许是为了接她，所以现在心跳十分得急促。 她还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偷偷得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接住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却在睁开眼睛的刹那，差点停止了呼吸…… 第61章 无奈退让 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旁人口中，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带着梅凤栖进了宫的沈苍梧，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神情，甚至比她这个跌下来的人还要惊魂未定！ “云！溪！” 他一字一字念着她的名字，这让云溪在他的怀抱里都浑身颤抖了一下。 “许青竹，你好大的胆子！”沈苍梧抱着云溪，还没有撒手，转身便先开始训斥许青竹起来。 这位毕竟是南楚国的公主，即便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大盛朝的皇子来训斥。 秦策自然第一时间就要为自家的公主殿下说话，“九殿下，这位是南楚公主，还请您再生气也要慎言！” “慎言？”沈苍梧不屑得嗤笑了一句，低头瞧见云溪脸上戴着的纱巾，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随即将她放下来，“你以为戴着这个鬼东西，宫里的人就认不出你来了么？” “我……”云溪本想分辨几句自己没有想进宫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但是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被抓包了，那再撒谎也没有什么用了。 反正，沈苍梧也没有那么好骗。 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没错！我就是要进宫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本来你这九皇子府里就没有什么好玩的，我好不容易能够寻到一个好玩的机会，你还不想让我出府，你还要关着我！沈苍梧，你有什么资格关着我！” 这样的一通真心话夹杂着情绪的表达，让边上的两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毕竟，大盛朝的九皇子声名在外，相传也是个狠角色。 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云溪看来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让沈苍梧做出了一次又一次的让步。 说要关着她，其实也并没有关着。 她这就差直接哭闹起来，沈苍梧直接投降。 “好好好，我带你入宫。”沈苍梧发现自己如今在云溪面前，确实是没有什么原则，“但是，你不许——” “你又要不许我什么？”云溪皱起眉头追问了一句，沈苍梧便只好将刚刚要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你想跟着许青竹，你就跟着。”哄完了云溪，沈苍梧又扭头看向许青竹，“她交给你，你可一定要把她照顾好了，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九殿下——”秦策无语，他又很想提醒沈苍梧说这话实在是太过疾言厉色了。 不过，许青竹倒是并不在意，她只是简单得摆了摆手，“好，人就算是我带进宫的，但是沈苍梧，我也警告你一句，别在曲水流觞之宴上给我找麻烦！” “成交。”沈苍梧应下来。 其实，许青竹也很明白，大盛朝的皇帝让她和许青叶都入宫，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不过—— 她暂时在大盛朝也没什么能看得上的人，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嫁人的意思。 如果大盛朝的那个老头非要让她联姻的话，她肯定是不会从命的。 沈苍梧的马车就跟在他们的马车之后。 许青竹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的行进一摇一晃的，“云溪，你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那墙虽然不高，但是你那么摔下来肯定是够呛，沈苍梧这小子武功还真的是深不可测，我离你那么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居然能够来得及将接住你！” 云溪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其实这些事情，她也都清楚。 毕竟，在睁开眼睛看到沈苍梧的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担忧和惊慌失措都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他早就猜到了她不会这么安安分分得被关在九皇子府。 也猜到了许青竹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偷偷溜进九皇子府来找她。 什么都算计到了。 所以，那些人才都说沈苍梧是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个。 皇宫门口，侍卫们按照惯例将所有的马车都拦了下来，一一仔细得检查了一番。 许青竹掀开帘子往外看，这宫门口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龙，从各家马车上的装饰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些能够进宫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大盛朝的皇帝有意借这个机会来给沈苍梧选一位正妃，势必会有许多想要与沈苍梧发生点势力关联的官家大户，会想方设法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来表现自己。 看别人的热闹一向是最好玩的。 所以，许青竹一直都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检查了一圈之后，云溪戴着面巾，还是以许青竹侍女的身份进入了皇宫。 曲水流觞之宴安排在了御花园的“有凤来仪”处。 相传，此处的园林景致是大盛朝的开国皇后自己所绘制的图景，又招募了当时天下最负盛名的能工巧匠三十五名，历时半年，这才终于搭建完了此处的景致。 皇帝感念皇后的蕙质兰心，特地为此地取名，便是“有凤来仪”。 “兄长！” 许青竹在宦官的引领下，来到了此处，一眼便瞧见了正站在花树下，一人正默默赏着花的兄长。 南楚国的世子殿下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立即扭过头来。 正好一阵风出来，漫天的花瓣飘落，宛若在许青叶的周身下了一场花瓣雨。 周围不少的官家女眷们悄悄转了眼神过来，眉目含春，多少也都被这位南楚国世子的风姿所摄。 “殿下。”秦策跟着许青竹走到许青叶身前，颔首行礼。 戴着面纱的云溪也跟着秦策喊了一声。 许青叶的视线落在云溪的身上，并没有打量多久，就先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妹妹啐了一句，“真是胡闹，你让我一个人先来，就是去沈苍梧的府上接人？” “那当然！”许青竹还十分骄傲，昂着头，将云溪拉回到自己的身边，“既然说了今天要一起来的，我当然会把她一起带来！”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的宦官便唱了一声“九殿下到——” 这入场的间隔时间离得如此之近，就算是傻子也能够看出来许青竹一定是被沈苍梧给发现了，更何况，许青叶还不是傻子。 第62章 宴席开场 “沈苍梧没有为难你么？”许青叶看着许青竹，脑子里盘旋着的一直都是在来大盛京都之前，所看到的那些暗线的汇报。 都在说沈苍梧是个如何如何精明如何如何难缠的人物。 可若是如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沈苍梧倒并不像先前他们所以为的那般乖张。 “虽然脾气不像我们之前知道的那样，但是依旧是个深不可测的人！”许青竹想要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是觉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等回驿馆了之后，我再细细与你说。” 这话题，也就到此处为止。 因为，他们已经注意到，有些女子已经开始围坐在一处，谈论起心目中的佳婿人选来。 毕竟，今日这曲水流觞之宴，到的也不仅仅只有沈苍梧这么一位皇子。 “十四殿下到——” 伴随着宦官们又一声的唱喏，多日不见的沈风逸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在人群之中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沈苍梧，立即朝着沈苍梧走了过去。 “九哥！” 沈风逸拍了拍沈苍梧的肩，甚至都还没有跟沈苍梧说话，他就已经先听见了不远处的那些官家女眷们的窃窃私语，大多都是“玉树临风”、“俊美无俦”这样的夸赞。 这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多少都有些厌倦了。 “九哥，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看着沈苍梧的身边居然没有跟着人，沈风逸也有些惊讶，“不是说云溪已经救回来了吗？你能放心她一个留下九皇子府里？” “自然是不放心。”沈苍梧漫不经心得回答者沈风逸的话，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如今正站在许青竹身边的女人。 原本还以为是自家九哥又对什么新人产生了兴趣，结果沈风逸顺着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戴着面巾的女人分明就是他刚刚问到的云溪。 “九哥，你让……”沈风逸有些不理解，可这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先被沈苍梧给一眼瞪了回去，“好好，她待在许青竹身边，确实是比待在你身边更安全一点。” 毕竟，此时，她的身份就只是许青竹的侍女，而非是沈苍梧的侍女。 这两个身份的不同，对于今日在场的许多官家女眷来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那我过去跟她打个招呼！”沈风逸深知今天这样的场合自己并不是主角，所以倒是也无所谓自己跟谁打招呼会不会让那人被盯上。 没等沈苍梧回答，沈风逸就已经先跑了过去。 “云溪。” 他喊了她一声。 云溪回头，认出了沈风逸，当即颔首，“参见十四殿下。” 许青叶与许青竹也纷纷以南楚国皇室的身份同沈风逸回礼。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打算？”沈风逸在这里看见云溪，说实话还是有些奇怪。 他不相信云溪会乖乖待在九皇子府里，却也没有想到她会愿意来到这样的场合。 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像是被迫跟着沈苍梧来的，而是主动跟着许青竹这些人来的。 “没什么打算。”云溪摇头。 她不是傻子，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其实面前的沈风逸一直以来都对她有着敌意。 沈风逸一切都以九哥沈苍梧优先，所以厌恶一切会牵扯沈苍梧的东西。 毕竟，他的这个优秀到近乎完美的哥哥，就是应该要努力夺权，成为太子，最终登上大殿之中的那张纯金打造的龙椅。 “那你今天来这里，是……”沈风逸听了云溪的话，瞪大了眼睛。 他并不信任云溪，所以下意识得认为云溪说的话是在隐瞒与欺骗。 “行了沈风逸，你是在这里审犯人吗？”许青竹又一次将云溪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我就是带着她来看热闹的，不行吗？” “行，当然行。” 沈风逸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后退了几步。 他也不喜欢许青叶，这个南楚来的女人，性格也是太泼辣了一些，连带着从前看着只会安安静静唯唯诺诺的云溪看着都倔强了许多。 正当这里的对话看着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不远处再次传来了太监的几声唱喏——“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八殿下到——” 一次性来了一群人。 原先跟着沈苍梧一起早早就已经进了宫的梅凤栖，此刻跟在皇后的身边。 商贾之女出身的人，在皇家威仪面前，倒像是个婢女。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参见八殿下——” 众人行礼。 沈风逸与沈苍梧也给皇上和皇后分别见了礼。 “都起来——” 皇帝大手一挥，让大家都别拘着。 这曲水流觞之宴，便是在人工开凿的曲水之上放上盘子，而在这盘子上，又放上了许多不同的菜式，借着流水，这盘子便在水道上飘动，而大家便执着筷子，从盘子中挑选喜欢吃的菜，放到自己的碗中。 这边是最为普通的曲水流觞之宴。 而除了简简单单的用膳之外，这宴会通常还辅有各种各样的才艺表演，尤其是如今天这样的场合，这才艺展示更是重中之重。 梅凤栖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与沈苍梧完成成亲的仪式，所以按照规矩，只能在另一侧的女眷位置处落座。 而京中的这些贵家女眷们，自小就浸淫在后宅的斗争之下，更是没有把梅凤栖这个商贾之女放在眼里，更何况，皇帝办这个曲水流觞之宴，意思也很明显了，她们若是在这一场宴会中被选中，能够嫁入九皇子府，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妃，梅凤栖不过区区一个侧妃，那是更加不用放在眼里了。 “诸位姑娘，皇后娘娘有旨，为了让大家不觉得无趣，所以特地准备了击鼓传花的游戏，当鼓声停止是时，这花落在谁的手中，便请那位离席，来为大家表演一个拿手的才艺，如何？” 这太监传旨，虽然最后是个征求意见的问句，可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 “娘娘所言甚是！” 甚至有知道要拍马屁的，别人都还未回答，她就已经先抢先附和。 第63章 琴弦断 “那是江南制造局的监事郑理之女郑姎姎，自小是跟在她的祖母身边长大的，幼时也是常常出入后宫，已经被认定是成为九皇子正妃的最有力人选。” 秦策虽现在已经算是南楚国的属下，但是从小生长在大盛都城的经历还是让他熟知这些官家后院的女眷们之间的关系。 见许青竹显然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些好奇，便主动开口，介绍了起来。 江南制造局是专门负责皇宫之内的服侍进贡，历来监事都与后宫牵连颇深，也难怪大家都会觉得郑姎姎最有可能，毕竟她刚刚也是跟着皇后一同出现的。 其他人见郑姎姎已经表态，自然也就都跟着附和。 “今日，朕还有幸邀请到了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一同参加这曲水流觞之宴，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不如就一起参加这击鼓传花的游戏！” 皇帝笑眯眯的，倒是直接把看热闹的许青竹和许青叶也给拉了进来。 他们两个人自然是可以拒绝的，不过眼下这情况，这么多人看着，而大盛朝的皇帝又是盛情相邀，所以最终，他们也并没有表示拒绝，而是默认加入了这击鼓传花的队列。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心思各异。 当侍卫们将鼓搬过来，布置好了场地，又将鼓锤交到了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手中。 心腹太监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首肯，站在大鼓边上，就准备开始。 绣球作为要传递的那一枚花，从皇后的手中抛出，伴随着节奏不断加快的鼓点，所有人都急切的将手中的花丢出去，而当那一个花球丢到郑姎姎手里的时候，她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拿着球，似乎是犹豫了许久，不知道到底该扔给谁，于是便等了许久。 鼓声停止的那一刹那，那绣球花仍旧是在郑姎姎的手中。 “好！”皇帝抚掌大笑，显然对这个人选十分满意，“姎姎，朕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如何？” “姎姎领命！” 郑姎姎将手中的绣球递给一旁伺候的婢女，大大方方得从座位上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今今日这曲水流觞之宴，也是再现了先贤遗风，今日，姎姎就以一曲《广陵散》，来为大家助兴！” 边上的人迅速就将郑姎姎需要的七弦琴抬了上来。 许青竹颇有些好奇，看着秦策。 “听说这位郑姑娘自小受到家里的悉心培养，尤其是这琴艺，自小便请了国手来精心教导，传说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出师的水平，今日能够一听，也还算是有幸。” 吹捧一个许青竹并不在意的人，只会让她更想无视这个人。 旁边的人倒是都竖起了耳朵，想要看看到底名动京城的国手弟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当然，在场并不关注这些的，并不只有许青竹一个人，沈苍梧漫不经心得坐在那里，眼眸垂着，似乎只是在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跟在许青竹身后的“侍女”，听许青竹的话来给她倒酒，这倒酒的途中似乎对上了沈苍梧的眼神，又都心照不宣得挪了开去。 而现在因为还没有成婚，所以只能坐在官家女眷们一处的梅凤栖，则是全程盯着郑姎姎，那一双眼睛简直都能够冒出火来！ 一个云溪都还有弄走，现在又来了一个野心勃勃盯着九皇子正妃位置的女人。 梅凤栖咬牙切齿，也深知以自己的身份，对付对付云溪还可以，可是要对付江南制造局的监事的女儿，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不管她未来是不是会入府，梅凤栖觉得，她都必须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 七弦琴，琴音铮然。 《广陵散》又是一曲失落已久的古曲，相传是前朝的一位名士在刑场上临死之际抚出来的最后绝唱，因此，便是在曲水流觞这样的场合，这七弦琴也还是弹奏出了一种生死看淡的悠远苍凉之感。 只不过，这琴声之中所带着的情意—— 许青叶与许青竹对视了一眼，都听出了不对劲。 虽然是七弦琴国手的关门弟子，郑姎姎的技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真正出问题的，便是在这情感之中， “名士之风，在她的琴声之中却变得缠缠绵绵，既然如此，倒是不必为了炫技选择这一曲《广陵散》，不如来一首《凤求凰》显得更加实在些。”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沈苍梧。 “次啦——”一声，这琴弦猝然崩裂，吓到了郑姎姎。 更是因为沈苍梧刚刚的那句评判，使得郑姎姎一时之间根本下不了台。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早就听闻九殿下向来不是个懂风情的人，又有心上人在侧，郑姎姎如此心急得想要表现自己，定然是只会引来九殿下的厌恶。” “是啊，更何况，这郑家与皇后娘娘一向交好，九殿下与八殿下视同水火，郑家想要把女儿嫁给九殿下两头下注，九殿下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小，可如今这毕竟是在大盛后宫的御花园里，有凤来仪这地方又是宽敞得很，风一吹过来，这些闲话也就随着风，一并散落在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大家本就心思各异，眼下这郑姎姎出丑，倒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 毕竟，大家都想要嫁给沈苍梧，成为九皇子的正妃，可—— 也没有谁真的跟郑姎姎一样，敢当这个出头鸟。 “好了，姎姎。”皇帝见这场面有些尴尬，便出面圆场，“今日宾客众多，姎姎定是紧张了，也怪朕教子无方，让这小九口无遮拦。” “九殿下快人快语，最是真诚，臣女甚是欢喜。” 郑姎姎缓过神来，进退自如，应对得宜。 这倒是让边上的许青叶刮目相看。 毕竟，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可不是两三句话就能够安慰好的，这郑姎姎居然还能够应对自如，向来也是为家教极好的狠角色。 第64章 击鼓传花 “云溪，还好你就要离开九皇子府了，不然这一个个的，你可都对付不了。”许青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深感人心险恶。 云溪的面容笼罩在面纱之下，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里，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 她只是自顾自的给许青叶和许青竹倒酒。 便是这样平静的反应，让坐在对面的沈苍梧甚为不爽。 下一轮击鼓传花开始，绣球花从回到座位上的郑姎姎手中抛出，一路往下传递。 传着传着，这绣球也就到了许青竹的手中。 皇帝对着那负责敲鼓的太监点了点头。 那太监心领神会，当即就准备停止击鼓。 就在这一刻，不知是哪里飞来一个石子，打在了许青竹的手腕上。 即便是练武之人，对这样的场景也是反应不及，许青竹下意识得将绣球丢了出去。 而当鼓声停止的那一刹那，这绣球好死不死得，也就落到了云溪的手中。 顿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云溪的身上。 她一身白色的简单裙子，一直安安静静得站在许青竹的身后，此刻却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球花不知所措—— “这位是——”皇帝仔仔细细瞧了一眼这拿着绣球花的侍女，却半晌没有认出来。 许青竹赶紧站起来，将云溪手中的绣球花拿过来，拱了拱手，对着大盛朝的皇帝说，“陛下，这位是我的侍女，一直以来都跟在我身边的的，参加了这一场击鼓传花游戏的人是我，自然是该我上去表演才艺。” 见许青竹立刻就帮云溪挡下了一个无妄之灾，沈苍梧也松了一口气。 “好啊！那公主殿下想要表演什么？” 一直坐在一旁并不说话的沈风逸开始在这个时候出言。 而且，这言语之中，似乎还是暗暗得带着嘲讽。 “哼！”许青竹冷笑了一声，“你们大盛朝女儿的琴棋书画，我自然是不会，但是我自小就是我兄长教出来的，骑射样样精通，今日我就来给大家表演一个百步穿杨！” 这有凤来仪一百步开外的地方，还真的有一颗老树，应该是已经有了几年前的时间，只不过，不是一棵杨树，倒是没有办法完全复刻前朝人的典故了。 “公主殿下还敢在我父皇的面前动刀动枪，是忘了上一次的教训了么？”沈风逸继续挑衅。 不过，那皇帝并不在意，简单得摆了摆手，便让心腹太监下去给许青竹准备射箭用的东西去了，很快，这弓箭便让人送了上来。 “公主殿下还是小心些。”沈风逸见许青竹不搭理自己，于是就又说了一句。 许青竹忍不住白了沈风逸一眼，随即便转过身，拿起弓，就准备展示一下自己的射术。 然而—— 八皇子沈知行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叫停了许青竹，又转而对着皇帝提建议，“父皇，既然青竹公主如此有自信，不如我们就再玩个大些的——” “哦？怎么玩？”皇帝也是饶有兴致得接下了沈知行的话。 “倒是不用青竹公主真的百步穿杨，公主毕竟是女儿身，还是减轻点要求，就只要在十步开外，能够射中她侍女头上顶着的水果，便算是公主达成了要求，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闪过了各异的光芒。 但大多数都是震惊。 “不可！” 许青叶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因为他也是相当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气。 更何况，现在被沈知行拿来当靶子的人，是云溪。 “怎么？青叶殿下难道对自己的妹妹这么没有信心么？”沈知行得寸进尺，开始给许青叶找麻烦。 沈苍梧端坐在原地，身体紧绷，早就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不迫。 这一点，也都落在了梅凤栖的眼中。 也是到了此刻，梅凤栖才堪堪认出来，这面巾覆面的人，就是云溪。 好啊—— 没有让沈苍梧带她进宫，她倒是自己找到了路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让她勾搭上了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现在连南楚国的世子都帮他说话，实在是让人看着讨厌！ “皇上，臣女倒是觉得，八皇子的提议，甚是有趣。” 这话，是郑姎姎说的。 她说完，皇后还在边上赞许得点了点头。 能够看得出来，郑姎姎说这些话，完全是因为，皇后需要一个人来帮她说这些话，而郑姎姎今日在这一场宴会上所扮演的身份，便是起到了这样一个角色的作用。 “回禀皇上，我等也一如郑姎姎姑娘所想。” 台下的众人也是纷纷回应。 “你们……” 许青竹被气得浑身发抖。 这大盛朝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让许青竹感到恶心。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正常人。 全部都是一些急功近利、虚与委蛇之辈。 “世子，公主。”云溪清了清嗓子，对着许青叶摇了摇头，“奴婢并不害怕。” 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云溪又回到了她从前那柔弱小白花的样子。 她从内侍的手中接过一个苹果。 那苹果不过就一个婴儿的拳头那般的大小。 别说是在十步开外，就算是在三步开外，这目标都显得太小了一些。 “云溪……”许青竹一把抓住了就要往外边走的云溪，“我们没有必要陪着他们一直这样玩！” “这里是大盛。”云溪叹了口气，“今天你要是不射出这一箭，就别想着离开了。” “可是……”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许青叶居然在这个时候退缩了。 毕竟百步穿杨玩的是杨树，而眼下这一场输赢，几乎是要与云溪的性命作为赌注。 许青竹悄悄望了一下沈苍梧的方向，发现他也只是在淡定得喝着茶。 既然如此，那就必然已经准备好了后招。 就像今日在九皇子府门口，如果他悄悄返回时没有见到许青叶带着云溪等人离开，说不定现在这个女人就已经在这个江湖上烟消云散了。 “苍梧哥哥，云溪毕竟是梅家的家生子，你帮帮她，好不好？” 第65章 新的刺客 梅凤栖见沈苍梧的态度如此，又联想到他曾经对着云溪多番维护，即便是摸不准沈苍梧如今是在想什么，可也不能丢了这维持依旧的所谓好小姐的形象。 沈苍梧瞧了梅凤栖一眼，眼神略略有些复杂，却没有多言。 “可恶的沈苍梧，都到了这一步了，居然还不站出来说话！” 许青竹紧攥着弓箭，看向沈苍梧的方向，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是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却在大盛朝面临这样的情况，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好了妹妹。”许青叶却在这个时候站起身，走到许青竹的面前，抬手怕了拍她的肩膀，就当做是安抚，“就让他们都看看你的能力，别忘了哥哥教过你的，只有拿得稳手里的弓箭，你才能在人前站稳脚跟。” 其实不管是在南楚，还是在大盛，都是一样的。 许青竹闭了闭眼睛，定了定心神。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溪已经带着那个从内侍手中接过来的苹果，顶在了头上。 而这边的许青竹弯弓搭箭。 并没有瞄准太长的时间，她抓着箭尾的手一松，这箭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着十步开外的云溪飞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然而就在这一刻，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小心！” 一个人影就从不远处的树上翻落下来，而与此同时，有几枚暗器从他的身上掉落下来，甚至其中一枚，在他从树上掉落时就已经脱手，只是因为他自己重心不稳，所以那暗器没有飞出去多远，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夺——”得一声，许青竹射出去的箭直接命中了云溪头上的苹果，并且，箭矢所到之处，都是利刃破空的声音，最终，箭矢带着苹果，牢牢得钉在了后面的大树之上。 “好！” 来参加这曲水流觞之宴的，自然也有武将家的姑娘小姐们，见了许青叶如此漂亮的身手，也忍不住鼓掌喝彩。 这气氛一时之间被带动起来，欢呼得连许青竹这个当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云溪回到许青竹的身边，“公主殿下果然好箭法！” “那还得是你，都有人喊‘小心’了，你也不怕那箭就直接冲着你去了。”许青竹如今说来，还是后怕。 想起刚刚那一支飞出去的箭，差点就要被人暗算给改了行进的方向，许青竹便更加有气。 她直接冲着刚刚那个从树上摔下来的人而去。 宫城之中的禁卫军们已经制服了此人，许青竹才刚走过去一点点，就已经从人群的缝隙之中看出来了这个人是因为左腿被打伤了，一时把握不住平衡，所以才会从树上摔下来。 至于这个发现了他的目的，并且还把他打伤了的人，还真的是显而易见。 毕竟，在眼下这些人里，真正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且还把云溪的命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你到底是谁！” 许青竹冲了进去。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禁卫军们倒是也不敢拦她。 这被打上了腿的人哀哀得叫着，许青竹“唰”得一下就拔出了边上禁卫军的佩刀，直接将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青竹公主。” 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是沈知行。 许青竹都不用回头，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沈知行的那个表情，定然是笑里藏刀。 “这里毕竟是——” 沈知行这话才开了个头，后面就又插进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八哥何必要妨碍南楚国的这位公主殿下出气呢？毕竟，我们也都看见了，这人是存了心思要让这位公主殿下的箭试了准头，摆明了是冲着她侍女的性命去的，这自然是不能让青竹公主坐视不理的，还是要让她问个清清楚楚，也省得未来两国之间出现什么误会。” 沈风逸平时看着没有什么头脑，不过毕竟是皇子，自小也是大学士们教出来的，说这种话都是一套一套的，比起一般人来，肯定是更加擅长一些。 “没错，十四殿下说的极是。”许青叶也在边上帮腔。 看到几人都统一了展现，沈知行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只是在临走之前，他怒骂了那刺客一句，“不知道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你现在是在干这样杀人越的勾当，又会有多伤心！” 这话，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意思，但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意思。 沈知行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实际上，这里一个两个也都是人精。 如此简单的话，怎么可能会听不明白？ “说，是谁派你来的！” 许青竹就当着沈知行的面，大声质问。 那人还真的是一句话都不说。 “好——” 许青竹笑了笑，从一旁的禁卫军手里，接过了这个杀手刚刚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掉出来的那些暗器。 暗器的外层泛着微微的蓝色，看上去十分得诡异。 显然是淬过毒的。 戴着禁卫军递过来的手套，许青竹拿起其中一枚暗器，直接就朝着那杀手的小腿而去。 杀手立刻开始挣扎，可却不是边上那些禁卫军们的对手，在无比痛苦的惨叫声中，那枚暗器就这么硬生生得扎入了他的小腿。 他立即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而那个暗器，也在许青竹的手中化为了一滩黑水。 但是当这一滩黑水消失的时候，不光是许青竹，还有站在边上的所有人包括沈风逸，都看到了似乎有一天长条状的虫子直接钻入了那刺客的伤口，并且顺着血管开始在不停得晚上窜。 不一会儿，那条虫子应当就已经钻入了脑子。 因为那人立刻开始疯狂得抽搐起来，又开始口吐白沫。 并没有挣扎几下，他就再也不动了，四肢僵硬得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 “这怎么这么可怕——” “今日不是曲水流觞之宴吗？怎么还搞出来这些？” “这大盛皇宫之内，怎么会有杀手能够如此自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众人窃窃私语，听得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第66章 揭穿身份 “白骨会。” 当秦虎被紧急喊过来查清楚这件案子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那个死去的杀手，就已经认了出来。 今日所有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宾客都被留在了皇宫之中，说是要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怎么会是白骨会？” 秦虎的手下听见老大这样说，也有些愣住了。 这白骨会在江湖传言之中，一向是在大盛的都城盘踞，可尽管如此，也从来不会将大盛皇宫中的人当成是刺杀的目标，毕竟，刺杀皇族，这等于是公然挑衅。 “还能是为什么——”秦虎嗤笑了一声，眼神似乎是不经意间从在场的所有人脸上划过，在皇后和沈知行的脸上多停顿了片刻，皇后倒是处变不惊，而八皇子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与心虚。 这一点，皇帝自然看在眼里。 秦虎也明白。 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在白骨会的身上，而是在白骨会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支撑着这股势力在大盛的都城不断得繁衍与壮大。 “这件事，秦爱卿可有什么对策？” 皇帝直接点了秦虎的名。 秦虎知道这皇帝想要说什么，无非是查到最后，绝对不能够牵扯出皇后和八皇子沈知行。 “陛下，此时蹊跷得很，这贼人到底是如何混进宫中的，也不知道是谁的随扈，或者又是冒领了谁家的身份，还是请宫城门口护卫的几位禁军一同前来认一认的好。” “父皇！”沈知行一听秦虎的话，便站了出来，“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 “哦？”皇帝见沈知行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自然知道他有猫腻，不过，他还是愿意听一听沈知行想要说什么。 沈知行突然转过身来，指着一直站在许青竹身后的那个侍女模样的人，也就是用纱巾覆面的女人。 “从一开始，儿臣就觉得此女行迹十分可疑，一直戴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定然是和这躲在暗处的杀手有所勾结！” “沈知行，你小心说话！” 许青竹没想到这矛头一指，居然是指向了云溪。 沈风逸下意识看向了沈苍梧。 其实不只有沈知行一个人认出了装扮过后的云溪，只是现在只有他这么一个人兴师动众得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揭穿云溪的伪装，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很好的事情。 “怎么？怕了？”沈知行看许青竹这反应，得意的挑眉。 许青竹攥紧了拳头，正准备说话，却听见皇帝已经开口。 “南楚国的两位远来是客，知行，即便是为了查清楚真相，也不能这样为难客人。” 皇帝这一番训斥，表面上看着是在斥责沈知行，但实际上，这分明还是在恶心南楚的世子和公主。 许青竹同兄长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无语，正想要分辨两句，却见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溪在此刻上前了两步，直接拦住了想要分辨的许青竹，随后在皇帝面前跪下来，“陛下明鉴，奴婢的确不是青竹公主的侍女，只是在宫门口的时候，同小姐走散了，所以这才一直跟在青竹公主的身后，原本已经找到了小姐，只是因为宴会已经开始，实在是不好这样径直走去小姐身边……” 这一通说辞，听上去竟还有几分道理……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而沈知行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折腾他们的机会。 他自然依依不饶，“那……你家小姐是哪位？” 云溪垂下眼眸，直接摘下了面巾。 这张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所有人都因此哗然。 “云溪！” “那不是云溪么！” “是九殿下的近身侍女……” “那她说的小姐也就是那——梅凤栖？” 周围人继续窃窃私语。 要仔仔细细论来，云溪本就是梅家的家生子，从小就是跟在梅凤栖身边长大的。 说梅凤栖是她家小姐，自然也不为过。 更何况，即便如今云溪是沈苍梧的侍女，可梅凤栖马上也就会嫁入九皇子府，这主子自然也都是主子。 “凤栖——”皇帝点了梅凤栖的名。 其实从云溪摘下面巾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起，梅凤栖就已经呆住了。 她在心里暗暗骂云溪居然要这样一起拖她下水。 “此女可真的是你的婢女？”皇帝问的时候，不怒自威，听着便觉得十分可怕。 梅凤栖赶紧起身行礼，然后回答，“回禀陛下，云溪从小与我一同长大，她虽然是梅家的家生子，但在心里，我一直都是把她当成妹妹来对待。” “就算是九皇子府的人，又如何能够保证她真的没有跟白骨会有联系？”沈知行继续给云溪找麻烦。 毕竟，一旦把云溪和九皇子府绑定起来，这可就是沈知行最大的目标。 只要笃定了其中一个有问题，另外的部分就会像是被铁锈蚀了一般迅速得垮塌。 “就算是八皇子，又如何确定你和白骨会没有联系呢？” 云溪按照沈知行的逻辑，直接将这话给怼了回去。 显然，这样的对话太过大胆，那沈知行“啪——”得一下就拍着桌子站起来，要让人抓着云溪好好教训一番。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沈苍梧在这个时候漫不经心得笑出了声，“怎么？八哥被我这小侍女说一句话那，便忍不住了？更何况，你问问在场的其他人，他们可曾觉得这句话有问题？” 沈苍梧唇角的笑，勾魂摄魄，也是胸有成竹。 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让众人都看着有些痴迷。 “好了好了！”皇帝见这样的争论又是沈知行落了下风，最后也就没有再让他继续说话，而是叫停了这一场暂时没有什么意义的争吵，他看向秦虎，“既然这个小侍女的嫌疑已经排除，那么就辛苦秦爱卿继续好好查查这个案子了！” “是，陛下。” 秦虎领了命，带着手下人把尸体还有其他的证物也都一并带走了。 这曲水流觞之宴并没有达到目的，而是不欢而散。 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67章 不请自来 回去的路上，沈风逸与沈苍梧坐在一辆马车里，“九哥，今天这些事情，摆明了又是冲着你来的！” “既然知道，那就赶紧去查。”沈苍梧扫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掀开了帘子，探出头去看着前头的那一辆马车。 马车平稳得行驶着。 而马车里坐着的人—— 沈风逸注意到了兄长的目光，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家兄长是在看谁。 “九哥，你实在是不必太过担心，我看南楚国的那两个人对云溪姑娘都挺好的，甚至可是比你都还要……” 沈风逸的话并没有完全出口，因为沈苍梧的眼神很快就又扫了过来。 那分明就是警告，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沈风逸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辜得很。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事实。 不是他不说，就不存在的。 更何况，沈风逸觉得，站在他的立场，自然是希望沈苍梧能够按照父皇的吩咐，别再跟云溪纠缠不休。 “九哥，其实我看云溪姑娘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沈风逸的嘴稍微闭上了一会儿，他便又开始了。 “停车。” 沈苍梧干脆对着外面的马车夫喊。 车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车停了下来。 “九哥，你这是……” 沈风逸看着沈苍梧从马车里站起来，掀开帘子就准备下车，赶紧也跟着站起来。 结果，沈苍梧根本就没有等沈风逸，而是径直走进了边上的一处酒楼。 等沈风逸反应过来，才发现酒楼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就是那一辆从先前开始就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马车。 敢情沈苍梧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听他这位十四弟的话，只是一心关注着前头的那辆马车。 “苍梧哥哥！” 后头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是梅凤栖坐着的车。 “带梅姑娘回去。”沈苍梧听见声音转头过来看了一眼，最后只撂下了一句话，便走进了酒楼。 车夫自然不敢违抗沈苍梧的命令，所以即便是梅凤栖十分不爽，也没有办法直接下车就这么跟着沈苍梧走。 酒楼里，已经有歌女和着乐声开始献唱。 唱的便是如今大盛都城最为流行的《清平乐》。 据说此曲是当朝司乐坊的乐师有感于如今大盛朝国泰民安所做的乐曲。 包厢里，许青叶正在忙着跟小二询问酒楼里的特色菜，结果包厢门就被人给推开。 正在与秦策讨论着如何改进飞箭的云溪一愣，见着站在门口的沈苍梧，下意识得跟身边的秦策拉开了距离。 沈风逸就跟在沈苍梧的身后，他也瞧见了秦策与云溪正坐在一处，暗道不妙，去看沈苍梧，果然自家九哥已经完全黑了脸。 “九殿下这是做什么？” 许青竹点完了菜，见着沈苍梧不请自来，眼神又一直落在云溪的身上，偶尔看秦策那一眼，就仿佛是要杀人一般。 “大家都是熟人，一起吃个饭，应该挺方便的？” 沈风逸笑哈哈得打圆场。 他当先走进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又朝着还站在门口的沈苍梧挥手，“九哥，你不是一直说你饿了么！赶紧坐下来，准备吃饭了呀！” 说实话，刚刚的曲水流觞之宴，大家基本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种场合本来也不是让人吃东西去的，真让人吃，也未必能吃得下。 “十四殿下，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我什么话都还没有说，你倒是先坐下了？”许青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看沈风逸如此自来熟，她略略有些不满。 说实话，她原本对这些人，便深有不满。 从第一眼见到他们，便觉得不是什么能够成为朋友的人，原本以为是因为各为其主，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如今看来，很多事情，都还跟人品能够挂上点钩。 “好，你来说，到底要怎么样，今天才肯让我们吃这顿饭？”沈风逸一直拿眼睛在瞟着沈苍梧，希望自己这个突然冲进来的兄长能够在这个时候说点话。 可他一直只是盯着云溪，甚至什么话都不说，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的表率。 “想要跟我们吃饭，倒是也简单。”许青竹的眼珠子一转，立即起身，将楼下的小二喊了上来，“再来上三斤上好的女儿红！” “三斤？”许青叶听了，不免皱眉质问。 “哥哥，放心！”许青竹朝着许青叶眨了眨眼。 小二很快就将酒送了上来。 许青竹将塞子拔下来，将小二一并带上来的十个酒碗尽数倒满，抬手指着那满满当当的酒碗，看向沈苍梧，“九殿下，今天你能够一次将这十碗酒都给喝了，我就让你和你弟弟继续坐在这里，跟我们吃饭，怎么样？” 喝酒？ 刚刚还在极力回避眼神的云溪一下子就看了过来。 她有些紧张。 因为她看见过沈苍梧喝醉的样子。 并且，这位虽然是皇子，可他的酒量实在是—— “好！” 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的沈苍梧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干脆利落得答应了下来。 他拿起碗，一抬手，一仰脖子，这一碗酒就已经送入了肚中。 “九哥！”沈风逸先忍不住站起来，毕竟沈苍梧的酒量到底如何，他也是见识过的。 第二碗。 第三碗。 一直到第六碗下肚，沈苍梧的身形开始有些摇晃起来。 “九哥！”沈风逸忍不住，走上前去将沈苍梧手中的碗抢了下来，“我来替你喝！” “不行！”许青竹阻止，“既然他愿意喝，十四殿下非要替代的话，可不太好。” “你——”沈风逸见许青竹态度如此强硬，自然是对这个骄傲刁蛮的南楚国公主更加不爽。 第七碗。 第八碗。 一直喝到第九碗的时候，沈苍梧有些站不住，身形踉跄得后退了几步，随后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他的面前，还有另一碗酒。 云溪在一旁看着，神情似乎是有些不忍。 她也了解许青竹。 就算沈苍梧真的喝完了十碗酒，许青竹也未必会遵守承诺。 第68章 七分醉 当沈苍梧伸手去拿那第十碗酒的时候，云溪终于坐不住了，她直接站起来，按住了沈苍梧的手，“别喝了。” “云溪！”许青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了，青竹，我看九殿下这样子也没办法继续跟我们吃饭了，就让云溪送他回去。”许青叶抢在所有人的前面，给云溪下达了指令。 “知道了。” 云溪并不是许青叶的下属，其实她并不用听许青叶的话，但不知为何，云溪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十分排斥许青叶给的这个指令。 她静静的看着已经倒下去的沈苍梧，轻声叹了一口气，让沈风逸帮忙，将沈苍梧从座位上拉起来，送到楼下的马车里。 沈风逸见着兄长这一次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自然是对云溪有怨气，可毕竟是在兄长的面前，又不好真的说什么，只能在将沈苍梧送上马车之后，狠狠得瞪了云溪一眼，又回去继续吃饭。 云溪被沈风逸瞪得莫名其妙，但她并不在意。 马车夫在外头问要回哪里，云溪正要说九皇子府的时候，沈苍梧却又一次抢先开口，“城东繁漪园。” 城东繁漪园？ 这地方，云溪先前就听桃樱在一次闲聊的时候提起过。 说是京都之中面积最大的一处园子。 一直都没有人知道园子的主人是谁，只知道是个极为富贵的人，否则的话，根本无力去置办一个如此大的园子。 而如今，却从沈苍梧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园子的名字。 难道说，繁漪园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竟然就是沈苍梧么？ 马车夫没有任何的异议，这车子就那么平稳得向前行进着。 “殿下——” 云溪发现沈苍梧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靠着。 为了卸力，她不得不靠在马车的车厢壁上。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疼得皱眉。 身上的男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将重量从她的身上稍微挪开了些许，结果两只手就这么抱着她的腰，将她又带了过去。 碰巧路上有石子颠簸了一下，这云溪一个没有坐稳，直接整个人就都跌在了沈苍梧的身上，这倒是给了沈苍梧一个机会，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连脑袋都埋在她的肩窝处，如同小猫一般亲昵得蹭了蹭，还呢喃了一句，“好香……” 这样与她亲近的沈苍梧，是云溪在这之前从未见过的，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见到这样的沈苍梧。 明明，沈苍梧一心一意爱着的，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梅凤栖。 