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留步,短命王妃又来借功德了》 第1章 月黑风高夜 月黑风高夜,荒草掩孤茔。 乱葬岗的腐土里渗出丝丝缕缕阴寒,裹着几片破碎的纸钱在夜风中打转。 远处传来几声寒鸦的啼鸣,仿佛在为这片死寂之地增添几分凄厉。 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在莹莹鬼火与昏暗烛光间露出一张精致煞白的小脸。 牛眼泪灼得眼尾发红,她的视野里顿时挤满憧憧鬼影——缺了半截身子的老妪期期艾艾地哭,无头汉子提着自己的脑袋四处乱转,还有个扎冲天辫的小童正把眼珠当弹珠玩。 少女神色自然,足尖一动,将挡在路上的一小节腿骨往路旁半人高的野艾草堆里一踢,洗得发灰的道袍下摆顿时被荆棘勾破三道口子。 云熹微:“啧——” 她就多余踢这一脚。 原本就贫穷的气质顿时雪上加霜。 “姐姐,咱们非得三更半夜来着乱葬岗吗?” 少年鬼魂自云熹微的身后探出半张清秀面庞,一双眼珠子四处乱转:“好多鬼,好吓人啊!” 突然“吱呀——”一声,枯枝断裂声惊起寒鸦,惊得刚探出头来的野鬼缩回坟冢,少年鬼吓得够呛,在云熹微的背后躲得严严实实。 “出息!”云熹微有点无奈,转身就骂道:“怪不得你叔叔伯伯姑姑敢弄死你全家,你是鬼啊,怕锤子鬼!” 少年鬼委屈巴巴地扣着手指,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云熹微“嘘——”了一声,拿出两一张符纸往自己身上一贴,最后还把灯笼灭了。 唯一的光源是惨白惨白的月光,少年鬼更害怕了,但很是识趣地不敢说话,只好一只鬼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云熹微拨开半人高的野艾草猫着腰钻了进去,自一块歪斜的墓碑上露出了小脑袋,看着前方一众鬼鬼祟祟的人影也在摸黑搞事情。 “打死卖朱砂的了,这吹来的风里掺着的都是朱砂味——”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转头对少年鬼叮嘱道:“小飘,机灵一点,别乱飘,前面那地方,你一靠近,可就回不来了。” 并不喜欢小飘这个新名字的小飘很是乖巧地点头:“是,姐姐,我绝不会离开你半步——可是咱们离得如此近,他们会不会发现咱们?” “这不是贴着敛息符吗?只要他们看不到我,就算我在他们身后,他们都发现不我,至于你,这乱葬岗最不缺的就是阴气,你现在安全得跟死了一样。” 小飘一下子就放心了,和云熹微一起趴在墓碑上。 五丈外赫然立着座新垒的七星坛,三个黑袍人正拿着陶罐往乱葬岗唯一的小路中间倾倒黑狗血,然后又好一阵捣鼓。 为首是个黑袍老头,他桃木剑一挑,黄符无风自燃,嘴里念念有词,末了压着苍老的声音喝道:“子时三刻快到了,加快动作!务必在九皇子路过此地的时候将其困住几个呼吸,要是误了主子的大计,你们知道后果——” 黑袍人浑身一僵:“是!” “姐姐,他们在作甚?”小飘小声问道,眼里满是疑惑。 第2章 公子踏月来 “借运换命的勾当。”云熹微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夺运阵,摇头嫌弃:“手法糙得跟我师叔腌的酸菜似的。” 这个世界的道法就这水平? 还是说她只是遇到了小虾米? “您管不?” 小飘跟着云熹微这小半年,时常见她爱打抱不平。 “暂时不管,姐姐今晚有点事,等事了了,再替三清爷爷来清理门户。” 她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小玉葫芦,她全身上下也就这物件和她的气质不太符合,要是清理门户的话,这小玉葫芦可不太能保得住,毕竟她是借尸还魂,这方天道不容她,她空有一身本事,身体却暂时还存不住灵气。 她现在要是想用灵力,只能借助这些能存储灵气的玉石。 可借运换命这等邪术,遇见了不解决,这方天道可不会放过她,毕竟她能苟延残喘,天道是有条件的,时不时的,祂就入梦来给她派点任务。 这不,今天就安排她在如此阴间的时间来乱葬岗来等一个人。 等谁,干什么,怎么样,那是一个字都不说。 云熹微也没悟出来,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天道要她办的事,绝对不是收拾这三个鬼鬼祟祟的黑袍男。 “唔——” 云熹微突然闷哼一声,抬手捂住心口,脸皱成了包子,天道印记骤然发烫,烫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一刹那—— 远处马蹄声破雾而来,玄衣少年纵马映入云熹微眼眸的瞬间,紫气如霞光劈开浓雾。 磷火憧憧处,公子踏月来。 云熹微难得呆愣了一下。 这紫气的浓郁程度,居然让她这牛眼泪开的假天眼看得分明! 千年难遇的紫微星,她云熹微居然有幸看到! 是他! 天道让她等的人来了! 云熹微眸子亮得吓人,立刻站了起来,这时候她是不丝毫不惧被黑袍男发现了,发现更好,一并收拾了。 黑袍老道看了云熹微一眼,他居然不知道这乱葬岗居然还藏了一个同行,不过没关系,顺手除掉就是了。 “动手!” 三个黑袍人不语,只一味掐诀起咒。 在俊俏少年踏入一个被洒满了黑狗血的区域,一道白光一闪而逝,三人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但又不敢有丝毫动作。 “殿下当心!“随从察觉不对立刻惊呼。 然而晚了,两匹疾驰的骏马仿佛撞上无形屏障,长长嘶鸣一声,重重倒地。 戚珩凌空翻身稳稳落地,头上束发的玉簪都没晃一下,倒是身后随从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着起来奈何起不来,伸着手:“殿下,殿下您没事?” “无碍。”戚珩摇摇头,语气还算冷静:“你怎么样?” “无无事” 易宿刚说完,那原本死得不能再死的马,却突然翻了个身,将他死死压在身下,易宿眼睛陡然爆突,浑身瘫软,昏死了过去。 “易宿!” 等戚珩将人拖出来,岂止过了几息! 噢耶! 黑袍男们恨不得握拳欢呼。 戚珩半抱着人,好看的眉峰皱起,环视四周,冷冷地看着那三个黑袍人。 第3章 借运换命 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为首老头手一挥:“任务完成,撤!” 然而刚迈开一步,他就惨叫了一声。 只见他左脚就被右脚拌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按在地上的左手,被地上的尖尖白骨刺了个对穿,其他两人,一个撞树上,一个撞石头上,具现血光之灾,甚至还昏了过去。 为首老头脸色大变,而后满脸肉疼地拿出一张符,嘴里念念有词,刹那间,黄符无火自焚,最后他全须全尾地将那生死不知的两人扛在肩上飞奔离去,那步伐矫健得根本不像是个老年人。 “谋害了气运之子,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这三个老黑,有点东西啊!” 云熹微倒也没追,只是微微皱眉,敢借气运之子的运,就要做好反噬的准备。 按理说,布这个阵法的这几个人,在阵法被激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反噬了,非死即惨死,但这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还跑掉了,实在是诡异—— 要是说没有东西在护着他们,她不信! 那张符,离得有点距离,云熹微并不清楚是张什么符。 戚珩冷着一张脸,看着朝他越走越近的俊俏小道姑,手默默地搭上了腰间的佩剑。 今夜遇到的人都怪怪的。 “别害怕,咱们才是一伙的。” 云熹微压下心底的异样与少年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眸,五官精致,皮肤白到发光,是个极其漂亮的少年郎。 不愧是气运之子,皮相都和凡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云熹微对这个保护对象极其满意,差点没忍住吹口哨,但怕吓到孩子,只是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和蔼的微笑。 戚珩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半夜三更,一个诡异的妙龄道姑出现在乱葬岗,说跟自己是一伙儿的,还笑得瘆人 若非父皇传信于他说母妃病重,他定然是不会半夜赶路的,如今倒好,撞鬼了。 他看了看倒地不起的马,思索着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云熹微并不知道戚珩已经将她归纳为夜半惊魂,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熹微,你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戚珩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莫非小道长真是单纯求财?” 云熹微眨眨眼,很好,刚刚的话白说了,他还是认为她和那三个老黑是一伙的,且是拦路打劫的。 她叹了一口气:“罢了,说了你也不会信,你先出来,这借运换命阵法虽然对你无效,但在黑狗血上坐着——你不嫌埋汰吗?” “借运换命阵法?” 戚珩并不知晓自己从小培养的正常的世界观自今夜开始就会崩塌,他只是对这个词感到有些许疑惑,他的鼻尖确实嗅到了血腥味,他扶着易宿起身,刚抬腿,顿了一下。 云熹微察觉到他的意图,点点头:“大胆往前走,这个世界只要你想,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做不到的事情。” 刚刚,戚珩也就是吃了没有防备的亏,要是他想,这个阵法他就能畅通无阻地过去,困不住一点。 气运之子就是恐怖如此啊! 第4章 功德不是那么好赚的 云熹微是狠狠羡慕住了。 见戚珩不动,云熹微“啧——”了一声,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云熹微败下阵来,认命解释道:“你读过?借运换命这四个字比应该懂——就是字面的意思,有人想借你的运气,改一改自己的命运,但是没事,你的运气,是老天爷给的,谁都借不走,谁借谁死。” 戚珩狐疑:“当真?” “啧!” 云熹微的脾气有点暴躁,虽然在客观上她很想理解天命之子不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但主观上——就很烦。 特别是关于玄学上的事情,天然的就很容易被人当成骗子。 戚珩顺风顺水的十七年来,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给他甩脸子,但他并没有恼意,甚至还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云熹微的话,抬腿往前走。 云熹微正抱臂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下一秒突然瞳孔微缩,她立刻伸手想将戚珩拉了过来,但被一股强横的力量逼退至一丈外。 “姐姐!” 另一边,小飘惊慌失措地呼喊,他的魂体不由自主地快速往戚珩方向飘去,云熹微拿出一个玉镯,用其中灵气,咬破指尖起手画了一张符,将其强行召了回去,保住了一条鬼命,但乱葬岗方圆百里的鬼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粗糙的借运换命阵破掉的一瞬间,叠加的在地下的两个更高级的阵法被立刻激活,电光火石之间,整个乱葬岗阴气大盛,方圆百里,无数的鬼,被阵法吸纳过来。 半截身子的老妪,无头将军,还有那个扎冲天辫的小童,无一幸免,顷刻间被阵法搅碎,化作大量的阴气将这戚珩所在的方寸之地紧紧围住。 戚珩虽然看不到漫天的阴气,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虽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但他的心还是没来由慌了一下,难道那小道姑说的借运是真的? 毕竟那三个黑袍人半夜三更在乱葬岗总不能是睡不着专门来绊他的马! 他夹着易宿赶紧快步往外方向跑去,那惜命的小模样,倒也有几分机灵。 “就知道,功德不是那么好赚的!” 云熹微咬牙切齿地把玉镯戴手上,两指一并,引了一丝灵力轻点眉心。 天眼,开! 睁眼便是另外一个世界,与牛眼泪的模糊画面不同,云熹微面前的画面是s才有资格看的,然后她就看到属于气运之子的一缕紫气飘向了京城的方向。 天运之子的气运被成功借走了!! 云熹微差点发出土拨鼠尖叫。 她一道灵力打去,将那紫气缠住,而后猛地冲向戚珩,扯开了他的衣襟,戚珩吓得把易宿都丢开了,就要维护自己的贞洁:“你,放肆!” “别动!” 云熹微喝道,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只朱砂笔在他雪白的胸膛上画符,戚珩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这是,被调戏了? 借运阵法和云熹微抗衡,她灵力不足,甚是吃力,眼看紫气在拉锯间越飘越远,云熹微额间当时便渗出一层薄汗,牙都要咬碎了,这要是在她鼎盛的时候,何至于吃这样的亏! 第5章 运归本主 她握笔的手在颤抖:“你的运都被人借走了,还愣着干什么!叫它回来啊!” 戚珩被突然袭胸,耳朵涨红,是动都不敢动,闻言结结巴巴:“怎……怎么叫?” “心里想它,让它赶紧回来!” “哦。” 很是抽象。 戚珩很是不解,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很是听话地心里默念着回来回来回来—— 气运之子就是气运之子,念头刚起,那缕跑得不仅影踪的紫气顿时停滞了下来,隐隐有往回飘的趋势,但很快又被牵引飘走,云熹微眼眸半眯,咬破指尖,凌空又画下一符,嘴里默念着咒词:“天地无极,东引紫气,五方神力,运归本主,敕令!” 两人离得极近,戚珩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的每一个字,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他只觉浑身一烫,就好像失去的“运”真的回来了。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头戴发冠的道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其身侧端坐的华服中年男人亦是,发出一声惨叫,便昏了过去。 “没夺走,抢回来了。” 云熹微心里松了一口气,脱力地坐在地上。 要是这缕紫气在她面前被人夺走了,那黑心的天道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戚珩低头看向自己血刺呼啦的胸膛,又看了看“元气大伤”的小道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真有此等“借运”的邪术? 这小道姑在他胸口用血画了一道看不出是何物的符,然后念念有词手舞足蹈跳地一会儿大神,然后就以一副与人隔空激烈斗法最后险胜的模样就告诉他,他那被人借去的运气,又夺回来了! 他很想相信,但真的好难。 他对她抱拳一拘,已是最大的涵养:“多谢小道长相助,本……我名唤戚珩,这是我的随身玉佩,我还有急事,他日必有重谢!告辞!” 说着夹着易宿,飞——走了。 没看出来,这气运之子居然会轻功。 更没看出来,这气运之子小小年纪防备心居然这样重。 云熹微看着无鬼又无人的乱葬岗,那一瞬间,表情变得极其精彩,这时她腕间那质地本就一般的手镯开始变得暗淡,灰败,最后碎成了渣渣,小飘飘出来的时候,还一脸懵:“我家呢?” “被偷了。” “……” 无家可归的一人一鬼,就这样孤零零地坐在乱葬岗唉声叹气。 云熹微问小飘:“你说,那小子,是不是还认为我很那几个老黑是一伙的?” “我我不知啊!” “要你何有!” 云熹微不会飞,此刻肯定是追不上人的。 她原本想着找到了气运之子,总算能活得轻松一些,毕竟她这异世之魂必须要攒本土功德才能延续寿命,以前魂体自带的还被天道屏蔽掉的功德可不管用了。 谁知道,忙帮了,人跑了! 不过这玉佩是个好东西! 上好的羊脂玉,蕴含的灵气比她的玉葫芦都要足,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流转着几缕紫气! 有这玉佩,云熹微的安全感无限攀升! 总算不再是万般手段使不出来了! 第6章 这差事不好干 云熹微高兴得把玉佩放进怀里,找了一棵歪脖子树坐下,开始复盘今晚的事。 说来也是她大意了,谁能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夺气运之子的运! 这个时代居然有人有这个本事,要知道她前世的金丹修为都不能做到,果然是人外有人! 今天这个三折叠阵法绝非一日之功,且布阵之人修为不俗,且很聪明,他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要天命之子的命——想必他也知道要不了,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缕紫气而来,他知道这阵法困不住天命之子,所以这局是冲他的随从来的,用他的随从来困住气运之子的脚步。 很明显,他成功了。 戚珩破阵之时就是另两个大阵激活之际,万鬼遮天,遮天蔽月,加上乱葬岗这样的极阴之地,天道会被暂时蒙蔽! 届时精心布置的借运夺命大阵就能把气运之子的一缕紫气劫走! 哪怕只有一缕,那也是气运之子的气运!有!大!用!处!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今天能借他的运,每天就能要他的命! 多可怕呀! 老话说,人定胜天,真他爹有点道理! 怪不得天道要人保护他呢! 只是,这差事不好干啊! 就在刚刚,云熹微想到了一种极其棘手的可能,这个世上能害气运之子还不被反噬的人不多,有且只有两个。 e=(′o`)))唉 云熹微又叹了一口气。 “姐姐——” 小飘看着云熹微的郁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感觉到我最后一条腿在哪了” “是吗?”云熹微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破道袍:“那还等什么,找去啊!” 正好,她得缓解一下自己沉重的心情。 “就在那——”小飘一边飘一边看云熹微,生怕她不跟上来一般。 “你这胆子,啧!” 看着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云熹微认命把自己的衣袖甩给他牵着,小飘羞涩一下,虚虚牵着——虽然他压根碰不到云熹微一点衣角,但跟在姐姐的身边就是有安全感,不怕被别的鬼欺负了去! “姐姐,我的腿就在这,往下挖三丈就能看到了?”小飘高兴地说道。 他就是这样靠着与肉身的联系,将分布各地的残肢找全了,这是最后一块了。 “夺少?” 云熹微闻言眼前一黑:“三丈?!你家那些亲戚是怕你的腿长腿跑了吗?还是说他们在地下给你建了三层别墅?!” “他们害死了我娘,还将我分尸蜀地和扬州,绝没有给我在阴曹地府置办产业的可能!” 小飘乖巧的脸色陡然变得狠厉,一双单纯清澈的鬼眼渐渐变红,身上的怨气攀升,已然有了再度化成厉鬼的征兆。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连地上的野草都结了一层薄霜。 云熹微眼疾手快,掏出一张符纸凌空一拍:“冷静点,小飘!” 符纸在空中燃起一道金光,小飘被灼得一蹦三尺高,身上的阴气瞬间收敛。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绞着手指小声说道:“姐姐,对不起我还是没学会控制身上的阴气。” 第7章 为天地不容 “鬼修哪是那么容易入门的?” 云熹微伸手在他脑袋上方虚虚拍了拍,仿佛真的能摸到他的头发似的:“不过没关系,慢慢来,这不是有我呢吗?” 小飘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遇上姐姐,是他的福分。 要不是她,他早就被阴煞气吞噬,变成一只只会杀戮的恶鬼,最终魂飞魄散。 死他是不怕的,但大仇未报,他不配死。 “不过——”云熹微脸色蓦地变得严肃:“这符咒很难画的,等送你回到家可要一并算钱的!” “好!”小飘用力点头,但想到什么,又变得有点懊恼:“我父亲留下来的产业我已答应全部赠予姐姐,这符咒的钱——姐姐,你等着,我到附近看看有没有新葬的墓!” 说着眼睛一闭就要飘走,那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云熹微不禁失笑,忙把人喊住:“咱们已经从良了,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咱们可不能再干了!” 初来乍到,云熹微一个弱女子带着一只鬼,生活艰难啊,确实是干了不少缺德事,但绝对没有伤天害理,最多是有点坑蒙拐骗。 对于姐姐时而文雅时而粗鲁的言语,小飘已经习以为常,他眨着眼:“那符咒的钱怎么办呀?” “我逗你呢,你全部家产都要给我了,我还能真的跟你计较一张符钱不成!” 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小飘单蠢地笑着:“姐姐,你真好!” 对于夸奖,云熹微不要脸地照单全收,她把自己的补丁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长长短短的森森白骨,她扒拉了一下,从中掏出来一把铲子和一节木棍,将两者结合起来,往土里一插:“干活了,把你腿挖出来,送你回家。” “嗯!” 小飘也很激动,这是他最后一份尸骨了,时至今日,他也算是落叶归根,死有全尸了。 哼哧哼哧哼哼哧—— 挖坟,云熹微是专业的。 毕竟小飘那分隔五湖四海的所有躯体都是她挖出来,但挖三丈的坟她还是第一次,刚挖一米她就累得不行了,磨了磨牙:“你那些亲戚真不是东西啊!”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干掉了人家! 她不由得想起半年前第一次见到小飘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是真惨啊! 她初来乍到是在蜀地。 原主是个痴儿,偷跑下山玩,意外身亡,而她,是在现代处理了一起僵尸案件之后,力竭晕了过去,醒来就成了这古代异世的云小道姑。 她这异世之魂,为天地不容,差点被抹杀,是她以异世功德和魂力向上天卜卦,这才求得一线生机。 她和此界天道算是达成了共识,尽自身之能,除暴安良。 说白了就是为天道打工,处理一些此间逐年增多的“阴间事。” 以赚取这方天地的功德来融合肉体和灵魂,什么时候身体和灵魂彻底契合了,合约什么时候期满。 天道是极其苛刻的黑心hr,但云熹微没有办法,再不平等的条约,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在原主浅薄的记忆里,她的师长都是极其厉害的道士,所以云熹微第一时间就是远离她的出生地。 万一被原主那些厉害的师长瞧出来点什么,将她当厉鬼超度了,那真是嘎了。 来到这异世,归属感为零,她一时没有了方向。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天,正好在一个小村子碰上化成厉鬼的小飘。 要是以前——这哪是厉鬼,这分明是送上门的功德啊! 但现在——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但没有灵气和修为。 但小飘这孩子于别的厉鬼有几分不同,他居然还能控制住自己嗜杀的本能,在村子里游荡了一圈又一圈,愣是忍住没害一个人。 所以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她没忍住去挖了个坟,抢了一只鬼的陪葬玉枕,这才施法勉强将小飘的理智拉了回来,因为灵力有限,她愣是为他诵经三天,才助他祛除戾气,顺便接了一个能让她从无到有的暴富单子。 代价就是她阴气入体,倒霉了整整一个月,差点喝水呛死——陪葬品是阴煞物,她没有去除阴气就用里面的灵气施法。 当时情急,她是没有办法。 而且抢了人家老鬼的枕头,她还得想办法来了结这因果。 但灵力不济,又倒霉,可遭老罪了,好在有小飘帮她。 她这才知道这孩子老惨了,他爹是盛京的略有家底的商贾,不幸身死,留下偌大的家财和娇妻弱子,亲戚们群狼环伺,先是害了他娘,又杀了他,怕他报复,还请人将他分尸,埋于各地。 他的魂魄跟着他的头颅到了蜀地,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才怨气飙升化成厉鬼。 她答应他会将他带回盛京,代价是要他的万贯家财。 小飘答应了,钱财给那些杀他的亲戚,还不如给云熹微。 这一路上,一人一鬼,为了生活,掘过坟,盗过墓,钓过鱼,互相配合,倒也赚了点钱,但都被云熹微买了玉石。 玉石贵啊! 以至于云熹微来这大半年了,连身像样的衣袍都舍不得买。 “我还是吃不了这样的苦,还是让你的腿自己爬上来。” 云熹微摩挲了一下快要起泡的手,把铲子往上方一丢,艰难地从一米半高的洞里爬上来,就把玉葫芦握在了手上,嘴唇微动,念着小飘听不懂的咒语,最后两手结印,对着那泥坑一指:“起!” 瞬间,泥土翻涌,那腿骨仿佛听到了召令一般,挣扎着出土,不消片刻,一根整整齐齐的腿骨就被泥土“推”了上来。 “是我的腿!”小飘高兴地围着腿骨转了三圈:“谢谢姐姐!” “不谢,还转吗?不转我收起来了?” “姐姐收起来。” 得到允许,云熹微把腿骨拔了出来,拍了拍腿骨上的泥巴,然后驾轻就熟地将它肢解成大大小小的骨头,往破包袱里丢去。 小飘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岁,是个很有前途的小秀才,正值年少,但还没怎么抽条,腿骨也不长,但整具尸骨收敛下来,份量也不少。 第8章 杀穿他全家 云熹微看着被撑得鼓鼓囊囊,从四面八方穿刺出来的白骨包袱,叹了口气,将其背在肩上,然后拿出了一张隐形符,往包袱上一贴,包袱瞬间看不见了,但重量不减,云熹微的小脊梁都快压弯了。 “走,去京城。” 云熹微招呼小飘回玉葫芦里:“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嗯!” 小飘也斗志昂扬:“姐姐回去帮我杀穿他全家!” 云熹微:“……” 她记得一直以来教孩子戒骄戒躁,怨是放肆,恨是克制来着。 杀人,是这世界上最低阶的惩罚手段。 活着赎罪,才是正道啊! …… 永昌十四年,春。 云熹微天黑走到天亮,终于到了京城。 晨光熹微,将京城的飞檐翘角染成霞色,一如电视剧里的古城,古色古香,就连那卖糖葫芦的叫卖声都一模一样,还有那包子铺,升腾起来的蒸汽都比现代的生动几分。 云熹微摸了摸自己唱歌的肚子,它说它饿了。 她又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破旧荷包,“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她疲惫的心肝,差点碎了。 京城到是到了,但都城大,不易居啊,户籍又查的紧,她好不容易才混进城门的。 “姐姐,我家在宁德坊——” 小飘躁动。 云熹微伸手拍了拍玉葫芦:“哪有鬼大白天去报仇的。” 小飘家的万贯家财,她当然想马上拿到手里,去挥霍去潇洒,但她快累废了呀! 得休息! 云熹微买了两个肉包子回来之后,只见她蹲在墙根下,叼着个包子,从荷包里抠出三枚铜钱来,冻红的指尖一弹,铜钱滚落—— 三个阳爻在下,三个阴爻在上。 震卦,震为雷,有震动则有生机。 吉卦。 云熹微啃着包子,紧了紧自己的小包袱,拎起小拐棍就往东边走去,不远处,卦摊青布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卦摊的侧对面,有一间小客栈。 云熹微径直地走进去,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柜台后的圆润掌柜笑脸相迎:“小道长,是吃饭还住店?” “住店。” 本着即将暴富的心态,云熹微觉得苦谁都不能苦自己,毅然决然地要了一间二楼天字号房,打开窗,看到后院种了一棵槐树,上面挂着很多红绳。 云熹微只看了一眼便把窗子关上了,让店小二送水来,好好洗了洗在乱葬岗沾染的死气,就睡下了,她这个人啊,没什么优点,就是惜命,昨天熬了个通宵,她怕猝死。 等醒来日头已偏西,五脏庙里都快奏响交响曲了,她便在小客栈吃点东西,抬眼正好看到那算命摊子。 一位挽着道髻的老先生一身道袍神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两个妇人立于摊前,正在摇着签筒。 算卦,是云熹微的老本行。 但在现代她混出点名头后就不轻易摆摊了,但来到这里,天天重操旧业——没办法呀,要不然,她和小飘都不一定能活着来到京城。 不过,来到异世半年多,云熹微发现这里的能人异士真的不少,她的生意算不得火爆,偶尔还要去“地下”拉点业绩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但结了账后,云熹微的兜比脸干净,她是一个铜板都不剩下了。 看了看天色,云熹微掸了掸破道袍,出门去了。 “上上签!” 云熹微刚出小客栈便听到在算命摊子的左侧妇人欣喜的声音,看她衣着艳丽,头戴金钗,手里攥着上书“蟾宫折桂”的上上签眉飞色舞,直道菩萨保佑。 而右侧身着素净的妇人则是脸色一变,手中的竹签跌落在案头,竟掩面哭了起来:“又是下下签??!” 咦? 云熹微下意识观相,脚步一顿,挑了挑眉,倒也不着急走了,在算命摊子不远处找了个墙根倚着,很是不拘小节。 老道长如有所感,侧头看了云熹微一眼,也顿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倒也不曾言语。 云熹微点头示意,并没有走的意思。 老道收回视线笑呵呵地不紧不慢地对妇人说道:“夫人莫急,再抽一次便是。” 素净妇人哭声一顿:“再抽一次?如何使得?” 未曾听过抽签还能再抽一次的! “如何使不得,常言道,三局两胜,五局三胜,若摇上三局,上上签多于下下签,亦是吉卦——” 嗯? 又一支下下签。 老道看看签看看妇人,暗道这妇人是有点霉运在身上的。 嗯嗯?? 这次老道把手中的破蒲扇放了下来,他这签筒里,拢共就三根下下签,三根都被摇出来了。 签筒嘛,总不能全部都是上上签,总得放点上签,中签,下签,下下签意思意思。 老道漫不经心的脸色正经了两分,他看了看素净妇人的面相,起手掐算,眉头微微一皱。 “这……” 素净妇人刚收回来的眼泪再次决堤,仿佛要淹了这小算命摊子。 “诶哟!翟娘子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艳丽妇人一惊一乍:“今日是寺庙去了,道观也去了,连这街边算命的摊子都来了三家,俱是下下签,你家大郎日夜挑灯苦读——唉!” 嘴里说着惋惜的话,但那眼中的幸灾乐祸是藏都藏不住。 “这不正合了你的意!” 翟娘子面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她道她为何今天非要拉着她去算卦,原来是在这等着她,但她也无暇与她计较,毕竟,她是真的着急。 她家大郎自小便聪慧,十六岁得中秀才便是头名,然中举人时竟是末位,倒是这李娘子家的二郎,样样不如她家大郎,中秀才也是祖宗保佑得了个末位,然三年后竟得了解元! 可把李娘子得意坏了。 今年正值春闱,不日便是会试,她见大郎情绪有异,这才在李娘子相邀时答应了她。 殊不知,求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虽然求卦解签不一定就是事实,但终归让人心里不舒服。 得十次上上签都不如等十次下下签来得心情跌宕! 她急急问道:“道长,可有化解之道?” 她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唉! 第9章 小道为你逆天改命 这结果,算命老道也是真的始料未及。 ——捞着捞着,竟然沉了! 他有点后悔叫她再摇一次了。 但掐算完毕后,他看了李娘子一眼,心里已有成算,接过签文,老道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沉吟道:“枯木难春!枯木难春啊——” 过了几息,老道笑了起来:“要是夫人其他时日摇到这支签文,确实不吉,然——夫人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立立春?” “然也!” 老道笑道:“今日正值立春,已经立春,如何难春?‘难’之一字已经被今日的运道破了!” “不过,难关已过,心愿未遂,夫人如若有心,贫道可设法化解一番!” 翟娘子遂而喜上眉梢:“果真?” 老道:“当真!” “多少银钱可以化解!” 翟娘子这就开始解荷包。 云熹微叹为观止。 这道长当道士是真真是屈才了!该去干传销啊! 这翟娘子也是有钱人啊!三言两语,就信了? “随夫人心意,心诚!则灵!呵呵呵——”老道又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笑着把那破蒲扇又摇了起来,如若“心诚”二字没有咬得得那么重的话,倒也有几分像世外高人。 “有劳道长!”翟娘子把沉甸甸的荷包解下放于桌案:“请告知化解之法,保佑我儿春闱高中!” 云熹微很是眼馋地看着同行用他那个破蒲扇把荷包盖住往里拖,嘴里应着:“好说好说——” 然而荷包还没到手,就被李娘子夺了回去,破蒲扇都给扔了,她好意劝道翟娘子:“你傻么?这种老牛鼻子的话你也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放开!” 翟娘子一把甩开李娘子,把荷包夺了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 分明就是看她次次摇出下下签,妄想看她更多的笑话! 她偏不让她如愿! 她就不信了! 于是老道长眼睁睁地看着她又对那签筒出手了,他是拦都拦不住。 一支“竹篮打水”的下下签,返场。 翟娘子脸色白得站都站不住,嘴里喃喃:“难道这就是命?” 反观李娘子,那勾起的嘴角,千斤难压。 翟李两家毗邻,皆是商户,家底相当,平日里,比丈夫,比儿女,比饭食,都是攀比惯了的。 往日处处被翟家娘子压一头,这三年好不容易风水轮流,她自然更想看她一家子被碾泥里再也爬不出来。 啧啧啧—— 云熹微暗暗摇头,人是怎么做到又蠢又毒的呢! 不经意间却和老道长对上了眼。 他突然一笑冲云熹微招手:“小道友,来,你来——” 正在吃瓜的云熹微左右看了看,这才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是你,就是你!”看半天了都。 老道长点点头,云熹微眨眼的速度都快了几分,慢慢地走过去:“前辈?” 老道长自来熟地道:“这位夫人的劫,你可会破解啊?” 云熹微:“???” 这同行间的互帮互助之情,真是来得猝不及防,难道就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李娘子瞥了云熹微一眼,哟,这小道姑,模样倒生得极好,但一身道袍洗得发白,全身上下只透着一个“穷”字,她脸上的嫌弃一闪而过。 但云熹微敏锐地看到了—— 嗨呀,我个暴脾气! 她小腰一挺,把签筒拿手上,又从签筒里随手拿了一支新的签子,说道:“夫人莫急,小道这就为你逆天改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云熹微一把抢过来翟娘子手里的下下签,往怀里一揣,将新抽的上上签塞她手里:“恭喜夫人,柳暗花明!极好的签文!峰回路转,得偿所愿!” “啊这?” 莫说翟娘子呆住了,就是老道黄道长都把刚喝进口的水喷了出来,呛咳不已,他看向这个神魂不稳的晚辈,竖起来大拇指。 ——谁说道法式微,这分明是后继有人! 他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逆天改命! 见翟娘子呆愣,云熹微说道:“我刚听闻,娘子所求乃家中儿郎春闱之事,紫微斗数尚有四化飞星,一支竹签怎就定死了乾坤?放心,有道长前辈相助,你家大郎定能高中!” 黄道长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回了自己的身上,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噙着笑,摇着捡回来的破扇,默认了。 只是看云熹微的神情,多了几分深意,云熹微如若无感,任由他看。 “小道长当真是有趣!” 这时李娘子咯咯哒掩嘴笑了起来,与翟娘子道:“瞧,这回可放心了?小道长已经将你家大郎这道劫难破了!他呀,今年春闱定然能金榜题名呢!——呀,日头这般高啦,咱们回?” 换支竹签就将“劫”破了? 笑死个人咧! 但如此也好,哄不死这翟娘子! 翟娘子也觉得这小道长的“逆天改命”有几分荒唐,但云熹微提到黄道长,她对仙风道骨,看着有几分高人模样的黄道长还是存了几分希望的,她重新将荷包放下,希冀地看着黄道长。 “翟娘子,你莫不是难过傻了?这种路边的道人岂是可信的!” 李娘子是万万没想到翟娘子居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刚想去把荷包抢回来,却发现那臭老道早已将荷包收入囊中,她的手悬在半空,当即握成了拳,但依旧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这道人看着就不靠谱,哪是有真本事之人,属于我儿的文昌运谁也抢不走!” 想着,她佯装镇定地绷紧了脸:“既然钱都收了,道长打算如何破解?” 黄道长看了李娘子一眼,对翟娘子说道:“你我有缘,夫人若信我,明日老道登门拜访。” 翟娘子绞着帕子,想了片刻,最后点点头:“静候道长!” 说完就离开了。 李娘子咬了咬牙,赶紧追了上去。 一老一少就这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黄道长看向云熹微,半是询问,半是试探:“翟娘子家的大郎被那李娘子家的二郎,截了文运,小友也看出来了?” 第10章 胆敢养小鬼 “是吗?” 云熹微很诚实地摇摇头:“没看出来。” 她只是看到这翟娘子和那个李娘子的面相不断交错变化,猜想和“换运”有关,经过昨晚气运之子被劫运一事,她对这方面比较关注。 原以为是两人换运,不曾想居然是两人的儿子被换了运。 不过也是,这时代,母凭子贵,子贵,生母的面相有异倒也说得通。 啧—— 云熹微暗暗咋舌。 这世界上怎么就那么多人想要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没看出来?” 黄道长有些讶异,好像不曾料想到这个结果,毕竟,谁家普通人敢随身养小鬼啊? “惭愧。” 云熹微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学过点观相,观翟娘子面相有异,尤其是子女宫干枯凹陷,泛起乌青,状似泪痕未干,预示着子嗣突遭横逆,再加上她摇出的签文‘竹篮打水’的签文,此乃上天预警,再多的,我就看不出来了,不过听你们说到春闱,我倒是猜出来了一些。” 黄道长失笑:“那你还敢给人家逆天改命?” ——面相倒是看得不错。 “这不是有道长在侧嘛,要是在旁处,我是万万不敢的!” 云熹微“嘿嘿——”一笑:“再说了,不是您让我破解的吗?” 黄道长一愣,也被逗笑了。 他打量着云熹微:“我观你身上确实没有灵气波动,原以为你只是有法宝遮掩了修为,莫非你真的未入道?可是不应该啊,你身上的功德金光虽淡,但到底作不得假,还有,你如若未入道,神魂不稳,还胆敢养小鬼?不怕反噬?” 活人养小鬼,往往只有鬼噬主一条,道门中人,不管是否入道,不可能不知道。 入道,就是能修炼的意思。 不是所有道门中人都有道根可以修炼的,很大一部分道人,只会一些皮毛的道法相术,在道观中谋点生计。 黄道长擅观相,但他看不清云熹微的面相,倒不是看不清她的五官,而是不像给普通人看相一般,能知道其过去现在未来,所以他才会关注她几分。 修道之人,很讲究眼缘,而这小友,很合他的眼缘。 玉葫芦里的小飘闻言,紧紧抱住了自己。 他躲进玉里,这道长居然都能看到他? 云熹微挑了挑眉,被黄道长连道破两个秘密,她的脸上都没有出现惊慌的神色,只是笑了笑:“前些日子我被厉鬼夺了魂。” 见云熹微没有多说的意思,黄道长点点头,被厉鬼摄魂确实会出现神魂不稳的情况,但在被摄了魂的情况下还能还阳,要么是她身边有高人相助,要么是她自己本事了得,但交浅言深不可取,黄道长也不会细问,转而问她:“我现在要去翟家,小友一道?” “现在?” 云熹微愣了一瞬而后了然,黄道长说“明日登门”估计是麻痹那李娘子呢,明知道她有问题,怎么可能还留着过夜呢! 换运本就是邪术,正统道人遇到了,定是要管上一管的。 第11章 今生换个新活法 她摇头轻笑:“道长且去,愿道长此行顺利。” 她指尖摩挲着腰间玉葫芦,她家小飘弟弟的万贯家财还等着继承呢,就不去凑热闹了。 黄道长也不多劝,将破蒲扇往葛布腰带里一插,卦幡“唰“地收起来,又把桌子上的布和签筒笔墨收进竹子编的背箱的外侧,最后把当桌面三块竹板,四根竹柱腿,以及固定柱腿的四根竹子也拆巴拆巴,连同那张竹凳都放进了背箱。 小小背箱,居然这么能装! “道长巧思啊!” 云熹微眼睛一亮,抚掌赞叹,这可拆卸的恰饭工具甚是方便啊! 不像她,以前摆摊往街边一蹲,看着就跟个二流子似的,都吸引不了几个客户。 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得想办法搞一个同款才行。 正盘算着如何仿制,西天云霞已染透半幅衣襟。 两人话别,云熹微想到什么,回了一趟小客栈把小飘的一节指骨揣进了荷包里,这才背着手往小飘的家里走去。 那是位于宁德坊东巷的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大门上高高挂着“陆宅”的牌匾,其下方还有一个稍小一点金匾,上书“积善之家”,金匾被阴影啃噬大半,倒似张咧开的血口。 云熹微倚在墙根下,仰头打量这座宅院,啧啧出声:“你家这宅子风水不错啊,旺得能养出个状元来。” “修缮宅院的时候,我爹重金请了风水大师。”小飘的声音从玉葫芦里传来,又带着几分愤恨:“我若活着,这状元未必就不能一博,改换门庭,迟早的事,奈何有人鼠目寸光。” 士农工商,大夏朝的商人和士人有着天壤之别,发现他有读书天赋之后,他爹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觉,从那以后就致力于培养他考学读书。 云熹微:“那你要不要改变主意去投胎啊?看在你留给我遗产的份上,我让你投胎的时候把这一世的智商保留一下?” 小飘摇头:“姐姐,我不投胎,我要以鬼身修炼。” 死过一回,有点看淡了。 投胎再重新活一回,还不如今生换个新活法。 “行,随你。”云熹微耸耸肩:“准备好了吗?要进去咯?” “摁!”小飘鬼气森森地拉着脸飘出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大门,眼眶都红了。 半年未归,家里早已无盼他归家之人。 爹,娘,孩儿回来了,定要让那群豺狼虎豹,血债血偿! 虽然心情激荡,但小飘的鬼气还是控制得很好,没有化厉的征兆,他往大门飘去,但还没靠近,就被一道金光击飞了出去。 云熹微掐了一诀,将其魂身接住,眯起眼,指尖弹出一道金光打在门环上,一道隐于木门的桃木符显现,“哟,这是防着你呢!也是,都请人将你分尸镇压,当然怕你杀回来啊!” 云熹微摸出荷包里的指骨,随手一扬,指骨叩响大门。 主人归家,自然是要走正门,这点仪式感该给她的衣食父母?飘。 “谁啊?” “咿呀——”一声,门房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第12章 被卖掉的陆家老二 门缝里漏出灯笼暖光,映出小道姑的纤瘦身影。 老门房皱眉:“小道长,今日主家宴客,不便招待。” 他以为这又是上门“讨碗水喝”的游道,钦天监势大,连带着真真假假的道人也也多了起来,要是平日里,倒也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但今日不同,然而更多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卡在喉头——只见小道姑的身后变戏法似的慢慢显现了一个瘦长的身影,冲他森森一笑:“钟叔,大伯这是宴请谁家啊?” “公……公子?” 钟叔大吓,踉跄了几步。 那身量,那眉眼分明就是死了半年多的陆家正经的公子! “鬼啊!!” 他尖叫一声,身体便软绵绵地倒下了,竟是被吓晕了过去。 那惊恐的尖叫声还把小飘吓了一跳,吓得他差点魂都要散咯,云熹微又往他身上打了两个法诀,这才能保他能被凡人的肉眼看见。 “出息!走!” 云熹微说着推门往里走,一进宅子,小飘的魂体又凝实了一分。 他盯着门内雕花照壁,低笑一声,像是自嘲:“中元祭祖那日,三叔说祠堂梁柱要添我的题字,可杀我的时候,他出手最狠,一锤下去,我就开瓢了。” 云熹微白了他一眼:“还伤春悲秋呢?我就请问你这叔侄的温情能抵消你的杀母之仇,分尸之恨吗?” “……不能!” 小飘伤感的表情一收,往里飘起,今天说破天去,也阻止不了他报仇。 一路走来,并无撞见下人,云熹微和小飘就这样畅通无阻地到了正厅。 正厅里觥筹交错,兄弟姐妹齐聚一堂,说起那英年早逝的二弟\/二哥。 “要是老二还在,咱们家的生意也不至于被隔壁的翟家分去这许多!” 陆家老大身着锦衣,头戴玉冠,纯金的腰带环在他五大三粗的腰身上,带着玉扳指的胖手正翘起,两指捏着一个小小的白玉杯,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喟叹了一声:“好酒啊!” “二哥是个好的,都怪二嫂那扫把星,将二哥克死了!” 陆家老三愤愤地把白玉酒杯拍在桌上,一下子就碎了。 “啊呀!” 坐在他身旁满头珠翠的妇人妇人拍了他一下:“你这遭瘟的,这杯子值十两银!” “大姐!”陆家四姑奶奶嗤笑一声:“你真是穷惯了,山猪吃不了细糠,十两银而已,大惊小怪!” 说着,翘起兰花指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那禁闭的嘴巴都包不住突出来的龅牙。 小飘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些话,差点气笑了。 陆家是盛京郊外穷苦农人出身,小飘阿爹,陆家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老二是被卖到走南闯北的商队的。 行商最是凶险,小飘阿爹当年才十四岁,陆家在卖他那一刻,就已经当是没有这个儿子了。 许是命好,一次行商途中为少东家挡了一刀,第一次在老东家面前露了脸,逐渐被看重,将他和少东家带在身边,教他们做生意。 后来他升为掌柜的,为少东家打理商铺,小飘阿爹也争气,加上脑子灵活,为少东家赚了不少钱,期间娶了妻,生了子,生活美满,唯一遗憾的就是背井离乡,父母亲朋不得见。 ——哪怕家里卖了他,他也还是惦记着家里。 直到家中来信,说老父亲病重,他思归之情再也控制不住,关西路远,十余年间,通信都艰难,遑论见面,他都不知道此时赶回能不能见到老父亲最后一面。 少东家和他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深厚,也知其心思,见状,便销了他的奴籍,还给了他一笔钱,他便带着妻儿回了老家。 这是小飘阿爹被卖的第十六年,三十而立之年。 因成亲晚,小飘才七岁。 年少被卖,小飘阿爹也不怨,只当是家里实在困难,他攒下月钱,还会往家里寄,是以一直未曾和家里父母兄弟断了联系,在归家后,老父亲缠绵病侧,他更是出钱出力,给老父亲请大夫,给家里兄弟改善生活,修缮房屋。 这次归家,他这才知道,家里并没有信中说得那么穷困,也才知道,他们对他归家,也没有想象中的欢喜。 但他,将复杂的心情压下来了,只因他们是他的生身父母,同胞兄弟。 后来,他就靠着自己学到的生意经,到盛京艰难开始,开了自己的第一家杂货铺,期间和一切能说得上话的人搞好关系,不吝啬钱财。 两年下来居然让他站稳了脚跟,后来老东家也把在盛京的生意交由他打理,有老东家的底蕴在,不出五年,小飘阿爹在偌大的盛京,也能被人尊称一声“陆老爷”了,连带着陆家也水涨船高,被小飘阿爹接到盛京,他买了一座五进大院,一家人住。 陆老爹和陆老太终究没福气,没等住进大宅子就归了西,只有陆家老大和陆家老三一家老小住了进来。 小飘两个叔叔,实在平庸,没有经商头脑,只能在其二铺子里做个挂名掌柜,拿着小飘阿爹给的月钱。 小飘的两个姑父也在小飘阿爹的铺子里当差,是以也住在盛京的小宅子里。 陆家靠着这个被卖出去的陆家老二,过上了鸡犬升天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就在一年前,小飘阿爹为老东家押了一趟镖,在快要回到盛京的时候,失踪落了水,再也没有回来。 陆家,天塌了。 不,是小飘和小飘阿娘的天塌了。 早就觊觎这偌大家产的叔叔姑母们只觉得大快人心,这泼天的富贵,终是轮到他们了! 小飘阿娘,是老东家的丫鬟,在此情形下就算悲痛欲绝也硬撑着,防备着,她和小飘阿爹那一叶障目的视角不同,她干的就是看眼色的差事,对这陆家人的贪婪和自私当然看得清清楚楚。 小飘阿爹还在世,是能压制得这家人死死的,可他不在了,他们孤儿寡母要是没手段,怕是保不住这万贯家财。 所以在收到这个噩耗之后,她第一时间找了各个商铺掌柜,交代清楚,将家中产业死死攥在手里。 第13章 整个人炸开了 这可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没有了产业,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是生是死都得由他人。 再几年,再有几年,等儿子长成,中了举人,这环饲的豺狼自觉就退下了。 然而,小飘在读书一事上,很有灵性,但其他方面稍欠之,对叔叔姑姑的贪婪面目毫不察觉,就连阿娘被害死了都没有怀疑到他们头上,直到自己被残忍杀害,才震惊了鬼生,然而他的鬼气还没成气候,就被分尸于各地镇压。 属实窝囊。 小飘阿娘也是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敢对她下杀手,她以为,他们最多会威胁她,逼迫她,她也曾想过让利,没想到他们居然心狠至此,是她低估了人心。 “哟——人还挺齐。” 云熹微嘴角噙笑,背着手溜达进来,对小飘说:“还想着一个一个收拾,现在倒省了你功夫。” 小陆氏正端详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呢,突然听到少女的声音,脸色顿时不高兴起来:“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准进来的吗?小贱蹄子,乱闯,就该拖下去乱棍打死——啊!!!” 话还没说完,在她抬头的瞬间,小飘那青白阴森的脸突然到了她的眼前,她吓得吱哇乱叫,连带着凳子一起跌倒在地,手撞到地面,那种水极好的翡翠镯顿时裂成两半,她也顾不上心疼,脚跟蹬着地,往角落缩去,惊恐不已:“鬼——鬼啊!” “砚哥儿?” 陆家老大也惊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少年难以置信:“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陆家老三和大陆氏也都吓得不轻,手脚哆嗦着,连滚带爬地跑到陆家老大身边,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惊恐地看着小飘,嘴唇哆嗦得厉害。 他们想不明白,死得不能再死的人是怎么能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的! 他们明明已经按照大师的吩咐亲手砍下了他的四肢和头颅,将肢解出来的六块尸块埋得远远的! 怎么……怎么会回得来!!! “可惜了我娘的镯子。” 小飘——陆乘,字子砚,把裂成两半的镯子捡了起来,因为云熹微的术法,他可以短暂地接触到阳间的事物。 他嗤笑了一声:“怕什么,人死了,不就是会变成鬼吗?呵——也是,你们当然怕了,让我娘进祖坟,将我分尸,不就是怕我们变成厉鬼回来索命吗?!” 他的声音逐渐尖锐,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整个人“炸”开了,恢复成了他死时的样子。 脖子,手臂,腿的连接处全是参差不齐的刀口,许是分尸刀不快,许是分尸人力量不足,伤口狰狞地挂着碎肉,正滴滴答答地漏着血,上好的木地板被染透了。 “啊——” 小陆氏终究是没扛住着这刺激,白眼一翻,昏了过去,龅牙把上嘴唇顶起,其嘴巴微张,嘴角流下口水。 大陆氏也想昏过去,奈何身体太好,硬生生扛住了,她抓着陆家老大的手拼命掐:“大哥,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这主意可以你先提出来的!” 第14章 兜底 “分钱的时候没看你少拿一文,现在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了!” 陆老大被掐得青筋暴起,却挣脱不开大陆氏的无情铁手,他强忍着疼痛,也是慌得不行。 原以为除掉了这两个碍眼的人便能高床软枕,一世无忧了,谁曾想——杀回来了! 两个大男人,两股颤颤:“砚……砚哥儿,你……你别这样……” 这副拼凑起来的残躯看着真的好吓人啊! “我如何?” 陆子砚的脑袋“咔嚓——”一声暴力扭转过来,他的脑袋转过来了,但身子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瞳直勾勾地看着三人,耷拉着的两只手臂还甩了一下。 大陆氏白眼一翻,高兴地晕了过去。 “杀人偿命,我死了,你们却活得潇洒肆意,我如何甘心,大伯,三叔,跟我走。” 陆子砚就这样倒退着,一步步地走近,一副要将两人带下地狱的模样。 “站住!” 陆家老大瞳孔一缩,满脸的横肉紧绷着,目露凶狠:“砚哥儿,你要是再胡闹,就别怪大伯心狠了,你做人的时候大伯能杀你,你死了,大伯照样能让你魂飞魄散,想做鬼都不成!给你一次机会,赶紧滚!” “看来,指点你的高人还给你留了好东西了。”陆子砚转了转脑袋:“鹿死谁手,各凭本事,看是你将我魂飞魄散还是我将你拖下九幽!” 说着,他便冲了过去,然而在接触到他们的那一瞬间,陆家老大身上闪现出一层金光,将陆子砚的阴气系数挡了回去。 陆家老大只觉胸口一烫,夏大师留给他的护身符已然化成了灰烬,但陆子砚却一点事都没有,他惊愕:“你怎么会没事?!” 大师说,就算是厉鬼,他这符也能要他半条鬼命! “就这?” 在金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陆子砚也是有点慌的,但他有姐姐,区区符咒,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兢兢业业在角落里当块背景板云熹微收回掐诀的手。 来到这异世没几日便遇到了小飘,她人生就养了这么一只鬼,相依为命,狼狈为奸半年多,感情何等深厚! 别说给他挡符了,就算小飘将这几人都杀了,她都有办法给他兜底,无非就是消耗半数这半年来攒下的功德罢了。 当然,这可不兴跟小飘说,他们已经说好了,只恐吓,不取性命! 小飘也谨记,他知道,杀了人的鬼是不入轮回的,这虽正合他意,但杀过人的厉鬼极易迷失自我,满心满眼只剩杀戮,直到消亡,这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就算再想杀了他们,他都会克制。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不做点什么如何对得起枉死的母亲! 陆子砚的手无限延长,紧紧地掐住两人的脖子,将陆家老大和陆家老三掐得白眼直翻,还不够,他又拖着两人往后院走去,里面有一莲花池,残莲凋零,但水是满的,刚好在里面洗涤一下他们肮脏的灵魂! 第15章 可劲儿造吧! 大陆氏和小陆氏并没有逃过一劫,被陆子砚一并丢了下去。 立春之际,乍暖还寒。 两人硬生生被冻醒了,挣扎着要爬出去,然而脚下的淤泥仿佛生出了触手,将她们的脚死死地拉住,头顶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们往池水里摁,她们连句“救命——”都喊不出来。 陆家老大更惨,他胖啊,跟猪似的,又笨又拙,挣扎之际,差点一屁股将陆家老三坐死。 四人喝了不知道多少脏水,肚子跟吹了气似的快速鼓了起来,最要命的是往鼻子灌的水,极其难受,那无助的感觉更是让他们无比恐慌,他们能感觉到死亡离自己特别近。 后悔吗? 后悔杀了嫂嫂侄儿,霸占家产吗? 悔的…… 但悔的是当初没有找到陆子砚的魂魄,要是他的魂被他们灭了,哪还有今日这祸事? 他们依旧是陆家的大爷和三爷,依旧能过着使奴唤婢的逍遥日子。 就在四人感觉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那两股力量又托着他们,让他们脑袋出水透口气,在他们觉得陆子砚放过了他们的时候,他们又被拖回水里,周而复始,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熹微对这一切看在眼里,厉鬼害人,她作为修行之人,该渡之。 然,她背着手视若无睹地在大宅子里转了起来。 小飘,于私,是她认下的弟弟,于公,是她的客户。 她总得以他的心情为主。 至于见死不救,妄为正道之类的道德绑架——不好意思,她没有道德! 云熹微走着走着,慢慢地远离了莲花池,陆子砚见状,忙把四人从池中提溜了上来,往云熹微即将要经过的连廊上一挂,四人的脖子就卡在那廊上晃悠,一荡一荡。 四人拼尽力气,想要自救——那自然是不成的,四张脸,就跟四张涂了紫药水的大饼,倒胃口。 云熹微:啧—— 云熹微走哪,陆家四人就在哪受折磨,反正陆子砚是不可能离他姐姐很远的! 搅得云熹微连欣赏即将属于自己的大宅的心思都歇了几分,认命地往凉亭上一坐,对陆子砚做了个手势—— 请便祖宗,她哪也不去了,这院子,开阔,你可劲儿造! 陆子砚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用上了自己的所有手段。 四人被水泡过,被廊吊过,还被陆子砚逼着在他爹和他娘的牌位面前磕烂了半个额头,深可见骨,但他心中的怨气并没有抒发去几分,转身到厨房拿了把砍骨刀和柴刀。 当初他就是被这样的刀砍断四肢和头颅的,但今日这两把刀明显是新刀,看着都锋利不少。 陆子砚对着他们吹了一口阴气,四人顿时看到陆子砚拿着大刀砍向自己,他们很想躲,但四肢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似的,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刀落到自己的身上,鲜血飞溅,剧痛传来,他们的手,断了! 然后是腿。 最后是头! 他们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散发着寒意的刀刃划破了自己的大动脉—— 第16章 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看着在幻境中中苦苦挣扎的四人,云熹微道:“怎么样?怨气散了点没?” 陆子砚听见他姐姐说话,屁颠屁颠地飘过来,垮着脸:“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你是不是还忘了咱们来这的另一重要的事情?”云熹微抬眼看他。 陆子砚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了,他姐姐带他回来报仇是顺便,重中之重是家中钱财来着! “我这就去找!绝对不漏下一枚铜板!” 云熹微这才满意得点点头,这世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 更何况是她这种骄奢淫逸的小道姑,裤兜里没两个子的这段日子真真的要了她的老命了。 眼看万贯家财唾手可得,她岂有不急之理! 正在云熹微想跟着小飘一起去找她后半辈子的依靠的时候,她察觉到隔壁宅子涌现了一股浓烈的阴气。 一墙之隔,云熹微想了想,扒了墙头,跟同样扒墙头的黄道长,面面相觑,她一愣,客套开口:“好巧啊前辈!” “不巧,我特地找你来了。” 黄道长说道:“翟家这事贫道需要个帮手,小友可助我否?” “啊?我何德何能……” “可拉到,我看到你施法给你养的那小鬼挡灭鬼符了!” 黄道长睨着她:“差点被你这小鬼骗了,还真以为你还没入道呢,施法的法诀如此熟练,绝非二三年之功,况且你养的小鬼如此凌虐至亲,却一点因果都没有沾上,如此手段,未入道?” 云熹微是真的没有想到翟家和陆家毗邻,自己和小飘做的一切居然还被黄道长看到了,她也懒得辩驳,只道:“前辈还有闲心与我闲话,说明翟家的事并不紧急,我先去处理一下我的紧急事!” “何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这忙可不兴帮啊!”云熹微果断拒绝了,开玩笑,家财岂能与外人分也! 云熹微下了墙头,陆子砚也飘过来了,满脸高兴:“姐姐,我找到地契和银两!” 他知道自己家有钱,但并不知道这么有钱,毕竟他年纪还小,并不当家,衣食住行自有父母和仆从打点,每月只领五十两的月钱。 “走走走!” 云熹微一听,哪里还走得住,拎着小飘就跑了起来,走进陆家老大,也是小飘父母以前居住的院落,看着小飘找出来的一箱一箱,银胖银胖和金胖金胖的元宝,还有一叠叠面额不一的银票,眼睛都瞪圆了。 “飘啊,你家这哪是富啊,这分明是巨富!”云熹微一脸贪财相,使劲rua着陆子砚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苍蝇搓手地拿起一个圆润的金元宝,正想好好爱它的时候,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惊雷,接踵而来—— 云熹微置若罔闻,把好几个金元宝抱进了怀里,宝啊贝啊地喊着:“小飘啊,你那些叔伯姑母还有点用,别玩死了,让他们过来签契书,将你家的田啊,地啊,铺子啊,庄子啊,宅子啊,全部转让到我的名下!” 第17章 她悔啊 “好!” 陆子砚赶紧飘过去找人。 陆家四人全须全尾地躺在地上,惊恐大喊大叫,脸上的表情惊恐而狰狞,要不是云熹微在那一小块地方布了一个隔音阵,早就惊动左邻右舍了。 ——陆子砚也不是真的拿刀砍他们,只是让他们陷入了幻觉当中,觉得陆子砚限制了他们的躯体,还拿刀剁他们,最可怕的是他们有痛感,有恐惧。 一切分尸体验,包真的。 在陆子砚撤了自己的鬼域,四人都没有缓过来,嘴里一直喊着求饶和知错了之类的话。 “嚎什么!腿不是还在吗?头不是还在吗?” 陆子砚一人给了一巴掌:“再喊,头真给你剁了!” 声音中夹带着阴气,直击四人神魂,强制让他们噤声,四人摸着自己的还在的胳膊腿,喜极而泣:“砚哥儿,大伯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杀了我们!” 陆子砚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傻子们说话,将他们连起来,跟串糖葫芦似的赶着走,四人踉踉跄跄,哭都不敢出声,生怕这瘟神又对他们做点什么。 