不管梅凤栖做了多少的错事，在沈苍梧的眼中，那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才是云溪觉得，最不可原谅的地方。 因为，梅凤栖是真的动过心思，想要她的命。 并且这个念头，即便是到了今天，都未曾消失过。 连这样都能够原谅的话，那对于云溪来说，又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原谅的呢？ 她想要这里，整个人的脑子都清明了许多，她想要直起身子坐起来，可那双放在她腰上的手，就像是一双铁钳一般，让她难以挣脱。 这个可恶的男人！ 云溪在心中暗骂。 既然挣扎不开，云溪也就只能无奈得安于现状。 马车就这么慢悠悠得朝着繁漪园而去。 等马车停稳，马车夫掀开帘子，准备扶马车里的人下车的时候，却看到了正坐着的沈苍梧，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怀中，是已经睡着了的云溪。 此刻，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沈苍梧就这么抱着云溪下了马车。 园子里的下人们听见动静都出来迎接，又都被沈苍梧的动作吓到。 毕竟，原本沈苍梧会来繁漪园的日子就不多，带着一个女人回来，还是个熟睡的女人，那可就更少了那。 所以，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用眼神互相询问是否知道这九殿下怀中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云溪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房间里了。 她睁开眼睛的刹那，先看到的就是与自己在九皇子府的东苑里所居住的那一间西厢房一模一样的陈设。 “这里是……” 她下意识得呢喃出声。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过了，根本就不是那套出现在曲水流觞之宴上的衣服。 她到底是在哪里？ 这里绝对不是九皇子府的东苑…… 似乎是……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似乎听见沈苍梧的声音，“去繁漪园。” 繁漪园？ 这里就是繁漪园？ 云溪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结果还没站起身，就已经听见外头有人急匆匆得进来，见着云溪的动作，赶忙就上前来，“云溪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养好，大夫吩咐了，这三日里，你都必须要好好休养，绝对不能够下地走动！” “这里是哪里？沈苍梧在哪里？” 其实这两个问题，至少其中一个对于云溪来说，已经有了答案。 这侍女也顺着云溪的话回答下去，“殿下喝多了酒，现在已经在隔壁的房间歇下了，他也有吩咐，如果姑娘醒过来之后说想要见他，他立刻就能过来见姑娘。” 喝多了酒？ 云溪的脑子里又是灵光一闪。 自己是怎么从马车上下来的？ 依稀记得，她昏睡的时候有那么片刻似乎是稍微醒来了一下，看到自己是被一个人抱在怀里，抱着她的人还在跟其他的人吩咐什么事情。 看来，那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好，那你就让沈苍梧来见我。”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还需要隐瞒的了。 恐怕就连沈苍梧那什么不胜酒力的说辞，也都是为了迷惑敌人而放出的假消息。 这男人还是足够狠，根本一点都没有醉，却非要演出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必须要人照顾的样子来。 她日后若是再相信他半点，她就不叫云溪！ 侍女很快就去隔壁传消息。 一如他所说，外头很快就传来了云溪熟悉的脚步声——沈苍梧来了。 第69章 郁结 “睡得可好？” 沈苍梧进来，在云溪的床边坐下，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脸色比起先前来，终于是好了些许，有了血色。 “沈苍梧，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云溪并没有去回应沈苍梧的问题。 沈苍梧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质问，而是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轻柔得仿佛她是这世界上他最珍惜的珍宝一般，“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一切你都可以不去管，这繁漪园，以后就是你的。” “你还是要把我关起来？” 云溪听明白了。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碰触。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不解与不可思议。 她以为，他应该明白的。 明白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大盛朝的京都。 “我不是要把你关起来。”沈苍梧叹了一口气，握住了云溪的手，即便她用力挣脱，也还是被他按住，“从昨天的曲水流觞宴上，你就能看出来，沈知行那小子就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所有在我身边的人，尤其是你，都很危险，我不能让那些危险威胁到你，留在繁漪园里，等我把外面的一切事情都处理干净，以后你就安全了。” “沈苍梧。”云溪摇头，“你有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么？” 他明明是记得的，所以才会下意识得回避这个话题。 “云溪，不要在这个时候忤逆我。” 沈苍梧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情意，也带着几分冷冽。 他是皇族。 不管他心里爱的人是谁，他都不允许那个人忤逆他。 梅凤栖是这样。 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云溪。 云溪摇摇头，“你走。” “云溪。”沈苍梧还想要说什么，见云溪这一副什么都不想听的样子，终于还是放弃什么都没有说。 在繁漪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如水一般，平静得滑过去。 云溪每日也只是沉默。 “殿下，云溪姑娘虽然每日都按时吃饭服药，可心情郁结，这对她身体的休养也是有碍。” 大夫来给云溪把过脉后，苦口婆心得劝。 沈苍梧看着不远处，抱着双膝坐在水边廊檐下的云溪。 她脸上的血色在一日一日得恢复，可她整个人的精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一样，像只穿着华丽衣服却没有灵魂的娃娃。 沈苍梧想要走过去与她说说话，可是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因为他也不知道能够与她说什么。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午后，桃樱在管家的陪同下，来到了繁漪园。 “管家，云溪姐姐真的是在这里么？”桃樱见着繁漪园里的繁华陈设，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又在设计精巧的花园里被假山和园林迷了眼，差点就失去了方向。 管家见着桃樱这样子，不免有些担忧，“桃樱，记住殿下的吩咐，你来这里只是陪着云溪说说话，让她高兴些，可是有些不该说的话，你自己知道。” 桃樱眨眨眼，用力点了点头。 “云溪姐姐！” 桃樱见着云溪的时候，是跑着过去的。 整个人身上闪烁的都是飞扬的精力与热情。 云溪见到桃樱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你怎么来了？” 她被桃樱抱住，能够感受到十几岁少女身上的香气与快乐。 “管家知道我想你了，所以带着我来了。” 桃樱按照先前的吩咐，巧妙得在这个环节里，隐去了沈苍梧。 可云溪不是傻子，这样大的事情，如果没有沈苍梧的点头首肯，桃樱又如何进得来呢？ “云溪姐姐，你怎么看上去又瘦了？” 桃樱见着云溪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她抓着云溪的手腕，向上卷起了她的袖子，查看她的伤势。 原先被打破皮的地方大多都已经开始结痂，有的连痂皮都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粉红色的新肉来。 “这伤——” 明明都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可云溪姐姐为什么看上去状态更差了？ “桃樱，不用管这些。” 云溪将袖子放下去，拉着她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来。 桌上，放着两盘精致的糕点。 其中一盘是繁漪园里的厨子自己做的，而另一盘，是去大盛朝京都最出名的点心铺子里买的，从前云溪听说，买一次就得排个把时辰。 “云溪姐姐，这些我可以吃吗？”桃樱见着那精致的糕点，两眼放光。 云溪点头。 桃樱立刻上手，挑了其中一块原型的抹茶色糕点就放进了嘴里，顿时，茶叶的清香混合着糕点的甜味在舌尖散发开来，桃樱觉得这美味得实在是太让人享受了，甚至有一些飘飘然的感觉。 “云溪姐姐，这些都好好吃啊！” 尝了一块还不够，桃樱将其他的糕点也都一扫而空。 云溪坐在一旁看着桃樱这样子，不免露出了微笑。 不远处的廊檐下，沈苍梧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得看着云溪脸上的笑容。 管家站在一旁，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殿下，礼部的人已经去过皇子府两三次了，都没见着殿下，和郑姑娘的大婚之日就在三日后，礼部若是再定不下流程，只怕是要来不及了。”管家见自己说了一通，沈苍梧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便又加了一句，“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是不好。” “知道了。” 沈苍梧闭了闭眼。 九皇子府里，梅凤栖看着眼前侍女们送来的新嫁衣，满脸得不爽。 “凭什么我不能从皇子府的正门而入？”梅凤栖瞪着宫中的女官。 女官的身边站着她的教引嬷嬷。 “梅姑娘，按照礼部的规制，皇子正妃与侧妃若是同日入门，便只有正妃的仪仗可走正门。” 女官神情严肃，相同的话，其实已经对梅凤栖说了不下五遍。 “滚出去！”梅凤栖气极，指着门口，全然忘却了眼前这些宫里派来的人，便是宫中的娘娘们也得给几分面子，从不会像她这样呼来喝去。 教引嬷嬷与女官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同梅凤栖行了礼，便一起走了。 第70章 真实与谎言 女官们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女出身，遇到事情也只会像这样砸东西发泄了。”其中一名女官摇头，“若非是九皇子眷顾，她怎么可能在九皇子府待到现在。” 教引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宫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这位这般的也不少，若是九皇子府没有其他的当家主母便也就罢了，那位郑姑娘若是入了府，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这九皇子府从此以后，就要热闹起来了。” “前几日的曲水流觞宴上，听说九皇子府反倒是对身边的那位侍女挺上心的？”女官并未参与那日的宴会，也只是听宫里其他人说了几句，今日聊起来，便有几分好奇。 那教引嬷嬷想起女官口中的那位侍女，面色倒是有几分凝重。 “相较于里头摔东西那位，九殿下身边的那位侍女，只怕性子更倔一些，而且我瞧着那样子，也不像是个愿意留下的。” “那这么说不就是——”女官有些惊讶，“九殿下居然还有留不下的人？” 教引嬷嬷年过五旬，一双眼睛见过太多皇族之中的风云变幻爱恨情仇，而眼前的女官还年轻，尚不知这些事情背后能带来多少腥风血雨的恩怨纠葛。 “这里是京城，九殿下如果铁了心要留人，哪里有留不下的道理？”教引嬷嬷说着，仿佛是想起了遥远的从前，“毕竟九殿下的娘亲也是——” “嬷嬷。” 迎面迎上来的太监正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听见教引嬷嬷说的话，便出声警告。 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教引嬷嬷已经心领神会。 有些事情，就是这皇宫之中最大的秘密，连九殿下沈苍梧自己都不知情，因为这些秘密一旦都爆发出来，将会给皇族内部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繁漪园里，桃樱买了一堆花样子回来，正坐在亭中，陪着云溪挑选。 园子里的侍女按照惯例上前来询问云溪，晚膳想要用些什么。 云溪摇摇头，让桃樱按照自己喜欢吃的来报一下。 桃樱随口报了几个，侍女便下去准备了。 这座坐落于湖心亭中的水榭，近处是没有什么侍卫，可是湖心亭通往这园子里各个方向的必经之路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有人值守。 说是并没有限制云溪的人身自由，可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得在告诉云溪。 “云溪姐姐。” 就在云溪有些发呆的时候，桃樱突然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云溪扭头看她，这才发现桃樱正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书信来。 “我今日出门，在集市上碰见了南楚的人，他们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桃樱将书信悄悄得递给云溪。 动作是在桌子下进行的，有桌布遮掩着，所以外围巡视的人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青竹公主还让我问你的好。”桃樱提起许青竹来，眼神都是亮亮的。 云溪见四下没有人注意，便让桃樱站起来把风，自己将那封书信拆开。 里头并没有很多的字，只是告诉了云溪几个消息。 “三日后，沈苍梧大婚，娶郑姎姎为正妃，梅凤栖为侧妃同日入府。” “南楚使团将于三日后九皇子大婚仪典结束当日离京，若是想与我们一起走，就请以烟花为信。” “烟花？” 云溪下意识呢喃了一句，桃樱听见了，这才想起来，“他们还给我了个包袱，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我怕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就没敢带过来，放在我一个朋友的家里了。” “我有办法。”云溪几乎不用思考，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晚间，沈苍梧再度来到繁漪园的时候，侍女上前禀报，“殿下，云溪姑娘想要见你，在水榭里已经等了许久了。” “水榭？”沈苍梧皱眉，“夜间风凉，你们就让她这么坐着？” 水榭中，灯火通明。 云溪披着一件粉蓝色的披肩，还是如同平时那样，斜靠在亭子的栏杆旁，看着月色笼罩之下，亭子外散发着粼粼水光的湖面。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轻悄悄得从身后传来，一扭头，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明明他才是从外面回来的那个，身上却比她暖和许多。 “别在这里坐着吹风，万一着凉了又要喝药，我抱你进去。” 说着，沈苍梧便将云溪抱起来。 她乖巧得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居然不再像从前那样挣扎。 房间里，是暖和了许多。 沈苍梧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将室内的烛火都点亮了。 烛火摇曳中，映着云溪的脸明明灭灭。 “想与我说什么？”沈苍梧看着怀中的女人，小小的，出奇得安静，便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殿下，你知道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么？”云溪微微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我的生辰就在两日后。” 听见这个日子，沈苍梧微笑的表情微微一滞。 云溪却恍若未觉，“你陪我过个生辰好不好？我想要放烟花。” “烟花？”沈苍梧将脑袋搁在云溪的肩窝，“好啊，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云溪，只要你不离开我，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好。”云溪笑着答应。 烛火之中，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像一对真实的情人一般。 唯有云溪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永远的别离。 翌日，整个繁漪园都热闹了起来。 因着云溪要过生辰的要求，整个园子都开始张灯结彩，云溪点名要的烟花也是一车一车得往园子里送。 外头路过的老百姓不明所以，还在问着正在忙活着布置的家丁和侍女们。 他们也是一脸笑意，“我们家姑娘要庆贺生辰，所以特地买了这些！” 云溪的性子好，虽然这园子里的人大多都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可一来都是沈苍梧的心腹，二来云溪又太过好相处，所以即便是没有沈苍梧的吩咐，这些人也都愿意称云溪一声“姑娘”。 第71章 合谋 园子外，正带着侍女们在外头逛街的梅凤栖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她自然是不知道这园子里头的“姑娘”就是她最为厌恶的云溪，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此刻听见这园子里下人与路人的对话，才觉得羡慕不已。 “你们看，这园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生辰，便奉上如此多的金银，只为了让心上人开心。” 梅凤栖觉得，她原本也应该过这样的日子才对。 好不容易把那个云溪给弄走了，怎么又出现了一个郑姎姎。 “梅姑娘，你放心，殿下的心上人可是你，如果不是皇上的要求，殿下是绝对不会让郑姑娘入府的！” “心上人？”梅凤栖冷笑了一声。 她太清楚着所谓的“心上人”的身份是怎么来的了。 原本也就是她骗来的。 可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她就更加不可能做出让步。 任何一个想要阻挡她成为九皇子府当家主母的人，都该死！ 她心里烦乱，带着侍女在朱雀大街上漫无目的得走着，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绸缎庄前。 想着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裁制过新衣裳了，她便带着侍女走了进去。 然而——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才刚刚走进去，绸缎庄的门便先被关上了。 “什么人！” 她下意识得看向坐在柜台之后的人。 那人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得瞧着皱眉的梅凤栖。 “好久不见，梅姑娘。” 来人笑得奸险狡诈，手中摇着一柄折扇，头上戴着金色的发冠，身上的袍子也是金线织成。 他的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封信件。 那封信件的封面上，有她的梅花小印。 “是你！” 梅凤栖认出了来人。 “当初就是你帮我找到的白骨会！” 她大吃一惊。 先前她给家里写的信，不知为何就落在了此人的手中。 只是梅凤栖上一次知道他，是在很久之前，只是收到了一封信，说已经帮她安排了杀手，一定可以除掉云溪。 原本她以为，这个人是家里的安排。 这个人，梅凤栖发现她是认识的。 她早就已经见过他。 就在皇族的宫宴上。 “其实我原本应该称你一声弟妹，不过可惜，现在这个称呼，就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来人便是八皇子——沈知行。 也就是在这一刻，梅凤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掉入了多么大的陷阱之中。 “你想要干什么？” 眼前的人来者不善，绝对不是简单的寒暄。 沈知行摇着折扇，笑得更加肆意，“其实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你想要干什么。” 梅凤栖沉默。 沈知行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示意梅凤栖坐下来，“你好不容易跟着九弟来到了京城，又差一点能够成为这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就这么被郑姎姎截胡了，你能甘心？” 他说的，正是梅凤栖的痛处。 可又能怎么样呢？ 大局已定，这大婚的仪典就在两日后。 这已经不是她力所能及，说想要改变便能够改变的事情了。 “看梅姑娘这神情，应当是不甘心的。”沈知行笑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偏过头去看梅凤栖，“不如，梅姑娘与我再合作一次？” “你要做什么？”梅凤栖此此刻听见沈知行的话，便感觉宛如是恶魔的低语。 “只是把梅姑娘从前让白骨会做的事情，再重新做一次，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换一换。”沈知行的折扇已经合起来，在他的掌心轻轻得敲击着。 他也不继续说下去，而是观察着梅凤栖的神态。 “我能得到什么？”梅凤栖皱了皱眉头。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有点心动。 可—— 白骨会上一次的出手就没有成功。 “更何况，白骨会在宫里闹出的乱子这么大，如今还有一个秦虎一直盯着，你自身都难保，我凭什么要和你合作？” “自身难保？” 听见这句话对于沈知行来说，就好像是听见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你以为白骨会是秦虎那种人就能够对付的势力？先前那些动手的人之所以会失败，都是南楚的人跳出来搅局，如今，沈苍梧那个家伙正盯着南楚，你觉得那些人还有什么闲工夫出来多管闲事？” 其实，还有些事情是沈知行没有说出来的。 白骨会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一点，皇帝都是知道的。 皇帝根本就动不了白骨会。 所以，沈知行才凭借着他手中的白骨会在如今的朝堂之上肆意妄为。 “你真的能帮我杀了郑姎姎？”梅凤栖被沈知行三言两语，最后还是给说动了。 “这是自然，当然我也只有一个要求，我帮你杀了郑姎姎，你就得看住沈苍梧，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个郑姎姎，只要沈苍梧没有办法威胁到我的太子之位，我就可以让他平平安安得过完这一辈子，梅姑娘，你也不想这九皇子府里，再出现一个能够对你发号施令的人？” 尽管梅凤栖在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可是她眼底闪烁的光芒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好！” 最终，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很好，作为我与梅姑娘合作的诚意，这绸缎庄里的料子你就随便挑，就当做是我送给你嫁给我九弟的合理。”沈知行谈，起身便走。 绸缎庄的大门在此时才被打开，而原本跟着梅凤栖来到这绸缎庄的几个侍女都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两个陌生的面孔，只是见到了梅凤栖之后，便直接恭恭敬敬得喊“三小姐”。 这就是沈知行的人。 而那些原本跟着她出府的人，到底去了哪里，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这个沈知行，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等解决了郑姎姎的问题，她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沈苍梧，让他一定要小心沈知行，还有沈知行背后的白骨会。 凭什么沈知行能当太子，而沈苍梧就只能做个闲散的王爷，这天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72章 生辰 梅凤栖带着几个新的侍女回到九皇子府的时候，在门口便撞见了管家。 管家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个陌生脸孔，当即就拦住了梅凤栖。 “梅姑娘，这几位是——？” 梅凤栖努力控制住表情，淡笑着开口，“是我今天出门在外头新买的几个丫鬟。” “那今天跟着姑娘出去的人呢？”管家皱眉。 梅凤栖突然张大了嘴巴，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什么？我先前就让他们自行先回府了，都还没回来么？” 管家打量了梅凤栖许久，“回来倒是都回来了，只是想问问三姑娘，那几个丫头有哪里伺候得不好？” 梅凤栖摆了摆手，“没什么伺候不好的，只是毕竟是从小跟着殿下的丫头们，我也不敢太让他们累着。” “是，属下知道了。”管家微微颔首，送了梅凤栖离开。 微风吹过，管家站在原地，望着梅凤栖和那几个新人的背影，挥手招来了边上的丫鬟和侍卫们，“都给我精神点，盯着他们。” “是——”丫鬟和侍卫们都异口同声得应下，“那原先跟着她的那些人……？”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管家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不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也算是在这九皇子府里相识多年的情分，大家都如兄弟姐妹一般，此刻听见了如此噩耗，自然都是义愤填膺。 “殿下那边……”有个丫头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自己的朋友报仇，而唯一的阻力，就是他们的主子…… 管家叹了口气，“此事我会去禀报殿下，在殿下拿主意之前，你们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是。” 虽然是急性子，但到底还都算是听话的人。 管家立在九皇子府门口，望着这偌大的宅院，忽然就懂了，为什么在很多年之前，沈苍梧就已经暗中将繁漪园买了下来。 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整个繁漪园都是一无所觉。 因着云溪要过生辰，这园子里忙了一天，总算是在入夜之后，在水榭亭中，给云溪安排上了一桌好菜。 园子里的人原本还想要请外面的戏班子来给云溪助兴，都被云溪拒绝了。 水榭之外，波光粼粼。 水榭之中，几丛烛火围绕着坐在中央的女人。 云溪身上一身最新裁制的红色衣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蓝色鸢尾花。 这种花，在大盛朝是见不到的。 云溪第一次见到这种花样子，还是在西域商人的手中，他们千里迢迢，从异域带回来的干花。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云溪已经被它那追魂夺目的稀有颜色深深吸引。 这也称为了她对西域向往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这一些，她都没有告诉沈苍梧。 所以，沈苍梧在定这一套衣裙的时候，也仅仅只是知道云溪喜欢这种蓝色鸢尾花罢了。 “云溪，这是送你的礼物。” 烛火中，沈苍梧从身后变出了一个盒子，递到云溪的面前。 那盒子也是十分精致，上面的图案都是用金线勾勒出来的，九尾狐的样子栩栩如生。 云溪在沈苍梧的注视中，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块火红的红宝石，雕成了狐狸的样子。 月光照射之下，那宝石里波光流动，仿佛是红色的星河一般。 “我给你戴上。” 沈苍梧站起来，从盒子里将那条项链取出来，解开了后面的绳子，轻手轻脚得环绕在云溪的脖子上。 那红色的狐狸正好落在云溪的锁骨间，她白皙的肌肤更是衬得这狐狸殷红如血。 “多谢殿下，我很喜欢。” 云溪主动向后靠过去，依偎在沈苍梧的怀中。 “走，我带你去看焰火。” 沈苍梧将云溪抱起来，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不免被这样的眼神所摄，下意识得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宛若她是这天下最为珍贵的宝物。 繁漪园里，特地在水榭旁搭了个台子，台子上放了个几案，几案上还放了酒。 云溪靠在沈苍梧的怀里，一仰头，就望见了黑沉沉的天幕。 今夜有月无星。 看来，明天的天气并不会太好。 沈苍梧由着云溪靠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没等送到嘴边，怀中的女人就已经不安分得起身，从他的手中将那杯酒抢了过来。 “殿下酒量不好，这杯酒还是我来喝——” 云溪笑了笑，没等沈苍梧回答，就已经先一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点点酒液从她的唇间滑落，沿着她的下颚线与修长笔直的脖颈，一路向下，沁入了她锁骨间的那一块红宝石，更显得娇俏客人鲜艳欲滴。 “我酒量不好……你确定？”沈苍梧搂在云溪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云溪整个人都贴近了沈苍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如铁一般的肌肤。 她勾唇轻笑，明明不算是绝世美丽的容颜，如今或许是借着酒意，眼角眉梢居然染上了几分媚态。 她勾住沈苍梧的脖颈，将自己送上，“奴婢不确定，殿下可要试试……？” 说完，她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尽，却未曾咽下去，只是视线缓缓得在沈苍梧的脸上下移，最终锁定在了…… “小妖精。”沈苍梧暗骂了一句，再忍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温热的酒液在唇舌交缠间，让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迷醉。 夏夜的温度在不断得上升，暧昧缠绕在两人的身边。 “砰——”得一声，早已准备好的焰火在这一刻升上了天空，照亮了这黑沉沉的月色。 “真好看啊——” 云溪在沈苍梧的怀中抬起头，望着不断炸开的烟火。 那整车整车的烟火中，混入了桃樱从秦策那里取来的东西。 “云溪。”沈苍梧的声音再一次在她的身旁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脖颈。 “嗯？”她没有回头，却还是在回应他的呼唤。 “不要离开我。” 仍旧是这一句话。 当天幕之下，亮起云溪曾经与秦策聊起过的那一种如同蓝色鸢尾花一般的蓝色焰火，云溪静静得回了一句话，“奴婢不会离开你。” 第73章 迎亲 “好。” 身后的男人应得很快，仿佛生怕云溪又改了主意。 这一夜，整个都城的人，都瞧见了这照亮了半边天的焰火。 翌日一早，云溪从睡梦中醒来，昨夜睡在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们都很清楚。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桃樱推门进来，端着洗漱用的水。 “云溪姐姐，外头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到申时，秦策就会到园子后门接应我们，九皇子府里的仪典是在酉时，南楚的那两位主子会在酉时三刻离开九皇子府，之后连夜出城。” 这安排，都已经十分妥当。 云溪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梳完了头发，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有那一串依旧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 她抬手，将脖颈后的绳结解开，将项链摘了下来。 “云溪姐姐，这是殿下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你……”桃樱觉得，这一串项链与云溪是最为相配的。 “不是我的。”云溪摇头，“我什么都带不走。” 云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 沈苍梧，是大盛朝的九殿下，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夺嫡人选。 从沈苍梧恢复身份开始，他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了。 回望来时路，云溪甚至觉得，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抱有那一丝丝的幻想，以为跟着他来到了京城之后能够改变些什么。 她依旧爱他，可她也明白了，他们都该有各自的生活。 “我去给你做早饭。”桃樱见着云溪的模样，眼眶不自觉得湿润了。 “说什么呢。”云溪笑着起身，“走，去厨房，我去给你做，就你这下厨的水平，我可是一点都不敢恭维。” “云溪姐姐！”桃樱跺了跺脚，但却被不自觉得逗笑了。 厨房里，几个丫鬟见到云溪，都纷纷上前来要帮忙。 管家离开繁漪园之前，过来看了一眼，放心得点了点头，便去寻沈苍梧去了。 九皇子大婚，整个朱雀大街都是人满为患。 围观的老百姓将道路两旁挤得水泄不通。 郑家嫁女，太后与皇后又着力添了许多嫁妆。 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郑姎姎身穿凤冠霞帔，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郑姎姎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满心满眼就只有在前头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的身影。 嫁给九殿下沈苍梧，是她很小的时候就许下的心愿。 郑家原本是只想要与皇后的母家联姻的，可她只想嫁给沈苍梧，为此求了父亲许久，这才终于让父亲松口同意，就当做是郑家两头下注，不论最后夺嫡的结果如何，终归郑家都是不亏的。 “吉时到——” 外头傧相开始唱和。 围观的百姓们也开始热闹得鼓掌。 队伍缓缓得行进着。 就在一切都平稳进行的时候，突然间，不知是哪里的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保护小姐！” “护驾！” 郑家的家丁与宫城之中派出来的禁卫军都异口同声得发出示警。 郑姎姎还未反应过来，便只听得有破空之声传来，她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见眼前的轿帘被掀开，一道寒光闪过，竟然是有一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 “啊——” 她下意识得尖叫，并且闭上了眼睛。 不过，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睁开眼睛，只看到刚刚还拔剑想要杀他的人，此刻已经被另外一把剑贯穿了胸口。 鲜血从那人的伤口处喷出来，染红了郑姎姎身上的喜袍。 甚至还有几滴血，都溅到了郑姎姎的脸上。 不过，此刻的她都顾不上害怕了，因为那个被一剑穿胸的杀手已经被人给拉开。 沈苍梧拉开了帘子，探身进来。 外头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在这混乱的刺杀时刻，郑姎姎甚至都还能迷醉于沈苍梧那一瞬间的冷厉与凛冽。 “郑姑娘受惊了。” 沈苍梧神情抱歉，说了一句便想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郑姎姎一把拉住他，也顾不得自小学到的男女大防之类的礼教，“我害怕。” “郑姑娘放心，人都已经被解决了。” 言罢，沈苍梧并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出去。 郑姎姎似乎听见了他在外头吩咐喜娘要好生照顾她。 这听得她再次心上暖了几分。 队伍继续前行。 只是一开始的热闹已经转化为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 “大婚之日见血，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是就是，先前就说了九皇子曾经上战场的时候造了太多杀孽，今日不就是遭报应了！” “哪里是报应！”人群之中，在一众的窃窃私语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他们打仗都是为了保护我们，非但不感恩，反而还要在背后嚼这样的舌根，实在是无耻！” 被骂的人也自知理亏，没有再说什么。 郑姎姎坐在轿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她也觉得那人说得有理，一心只当自己嫁了个当世少有的盖世英雄，连那些风言风语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惜—— 明明是都城官家后宅里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却全然忘了在大婚之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迎亲路上遇袭的消息，很快也传回了九皇子府。 梅凤栖早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就等着郑姎姎入府之后，她继续去完成她的仪式。 当然了，从今晨起身，她便一直在心中默念，只希望郑姎姎能直接死在路上，这样，她就是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不好了不好了，迎亲路上有刺客！”来报信的是个小姑娘，一脸的惊慌失措，“所以那边耽误了时间，梅姑娘还需要再稍等片刻。” “她没死？”梅凤栖下意识得追问。 那小姑娘也没什么心机，并不觉得梅凤栖问的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摇了摇头，“殿下亲自出手将杀手们都解决了，所以只是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 梅凤栖等的，可不是虚惊一场的消息。 第74章 变故 “知道了，下去。”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听上去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 九皇子府里的下人们都被她赶了出去，只剩下那几个沈知行派过来的。 梅凤栖一个一个扫过去，突然一抬手，直接一个巴掌，就直接甩在了其中一个丫鬟的脸上。 那个丫鬟被打了之后，也不哭闹，只是静静得站着。 这看得梅凤栖更加来气，“你们主子就是这么做事的？就你们主子这一点本事，还想要跟沈苍梧争这个太子之位，他拿什么争！” “废物！” 梅凤栖骂着骂着还不够解气，从墙上取了鞭子下来，抬手就要往丫鬟的身上抽。 这下，边上终于有一个丫鬟站了出来，拦住了梅凤栖，“姑娘稍安勿躁，白骨会的刺杀向来是分明杀和暗杀，明杀本就是为了求扰乱视线，而埋伏在暗处的暗杀，才是真正动手的人——” “所以，你是说——”梅凤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姑娘放心，主子早就都安排好了。” 那个丫鬟笑得胸有成竹，分明是这些事情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好，那我就再信你们一次。”梅凤栖将鞭子扔到地上，让侍女们捡起来重新挂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外头的鞭炮声逐渐近了，这也就意味着，九皇子府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走完他们所有的行程。 当队伍在九皇子府门口停下，锣鼓与喇叭也都停止了演奏。 沈苍梧从马上下来，将手中的长剑丢给一旁的管家，管家接过长剑，挥手招呼着早就候着的人去帮着喜娘把新娘从轿子里迎下来。 两人的手中，用大红色的绣球花牵连着，郑姎姎的头上盖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一点一点得向着沈苍梧所在的位置挪过去。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九殿下，梅姑娘中毒了！” 人群之中，顿时骚乱了起来。 站在两旁观礼的宾客都皱眉开始互相窃窃私语，而早早就来到这里，占了个绝佳位置只准备看完仪式就走的南楚兄妹俩，却从这乱子之中，读出了一丝不对劲—— “不对……”许青叶是最早反应过来的。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突然冲了出来，她的衣袖中，藏着一把匕首。 “有刺客！” 喜娘吓得大喊一声。 然而，谁都已经反应不急。 郑姎姎只觉得腹部一凉。 她盖着红盖头，低下头也只能看到自己脚前这一方小小的地面。 此刻，她看到了那柄插在自己小腹处的匕首，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鲜血，一滴一滴得滴在她所能够看见的那一方小小的区域里。 疼痛，是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郑姑娘！”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呼唤着她。 她倒下去。 鲜红的盖头随风飞扬，飘然落地。 沈苍梧抢步过去，抱住了她。 女人的生命在快速得流逝。 “殿下……殿下……”郑姎姎在喊他，“要……要替我报仇！” “我答应你。”沈苍梧的眼神是冷的，浑身都是冷的。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防住了街上的那一轮，却在自己的府中，还是让郑姎姎在这一场政治斗争中丧命。 “多……多谢殿下。”郑姎姎颤抖着说完，嘴角溢出鲜血，就这么直接死在了沈苍梧的怀中。 大婚之日，新娘被刺，整个九皇子府，顿时乱成了一团。 所有的宾客都被沈苍梧强行留了下来，包括南楚的这两位。 秦虎奉命来到九皇子府彻查。 这一日，死去的并不只有郑姎姎。 还有梅凤栖身边的那几个丫鬟。 而梅凤栖，也是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管家跪在沈苍梧的面前，“殿下，是属下照看不力，请殿下责罚。” 沈苍梧坐在阴影中。 桌上，放着他的那柄长剑。 剑身上的血还未擦拭干净，白日里沾上的血，此刻已经成了暗红色，仿佛是在告诉世人，原本还在底下的暗流涌动，从今日开始，都放到了明面上，成了腥风血雨的争斗。 刀光剑影，甚是危险。 “与你无关。”沈苍梧摆摆手，“是我太过自信。” 梅凤栖身边的人被沈知行换了。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他也料到了今日会有刺杀。 他到底是太过自信，也低估了沈知行与白骨会在这件事情上有多势在必得。 沈风逸今日被皇帝派了其他的差事，等火急火燎赶回来准备参加沈苍梧的拜天地仪式时，却被告知迎亲时发生的这些可怕的事情。 他赶紧跑着过来，见到了沈苍梧。 “九哥，你可不能就这么坐在这里发呆，得立刻进宫，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沈知行那小子先告诉父皇！” 鬼知道那不安好心的沈知行会怎么添油加醋。 “九哥！” 见沈苍梧没有反应，沈风逸更是着急。 “御医呢，来了么？” 沈苍梧开口，问的却不是沈风逸想要听的。 “御医已经来了，正在为梅姑娘诊治。”管家回禀。 按理说，这件事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梅凤栖才是一切事件的导火索，然而—— 她也成为了可能出现的牺牲品，这又如何不是一种报应呢？ 突然，外头的侍卫进来—— “殿下，郑大人正在外头下马，要见殿下。” 郑姎姎的父亲，江南制造局的监事郑理。 原本是在江南道总府明州府任职，也是知道了女儿即将大婚的消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然而，甫一进城，就听见了这样的噩耗。 自然是要来找沈苍梧算账的。 郑理在侍卫的引领下，在大堂见到了沈苍梧。 “九殿下，今日之事，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郑理怒而拍桌，“老母亲此刻正在京中的府邸里，等着三日后她的宝贝孙女回门，老朽是一点都不敢把消息告诉母亲！” “郑大人，此事秦大人已经在彻查中。”沈风逸赶忙上前，想要安抚郑理的情绪，“九哥和大人一样，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75章 讨说法 “今日之事，我定然会给郑大人一个交代。” 沈苍梧昂首挺胸，眼中虽然有对眼前老人的抱歉，却全然不认为自己有错。 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有防住。 “好！既然九殿下已经这么说了，那老朽就在这里坐着等！等殿下给老朽一个结果！” 郑理还真的就直接坐了下来。 沈风逸没料到郑理会来这么一招，下意识得伸出手去就想要扶他，却对上了沈苍梧的眼神，后者让他由着郑理去。 外头，传来了另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殿下，御医来了。” 侍卫带着御医，已经去后院瞧过了中了剧毒昏迷不醒的梅凤栖。 “老臣参见殿下！” 太医院派来的人，是院判张宣。 单单是出动了这一位，也足以可见皇帝对九皇子府里的人是多么上心。 然而—— 这位号称是天下无毒不可解的太医院院判，此刻站在沈苍梧眼前时，却是一脸的凝重。 “说。” 沈苍梧沉着一张脸。 “侧妃娘娘中的是西域奇毒，京城之中已经数十年没有再出现过了，想要解毒，就必须寻找到同样产自西域的雪莲草。”张宣三两句，便已经说明了眼前的情况。 雪莲草这东西，几乎所有人都曾经听过。 可也仅仅是听过而已，如此良药，为何从来都没有在京城出现过，那是因为，雪莲草一旦离开了生长的土壤，顶多只能维持七天的药性。 七天之后，雪莲草便会枯萎，最终随风散去，消失在这天地间。 而西域生长有雪莲草的地方，已经离开了大盛境内，进入了西岐的地界。 西岐国，又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相传这里曾经是世间的极乐之地，只是后来因为国中的人只顾享乐，忘记了供奉给这片土地带来水与黄金的神只，所以神只大怒，随即在这西岐国降下了几乎席卷了整个国度的风沙。 当风沙散去，原先那一个被称为极乐之地的国家，也被掩埋在了风沙的底下。 直到十几年前，有人在原本西岐国的地界中，发现了一片清澈的绿洲，绿洲之中，便长着后来人尽皆知的雪莲草。 而梅凤栖如今所中的毒，也正是来自与雪莲草相生相伴的毒心果。 毒心果，相传是凝结了西岐国那些葬身于风沙之下的所有子民的怨念。 中毒的人，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问题，而内脏却会一点点慢慢得腐化。 在那一本记载了世间几乎所有剧毒的《毒经》上，凡是中了毒心果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能够活过半个月的。 但同样，这一本《毒经》上，也记载了另一种解毒的办法，那就是—— “换血。” 当张宣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即便是沉稳如郑理，也不免变了脸色。 一开始中了毒心果的人，所遭受的毒素侵蚀还是慢性的。 可若是有人换血，这毒素就仿佛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会快速得侵蚀新的宿主，让新的宿主不超过三日就会彻底腐烂。 “不行！” 连沈风逸都忍不住拒绝。 “殿下——” 外头突然又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何事？” 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沈苍梧未免有些烦心。 “侧妃娘娘的父母原本听闻女儿今日大喜，此时已经到了府门外，等着见殿下和侧妃娘娘。”管家走进来，拱手回禀。 “直接带他们去后院。”沈苍梧摆了摆手。 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起。 越是这样的时候，沈苍梧知道自己就越是要冷静。 一定是有人在算计他！ 那么这个人是谁，其实不言而喻。 梅凤栖的爹娘从前在梅家的时候，对着那些下人是如何得颐指气使，如今对待沈苍梧的侍女们，却没有了这个胆色，再心急，也只是点头哈腰。 大堂里的人，感觉并未有减少。 那些被沈苍梧和他的手下强行扣下来的王公大臣们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九殿下，既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先放我们离开，不然，耽误了明天的早朝，难道九殿下亲自去同皇上一个一个解释？”几个官职高一些的，走上前来，表面上看着是想要跟沈苍梧好好商量，可一开口就将大盛朝的皇上给搬了出来，这一听就不打算好好商量。 沈苍梧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直接摇头，“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几位现在若是走了，这真正的凶手抓住机会使些手段来陷害你们，你们便只会给秦大人的调查带来更不利的影响。” “九殿下，你……” 被沈苍梧这么说了一句，几个老臣就算是再想要倚老卖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更何况，郑理就在这里坐着。 郑家在整个大盛朝堂上的能量，除了皇后的母族，便再无人能望郑家的项背了。 “既然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了，就请几位大人再坐一阵子。” 沈苍梧的态度十分强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虎走了进来，“九殿下，现在已经查明，先前杀死了郑姑娘的凶手，确实是白骨会的杀手，而那些死在侧妃娘娘房中的丫鬟们，也都是白骨会的暗桩，有他们背后的纹身为证。” 郑理闻言，便皱起了眉头。 “那是何人收买的白骨会的杀手？” 郑理继续追问。 秦虎摇头，“此次案件相关的当事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还有昏迷不醒的，实在是找不到人问……” “废物！”郑理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我看你秦虎跟他们也是一伙的，你想要掩护你的同伴，才故意说什么都查不到！”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秦虎面对郑理的怒气，只觉得有些无语。 “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理由！我若是能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老朽不就成了你了！”郑理的反驳，也是相当得有理有据。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是一点都不肯相让。 正当这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原先去看梅凤栖情况的梅家二老再次出现，“砰——”得一下就在沈苍梧的面前跪了下去。 第76章 带起节奏 “九殿下，求求你看在我女儿曾经舍命救过你的份上，你就帮帮她！” 梅家的两位老人老泪纵横。 同样都是在这一天受到伤害，要嫁进九皇子府的两个女人一死一伤，郑理作为另一个受害者的父亲，觉得自己完全能够与梅家的这两位老人感同身受。 他当即上前去，将那两位老人扶起来。 “两位放心，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老朽都会帮忙把你们的女儿救回来，也就当作是，我为已经往生极乐的女儿积一点阴德。” 表面说的自然是好听。 沈风逸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好笑的很。 毕竟，郑理担任江南织造司监事这么多年，江南道可没少跑出来喊冤的人。 可这些喊冤的人，人虽然到了京城，最后能不能见到皇帝，都是另说，最为关键的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没有活着离开京城。 郑理的手段之毒辣，可见一斑。 更何况，他在京城之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 按照他先前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郑理虽然同意让女儿嫁入九皇子府，可暗中，他也是在支援八皇子沈知行的。 甚至于，比起沈苍梧这个准女婿来说，郑理与沈知行更是过从甚密。 这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想必大家也都已经很清楚了。 秦虎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将所有的人都盘查了一遍，都没有盘查出个所以然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许多大人家里的下人们也都派了马车来接。 沈苍梧即便是九皇子，即便是在这一天出了这么严重的案子，也不可能将所有人一直扣留在府中。 他一意孤行，最终还是惊动了宫城之中的人。 很快，宫城中就派了人出来。 “八殿下到——” 沈知行是带着皇帝的心腹太监一起来的，也是因为知道沈苍梧的性子，即便是来了一个沈知行，也未必能让沈苍梧直接听话。 “九弟。” 沈知行带着人进来，见着大堂之上灯火通明，当即就有些不赞同得摇了摇头，“先前秦虎已经派人去回禀了父皇，你也知道此事是跟白骨会的杀手有关，现在反而扣着这些大人们不让走，又有什么意义呢？诸位大人明日都还是要早起上朝的，你有这个精神可以一整夜不休息，可好几位大人年事已高，只怕是陪不了啊。” 沈知行的话，引来了周围许多大臣的附和。 沈风逸站在一旁，听着这话就更嫌弃沈知行。 今天九皇子府里都这么惨了，沈知行居然还不肯放过沈苍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还是非要来踩这么一脚。 “多谢八殿下为老朽们说话。” 几个老臣纷纷站出来感谢沈知行。 沈知行摆了摆手，一副自己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苍梧再想要扣着人也不行了。 当然，他也已经察觉到，如今被扣在这里的人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人有胆子找白骨会。 “秦大人，你英明一世，怎么偏偏在这件案子上，如此得不通情理？”沈知行送走了一批老臣之后，又转向秦虎，“这案子在我看来，其实并不是很难查。” “哦？”秦虎眼角一挑，“还请八殿下不吝赐教。” 沈知行就等着这一句话。 他上前一步，走到秦虎面前，“敢问秦大人，在刚刚的讯问中，可有问到郑姑娘与谁曾经结下过仇怨？” “并没有。” 秦虎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如此，便更加简单了。”沈知行继续说下去，“那么，梅家的这位梅凤栖姑娘，可是与人有过仇怨？” “这……”秦虎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先前在走访的时候听到的那些事情。 梅凤栖来到京城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几乎每天都要得罪一位这九皇子府里的下人。 只不过，那些得罪都是小打小闹，根本就不会上升到非要买凶杀人的地步。 “看来，也是没有……”沈知行很快就从秦虎的反应中做出了总结。 这总结，可以说对，也可以说没有那么对。 但是这并不妨碍沈知行接下去的推理。 “若是今夜，其中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而另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我们获得就要怀疑一下，这活得好好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毕竟，只要没有了另一个，她就能够成为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沈知行的话，引来了郑理与梅家爹娘的阵阵点头附和。 “可是，既然今天两家的女儿都遭受了这样不好的事情，那么就要问问，让她们两个人都出事，对谁会最有力？” 这话的指向性，已经相当明确了。 “沈苍梧！”郑理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直接站起来，指着沈苍梧的脸，“你的那个小侍女呢？老朽先前就听说这个侍女对梅家的那个丫头就是十分得不尊敬，因为她在肖想你身边的位置，前段时间还闹什么被杀手绑走，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她人呢！让她出来！” “郑大人，此事为何要攀扯一个并不在现场的人？”沈风逸抢先开口。 他太清楚云溪在沈苍梧心目中的分量了，如果这个时候他不替沈苍梧开口的话，沈风逸只怕他的这位九哥会说出一些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买凶杀人的人，谁说要亲自到现场了！”郑理言之凿凿，显然已经认准了这买凶杀了他女儿的人必然是前几天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沈苍梧的近身侍女。 “郑大人，没有证据的话，还是请不要再继续说了。” 秦虎也是个明事理，并且带着点脑子的人。 有些事情，其实大家心底都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所以大家并没有把那些事都拿到台面上来讲。 如今，这些人却要借着这些没有办法被宣之于口的秘密，彻底要了一个无辜女孩子的性命？ 沈风逸就算再不喜欢云溪留在沈苍梧的身边，也断然不可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第77章 强硬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殿下如果不希望我们把你的那位小侍女当成罪犯的话，就请把那位小侍女请出来，让秦大人调查调查，只要调查之后没有问题，我们定然会向殿下的小侍女赔礼道歉。” 郑理抓住机会，便不打算做任何的让步。 这些话，听在在场其他人的耳朵里，怎么听都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郑大人这话说得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从二楼打开的窗户处，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 众人抬头，这才发现原来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殿下依旧在那里站着，并没有离开九皇子府。 而刚刚的那个清亮的女声的主人，便是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南楚公主——许青竹。 对于这一切原本是抱着和亲的心态，跟着兄长来到大盛朝的公主殿下，大盛朝堂之上的人态度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 有人希望能够娶她为妻，这样，身后便有南楚国的依仗。 也有人并不希望她继续留在大盛朝的都城，因为只要是她在的地方，都不免引起骚动，总是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许青竹，也被许多人直接当成了“麻烦”的代名词。 “公主殿下，今日之事乃是大盛朝的家务事，您和您的皇兄，要站在那里将这出戏看到几时？”沈风逸出言，他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南楚国公主也是十分不满。 原本沈苍梧要应付两家的势力就已经很累了，如今又多了个沈知行。 许青竹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要是有人脑子一热，觉得今天的一切其实都是沈苍梧与许青竹的合谋，那沈苍梧岂不是难上加难？ “看戏嘛，不管看多久都是不会腻的。”许青竹笑着，飞身下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沈风逸对她的不满，不过她向来是无拘无束惯了的，眼见着这大盛朝堂上的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我与皇兄原本是打算等九殿下的大婚仪式结束之后便离开的，不过可惜，九皇子的红事变成了白事，既然暂时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想，我与兄长还是就此告辞，不给九殿下添麻烦了。” 许青竹要走，这还特地跟沈苍梧打了声招呼。 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只是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罢了。 被许青竹这么一捣乱，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先前作为话题中心出现的沈苍梧的小侍女。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站在堂中的沈苍梧早就已经不见。 “九哥！”沈风逸反应最是迅速，追着便想要出去，然而—— 府门口，管家直接带着人，伸手拦住了沈风逸。 “殿下交代了，案子他也会去查，至于其他大人，先前既然不想走，那这几日就都留在九皇子府里，我等必然好吃好喝得招待着。”管家不卑不亢，这话，既是的对沈风逸说的，也是对着跟在沈风逸的身后，想要一起离开的其他人说的。 “连我都敢拦？” 沈知行不信这个邪，非要往前闯一闯。 “唰——”得一声，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没等沈知行反应过来，他脚前的地面上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刻线。 “再敢往前走一步，就不是警告那么简单了。” 管家带着身后的人，各个都是冷着一张脸，铁面无私。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那群人的手背上都露出了半截花纹来。 那花纹，一看就是个铁面的形状。 “是铁面军！”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 那是曾经跟着沈苍梧上过战场的队伍。 三十五骑深入敌后，趁夜取敌将首级，天亮时凯旋而归，无一人伤亡，从此成为了几个国家之间流传着的战场神话。 这是沈苍梧亲自培养出来的高手，平日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不出现在军营里，只是在战场上有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而今日这样的场合，居然能够让沈苍梧出动铁面军，足以看出在沈苍梧的心中，今日之事到底有着多大的分量。 郑理自然是开心的，因为他认为，沈苍梧是为了一定要将杀手抓出来绳之以法，所以才日日夜夜劳心劳力查着这件事。 既然沈苍梧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里，郑理觉得，他也没有什么好再不满沈苍梧的了。 “既然你们不想让我们走，今天晚上，我们就留在你们九皇子府里过夜。”郑理见着沈知行不说话，自己则先开始发号施令起来。 沈知行与郑理毕竟是相熟，此刻也没有什么异议，只道是全部都交给郑理来安排。 管家没有想到的是，只怕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后，那些铁面军再次收到了召集的命令，这一次，是向京都另一角的一处园子进发。 若是对那个地方的位置熟悉一些，应当是能看得出来，那个方向的尽头，到底是谁的房子。 ——京城最华丽的园子，繁漪园。 等到了许久之后，沈知行才知道，在这个夜晚，他错失了一个在日后的夺嫡之争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的一个信息。 繁漪园里，所有的丫鬟和侍卫都集中到了庭院之中，各个都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在他们的队列之前，站着一个人，此刻正背对着他们，可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冷意。 因为—— 云溪不见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苍梧负手站在那里，抬眸望着已经挂在天边，这一轮清冷的月色。 恍惚之间就想起前一天晚上，他们还抱在一起看着点燃了半片夜空的焰火。 “回禀殿下，我们……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早上云溪姑娘带着桃樱姑娘来到后厨，说要给我们做一点吃的。”回话的人战战兢兢的，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得拿眼睛瞟着沈苍梧。 “然后呢？”沈苍梧皱眉。 “然后……我们就都晕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 下午了。 如果说云溪是有心给他们下药迷晕，这会儿人怕是早就已经跑出城门口了。 第78章 接头 “铁面军！” 沈苍梧厉声大喝。 “有！” 身后戴着铁面的士兵们齐声回应，喊声震天。 “立刻封锁城门，就算是挨家挨户找，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他依旧背对着众人，身形不动，但身后紧攥的拳头，已经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她怎么敢的！ 这个女人—— “殿下，今日城内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若是让铁面军挨家挨户得搜，只怕会让京城百姓不宁，万一让皇上知道了，这——” 铁面军的领袖虽然戴着铁面，但是听声音，就能够听出来年纪并不是很大，他执着长剑的右手骨节修长，向沈苍梧进谏也是不卑不亢。 “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有我担着。”沈苍梧摆了摆手。 其实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的结果，依旧是那样。 他必须要留住云溪。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离不开对方的那个。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云溪在身边的默默陪伴。 他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在之后的生命里没有云溪，又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是！”那铁面军的首领听沈苍梧这么说，便依言带着人搜查去了。 此时的云溪已经换了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衣裳，正坐在天香酒楼的包厢里，假意是个来吃饭的客人，听着外头的丝竹弦乐。 许青竹和许青叶按照先前约定好的时间，也来到了这一处包厢。 “仪式结束了？” 云溪抬眸，问着刚刚进来的两人。 许青竹与许青叶对视了一眼，知道了云溪其实对下午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许青竹走上前去，拍了拍云溪的肩膀，“这消息对你来说，可能未必是个好消息，在接亲的路上，郑姎姎提到刺客袭击，当场就死了，九皇子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了一批死间，在给梅凤栖下完毒之后，他们也没有选择活下去，而是尽数都服毒自杀了。” “那沈苍梧他……” 说到一半，云溪便后悔了。 明明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如今沈苍梧面对这么多的变故是什么样子，跟她也应当是没什么关系了。 “郑姎姎的父亲，还有梅凤栖的父母都已经赶到了九皇子府，都要沈苍梧给他们一个说法呢……”许青竹见云溪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担心沈苍梧，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梅凤栖中毒，郑姎姎身死，你觉得在那些不知情况的人眼中，谁才是获利最多的那个人？” 获利最多的，往往也就是最有动机的那个人。 云溪瞬间瞪大了眼睛。 先前，她还没有察觉。 可这样一问，难道说——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他们怀疑是我？” “没错。”许青竹点了点头，“虽然我和兄长都觉得这样的猜测实在是没什么道理，但是架不住郑理和梅家的人是这样想，所以，为今之计，还是需要你尽快跟我们离开这里。” “咚咚咚——” 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许青竹转身去开门，门口站着秦策。 秦策小心翼翼得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跟着，这才来到了天香酒楼。 “外面怎么样？” 今日变故太多，所以在许青叶的建议下，几人选择了分头行动，兄妹俩来这里见云溪，而秦策则去外面看看情况。 秦策摇头，拿了桌子上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一饮而尽，“沈苍梧出动了铁面军。” “铁面军？”许青叶瞬间变了脸色。 而许青竹显然还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见兄长变脸，下意识得觉得问题严重了起来。 “铁面军已经封闭了出城的道路，现在从城东开始，正在挨家挨户得搜人。”秦策说这话的时候，是盯着云溪。 “而且，不是在找凶手，而是在找——” 话说到这里，倒是也不用把名字给说全了。 他就是在找云溪。 他发现了云溪不见了。 “出动铁面军来找你，这人是真的疯了。”许青叶在片刻之后，丢下了这样一句评价。 “那到底是什么？”许青竹见兄长与秦策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忍不住问。 “那是沈苍梧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只听命于他一个人，是能够陪着他在战场上趁夜突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许青叶抬头，透过打开的窗户，远眺着窗外空蒙的月色，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漆黑如墨的夜晚。 虽然那一次并不是他亲自领兵，也并非是爆发在大盛与南楚之间的战争，可许青叶正好是在战场上的，彼时的他，也需要在战场上看看交战双方的实力，所以，也亲眼见证了铁面军缔造神话的那一幕。 自此之后，无人再敢在战场上与铁面军硬碰硬。 如果不是因为训练太多艰难，人数太少，只怕以铁面军这以一敌百的实力，大盛想要称霸如今的东陆，可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铁面军行动的速度很快。 秦策这才刚把要说的话说完，楼下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怎么办？” 许青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顿时就慌了神。 “噤声。”许青叶比了个手势，让大家都保持安静。 楼下很快就有酒楼的老板娘迎上去，“各位官爷，这个时辰实在是太晚了，我们已经打烊了，几位要是想要喝酒，不如就——” “老板娘，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铁面军显然完全不搭理老板娘的话，而是直接拿出了一张画像，展开给老板娘看。 “这人……”老板娘佯装仔细得看了看，又皱了皱眉头似乎努力回想了一下，“抱歉，几位爷，虽然每天来小店喝酒吃肉的人很多，可像这位姑娘这般气质如此清新脱俗的，倒还没见过。” “老板娘，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二楼亮着灯，怎么，还有客人？” 铁面军的首领上前搭话。 老板娘掩嘴笑了笑，“这是自然，酒楼只是打烊了，又不是说就不接待新客人了。楼上的几位，想必大家应该有都认识，是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非要在我这儿喝酒，钱给得足够多，那我也不用可能么有钱不挣呀！” 第79章 早已暴露 “是么？既然世子和公主在这里，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铁面军的首领居然相当好说话得直接就带着手下退了出去。 许青竹与许青叶对视了一眼，却没有放下心来。 “这里不能再继续待着了。” 许青叶摇头。 他已经敏锐得察觉到了问题和危险。 “可他们现在一定就在外面等着！”许青竹不是傻子，她不会相信这一帮铁面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到了这里反而搜查不明白这些地方。 所以，一定是故意的，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那怎么办？” 云溪从来都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慌了神。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许青竹皱眉，手指已经搭上了身侧的剑柄。 有人推门进来，香风拂面，是个女人。 “是我。” 来人正是天香酒楼的老板娘。 显然，她也是猜到了这几个人正在为如何离开酒楼饿而犯难。 “我已经让小二偷偷看过了，外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路口都有铁面军的人守着，他们肯定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所以你们不能从地上走。” “不从地上走，难道还能……？”许青竹有些迟疑。 那老板娘点了点头，直接走到这个包厢的屏风后面，也不知是按动了哪里，突然间，其中一面墙居然从中间打开了，露出了墙后面的暗道。 暗道是由楼梯组成的。 老板娘拿了边上一直放着的火折子与火把，递到秦策的手中，又转向许青叶，“承蒙殿下十几年前曾经在南楚的水患之中救了我，自从我来到这大盛朝的都城，便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若是身份被发现了，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这里。这一座密道，花了我五年的时间，直接从我的天香酒楼通到城外的水道，殿下，一路小心。” “可是——”许青竹在一旁听着，有些犹豫。 “放心……”老板娘拍了拍许青竹的肩膀，“若是你们此行顺利，这条密道就不会被人发现，但如果你们被人发现了，那也就说明这条密道本身就不够安全，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另外想办法脱身的，毕竟，我也是在这大盛朝的都城里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也还是会有几位朋友施以援手的。” “那你自己小心。”许青叶没有再过多地停留。 现在的天色虽然还是暗的，但是要从都城的朱雀大道中心的天香酒楼，一路走到城外的水道，这也是需要花极大的时间的。 在这里每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放心。” 老板娘在三点头。 屏风之后，许青叶点燃了火把，走在最前头。 许青竹护着云溪在后头走着，而秦策，则是走在最后一个。 当火把的火光最终消失在地道的深处时，老板娘叹了口气，将边上的花瓶又转了一圈，包厢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翌日一早，老板娘人都还在睡梦中，就已经先被酒楼门口的敲门声给吵醒。 “开门开门！” 酒楼里的小二们也都被吵醒。 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得去开门，结果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全副武装的铁面军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瞬间，小二还以为自己是做做梦还没醒过来。 “请你们老板娘出来。” 那领头的人今日并没有带铁面，一柄折扇轻摇，在身后一众铁面军的映衬下，倒是显得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一般。 “来了来了。” 老板娘穿好了衣服，简单梳妆了一番之后便赶紧出来应付这帮官威深重的老爷，“几位来的这样早，是为了……？” “老板娘，昨天我们来的时候，说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都在你的二楼喝酒，我们便想着不好打扰客人的雅兴，但这两位毕竟是南楚国的皇族，若是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袭击，那我们简直是万死也很难赎罪了，所以，我带着我的弟兄们在外面守了一夜，都没有见到世子与公主出来，那么，两位是还在里面歇息吗？” “这……”老板娘一向长袖善舞，玲珑剔透，可也没有想到这铁面军的首领居然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直接就问出了“世子”与“公主”的身份。 “怎么？人不在了么？”首领逼近一步，眼神中的柔和也已经变得如刀锋般凛冽。 “我……”老板娘愣了一下。 “给我进去搜！”首领直接撕破了脸。 身后的人得了命令，也再顾不上其他，径直冲进了酒楼，直接朝着二楼，他们先前早就已经锁定好的那一间包厢而去。 “你们……！”老板娘反应过来之后便想要斥责，然而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一柄寒光凛冽的刀就已经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等南楚的细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揭穿你，是因为你们也没办法对外传递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今天却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送走，那可就留不得你们了。” 铁面军首领这意思，自然也就是沈苍梧的意思。 老板娘万万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有想到，其实自己的行迹早就已经败露。 “首领！” 其中一名铁面军在搜查过二楼的房间后，下路来喊人，“我们在二楼发现了一处地道，初步观察了一下，确实是有一群人走过的痕迹。” “追上去。” 铁面军的首领想也不想，就已经下达了指令。 “另外，再送信给殿下，告诉他去城外的水道口准备截人。” “是。”手下领命，很快便朝着繁漪园的方向跑去。 酒楼的老板娘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真以为我们会让你这南楚的细作在大盛朝为所欲为？你偷偷修建地道，我们知道你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啊——你实在是不应该帮着许青叶和许青竹带走殿下想要留下的人。” 这句话一出，那酒楼的老板娘便明白了。 第80章 埋伏 一行人在地道里走了几乎有一个时辰。 等到手中的火把几乎都要燃尽了，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透露出的一丝光亮与延绵不绝的水声。 “到了！” 许青竹虽然自小就练武，但是在这狭窄又昏暗的环境下走那么长的时间，对她来说，也还是有一定的心理压力的。 当看到光亮的这一刻，她毫不犹豫得就直接冲了出去。 “小心！” 许青叶在后头喊她，却喊不住。 然而—— 变故也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当许青竹探出头去，沐浴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不远处的树丛里，直接放出了一支冷箭。 好在她反应迅速，双手在地上一撑，连着翻了好几个跟斗，这才避开了接二连三飞过来的冷箭。 几支箭都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出口这不寻常的响动自然吸引了里头人的注意。 “青竹，发生什么事了？” 许青叶护着身后的两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哥哥小心，有埋伏。”许青竹拔剑在手，整个人都是极端的防御状态。 不管哪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出来！” 许青竹能够敏锐的感觉到树丛之后有人在移动。 她还没有能够确定那些弓箭手的位置，如今他们又都在不停移动，下一支冷箭不知何时也不知什么时候会从哪个角度突然冒出来。 “你们大盛朝的人，便是如此的宵小之辈么？” 许青竹开始厉声呵斥，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逼这些人自己现身。 然而—— 回答许青竹的除了旁边连绵不绝的水声和呼呼的风声而已，再无其他。 表面的平静随着许青竹的微微一动便打破了。 她只要动那么一下，这弓箭手的冷箭便再度释放了出来。 许青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从通道口一跃而出。 他先前就在观察外面的局势，又因为角度的不同，所以看东西自然比许青竹更方便一些。 朝着树丛的其中一个方向一剑刺去，再伸手一抓，立刻便将一个人掐着脖子从树丛中拎了起来。 他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上。 这不是普通的弓，而是大盛朝的兵部亲自监制的弓箭，专门供大内使用。 所以这些人，就是大盛朝的皇帝亲自派来的。 还真是有趣。 “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那被抓的弓箭手整个人都在挣扎，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那个人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甘，显然是并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得去见阎罗王。 “不用你来告诉我们。” 许青竹这个时候走过来，伸手就想要捡地上掉落的这一把弓箭。 另一个方向的冷箭便是在这个时候飞来的，许青竹早有防备，直接一个转身，一手就握住了飞箭的箭尾，又是一甩手，那支箭直接原地飞了回去，伴随着“啊——”得一声惨叫，很快，那树丛中便传来了什么重物倒下去的声音。 秦策这个时候才敢扶着云溪从通道里走出来。 “你走。” 许青叶放开了手里的那个弓箭手，甚至一句话都没有问，直接就准备把人放走。 那人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自己明明都已经被抓了，为什么许青叶还是愿意放过自己？ “如果我是你的话，这个时候，我就不会真的回去。” 云溪在一旁看着这个弓箭手一时之间并没有想明白，便叹了一口气，索性跟许青叶一唱一和，把这一出席演得更明白一些。 “跟你出来的伙伴死了，你却活着，你觉得，你的主子会如何看你？” 云溪挑眉。 这种挑拨人心的活，其实她并不乐意干，虽然现在云溪发现，自己似乎还挺擅长的。 那弓箭手一愣，显然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回去之后可能会遭受到的一切，顿时就变了脸色，这下也不跑了，立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好，我可以跟你们走，我可以一路都保护你们，只要你们别再让我回去。” “这——” 许青叶看这个人明显上钩了，还准备再说几句话拉扯一番的时候，外围的树林里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声，十分整齐且规律。 人虽然多，但节奏根本就不乱。 能够在这京畿之地，还有这样的储备和表现，来人到底是谁，只怕是猜都不用猜了。 很快，当半人高的树丛被人向两边拨开，那个顺着众人开拓出来的道路缓步走来的男人——沈苍梧在众人面前站定，视线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掠过了一遍。 “九……九殿下！”那弓箭手一眼便认出了沈苍梧，“九殿下，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弓箭手想要让沈苍梧救命，可沈苍梧的眼中，只有那个站在秦策身边的女人。 “过来！” 他皱着眉头，吐出了两个字。 一句话，没有任何的称呼，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他是在对谁说。 云溪却一动不动得站在那里，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只是静静得与沈苍梧对峙。 “殿下，我说过，您成亲当天，我就可以自由离去，不再作为你的近身侍女。” “云溪，我从未答应过。”沈苍梧摇头，“每一次，都是你答应得我好好的，可最终，却是一次又一次得想要偷偷离开我！” 他起初还算是镇定，却在说到“离开”这个字眼的时候，情绪瞬间激动起来，眼泪都浸润了眼眶。 这样的沈苍梧，红着眼睛希望她能够回头。 若是换成从前，她就回头了。 可现在的云溪不是。 她强忍着心底那一丝丝的隐痛，摆出了自己的态度，“殿下从前答应过我的事情，你可以觉得不作数，只要我作数就可以了。” “休想！”沈苍梧上前一步，想要把云溪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却再一次被南楚国的兄妹阻止。 “沈苍梧，大男人敢爱敢恨，现在在这里如此纠结，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许青竹生平最讨厌的了，便是如沈苍梧一般。 在大事上算计不过他，在小事上看似做出了让步实则依旧是他的那一套。 第81章 势力登场 “我最后再说一次，过来我身边。” 沈苍梧再次朝着云溪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完全把南楚国的那一对兄妹给无视了。 他的身后，站着铁面军。 云溪依旧没有动。 不过，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并不是认为自己离开沈苍梧有错，而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许青叶和许青竹都拉进这个泥潭里。 “云溪，我不会动你，可你也别想就这么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沈苍梧摆了摆手，身后的铁面军就整齐划一得抽出了佩刀。 阳光下，这些佩刀依旧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都是上过战场回来的人，连佩刀都带着阴森的鬼气。 “你想要干什么？” 许青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同许青叶对视了一眼，后者也明白了她的担忧。 “我原本并不想要与你们兄妹为难，毕竟你们也是南楚国人，可是，如果你们今天一心要带走云溪，那么我想，恐怕南楚国的那位老国王就需要亲自来大盛朝为你们收尸了。” “沈苍梧！”许青叶大怒，指着沈苍梧厉声呵斥，“谁给你的自信！” 沈苍梧嗤笑了一声。 他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铁面军便上前来。 两边对峙，整个水道沿岸，就只能听见流水的声音。 “够了！” 在持续不断的寂静中，终于有一个人出声打破。 云溪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南楚国的兄妹，朝着沈苍梧所在的位置走去，“是不是只要我跟着你回去，你就能够放过他们，让他们回南楚？” “是。”沈苍梧点头。 他应得这样快。 看来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同他们为难。 “云溪……”许青竹显然是十分不爽，但毕竟沈苍梧这边人多势众，她即便是不爽，也没有什么办法。 云溪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入了铁面军的阵营。 沈苍梧说话算话，很快，铁面军的包围便撤了开去。 许青叶原本抓在手里的弓箭手也被他丢了出去，正好丢在了沈苍梧的脚边。 “这几个放冷箭的，可是从一开始就要云溪姑娘的命，九殿下还是好好查查。” 许青叶叹了口气，现在想起刚刚的场景还是觉得十分后怕。 他拉着许青竹离开，许青竹仍旧一步三回头的，看那样子就并不是很想把云溪留下来。 可是没有办法，不光他们要离开，连秦策也是要离开的。 而且，沈苍梧能够那么快就追到这里，说明他肯定是发现了密道，那么天香酒楼的老板娘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她在大盛京都是十分重要的暗探，她要是暴露了，那几乎等于所有大盛京都里的暗探脉络都会断掉，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最终还是败在了沈苍梧的手里。 此刻除了安慰自己日后还能够东山再起的，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 许青叶在灌木丛的拐角处，最后回望了一眼云溪所在的位置。 他们之前的赌约还言犹在耳，不管如何，日后他都一定会想办法回来，履行这个赌约。 等到许家兄妹和秦策彻底得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后，沈苍梧才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想要去牵云溪的手，却被云溪避开。 她在前头走着，沈苍梧便带着人在后头跟着。 一直等到了城门口，遇见了另一方人马。 “九弟可真是好兴致，带着铁面军往外头追了这么久时间，可终于是把你的小侍女追回来了。”在城门口等了许久的，是八皇子沈知行，“未经父皇同意，便让那个南楚使团的人离开，九弟，你如今是连父皇的主也要做了么？” 这一个帽子扣下来，可是不小。 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沈风逸。 九皇子府上的管家即便是能够暂时拦住这几位皇子，却也不可能一直留着。 自从沈知行带着人强行闯出去之后，沈风逸便知道要糟，所以当即就进宫，去向皇帝说明了情况，也带着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来传旨，要召见沈苍梧。 “十四弟，帮我送她回去。”沈苍梧领命，扭头看着沈风逸。 沈风逸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说着，他又看向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心领神会，继续说道，“陛下另外还有旨意，让云溪姑娘一同进宫，太后娘娘听说了云溪姑娘的事情，很想见见云溪姑娘。” 太后召见？ 云溪愣了一下，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以她的身份，自然是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即便是沈苍梧，也是做不到的。 沈苍梧扭头看了云溪一眼，丝毫没有办法掩饰他内心的担忧。 宫城之中，红砖黑瓦。 云溪跟着传旨太监一路往里走。 与许许多多的宫人擦肩而过，那些宫人大多都会停下匆匆的脚步，转过身来打量她。 这样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但她同时也明白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太后殿中，飘荡着龙涎香馥郁的香气。 “太后娘娘，人已经送到了。”传旨太监隔着帘子，同躺在榻上的老人如此说道。 “让她进来。” 太后在帘子的那一头，所以云溪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等她的话音落下，里头就有一个丫鬟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请。”她朝着云溪伸出手，示意云溪跟着她走。 云溪从善如流。 她走进去，在太后的面前跪下来，脑海中疯狂得过了一遍曾经看梅凤栖受教引嬷嬷教导时，偷听来的一些要点，随后便跟着做，倒是在这个时候起到了用场。 太后似乎有些惊讶得“咦”了一声，随后又回到了那嘲讽的冷笑，“你们梅家的家教可真是厉害。” 看来，太后是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当年在梅家的时候学的了。 为什么梅家要教这些？ 自然是一早就想着要攀附权贵，嫁入皇室，从而便可一步登天。 这样的想象力，云溪不得不佩服，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梅家的夫妇真的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毕竟如今的沈苍梧是夺嫡最为有力的人选。 第82章 警告 “太后娘娘不知有何事？” 云溪在这位太后面前，是一点什么丫鬟的样子都不准备扮演了。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就爽快点做自己。 留在沈苍梧的身边，对她来说，同折磨并没有什么区别。 “听说小九那个小子为了你，出动了铁面军？” 太后坐在上面，不怒自威。 云溪一早就知道，这肯定要糟。 铁面军是用来上战场的，从来都不是用来找她这样的小丫头的。 让皇族的人知道沈苍梧的所作所为，只怕最后死得更快的就是她。 “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云溪垂眸，习惯性得讲一切都撇得干干净净。 “你不知情？”太后冷笑了一声，“是，你是不知情，但是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小九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地？” 听太后这意思，她倒是挺心疼沈苍梧？ “这仿佛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云溪虽然跪着回话，可这姿态可是强硬得很。 太后显然没想到云溪会有这样的反应，愣了半晌，边上的嬷嬷咳嗽了一声，太后这才反应过来。 “起来。” 嬷嬷按照太后的吩咐把云溪扶起来，甚至还给她安排了位置。 宫里的其他侍女送了一杯茶水上来。 茶还冒着热气。 氤氲的雾气里，云溪扫了一眼。 她并不清楚太后到底是一个什么的态度。 “你是梅家的家生子，却听你家三小姐的命令，嫁给了失忆的小九，是也不是？” 太后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云溪的心里更气七上八下的。 这一段过往，她并不想让京城的人知道，可是，从来都是瞒不住的。 “太后娘娘想必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又何必再来问我这一句？”云溪的眼眸亮晶晶的，却仍旧恪守最后的礼仪，并没有平视皇族。 嬷嬷皱眉，“太后面前，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好好回话！” “不必如此。”太后倒是在嬷嬷训斥完了之后再来一句，以装得自己十分大度，“边上就是你们梅家庄今年贡上来的新茶，你尝一尝，看看怎么样？” 梅家庄的茶？ 云溪又扭头仔细打量了一眼。 虽然她只是侍女，但是她也明白，这梅家庄的茶，还不到能够进贡的水准。 难不成，是因为梅凤栖的缘故，所以连带着整个梅家庄都鸡犬升天了？ “怎么？怕哀家给你下毒？”太后挑眉，看着云溪。 云溪皱眉。 “我自小就没有喝茶的习惯，也品不出什么是好茶什么不好，所以，就不暴殄天物了。”云溪还是将这话给挡了回去。 “大胆！”边上的嬷嬷再次震怒，指着云溪大骂。 “太后娘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其实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云溪向来不擅长虚与委蛇，“毕竟，我想九殿下也不至于让我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 “你——”那嬷嬷听见云溪这样说话，直接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太后应了一声，“哀家知道小九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小九都会保你，哀家今日叫你过来，本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见见你这位能让他出动铁面军去带回来的女子，没什么事情了，你可以在我这宫里随便走动，等着小九来接你就是了。” 太后说完，就直接带着嬷嬷走了，甚至还免了云溪的行礼。 这让云溪十分不解。 这太后宫中她自然不敢待太久的时间，见自己能走，自然转身就走。 不等她踏出大殿，便听见不远处有人似乎在闲聊的声音，聊的似乎就是她。 “你听说了么？今天太后把那个女人叫到宫里来了？” “大家都知道啊，我还偷偷躲在边上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跟死去的贵妃娘娘还真是像啊！” 贵妃娘娘？ 云溪一愣。 贵妃是谁？ 她又是为了什么才死的。 “我刚刚瞧见嬷嬷气呼呼得在训斥底下的小丫头，肯定是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受了气！” “本来太后就不喜欢贵妃，现在可好，九殿下喜欢的人又跟贵妃这么像，只怕这宫里日后又不得安宁了。” 