大陆氏和小陆氏眼珠子一转,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人呢,都死哪去了?!” 凄厉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转,却没有喊来任何一个救命之人,全员反而被陆子砚控制着跳下水往中心的假山上撞去,他们额头的红肿此刻已经开始发炎,再不遗余力地往假山那粗糙的沙粒表面撞去,真真是恨不得死上一回。 “你这蠢妇!”陆家老三骂道。 此刻的落水让他想起来先前差点被溺死的恐惧,他一边撞假山,一边腾出手给了大陆氏两拳,砂锅大的拳头直接将大陆氏砸飞出去,但因为陆子砚的操控,她又不得不飞快地爬起来,继续撞假山,血水混着头发上滴下来的水在她脸颊上滑落,好不狼狈,好不可怜。 黄道长看着这一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要不是看出这四人和这小鬼之间有因果线,他都差点没忍住出手了。 这小友养的小鬼这般行事,她竟然不管,还是她授意的? 小飘也察觉到了黄道长的气息,如小鹿般惊了一下,差点丢下四人自己飘走,但想到姐姐在,心又安定了下来,但还是赶紧将四人赶尸一般从池水里赶了上来,往云熹微所在的院子跑去,但跑得太快四人跟叠罗汉似的扑在地上! 大陆氏在最底下做垫背,她大哥那三百斤的肥躯差点将她压死,又增加了陆家老三和小陆氏的重量,她直接吐了出来,可泰山压顶,丝毫动弹不得,污秽之物半吐半吞,差点将她呛死,还脏。 “咳咳——呕——砚哥儿,姑母错了,姑母真的不敢了!” 大陆氏哭得都快晕死过去了,她悔啊,今日就不该将下人都打发走,以至于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是,谁让他们今天说的话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呢! 除了他们兄妹四人,再无第五个人知道是他们将二嫂和侄儿杀死的,就算是枕边人都不知道! 第18章 窝里横 他们只知道家族里最会赚钱的人死了,他的妻儿也死了,泼天的富贵留给了他们这些亲人! 陆家兄妹当然也瞒得死死的,一点风声都不敢漏,这可是要蹲大狱的祸事,他们是谁都不敢信哪! 一个人,要是做过什么坏事,他肯定害怕别人会对他做同样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兄妹四人就是如此。 在杀了嫂嫂侄儿霸占家财之后,他们看家里的亲人,不管是妻子\/丈夫\/儿女,都有害他\/她性命的嫌疑,就算是四兄妹间也是互相防备着! “起来,走!” 陆子砚像赶猪一样。 看着四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他可没有好脸色,在幻境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不安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些天天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如此又蠢又毒! 要不是姐姐说了,他不能沾染人命,这事得让官府的人来处理,以免遭到反噬,他早就将他们挫骨扬灰,以祭奠他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下人们全部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能出来,陆家的大小主子,例如他的妻妾和儿女,都在自己的院子里,陆家老大独占小飘阿爹的院子,一路上空荡荡的,陆家四人也歇了要求救的心思,生怕被折磨得更惨,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侄儿死了一遭,心肠变得太硬了。 “来啦?” 云熹微正被金钱治愈着,脸上的笑意满满:“那快来把契书签了!” 四人面面相觑,契书,什么契书? “赶紧!没听到我姐姐说话吗!”陆子砚喝道。 “砚哥儿……你哪来的姐姐?你莫不是被人骗了,而且你怎么能让人随便进大伯的……”的屋子呢? 但对上陆子砚的眼神,他害怕地闭上了嘴,这道姑他不认识,但看陆子砚对她的态度,他心里有种可怕的猜测,莫不是这道姑助这死孩子回魂,回来报复的? 如此想着,他看云熹微的眼神怨恨到恨不得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再这样看我姐姐,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陆子砚虽然胆小,但他窝里横啊! 特别是对这些忘恩负义的所谓亲戚,他都不屑跟他们介绍他姐姐的身份! “怎么这还有我家的地契和房契?!” 小陆氏虽然不识字,但契书这东西她可是下了苦功夫去记的! 特别是她的名字! 她平分到的那四分之一的家产,可全部在她的名下,名义是家里兄长给她补的嫁妆! 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嫁妆,她不可能认错! “贱人!竟然上我家偷东西!” 她要不是浑身疼得厉害,恨不得上去生撕了云熹微。 “你家?!” 云熹微无须开口,自有陆子砚为她冲锋陷阵,他嗤笑了一声:“我还站在这呢,你就敢说是你家的!当我死了吗!” 你就是死了!!! 但这个事实,他们没一个人敢说出来! 小陆氏目眦欲裂。 陆子砚:“是签还是死!你们自己选,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没有在跟你们开玩笑。” 四人瑟缩了一下,今晚遭受的重重历历在目,不得不认,他们怕了。 “我们才是你亲叔伯!”陆家老三喊着:“你要把我陆家家产给一个外人!你如何对得起陆家的列祖列宗!” “现在提祖宗,杀我娘杀我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祖宗,你有什么脸面去见我陆家祖宗!” 陆家四人顿时哑火了,但要让他们将好不容易谋算到手的家财拱手让出去,那是万万不愿的! “那什么——” 云熹微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所说的祖宗,不是一个祖宗?” “嗯?” 陆子砚转头看云熹微,后者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爹不是陆家的亲儿子,要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卖的那么干脆,而且,你和这四个人之间也没有血脉牵引。” 陆子砚愣住了,小陆氏和陆家老三也愣住了,他们猛地转头看向陆家老大和大陆氏,他们年岁长,许是知道一些事情。 只见陆家老大和大陆氏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此情此景,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子砚身上的阴气突然暴涨,他爹不是陆家的儿子! 那他爹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算什么? 他被卖的那些年,还每年往家里送银子! 他替亡父不值! “诶诶诶!你再不管,你家那小鬼要化成厉鬼了!” 一直扒墙头的黄道长忍不住开口说道,陆子砚的阴气顿时散了…… ——名副其实的窝里横,但凡在场的多一个外人他都得社恐,比书呆子还像书呆子! “前辈!”云熹微也无语了:“您的爱好挺特别啊!” 年纪这么大了,怎么爱听人墙角呢! “那什么——我这不是……”黄道长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有点好奇也有点不放心,总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一桩厉鬼害人命案!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呢!”云熹微无奈道:“咱们认识不久,您可以不信我的人品,但咱们修道之人你得信天谴!” “你果然入道了!”黄道长惊喜道:“那你身上无灵气是怎么回事?” 云熹微:“……” 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就在黄道长想拉着云熹微探讨一番的时候,突然听到—— “救命啊!救命啊道长!有鬼,有鬼要杀我们啊!” 四人见到黄道长顿时燃起了生的希望,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围墙下,指着云熹微:“还有她,是她带鬼来害我们来了!你看看我们身上脸上都伤,全是他们害的!” 黄道长默默缩下了墙头,鬼有好鬼,人有坏人,既然鬼没有害人的心思,他也不好多管闲事,毕竟那四人,不是好人哪! 而且那小友说得对,修道之人,得信天谴,多行不义必自毙,特别是修道之人,行邪术害人者,多不得好死! “道长?我家大郎的文运现在能施法夺回来了吗?” 翟家夫妇候在一旁等待黄道长扒完墙头,见他下来赶紧问道,毕竟,他们着急啊! 第19章 啧你个大头鬼 翟氏回家便与夫郎说了今日之事,连连的下下签让她心里不安,请了道士明日上门化解,翟老爷虽然有点不赞同,但并没有说什么,到底是关乎着儿子的仕途,谁知黄道长后脚便上门了! 在家里转了一圈,一边啧啧啧,一边摇头,翟老爷原本是不太在意的,被他这一出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些当道士的和当大夫的真的是——有话你就说,啧你个大头鬼! 黄道长这才将自家大郎和隔壁李家二郎文运被换一事告知,翟娘子又惊又气,恨不得翻过墙去掐死李娘子。 自家孩子是个不顶用的,居然去害人家孩子,当真的恶毒! 但这些年科考以来的种种怪异终于有了解释! 怪不得李家二郎那个小废物能中秀才! 原来是李家那些恶毒的换了自家儿子的文运! 当务之急是换回来! 夫妇俩焦急地向黄道长求解决之法,黄道长又走走停停,最后站在一处墙根下站定,让他们找了一架梯子来,扒了隔壁家的墙头,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两人什么都听不清,还以为这是施术的一种,谁知道,他这一扒,就是两刻钟。 “不急,再等等。” 黄道长说道,毕竟帮手还没来呢! 隔壁陆家都要翻天了,但站在墙根下的翟家夫妇二人,却一点异样都没有,说明他们根本听不到陆家发生的一切,这小友,真是很有点东西啊! 见黄道长说还要等,翟老爷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只等着,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晚这是要是解决不了,那他就得去找其他的大师了。 做生意的,早习惯了,货比三家,总不能这老道说啥就是啥——毕竟从进门到现在只会啧啧啧地转圈溜达,也没见识过他的仙人手段。 “道长?道长?!” 看到黄道长消失在墙头,陆家四人感觉天塌了! 人间正道,竟然见死不救! 想到那道人和这小道姑还对了话,他们更是绝望了! 左邻右舍干什么吃的? 平时放屁大声点都能引来一帮人,今天他们嗓子都喊破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瞧瞧! 有鬼,就是邪性! 四人滑坐在墙根下,云熹微好言劝他们:“签了,好歹能少吃点苦!” 四人:我不! 然后,陆子砚就让他们又尝了尝拒绝后地乐趣。 陆家老大青肿着一张脸,鼻孔和嘴角都挂着鲜血,握住笔的手又红又肿又胖,就连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都不见了,好不狼狈。 陆子砚这逼崽子,下起手丝毫不手软,他怀疑,他们是真的想要他们死。 这字不签也得签! 陆家老大的手在抖,他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摁住,可那名字签得还是跟狗爬似的。 他的文化水平只比小陆氏高了那么一点点,那软塌塌的毛笔在他手下,写出来的字云熹微都要不认识了 其他四人也不得不签,可就在这个时候,漆黑的夜空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陆家四人只当是普通的天气现象,可陆子砚一下子就钻进了玉葫芦。 第20章 你的报应来了! 云熹微看了眼玉葫芦,蹙着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圆润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奇怪,她居然在其中感觉到了一股天地威压,像是劫雷。 此间有人渡劫? 云熹微如今连气都存不住,自然也无法感知这方天地有多少修道之人,她也不甚在意,接过陆子砚递过来的陆家老大签好字的一份田契,甚是满意,她屈指叩击案几,催促道:“继续!签快点,就这两个字,签得跟要你命似的!” 陆家老大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可不就是要他命吗?! 每一次下笔,都是一场凌迟啊! 可他又不敢不签,他是真的被打怕了,磨蹭,是他最后的倔强,仿佛这样,属于他的东西才不会被夺走,许是太害怕,四人连陆子砚不在现在了都不知道。 磨磨蹭蹭,四人还是各签好的两张,云熹微高兴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大几百亩地田庄和山头,她仿佛看到了骄奢淫逸的生活在向她招手,只是为何,这雷电的威压感觉更大了呢! 云熹微透过窗子看向黑漆漆的夜空,后颈汗毛蓦地竖起,有种不好的预感,隔壁的黄道长也同款动作,若有所思。 “半刻钟,要是签不完,剁手。” 云熹微阴仄仄地说道,她心里毛毛的,不想陪他们玩了。 陆家老大胖躯一震。 威胁,还是很有用的,不用半刻钟,四人的所有家产都到了云熹微的名下。 辣么久一沓,薄薄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云熹微喜滋滋地再次翻看起来,纸页翻动间带起墨香,是迷人的铜臭味呀! “可以放过我们了!”四人瑟缩着。 此时此刻,他们还是抱有侥幸心理,这些契书都要到衙门备案才作数的,只要他们今日逃过此劫,明日一定要让那小贱种和这该死的道姑死无葬身之地! 呵。 云熹微瞥一眼就知道这几人的花花肠子,她堂堂前金丹真人,岂是那么没有见识之辈? 她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区区傀儡符就能完成的事,着实不用耗费太大的心力。 修道之人,如若心术不正,对付普通人那真是降维打击,所以遭受的天谴也是最重,但云熹微哪是什么坏人呢,她只是个为苦主伸冤的正道魁首,哪里就会遭那劳什子天谴呢! 然而这天雷仿佛不长眼,就这么直直劈了下来,因为在屋里,屋顶都被掀翻了,云熹微猛地飞撤至室外数丈远,轰隆一声巨响,云熹微好险被活埋,那四人倒是好命,毫发无损,还吱哇乱叫地跑了出来。 然而云熹微还没站定,劫雷仿佛预判了她的预判,又一道劈了下来,要不是云熹微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她此刻,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然而她人是没事,但手里的那叠契书,顿时起了火,云熹微赶紧掐诀灭火,可天雷之火哪里是那么好灭的,不仅没灭,云熹微的手差点烧伤了,她只好松手,就在那一瞬间,火苗将所有契书吞没了。 云熹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脸一下子就黑了。 陆家四人大喜过望:“妖道,你的报应来了!!” 云熹微眼神一瞥,手一抬,一道符纸飞过去,四人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小友,你这脾气有点大呀!天雷劈你你也不能迁怒别人啊!” 在翟家夫妇的无语目光下,黄道长又扒上了墙头——这人,怎么这么爱上墙? 云熹微深吸一口气,回了一个字:“吵!” 黄道长一时间不知道她是说那四人吵还是说自己吵,但他最好奇的还是:“小友?你到底做了什么?天道要对你降下雷劫?” 他亲眼看着天雷追着云熹微劈呢! 云熹微也很想知道,她这半年来,兢兢业业,她驱魔除妖,护一方安宁,为苦主排忧解难,保一家平安,就想大富大贵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云熹微攥紧握过契书的手,这是她该得的,怎么就不能拿了! 而且这天道很是促狭,非得全部契书都签完了才降下天雷,仿佛逗云熹微玩一般! 云熹微这暴脾气,但黄道长在场,她不好发作,毕竟有些底牌不能与人前暴露,她只好硬是忍下了这口气,噎得她差点中风。 天道,等着,你给我等着! 虎落平阳,被犬欺! 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似是感觉到了云熹微的滔天怨气,劫雷在毁去契书的时候就悄然退去,它也不想的呀,只是上头要磨砺她,不让她在贪图享乐中颓废! 云熹闭上眼睛良久,才看向墙头上的老头:“翟家的事情前辈解决了?” “没呢,这不等你呢嘛!” “另请高明,我没心情。” 换做是谁,惦记了半年的十个亿,也拿到了手的十个亿,突然没了,不心梗,已经算是云熹微坚强了。 “不白帮,有钱!” 老道用他那世外高人的形象说着最俗气的话,但对云熹微有用,她穷啊! 眼看着要暴富,却一切都成了泡沫,她要是没钱,小客栈都住不起。 这狗天道,就欺负她是个外地人! 可以前也没有出现过她不能得报酬的情况啊! 难不成这次是她太贪心,要太多了? 玩不起!!! 云熹微唾骂! 但她最终还是抬腿朝黄道长那墙头走去,走着走着,被地上的一张纸吸引了注意力,她捡起来一看,漏网之鱼,是小陆氏的一家小铺子,居然在雷火间幸存了下来,还跑到了这里。 云熹微气笑了,果然,是嫌她要太多了,这些都是祂家嫡亲人渣子孙的家产,她一个外人不配呗! 至于留一张? ——云熹微差点没忍住朝天竖中指,干嘛,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她云熹微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打发哪路叫花子呢! 她“哼——”一声,把房契一甩,谁还赚不到一个小铺子还是咋滴,要你施舍! 不解气,还踩了一脚。 以至于她翻墙到翟家的时候脸都是臭的。 翟家夫妇吓得一激灵,齐齐后退了一步。 第21章 逆天改命小道长 翟娘子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你……你……是逆天改命小道长?” 噗—— 黄道长好险没笑出声来。 可不就是逆天改命嘛,不仅能帮别人逆天改命,也能给自己逆天改命,降下的那两道天雷看似凶狠,实则没伤到她一根毫毛。 那瞬移的步法,他居然看不出究竟师承何处,这大夏,连他都不得知的玄门道法可不多,黄道长对云熹微是越来越好奇了。 另一边,云熹微也被翟娘子这声称呼喊得戾气消了几分,脸色的不虞也敛了几分,甚至还勾起嘴角笑了笑,问黄道长:“需要我做什么?” 但刚说完又皱了眉:“当事人都不在,破哪门子的术?贵府家的大郎呢?” 翟娘子忙道:“我儿在书院,道长来得突然,倒也没来得及把人喊回来,需要现在去接人吗?” 真的是,这么大的事,道长怎么不早说啊!就知道扒墙头看邻居家的秘辛,正事是一点都不干呐! 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着有钱还可欺,他觉得还有油水可捞才急急忙忙上门的,连原定的“明天”都来不及。 但事关儿子的“文运”,事关翟家的光宗耀祖,夫妻俩又不敢怠慢。 翟娘子看向黄道长,云熹微也看向黄道长,后者丝毫不慌:“贵府要是着急,如今去请人也是可以的。” 大夏朝的宵禁是从亥时开始,如今还不到戌时正,倒也能在街上自由走动。 急啊! 如何能不急! 翟娘子急忙打发人去书院接人! “既然要等,小友要不你先看看这李家人是如何下术的。”黄道长说道。 这是原本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只是看到云熹微,就想试试她的深浅罢了。 翟老爷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他虽觉得这老道士不靠谱,突然冒出来的小道士更不靠谱,但事关自家,他还是很关心的。 但云熹微挺无语的,这前辈为师之心如此重?逮着人就考教一番? “改命换运本就是邪术,要破不算什么难事,前辈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事,哪里需要晚辈帮忙?” 云熹微说的是真话,这老道长看着不着调,实则身上的功德浓厚,而且以她现在的现状,看不出此人修为的深浅,但绝对是个扫地僧! 黄道长捋着胡子,笑呵呵:“这不是没时间吗,看你在隔壁忙得哟,老道想着,也许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云熹微:“……” 好啊,原本从一开始这老不羞就开始偷窥! 要不是他出声,她居然一无所感! 这么说来,她和小飘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 啧——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云熹微表示知道就知道,毕竟她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恶意。 功德,这鬼东西可难赚了,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种小好事是攒不下功德的,老奶奶腿跑断都攒不下,甚至有可能给自己添上一份业障。 所以这老道就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个坏人,毕竟他连小鬼这正在“作恶”的厉鬼都没收! 第22章 我出手,可贵 说什么需要她相助,都是假的,分明是怕他们玩过了火,要盯着呢! 罢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黄道长有钱想带着她一起赚,云熹微虽然勘不破他的心思,但,黄金白银她更勘不破。 为了赚钱,云熹微便在翟家逛了起来。 这条街上都是有钱商贾,最小宅子都是三进大宅,翟家跟小飘家一样都是五进大宅,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样样不缺,装修更是富丽堂皇,然而这样的富豪之家,原本招财进宝的上好风水局,被破了。 云熹微在陆家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阴气,如空有了出处,那不起眼的东南角,有一堆乱石砌成的假山,正嘟嘟冒着黑气,上面还残留着阵法被破坏的痕迹,不用猜,肯定是黄道长的手笔,只是为何不顺手处理了,留它在这冒黑烟? 自然是因为陆家动作太大吸引了黄道长的注意——冒黑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迟个一天两天有什么所谓! “小友,请!”黄道长说道。 云熹微抿嘴:“我出手,可贵!” “钱不是问题!”翟姥爷忙说道:“只是,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家风水还是我儿的文运?” 翟老爷心累啊,听着心慌,但又没办法印证,只能偏听偏信,还不能骂街! “两者皆是!” 云熹微说道:“你儿子的文运按下不表,就说你家这风水局,好好的招财局变成了破财局,翟老爷最近做生意赔了不少钱!” “确实。” 说到这个,翟老爷脸色就更不好了,他不知道这两道人是真的有本事,还是打听过他,他希望是前者,有人耍阴招说明不是他技不如人,他主观上接受这个说法。 “先是一些小生意,明明已经谈拢了,但签约前对方变卦了,再慢慢的,已经签了合约的订单,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交货,不仅没钱赚还赔钱,再后来人开始越来越倒霉,甚至还是受伤,今天回府前,翟老爷从铺子的二楼楼梯滚下来了?” 翟老爷猛地瞪大了眼睛,踩空楼梯摔得四仰八叉,这事极其丢脸,除了他,也就他的长随知道,绝无可能泄露出去! 是个能掐会算,有真本事的纯正道长! 他看云熹微的眼神带了几分敬重:“道长,如能破局,翟某必有重谢!” 破局自然简单,把埋在翟家各处用来作法的阴煞物全部挖出来,再把风水改一改就可以了! 只是,事情完成得太容易太快,卖不上价钱啊! 就好比开锁,你一分钟把锁打开收一百块和花半小时把锁打开收一百块是不一样的。 虽然都是那锁打开了,但你一分钟收一百块就是会有人觉得不值,开锁还能把门锁回去,但这风水局破了,你还能再布一个新的? 云熹微也在来到这世界才发现,这驱邪算命啊,是越花里胡哨越是回报多! 所以,云熹微让翟老爷安排下去,她要沐浴更衣,开坛做法! 黄道长:??? 第23章 开坛做法?你? “沐浴更衣?开坛作法?你?” 黄道长的尾音拉得很长,带着不知名的意味,仿佛在问这等夺运小法术,需要这等仪式感? 云熹微被黄道长这样看着,脸一热,毕竟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去“跳大神”,但为了赚钱,不丢份,她脖子一梗:“咋啦,作法不都这样吗!” 黄道长很想说不是,毕竟有真本事哪需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都是江湖骗子的技俩! 在黄道长心里,云熹微绝对不属于这个范畴,难不成是师门传承有异? 而那一边,早在云熹微一声令下,翟老爷就很有眼力见儿地安排下去了,等云熹微给自己做完一切都是为了赚钱的心里建设,法坛已经摆好了。 翟老爷走过来:“道长,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行,我去看看!” 云熹微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好像要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黄道长就眼睁睁看着云熹微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了快半个时辰,额角的细发都汗湿了,气喘吁吁地指挥着翟家下人把用在翟家布阵的阴煞物都挖了出来。 “都在这了,要不要看看。” 云熹微差点累趴了,这钱真的太难赚了,她决定了,等下就回去把踩了一脚的房契捡回来。 “这是……什么东西?” 翟老爷夫妇一直远远看着,听到云熹微的声音赶紧上来,看到地上摆着三样物件,一样是茶杯,一样是玉佩,一样是黑漆漆的看着像鸡爪子,可这三样,怎么看都不像有关联。 “这都是地下挖出来的东西,茶杯和玉佩是陪葬品,至于这一截鸡爪子,可就厉害了,是从棺材里带出来的。” 翟老爷一下子就弹开了:“人………人骨!” “准确来说是烧焦了的人手,活生生被烧死的人,怨气可重咧!” 云熹微轻飘飘一句话,把翟老爷和翟娘子说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两夫妻搀扶在一起:“那,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云熹微擦了擦额头上已经干了的汗,故作为难地说道:“这三样阴煞物,阴气重,怨气更重,翟老爷,这阵想要完全破除可不容易啊!” “劳驾道长!只要能破了我翟家之祸,翟某定为您立个长生牌位,早晚一柱香供奉!” 云熹微:“……” 谁要什么立长生牌位啊!不值钱的玩意儿! 见他如此不上道,云熹微只好又重申了一次:“我出手,可贵哦!” “没问题!” 翟老爷也是人精,忙说道:“翟某事后必有重谢!” 云熹微这才满意了,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雷火符,直直丢了过去,轰的一声,三样东西顷刻间化为粉末,云熹微眨眨眼—— 呀,烧过了火! “叫人将这些粉末收集起来,放在一个小坛子里,我需要设一个净化阵法,将这些阴煞物的邪气彻底去除,才能确保贵府的风水局不再受其影响。” “多谢道长!”翟老爷连连作揖,这符咒丢出去就自己烧起来了,那人骨也就不说了,茶杯和玉佩居然过了遍火就成粉末了,这是何等手段! 高人哪! 第24章 过期功德 黄道长:“” 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云熹微,从她开始作妖开始,眼神从不解到震惊到麻木,但并没有去破坏她的好事。 如今听说她要不一个劳什子净化阵,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想笑,真的。 那阴煞之物,被如此罡烈的雷火符淬过,都碎成渣了,哪里还需要再布一个净化阵?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符箓,品阶甚高,他都不一定能次次画的出来! 就在云熹微故弄玄虚布好了净化阵法的时候,翟家大郎回来了。 他表情焦急:“父亲,母亲?何事如此着急叫儿子回来?” 家里从来不会打搅他读书,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家里是绝对不可能在快要宵禁的时候让下人接他回家的。 “我可怜的儿呀!” 翟娘子迎上来,摸了摸翟大郎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身,但实话实话真的没有看出来他的“运”是不是真的被夺了。 翟大郎被他娘那突如其来的哭,吓得更加着急了:“到底怎么了母亲?还有这两位是?” 同时他也看到了“法坛”,眉头紧紧皱起,父亲母亲还不是被人骗了? “这是给你除邪祟的道长!” 翟老爷对翟大郎说完又看向云熹微:“道长,这是犬子,麻烦您给看看该如何破术!” 黄道长很想把没带来的蒲扇召来扇一扇,明明是他先来的,明明是他年纪大——他们这一行,虽然不以年纪论资排辈,但不可否认,绝对是越老越吃香,怎么到他这,就被一个小丫头抢了风头? 就因为她会上蹿下跳,开坛做法? ——翟家夫妇:不,是因为你只爱扒墙头。 和进了宅子转悠了一下,就开始扒墙头的老道长相比,翟老爷自然更相信一纸黄符焚化三样阴煞之物的云熹微。 所以说——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了,犹豫就会败北。 况且,云熹微还是黄道长自己邀请来的,云熹微这风头抢得是一点都不愧疚。 她从翟大郎一进门就给自己开了天眼,看着他身上斑驳的文昌运差点眼冒绿光——这个月的功德稳了! 昨天帮气运之子夺回了紫气,这该死的天道不知为何,并没有将功德结算给她,估计过后也不可能补给她。 而帮小飘报仇的功德估计也不会多,毕竟阻止他变成厉鬼已经收了一波功德了,惩戒这陆家人的功德绝对没有浓厚到能修复她一块骨头。 因为她这外来客的身份,她的灵魂如若想要完全和肉身契合,只能以功德为引,将全身206块骨头全部覆上功德。 但惭愧的是,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攒下太大的功德,只是契合了两根指骨和两根趾骨而已,堪堪将灵魂“钉”在了肉身里,要想灵魂更稳当点,头骨必须要有一个“钉”点。 但至今,都没有碰上没有天大的机缘,让她大干一场,所以这个“钉”点都现在都没有补上。 最可恶的是,狗天道不做人,她每个月必须要完全融合一块骨头,要不然,上一次融合骨头的功德就会“过期”! 第25章 死在出贡院那一天 如果还是不能攒够功德,那上上次攒的功德也会过期。 等所有功德都“过期”之后,她的灵魂就会飘出肉身,到时候,狗天道的天雷就会毫不犹豫劈散她! 连投胎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她又急又无奈,毕竟大机缘这东西,只能碰运气! 但来到这异世,她的运气,差到——罢了,不提也罢。 不过,今天,小机缘它来了! 文人学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文昌气运,只是有浓淡之分,浓厚的文昌气运可助一人仕途顺遂,封侯拜相。 翟大郎身上的文昌运尚可,虽然没有她家小飘生前那么浓厚,但属于中等偏上,要是他坚持本心,潜心苦学,能入仕途也未可知。 但如今,他身上的文昌气运正在缓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死气。 翟大郎的文昌运完全消散之日,就是他气绝之时。 施术之人,心思恶毒,不仅截运还害命! 拯救祖国的花朵,还大夏栋梁之材,怎么不是功德一件! 云熹微看了黄道长一眼:“我先上?” 黄道长手一伸:“您请——” 好嘞! 云熹微可就不客气了,她对茫然的翟大郎说道:“现在我介绍一下基本情况,你呢,身上的文昌运被你隔壁家的李二郎夺走了,你爹娘希望我帮你破了这个邪术,接下来我可能会做一些你难以理解的事情,但你不要害怕,需要的时候配合我一下就行了。” 长长一段话,将翟大郎直接说懵了,这位姑娘说的每句话他都能听懂,但结合起来他就不理解了,他有点结巴:“小……小道长?你什么意思?” 文昌运? 子不语怪力乱神! 云熹微一看这书呆子就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直接说道—— “为了增加我的可信度,我给你算个命,你,翟家大郎,名翟锦,年十八,是盛京鹤鸣书院的学生,你十五岁入学,十六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今年不出意外的话你隔壁家的李二郎会是三甲同进士,而你会落榜,死在出贡院的那一天。” 翟大郎:“” 他这就要死了? “什么?不是说只是换了运吗?怎么就要死了?” 翟娘子大惊失色,甚至没顾得上儿子,甚至推开了他,眼巴巴地看着云熹微:“那该如何是好啊?!我儿可不能死啊!” “对!道长,你想想办法!”翟老爷也慌了。 他家的祖坟冒了水桶粗的烟才让他家出了一个少年举人,从此不再只是低贱的商贾,就算她家大郎不能中进士,但万万不能死了呀!他多优秀的儿子啊,怎么能死呢! “二位莫急,办法我是有的!要不然我也不能出现在这!我只是怕令郎不相信这些,对我有所抵触!影响我破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翟老爷掷地有声地说道:“道长您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他会绝对配合!” 这时候,什么都没命重要! 翟大郎:“”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发表一下意见:“小道长,我不知你是从何处打听到关于我家的事情,但家父家母是关心则乱,请你不要——” 第26章 亲口应允 翟大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的教养,让他没有办法对一个小姑娘口出恶言,但行坑蒙拐骗之事,真的不好。 翟大郎在宁德坊还是有点知名度的,毕竟从天之骄子,到沦为众人,很多人都爱吃这个大瓜,想要打听,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以为这些事情都是云熹微在外面打听来,来诓骗他的父母的,越靠近春闱,他越能感觉到他们的焦急,连带着他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中秀才用完了他所有的运气,明明平日里夫子的授课他能融会贯通,课业也完成得得心应手,而且他的每次课业都是很得老师夸奖的! 可不知道为何,每次大小考他都不尽如意,一个班级二十人,倒数第十名他居然都考过!这简直不能忍受! 很多人都说他江郎才尽了,要不是他吊车尾中了举人,说他科举舞弊的流言只怕会愈传越离谱,但就算是这样,他在学院里也是谈资,就连书院的院长都说他差了点运道。 初听云熹微说他的运被夺了,他是有点惊喜的,但他又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离奇的事情,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自己希望,但云熹微刚开口,他就破防了。 “你有一心意女子,郎情妾意,你想春闱高中后就上佳人家里提亲,以前倒是还希望,但现在,你爹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猜猜我说的是谁家?” 云熹微恶趣味地说道。 翟大郎那张清秀的俊脸“腾——”一下就烧起来了,这事……她怎么会知道! “命都要没了,你还有这花花肠子!” 翟娘子没忍住,大力拍了他几下,连云熹微说的“绝对不会同意”都没去深思,求云熹微赶紧破术。 云熹微也很想赶紧解决回去睡觉啊,只是,当事人信服她,功德也会多上几缕,要不然她才不会跟翟大郎浪费口舌,这已经是她跟自己第九十八次保证了,以后绝对不接这种费时费力去讨信任的单子! 翟大郎也是懵的,他和李家三娘的事这小道长是如何知道的? 翟李两家贯籍沧州,两家长辈来往密切,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互生情愫也很正常,只是两家长辈没有给他们议亲的心思,少男少女也不好自己表露,而且男女有别,为了三娘的清誉,他就算对她有意也很克制,眼前的道姑就算是打探也绝对打探不到这种内情! 但她又说,如今他爹娘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如果李家二郎真的将他的文昌运夺了,他爹娘别说同意了,那是要不死不休的! 到时候他和三娘……… 可是如果李家真的干了这样的事,他如何甘心前途被毁。 一时间,他的神情颇为复杂。 “你倒也不必如此纠结,要不是她,李二郎那借运之术想要成功,怕是还需要费些功夫。” 云熹微残忍道:“你怕是不知道,这种术法是一定要亲口应允才行的。” 轰—— 翟大郎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人丢了两个炮竹进去。 文昌运是辅助,但智商才是成绩好的关键,翟大郎在被借了运的情况下,能考上举人,他的智商绝对是没有问题了,被云熹微一点拨,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亲口应允?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翟老爷第一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翟家优秀的聪明蛋。 莫不是真的陷入了温柔乡,被小娘子哄骗了? 等等—— 想到小道长刚刚说过的话,抬眼看看隔壁李家宅子,翟老爷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你——哎呀!!” 翟老爷一甩袖,还怨怪地看了翟娘子一眼! 他就说男子到了年岁就要成家,他夫人非说怕娶妻会影响孩子学业,这下好了! 全便宜李家了! 另一旁,翟大郎的思绪开始飘散。 是了,他们家虽然是同乡熟识,但和李三娘互生情愫是在他中了秀才之后,他时不时就会“偶遇”李三娘,因为两家毗邻,他偶尔也会送她回家,一来二去…… 他清楚得记得,有一日午后,李三娘与他诉衷肠,表明了心意,他是又喜又惊,但欢喜居多,谁不愿意和心上人两情相悦呢! 两人拉了小手。 羞涩羞涩的。 李三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要是我二哥读书能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就没什么能阻碍我们在一起了。” 他当初是怎么回应来着,是了,他说他会给李二郎开小灶,补功课。 李三娘说他真好,满怀希冀地看着他又问了一句:“翟郎,要是可以,你愿意将你的文昌运给我二哥吗?” 是给,不是借。 他当时笑了,说了一句傻姑娘,这世上,哪有这种事情呢! 但她不依不饶,他应了“会”还不行,非得让他亲口说一句—— 我翟锦愿意将文昌运给李铎! 然后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庞,自己也笑得欢喜。 他当时还想,好天真的姑娘啊! 现在想想天真的是他呀! 文昌运送出去了都不知道,怪不得李铎高中解元,而自己差点连举人都没考上! 翟锦的心有点酸涩,他和李三娘情谊有几分是真?还是说全都是李家的算计? 他仰起头,把半掉不掉的泪水憋了回去,对云熹微拱手:“请道长为我破术。” 苦读十几载,要是自己没本事也就罢了,现在得知自己的种种不顺居然是窃贼造成的! 翟锦如何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他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责任,更有少年人的自尊! 就算他很克制,没有表露出来,但翟锦内心最接受不了的是李三娘哄骗了他的感情,要不是理智尚存,他现在就要爬梯翻墙过去好好问一问——为什么?! 两年啊! 她是抱着什么心情与他虚与委蛇的? 他一度觉得世上没有比她更单纯善良的女子了,如今只觉得寒毛倒竖。 当事人已开口,云熹微就着手准备了,她可是能将气运之子的紫气夺回的人,夺个小小文昌运岂不是小意思! 第27章 结发为夫妻 她伸手就扯下了翟锦腰间的玉佩,这块玉佩入手温润,略厚,但是块好玉。 “道长,这块玉佩有何问题?” 翟老爷和翟娘子双双探头,这玉是墨绿色的,看着不似有异,但小道长特地拿过来,那绝对是有问题! 翟娘子瞪了翟锦一眼,后者也盯着玉佩,这也是李三娘送给他的,送完玉佩才问他是不是愿意将文昌运给李铎…… 这玉佩,他当宝一样,每天戴着…… 云熹微用力一掰,完好的玉佩裂成了两半,里面竟是中空的,藏着一小缕黑发、两小块指甲和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赫然是翟锦的生辰八字! 不出意外,头发和指甲,也是翟锦的。 因为玉是墨绿色的,里面挖了小洞放了东西进去,在外表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然落发?!” 翟老爷指着翟锦,满脸痛心,说不出其他话,代入一下,就好比你自认为在学校认真读书的孩子,居然在悄悄搞早恋,还差点把命搞没了! 真是又气又急。 “头发和指甲并不难得,谁还不脱发不剪指甲了,也许并不是令郎削的发。”云熹微说了两句公道话。 说不定是打扫的下人被收买了偷偷收集的呢! 翟娘子也想到这个可能,很是恼怒。 殊不知翟锦听了脸更白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发是他亲手削的,亲眼看着李三娘将自己和他的发丝编织在一起,放进了荷包。 云熹微一看,哪还有不明白的,得,是个恋爱脑。 饶是有了思想准备,翟娘子还是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看着隔壁李家高高的院墙,她提了裙子就要爬上去:“杀千刀的李家,我要去弄死他们!” “娘子——娘子!” 翟老爷赶紧把人抱住:“术还未破,莫要打草惊蛇!” 他也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把自家狂躁的娘子抱拖到云熹微的身旁:“道长,现在要如何做?” “没有什么邪物是一把火解决不了了,要是有,那就添两把!” 云熹微晃了晃夹在指尖的一张黄符:“但有一说一,我和你家非亲非故,是看在前辈的面子上才管一管这闲事的。” 在一旁吃瓜当背景板的黄道长腰板一挺,可算是有人记起他了,然而翟老爷和翟娘子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转了头。 黄道长:“……” 真正媚眼抛给瞎子看。 “道长放心,翟家定有重谢!” 话不需要说透,聪明人懂得都懂,更何况是翟老爷这样混迹商场的生意人,再者,云熹微已经不仅一次提起自己收费很贵了。 他立马吩咐管家去取钱,又怕云熹微不耐烦,当即把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解了下来,想了想,又把自己的玉扳指脱了下来,再看向自己娘子头上的金簪,也一并撸了,最后才把东西呈给云熹微:“道长,这些您先笑纳,我已命人去取银钱了。” 云熹微收了金簪和玉扳指,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而后第一时间去看荷包里有多少钱,荷包轻飘飘的,但里面装了两张两百两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一共五百两! 还是阴间的事来钱快! 云熹微宝贝地把荷包揣好,当即围着地上的玉佩转了两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让翟大郎往她的符纸上滴了两滴指尖血,黄符无火自燃,闪映着红光,瞬间将玉佩以及毛发指甲吞没—— 翟锦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怪不得爹娘喊她道长,她真是道长啊!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李府,李老爷和李娘子刚在小妾的服侍下用完了晚膳,李娘子邀请李老爷到她屋里头坐坐,李老爷原本不想去的,但想到李二郎,便也随了她的意。 李娘子一边给李老爷捏肩,一边洋洋得意地将翟娘子今天一直抽中下下签的事说了,本以为李老爷会和她一样幸灾乐祸,谁知道被他一下子拂开了! “蠢妇!这种关键时刻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李娘子差点摔倒,也有点生气:“如何就做不得,翟家还能反天不成!你就不想看翟家笑话吗?!” “功败垂成的道理你懂不懂!”李老爷看着这蠢妻,真的恨不得给她两脚:“万一那个道长是个有本事的,你当如何?” 李娘子鄙夷:“怎么可能,有本事的怎会在街边摆摊?!” “哼!街边?你们只是去了街边吗?你那是恨不得将整个盛京城逛遍,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是非要帮翟家找到一个厉害是术士坏了自家的好事吗?!!啊??” 李老爷气得眼冒金星,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蠢东西! 这屎盆子李娘子自然是不接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就想提前看看翟家的笑话,怎么就不行了!! 李老爷简直不想与这蠢人再多说一个字,刚想拂袖离去,突然听到李娘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声音,轰然倒地。 李老爷回头一看,目瞪欲裂,只见李娘子的满头青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保养得不错的脸也快速爬上了皱纹,眼皮都搭了下来,特别是那双手,皮肤开始变黑变皱变干瘦。 三十多岁的美妇刹那间变成了七旬老姬! “蠢妇!!!” 李老爷大喊:“这下你高兴了!二郎的夺运术被破了你高兴了!” 说着,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李娘子,大步离去,他要想办法联系大师,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李娘子在剧痛中欲昏欲死。 她想不明白,术法怎么就破了? 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术法破了她会这么痛? 这些不明白支撑着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突然看到自己皱巴巴的手,不不不,这不是她的手!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没有一丝以往光滑,尽是粗糙的触感,就好像 就好像是一个老姬的皮肤! 李娘子仿佛收到惊吓般放下手,踉踉跄跄地去找铜镜—— 一道惊恐的声音划破夜空传到了翟家,也传到了左邻右舍。 第28章 可怜吗? “术法被破,理应是下术的人遭反噬才对!”黄道长皱眉道。 不知何时,云熹微和黄道长出现在李娘子的屋里,两人完全没有登堂入室是不礼貌的自觉,依着门看着癫狂尖叫的李娘子,甚至还把门栓了起来,挡住了被李娘子尖叫声喊来的丫鬟仆妇。 云熹微点点头:“确实,但现在看来,下术那人相当谨慎,居然让这李娘子代他承受反噬!好手段啊!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的反噬者应该仅有这李娘子一个,啧啧,君本君子奈何做贼啊!” 有这手段,说明那人玄术不差,为何要作恶? 不管是下术者还是身为受益者的李家二郎,都能全身而退。 但这李娘子知不知道是她一个人抗下了所有呢? 看她现在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的! “别喊了,再喊你也变不了年轻。” 云熹微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娘子受惊,猛然转头。 云熹微:“!!!!” 李娘子那被反噬而变得苍老的容颜和自然老去差别甚大,眉高眼低,鼻歪嘴斜,就连两边脸皮的下垂程度都不一样,说实话,这么一个贴脸杀,她觉得有点恶心了,她闭着眼转过了头。 就这么一个动作,刺伤了李娘子的自尊心,她再次尖叫着,捂着脸,想把自己藏起来:“别看,别看我!滚出去!滚!” 白日见的美艳妇人,入夜竟变成了无颜老姬,换谁谁能接受啊! 云熹微被这尖叫声吵得头疼,她看向黄道长:“能让她闭嘴吗?” “你不会噤声诀?” 黄道长狐疑地问,但还是起手掐诀对着李娘子一点,李娘子顿时跟哑了一般,张着一张大嘴在无声嚎叫。 云熹微当然会啊,但她的灵气宝贵着呢! 有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李娘子嚎着嚎着发现没声儿,自己就停了下来,看到屋里的两人,现在知道害怕了,她透过指缝看向云熹微和黄道长,认出他们来了,指着他们张着嘴无声大喊,黄道长解了他的噤声诀,听到她惊恐不已:“你你们!你们怎么会到我家里来!还有我的脸,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突然想到什么,她把尖锐的声音咽了回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越过云熹微,冲着黄道长膝行而去,惊恐而又卑微:“道长,今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竟是个有本事的,对您出言不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我给您磕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娘子哭得老泪纵横,女子的容貌何等重要,她如今变成了这般鬼样子,如何斗得过后宅那群狐媚子! 直到现在,李娘子还以为自己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黄道长的报复。 她拼命磕头,奢望着黄道长消气之后,能高抬贵手放过她,甚至不敢生出怨怼,她不敢喊,不敢骂,生怕黄道长更加生气。 “你觉得她可怜吗?早在一开始,就被丈夫被儿子选为弃子?”黄道长突然问云熹微。 “前辈同情她?还是说您觉得她的丈夫儿子太绝情?” 云熹微笑了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她的丈夫儿子想害人,这李娘子没参与?她不想自己的儿子更优秀,她不想李家压过翟家?呵,一丘之貉,哪有可怜不可怜的,只不过她是被放弃的人,而不是做主的那个人,因为受了伤害,处于弱势,而显得有几分可怜而已,要是她的做主的那个人,那被她选中去承受反噬的人可不可怜?” 黄道长是没想到云熹微会说出这样的一番和她年纪完全不符的话来,他遇到过很多她这个年纪刚入道的孩子,十个里有九个嫉恶如仇,还有一个是相当嫉恶如仇。 他们带着这个年龄段的愚蠢和天真,立志要扞卫这个世界的非黑即白,但矛盾的是却极其同情弱者。 就好比这李娘子,她虽然也做了恶事,但被丈夫被儿子放弃,如今又成了一番模样,他们少不得要帮她讨个公道的,而不是像云熹微一样,一开始就坚定地认为,她罪有应得。 “干嘛这样看着我?怎么?我说得不对?既然要害人,就没想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不是翟锦拿着刀逼他们去害他的!” “那什么咱们才是道!”黄道长纠正道。 “抱歉。”云熹微无语了一瞬,又说道:“咱们那个同行多聪明啊,早就预想了被反噬的后果,要不然李娘子你今天也不会变成这样,是?李娘子?” 李娘子的容颜老了,脑子仿佛也老了一般,她是听到了云熹微和黄道长说的话,但她在脑子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问道:“我这样,是我夫君和二郎害的?” “是的呢!” 云熹微的语气轻快却残忍地道出了事实。 “你们不是请人施法夺了翟大郎的文昌运嘛,如今这邪术被我们破了,按理说这反噬是你们请的那大师承受才对的,但人家聪明呀,又转嫁到你身上了,而且,这事,你丈夫你儿子都知道。” “是你们破了术,是你们害了我!”李娘子狰狞:“你们把我儿怎么样了!” “你儿好着呢,破了术对他一丁点影响都没有,但你就不一样了——” 云熹微撩了一下她枯草般的白发:“你要非说我们害的你也没有错,但我们的本意可不是害你哦,是害那个下术之人才对!是他让你代受反噬的!是他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李娘子表情呆怔,喃喃地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辩解:“他们是知道这事肯定万无一失才这样做的,他们不可能真的害我!” “可事实就是万里有失呀!他们还是选择牺牲你呀!而且还害了你啊!你现在的样子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李娘子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流满面。 她多失败啊! 作为发妻,丈夫放弃了她,作为母亲,儿子也放弃了她! “你恨不恨那个术士?你帮我把这人找出来,我可以帮你将反噬还回给他,你苍老的容貌就会重新变年轻。” 云熹微循循善诱,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目的。 第29章 一套又一套 她当然是想找到下术之人啊,看看跟夺气运之子气运的是不是不一伙儿,要不然她才不会到这李家来,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有这时间,躺平多好! “你真能恢复我的美貌?” 李娘子一听这话,顿时将丈夫儿子抛之脑后。 “我能,前提是你能给我想要的。” 李娘子努力回想:“我不知道,是他自己找上门的,我们一开始是不信的,那人提议在鹤鸣书院的一次考试里试了一下,我家二郎居然真的得了第一名,后来我们才真的按他说的话去做,我儿就真的中了解元,他说,要是按他说的做,这次春闱,我儿能高中进士!”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是问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人!” “我我”李娘子握紧了手,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找到人:“和那人联系的一直都是那遭瘟的!” 遭瘟的=李老爷。 “我让人去喊他过来,你们自己问他!你们有办法问出来的对不对?” 李娘子倒也不是为云熹微着想,她是怕他们问不出来会不管她,她可不能变老,别的不说,就这幅鬼样子能活几年?她可不想死! 云熹微可不觉得李娘子现在能把李老爷喊回来,毕竟受反噬的又不是他,说不定他已经联系上了那人准备对付他们呢! 云熹微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眼神突然盯住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里面是什么?” “是翟家大郎的替身。” “打开。”她音色清凌凌落下,惊得李娘子浑身一颤。 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那摇摇晃晃的模样,看着是真的没有几天好活了,老妇枯枝般的手指拿着钥匙哆嗦着,三番五次对不准锁孔,谁能知道,两个时辰前之人还是风韵犹存的贵妇,如今却似株被抽干生机的老树,连怨恨都透着腐朽气。 “我来。” 黄道长自己顶上,木匣掀开的刹那,血腥气扑面,巴掌大的槐木人偶静静躺着,安静又诡异,突然,一道肉眼听不见的“喀嚓”声在黄道长和云熹微的耳边响起,仿佛千里之外有根丝线骤然绷断。 两人对视一眼,云熹微将人偶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男子模样的人偶,背后赫然刻着一女子的生辰八字,不巧,正是李娘子的生辰八字。 云熹微嘴角一抽,啧,晚了一步,她递给黄道长:“前辈,这应该不是什么翟大郎的替身,而是那术士自己的。” 还一个移花接木术。 这本是一个正统的道术,但却被用在这一途,要不说术无正邪,人有好坏呢! 再正的术法,在恶人手里,都能正到发邪。 “嗯。”黄道长也如此觉得,看向李娘子:“这木头人上有很浓的血腥气,是你的血?” “是那大师说这是翟大郎的替身,只要我日日用指尖血喂养,就能将他的运夺过来给我儿!怎么就不是翟大郎呢?” “换翟大郎的运给你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滴血?” 云熹微真的是服了,一叶障目,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怪不得天天对着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的人偶都能毫不起疑呢! 不过这就能说明为什么代受反噬的会是李娘子了,这木头人上有那术士的一缕神识,但刻的是李娘子的生辰八字,又日日喂血两年多,可不就能转嫁反噬! 真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老登小把戏真多! 但现在这缕神识已经断了,想要追踪,云熹微暂时还做不到,黄道长也做不到,至于李老爷那边,想要问出点什么,更不可能了,那术士又不傻,不可能将有价值的东西留给他。 那这术士兜了一大圈,是为了做什么呢? 总不至于就是为了帮李二郎抢文运? 云熹微问:“那术士帮你们,他的条件是什么?” “他说要五万两!”李娘子道。 别说云熹微了,就是黄道长都皱了眉,这理由,可不真啊。 会做恶事的术士,怎么可能会穷,五万两又不是很多! ——五万两不多,这是黄道长个人片面的想法。 像云熹微这样不做恶事的好人,赚五万块还是有点难的!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做出让小飘去闹鬼再自己的捉鬼的缺德事。 看来李家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根本没将李家当回事,怎么可能有用的信息。 既然没价值,那就没留下来的必要了,两人刚要走,黄道长就被人抱住了腿:“道长,你说过要你帮我恢复美貌的呀!” 李娘子苍老丑陋的脸上全是急切。 黄道长:“我可没说,是她说的!” 李娘子敢怒不敢言,死死抱住不肯松手,但黄道长这死老头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一抖腿就踹开了她,云熹微倒是说了一句:“凑够五万两,到隔壁找翟娘子,我就帮你。” “你——出尔反尔,你明明说要帮我的!” 李娘子又恨又急,五万两,李家不是没有,但她没有权利动用这么多钱。 但又拿两人丝毫没有办法,她现在这爬一步喘三喘的破身子骨,能奈何得了谁? “谁出尔反尔了?”这口黑锅云熹微可不背,有碍她的好人形象:“我是说你要是能给我想要的,你给了吗?” 说着就和黄道长从后窗跑了,这时房门终于被仆人们撞开了,看到这副模样的李娘子,哦不,他们不觉得这是他们家当家娘子,而是贼婆! 结局可想而知,李娘子被抓了起来,被逼问。 两人又翻过墙头回到翟家,翟家夫妇早就翘首以盼了,但有一说一,他们是真的想不明白,好好的道长,怎么就那么爱爬墙呢! “道长,李家发生什么事了?”翟娘子迎上来:“还有李家那杀千刀的,我还没去找她算账呢,怎么就喊得跟要死了一样!” “遭反噬了呗,啧啧,可怜见儿的,一下子就老了三四十岁!”云熹微叹了口气。 黄道长:“” 在李家你可不是这样的! “活该!”翟娘子只觉得大快人心,要不是自己翻过过去墙,高低都要去看看她那丑样子! “不过我跟她说了,她要是凑齐五万两,我就帮她恢复样貌!” “什么!”翟娘子惊叫一声,又怕道长生气,忙收敛了声音,急道:“我给您十万两,您别给她治!”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于是云熹微答应了下来。 黄道长:“” 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人怎么可以不要脸成这样? 她竟然真的出尔反尔!竟然没有一丝底线! 翟娘子高兴得不行,翟老爷差点愁秃了,应给的报酬不算,这多出来的十万两流动资金他今晚怎么凑? 但自家娘子已经答应了,他又不能拆台! 不过他最担心的是自家傻儿子是不是没事了。 云熹微和黄道长把玉佩烧了之后,听到李家传来的喊声,就翻墙过去了,他都没来得及问事情是不是解决了。 “术已破,属于翟公子的运道已经回到了自身,甚至因为他运道在李二郎身上待了二三年,与其有不浅纠缠,如今回归,也带回来了李二郎一部分运道,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只要翟公子恒心如旧,今年的春闱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云熹微给予肯定的回答。 这种蹭运和夺运邪术不同,并不会对翟锦造成伤害,也能算作是天道对翟锦遭受这无妄之灾的补偿。 但他和李家三娘之间的事会对他造成怎样的影响,云熹微就爱莫能助了。 至于李二郎,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他的文昌运本来就稀薄,加上人又懒散,在读书一途上原就不会有出息,如今邪术被破,就算有李娘子承担着因果反噬,他也不可能入仕途,甚至会败尽家财,后半生穷困潦倒。 “承道长吉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翟老爷一听,高兴得不行,他翟家世代行商,攒下的破天富贵,一个小小举人可不太能保得住啊!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天地,但突然想起云熹微是道士,赶紧补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功德无量!” 云熹微:“……” 就,还挺上道…… 翟锦听闻自己的文昌运夺回来,他伸出双臂,看了看,并未觉得与之前有何不同,但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浑身才华无处安放,恨不得立刻回屋写上七八十分策论。 但想到李三娘,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怪不得他说要上门提亲,她一直不愿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那现在这坨灰怎么处理?要跟那些一起净化吗?”翟老爷问道。 玉佩亦如那三件阴煞物一样,被符纸焚烧殆尽,只留下黑漆黑漆的灰。 “……要!” 被翟老爷提醒,云熹微坚定地说道,好险,差点忘了自己还布了一个净化阵! 两坨灰被装进了两个小罐子,就摆在还没撤下的法坛前的桌子上,翟老爷已经让人连夜搭个棚子,怕有春雨,淋湿了法坛,毕竟这净化阵早晚上香上足七七四十九天才行的呢! 翟老爷对云熹微的话深信不疑,完全没有听出她那前后矛盾的话——说了邪术已破,又说要七七四十九才能化解,这不是前后矛盾是什么? 这时,管家捧着一个小匣子快步走过来,递给翟老爷:“老爷,老奴取来了!” “道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剩下的两万两,可否三日后送到您府上?” 翟老爷也不多言,直接就将小匣子递给了云熹微,后者打开看了一眼,拼命压着嘴角,翟老爷也不来虚的,匣子里全是千两面额的银票,好厚一沓,要不是云熹微还要点脸,当场就要清点了! 钱啊,谁不爱呢! 她跟翟老爷说了自己住的客栈的地址,并婉拒了他要给她安排大房子的好意,有了这钱,她自己就可以买啦! 她打算一回客栈就开始点钱! 今晚要枕着这小匣子睡觉! 可就在她两手接过匣子的时候,早已散去的劫雷又开始汇集,天就算黑透了也能感觉到乌云的汹涌和雷电的轰鸣。 翟娘子:“咦?要下雨了?快快快,赶紧把法坛的棚子搭起来。” 正在忙碌的翟家下人们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云熹微抬眼,静静盯着天空,说道:“莫要欺人太甚了,陆家的事我认了,这钱,要是还给我劈没了,我就疯一回。” 疯子,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你以为支撑她过了半年苦日子的信念是什么?不就是期待着到了京城能继承万贯家财吗!上来就给她劈没了,要是翟家给的这点钱再保不住,她真得疯。 这穷得叮当响的日子,谁过谁知道! 黄道长显然是听到了云熹微说的话的,他蹙了蹙眉,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云熹微一样,盯着天空看了半晌,最后,劫雷散去。 云熹微这才狠狠闭了闭眼睛,敛起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当了半年任劳任怨的乖乖女,这天道真的对她予取予求了! 要不是为了这条好不容易挣出来的命,她是半点都忍不得。 “天又晴了?月亮居然还出来了?这天怎这般奇怪?”翟娘子奇怪道。 “老天爷的事情,谁能管?” 云熹微嗤笑一声,然后对黄道长说道:“前辈,事情解决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从匣子里分出十张银票递给他:“多谢前辈引路。” 虽然力都是云熹微出的,还耗费了好几张符和珍贵到用钱买不到的灵力,但这单子是黄道长介绍的,算是中人,是中人,就要给中人费,一般是给主家给的报酬的十分之一。 虽然不知道赵老爷给的“辛苦费”有多少,但绝对多不过翟娘子许给她的十万两,想着黄道长对她在陆家的行事并没有阻止,她也算是投桃报李。 云熹微这人,爱钱,但又不是很看重,该给就给,该花就花,爱过好日子,但实在过不上也能将就,很是能屈能伸。 第30章 当然是报官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钱人家黄道长明明可以自己赚,如今让她捡了便宜,不对半分已经是云熹微心黑了——翟娘子收买她的那十万两云熹微可不打算同黄道长分,分出去一万两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谢谢啦!” 黄道长笑眯眯地接过,十张银票,一万两,小丫头还挺大方。 翟老爷一拍脑袋,真是失礼,忘了这位道长,忙又分别给云熹微和黄道长又补了一份礼,将人恭恭敬敬送过了墙头。 云熹微是扒墙头来的,自然也是扒墙头走的,陆家四人还在地上躺得四仰八叉呢,黄道长说什么都要跟过来。 一张带有一个脚印,甚至还被踩破了一个角的房契也大咧咧地躺在路中间,云熹微站在那,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去捡了起来,那是崇怀坊一个带铺子的宅子。 “云—熹—微?” 黄道长轻念房主的名字,侧头看向旁边的小丫头,他是刚知道她的名字,熹微,晨光熹微,欣欣向荣之相。 “不才,正是在下。” 云熹微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她轻弹房契,房契顿时整洁如初,上面的脚印和灰尘消失了。 这铺子,不知何时居然过到了她的名下。 既然天道非要把这个铺子给她,她不要也不行。 祂如此会行事,倒也省了她不少麻烦。 “小友姓云啊,以后我唤你一声云小友可行?老道姓黄,唤我一声黄老头就行,相逢即是有缘啊,咱们以后可以一起切磋道法呀!” “黄老!” 云熹微后退一步,双手抱拳,举到与眉眼平齐处,微微弯腰,正式对黄道长行了一个稽首礼,然后站定盯着黄道长的眼睛:“不知黄老为何对晚辈如此宽待?” 黄老头对她的态度哪里像是对待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晚辈? 还是说他对每一个道家晚辈都如此宽待?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黄道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望了一下天幕。 “是吗?”云熹微轻笑一声。 两人对视中,竟多了一丝没有再说下去的默契。 云熹微不语,弯着唇,噙着笑,看着黄道长,但背在身后的手不停地掐诀,结合他的面相卜了一挂。 玉葫芦里的灵气光速消耗,寄居在内的陆子砚开始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连戚珩给的玉佩里的紫气都消耗了一些,终于有了结果。 哦豁—— 这人的出现,对云熹微不仅没有威胁,甚至还能算是她的贵人,但是命不长。 三年后,他就要死了。 但因何而死,云熹微暂时卜算不出来。 黄道长仿佛察觉不到云熹微的小动作一般,指了指地上的四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当然是报官啊!” 云熹微理所当然地说道:“您以为我要干嘛?毁尸灭迹啊?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可是五星红旗下长大的乖孩子,谋财害命什么的,可不会干! 说着拿出了四张真言符直接拍入了四人的体内:“明天一早他们就会自己去衙门认罪,如何判,那是官府的事情。” 至于今晚,在地上凑合一晚。 黄道长并无异议,陆子砚悄悄咪咪地钻了出来,看了黄道长一眼,是有点害怕的,在回京的这一路上,他见过好几个要将他超度的大师。 “姐姐,那些房契地契都被毁了,要不要打醒他们重新签一份?” 云熹微汗颜,这小孩回家一趟胆子没大,但暴力了不少,不过她摇了摇头:“天意如此,你家的万贯家财还是留给你爹!” 她无福消受。 “我爹?”陆子砚皱眉说道:“都烧给他吗?” 那还是得把这几个狼心狗肺打醒才行! “咦?”云熹微眨巴着大眼睛:“我没跟你说过吗?你爹没死呢!” “我爹没死?!”陆子砚惊呆了! “是呢,没死,就是吃了点苦头,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到京城了!”云熹微脸色如常。 “您没跟我说啊!” “是吗?呀,抱歉啊,可是事情太多,我忙忘了!” “没关系。” 其实陆子砚很有理由怀疑云熹微是为了他爹的“遗产”才不告诉他的,但他爹还活着的消息就很让他惊喜! “那我爹现在在哪呢?” “路上呢!” 陆子砚:“……” 云熹微看了他一眼:“他有他的机缘,该回的时候就能回来,你急啥?” 陆子砚:他能不急吗!这是他亲爹,可不是捡来的! 云熹微叹气。 生活不易啊,小飘承诺将陆家家财给她在前,她卜算出小飘阿爹还活着在后,她晚点将这个消息告诉小飘,是为了给小飘一个巨大的惊喜是是是?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陆家的一切除了这一个小铺子,她连带毛都带不走,可能也是因为小飘阿爹还活着的原因 等他回来,自然能轻易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倒也不算是便宜了外人。 但心,还是空了一块,云熹微赶紧把小匣子抱紧了一些。 这时,一缕道德金光从翟家那边飘了过来,一分为二,一粗一细,大的那缕汇集在云熹微的周身,小的那缕汇集在黄道长的周身。 功德入体是什么感觉呢? 大约就是冬日暖阳的感觉! 暖洋洋的,浑身上来说不出来的舒服,云熹微控制着那缕功德汇集在自己的头盖骨上,这个“钉”位,可算是能补上了,但功德太少,头盖骨太大,只能勉勉强强把神魂粘住而已。 按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把全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牢牢粘住? 这个问题,云熹微已经不去想了,伤身。 她现在比较担心“分赃不均”的问题,功德在修行之人的眼中是看得到的,她的功德多黄道长的功德少,他会不会有意见哦! 但见他面色如常,甚至还冲她笑,她便知道黄道长是个好老头! 不过也是,他要是跟她计较功德多少,就不会让她去管翟家的事情了! 两人出了陆家之后分道扬镳,就算现在已经宵禁,对两人丝毫没有影响,有的是能力和手段,云熹微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小客栈,至于黄道长,那就不清楚了。 第31章 病重 “客官,您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呀!” 是胖掌柜给开的门。 宵禁时刻,在外面逗留是会被抓去蹲大狱的,要不是云熹微拿出了小客栈的天字号对牌,他也不敢放人进来。 “掌柜的,你们客栈包月怎么算啊?” 云熹微冲胖掌柜点点头,原本要直接回房间了,想到住宿问题,又折返回来。 “包月?您是说要在咱们客栈住一个月?” 胖掌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开始扒拉算盘:“还是天字号房吗?天字号房一天一百文,您要是住一个月,收您二两八百五十文您看行不行?” 里外里,算少了五文钱一天。 这个小客栈上下两层,规模不大,天字号地和地字号各十间,地址位置也好,算是闹中取静,小二的素质也不错,床品什么的云熹微也很满意。 她初到京城,就算有钱也不打算立刻买房子,但住宿肯定是要安排妥当的,都万贯家财了,总不能还住桥洞! 云熹微走南闯北两辈子,一直都觉得,出门在外,没有什么是比住客栈更省心的了——只要有钱,掌柜的会忧你之所忧,虑你之所虑! 于是她掏出了翟老爷最先给的一百两银票:“先包一个月。” “好嘞客官!” 胖掌柜热情地应着,等反应过来才看清云熹微给的是银票,他接过来一看,好嘛,一百两! 这小道长这么晚回来该不是打家劫舍去了! 云熹微:“怎么?银票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胖掌柜忙道,银票是真的,出自汇通银号。 他赶紧给云熹微做了登记,然后就是找零的问题了,得给找九十七两一百五十文! 这都快赶上他家客栈一个月的营收了! “找我九十两外加一百五十文,其他的记账上,我吃饭的时候抵扣。”云熹微一直都不喜欢银票这种轻飘飘的东西,她还是喜欢真金白银。 “好的,客官!” 这个客栈是他们一家子在经营,他是掌柜的,娘子是大厨,两个儿子是小二,老娘是打扫的,老爹的喂马的,还请了一个帮厨和打下手的,生意做得不大,自然不会看不上这快十两银子! 云熹微拿着九个圆滚滚的银元宝,跟胖掌柜说了一声明早别打搅她,就心情美美上了楼,和小飘一起数小匣子里的银票,不多不少,八万两,算上给了黄道长的那一万两,翟老爷足足给了九万两。 一万两是翟家给的辛苦费,还有八万两也是云熹微凭自己的本事赚的! “哇——” 一人一鬼,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声,好多钱啊! 特别是云熹微,这钱挣得,跟做梦似的。 这古代的商人也太有钱了! 将这钱换算成人民币,她在现代都没接过这么贵的单子! 啧啧,住一个月不到三两银子,这十万两的购买力可想而知! 云熹微暴富啦! 她打算明天就去消费,点几个小哥哥! 这一夜,云熹微是枕着银票睡得,哪怕第二天睡落了枕也甘之如饴。 但这一晚的戚珩却怎么都睡不着。 本朝皇子,十八岁出宫建府,戚珩十七岁,依旧住在皇宫里,他刚从他父皇的寝宫回来。 明明父皇来信说是母妃病重,但他赶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是父皇病重,他母妃说许是怕有人拿他父皇病重一事做文章才谎称病重的人是她。 挺合理的解释。 要是以往戚珩就信了。 但今天经历了乱葬岗拌马和夺运换命的事后,他总感觉怪怪的。 他父皇躺在龙床上,面白如纸,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精气神,直到今日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太医说是受了内伤,一个皇帝呆在深宫里,有层层侍卫宫人保护,如何受内伤? 但他并没有鲁莽地问出来,和其他兄弟伺候着皇帝喝药、睡下,这才回了自己的寝宫。 洗漱完躺下,脑子里却一直浮现那小道姑的模样,她一个弱女子,深更半夜出现在乱葬岗这种地方,怎么想都不对劲。 —— 第二天,云熹微吃过午饭就准备去逛逛着盛京城,出门口的时候,她往黄道长摆摊的那个位置看了两眼,并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看来黄道长今天不摆摊或者是不在这摆摊。 她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成衣铺。 “哟,小道长,是要定制道袍吗?咱们铺子新到了一批料子,保准您喜欢。” 一位有点丰腴的妇人迎了上来,一张巧嘴很会说。 “不定道袍。” 云熹微抿抿嘴,这藏青色丑丑的道袍她是真的穿得够够的了,她疯了?还专门跑来定制,谁说道姑就一定要穿道袍了?!谁说道姑就没有爱美的权利了! “给我量一下身量,然后把你们店里最漂亮的衣裙拿过来给我试试。”云熹微淡淡地说道,那气定神闲的模样,那从容不迫的气质,可不像是穷困穷困的小道姑,倒像是京城里的千金,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好的!客观稍等!” 女掌柜一双慧眼不知见过多少人,听云熹微这样说,立刻自己拿着软尺给云熹微丈量尺寸,然后让人给云熹微拿了几套成衣。 有清雅的,有艳丽的。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各色各样的颜色。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饶是阅人无数的女掌柜,也愣了一下,她们店的成衣价格可不便宜,从五两到五十两不等,这小道长一口气要了三十套,说是一个月里每天都换着穿,一共花了八百两。 云熹微自己都感叹,好的物质生活就是用钱堆起来的,她要是赚少点,那是真的养活不了自己啊! 不过不怕,她有十万两! 能花好长时间呢! 衣服买了,又花了钱让女掌柜让人把衣服洗干净,送到客栈,之后出门右拐,去了首饰铺。 古代的首饰精美,很多工匠的工艺在现代都是未解之谜,这价格嘛,更贵。 云熹微一下子就被两根玉簪吸引了全部目光,打眼一看,就感受到其澎湃的灵力,价格也在相当美丽,小小的小孩小拇指粗细的发簪,开价就要八百两! 第32淡淡的血缘线 但云熹微现在不差钱啊! 她荷包鼓鼓的! 银票都拿出来了,首饰铺的掌柜的也已经伸手出来准备接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带着点疑问和不可置信:“熹姐姐?是你吗?” 云熹微一侧头,便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漂亮小姑娘,正满眼惊喜地看着她,云熹微心里咯噔了一下,轻点了一下眼眸,很好,在这小姑娘身上她看到了淡淡的血缘线。 不是这具身体的表妹就是这具身体的堂妹! 妈呀! 蜀地距离盛京快马加鞭走陆路,乘风破浪转水路,最少要三个月! 这具身体在盛京还有亲戚呢! 还是说,她家就在京城?! 她这是自投罗网来了? 为了躲师门跑到盛京,却撞人家家门口上了?! 云熹微脑子嗡嗡的,确实是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她刚赚了十万两,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碰上认识她的人了呢! 想到那厉害的师门,云熹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就说她出门前该起一卦的! “贫道道号东微,小娘子怕是认错人了!” 云熹微淡然一笑,差点就到首饰铺掌柜手里的银票被她拢进了袖子,背挺得直直的,脚下生风,一溜烟出了首饰铺。 “熹姐姐!” 苏南月提着裙摆追出去,掌柜的伸长手臂也追出去,眼看要付钱了,煮熟的大鸭子飞了,你让他上哪说理去! 可等两人追出去,哪里还有云熹微的影子! 掌柜的心痛不已:“苏姑娘,您认识刚刚那人?” “刘掌柜,刚刚那小道长是不是看上了哪样首饰?”苏南月答反问。 刘掌柜也不敢多问,闻言忙道:“是呢!” 他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忙将云熹微看上的两根玉簪呈了上来。 确实是两支雅致的簪子。 苏南月睫毛轻颤,竟没有问价格,直接说道:“帮我装起来。” “好嘞!”刘掌柜脸都要笑烂了:“两根玉簪一共八百两!” “嗯。” 苏南月对这价格并没有什么波澜,她身侧的丫鬟石榴上前付了钱,很是财大气粗。 “还是留在你店里,要是熹……那姑娘回来买,你就给她,说是我送的的。” 苏南月原本想将簪子带走的,但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她两年前跟爹爹和姑母去看过熹表姐,虽然两人没有见面,但她对熹表姐的长相还是记在了心里的,俨然就是今日见到的小道姑模样——要是她没有穿道袍她还不敢确定呢! 可她为什么不认她呢! 对对对,熹表姐没见过她! 还有!!熹表姐不是痴傻吗! 是了!当年去看熹表姐的时候,虽然是远远看着,但确实是天真如孩童,可今日一见,她哪有痴傻的样子! 今日见到人太过惊喜,竟一时忘了这事! 突然想到什么,苏南月惊喜地捂着嘴巴,喃喃道:“难道真被当年给熹表姐批命的道士说对了,熹表姐只要及笄之后,真的能恢复正常?!——石榴!回家!” 第33章 失踪 “是,姑娘!” 石榴赶紧招呼车夫过来,搬下凳子扶着苏南月上马车,一路上她都攥紧了双手,等进了云国公府,她立刻将贵女规矩抛之脑后,提着裙摆朝着云家主母崔氏的院落小跑起来。 “表小姐,怎跑得这般快?” 梧桐苑的秦嬷嬷忙迎上来问道。 “秦嬷嬷,我姑母呢?我有急事找她!” “夫人在小佛堂找经文,表小姐要是没有紧急的事先不要去打扰。” “十万火急的事呢!嬷嬷,我今天好像看到熹表姐了!” “谁?”秦嬷嬷怀疑自己听错了。 “熹表姐,云熹微,云国公府的嫡小姐!” “真的?”秦嬷嬷惊喜不已。 虽然府上还没传开,但他们这些夫人身边的老东西还是知道的,早在半年前,远在蜀地修行的大小姐就已经失踪了! 消息过了两月才快马加鞭传回京,夫人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整宿整宿哭,原来就爱礼佛的人,都快住在小佛堂了。 老爷那边也是,人派出去了一批一批,愣是一点消息没有带回来,大小姐,就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如今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惊喜! 云熹微还不知道,京城快要炸锅了,她出了首饰铺就赶紧躲了起来,吓死她了,得吃两串糖葫芦压压惊! 一手一串火红火红的糖葫芦,云熹微吃得津津有味,颇有一种将来兵档,水来土掩的架势,就在吃糖葫芦的时候,她想明白了,就算被认出来,她也打死不认! 要知道,以前的云熹微可是小傻子!傻子怎么可能变聪明嘛! 离开京城是不可能的! 自从遇到天命之子之后,天道的印记就一直很烫,就好像在提醒着云熹微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一般! 但她有不敢给天命之子算卦,她怕一不小心,将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功德都给劈没了。 所以说,与气运之子下次相遇还是得看缘分,至于是何总缘分,得看天道的安排。 此间居然有人能夺气运之子的运气,天道应该比她更着急! 云熹微悠悠闲闲地逛着,逛吃逛吃,昨晚客栈掌柜找的一百五十文钱已经花得所剩无几了,但路过一幢很好看的房子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上书“春夜楼”,大白天关着门,俨然就是晚上营业的场所。 云熹微还没见识过古代的青楼呢,她真的很想进去里面长长见识啊! 可惜,还没开门。 等云熹微把两串冰糖葫芦吃完,她来到了一家小铺子前,擦了擦嘴角残留下来的糖渍,盯着铺子中间安安静静放在那里的一个漆黑的棺材。 天道真的是给她选了一个很好铺子,居然给她选了一个棺材铺,一个小姑娘叉开腿坐在另一台较小的棺材的面前,吭哧吭哧地刨着木花,见云熹微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姑娘,您家里是谁死了?” 云熹微:“……” 同样是长着说话的嘴,怎的她说话就这么难听? 第34章 不会带团队 棺材铺在崇怀坊香火胡同里,是个带铺面的小宅子,只有小两进,前面开店,后宅住人。 这个宅子是陆子砚阿爹买的,上任屋主卖给陆子砚阿爹的时候租期还未到,他后来也不愿折腾,就一直续租给这租客,分家产的时候这铺子分给了小陆氏,她嫌这里晦气,就又给续了租。 “我刚买了这间铺子。” 云熹微将房契文书递给这嘴毒小娘子:“我看你们家的租期下个月就要到期了,我不打算再出租了。” 这棺材铺,挺阴间的,衬她。 小娘子接过文书看了看,脸一下就垮下来了:“那张夫人明明允了我要续租的,怎的出尔反尔把铺子卖了!姑娘,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我叶家租了这家小铺子十几年了,我就指着这铺子过活呢!” 小陆氏的夫家姓张,张夫人说的就是她。 云熹微摇摇拒绝:“租期还有一个月,你可以在这期间看看其他铺子,要是时间不够,我可以再允你一个月,两个月时间,够你家找到合适的铺子的了。” 叶小娘子坐回小高凳上,又一下没一下地刨着木花,微微出神:“我家就剩我一个人了,要守铺子又要打棺材,实在是腾不出空。” 听了这话,云熹微并不觉得奇怪,只观这小娘子的面相,她就知道她命硬得吓人,是天生做死人生意的料。 命硬就意味着克亲,别说至亲,她就连堂亲表亲都没几个了。 如此可怜的小娘子,谁能不怜惜她? 云熹微能。 碰到了原身的亲戚,她有亿害怕,得躲躲,这种晦气的地方,最适合躲人了,就是可怜了那白花花三两银子! “敢问姑娘,收回这个铺子要做什么生意,这是殡葬一条街,从头到尾做的都是死人生意,您如花似玉的,怎好沾手这种生意!” 叶小娘子一边说一边观察云熹微的脸色,见她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淡然的神情,又不死心地又劝说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有打动云熹微,她眼眶不禁有点发酸,又硬生生忍了回去,爷爷说了,他走之后,她要坚强,坚强的孩子不能老哭。 平缓了一下心情,叶小娘子强撑了起来一抹笑容:“姑娘,我会叠元宝,会扎纸人纸马,会做寿衣寿鞋,整理遗体,甚至诵经超度我都懂一些,您要是开丧葬铺子,能不能留我下来做事?” 爷爷说,她命硬,注定一生坎坷,不得善终,但只要留在这个铺子里,就能有一线转机,遇到能助她渡厄的贵人,所以她不能走,不能离开这个宅子。 而且,她也不想离开,她今天十六岁了,她从出生就住在这个宅子里,虽然这里有着很多很不好的回忆——爹娘在她五岁那年就死了,奶奶在她十岁那年死了,爷爷在她十四岁那年也死了,但她不想还是不想离开,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认为只要她不走,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就还在! “你想留下做工?” 云熹微有点讶异,可能是现代思想在影响她,她以为做老板的,哪怕是再小的老板,都不会乐意在自己以前的公司打工的。 叶小娘子两眼希冀:“可以吗?” “当然!”云熹微点头。 只要她愿意,她没道理不同意呀! 有一句至理名言,云熹微谨记在心——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云熹微从来没想过开个店就大包大揽,亲力亲为,她就一个人,没有哪吒的三头六臂,她会累死的! 既然都要请人,那为什么不请一个有经验的人? 而且她命硬啊! 能避免很多麻烦事! 一举好多得。 “谢谢姑娘!”叶小娘子大喜,忙又改口:“谢谢东家!” 她可以留下来了! 她依然有家! “嗯。”云熹微也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叶灵。” 云熹微点头:“好听。” 也衬她。 “好听,我爷爷起的呢!他说我八字硬,得用名字压一压。” 叶灵说完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转变了,她现在是下人来着,小心看了一眼东家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 “那你爷爷挺有本事的!” “东家说得对,奴婢爷爷可厉害了,京城的好些贵人都请我爷爷出殡呢!可惜他走之后,我学艺不精,铺子的名气不如以前了。” 叶灵说着说着有些难过,爷爷走后,她没将棺材铺发扬光大,反而带着棺材铺走了下坡路,今日铺子还被东家收了回去,她愧对爷爷,愧对列祖列宗。 “没事,有我呢!”云熹微摸了摸叶灵的脑袋:“咱们一起把铺子的生意做起来!” “嗯!” 叶灵看着云熹微比自己还要稚嫩的脸,心里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信任感,明明她看着比她还小呢…… “你别自身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听着别扭,还有,你也别叫我东家了,不好听,我姓云,叫……”云熹微刚想说自己的名字,想到原身的亲戚,立马住了嘴,改口道:“叫我云姑娘。” 毕竟第一次见面,大家都不熟,称呼上生疏就生疏点。 “是,云姑娘。”叶灵从善如流,又说道:“姑娘,我纸人扎得好,咱们生意还是有点的,一个月刨除十两银子的租金,还能赚二十两银子呢!” “那你挺厉害的!” 云熹微真心说道。 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能赚二十两银子,谁人来了不得说上一句“优秀”? 但在盛京这个地方,二十两银子,要说能过得多滋润,那还是有点难度的。 叶灵带着云熹微在铺子和后宅转悠了起来,铺子不大,很多丧葬用品,寿衣,红烛,元宝,纸扎等等。 镇店之宝是叶灵爷爷打的最后一口棺材,就是云熹微一进门看到的那口,因为是绝版,又是叶灵的念想,要价不菲,所以三年来还是没有卖出去,就这么摆在店铺中央,让叶灵用来睹物思人,她经常一边干活,一边和棺材说话,她今日做的这口小棺材就是做来给大棺材做伴的。 至于后宅,有叶灵一家以前就住在这,满满的生活气息,有柴房杂物间,也有书房,还有小厨房,还有三间屋子。 “我爷爷奶奶和爹娘走了之后,他们的屋子就空下来了,我偶尔会进去打扫,但并没有收拾他们的东西,姑娘放心,我很快就能规整出来!” “你慢慢收拾,不打紧。” 云熹微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断舍离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更何况,对于叶灵来说,将亲人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叶灵,就相当于抹除了他们生活过的大部分痕迹,叶灵心里不可能没有感触。 但,这宅子是云熹微的呀,她不租了,自然有收回的权利,总不能因为对叶灵心有测忍就委屈自己? 那不可能,云熹微从来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要是有必要,云熹微将叶灵以及她家四个牌位一起扫地出门都不带眨眼的,但好在,叶灵小娘子,嘴虽然有点毒,但是个识时务的。 这宅子一时半会儿住不进来,云熹微也不敢在外四处溜达,只好回了客栈,刚回到就听到不少客官在说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 “今日衙门审了一桩奇案,崇怀坊的陆家你们知道?” “陆二老爷半年前不是出意外死了吗?不出半年,他妻子和儿子也死了!着实可怜!” “他们是可怜了,他那些兄弟姐妹可就爽死了。” “巧了,今日这桩奇案,就是跟他那些兄弟姐妹有关,夭寿咯,原本陆二老爷的妻儿根本不是他们说的什么陆二夫人经受不住打击跟着陆二走了,陆家公子接受不了父母双亡,一病不起——” “那是因为什么?!”有人催促道。 说话之人不卖关子,直接道:“是陆家那些豺狼虎豹欺负陆二老爷家的孤儿寡母,毒死了陆二夫人和陆家公子!” “嗬——” 众人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怎的这么绝情,这可是他们嫡亲的兄弟啊!而且这陆家都是陆二老爷在支撑着,那几人显然是无才无能的,看陆家的生意,堪堪半年时间,就缩水成什么样子了!” 其他人符合:“可不是,嫡亲的兄弟呢!” 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全都在指责陆家四姐弟,这时突然有道声音说道:“我听说啊……这陆二老爷不是陆家的亲儿子!” “果然!”那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感情:“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狠心,好歹是自家弟弟最后一根血脉,要是亲生的,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绝后?” “你是不知道哦,陆家那四人是跪着走去衙门自首的,身上还带着不少伤,特别是额头,全是磕头磕烂了的痕迹。” “活该!”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居然敢杀人强占财产,怎么会去自首呢?况且还是那一副模样去的?” “老天有眼!” “老天”云熹微深藏功与名,她在角落找了一个小桌子坐下,点了一小壶酒,还有一碟花生小鱼,和一碗面,就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八卦。 听着听着,她居然听到了云家,他们说云家最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小姑娘。 云熹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烂道袍:“……” 说得好像谁愿意穿破烂衣服似的,还不是因为穷闹的! 她当初醒来,身无长物,但身上的道袍是崭崭新的,虽然沾了点泥土,但料子非常好,她也是由此推断原身虽然是个小傻子,但也是个被照顾得很好的小傻子,发现她不见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寻,所以她才会跑得又快又急。 但再好的料子也经不住穿半年啊! 她一度因为没有换洗衣服,让小飘去装鬼吓人,然后她上门抓鬼,但那一次她没敢收太多钱,只要了一套衣服钱——要不是那家人为富不仁,她也不敢出此下策来骗银钱,要不然,因果会积累的。 两套衣服,就这样轮着穿了半年,没有碎成布渣已经算它们坚强了。 不过就在云熹微出现在乱葬岗那一天,她骗来的那身衣服光荣退休,破得不能穿了,她只剩这身道袍了,还被划了一道口子,着实寒酸,现在的云熹微,完全是靠气质在撑。 但此刻,她快要撑不下去了,把最后一口酒喝掉,丢下吃了一半的面,忙不迭地回了房间,陆子砚钻了出来:“姐姐,云国公府是在找你,你是云国公府的小姐?” 如果没有云熹微下禁制,陆子砚栖身在任何玉器都能听到外界说话,他听到了苏南月跟云熹微说的话,也听到了八卦,聪明的脑袋瓜一联想,就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唉……” 云熹微叹气。 来到这古代,她都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 “云国公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一点点……” 陆子砚是个只会读书,不通俗务的小秀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那把你知道的一点点说给我听。” “云国公府的第一位国公,是辅助大夏皇帝打江山的肱骨之臣,被皇帝赐下世袭的爵位,云国公府的继承人个个优秀,云国公府长盛不衰,如今的云国公更是手握是云家军,守卫大夏疆土。” “说说他家的家庭成员,着重说说他家的姑娘。” “据说云国公和其妻琴瑟和鸣,育有两子一女,听说这大小姐自小便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一直不曾接回京,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云熹微:“……” “小飘啊,你书读得够多了,再读该傻了,从今天开始,你多出去走走,别读书了。” 这点破消息,她听两耳朵就能拼凑出来,不去投胎,想呆在她身边修炼,还胆小,一点用都没有可怎么行! 云家家训——云家不养闲人。 这半年看在万贯家财份上,暂且忍了,以后,可不能够了! 不曾想,陆子砚一脸认真地点头:“姐姐说得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从蜀地到盛京这一路上我深有感触,我会多出去长长见识的。” 第35章 机会它不就来了 快傍晚的时候,翟老爷和翟娘子到小客栈来找云熹微,顺便带来了还差的那两万两银票,翟娘子很是不放心:“李娘子那边……” 她不敢直接提要求,只敢用未尽的言语暗示,云熹微也很上道:“我绝不会接她的单子!” 但她要是能找到其他人救她,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翟娘子高兴得差点拍手! “云道长,我翟家还有一座小宅子在附近,要是您愿意,翟某扫榻相迎。” 翟老爷看了看这简陋的客栈房间,几不可见地皱眉,言下之意是这破烂环境配不上云熹微! 云熹微摇摇头:“多谢翟老爷好意,我有新住处了,不过——我刚盘了一家铺子,翟老爷身边的亲朋好友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来照顾一下我家铺子生意。” “那是自然!” 翟老爷满口答应:“不知云道长做的什么生意?我们夫妇现在就可以到铺子去挑上一些!” “呃……是寿材铺子,你和翟娘子暂时还用不上,你身边亲戚朋友要是有喜丧凶丧可以介绍到我家铺子来,咱们店的香烛纸扎都是有质量保证的,保准让逝者安息,主家满意!” 翟老爷和翟娘子:“……” 两人对视一眼,有点意外,又不是特别意外,道士嘛,跟神神鬼鬼打交道惯了,开家棺材铺有什么好出奇的! 翟娘子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咱们这个岁数,是到了挑寿材的年纪了,是老爷?” “啊?嗯!对!” 翟老爷也果断点头! 但其实——对什么对!他才三十多,离死还有好几十年呢,寿材再早也得五十岁再备! 不过,这种本事的道长,自然是联系越频繁越好啊! 这不,机会它不就来了! 云熹微哪能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但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之理! 她初来乍到盛京,知名度可不得慢慢打开? 毕竟,这十万两难不成还能用一辈子啊! “请——” 云熹微手一抬,让两人先走,但翟家夫妇哪敢啊,云熹微只好走在了前头,坐上了翟家外表朴素,内里奢华的马车。 士农工商,商人有钱但地位低,连坐的马车都不能逾矩,但内里嘛,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乌木车厢里,云熹微背靠在金银丝作线绣着祥云的软垫上,她的左侧是个小几子,上面放着一个天青釉色香炉,吐出一缕缕梅香。 翟老爷时不时地跟云熹微说上几句话,不至于让气氛太尴尬。 翟锦太难过了,虽然文昌气运夺回来了,但媳妇没了。 准确来说是两情相悦,高中成亲的愿望破碎了,打击不可谓不大。 翟娘子生怕他春闱出问题。 但又不敢说太多。 看样子是打算让他自己走出来。 不过一刻钟,马车就停在了棺材铺前,叶灵还在铺子里刨木花,看到云熹微下马车,忙迎了过来,看到翟老爷愣了一下:“翟老爷,您和我家东家认识啊?” “道长盘下的居然是叶家的铺子?”翟老爷也是没想到,见云熹微看她,忙解释道:“在下和叶老爷子是旧事,他个有本事的——当然啦,他自然没有云道长您厉害,但我一个好友,遇到点事,就是他牵线解决的。” 云熹微点点头,也没多说,对叶灵道:“给翟老爷和翟娘子介绍一下,他俩要选寿材。” 原本叶灵听翟老爷说自己爷爷没有东家有本事,是很想反驳的,在她心里她爷爷自然是顶顶厉害的,至于东家,她只是见她穿一身道袍,哪能知道她有多少本事呢! 不过是因为这宅子的房契在人家手里捏着,她又不能离开这里,只好识时务而为之罢了。 但听到翟老爷和翟娘子是来选寿材的,脱口而出:“早了点?您们看着不像是会早死的人啊!” “早点备下也是好的。”翟娘子干笑道。 早死晚死都是死。 在古代,不管富贵贫贱,对身后事是极其看重的,富贵人家的棺材和陵墓都是早早备下早早修建。 但他们又极其避讳谈论生死,以至殡葬行业才会被认为晦气。 “也是呢!”叶灵扬起笑脸,她隆重地给两人介绍自己爷爷的最后佳作:“这口棺材是用上好的柏木做的,耐用防虫,您要是躺在这口棺材里啊,您的家族定会四季常青,后辈也会兴兴旺旺,光宗耀祖。” 云熹微:“……” 这话,乍一听,是吉祥话,但一想到说的是棺材,就有点怪怪的。 云熹微前世今生都没有涉足过这个半阴间的行业,并不了解这个行业的行情,只好让叶灵自己发挥。 叶灵跟翟老爷说完又跟翟夫人说的:“要是翟老爷要了这口柏木棺材,您也要定一个?要不然你们俩躺一起,多挤啊!咱们人啊,死后有灵,自然是要住得宽敞才行的!” 翟娘子深以为然。 再加上对云熹微的信任,翟老爷决定买一定一,把叶灵高兴得不行,当即就给翟老爷和翟娘子量身形,确认了她爷爷打的那口棺材翟老爷躺得下,然后又记录下翟娘子的身量,向她保证一定会给她打一口顶顶合适的棺材! 哦对,还是用柏木的! 翟娘子:“如此甚好,云道长,一共多少银钱?” 云熹微看向叶灵,她一个外行人哪里知道价格呀! “这口现成的棺材,一共十两银,您可以现在就让人拖走,至于您定的这一口……” 叶灵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做的肯定没有爷爷做的好,也没敢狮子大开口:“您给七两银子——咱们铺子不收定金那一套,所以您得给全款——是东家?” “嗯!” 云?东家?熹微深以为然,她虽然没做过棺材生意,但以正常脑回路来理解,你定了棺材你要是不要了,她卖给谁去啊? 翟老爷不差钱,自然不可能赖账,他当即让人把棺材拖回了家,还让两人下人跟在棺材旁说一说这棺材的来历,出于谁家的铺子,也算是为云熹微的香火铺子打广告了。 云熹微目送着棺材远去,就翟老爷两人也要告辞的时候,云熹微又介绍了一下自己店里的主营业务:“除了店里现在做的,我这还接算命卜卦,风水迁坟,一切灵异事件,用常理解决不了的事情,您或者您的朋友有需要可以试试来找我。” “嗯?” 叶灵猛地侧头,看向云熹微,但她并没有看她,她都要急死了,什么算命卜卦?风水迁坟?她不会啊!!!更别说什么灵异事件了! 家里干这一行的,叶灵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一些其他人不清楚的事,这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的! 她,收鬼? 不行的! 翟老爷和翟娘子闻言却一凛,郑重地应下了,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诉回去。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正值晚饭时间,叶灵刚要说点什么,云熹微就说她饿了,她只好摁下不表,要去做饭给云熹微吃,这个点才做饭,啥时候才能吃上,云熹微自然不愿意,便给钱给叶灵,让去前头酒楼点了几个菜带回来,还有一壶酒。 云熹微是个酒蒙子,没事就爱喝两杯。 但如今这具身体太小了,她也不敢多喝。 叶灵把饭菜摆好,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又又想起现在自己是个下人的身份,忙站起来,想拨点到饭碗里端到一边吃去,但又苦恼,别人家的下人能和主子吃一样的饭食吗? ——第一次做下人,没经验,挺急的。 看着叶灵皱着小眉毛,五官乱飞的样子,云熹微轻笑:“坐,咱这就两个人,讲究这些做甚?” 叶灵顿时高兴了,坐下就开始扒饭,爷爷走后,她要守着铺子,除了出去买做纸扎,最棺材,做寿衣寿鞋的材料,她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平日里也是随便做点吃吃,饿不死就行。 说正经的,她已经三年没有吃过一顿三个菜了,哪怕是过年。 而且,家里没人之后,她最讨厌过年过节了! 人家家里热热闹闹,她家家里冷冷清清,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今天这一顿,五个菜,摆了整整一桌子,酒足饭饱之后,叶灵对这个东家观感很好——也不完全是因为吃,也是因为她真的孤独太久了。 左邻右舍都知道她命硬,全家人都被她克死了,没有同龄小孩愿意跟她玩,爷爷走后,除了偶尔上门的客人,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今天陪着云熹微吃了一顿饭,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爷爷以前口中一直念叨着说“人气”。 虽然东家只是一个人,但她却觉得家里好热闹啊!她真的好喜欢这个东家! 只是……她要是知道她命硬,她会不会不要她啊? 叶灵摇了摇嘴唇,没敢让云熹微动一下手指头,急忙把碗碟洗干净,以备明天把食盒还给酒楼。 等出来的时候,看到云熹微站在院子里,她想了想走过去:“东……姑娘,我现在为你做工,是不是要签契书啊?” 云熹微转眸:“你觉得要的话就签一份,一个月你要多少工钱?” 一个全能的助理,能省很多事呢,只要她不狮子大开口,云熹微都会满足她。 叶灵小心翼翼:“隔壁的隔壁棺材铺,上个月找招了一个伙计,月钱是一两,您看?” “一两?” 云熹微眉头一皱:“一两少了,我给你三两,你一直管理铺子,如今这个铺子也还是交给你打理,就按你以前的经营方式,但我会逐渐逐渐增加业务——呃,就是其他生意。” “是!” 叶灵没想到姑娘居然如此大方,她一定会好好干的! 但是…… “姑娘,算命看卦,风水迁坟我真不会啊!我爷爷是会一点,但他没教会我呀!” 教了,但没教会! 云熹微笑着:“没事,我会。” “你会?!”叶灵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下人了,瞪大了眼睛,她上下打量着云熹微,并没有看出她像个隐世高人。 “我会。”云熹微又点头:“以后你就知道了,从明天开始,你以前在铺子里做什么,以后还是做什么,别想太多。” “……是。”叶灵应下。 “对了,因为这个铺子里现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卖的钱就都归你,但从明天开始,我给你发工钱,不管你的做的纸扎还是什么,赚的钱都得归铺子,这样说,你懂吗?” “懂的!”叶灵道。 哪有什么不懂的,不过就是她现在不是东家了,而是一个拿工钱的小伙计了,确实这样也挺好的,不用每个月都为十两房租发愁,害怕没有生意上门,她踏踏实实干活,月钱三两就三两! 省心! “姑娘,天黑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宵禁了,你今晚要住下了?我爷爷奶奶和我爹爹娘亲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不用,姑娘有新的去处!” 云熹微一边往外走,一边冲叶灵挥手。 香火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有鬼云熹微没开天眼也看不见,只有白惨惨的灯笼在每个店铺门口亮着,很是瘆人,要是没点胆子晚上可不敢往这一片走,但往外再走两个路口,灯笼的颜色就变了,有传统红灯笼,八角灯笼也有,街上很是亮堂,行人也不少,其中就数青楼一条街就热闹。 这一条街依水而建,水面上停着好些画舫,丝竹声悠悠传来,姑娘们在花楼上挥舞着自己的帕子,娇笑着喊着官人、老爷。 云熹微的心蠢蠢欲动,刚要抬腿往那边走,便看了看自己身上破了一道口子的衣服,啧了一声,早知道就不让成衣店洗完了,现在的她想逛青楼,连身体面点的衣服都没有。 云熹微也是很爱面子的,先敬罗衣后敬人是人的劣性根,云熹微可不爱做被人看不起之后再去打脸那一套,她找了一家还亮着灯的成衣铺子,化了十两银子,买了一身还过得去的衣服,让绣娘给她挽了一个男子发髻,找了一家首饰铺买了一只玉簪,就摇着纸扇到勾栏听曲去咯! 第36章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大夏朝的宵禁制度原是从亥时初至寅时正,也就是晚上九点到次日凌晨四点。 按律法,暮鼓响后禁止出行,违者轻则笞四十,重则收监。 当然,有紧急公务的官吏及突发丧病产育之事的百姓可以例外。 不过这些年禁令松泛许多,街上虽有衙役巡逻,但只要不敲锣打鼓游街,关起门来闹翻了天也没人管,眼下青楼画舫依旧张灯结彩,丝竹声靡靡。 云熹微晃进春夜楼时,阵阵脂粉香气飘来,徐娘半老的老鸨刘妈妈正在迎来送往,毕竟快要宵禁了,有的人急着归家,有的人却特地掐着点来——这样的人自然是要在楼里留宿的。 但楼里的雅座客数量有限,“筛客”就成了刘妈妈等人每日必做的事。 这不,春夜楼的老鸨子更娘子此刻刚拒绝了一位身穿细棉长衫的中年公子的留宿申请,看到云熹微进来,打量了她一番,但脸上的笑容不减:“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呀,可是第一次来咱们楼里?” “初到盛京,来长长见识。”云熹微淡笑着,手拿纸扇轻轻扇着。 春闱在即,年后的盛京涌进了各地的举子,庚娘子对这类少年郎早已见怪不怪,无非就是冲着他们春夜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的规矩来附庸风雅罢了。 但,来楼里听歌赏舞可以,但要留宿,这身着普通锦衣的少年怕是不够资格了,就在庚娘子要客客气气将人请出去的时候,云熹微递了个荷包给她,里面装了一百两的银票。 庚娘子顿时喜逐颜开:“奴家姓刘,公子可唤我一声庚娘,公子贵姓啊?” 春夜楼的消费是高,但绝对没有到一晚一百两的地步,如果不留宿,仅是欣赏歌舞,点茶吃饭的话,八两十两亦可,要是留宿,二十两三十两足以。 “姓云。” 云熹微自然能感觉到庚娘子的态度变化,不禁再次感叹有钱是真好啊! 她为什么要有钱呢,还不是为了像今日这般想去哪就没人敢将她敢出去?还不是为了她夹菜的时候没人敢转桌。 “诶哟,原来是云公子,漳平啊,还不赶紧给云公子安排二楼雅座和客房!”庚娘子对跟在她身边的年轻龟公说道。 “诶!” 年轻龟公漳平赶紧上前给云熹微领路。 云熹微刚上到二楼雅座坐下,两位曼妙的姑娘手端着托盘,朝她便盈盈一拜,甜甜地喊着:“公子,奴家给您上点酒水和糕点?” 云熹微怜香惜玉,又有钱,无一不应,让两位美人儿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美人儿娇笑着给他倒酒,哟,还是葡萄酿,淡淡的果香。 这时,听到了暮鼓敲响的声音,楼下的庚娘子正在安排人闭门。 忽然,门口传来喧哗声,一群锦衣少年你推我搡地冲进来。 “快快快——” “快进去——” “暮鼓已经敲响了,马上就要宵禁了!” “让一下——” “赶上了嘿——” 少年郎们连迭的声音让云熹微想到了菜市场的公鸭子。 “诶哟!” 庚娘子看着这四个少年郎,感觉头都大了。 “云大公子,齐小公爷,余三公子,常四公子,您们怎么这么时候来了!” 前两位是云国公府和齐国公府的公子,后两位是端阳侯府和长兴侯府的公子,都是勋贵人家的嫡出公子,平日里就喜好玩乐,但都是傍晚的时候来,最多宵禁的时候就回去了,像今日一般,这个点来还是第一次。 要命的是,云国公府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要是春夜楼的肮脏手段敢使在云大公子身上,但后果他们自己掂量! 夭寿咯,这个时候来了,她又不敢真将人撵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云国公府可不会跟她春夜楼讲道理。 “云二公子没来吗?”庚娘子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云二公子,感觉天塌了。 要是有云二公子在,这群混世魔王还能有人约束,云二公子不在,那这些混世魔王就真的是混世魔王了! “我二弟要下场啦,不得空!”云释长袖一甩,整个人都高兴得冒泡。 完全没有管束的感觉是真的爽啊! 春闱在即,他被拘在家里读了三个月的书,心力交瘁,要是再不出来放松放松,他别说金榜题名了,有可能还没进考场就已经闷死了。 不枉他费心筹谋赶在宵禁前溜了出来,想必家里人就算发现他不在家也晚了! 嘿嘿—— 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今日可劲儿玩,明日的打,后日再算! 云释喜滋滋:“今日是哪几位姑娘表演啊?咱们常用的雅座还在?” 庚娘子看像漳平,后者冲她轻轻摇头,一脸歉意地说道:“小的该死,不知您几位大驾光临,雅座已经让一位公子入座,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说着就要自扇自己的嘴巴,云释轻轻抬手:“无妨,给我们安排一新的雅座即可。” “是!” 漳平忙道:“公子们请跟我来!” 将四人引到看云熹微隔壁的雅座,一群少年郎呼啸而过,掀起一阵弥漫着各种各样熏香的香风,云熹微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啧,一群大男人,比花楼里的姑娘还要香! 云释路过自己惯去的雅座时本就下意识看了一下云熹微,听到喷嚏声更是多看了一眼,这一看,脚步一顿,拉住了身边的江淮:“你看看这位公子,有没有感觉有几分眼熟?” “眼熟吗?”江淮定睛一看:“是哈,有点眼熟哈!” 但像谁呢? 一时没有头绪。 常景明和余劭也有点好奇,于是乎,四个少年就站在雅座前,盯着云熹微看,很是失礼,漳平想出声提醒又不敢,但云熹微身份虽不明,可也是条大鱼呀! “我知道像谁了!像云澈!”江淮一拍手:“是不是?特别是那双眼睛,是不是很像!” 常景明和余劭:“还真是!” 云释:“” 该说不说,有点晦气。 看着云释那略带嫌弃的表情,云熹微:“” 你礼貌吗? 但几人的对话她是悉数听到了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手指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眼皮,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真的。 接连碰见原主的家里人,眼前的这个血缘线比今早遇到的“表妹”更深,竟然是亲兄长! 云释在看云熹微,云熹微也在打量他,这少年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剑眉星目,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神清澈,一看就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看他的年纪,应该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古代这个年纪,可是当爹的好年纪,而且古代人基本早熟,古代的达官贵人家的孩子更加早熟,看这少年的衣着打扮,应该就是属于这一挂的,怎么的养的这般不谙世事? 还有啊,小小年纪混迹青楼,还没心眼,这云家,怕是要败呀! ——医者不能自医,卦师不能算己。 连带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也算不了,云熹微甚至算不出来这少年是她哪个兄长。 不过她有一点很是奇怪,明明下午那个小表妹都能认出她这个“熹表姐”来,为何这亲兄长却认不出来她? 她心里虽奇怪,但面上不显,搂着两个美人儿的纤腰,眉头轻挑:“公子有事?” “无事,观兄台与家中二弟有些相似,失礼了。” 云释说着拱手致歉,云熹微暗暗点头,倒还是有点礼貌的。 “不知我们可否——” 云释见云熹微有些亲切,便想问问人家是否可以拼座,被江淮一把捂住了嘴巴:“咱们好不容易才躲开阿澈出来,你还想对着神似他的那张脸啊?你不觉得膈应吗!” “是挺膈应的!” 云释想了想说道,随即反应了过来,给了江淮一肘击:“怎么说话的,我看到我二弟怎么可能会膈应,我只会觉得万般亲切!” “是是是,亲切,亲切得了!”江淮攀着云释的肩膀,好笑道。 别人家都是弟弟怕兄长的,在云家居然是反着来,云释这个兄长被云澈这个弟弟管得死死的。 他们虽然说得小声,但云熹微还是听到了,不仅对云家兄弟起了小小的好奇之心,但察觉之后,马上亲手把这好奇小火苗亲手掐灭了,这样危险的念头可要不得! “呀,是辛夷姑娘要出场了!” 常景明看着楼下舞台上中间的绝色美人,招呼着其他三人到隔壁的雅座落座,云释赶紧冲云熹微一拱手,就赶紧看美人去了。 辛夷姑娘是春夜楼里的新起之秀,一手箜篌弹得一绝,四人今日就是冲着她来的。 此时的辛夷姑娘曲腿斜坐在地上,白嫩的玉足在红色的纱裙若隐若现,她怀抱箜篌,纤纤手指轻轻一捻,吴侬软语的小调轻轻吟唱,眉眼一抛,轻而易举就俘获了一众公子的心,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云释和江淮那几个少年郎就在那疯狂“应援”,呼喊着辛夷姑娘的名字。 如此美人美景,别说那些男的了,就连云熹微也很是享受,美人相伴,听着小曲,赏着舞。 辛夷姑娘一曲毕,在公子们“再来一曲”的激动声中退场,紧接着有其他姑娘补上,歌舞升平,姑娘们身着清凉,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勾人的魅力,一舞毕,姑娘们四散而开,可以自己选择想要陪酒的客人。 云熹微正喝着茶,一位美人扭着小腰双手拂开珠帘施施然坐在了她的腿上,红唇轻启,吐气如兰:“公子——” 云熹微一颗心都要化了,谁能拒绝得了这么娇滴滴的一位可人儿! 她当即搂着美人的腰,给了她十两银子! 美人的职业微笑,顿时多了几分真诚,把银两往荷包里一塞,搂住了云熹微的脖子:“多谢公子赏。” “公子——” 原先的两位美人儿可不依了,搂着云熹微左右的胳膊使劲撒娇,软玉在怀,左拥右抱,那个女人受得了哦,于是云熹微又撒出去二十两。 云熹微终于理解了男人,今日无事,勾栏听曲,多享受啊! 别说男人喜欢,她也喜欢啊! 但美人坐腿上,有点重啊,云熹微让美人儿坐在身旁,原先的莺歌姑娘就被挤了开去,气得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云熹微,唉,这就是要享齐人之福的烦恼啦! ——明知道这美人儿是为了钱才这样的,但,云熹微就是很受用啊! 于是又撒出去三十两! 喜得美人儿要给她献上香吻,云熹微一侧脸,火红的唇印印在了脸上,美人娇嗔地看了她一眼。 对面的云释的注意力时不时地落在云熹微的身上,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云熹微比他更像纨绔子弟的做派,他宣布,她跟他二弟是一点都不像了! 她和他就很像呀! 要是二弟像他一样就好了! 呃——可能会不好! 要是二弟也像他一样,那云家得败在他们这一代了呀! 这时,楼下忽传来三声编钟响,随即传来了惊叹声,原来,压轴的歌舞——飞天舞,要上场了。 九条彩绸自穹顶垂落,九位舞姬宛如飞天仙子从天而降,舞姿翩翩,巧笑倩兮,又引起惊呼声一片。 这是春夜楼独有的节目,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美确实是美的,这不可否认,但危险系数也极高。 这可不是现代,高空作业有安全绳,有基本的生命保障,而这里只有一条绸带,舞姬的手就是她们的安全绳——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象形,具象化。 绸带老化,或者舞姬的手松了,那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云熹微正靠在软枕上吃着美人儿喂过来的糕点,飞天舞姬们赤足点地,最末那位红衣姑娘旋身落下时,没抓紧绸带,她惊叫着坠落,看客间响起一阵一阵惊叫声。 云熹微美目一转,一道灵力打出缠住了绸带,本来已经接住了那舞姬的,但下一秒那绸带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破了个大洞! 第37章 道士也逛花楼啊? 舞姬依然摔了下去,“哇——”地呕了一口血! 但因为有绸带做了一道缓冲,人伤了,但没死,只是昏死了过去,但玉体横陈还是吓坏了一些人。 比如云熹微怀里的小美人,就直往云熹微的怀里钻,说着自己好怕怕,却被云熹微无情地推开。 干正事呢,别撒娇! 她再一次开了天眼——好在有气运之子的玉佩在,要不然她是万万舍不得这样用灵气的。 她真的有些恼了这具暂时不能聚气的身体,要不然她不能连个小舞姬都救不下。 前两次看天眼是为了看“表妹”和“兄长”的血缘线,这一次,是因为感觉到了一次阴气,这舞姬的事故,怕不是意外,而是鬼为。 果然,天眼之下,云熹微清楚地看到那舞姬足踝上缠着缕黑气,那绸缎破洞的地方亦然,而那舞姬的尸身旁边,一只的同样一身红衣的女鬼正恨恨地看着她。 云熹微挑了挑眉,她摩挲着玉葫芦,她的灵气还是挺充足的,送上门的功德,不要白不要。 原本等着女鬼杀上来的,不曾想她只是目露忌惮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丝毫没有动作,甚至身影都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搅了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心思,庚娘子忙出来道歉,一边让人把红衣舞姬抬回屋里,一边让漳平遣人去找大夫。 客人们被安抚了下来,庚娘子让人将现场打扫一下了一番,就换了新的一批姑娘上来表演,只是并不能和飞天舞想比。 但出了这样的事,客人们少不得要闲话一番,突然一位丫鬟打扮的一个姑娘“扑通——”在一处雅间外跪下:“我家姑娘定是被人害了,求高大人做主!” 那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眉头一皱,并没有说话。 也是,下班了,到青楼是来玩乐的,谁愿意加班啊! 但这丫鬟大庭广众来这么一出,高大人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接下这案子。 庚娘子赶上来狠狠地瞪了那丫鬟一眼:“无半点规矩,居然叨扰大人,绮梦明明是自己手滑摔下去的,哪里就有人害她了!众目睽睽之下,谁看到有人害她了?还不赶紧滚出去!” 骂完又对着高大人赔笑:“大人赎罪,哪有什么凶杀案,没有的事!” 摊上凶手案,她这一天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庚娘子,我家姑娘这些天,溺过水,被花瓶砸晕过,还中过毒!今日的事绝对不是意外!求大人做主!”丫鬟挣脱下人的手,冲着高大人拼命磕头! 高大人无奈:“起来,本官先去看看现场。” 云熹微差点笑出声来,现场打扫得干干净净,能看出什么花来? 这大夏的官员就这个调调? “他是谁?”云熹微问美人儿。 “这是高大人,是大理寺少卿。”美人儿回答道。 春夜楼是盛京最高档的花楼,这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除了纨绔子弟,还有不少官员也喜欢到这来,好似在他们心里,这春夜楼不似青楼一般。 “还有呢?”云熹微又开始掏银子,美人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高大人是咱们楼里的常客了,十天有三天宿在咱们楼里呢!” “哦?”云熹微轻笑:“他官声怎么样?” “这……”美人儿看了看身旁的两位姐妹,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然后云熹微便看到官声极好的大理寺少卿在勘察现场。 