所以这个贵妃可能是…… 明明之前都没有人提过这个事情，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冒出来？ “云溪姑娘。” 就在云溪还在疑惑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个人在喊她。 她扭头一看，发现是刚刚带她过来的太监。 “太后有吩咐，皇上训斥九殿下，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所以，奴才先带您出宫去。” 太监笑得一脸善意。 云溪点点头，跟着太监走。 宫城森森，这红墙黑瓦在旁人看来是无上的荣耀，可在云溪的眼中，却比那九皇子府更让人觉得压抑。 有飞鸟自空中掠过，云溪瞧着那轨迹，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羡慕。 “云溪姑娘并不是很喜欢这里？”太监明明在前头领路，这个时候却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这太监的年纪已然不算很轻，看他在宫内各处来去自如，甚至路边的其他小太监还要给他打招呼致意可以看出来，这太监在宫城之内已经生活了几十年的时间。 “我原本就不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云溪苦笑了一下。 “姑娘都不关心一下，九殿下此刻正在经历着什么？”太监听了云溪的话，有些不解，神情也有些不满。 “我应该关心么？”云溪摇摇头，“不管我关心不关心，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他这么做，如果他今天没有带着铁面军来拦我，如今我应该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说到这里，云溪的目光似乎掠过了这宫城之中的红墙黑瓦，望向了辽阔的天地。 在不远处的高楼上，在云溪并未注意到的地方，皇帝与沈苍梧负手站在那里，遥遥得望着停步驻足天空的云溪。 “你应该看见了，你并没有留下她的可能和资本。”皇帝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 沈苍梧却没有说话，眼里酝酿着狂风暴雨。 “小九，不要重蹈覆辙。” 皇帝见他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第83章 再回繁漪园 “什么叫重蹈覆辙？” 沈苍梧终于忍不住追问，他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 自从他的母亲在那一次出巡之后遇到了刺杀去世之后，他们父子两人已经很少这样谈过心了。 “你如果还是这样冥顽不灵的话……”皇帝对沈苍梧的反应显然是十分失望，“朕原本是希望你能能够继承朕的位置，可是你却这样耽于男女之情……” “这皇位，如果父皇不想给我，还能够给谁呢？沈知行么？” 沈苍梧在这一刻，直接就点明了。 皇帝听了这话，显然有些吃惊。 若是从前，沈苍梧是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就算是有夺嫡的想法，也是藏在心里，从来都不会诉诸于表面。 如今这样做，居然都是为了一个云溪。 “言尽于此。”沈苍梧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并没有再给自己的父亲任何说话的机会。 沈苍梧走后，皇帝身后的太监走进来。 “陛下，是否还要采取什么措施？”太监的眼神阴冷，他也望着底下仍在宫城之中行走的云溪，“如果这个女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九殿下就又有了一个软肋，这和……” “暂时不必。”皇帝叹了口气，“把事情传出去，让皇后和沈知行都知道。” “是，陛下。”心腹太监垂下眼眸，对皇帝要做的事情心知肚明。 宫城门口，云溪正独自往外走，没成想迎面撞上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沈知行。 “八殿下。” 门口的侍卫们通通跪下。 云溪默默跟着行礼。 “原来就是你。”沈知行在云溪的面前停下，看着眼前的女人，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老九还藏得挺深。” 对于云溪的存在，沈知行除了觉得可笑，便不再有别的想法。 原本以为沈苍梧那个小子不至于这么蠢，现在想来，自己当初还是太高估了他。 “八殿下还想要说什么？”云溪早就知道沈知行是什么样的人。 沈知行抬手，掐住了云溪的下巴。 云溪被迫抬起头看着他。 “这张脸，也根本算不得出挑，当年在宴会上，不过小小试探一下，老九就出来保护你的时候，我就该料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云溪想要挣扎，却并没有这个能力。 男女之间的力气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 就在云溪要想办法好好教训一下沈知行的时候，忽然从边上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沈知行的手腕，“八哥还是对我的侍女感兴趣么？” 听见沈苍梧的声音，沈知行明显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这一点，也看在了云溪眼中。 看来，沈知行是害怕沈苍梧。 “今天就先放过你。”沈知行放开了云溪，眼神却仍旧阴毒得很，让云溪看着就像是在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他侧首瞟了沈苍梧一眼，“父皇召见我，想必也是为了铁面军的事情，小九，恐怕我得提前感谢你一番。” 沈苍梧并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只是压低了声音，那话却是对着云溪说的，“走，我送你回去。” 云溪点头。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完全无视了边上的沈知行。 沈知行倒是也不恼火，目送他们两个人离开。 管家早早就带着马车在宫门口等，见着云溪和沈苍梧一同出来，倒是也不觉得奇怪，就只是在他们两个人走到面前的时候，帮着他们把马车的帘子掀起来。 “上车。”沈苍梧抓着云溪的手腕，示意她上车。 云溪并没有反抗，也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静静地上车。 车子在朱雀大街上平稳地行进着。 云溪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行进的方向，知道是去繁漪园。 一路沉默。 直到回到了繁漪园，云溪见着门口迎接的下人，全部都是陌生的脸，心中便有些不祥的预感。 直到一路走过来，回到了她之前住过的房间，看到房门口的丫鬟们，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质问身后的人，“她们人呢？” 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两人。 “她们没有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沈苍梧陪着她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云溪再也忍不住，“你是不是疯了，我离开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沈苍梧，我在梅家村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即便是来了京城，也是安安静静待在你身边，我只是想要在你成婚之后，去过我自己的日子！” 依旧是老生常谈，依旧是这些话题。 沈苍梧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紧紧得捏住。 云溪即便吃痛“嘶”了一声，这男人也没有将手放开。 “原来你们皇室中人，都是一样的。”云溪抬眸，第一次直视着沈苍梧的眼睛，让他看到她眼底的不耐烦，“为什么非要留下我？沈苍梧，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夺嫡之争不会有任何的帮助。郑理的女儿死的那么蹊跷，你难道就不查么？” “谁说我不查。”沈苍梧按着云溪的肩膀，让她在床上坐下来，“你只要乖乖地待在这里，就没有人能够找你的麻烦，不管是沈知行还是他背后的白骨会，我会帮你扫清一切威胁，让你永远都没有后顾之忧地站在我的身边。” “不可能！”云溪断然拒绝，“如果你一定要留着我，只有一个办法，杀了我，把我的尸首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离开，你用外面的佣人来威胁我也没有用！” “是么？”沈苍梧嗤笑了一下，拍拍手，外头便有人推门进来。 他们还带着一个人，准确地说，他们是压着一个人来的，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穿着粉色的衣裙，虽然浑身上下看不出有什么被严刑拷打过的痕迹，可脸上泪痕斑斑，能够看得出来是被审问过，至少也是被吓过。 “云溪姐姐！” 那丫头一进来，见到云溪，便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你怎么会？” “桃樱，我早就说过，你的云溪姐姐是不可能离开的。”沈苍梧恐怕还是第一次，记住这个喜欢跟在云溪身后的小丫头的名字。 第84章 假装无事 “你打她了？” 云溪赶忙上前查看桃樱的状况，扭头质问沈苍梧。 见云溪居然敢这样跟沈苍梧说话，桃樱明显急了。 “云溪姐姐，我没事的，你不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云溪拦住。 “你不必为他说话。”云溪握住了桃樱的手，眼神却依旧一动不动得瞪着眼前的男人，“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桃樱低头，她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如今已经不是她能够插手置喙的了。 “带下去。”沈苍梧摆了摆手。 押着桃樱的两个手下转身便要走，却被云溪拦住。 “桃樱必须留下跟着我。”云溪明明很害怕，但是在沈苍梧的面前，自然是一点气势都不肯输。 沈苍梧见着云溪的样子，皱眉许久，终于还是跟眼前这个倔强的女人妥协，“好，桃樱可以留给你，但是云溪，你也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的机会，如果你再一声不吭得就这么跑掉，我就把桃樱扔到军营里去。” “你——”云溪将桃樱往自己的身后扯了扯。 她虽然没有去过军营，但是也知道沈苍梧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我答应。”云溪没有什么其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被迫点头，“我都已经答应了，九殿下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么？” “你先休息，晚上在蕉石鸣琴用膳。”沈苍梧扫了桃樱一眼，眼含警告。 这吓得桃樱又下意识得往云溪的身后躲。 “没事没事。”云溪安抚着桃樱，目送着沈苍梧离开。 当房门被关上，云溪赶紧拉着桃樱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来。 “给我看看，他打了你哪里？” 一边问，云溪一边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了药箱。 在她打开柜子的刹那，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离开了那么几天，可这里的陈设却一点都没有变过。 非但如此，这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个男人，就这么自信，一定是能够追到她并且把她带回来？ 对于云溪来说，这样的日子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殿下并没有打我。”桃樱摇头，“只是让管家把我关在柴房，后来侧妃娘娘那边派人来过，趁着管家不注意，踢了我几脚，这才——” 桃樱说着说着，看到云溪的脸立刻沉下来，一下子吓得也不敢说了。 “云溪姐姐，我……” 让云溪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梅凤栖的事情。 “她不是中了剧毒，昏迷不醒么？”云溪虽然这样问，但是很快也猜到了其中的关键。 桃樱的话也解答了云溪的疑惑，“是侧妃娘娘的父母，因为我曾经与云溪姐姐走得近，所以他们很不喜欢我，原本是想要来找你的，可你已经离开了，所以他们就把气洒在了我的身上……” “混蛋！”云溪一拍桌子，义愤填膺。 这若是换了从前的云溪，是绝对不敢这样干的。 “所以，云溪姐姐，你不要跟殿下生气了，好不好？”桃樱试探性得问着云溪，“殿下这个样子，他是肯定不会愿意放你走的，既然这样，不如就好好得留在殿下的身边，反正住在这繁漪园里，也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打扰你。” 桃樱都这样说，云溪略微有些吃惊。 不过，她并不责怪桃樱。 毕竟，许多事情并非亲身经历，桃樱是并没有办法去如她那样思考的。 “好，只要不再有人来欺负我们，我就会好好的，留在这里，好不好？” 云溪明白，桃樱这一次出现，是带着任务来的。 一定是沈苍梧，让桃樱必须要留下她。 她自然不至于为难桃樱。 下一次，如果她还想要离开的话，必须要把桃樱给安排好。 外头有丫鬟来敲门。 算算时间，也已经到了该去蕉石鸣琴用晚膳的时间了。 蕉石鸣琴是一处建造在繁漪园东北角的小亭子。 因为亭子的外围是一处十分奇异的景观。 这地方，是沈苍梧当年建造这个院子的时候，特地去寻来的一块奇石，当流水通过这石头身上的孔洞，会传出如同琴声一般的声响。 而在这一块奇石的边上，沈苍梧还命人种了许许多多的芭蕉树。 夏夜里，这芭蕉树随着风舞动，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伴着石头孔洞中传出的“琴声”，倒是让人生出一种寂寥苍凉的感觉来。 从前，云溪是一次都没有踏入过这里。 繁漪园不是她的归处，对她来说，反而是个牢笼。 她自然不会对一座牢笼的设计有什么想法。 “云溪姑娘。” 路上碰到的丫鬟们都客客气气得跟她打招呼。 云溪挨个点头。 这样的情景，其实并不能够让她感觉到舒服。 只是觉得有些悲哀。 “云溪来了——” 丫鬟们已经把晚膳都送到了亭子中，亭子里的桌子上，满满当当得堆着的都是名贵的菜色。 除了沈苍梧之外，另外还有一人。 “云溪姑娘，好久不见。” 说话的人—— 是沈风逸。 云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来，“好久不见。” “来，坐。”沈苍梧牵着云溪的手，将她带到桌子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又让布菜的丫鬟们都先下去，自己亲自给云溪布菜，“大夫说了，你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养好，所以，我特地让厨房多给你做了些滋补的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云溪拿起筷子，机械性得将沈苍梧给自己夹的菜送进嘴里。 那鸡肉确实是不错，鲜嫩无比。 鸡汤的鲜香也在云溪的嘴里流淌。 “好吃么？”沈苍梧一瞬不瞬得盯着云溪，看她的反应。 云溪点头，“还不错。” 沈苍梧这才露出了笑颜。 边上的沈风逸见状，实在是看不下去，“九哥，这女人又没有断手断脚，你至于么！” 沈苍梧皱眉，扫了沈风逸一眼。 显然，沈苍梧这样的反应彻底惹恼了沈风逸。 沈风逸“啪——”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云溪就开始编排，“你为了这个女人，不听劝阻出动了铁面军，人都追上了，为什么不把南楚的那几个人也一起带回来？” 第85章 兄弟翻脸 沈苍梧只是静静得看着自己的弟弟，等着他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于是，沈风逸便更加生气，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父皇会因为这件事情有多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晚膳前，宫里的人递了消息出来，你知道铁面军的下一任首领是谁么！” 沈苍梧放下碗筷，细心得帮云溪擦了擦嘴角，扭头看向沈风逸时，眼底已经开始酝酿起狂风暴雨，“此事我已经与你强调过多次了，我自有分寸。” “不，你没有分寸！”沈风逸终于还是忍不住。 若是在从前，他绝对不会这样与沈苍梧说话。 “九哥，皇后和沈知行之前为什么如此忌惮你？还不就是因为你的手里有那一支铁面军！即便是你失忆，流落民间，那一支铁面军也依旧是属于你的，可是现在，就连父皇都——”沈风逸越说越激动，可当看到不管是沈苍梧还是云溪都是一副十分镇静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比小丑都不如。 于是，一颗心也只直接凉了下来。 既然沈苍梧自己都不在意，那他这个做弟弟的，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好——其他的话我也不说了，既然九哥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做弟弟的，肯定也就只有支持的份。”沈风逸将手中的筷子一扔，转身就走。 沈苍梧只是淡淡得吩咐了一句，让丫鬟好好得送沈风逸出去。 云溪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兄弟俩这一场架吵着，对于云溪来说，就仿佛是看了一场戏一般。 她虽然并不了解如今大盛朝的这位皇帝，可她太了解沈苍梧。 他绝对不会是什么为了女人就可以放弃一切的恋爱脑。 他如今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来，云溪，十四弟就是这个性子，心直口快的，说话也不过脑子，你不用在意他说的那些话。”沈苍梧依旧在不停得给云溪夹菜。 云溪照单全收。 其实这种大补的菜，许多都是不好吃的。 不过对于云溪来说，好吃不好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是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 不是为了在这里留下去，而是想要离开沈苍梧，她就必须要让自己强健起来，否则的话，一定是逃不出沈苍梧的手掌心。 “今日在宫中，太后与你说了什么？”沈苍梧见云溪一直不说话，心中暗暗揣摩了一番，最后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既然提到了太后，云溪正好将一个问题抛出去。 “殿下可觉得，我与什么人长得十分相似？” 没有回答沈苍梧的问题，但云溪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沈苍梧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苍梧摇头，“宫里的那些人长日无事，天天就只会传些闲言碎语，你根本就不用在意。” “九殿下。”云溪并没有相信沈苍梧的粉饰太平，她还是继续追问，“太后口中的那位贵妃娘娘，可是你的母亲？” 话音落下，便是长久的沉默。 沈苍梧给云溪夹菜的手顿了下来。 他放下了筷子，起身负手，缓慢得踱步到了亭子的栏杆边。 流水淙淙从石头的孔洞中穿过，铮然的琴音不绝于耳。 那急促的流水声，仿佛是沈苍梧如今有些乱糟糟的心跳。 终于，沈苍梧开口，“你说的不错，那位如今在宫中已经成为忌讳，不会再被提起的贵妃，正是我的母亲。” “那我和你的母亲，是真的很像么？”云溪望着沈苍梧的背影，问出了困扰她已经好几个时辰的问题。 “这很重要么？”沈苍梧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遥远的时空一般。 “重要。”云溪点头。 “其实，你们并不像——”沈苍梧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长得虽然不像，但是性格越来越像……”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够让云溪得到解答。 “我……” 沈苍梧本想继续说下去。 不远处却传来了管家焦急的声音，“殿下，出事了！” 管家跑进了亭子里，一脸慌张。 “皇子府……皇子府里走水了。”管家指着九皇子府的方向。 确实是火光冲天。 甚至照亮了半个都城。 “怎么回事！”沈苍梧皱眉。 管家叹了口气，“侧妃的娘家人请了外头的姑子来做法事，想要死马当活马医，看看能不能救醒侧妃，谁知道仪式过程中，有人不小心踢翻了火盆，很快就点燃了边上的帷幔，房中又没有府里的丫鬟和侍卫，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 “走。” 沈苍梧见状，只能立刻跟着管家回去。 毕竟，九皇子府里的那位，才是他真正入了宗室玉牒的侧妃。 沈苍梧着急得走出去半道，回身又看向了依旧坐在亭中的云溪。 那瘦弱的背影在风中，总给沈苍梧一种仿佛只是游丝一线牵着的脆弱与破碎感。 “殿下——” 管家在一旁着急得催促。 沈苍梧按下心底那一丝不祥的预感，转身离开。 既然云溪已经答应了要留下来，那应当不至于在今日就违背自己的诺言。 这样想着，沈苍梧还是把心一横，转身就走。 云溪坐在亭子中，等到彻底听不见沈苍梧和管家的脚步声之后，她放下筷子，站起来，让边上的丫鬟来把这桌子上的晚膳都撤了下去。 房间里，桃樱正在给她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云溪看着桃樱忙前忙后，正想让她休息片刻，忽然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没等她反应过来这是谁身上的气息，后窗被人拉开，一个白色的身影直接一跃而入。 房间中的烛火微微摇晃，猛地寒光一闪，一柄剑就已经架在了云溪的脖子上。 桃樱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她调试好了水温正要去喊云溪来沐浴，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云溪脖子上的那把剑。 剑锋离她的脖子不过几寸的距离。 剑尖只要稍微往前一送，云溪就会血溅当场。 桃樱下意识得捂住了嘴，没有让自己的尖叫当场引来外面巡逻的守卫。 “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 第86章 交易 桃樱抓起边上作为陈设的花瓶，高高得举起，想要以此作为武器，吓退这个突然闯入的白衣人。 “桃樱姑娘还是将这花瓶放下来，你这要是扔过来，非但伤不到我，可能还会直接砸到你的好姐姐。” 那白衣人语出嘲讽。 “我……”桃樱原本还想要反驳两句，却被那白衣人的眼神所慑。 她缓缓得将手中的花瓶放下来，眼睛仍旧死死得盯着这边。 不过，这白衣人的这句话却让云溪直接猜出了他的身份，先前只是那熟悉的香气，她倒是还不敢确定，如今这声音，虽然是刻意压低过的，可还是很明显。 “十四殿下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云溪直接戳穿了白衣人的身份。 听到是十四皇子沈风逸，桃樱的眼睛立即瞪大。 她显然没有想到。 而持剑的白衣人在听了云溪的话之后，似乎也轻笑了一声，直接用空着的那只手取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那张原本看着还十分帅气如今却散发着凛冽寒光的脸。 他的眼中，带着明晰的杀意。 这样的杀意，是对着云溪。 云溪倒是也不觉得奇怪。 这个人恐怕，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想要除掉她了。 “我可以不为难她。”沈风逸手中的剑依旧没有放下，他将自己的面巾丢到一边，转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丢给一旁的桃樱。 桃樱下意识得将瓶子接住。 这是个十分精致的小瓷瓶，瓷瓶的上面塞着一个红色的盖子。 将瓷瓶转一圈，就能够看到瓶身上刻着的几个字——“相思泪”。 “这东西，你们估计都没有见过。”沈风逸注意到桃樱的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倒是也好心好意得解释一番，“云溪，我对你原本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即便你是九哥的近身侍女，只要你照顾好我九哥，别让他做出格的事情，我与母妃都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你。” 沈风逸的母妃？ 云溪的脑中，将所有的信息都过了一遍。 一直以来，云溪都不清楚如今后宫的权利分布，只知道皇后手中握着极大的权利，其他几方即便是想要蹦跶，也蹦跶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沈风逸提到他的母亲。 “这瓶子里的东西，混合到酒里，只要你喝下去，你就会毫无痛苦得离开这个世界。” “你想要杀云溪姐姐？”桃樱心直口快，抬手便想要将手中的瓶子扔掉。 然而—— 沈风逸的下一句话阻止了她。 “怕你们不知道，这是假死药，只要让九哥以为你死了，他就会放你走了。”沈风逸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云溪的眼睛一亮。 而桃樱的神色却并不是很好看。 “你说是假死药就是假死药？我如何相信你？”云溪皱着眉头，强自按压下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这东西，后宫之中都不常见，我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得到的，云溪，机会只有这一次，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离开，我和我的母妃也不希望你继续留在这里，只要你在这里待一日，九哥就一日不会选择彻底得参与夺嫡。” 夺嫡…… 这两个字在云溪的脑子里转过一遍。 其实，她许久之前就已经想过了。 一旦沈苍梧彻底得参加到夺嫡之争里，那么势必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云溪其实已经无所谓会看到些什么了。 她只有一个要求。 她自己能够平平安安的，这便是她要的全部。 “如果我服下了这药，后面十四殿下有什么安排？”云溪知道沈风逸是有备而来。 可到底是准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云溪自然是要看看的。 “你不是喜欢去南楚么？等你假死之后，我就会让九哥尽快给你办葬礼，等到葬礼结束之后，我就会派人把你挖出来，等你醒来，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你可以带着这个全新的身份，去南楚生活，只要你这一辈子都不再回到大盛，九哥就会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 “云溪姐姐，你不会……”桃樱见着云溪居然真的是在思考，这让她顿时就有些急了。 云溪没有接桃樱的话，但是也没有做出选择。 沈风逸言尽于此，他抬手指着桃樱手中的假死药，“云溪，即便你今天不吃，将来有一天，你也肯定还是要吃的，到时候是假死还是真死，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云溪很明白。 宫城之中的那些人虽然相互之间有过多的牵扯与限制，可一旦是涉及到对外的人和事，那团结起来简直是铁板一块。 毕竟许多人都是利益共同体。 “好，我考虑考虑。” 云溪抬手，指着仍旧在自己喉咙前几寸的剑锋，示意沈风逸赶紧把剑挪开去。 “你只有三天时间。” 沈风逸给了云溪一个时限。 云溪自然也是欣然同意。 “呼啦——”一声，那后窗只是稍微摇晃了一下，仿佛刚刚出现在房中的白衣人根本就没有来过一般。 桃樱看着手中的那个精致的小瓷瓶。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瓷瓶还在，桃樱甚至会觉得刚刚的一切都不过只是自己做得一场梦。 “云溪姐姐！” 桃樱赶紧跑过去，抱住了云溪。 “好了桃樱。”云溪环抱着桃樱，安慰着这个小小年纪的小丫头，“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记着，你放心，我现在是不会服这个药的。” “好！”桃樱抬头，她的整个眼眶都红红的，又湿漉漉的。 云溪叹了口气。 “好了，你也忙活了一天了，赶紧去睡。”云溪向来都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她本就是家生子出身，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那……云溪姐姐，我就在外间，你有什么事情就喊我。”桃樱一步三回头，即便是云溪答应了她，她相信云溪不会在这个时候违背诺言，可也总还有别的担忧。 比如，刚刚这位来势汹汹，就差一剑抹了云溪脖子的沈风逸。 皇宫里的这些人，可真都是疯子。 第87章 忽悠人 月落日升，大盛朝的京城又迎来了它的下一个清晨。 云溪从睡梦中醒来，外面的天色才刚刚擦亮。 她穿了鞋子下床，走到窗边，抬手将窗子打开。 外面的风吹进来，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虽然是夏日里，但是清晨的风还是带着凉意。 窗户外面，是一片池塘。 池塘里的荷花摇曳多姿，荷花底下，有游鱼在荷叶间游曳嬉戏。 是个很好的日子。 如果没有外面这突如其来的吵嚷声。 “没有殿下的命令，谁都不允许进到这里来。” 外面是丫鬟的声音。 云溪并不认识这些新换过来的丫鬟，但也已经从她们这强硬的态度里，感受到了沈苍梧是如何跟她们交代的。 “大胆贱婢！你连我们都敢拦？” 这破口大骂的声音，云溪也是十分熟悉的。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还没等她走到门边去看看情况，这门就已经被人给撞开了。 那个在推搡中，被推倒在地上的丫鬟直接就倒在了云溪的脚边。 云溪俯下身去，将人扶起来。 “好啊，你这个贱婢，你果然是在这里！” 来人正是梅凤栖的母亲——梅家庄的女主人。 梅母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 那些人，云溪也都是认识的。 都是梅母娘家的子侄，在自己的家乡讨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和生活，就跑到梅家庄来混日子，成天就跟在梅母的身后替她办事，没事情干就去镇子上的赌坊赌钱，这梅家庄的人个个都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云溪自然也不例外。 “云溪姑娘。”那被推搡倒地的丫鬟在云溪的搀扶下原地站起来，还是挡在云溪的面前，面对着眼前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依旧不落下风，“你不用怕，我已经让人去喊了管家过来，这些人都是硬闯园子，等殿下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贱婢！” 梅母伸手，对着那丫鬟的脸就是直接一个巴掌。 速度之快，就连云溪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教训，记住我是谁，记住你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这样跟我说话！” 梅母看似是指着丫鬟骂，实则就是在骂云溪。 云溪拉住了想要去喊人的丫鬟，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她则朝着梅母走去。 这个女人在几个月之前，还算是自己的当家主母，虽然自小就生活在梅家，其实云溪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因为不管是梅母还是梅凤栖，其实都算不上是什么善待下人的好主子。 即便是这样，云溪一开始的时候也断然没有想过要如何去找梅母的麻烦，可是今天，是这个女人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实在是怨不得她了。 “梅夫人，你想不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够救你的女儿？” 云溪浅浅一笑，丢出了一句话。 这话让梅夫人的脸色直接变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毒是——”梅夫人指着云溪，手指无意识地开始颤抖起来。 云溪不答反笑。 她越是走得靠近梅夫人，这笑容便越是阴恻恻的，看得梅夫人浑身都在冒冷汗。 “你这贱婢，你——” 梅夫人的嘴唇颤抖着，她竟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着梅夫人的气势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嚣张，云溪这才转身，重新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没什么，我的要求也很简单，给她道歉，然后从这个园子离开，并且从此不再踏入，我就可以救你的女儿。” “这毒，果然是你个没安好心的贱婢下的！” 梅夫人听着云溪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丫鬟在边上听着梅夫人的话，也瞪大了眼睛，还以为云溪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 云溪根本就不知道梅凤栖是中了什么毒。 又哪里真的有办法解毒呢？ 梅夫人若是生气，倒不如直接一剑捅死她。 “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给我女儿解毒！”梅母十分着急。 云溪淡定自若地摆了摆手，“很简单，你现在就从我的消失，我自然会安排人把解药给你送过去。” “好！这是你说的！好！”梅夫人即便是再不待见云溪，也不敢拿自己女儿的姓名冒险。 既然云溪已经给出了答案，那么她就算是再生气，也是需要照做的。 她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转身就要带着身后的那些子侄们走，结果还没有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正也急匆匆地朝着这里走来的一队人。 “好女婿——” 梅夫人对着来人这样叫。 云溪一愣，伸长了脖子稍稍往外看了一眼，见到来人果然是沈苍梧。 这个人不是回九皇子府去看顾梅凤栖了么？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沈苍梧压低了声音，谁都能够听出来他的不爽与不耐。 “好女婿，我就是——” “咳咳——”管家的咳嗽声打断了梅夫人的声音，随即管家又苦口婆心地加了一句，“这位是当今九殿下，还请注意称呼。” 明明是梅凤栖的母亲，若是在民间，称呼一声女婿自然不为过，可这位偏生是皇家人。 即便是岳母，也必须要称一声九殿下。 这皇权，还真是霸道。 云溪在里头听着，只觉得好笑。 “是是是。”梅夫人根本就不敢在沈苍梧的眼前造次，应了一声之后，扭头看了一眼云溪房间的方向，原本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在接触到沈苍梧的眼神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梅夫人慢走。” 管家在旁恭恭敬敬地送人走。 房间里，那刚刚被推搡倒地的丫鬟见沈苍梧来了，赶紧就抱着受伤的手臂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将门带上了。 “为什么要骗人？”沈苍梧问得开门见山。 云溪有些惊讶，毕竟她刚刚说话的时候，沈苍梧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怎么现在这样一来，他就—— “你听到了？”云溪抬头问。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会怎么想？” 第88章 勉为其难 “她们如何想，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云溪依旧是软硬不吃。 其实她很清楚沈苍梧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件事情要是捅到父皇面前，连我都没有办法保住你！”沈苍梧急了，下意识得抓住了云溪的双肩。 云溪吃痛，浅浅皱了一下眉头，却不肯求饶。 沈苍梧却是在看到她皱眉的那一瞬间，就直接放开了手。 两相比较之下，终究还是沈苍梧更加不忍心云溪受到一点伤害。 这也就说明，真正输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 “九殿下，不管皇帝是什么样的态度，你都没有必要保我。”云溪的眼神亮晶晶的，依旧定定地盯着沈苍梧，尽管知道她的这些话，一定会让他震怒，可他还是要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殿下，你很清楚这一点，又为什么一直都不肯放手呢？” “云溪，现在不是我不肯放开你。”沈苍梧嗤笑了一声，“是你走不了了。” “我为什么会走不了？”云溪皱眉。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么？你跟我的母亲太像了。”沈苍梧抬手，抚摸着云溪的脸颊。 从前他不肯承认，旁的人也就都不敢提起，直到太后那一日见过了云溪，这下宫中可算是彻底地传开了。 “我的母亲从前也不肯留下后宫之中，可是我的父皇当了皇帝，她必须要生活在后宫里，她也跑了很多次，最后还是都被父皇给抓回来，以至于到了最后，他干脆她直接就锁在宫殿里，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这样的叙述，在云溪听来，实在是触目惊心。 她很难想象，在二十几年前，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就这样被锁在宫殿之中。 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千疮百孔到几乎腐烂的心。 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后来呢？”云溪问这话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后来——”沈苍梧顿了顿，他抬手拍了拍云溪的脑袋，“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总之到最后，我娘亲死在了一场宫外的刺杀里，而我则被梅凤栖救了，去到了梅家庄。” 这样简单的叙述，听来也是惊心动魄的。 云溪垂下眼眸。 那一场宫外的刺杀，看来也并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否则的话，其实沈苍梧根本就不用隐瞒那么多。 “你就真的相信，你那位原本的九皇子妃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云溪嗤笑了一声。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的问题来。 只是心里想问，便也就问出口了。 “你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沈苍梧低头，吻了吻云溪的额角。 这样的回答，对于云溪来说，可真不知道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沈苍梧并没有那么了解她。 可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说对了。 不管梅凤栖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可她云溪，总归还是不想让梅凤栖死的。 “既然她们都觉得我和你的母亲很相像，那么宫里，你母亲的那些仇人，真的会让我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云溪继续追问。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想一个办法离开。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沈苍梧将云溪拥入怀中。 云溪的心底却是一片苍凉。 沈苍梧怕是还不知道。 昨天沈风逸突然闯入，如果不是因为谈了那么条件，只怕她早就已经身首异处，说不定现在尸首都已经在乱葬岗喂野狗了。 “沈苍梧，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云溪的一颗心终于安静下来。 她也想到了一个对策。 一个能够让沈苍梧平静得接受自己离开的对策。 “什么？”沈苍梧将云溪抱得更紧，“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乖乖的？ 沈苍梧，你也太天真了。 云溪这辈子，最不可能的，就是乖乖得待在一个男人的身边。 “如果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你要放我走，天大地大，我即便是离开了大盛，我也并不是走投无路。”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终于，沈苍梧开口，他没说太多，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交易就这样简单得达成，云溪倒是也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先不管在实际情况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在这一刻，他总归是同意的。 如今的云溪，也不过是要一个态度罢了。 沈苍梧并没有在云溪的房间里待上太长的时间，外头就又有人过来禀报，“殿下，郑大人寻了一位江南地区的名医来给侧妃诊治。” “江南地区？”沈苍梧下意识得重复了一句。 这地方的确是容易出名医，毕竟经济发展得更好，所以大家也都乐意将孩子送到医馆里去学习，久而久之，倒是也形成了一种习惯。 “是的，要让大夫进去么？”侍卫继续追问。 “嗯。”沈苍梧简短得回复了一句。 “殿下。”云溪忽然出声，“我想要出去走走，这一次就带着我一起回九皇子府，好不好？” “好。” 即便是摸不透云溪的想法，沈苍梧依旧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马车在繁漪园的门口待命，沈苍梧牵着云溪的手，带着她上马车。 车夫拍马赶路。 云溪就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一颠一颠的，真是相当得催眠。 她今天本来就醒的很早，也没有再睡，所以这会儿本来就很困，正好这车子一颠一颠的，两相刺激之下，云溪还真的就在马车里彻底得睡了过去。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 原本正在看着书的沈苍梧看到云溪打瞌睡，忍不住轻勾了嘴角，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书，伸手过去，拿手撑在云溪的脑袋下面，又悄悄得挪动过去，让云溪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觉，又单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仿佛是睡熟了，所以降低了戒心。 云溪还嫌一开始不舒服，手也无意识得揽住了沈苍梧的肩膀，在他的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沉沉得睡去，宛如一只傲娇的小猫一般。 第89章 不敢多做叨扰 一直等到了九皇子府门口，马车夫将车停下，掀开帘子正准备扶着自己的两位主子下车，结果就看到了沈苍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转眼一看，发现马车里云溪正靠在沈苍梧的肩膀上睡着。 这样一副佳人在怀的样子，这马车夫自然是不敢多做叨扰。 皇子府门口有一堆的守卫，只要等沈苍梧从马车想下来，这辆马车就会直接被这些守卫拉去马圈。 马车夫倒是也不急，同沈苍梧行礼之后，便是转身就走，迎面还撞上了出门来迎接的管家，管家见着这停在门口的马车，面露疑惑。 于是作为同事，马车夫迅速帮管家说明了马车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管家心领神会得点点头。 自然也就在边上安安静静得等着。 毕竟，这已经将近三十年了，自家的这位九皇子，可从来都没有给过什么人面子，就在他仅有的记忆里，也就只有一位云溪了。 就连那位救过沈苍梧的梅凤栖，都没有这个待遇。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这马车上终于传来了一个动静。 “沈苍梧，你的手没事？”云溪一醒来，便发现自己是靠在沈苍梧的肩膀上，而她的手，正紧紧得握着他的手。 “放心。”沈苍梧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云溪的脑袋，让云溪先下车，这样下面的侍卫们能够好扶一些。 侍卫们很快都围上来，七手八脚得把云溪从马车上拉下来。 沈苍梧自然是不用人扶的，他轻巧得跳了一下便直接从那马车上跳了下来。 “殿下。”管家迎上来，“郑大人将大夫带来之后，便一直都在前厅等候您的到来。” 相同的话，先前繁漪园的侍卫也已经替这位管家传达过了，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得催促，说实话，沈苍梧这样个性的人，怎么可能不发火？ “他既然喜欢等，就让他一直等着！”沈苍梧可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还需要给郑理什么好脸色。 外头的人都传郑理是江南织造局的监事，而他的女儿，知书达理，系出名门，做个皇后都不遑多让，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九皇子妃。 可如今—— 那女人死了。 还就是死在他的眼前。 “殿下——”管家叹了口气，知道自家主子这脾气就是这样，自然也就直言不讳得觐见，“你也知道，皇子妃与侧妃原本应该是一同入府，可现在却一死一伤，您现在还带着云溪姑娘，会不会太——” 云溪垂下眼眸，不发一言。 毕竟，这里其实是她要来的，可这里的主人，是沈苍梧。 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府邸的主人还需要跟两位外来人汇报自己到底带了谁回府。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总之，这些事情你并不需要担心。”沈苍梧知道云溪不说话的意思，索性便彻底打消管家的这些担忧的念头，“这里是我的皇子府，不管我带谁来，又要带谁走，没有人有权过问这些。” “是，殿下。” 管家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 云溪同管家点了点头，其实她也看见了，管家看他的眼神其实是十分复杂的。 大概是觉得她果然是个大麻烦。 郑理人在大殿，其实一早就听说了沈苍梧回来的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沈苍梧还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所以当他主动走到门口，去迎接从门口进来的沈苍梧，尤其是跟在沈苍梧身边的那个女人时，郑理简直是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到底是沈苍梧疯了还是他疯了？ “殿下！” 他态度强硬得上前，拦住了沈苍梧和云溪的去路。 “郑大人。”沈苍梧一开始还算是客气得行了礼，云溪也是执了礼。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郑理指着云溪，语气已经有些不爽了。 云溪似乎是被郑理吓到了，后退了几步躲在沈苍梧的身后，一双眼睛就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我见犹怜。 这让沈苍梧更升起了保护欲。 这一刻，他根本不想去思考云溪做出这样异于平常的表现来，到底是真心害怕，还是说只是在套路他。 他不管这一些。 “郑大人，她是我的近身侍女，自然是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沈苍梧还是以这样的身份来介绍她。 “近身侍女？”郑理重复了一遍沈苍梧的话，忽而冷笑，“我看，是通房丫头——” “郑理。”沈苍梧皱眉。 云溪扯着沈苍梧的袖子，眼神之中更显害怕。 沈苍梧握住云溪的手，能够感受到她的小手冰凉，他读出了她的害怕，自然也就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让她受折磨，“倘若郑姎姎还活着，她嫁进了九皇子府，我高低还得尊称您一声岳父。” “殿下，你这是——”郑理对上沈苍梧冰冷的眼神，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的女儿，在前几天才刚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今沈苍梧提起她，就已经可以毫无愧意。 不——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苍梧，我不管你在皇帝的面前有多受宠爱，我女儿现在尸骨未寒，你就带着你的通房丫头在这里招摇过市，而且这个人还是最有可能是杀死我女儿的凶手，你现在想要让我心平气和得看着你们两个人？这绝对不可能！” 郑理说着，一拍桌子站起来，狠狠瞪了沈苍梧和云溪一眼。 就在云溪以为郑理要狠狠找麻烦的时候，他却转身走了。 他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一个连铁面军都守不住的皇子，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他骂得虽然小声，可周围的人还是全都听见了。 铁面军。 又是铁面军。 “沈苍梧。”云溪喊住了在前面走着的他，“那天，为什么要出动铁面军来找我？” “因为——”沈苍梧转过身来，眼底有温柔澄澈的光芒，“其实是我离不开你。” 灿烂的阳光下，在人来人往的照壁之后，沈苍梧向云溪，彻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云溪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沈苍梧说真心话。 第90章 探病失败 云溪没有再说其他，只是静静得望着梅凤栖院落的方向，“我想去看看三姑娘。” 如今，云溪还是称呼梅凤栖一句三姑娘。 昔年还在梅家庄以梅家家生子过的日子，宛如在从前，但是此时想来，恍如隔世。 “好，我陪你去。”沈苍梧跟在云溪身后。 有了先前繁漪园的前车之鉴，如今的他，到底是不敢再让云溪一个人去见梅家的人。 院落门口，那些被喊过来照顾梅凤栖的人都恹恹地，里头源源不绝得传来了梅母的骂声，“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谁都救不了我的女儿！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随着落下的骂声，又有两个大夫从房间里被赶了出来。 两个大夫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摇头。 在看到现在院落门口的沈苍梧之后，大夫们赶紧拱手行礼。 自然，他们也看到了跟在沈苍梧身后的云溪。 不用问，他们都能够认出来，这位一定就是如今京中盛传的那一位沈苍梧宁可出动铁面军也要救回来的近身侍女。 俗话说得好，冲冠一怒为红颜。 “下去。”沈苍梧示意他们离开，又让守在边上的丫鬟和侍卫们也都一并下去。 这些丫鬟和侍卫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院落里，沈苍梧带着云溪继续往里走。 梅母的骂声依旧没有停止，显然，因为沈苍梧让院落里的下人们都先离开，所以，梅母喊下人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让她更加恼火。 而当她直接走出房门来，骂人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已经看见了庭院之中长身玉立的男人和他身边的女人。 “九……九殿下？”梅母显然没想到沈苍梧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但是转念一想，显然以为云溪是来送解药的，立刻便冲着云溪走了过去。 沈苍梧抬手，将云溪护在身后，并不想让梅母靠近一点。 “解药呢？”梅母不敢与沈苍梧正面为难，可看到云溪也还是满满的气。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手里有解药。”云溪摇摇头。 眼看着梅母整个人都惊讶得颤抖了一下，云溪只觉得悲哀。 梅凤栖现在还躺在房间里，如今在忙着帮她找解药的人，又有多少呢？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来看我梅家笑话么？”梅母义愤填膺，好似眼前的人真的是凶手一般。 “我只是来看看三姑娘。”云溪上前一步，轻声叹了口气，“三姑娘是九殿下的救命恩人，是九殿下唯一的心上人，这人，他一定是会救的。” 在听到“唯一的心上人”几个字之后，沈苍梧的眼神一怔。 却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一直以来倾心爱慕的人，都是梅凤栖。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么？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说人不是你害的就不是你害的？现在九殿下可是站在你的身边，云溪，你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来炫耀？” “梅夫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三姑娘，就算她再来京都的路上，好几次都想要我的命。” 这些话说出来，听得沈苍梧微微皱眉。 他从前并不知道这些。 梅夫人显然对云溪的话不以为然，“你就是我梅家的家生子，生死都得听主子的，主子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应该什么时候死，云溪，你现在这样对梅家，你对得起死去的父母么？” 提起自己的父母，云溪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沈苍梧看见了，立即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梅夫人，我的父母都是为了救你们而死的，不管是我还是我的父母，都不欠你们的！” “呵呵。”梅夫人嗤笑了一声，“你跟你的父母只要一天是梅家的仆人，那就一辈子都是，为了梅家的人死又怎么了，这就是你们应该做的！” 说着，梅夫人甚至要伸手来拉扯云溪。 沈苍梧原本想要预览，结果云溪的动作比他更快。 甚至在沈苍梧都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就已经直接抬手，一个巴掌甩在了梅夫人的脸上。 梅夫人一开始都被打懵了。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的爹娘！他们已经尽了他们应该尽的责任，如果当时不是你们贪生怕死，不喊人来救我的爹娘，他们又怎么可能活生生地被沼泽地淹没！” 云溪拔高了音调。 梅夫人深呼吸了几下，看着云溪，忽然话头一转，“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因为你父母的死！所以一直都在找机会，要置我们于死地！” 真是鸡同鸭讲。 云溪一下子就失去了继续沟通的想法。 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真是人生的浪费。 “九殿下，你不要被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骗了！” 梅母见云溪不说话，登时就来了劲。 云溪抬头看向沈苍梧。 沈苍梧叹了口气，将她额前掉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就算来了，也没有什么用，不如早些跟我回去。” “等一下。”云溪摇头，在梅夫人的怒目注视之下，她还是朝着梅凤栖走了过去。 房间里，帷幕飘扬。 云溪走过去，将窗户关起来，又替病床上的人将被子掖了掖。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梅夫人又皱起了眉头。 但不是不耐烦，而是担心，甚至其中还夹杂了一丝心虚。 这一点，也都被沈苍梧看在了眼里。 而云溪也发现了一丝异常。 明明是昏迷了多日的女人，除了嘴唇显得苍白了几分之外，身形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这怎么可能？ 云溪按下心中的疑惑，转身离开的时候，还看到了房中所点着的浓重的熏香。 她走过去，掀开了香炉，拿着小勺子伸手就像要去把那香给灭了，结果边上的梅夫人却突然大叫一声，“不许动！” 云溪拿着小勺子愣在那里。 梅母也知道自己明显有些反应过度了，连忙找补，“大夫说了，凤栖一直都昏迷着，点浓重的熏香有助于她醒过来！” 既然梅母这样说，云溪也就撤了手。 第91章 发现不对劲 从梅凤栖的院落出来，云溪只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管家一直等在院落门口，见沈苍梧和云溪出来，忙迎上来，显然是有事要找沈苍梧。 云溪自然知情知趣得退下，然而，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沈苍梧一把抓住了手，“你不用避开。” 管家听见这话，也是微微一愣。 这不用避开是什么意思？ 说到底，云溪不过是个沈苍梧身边的丫头罢了。 如果郑姎姎还活着，能够嫁进九皇子府，她才是那个事无巨细可以知道一切的人。 如今这—— “看来你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沈苍梧皱眉。 管家的迟疑令他十分不满。 “宫里递出来了消息，明天皇上要带着八皇子去郊外游猎，除了八皇子外，没有其他人随行。” 这件事—— 沈苍梧略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是否要告诉十四殿下？”管家觉得，这件事若是让沈风逸知道了，他一定会主动去找皇帝说些什么的。 如今，虽然大家表面上看着十分平和，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暗地里暗潮涌动，这一些，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他不可能不知道。”沈苍梧摇摇头。 沈风逸这个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可别忘了，他的母亲是当朝的惠妃娘娘，虽然地位不比皇后，可也算是协理六宫大权在握，兴许知道这个消息甚至比他都要早。 不过，既然沈风逸都没有什么动作的话，他这边，自然也就不需要做什么。 “放心，既然只有沈知行一个人跟着去，那他身后的那些人必然不敢让父皇有半分损伤，毕竟，立太子的旨意还没下，父皇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朝堂上的那些人未必就真的支持沈知行上位。” 沈苍梧说的这些，让管家醍醐灌顶。 “是，殿下。”管家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旁的云溪，又继续追问，“今天是留在皇子府，还是回繁漪园去？” “自然是回去。”沈苍梧单手牵着云溪的手，发觉她的手微微有些发凉。 此时才注意到外头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 沈苍梧将云溪的手牵得更紧了些，还让丫鬟去拿了一件披肩过来。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沈苍梧对云溪事无巨细的照顾。 这哪里是近身侍女的待遇，这分明是—— 事到如今，大家也都是看破不说破。 马车里，云溪靠坐在一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苍梧掀开马车一边的帘子，确认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又放下帘子来，知道云溪这个时候只是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便开口，“刚刚，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这个问题，让云溪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惊讶。 毕竟沈苍梧全程都站在外面，根本就没有进去过。 可他还是能够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 云溪点头，“为了病人的安全，如果是昏迷之中的人，房间里是绝对不会开窗的，即便现在是夏日里，这风让病中的人一吹，也容易沾染了暑气。另外，殿下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这房间里，点着极为浓重的熏香。” “不错。”沈苍梧点头。 只不过，他对熏香并不是十分了解。 虽然可以从梅夫人的反应中看出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倒是真的不知道。 “这熏香，我从前在梅家庄的时候似乎闻过，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西域来的商人，他的手里有一种药，装在一个小瓶子里，通身都泛着异香，只要服下小小的一颗，就能够立即进入昏迷的状态两个时辰。” “所以，你是怀疑？”沈苍梧顺着云溪的话说了下去，“她就是利用了什么药物，伪造了自己中毒的样子？” “对，没错！”云溪点头，“屋子里浓重的熏香，看来应该就是为了掩盖那药物所产生的异香，按照道理来说，三姑娘在床上如今已经快躺了十天了，十天的时间，只有侍女在努力得给她喂水，按照常理来说，肯定是已经十分瘦弱了，可是看三姑娘这样子，几乎是一定影响都没有受——” “既然如此，你决定要怎么做？”沈苍梧等着云溪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再继续问出自己的问题。 “我——”云溪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 沈苍梧发现了她的犹豫，“你不必想太多，你就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让梅凤栖暴露自己。” 云溪把心一横，“既然这药效只能够维持两个时辰，梅凤栖在晚上的时候必然会醒来一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娘亲一定会给她准备好吃食，到时候，让埋伏的人出来把人抓个现行就好了。”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沈苍梧掀开帘子，对着外头的车夫下命令，“云溪说的，刚刚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殿下，今夜我们就会按照云溪姑娘的吩咐去办的。” 帘子再度放下，云溪眨巴着一双眼睛，万万没想到，沈苍梧居然还存了这么一手。 “你故意的？”云溪这下知道了，其实沈苍梧早就已经发现了。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什么都不说。 就在等着她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把那些发现都说出来。 这个男人—— 心机深沉，果然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夜里。 云溪坐在马车里。 外头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云溪裹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毯子，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糕点和水果，有些无语。 事情既然是沈苍梧安排下去的，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现在是她坐在马车里，等着看那些人埋伏的成果？ “云溪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桃樱也被一起放了出来，就坐在云溪的身边。 她自然是不知道今天跑这一趟是为了做什么，她只知道，只要能够跟云溪待在一起，她就十分开心，就连前几天看着还凶神恶煞的九殿下都看着和善了不少。 “你喜欢吃，你多吃一些。”云溪将糕点多塞了几块，到桃樱面前的盘子里。 第92章 谁算计谁 桃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美美得吃着东西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的九皇子府里，直接传出了十分激烈的打斗声。 这下是真的不对劲了。 桃樱掀开帘子，看着九皇子府最中间那一座最高的屋顶之上，有两柄剑在月光下，来回相撞，持剑的两个人斗得难解难分。 其中一个人，桃樱很快就认出来了。 “沈苍梧？” 云溪呢喃出了他的名字。 原本以为沈苍梧去做别的事情去了，万万没想到，今天晚上的埋伏，居然是他亲自上的。 这铁面军易主了之后，难不成手底下跟着的人也跟着跑了？ 云溪还在这里发散想法的时候，很快，桃樱也听见了动静，探出头来看。 他们这边正好是在小巷子的角落里，阴影完全遮盖住了的地方，她们能够瞧见在屋顶上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而屋顶上的人却瞧不见他们。 严格来说，是沈苍梧的那个对手并不能够发现他们的存在。 “云溪姐姐，我们今天晚上就是来等这个的么？” 桃樱眨巴着一双眼睛，看上去十分得天真又单纯。 “是，也不是。”云溪回答桃樱的问题，其实她自己都有些纠结，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来看待这件事。 明明是来抓梅凤栖一个现行的，可看现在这个样子，梅凤栖的现行是抓不住了。 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一下的法子。 “可是现在是宵禁期间，他们两个人这样子一直打下去，禁卫军很快就回来的。”桃樱皱着眉头，看着身形腾挪的两个人，说出了关键。 而且—— 这还是在九皇子府。 禁卫军会比平常出动得更快。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话音刚落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道上，就已经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是禁卫军。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九皇子府撒野！” 那禁卫军的首领明显是沈苍梧带出来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所以接下来的话，就全部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必然直接就地格杀勿论！” 禁卫军首领的话，听上去还是十分有气势的。 那个人听了这话，显然是“格杀勿论”四个字让他微微动摇了一下，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他手中的剑停了一瞬，沈苍梧抓住机会，直接一掌打掉了他手中的武器，又再来一脚，让他直接从屋顶飞了下去，被踹出了九皇子府。 “砰——”得一声，他重重得落地。 正好在外面的禁卫军直接一拥而上，将地上的人直接拉了起来。 那人还想要反抗，直接就有两把刀一左一右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等他再有其他的动作，那禁卫军首领就已经一把摘掉了这个人的面巾。 黑衣人下意识得扭头，但禁卫军手中的灯笼也很快追了过去。 光打在他的脸上，云溪远远得也瞧见了，那几乎是一张惨白的脸。 并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白，而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所以脸上浮现出的那种死白。 这一切，都在彰显着眼前的人是个杀手。 “这个人，看着好凶啊！”桃樱也在云溪的身边坐着，自然也看到了这个杀手。 就在这个时候，那杀手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直接一扭头就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云溪下意识得拉着桃樱往马车里躲，但很快又后知后觉她们在的地方其实极其隐蔽，那个杀手并不可能看见他们。 等云溪这样想通了之后，再探出头去的时候，刚刚在九皇子府外的那些禁卫军们和杀手都已经不见了。 只能够遥遥得听见他们逐渐离去的脚步声。 云溪坐在车里，很快便听见了车外面也有动静。 不等她掀开帘子，就已经有人先走了进来，直接在云溪的身边坐下。 桃樱吓了一跳，直到看到这上车来的人是沈苍梧，下意识得便想要起身行礼，完全忘记了他们现在就是在马车车厢里，后脑勺直接结结实实就撞在了车顶上。 “哎哟——”桃樱惨叫了一声，赶忙抬手开始给自己揉一揉。 云溪“噗嗤——”一声笑出来，毫不意外得对上了桃樱有些幽怨的目光。 不过有沈苍梧在侧，桃樱根本就不敢对云溪说什么，她缓了一阵之后，便赶紧又小心翼翼得站起来，“殿下和云溪姐姐在车里坐着，我去外面。” “等一下。”云溪喊住了桃樱，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让我看看，怎么看着十分严重的样子？” 云溪让桃樱把捂住了的伤口拿开手。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这后脑勺撞到的地方就已经肿起来了。 云溪叹了口气，“好好坐着，回去之后给你找点药膏。” “好！”桃樱高高兴兴得点头，但是一扭头对上沈苍梧的目光，她赶紧又心虚得低下头去，一边还要示意云溪赶紧看看坐在边上的那位爷。 九殿下原本就阴晴不定的，眼下看着云溪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桃樱的身上，脸已经黑得都跟黑炭差不多了。 “九殿下。” 云溪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苍梧。 见现在是避无可避了，只好主动喊他。 “云溪姑娘可算是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了。”沈苍梧坐在云溪身边，结果说这些话的时候，总让人听着酸溜溜的。 “九殿下今日可是完成了该完成的事？” 被云溪这么一问，沈苍梧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是要做什么事？” “我——”云溪被他问住。 原本以为沈苍梧今天就是为了去抓梅凤栖一个现行，可今天的禁卫军来得那么快，明显就不正常。 所以，其实他还是一早就知道了…… “殿下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已经算好了，知道白骨会的杀手一定会来帮三姑娘，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我带着桃樱在这里看着？”云溪经过前后联想，也推出了真相。 对于云溪的话，沈苍梧满意得点了点头。 显然，她这一次，推断的是正确的。 第93章 下厨 “除非是我亲自看着你，否则，又有谁能看得住你？” 沈苍梧捏了捏云溪的脸，对眼前的女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桃樱在边上听着，忍不住偷笑。 红云逐渐爬上云溪的脸颊，她反应过来之后“啐”了一口，只想让沈苍梧赶紧闭嘴。 翌日，云溪在繁漪园的房间里醒来，外头已经吵嚷起来，却并不是有人在吵架，而是有什么人在张罗着什么。 她赶紧起身，推开窗户，正巧瞧见边上的花园小径上有仆人正端着盘子在上面小心翼翼的走着。 盘子里的东西都用红布盖着，显然都是十分珍贵且神秘的东西。 “管家。” 云溪站在窗口，对着不远处的繁漪园管家喊了一声。 这个已近中年的男人听见云溪的声音，便赶紧走了过来，“云溪姑娘有什么吩咐？” “这是做什么？”云溪抬了抬下巴，指示了一下刚刚离去的那些仆人的方向。 管家笑着回答，“殿下今日要过生辰了，这些都是外头送来的贺礼。” “为什么是——”云溪本来还想要问为什么不是送到九皇子府，而是…… 后来，她转念一想，现在她跟沈苍梧的事情可谓是在京城之中人尽皆知，这样，繁漪园主人的身份肯定也是瞒不住了。 所以，当初皇帝拿走沈苍梧手中的铁面军，只怕也有这一层的考量。 毕竟，有些传言由来已久，比如，繁漪园的主人富可敌国。 “殿下的生辰都是交给外面的铺子来准备的，殿下也准备邀请朝中几位相熟的大人来园子里吃饭，姑娘若是不嫌烦，中午就一起来，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人呢？” 繁漪园里，云溪知道，沈苍梧的房间就在她的边上。 她同管家说了那么久的话，都没有见沈苍梧出来，他此刻定然是不在园子里了。 “昨个夜里抓了个白骨会的刺客，这会儿正在刑部审着呢，殿下身份尊贵，这种级别的案子，他定然是要亲自去盯着的，即便他不去，那皇上也一定会让殿下去的。” 管家这下倒是对沈苍梧的存在十分自信。 “我还有一个问题。” 听到“皇帝”两个字，云溪突然就想起来，那一日进宫，听见的太后对于“贵妃娘娘”这四个字的反应。 太后身边的嬷嬷对于这四个字那简直是避之不及。 能够明显的发现在那位嬷嬷的眼中，这位贵妃娘娘只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姑娘请问。”管家见云溪的神情怔了怔，便和善得笑着追问。 “沈苍梧的母亲——”云溪顿了顿，随后又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才说道，“也就是当朝的贵妃娘娘，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真的只是被山匪突袭了么？” 自从沈苍梧是皇族的事实暴露出来，云溪就一直在想。 即便是到了宫外，可那时沈苍梧和他的母亲也还是皇子与贵妃，出行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的守卫，就让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完全得暴露在杀手的视野中？ 又或者说，其实他们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贵妃和当时年级尚轻的沈苍梧出宫，就是为了方便在外面动手？ “这件事情说来——”管家稍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去同云溪解释这件事情，“九殿下也还是在继续调查，只是这么多年了，总好像有人在背后拦着，不让这个真相浮出水面，这件事对于殿下来说，就是个心结。” 心结。 这样的事情，确实会成为心结。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的这个生辰，可得要好好得过一过了。 “管家，带我去厨房。” 管家一愣，虽然不明白云溪想要做什么，但还是直接将她带到了厨房。 为了准备今天中午在繁漪园举行的宴会，厨房里已经堆满了刚刚采买来的新鲜食材。 厨娘们都已经开始了忙活。 见到云溪，几个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 云溪从边上的柜子里找出了一瓶上好的陈年佳酿，打开顶上红色的塞子，瞬间，酒香四溢。 “云溪姑娘这是要露一手么？” 厨娘们看云溪卷起了袖子，拿起了菜刀，开始挑选起食材来。 管家可不敢让云溪在这个时候下厨，上前刚刚想拦，云溪就已经看穿了他，“不必拦我，我知道我的身体，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要是沈苍梧还是问责起来，我替你担着。” 有了云溪这句话，管家自然就随着她去了。 手起刀落，那条刚刚还在碗里活蹦乱跳的鱼就已经被管家给斩杀当场。 鱼肉在云溪的刀下被切成了薄薄的一片一片。 香气四溢的酒下了锅，在锅冒出了白烟之后，鱼肉也一并被倾倒了下去，再加上一勺又一勺不同的作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这鱼肉就已经可以准备出锅了。 色香味俱全。 这让一旁看着的管家看呆了。 “姑娘这一手，比起天香酒楼的大厨来，恐怕也是不遑多让。” 面对管家的“吹捧”，云溪可没有骄傲，反而是谦虚得摆了摆手，“我从小就只有这一道菜做得好，等到了宴席上，你们帮我端过去也就是了。” “好的，姑娘。” 几个厨娘笑嘻嘻得围上来，问问云溪的近况。 临近午时，这繁漪园里，就显得越发热闹了。 有几位大臣是下了早朝之后，就相约去附近的如意馆里看看新到的画，正好卡着时辰，来繁漪园赴宴。 “兵部尚书柳大人到——” “吏部尚书封大人到——” “工部尚书杜大人到——” 三声唱喏过后，几个身穿红色蟒服的大官走进来。 管家赶忙行礼，云溪站在管家的身边，也忙给几位大人见礼。 那几位大人互相看了一眼，竟也都着急忙慌得也给云溪还礼，“这位姑娘是未来的九皇子妃，我等倒是不敢领受大礼了。” 这些人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人精，此刻听他们这样称呼云溪，边上的几个年轻官员立刻都看了过来。 第94章 表明心迹 正热闹着，外头又传来了一声傧相的唱喏，“十四殿下到——” 沈风逸也来了。 桃樱听见这个名字，立即走了上来，下意识得护在云溪的面前。 这个动作，分毫不差得落在了沈苍梧的眼中。 他的视线略微在沈风逸身上转了一圈，便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委。 他的这个十四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见过十四殿下。” 因为沈风逸如今在朝堂上也有官职，所以边上的年轻官员们还是都客客气气得同沈风逸见礼。 “云姑娘，好久不见。” 沈风逸却独独同云溪打招呼。 微妙的气氛在其中流动，几乎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殿下。”管家在这个时候试试上来，“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席了。” 沈苍梧点点头，朝着云溪伸出了手。 十指相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带着云溪走在最前头。 宴席依旧设在蕉石鸣琴。 微风吹过，流水淙淙而过。 如今已经到了夏末，即便是正午，这阳光也已经不比前段时间如此毒辣。 所有的宾客在侍从和丫鬟们的指引下挨个落座，沈风逸并几个六部尚书自然是与沈苍梧同桌。 “殿下，今日早朝之上，皇上虽然仍旧没有将铁面军的指挥权交还给你，但是已经将白骨会一案的调查交给你，你这次是大有可为啊！”吏部尚书喝了酒，便有些醉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始说这些。 “封大人怎么如此在意差事？今日是来给我九哥庆生的，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要留给朝堂的。” 沈风逸出言提醒。 边上的大人们也是纷纷眼神示意封尚书别再继续说下去。 封大人讨了没趣，拿着酒杯站起来，“是老臣失言了，老臣自罚三杯。” 沈苍梧立刻也拿着酒杯站起来。 此时的他分明就是上位者，直接在封大人之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开口，“今日既然是来为我庆生的，旁的事情自然也就都不必说了，此事就到我的这杯酒结束。” 封尚书讪讪得笑了一下，接了沈苍梧的这杯酒，径直落座。 “殿下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另有一位大人的眼神在云溪与沈苍梧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以殿下今时今日的成就，自然是不用靠着与老臣们联姻来巩固在朝堂之上的权势，如果真的决定要娶云溪姑娘为妻，我等必然是举双手赞成。” 如果沈苍梧真的要与云溪成婚。 只怕两方势力里，除了沈风逸与他的母亲会持反对意见之外，别的都会直接赞成。 毕竟，沈知行那边，可就是等着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嫁给沈苍梧，这样沈苍梧就无法靠着娘家的势力壮大。 而沈苍梧这边的这些人，也会因为没有任何同仁的女儿受益而感到满意。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其乐融融的时候，云溪忽然起身。 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到，立刻抬头看了过来，这其中，也包括了沈苍梧。 “我有事情跟你说。” 云溪这话，是对着沈苍梧说的。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因为能够听出来，云溪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并不是很好。 “云溪，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宴席结束了之后再说？”沈风逸对于云溪的表现，一直都是十分不满意的。 然而，云溪并没有搭理沈风逸，只是静静得看着沈苍梧，在等着他做出选择。 “走。”沈苍梧当先离开了宴席。 “九哥！”沈风逸急得立刻站起来喊人，而沈苍梧却是头也不回。 蕉石鸣琴的假山之后，有一处树丛。 沈苍梧走到此处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云溪。 她的眼睛很亮，在夏日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得勾魂摄魄。 “沈苍梧。” 云溪心平气和得叫着他的名字。 这让云溪想起先前她过生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男人为她当的烟火照亮了半个京城。 他的确算是一个好人，可，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你又想说什么？又想要走？”沈苍梧已经完全摸准了云溪的想法。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只白猫一样。 平日看着安安静静的，可是只要听到任何她并不想要听的东西的时候，便会立即竖起浑身的毛，对外面的一切都保持敌意。 他努力了那么久，却始终都没有能够成功让他成为她安全圈内的那个人。 “沈苍梧，生辰快乐。” 云溪抓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当沈苍梧认出那是哪几个字的时候，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溪，张嘴就想要说什么，然而，云溪却抬手挡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话。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是，沈苍梧，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属于京城，我从小的梦想，就是离开梅家庄，去游历四方。”云溪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尤其是在提到自己的梦想之后，“所以，沈苍梧，虽然我现在并不会离开你，可是之后等到时机合适了，我还是会走，所以，我们别把食量浪费在互相折磨和互相提防上，至少为我还没有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内，我们好好地相处，好不好？” 她说的是真心话。 沈苍梧能够感觉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可抓得越紧，他却越感觉这个女人很容易就要从他的身边溜走。 “好，我答应你。” 这是他留不住的人。 其实沈苍梧早就已经认清楚了这个现实，可总是还期待着或许有朝一日，这个如今像风一样的女人能够留下来。 “那……” 云溪有些话，下意识想要说出口，却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过，沈苍梧太懂得她想要说什么了。 “你放心，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有人提起九皇子妃的事情。” “多谢你。”云溪绽开笑颜，真心感谢。 两人再入席的时候，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刚刚离席的时候还是黑着脸，回来的时候，至少沈苍梧已经雨过天晴。 第94章 表明心迹 正热闹着，外头又传来了一声傧相的唱喏，“十四殿下到——” 沈风逸也来了。 桃樱听见这个名字，立即走了上来，下意识得护在云溪的面前。 这个动作，分毫不差得落在了沈苍梧的眼中。 他的视线略微在沈风逸身上转了一圈，便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委。 他的这个十四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见过十四殿下。” 因为沈风逸如今在朝堂上也有官职，所以边上的年轻官员们还是都客客气气得同沈风逸见礼。 “云姑娘，好久不见。” 沈风逸却独独同云溪打招呼。 微妙的气氛在其中流动，几乎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殿下。”管家在这个时候试试上来，“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席了。” 沈苍梧点点头，朝着云溪伸出了手。 十指相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带着云溪走在最前头。 宴席依旧设在蕉石鸣琴。 微风吹过，流水淙淙而过。 如今已经到了夏末，即便是正午，这阳光也已经不比前段时间如此毒辣。 所有的宾客在侍从和丫鬟们的指引下挨个落座，沈风逸并几个六部尚书自然是与沈苍梧同桌。 “殿下，今日早朝之上，皇上虽然仍旧没有将铁面军的指挥权交还给你，但是已经将白骨会一案的调查交给你，你这次是大有可为啊！”吏部尚书喝了酒，便有些醉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始说这些。 “封大人怎么如此在意差事？今日是来给我九哥庆生的，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要留给朝堂的。” 沈风逸出言提醒。 边上的大人们也是纷纷眼神示意封尚书别再继续说下去。 封大人讨了没趣，拿着酒杯站起来，“是老臣失言了，老臣自罚三杯。” 沈苍梧立刻也拿着酒杯站起来。 此时的他分明就是上位者，直接在封大人之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开口，“今日既然是来为我庆生的，旁的事情自然也就都不必说了，此事就到我的这杯酒结束。” 封尚书讪讪得笑了一下，接了沈苍梧的这杯酒，径直落座。 “殿下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另有一位大人的眼神在云溪与沈苍梧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以殿下今时今日的成就，自然是不用靠着与老臣们联姻来巩固在朝堂之上的权势，如果真的决定要娶云溪姑娘为妻，我等必然是举双手赞成。” 如果沈苍梧真的要与云溪成婚。 只怕两方势力里，除了沈风逸与他的母亲会持反对意见之外，别的都会直接赞成。 毕竟，沈知行那边，可就是等着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嫁给沈苍梧，这样沈苍梧就无法靠着娘家的势力壮大。 而沈苍梧这边的这些人，也会因为没有任何同仁的女儿受益而感到满意。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其乐融融的时候，云溪忽然起身。 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到，立刻抬头看了过来，这其中，也包括了沈苍梧。 “我有事情跟你说。” 云溪这话，是对着沈苍梧说的。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因为能够听出来，云溪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并不是很好。 “云溪，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宴席结束了之后再说？”沈风逸对于云溪的表现，一直都是十分不满意的。 然而，云溪并没有搭理沈风逸，只是静静得看着沈苍梧，在等着他做出选择。 “走。”沈苍梧当先离开了宴席。 “九哥！”沈风逸急得立刻站起来喊人，而沈苍梧却是头也不回。 蕉石鸣琴的假山之后，有一处树丛。 沈苍梧走到此处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云溪。 她的眼睛很亮，在夏日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得勾魂摄魄。 “沈苍梧。” 云溪心平气和得叫着他的名字。 这让云溪想起先前她过生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男人为她当的烟火照亮了半个京城。 他的确算是一个好人，可，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你又想说什么？又想要走？”沈苍梧已经完全摸准了云溪的想法。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只白猫一样。 平日看着安安静静的，可是只要听到任何她并不想要听的东西的时候，便会立即竖起浑身的毛，对外面的一切都保持敌意。 他努力了那么久，却始终都没有能够成功让他成为她安全圈内的那个人。 “沈苍梧，生辰快乐。” 云溪抓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当沈苍梧认出那是哪几个字的时候，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溪，张嘴就想要说什么，然而，云溪却抬手挡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话。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是，沈苍梧，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属于京城，我从小的梦想，就是离开梅家庄，去游历四方。”云溪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尤其是在提到自己的梦想之后，“所以，沈苍梧，虽然我现在并不会离开你，可是之后等到时机合适了，我还是会走，所以，我们别把食量浪费在互相折磨和互相提防上，至少为我还没有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内，我们好好地相处，好不好？” 她说的是真心话。 沈苍梧能够感觉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可抓得越紧，他却越感觉这个女人很容易就要从他的身边溜走。 “好，我答应你。” 这是他留不住的人。 其实沈苍梧早就已经认清楚了这个现实，可总是还期待着或许有朝一日，这个如今像风一样的女人能够留下来。 “那……” 云溪有些话，下意识想要说出口，却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过，沈苍梧太懂得她想要说什么了。 “你放心，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有人提起九皇子妃的事情。” “多谢你。”云溪绽开笑颜，真心感谢。 两人再入席的时候，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刚刚离席的时候还是黑着脸，回来的时候，至少沈苍梧已经雨过天晴。 第95章 突然中毒 云溪并没有在席间坐多久。 很快，管家便将云溪做了要给沈苍梧的鱼肉端了上来。 “这是云溪姑娘的手笔，请殿下尝尝。” 管家笑呵呵的，指给沈苍梧看。 沈苍梧略有些惊讶，立即执起了筷子，在管家夹了菜过来之后，将鱼肉送入口中。 鲜嫩无比，又鲜香四溢。 “好吃么？”云溪探出头去问他。 “我怎么不记得你会做饭？”沈苍梧放下筷子，示意管家再给他多添几筷子。 其余几碗鱼肉也被下人们送了上来。 其他宾客们见沈苍梧是这反应，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尝菜。 云溪瞧着沈苍梧这略微不解的模样，微微笑了笑，“从前在梅家庄的时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提起“梅家庄”，沈苍梧的脸色略微一变。 他如何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从前还在梅家庄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还只有那个救了他性命的女子，而如今，他对于救命恩人的眷恋，就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对不起，我——”沈苍梧正准备在席间道歉，然而，一阵腹痛传来，他下意识得单手抓住了面前的桌子，这才没有让自己直接倒下去。 “九哥!” “九殿下！” “沈苍梧！” 几道声音异口同声得响起，都是发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然而—— 还没有等沈苍梧做出回应，边上另外几桌的宾客们也都纷纷捂着肚子倒了下去，神情痛苦，严重的甚至当场抽搐起来还口吐白沫。 其他并没有异状的人也都吓了一大跳，沈风逸扶着沈苍梧在椅子上坐下来，立刻掀起他的袖子给他把脉。 “你中毒了？” 沈风逸一摸脉象，便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边上的管家也是反应迅速，立刻就去请大夫。 “把所有中毒的人都抬到客房里去，还有其他暂时没什么症状的大人也请在府中稍后，再观察观察。”沈风逸迅速得稳住了当前的局面。 外头的大夫很快就来了。 毕竟繁漪园的边上就是一家医馆。 医馆里坐班的大夫已然不算年轻，被管家带着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子，小童子的身上背着药箱。 气喘吁吁的老大夫站都没有站稳，便立即去把沈苍梧的脉象，他只是轻轻一搭脉，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扭头对着身后背着药箱的童子说，“把碧玉丹给我。” “是。”童子的动作干净利落，不敢耽误半分。 那碧玉丹通体碧绿，看着就不像是什么简单易得的东西。 “你要给我九哥吃什么？” 沈风逸现在一副谁都不信任的模样，立刻拦住了老大夫。 老大夫叹了口气，“殿下中的毒发作得很快，这颗碧玉丹只是能够暂时压制住他的毒性。” “十四殿下，再迟就来不及了。” 童子见沈风逸不肯撒手，立即就急了。 沈风逸还在犹豫的时候，云溪的动作最快，她直接从老大夫的手里拿走了那一颗碧玉丹，一把就塞进了沈苍梧的嘴里。 沈苍梧浑身抽搐，虽然是成功将那颗碧玉丹给咽了下去，但也是在吞药的时候，一下子就咬住了云溪的手。 顿时，鲜血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云溪吃痛皱眉。 沈风逸立刻抬手，打晕了沈苍梧，这才让云溪的手得以抽出来。 很深的两道牙印，老大夫赶紧拿药给演戏止血，顺带着还让童子把其他的碧玉丹也都分给中毒的其他宾客。 这里的事情自然要惊动京城县衙。 黄大人一听是繁漪园出了事情，自己不敢来，直接就把秦虎给派了过来。 秦虎前脚还在查白骨会的案子，尚且没有什么眉目，结果一扭头就被派去繁漪园处理善后。 “秦大人。” 管家听闻秦虎来了，赶紧带人去迎接。 “有人报案，这园子里出了些事情，我等奉黄大人之命，特地来看看。” 秦虎这话，虽然是拖了黄大人出来，但毕竟来查案的人是他，若是皇帝问责起来，最终也是他会直面皇帝。 “十四殿下。” 秦虎往里走了一段路来到蕉石鸣琴，才刚进去，就见着了正站在那里神情不豫的沈风逸。 沈风逸只是点了点头。 同老大夫了解了情况之后，秦虎也不敢在妨碍老大夫继续救人，便赶紧让老大夫走了，而他则命人去请了京城县衙的仵作来。 虽说这一次的事件之中并没有死尸，但既然是中毒，那么京城县衙里的这位仵作也还是有些研究的。 仵作很快便来了。 因为常年都在殓房中验尸，所以整个人脸色苍白，走路的时候就像是一根白色的旗帜一般，瘦瘦高高的，都担心他赢风一吹，便会倒下去。 “参见十四殿下，秦大人。”仵作自然也是认识沈风逸的，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带来了全套的装备。 在这繁漪园中，宴席开场的时间并不久，如此多的人中毒，问题肯定就是出在这些菜上。 仵作拿了工具，挨个验了过去。 当那枚银针刺入被夹了几筷子的那碗鱼之后，几乎是在瞬间，银针就变了颜色。 “是你！” 沈风逸立即指着云溪，眼神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边上的桃樱一听，赶紧冲了上来护在云溪的身前，“不可能，一定是验错了，云溪姐姐怎么可能会——” “证据就在眼前了，还想要抵赖么！”沈风逸看着云溪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冷意，显然是已经确认这件案子就是云溪在背后捣鬼。 如此，云溪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至少在眼前看来，是铁证如山。 管家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倒是并没有像沈风逸一样直接下了结论，“这道菜毕竟在云溪姑娘做完之后，就一直放在厨房里，经手的人不少，只怕并不能直接下定论认为是云溪姑娘的问题。” 如此一来，牵扯之人可就广了。 刚刚负责上菜的那些下人们都吓得腿软，立刻就跪了下去，“还请殿下和几位大人明察，小的们是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伤害主子的事情来的！” 第95章 突然中毒 云溪并没有在席间坐多久。 很快，管家便将云溪做了要给沈苍梧的鱼肉端了上来。 “这是云溪姑娘的手笔，请殿下尝尝。” 管家笑呵呵的，指给沈苍梧看。 沈苍梧略有些惊讶，立即执起了筷子，在管家夹了菜过来之后，将鱼肉送入口中。 鲜嫩无比，又鲜香四溢。 “好吃么？”云溪探出头去问他。 “我怎么不记得你会做饭？”沈苍梧放下筷子，示意管家再给他多添几筷子。 其余几碗鱼肉也被下人们送了上来。 其他宾客们见沈苍梧是这反应，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尝菜。 云溪瞧着沈苍梧这略微不解的模样，微微笑了笑，“从前在梅家庄的时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提起“梅家庄”，沈苍梧的脸色略微一变。 