现场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没有收走的绸缎,高大人让人撑开,细细查看。 红衣舞姬先是脱手坠下,后又被绸带接住,最后才真正摔下去。 人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摔下去的,高大人自己就是目击证人,其他舞姬根本没有接触到她,所以排除了是有人推她导致她手滑的可能性。 至于只固定一端的绸缎为什么接住人,高大人理解为——其实并没有接住,只是绸带飘起的时候人刚好落在那位置,看着像是接住了! 而那绸带,中间的洞边缘平整,就好像是被极快利器割开的,他叫来庚娘子询问舞姬出场前,有没有下人去检查绸带的完好性。 庚娘子自然说是! 但问题来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不会是红衣舞姬自己的指甲划开的? 可指甲哪有这个威力! 这么一查,发现这场意外竟然真的有问题,大理寺少卿有点后悔春夜楼里的人清理现场的时候他没阻止了。 后来他让随从找了几个下人过来问话,却一无所获,便让庚娘子明日一早到大理寺报案,他会遣人过来调查。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丫鬟拼命地磕头,喜极而泣。 一旁的庚娘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一调查都不知道要多少时日,她楼里还怎么做生意! 她气这丫鬟,更起绮梦那小蹄子,怎的偏偏她就那么多事! 她狠狠剜了一眼丫鬟:“还不滚下去照顾你家姑娘!” 要不是人多,看到了这丫鬟为主告状,是大义,且高大人在场,还查出了点问题,要不然,她定要将她杖毙! 大理寺少卿都这样说了,春夜楼这案发现场自然不能再表演了,客人也被要求回自己的房间,不得随便出入,直到明日有衙役上来。 在场很多勋贵子弟,哪里受得了被当做杀人凶手来怀疑,当即恼了起来,庚娘子头都要大了,求爷爷告奶奶,好话都说尽了,终于劝得这帮祖宗愿意回屋,但他们明确说了,明日再拦他们可不能够了! 云熹微有些事情还没有问清楚,本想让美人们到自己房间去的,但她们都摆手:“公子,咱们春夜楼有规定,咱们是不能与任何公子回屋的。” 云熹微也理解,毕竟春夜楼标榜的是卖艺不卖身,一起回了屋,孤男寡女,哪里还说得清哦。 云熹微只得在雅座上多留了一会儿,问了问那摔伤的舞姬的事。 其中一个美人儿说道:“她是绮梦姐姐,是咱们楼里跳飞天舞跳得最好的。” “那除了她呢?” “琼音姐姐跳得也很好,只是她红颜薄命,一年前就病故了。” “琼音?”云熹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轻叩案几::“两人关系如何?细说与我听听。” 美人儿虽然不知道这云公子为何对绮梦姐姐和琼音姐姐感兴趣,但还是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琼音姐姐飞天舞也跳得很好,但比绮梦姐姐差一点,不过两人是从南方一起逃难过来,又一起卖身到了春夜楼,两人的关系最好,琼音姐姐比绮梦姐姐小两岁,绮梦姐姐很照顾琼音姐姐的,她去世的时候,绮梦姐姐还难过到病了一场。” “嗯。”云熹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才笑着在是三人脸上摸了一把:“多谢,你们回去。” 三位美人儿这才娇嗔地看着她一眼,揣着三四十两白银回去。 云熹微抬眸,看向对面也没还走的云释等人,对上了一道灼热的眼神,云释一直看着云熹微,后者有所察觉,但没空理他,他也是够锲而不舍的,一直看着他,江淮他们喊他都不走。 云释心里有点毛毛的,因为他那舞姬坠落的时候他正好在看云熹微,亲眼看到她指尖一动,那绸缎就自己飘了起来。 而且情况并不是高大人猜测的那样——没接住人。 人是真真切切接住了,甚至人还在绸缎上停留一个呼吸,因为他真真切切看到绸缎呈现出一个兜着人的弧度,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绸缎居然瞬间破了,那舞姬才掉了下去。 ——虽然这也不能说明绸带飘起的事一定是云熹微做的,但他家里上下信道啊! 他出生体弱,就是有道行的道医为他续命,他才能活下来。 而且,他家小妹还在蜀地的道门里修行呢! 最重要的是,他有幸见识过一个道人施术,这位公子的起手手诀就跟那道人的一模一样! 这人是个道士? 道士也逛花楼啊? 云释不禁对云熹微有点好奇,这才一直盯着他看。 江淮都要气笑了,你盯着一个花姑娘看倒也罢了,你盯着一个大老爷们看什么?而且还是个长得跟云澈有点神似的大老爷们! “云大公子,请回屋。” 漳平安置好其他客人出来,看到云释等人还在雅座,忙走过来躬着身说道,然后又看向云熹微:“云公子,您也请回屋。” 云释一愣:“你也姓云?” “很奇怪吗?”云熹微道。 云释:“不奇怪” “云”姓又不是他家的,就是不知道这公子是何地何支的“云”,说不定还有点亲戚关系呢! “告辞。” 云熹微朝他们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在云释经过她房间窗户的时候,她打开一条床缝,放出来一个带着一张平安符的纸人,小纸人在交错的长腿间闪躲,最后藏进了云释的衣袖。 那女鬼现在不知在哪,原主的家人……她没遇上也就罢了,遇上了,总得庇护一下,算是占了原主肉身的补偿。 江淮没去春夜楼给他安排的房间,他跟着云释,他害怕呀! 他是眼睁睁看着那舞姬掉下去的,眼睁睁看着那人头下溢出一地的鲜血,那血红血红的颜色,在他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有点瘆人。 很快,楼里的公共区域,除了楼里的下人,再也已经没有了客人,云熹微贴了一张敛息符便出了房门。 不得不叹一声命苦啊。 她的好日子刚冒点火星就被一大桶水扑灭了,先是遇到表妹,后有遇到兄长,现在一个舞姬差点死在她的面前,要是她不解决这件事,那舞姬要是真的死了,用指甲盖想都知道,天道要秋后算账的。 舞姬的屋子位置,云熹微已经在三个美人嘴里问出来了,大夫看过之后,说摔到了脑子,要好好休息,然后开了方子就走了,就连小丫鬟都煎药去了。 绮梦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想醒来又醒不来,眼皮似有千斤重,身上也仿佛有泰山压顶。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 “绮梦——” “绮梦!” 声音越来越愤怒,越来越凌厉。 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她被迫从昏迷中醒来,一双眼睛迷茫不已,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影子。 慢慢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她脸的正上方悬着一个人,脸色苍白,眼眸瞪大,长发翻飞,她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险些又昏死过去。 绮梦忽觉这诡异之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苦胆差点吓破了,结结巴巴地喊道:“琼……琼音?” 起猛了,她好像看到了死去的闺蜜。 “贱人!” 谁知,琼音尖着声音又是一呵,脸又朝她伏下来半分,绮梦吓得尖叫,瑟缩不已,忍着眩晕的脑袋,翻身下了床,跌坐在地上:“你,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是死了,是你这贱人害死了我!你要给我偿命!”琼音尖笑着又飘到了绮梦的面前。 “我不是,我没有!”绮梦拼命摇头。 她自小将她当亲妹子看待,怎么会去害她?而且她不是病死的吗? “就是你!要不是你不答应庚娘子去伺候高大人,我也不会被他们虐杀致死!都是你!” “你你说什么?”绮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伺候高大人,我们春夜楼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 “哈哈哈哈——”琼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卖艺不卖身,那我算什么,我的死又算什么?” “庚娘子说你是病死的!” “我是被他们几个用鞭子活生生抽死的!他们用铁链把我锁在榻上,一鞭一鞭——” “那你如何能怪我,杀你之人非我啊!” “闭嘴!“琼音的鬼爪掐住她喉咙,“若不是你假装崴脚,去侍宴的本该是你!”她华服突然褪成破烂血衣,露出满身鞭痕。 “我是真的崴了脚,可不是装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侍宴的事,咱们是清倌人——” “狗屁!”琼音恨意翻涌:“什么清倌人,假的,都是假的!” 第38章 好别致的要求 “呵呵呵呵——” 绮梦突然笑了起来。 琼音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你笑什么?” “不管什么真的假的,你要我死是真的。” 绮梦从地上站起来,脑袋上包着纱布,满满破碎感地坐在了榻上。 “若不是我崴了脚,就该是我去伺候那高大人,那被虐杀而死的就是我了,你觉得你是代我受死?” “呵呵”绮梦惨然一笑:“琼音,你记不记得,我救你那年,你几岁?” “你七岁我八岁!” “是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两只手都扒烂了!” “唯一一个饼子我给了你一大半,这么多年来,我从未亏待过你,你竟恨我至此!我救你难不成还救错了不成?我今日掉下来也是你干的?你说,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定要我的命?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最后一句,绮梦嘶吼出声。 “呵,那破饼子给了我一大半你都记得,怎么,要挟恩图报吗?口口声声说对我好,不过是为了让我报答你!” 别说绮梦了,就是门外刚找过来的云熹微都惊呆了,这傻鬼的脑回路就是清奇啊! 还有—— 门口蹲着的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云熹微过去,弯下腰:“干嘛呢?” 云释吓一跳,忙捂住了嘴巴,只见他把食指往嘴巴上一碰,一脸不要声张的模样,拉着云熹微一起蹲下:“里面有人吵架呢!” “你们两个大男人听人墙角?”云熹微嫌弃脸。 普通墙角你们听听也就罢了,你们听鬼的墙角,真不要命啊! “怎么说话呢!”江淮小声道:“都怪她俩吵架的声音太大了,咱们在房间都听到了!我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云释非说有两个人!我不信啊,云释就拉着我过来听墙——呸!是拉着我过来求证!” “那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江淮:“什么奇怪?” “既然吵那么大声为什么就你俩听到了,就你们来求证了?” “对哈!”两人对视一眼,后知后觉。 没理由就他俩好奇心重啊,常三和余四那俩狗打架都得蹲着看半天看看谁输谁赢才肯走,没理由这么大动静,说的还是如此劲爆的事情,他俩都不出来啊! 不会被那舞姬掉下来吓傻了! 但春夜楼里的下人,一个都不过来,也很不正常! 作为有鬼论者,云释第一个觉得害怕,指指云熹微又指指屋子里,结结巴巴:“里面那那女的,该不会是跟鬼吵架!” “嗯哼——” 云熹微算是默认了:“还不赶紧回屋去!” “可可可是为什么别人听不见呢?”云释张着嘴。 云熹微深深看了他一眼,别看云释长得人高马大的,但虚得很,体弱多病,这类人最容易碰到脏东西,至于江淮 “别人听不听得见是别人的事情,你赶紧回屋!” “那那你呢?”云释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下一秒就拉住了云熹微的手腕:“你要进去是不是?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道士!道长,来都来了,我想见见鬼!行吗?” 云熹微:“” 好别致的要求啊! 江淮整个人都懵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道士什么鬼?” “里面可能有鬼!”云释指着绮梦的房间,一脸兴奋。 江淮:“” 他感觉这个世界好癫啊! “谁?” 两人还在门外拉拉扯扯,但一阵阴风吹过,绮梦的门突然被打开,一股浓烈的阴气将外侧的江淮卷了进去,悬在半空。 “琼音,住手!”绮梦大喊。 脖子被死死掐住,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江淮使劲蹬腿:“救救命——” “云道长!”云释慌忙喊道,想让云熹微去救人! 云熹微当即丢出一张黄符,江淮在听到一声尖叫后,便感觉脖颈一松,终于能呼吸了,然后便是屁股一痛,他竟是回到地面了! 什么都来不及想,连滚带爬跑到云释的身后:“鬼!真的有鬼!” 他什么都没看到,但真真切切地感知到有一双手在掐他的脖子! 而且,绮梦喊了一声“琼音”! 作为春夜楼的常客,他自然知道小有名气的琼音! 以前与绮梦一道跳飞天舞的。 可她不是早死了吗! ——这就是江淮能听到吵架声的原因。 琼音杀了绮梦之后,定然会在楼里大开杀戒,要是云熹微不在,他必死。 ——体弱之人,将死之人,以及鬼想让其看见之人,才有机会见鬼。 江淮听不完全对话,是因为云熹微的出现,让他的必死成了变数。 “你是谁?!” 琼音捂着泛着黑气的手臂,正是被云熹微黄纸灼烧的地方,她身上的鬼气四散,整个人看着可怖又阴森,云释不自觉地往云熹微身边站了站。 云熹微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要见鬼的吗?如今见到了,怎么?不合你意啊?” 琼音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似他要是敢说上一句不合意,就要上前撕碎他! 云释赶紧别看眼,这鬼好丑啊! 明明琼音之前并不长这样! 变鬼会这么丑吗?那他以后可不要死啊! “你你是不是看到琼音了?”江淮哆哆嗦嗦,他什么都看不到!他更害怕了! 他扯着云熹微的袖子:“云兄——云道长,你想想办法也帮我见见鬼!”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他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的想象都要吓死自己了! 云熹微“啧——”了一声,指尖点了点他的眼皮,江淮一睁眼便看到琼音伸着鬼爪冲着云熹微抓来,他“啊——”地一声,连滚带爬躲到角落。 妈呀,看不到害怕,看得到也害怕! 琼音本就对坏了她好事的云熹微意见很大,被她伤了更是怨恨,见她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更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她可是厉鬼!能不能对一个厉鬼有罪基本的尊重! 你们得喊啊! 你们得叫啊! 你们得和被她杀掉的其他人一样,吓得屁滚尿流啊! 云熹微冷笑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直直抽了过去:“让我看看这是谁家欺软怕硬的女鬼,死了来找救命恩人报仇,而不是去找真凶索命?” 第39章 我自己来 “啊!” 琼音已经很尽力躲闪了,但还是被鞭子抽到了背上,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抽成两半。 法鞭与黄符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一鞭子,直接将琼音身上的阴气抽散了两分,可还没等她缓过来,鞭子接踵而至,很快她身上的阴气散了半数,就连血煞气都有所松动,血红的眼眸竟然清明了几分。 她恢复了死时的模样,她红色的薄纱衣服破烂,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数不清的新伤旧痕,其中鞭伤的痕迹最明显。 看着好不可怜…… “绮……绮梦姐姐……” 突然,琼音呢喃着朝绮梦伸出手,一双眼睛泫然欲泣,可怜又破碎的模样看着绮梦:“庚娘子她骗人她把我骗到了花满楼,把我送给了高大人” 绮梦直接后退了几步,看向她的眼神虽有些心疼,但她很坚定地不为所动,她可没忘记,琼音是真的想杀她! 她可不能因为一声“姐姐”,说上几句可怜的话,就忘记她对她做过的事情。 青楼里的姑娘,就算不接客,又有几个是真单纯的呢? “不对”琼音面露痛苦之色,拼命摇头:“花满楼也是庚娘子的,她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咱们楼里那些说是病死的和被赎身的姑娘,全都被送到了花满楼,他们全是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们糟蹋了我,他们打死了我!我不甘心,我要报仇!对,我要报仇!我要杀人!我杀的人越多,我就越厉害,我就能把他们都杀了!杀!” 琼音抱着脑袋,整个人在清醒和疯癫中来回切换,云释又悄悄往云熹微的身后躲了躲:“她咋啦?” “杀人杀疯了呗!”云熹微说道:“人死了,怨念不消就会变成鬼,普通鬼在杀了人之后就会变成怨鬼,怨鬼再杀人就会变成厉鬼,这琼音,已经是大怨鬼,要是再杀一个人,就能进化成厉鬼,随着杀的人越多,怨气越重,等级就越高,就越发没有理智,眼里就指剩下杀戮了。” “竟然是这样?”绮梦捂着嘴巴,看向云熹微:“这位公子,这么说来,琼音并不是出于本心要来杀我的对吗?她只是没有了理智!” 言之切切,仿佛这个答案对她特别重要。 云熹微也没否认:“当灵魂被阴煞之气侵蚀得越严重,记忆就会变得模糊甚至扭曲,她或许还记得你这个人,记得你的名字,但因为记忆错乱,她可能会将别人对她做过的不好的事情按在你的身上,进而来找你报仇。” 这就是正道遇到身负孽障的厉鬼时,必除之的原因,因为留着她成长必然是一祸害。 绮梦笑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我要杀了你!” 绮梦的笑僵在了脸上,因为琼音又开始要杀她了。 真不真心,理不理智,都是虚的,琼音此时此刻想要杀她的心是真真的! 她忙往云熹微身边跑,速度之快,差点把云释撞飞,这时她已经顾不上公子不公子,贵人不贵人的了,保命要紧。 琼音看到云熹微,想到了她的鞭子,趋利避害之下,竟一时没有了动作。 云熹微一张黄符,将她定住了。 “就不能让她完全恢复理智吗?”云释在云熹微身后探头:“刚刚你都做到了!” “你来?”云熹微默默地往旁边移了一步,把云释暴露了出去,吓得他赶紧弹跳起来,扒着云熹微的肩膀——女鬼被定住了他也是害怕呀。 至于江淮,他一直躲在角落的帷帐里,根本不敢睁开眼,露在外的一双脚,直哆嗦。 绮梦也害怕呀! 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颤着声音开口:“公子,奴家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奴家听说,厉鬼可渡,琼音变成这样皆是因为被人残忍杀害,她本是个善良的姑娘,不知您是否能送她转世,我会给您报酬,我会用她的名义多做好事,为她积阴德!求您了,公子!” 绮梦盈盈跪下。 “她杀了人。”云熹微淡声说道:“杀的还是普通人,想投胎是不可能的了。” 绮梦闻言,像是被抽尽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坐在地上:“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没有。”云熹微绝情地说道。 杀了人的厉鬼不如轮回,是天地法则。 要是犯了杀孽的厉鬼还能投胎,那对枉死的冤魂何等不公。 “我不投胎,我要报仇!” 琼音就算被复制定住了也依旧怨气滔天。 “你命不好啊!遇上了我。” 云熹微叹道:“要是没遇上我,你报怨报仇我都管不着,可惜啊,倒霉催的被我碰上了,我就不能不管了!” 她上头也是有领导的,她要是敢不管,那倒霉的就是她了。 “你!” 琼音自知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但要是就是放弃又不甘心。 “我发发慈悲,你将你的仇人说出来,说不定,哪日还能顺手能给你报个仇呢!” “不用你报,我自己来!” “哎呀,你个小女鬼!”云释都有点觉得这个女鬼有点不识好歹了! 云熹微瞥了这便宜哥哥一眼,说话就说话,撸袖子干嘛。 但她和云释的想法是同步的:“这可由不得你,你说出来,还是有机会报仇的,要是不说,那你就让你姐妹看着真凶依旧逍遥法外,他好吃好喝,喝最贵的酒,吃最好的肉,睡最美的女人,说不定以后还会升官,子孙孝顺,儿孙满堂,寿终正寝,一点报应都没有。” 别说琼音了,就连云释和江淮听得拳头都硬了! 琼音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他坏事做尽还能寿终正寝!老天爷是不是不长眼!” 云熹微摇摇头:“不,老天爷长眼了,要不然怎么会有句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前世的因,今世的果,他要是坏事做尽,还能官运亨通,安享晚年,定然是前世积下的福德。” “如果今世败光了积攒的福德,还造下了杀孽,那报应就会体现在下辈子,做猪做狗,做蛆做虫。” 第40章 心里哇凉哇凉 云熹微又道:“像琼音这样的,手上沾了无辜人的性命,做人是不能够,要是你在人间用她的名义多做好事,说不定在她尝尽地府诸多刑法之后,还能投胎做条短命的狗。” 琼音:“” 这话听着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还不如魂飞魄散算了,还入什么地府啊! 琼音周身阴气暴动,想着拼个鱼死网破算了,但突然感受到一鼓震撼灵魂的力量,让她整个人忍不住颤栗。 云释只觉得遍体生寒,便发现房间陡然出现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圆形大黑洞,阴寒且诡异,他仿佛还听到幽幽啼哭的声音,接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袍,手拿锁链的人——— 真的是人吗? 云释心想,手心都渗出了汗,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 “是你啊?”云熹微眨眨眼,冲来人摆摆手:“盛京这片也归你管吗?” 来人,不,是来鬼也是一愣:“是你啊——我刚调过来,就被你请上来了,呀,这么大一只厉鬼!谢谢你啊!” 云释把手攥成拳,拼命塞进嘴巴里,才堵住了喉咙里的尖叫。 鬼……鬼差吗?! 这云公子认识鬼差!! 人死之后,定有鬼差来勾魂,但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会导致阴魂滞留人间。 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地府的失职,要是有厉鬼成了气候,危害一方,闹出了大幺蛾子,这一片的阴差乃至城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鬼差阿木是云熹微以前在扬州地界认识的勾魂阴差,她给他送了不少鬼下去,也算是老相识。 琼音一见阴差就想跑,但被定身符定着,又被阴差盯着,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着勾魂锁链已经栓在脖子上了,她忙大喊:“道长,帮我报仇啊!是庚娘子,高盛,王吉安还有黄安润杀了我!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云熹微沉默不语地看着一人一鬼消失在阴门里,甚至还对她挥了挥手,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不管是人是鬼,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好言好语,就是不听,就是犟,那你带着忐忑才地狱,她可不惯着! 绮梦看着消失的阴门,瘫坐在地上。 今天受到的惊吓不可谓不大,先是遇到了死去的闺蜜,然后是闺蜜要杀她,再之后是出现了公子哥道长救了她,再再之后是听到了颠覆她这么多年的三观——庚娘子表面做着清倌人的生意,背地里跟其他青楼一样逼良为娼,最后,出现了个鬼差,将她闺蜜带走了! 想到道长说的琼音以后的下场,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江淮见这么久没有动静,两手捂着脸,打开一条指缝从帷幔里伸出头来,见琼音不在了,差点哭出声来。 ——呜呜呜,吓死他了! 他回去就到寺庙住两月!求佛祖庇佑! 除了云熹微若无其事一样坐在一旁喝茶,其他三人都在消化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缓过来。 云释从地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茶水都抖到了手背:“云兄,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 第41章 还可以卖棺材啊! “报应啊——”云熹微拉长了声音:“你罚跪祠堂的时候,又吃供糕又吃供果的,出门经常要被门槛绊一下,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云释刚喝进去的茶顿时喷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他偷吃供品!他家里人都不知道呢! 但说完又觉得她是该知道,这人都能收鬼,都能请阴差,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云熹微闭了闭眼,把溅在脸上的手伸手抹去,看原主的面子上,忍他一次。 绮梦递上自己的帕子,一双哭红的眼,声音还有点哽咽,但脸上有些好奇:“上月红芍姐姐被庚娘子罚了,她气不过竟往她的茶里掺了巴豆粉,结果自己误饮了,在恭房蹲了三日,算报应吗?” “算。”云熹微:“这报应啊,有现世报,有后世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所以啊,这人还是要多做好事!” “我有个疑问——”江淮小心翼翼地举手:“你不是说那害了琼琼音的高大人坏事做尽,但依旧升官发财,寿终正寝,一点报应都没有吗?要是都像他一样,那我觉得这辈子就肆意过,下辈子的事就下辈子再说呗?” “少年,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云熹微侧目:“谁也说不准,明天和报应哪个来得更快,老天爷跟你说了?给你开了后门说你一辈子没有报应了?” 你又不是气运之子——就算是气运之子都不能这样滥用私权啊! 说到气运之子,这天道暂时也没有指示啊! “江二!我以为你只是个纨绔,谁知道你志存高远,居然要做一个狠毒的纨绔!” 云释看江淮的眼神都变了。 云熹微:“” 她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话,能让江淮自惭形愧,谁知,就这? 云国公府,与大夏长存的爵位,云家培养出来的翩翩贵公子,就这? 还好她不是原主,要是哪天云家获罪,她不得卖棺材养他们?! “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做狠毒的纨绔,我虽然是纨绔,但我真的没不是,谁是纨绔了?咱们在国子监读书,大小是个举人!怎么就纨绔了!谁家纨绔能考上举人!!!” 江淮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拍着桌子,云释“哼——”了一声,没有相信他,谁叫他说出那样的话,开玩笑也不行! 经历了琼音一事之后,他嫉恶如仇着呢,突然想起什么,神情变得落寞:“庚娘子也就罢了,这高盛,黄安润,王吉安,一个是大理寺少卿,一个是御史,一个是北衙禁军——羽林军护军中尉,也是皇帝最宠信的宦官鱼兆的义子,这咱们就算想为琼音姑娘报仇,怕是有点难,除非——让我祖父和你祖父帮忙!”江淮想也不想地摇头:“别想多了,不可能的。” 云释也知道不可能。 让两个国公爷,为了一个女妓,去对付这些官员? 这三人还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他身后之人,高盛的叔父,是宰相。 齐、云两个国公府和高相碰上,是不输的,可有这个必要吗? 云熹微冷眼旁观,抿了抿嘴,怪不得这两人能玩一块呢! 她站起身说道:“你们聊,我回去睡觉了!” 今天的时间运用得足够充分,过一天跟过了一个月似的。 “你别走啊,我害怕!” 云释一听云熹微要走,还得了,一下就抱住了云熹微的手臂,江淮紧跟其后抱住了云释的手臂,三人跟连体婴似的。 绮梦:“” 她伸了伸手,但又缩了回去。 琼音虽然是她的妹妹,可她也怕鬼 云释拉着云熹微不让她走,因为他还有话要跟绮梦说:“绮梦姑娘,这春夜楼不是个好地方,你要不要我为你赎身啊?” 春夜楼是盛京唯一一家卖艺不卖身的花楼,他还以为是好青楼呢,要不然他也不会和江二常三余四他们经常来,谁知,还不如那些做皮肉生意的青楼呢! “云大公子!”绮梦很是惊喜:“可是奴到底是青楼女子,云国公府” “啊不不不!”云释闻言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单纯想帮你赎身,并不是想要其他!” 他还不想娶妻,也不想纳妾! 绮梦到底是青楼女子,他要是有聘青楼女子为妻或纳青楼女子为妾的心思,祖父和父亲倒也就罢了,顶多骂他,罚他跪祠堂,云澈那糟心东西是真的敢大棒追锤他呀! 绮梦眼神一暗:“离了春夜楼,奴还能去哪呢?” 她学的本就是取悦人的玩意儿,原本想着还能保住清白之身,等年纪大了赎了身,还能嫁予某家做续弦,如今拨开迷障,便知以前所想皆是虚妄! 她的清白之身保不住,命也可能保不住! 自赎自身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云大公子愿赎她自是千好万好,可不能成为云大公子的人,春夜楼有的是办法将她弄回来! 她是春夜楼花重金培养的摇钱树,要是云大公子赎了她,只将她安置在外头,又不常来,她被弄回这个魔窟的几率甚高。 “还可以卖棺材啊!”云熹微突然道。 “啊?”绮梦小嘴微张,以为自己听错了。 “人只要还活着,就没有离开哪里,离开谁不能活的!我开了一家棺材铺子,需要一个迎来送往的人——当然,你这么漂亮,当伙计,确实是屈才了,而且月钱也不高,也就一两银子,自是跟春夜楼不能笔的。” 绮梦和叶灵不一样,人家有工作经验的,值那个价,她这个新人,想要涨工资,得看表现。 “我去!”绮梦忙不迭道。 虽然是棺材铺子,但她是一个见过鬼的人! 鬼生前是人,人死后是鬼,本就是一样的,有什么好怕的! 绮梦说服着自己,怎么样都比在春夜楼等死来得强! “说要给人家赎身,你说话算话?”云熹微问云释。 “啊?算!怎么不算呢!不过——要是太贵,得算是江二一份!” 江淮:“有好事你从来没想过我!花钱的时候你想到我了!” 说得他好像有好多月钱似的! 愁啊,早知道就不乱花钱了! 绮梦忙道:“三位公子,奴家也有点积蓄。” 说着翻找了一番,在袖笼里抱出来两个匣子,一打开,金光灿灿啊! 金银珠宝,珠光宝气! 各种各样的首饰满满一匣子,还有一整套红宝石头面。 云熹微则是被玉镯,玉佩,玉枕这三样馋得移不开眼! 好东西啊都是! 另外一个稍小一点的匣子里面居然是银票,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的面额都有! 光银票加起来就有九百两! 清倌人这么赚钱吗? 云熹微扼腕不已。 人果然赚不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 她要是知道这行这么赚钱,说什么也要找一份干着,将赚功德当成副业! “奴家不知庚娘子会开价几何,但奴家就只有这些了………要是不够,奴家给公子们打借条,绝不会让您们白花钱的!”绮梦颇为羞赧地说道。 江淮安慰她:“有云国公府的名头,耿娘子不敢要价太高,你放心!” 他可不敢用齐国公府的名头!他皮实肉厚,他祖父真会往死里揍他! “绮梦姑娘,这对玉镯和玉枕可以卖给我吗?”云熹微眼巴巴地说道。 “公子折煞奴家了,您是奴家救命恩人,奴家如何能要您的钱呢!”绮梦忙将玉枕和玉镯奉上。 云熹微如今有钱,那还能是那种白收人家东西的做派,最后给了绮梦三百两银子! 玉镯种水好,价高一点,玉枕挺大,但玉质挺一般,云熹微就是看中它大! 养一养能做好多玉器呢! “你们——” “吱呀——”一声,绮梦的丫鬟端着药回来了,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但她快步走来挡在了绮梦的面前:“三个公子,春夜楼的姑娘不接客的规矩,公子们是不是忘记了?” 将他们当成偷香窃玉的登徒子了! “香荷,不得无礼!” 绮梦忙拉住丫鬟:“我这丫鬟不知内情——” 她咬了咬唇,看向云释:“云大公子,香荷的卖身契也在庚娘子手里,能不能………” “不是难事。”云释道。 “谢谢云大公子!”绮梦屈膝行礼。 香荷一头雾水,她去给姑娘煎药,遇到庚娘子身边的丫鬟姐姐,不由分说打了她一顿,害得她回来晚了。 怎的一回来,姑娘屋里多了三个公子,这三个公子还手挽手,姑娘还向人家致谢! 怎么了这是?! 在丫鬟云不解的眼神中,熹微回了屋,云释和江淮想跟着,失败了,开玩笑,她好歹也是女的,跟两个大男人睡一屋算怎么回事! 两人依偎在,看着紧关的房门半晌,不死心,还想敲门,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地蹿回了云释的屋子,连鞋都不脱就钻进了被窝,抱着彼此,给彼此勇气。 “你别放屁啊!”云释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说的是我的词!”江淮白了他一眼,但黑漆漆的被窝里,眼白都看不见。 两人就这样躺着,竖着耳朵听一切能听到的声音,就算啥都没听见,但睡都不敢掀开被子,仿佛没有了被子的封印,围在他们床边的所有妖魔鬼怪就会一拥而上! 闭着眼睛,想着睡着就好了,但越想睡着,越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声:“别过来!你们这些贱婢——该死!该死!” 吵了一夜,睡也睡不安稳,以至于第二天被云澈打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是乌青的。 青衣少年提着戒尺冲进来,瞄准云释的屁股就打,云释“嗷——”地一声弹了起来,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他二弟那张铁青的脸。 “澈儿呀——”云释捂着屁股,忍着痛,满脸堆笑,居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该来的总要来的,这顿打,还是来了。 云澈的戒尺高高扬起,重重落下,pia的一声,云释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就说他真敢揍他! 但他——不敢还手。 要命的是,就算还手了也打不过他…… 嘤嘤嘤—— 云澈面无表情:“别以为套近乎就不打你了!” 戒尺毫不留情地再次落下! 江淮躲闪不及,被连累着一起被揍,脸都皱起来了:“嗷——云二,你看准了打!你打你云国公府的人,关我齐国公府什么事!” “江二,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委屈起来了,说,我大哥到春夜楼过夜,是不是你撺掇的!” 江澈毫不讲理! 自家的孩子自然是千好万好,要是做了错事,定然是身边的人挑唆的! 江澈怒目:“云二!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明明是他撺掇的我!” “哼,他撺掇你就来啊!你不会拦着点吗?他的身体才刚养好!他胡闹,你就不能劝着点?!” 云澈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搞不好真是他的主意,但——他就是迁怒,怎么了! “你——”江淮把被子裹自己身上,闻言气笑了,好好好,全是他的错好了! 哼,他以后再也不和云大玩了! 常三和余四离得不远,听到云澈的声音就知道要遭,悄咪咪地垫着脚就要跑,但云释的房间在必经之处,两人一闪而过的时候被江淮看到了,他气得牙痒痒:“常三!余四!你们两个叛徒,说好的有打一起挨呢!” 两人充耳不闻,跑得跟有鬼追似的。 什么挨打? 谁跟他说好了?! 然而要出门的时候被大理寺的官差拦下了,说是要配合调查,两人冷哼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形容疯癫的庚娘子顶着一头乱发从楼上飞奔下来:“救命啊,有鬼啊!有恶鬼来索命啦!大人!大人救命啊!” 冲着刚出房门的高盛飞奔而出,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大人!那些女鬼来找你了!她们说要撕了你的” 高盛使劲蹬腿都挣脱不开,对一旁的官差喝道:“你们死人吗?还不赶紧给本官拉开!” 第42章 庚娘子被官差拉了开去,还堵上了嘴,她依旧大力挣扎,眼前惊恐地盯着前方,仿佛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 晦气! 高盛掸了掸微皱的衣袍。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疯妇如此拉拉扯扯,简直有辱斯文! 至于她口中的女鬼啊,索命啊,他从不当一回事,反而一本正经地开始查案。 哪怕他觉得一个女妓的死,让他出马调查已经是大材小用了。 江淮见状,却撤回了一个逃跑。 他好不容易逃离云澈的魔爪跑了出来,却在门外栏杆前看到了楼下的情况,看到了庚娘子疯疯癫癫的样子,听到了她嘴里说的胡话,他下意识就认为是这楼里除了琼音,还有别的鬼! 这还得了! “云大!咱们赶紧去找云兄,离开这破地方!这里还有鬼啊!” 他赶紧冲回去,云释在云澈的戒尺下东躲西藏,闻言一把抓住了戒尺,夺下来,放在背后,劝道:“老二,先别打!” 云澈:“……” 喊谁老二呢! 但还有……鬼,是怎么回事! “出去再跟你解释,咱们先去找云兄!嘶——” 说着捂着屁股,拿着戒尺,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往云熹微的屋子走,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下手可真重啊!我是你大哥!你就算以后继承了爵位,成了国公,我还是你大哥!你居然往死里打我!哼!” “不打你一次狠的,你不长记性!你看看你,谁家孩子像你一样,大晚上往外面跑的?” 云澈气死,老气横秋地说道。 云释更气:“我告诉你嗷,别用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的语气跟我说话!你是我老二,不是我老子!” “云!释!”云澈语气冰冰冷。 云释当即不敢回嘴瘸着腿飞奔。 “出息!”江淮在一旁煽风点火:“你是老大,你拿出你大哥的气度压他呀!” “你也看到了,压不住啊!”云释扼腕,他是不想吗?他是不能啊!要怪就怪他家老二太厉害了!他敢怒不敢言! “你要去找哪个云兄?” 云澈说道:“姓氏名谁,家住何方,家里有什么人,与你是如何相识的!” “打住打住澈儿!大哥这次交的真的不是狐朋狗友,不用再去查人家的家世了!省得惹得人家不高兴,给你两下子就够你受的了!” 云释神秘兮兮:“这个云兄会抓鬼!” “果真?”云澈眉头一皱。 子不语怪力乱神,在云国公府是不存在的。 “当然——”云释还没说完呢,云熹微的房门就打开了。 她不太会梳这个时代的发髻,更何况是男子的,昨天梳头娘子挽的发髻今早起来早就乱了,她只好梳了一个高丸子头,用一只玉簪固定,倒也像模像样,听到楼下喧哗,就出来看看,谁知遇到了云释一行人。 云熹微貌美,女扮男装也是帅气的。 见她出来,江淮赶紧跑过来,打招呼:“云兄,不好了,这地方还有鬼呢!” “这腌臜的地方有鬼不是很正常吗?”云熹微不以为意。 “真的有啊?”江淮蹿到云熹微身后,两手扒在她的肩膀上,左顾右盼,仿佛鬼就在他的身旁,但自己看不到一样! “昨晚还有的,现在没了,阿木全带走了。” 她昨晚开了天眼之后,看到这春夜楼还飘荡着好几个阴魂,但阴魂懵懂,没有太多自主意识,她也没管,阿木将琼音带走自然也会顺道将这几个阴魂带了下去,她甚至还收到了一缕细细的功德。 “放开你的手!” 云澈突然喝道,大步向云熹微走去,一巴掌就把云熹微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江淮都懵了,“嗨呀——”了一声,把袖子都撸起来了:“江二,打上瘾了是!我不还手你是不是还以为我老江怕你啊!” 云澈直接无视了他,紧紧盯着云熹微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小心翼翼,想触摸云熹微,又不敢。 云释看看云熹微又看看云澈,这两人好像认识的样子,但是,两个大男人,认识就认识,他家老二有必要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人家吗! 刚想说话,听到云澈喊了一声:“熹儿,是你吗?” 云释:“熹……熹儿?” 是他想的那个熹儿吗? 是吗?是吗? 怪不得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眼熟呢! 云熹微:“……” 天眼都不用开,她用膝盖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又是运气不好的一天哪! ——抓狂! 她一声不吭,拔腿就跑! 因为门口有官兵,她直接反向狂奔,从二楼往下一跃,倒腾着两腿跑了一段就翻墙出去了。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熹儿!” 云澈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见她安全着地,还能正常跑跳这才放下心来。 想比之下,云释心就大很多了,他“哇——”了一声:“我家熹儿真是厉害啊!” 他是没见过长大后的云熹微的,但他家老二说是,那肯定是! 想想都高兴,这么厉害的一道长居然是他家妹妹! “云释!”云澈暴怒:“你居然带着小妹逛花楼!” “我我我——我没带,她自己来的!不对!我不知道她是小妹啊!声音听着就不是女孩子!” 云熹微一直压着声线说话,以至于云释和江淮等人一直没有发现她是女儿身。 “你家小妹五岁的时候就去了蜀地,你们还会去看她,但云释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就一直没去,只看画像,哪能认出真人啊!” 江淮说着公道话! 心里的土拨鼠却在呐喊——夭寿咯!! 你让他怎么猜得到那小道士居然是云国公府自小被送去外地修道的嫡小姐嘛! 不对,等等,修道——抓鬼—— 这不就对得上了! 只是—— 云国公府的云熹微不是——小傻子吗? 可这云兄,哪里傻了? 她精到能抓鬼! 云国公府嫡长女痴傻这个消息整个京城都知道,云国公府自然是不会自己透露出去的,至于是怎样一传一,一传百的,谁也不知道。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江淮不敢问,这种话要是问出口,别说云澈了,就是云释也得给他打一顿。 作为最佳损友,云释看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要撩起哪边袍子撒尿,他解释道:“要是熹儿还傻着,咱们还不敢认呢!当初清虚道长说过,及笄之时,就是我家熹儿恢复正常之日!我家熹儿,半年前就及笄了!” 自然是个聪慧的姑娘家! 云澈也陷入了沉思。 清虚道长说他家熹儿之所以痴傻,是因为缺少一魄,等及笄,缺少的那一魄就会回归,熹儿就能做一个正常人了。 他们家对清虚道长的话从不质疑,他说熹儿会好,那就一定会好。 清虚道长还说,熹儿及笄当天一定不要拘着,随她自由,也不要让人跟着,谁知,就这么一放松,熹儿人不见了。 不管是清虚道长如何卜算,都测算不到具体位置,家里母亲,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父亲都偷偷地亲自去了一趟蜀地,依旧一无所有,谁知道,她居然自己回到了京城。 可是,为什么她不认他呢! 是了,熹儿以前魂魄不全,就算他去看过她很多次,但她没记住他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云释,她自五岁离家,是见到没见过,更不可能认出来! 云释也不知道妹妹上京了,毕竟他这些天难得安分在家读书,在没有确切的结果前,家里人也不会也特地去告诉他。 至于云澈,他不一样,他是云国公府的准继承人,老国公和国公爷有事都会告诉他。 怪不得,月儿说在首饰铺遇到了熹儿呢,他原本还以为是假的,谁知道! 家里已经又让人在京城去找寻了,找了大半天,一无所获,毕竟谁能想到小妹藏在春夜楼呢! 谁能想到一个女孩子,女扮男装逛青楼呢! “澈儿,还发什么呆呢!找熹儿去啊!”云释拍了云澈一下。 云澈如梦初醒到往楼下跑去。 对对对,找妹妹! ——“高大人,我该去学堂了。” ——“高大人,我要点卯了!” ——“高大人,我订的客船要开了!” “……” 全是要离开春夜楼的人。 但都被大理寺的官差拦着。 云澈直接亮出来云国公府的腰牌:“高大人,在下云澈,出自云国公府,我家兄长昨夜夜宿于此,要是破案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可以直接差人到云国公府询问家兄,但现在我等必须离开,家兄到了时间喝药了。” 云释身体不好,云熹微痴傻,唯一健全的是云澈,盛京很多人都说这是云国公府的报应,他们世代在战场上杀了太多的人了,报应来了。 云释一听,忙捂住胸口,装错一副十分难受的表情来——论装病,他是专业的。 高盛也听闻云国公府嫡出的长公子,身子骨不好,自从喝奶就开始喝药,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才能长这么大,见他一副要嘎过去的模样,自然不敢拦! 要是云国公府这宝贝蛋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是挺麻烦的,为了一个女妓,真的不值得。 越来越多的人要求出去,大理寺少卿高盛又在春夜楼里查探了一番,实在是查不出什么线索,只好,草草结案——自己摔下来的。 而且人没事,最多以“谋杀未遂”论。 出了春夜楼,看着不算多人的街道,云澈皱眉:“你们昨晚就相识,没有在她嘴里问出点什么吗!” 云释和江淮使劲想啊想,云释一拍手掌:“我听到她好像说过她开了一家棺材铺子!” “棺材……铺子?”云澈说出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对啊,她还想让绮梦给他看店呢——江二,我跟你说,我还以为她对绮梦有什么想法呢,现在看到,我家熹儿就是一个好人啊!” 江淮鄙夷他,但突然想起:“咱们不是说要给绮梦姑娘赎身吗?” “对哈!”云释一拍脑门:“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二弟啊,也不知道绮梦姑娘的赎身价的多少,你借我点钱呗!” 云澈:“……” 要是平时,听到云释说这话,他要把他狗腿打断。 但现在…… 他闭了闭眼睛,压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找熹儿重要,那绮梦就在春夜楼,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第43章 “公子——” 云释和江淮的小厮看着自家主子差点哭死,谁家好主子给小厮下蒙汗药啊! 谁懂啊,一觉醒来主子没了! 到现在蒙汗药药劲还没过呢! 脑袋晕乎乎的! 云释一看到自家小厮,忙说道:“双寿,你知道卖棺材的地方在哪吗?” 双寿吓一跳,但还是说道:“在香火胡同!” “走!过去找大小姐!” 云释让双寿带路。 双寿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谁?大小姐?他家大小姐在蜀地呢! 云家在找云熹微的事,并不是大张旗鼓,云释不知道,双寿自然也不知道。 但执行能力上,双寿是没有问题了,带着主子一路狂奔到香火胡同路口。 那一个个白灯笼,在大清早也显得瘆人。 “这么长一条街,怎么找啊?” 江淮倚着墙气喘吁吁。 云释的气也没有喘顺:“还能怎么找,挨家挨户找!” 这边云释到了香火胡同,那边云澈骑着马赶回了云国公府,门人赶紧小跑上前把马牵住。 云澈直奔老公爷的院子,老公爷正在假寐。 老人家再有一年便是花甲,睡得少,醒得早,溜达过一圈之后,又有点犯困了。 “祖父——” 云澈唤了一声,老国公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凌厉非常,一如几十年前征战沙场的猛将,见是二孙子,眼神柔和了下来:“找到你兄长啦?是不是去春夜楼了?” “祖父猜得没错,大哥就在春夜楼夜宿,您也知道大哥,胡闹是胡闹了些,但还是有分寸的。” 虽然有了妹妹的消息,但自家大哥还是要美言一下的。 “那他怎么没有跟你回来?”云老公爷哼笑了一声。 “祖父,我见到熹儿了!”云澈突然说道。 云老公爷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祖父,您没听错,熹儿自己回京城了!” “这是怎么回事?”云老公爷皱着眉背着手:“清虚道长说熹儿失踪,至今杳无音信,如今却出现在盛京,你确定没有看错?” “绝无可能!孙儿在熹儿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去看过她,怎么可能认错她那张脸,而且——熹儿如今机灵着呢!” “果真!” 云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在院子中响起:“澈儿,咱们熹儿如何真的与常人无异了?” “祖母——”云澈扶着云老夫人:“您没听到,真真的。” “那她怎么会自己上京——天爷呀,该不会是乖乖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万里寻家?可怜她一个小娘子,蜀地到盛京,走了陆路走水路,至少要三月半,得受多少苦啊!” 云老夫人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在哪,我要去见她!”云老夫人说着就要出门。 云澈忙拉住她:“大哥已经去寻人了,要是有消息,双寿会回府禀告的!” “你大哥去找的人啊?那能找得着吗?”云老夫人更着急了:“赶紧多派点人出去找!” “祖母莫急,此事不应大张旗鼓,熹儿……好像不认得我们,人太多,怕会吓到她。” 云澈想起云熹微对他避如蛇蝎的模样,总有一种她不太想和他们之间有牵扯的感觉。 “不认得我们?”云老夫人和云老公爷一愣,在他们的意识里,孙女要是恢复了正常,怎么会忘记家里人呢! “孙儿就是回来跟您们说一声,等知会过母亲,我就去寻熹儿。” “对对对,赶紧去跟你母亲说一声,她为了熹儿的事情自苦这么多年,是该松快松快了!” “是!” 云澈之所以回府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母亲这一个确切的消息。 云夫人正在三清像前祷告,闻言眼泪扑簌簌掉,她苦命的女儿呀! 不过五岁便离家千万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错,没有给女儿一个心智健全的身子,也没有给大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这么多年来,她吃斋礼佛,就是为了让一双儿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如今,上天是听到了她的祷告吗? 儿子身体养好了,女儿也回来了? 云夫人态度强硬要去寻云熹微,云澈拦不住只好带着她前往。 走出屋子,那刺眼的眼光让云夫人不禁闭了闭眼睛,她太久没有见阳光了。 香火胡同里。 云释从街头开始找,一家铺子一家铺子地找,伙计见两位贵公子带着随从进来,还以为来了大主顾呢,谁知,是来找人的! 真是开了眼了,头一回见来做白事生意的铺子里找人的。 带着人找了几家之后,整条街都知道有两位贵公子到香火胡同找人来了! 就连叶灵都出来看热闹,但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开始坐着刨她的小棺材了。 虽然大棺材要卖出去了,不需要伴了,但小棺材已经做了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她专心致志地刨着棺材。 云释找了一通,愣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来到叶灵这铺子的时候,不停地用纸扇扇着风,肉眼可见地变得急躁:“熹儿呀,你在哪呢?真是叫大哥好找啊!” “我就说你这样找有问题,问两个问题能找到人吗?后院要不要也看看?” 云释纸扇一收,没忍住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这里面装的的水吗?搜人家后院,你是谁啊?人家犯了何事平白无故让你羞辱?” 刚放下刨木机的叶灵深以为然,怎么能搜院呢,大家又不是逃犯!这样不礼貌的! “这位小娘子,我们要找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个俊俏的公子,姓云,你认识吗?她说她是开棺材铺的!” 叶灵眼睛眨啊眨。 姓云。 俊俏的小公子。 开棺材铺的 她家姑娘,三个条件符合俩。 但她家的是姑娘呀! 于是她果断摇头:“二位公子,咱们这铺子现在就我一个人,肯定没有二位想找的人!你要是想看寿材的话,我倒可以给您介绍介绍!” “不必了——”云释赶紧摇头,这一路来,他都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人了,人人都想接他家祖父的单子。 “释儿——” 铺子外传来了马蹄声和云夫人的喊声。 云夫人嫌轿子和马车太慢,自己骑着快马而来。 云国公府就是靠马背上的功夫,助开国皇帝夺得天下,云家的女人,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辈。 更何况云夫人出于定国将军府,她只是不爱舞刀弄枪,但骑射还是会一点的。 “娘,您怎么来了,我还想着把熹儿找到,直接带回家给您给惊喜呢!”云释赶紧迎出去。 江淮也过来见礼:“云伯母——” 云夫人点点头,都顾不上寒暄,忙问云释:“那找到熹儿了吗?” 云澈扶额,不用云释说话,看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没有找到的。 “正在找呢,您别急!”云释安抚道:“这家没有,咱们下一家。” 于是带着两人到了隔壁的铺子,见识到云释是如何找人的,云澈看了母亲两眼,拼命忍下捶死他大哥的冲动,他到马上把悬挂着的刚还出来的微干的画像,拿了过来:“掌柜的看看这画像,可曾见过这人?” “这位公子………”掌柜的认真看了看,摇了摇头:“没见过。” 云释在一旁补了一句:“这有可能是个姑娘!也没见过吗?” 掌柜的还是摇头:“没见过。” 云释挺失望了,他叹了一口气:“你画像怎么只能画一幅呢,咱们家的是妹妹,她又不是一直女扮男装,男装和女装差别可大呢!” 云澈:“……” 说得挺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叶灵正在锁门,隐隐约约听到妹妹妹妹的,但她不太关心别人家的事,她跟人约好了时辰要去看木材,毕竟她也是接到寿材单子的人了! 云家众人从街头走到了街尾,云澈重新把画像给所有店铺里的人看过了,但都说没见过。 云夫人一直强打着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泄了,云释和云澈看到心疼不已,忙说京城其他地方也有棺材铺,就这么大的地儿,多找找总能找到的。 但云澈最担心的是——万一熹儿跟他大哥说的是假话呢! 她并不是开棺材铺的。 她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萍水相逢,谁能鉴别其口中说的是真言还是假语? 这一天,盛京所有的棺材铺子翻了天了,不少京中权贵也听说了他们在棺材铺子里找人的奇闻,纷纷派出下人打探消息。 殊不知当事人云熹微跳下春夜楼就回了客栈,点了几分茶点,用美食抚平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谁能想到这盛京,全是原主的亲戚! 讲真,她得换一副模样了。 要不然,行事多不方便啊! —— 戚珩到云国公府找云澈的时候,被告知他出门了,接待他的是云老国公。 “见过九皇子殿下——” “老公爷无需多礼。”戚珩抬手,扶住了云老国公:“突然拜访,国公爷勿怪。” “殿下说笑了,您的到来让云国公府蓬荜生辉,殿下喝茶——” 这话说得极其夸张,但确是惯说的场面话,很是没意思。 戚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阿澈什么时候回来?” 第44章 “殿下莫急,老夫已经派人去寻他了。” 云老公爷笑盈盈:“这是老臣新得的滇南普洱,殿下可还喜欢?“ “甚好。”戚珩的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端方公子,温润如玉,和其他皇室中人相比,九皇子是最礼贤下士的一个。 云老公爷对这位皇子的观感十分好,要不然,皇帝让云澈去给九皇子当伴读一事,他是不会答应的。 戚珩端起茶盏:“记得阿澈最厌普洱,说是像在喝药渣子。” “他呀,是不懂得欣赏!” 云老公爷最爱普洱,最见不得有人拿其他茶叶跟普洱比,还把普洱比输了,他又给戚珩倒了一杯:“殿下不一样,殿下懂茶——您再来一杯!” 戚珩:“……” 他也觉得普洱像药渣子。 茶喝了三盏,云澈还没有回来,云老公爷已经开始给他送普洱茶饼了,说到了半月后的春猎,开始忆往昔:“老臣记得,上一年殿下猎了头白狐?“ “老国公好记性。” “猎场狐狸最是狡黠,殿下骑射无双,倒也是难不倒殿下。” 老国公将茶点往皇子跟前推了推,“殿下请用些糕点——老臣这把老骨头,如今连马鞍都跨不上咯。” 说着锤了锤自己的双腿:“老咯,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咯!” “您老当益壮,谈何老矣?” 戚珩倒也不是恭维,如今的大夏,看似繁荣昌盛,实则外强中干,内忧外患,云老公爷若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皇帝都不会让他退下来。 云老公爷的胸口曾中过一箭,差点留在了战场,这才由其子——如今的云国公统领三军,抵御蛮族。 戚珩望着茶汤里晃动的倒影,转开了话题:“老公爷这园子里的银杏,倒是比御花园的长得精神。” “是!”云老公爷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这棵银杏树可是我家大孙女亲手种下的,如今也有十二年了!” 云国公府大小姐,戚珩是知道的,准确来说,云大小姐虽然久不在京城,但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存在,且云国公府每年都会跋山涉水去看她,云夫人每两年就要去一次——她是当家主母,一去半年,已经是极限了。 就在云老公爷兴致勃勃要说起大孙女的时候——毕竟知道孙女就在京城,找回家无非是迟早的事情,他高兴啊! 云澈和云释带着云夫人回来了。 “娘,小心——” 云释伸出手扶着云夫人下了马车,和云澈一起将人送回了梧桐苑,安慰道:“娘,咱们一定会找到熹儿的,您别急。” “嗯,娘知道。”云夫人拍了拍云澈的手:“去,九殿下在等你。” 云释也想跟过去,被云夫人喊住,让他到三清像前上了一柱香。 云释上完香眼巴巴地看着他娘,云夫人好笑道:“殿下来找澈儿的,你去凑什么热闹,陪娘说说话,你和熹儿在春夜楼是怎么相遇的?” “行!” 云释也不是非要去九皇子面前凑热闹,闻言立刻坐了下来:“娘,我跟您说啊,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她是熹儿的,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她……” 在他的印象里,妹妹还是小小的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就只见过画像,可画,也不像啊! “没事。”云夫人摸了摸他的脑袋:“等妹妹找回来了,你们好好相处,有的是时间!” “那敢情好!”云释高兴不已,想到什么,不禁用小眼神瞄云夫人,挨了过去,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娘,等妹妹回来了,我带她到春夜楼包宿,你不能揍我!” 云夫人:“……” 第一次发现,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原来,她也还是有脾气的。 当即一巴掌拍过去:“敢带坏你妹妹,我打断你狗腿!” 此刻暴躁的贵妇人和刚刚那个端庄温柔的云夫人,判若两人,云释瘪瘪嘴:“谁带坏谁呢!她去春夜楼又不是我带去的,我都还不认识她呢!” 云夫人扶了扶额。 爱往勾栏瓦肆这些地方跑的孩子,她居然有俩! “咳咳——”云释轻咳两声:“好了,不说笑了,说正经的,娘,咱们家熹儿,看着老厉害了,能抓鬼——是不是觉得她开棺材铺在情理之中了?她浑身都是本事,都不用起坛,甚至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阴差叫上来的——哎呀!” 云释一拍大腿:“娘!我答应熹儿,要把春夜楼的绮梦赎出来,给她做伙计的,可是——可能钱不够啊……” 云熹微:“……” 人在客栈睡,好大一口黑锅砸过来! 答应谁? 送给谁? 谁要求这些了?! 云熹微要是知道这些,怕是要揍人,明明是他自己提的,要给人赎身,怎么话锋一转,那人变成她了! 云夫人则是捂着胸口,那口气不上不下的,对女儿的事,她每一件都好奇,至于她会抓鬼什么的,倒也不出去,毕竟清虚道长就是一个很有本事的道长,教出来的徒儿会些道术有什么稀奇的。 她震惊的是儿子要给女妓赎身给女儿当伙计,这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怎么合在一起,她怎么就有些理解不了意思了呢? “这是妹妹第一次向我这个兄长要东西,总不好不答应——娘!” 云夫人和云释母子俩关于云熹微的的话题还在继续,云澈已经到了云老国的院子,看到了身姿挺拔的九皇子,他展颜一笑:“见过九皇子殿下!” 