他如何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从前还在梅家庄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还只有那个救了他性命的女子，而如今，他对于救命恩人的眷恋，就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对不起，我——”沈苍梧正准备在席间道歉，然而，一阵腹痛传来，他下意识得单手抓住了面前的桌子，这才没有让自己直接倒下去。 “九哥!” “九殿下！” “沈苍梧！” 几道声音异口同声得响起，都是发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然而—— 还没有等沈苍梧做出回应，边上另外几桌的宾客们也都纷纷捂着肚子倒了下去，神情痛苦，严重的甚至当场抽搐起来还口吐白沫。 其他并没有异状的人也都吓了一大跳，沈风逸扶着沈苍梧在椅子上坐下来，立刻掀起他的袖子给他把脉。 “你中毒了？” 沈风逸一摸脉象，便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边上的管家也是反应迅速，立刻就去请大夫。 “把所有中毒的人都抬到客房里去，还有其他暂时没什么症状的大人也请在府中稍后，再观察观察。”沈风逸迅速得稳住了当前的局面。 外头的大夫很快就来了。 毕竟繁漪园的边上就是一家医馆。 医馆里坐班的大夫已然不算年轻，被管家带着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子，小童子的身上背着药箱。 气喘吁吁的老大夫站都没有站稳，便立即去把沈苍梧的脉象，他只是轻轻一搭脉，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扭头对着身后背着药箱的童子说，“把碧玉丹给我。” “是。”童子的动作干净利落，不敢耽误半分。 那碧玉丹通体碧绿，看着就不像是什么简单易得的东西。 “你要给我九哥吃什么？” 沈风逸现在一副谁都不信任的模样，立刻拦住了老大夫。 老大夫叹了口气，“殿下中的毒发作得很快，这颗碧玉丹只是能够暂时压制住他的毒性。” “十四殿下，再迟就来不及了。” 童子见沈风逸不肯撒手，立即就急了。 沈风逸还在犹豫的时候，云溪的动作最快，她直接从老大夫的手里拿走了那一颗碧玉丹，一把就塞进了沈苍梧的嘴里。 沈苍梧浑身抽搐，虽然是成功将那颗碧玉丹给咽了下去，但也是在吞药的时候，一下子就咬住了云溪的手。 顿时，鲜血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云溪吃痛皱眉。 沈风逸立刻抬手，打晕了沈苍梧，这才让云溪的手得以抽出来。 很深的两道牙印，老大夫赶紧拿药给演戏止血，顺带着还让童子把其他的碧玉丹也都分给中毒的其他宾客。 这里的事情自然要惊动京城县衙。 黄大人一听是繁漪园出了事情，自己不敢来，直接就把秦虎给派了过来。 秦虎前脚还在查白骨会的案子，尚且没有什么眉目，结果一扭头就被派去繁漪园处理善后。 “秦大人。” 管家听闻秦虎来了，赶紧带人去迎接。 “有人报案，这园子里出了些事情，我等奉黄大人之命，特地来看看。” 秦虎这话，虽然是拖了黄大人出来，但毕竟来查案的人是他，若是皇帝问责起来，最终也是他会直面皇帝。 “十四殿下。” 秦虎往里走了一段路来到蕉石鸣琴，才刚进去，就见着了正站在那里神情不豫的沈风逸。 沈风逸只是点了点头。 同老大夫了解了情况之后，秦虎也不敢在妨碍老大夫继续救人，便赶紧让老大夫走了，而他则命人去请了京城县衙的仵作来。 虽说这一次的事件之中并没有死尸，但既然是中毒，那么京城县衙里的这位仵作也还是有些研究的。 仵作很快便来了。 因为常年都在殓房中验尸，所以整个人脸色苍白，走路的时候就像是一根白色的旗帜一般，瘦瘦高高的，都担心他赢风一吹，便会倒下去。 “参见十四殿下，秦大人。”仵作自然也是认识沈风逸的，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带来了全套的装备。 在这繁漪园中，宴席开场的时间并不久，如此多的人中毒，问题肯定就是出在这些菜上。 仵作拿了工具，挨个验了过去。 当那枚银针刺入被夹了几筷子的那碗鱼之后，几乎是在瞬间，银针就变了颜色。 “是你！” 沈风逸立即指着云溪，眼神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边上的桃樱一听，赶紧冲了上来护在云溪的身前，“不可能，一定是验错了，云溪姐姐怎么可能会——” “证据就在眼前了，还想要抵赖么！”沈风逸看着云溪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冷意，显然是已经确认这件案子就是云溪在背后捣鬼。 如此，云溪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至少在眼前看来，是铁证如山。 管家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倒是并没有像沈风逸一样直接下了结论，“这道菜毕竟在云溪姑娘做完之后，就一直放在厨房里，经手的人不少，只怕并不能直接下定论认为是云溪姑娘的问题。” 如此一来，牵扯之人可就广了。 刚刚负责上菜的那些下人们都吓得腿软，立刻就跪了下去，“还请殿下和几位大人明察，小的们是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伤害主子的事情来的！” 第96章 布局 “秦大人，要不要都抓回去，好好得审一审？” 秦虎手下的人也因为这件事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事情牵扯到的是当朝九皇子，以及其他几位在朝堂之上德高望重的大臣，这些责任压下来，可不是普通的人能够领受的。 “先这么着。”秦虎摆摆手，他自己当先走到云溪的面前，“云溪姑娘，不是我秦虎不给你面子，你也看到了，这事情这么严重，上头要是问起来，我总得摆点态度出去，否则的话，秦某人也不好交代。” “说这么多，秦大人无非就是觉得我最有嫌疑，所以必须要抓我回去。”云溪垂在身侧的手还没有完全止血，牙印再深一点，都能够见到里头的骨头了，“我自然是会配合大人的，大人不必担心。” “云溪姐姐！” 桃樱一听，便有些急了。 “没事。”云溪拍了拍桃樱的手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秦虎身后跟着的手下走上前来，本来想要给云溪上一下镣铐，却被秦虎拦住。 秦虎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云溪自己走。 云溪昂首阔步，径直走在最前头。 就在她即将走出蕉石鸣琴的时候，云溪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看着桃樱，眼神莫名，让人读不懂她的含义。 桃樱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管家以为是云溪放心不下桃樱，“云溪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桃樱，等着你回来。” 看来，沈苍梧身边的人，倒是都很相信云溪。 这一点，秦虎倒是有些意外。 京城县衙的大牢里，云溪坐在冰冷的地上，底下虽然垫了一层草席，但是薄得就宛如没有。 边上传来了有人打开牢门的声音，云溪侧头看过去，发现是秦虎来了，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馒头和一碗水。 秦虎将食物和水递给她。 “其他人给的东西你不放心，我给的你总归还是吃一点。” 云溪定定得看着他许久，这才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其实你并不用跟着我来到这里。”秦虎在云溪的对面也坐下来，“九殿下虽然中毒昏迷，但繁漪园的那些人，并不是护不住你。” “那秦大人觉得，我跟着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云溪抬眸。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根本就没有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感受到任何的不满与困惑。 反而，她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 她原本来到这里，便是另有谋算。 “还能是为了什么，你想要找出到底是谁给他们下了毒呗。”秦虎摆摆手，“看来云溪姑娘的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是。”云溪点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够告诉你，只是需要秦大人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秦虎挑眉，相当感兴趣。 从前都是他自己查案，倒是鲜少遇到这种当事人自己就可以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只要对外宣称，许多人想要趁着我在天牢的时候要我死，那个下毒的人，自然就会露了马脚。” 云溪说的话，让秦虎有些不满意得摇了摇头。 “云溪姑娘应该很明白，这样的话，根本就骗不到人。” “骗不到其他人没有关系，能骗到那个真正的凶手便可以。” 云溪真的是胜券在握。 秦虎虽然好奇这女人到底是为何如此有自信，但看她这个模样，到底还是愿意帮她一把的。 毕竟，这女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与从前不一样了。 若是沈苍梧还醒着，他是断然不会让京城县衙的人带走这个女人的。 消息放出去之后，秦虎一直守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门口。 虽然云溪这个女人一脸自信，可秦虎也不敢托大，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等到沈苍梧醒来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跟他交代。 然而—— 外面突然吵嚷起来。 秦虎以为是久等的人到了。 结果出去一看才知道，居然是繁漪园的管家来了。 管家带来了沈苍梧的手信。 “秦大人，九殿下让你放人。” 那手信也写得十分简单，就只有两个字——“放人”。 这已经足够可以感受到来自沈苍梧的愤怒与不满。 “并不是我不想放人。”秦虎摇头，将手信又递还了过去，“实在是这案子牵连甚广，九殿下刚醒，只怕是不知道，其他几位中毒严重的大人们，他们的家眷亲属可都把状告到御前告到太后娘娘那儿去了，黄大人那里也是扛着莫大的压力，我这里要是直接把人放了，到时候案子查不出来个结果，我们一样还是要请云溪姑娘再回来。” “秦大人，我只负责传话，至于九殿下会有什么反应，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管家也是无奈。 他虽然只是个繁漪园的管家，可也知道京城之中势力的错综复杂。 秦虎说的没有错，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 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别说是皇上太后，就连黄大人那一关，显然都是过不去的。 “那就劳烦您再往繁漪园跑一趟，如果九殿下坚持要把人带走，那就请九殿下亲自来一趟，否则的话，下官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秦虎这话已经越说越把自己放在下位，其实在一个管家面前，秦虎是不必这么说话的。 既然他这样说了，也是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管家最终还是带着手信走了。 这么好说话，显然也是料到了秦虎会公事公办，并不会因为沈苍梧的手信便开了捷径。 “秦大人！秦大人！” 就在秦虎送管家出去的时候，里头守着的人突然着急忙慌得跑了出来。 看到他这样子，秦虎猛然脸色一变。 “出什么事了？”他一把抓住那守卫的领子。 “云溪……云溪不见了！”守卫指着大牢的方向，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一起找人！”秦虎大怒，“这人要是找不回来，你我都得提着头去见沈苍梧那个小子！” 听见这话，可没人敢再耽误，纷纷去向不同的方向找人。 第96章 布局 “秦大人，要不要都抓回去，好好得审一审？” 秦虎手下的人也因为这件事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事情牵扯到的是当朝九皇子，以及其他几位在朝堂之上德高望重的大臣，这些责任压下来，可不是普通的人能够领受的。 “先这么着。”秦虎摆摆手，他自己当先走到云溪的面前，“云溪姑娘，不是我秦虎不给你面子，你也看到了，这事情这么严重，上头要是问起来，我总得摆点态度出去，否则的话，秦某人也不好交代。” “说这么多，秦大人无非就是觉得我最有嫌疑，所以必须要抓我回去。”云溪垂在身侧的手还没有完全止血，牙印再深一点，都能够见到里头的骨头了，“我自然是会配合大人的，大人不必担心。” “云溪姐姐！” 桃樱一听，便有些急了。 “没事。”云溪拍了拍桃樱的手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秦虎身后跟着的手下走上前来，本来想要给云溪上一下镣铐，却被秦虎拦住。 秦虎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云溪自己走。 云溪昂首阔步，径直走在最前头。 就在她即将走出蕉石鸣琴的时候，云溪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看着桃樱，眼神莫名，让人读不懂她的含义。 桃樱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管家以为是云溪放心不下桃樱，“云溪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桃樱，等着你回来。” 看来，沈苍梧身边的人，倒是都很相信云溪。 这一点，秦虎倒是有些意外。 京城县衙的大牢里，云溪坐在冰冷的地上，底下虽然垫了一层草席，但是薄得就宛如没有。 边上传来了有人打开牢门的声音，云溪侧头看过去，发现是秦虎来了，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馒头和一碗水。 秦虎将食物和水递给她。 “其他人给的东西你不放心，我给的你总归还是吃一点。” 云溪定定得看着他许久，这才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其实你并不用跟着我来到这里。”秦虎在云溪的对面也坐下来，“九殿下虽然中毒昏迷，但繁漪园的那些人，并不是护不住你。” “那秦大人觉得，我跟着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云溪抬眸。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根本就没有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感受到任何的不满与困惑。 反而，她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 她原本来到这里，便是另有谋算。 “还能是为了什么，你想要找出到底是谁给他们下了毒呗。”秦虎摆摆手，“看来云溪姑娘的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是。”云溪点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够告诉你，只是需要秦大人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秦虎挑眉，相当感兴趣。 从前都是他自己查案，倒是鲜少遇到这种当事人自己就可以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只要对外宣称，许多人想要趁着我在天牢的时候要我死，那个下毒的人，自然就会露了马脚。” 云溪说的话，让秦虎有些不满意得摇了摇头。 “云溪姑娘应该很明白，这样的话，根本就骗不到人。” “骗不到其他人没有关系，能骗到那个真正的凶手便可以。” 云溪真的是胜券在握。 秦虎虽然好奇这女人到底是为何如此有自信，但看她这个模样，到底还是愿意帮她一把的。 毕竟，这女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与从前不一样了。 若是沈苍梧还醒着，他是断然不会让京城县衙的人带走这个女人的。 消息放出去之后，秦虎一直守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门口。 虽然云溪这个女人一脸自信，可秦虎也不敢托大，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等到沈苍梧醒来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跟他交代。 然而—— 外面突然吵嚷起来。 秦虎以为是久等的人到了。 结果出去一看才知道，居然是繁漪园的管家来了。 管家带来了沈苍梧的手信。 “秦大人，九殿下让你放人。” 那手信也写得十分简单，就只有两个字——“放人”。 这已经足够可以感受到来自沈苍梧的愤怒与不满。 “并不是我不想放人。”秦虎摇头，将手信又递还了过去，“实在是这案子牵连甚广，九殿下刚醒，只怕是不知道，其他几位中毒严重的大人们，他们的家眷亲属可都把状告到御前告到太后娘娘那儿去了，黄大人那里也是扛着莫大的压力，我这里要是直接把人放了，到时候案子查不出来个结果，我们一样还是要请云溪姑娘再回来。” “秦大人，我只负责传话，至于九殿下会有什么反应，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管家也是无奈。 他虽然只是个繁漪园的管家，可也知道京城之中势力的错综复杂。 秦虎说的没有错，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 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别说是皇上太后，就连黄大人那一关，显然都是过不去的。 “那就劳烦您再往繁漪园跑一趟，如果九殿下坚持要把人带走，那就请九殿下亲自来一趟，否则的话，下官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秦虎这话已经越说越把自己放在下位，其实在一个管家面前，秦虎是不必这么说话的。 既然他这样说了，也是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管家最终还是带着手信走了。 这么好说话，显然也是料到了秦虎会公事公办，并不会因为沈苍梧的手信便开了捷径。 “秦大人！秦大人！” 就在秦虎送管家出去的时候，里头守着的人突然着急忙慌得跑了出来。 看到他这样子，秦虎猛然脸色一变。 “出什么事了？”他一把抓住那守卫的领子。 “云溪……云溪不见了！”守卫指着大牢的方向，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一起找人！”秦虎大怒，“这人要是找不回来，你我都得提着头去见沈苍梧那个小子！” 听见这话，可没人敢再耽误，纷纷去向不同的方向找人。 第97章 救人变故 京城县衙大牢的后巷里，一辆马车正等在那里。 马车是十分普通的装饰，如果有人经过，一定只会认为这不过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直到那个从大牢里带人出来的黑衣人就找在街角，那辆马车里突然有人掀开了帘子。 “这里！” 开口呼唤的是个年轻女子。 她看着被同伴抱在怀里却紧闭着眼睛的女人，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桃樱，你不用担心，我怕她不肯跟我走，所以把人打晕了之后带出来的，我们快点走，秦虎很快就会发现她被带走了。” 同伴是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年轻男子。 而这个等候在马车上的女人，居然就是一直以侍女的身份跟在云溪身边的那个年轻侍女。 她在同同伴说话的时候，半分都不像是先前那个天真单纯的侍女模样。 “好，那我们快走。”桃樱看了一眼被同伴抱在怀中的女人，立刻扶着他们一起到车上来。 昏迷的云溪被放在马车上，而那个年轻男子直接一下鞭子甩在马身上。 那匹马立刻就往前走着。 马车走得很快，原本一直人满为患的朱雀大道集市，今日也显得少了许多人，只剩下那些摊贩还在正常得摆摊吆喝。 “桃樱，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罚你？”年轻男子一边赶车，一边问着马车里的人。 马车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够听见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还听到桃樱的声音响起，却去回应外面驾着马车的同伴的问题。 “云溪姐姐，其实你早就发现我了，不是么？” 外头的人手中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掀开帘子，才发现云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并且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另一端，正架在桃樱的脖子前。 只要再往前送一分，这匕首就能够直接刺穿桃樱的脖子。 “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同我猜想的一样。”云溪尽管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真的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桃樱，显然还是十分诧异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白骨会有联系的？还是说，你——” “你想的没有错。”桃樱笑了笑，“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九殿下的人，我在白骨会出生，在白骨会长大，我的一生都会奉献给白骨会，会长要沈苍梧的命，我自然就奉命以丫鬟的身份潜伏在九皇子府，就为着找一个机会。” “既然你就是白骨会的杀手，你从小就受训，你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动手，为什么要在我做的菜里动手脚？”云溪皱眉，眼神也跟着变冷。 桃樱看着面前的云溪，歪着脑袋，其实并不是十分理解她现在的反应，“你不就是想要离开沈苍梧，我认识你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也能够看出，你跟沈苍梧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你不适合生活在宫城里，你也知道，可是如果沈苍梧活着，你就不可能离开。”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做的菜里动手脚！”云溪拔高了音调，再次强调了自己的问题。 她看出了桃樱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桃樱再次陷入了沉默。 而平稳行进的马车却在这一刻突然停了下来，而且还是急停。 云溪整个人的身子往前一倾，下意识地就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这个动作，让桃樱认识到了，其实云溪拿着这个匕首，也只不过是在吓唬她而已，云溪根本就没有要伤害她的打算。 想到这里，桃樱不免笑起来，似乎此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来者何人？” 外面的年轻男子出声询问。 看来，马车停下来，是因为前面有人拦路，并且身份不明。 云溪下意识就想要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被桃樱拦住。 桃樱对着她摇了摇头。 紧张的气氛就在那一刻弥漫开去。 外头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依旧只能够听到那些人的呼吸声，绵长而有力。 他们在等待。 就像是已经看准了自己的猎物，却仍旧在静静等候着可以出手的时机一般。 突然，一道雷声划破了寂静的白日。 虽然已经是夏末，但是这午后的雨还是说来就来。 天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豆大的雨珠落下来，几乎是砸在这马车的顶上。 乒铃乓啷地—— 就是在这隆隆的雷声中，云溪似乎听见了武器出鞘的声音。 风吹来，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这坐在马车上的年轻男子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够出，就已经被一剑封喉，身体倒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身的带着泥点的水花。 “小心！” 桃樱将云溪往马车的更深处推了一下，一抬手，就挡住了从帘子外刺进来的长剑。 长剑第一次没有得手，很快就退了出去。 然而—— 不等马车里的人作出反应，第二次攻击瞬间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云溪一把将身前的桃樱推开。 她抬起手，露出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机扩，拉了一下机扩的开关，刹那间，有数十支小箭直接飞了出去。 马车外的人似乎惊呼了一声，那柄剑迅速收了回去，是主人在拔剑格挡。 便是趁着这个空档，桃樱赶紧拉着云溪跳下了马车。 大雨倾盆。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们身上的衣服。 雨雾迷蒙之中，云溪勉强睁开眼睛，却只见得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就没有办法视物。 她只听见身边的桃樱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砰——”地一声，直接在雨幕里跪下，开口求饶，“师傅，我知道错了，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云溪姐姐是个好人，她也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能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居然是桃樱的师傅？ 那这个人也就是白骨会的人？ “小桃子。” 远方的人开了口，能听得出来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对桃樱是这样的称呼，看来也是十分亲近的人。 可云溪从来不认为，让自己亲近的人成为一个杀手，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第97章 救人变故 京城县衙大牢的后巷里，一辆马车正等在那里。 马车是十分普通的装饰，如果有人经过，一定只会认为这不过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直到那个从大牢里带人出来的黑衣人就找在街角，那辆马车里突然有人掀开了帘子。 “这里！” 开口呼唤的是个年轻女子。 她看着被同伴抱在怀里却紧闭着眼睛的女人，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桃樱，你不用担心，我怕她不肯跟我走，所以把人打晕了之后带出来的，我们快点走，秦虎很快就会发现她被带走了。” 同伴是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年轻男子。 而这个等候在马车上的女人，居然就是一直以侍女的身份跟在云溪身边的那个年轻侍女。 她在同同伴说话的时候，半分都不像是先前那个天真单纯的侍女模样。 “好，那我们快走。”桃樱看了一眼被同伴抱在怀中的女人，立刻扶着他们一起到车上来。 昏迷的云溪被放在马车上，而那个年轻男子直接一下鞭子甩在马身上。 那匹马立刻就往前走着。 马车走得很快，原本一直人满为患的朱雀大道集市，今日也显得少了许多人，只剩下那些摊贩还在正常得摆摊吆喝。 “桃樱，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罚你？”年轻男子一边赶车，一边问着马车里的人。 马车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够听见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还听到桃樱的声音响起，却去回应外面驾着马车的同伴的问题。 “云溪姐姐，其实你早就发现我了，不是么？” 外头的人手中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掀开帘子，才发现云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并且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另一端，正架在桃樱的脖子前。 只要再往前送一分，这匕首就能够直接刺穿桃樱的脖子。 “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同我猜想的一样。”云溪尽管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真的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桃樱，显然还是十分诧异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白骨会有联系的？还是说，你——” “你想的没有错。”桃樱笑了笑，“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九殿下的人，我在白骨会出生，在白骨会长大，我的一生都会奉献给白骨会，会长要沈苍梧的命，我自然就奉命以丫鬟的身份潜伏在九皇子府，就为着找一个机会。” “既然你就是白骨会的杀手，你从小就受训，你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动手，为什么要在我做的菜里动手脚？”云溪皱眉，眼神也跟着变冷。 桃樱看着面前的云溪，歪着脑袋，其实并不是十分理解她现在的反应，“你不就是想要离开沈苍梧，我认识你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也能够看出，你跟沈苍梧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你不适合生活在宫城里，你也知道，可是如果沈苍梧活着，你就不可能离开。”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做的菜里动手脚！”云溪拔高了音调，再次强调了自己的问题。 她看出了桃樱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桃樱再次陷入了沉默。 而平稳行进的马车却在这一刻突然停了下来，而且还是急停。 云溪整个人的身子往前一倾，下意识地就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这个动作，让桃樱认识到了，其实云溪拿着这个匕首，也只不过是在吓唬她而已，云溪根本就没有要伤害她的打算。 想到这里，桃樱不免笑起来，似乎此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来者何人？” 外面的年轻男子出声询问。 看来，马车停下来，是因为前面有人拦路，并且身份不明。 云溪下意识就想要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被桃樱拦住。 桃樱对着她摇了摇头。 紧张的气氛就在那一刻弥漫开去。 外头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依旧只能够听到那些人的呼吸声，绵长而有力。 他们在等待。 就像是已经看准了自己的猎物，却仍旧在静静等候着可以出手的时机一般。 突然，一道雷声划破了寂静的白日。 虽然已经是夏末，但是这午后的雨还是说来就来。 天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豆大的雨珠落下来，几乎是砸在这马车的顶上。 乒铃乓啷地—— 就是在这隆隆的雷声中，云溪似乎听见了武器出鞘的声音。 风吹来，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这坐在马车上的年轻男子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够出，就已经被一剑封喉，身体倒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身的带着泥点的水花。 “小心！” 桃樱将云溪往马车的更深处推了一下，一抬手，就挡住了从帘子外刺进来的长剑。 长剑第一次没有得手，很快就退了出去。 然而—— 不等马车里的人作出反应，第二次攻击瞬间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云溪一把将身前的桃樱推开。 她抬起手，露出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机扩，拉了一下机扩的开关，刹那间，有数十支小箭直接飞了出去。 马车外的人似乎惊呼了一声，那柄剑迅速收了回去，是主人在拔剑格挡。 便是趁着这个空档，桃樱赶紧拉着云溪跳下了马车。 大雨倾盆。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们身上的衣服。 雨雾迷蒙之中，云溪勉强睁开眼睛，却只见得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就没有办法视物。 她只听见身边的桃樱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砰——”地一声，直接在雨幕里跪下，开口求饶，“师傅，我知道错了，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云溪姐姐是个好人，她也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能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居然是桃樱的师傅？ 那这个人也就是白骨会的人？ “小桃子。” 远方的人开了口，能听得出来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对桃樱是这样的称呼，看来也是十分亲近的人。 可云溪从来不认为，让自己亲近的人成为一个杀手，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第98章 谎言 “她的确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中年女人顺着桃樱的话说下去，“可是小桃子，你在他们的身边待了那么久，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女人对于沈苍梧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我们和沈苍梧的仇怨，跟云溪姐姐没有关系！”桃樱努力得在帮她撇清关系，“而且你先前就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够除掉沈苍梧，九皇子府里的其他人，你都不会动！” “小桃子，为师当年答应你的，可没有食言。”那中年女人似乎又往她们所在的位置走了走。 她说话中气十足，显然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云溪居然不觉得她的想法有什么错误。 真是可笑。 “既然师傅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情，那么就请不要为难云溪姐姐。”桃樱虽然就跪在那里，但是讲话依旧是不卑不亢，“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当初在梅家庄的时候就被沈苍梧欺负，来了京城，依旧还是受那些人的欺负，她一直想要离开大盛的京城，这一点，师傅你也是知道的。” “这是自然。”那中年女人继续顺着桃樱的话往下说，“所以，为师并没有打算要伤害她，只是借一下她的名头，让沈苍梧这个小子来自投罗网。” “什么？” 这一下，就轮到桃樱震惊了。 “他中了那么严重的毒，为什么还能够活着？” 终于讲到下毒的部分了。 云溪一直默默听着，便是想要听听看她们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说到什么地步。 “我的傻徒儿。”那中年女人叹了口气，“沈苍梧如果真的如你想的那样好杀，白骨会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得手？” 这样的话，看来沈苍梧身上的毒是真的已经解了。 “让沈苍梧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在我们的手里，只准他单枪匹马来救，但凡多带一个人，这位姑娘浑身上下会不会缺什么少什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那女人终于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桃樱一听云溪还是会受到伤害，立马就不乐意了。 然而—— 不乐意也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桃樱自己也很清楚，她如今在白骨会，根本也就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永远都是自己的师傅说什么，她便要去做什么。 “好了，小桃子，不用露出这种受伤还半死不活的表情，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够把沈苍梧给我引到这里来，不管最后他是死是活，这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我都会放了你的云溪姐姐离开。”那中年女人继续抛出足够让桃樱心动的诱饵给她。 即便是这个诱饵一听上去就十分地虚假。 不过，桃樱此时已经没有了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来到大牢救人，繁漪园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样，也就好办了。 又随着几道惊雷响过，这夏日午后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桃樱一步三回头，看了好多眼已经被浑身湿透的云溪，眼底是满满的不舍与愧疚。 云溪并没有去看桃樱。 等桃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那女人突然一摆手，身后一直待命的几个人直接走了上来，将云溪五花大绑送上了先前的马车。 这几个人也一并坐了进去。 这马车原本就极为普通，所以一点都不宽敞。 这么多人坐进去之后，就显得十分拥挤。 云溪被几个人这样守着，心底的烦躁感在不断得上升。 她不清楚沈苍梧在知道了这一些时候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她只是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就算是秦虎亲自守在外面，也还是会被白骨会的人得手。 尽管那个“救”她的人，现在已经死在了白骨会的其他人手里。 所谓的杀手组织，杀起自己人来，可也真的是一点都不手软。 马车继续前进。 雨幕之中，马车从那一条后巷之中离开，逐渐消失。 云溪一直想要记清楚这马车行进的方向，但是外头驾着马车的人似乎是故意想要扰乱云溪的记忆一样，这车似乎是在同一个地方来回打转了好几圈，最终才继续前行。 这一下，就算云溪的方向感再好，也彻底失去了记忆路线的能力。 更何况，此时大雨，路上无人，到处都是积水与浅滩，马车经过的时候，不断得溅起水花来撞在马车的车身上，便是这样颠簸了一路，在马车再次停下来之后，云溪觉得自己身上简直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云溪姑娘，请下车。” 那些跟着她一起坐马车过来的人都先下去，最后有一个人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握住那个人的手，才感觉到他的手是冰凉冰凉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体应该有的温度。 那个人的脸色也极为苍白，虽然这个人的脸上戴着面具，但是从极少处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可以看出来，这些常年蛰伏在白骨会的杀手，过着的就是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毕竟，云溪接触到的每一个杀手，都是这样。 “姑娘不必在意，白骨会成员的体温都是如此，这是常年服用龟息丸的副作用。” 那扶着云溪下马车的人倒是好说话，一看到云溪有些疑惑的神情，便已经猜到了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龟息丸？”云溪下意识问出了口。 话音落下，她便察觉到自己应该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没想到前头带着她走的这个人却丝毫不在意，“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我们平时练习闭气术时的辅助丸药罢了。” 云溪一愣。 这些东西，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作为杀手的绝密的信息么？ 为什么会这样简简单单得告诉她？ 能把这些东西都告诉她，是相信她不会把这些东西说出去，还是认定了她没有这个机会说出去？ 所以其实，她一开始的直觉就是没错的。 桃樱的师傅，那个中年女人，为了杀了沈苍梧，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既然已经把她带到了这里，自然就不会放任任何的秘密传扬回去。 第98章 谎言 “她的确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中年女人顺着桃樱的话说下去，“可是小桃子，你在他们的身边待了那么久，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女人对于沈苍梧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我们和沈苍梧的仇怨，跟云溪姐姐没有关系！”桃樱努力得在帮她撇清关系，“而且你先前就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够除掉沈苍梧，九皇子府里的其他人，你都不会动！” “小桃子，为师当年答应你的，可没有食言。”那中年女人似乎又往她们所在的位置走了走。 她说话中气十足，显然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云溪居然不觉得她的想法有什么错误。 真是可笑。 “既然师傅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情，那么就请不要为难云溪姐姐。”桃樱虽然就跪在那里，但是讲话依旧是不卑不亢，“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当初在梅家庄的时候就被沈苍梧欺负，来了京城，依旧还是受那些人的欺负，她一直想要离开大盛的京城，这一点，师傅你也是知道的。” “这是自然。”那中年女人继续顺着桃樱的话往下说，“所以，为师并没有打算要伤害她，只是借一下她的名头，让沈苍梧这个小子来自投罗网。” “什么？” 这一下，就轮到桃樱震惊了。 “他中了那么严重的毒，为什么还能够活着？” 终于讲到下毒的部分了。 云溪一直默默听着，便是想要听听看她们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说到什么地步。 “我的傻徒儿。”那中年女人叹了口气，“沈苍梧如果真的如你想的那样好杀，白骨会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得手？” 这样的话，看来沈苍梧身上的毒是真的已经解了。 “让沈苍梧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在我们的手里，只准他单枪匹马来救，但凡多带一个人，这位姑娘浑身上下会不会缺什么少什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那女人终于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桃樱一听云溪还是会受到伤害，立马就不乐意了。 然而—— 不乐意也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桃樱自己也很清楚，她如今在白骨会，根本也就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永远都是自己的师傅说什么，她便要去做什么。 “好了，小桃子，不用露出这种受伤还半死不活的表情，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够把沈苍梧给我引到这里来，不管最后他是死是活，这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我都会放了你的云溪姐姐离开。”那中年女人继续抛出足够让桃樱心动的诱饵给她。 即便是这个诱饵一听上去就十分地虚假。 不过，桃樱此时已经没有了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来到大牢救人，繁漪园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样，也就好办了。 又随着几道惊雷响过，这夏日午后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桃樱一步三回头，看了好多眼已经被浑身湿透的云溪，眼底是满满的不舍与愧疚。 云溪并没有去看桃樱。 等桃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那女人突然一摆手，身后一直待命的几个人直接走了上来，将云溪五花大绑送上了先前的马车。 这几个人也一并坐了进去。 这马车原本就极为普通，所以一点都不宽敞。 这么多人坐进去之后，就显得十分拥挤。 云溪被几个人这样守着，心底的烦躁感在不断得上升。 她不清楚沈苍梧在知道了这一些时候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她只是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就算是秦虎亲自守在外面，也还是会被白骨会的人得手。 尽管那个“救”她的人，现在已经死在了白骨会的其他人手里。 所谓的杀手组织，杀起自己人来，可也真的是一点都不手软。 马车继续前进。 雨幕之中，马车从那一条后巷之中离开，逐渐消失。 云溪一直想要记清楚这马车行进的方向，但是外头驾着马车的人似乎是故意想要扰乱云溪的记忆一样，这车似乎是在同一个地方来回打转了好几圈，最终才继续前行。 这一下，就算云溪的方向感再好，也彻底失去了记忆路线的能力。 更何况，此时大雨，路上无人，到处都是积水与浅滩，马车经过的时候，不断得溅起水花来撞在马车的车身上，便是这样颠簸了一路，在马车再次停下来之后，云溪觉得自己身上简直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云溪姑娘，请下车。” 那些跟着她一起坐马车过来的人都先下去，最后有一个人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握住那个人的手，才感觉到他的手是冰凉冰凉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体应该有的温度。 那个人的脸色也极为苍白，虽然这个人的脸上戴着面具，但是从极少处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可以看出来，这些常年蛰伏在白骨会的杀手，过着的就是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毕竟，云溪接触到的每一个杀手，都是这样。 “姑娘不必在意，白骨会成员的体温都是如此，这是常年服用龟息丸的副作用。” 那扶着云溪下马车的人倒是好说话，一看到云溪有些疑惑的神情，便已经猜到了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龟息丸？”云溪下意识问出了口。 话音落下，她便察觉到自己应该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没想到前头带着她走的这个人却丝毫不在意，“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我们平时练习闭气术时的辅助丸药罢了。” 云溪一愣。 这些东西，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作为杀手的绝密的信息么？ 为什么会这样简简单单得告诉她？ 能把这些东西都告诉她，是相信她不会把这些东西说出去，还是认定了她没有这个机会说出去？ 所以其实，她一开始的直觉就是没错的。 桃樱的师傅，那个中年女人，为了杀了沈苍梧，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既然已经把她带到了这里，自然就不会放任任何的秘密传扬回去。 第99章 无动于衷 被带到白骨会里的云溪，其实并没有走多少路，一进门，就直接被关进了一间屋子。 说得好听点是屋子，说得难听点，这地方甚至比不上京城县衙的大牢。 “云溪姑娘，还劳烦你在这里委屈几日，只要师傅达成所愿，她会放你离开的。” 这个把云溪带进来的杀手，也是一样的承诺。 可惜—— 云溪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毕竟，她如今连沈苍梧都不能完全信任，更何况是一个杀手组织。 门一关上，这屋子里漆黑一片。 云溪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四周极为安静，安静到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极度的安静，便是极度的折磨。 云溪努力得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根本不用害怕。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云溪居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繁漪园里，刚刚成功解了毒的沈苍梧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便听到外头一阵吵嚷。 “殿下还没恢复精神，有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 外头，是管家的声音。 “不行！云溪姐姐有危险！快让殿下去救她！” 听见“云溪”两个字，沈苍梧脸色一变。 他当即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刚刚端着碗汤药走进来的沈风逸连忙将碗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冲上来拦住他，“你疯了！余毒未清，你这样万一这毒又加重了怎么办！” 沈风逸按着沈苍梧的肩膀，让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兄长回去床上躺着。 “云溪她——”沈苍梧原本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被沈风逸制住，实在是他身上的毒素确实让他虚弱了许多。 沈风逸实在是无奈。 “云溪人就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里关着，能出什么事情？秦虎又不是吃干饭的！你让管家带着你的手信去救人，他不是也是公事公办？不管是谁去，都是一样的。” 沈风逸对秦虎还是相当自信的。 然而——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外头便传来了惊慌的打斗声。 “桃樱，你——” 管家显然是十分惊愕。 不等沈风逸发现不对劲出去探查，就已经有人推门进来。 桃樱一改往日那天真单纯的形象，眉宇之间反而多了一丝杀伐果断的戾气，“九殿下！” 她这一开口，更加不是先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小侍女的样子。 这样的桃樱，不免让沈风逸大吃一惊。 “殿下，桃樱她这——”管家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跟了进来，见沈苍梧已经醒了，便松了口气，但是看向桃樱的眼神之中，还是带着满满的戒备。 “九殿下，我师傅抓了云溪姐姐，要让你单枪匹马去救人，她说了，如果不是你一个人去，云溪姐姐立刻就会死。”桃樱此刻，已经根本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只知道，她想要救人。 “你……你是……”管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指着桃樱的手都在颤抖，“你居然是白骨会的人！” 这京城之中的人，人人都知道白骨会，只是每个人看待白骨会都是不同。 有人认为他们是冷血无情的杀手，有人认为他们只是为钱奔走的可怜人，还有的则把他们当成是阴沟里的老鼠，根本没有办法得见天日。 所以，当看到桃樱这么一个素来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居然就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白骨会的杀手，实在是会完全颠覆想象。 “九殿下，我并没有在骗人。”桃樱见沈苍梧并没有动作，更是着急。 “你的师傅，把人抓去了哪里？”沈苍梧扭头，看着桃樱。 沈风逸原本还担心沈苍梧这一个激动就直接冲出去了，倒是没想到沈苍梧还算是能够冷静下来。 “白骨会在大盛京城的总部，那里，难道不是殿下一直想要找到的地方么？”桃樱并不只是在回答沈苍梧的问题，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敏锐得用到了自己所知道的极少的讯息，在反制沈苍梧。 其实，桃樱在九皇子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 至少，她也知道九皇子的母亲，也就是曾经的贵妃娘娘，与白骨会到底有什么恩怨，也知道白骨会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在她还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师傅的身边，见过那些来到白骨会买人性命的背后之人。 那个人在提到沈苍梧的母亲，也就是那位贵妃娘娘的时候，那种怨毒的语气，桃樱到现在都还记得。 让人毛骨悚然。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苍梧越是在这种时候，便越是冷静。 冷静到让人怀疑，他现在对云溪的种种紧张，会不会也只是他的伪装。 “九殿下，我言尽于此，你若是愿意去救人，就跟着我来，若是你不愿意，大可就看着云溪姐姐死。”桃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咬牙切齿。 她原本以为，就算这世间的许多情情爱爱都是假的，但至少，沈苍梧对云溪的感情应当是真的。 毕竟，他连放走云溪的条件都答应了。 若非深爱，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现在看沈苍梧的反应，桃樱又开始对自己的坚信产生了怀疑。 她看着沈苍梧，等待他做出决定。 他却许久都未再说过一句话。 沈风逸此时站了出来，对着桃樱开口，“你走，虽然你是白骨会的杀手，但是既然九哥未曾想要追究，旁的人自然也是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只是希望你离开这里之后，改过自新，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 这样的话，落在桃樱的耳朵里，只会让她觉得可笑。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跑到这里来传这个话。 只要是事关自己的性命，不管是谁，其实都是一样的。 都是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这怨不得人。 而且，云溪会落在白骨会的手中，她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既然如此，这个人，她就自己去救。 “告辞了。” 她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当房门被关上，再也听不见桃樱的脚步声时，沈苍梧扭头看向管家，“派人去跟着她，别被她发现了。” 第99章 无动于衷 被带到白骨会里的云溪，其实并没有走多少路，一进门，就直接被关进了一间屋子。 说得好听点是屋子，说得难听点，这地方甚至比不上京城县衙的大牢。 “云溪姑娘，还劳烦你在这里委屈几日，只要师傅达成所愿，她会放你离开的。” 这个把云溪带进来的杀手，也是一样的承诺。 可惜—— 云溪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毕竟，她如今连沈苍梧都不能完全信任，更何况是一个杀手组织。 门一关上，这屋子里漆黑一片。 云溪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四周极为安静，安静到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极度的安静，便是极度的折磨。 云溪努力得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根本不用害怕。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云溪居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繁漪园里，刚刚成功解了毒的沈苍梧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便听到外头一阵吵嚷。 “殿下还没恢复精神，有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 外头，是管家的声音。 “不行！云溪姐姐有危险！快让殿下去救她！” 听见“云溪”两个字，沈苍梧脸色一变。 他当即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刚刚端着碗汤药走进来的沈风逸连忙将碗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冲上来拦住他，“你疯了！余毒未清，你这样万一这毒又加重了怎么办！” 沈风逸按着沈苍梧的肩膀，让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兄长回去床上躺着。 “云溪她——”沈苍梧原本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被沈风逸制住，实在是他身上的毒素确实让他虚弱了许多。 沈风逸实在是无奈。 “云溪人就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里关着，能出什么事情？秦虎又不是吃干饭的！你让管家带着你的手信去救人，他不是也是公事公办？不管是谁去，都是一样的。” 沈风逸对秦虎还是相当自信的。 然而——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外头便传来了惊慌的打斗声。 “桃樱，你——” 管家显然是十分惊愕。 不等沈风逸发现不对劲出去探查，就已经有人推门进来。 桃樱一改往日那天真单纯的形象，眉宇之间反而多了一丝杀伐果断的戾气，“九殿下！” 她这一开口，更加不是先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小侍女的样子。 这样的桃樱，不免让沈风逸大吃一惊。 “殿下，桃樱她这——”管家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跟了进来，见沈苍梧已经醒了，便松了口气，但是看向桃樱的眼神之中，还是带着满满的戒备。 “九殿下，我师傅抓了云溪姐姐，要让你单枪匹马去救人，她说了，如果不是你一个人去，云溪姐姐立刻就会死。”桃樱此刻，已经根本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只知道，她想要救人。 “你……你是……”管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指着桃樱的手都在颤抖，“你居然是白骨会的人！” 这京城之中的人，人人都知道白骨会，只是每个人看待白骨会都是不同。 有人认为他们是冷血无情的杀手，有人认为他们只是为钱奔走的可怜人，还有的则把他们当成是阴沟里的老鼠，根本没有办法得见天日。 所以，当看到桃樱这么一个素来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居然就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白骨会的杀手，实在是会完全颠覆想象。 “九殿下，我并没有在骗人。”桃樱见沈苍梧并没有动作，更是着急。 “你的师傅，把人抓去了哪里？”沈苍梧扭头，看着桃樱。 沈风逸原本还担心沈苍梧这一个激动就直接冲出去了，倒是没想到沈苍梧还算是能够冷静下来。 “白骨会在大盛京城的总部，那里，难道不是殿下一直想要找到的地方么？”桃樱并不只是在回答沈苍梧的问题，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敏锐得用到了自己所知道的极少的讯息，在反制沈苍梧。 其实，桃樱在九皇子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 至少，她也知道九皇子的母亲，也就是曾经的贵妃娘娘，与白骨会到底有什么恩怨，也知道白骨会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在她还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师傅的身边，见过那些来到白骨会买人性命的背后之人。 那个人在提到沈苍梧的母亲，也就是那位贵妃娘娘的时候，那种怨毒的语气，桃樱到现在都还记得。 让人毛骨悚然。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苍梧越是在这种时候，便越是冷静。 冷静到让人怀疑，他现在对云溪的种种紧张，会不会也只是他的伪装。 “九殿下，我言尽于此，你若是愿意去救人，就跟着我来，若是你不愿意，大可就看着云溪姐姐死。”桃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咬牙切齿。 她原本以为，就算这世间的许多情情爱爱都是假的，但至少，沈苍梧对云溪的感情应当是真的。 毕竟，他连放走云溪的条件都答应了。 若非深爱，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现在看沈苍梧的反应，桃樱又开始对自己的坚信产生了怀疑。 她看着沈苍梧，等待他做出决定。 他却许久都未再说过一句话。 沈风逸此时站了出来，对着桃樱开口，“你走，虽然你是白骨会的杀手，但是既然九哥未曾想要追究，旁的人自然也是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只是希望你离开这里之后，改过自新，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 这样的话，落在桃樱的耳朵里，只会让她觉得可笑。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跑到这里来传这个话。 只要是事关自己的性命，不管是谁，其实都是一样的。 都是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这怨不得人。 而且，云溪会落在白骨会的手中，她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既然如此，这个人，她就自己去救。 “告辞了。” 她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当房门被关上，再也听不见桃樱的脚步声时，沈苍梧扭头看向管家，“派人去跟着她，别被她发现了。” 第100章 桃樱之死 京城郊外三十里，有一处小山，不过几十尺的高度。 半山腰上，有一处宅子。 想进这宅子，还得走上几十级台阶。 沈苍梧派出去跟踪的人一路跟着桃樱来到此处，望着桃樱上了台阶的背影，立刻让同伴回去传信。 这地方，绝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潜入的地方。 不过总算，也是找到了白骨会的老巢。 被关在房间里的云溪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失去了光照，她也无从判断此刻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无从得知自己到底被抓来了这里多久。 胃里开始“咕噜咕噜”起来。 就在云溪想着自己怕不是要一直挨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她扭头看去，站在门口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的手里，还端着吃食，而另一个人，便是带着人将她抓到此处来的这个中年女人，想来，也应当是白骨会的高层人物。 “云溪姑娘。”那中年女人让身边跟着的丫头把东西放下，随后便让人出去，自己则留下来，将饭菜端到云溪的眼前去，“吃。” 云溪眼神戒备。 那中年女人倒是并不特别在意，“不用怕我在里面给你下毒，毕竟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女人拿了筷子来，一并递给云溪。 这饭菜虽然只是简单得菜炒饭，但是对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的云溪来说，这不亚于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云溪接过筷子，大口大口得吃起来。 “想不想知道，沈苍梧在知道你被我们抓来之后，到底来不来救你？” 中年女人看着云溪吃了几口饭，就将自己来送这一趟饭的本意和盘托出。 云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摇头，“他不会来救我的。” “你倒是了解他。”中年女人浅浅一笑，其实眼神之中也有掩饰不住的震惊，“我原本以为，你与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宁可丢了在朝中的倚仗也不肯让南楚的人把你带走，是能有多爱慕于你。” 中年女人看着云溪依旧可以老神在在吃饭的样子，也不免佩服她的定力。 “我早就说过，抓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毕竟，我对于沈苍梧来说，从来也不是什么重要到不能放弃的人。”云溪又吃了几口，觉得自己吃饱了，便将碗筷都放下，“你想要杀了沈苍梧，从我这里下手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只能另寻他法。” “怎么？我想要杀沈苍梧，你居然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慌张？” 云溪的反应，显然也有些让中年女人感到惊讶。 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没打算再回答这女人的问题。 外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有人不顾外面守卫的阻拦，直接冲了进来。 “师傅！” 说话的人，声音是云溪十分熟悉的，这是桃樱。 逆光跑来的，果然是云溪所熟悉的这个人。 “徒儿这么多年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是徒儿唯一一次求你，你能不能放了云溪姐姐？” 桃樱“啪——”得一下，就直接给那中年女人跪下了。 云溪不发一言。 这是他么内部的事情，与她实在是没什么干系。 “小桃儿，不是我不肯放人，上面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只要能够杀了沈苍梧，那么一切就都是好说的。”中年女人轻轻抚摸着桃樱的长发，居然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一个杀手组织的老大，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于云溪来说，也实在是觉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既然这样的话——” 桃樱说到这里，突然语气顿了顿，没等云溪反应过来，只看到寒光一闪，桃樱手中的匕首就已经从袖中飞了出来，直接刺向了面前的中年女人。 然而—— 中年女人甚至连动都没有动的意思。 黑暗之中，不知四面八方到底是潜伏了多少人。 立刻便有袖箭飞出来。 “唰唰——”几声，带着破空的呼啸。 “小心！”云溪下意识得大喊。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那些发射出来的袖箭就已经纷纷命中了目标。 “啊——” 伴随着桃樱的一声惨叫，她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鲜血，从桃樱的嘴角流出来。 三支袖箭分别打在了她的手腕、腿上和胸口。 最后一支是最为致命的。 “小桃儿，你为什么——” 那中年女人望着桃樱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各个面色苍白如纸，望向桃樱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 “云溪姐姐——”桃樱朝着云溪伸出手。 云溪大惊之下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去牵桃樱的手，“你怎么那么傻！” 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得手，却还是想要冒险一试。 她这个所谓的师傅，根本就不信任她。 否则的话，她如何会不知道师傅的身边从来不是没有护卫。 “云溪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桃樱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那个时候，我听说你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所以我对你好奇，你是第一个愿意做东西给我吃的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感恩你的。” “我……” 云溪摇头。 那些东西，根本算不得恩情，更加不应该用命来偿还。 “云溪姐姐，我们做杀手的，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但是，我曾经看到九殿下对你如此上心，我以为，我终于要看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是——” 桃樱开始大口大口得喷起血来。 “云溪姐姐，沈苍梧不会来救你，如果有机会离开，一定要走……” 交代完这句话，云溪都还没来得及回复她一句，年轻得如同花朵一般的女孩子就已经生机断绝，那原本被云溪握住的手就软塌塌得垂了下去。 “桃樱——”云溪下意识得喊着她的名字。 不管她真正的身份如何，在云溪的记忆中，她始终都是那个小小年纪会在自己跟着沈苍梧进府第一天就跟自己热络得玩闹的女孩。 第100章 桃樱之死 京城郊外三十里，有一处小山，不过几十尺的高度。 半山腰上，有一处宅子。 想进这宅子，还得走上几十级台阶。 沈苍梧派出去跟踪的人一路跟着桃樱来到此处，望着桃樱上了台阶的背影，立刻让同伴回去传信。 这地方，绝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潜入的地方。 不过总算，也是找到了白骨会的老巢。 被关在房间里的云溪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失去了光照，她也无从判断此刻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无从得知自己到底被抓来了这里多久。 胃里开始“咕噜咕噜”起来。 就在云溪想着自己怕不是要一直挨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她扭头看去，站在门口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的手里，还端着吃食，而另一个人，便是带着人将她抓到此处来的这个中年女人，想来，也应当是白骨会的高层人物。 “云溪姑娘。”那中年女人让身边跟着的丫头把东西放下，随后便让人出去，自己则留下来，将饭菜端到云溪的眼前去，“吃。” 云溪眼神戒备。 那中年女人倒是并不特别在意，“不用怕我在里面给你下毒，毕竟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女人拿了筷子来，一并递给云溪。 这饭菜虽然只是简单得菜炒饭，但是对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的云溪来说，这不亚于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云溪接过筷子，大口大口得吃起来。 “想不想知道，沈苍梧在知道你被我们抓来之后，到底来不来救你？” 中年女人看着云溪吃了几口饭，就将自己来送这一趟饭的本意和盘托出。 云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摇头，“他不会来救我的。” “你倒是了解他。”中年女人浅浅一笑，其实眼神之中也有掩饰不住的震惊，“我原本以为，你与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宁可丢了在朝中的倚仗也不肯让南楚的人把你带走，是能有多爱慕于你。” 中年女人看着云溪依旧可以老神在在吃饭的样子，也不免佩服她的定力。 “我早就说过，抓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毕竟，我对于沈苍梧来说，从来也不是什么重要到不能放弃的人。”云溪又吃了几口，觉得自己吃饱了，便将碗筷都放下，“你想要杀了沈苍梧，从我这里下手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只能另寻他法。” “怎么？我想要杀沈苍梧，你居然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慌张？” 云溪的反应，显然也有些让中年女人感到惊讶。 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没打算再回答这女人的问题。 外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有人不顾外面守卫的阻拦，直接冲了进来。 “师傅！” 说话的人，声音是云溪十分熟悉的，这是桃樱。 逆光跑来的，果然是云溪所熟悉的这个人。 “徒儿这么多年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是徒儿唯一一次求你，你能不能放了云溪姐姐？” 桃樱“啪——”得一下，就直接给那中年女人跪下了。 云溪不发一言。 这是他么内部的事情，与她实在是没什么干系。 “小桃儿，不是我不肯放人，上面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只要能够杀了沈苍梧，那么一切就都是好说的。”中年女人轻轻抚摸着桃樱的长发，居然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一个杀手组织的老大，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于云溪来说，也实在是觉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既然这样的话——” 桃樱说到这里，突然语气顿了顿，没等云溪反应过来，只看到寒光一闪，桃樱手中的匕首就已经从袖中飞了出来，直接刺向了面前的中年女人。 然而—— 中年女人甚至连动都没有动的意思。 黑暗之中，不知四面八方到底是潜伏了多少人。 立刻便有袖箭飞出来。 “唰唰——”几声，带着破空的呼啸。 “小心！”云溪下意识得大喊。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那些发射出来的袖箭就已经纷纷命中了目标。 “啊——” 伴随着桃樱的一声惨叫，她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鲜血，从桃樱的嘴角流出来。 三支袖箭分别打在了她的手腕、腿上和胸口。 最后一支是最为致命的。 “小桃儿，你为什么——” 那中年女人望着桃樱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各个面色苍白如纸，望向桃樱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 “云溪姐姐——”桃樱朝着云溪伸出手。 云溪大惊之下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去牵桃樱的手，“你怎么那么傻！” 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得手，却还是想要冒险一试。 她这个所谓的师傅，根本就不信任她。 否则的话，她如何会不知道师傅的身边从来不是没有护卫。 “云溪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桃樱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那个时候，我听说你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所以我对你好奇，你是第一个愿意做东西给我吃的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感恩你的。” “我……” 云溪摇头。 那些东西，根本算不得恩情，更加不应该用命来偿还。 “云溪姐姐，我们做杀手的，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但是，我曾经看到九殿下对你如此上心，我以为，我终于要看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是——” 桃樱开始大口大口得喷起血来。 “云溪姐姐，沈苍梧不会来救你，如果有机会离开，一定要走……” 交代完这句话，云溪都还没来得及回复她一句，年轻得如同花朵一般的女孩子就已经生机断绝，那原本被云溪握住的手就软塌塌得垂了下去。 “桃樱——”云溪下意识得喊着她的名字。 不管她真正的身份如何，在云溪的记忆中，她始终都是那个小小年纪会在自己跟着沈苍梧进府第一天就跟自己热络得玩闹的女孩。 第101章 兵不厌诈 是她云溪在这风云诡谲的京城之中，为数不多感受到的“真实”。 中年女人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摆摆手，让手底下的人把桃樱的尸首拉出去，“找个地方烧了。” 做杀手的，果然还是没什么人情味。 就算桃樱叫了她师傅叫了这么多年，这组织里的人依旧是不为所动。 “云溪姑娘——” 中年女人等手下人清理完了现场之后，才继续看着这个眼眶已经发红的女人。 她也并不理解，明明桃樱从一开始接近云溪，便是不怀好意，为什么云溪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还是会为她的死而感到难过。 “你放心，如果沈苍梧真的不来救你，我也不会杀你。”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就当是小桃子的命抵了你的命，这段时间还请你在我这宅子里住上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沈苍梧死了，我就送你离开这里，离开大盛。” 这样的交易，实在是闻所未闻。 “好啊。” 云溪想也不想答应下来。 反正自己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更何况，沈苍梧如果那么好杀的话，这帮人也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人再次离开。 云溪所在的房间再度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可此刻的云溪可不敢认为这黑暗之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毕竟，刚刚那些杀了桃樱的袖箭，也是从黑暗之中而出。 再加上这帮杀手都是从小联系龟息之术，让云溪听不出呼吸声，那想必依旧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沈苍梧，不管你是真的还是演的，总归，千万别来救人。 云溪在心底默默祈祷。 山下，秦虎带着人赶到。 “这山上不就是一座道观，你确定白骨会的总部就在这里？” 秦虎找云溪也已经找了几个时辰，可一无所获。 大街上平白遇到一个沈苍梧的手下，说知道云溪是被白骨会的人带走了，并且关在城郊三十里外的那一座小山上。 若是放在平时，秦虎定然是不会相信的，只是眼下情况实在是特殊，便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 “秦大人，千真万确。” 那去找秦虎的人手中拿着沈苍梧的玉牌，秦虎肯定是认得的。 至于沈苍梧自己为什么不来救，那秦虎便不得而知了。 秦虎带着人暂时隐藏在山上的树木之后，抬眼望去，便是数十级的台阶， “秦大人，这地方——” 秦虎手底下的人也不是愣头青，一看到这个地形就知道很难偷偷潜进去。 “我平时都白教你们了么？别忘了，这地方明面上是个道观。”秦虎扫了一眼山上的陈设。 许久之前便听说京郊有个道观，只不过一直都未曾听说过出过什么问题。 看来，都是这白骨会幕后之人只手遮天。 “是，秦大人。” 秦虎的手下们立刻心领神会，一半人将身上的官差衙役的制服都脱了下来，直接换上了随身携带的老百姓的粗布蓝衣。 而另一半人，则依旧是威风凛凛的官差衙役。 那换上了粗布蓝衣的在秦虎一个眼神示意下，纷纷朝着那山上的道观跑去。 间隔几次呼吸的时间，剩下的人也就都追了上去。 “别跑！” 这喊声，让整座山上的人都能够听到。 沈苍梧派来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未免有些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秦虎拍了拍他的肩，“不必这么惊讶，这一招，也是当年你们九殿下交给我的，兵不厌诈。” 沈苍梧的手下默默点了点头，想了想，这样的主意确实也是沈苍梧能够想出来的点子。 “道观”里守着山门的弟子听见底下的动静，相互看了一眼，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底下这帮粗布蓝衣忙着逃命的家伙就已经先一步冲了进来。 “站住！” 小道童打扮的人赶紧伸手想要拦人。 结果，没有带武器的这些小道童自然不是这帮练家子的对手，才刚刚一抬手，就已经被冲上来的人给推开。 “拦住他们！” 小道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就有些慌了，连忙对着山门之后的人大喊。 里头的那些人听见“小道童”的动静，纷纷拿着武器便要出来，然而，在看到那些正在上山的衙役捕快之时，哪里还有人敢直接冲出来？ 这跟自己暴露有什么区别？ 那些冲进道观里的人才刚刚进来，就仿佛如同一滴水汇入了海洋一般，根本寻不到踪迹。 “会长，我们怎么办？” 底下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去大厅找那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听完手底下的人的汇报，倒是也不慌乱，摘下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一枚玉佩，“去，把这个东西送到八皇子府中，记得，悄悄得去。” “是。” 手下人拿着玉佩便走。 中年女人让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立即拿来道袍，她直接披上，又戴上了发冠，看着还真像是那么一个修行之人。 “走，跟我去见客。” 那些捕快们冲进了山门，很快就被中年女人下令挡住。 秦虎慢悠悠得拾级而上，最终站在了自己的手下们的队列前。 “秦大人，这好大的阵仗啊——” 中年女人一甩拂尘，倒真的是一副出事高人的样子。 秦虎负着手站在那里，见还真的有一个女冠出来同自己交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我今日来此，倒不是为了惊扰各位的清修，实在是有些不长眼的狗杂种，在城里头犯了事，跑到这里附近来躲着，我来抓人就跑得慌不择路，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这里，这些人所犯之事非同小可，本官也耽误不得。” 说着，秦虎便要带着人开始搜查。 中年女人一个眼神，她手底下的那些人便都已经围了上去。 秦虎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样阻拦官差，登时也就来了脾气。 “这是什么意思？”秦虎皱眉，质问着面前的女冠。 女冠似是真的有些抱歉得笑了笑，单手立成掌，同秦虎打了个道家的招呼，“实在是我这落霞观另有主人，我等也不过是沾了主人的光，这才有个安身之所得以在此修行。” 第101章 兵不厌诈 是她云溪在这风云诡谲的京城之中，为数不多感受到的“真实”。 中年女人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摆摆手，让手底下的人把桃樱的尸首拉出去，“找个地方烧了。” 做杀手的，果然还是没什么人情味。 就算桃樱叫了她师傅叫了这么多年，这组织里的人依旧是不为所动。 “云溪姑娘——” 中年女人等手下人清理完了现场之后，才继续看着这个眼眶已经发红的女人。 她也并不理解，明明桃樱从一开始接近云溪，便是不怀好意，为什么云溪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还是会为她的死而感到难过。 “你放心，如果沈苍梧真的不来救你，我也不会杀你。”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就当是小桃子的命抵了你的命，这段时间还请你在我这宅子里住上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沈苍梧死了，我就送你离开这里，离开大盛。” 这样的交易，实在是闻所未闻。 “好啊。” 云溪想也不想答应下来。 反正自己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更何况，沈苍梧如果那么好杀的话，这帮人也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人再次离开。 云溪所在的房间再度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可此刻的云溪可不敢认为这黑暗之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毕竟，刚刚那些杀了桃樱的袖箭，也是从黑暗之中而出。 再加上这帮杀手都是从小联系龟息之术，让云溪听不出呼吸声，那想必依旧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沈苍梧，不管你是真的还是演的，总归，千万别来救人。 云溪在心底默默祈祷。 山下，秦虎带着人赶到。 “这山上不就是一座道观，你确定白骨会的总部就在这里？” 秦虎找云溪也已经找了几个时辰，可一无所获。 大街上平白遇到一个沈苍梧的手下，说知道云溪是被白骨会的人带走了，并且关在城郊三十里外的那一座小山上。 若是放在平时，秦虎定然是不会相信的，只是眼下情况实在是特殊，便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 “秦大人，千真万确。” 那去找秦虎的人手中拿着沈苍梧的玉牌，秦虎肯定是认得的。 至于沈苍梧自己为什么不来救，那秦虎便不得而知了。 秦虎带着人暂时隐藏在山上的树木之后，抬眼望去，便是数十级的台阶， “秦大人，这地方——” 秦虎手底下的人也不是愣头青，一看到这个地形就知道很难偷偷潜进去。 “我平时都白教你们了么？别忘了，这地方明面上是个道观。”秦虎扫了一眼山上的陈设。 许久之前便听说京郊有个道观，只不过一直都未曾听说过出过什么问题。 看来，都是这白骨会幕后之人只手遮天。 “是，秦大人。” 秦虎的手下们立刻心领神会，一半人将身上的官差衙役的制服都脱了下来，直接换上了随身携带的老百姓的粗布蓝衣。 而另一半人，则依旧是威风凛凛的官差衙役。 那换上了粗布蓝衣的在秦虎一个眼神示意下，纷纷朝着那山上的道观跑去。 间隔几次呼吸的时间，剩下的人也就都追了上去。 “别跑！” 这喊声，让整座山上的人都能够听到。 沈苍梧派来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未免有些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秦虎拍了拍他的肩，“不必这么惊讶，这一招，也是当年你们九殿下交给我的，兵不厌诈。” 沈苍梧的手下默默点了点头，想了想，这样的主意确实也是沈苍梧能够想出来的点子。 “道观”里守着山门的弟子听见底下的动静，相互看了一眼，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底下这帮粗布蓝衣忙着逃命的家伙就已经先一步冲了进来。 “站住！” 小道童打扮的人赶紧伸手想要拦人。 结果，没有带武器的这些小道童自然不是这帮练家子的对手，才刚刚一抬手，就已经被冲上来的人给推开。 “拦住他们！” 小道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就有些慌了，连忙对着山门之后的人大喊。 里头的那些人听见“小道童”的动静，纷纷拿着武器便要出来，然而，在看到那些正在上山的衙役捕快之时，哪里还有人敢直接冲出来？ 这跟自己暴露有什么区别？ 那些冲进道观里的人才刚刚进来，就仿佛如同一滴水汇入了海洋一般，根本寻不到踪迹。 “会长，我们怎么办？” 底下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去大厅找那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听完手底下的人的汇报，倒是也不慌乱，摘下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一枚玉佩，“去，把这个东西送到八皇子府中，记得，悄悄得去。” “是。” 手下人拿着玉佩便走。 中年女人让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立即拿来道袍，她直接披上，又戴上了发冠，看着还真像是那么一个修行之人。 “走，跟我去见客。” 那些捕快们冲进了山门，很快就被中年女人下令挡住。 秦虎慢悠悠得拾级而上，最终站在了自己的手下们的队列前。 “秦大人，这好大的阵仗啊——” 中年女人一甩拂尘，倒真的是一副出事高人的样子。 秦虎负着手站在那里，见还真的有一个女冠出来同自己交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我今日来此，倒不是为了惊扰各位的清修，实在是有些不长眼的狗杂种，在城里头犯了事，跑到这里附近来躲着，我来抓人就跑得慌不择路，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这里，这些人所犯之事非同小可，本官也耽误不得。” 说着，秦虎便要带着人开始搜查。 中年女人一个眼神，她手底下的那些人便都已经围了上去。 秦虎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样阻拦官差，登时也就来了脾气。 “这是什么意思？”秦虎皱眉，质问着面前的女冠。 女冠似是真的有些抱歉得笑了笑，单手立成掌，同秦虎打了个道家的招呼，“实在是我这落霞观另有主人，我等也不过是沾了主人的光，这才有个安身之所得以在此修行。” 第102章 自作自受 这话说得还真是—— 滴水不漏。 “既然此处有主，那么不妨告诉本官，主人家是谁？本官也好尽快派人去寻了主人家的同意，不妨碍我缉拿这些闹事的凶犯。” 秦虎步步紧逼。 那中年女人的脸上虽然还是挂着笑，但是心中显然已经有些发慌。 只能祈祷自己手底下的人脚程快一些，尽快让八皇子沈知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主人家想必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还请秦大人稍候，耽误不了什么时辰。”女冠并不肯泄露自己主家的底子。 其实有些事情，秦虎的心里也很清楚。 比如这位女冠的背后到底是谁。 不过，这些事情心照不宣，毕竟要是真的捅破了，那这事情可就大了去了。 “好啊——既然马上就会有结果，那本官就带着自己手底下的这帮兄弟们在这里等一等，反正这山上也就只有这一条下山的路，那些跑进去的无胆匪类，顶多也就是在里面乱窜，根本就跑不出这地界。” 秦虎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女冠的眼神带着莫名的审视。 女冠试图稳住心神，可在她眼前的这位，毕竟是京畿之地最为赫赫有名的捕头，手上抓了多少江洋大盗，此前白骨会也有不少人就是折在他的手里。 虽然这里是白骨会的老巢，她的身后都是白骨会训练有素的杀手，可若是他们敢在这个地方动手，就等于是昭告天下了。 这如何使得？ “你们几个，去山上各处也找一找，看看是否有秦大人要抓的人，能带过来的就带过来，毕竟这观里为了防止飞贼，也用了不少机关。”女冠挥手叫来了身后伺候的丫鬟。 丫鬟领命而去。 只不过“机关”两个字落到秦虎的耳中，他的脸色便是一变，“真没想到修道之人居然还有如此之重的杀心？” “让秦大人见笑了，实在是这观里还有不少用来炼丹的宝贝，前段时间总是遭飞贼的惦记，因而才特地寻了工匠将那些机关装上去，也不是我们心狠，这也实在是被闹得没办法。” 女冠说着说着，还卖起惨来。 秦虎没再接话。 且不说这机关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是真的有，秦虎相信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也一定能够避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两边仍旧在继续僵持。 就在秦虎的手下都有些等待不下去的时候，山下终于来了人。 只不过，这来的人显然有些出乎秦虎的意料。 从马上下来的人身穿重甲，大概有五十几号人。 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铁质的面具，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身上的铠甲在日光之下都散发这凛冽的寒光。 ——铁面军。 “铁面军怎么来了？” 秦虎的手下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他们都很清楚如今铁面军的归属权已经不在九皇子沈苍梧的手中，而是给了八皇子沈知行。 既然铁面军出现在这里，那看来这地方就是八皇子沈知行的地盘了。 “秦大人。” 铁面军的首领走到秦虎面前，拱手一礼。 “铁首领。”秦虎也还礼。 铁面军的每一代首领都统一称为“铁首领”，这还是沈苍梧当时立下的规矩。 “八皇子听闻您在这里抓逃犯，特地派我等带着人来相助，只是有一点，等人抓到之后，我要先带回去给八皇子过目，还请秦大人理解。” 铁首领这话虽然说得表面客气，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秦虎万万没想到沈知行居然会给他来这一招。 “这是自然。”秦虎比了个“请”的手势，“人就在里头，下官原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毕竟这么大的山，下官也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就有劳铁首领了。” 秦虎既然都这么说了，女冠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阻拦的道理。 道观里的人尽数将道路让开。 铁面军昂扬而入。 毕竟是行伍出身，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在山上布防完成。 “小心！” 不知是谁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得有人大喊了一声，立刻从四面八方就有箭矢飞出来。 铁面军身穿重甲，底下又有银丝软铠护身，这些箭矢根本就伤不了他们一星半点。 “老大，人在这里，我们抓到了！” 忽得有秦虎的手下声音响起，他们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观里的树丛，直接就把藏在里头的人给抓了起来。 这藏在树丛里的人，自然不会是秦虎手下变装的那些人。 弓箭和箭矢，都是人赃并获。 铁首领立刻走上前去，抢过其中一个人手中的长弓，仔仔细细得检查了一番。 那铁面具虽然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眼睛之中流露出的震惊还是掩饰不住的。 “铁首领，你这是——” 秦虎的动作比铁面军稍微慢了一些，才刚来就正好撞见铁面军这震惊的神情。 他赶紧将那人手中的长弓和箭矢也都拿了过来，在上面细细搜寻了一番，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小字——“八”。 长弓之上，还有一个印鉴。 那印鉴，在京城之中为官的人，尤其是武官，大多都是认得的。 “这是兵部拨给八皇子的东西？”秦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得直接说了出来。 “这东西，怎么能出现在这里？”铁首领不敢置信得摇了摇头。 即便这里是沈知行的私人地盘，可刑部拨下来的这些长弓和箭矢，按照本朝律例，是只能用于八皇子所居住之处的侍卫武器，绝不可以出现在别的地方。 