云澈弯腰行礼,话音未落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住肘弯。 “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戚珩锤了他一下:“老国公说您去办事了,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殿下愿意帮忙?” 云澈眼睛一亮,看了云老国公,见他点点头,忙道:“实不相瞒,我家小妹云熹微只身到了盛京,兄长和苏家表妹在外都见过她,但奈何线索太少,至今未寻到人,要是有殿下相助,定然能很快寻到的。” 第45章 “云大小姐只身到了盛京?” 戚珩眉头微皱,这话的信息挺大的。 云澈是他伴读,他家的情况他自然了如指掌,云熹微痴傻,自小离京修行的事他很早就知道,半年前失踪的事更瞒不过他,如今突然自己回来了? 会不会是此事消息走漏,有人要拿云大小姐做文章? 心中百转千回,但面上表情淡然:“怎么说?” 云澈便将云熹微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作为戚珩的伴读,没有人知道戚珩这个人有多得天独厚,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不管多难,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只要愿意帮忙找熹儿,就一定能找到! 殊不知,戚珩闻言,心里更加笃定了,云熹微此次回京定不简单。 傻子不好装,但恢复正常人的傻子,谁都能做。 在客栈给陆子砚做身体的云熹微莫名打了一个喷嚏,费力啦做的就差一点点就做好的等人高的纸人,毁了。 怎叹一句晦气了得? 可是不应该啊! 这样的纸人她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个了,早就是能工巧匠了,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莫非还是因为……她的肉身不能聚气? “飘啊——”云熹微看向陆子砚:“我本就对这纸人的材料不满意,明天再给你做一个更好的。” 能容纳鬼身的纸人材料,可不是一张纸能做出来的。 陆子砚乖巧:“都听姐姐的。” 姐姐说,他不去投胎,总不能一直躲在玉里,便给他做一个纸身,让他能在人世间不惧烈日行走。 让他和叶灵一起打理棺材铺,一个负责活人,一个负责死鬼。 云国公府,戚珩对云澈点点头:“何时再去寻人,我与你同去。” 云澈看了看日头:“今日怕是有些晚了?” 他是恨不得再出去找三圈,但现在已经接近酉时,已经是用晚膳的时间,总不能让九皇子饿着肚子去找小妹,云家虽权重,但可不能对皇子不敬。 再者晚膳后,不消多久便是宵禁时间,不能赶回云国公府或者是九皇子的别院,总不能让九皇子随便找个地方住一宿! 他就算再急,也得按耐住。 戚珩回了宫外的别院,与云澈约定明日去寻一寻云熹微。 云国公府晚膳无疑是精致而品类繁多的,光是餐前小菜就八样,饭后甜汤有四样,正菜十八个。 但云国公府人丁真不算兴旺。 云老公爷只有一个兄弟活着,是鹤鸣出院的山长,别府另居。 他与云老夫人感情甚笃,除了年少时的一个通房丫鬟抬了妾之外,再无妾室。 妾室无子,但与云老夫人生有两子两女,长子便是云释云澈的父亲——云壑,长年在军中,与妻子苏氏育有二子一女。 次子云项自小身子不好,差点没养活,与妻崔氏成亲后只得一子名为云庭。 云释和云澈两个姑姑,一个嫁到长兴侯府,一个嫁到长公主府。 一大家子的感情还不错的,吃完饭云庭气呼呼地质问云释:“大哥说话不算话,怎的去春夜楼没带上我!” 第46章 “啊呀,你这——” 云释把他拉远了一点免得被长辈们听到说教,一直把他拽到自己院子才放开,指着他的脑门:“你才多大点,就惦记着去喝花酒了?小心二婶打断你的腿!” 二夫人崔氏是崔家嫡次女,最是重规矩,最不愿意云庭跟着云释胡闹,让他多向云澈看齐,多读书,多上进。 云庭嘟囔:“谁说上春夜楼就一定要喝酒了,我就不能喝茶?去一个地方,干不干腌臜事,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吗?” 云释摇摇头,直啧啧:“你啊你,还是太年轻,那种地方,人家想要害你,有的是手段。” “那你还去得那样勤?就不怕有人害你?大哥,不是我说,咱们没有二哥那样的脑子,人家能害我,就一定能害你!” 云释:“……” 遭瘟的,居然有几分道理! “再说了——”云庭不可置否:“谁敢害我云国公府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云庭是骄傲的,这是云家祖辈的为云国公府打下来的威望。 云释自然也是这样觉得,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唉声叹气:“这个点了,也不知道你大姐,有没有去春夜楼。” “大哥,你真的见到大姐啦?还是在春夜楼?” 刚刚用晚膳的时候,云老公爷跟家里的其他人都说了云熹微的事情,人到了京城总有找回来的一天,与家里其他人互通有无,总不能孩子回了家,还生疏见外。 “那还有假——”云释侃侃而谈,已然将云熹微描述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师大佬! 听得云庭恨不得立马就找到这位大姐,让他带他见见鬼! 无知者无畏,少年是真勇啊! 京城别院。 戚珩与易宿正在手谈。 ——易宿真是身体嘎嘎好,被死掉的马翻身压昏了居然没什么大碍。 “殿下棋艺高超,属下又输了。” 易宿把剩下的棋子放回,眼巴巴地看着戚珩——可别再来了,他跟九殿下下了十年的棋,天天下,天天输,都快输吐了。 但作为主子御用的棋搭子,他总是被主子看重,总而言之,就是痛并快乐着。 戚珩也没继续,说实话,他对云澈说的云熹微有点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也,到底是真的云熹微,还有有人假扮的。 看了看天色,离宵禁还有点时间,他出了别院,往街上走去。 京城,戚珩是熟悉的,他不是只困在皇宫不得外出的皇子,天大地大,他甚是自由。 大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除了画舫青楼,并没有太多大铺子开门。 云熹微正在小客栈里吃饭呢,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出门的感觉,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她就已经走出了小客栈,走到了大街上,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 不对劲,很不对劲! 云熹微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同行做了手脚了,要不然,她也不能如此反常,可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啊!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春夜楼是附近,转角处,遇到了天命之子。 第47章 “唉——那谁——” 云熹微惊喜惊了,忙快步朝他走去。 她说呢,怎的好端端,非要出这个门! 原来是天道出手了呀! 天道:“……” 祂不是,他没有,纯属的祂那好大儿想见她! 祂的好大儿,自然是要顺风顺水,心想事成的,只要他想,那就能成! 戚珩一开始是没有发现云熹微的,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反应,但随着云熹微越走越近,他突然升起了一种危机感——这种感觉不常出现,但一旦出现,就能为他规避很多不好的事情。 所以他转头看到云熹微的时候,掉头就走,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居然碰到了乱葬岗的诡异小道姑! 别看她现在一身男子的打扮,但她那张脸,他可是记得的! “诶?你跑什么呀!” 云熹微忘了戚珩的名字,见他掉头就走,忙小跑着跟上,易宿立马伸手阻拦,可云熹微岂是那么容易被拦住了,那她这两辈子白干了呗! 易宿的手还高高伸出,云熹微不知怎的已经越过了他攀上了戚珩的肩膀:“好歹救过你一命,你跑什么呀?怎么?怕我挟恩图报啊?” 戚珩无法,只好停下脚步,见易宿还想阻拦,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让易宿退下了然后演技拙劣地表达着自己的震惊:“是你?小道长?” 云熹微:“……” 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 突然,她眉头一皱:“你这两天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身上的紫气隐隐有溃散的征兆?” 借气运之子一缕气运没成功,必遭反噬,不管是施术人还是受益人,要是施术人和受益人是同一人,反噬翻倍。 可接一缕紫气都费劲,现在居然想把气运之子全部气运夺走,多大脸呢? 也不怕把自己小命整没了! 戚珩闻言也是一愣,去了什么地方,就皇宫和云国公府啊,哦对,还有他的别院,总不能这三个地方有问题! ——不对! 她说他身上有紫气就有紫气? 她说他身上紫气溃散就溃散? 戚珩得天独厚,从小就一帆风顺,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小道姑很邪门,他一向遵循本心,心之所向,心说她危险,他就不可能去靠近她! 云熹微又往戚珩身边靠了靠,伸手在他身侧随手一捞,顺了一缕紫气,往自己的内心一按,顺势开了天眼,看着印堂发黑的戚珩,她差点笑了,气运之子也会印堂发黑,这不是开玩笑嘛! 她零帧起手开始掐算,还没掐算出什么呢就吐了一口血。 戚珩:“……” 怎的好端端好吐了血,莫不是要讹他? 云熹微擦了擦嘴角的血,果然,天命之子的命与运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卜算的,这不,遭报应了。 可天道怎么回事啊! 她连气运之子都算不了,怎么做事! “嗯?” 云熹微突然一愣,她发现她的身体虽然存不住气,但能存住戚珩的紫气! 她并不是不能吸纳灵气,只是吸入体内的灵气,就跟在筋脉里旅了游似的,到地方就走! 第48章 云熹微眼睛一亮! 看戚珩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块大肥肉! 戚珩:“……” 眼前之人,一副男子打扮,但他非常确认这就是那邪门的小道姑,看着她嘴角溢血,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总感觉有点毛毛的,转身就要走! 云熹微眼馋地看着戚珩这一身的紫气,心里盘算着将他绑在身边,将他身上溢散的紫气全部据为己有的可能性有大多! 念头刚起,胸口的天道印记突然灼烫不已,那温度仿佛要将她烧化一般,云熹微知道这是天道的警告,她捂着胸口蹲下,痛到龇牙,不行就不行,放火干什么! “你——” 戚珩见云熹微好似犯了心绞痛的样子,他更想跑了,却被云熹微眼疾手快拉住,易宿忙上前:“放肆!放开我家主子!” “咋地,你主子碰一下能死啊!”云熹微眼睛一瞪,她心情不好时,绝不内耗,与其内耗自己,不如逼疯别人。 易宿作为戚珩身边的贴身侍卫,那是云熹微一眼能唬住的,他抓住云熹微的手腕,就要掀飞她,却被云熹微捏住了手腕,一点一点地推了回去。 易宿愕然。 他自小学武! 却被一个男生女相的男的控制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易宿在乱葬岗晕得太早,没有看到云熹微的脸,只依稀记得有一道女声,后来主子跟他提了一下那邪门小道姑,他才知道他晕了之后居然发生了这么邪门的事情。 “这点三脚猫功夫也学人当侍卫,再去学几年。” 云熹微把易宿的手丢开,转而拽着戚珩的手腕站直了身。 戚珩:“……” 易宿的身手他是知道的,打一头普通的疯牛完全没有问题,云熹微能拿捏住他,说明她更厉害,但这么厉害,你自己站不起来吗,非得拽他? 易宿也大受打击,但他找不到反驳的话,见主子对他挥了挥手,他领命退下了,站在主子的身侧,默默舔舐着自己受伤的心灵。 “上次见你时碰上你被人设阵法夺运,这次见你紫气既然有紫气溃散之兆,咱们也是有缘,你确定不请我为你破术吗?” “你的意思,我是紫微星下凡?” 戚珩听云熹微提了很多次“紫气”二字,回京后,他召了一名钦天监的官员来问话的,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紫气,来自紫微星,紫微星下凡者,往往身负大气运。 还有转运夺运一事,他也调查了一番,是实打实的邪术,是钦天监一直打击和禁制的邪术! 那名官员还请示戚珩,在何处见过这种术法,他要带人过去将其铲除。 “可以这么说。”云熹微拍了拍戚珩的肩膀:“但你也是放任自流,任由背后之人蚕食你的紫气,你就算是紫微星也变成扫把星了。” 然后她就陪着他一起死,大家一起玩完! 但这话,云熹微当然不能告诉戚珩! 但戚珩听到了。 一道女声自他的脑海中响起:“要怎么才能让气运之子相信我呢?看他这防备心贼重的样子,啧——” 第49章 戚珩眼眸微颤,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他正在看着云熹微呢,也没看到她嘴巴动啊! 可——他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 还是在他的脑子里! 【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骗——啊呸!云熹微你在想什么呢!你怎么能想着骗气运之子呢!被他知道了,会倒大霉的!】 戚珩垂眸,掩饰住眼中的震惊,但心里却在想,气运之子?被他知道骗他会倒大霉? 原本还想听得更多,可那道声音却没再出现,小道姑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你——”戚珩开口:“你刚刚说,要我请你破术?我中的是什么术法?” “跟乱葬岗那术法异曲同工!都是要你气运的。” 【诶哟喂,这次的术法可比乱葬岗那糙术法霸道多了,一旦施术成功,被换运者的气运就会被慢慢转移,直到油尽灯枯,看他身上紫气的模样,这术法已然初成,全靠天道保着才没有当时溢散到换命者身上,但要是时间久了,天道要保不住啊!毕竟,天道只是名义上的亲爹,人家那是生身的爹娘啊——呀,人家那疙瘩,喊父皇母后来着!” 戚珩瞳孔猛地一缩,差点没控制住看向云熹微,他的手微微攥紧,这才控制住情绪问云熹微:“这术法要成,需要做什么?” “要先布阵,然后让换运之人与被换运之人寸步不离呆在阵眼中至少十二个时辰,且是你心甘情愿的。” 云熹微同情地看了戚珩一样,心里感叹:【可怜见儿的娃——嗯?我咋还抓着人家手呢?失礼失礼!】 戚珩的手在握紧,手腕手臂都在紧绷着,云熹微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忙给人松开,还冲人家歉意一笑。 戚珩长长的睫毛颤啊颤,一向淡然的他,思绪杂乱,他不死心:“你是说我身上的紫气是这两日才开始有溃散之势的?” “是呢!”云熹微更加同情了。 气运之子的脑子肯定是正常的,听他的问话就知道他是猜到了什么,毕竟,从她和他分开,也就两天时间,这两天他一直待在哪里,害他的人的范围可就小很多了。 但,他暂时还猜不到是他爹娘害他! 气运之子降生,受天宠,也受人宠,他爹娘必然是很爱他的,但现在居然要夺他气运,定然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毕竟,人心易变,宠爱,也是会消失的。 “如何?要请我破术吗?要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云熹微不打诳语,气运之子,也是会死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一”就是变数,是天道都无法干预的变数。 戚珩的呼吸重了几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没有听到眼前之人那奇奇怪怪的心声,他蹙起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做了一个自己都吃惊的动作,他握住了云熹微的手腕,然后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你你——” 【握草!吓我一跳!咋地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该不会是觉得我刚刚摸他手是赚他便宜要赚回去!】 第50章 戚珩差点没忍住破功。 说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脑子里就只能想这些吗? 不过戚珩也确认了一件事,他和这小道姑肢体接触就能听到她心里想什么! “你为何要帮我?” 戚珩又问了一遍。 云熹微正义凛然:“当然是因为我们修道之人心地善良,锄强扶弱,我怎忍心让你一个正值年少的小男子就此丢了性命?” 【这孩子命苦,我也命苦,不帮你还能怎么办嘛,你要是死了,我大概率也活不了,哼,说不定还得比你死得惨百倍千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天道亲妈!】 云熹微一气之下,气了一下,把戚珩的手一下就甩开了,气鼓鼓的,像河豚一样。 易宿:嗨呀! 他刚想上前一步走,就被戚珩摁住了,他已经听到了他想听的。 ——他要是死了,这小道姑也活不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心声总不能造假,自己骗自己? 理论上来说,没有意义。 戚珩客观判断,觉得这事应该是真的。 她的命,捏在他的手里。 她怕自己连累她死,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这就能解释得通,她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破术了! 戚珩自小生活在深宫大院,哪怕父皇母妃疼爱有加,自己又顺风顺水,但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善之人。 敬他怕他之人,无一不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除了云澈,哪一个接近他是不带目的的? 是以他对云熹微才会抵触,哪怕她真的在乱葬岗救了他,但谁知道她是不是跟那伙黑衣人一样早早就蹲守在那里呢,谁又知她带着什么目的想要图谋些什么呢? 今天突然相遇,她又说自己身上的“气”有问题,还直言要自己请她破术,是真的率真还是特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要不是他突然听到了她的心声,他是绝对不可能听她忽悠的。 但如今看来,云熹微没有可能会害他。 但现在的问题是—— “如果破了术,夺我紫气之人会如何?” 戚珩看着云熹微的眼睛,既然听不到她的心声,那就不要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神情。 回京这两天,他一直在皇宫,在他父皇的寝殿里,寝宫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二十四时辰跟他待在一个空间的,有且仅有一个。 他不敢相信,真的是他要害他吗? 其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他对他的宠爱参杂着很多东西,所以他一直表现得乖巧听话,与世无争,还不够他放下戒心吗? “怎么说呢——” 云熹微也看着戚珩:“邪术,被破了,不管是施术之人还是夺运之人,都会受到反噬,轻则重伤,重则直接身死,不过——他夺的是你的运,不管参与其中的有多少人,全部必死无疑。” “有什么办法能保住那人的性命吗?” “你人还怪好咧,他要你命诶,你要救他。” “要救。” 那人,暂时还不能死。 云熹微沉吟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就是代价有点大。” 第51章 上架 “什么代价?” 戚珩已然有心理准备,正想听听这代价他能不能接受的时候,便看到云熹微眼睛一瞪:“这哪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专业上的事情,你又不懂!” 戚珩:“……” 这话,差点没将他噎死,他觉得他快生气了。 一旁的易宿已经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杀生有罪了。 真不该,他一个侍卫比主子还暴躁!但他真的,想揍人! 他家主子就是性情太好了,换了其他皇子,这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腿打断!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云熹微放缓了声音:“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复杂而繁琐,我要给你破术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给你保人,不仅是你,我也要出很大的力气。” 戚珩摩挲着指尖:“你想要什么——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措词,我不信。” 好。 云熹微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冠冕堂皇的话咽了下去,考虑了两秒,说了实话:“我想在你身边待一段时间,蹭一蹭你的紫气,这对我的修行有帮助。” 紫气啊,能留存在体内的紫气啊!多好的东西啊! 可惜戚珩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她高低要混到他的床上去——白天站一起,晚上也要睡一起! 戚珩看云熹微这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的模样,沉默了一瞬,结合他之前听到的心声,便知道这是小道姑说的话还是半真半假,但她需要他的紫气是真的。 紫气,天道。 皆出现在小道姑的心声里。 其中天道提了好几次—— 戚珩抬眼往天上看去,入眼便是明亮的星星,繁星点点,居然隐约看得出仿佛是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 小道姑说他的天道的宠儿…… 可他,也是父皇母妃的宠儿…… 易宿原本对云熹微很戒备的,但听了她的话,居然有一种“这就对了”的感觉! 对公子有所图谋才是正常的——要是标榜自己不带任何目的,祖宗的裤钗子都得给她查烂! “我现在住在宫里,你要是要待在我身边只能扮作丫鬟……” “不行!” 戚珩还没说完,就被云熹微很没有礼貌地打断了:“我受不了那气,进不了宫!” 让她进宫当宫女,给所谓的贵人端茶倒水,脸这么大呢?克不死他们! 什么?作为皇子的大丫鬟,有脸面,不经常端茶倒水? 呵。 丫鬟就是丫鬟,有贵人小姐差遣,她总不能耍大牌说——不好意思,我是九皇子的贴身大宫女,下人干的活我不干! 这么嚣张,怕不是死的不够快啊! 但真要她本本分分做丫鬟,那她确实也做不到,为了这点紫气,让自己受委屈,那不好意思,她还是死了得了。 “那我平日里不能轻易出宫!” 戚珩皱眉,父皇今日便苏醒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出宫,但他依旧病着,作为孝顺的儿子自然要侍疾,况且他还未满十八,未能封王,暂时建不了王府。 云熹微可不管,嘴皮子一开一合:“那是你的事情!” 戚珩磨了磨后槽牙,这小道姑到底是什么来路? 怎么有一种强烈的又卑微又狂妄的割裂感? 他还没答应请她破术? 是她需要他的紫气! 第52章 “居然如此,有缘再见。” 戚珩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突然开口,给了云熹微一王炸,她张了张嘴巴:“你会嘎诶?不治了?” 戚珩点头:“不治了。” 然后转身就走。 虽然不懂这“嘎”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 云熹微:哦豁—— 她傻眼了,差点没控制住给自己臭嘴一巴掌,人家是气运之子,又是皇子,别看表面谦逊有礼貌,但人家哪受过这种气啊—— 唉! 这张破嘴哦! 云熹微啊云熹微,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金丹大能吗! 你现在连练气小菜鸡都不是!怎么敢跟气运之子大小声的! 但,让她追上去,低声下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算了,有缘再见! 她也转身就走! 一直放慢步子的戚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他一顿,不可思议地转了身,便看到那小道姑消失在转角的那片衣角。 他抿了抿嘴。 他不理解。 真的。 明明是她有求于他,怎么可以走得这么干脆?! “她真走了?”戚珩看向易宿,后者“昂”了一声,这不是很明显吗?后脑勺都看不见了。 “主子,是否要属下将人带回?”易宿请求出战。 戚珩摇摇头,既然走了,可能也是天意,毕竟,他暂时还没想好这事该如何处理。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那小道姑可有说过自己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小道姑?”易宿指着云熹微消失的方向:“那男的女扮男装?!” 戚珩眨眨眼:“我没跟你说过吗?她就是乱葬岗那个诡异道姑。” “是她?!属下眼拙,居然没有看出来她竟是女子!” 易宿真的震惊住了。 乱葬岗一事,别看主子面上跟没事人似的,其实留下了很大的冲击,主子跟他说过不止一次这个乱葬岗道姑,怀疑她说的话都真假,也纠结于要不要信她的话,今日又遇到,而且还说了这么多事情,估计主子又有得纠结了。 在古代,最了解自己的可能不是自己,而是伺候他的人! 戚珩此刻正在拼命回想小道姑的名字,她记得她提过,既然易宿没听到,那就是在心声里面提的! 念头想过,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三个字——云熹微。 ——我叫云熹微,你呢? ——云熹微你在想什么呢!你怎么能想着骗气运之子呢!被他知道了,会倒大霉的! “云熹微……”戚珩默念着这三个字,却感觉这三个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云熹微?是那乱葬岗道姑的名字?也姓云?跟云二公子同姓!” “轰——”一声,如惊雷在戚珩的脑海里炸响。 “殿下,我有妹妹了,我祖父给她取了个大名,叫熹微,晨光熹微,虽微必盛。” 是云澈的妹妹! 当时云澈刚进宫不久,他们都还年幼,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云澈什么事都跟他说! 云澈刚拜托到他找妹妹,眨眼就找到了! 戚珩突然想起在乱葬岗时,这小道姑跟他说过的话——这个世界只要你想,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做不到的事情。 第53章 被记恨了? 气运之子,有如此殊荣吗? 他本觉得身为皇子,能享受到的特权已经够多了。 是不是说,只要他想,那个位置,他想坐就坐? 戚珩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子,看易宿还站在原地,他踢了他一脚:“愣着做甚,追啊!” 易宿飞也似的跑起来,在纵横交错的胡同里哪里还有云熹微的身影。 “罢了。”戚珩摇摇头:“回。” 既然她有求于他,以她的手段,那她必然会想办法和他联系。 只是,她是真的云熹微码?还是像他设想的那样是别人假扮的? 另一边的云熹微在回到客栈的时候,差点摔了一个大跟头,胖掌柜“诶哟”了一声,迎了出来:“客官,您没事?” “无碍。”云熹微摇摇头,看了看那不是算高的门槛,她明明记得自己抬脚了呀,怎么可能还会被绊一下? 该不会是自己刚刚对气运之子言语不客气,被记恨了? 要是真的这样,那可就麻烦了呀! 可——不能!气运之子怎么可能小气成这样! “客官,您的饭食冷了,是给您热一下还是重新给您做一份。” 他是眼睁睁看着这客官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往外跑,是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还顺走了他家的一双筷子,他又没敢将饭菜撤下。 云熹微摇摇头,她吃得也差不多了,想起那双被她不知道丢到哪的筷子,她让胖掌柜直接从存银里扣就是,胖掌柜哪还能要客人的一双筷子钱呢,忙客套了几句,说完一拍额头:“诶哟,瞧我这记性,霓裳阁的伙计在等您。” 说着示意云熹微往正在喝茶的两位男子看过去,他这才喊人:“二位,你们等的客官回来了!” 霓裳阁就是一间成衣铺子,里面的是成衣可都不便宜,反正胖掌柜家里除了他老娘和他媳妇,还没有其他人在霓裳阁买过成衣。 他刚刚可是瞧见了,那可是四个伙计,抬着两个大大的箱笼,这得买了多少成衣啊! 明明初见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穿得“特别朴素”的小道姑,出去一趟回来就包了他家天字号房一个月,第二天没有回来住,等第三天回来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不是,她不是道士吗?道士也女扮男装啊? “您” 两位伙计看着云熹微,心想,掌柜的明明交代是个小道长来着? 云熹微也没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们一张取货单子,伙计们见确实是他们霓裳阁的单子,便帮着把箱笼帮到了云熹微的客栈房间。 云熹微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抚慰住了,话说,哪个女孩子不爱华衣美服?! 她把一件天青色的衣服换上,把陆子砚喊出来:“好不好看?” 陆子砚弯着眉眼:“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这件呢?” “好看!” “这件?” “也好看!” 云熹微:“……” “我对你很失望,真的!” 她叹气:“你好歹说说哪里看好?是衬得我肤色白,还是显我腰身,亦或是显我高挑,但凡你说出来一个词,纸人我高低给你多备几个款式!” “好在你死的早,要不然也是讨不到媳妇的货!” “姐姐……”陆子砚脸色涨红,怎么就娶不上媳妇了呢,他会读书,模样周正,家里还有钱! “对牛弹琴!”云熹微白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她打开窗,眼睛一亮,对着系着红绳的老槐树招手:“来,你来!” 陆子砚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忙飘到窗边,他早就知道那槐树里住着一只鬼,还是只女鬼,姐姐是觉得自己与她谈不到一处,要冷落他了吗? “我?” 女鬼这坐在树杈上荡秋千呢,一开始还不觉得云熹微实在喊自己,只是听到声音就下意识地往云熹微的方向看去,见她盯着自己,这才问道。 “是呢!”云熹微招手:“你过来。” 气运之子的紫气就是好用啊,只是薅了这么一缕,她的天眼居然就开了,都不用手动开天眼,就能看到鬼了! 女鬼飘了过来,看了陆子砚一眼:“大人?您要养我吗?” “并不是,只是想请你一起交流一下穿衣心得。” 云熹微眨眨眼,什么跟什么呀,是,她是养小鬼,但并不代表见一个养一个啊!养鬼不要花钱的呀,以前是没有条件,现在陆子砚的修炼物资,可要安排起来了,要不然只靠这天地间并不充沛的灵气,猴年马月才能修炼出肉身! “这衣服好看吗?”云熹微新拿了一见月牙白的襦裙往身上比划。 女鬼见没有云熹微并没有养她的意思,有些失望,她瞟了陆子砚一眼,感叹他命真好啊,有大师养着,她当了不知道多少年孤魂野鬼了,早就不想努力了,鬼啊,有家鬼当,谁愿意当野鬼? 但大师既然看得起她,询问她的意见,她也是要认真对待的,她往云熹微身前飘近了一点,那独属于鬼的青白脸上满是认真,端详了云熹微的身姿和容貌,这才说道:“这襦裙的料子是好的,可惜是齐胸襦裙,不能凸显大人窈窕的腰身,要是换成高腰襦裙或者齐腰襦裙会好些,当然啦,有大人这样一张脸,不管显不显腰身,穿着也是好看的!” 青白的脸上满是客观,没有任何谄媚的神态,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云熹微听了很是高兴,谁不爱听夸自己的话嘛,她又拿了几身询问女鬼,女鬼都给了客官的评价,她最后指着一套红色衣裙:“大人容貌绝丽,五官明艳,穿红色定是极好看的,要是我没死,给大人梳一个相配的发髻,定然绝美!” “是吗!”云熹微兴致上来了,立刻把百迭裙和内搭的抹胸换上,最后披上了红色的褙子,罗纱轻薄,在这乍暖还寒的的春日确实是有些冻人,但好看呀! 男女有别,云熹微换衣服的时候陆子砚背过身去,君子非礼勿视,有点想哭,害怕自己再也不是姐姐心里唯一的小鬼。 第54章 埋玉 陆子砚正在伤春悲秋,突然听到云熹微说道:“你是魂体没办法给我梳头,我刚好做了一个纸人,先给你穿穿?不过是男款的,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 女鬼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纸人,但大人给的东西,她不敢介意的,因为她身上有她敬畏的气息。 至于为什么敬畏还要硬往上凑,自然是她一只鬼太寂寞了,想要出去溜达溜达,但白天有日头,晚上有宵禁,京中还有一个驱魔抓鬼的钦天监,实属是鬼生艰难。 但陆子砚他介意啊! “姐姐!”陆子砚委屈巴巴:“那是姐姐给我做的纸人!” “是你的是你的,但借她穿一下嘛,姐姐都还没有梳过好看的发髻!” 陆子砚顿时就心疼了,姐姐带着他,过得实在是太苦了,不过就是一个纸人,能让姐姐欢颜,给那女鬼就是了! “这位前辈,纸人就送予你了,务必要梳一个让我姐姐满意的发髻。” “那是定然,我啊,死之前就是干的梳头娘子的活计,会的发髻多着呢,定有大人喜欢的一款!” 女鬼逮住机会就推销自己,大人再厉害也是爱美的小女郎,她还是有机会的。 云熹微若有所思,要是她梳妆打扮的手艺真能让她满意,再养一只鬼也不是不行,比较一只鬼是养,两只鬼也是养。 等人高的纸人放在女鬼的面前,女鬼都愣住了,这是纸人?跟她想象中的纸人不一样啊! 云熹微说道:“附身上去。” “是!” 女鬼照做。 自然不是附身上去就能让纸人“活”过来的,还有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点睛”,以施术者的血,赋予纸人灵性。 纸人点灵,凡阴魂可入。 女鬼只觉得浑身一重,那种做过活人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瞥到了一旁的铜镜,里面倒映出来的扁平纸人正在发生变化,整个纸人膨胀起来,开始变得饱满,束上了发冠,穿上了外衣,就连靴子也穿上了,一个男子扮相的身影出现在铜镜里! 让她差点落泪,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触感,真真是久违了,当即跪下:“谢大人赏赐!” ——这么好的大人,怎么就不能养她呢! “别来这些虚的,赶紧过来给我挽发!” “诶!”女鬼赶紧起来,那修长的双手在云熹微的发间穿梭——谁不爱美呢,所以云熹微在做纸人的时候赋予了他一双修长的手,正好方便了女鬼! “奴家名唤春娘,给大人梳的是双垂髻。” 春娘将云熹微的乌黑长发从头顶向左右分成两股,结成两个水滴状的髻垂于两侧,云熹微的脸型精致,额前都不需要垂发来修饰脸型,倒称得她优雅大方! “姐姐真好看!”陆子砚笑着说道,不是他说,他姐姐绝对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没有之一。 “大人真美!”春娘也夸道,眼中的惊艳毫不掩饰,要是插上发饰,那该如何美艳不可方物! 如此貌美的小娘子,丝毫不比京中贵女差,怎么这么想不看去做了道姑呢! 云熹微也觉得好看,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爱穿古装,来到这古代一直穷,是一点条件都没有,如今,生活可算可算可算是好起来了。 ——要是原主的家人不在京城就好了! 想到这个,云熹微就头疼,毕竟她从傻子变成了正常人真的不好解释,还有原主待的那师门,也是一麻烦! 虽然师门找上门她是不惧的,毕竟她可是天道批准的借尸还魂,但人家相信这种说辞? 万一动起手来 说到这,她明天得去屯点玉石了,氪金买,只要灵气充足,跟谁硬刚也不怕,更何况还有戚珩,要是能拿下戚珩,借助紫气,那她更不怕了。 春娘的不愧是专业的梳头娘子,不仅手艺好,动作也轻柔,云熹微是丝毫没感觉到不适,于是她决定再养只鬼,春娘喜得当即“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云熹微第二天就一身红衣出现客栈一楼,胖掌柜看着又换了一身打扮的云熹微,心里居然有一种见怪不怪的诡异感,好似,这位客官,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因为京城处处有危机,云熹微吃过早食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顶帷帽,遮面轻纱将这张会惹祸的脸挡了起来。 今日的头等大事便是去买玉石,害怕遇到又遇到那表妹,云熹微特地选了一家方向相反的方向,花了三千两买了一大匣子玉石,然后租了一辆马车,折返客栈,便把车夫打法走了。 她搬着大匣子有些吃力,胖掌柜的想要帮忙,被云熹微婉拒了,回到房间把玉质上乘的玉石留下,玉质一般的以及绮梦卖给她的那块品质一般的玉枕全部装回大匣子里,问了一下春娘,得知她赶过驴车,便一并将她带上。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春娘当然不能和云熹微一并从客栈大门出去。 纸人不怕摔,区区二楼! 云熹微走到马车的时候,穿着男纸人的春娘已经在和马培养感情了,她让她跑稳一些,不要颠着她家大人! 云熹微要找灵气充足的风水宝地养玉,这类地方一般都是在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毕竟人气驳杂,与灵气相悖,人多的地方,灵气自然少。 云熹微卜算出来一个地方,在京郊,距离还挺远,春娘驾着马车,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大人这纸人,居然能让她不惧阳光在世间行走! 赚到了! 云熹微的玉,有三十块不同形态,不同品种的。 一个风水宝地只能养一块,不然想要养好玉,花的时间可就要久了! 以至于一人两鬼一直在各个山里转悠。 盛京城里,云释和云澈早就开始招人了,还加上了一个戚珩。 运气极好的戚珩,此刻仿佛失去了高光,找到了天黑,愣是没找到人! ——气运之子也没有那么厉害,一个念头就能影响百里千里之外的人。 但面对面,或者相距不远的时候,他的意念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第55章 夜深人静的深山老林,墨色山峦如巨兽盘踞,微弱的萤光在高低错落的杂乱树丛中时隐时现,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抹红,红衣飘飘,影影绰绰—— 红衣少女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轻提裙摆,越走越近,若是此刻有人看到此情此景,魂都要吓飞了去,这种阴间时刻,出现在山里,不是厉鬼就是妖邪! 云熹微哼着曲儿,心情还不错。 埋玉,对云熹微来说是件大事,关乎着她以后干架高光时刻是否武器充足。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避一避云家人,所以她今日乃至明日后日都不打算回城。 在野外露宿,云熹微早已习以为常,以前没钱的时候是走哪睡哪,现在有钱了,她就不可能委屈自己,因为马车太小,睡着不舒服,云熹微还最大限度地按照在现代的露营标准来准备了一些装备。 没有帐篷,就准备了七八张22的大油布,愣是把帐篷搭了出来,每一道连接处,都有一排小纸人在卖力拉扯,确保没有缝隙。 春娘在给她家姑娘铺床——是的,这只鬼,已经正式被云熹微收编了。 她看着那一排排小纸人,挺庆幸的。 有准备出来露营,被子枕头换洗衣服,吃的喝的,能想起来的都准备了。 “姑娘,要歇息了吗?” 春娘整理完床铺,退出来问道。 “今晚的星星多美,看会儿。” 云熹微靠着椅子,看繁星点点,满天星辰,总能让人心情宁静。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春娘瞥向头顶的歪脖子树,她不是很理解姑娘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地方扎营。 歪脖子树那茁壮侧枝上的吊死鬼也不是很理解,他挂在树上好好的,一辆马车突然就停下来了,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衣着普通,长得也一般,那小娘子倒是贵气逼人,长得也甚美,怎么看怎么像一对被小娘子家里棒打鸳鸯遂怒而私奔的死鬼鸳鸯。 听到那男的称呼那小娘子——姑娘! 他就更加确定了。 这小娘子,约摸是被这男的骗了! 还是太年轻哟! 不知道这生活呀,不能只谈情爱,不顾其他,要不然,他也不能挂在这深山野林不是? 他吊在树上,吐着长舌,凸着眼睛看着立在小娘子身后的男人,声音拉得很长:“车夫——姑且这么叫你,你啊,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吊我旁边跟我做个伴儿咯!” 春娘翻了个白眼,谁是车夫?你全家都是车夫! 怪不得有“长舌妇”这么一个词呢,这吊死鬼的舌头可比三个长舌妇的舌头加起来都长,话说真多呀,她们来到这里,就一直听他搁那叭叭,也不知道姑娘她是如何考虑的,难不成是怕这山里太幽静,寻个解闷的? 云熹微掏了掏耳朵,缓慢抬头,突然开口道:“你有点冒昧了。” 空灵的声音慢慢飘入吊死鬼的耳朵里,一时间竟让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和眼前这个小姑娘,哪一个更像鬼。 第56章 “你竟能听到我说话?你也能看到我?” 吊死鬼把自己的脑袋从白绫上取下来,飘向云熹微。 他寂寞久了,就添了一个整天碎碎念的毛病,没想过,也从来没有过会有人应声! 他兴奋极了,飘到云熹微跟前就要开口说话,云熹微把他的舌头往旁边掸了掸,有些嫌弃:“你把你的舌头往肚子里咽一咽,有点吓到我了。” “哦——” 吊死鬼一愣,然后乖乖地顺了顺自己的舌头,有点不舍地团团塞进嘴巴里,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娘子,你是修道之人还是天生阴阳眼?——是天生阴阳眼?我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那讨人厌的牛鼻子的气息!” 云熹微如今穿得人模狗样,贵气逼人,前几日那个穷酸小道姑——已经死了! “什么牛鼻子,请对我三清爷爷尊重些!”云熹微眼眸微抬,眼神不怒而威。 春娘浑身的皮都绷紧了,更何况吊死鬼,他噤若寒蝉,心里一阵阵发冷,完了,是真牛鼻子! 他这张破嘴哟! 生前因为这种破嘴,惹下多少麻烦,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吊死鬼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道长,恕罪——” 他硬着头皮弯腰行礼。 云熹微看着漫天星辰,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祸从口出哟。” “是……多谢道长!”吊死鬼见云熹微语气温和,偷偷瞄了她几眼,这才敢站直身子,但看到她身旁站着的“男子”,突然沉默了。 不是,道长也能被骗私奔吗? 啊不不不,吊死鬼紧紧咬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不知死活地问了出来,这千金小姐和穷小子的戏码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可不是真实情况,可别瞎咧咧得罪道长! 春娘觉得这小吊死鬼看她的眼神有点灼热,不由得转头看了过去,与其四目相对,吊死鬼吓了一跳,忙移开视线,但突然反应过来,又看了回去,见那人还是盯着他,心里有种好荒谬的感觉,荒山野岭里,碰上了两位道长?这算不算运气极好? 春娘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小吊死鬼怎么回事,咋滴,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鬼啊? 春娘哪里知道,云熹微的纸人的高明之处,除非对方的修为和造纸人的早已远高于云熹微,不然,穿上了纸人外皮的鬼,在活人和死鬼眼里都是活人。 ——当然,可不能用火烧! ——当然,淋点毛毛雨是不怕的。 “死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想投胎吗?” 云熹微突然开口,惊得吊死鬼赶紧把发散思维的收回:“投胎?想的——” 吊死鬼正说着,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道……道……道长!咱们这片最蛮横的那个怨鬼回来了!” 就在这时,树叶无风而动,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猎猎的风扇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一只浑身散发着血煞气的怨鬼出现在云熹微的视线。 这只鬼怨气极重,道行颇深,假以时日,必成厉鬼,危害一方。 怨鬼变成厉鬼,是有条件的,吸收的怨气越多,变成厉鬼的机会就越大,吞噬同类是其中一种办法。 第57章 吊死鬼真的是怕死这只鬼了! 莫不是周围的鬼都不够他吞噬了,今日终于要取他鬼命了! 不要啊!你不要过来啊! 吊死鬼瑟瑟发抖,步步后飘,余光瞥到云熹微——对哈,有道长在呢!她总不能看着怨鬼残杀好鬼! 想着,躲在云熹微身后的时候,胸膛都挺直了一些:“道长,这只鬼可坏了!” 春娘翻了个白眼。 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死鬼,用这种告状的语气说话真的合适? 咱家姑娘认识你才几刻钟啊?! “哦?让我来瞧瞧有多坏!” 云熹微选在这里搭帐篷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其一是这个身负功德金光的吊死鬼,其二便是这即将化为厉鬼的怨鬼。 怨鬼原本就是出来觅食的,附近的鬼都被他吃进了肚子里,就剩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吊死鬼了——这吊死鬼在他来的时候就不曾挪过窝。 他原本以为是个极其稳定的储备量,谁知道他居然有功德护体,不过这些年,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将他的功德消耗了一部分,他今天是来再接再厉的,这口肥肉,他必须吞下! 殊不知,居然还能在这遇到生人! ——生魂,大补啊! 他吃完肯定能化成厉鬼,离开这困了他三年之后的方寸之地! 怨鬼舔了舔嘴唇,看着云熹微直流口水,但活人,他吃不了,便想着施展自己拿手的吓人绝活,将人吓死,直接将生魂吃掉!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副皮囊,要是他还活着,定要纳了她! 粘头刚起,突然看到面前的小娘子冲他甩来了一张符箓—— 不好,是个臭道士! 怨鬼当机立断要躲走,然而那张符仿佛会拐弯一般,“咻——”地一下就贴在了他的身上,他大惊,刚想以鬼力相抗,却发现,他不仅没有受伤,符纸也没有贴在他的身上,而是擦过他的肩贴在了他身后的树上,是他刚刚太紧张了,出现了感知错误。 他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因为他感觉到那离他很近的符纸周遭聚集了很精纯的阴气,如此大的吸引力,是个鬼都阻挡不住,怨鬼立刻贪婪地吸收起来。 “啊呀——” 吊死鬼自然也感受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符箓,他看了看符箓,又看了看云熹微,差点急得拍大腿:“道长呀,您——哎呀!” 老天爷诶,这道长怎么还助那怨鬼修炼呢! 那怨鬼再修炼下去,别说他们这些鬼了,就是方圆百里的鸡犬都得跟着升天。 他都怀疑这小道长是个邪修! 吊死鬼一直觉得自己是只聪明鬼,但今日,他坚定多年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云熹微的转化符恐怖如斯,没让她等多久,那怨鬼就哈哈大笑起来,掀起阴风阵阵:“成了,我成了!我看这次谁还能阻我!” 如此亢奋的情绪,云熹微也跟着他无感情地干笑了两声:“哈哈哈——成了,你成了!” 吊死鬼:“” 他是死得太久了吗,这世人何时变得如此抽象了? 第58章 这道长,该不会是个道家败类!她炼鬼?! 吊死鬼顿时抖得跟筛子一样,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 罢了,要是这道长真是个邪道,不管是怨鬼还是厉鬼他都逃不掉,罢了罢了,反正都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又何妨。 当过人,做过鬼,他不亏的。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开始等死。 甚至还开始祈祷,那厉鬼下手的时候,干脆利落一些,莫要让他受太多磋磨。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修成厉鬼了,回去就将那对奸夫贱妇碎尸万段!” 厉鬼双手握拳,感受着身体里澎湃的力量,满脸都是兴奋的狰狞。 “谁能贱得过你啊!” 白鹭把一个白玉镯子带在手腕上,悄摸摸地两手掐诀,嘴里哔哔叨叨:“谁是奸夫贱妇了?人家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庚帖都交换了,你非得腿痒,插上一脚,将人家丈夫强撸了去,人家小娘子怎能不生怨?” 春娘差点咬到了自己的纸舌头,丈……丈夫? 她没听错,这鬼是将人家丈夫掳了去? 啧,看着五大三粗的,居然——啧! 吊死鬼的舌头都快掉到脚面了,默默伸手抱住了自己,他说呢,这怨鬼一直缠着他不放,莫不是看上他了? 结印已成。 云熹微又说道:“而且人家也没对你做很过分的事情,只是偷偷相会而已,是你自己喊打喊杀的时候,左腿绊了右腿,摔在你在奇奇怪怪的玩具上,插死的,怪得了谁?” 吊死鬼两手捂嘴——他很少用震撼来形容心情,但今天已经用了两次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玩具,诶哟,他不懂! “你——”厉鬼大怒:“我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哼!入了我府,就是我的人,哪里容得了他们藕断丝连!” “啧啧,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云熹微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他说话了,侧了个身,将结好的法印直接往那张转化符上拍去,刹那间,符纸无火自燃,不远处的厉鬼顿时惨叫起来,那被他吸纳进去的精纯阴气仿佛燃料般,让这烧起来的火越烧越烈,不过几个呼吸,那厉鬼就被焚化了个干净,烟都飘不了两米就散了。 厉鬼:“!” 春娘:“!!” 吊死鬼:“!!!” 一只厉鬼,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春娘很庆幸自己是个好鬼!还傍上了大腿! 吊死鬼则是疯狂回忆自己在云熹面前是否一直谨言慎行! 厉鬼都能杀,灭他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丝丝缕缕的功德汇集在云熹微的身上,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盖骨已经完全与她的灵魂契合成了一体。 一时间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疲惫,应该高兴的,毕竟以前攒的功德都是一小块骨头一小块骨头地契合的,光是契合中指指骨和脚趾趾骨四块骨头,她花了快小半年 现在一下子契合了一大块头盖骨呢!甚至还有剩余! 云熹微把功德引到了手上,明显感觉到两根手指——五块骨头,与灵魂完全契合了! 第59章 赚大发了! 云熹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但想到全身一共二百零六块骨头,笑容僵在了脸上,眼前是黑了又黑。 但—— 要坚强。 人活在世,就是活着嘛! 不管活着多难,她都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道长不不不,大师!” 吊死鬼哆哆嗦嗦,觉得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哪是什么甚是厉害的小道姑啊,这分明是弹指间强鬼灰飞烟灭的大师嘛! 他居然还敢编排大师是个邪道来着,人家分明就是来救世的嘛! 罪过罪过! “小鬼,想投胎吗?” “不想。”吊死鬼很是干脆地摇头:“要是想,我也不会还吊在这里了。” “你阳寿未进尽,还是自戕,确定不想投胎?我也可替你想想办法。” 看在你身上功德的份上。 吊死鬼又摇了摇头:“做人挺难的,要吃要穿,我还是做鬼自在。” 云熹微倒是没想到这吊死鬼还是个通透的。 “行,既然啥都不求那我走了,你吊回去。” “大师——留步!小生有一惑,请你解答,您刚刚那汇集阴气的符纸” “嗯?你想要?”云熹微抬眸:“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歇了这心思,不过——你的魂体干净,心思干净,倒可以尝试走一走鬼修的路子,利用上吊的时间好好修炼,找一处山林,莫在这乱葬岗了,这里的怨气吸收多了,难免会迷被失心智,成为厉鬼,那下场只能跟你那前辈无二。” 没有作恶的鬼,云熹微是不渡的,甚至还会送他们入乱回,赚取那微不足道的功德,但有怨气,有潜质进化成厉鬼的鬼就不一样了,功德大大的有,但强的厉鬼和弱的厉鬼,功德值又不一样,所以,在有把握的时候,云熹微都会帮上他们一把。 但来到了这异世,云熹微一般不钓鱼执法,因为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很多东西都不可控。 云熹微今天这个局很简单,就是用转化符助怨鬼变成厉鬼,然后激活转化符的自毁功能,烧死厉鬼。 转化符是她自己画,怎么可能不做手脚,要是怨鬼不吸纳符箓吸纳的怨气则已,一旦吸纳,哪怕是一点点,都能像星星之火,蚕食他的魂魄。 这局虽然简单,但变数也多。 其一,如果她的符纸刚甩出就被怨鬼挡下,毁掉——这可能性虽然很小,毕竟没有多少怨鬼敢硬刚符箓的,云熹微也是在赌怨鬼的心理素质,但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头铁的怨鬼,要是遇到头铁的怨鬼,出师未捷——这将是怨鬼的一杀。 其二,符纸顺利甩到离怨鬼近的地方,但怨鬼并没有被符箓聚集的精纯怨气迷惑到失去理智,反而先来云熹微,中道崩阻——二杀。 其三,符纸顺利甩到离怨鬼近的地方,怨鬼吸纳符纸聚集的怨气强行提升修为,但白鹭激发转化符的法印没有击中转化符,功亏一篑——三杀。 处处都是bug。 要不是有戚珩的紫气,云熹微是绝对不会兵行险招的。 第60章 但好在,她成功了。 怨鬼成了厉鬼,厉鬼被消灭了。 这样的事情,云熹微其实干过两票——不敢多干呀,天道盯着呢! 谁知道祂会什么时候抽风,给她打个措手不及? “不不不!” 吊死鬼闻言连连甩舌头,刚见识到那厉鬼兄刚进化就被烧死的惨状,他怎敢对那符有什么肖想呢,只是有点小疑问而已。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这么短时间催化一只鬼? 但他很快就被云熹微口中的“鬼修”吸引了。 他当即跪下:“求师父指点徒儿修行!” 春娘:“!!!” 云熹微:“???” 刚说他心思单纯,居然没看出来,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儿! 但,助鬼也有功德! 而且渡化的鬼做了好事,她也是有功德收的。 但她又不是发善心的,碰上一只鬼就教他修炼,要是这样,就算天道不管她,阎王也要收了她! 春娘巴巴地凑上去,她也想做鬼修! 待在玉佩里的陆子砚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羡慕,姐姐早就教他了! 傲娇jpg。 吊死鬼和春娘最终还是没有得偿所愿,两鬼一鬼守在帐篷门口,一鬼吊在帐篷旁的歪脖子树上,云熹微擦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夹着被子躺下了。 今天是有厨娘代劳刨坑的一天,但在山里转了一圈,也是很累的,没多久就睡过去了,完全不知道京城的云国公府已经炸锅了。 整整一天,云国公府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人,就差将京中的地皮翻过来了,云熹微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马上就要宵禁,戚珩如有所感地遥遥望向巷子尽头的小客栈,他径直地往目标走去,云澈忙跟了上去:“殿下?” “去那小客栈,我有预感那里有线索!” 云澈眼泪差点下来了,找了一天了,终于听到这句话了! 以他十几年的观察经验,戚珩有谱的事情肯定靠谱,他几乎是提着袍子跑过去的,连带着戚珩的脚步也快了起来。 看着一窝蜂的人涌进自己家的小客栈,胖掌柜的吓一跳,见为首的是两个贵公子,丝毫不敢怠慢,忙上前招待,云澈手轻抬,转而拿出三张画像,一张是他见到的云熹微男子装扮的模样,另外的两张是他想象的,一张是她穿道袍的模样,一张是她穿女装的模样。 “见过这个人吗?” 胖掌柜忙接过来,第一张便是看到了道人装扮的云熹微,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瞳孔微微一缩,佯装镇定地问了一句:“公子?这人,犯事儿了?” 他的微表情如何能瞒得过一直看着他的云澈,他忙道:“并不是,恰恰相反,她是我云家的贵客。” 云国公府找人自然不会大咧咧地说要找自家大小姐。 云家。 云家大小姐。 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传出去,这得多少只眼睛盯着呀? 不管云国公府为何要在外找自家大小姐,但只要传出点风声,云熹微的名声就要不得了? 所以,云国公府就算知道瞒不住,也要掩耳盗铃,找一个由头。 第61章 “原来是贵客啊……” 胖掌柜面上恭维地笑着,内心却早已百转千回,因为他并不能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万一不是眼前贵人府上贵客,那他不是岂不是害了他的贵客吗!! 但仅仅是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就被戚珩捕捉到了,他看向胖掌柜:“掌柜的见过她?” 胖掌柜不敢与贵人对视,很想否认,但不知怎的,一个不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就好像用人用收扼住他的喉咙一般,反而脱口而出一句话:“这位小道长正是在小店下榻。” “当真?!”云释喜出望外:“她住哪间房,快带我去!” “小道长今日外出了,至今未回”胖掌柜的低着头,夭寿咯,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想把小道长的事说出来的! 云澈闻言抿了抿嘴。 “未归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云释眨眨眼,听到这话居然不太震惊,毕竟是一起留宿过春夜楼的人,夜不归宿什么的,对小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稀奇事。 戚珩也是这样觉得。 毕竟两次见她,她都是出现在夜里,甚至一次出现在乱葬岗的夜里,便知她绝对不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对这个自小痴傻,恢复正常后却有些离经叛道的云家大小姐,他真的是越发好奇了。 毕竟云家大小姐,痴傻十五载,在恢复正常的半年里,居然懂道术,莫不是她天资聪慧,痴傻时也能习术法? 而且,他能听到她心里说得乱七八糟的心里话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戚珩是真的很想把云熹微找出来,再一探究竟! 但没想到,找了整整一天,鬼影都没有见到一个。 这让从小顺风顺水的戚珩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大哥!”云澈横了云释一眼,后者躲开了他的视线不说话,在心里唧唧歪歪。 云澈没管他,问胖掌柜:“她住哪个房间?” 胖掌柜忙道:“公子,小道长真不在!” 云澈背着一只手:“我知道,你只管带路就是。” “这是!” 胖掌柜抗争了一下下还是将云澈等人带到了云熹微的房门前。 ——小道长,对不住了,他一个开小店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是没法子。 胖掌柜的没带他们来之前,个个都想看看云熹微住的地方,等胖掌柜将人带到退下之后,他们站在门前反而不敢动作。 云澈肘击了一下云释:“大哥,你来。” 云释“啧——”了一声:“有好事你从来没有想过你大哥,这种缺德事你倒是想到我了,没事就云释,有事就大哥,哼,这好歹也算是小妹的闺房,我就这样闯进去,小妹生气怎么办?到时候你又要骂我不识礼数,不懂男女七岁不同席了!” 云澈不听他絮絮叨叨,直接伸手到他的身后,推了他一把,云释一个踉跄就贴到了门上,“咚——”的一声,额头就撞了上去,登时就红了一块,脑瓜子嗡嗡的。 