如今出现在了这里—— “这——”女冠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看这两个人的神情也能够读出来，这长弓和箭矢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连忙就要想办法找补，“这东西一定是八皇子看这观里实在是太容易丢东西，所以才开恩给了观里这些，我——” 秦虎摇摇头。 “这话，还是留着去同皇上解释。” 抓住这么一个机会，秦虎自然不是放过，立即就让手底下的人一拥而上，将这女冠给绑了。 第102章 自作自受 这话说得还真是—— 滴水不漏。 “既然此处有主，那么不妨告诉本官，主人家是谁？本官也好尽快派人去寻了主人家的同意，不妨碍我缉拿这些闹事的凶犯。” 秦虎步步紧逼。 那中年女人的脸上虽然还是挂着笑，但是心中显然已经有些发慌。 只能祈祷自己手底下的人脚程快一些，尽快让八皇子沈知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主人家想必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还请秦大人稍候，耽误不了什么时辰。”女冠并不肯泄露自己主家的底子。 其实有些事情，秦虎的心里也很清楚。 比如这位女冠的背后到底是谁。 不过，这些事情心照不宣，毕竟要是真的捅破了，那这事情可就大了去了。 “好啊——既然马上就会有结果，那本官就带着自己手底下的这帮兄弟们在这里等一等，反正这山上也就只有这一条下山的路，那些跑进去的无胆匪类，顶多也就是在里面乱窜，根本就跑不出这地界。” 秦虎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女冠的眼神带着莫名的审视。 女冠试图稳住心神，可在她眼前的这位，毕竟是京畿之地最为赫赫有名的捕头，手上抓了多少江洋大盗，此前白骨会也有不少人就是折在他的手里。 虽然这里是白骨会的老巢，她的身后都是白骨会训练有素的杀手，可若是他们敢在这个地方动手，就等于是昭告天下了。 这如何使得？ “你们几个，去山上各处也找一找，看看是否有秦大人要抓的人，能带过来的就带过来，毕竟这观里为了防止飞贼，也用了不少机关。”女冠挥手叫来了身后伺候的丫鬟。 丫鬟领命而去。 只不过“机关”两个字落到秦虎的耳中，他的脸色便是一变，“真没想到修道之人居然还有如此之重的杀心？” “让秦大人见笑了，实在是这观里还有不少用来炼丹的宝贝，前段时间总是遭飞贼的惦记，因而才特地寻了工匠将那些机关装上去，也不是我们心狠，这也实在是被闹得没办法。” 女冠说着说着，还卖起惨来。 秦虎没再接话。 且不说这机关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是真的有，秦虎相信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也一定能够避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两边仍旧在继续僵持。 就在秦虎的手下都有些等待不下去的时候，山下终于来了人。 只不过，这来的人显然有些出乎秦虎的意料。 从马上下来的人身穿重甲，大概有五十几号人。 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铁质的面具，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身上的铠甲在日光之下都散发这凛冽的寒光。 ——铁面军。 “铁面军怎么来了？” 秦虎的手下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他们都很清楚如今铁面军的归属权已经不在九皇子沈苍梧的手中，而是给了八皇子沈知行。 既然铁面军出现在这里，那看来这地方就是八皇子沈知行的地盘了。 “秦大人。” 铁面军的首领走到秦虎面前，拱手一礼。 “铁首领。”秦虎也还礼。 铁面军的每一代首领都统一称为“铁首领”，这还是沈苍梧当时立下的规矩。 “八皇子听闻您在这里抓逃犯，特地派我等带着人来相助，只是有一点，等人抓到之后，我要先带回去给八皇子过目，还请秦大人理解。” 铁首领这话虽然说得表面客气，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秦虎万万没想到沈知行居然会给他来这一招。 “这是自然。”秦虎比了个“请”的手势，“人就在里头，下官原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毕竟这么大的山，下官也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就有劳铁首领了。” 秦虎既然都这么说了，女冠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阻拦的道理。 道观里的人尽数将道路让开。 铁面军昂扬而入。 毕竟是行伍出身，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在山上布防完成。 “小心！” 不知是谁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得有人大喊了一声，立刻从四面八方就有箭矢飞出来。 铁面军身穿重甲，底下又有银丝软铠护身，这些箭矢根本就伤不了他们一星半点。 “老大，人在这里，我们抓到了！” 忽得有秦虎的手下声音响起，他们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观里的树丛，直接就把藏在里头的人给抓了起来。 这藏在树丛里的人，自然不会是秦虎手下变装的那些人。 弓箭和箭矢，都是人赃并获。 铁首领立刻走上前去，抢过其中一个人手中的长弓，仔仔细细得检查了一番。 那铁面具虽然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眼睛之中流露出的震惊还是掩饰不住的。 “铁首领，你这是——” 秦虎的动作比铁面军稍微慢了一些，才刚来就正好撞见铁面军这震惊的神情。 他赶紧将那人手中的长弓和箭矢也都拿了过来，在上面细细搜寻了一番，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小字——“八”。 长弓之上，还有一个印鉴。 那印鉴，在京城之中为官的人，尤其是武官，大多都是认得的。 “这是兵部拨给八皇子的东西？”秦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得直接说了出来。 “这东西，怎么能出现在这里？”铁首领不敢置信得摇了摇头。 即便这里是沈知行的私人地盘，可刑部拨下来的这些长弓和箭矢，按照本朝律例，是只能用于八皇子所居住之处的侍卫武器，绝不可以出现在别的地方。 如今出现在了这里—— “这——”女冠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看这两个人的神情也能够读出来，这长弓和箭矢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连忙就要想办法找补，“这东西一定是八皇子看这观里实在是太容易丢东西，所以才开恩给了观里这些，我——” 秦虎摇摇头。 “这话，还是留着去同皇上解释。” 抓住这么一个机会，秦虎自然不是放过，立即就让手底下的人一拥而上，将这女冠给绑了。 第103章 不肯放人 云溪被救出来的时候，离她这一次被擒，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把她救出来的，是铁面军。 在看到这些人的那一刻，云溪甚至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云溪姑娘。” 沈苍梧派去的人从铁面军首领的手中将她接了过去。 云溪被丫鬟们扶着走出来，看到这偌大的山门道观里，都是被铁面军控制起来的道童模样的杀手们。 以及那个已经被押解上车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在看到云溪的时候，脸色巨变，“早知道，就不应该留下你！” “敢把主意打到九皇子身边的人身上，是不要命了么！”沈苍梧的手下可见不得有人冒犯沈苍梧亲自下令要救的人。 即便在他的眼中，可能并不能十分看上云溪这个人。 “呵呵。”那中年女人的视线依旧紧盯着云溪，“你的心里很清楚，你的身上背了一条人命，你不可能还能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云溪，记住你说的话，桃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死的！” 云溪一怔。 这中年女人的话，其实并不是提醒，而是诛心。 告诉她，从一开始桃樱就是想要帮助她离开九皇子府，离开沈苍梧。 而被白骨会抓到这里，并不是桃樱想要见到的。 她也尽力弥补了，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惜——”云溪摇了摇头，“我会永远都记得桃樱，记得她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你既然是她的师傅，对她下手却那般不留情面，这一笔账，我也不会忘的。” 说着，云溪转身便走，不再去看这束手就擒之后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的中年女人。 然而—— 云溪最终还是没有回到繁漪园。 秦虎等在云溪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走上前去，“云溪姑娘，你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所以，你还是得跟着我回县衙大牢里去。” “秦大人！”沈苍梧的手下见秦虎如此不通情理，也有些恼了。 秦虎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就算是沈苍梧亲自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带得走云溪。 更何况，站在云溪的立场，她也没有必要与秦虎为难。 “秦大人，走。” 说着，云溪便跟着秦虎走了。 繁漪园中，沈苍梧的毒素才刚清除了九分，就听见自己的手下在外面求见。 “人呢？” 只见到手下，却没见到云溪。 沈苍梧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疼。 “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云溪姑娘已经被救出，白骨会的老巢也已经被处理，但是云溪姑娘被秦大人给带走了。” “秦虎？”沈苍梧念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 “是因为那一日午宴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所以秦大人不肯放人。”手下据实回禀。 “废物。”沈苍梧骂了一句，便要起身下床。 沈风逸在旁边听了全程，早就知道沈苍梧这小子又要出幺蛾子，在他准备下床的时候，沈风逸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直接把沈苍梧给按在了原地。 这要是放在平时，以沈苍梧的功夫，想要挣脱沈风逸的钳制不过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可今天，他实在是没了什么反抗的力气。 “好了九哥，就算是想要去捞人，那也应该是我替你去。”沈风逸无奈得摇了摇头，“要是让父皇和我母妃知道你为了救云溪，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够不顾，你觉得，他们会允许云溪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话，沈苍梧知道，沈风逸说的就是真的。 皇家最不该暴露在人前的，就是对一个人的喜欢。 他的母亲当年，死去的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在此。 “那就拜托你了。” 沈苍梧如果有选择，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沈风逸的。 他太清楚沈风逸对云溪的态度，只是眼下，他别无选择。 “走了。”沈风逸同沈苍梧告别，又吩咐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大夫们都好好照顾沈苍梧。 几个大夫战战兢兢的，显然最近这几天也都被沈风逸这个阴晴不定的十四皇子给吓得够呛，中了毒却不去找宫里的御医，反而在都城之中找其他德高望重的大夫，这是什么原因，只要不是傻子，都是能够猜出来其中的原因呢的。 京城县衙内，黄大人看着再一次被带回来的云溪，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秦虎！”他看着面前老神在在的捕头，对于自己带回来的这个麻烦，是一点察觉都没有，“九殿下都来送过手信要你放人，甚至你还把人给看丢了一次，你是怎么敢再往我这京城县衙里领，你是觉得我头顶上的这一顶乌纱帽今年掉得还不够快是么！” 黄大人对着秦虎一顿输出。 不过秦虎倒也是并不十分在意，毕竟，黄大人这样说话都已经是常态了。 果不其然，在抱怨完之后，黄大人终于又恢复了正经神色，“现在怎么办？这事情已经不是我们京城县衙这个级别可以处理的了，不如封了卷宗，直接递给刑部来办，正好刑部也都是九殿下的人，我们也就当给九殿下做个人情。” 黄大人这一通组合拳打下来，是真的能够看出来他是深谙官场之理，对如今京中的局势也是了解甚深。 秦虎见黄大人终于步入了正题，也就收起了先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而严肃起来，“今日一起来捣毁白骨会的，是铁面军，如今铁面军是在谁的手里，想必黄大人比我更清楚，那么，您觉得背后的那位爷，又是什么想法呢？” “什么？铁面军？” 黄大人先前还很松弛得坐在软榻上，结果在听见这三个字之后，立即正襟危坐起来。 “这——”他开口，讲话都有些结巴，“以你所见，你觉得八皇子这是……”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秦虎知道黄大人的心里其实是跟明镜似的，“白骨会如今对于八殿下来说，已经成了一颗弃子。” 这京中，知道白骨会背后的人就是沈知行的，其实不在少数。 第103章 不肯放人 云溪被救出来的时候，离她这一次被擒，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把她救出来的，是铁面军。 在看到这些人的那一刻，云溪甚至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云溪姑娘。” 沈苍梧派去的人从铁面军首领的手中将她接了过去。 云溪被丫鬟们扶着走出来，看到这偌大的山门道观里，都是被铁面军控制起来的道童模样的杀手们。 以及那个已经被押解上车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在看到云溪的时候，脸色巨变，“早知道，就不应该留下你！” “敢把主意打到九皇子身边的人身上，是不要命了么！”沈苍梧的手下可见不得有人冒犯沈苍梧亲自下令要救的人。 即便在他的眼中，可能并不能十分看上云溪这个人。 “呵呵。”那中年女人的视线依旧紧盯着云溪，“你的心里很清楚，你的身上背了一条人命，你不可能还能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云溪，记住你说的话，桃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死的！” 云溪一怔。 这中年女人的话，其实并不是提醒，而是诛心。 告诉她，从一开始桃樱就是想要帮助她离开九皇子府，离开沈苍梧。 而被白骨会抓到这里，并不是桃樱想要见到的。 她也尽力弥补了，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惜——”云溪摇了摇头，“我会永远都记得桃樱，记得她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你既然是她的师傅，对她下手却那般不留情面，这一笔账，我也不会忘的。” 说着，云溪转身便走，不再去看这束手就擒之后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的中年女人。 然而—— 云溪最终还是没有回到繁漪园。 秦虎等在云溪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走上前去，“云溪姑娘，你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所以，你还是得跟着我回县衙大牢里去。” “秦大人！”沈苍梧的手下见秦虎如此不通情理，也有些恼了。 秦虎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就算是沈苍梧亲自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带得走云溪。 更何况，站在云溪的立场，她也没有必要与秦虎为难。 “秦大人，走。” 说着，云溪便跟着秦虎走了。 繁漪园中，沈苍梧的毒素才刚清除了九分，就听见自己的手下在外面求见。 “人呢？” 只见到手下，却没见到云溪。 沈苍梧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疼。 “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云溪姑娘已经被救出，白骨会的老巢也已经被处理，但是云溪姑娘被秦大人给带走了。” “秦虎？”沈苍梧念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 “是因为那一日午宴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所以秦大人不肯放人。”手下据实回禀。 “废物。”沈苍梧骂了一句，便要起身下床。 沈风逸在旁边听了全程，早就知道沈苍梧这小子又要出幺蛾子，在他准备下床的时候，沈风逸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直接把沈苍梧给按在了原地。 这要是放在平时，以沈苍梧的功夫，想要挣脱沈风逸的钳制不过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可今天，他实在是没了什么反抗的力气。 “好了九哥，就算是想要去捞人，那也应该是我替你去。”沈风逸无奈得摇了摇头，“要是让父皇和我母妃知道你为了救云溪，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够不顾，你觉得，他们会允许云溪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话，沈苍梧知道，沈风逸说的就是真的。 皇家最不该暴露在人前的，就是对一个人的喜欢。 他的母亲当年，死去的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在此。 “那就拜托你了。” 沈苍梧如果有选择，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沈风逸的。 他太清楚沈风逸对云溪的态度，只是眼下，他别无选择。 “走了。”沈风逸同沈苍梧告别，又吩咐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大夫们都好好照顾沈苍梧。 几个大夫战战兢兢的，显然最近这几天也都被沈风逸这个阴晴不定的十四皇子给吓得够呛，中了毒却不去找宫里的御医，反而在都城之中找其他德高望重的大夫，这是什么原因，只要不是傻子，都是能够猜出来其中的原因呢的。 京城县衙内，黄大人看着再一次被带回来的云溪，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秦虎！”他看着面前老神在在的捕头，对于自己带回来的这个麻烦，是一点察觉都没有，“九殿下都来送过手信要你放人，甚至你还把人给看丢了一次，你是怎么敢再往我这京城县衙里领，你是觉得我头顶上的这一顶乌纱帽今年掉得还不够快是么！” 黄大人对着秦虎一顿输出。 不过秦虎倒也是并不十分在意，毕竟，黄大人这样说话都已经是常态了。 果不其然，在抱怨完之后，黄大人终于又恢复了正经神色，“现在怎么办？这事情已经不是我们京城县衙这个级别可以处理的了，不如封了卷宗，直接递给刑部来办，正好刑部也都是九殿下的人，我们也就当给九殿下做个人情。” 黄大人这一通组合拳打下来，是真的能够看出来他是深谙官场之理，对如今京中的局势也是了解甚深。 秦虎见黄大人终于步入了正题，也就收起了先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而严肃起来，“今日一起来捣毁白骨会的，是铁面军，如今铁面军是在谁的手里，想必黄大人比我更清楚，那么，您觉得背后的那位爷，又是什么想法呢？” “什么？铁面军？” 黄大人先前还很松弛得坐在软榻上，结果在听见这三个字之后，立即正襟危坐起来。 “这——”他开口，讲话都有些结巴，“以你所见，你觉得八皇子这是……”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秦虎知道黄大人的心里其实是跟明镜似的，“白骨会如今对于八殿下来说，已经成了一颗弃子。” 这京中，知道白骨会背后的人就是沈知行的，其实不在少数。 第104章 谁的错？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捅到明面上来？不过就是因为事关夺嫡，所以实在是不好公开提起罢了。 “更何况，这一次派出了铁面军来捣毁白骨会的总部，无非就是想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彻底撇清自己和白骨会的关系，毕竟，如今追在这白骨会身后的，可是九殿下。”黄大人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他混迹官场的老油条天赋。 也是被黄大人这样一提醒，秦虎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一次的案子，并不仅仅只是冲着撇清和白骨会的关系去的。 “糟了！”他迅速得反应过来，也不再和黄大人继续聊下去，只是撇下一句，“派人去盯着云溪，绝对不能够让她出事。” 黄大人尚都来不及应一句，就看见秦虎已经飞奔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秦虎这是去做什么，不过看他这着急万分的样子，想必也是有急事要去办。 黄大人喝完了手边的茶，拍了拍手，让底下伺候的人来把茶盏都撤下去，想起刚刚秦虎临走之前的话，这才吩咐下去。 如今正身处大牢之中的云溪依旧还是默默得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两天之前，她就是在这里，等待着繁漪园下毒的那个幕后黑手出面，尽管早就已经有了怀疑，可当看到桃樱的那一刻，她还是震惊了。 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还有一个人为了救自己而死。 她和桃樱，并不能算是一路人。 可桃樱毕竟是死了。 死了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连带着桃樱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云溪重重得叹了口气，忽然听到墙的那边似乎是有人在敲。 “咚咚——咚咚咚——” 声音三短两长，十分规律。 边上关着的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桃樱的师傅。 这个中年女人原本是应当被铁面军带走的，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秦虎一起带来了这里。 “云溪，我知道你可以听到。” 在敲了几声之后，隔壁的中年女人说话了。 云溪坐在原地，并没有回应。 “其实，桃樱这个孩子跟我说过很多次，她不想要当杀手。” 语气舒缓，那中年女人一开口便是小时候的桃樱。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的父母都是白骨会的杀手，在她出生之后不久就在一次暗杀任务中双双过世，那时候他们的刺杀对象，就是贵妃。”那中年女人娓娓道来。 云溪继续听着，在听到“贵妃”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串起来了—— 所有的事。 “只可惜，那个时候贵妃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是在下江南的队伍中，他们也没有得手。”中年女人提起那一次的刺杀失败，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可惜，“他们两个人都算是当时的白骨会里身手最好的人。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说起十余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中年女人只剩下了感慨。 “后来，我们还是杀了贵妃，只不过那一次，我动用了上百名精英杀手，却没想到，彼时的贵妃已经受到了皇帝的厌弃，同样是下江南，其实只需要派一个人就能够得手，唯一麻烦的，是她的儿子——” 她说的那个儿子，想必就是当时年纪并不是很大的沈苍梧了。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刺杀，沈苍梧不会失忆流落民间，他也不会失去她的母亲。 “原本，我们应该也可以顺利把沈苍梧给除了，可是没想到这个小子求生的意志可真是强烈，我带着人搜遍了整座山都没有找到他。” 中年女人说的话，倒是替云溪弥补了许多记忆中的空白。 那些她还不认识沈苍梧的时候。 “后来小桃子来告诉我，我才知道，沈苍梧这个小子真是命大，掉落了悬崖也还能够被别人给捡走，不过他却失忆了，这原本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局，如果皇帝的人没有找到他。”中年女人嗤笑了一声，“真可惜啊——实在是可惜——” 云溪其实能够听懂这个女人到底是在可惜些什么。 如果沈苍梧没有被找回来，那么在这个朝堂之上，沈知行的太子之位就是牢固不可动摇的。 既然如此，白骨会也就没有需要冒着危险去出手的时候。 他们如今虽然是杀手，但这不代表他们这一辈子就会是杀手。 只要沈知行能够登基，他们就能够换一个身份，自由得行走在阳光下。 如何会不恨沈苍梧呢？ “你们作为杀手，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跟沈苍梧没有关系。”云溪定了定神，她原本是不想要和这个中年女人说任何话的，可是现在听下来，这个女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难得听见云溪回一句她的话，那中年女人颇有些意外。 “说实话，听小桃儿提起你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沈苍梧是真的看上了你，不过现在看到你也还是被关在这个地方，又觉得你跟那些达官贵人后宅里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那中年女人语出嘲讽。 云溪却是并不在意。 “我与你说的从来都是，沈苍梧不会为了我放弃任何东西。”云溪抬头，从牢房里的这一扇小小窗户看出去，已经可以看见外头升起的月亮。 月光如银光泻地，煞是好看。 那隔壁的中年女人还在说什么，云溪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外头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却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的。 “陛下有旨，现在提要犯进宫审问！” 两间牢房的房门是被同时打开的。 来提人的是御前侍卫统领，一脸的肃穆。 这个人，云溪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宫中的时候见过。 她默默站起来，不发一言得跟着眼前的人走。 “等一下！” 一行人即将离开大牢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刚刚下马的沈风逸。 沈风逸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带队的御前侍卫统领，“胡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指了指跟在胡统领身后的其他御前侍卫，他们的刀都架在他人的脖子上。 第104章 谁的错？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捅到明面上来？不过就是因为事关夺嫡，所以实在是不好公开提起罢了。 “更何况，这一次派出了铁面军来捣毁白骨会的总部，无非就是想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彻底撇清自己和白骨会的关系，毕竟，如今追在这白骨会身后的，可是九殿下。”黄大人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他混迹官场的老油条天赋。 也是被黄大人这样一提醒，秦虎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一次的案子，并不仅仅只是冲着撇清和白骨会的关系去的。 “糟了！”他迅速得反应过来，也不再和黄大人继续聊下去，只是撇下一句，“派人去盯着云溪，绝对不能够让她出事。” 黄大人尚都来不及应一句，就看见秦虎已经飞奔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秦虎这是去做什么，不过看他这着急万分的样子，想必也是有急事要去办。 黄大人喝完了手边的茶，拍了拍手，让底下伺候的人来把茶盏都撤下去，想起刚刚秦虎临走之前的话，这才吩咐下去。 如今正身处大牢之中的云溪依旧还是默默得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两天之前，她就是在这里，等待着繁漪园下毒的那个幕后黑手出面，尽管早就已经有了怀疑，可当看到桃樱的那一刻，她还是震惊了。 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还有一个人为了救自己而死。 她和桃樱，并不能算是一路人。 可桃樱毕竟是死了。 死了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连带着桃樱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云溪重重得叹了口气，忽然听到墙的那边似乎是有人在敲。 “咚咚——咚咚咚——” 声音三短两长，十分规律。 边上关着的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桃樱的师傅。 这个中年女人原本是应当被铁面军带走的，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秦虎一起带来了这里。 “云溪，我知道你可以听到。” 在敲了几声之后，隔壁的中年女人说话了。 云溪坐在原地，并没有回应。 “其实，桃樱这个孩子跟我说过很多次，她不想要当杀手。” 语气舒缓，那中年女人一开口便是小时候的桃樱。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的父母都是白骨会的杀手，在她出生之后不久就在一次暗杀任务中双双过世，那时候他们的刺杀对象，就是贵妃。”那中年女人娓娓道来。 云溪继续听着，在听到“贵妃”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串起来了—— 所有的事。 “只可惜，那个时候贵妃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是在下江南的队伍中，他们也没有得手。”中年女人提起那一次的刺杀失败，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可惜，“他们两个人都算是当时的白骨会里身手最好的人。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说起十余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中年女人只剩下了感慨。 “后来，我们还是杀了贵妃，只不过那一次，我动用了上百名精英杀手，却没想到，彼时的贵妃已经受到了皇帝的厌弃，同样是下江南，其实只需要派一个人就能够得手，唯一麻烦的，是她的儿子——” 她说的那个儿子，想必就是当时年纪并不是很大的沈苍梧了。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刺杀，沈苍梧不会失忆流落民间，他也不会失去她的母亲。 “原本，我们应该也可以顺利把沈苍梧给除了，可是没想到这个小子求生的意志可真是强烈，我带着人搜遍了整座山都没有找到他。” 中年女人说的话，倒是替云溪弥补了许多记忆中的空白。 那些她还不认识沈苍梧的时候。 “后来小桃子来告诉我，我才知道，沈苍梧这个小子真是命大，掉落了悬崖也还能够被别人给捡走，不过他却失忆了，这原本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局，如果皇帝的人没有找到他。”中年女人嗤笑了一声，“真可惜啊——实在是可惜——” 云溪其实能够听懂这个女人到底是在可惜些什么。 如果沈苍梧没有被找回来，那么在这个朝堂之上，沈知行的太子之位就是牢固不可动摇的。 既然如此，白骨会也就没有需要冒着危险去出手的时候。 他们如今虽然是杀手，但这不代表他们这一辈子就会是杀手。 只要沈知行能够登基，他们就能够换一个身份，自由得行走在阳光下。 如何会不恨沈苍梧呢？ “你们作为杀手，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跟沈苍梧没有关系。”云溪定了定神，她原本是不想要和这个中年女人说任何话的，可是现在听下来，这个女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难得听见云溪回一句她的话，那中年女人颇有些意外。 “说实话，听小桃儿提起你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沈苍梧是真的看上了你，不过现在看到你也还是被关在这个地方，又觉得你跟那些达官贵人后宅里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那中年女人语出嘲讽。 云溪却是并不在意。 “我与你说的从来都是，沈苍梧不会为了我放弃任何东西。”云溪抬头，从牢房里的这一扇小小窗户看出去，已经可以看见外头升起的月亮。 月光如银光泻地，煞是好看。 那隔壁的中年女人还在说什么，云溪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外头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却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的。 “陛下有旨，现在提要犯进宫审问！” 两间牢房的房门是被同时打开的。 来提人的是御前侍卫统领，一脸的肃穆。 这个人，云溪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宫中的时候见过。 她默默站起来，不发一言得跟着眼前的人走。 “等一下！” 一行人即将离开大牢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刚刚下马的沈风逸。 沈风逸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带队的御前侍卫统领，“胡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指了指跟在胡统领身后的其他御前侍卫，他们的刀都架在他人的脖子上。 第105章 宫内审讯 这人，自然就是云溪和那个从白骨会里被抓来的头领。 “十四殿下，我等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行事，还请不要为难我们。”胡统领拱手一礼，却并没有给沈风逸任何面子，不等沈风逸答话，就已经大手一挥，让自己的手下们跟着自己赶紧走。 夜里的皇宫，灯火通明。 皇帝办公的御书房内，这个时候，却站满了人。 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是此事干系到了八皇子沈知行和九皇子沈苍梧，自然这皇后是免不了到场的，另一位，便是沈风逸的生母惠妃娘娘。 “皇上，人带到了。” 胡统领让自己的手下都候在殿外，自己带着两个人进去。 云溪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几位宫里的主子了，依旧守着规矩，只是低头前进，不敢抬头。 而另一位则不一样，习惯了在白骨会里发号施令的中年女人，似乎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在云溪已经先跪下去见礼的时候，她只是不屑得冷哼了一声，但是那胡统领只是不太重得踢了一脚，她就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老八，你深夜让朕召集如此多的人，是想要说什么，你就说。” 皇帝先开了口。 只是这个走向，让低头的云溪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白骨会的幕后人就是沈知行。 现在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想要把沈知行从白骨会这个泥潭里拉出来，再撇得干干净净，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只要上面的人说沈知行跟白骨会没关系，难道下面的人还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不成？ 不对劲，这一定不对劲。 云溪敏锐得察觉到了，可是为时已晚。 “回禀父皇，儿臣之所以请胡统领去天牢将这两位带过来，其实就是有话想要问问这两位。”沈知行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确切来说，是走到了那个中年女人的面前。 “说——白骨会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沈知行一把钳制住了那中年女人的下巴。 云溪虽然没有抬头，却也已经能够听出来沈知行这掩藏在语调之下的狠意。 “我不知道。”那中年女人被迫对上沈知行的眼神，似乎是因为下巴被钳制住，所以有些吃痛，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白骨会，不知道这位贵人在问的是什么！” 云溪都要忍不住为这个女人鼓掌了。 这样的心里素质，确实是可以。 “一派胡言！”沈知行见她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大怒，直接一个巴掌甩了上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老九背地里的那些勾当，甚至老九还让这个女人来配合你们演戏，想要把这些事情都栽赃到我的头上。” 单是这一句话，云溪便听明白了。 这哪里是只想着撇清关系，这分明是想要借着撇清关系前的最后这一下，直接把沈苍梧也一起送走。 以沈知行的脑子，这样的主意定然不是他能够想出来的，大概率，就是那位端坐在高位的皇后娘娘了。 “你胡说！”这一次厉声呵斥的，是另一个云溪没有听过的女人的声音，“贵妃姐姐就是死在白骨会的手里，小九与白骨会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如你所说，是白骨会的幕后之人！” “惠妃妹妹。”皇后的声音凉凉得响起，带着阴阳怪气，“贵妃当年到底是如何死的，尚且没有定论，妹妹非要说是白骨会的人杀的，可是有什么证据？这刑部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怎么到了妹妹这里就如此笃定，难不成，是知道什么？” 皇后这一句话，就直接把话题的中心从白骨会引到了惠妃的身上。 惠妃被堵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论起牙尖嘴利，确实还是皇后，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无人能及。 见有人替自己解决了质疑的惠妃，沈知行自然更加来劲，抓着中年女人下巴的手越发用力，“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还有办法可以对付你。” 那中年女人满眼都是冷笑。 “好，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沈知行拍了拍手，立时便有小太监送了一枚丸药上来，沈知行一抬手，那小太监便心领神会，直接掰开了中年女人的嘴，将这枚丸药给丢了进去。 中年女人并不想吃，却碍于被控制，那药还是送了进去。 “你……”女人只觉得那一瞬间浑身剧痛，就好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开始在地上抽搐蜷缩。 这画面十分可怖。 惠妃有些不忍心得挪开了眼睛。 “说，白骨会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沈知行继续质问。 中年女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殿，她却始终没有说出沈知行想要听到的答案。 皇后摇头感慨，“真不知道这小九是给手下的人灌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两个都这么听他的话，竟然是宁死也不愿意出卖主子。” “皇后娘娘这话，小十四倒是不敢替九哥接了。” 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不等小太监进来通传，沈风逸就已经先径自走了进来。 见到沈风逸，皇后便毫不掩饰得皱起了眉头。 “小十四，你来这里做什么？”惠妃见着自己的儿子，也有些意外。 毕竟，眼前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母妃。”沈风逸行礼，“九哥身上的毒素才刚清除，让我来同父皇和您报个平安，不曾想正好碰见了这一幕。” 他走到云溪的身侧停下，“这是在审讯吗？我记得这丫头是九哥从梅家庄带来的近身侍女，不是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里关着么？怎么来了这里？难不成，是瞒着九哥做了什么事情？” “呵呵。”皇后冷笑，“小十四，你与你九哥走得那么近，你九哥在做什么事情，你会不知道？” 一见皇后这是冲着沈风逸去了，惠妃自然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皇后姐姐这是说什么呢？小九做什么事了？姐姐这样说，是打算直接给小九定罪了？” 第105章 宫内审讯 这人，自然就是云溪和那个从白骨会里被抓来的头领。 “十四殿下，我等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行事，还请不要为难我们。”胡统领拱手一礼，却并没有给沈风逸任何面子，不等沈风逸答话，就已经大手一挥，让自己的手下们跟着自己赶紧走。 夜里的皇宫，灯火通明。 皇帝办公的御书房内，这个时候，却站满了人。 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是此事干系到了八皇子沈知行和九皇子沈苍梧，自然这皇后是免不了到场的，另一位，便是沈风逸的生母惠妃娘娘。 “皇上，人带到了。” 胡统领让自己的手下都候在殿外，自己带着两个人进去。 云溪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几位宫里的主子了，依旧守着规矩，只是低头前进，不敢抬头。 而另一位则不一样，习惯了在白骨会里发号施令的中年女人，似乎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在云溪已经先跪下去见礼的时候，她只是不屑得冷哼了一声，但是那胡统领只是不太重得踢了一脚，她就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老八，你深夜让朕召集如此多的人，是想要说什么，你就说。” 皇帝先开了口。 只是这个走向，让低头的云溪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白骨会的幕后人就是沈知行。 现在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想要把沈知行从白骨会这个泥潭里拉出来，再撇得干干净净，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只要上面的人说沈知行跟白骨会没关系，难道下面的人还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不成？ 不对劲，这一定不对劲。 云溪敏锐得察觉到了，可是为时已晚。 “回禀父皇，儿臣之所以请胡统领去天牢将这两位带过来，其实就是有话想要问问这两位。”沈知行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确切来说，是走到了那个中年女人的面前。 “说——白骨会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沈知行一把钳制住了那中年女人的下巴。 云溪虽然没有抬头，却也已经能够听出来沈知行这掩藏在语调之下的狠意。 “我不知道。”那中年女人被迫对上沈知行的眼神，似乎是因为下巴被钳制住，所以有些吃痛，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白骨会，不知道这位贵人在问的是什么！” 云溪都要忍不住为这个女人鼓掌了。 这样的心里素质，确实是可以。 “一派胡言！”沈知行见她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大怒，直接一个巴掌甩了上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老九背地里的那些勾当，甚至老九还让这个女人来配合你们演戏，想要把这些事情都栽赃到我的头上。” 单是这一句话，云溪便听明白了。 这哪里是只想着撇清关系，这分明是想要借着撇清关系前的最后这一下，直接把沈苍梧也一起送走。 以沈知行的脑子，这样的主意定然不是他能够想出来的，大概率，就是那位端坐在高位的皇后娘娘了。 “你胡说！”这一次厉声呵斥的，是另一个云溪没有听过的女人的声音，“贵妃姐姐就是死在白骨会的手里，小九与白骨会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如你所说，是白骨会的幕后之人！” “惠妃妹妹。”皇后的声音凉凉得响起，带着阴阳怪气，“贵妃当年到底是如何死的，尚且没有定论，妹妹非要说是白骨会的人杀的，可是有什么证据？这刑部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怎么到了妹妹这里就如此笃定，难不成，是知道什么？” 皇后这一句话，就直接把话题的中心从白骨会引到了惠妃的身上。 惠妃被堵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论起牙尖嘴利，确实还是皇后，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无人能及。 见有人替自己解决了质疑的惠妃，沈知行自然更加来劲，抓着中年女人下巴的手越发用力，“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还有办法可以对付你。” 那中年女人满眼都是冷笑。 “好，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沈知行拍了拍手，立时便有小太监送了一枚丸药上来，沈知行一抬手，那小太监便心领神会，直接掰开了中年女人的嘴，将这枚丸药给丢了进去。 中年女人并不想吃，却碍于被控制，那药还是送了进去。 “你……”女人只觉得那一瞬间浑身剧痛，就好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开始在地上抽搐蜷缩。 这画面十分可怖。 惠妃有些不忍心得挪开了眼睛。 “说，白骨会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沈知行继续质问。 中年女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殿，她却始终没有说出沈知行想要听到的答案。 皇后摇头感慨，“真不知道这小九是给手下的人灌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两个都这么听他的话，竟然是宁死也不愿意出卖主子。” “皇后娘娘这话，小十四倒是不敢替九哥接了。” 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不等小太监进来通传，沈风逸就已经先径自走了进来。 见到沈风逸，皇后便毫不掩饰得皱起了眉头。 “小十四，你来这里做什么？”惠妃见着自己的儿子，也有些意外。 毕竟，眼前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母妃。”沈风逸行礼，“九哥身上的毒素才刚清除，让我来同父皇和您报个平安，不曾想正好碰见了这一幕。” 他走到云溪的身侧停下，“这是在审讯吗？我记得这丫头是九哥从梅家庄带来的近身侍女，不是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里关着么？怎么来了这里？难不成，是瞒着九哥做了什么事情？” “呵呵。”皇后冷笑，“小十四，你与你九哥走得那么近，你九哥在做什么事情，你会不知道？” 一见皇后这是冲着沈风逸去了，惠妃自然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皇后姐姐这是说什么呢？小九做什么事了？姐姐这样说，是打算直接给小九定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