房门上了锁,云释没撞开,他两手撑在门上,有点晕乎乎的,过了一个呼吸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眼难以置信地扭头:“云澈!我是你大哥!你给我等着,等熹儿回来,我一定让她不认你这个二哥!太歹毒了,今天打我,明天就能揍她!” 云澈:“” 心挺累的。 真的。 但被云释这样一打岔,他对擅闯妹妹闺房这么失礼一事,倒也少了几分抵触,他用胖掌柜给的房门钥匙开了门,云释看到,气得在他背后打了一套螳螂拳,什么人啊这是,有钥匙又不早说! 非要拿他去撞门! 他是大哥啊喂!纯纯的大哥啊喂! 但没人在意,见云澈走了进去,他竟还赶紧快走了两步,憋屈得不行。 云熹微的房间,只有云释和云澈两个人进去了,就连戚珩都是站在房门外。 而远在深山的云熹微,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门背后趴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纸人,小纸人上有一缕云熹微的神识。 她谨慎惯了,自己的地盘,总得有人看家,要是一切如常,小纸人是不会预警的,只有房门被打开,这缕神识才会触发沟通本体的禁制。 虽然目不能视,但能听到声音。 “熹儿受苦了,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 云释那心疼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云熹微的脑海。 她眉头一皱,这云家人真的是阴魂不散哪! 但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原主可不是那种被舍弃丢到庄子里“养病”的千金小姐,她是每年都有亲人跋山涉水前往,只为偷偷看望两眼的掌上明珠。 丢了,怎么可能不找呢! 只是这样,就给云熹微造成了麻烦和困扰。 但她又不能指责云家人的不是,说到底还是她的错,占了人家身子,但她并不后悔,毕竟她也要活,如果她和原主一定要死一个的话,那死的一定是原主! 是的,没错,她就是这么自私。 所以她现在对云家人只能一躲再躲,要是实在躲不过去—— 云熹微考虑了很久,这京城,气运之子在,她是不可能离开的,要是云家人找她实在是给她造成了困扰的话,她就只能尝试着被他们找回去看看情形,毕竟她除了换了芯子,其他和原主一模一样,也不算完全是个赝品。 如果,到了云家人完全确认她不是真正云熹微的那一天,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不定,届时她已经功德圆满,修为大成,就算是原主的师父来了也奈何她不得呢! 如此想着,云熹微又安安静静地躺下了,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听着小纸人那么传过来的动静,就当是听小说了。 怎一个休闲了得! 云澈看到这狭小的小客栈房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房间,比熹儿在蜀地修行时住的还差。” 第一次去蜀地的时候,他就跟他娘说要给熹儿买一座大宅子住,她住那么一小间房,太委屈了,单娘亲拒绝了,说他们不能打扰熹儿清修,甚至没等到她及笄,他们都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与她相认。 “还是得早点把熹儿带回家,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嘛!” 云释四处转悠着,满心满眼的都是嫌弃:“二弟,我今日就在这住下了,等到熹儿回来为止,你回去告诉祖父祖母还有母亲,我一定会将熹儿带回去的。” 掌柜的说了,熹儿并没有退房,他就不信了,在这守上十天半个月,还不能把人等回来! 云熹微抿抿嘴,这云释一边说着这不是人住的地方,一边想着住下来,怎么不能叹一声‘兄妹情深’呢,不得不说,云熹微羡慕了。 她上辈子是个棺材子,师父将她从她妈妈的尸体里剖出来的时候,正值晨光熹微,师父希望她的一生都是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所以就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但她无父无母,自小只有一个师父,师父教她修行,教她学习,教她生活,但师父陨落之后,她又是孑然一身,但她一直没敢忘记师父的遗愿—— 他让她好好活着。 再难,也要活着。 因为她的这条命,就是师父与天争来的。 要珍惜。 但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谁不想要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父母呢? 谁不希望有个港湾呢? 她没有家,买了再多的房子也是无根浮萍。 “好。”云澈并没有什么异议。 “咦?这是什么?” 云释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往床底看去,里面有一个包袱。 这个包袱从外形看,好像装了好些兵器一般,长得跟刺猬似得。 他知道自己不该动妹妹的东西,但那死手已经去拉包袱了。 他这一拉,整个人弹飞了出去。 玉佩里的陆子砚魂都蒙了,藏得那么好,怎么还能有人钻床底动他的尸骸呢? 去埋玉,云熹微自然不能带着一包骨头去,只能留在客栈,但保险起见,贴了张符,有人要是动这个包袱,就会被攻击。 谁承想,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只是没想到不是小贼,而是那便宜的大哥。 “大哥!” 云澈立刻飞身过去,但没有将人拉住,是门外的戚珩往屋里走了两步,将人拦了下来,保住了云释岌岌可危的尾巴骨。 “多谢殿下!”云释站直身对戚珩道谢。 他是没什么所谓的,最多就是疼几天而已嘛! 云澈也走了过来道谢,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但小脸一绷:“大哥!” “我知道,你别说了!是我鲁莽了,是我不该动熹儿的东西!”云释也心有余悸:“失策啊失策,我忘了熹儿能抓鬼呢!我怎么敢动她东西的!” 云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下楼去,我在这住,你回家,复习功课,马上就要春闱,天天在外面晃荡算什么样子。” 熹儿重要,大哥照样重要。 不复习功课,溜去春夜楼的事情还没有跟他算账呢! 他大哥自小体弱,精心养着才平安长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是在科举上没有成就,也就只能靠着祖产过活了。 这是下下策,云国公府能有今天,靠的就是“云国公府不养闲人”的祖训,但凡还有点救的机会,云国公府祖孙三代都不会允许云释当个啃老的纨绔。 云释的学问还是可以的,他今年的春闱至少要博一个同进士回来。 云澈的期待值可就高了,目标可是前三! 所以云释当即就不同意了:“我在这住,你回去!别跟我争这些,我就爱在这里住!” 云澈:“来人!” 反抗无效,云释被两个护卫半强制地送了回去。 在被拖下楼梯之前,云释气得直冲云澈踢腿:“云老二,我是你大哥哥哥哥哥!!!” “多谢殿下。” 云释走后,云澈再次向戚珩行礼,戚珩伸手去扶:“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谢殿下。”云澈站直身子。 两人的关系是很好,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君是君,臣是臣,这是近些年祖父和父亲耳提面命的,也是云家的生存之道,不管多受宠,手握多少大权,面上,都是克己复礼,从不恃宠而骄。 他和戚珩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般随性相处了。 戚珩抿了抿嘴,开口说道:“你确认你那日见到的那人真是你家妹妹?可她,看着——是个聪慧的。” 这话说得很委婉,云澈听懂了。 隔空偷听的云熹微也听懂了:“” 她能听不明白了吗,就是说她以前是个傻子,现在不傻了呗! 这些古人说话就是弯弯绕绕,拐弯抹角。 但她这话题她感兴趣啊! 当即竖起来耳朵听! “清虚道长曾给我家妹妹批过命,说她的痴傻是天定,她的七魂三魄皆不全,待她及笄,体内的三魂七魄才会完整,我家妹妹半年前就已经及笄了,她自然是聪慧的。” “原来这样。” 这一点,戚珩倒是真的不清楚。 是不是说明,他先前的怀疑有些杞人忧天了? 那诡诡异异小道姑,应该真的是云家大小姐? 殊不知,这么短短两句话,惊得那竖起耳朵听的云熹微直接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说她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那个云澈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非常确认她是云熹微,明明她不是小傻子,他也还是认为她是云熹微,原来,及笄之后的云熹微就该是个正常人啊! 要是还是个小傻子才是不正常啊! 云熹微:“” 直拍大腿! 那她半年前躲个什么劲儿啊? 她完全可以躺在原地等着云国公府的人找过来,把她带回家啊! 云国公府家大业大,家财万贯,权势滔天,她骄奢淫逸,使奴唤婢的生活,原本是在向她招手的 却被她亲手躲掉了! 云熹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呀! 她这半年遭的罪,受的苦算什么? 没苦硬吃? 从古至今,这该死的信息差,真的是害死人啊! 云熹微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愚蠢。 要知道,在云熹微的心里,她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 聪明人怎么能干蠢事呢? 第62章 “姑娘??” 察觉到帐篷里的动静,帐篷外春娘忙问道。 云熹微eo了,想到自己这半年来的风餐露宿,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主那小姑娘,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在记忆里留下那么一点痕迹呢!要不然她也不知道如此被动! 现在好了,她有钱了,有钱的家里人才找上来。 她需要的雪中送炭,哪里需要锦上添花呀! 气死! 云熹微把被子往脸上一蒙,彻底睡不着了,前世今生的事情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着了也不安生,做了许多记不住的乱七八糟的梦,以至于第二天起来她都不甚有精神,但还有大半匣子的玉没有找到它们的归属地呢! 春娘收拾帐篷的时候,云熹微打着哈欠起卦,确定了今日的方向,埋玉才是最要紧的,云家既然对她没有威胁,那就先放一放。 钱财是一个人的底气,如今的云熹微对回云国公府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等小匣子里的玉石只剩下零星个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天,附近的山头已经被云熹微跑遍了,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埋玉,如今他们已经离京城挺远的了。 天渐渐黑了,就当云熹微想如常安营扎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也有些惊讶:“云小友?” “前辈?”云熹微也讶异地唤了一声。 眼前之人正是黄道长,他看了一眼春娘,又看了一眼死活要跟着要跟着云熹微的吊死鬼:“几日不见,小友身边的小鬼见多啊!” “呵呵——”云熹微干笑了两声,并不接话,问道:“前辈怎么会在此处?” 黄道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慢悠悠地说道::“附近有个三清观,我是来访友的,云小友有没有兴趣一起?” 他眉眼含笑,一脸慈祥的模样。 “好啊!叨扰了!” 云熹微也没想那么多,遂而点点头,她最讨厌的就是蚊子了! 没有之一。 住在野外这么多天,她浑身是包。 驱蚊符她都改良了好几版了,依旧防不住这些无孔不入的该死的蚊子!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 道观诶,一个能建道观的地方,一般风水极好。 云熹微打算将剩下的这几块玉全埋在这。 三清观离得并不远,黄道长和云熹微交谈了几句,大多数都是黄道长在问,云熹微在答,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小道童在等着了。 “前辈!”两个小道童迎了上来,稽首,连同云熹微一起。 黄道长道:“这是云小友,你们给安排到西边的西厢房里。” “是!” 黄道长与云熹微说了几句话,小道童便带着云熹微去了客房。 云熹微跟在小道童身后慢慢地走着,可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并不是说小道童有问题,而是这座道观,气场有些紊乱。 这不是一座正常的道观该有的罡正气场! 但要说哪里不对,云熹微又说不出来,毕竟,道观里还是笼罩着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云熹微借住的客房是一座山脚下的西厢房,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还有一个蒲团。 云熹微行了个道礼致谢,小道童还以道礼,退了出去。 自从进了道观,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春娘,长长松了一口气,她一只死了好多年的鬼,是从来不敢往寺院和道观这种地方凑的,远远看着就开始躲开了。 谁知她家姑娘居然带她进道观!那个老道士已经知道她是鬼了,她家姑娘怎么还敢…… 但进了道观,没有其他道士识破她的身份,她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还得是她家姑娘哟! 就是厉害! 做的纸人也厉害! 嘿嘿—— —— 子夜时分,云熹微握着一块黄玉站在三清观后山。 山风掠过竹林发出呜咽,本该是灵气汇聚的吉穴,罗盘指针却疯转不停。 云熹微一般不用罗盘,但刚埋玉的时候,居然有种拿不准方位的感觉,就好像这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她的感知。 于是她去顺了一个罗盘,果然,不对劲。 “姑娘,井里好似有东西。” 身后突然传来春娘的声音,她正站在一口井边,探着身子往里看,突然,井中伸出一双长满黑毛手臂,要将春娘拽入井中,云熹微眼疾手快,掐着春娘的后脖颈往后退! 春娘这纸身,除了黄道长,观中的小道童并不能窥破其中奥妙,要是情况紧急,她是可以舍弃这纸身自保的。 “旁边待着去。”云熹微说道。 春娘乖乖站好,差点魂都给她吓散了! 这井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给她一种极其畏惧的感觉! 古井边的青苔泛着磷光,云熹微掷出铜钱探路,铜钱尚未触水,那黑毛手又伸了出来,甚至还在井边摸索了一番,但好像有什么禁制,它的本体并不能完全出来。 云熹微眉头一挑,刚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退开!” 云熹微侧身闪过,只见黄道长一脸严肃,举着一把的桃木剑插进井沿,狠狠一旋转,黑毛手臂发出“嗤——”的一声,仿佛被腐蚀了一般,冒出阵阵黑烟,飞速缩了回去,井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紧接着云熹微感觉到了明显的地洞。 “孽畜!” 黄道长厉呵一声,起手结印,往井口打去,一道白光闪过,井下的动静慢慢小了。 他回身看向一脸乖巧的云熹微,脸色铁青:“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我不乱跑的吗?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熹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确定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吗?这道观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这山头不是你跟我说风景好的吗?这地方,不是你希望我发现的吗?” 好几个吗,黄道长差点不知道该怎么招架了,不是,以常理来说,云小友不是先道歉吗? 他才能占据上风让她帮忙呀! 现在…… 云熹微:“前辈故意让我来此,又故意让我发现这井里的秘密,到底要做什么——别跟我说是碰巧啊,你这个封印是故意打开了一角,里面的东西才能伸手出来!” 黄道长:“……” 云熹微小手一背:“您不说,我就先走喽?” 眼看云熹微抬腿真的要走,黄道长赶紧叫出了她:“说就说嘛,走什么?小孩子家家的,脾气怎么就这么暴躁?你家这几个小鬼——” 他看了一眼春娘。 吊死鬼和陆子砚已经被云熹微收入了玉佩中,这次春娘也进去了,云熹微还在玉佩上设了一层封印,不让他们感知外界的事情。 “叫破天了他们都听不到,有什么话你就放心说!” 黄道长点点头,指了指那口古井:“里面封印的是一只凶兽饕餮。” “饕餮?!” 这倒是云熹微没有想到的,毕竟这两个字,她只在书上见过,在现代世界,饕餮早灭绝了! 别说收它了,见都没见过。 “正是!”黄道长说着将云熹微带回了她的客房。 云熹微是眼睁睁看着黄道长提着灯笼推开了屋子里的一处墙壁,露出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中间的那张太师椅尘封已久,蒙上了一层层灰尘。 她挺无语的。 挺老一老头,怎么还能悄咪咪搞事情呢! 黄道长讪讪一笑,云熹微皮笑肉不笑,假笑回应了一下:“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黄道长示意云熹微看墙上的七星图:“饕餮的封印并没有你看到的那样牢固,我需要你帮你加固封印。” “……谢谢你看得起我啊!” 云熹微很认真的回想,她和黄道长真的交集不深,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他觉得她有能力,也愿意助他加固封印的? 烛火跳动间,云熹微注意到七星图的贪狼星位染着暗红。 她的天道印记突然发烫!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居然是个灰衣小道童,黄道长和云熹微几乎是同时出手,那道童却化作纸人燃成灰烬。 两人都认出了这是纸人! 黄道长脸色不太好:“纸傀术?除了你,竟还有人敢在观里行这等邪法!” 云熹微:“……” 什么叫除了你?竟还有人?!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但见他脸色铁青,云熹微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突然,她鼻尖微动,遂而蹲下捻起纸灰嗅了嗅,硫磺味里混着淡淡的龙涎香。 龙涎香,大夏贡品。 只有皇帝和受宠的皇室成员才有资格享用。 这种皇室贡品出现在道观里,就很耐人寻味了,让她想起戚珩腰间那块蟠龙玉佩。 她问道:“这道观,和皇家有关系?” 黄道长沉默了一下,就在云熹微都觉得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沉声说道:“这家道观的观主的师弟,是钦天监监正。” 这表情,这态度,很有故事咧! 谁能忍住不问? 云熹微能。 黄道长等了又等,愣是没有听到云熹微发问的声音,他只好再道:“古井的饕餮就是被他封印在那里的,你是不是认为他收服凶兽将其封印是做了好事?” 第63章 云熹微掐了掐眉心,一字一句地说道:“前辈,你有话就直说,再这样让我猜猜猜,我要下山了。” 黄道长一噎。 他就知道这个敢在他的摊前“逆天改命”的小家伙,是个很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个人! 但她这油盐不进的处世态度,真的让他很焦虑啊! 现在这些小辈,怎么能有种成这样? 想当年,他 罢了!当年的辛酸史就不提了! 云熹微可不管黄道长焦不焦虑的,她除了来到这异世受限于天道有些身不由己之外,从来就是一个要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的这么一个人! 她哪能让黄道长牵着鼻子走呢! 钦天监监正是三清观观主的师弟关她什么事? 钦天监监正封印饕餮在井下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关她什么事? 钦天监监正和三清观观主之间的恩怨情仇又有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个即将要卖棺材的! 她没有道德,没有人能道德绑架她! 一老一少,两人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黄道长败下阵来。 他那仙风道骨的身姿一下子萎靡了下来,经过一番踌躇,最后还是说出了一番自认为会让云熹微震惊的话。 “大夏气数已尽了。” 黄道长叹了一口气,悄咪咪地去观察云熹微的表情,却发现她毫不震惊,心里的挫败感一阵又一阵。 他皱着一张脸:“这事你知道?是你卜算出来的还是你家长辈卜算出来的?” 刚说完,便看到云熹微捂住了嘴巴,满脸满眼都是震惊:“前辈你胡说什么,我大夏怎么可能会亡?” 黄道长:“……” 这小妮子是不是在拿他当倭国人耍?! 是?! 她装得这么明显,是生怕他看不出来?! 云熹微当然知道大夏气数已尽,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所谓妖孽,可能是鬼,可能是妖,亦可能是人。 气运之子戚珩就是来救世的,只是在她看来,气运之子的道路艰难险阻,阻碍颇多。 他那搞事情的亲爹就是一个大麻烦。 而她,倒霉催的,不出意外,就是天道给他安排的,冲锋陷阵的打手。 但知道归知道,要她跟仅有几面之缘的黄道长推心置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 黄道长不再看她,而是放开了思绪:“我相信我的卦术,你是我在京城等了三个月才等到的变数,只有你才能救大夏!” 云熹微继续不为所动,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殊不知,装过了头,让黄道长更加笃定她的不凡,继续道:“准确来说,只有你和我大夏九皇子戚珩一起,才能救大夏!” 云熹微微笑唇。 戚珩那一身紫气,有点道行的人都知道他绝对是身负大气运之人,至于她? 真是看得起她,她只是个臭打手! 但她有点拿不准黄道长是不是知道她是异世之魂的身份。 因为她对这黄道长的底细并不清楚。 “你看你,怎么不说话呢?是有什么顾虑吗?”黄道长嘚啵嘚:“不瞒你说,我用了半数修为才算出这一卦,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找到你!” 所以,不管云熹微愿意与否,她都必须成为拯救大夏的一员,只是愿意与否的待遇不同而已。 “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突然,黄道长话锋一转。 云熹微一挑眉:“我什么身份?” “你是云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是蜀山派的云微子,更是——”黄道长也懒得计较云熹微这防备心贼重的模样,微微一顿才说道:“更是二十二世纪雅韶峰的云熹子,你们都有一个名字,叫云熹微。” 云熹微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漫不经心的神情也慢慢敛起来:“你是测算了天机?!” 黄道长这时候倒是微笑着不说话了。 云熹微抬眼:“你刚刚说你仅仅是耗费半数修为就能卜算出来这么多?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卦术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一些仅是个人的吉凶,对大环境来说无关痛痒,除非这个人对天下局势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要不然,这一类的卜卦并不需付出太大的代价。 但黄道长能算出她和气运之子是救世之人,也能算出她的真实身份。 二十二世纪,距离这不知明的大夏朝不知道多少年,岂是那么好卜算的? 云熹微不信。 “自然是不止的,老道还有点用处,所以承受的反噬最小,还有好几年能活呢!” 黄道长微微一笑:“为我大夏谋生机,区区一条性命,值得。” 云熹微沉默。 大厦将倾,但总有人为之负重前行。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需要有些人去做的,云熹微自己自私,但她从来不阻止别人的伟大! 她就很佩服黄道长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难算更难讲,道破天机的所有因果都得泄露天机之人承担,黄道长是真的不要命了才敢将如此重要的天机直白对她说。 其实在与天道结契的那一刻起,云熹微就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要是这事发生在现代,发生在自己所在的世界,自己所在的国家,她自然责无旁贷,但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归属感没有强到事事都要冲在前头。 仿佛知道云熹微的心中所想,黄道长道:“我刚刚问你是否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是知道的,但你知道了吗?” 云熹微:“你又在跟我打什么哑谜?有话你就放!” “小孩子家家,说话文雅一点!”黄道长委屈巴巴:“我想说的是,二十二世纪的云熹微就是大夏朝的云熹微,不论古今,你们是同一个人!” 云熹微的眉头慢慢皱得能夹死蜘蛛,黄道长说得,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可是,怎么会?! “云大小姐生来痴傻,是因为她的主魂魄不全,那一部分主魂魄就是转世成了哪个世界的你!” 黄道长直白地说道。 这回云熹微是真的震惊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可能性。 她和原主是同一个人?! 无了个大语! 她这半年到底在干什么! 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先是怕被“原主”师父师兄师姐看出她是异世之魂,又怕被云家人认出来,现在已经峰回路转了,却跟她说,你们是一个人—— 啊呸! 一个人魂魄不全是会变得痴傻,这一点云熹微自然清楚,但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有点当局者迷了。 只是,为什么一个完成的魂魄要分成两部分去投胎呢? 而且还是相隔如此遥远的两个年代。 云熹微想到了天道,这莫非是天道的手笔? 是了,除了天道,谁又手段跨越千年的时间鸿沟呢? 云熹微悟了,天道祂需要一个在异世生活过的人,帮祂,帮戚珩完成这一场救世! 那么,这样一来,自己就有了不可取代性!!! 意外之喜啊!!!! 云熹微的眼睛亮得跟千瓦电灯泡似的! 天道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就是为了方便拿捏云熹微,被黄道长这个大嘴巴这样一搞,前功尽弃! 祂都想给他两个大嘴巴子了! 云熹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么说来,从在卦摊相遇,到翟娘子家里,你都在观察和试探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只是觉得初初见面还是要克制一下,万一将你吓跑了怎么办!”黄道长三连否认。 云熹微“呵呵——”一笑,她就说他对她的信任过了分! 原来藏着这么多的小九九呢!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睨着黄道长:“那这次我来这里?” 黄道长“嘿嘿——”猥琐一笑:“是我专程去找的你!” 这小鬼头,可真能跑啊! 他一边占卜一边追,愣是追了三天才追上! 云熹微冷笑一声,倒也没有骂骂咧咧,只是道:“说,你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别跟我说救大夏啊,这救世并不是你嘴一张让我去救我就能救的。” 要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天道何至于搞出一魂双体这样的事情。 “这事急不得,咱们得徐徐谋之,才能成事。” 云熹微安安撇嘴。 咱们?现在就开始咱们了? “现在,咱们得把井下的饕餮的封印加固一下,要是能除掉自然更好,留着它终究是个祸害,只是这畜生难杀,我们几个老家伙鼎盛时期都不能除之,现在更不可能了,云小又,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可好?” 云熹微可不觉得好,饕餮呀,她见都没见过,哪能说除就除呢? 就她这副存不住气的破身体? ——对啊!存不住气! 云熹微又发现一个大bug! 给她一个存不住气的破身子,去救世? 你是在hellokitty她吗?! 但想想她能存住气运之子的紫气,就感觉这天道心眼子真多啊。 都猜不透祂到底还有什么部署。 “你别看这道观不起眼,但地下有一截新龙脉,饕餮这东西,什么都吃,钦天监监正将这饕餮封印在这里,就是为了吞噬新龙脉的龙气。”黄道长道。 “这么说来,现在的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了?”云熹微明知故问。 第64章 “好人?哼!!” 黄道长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冷笑了一声,又觉得气不过,直接拍案而起,顿时灰尘满天飞,云熹微掩鼻才没被这灰尘呛死,盯着那灰几尺厚被震得叮当乱响的茶杯干瞪眼。 青筋在黄道长那苍老的手背上跳动,他表情凶狠,好似要吃人:“他要是好人,我大夏能亡咯?” 说得也是! 云熹微深以为然。 两人又回到了古井边,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人,云熹微不知道那钦天监监正的眼线藏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某处暗暗观察着他们。 云熹微围着古井转了一圈,问黄道长:“你要我怎么做?” “加固封印呀!封印凶兽的术法你学过?” 黄道长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云熹微差点以为自己是快要飞升的渡劫期老祖,挥挥手就能破万难。 不是,她长得有这么令人信任吗? 天地良心,早上起来刚照了镜子,镜子里俨然就是一张卜卜脆的十五岁小姑娘的脸啊! “你莫要对我的能力盲目信任,前辈,靠人不如靠己!” 云熹微绷着一张小脸。 “云小友,老道相信你!” 云熹微:“……” 她都不相信自己,现在的她弱得一匹。 但黄道长他不听不听。 古井上的封印是黄道长和三清观观主等几个老前辈从古书上习得的,是个残缺的术法,能困住饕餮的本体,却不能阻止它汲取龙气。 饕餮吸取的龙气越多,修为就越高,这残缺的封印就越难压制他。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命题,终有一天,饕餮会破井而出,它出来了不打紧,要是它带出来的龙气被钦天监监正得到了,那大夏的灭亡的结局可就无法逆转了。 黄道长说得倒是毫不保留,但云熹微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说给她听也没有用啊,你们这上古的封印阵,她是真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 黄道长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云熹微拖上这艘贼船,愣是将家底都掏空给了她! 云熹微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学着学者,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兴趣正浓。 要知道,现代的道法是经历过几千年的衍变和创新而来,最大的弊端就是传承期间肯定是会有断层和失传的。 云熹微发现黄道长给的术法里有好些跟她们雅韶峰的术法同宗同源!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可把云熹微惊喜坏了! 仅仅用了三天,就帮着黄道长将饕餮的封印加固了三层,这三层封印至少能困住饕餮一年! 他们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想办法。 黄道长喜得差点哭出声来,他就知道!他的占卜之术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云熹微就是救世之人,大夏有救了! 云熹微没空看他老泪纵横,她好心疼她的紫气啊! 才存了那么一丢丢,这下全用完了。 她用灵玉才能施法一事是绝对不能暴露的,要不然,多的是意想不到的麻烦事。 只好用紫气。 化悲愤为动力,云熹微住在三清观废寝忘食地研习书法,期间黄道长还带着云熹微去看了一眼观主,观主没死,但躺得很安详。 讲真,要不是还能摸到点脉搏,云熹微还真以为他嘎了。 不过,对味了,这才是勘破天机地代价嘛! 云熹微在三清观一待就是半个月,云国公夫人眼睛都要哭瞎了,她搞不懂,她的女儿明明就在京城里,怎么就是找不到呢!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云澈也在小客栈住了半个月,一开始他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难道,熹儿离开了京城?可是,她还有包骨头在客栈呢?可是,这是谁的骨头,对熹儿真的重要吗? 云释也每天往小客栈跑,跑了几天,也跟着住了下来,云澈是赶都赶不走。 眼看还有七日就要春闱了,两兄弟都不太能看得进书。 戚珩也是纳了闷了,那个大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找不见呢? 难不成她是故意躲起来的? 这样一想,戚珩深以为然,以他对她片面的了解,这样的事她是做得出来的。 这半个月里,还有一个人翘首以盼。 那就是叶灵。 她有一个东家,拿着地契过来说要收回铺子,她凭着自己吃饭的手艺,争取到了一个伙计的伙计,可这个东家,已经半个月没有露脸了! 她都不知道她这个新东家到底是什么路子? 春夜楼的绮梦被云澈赎了身,一样住在小客栈里,没有看到云熹微,她也很焦虑。 云熹微本人毫无所感,她在观里待够了,终于带着黄道长送给她的术法孤本下了山。 春娘和吊死鬼这才有机会出来,讲真,春娘都要憋坏了! 做鬼多少年了,哪里被关过半个月的禁闭??? 陆子砚倒是无所谓,他每天都在修炼,离他正式成为鬼修仅差一步之遥了。 这一天,云释带着他的随从从书院回到小客栈,他都已经准备好迎接失望了,却在柜台前看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她一身鹅黄色衣裙,挽着双垂髻,正在和胖掌柜说话呢! “掌柜的,让伙计上去把我的房间打扫一下!” “是您啊!”胖掌柜抬头,惊喜地说道:“谢天谢地!您终于回来了!” 她要是再不回来,他感觉他这个小铺子要被那几位公子拆碎了去! 他们住在这也不是不给钱,反而出手大方,但就是,让人哪哪都不自在,入住客人的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自觉降低不少。 “您的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扫,您不知道,您心善,帮助的那些个贵公子,人家报恩来了!在咱们这住了半个月等你呢!” 胖掌柜暗搓搓地给云熹微传递信息,要是不是恩人而是仇人的话,你还是赶紧跑! 正巧这个时候,云释回来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云释直接哭出声来:“妹——熹儿呀!” 他终于懂了书中所说的喜极而泣是什么感觉了! 他好想流两杯眼泪啊! 真的太好哭! 你们都不知道,这半个月他们这一家子是怎么过来的! 云熹微伸出一个手指抵住云释要熊抱上来的胸膛:“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好好好!”云释忙迭声保证,表情也变得委屈:“你这半个月去哪了?” 云熹微:“” 是,她和他是见过,还一起喝过花酒,但当时她是男的!男的!! 而她现在是女装,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负心汉呢! 而且—— 在我原有的视角里,我是不知道你是我哥的! 你这副模样真的合适吗? 啊??? “你——你是……” 相比之下,听到云释声音下楼来的绮梦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她觉得云熹微很眼熟,但在心理上觉得不可能。 说要带她卖棺材的明明是为公子,可眼前的明明是为小姐,可是,两人真的好像啊…… “熹儿!!!” 就在云熹微想着要怎么说的时候,一道急促而温柔的女声传来,紧接着她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娘终于找到你了!” 胖掌柜“o”地捂住了嘴巴,很识趣地退到了一旁,绮梦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云熹微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下意识就是挣扎,但云国公夫人的两条手臂,看着柔弱,却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死死将她困住。 云熹微怕自己动作太大,伤到云国公夫人,只好静静地让她抱着,没多久,便感觉到自己脖子湿湿的,有点痒。 不用想,绝对是云国公夫人的眼泪。 云熹微心里微微一动,迟疑了一下,用手抱住了她。 黄道长的话她愿意相信一部分,例如她的三重身份,其实就是一个人。 眼前的贵夫人就是她的生身母亲。 她很爱她。 跋山涉水几个月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娘,您别太激动,小心身子。” 云澈这时候也回来了,见到这个场景忙快步走了上来,他没有和正常的云熹微交流过,不知道她的性格,于是赶紧上前让母亲平复一下心情,可别把刚看到的妹妹再吓跑了。 云澈扶着云国公夫人上楼,云释带着云熹微,四人两两一组一前一后,云国公夫人一步三回首,生怕云熹微又不见了。 云熹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能毫无顾忌地回来,也是因为黄道长的话,既然她和原主是同一个人,那自然没有存在什么真假千金,她也不用害怕会被拆穿。 但她的父母,她的家人,缺席了她这带有主观意识的主人格二十多年,让她立刻跟他们亲如一家,她暂时还做不到。 云熹微的房间里,云国公夫人拉着云熹微的手,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熹儿,我是娘亲,你还记得我吗?” 云熹微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原主的记忆极其空白,什么爹娘爷奶的,她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没事。”云国公夫人也不失望,将云熹微的手抓得紧紧的:“以后你会记得的,我是娘,这是你大哥,这是你二哥!” 第65章 “我是二哥!” 云澈率先说道:“咱们在春夜楼见过,你记得吗?” “我我我是大哥!咱们在春夜楼过过夜,还抓鬼了呢!你应该记得的是!” 云释挤眉弄眼,从他那满脸兴奋的笑容看得出来,对于和妹妹有相同爱好一事,他是相当自豪。 云熹微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实则在心里已经将他们鞭尸一顿了。 这两人怎么这样啊,好端端的提什么春夜楼! 云熹微对自己逛青楼一般是没有什么负面想法的,但在云国公夫人面前,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地想遮掩一下,她不希望她对自己印象不好。 “熹儿喜欢春夜楼?” 对于这个十年不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云国公夫人很想了解她。 以前心智不全的他,她不了解,现在恢复正常了她也不了解! 所以什么春夜楼不春夜楼的,她要是说一句喜欢,云国公夫人立刻就会着人去买下来送给她。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闲余时间喜欢看看戏,听听曲,消遣罢了。”云熹微故作淡然地说道,手却不自然地想从云国公夫人的手里抽出来。 “那熹儿是喜欢听戏?”云国公夫人怕弄疼她,只好松开,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说话的语气有些急切:“那你回府娘亲请戏班子到院子里唱戏给你看好不好?” 那满眼的期待,让云熹微心里突然有一种很熨烫的感觉,一声“好啊”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好在这么多年的理智还是在线的,没有这梦里期待的亲情冲昏了头脑。 她的脸色变得严肃,招呼云释和云澈和云国公夫人排排坐,而自己坐在他们的对面。 云国公夫人掩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握紧,她不知道云熹微这么正式是想要说什么,但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她都会应承下来,不管多过分! 她是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女儿的折磨了。 “云国公夫人——” 云熹微刚开口,就被云国公夫人急急打断了:“熹儿,我真的是娘亲啊!” “夫人,咱们先不说这个行吗?”云熹微无奈地安抚道:“有些事情咱们还是要说清楚的。” “娘,您先不着急,咱们先听听熹儿要说什么。”云澈安抚着云国公夫人,这才对云熹微说道:“熹儿,你说,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只一条,你的的确确是我云国公府的大小姐!” “我叫云熹微,从我有意识来我就知道我叫这个名字,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云国公府的大小姐,我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认知,我不记得你们所有人。” “没关系,这些我们都知道的!”云国公夫人说道:“你当时魂魄不全,记不住这些没有关系,娘亲每年都去看你,你的样子早就刻在了娘亲的脑子里,你就是我的孩子,没有错!” 说着说着,云国公夫人的眼眶有些发酸,但她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你的师父,道号清虚,是你祖父的一位古人,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但他在你五岁的时候突然上门,说你魂魄不全,不入道门恐怕寿数不长。” “你祖父祖母和你爹爹考虑了很久,最终同意让你到蜀山派修行,但你师父说,修行最忌亲缘牵绊过深,我们可以去看你,但绝对不能和你见面,是以咱们每次过去都是远远地看看你。” “后来,你师父说你及笄之后就能做一个正常人,你爹爹早早就派人去接你了,但就在你及笄前一天,你在蜀山失踪了,是怎么都找不到,可把家里人急坏了!熹儿,娘亲可不能失去你,你跟娘亲回家好不好?” 云熹微听得五味杂陈,但理智还是在线的:“我那师父说我及笄之后会变成正常人,是怎么个正常法?你刚刚听到我大哥说了,我会抓鬼,一个正常人会抓鬼吗?” “可你不是在蜀山修行吗?蜀山派是道家传承,会抓鬼,不正常吗?” 云国公夫人被云熹微这几句话说蒙了,道士,会抓鬼怎么就不正常了? 云熹微也是没有想到,云国公夫人的逻辑这么强大,倒也省下了她解释的麻烦。 她这种本职的工作是肯定不能丢的,要是回了云国公府,要遮遮掩掩,那这个家不回也罢。 “你们真的确定我真是你家孩子?” “确定!”云国公夫人和云澈云释两兄弟异口同声。 可不是,哪有乱认孩子的! 自家的孩子还教不过来呢! “不后悔?” “不后悔!” 嗯? 三人说完才反应过来,后悔?后悔什么? “要我回你们家也可以,但有些丑话咱们得说在前头。” 云国公夫人激动:“你说!” “第一,我就算回了你们家,我也不可能像你们家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是个有事业的人!” 云释觉得自家小妹说话真可爱,他也笑出了声来:“你是说你那棺材铺子?——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棺材铺子在哪里呀?我和你二哥找遍了整个京城的棺材铺子,都没有找到你家棺材铺子!” 呀,棺材铺子! 云熹微一拍脑门! 把棺材铺子给忘记了!她铺子里还有个小姑娘来着! 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云熹微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云国公夫人拍了云释一巴掌,一天天的,没个正形!要是熹儿生气了有好看! 接受到自家娘亲的眼神威胁,云释只好把难压的嘴角捂了起来。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呢,做不来大家闺秀,也不爱受人管制,咱们也没有相处过,也不知道能不能一起生活得惯,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到你们家试住一下子,要是大家的生活习惯合不来,那我再搬出来也行!” 云熹微没有和家人一起住的经验,老听别人说不愿意和家里父母住,管东管西,不自在,没自由。 她就算是想和父母住,也找不到人。 她也不知道和家里人住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不不不!不搬!不能搬!”云国公夫人想也不想地说道:“你愿意做大家闺秀你就做大家闺秀,你要是不愿意,不管是道士还是棺材铺子的掌柜的,只要你高兴,就都随你!你也不用迁就任何人,家里人也不会管制你,你怎么高兴怎么来,你只是回了自家的家里,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 这话,谁听了能不迷糊啊! 云熹微心想,反正她是有点感动的。 云释羡慕坏了。 都是家里的孩子,怎么他的待遇就天差地别。 谁说家里的孩子就不受约束管制了?他天天被祖父祖母管着也就罢了,就连个二弟也要管着他,他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嫡长子的威风! 但他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他还指望着云熹微回家之后,多带他出去玩呢! 毕竟有妹妹在前面挡着,他能少挨很多骂! 云释心里的小九九,云熹微是不知道的,反正她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就开始搬家了。 云熹微的东西不多,陆子砚的尸骸算是重中之重! 于是云国公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漂漂亮亮的女儿,钻了床底,拎出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包裹。 云释老早就对这包东西好奇了,但被弹飞之后让他有点心有余悸,所以就算再心痒痒却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现在见云熹微自己拿出来,这哪里还忍得住啊,忙说道:“熹儿,大哥得跟你承认一个错误,你不在的时候,大哥实在是好奇,碰了这个包裹一下——嘿嘿” 被弹飞的事情云释不好意思说,只是道:“你这包裹的形状太别致了,大哥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可以吗?” 云熹微眼眸弯起:“你真的想看?” 那狡黠的眼神,看着极其可爱,云国公夫人看着心都要化了。 要知道五岁之前,云熹微的神情都是呆滞的,不喜不悲,她哪里见过生动的女儿,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给她! 云释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清澈的眼神看着云熹微直点头:“昂!” “行!”云熹微一边解开包袱一边说道:“想看就给你看看!” 好歹也是大哥呢,这点要求还是要满足的! 随着云熹微的动作,那还带着些许泥巴的尸骸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三人面前。 云释手一颤,一个腿骨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陆子砚:“” 看着自己的尸骸大剌剌地散开,突然有种没有穿衣服的羞耻感! 他的清白——无了。 看着躺在的地上的腿骨,云释是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只能摊着手瞪着眼看着云熹微。 云国公夫人也被吓了一跳,突然自家女儿说的不受管制——具象化了。 云澈腿骨捡了起来,看着上面的泥巴出神。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从地里挖出来了。 他家小妹,还盗墓啊? 盗墓不盗金银珠宝,盗尸骨? 云澈面无表情地将腿骨放回包袱,盗墓不盗财盗骨的妹妹,他得缓缓才能接受。 第66章 “满意你看到的吗?” 云熹微把包袱系好,咧着一口小白牙问云释。 她那便宜大哥“啊——”了一声,居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兴奋:“熹儿,还是你会玩儿呀!下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记得带上大哥呀!” “云释!” 云国公夫人轻飘飘地喊了一声。 不好!喊大名! 云释当即把嘴巴闭上,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只敢背着背着云国公夫人对着云熹微挤眉弄眼,一副“咱们说好了”的表情。 云熹微好笑,他俩什么时候就说好了? 不过有大哥在,她在云国公府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 也不知道云国公府里的人是不是都好相处,其实她很烦处理人际关系的! 当娘的哪能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货色,但她现在不甚在意罢了,她满脸慈爱地帮着云熹微收拾东西。母爱的光辉是挡也挡不住。 其实云熹微也没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来到这客栈本来就穷得叮当响,最重要的莫过于怀里的那几万两银票了,还有那些好看的衣服,一部分在马车里,一部分在客栈里,这些自然是要要的——好些还没穿过呢! 云国公夫人看着这些料子普通的衣裙,一边帮忙收拾,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云国公府库房里还有哪些是适合自家熹儿的布料,回去就多多给她裁衣裳! 等收拾好,门外进来两个仆妇,对着云熹微行礼,喊了一声:“大小姐——” 然后就麻溜地把箱笼抬了下去。 云熹微见状便把那一包骨头往肩膀上一挎,云国公夫人忙伸手接了过来:“小娘子家家,如何能做这些粗重活!” 云释和云澈飞快上前一步,把包袱接了过来:“娘,我来——” 云国公夫人这才满意地拉着云熹微的手:“熹儿,咱们回家!” 家 家呀! 云熹微有一瞬间的晃神,老头子没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跟她说回家了。 家这个字,对她来说是那么熟悉有陌生。 而今天,又有人跟她说回家了。 等回过神,她已经跟着云国公夫人来到了马车前,胖掌柜的跟在身边:“客官,您是要退房了吗?” 云熹微点点头,没办法呀,流落在外的真千金被找到了,要回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一间客栈的单间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人啊,由奢入俭难,但要由俭入奢,那是分分种的事情,还没住上大宅子呢,就觉得这客房的档次配不上今天的她了,完全忘了主桥洞住乱葬岗的苦难日子了。 “给您结余下的房费?”胖掌柜的试探性地问道。 看这些夫人公子的模样,这道长看样子真的是他们家的恩人,要不然这贵夫人也不可能来! 胖掌柜的虽然没有见过多少王公贵族,但看那夫人通身的气度,绝对是勋贵! 按理说他门这种开客栈的,这收了一个月的房费,是绝对不可能轻易退的! 要是遇到紧急的事情,可以酌情,但全退,是不可能的! 但这小道长能跟这种门第的人扯上关系,胖掌柜的可不敢怠慢,他只是随口问一嘴,想结个善缘——说不定小道长大气,不要他退了呢! 不过就是三两银子罢了! 胖掌柜的喜滋滋地想。 在胖掌柜期待的眼神中,云熹微果然很大气,房费就不用退了,但预付的饭钱得给她结一下子! 胖掌柜的一愣,但很快回神,立刻回到柜台算账去了,然后把结余的二两银子交给了云熹微。 云熹微将银子往上空轻轻一抛再伸手接住,挺高兴的! 骑自行车去酒——该省省该花花! 房间是她预定的,让人家退钱不合适,但没吃没喝没用的钱,该退还是得退给她,虽然她是有钱,但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看着自家女儿因为二两银子这么高兴,云国公夫人心疼坏了! 这半年来她的孩子是吃了多少苦啊,才会因为二两银子高兴成这样。 云熹微并不知道云国公夫人心里的感受,她已经坐上了云国公府那宽敞的马车。 有规制的马车就是和普通马车不一样,又大又宽敞,有软垫和漂亮的车衣,完全不是她那租的已经被云国公府下人还回去了的马车可以相比的。 马车上坐了四个人一点也不显得拥挤,云释看着那包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骨头,心痒难耐:“熹儿,这是谁的骨头啊?你挖出来干什么?” 人死,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是件极为庄重的一件事情。 要不是有深仇大恨,一般是不可能去掘人坟墓的! 莫不是自家妹妹在外受大委屈了?实在气不过才将死人挖出来鞭尸抽骨? 云熹微:“我是我一个弟弟的尸骨,我答应了他让他落叶归根的!” “弟弟?”云释和云澈一起开口,就连云国公夫人都一起看着云熹微。 “对啊!”云熹微毫不避讳:“他被人受害,鬼魂不得往生,被我遇上了,这半年来多亏他陪着我。” “原来如此,那是该好好谢谢人家,他!” 云国公夫人刚想问他那那里,她要亲自谢谢他这半年来陪着她女儿,但看到那包尸骨立马住了嘴,想到云熹微刚刚说的话,这弟弟,不在人世,已经化鬼了呀! 云国公夫人虽然信道,但鬼魂她是真的没有见过 云澈也没有做好见鬼的心理准备 只有云释,一味地怂恿她把那便宜弟弟喊出来,他要见见! 女鬼他已经见过了,但还没有见过男鬼呢! 他想知道,男人和女人在死了之后是不是一样的! 云熹微:“” 云国公夫人:“熹儿,你打算何时将他安葬?到时候让管家安排下去,必然让这孩子风光大葬!” 陆子砚在玉佩里昂首挺胸! 姐姐在她的家人们面前说他是她弟弟呢! 还一起讨论他的身后事! “这事不着急,得等他父亲回来——他父亲失踪了,还没回到京城呢!” 云澈和云国公夫人面面相觑:“他父亲是谁?” 都在京城里住着,说不定他们还听说过名号呢——实在没听说过,可以让管家去打听打听! “陆家陆忠!家在宁德坊东巷。” “陆家?”云释想了想:“该不是上半年前争家产争得沸沸扬扬,半个月前又要闹着净身出户,将钱财家产全部还给他们家那死去的侄儿的陆家?” “你知道这事?”云澈问道。 “知道啊!”云释道:“这等新鲜事儿,好多人都在议论呢,陆忠留下来的家产自然是属于他儿子的,他们霸占了去,物归原主无可厚非,关键是这个“侄儿”是个死人啊——诶?死人?对哈,这不就跟你那弟弟对上了吗!此陆家就是彼陆家!” 陆家的新鲜事还没完,被云熹微和陆子砚那么一吓,他们胆子都吓破了,又有真言符在,自然是县令问什么他们答什么! 这一答,牵扯出了两条人命,但苦主不在,县令直好将他们收监,陆家的两个女婿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大量的钱财,这才将人“保释”了出来,云熹微也没管,反正这事,陆忠回来之后自然会有结果。 报仇嘛,自然是亲手来报才显得痛快。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下人的声音在车窗旁响起:“夫人,大小姐,大公子,二公子,到了,老夫人和二夫人在等着您和大小姐呢!” 一长串的称呼,云熹微听着都觉得累。 云国公夫人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刚要伸手去扶云熹微,手刚抬起,云熹微就已经跳了下来。 “调皮!”云国公夫人嗔道,然后拉着云熹微的手往云国公府大门走去。 府门大开,老国公和老夫人正在翘首以盼,见到云熹微跳下车来,忙往台阶上下来,看着云熹微那张小脸,老泪差点下来了:“熹儿呀!祖母的乖乖诶!” 老夫人也去过两趟蜀地,但因为年纪大了,实在是吃不消这些年才没有亲自去,但云国公夫人或者是其他人带回来的画像她几乎天天都要看上一遍,小小的人儿,离家离家人,十年了,想想都觉得可怜。 “母亲,熹儿回家是喜事,咱们可不兴哭呀!咱们回府再说?” 二夫人扶着老夫人轻声劝道。 “对对对,熹儿,跟祖母回家。”老夫人伸手拉住云熹微的手。 这一只手有些许皱纹,有些许斑点,但很温暖。 云熹微跟着她进了府,老国公眼馋地看着,但又不敢跟老妻抢人,只好跟在云熹微的身侧,介绍自己:“熹儿呀,我是祖父呀!” 过了垂花门,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除了主子和主子的心腹,其他下人都被打发下去了,他们只消知道一点——在外修行十年的大小姐,回来了! 而这时,听到熹表姐找到了的苏南月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看到坐在老夫人身侧的云熹微,眼睛一亮:“熹表姐!真的是你——姑母,我就说我不可能认错熹表姐!” “是是是!”云国公夫人笑道:“月儿怎么可能认错表姐呢!” 第67章 “熹表姐,我叫苏南月,是你的表妹——是你大舅舅的女儿,你还有一个二舅舅和小舅舅!” 苏南月小跑到云熹微的身侧,小嘴嘚啵嘚,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云熹微,眼里满是对云熹微的好奇。 云熹微冲她笑了笑。 “月儿——”云老夫人冲苏南月招手:“你表姐刚回家,你别闹她!” “我知道的,云祖母!”苏南月笑盈盈地拉着云老夫人的手撒娇,可见是常来云国公府,而且府上的人对她也很是疼爱。 “你表姐对京城不甚熟悉,你这段时间多来家里带你表姐玩。”云老夫人拉着云熹微的手对苏南月道,后者重重地点头:“云祖母放心!明日长公主府上办赏花宴,我带表姐去。” 云澈欲言又止,心想月表妹性子是有些跳脱,但带着玩的可不一定是她,毕竟自家妹妹可是女扮男装到春夜楼过过夜的人! 云释更这样觉得了。 “云祖母,你还不知道,熹表姐有一个很好听的道号呢,叫东微,是熹表姐?”苏南月挽着云熹微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说道。 云熹微:“……” 撒谎这种回旋镖也能扎回自己的身上? 她想起在首饰铺子的时候,自称的道号,不禁有点想扶额,她师父要是知道她乱改道号,得掀开棺材板来骂她欺师灭祖。 “胡说。”云老夫人嗔了一句:“你表姐的道号明明叫云微子。” 云熹子?云熹微:“……” 好的,师父的棺材板要彻底按不住了。 云熹微看着眼前这位脸庞圆圆的富贵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疼爱都是做不得假的,还有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云老公爷。 云熹微乖巧地唤了一声:“祖父,祖母——” “诶!”云老夫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怜见儿的孩子哟,可算是回家来了! 云老国公也是一脸激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家里就这么一个大孙女,小时候最爱粘着他了,小小的人儿不爱说话,但每次见到他都是乖乖巧巧跟在他的身边。 云熹微的亲爹云国公远在军营不在家,二叔云项这两日着了风寒,正在静养,其子云庭在书院,在场的长辈,也就一个二婶崔氏了,她一直跟在云老夫人身侧:“咱们熹儿这模样,跟大嫂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呢!” “可不是,咱们熹儿是个顶顶好看的美人胚子呢!”云老夫人一脸疼惜:“熹儿放心,祖母必定会给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孙女不在京城十年,回来在礼仪方面必定会引发非议,在没关系,云国公府循规蹈矩这么多年,她家熹儿要是看上了谁家的如意郎君,抢回来就是了。 偌大的云国公府,以权压人怎么了?! 云熹微脸上那礼貌性的微笑一僵——说什么脏东西?如意郎君? 一回来就要给她安排相亲啊! 云熹微从云老夫人的手里把手抽出来就要走,这种家庭,谁愿意待就谁待! “熹儿!你去哪?!”云老夫人吓一跳,急得站起来追了出去:“怎么了,祖母的乖孙诶!是祖母说错了什么吗?” 崔氏也吓一跳,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小辈敢这样对待长辈的,一言不合,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云国公夫人更甚,女儿刚回家就要走,她怎么接受得了,可刚刚婆母也没有说什么呀! 无非就是小娘子家家的终身大事,难不成,熹儿是害羞了,不好意思? ——可是,不应该啊! 云熹微被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一人一边拉住手臂,看到她们脸上焦急的神情,也觉得自己是实在是过激了,眼睛一转,突然就有了主意。 “祖母,娘亲,我……我是吓到了!”云熹微垂着眼眸:“我乃修道之人,可不宜早成亲!” “好好好!”云国公夫人满口答应了下来,不成亲有什么,她一辈子不成亲,云国公府也养得起她! 云老夫人一脸懊恼:“是祖母考虑不周,咱们熹儿不想这么早成亲那就不怎么早!祖母并没有要将你快快嫁出去的想法,祖母是……” 云老夫人铿锵一辈子,差点被云熹微这么一个动作乱了阵脚。 “我知道的祖母,是我反应过激了。” 云熹微忙说道。 其实云熹微是想说不成亲的,但想想这样并不现实,她要是敢这样说,云国公夫人和云老夫人当下可能不会说什么,但过后肯定是要苦恼的。 她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云熹微并不打算多事。 好说歹说,云熹微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也让云国公府里的人对她的性格有了些许的了解。 云熹微的院子叫蔷薇院,是她小时候就备下的院子,这么些年来也一直打理修缮着,除了人气少了些,其他的方方面面都是顶顶好的。 云国公夫人要是太想女儿了,就会到蔷薇院住上几天。 因为云熹微不在,蔷薇院只有四个二等丫鬟在打理,而云国公夫人身边的桂嬷嬷紧赶慢赶到带着四个漂亮的丫鬟来到蔷薇院。 云国公夫人一直拉着云熹微的手不放,深怕她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跑了,此刻看到桂嬷嬷带着人过来,也想起了正事:“熹儿,你的院子还是冷清了些,这几个人你挑几个?” 像云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家里的姑娘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有规格的,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末等丫鬟四个,还有一个教养嬷嬷。 云熹微只点了两个漂亮的小姐姐,还让绮梦姑娘跟着进了蔷薇院,至于春娘这个穿着男纸人的女鬼,自然只能被留在外院,她眼巴巴地看着云熹微走远。 “那你休息一下,娘晚些再来看你。”云国公夫人虽然很不想离开,但女儿刚回到家,需要点时间消化,这才给孩子腾出点时间来,要不然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她粘在一起。 “见过大小姐。” 两位丫鬟和绮梦一起见礼。 绮梦自云熹微回到客栈那一刻起,就没敢在云国公夫人面前往云熹微身边凑,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云公子”居然是云国公府的大小姐,只是这云国公府的小姐和公子,彼此之间居然不熟悉。 但云熹微回了云国公府,她跟在马车上旁也跟着回来了,进府的时候,知道她的姑娘的人,倒也没有人拦她。 “我这边不讲究这些虚礼。”云熹微趁机给院里的人立立规矩:“只一条,少说多做,做好份内的事就行。” 云熹微真的不喜欢多话的人,她请的员工要是话太密,那不好意思,她们估计是八字不合,不是你克我,就是我克你。 “是!” 云熹微又简单说了几句,桂嬷嬷让云熹微给丫鬟们赐名,说是让云熹微挑几个她喜欢用的名字。 云熹微觉得没有必要,让她们自我介绍一下,听到她们的名字并没有触碰到忌讳,倒是让他们沿用原名。 要不然,这十个人的名字,她就算用现有的古诗给起名,也得好一会! 但“绮梦”这个带着花楼特色的名字是真的不太适合再用,云熹微便让绮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出去的了,该干嘛干嘛,包括桂嬷嬷。 “姑娘——” 绮梦提着裙摆屈膝跪下,从怀里把卖身契拿了出来,呈给云熹微。 是云释给她赎的身,但她的卖身契是在自己的手里——毕竟也是出了半数赎身银的人,云释也没扣她的卖身契,但她考虑良久,还是决定跟着云熹微去卖棺材,这是一个全新的职业,说不定可以给她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一些不一样的体验。 “卖身契?”云熹微打开那张纸一看,挑了挑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知道自由有多可贵,把到手的卖身契又重新交了出来,云熹微都有点讶异了。 “是大公子帮奴家赎了身,但奴家想跟着姑娘。”绮梦轻轻拜下。 其实她们这些身在花楼的人,要赎身,很难,除非是砸钱或者是有勋贵相助,要不然自己就算有再多的钱财也离不了花楼,更何况她所在的还是心口不一的春夜楼! 所以绮梦很感激。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不缺丫鬟,你要想跟着我只能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到我的棺材铺子里去。” “奴家听姑娘的!”绮梦自然没有意见,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但要是云熹微要留她在身边,她也愿意,如此一来,正好。 “居然要给我做事,奴家不奴家的就不要再说了。”云熹微将她拉起来:“以后你就要绮罗可好?” “谢姑娘赐名!” “绮梦”这个名字她也不想再用,但自己的原名她记不清楚了,“绮罗”这个名字正好,算是她跟过去的一个告别。 “那你下去收拾,我过些时候,带你去棺材铺子那边——对了,那边还有个小姑娘,叫叶灵,你俩可以做个伴。” “是!”绮罗喜出望外,她还在做心里建设呢,毕竟一个人住棺材铺子是要有点胆量的,现在好了,有伴! 第68章 “姐姐,你家里,是不是不对劲?” 带屋子里只有云熹微的时候,陆子砚从玉佩里飘了出来,他稚嫩的脸上皱着小眉头,的眼神落在窗户上,仿佛,想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自他进府,就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不像是阴煞之气,更不是浩然正气,反而像是正邪交替,正气被污染了的气息。 可云国公府世袭罔替,是大夏朝最顶级的勋贵世家,长年戍边,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有祖宗功德庇佑,云家子孙身上自带正气和煞气,普通的邪祟根本近不得身,传家的宅子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以啊小飘,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说明你的修行已经摸着门槛了。”云熹微扭头惊喜地看着陆子砚,后者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姐姐,你又取笑我。” 云熹微和陆子砚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笑容才慢慢敛了起来:“像云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子嗣却日渐凋零,说没有人从中作梗,我是不相信的。” “那姐姐要去告诉云祖父和云祖母吗?”将紧要之事跟家中的长辈说,已经刻在了陆子砚这些古代人的dna里。 “云家又不是普通的人家,这些异样难不成他们从未发觉?”云熹微摇摇头,并没有一回家就要表现自己的心思:“你别忘了,我是在哪里修行的,云家可不是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说不定人家已经知道了,但固定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呢!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更何况云家屹立不倒,与大夏朝同辉,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终将会被主君猜忌? ——难不成云家人就这么单纯,就这么愚忠?对主君一点防备都没有?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奉行到底? 不可能! 就算云老公爷和云国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他也要为整个云氏着想啊! 云国公府是嫡支,但云氏有很多旁支,这是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云氏族人有不少人入朝为官,手握要权。 要是云国公府被主君清算,那一个抄家灭族绝对跑不了,不管是夷三族还是诛九族,都将是血流成河。 她可不信,云老国公和她那便宜爹会任由云家落到如此田地。 ——有钱有权的人,有几个是真傻的?! 云熹微觉得还是不可轻举妄动。 她还是乖乖地享受一下这古代的勋贵千金的待遇! 然而很快,她发现自己真的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原来这种世家小姐洗澡,是有四个人伺候的…… 云熹微在道观住着很不方便,至少没有条件让她天天洗澡。 毕竟古人洗头洗澡挺麻烦的,光是那头及腰的长发,想要洗干净、绞干,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云熹微爱美啊,这头青丝,是多少秃头小宝贝羡慕不来的! 云熹微也觉得这是她的梦中情发! 所以她从来没有动过剪它的心思,流浪半年多她都没有动过,有条件她就立马洗头。 所以她至少有一个礼拜没有洗头洗澡,还在如今天气不热,她又不是油头,要不然,这次归家大礼,她不知道得有多埋汰呢! 可是她也没有想过,会有丫鬟要扒光了帮她洗澡。 是的,帮! 她做多以为,有丫鬟帮她放洗澡水,等她洗完头洗完澡之后帮她擦头发,仅此而已! 但两个一等丫鬟,静柏和雅青,两个二等丫鬟,香蕊和梅香,上来就解云熹微的腰带,嘴里说着:“奴婢伺候姑娘沐浴!” 云国公府上下都知道这个大小姐的含金量,这几个丫鬟都想在云熹微的面前表现自己! 可是—— 洗澡…… 这事该如何表现呢? 比人搓澡大力? 可她是南方人! 可难为死她这个南方人了! 云熹微死死抓住自己的裤腰带,讲真,她真的不习惯其他人帮她洗澡。 遭到了拒绝,雅青等人都有点害怕,手足无措地看着云熹微,生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自家姑娘生气了。 姑娘回家第一天,就惹恼了姑娘,别说小姐罚不罚他们,就是老夫人和夫人都饶不了她! 被主子咽气的丫鬟,往往只有一个下场。 “没事,你们下去,不是你们的错,我只是沐浴不习惯人伺候而已,去,等我洗完喊你们。” “是!”四个小丫鬟,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但面上的忐忑还没有下去,但又不敢公然和领导说“不”。 洗澡桶是个大木桶,云熹微坐下去水一下就漫到了胸口,桶面上飘着一些花瓣,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洗澡用的胰子,有点淡淡的花香,可以洗头也可以洗澡。 洗完头,等头发半干,还要上护发头油,一套流程下来,晚饭时间到了。 按照现代的时候来算,晚饭时间是五点半左右,怪不得要下午三点就要烧水沐浴了,原来大小姐们正经洗一次澡这么久啊! 晚饭时间还是没有见到二叔云项,但见到了堂弟云庭,他是个跳脱的半大俊俏少年郎,看到云熹微便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嘴巴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姐姐——” 眼神却带着打量。 云熹微也看向他,准确来说是看着他身上淡淡的妖气,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吃完饭才喊住了他:“云庭,你们平时都玩些什么呀?” 云释和云澈也听到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出声,而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云庭不明所以,有些小皱眉,不懂这大姐姐为什么问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蹴鞠,打马球,春游——大姐姐是想出去玩?” 然后他看向云释,眼神赤裸裸——咱们要带大姐姐这样的小娘子去玩?!不要啊,他们尿不到一块! 云释并没有搭理他,而是问云熹微:“熹儿想去哪里玩,大哥带你去!” 风水轮流转,云熹微也没有搭理他,继续对云庭说:“是呢,太久没有回京城,都不知道如何京城时兴什么,玩些什么,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吗——你是今天去的春游?” 云庭一听,心里那一些些不解顿时烟消云散了,他每次调皮犯错都会被祖母念叨大姐姐有多可怜,有多不易,小小年纪离家十万八千里,吃不好穿不好还玩不好,不像他,好吃好喝还闯祸,然后打他一顿。 他一开始挺不喜欢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姐姐的,但听多了也确实觉得她可怜,如今听她这样说,心里不免有些心疼,京城里的小娘子屁事不干,最爱攀比,最爱捧高踩低了。 大姐姐不在京城十年,突然回到京城这个圈子,那些高门贵女当面不敢说什么,但背后肯定会被议论的。 大姐姐还是心里脆弱一点,知道了怎么承受得住哦! “春游是四五天前去的,并不是今天,大姐姐想去——大哥,咱们明天带大姐姐去可好?离得不远,就在牛午山,坐马车半个时辰就到了!” “行啊!”云释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和谁去的?” 云庭眨眨眼:“我们先生带我们去的,一同去的自然是班上的同窗啊!” 云熹微摩挲了一下指尖:“有几人?他们这两天有去上学吗?” “啊?大姐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班的同窗这几天陆陆续续请假的——大哥,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惨,今天他们都请假了,李夫子对着我一个人讲课,我是瞌睡都不敢打!” “好好好,你可怜!” 云释极其不走心地敷衍了两句,和云澈对视了一眼,很显然,他们已经听出来不对劲了。 “你们出游有没有遇到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或者说是离奇的事情?” “大姐姐,你神了!祖母说你修道,是有大造化的,我一开始是不信的,现在有点信了,你是不是给我算命了?不然怎么知道我们在山上遇到了离奇的事情!我跟你说啊,我一个同窗不小心滚下了山,阴差阳错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个山洞,那个山洞里有一颗人头大的夜明珠,惊奇的是,它居然是悬在半空中的!” “你摸了?” “那倒没有。”云庭小脖子一梗:“小爷也是见过很多好东西的人,怎么会那么眼皮子浅,不过就是一颗夜明珠,无非就是大了点,亮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可能值得小爷见鬼似的冲上去摸!” 其实他很想上去摸的,脑子里也一直有一个声音让他去抢夜明珠,但他矮啊,没抢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同窗们,等他挤进去的时候,夫子已经把夜明珠收了起来。 哦对,也不知道张夫子是怎么了,春游回来第二天就请了病假,到现在也不见好。 “那你真棒棒。”云熹微也不走心地夸了一句,然后邪恶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你回去做功课!” 云庭小肩膀一夸,功课什么的,最讨厌了! 但他又不敢不做功课,班上就他一个人了,他不交作业,连个打掩护的人都没有! 太命苦了,呜呜! “熹儿,怎么了?” 丧气的云庭刚走,云澈便问云熹微。 云庭去春游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发现山洞的事情他也知道,但云庭同窗们陆续请假的事他不知道,这两件事,有关联?! 云释两眼放光:“熹儿,小庭那些同窗是不是撞鬼了,所以才会陆续请假?!” 云澈有不同的见解:“问题不是出现在夜明珠?” “对哦,夜明珠,他是摸了夜明珠才出问题的吗?” 云熹微摇摇头:“暂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云庭身上有妖气。” “妖!”云释捂住嘴巴,满脸兴奋:“带我去,带我去抓妖!” 相继见鬼之后,他又要见妖了!是不是画本子里的那种会说话,会化成人形妖怪哟! 第69章 云熹微看着兴奋得不成样子的便宜大哥,有些失笑:“你怎么对妖啊鬼啊这么好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好奇!” 云熹微身体往后微微一仰,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他刚刚说了什么?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听君一席话如听君一席话呀! 云澈都觉得他这大哥有些缺心眼子,在妹妹面前都没有一点大哥的样子!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把要发癫的云释拉到一旁,自家和云熹微站在一起:“庭儿这事要怎么解决?他身上的妖气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吗?” “二弟!”云释翻白眼:“你脑子呢?读书读傻了?熹儿是庭儿的姐姐!要是有影响她还能这么淡然?” 云释:“” 云熹微:“” 这么单蠢的人,云熹微只在大学的时候见过。 她这便宜大哥对她真的是有好厚的滤镜啊! 好像她这个妹妹天生就该是个好人似的。 可是,她回到这所谓的家里,还不到一天啊!她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堂弟有什么感情啊喂?! 你是怎么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一眼就看穿了她深埋在阑尾里的美好品质? “庭儿身上的妖气很淡,并无大碍,我待会儿画张府,你拿过去给他。”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送过去,自然是怕麻烦啊,要逼逼叨叨地解释一番,简直麻烦死了,还不如交给别人去做。 “好!”云澈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和云释一样,对云熹微的“道行”有着迷之自信,毕竟修行十年呢!能没有本事吗? “庭儿没事,可他那些病了的同学有没有事,我可就不知道了。”云熹微挠了挠下巴,掩嘴打了个哈欠:“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所谓的夜明珠其实是一颗妖丹——那么大的妖丹,那妖怪的至少有好几百年的道行了。” “你知道是什么妖吗?”云澈沉吟了一下问道。 云熹微摇摇头:“我只是能察觉到他身上有妖气,至于是什么妖,要到那山洞一探究竟才行。” ——“你要去那山洞?” ——“带我!带我!” 云澈和云释异口同声,一个是担心,一个是兴奋。 云澈是担心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全貌的情况下直接去山洞,太危险了,家里自小就教导他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听进去了。 但他也希望云熹微也能听进去,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你有把握能对付得了那个妖怪吗?”云澈不放心地问。 云释也反应过来了:“要是没有把握,咱们到钦天监要点人,他们不是一直嚷嚷着要除魔卫道吗,表现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钦天监 云熹微想到了钦天监的监正,其实她没有见过这个人,但黄道长口中的钦天监监正绝对不是一个好人,要是向官方部门借人的话,未免太轰动太扎眼了,不符合云熹微低调行事的风格。 突然,灵光一闪,云熹微想到了一个人,她看向云澈:“咱们云国公府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你们应该认识皇子?” 云澈和云释对视一眼:“认识的,熹儿也认识某位皇子?” “认识一位,不知道他是几皇子,我只知道他叫戚珩!” “九殿下?!”云澈讶异极了,但并没有问云熹微是怎么认识戚珩的,而是告知她云国公府的情况:“我三岁便被陛下指为是九殿下的伴读,不管我们云家如何想,云国公府在外人眼里已经站队九殿下。” 谁知云熹微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站错。” 气运之子,注定就是新君。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是过程艰难与否的问题。 要是有困难,天道会安排各种各样的人来位戚珩排除万难,例如她,例如黄道长。 将她的魂魄抽离,投胎到异世,再安排合适的时机穿越时空回来,天道作如此多的部署,可不是为了让计划失败的,不管老皇帝和钦天监监正如何负隅顽抗,都逃不过这失败的命运。 只是这其中的艰难险阻,风云诡谲,都要云熹微一个人抗下就是了! “你说什么?” 云熹微说话的声音有点低,云澈没有听清楚,云熹微摇摇头:“没什么,我是说你和戚珩相熟再好不过了,要是我一个去探那山洞的深浅,我还真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但加上戚珩,那可就是十拿九稳了!” 云熹微薅的戚珩那一点点紫气,早在三清观就用得差不多了,对付百年大妖确实有点困难——不对! 云熹微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穷光蛋了,她现在有大几万两,还有云国公府这个庞然大物,玉石要多少有多少,也就是说她的灵气是绝对充足的! 嘿嘿,不在怕! 就在云熹微暗戳戳高兴的时候,云澈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据他所知,九殿下运道是好得不行,但他貌似好像大概可能也许不会捉妖?怎么有他在就十拿九稳了呢?他有什么定海神针的作用吗? 但他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只挣扎了一句:“叫九殿下,别戚珩戚珩的,让有心人听见,该弹劾咱们云家对皇子不敬了。” 不想理解古代皇权至上制度的云熹微:“哦。” 应得极其敷衍。 云释挠了挠头:“这事跟九殿下说,他能帮忙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能帮得上忙吗?! “我去找他谈。”云熹微37c的嘴里说出让人心里一凉的话:“他有自己的府邸?我明日亲自上门拜访,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就算他拒绝了,云熹微也有办法让他答应——就是这么自信! “熹儿,咱们小娘子名声有点重要,亲自上门找九殿下,这事——不妥” 云澈有些为难地说道。 “九皇子还没分府,如今还在皇宫里住着,但他宫外有一座别院,他要是出宫都会住在那里,只是前天晚上他被圣上找了回去,也不知道下次出宫事什么时候,不过我可以帮你往宫里递消息!——你真有意思啊云小二!” 云释跟云熹微说完秒变脸,他就看不惯他二弟这畏畏缩缩的模样,找朋友玩一下怎么了嘛! 嘴长在别人脸上,你还能控制别人说什么呀! 就算你做到了极致,还是会有人说三道四! 他是这种碎嘴子的最大受害者。 外界一直在笑话他这个嫡长子是个废物,占着嫡长子的名头,却被次弟躲了权,连个世子之位都没有捞着。 他们哪里了解云国公府的内情,只是跟着人云亦云,他要是什么事都往心里搁,早就活不长了。 所以他最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云熹微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联系戚珩,让云澈给她多备一点玉,她先去探探虚实再说。 回到蔷薇园,让雅青给她调了点朱砂墨。 云熹微并不打算对身边的丫鬟隐瞒自己的技能,自己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她向来自私。 雅青自然是听令行事,她看着自家姑娘拿出一沓黄纸,沾上她磨好的朱砂墨就开始笔走龙蛇,好一张鬼画符,看不懂! “给你一张?”云熹微见雅青眼巴巴地看着她,随手抽出一张平安符递给她:“你最近和小人犯冲,不要跟别人吵架,遇事先忍他一忍。 “谢姑娘赏!”雅青忙接过来,至于犯小人,她心里有点毛毛的,但有又不敢问。 在云国公府过的第一个夜晚事平静又安心的,云熹微躺下就睡着了,但奇怪的事,居然做了一夜的梦,在梦里抓了一夜的鬼! 云国公夫人事高兴地睡不着,给云国公写了不知道多少封家书,让桂嬷嬷明日一早就送过去给云国公,好让他安心,安排好一切,躺下了,还是睡不着,又跑到小道观里跪着念了好久的经文,这才疲惫地睡去。 云庭每日清晨被小厮喊起来都是一身的怨气,洗漱完吃完早膳直到上了马车他才清醒不少,但到了书院,还没走到班级呢,就听到一个消息,他一下子就吓醒了。 “云庭,李夫子死了!” 隔壁班的一个小胖墩拉过云庭到一旁的小树丛,神秘兮兮。 “死了?”云庭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会?不是说只是有点精神不济吗?” 只听说过风寒会要人命,没听说过精神不济也会死人的! “真的!”小胖墩小小声:“听说昨天就没了,而且啊,死相可怖,人都瘦成干尸了,就好像满身血肉被吸干了一样!” 小胖墩的消息最是灵通,云庭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教了他一年的先生,虽然平时是有点严厉,但作为学生,得去吊唁。 “干什么?” 两人正在出神,身后传来了张夫子的声音:“议论师长,这就是你们读的圣贤书?” 两人吓一跳,忙行李:“张夫子!” “云庭,回自己的班级,晨读!” “是!夫子!” 云庭苦哈哈地往班级走,看到空荡荡的班级,感觉天都塌了!!! 第70章 下一秒,张夫子还跟在他的身后进来了,天——完全塌了。 他苦哈哈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脑海里全是同窗们的音容笑貌,这晨读是一个字都读不下去。 他放下书,问张夫子:“先生,张盛和万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啊!” 他就是不想一对一上课,才坚决要求到学堂上学的! “他们的家人今早刚遣人过来告假,说是病情加重,还需告假一段时日,何时病愈何时回来——你放心,就算只剩你一个人,老夫和你们王夫子陈夫子赵夫子都会不懈怠的,你的课业照常,等你同窗回来,就由你负责给他们补课。” 云庭毕竟是云国公府的公子,张夫子可不敢在他的面前过分拿乔,只是板着脸尽量维持自己身为师长的威严罢了。 “我给他们补课?!”云庭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们老云家到他这一代,读书的脑子全长他二哥的脑袋里了,他和他大哥只分得一点边角料,可悲的是,就这点边角料,他大哥比他分得多一半!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云庭,是老云家在读书一途上最没有天赋的一个孙子! 要不是他祖父吓着,他祖母哄着,他父亲气着,他母亲打着,他真的想做个睁眼瞎算了! 天知道,他当年为了练成他母亲心目中最完美的握笔姿势,那手,都被敲肿了! 不过谢天谢地,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失望又失望,他娘已经说服了她自己,对他已经没有那么严厉了,要不然,他的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所以,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来上学完全就是为了混日子的,当小先生? 你莫不是发梦? 云庭当即捂住了额头:“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痛!” 张先生吓一跳,忙走下讲台奔向他:“云庭!” 他有点害怕。 全班病得就剩这一个独苗苗了,他当即搀着云庭去找学院里的大夫。 云庭当然不愿意啦! 被大夫一摸脉,他不就露馅了! 刚想拒绝,他的头居然真的痛了起来,剧痛! 就好像有人拿八百斤的锤子在抡他的脑袋,痛到他根本说不出话,两只脚也没有力气再抬起来。 张夫子走着走着,发现腋窝下的人越来越重,低头一看,他已经冷汗津津,眼睛紧闭! 啊啊啊—— 张夫子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形象,那尖锐的爆鸣声差点就爆出了喉咙! “云庭!云庭!你醒醒!” 回应他的是云庭那剧烈颤抖的眼皮和颤抖不已的身子,还有,那要嘎不嘎的苍白脸色! 年过半百的张夫子,扛起云庭就开始飞奔,遇到书院里的杂役赶紧让他到云国公府和山长那里报信! 云庭可绝对不能在鹤鸣书院出事! 鹤鸣书院的人到的时候,云熹微正在陪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吃早膳,两人亲自给她布菜,生怕她不好意思似的,那碗里的菜堆得跟圆锥似的,云熹微吃完一个尖尖,就会有另外一个更高的尖尖等着她。 夭寿咯,她只有一个肚子啊老天爷! 但她一不想吃,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就用一副“你吃这么少,要饿瘦了”的心疼表情看着她! 云熹微:“” 讲真,她都看到二婶那想要扶额的无奈表情了。 ——得不到的都是朱砂痣,得到了的都是蚊子血。 云熹微曾几何时也很想有个家,有疼她爱她的家人,可这才多久啊,她好怀念自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啊! 鹤鸣书院杂役的到来,算是将云熹微解救了出来,但听到是云庭出事了,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毕竟,她昨晚才给他画了符,她的符她知道,危急时刻能保云庭一命,就算保不了,符纸要是被使用过,她肯定能知道! 要是来人没有说谎的话,那——云庭并没有把她给的符纸带在身上! 云熹微起手掐算,眉头一皱。 啧,云庭这死孩子! 还有,云澈是怎么做事的! 但她最担忧的还是,云庭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生死大劫! “母亲,我带府医到书院去!” 崔氏听到儿子出事,世家贵女的波澜不惊再也维持不住,心里不是没有懊恼,庭儿的同窗都生病请假,他也想请假不上学,是她不愿。 儿子没有状元之才,她已经很痛心了,要是还不努力,连个小进士都考不上,那她在崔家姐姐妹妹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所以在察觉到他想要偷懒的心思,还严厉训斥了他一盏茶的功夫。 崔氏现在后悔得呀,她可就这一个孩儿呢!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不活了! “你慢着些!”云老夫人也担心:“去瞧瞧是怎么个事儿,有什么消息要赶紧让人传回来!” “是!”崔氏应了就要出门,云熹微喊住了她:“二婶,等等!” 然后看向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祖母,娘,借你们的抹额和玉手镯一用!” 云老夫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摘下来她的抹额递给云熹微,抹额的中间镶嵌着一颗成人拇指大小的灵力充沛的祖母绿翡翠,云国公夫人的云手镯也是同等品质的。 世家底蕴就是不一样,云熹微买了那么多玉,埋了那么多玉,找风水宝地养个几年,都到不了这个品质! 崔氏没空去想云熹微要跟着去的原因,但她磨磨蹭蹭她就有点不乐意了! 她压抑着火气:“熹儿!” “来了!”云熹微接过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递过来的玉,就跟着崔氏出了门。 云国公夫人让桂嬷嬷带着两个丫鬟也跟着过去。 云老夫人脸露愁容:“也不知道庭儿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呢?!熹儿她” “熹儿毕竟是修行之人,医术也是有涉猎的。”云国公夫人爱屋及乌,对道家修行一事,她这些年一直在学习在琢磨:“她想去就由她去,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云老夫人点点头,又开始愁起了另外一件事:“你说,莫不是庭儿的同窗染上的都是疫病?我家庭儿是因为身体壮得跟牛犊子似的才发病晚些?” 要不然很难解释一个班,上到夫子,下到学子,全都病倒一事啊! “娘,你就安心等着,到时候有什么消息,弟妹会让人回来报信的!” 云国公夫人虽然说得轻松,但心里也是有点担忧的,庭儿这孩子虽然调皮,但嘴甜呢,很是招人喜欢。 马车里,崔氏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着,显然她也是想到云庭学院班里的事情,早知道,庭儿想请假就让他请了! 她正沉浸在自己担忧思绪里,突然听到云熹微喊她:“二婶,你的玉簪借我用一下吗?” 崔氏直接皱了眉,她循规蹈矩惯了,自然是喜欢端庄典雅有文气的小娘子,像自家这个刚刚回来的大侄女的性子,是不讨她喜欢的,但,毕竟是刚刚回到家里来,还在和家人磨合的时间里,她就算有点恼,但也还是由着她,伸手拔下了自家的玉簪放到了云熹微的手里。 只是这个“放”的动作,就能让人感觉到几分火气。 云熹微心里叹了一口气,今天她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多是珍珠一类的小首饰。 可刚刚的卦象不好,她装备要是不够,她怕打不过呀! 于是在崔氏震惊的眼神中,云熹微将玉簪插在了自家的头上,把手镯戴在了自家的腕间,要不是抹额的尺寸实在是不合适,她甚至都想往自己额头上戴了! 崔氏:“” 她看不懂这个侄女,真的。 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要是喜欢这些玉石首饰,可以跟婆母和大嫂直接开口,她们自会帮她准备好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娘子用的首饰送到她的院子,何必讨要长辈这些老气横秋的? “二婶,到了,下车了。” 云熹微见崔氏睁大眼睛瞪着她出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亲娘诶,你儿子还等着她救命咧! 崔氏这才回神,立刻下了马车——还是儿子重要。 大侄女贪财还是眼皮子浅都是小事! 两人来到学院的小医馆里,里面围着不少人,秦大夫正在给云庭扎针,但他抖得跟筛子似的,他这银针是久久都扎不下去一根,他急得,让七八人把云庭摁住了,这才把针给扎上,只是七八个人撒开手之后,云庭又开始抖了起来,连牙关的声音都听到了。 云国公府的府医见状忙上前跟秦大夫交流云庭的病情,上手一把脉,眼睛都瞪圆了,这脉象乱得,他生平仅见啊! 就好像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一般! 这时,一个药童端了药过来,秦大夫和吴府医说了一下药方,说要想办法将药灌下去。 药房是对症的,能平复经脉,但三公子现在这个状态,强行灌药,万一发生呛咳怎么办! 这后果谁能承担。 看着两位大夫争执不下,崔氏急坏了,这时开了天眼,看过云庭和屋里情况的云熹微打断了两人的学术探讨:“麻烦两位出去一下,这里交给我了!” 第71章 秦大夫和吴府医争论的声音一顿,齐齐看向出声的云熹微,然后有彼此对视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一直压抑着怕自己情绪太激动给大夫添乱而导致耽误她儿的病情的崔氏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云熹微拉开:“熹儿,莫要打扰大夫给你弟弟医治!” 言语虽然不算严厉,但脸色是真真正正地沉了下来。 “弟弟”二字,咬得特别重,仿佛要唤醒云熹微的良知,让她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这二夫人真的是,三公子快要不行了,她还在这里碍事!” 春娘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男身的纸人在内宅行走不方便,春娘不愿离云熹微太远,之后脱下回到了云熹微的玉佩里。 云熹微倒是没有太在意,因为她已经习惯了,每次遇到新客人,流程都一样,从质疑到信任到敬畏。 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做熟人生意的原因了,至少不好逼逼叨叨,这样办起事来也顺利很多。 云熹微却反握住崔氏的手,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二婶,莫不是忘了我这十年来是去做什么的!” 她又示意她看向云庭:“你好好看看庭儿,如今是什么样子,普通的汤药救不了他,你确定要拿庭儿的性命来冒险吗?” 崔氏一愣,猛地转头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庭儿!” 原本抖得厉害的云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一动不动了,不仅如此,原本涨红的脸色变得惨败,婴儿肥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眼皮底下变得乌青,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吴府医和秦大夫狠狠吓了一跳,一人一手探脉,好家伙,脉都要摸不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崔氏顿时扑了过去,但丝毫不敢触碰云庭,手足无措之际想起了云熹微的话,对,熹儿她在蜀地修行十年,多多少少回点本事的! ——云庭如今的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熹儿,二婶向你道歉,二婶刚刚就是太着急了,你快救救你弟弟,他可不能有事啊!” 说着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现在知道着急了,我家姑娘的话你都不听!”春娘轻哼一声,但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姑娘不直接出手,惊艳死这群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呢? ——因为云熹微是人,是人就会想装逼。 而且她这算是到京城之后,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第一次露脸,事关着她以后的生意呢,在确保云庭性命无忧的情况下,他惨点,才能显得她厉害嘛! 弟弟,对不住了! 姐姐要赚钱恰饭呢! “二婶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庭儿出事的!”云熹微气定神闲地说道。 然后崔氏就看到云熹微掏出了她给她的那只玉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凌空挥舞着。 出门太急,符纸没带,只能现挂了。 云熹微拿着一根玉簪在半空中写写画画,但没人敢说她是在胡闹。 她画符的法诀虽然很繁复,指尖泛着的淡淡金光常人虽然看不见,但随着她的动作,她的正前方正逐渐汇聚成一个别人看不懂的符文,泛着刺眼的金光! 崔氏攥紧了手帕,她还以为这大侄女只懂点皮毛而已,毕竟她以前魂魄不全,如何能学道法! 要不是云熹微动作快,她都要让嬷嬷去钦天监请正宗道长去了! 谁知道! 她竟如此厉害! ——她虽然看不懂,但她露的这一手看着就是很厉害! 那庭儿,是不是就没事了?! 崔氏紧张地看着云熹微的每一个动作。 云熹微这会子倒也不说要叫人出去,毕竟她刚刚跟秦大夫和吴府医说要让他们出去,其实也不是真的让人出去,毕竟全都出去了,谁来欣赏她的雄风?只是故意孤傲一下,变相吸引一下注意力罢了,这不,效果挺好! 符文已成! 只见云熹微手一挥,随着她的一声轻喝:“镇!” 符文瞬间没入了云庭的体内,云庭“嗬——”地一声长长舒了一口气,就仿佛窒息了很久马上就要死掉的人突然恢复了人呼吸一般! 崔氏面色一喜,但谨慎地没有动作,而是问云熹微:“庭儿,算是没事了?” “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云熹微说道:“要想他安然无恙,必须要把源头解决掉。” 说着话音一转:“他们班上的所有同窗的地址有谁知道?上次他们去春游的地方在哪?” “他们去了牛午山,至于其他学生的住址,老夫摘录一个给你——难不成云庭晕倒和班上学生晕倒一事和牛午山有关?” 要不说读书明智呢!听到云熹微的文化,张夫子自然而然地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惨白! 不会真的有邪祟作乱! 张夫子仅仅咬住牙关,他怕自己喊出声,但又不得不说话:“云庭是最晚发病的,都变成这副模样了,其他的学生——我马上把他们的地址抄一份给你!” 张夫子越说越后怕,忙跑着走了! 他都不敢想那些最先请假的学生如今如何了,而且,李夫子死了! 带孩子们去春游的可正是李夫子! 后怕一阵一阵——原本是他带的,但他那天家里有点事,就告了假 来不及为李夫子悲伤,就有了一种捡回一条命的庆幸感! “但祸源要如何解决?” 听到自家儿子的性命仍有危险,崔氏哪里还坐得住。 “得去一趟牛午山才行!”云熹微拉过崔氏,小小声:“庭儿是被妖物吸了大量精气才会这样,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身上有我画的符,三天内能保他的性命,你现在就可以带云庭回家,我现在要去他同窗的家里看看。” “庭儿的同窗” “我听庭儿说过,他们到过一个诡异的山洞,等回来,他的同窗就一个个病了,不出意外是他们身上沾染的妖气作祟,但要是同一时间,庭儿的同窗和庭儿刚刚的症状一样的话,那可能他们身上被下了咒术,无论如何我都得去看看,只一条——” 云熹微顿了一下,崔氏忙追问:“如何?” “劳烦二婶帮我准备多多的玉器,最好像您的玉簪这样的品质的!” 云熹微拿着玉簪在崔氏面前晃了晃,崔氏想起在马车上云熹微问她要玉簪的情形,她还不高兴在心里编排了一下她,但刚刚看到她拿玉簪画符,救了庭儿,她的脸色就有点发烫。 她是真的不知道,玉簪居然还能这样用! 于是忙不迭地应了下来,还叮嘱着云熹微:“万事小心!” 云熹微点点头,崔氏就带着云庭回了云国公府,但也给云熹微留下了不少人,原本要把自己的奶嬷嬷留下的帮衬的,但看到桂嬷嬷在便作罢了。 崔氏带着人走后,李夫子拿着两张笔墨未干的纸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这是我班上学生的地址,姑娘你是亲自去,还是我安排人结他们过来?” “你安排人接他们过来!” 云熹微暗暗赞叹,这夫子考虑还是很周全的。 “好!”李夫子应着,一边把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书童,一边把另一张递给云熹微,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周到! 恰在这时,鹤鸣书院的山长,云熹微的二大爷赶了过来,李夫子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云山长看了一眼云熹微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桂嬷嬷,确认了这真的是大房刚寻回来的侄孙女,他冲她示意点点头,桂嬷嬷在云熹微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云熹微礼貌笑着上前见礼。 “好孩子!”云山长笑道:“你先歇息一番,老夫让人将那些个孩子接过来。” 云熹微点点头。 有了云山长的话,李夫子可不怕请不来人,不消半个时辰,陆陆续续的学生就被抬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他们的家人。 鹤鸣书院并不是贵族书院,在这里上学绝大多数是靠文采呢——云庭是个例外,毕竟书院就是他家开的。 这里的学生的家境有达官贵人,也有平民百姓,对于被学院派人抬自家孩子回来,家长们神情各异,有伤心的,有愤怒的,但见到云山长在,伤心的还在继续伤心,但愤怒的已经不敢愤怒了,甚至还在害怕自己的愤怒是不是被云山长看见了。 云山长看着一排排躺在床上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的学生,神色凝重。 云熹微也抿紧了嘴唇。 不出所料,这十一个,全是云庭的翻版,脸色一样惨败,脸颊一样凹陷,眼底一样乌青,就连身形,也瘦得差不离了。 跟着过来的家长们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要不是靠着衣衫,他们都要分辨不出谁才是自家孩子了! 他们都知道自家孩子的好些同窗病了,但可不知道,病得这般雷同啊! 秦大夫和吴府医转得跟陀螺似的,摸摸这个脉,摸摸哪个脉——是他们孤陋寡闻了,从来不知道,有哪个病症,能病得如此相似的! (本章完) 第72章 “云山长,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江诚的父亲江翰林急得不行:“孩子们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是不是撞邪了?!! 他从来没有往这一方面想,但眼前的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这样想! 读了这么多年书,他第一次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不说,总会有人说,一位衣着体面的夫人,满脸愁容,要不是极力控制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喉咙发胀,声音也嗡嗡的:“会不会,是中邪了?” 此言,说出了绝大多数在场人的心声,可不就是中邪了吗! “要不要去钦天监递帖子?”有人提议! “拿小官的拜帖去!”江翰林当即出声。 在云山长面前,他可不敢自称一声本官,而且在场的也不乏官场同僚。 因为担心孩子,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见这学院小医馆,都快变成菜市场了,云山长不由得看向云熹微,只见云熹微在哪十几具——哦不,是十几个孩子身边转来转去,时而皱眉,时而展眉,大拇指还在食指中指无名指还有小拇指之间掐来算去。 “嬷嬷,他们的精气神流失得太快了,你帮我去买一点黄符纸和朱砂,一定要上好的朱砂!” 夭寿咯,如此青春年少的小郎君遭受这等被夺寿元,夺精气的无妄之灾! 这下咒之人也是够恶毒的! 云熹微清灵灵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了,众人这才注意到小医馆里居然还有一位貌美的小娘子,但没有人敢呵斥出声,因为云山长在这里,他们怎敢越俎代庖? “朱砂?”云山长摸着胡须沉吟了一下:“我那倒是有一盒上好的朱砂——唐平,你去取来。” 随从唐平应声快步走了出去,云山庄见自己说话了桂嬷嬷便不动了,他抿了抿嘴:“黄符纸我那倒是没有的!” 符纸要买啊喂! 朱砂尚可用来作画,黄符纸他能用来作甚? “是!” 桂嬷嬷忙应下也赶紧出去采买。 云熹微又拿出了她用过的那根玉簪,要她用玉簪画十几张符,那真的是要她的命了,但施个小法术让他们的精气流失一点还是能做到的,但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两刻钟,而且这小法术用多了就没有效果了。 “她在干什么?” 有人问道。 “不知,但看着好像在施法——我有幸见过钦天监的道长施法,跟她一模一样!” “说到钦天监的道长,咱们还去请吗?” “啊这——”有人迟疑道:“这小娘子莫不就是云山长请来的道长!” “这么年轻的女道长?” “你这就不懂行了?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只要入了道的都是道长!” “是这样吗?” “那当然!” “那钦天监道长,咱们不请了?”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是云山长请来的,那本事必然是了得的!”江翰林讪讪道。 用他的拜帖当然请不到钦天监监正这样的人物,就连钦天监监正的徒弟他都请不到,但云山长并不去请钦天监监正,而是把这个小道长请了过来,那这小道长必定有过人之处! 所有人在说悄悄话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小声,殊不知大声到二里外都能听得到。 在众人强大的脑补能力下,云熹微成了云山长的特邀嘉宾,一位别看年纪小但本事了得的特邀嘉宾。 听了个全场的云山长和云熹微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云熹微当然高兴啦,这跟镀了金边有什么两样,今日一事传出去后,谁人不晓得她云熹微,那“吻”上来的生意那岂不是接到手抽筋,那赚不完的功德咧! ——在三清观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云熹微也尝试和天道谈判。 她以为,什么用功德融合肉身和灵魂,不过是天道的借口,一个牵制压制她的借口。 谁知道,是真的。 她的灵魂和肉身是真的还在融合阶段。 真的是天塌了! 让想要彻底摆烂躺平的云熹微直接自闭了,差点深陷自己那抑郁的情绪中出不来! 你说,天道,怎么就能有种成这样! 一边威胁她,一边又让她帮气运之子! 是丝毫不惧她会撂挑子不干! 在钦天监的影响力下,众人对云山长请道长一事并没有难以接受。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是只有他们家长着急,学院一样也着急!听说学院里有一位夫子没了! 想到没了的夫子和自己家这躺着半死不活的孩子,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云熹微所布的小阵法布下成功之后,所有孩子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呼吸平缓了一些,至少胸口的起伏是有规律的。 一刻钟的样子,桂嬷嬷紧赶慢赶地回来了,买回来一篮子黄符纸,她进来的时候挎着小篮子,黄黄的符纸冒着小尖尖,就跟清明节上坟似的,给了众家长极大的心理冲击,要不是云山长在,他们肯定已经开骂了! 什么呀这是!多不吉利啊! 书院里什么都不多,就笔墨纸砚多,桂嬷嬷原本是想亲自伺候大小姐笔墨的,但云熹微摇摇头,她要自己来,随便拿了一方砚台,就开始和朱砂,然后取了一本书和一支笔,把书垫在下面,放上黄符纸就开始画符了。 “这小道长——也太不讲究了!”有人身体往后仰,淡淡嫌弃。 “怎么说?” “你看看她,画符都没有斋戒,甚至都没有沐浴更衣!这样画出来的符能有效果吗?三清祖师爷都不稀得保佑她!” “还有这样的说法?”问话之人俨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不是说法,是规矩,是尊重,我见过的所有道长在作法之前都是要斋戒沐浴焚香的!” 云熹微翻了一个白眼。 画符是靠自身的实力,靠个锤子祖宗保佑! 笔起笔落,一气呵成,云熹微当即把朱砂未干的符纸往离她最近的一个学生的身上一贴,他发出了一声和云庭一模一样的抽气成,整个人的脸色就多了几分红晕。 如此变化,惊艳了所有人。 江翰林大步上前,一拱手:“道长,犬子的脸色越发不好了,眼看着就要厥过去了,您的下一张符能不能给犬子?” 嗯嗯嗯?? 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道长——” 只有那已经贴了符纸的那家人,喜得跟什么似的,紧紧地护着那张符,生怕有什么闪失。 “别急别急!”云熹微无奈道:“大家都有啊!但事先说明,这符,可不是的!” “没事!”江翰林立刻应道:“我加钱!” “加你个大头鬼,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云熹微不虞地说道,脸色也变得沉沉的,好像生气了。 那人顿时不敢出声,生怕开罪了云熹微,只能着急得等着。 已经在太师椅坐下的云山长倒是看了云熹微一眼,眼神淡然,并看不出来什么深意。 其实云熹微的想法很简单——你有钱就先救你?那置之前穷得叮当响的云熹微于何地? 云熹微一张府画的不紧不慢,众人先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画符好慢啊,一刻钟才画了五张符。 眼看着其他孩子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而自家孩子吸一口气停三口,半死不活的模样看着就很揪心,但江翰林可不敢再说话,他合理怀疑小道长是生气他要用钱砸她,侮辱了她的清贵品格而把她家孩子排在最后的! 焦急地等啊等! 江翰林终于又看到了自家孩子那红扑扑的粉脸蛋,他暗暗发誓,只要他好起来了,他这一个月绝对不再揍他——哪怕他的功课做得再烂! 还在昏迷的江诚:“” 真的是谢谢你嗷! 这些孩子啊虽然看着是在好转——其实也是在好转,如果那妖物就此罢手,不再夺取他们的寿元和精气。 云熹微切断了那妖物和孩子们之间的联系,那妖物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晓了的! 而是还是再如此紧要的时刻——要是没有云熹微的横插一脚,这批孩子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些孩子死了,那妖物肯定会妖力大增,最后会出现什么的后果谁也不知道。 所以这妖物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它绝对会想办法卷土重来的,但云熹微的符纸可扛不住几次这样的冲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源头处摁死。 其实回到云家也挺好的,有云家做后盾,云熹微就不担心有灵力枯竭的时候,除非——云家破产了。 但灵力充足的时候,云熹微还是会想念戚珩的紫气,一缕紫气,胜过百缕千虑普通灵气,如何让她不眼馋。 为了不麻烦,云熹微建议这些孩子都留在鹤鸣书院,但人还没有醒来,而且这屋子虽然不小,但能躺人的地方少啊,要住下来,总不能还是像现在这里并排排躺在地上! 于是乎,从别的地方搬来了好几张床,拼凑拼凑,十几个孩子就这样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地躺着。 而这时,云熹微也收到了崔氏派人送过来的,一大箱玉器! (本章完) 第73章 云熹微指尖抚过箱中玉器,冰种翡翠流转着幽光,她眼睛都要直了! 这,才是她这天命之子——的打手该有的派头嘛! 再穷不能穷装备! 要不是人多,云熹微都要把十分手指头戴满了! 她压着忍不住上翘的嘴角,示意她二大爷借一步说话,往外走的时候,还把桂嬷嬷带上了。 “熹……熹儿?”云山长喊云熹微的时候却看向桂嬷嬷,显然是在问——是叫这个名字,我没有喊错? “回二老太爷,大小姐闺名熹微,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唤一声熹儿。”桂嬷嬷忙道。 云山长点点头,没喊错就行,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云熹微的身上,眼前的小姑娘,明眸皓齿,五官精致,就相貌上来说,妥妥的他云家人! 说实话,她刚刚露的画符那一手,真的让他吃惊不已,他第一次确认,大哥家的孙女,是真的在外修行! “二大爷——二大爷!”云熹微的小手在云山长面前使劲晃了晃,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 怎么的,她脸上有花啊,看这么出神! “嗯?啊,熹儿,何事?” 云山长也觉得自己这长辈这样打量一个小辈有点失礼了,忙笑着问道。 “现在的事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我需要您的帮助。”云熹微的小脸满是凝重。 云山长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们学院的学生现在这样是被妖物所影响,而是是个道行不浅的妖,我要到牛午山看看情况。” 云山长也不废话,他们老云家就不是磨磨蹭蹭的性子:“需要我怎么做。” “我会布置一个阵法——”云熹微让桂嬷嬷从大箱子里拿出来十二枚玉器,在这些学生待的这个屋子的四个角分别将三件玉器按嵌入地面,玉器相触时发出清越嗡鸣,竟在青砖上烙出焦黑卦象。 云熹微轻轻舒了一口气:“劳烦山——二大爷你派人守住书院四角。” 虽然没有对桂嬷嬷说什么,但眼神也看向了她,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瞬,这才咬破指尖在黄符上画出繁复血咒,叮嘱了云山长一句:“若我子时前未归,即刻焚毁符阵。” 云熹微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是在跟云山长说也是在跟桂嬷嬷说,跟云山长说是因为他是这座书院的最高领导人,跟桂嬷嬷说是因为她的她娘的奶嬷嬷,她不会让她出事。 “好!”云山长郑重地应下。 桂嬷嬷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脸上也很凝重,手都攥紧了,云熹微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真听,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云熹微用包袱背着能背上的玉,一骑绝尘,桂嬷嬷急得直跺脚:“蠢货,还不赶快跟上大小姐!” 云熹微的马跑得太快了,随从们吃了一嘴灰。 云山长自然也不是那种任由小辈去冒险的性子,当即就让人去钦天监找人去了,有云山长出面,钦天监排出去五个道人。 —— 牛午山,是一座像牛头的山峰,正值春日,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空气清新脱俗,可在云熹微的眼里这牛午山密林间蒸腾起灰紫色瘴气,刚来到山脚只觉阴风骤起,那阴煞之气打着旋儿扑向云熹微,腕间缠着的红线突然绷直,铜铃在死寂中炸响,腕间的玉牌将扑来的煞气挡了回去。 云熹微心下皱眉,一边回想着云庭的描述,一边掐算,在脑海里描绘出了一条线路。 陆子砚、春娘还有吊死鬼被放了出来,必要的可以充当打手,他们围在云熹微的前后,被鬼保护着,云熹微安全感满满。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断崖处,云熹微四处看了看,最后在距离崖边两米的位置狠狠往下一跳—— “大小姐!!!”随从们刚追上来便看到这样一幕,魂都要吓散了! 他们家大小姐跳崖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才如何跟老国公和国公爷交代啊! 想也不想,拼命往前冲,然后有一个算一个“咚咚咚——”地掉进了山洞里。 在掉下山洞着地甚至是被后掉下来的人踹在脸上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生气,甚至有种庆幸感——诶嘿,没事,还活着,他们大小姐也指定没事! 罗汉山挣扎着爬起来,走出十好几米远的云熹微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人吓人,吓死人,比鬼吓人让人害怕多了。 “你们怎么来了?”云熹微认出他们穿的是云家的衣服:“不是说不让你们来吗?” 肉体凡胎,来了有什么用,送菜吗? “属下是来保护大小姐的!” 领队云二挣扎着起来回话。 哪有让主子自己涉险的道理! 云熹微叹了一口气,摸出来先前画符的时候顺手画的几张符:“既然来了,这符带身上,首先跟你们说好了,有妖怪!妖怪知道不?青面獠牙,吃小孩不眨眼!害不害怕?害怕就回去!” 众随从:“……” 大小姐好像把他们当傻子哄。 “行。”云熹微看样子就知道他们不会回去,又说道:“遇到事情不要一惊一乍,看到什么惊悚的东西可把嘴巴给我闭紧了,别跟娘儿们似的东嗷一声,西喊一嗓子,等下吓到我!” 众随从:“……” 他们是不是被羞辱了? 有点憋屈,正要说话,却被云二眼神硬控,一个个只好把脑袋低了下去。 云二把云熹微给的符贴身放着,其他人也跟着照做,他这才拱手说道:“大小姐请放心,属下是来帮忙的,绝不添乱,有事大小姐请吩咐。” 令行禁止。 云熹微看得出来他们身上有罡煞之气,是沾过人命的。 不出意外,这些所谓的随从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春娘和吊死鬼都不太敢往他们这边凑。 “跟紧我。” 云熹微将玉簪往空中一抛,嘴里念念有词,簪头金丝忽地燃起青焰。 云二眼睛陡然瞪大,这…… 云熹微故意的,装逼嘛,她会一点。 能震慑一下他们也是好的,可以避免一些麻烦,也懒得费口舌。 果不其然,好些随从的脸色都变得冰冷起来,不似先前那么不耐了。 火光照亮了前方藤蔓缠绕的洞口,洞口的正中有一个可供人钻进去的一人宽的洞,显然是那帮孩子们的杰作。 云熹微不禁感叹,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人家的洞口缠得这么死,这些好奇心爆棚的青春期少年愣是扒开了,偷人家家啊,谁不生气! ——但生气,不是要人命的理由! 云熹微丈量了一下那个洞口就要往里钻,被云二喊住:“大小姐!危险!不可!让属下来!” 说着将长剑格挡在胸前,往里插了几下,见无动静,便慢慢地往里爬,云二身形高大,将那小洞口的干枯藤蔓挤得噼啪作响。 云熹微挺感动的,她回去就让她娘给云二加工资,这样忠心的属下可不多了! ——然而没想到,下一个同样忠心的,她很快就看到了。 她被护在中间,云二确保山洞里没有危险才让她进来,云熹微感动——加工资,全部加工资。 只是没有危险? 怎么可能呢?! 说时迟那时快,云二所在的地面突然裂开,要不是云二一直戒备着,早就掉进去,他一个飞身,退出好几米远,然后他就看见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数十具白骨破土而出,眼窝燃着幽绿鬼火,洞窟深处传来婴儿啼哭,断断续续,尖锐异常,直击人的耳膜,不多时,不少随从的眼神开始涣散,手搭在自己的佩剑上,仿佛要随时拔剑而出,突然间,他们胸口一烫,神志回笼,眼前哪还有什么白骨,耳边哪里有什么婴儿的啼哭声,这才惊觉自己差点着了道,居然要对大小姐动手。 “看,这就是妖怪的厉害之处,还没现身呢,就让你们自己打起来了!坚守心神,不看不听不想不惧。” 云熹微的声音冰冷,让在场的人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但“不看不听不想不惧”这八个大字就跟烙印一般刻在了云二等人的心里,让他们受益无穷。 突然,云熹微猛地旋身,玉簪划出一道金芒,将扑来的黑影重重打落在地,竟是只眼冒绿光的黄皮子,灰扑扑的爪间竟还残留着红褐色的血迹。 云熹微并指抹过簪身,又一道金芒打出,黄皮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瑟缩了起来。 就在云二走近要抓它的时候,黄皮子的嘴角咧到耳根,突然自爆成一团血雾。 云二挥袖挡脸,再睁眼时满地血珠竟凝成箭头,直指完全被藤蔓掩映的洞口,要不是有箭头指路,她都很难发现! 洞内隐约传来孩童嬉笑,混着黏腻的吮吸声。 “引君入瓮?有意思啊!”云熹微勾起嘴角,好似很有兴趣一般,抬腿便往那边走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 云二尔康手:“大小姐——” “大小姐亲自上!你们跟在身后,别碍事。”云熹微出声打断了云二的话。 云二:“……” 她是大小姐,她说说了算就说了算。 第74章 云熹微也不废话,踏过满地的血迹,直接一把火把洞口的藤曼烧掉了。 熊熊的烈火燃烧着,云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大小姐!”一随从没忍住:“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这种密闭的山洞使用火折子和火把都要慎重!您怎么还放火呢?” 放火?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有可能这把火一放,人连走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火看着大,但是一点烟都没有冒啊! “没道理啊!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生的植物,烧起来嘎嘎冒烟!可烧了有一会儿了,我好像也没有出现胸闷气短的症状啊!你们有吗?” “没有!”云二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但那二傻子仿佛看不懂一样,又开始有经验了:“大小姐,有经验的都知道唔?” “大小姐,云裟年纪小,还没定性,话太多了,属下回去定狠狠处罚,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云二抿紧嘴,一边跟云熹微道歉一边忍无可忍地把云裟的嘴捂上了——闭嘴你!就你有经验是不是?!主子还需要你传授经验?! 云熹微看着云裟那稚嫩的脸,这孩子,搞不好比她现在的肉身还年纪小呢! 只是人如其名,是有点傻傻的。 云熹微怎么可能不知道按常理来说是不能在密闭或半密闭的空间点火,因为燃烧需要氧气,氧气不足,会造成窒息! 都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谁还没学过物理啊! 可他们修行界的事情,怎么能用常理去解释呢? 不存在,统统不存在。 云二嘴里说着会狠狠处罚,但谁不看不出他实在求情呢? 年纪小,没定性,嘴还碎,都能被派来保护她这个刚被认回来,全家人当眼珠子爱着的大小姐,说明他绝对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云熹微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要不然还不得气成蛤蟆? 但为了让自家耳根子清静一点,不想再学习他所谓的经验,云熹微还是“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洞口的藤曼燃烧殆尽,露出幽深的洞口,云裟缩着脖子跟在云二的身后,不敢再说话——怕挨揍! 洞穴深处豁然开朗,明明是处于地下的山洞,却明亮异常,原来墙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但云熹微知道,墙上的这些的夜明珠都不是云庭口中所说的夜明珠。 云熹微抬腿走进去,云二紧跟其后,蓦地,他瞳孔一缩,大步一跨,挡在云熹微的面前:“大小姐,前面有多具尸首!” 云熹微刚想说没有感觉到死气,有经验的云裟又开始说话了:“不是尸首,是衣裳,准确来说是外衣,都是鹤鸣书院的学子外衣,一共十一件。” 云二握紧剑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还是与云熹微说了一下:“云裟眼力特别好,能看到很远很小的东西。” 云熹微了然点头,果然是属于能人异士一挂的! 云裟听到提到自家,小胸膛悄悄挺直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威武雄壮一点。 “云二,退下。” 云熹微突然出声,云二应了一声“是”之后立马退于身后,就连想要冒头的云裟也被摁了回去。 云熹微转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轻笑了一声:“费劲巴拉把我引进来,自己却躲着不出来,有意思吗?” “小道长,好胆识。”一道苍老的声音再洞中响起:“在老夫的地盘你还如此镇定。” 云二下意识又想上前一步走,但云熹微没有发话,他只好死死忍住了。 “黄大仙而已,又不是没有见过,难不成你修多了一个脑袋出来,怕我看了害怕不忍心出来?”云熹微促狭地说道。 “老祖!我去撕了她,这些该死的人类,我要全部杀掉!” 一道稍稍年轻的声音终究是沉不住气,云熹微都还没有发力,就被激得现了身,俨然是将云熹微引入山洞的那只小黄鼠狼,正张牙舞爪得冲着云熹微咬过来,道行不够,连形都没有化。 “大黄——回来!咳咳咳咳——” 一声“大黄”,差点让云熹微笑了,好家伙,谁家好黄鼠狼叫大黄啊! 她侧身一闪,大黄就扑了一个空,但很快又开始龇牙咧嘴地卷土重来。 云熹微倒也没把大黄怎么样,逗它玩了一会儿,就把大黄的嘴巴和四只爪子擒住了,看向虚空:“老黄,你再不把你家大黄接回去,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唉——咳咳咳——” 老黄鼠狼叹了一口气,就剧烈地咳了起来,但还是现了身。 “嗬——”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老黄倒是人身,只是是兽首人身,人的身子,顶着黄鼠狼的脑袋,哪个正常人看了不害怕啊? 反正云家不少随从都惊着了,他们听到小黄鼠狼说话已经够震惊了,现在看到了兽首人身的黄鼠狼! 老人家们果然说的没错,黄大仙,就是邪性哈! ——就是不太健康的样子,给岭南人,岭南人都不吃那种! “老黄,受伤了就去找兽y——”云熹微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医”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受如此重的伤,就该去找你们妖族的医者治疗,到人界夺人精元续命算什么好妖?” 云熹微一直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她不是什么鬼都杀,也不是什么妖都抓的,但一点,你害人,那就不行,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就是不行。 “唔唔唔——”大黄挣扎着:“方铠窝!” 云熹微放开她捏住大黄嘴巴的手,对老黄说道:“趁现在还没有闹出人命,你自己中断咒术,我还可以留大黄一命。” 意思是,老黄是要付出代价的,再说了,他这身子骨,也活不了几天了——连夺精元都不能缓解它的伤势,说明是真的没救了。 “啧!”想到这里,云熹微实在是没有忍住:“明知道自己要死了,你吸取再多的精元就活不了,但就是不死心,就是要尝试!你们当人命是什么,是你们的试错成本吗?妖界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坏妖才会风气败坏的!” “不许你这样说我老祖!” 嘴巴自由的大黄大声冲着云熹微喊,但很快又转头看向老黄,嚣张的眼神瞬间变得委屈巴巴。 “老祖,你听到这人类是怎么说你的了!你还护着那些人的精元做什么!那人说了,只要吸收了这些人类的精元,你就能痊愈一半,你才有机会完全好起来啊!我不想你死,老祖,我真的不想你死!爷爷奶奶爹爹娘亲伯伯叔叔姑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被人类杀死了,我就只有你了!你不能死啊!” 云熹微:“???” 信息量之大,云熹微脸上那没来得及完全收起来的冷笑都僵在了脸上。 怎么个意思? 老黄没有吸收那些学子的精元? 还护着? 大黄的爷奶爹娘叔伯姑哥姐弟妹都被人类一锅端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大黄,这小黄鼠狼虽然还没有化形,但能口吐人言,是肯定有道行的,那说明他家肯定是有妖族血统的,这得多庞大的一家子啊! ——不要怀疑黄鼠狼的繁殖能力,这一大家子绝对比你想的那一大家子人多! 可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如此赶尽杀绝? 要是这老黄真的宁愿不治伤,也不愿伤害那些学子,那说明它是只好妖啊! 云熹微想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她估计今晚躺下床了,都得爬起来给自己两个耳光子! 她把大黄放了,轻咳了两声:“说说,是怎么回事?” 大黄一溜烟跑回到老黄的身后,它刚刚被捏得丝毫挣脱不得,让它明白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娘儿们的对手。 它们家就剩它一只独苗苗了,它可不能有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都是你们人类做的好事!”大黄小声嘟囔着:“咱们一家在这牛午山修炼得好好的,从来不伤天害理,遇到迷路的人还会好心想办法给他们指路,你们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扒我们的皮子,取我们的内丹!你们人类,恶心极了!三界有你们这些坏人风气才被败坏的!” 云熹微:“” 好一个大黄,她说他们坏妖败坏了妖界的风气,它反嘴就说他们这些坏人败坏了三界的风气。 她强行镇定:“既然坏人将你们一家都赶尽杀绝,为什么要留你们祖孙的性命?” 有这种抄家灭族,断子绝孙的能力,再多杀两个有何妨? “你们人类最多花花肠子了,谁知道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大黄气愤不已:“将我老祖打得重伤,又留下如此伤天害理的术法!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是说,这等夺取精元的咒术,是杀你们的人给你们留下的?”云熹微眼睛微微眯起。 “不是他,还能是谁!”大黄哼哼,脑袋昂得高高的:“咱们黄大仙一族可都是好妖,传承里可没有这等阴毒的法子!” “说得如此高尚。”云裟不满:“可这阴毒的法子你们还不是用了!” 第75章 呀,我跟你拼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大黄嘶吼出声:“不用,眼睁睁看着我老祖身陨吗?!” 说着说着,大黄的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可老祖不愿,这法子用了也没用!” 它眼神凶狠:“都怪你们!” “来来来——” 山洞很大,里面的生活物品也齐全,大黄倒是没有说谎,这里一看就知道有人在里面生活了很多年,云熹微找了一张石凳坐下,敲了敲石桌:“你俩过来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常叙事,懂什么意思吗?不要给我带上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语气。”影响她的判断。 “凭什么!” 大黄是一百个不愿意,老黄弯着身子肺都要咳出来了,一时也顾不上回答云熹微。 真是好一对老弱病残,看着倒像是云熹微持强凌弱了。 云熹微“啧——”了一声,伸手虚空一抓,躲得严严实实的大黄就被云熹微掐在了手上,大黄一下子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死嘴,就是话多!明知道自己打不过! 完了完了,她该不会也要扒它的皮,取它的妖丹! 不要啊! 你不要过来啊! 大黄吓得整只狼都在乱颤,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老黄也是急得不行,颤颤地要上来,但一张嘴就是剧烈的咳嗽声:“道长——咳咳咳——咳!yue——” 它将仅存在妖力凝于掌间,想要将唯一的孙辈救回来! 云熹微翻了个白眼:“干什么干什么!就你们这样的,我要是想杀你们,你们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老黄活了这么多年了,这点看人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眼前的人类小娘子身上的气息干净,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但心口的那口气还没有松下去呢,就看到云熹微给了大黄一刀。 大黄昂着脑袋“嗷——”了一嗓子。 老黄:“” 它老了,眼力不行了,它老黄家的大黄啊! 老黄老泪纵横,呀,我跟你拼了! 它眼神决绝,拼着一份残躯想要跟云熹微同归于尽! 但云熹微丝毫不惧怕,她捣鼓着大黄的血,好像画了张什么符,然后“咻——”的一下打入了老黄的体内,老黄只觉得体内一烫,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感席卷了全身,让他不禁嘶吼出声,痛苦的声音在整个山洞里回荡。 大黄的心脏就紧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老黄瞪着双眼不甘地躺下,倒下之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它们子孙俩是真的栽了。 他突然怀疑自己一心向善的意义,它一心向善,妄图得道成仙,可结果呢,整个家族覆灭了。 这一刻,它看向被自己拼尽全力护着的那十一个人类的精元,第一次有一种想要吞噬的念头——它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但人类就是要赶尽杀绝,那就一起毁灭! “欸欸欸?”云熹微收回手:“我好心救你,你要黑化啊?” “你对我老祖做了什么?” 大黄也顾不上自己吨吨流血的爪子,赶紧朝老黄扑过去,见老祖死死盯着藏匿人类精元的地方,心中一喜,知道老祖这是改变主意了。 哼,人类你等着,等它老祖恢复了伤势,定将人错骨扬灰。 在大黄的心里,它老祖是顶顶厉害的,现在打不过影云熹微这个丫头片子,无非是因为老祖受伤了而已! 它立刻就要扑过去把精元叼给老祖,云熹微倒也是没有阻止,想看看它到底想要干什么,谁知道它在一破草堆里巴拉巴拉,叼出来一个看着像是麻布材质的大荷包! 大黄心中一喜,还没来记得及跑到老黄的身边就被云熹微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他急得一下子就将荷包甩了出去,但结果荷包还是到了云熹微的手里,它气得掉头就要咬她——它一向自视甚高,从来不会做“狗”一样的行径,今天实在是气得没有了理智! 这人类,怎么就这么讨厌! 咬死她! “精元?”云熹微一边将大黄提溜远一点,一边将灵力探进去荷包里,感觉到里面蓬勃的生机,她眼眸微抬,这老黄,还真是只好妖啊! 这荷包也不是一般的荷包,里面的精元是一点都没有流失。 “把乾坤袋还给我老祖!”大黄那叫一个气啊,身体受限,想咬人都咬不到! “年轻人,就是浮躁。”云熹微拍了它的狗头——阿不,是黄鼠狼头一下:“你觉得我做了什么,我在救你老祖呀!啧啧,你们真的是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啊!要你们两条狗命,我需要大费周章?” 大黄和老黄:太侮辱黄鼠狼了! 云二和云裟这些一直在当背景板的随从们,也没想到自家大小姐是这样的大小姐! 但转念一想,不愧是他们云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跟京城那些扭扭捏捏的高门闺女不一样,虽说是感觉有点嚣张了,但——霸气呀! 云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要霸气! 霸气的云大小姐可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问题,装备在手,天下我有,再说了,这个世界,除了天命之子,她绝对是第二命硬的,没在怕,好! 她又翻了个白眼,跟老黄说道:“你感觉一下,你的伤势是不是好转了一些。” 老黄一愣,这是最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它内探静脉,诶嘿,伤……伤是好了点哈! “你——”大黄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被它抓住了,脑瓜子一下子就灵光了起来:“血!我的血能救我老祖是不是!” “哇,你好聪明啊!”云熹微把它丢地上,鼓起掌来:“还不赶紧把你家老祖扶起来!地上多凉啊,他这身子骨虽然好了一丢丢,但够呛。” 云熹微可没有本事将元气大伤的老黄一下子就治好,只是让它看着不会随时断气罢了。 “好!”大黄刚要过去,突然调转了方向:“你再嘎我一刀,给我老祖多用点血。” “不——不要!”老黄挣扎着伸着手,要是伤害大黄来换它活命,它宁可不要! “没事,大黄死不了!”云熹微无语,又对大黄说道:“你的血要是这么有用,那你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了!指不定多少人和妖要抓你入药呢!我用你的血画了一张血契符,利用血脉之力对你家老祖稍稍治疗一下,治标不治本,而且这血契符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你就算放个十桶八桶血都没有用!” 大黄失望地“哦——”了一声。 老黄则是担忧地问道:“我家大黄会不会有事?” 血契符啊,听着就不像是正道会用的东西。 “放心,修养一两个月,又能活蹦乱跳了!”云熹微摆摆手:“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是怎么回事了吗?” 云熹微拍了拍石桌,示意老黄坐下。 老黄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刻,沉疴的身体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它佝偻的背挺直了一些,走到云熹微的面前郑重道谢:“多谢道长!” “想要谢我,那就说得仔细一点,不要漏过任何细节。”云熹微翘着二郎腿:“是谁打伤你和你全家的,这阵法和咒术是怎么回事?” 老黄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沉痛起来——要问,为什么会在一只黄鼠狼的脸上看到沉痛的表情,可能是因为抄家灭族的痛苦太撕心裂肺了! 云二是云裟等人除了在四周戒备的,其余人全部站在云熹微的身后和两侧,看着对面端坐的两只黄鼠狼,心境早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大小姐真厉害”。 “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天说起。” 老黄苍老的声音的全是悲伤,仿佛已经长好的伤疤被活生生撕开了:“我们这一支的黄鼠狼祖上曾是大妖,我们出生便身负妖族血脉,一直生活在牛午山——这里一开始还不叫牛午山,只是一处不知名的野山坡,人烟罕至,我们世代在这里修行,等道行有成就出去向人讨封,讨封成功就会帮那人完成心愿,要是讨封不成功,那就回山里重新修炼。” 黄鼠狼讨封,云裟可听过太多的版本了,此刻的他的碎嘴子是忍都忍不住,但被云二的杀了回去,最后,他大喊一声:“报告!” 云二:“”拳头都硬了。 也在思考黄鼠狼讨封的云熹微被吓得一激灵,二郎腿都吓掉了,她换右腿搭在左腿上,揉了揉眉心:“说。” 这倒霉孩子! 她就说人比鬼可怕啊,人吓人真的能吓死人的! 云裟出列,声音洪亮:“我奶说,黄鼠狼讨封不成功,是会坏道行的,他们心存怨念就一定会打击报复,怎么可能乖乖地回山里修炼呢!” “你奶错了。”老黄说道。 “讨封是上天给我们黄鼠狼一族的考验,成与不成皆是天意,要是不成,只能说是时候未到,我们继续修炼就是了,虽然是有其他支的自认会恼怒,但我们这一支绝对不可能报复!” 大黄说的义正言辞! 第76章 “对!”老黄在一旁也应和得斩钉截铁。 作为与仙缘最近的一支黄鼠狼族群,怎么可能干那么没品的事情。 云裟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那表情,显然就是不信。 大黄那叫一个气啊! 但云熹微是相信大黄和老黄的,这俩黄鼠狼,身上的妖力很纯粹,是一点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继续,不要管他。”云熹微轻叩桌子。 “那是一个圆月,我的一个孙儿在牛午山上拜月,想要感悟机缘,谁知,遇到了一个道士——” “我五祖叔哪里是遇到了道士,那分明就是个人皮子!从古至今,只有我们黄大仙向人请封的,那里有人皮子向黄大仙请封的,我听得真真的,他问我五族叔——黄皮子,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啊?” 大黄愤愤不已:“我五祖叔当时就愣住了,紧接着,它的一身道行,飞速散了一半!要不是我老祖来得及时,我五祖叔可能当时就变成了一只普通的黄鼠狼了——可是他还是死了。” 大黄的声音低了下去。 墙壁上的一颗夜明珠突然炸开了,老黄布满皱纹的脸在光影中愈发苍老,它颤抖着手,浑浊的泪水砸向石桌,溅起了微弱的水花。 “那一夜” 老黄喉头滚动,指甲深深抠进石桌缝隙,“来人是个道行很高的道士不到三天,我们皇家整整七十三口,就剩下我和大黄了,那人带走了我子孙的皮子和内丹,又将我重伤,却留下了一个可以取人精元的阵法,说可以助我疗伤,甚至还教大黄怎么使用。” “大黄这孩子,不知道人心险恶,他屠我一族,又如此反常行事,必有妖!我一直阻止他,但见我日渐衰弱,它还是动了心思,在几天前,有不少学子来此踏青。他便将人引了过来,祭出了自己的内丹,一方面是迷惑那些书生,一边是这个阵法就是要我们一族的内丹才能激活。”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些书生已经在阵中被打上了索取精元的咒印。” “因为我的阻止,大黄的内丹被一个夫子打扮的人收了起来,我只好用移花接木将一个夜明珠替换了过去。” 云熹微沉吟了一下:“他们这些人回去就生病了,是你们下的手?” “不是。”老黄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个阵法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停止,我只能尽力让阵法吸取精元的速度变得最慢,好等到有人来此处调查。” 它们黄鼠狼肯配合调查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说自己害了人? 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么多天了,一个人都没有,还不容易来了人,还是个小丫头! “这个阵法也是要通过媒介才能隔空汲取精元的,那些书生,留下了他们的外袍,我想过要将这些袍子取出阵法之外,可我根本进不去。” 云熹微看向那十来件学院外袍,没有动作,而是问道:“那今日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才会让阵法猛地抽取他们的精元。” 第77章 “我也不清楚。”老黄摇摇头:“我也是在阵法银光大盛的时候,才发现阵法居然自己启动了,那些精元在每一件外袍的上方凝结成了一颗珠子——” “是我老祖用自己的内丹才让阵法停了下来,现在连人身都维持不了,你们人类来到这里就开始喊打喊杀!”大黄为老黄发声。 云熹微:“???” 谁喊打喊杀了? 最先扑上来动手的不是你吗? 好一个恶狼先告状! “今天的阵法变化和你有关系吗?”云熹微问大黄,谁知道大黄一副被侮辱了的神情“呸——”了一声。 云熹微:“” 嗨呀,我的暴脾气! 老黄赶紧道歉,一连保证绝对不是大黄干的,它一直盯着他呢! “可能是那道士留的后手。” 老黄觉得这种猜测非常有可能,毕竟他如何能保证得了,它们一定会如他所愿,真的启动阵法呢?他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将宝押在别人的身上。 云熹微深以为然。 她这才起身往那阵法走去,说实话,阵法,对于她精通的类目来说,是薄弱项。 但她在乱葬岗见过同行布置过阵法,那叫一个糙啊! 就连夺取气运之子气运的阵法都很一般,要不然,她也不能靠着一只破手镯就能将气运之子完完全全救出来,啊,对,人家也是自救了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但今日既然来都来了,她得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的阵法—— 嗯? 嗯嗯? 嗯嗯嗯? 糙!太糙了! 糙到一眼就能看到阵眼在哪里! 她一脚就将阵石踹掉了,同时将装着精元的乾坤袋往上空一抛。 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精元像珠子一样悬在半空,地上的十一件外袍分别化为一道白光融入了上放的是一颗珠子,云熹微这才重新将十一颗精元重新收入了乾坤袋,又将乾坤袋顺手揣进了怀里。 大黄:“” 好一个顺手牵羊! 它们还在呢! 老黄把大黄摁住,随她随她,毕竟打不过! 不过就是一个乾坤袋而已,不过就是能装一间屋子的乾坤袋而已!不过就是它们老黄家仅有一个的乾坤袋而已! 给她!!! “这个阵法,是能吸取人类的精元没错,但说能救你,那可就不一定了。”云熹微拿了人家的东西,也有了耐心给人家解惑:“那道士只是利用你来炼化这些精元而已,等你炼化成功了,就是他来取你内丹的时候了,到时候,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道士,到底想干什么?”老黄咧了咧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缘何要对我全族赶尽杀绝?”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没有啊!”云熹微没有什么好感慨的,人性的恶,她早已见识过了百千种:“至于他想干什么” 云熹微笑了笑,无非就是贪心嘛,不满足老天给的,要自己挣,与天争命,逆天而行。 二十多天前,这个很微妙,那时候她刚破了想要夺取气运之子紫气的邪阵,幕后之人必定遭受反噬,要是命好,修养个十年八载的就能痊愈,要是命不好,苟延残喘是最好的结局。 如若是后者 第78章 如果是后者,那ta急需天材地宝续命,而且还不一定能续得上。 云裟突然说道:“我倒是听我奶奶说过,有的邪修最爱用人的精元来续命了!那道士莫不是受了什么重伤,治不好,才来作孽的?” 云二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盖了他的头,嘴巴紧闭,声音却从喉咙里溢出:“你奶奶,懂得还挺多啊!” 云裟被扇得龇牙咧嘴,捂着脑袋有不敢生气,只讪讪地应了一句:“略懂略懂——嘿嘿——” 云山狠狠闭了闭眼睛,这大傻子! “你奶奶倒是说得没错,吸人精元的,都不是好东西!”云熹微说道。 大黄暗暗地撇嘴,点谁呢? “所以啊,以后遇到突然凑上来跟你谈情说爱的漂亮小娘子你可要警惕了,说不定是妖精变的,来取你精元来了!” “有道理!”云裟深以为然。 云二:“” 教点好的大小姐! “诶!不对啊!”大黄突然反应过来:“要人的精元,和我们老黄家有什么关系!咱们是妖啊!” “你们这样身负大妖血脉的妖族可不是一般的妖。” 云熹微上下打量着大黄,直接把大黄看毛了,才移开视线,看向已经不再半死不活的老黄:“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内丹和精血都是极其珍贵的,不管是对人族修士还是对其他妖族来说。” 老黄点点头:“就是怕招来杀身之祸,我们一族才低调至此,只是没想到,我们都隐世这么多年了,还是招来了觊觎。” 云熹微可不这样认为:“你们自认为是隐世,说不定人家早就盯上你们了,把你们当储备粮养着呢,一出事就找来了。” 老黄浑浊的眼睛陡然瞪大,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陡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第一次,老黄有了强烈的报复情绪,他看着云熹微,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一族的内丹和精血,要是使用得当,完全可以增进修为,延年益寿,您要是愿意助我报灭族之仇,我愿意将内丹献祭给您,我的内丹,是我族最强盛的内丹!” “我要你内丹干什么?”云熹微轻笑了一声:“我可是好人呢!” 在场的人和妖,都沉默了。 哪有自己夸自己是好人的?还夸得这么理直气壮! “您想要什么?” 老黄低下头。 云熹微没有拒绝,那说明,还有机会,只有他能给出她想要的筹码! 云熹微其实一开始并没什么想要的,她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份功德罢了。 上天确实是有好生之德,救云庭有功德,救那些学子有功德,救大黄和老黄一样有功德的。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功德,虽然这个月的功德已经攒够了,但谁会嫌功德多呢! 只是来到这里,她突然醒悟了一些事情,她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可能和狗皇帝和钦天监有关系,他们一派想要逆天改命,那就说明他们是和天命之子站在对立面的,也是跟云熹微站在对立面的。 第79章 以她现在攒功德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契合灵魂和肉身的功德? 她震惊地发现——天道也许大概并不准备让她以这种行事来攒够功德契合肉身,她做再多好事,救再多人都攒不够,因为天道的最终目的是让她辅助气运之子救世! 救世的功德是无法估量的—— 但救世的艰难并不是以她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是需要帮手的,云熹微此时此刻也看上了老黄体内的大妖血脉。 “结契你可答应?”云熹微一脸认真地说道:“结了契,我就助你报仇,但事先声明,并不是现在,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一定会实现,结契的时候可以把这一条写进契印里。” “我愿意!”老黄犹豫了一下就点了头,大黄惊呼:“老祖!” 它们高贵的妖族怎么可以和人类结契呢! 这些该死的人类和妖族结契签的都是主仆契约,人类为主,妖类为仆,妖类要无条件听从人类的命令,哪怕是让它们去送死!哪怕是让它们自爆内丹! 如此憋屈,老祖为什么要答应! 老黄并没有跟大黄解释太多,时也命也,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他还有什么筹码呢? 别说其他,只说自己这破身子,要是没有云熹微的援手,它还能活多久呢? 别人还有烂命一条,他是烂命都没有。 要是能报仇,这条该死的烂命就给了云熹微! “只是大黄——它是我们这一支最后的苗苗了。”老黄曲下双膝在云熹微面前跪地。 “放心,我不要它。” “谢主子。”老黄以头碰地。 大黄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要它是什么意思? 它怎么了? 它很差吗?! 给人类当奴才的资格都没有吗? 但看到老祖这样卑微的模样,它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坏了老祖的事情。 云熹微“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它喊的那一声“主子”。 云熹微自从被黄道长灌输了一肚子“钦天监里都不是好人哪!”的思想之后,老黄说的道长她第一时间觉得是钦天监的人。 这种官方组织带头做坏事,说明这个皇朝已经腐朽了,亦或者说这个皇朝的当政者已经腐朽了。 老黄一族被盯上很简单。 如果幕后之人就是狗皇帝和钦天监监正,他们受伤了哪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只是这伤,有点难治,老皇帝还能因为血缘的关系让气运之子救他一救,可钦天监监正哪有这样的好命? 而且他还是施术人,受到的反噬可比老皇帝这个受益人更加严重,一般的天才地宝可不管用,可天才地宝是那么好找的吗? 天才地宝不好找,续命的命是现成的呀! 可天材地宝哪有“命”来得直接? 直接以命补命,是最快的方式。 只是这种方式为天道不容,那人不敢这么直接,那就需要一个媒介。 这就有了老黄全族被灭的惨案。 妖族的内丹和精血,对修士来说这也算是以命补命的一种方式,只是人族用妖族的内丹和精血,效果太过霸道,苟延残喘之人,要是直接使用,那可说不好是救命的良药还是要命的毒药了。 第80章 刚好,人类的精元是最好的缓冲剂。 逼入绝境,再留下生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会破釜沉舟,只是他没有想到,老黄会是那万分之一,居然能忍住这种诱惑。 但别的妖或者是别的东西,可就没有老黄这样的毅力了,云熹微也相信且坚信,那道人这样的办法绝对不是只用在了老黄它们这一妖族身上,他肯定是广撒网多捞鱼的,而且一定成功了! 要不然,二十多天到现在,他不可能还活着,老黄也不可能还活着。 要是老黄是唯一的选择,他不可能会让他活到现在,他早就逼着大黄去强行掳人来取精元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幕后之人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又绝对不可能已经痊愈,毕竟取精元一事还在持续进行中。 这些鼠辈做阴德事就是喜欢遮遮掩掩,毕竟天道在天上看着,他们要是敢亲自动手,报应就会在他们身上,但要是创造条件让别人动手,例如老黄和大黄,那就是这群黄鼠狼造的孽了。 他出手收拾黄鼠狼,不过是替天行道,天道说不定最后还要算一份功德给他,这人类的精元——他要是有良心,分一丝回去给本体,让本体能多活几年,又怎么不算功德一件呢? 要是心狠,不归还,人死了,报应也是黄鼠狼的,那精元就当是他为民除害的报酬了! 要是搁以前,云熹微就算面上不显,心里肯定要乐疯了——这草菅妖命、草菅人命的事要是解决了,功德还不得滚滚来! 但想到这功德不过就是天道狗奴役她的工具,她还怎么高兴得起来? 但她又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接受,毕竟,她的身体是真的需要功德! 啊啊啊啊啊—— 云熹微心里咆哮,她真的已经不能再正视这号称世间最公道的主宰了! 祂这哪是什么天道啊,分明比黄鼠狼还像狗! 但想想祂也是很惨的,明明是至高无上的,但现在,是个道士都能欺负他两下。 ——天道式微啊,明目张胆的不敢,但用上这种蒙蔽手段,天道能发现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要知道,天道都要等着云熹微和气运之子救世了,祂能自救的可能性又多大? 作用不过是聊胜于无,约束着某些人某些东西不敢太明目张胆罢了。 也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在暗处做了多少缺德事! 云熹微脑壳痛,他们做的缺德事越多,她要收拾的烂摊子就越多。 她想着等出去了,得好好调查一番才行,要是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她有多少时间给他们擦屁股? 更何况,她云熹微做事的风格从来就不是去擦屁股,而是将萌芽扼杀在摇篮! 唉,看来,对气运之子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行不通了。 事关自己,云熹微可能要改一改策略了。 “来,结契。” 云熹微为自己以后暂时不能躺平的生活难过了一下下,就振作了起来。 “是!” 老黄从地上站起,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 第81章 云熹微手一挥,它和大黄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和三只鬼魂在玉佩里面面相觑,吊死鬼的舌头差点就碰到了老黄的鞋面,吓得他立刻就收回了脚。 这三只鬼是跟在云熹微身边一起进来的,进来山洞后又不说话,只是跟在云熹微的身边,它们这种正道好妖,当然认为云熹微这样的道人是不可能养小鬼的! 就一致认为这是三只不知死活,居然敢近道士身的死鬼! 但他们当时自身都难保,自然管不了几只鬼,大黄甚至还希望这三只鬼是来害云熹微的,还想和人家联手来着,但现在 终究是老黄活得久,经验多,他试探着问:“你们也是主子的人——阿不,是主子的鬼?” “那是自然!”吊死鬼抢先说道。 主子没赶他,那他就是主子的鬼! 春娘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废话,反正要论资排辈,她是姑娘收的第二只鬼! “这里是哪里啊?”大黄进来就一脸懵,这里面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看着空间很小,可它刚刚悄咪咪地走了几步,挥了几挥手,发现着里面的空间居然是很大的。 “这里是姐姐的玉佩。”陆子砚说道。 老黄惊讶,主子既然有玉佩空间,为什么还看得上它家的乾坤袋? 可更震惊的是,它虽然看不到外面,但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此刻主子在喊一个人的名字:“云裟,清除痕迹,保留老黄它们以前的生活痕迹,但刚刚活动过的痕迹不要有,听得明白吗?” “是!”云裟下意识站直了身板。 “去。”云熹微相信云裟的眼睛,他能做好这件事。 就在云裟清理痕迹的时候,有个年纪稍大的青年耳朵动了动,看了云二一眼,然后跟云熹微说道:“大小姐,有一行人进了山洞,听脚步声大概是九人,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最多一刻钟就能到此地。” 云熹微一挑眉。 云国公府还是能人多啊! 她也是发现有人进来了,而且是有同行进来了,这才把老黄还有春娘他们收进玉佩的,还让云裟去清尾,这青年看着平平无奇,一双耳朵倒是厉害。 云二介绍道:“大小姐,这是云立,听力很好,在地面,凝神细听能听到一里外的声音。” “哇哦,厉害!”云熹微夸了一句,云立忙低头:“大小姐谬赞。” “年轻人,厉害就是厉害,这么谦虚干什么?”云熹微不赞同地说道,云立一时间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云熹微也没再纠结这事,而是看着正在忙忙碌碌的云裟:“一刻钟,够云裟完事儿了。”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云裟忙活的时候并没有人好心上去帮倒忙,除了云立在洞口凝神戒备着,包括云二在内的其他八人都守在云熹微的不远处,看他们的站位,就不想是随随便便站的。 “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好了。” 云力和云裟在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1章 月黑风高夜 月黑风高夜,荒草掩孤茔。 乱葬岗的腐土里渗出丝丝缕缕阴寒,裹着几片破碎的纸钱在夜风中打转。 远处传来几声寒鸦的啼鸣,仿佛在为这片死寂之地增添几分凄厉。 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在莹莹鬼火与昏暗烛光间露出一张精致煞白的小脸。 牛眼泪灼得眼尾发红,她的视野里顿时挤满憧憧鬼影——缺了半截身子的老妪期期艾艾地哭,无头汉子提着自己的脑袋四处乱转,还有个扎冲天辫的小童正把眼珠当弹珠玩。 少女神色自然,足尖一动,将挡在路上的一小节腿骨往路旁半人高的野艾草堆里一踢,洗得发灰的道袍下摆顿时被荆棘勾破三道口子。 云熹微:“啧——” 她就多余踢这一脚。 原本就贫穷的气质顿时雪上加霜。 “姐姐,咱们非得三更半夜来着乱葬岗吗?” 少年鬼魂自云熹微的身后探出半张清秀面庞,一双眼珠子四处乱转:“好多鬼,好吓人啊!” 突然“吱呀——”一声,枯枝断裂声惊起寒鸦,惊得刚探出头来的野鬼缩回坟冢,少年鬼吓得够呛,在云熹微的背后躲得严严实实。 “出息!”云熹微有点无奈,转身就骂道:“怪不得你叔叔伯伯姑姑敢弄死你全家,你是鬼啊,怕锤子鬼!” 少年鬼委屈巴巴地扣着手指,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云熹微“嘘——”了一声,拿出两一张符纸往自己身上一贴,最后还把灯笼灭了。 唯一的光源是惨白惨白的月光,少年鬼更害怕了,但很是识趣地不敢说话,只好一只鬼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云熹微拨开半人高的野艾草猫着腰钻了进去,自一块歪斜的墓碑上露出了小脑袋,看着前方一众鬼鬼祟祟的人影也在摸黑搞事情。 “打死卖朱砂的了,这吹来的风里掺着的都是朱砂味——”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转头对少年鬼叮嘱道:“小飘,机灵一点,别乱飘,前面那地方,你一靠近,可就回不来了。” 并不喜欢小飘这个新名字的小飘很是乖巧地点头:“是,姐姐,我绝不会离开你半步——可是咱们离得如此近,他们会不会发现咱们?” “这不是贴着敛息符吗?只要他们看不到我,就算我在他们身后,他们都发现不我,至于你,这乱葬岗最不缺的就是阴气,你现在安全得跟死了一样。” 小飘一下子就放心了,和云熹微一起趴在墓碑上。 五丈外赫然立着座新垒的七星坛,三个黑袍人正拿着陶罐往乱葬岗唯一的小路中间倾倒黑狗血,然后又好一阵捣鼓。 为首是个黑袍老头,他桃木剑一挑,黄符无风自燃,嘴里念念有词,末了压着苍老的声音喝道:“子时三刻快到了,加快动作!务必在九皇子路过此地的时候将其困住几个呼吸,要是误了主子的大计,你们知道后果——” 黑袍人浑身一僵:“是!” “姐姐,他们在作甚?”小飘小声问道,眼里满是疑惑。 第2章 公子踏月来 “借运换命的勾当。”云熹微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夺运阵,摇头嫌弃:“手法糙得跟我师叔腌的酸菜似的。” 这个世界的道法就这水平? 还是说她只是遇到了小虾米? “您管不?” 小飘跟着云熹微这小半年,时常见她爱打抱不平。 “暂时不管,姐姐今晚有点事,等事了了,再替三清爷爷来清理门户。” 她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小玉葫芦,她全身上下也就这物件和她的气质不太符合,要是清理门户的话,这小玉葫芦可不太能保得住,毕竟她是借尸还魂,这方天道不容她,她空有一身本事,身体却暂时还存不住灵气。 她现在要是想用灵力,只能借助这些能存储灵气的玉石。 可借运换命这等邪术,遇见了不解决,这方天道可不会放过她,毕竟她能苟延残喘,天道是有条件的,时不时的,祂就入梦来给她派点任务。 这不,今天就安排她在如此阴间的时间来乱葬岗来等一个人。 等谁,干什么,怎么样,那是一个字都不说。 云熹微也没悟出来,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天道要她办的事,绝对不是收拾这三个鬼鬼祟祟的黑袍男。 “唔——” 云熹微突然闷哼一声,抬手捂住心口,脸皱成了包子,天道印记骤然发烫,烫得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一刹那—— 远处马蹄声破雾而来,玄衣少年纵马映入云熹微眼眸的瞬间,紫气如霞光劈开浓雾。 磷火憧憧处,公子踏月来。 云熹微难得呆愣了一下。 这紫气的浓郁程度,居然让她这牛眼泪开的假天眼看得分明! 千年难遇的紫微星,她云熹微居然有幸看到! 是他! 天道让她等的人来了! 云熹微眸子亮得吓人,立刻站了起来,这时候她是不丝毫不惧被黑袍男发现了,发现更好,一并收拾了。 黑袍老道看了云熹微一眼,他居然不知道这乱葬岗居然还藏了一个同行,不过没关系,顺手除掉就是了。 “动手!” 三个黑袍人不语,只一味掐诀起咒。 在俊俏少年踏入一个被洒满了黑狗血的区域,一道白光一闪而逝,三人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但又不敢有丝毫动作。 “殿下当心!“随从察觉不对立刻惊呼。 然而晚了,两匹疾驰的骏马仿佛撞上无形屏障,长长嘶鸣一声,重重倒地。 戚珩凌空翻身稳稳落地,头上束发的玉簪都没晃一下,倒是身后随从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着起来奈何起不来,伸着手:“殿下,殿下您没事?” “无碍。”戚珩摇摇头,语气还算冷静:“你怎么样?” “无无事” 易宿刚说完,那原本死得不能再死的马,却突然翻了个身,将他死死压在身下,易宿眼睛陡然爆突,浑身瘫软,昏死了过去。 “易宿!” 等戚珩将人拖出来,岂止过了几息! 噢耶! 黑袍男们恨不得握拳欢呼。 戚珩半抱着人,好看的眉峰皱起,环视四周,冷冷地看着那三个黑袍人。 第3章 借运换命 三人齐齐打了个冷颤,为首老头手一挥:“任务完成,撤!” 然而刚迈开一步,他就惨叫了一声。 只见他左脚就被右脚拌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按在地上的左手,被地上的尖尖白骨刺了个对穿,其他两人,一个撞树上,一个撞石头上,具现血光之灾,甚至还昏了过去。 为首老头脸色大变,而后满脸肉疼地拿出一张符,嘴里念念有词,刹那间,黄符无火自焚,最后他全须全尾地将那生死不知的两人扛在肩上飞奔离去,那步伐矫健得根本不像是个老年人。 “谋害了气运之子,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这三个老黑,有点东西啊!” 云熹微倒也没追,只是微微皱眉,敢借气运之子的运,就要做好反噬的准备。 按理说,布这个阵法的这几个人,在阵法被激活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反噬了,非死即惨死,但这他们只是受了点轻伤,还跑掉了,实在是诡异—— 要是说没有东西在护着他们,她不信! 那张符,离得有点距离,云熹微并不清楚是张什么符。 戚珩冷着一张脸,看着朝他越走越近的俊俏小道姑,手默默地搭上了腰间的佩剑。 今夜遇到的人都怪怪的。 “别害怕,咱们才是一伙的。” 云熹微压下心底的异样与少年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眸,五官精致,皮肤白到发光,是个极其漂亮的少年郎。 不愧是气运之子,皮相都和凡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云熹微对这个保护对象极其满意,差点没忍住吹口哨,但怕吓到孩子,只是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和蔼的微笑。 戚珩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半夜三更,一个诡异的妙龄道姑出现在乱葬岗,说跟自己是一伙儿的,还笑得瘆人 若非父皇传信于他说母妃病重,他定然是不会半夜赶路的,如今倒好,撞鬼了。 他看了看倒地不起的马,思索着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云熹微并不知道戚珩已经将她归纳为夜半惊魂,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熹微,你呢?” “你不知道我是谁?”戚珩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莫非小道长真是单纯求财?” 云熹微眨眨眼,很好,刚刚的话白说了,他还是认为她和那三个老黑是一伙的,且是拦路打劫的。 她叹了一口气:“罢了,说了你也不会信,你先出来,这借运换命阵法虽然对你无效,但在黑狗血上坐着——你不嫌埋汰吗?” “借运换命阵法?” 戚珩并不知晓自己从小培养的正常的世界观自今夜开始就会崩塌,他只是对这个词感到有些许疑惑,他的鼻尖确实嗅到了血腥味,他扶着易宿起身,刚抬腿,顿了一下。 云熹微察觉到他的意图,点点头:“大胆往前走,这个世界只要你想,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做不到的事情。” 刚刚,戚珩也就是吃了没有防备的亏,要是他想,这个阵法他就能畅通无阻地过去,困不住一点。 气运之子就是恐怖如此啊! 第4章 功德不是那么好赚的 云熹微是狠狠羡慕住了。 见戚珩不动,云熹微“啧——”了一声,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云熹微败下阵来,认命解释道:“你读过?借运换命这四个字比应该懂——就是字面的意思,有人想借你的运气,改一改自己的命运,但是没事,你的运气,是老天爷给的,谁都借不走,谁借谁死。” 戚珩狐疑:“当真?” “啧!” 云熹微的脾气有点暴躁,虽然在客观上她很想理解天命之子不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但主观上——就很烦。 特别是关于玄学上的事情,天然的就很容易被人当成骗子。 戚珩顺风顺水的十七年来,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给他甩脸子,但他并没有恼意,甚至还鬼使神差地相信了云熹微的话,抬腿往前走。 云熹微正抱臂一脸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下一秒突然瞳孔微缩,她立刻伸手想将戚珩拉了过来,但被一股强横的力量逼退至一丈外。 “姐姐!” 另一边,小飘惊慌失措地呼喊,他的魂体不由自主地快速往戚珩方向飘去,云熹微拿出一个玉镯,用其中灵气,咬破指尖起手画了一张符,将其强行召了回去,保住了一条鬼命,但乱葬岗方圆百里的鬼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粗糙的借运换命阵破掉的一瞬间,叠加的在地下的两个更高级的阵法被立刻激活,电光火石之间,整个乱葬岗阴气大盛,方圆百里,无数的鬼,被阵法吸纳过来。 半截身子的老妪,无头将军,还有那个扎冲天辫的小童,无一幸免,顷刻间被阵法搅碎,化作大量的阴气将这戚珩所在的方寸之地紧紧围住。 戚珩虽然看不到漫天的阴气,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虽然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但他的心还是没来由慌了一下,难道那小道姑说的借运是真的? 毕竟那三个黑袍人半夜三更在乱葬岗总不能是睡不着专门来绊他的马! 他夹着易宿赶紧快步往外方向跑去,那惜命的小模样,倒也有几分机灵。 “就知道,功德不是那么好赚的!” 云熹微咬牙切齿地把玉镯戴手上,两指一并,引了一丝灵力轻点眉心。 天眼,开! 睁眼便是另外一个世界,与牛眼泪的模糊画面不同,云熹微面前的画面是s才有资格看的,然后她就看到属于气运之子的一缕紫气飘向了京城的方向。 天运之子的气运被成功借走了!! 云熹微差点发出土拨鼠尖叫。 她一道灵力打去,将那紫气缠住,而后猛地冲向戚珩,扯开了他的衣襟,戚珩吓得把易宿都丢开了,就要维护自己的贞洁:“你,放肆!” “别动!” 云熹微喝道,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只朱砂笔在他雪白的胸膛上画符,戚珩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这是,被调戏了? 借运阵法和云熹微抗衡,她灵力不足,甚是吃力,眼看紫气在拉锯间越飘越远,云熹微额间当时便渗出一层薄汗,牙都要咬碎了,这要是在她鼎盛的时候,何至于吃这样的亏! 第5章 运归本主 她握笔的手在颤抖:“你的运都被人借走了,还愣着干什么!叫它回来啊!” 戚珩被突然袭胸,耳朵涨红,是动都不敢动,闻言结结巴巴:“怎……怎么叫?” “心里想它,让它赶紧回来!” “哦。” 很是抽象。 戚珩很是不解,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很是听话地心里默念着回来回来回来—— 气运之子就是气运之子,念头刚起,那缕跑得不仅影踪的紫气顿时停滞了下来,隐隐有往回飘的趋势,但很快又被牵引飘走,云熹微眼眸半眯,咬破指尖,凌空又画下一符,嘴里默念着咒词:“天地无极,东引紫气,五方神力,运归本主,敕令!” 两人离得极近,戚珩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的每一个字,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他只觉浑身一烫,就好像失去的“运”真的回来了。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头戴发冠的道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其身侧端坐的华服中年男人亦是,发出一声惨叫,便昏了过去。 “没夺走,抢回来了。” 云熹微心里松了一口气,脱力地坐在地上。 要是这缕紫气在她面前被人夺走了,那黑心的天道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戚珩低头看向自己血刺呼啦的胸膛,又看了看“元气大伤”的小道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间真有此等“借运”的邪术? 这小道姑在他胸口用血画了一道看不出是何物的符,然后念念有词手舞足蹈跳地一会儿大神,然后就以一副与人隔空激烈斗法最后险胜的模样就告诉他,他那被人借去的运气,又夺回来了! 他很想相信,但真的好难。 他对她抱拳一拘,已是最大的涵养:“多谢小道长相助,本……我名唤戚珩,这是我的随身玉佩,我还有急事,他日必有重谢!告辞!” 说着夹着易宿,飞——走了。 没看出来,这气运之子居然会轻功。 更没看出来,这气运之子小小年纪防备心居然这样重。 云熹微看着无鬼又无人的乱葬岗,那一瞬间,表情变得极其精彩,这时她腕间那质地本就一般的手镯开始变得暗淡,灰败,最后碎成了渣渣,小飘飘出来的时候,还一脸懵:“我家呢?” “被偷了。” “……” 无家可归的一人一鬼,就这样孤零零地坐在乱葬岗唉声叹气。 云熹微问小飘:“你说,那小子,是不是还认为我很那几个老黑是一伙的?” “我我不知啊!” “要你何有!” 云熹微不会飞,此刻肯定是追不上人的。 她原本想着找到了气运之子,总算能活得轻松一些,毕竟她这异世之魂必须要攒本土功德才能延续寿命,以前魂体自带的还被天道屏蔽掉的功德可不管用了。 谁知道,忙帮了,人跑了! 不过这玉佩是个好东西! 上好的羊脂玉,蕴含的灵气比她的玉葫芦都要足,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流转着几缕紫气! 有这玉佩,云熹微的安全感无限攀升! 总算不再是万般手段使不出来了! 第6章 这差事不好干 云熹微高兴得把玉佩放进怀里,找了一棵歪脖子树坐下,开始复盘今晚的事。 说来也是她大意了,谁能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夺气运之子的运! 这个时代居然有人有这个本事,要知道她前世的金丹修为都不能做到,果然是人外有人! 今天这个三折叠阵法绝非一日之功,且布阵之人修为不俗,且很聪明,他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要天命之子的命——想必他也知道要不了,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缕紫气而来,他知道这阵法困不住天命之子,所以这局是冲他的随从来的,用他的随从来困住气运之子的脚步。 很明显,他成功了。 戚珩破阵之时就是另两个大阵激活之际,万鬼遮天,遮天蔽月,加上乱葬岗这样的极阴之地,天道会被暂时蒙蔽! 届时精心布置的借运夺命大阵就能把气运之子的一缕紫气劫走! 哪怕只有一缕,那也是气运之子的气运!有!大!用!处!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今天能借他的运,每天就能要他的命! 多可怕呀! 老话说,人定胜天,真他爹有点道理! 怪不得天道要人保护他呢! 只是,这差事不好干啊! 就在刚刚,云熹微想到了一种极其棘手的可能,这个世上能害气运之子还不被反噬的人不多,有且只有两个。 e=(′o`)))唉 云熹微又叹了一口气。 “姐姐——” 小飘看着云熹微的郁闷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感觉到我最后一条腿在哪了” “是吗?”云熹微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破道袍:“那还等什么,找去啊!” 正好,她得缓解一下自己沉重的心情。 “就在那——”小飘一边飘一边看云熹微,生怕她不跟上来一般。 “你这胆子,啧!” 看着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云熹微认命把自己的衣袖甩给他牵着,小飘羞涩一下,虚虚牵着——虽然他压根碰不到云熹微一点衣角,但跟在姐姐的身边就是有安全感,不怕被别的鬼欺负了去! “姐姐,我的腿就在这,往下挖三丈就能看到了?”小飘高兴地说道。 他就是这样靠着与肉身的联系,将分布各地的残肢找全了,这是最后一块了。 “夺少?” 云熹微闻言眼前一黑:“三丈?!你家那些亲戚是怕你的腿长腿跑了吗?还是说他们在地下给你建了三层别墅?!” “他们害死了我娘,还将我分尸蜀地和扬州,绝没有给我在阴曹地府置办产业的可能!” 小飘乖巧的脸色陡然变得狠厉,一双单纯清澈的鬼眼渐渐变红,身上的怨气攀升,已然有了再度化成厉鬼的征兆。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连地上的野草都结了一层薄霜。 云熹微眼疾手快,掏出一张符纸凌空一拍:“冷静点,小飘!” 符纸在空中燃起一道金光,小飘被灼得一蹦三尺高,身上的阴气瞬间收敛。 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绞着手指小声说道:“姐姐,对不起我还是没学会控制身上的阴气。” 第7章 为天地不容 “鬼修哪是那么容易入门的?” 云熹微伸手在他脑袋上方虚虚拍了拍,仿佛真的能摸到他的头发似的:“不过没关系,慢慢来,这不是有我呢吗?” 小飘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遇上姐姐,是他的福分。 要不是她,他早就被阴煞气吞噬,变成一只只会杀戮的恶鬼,最终魂飞魄散。 死他是不怕的,但大仇未报,他不配死。 “不过——”云熹微脸色蓦地变得严肃:“这符咒很难画的,等送你回到家可要一并算钱的!” “好!”小飘用力点头,但想到什么,又变得有点懊恼:“我父亲留下来的产业我已答应全部赠予姐姐,这符咒的钱——姐姐,你等着,我到附近看看有没有新葬的墓!” 说着眼睛一闭就要飘走,那视死如归的模样,让云熹微不禁失笑,忙把人喊住:“咱们已经从良了,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咱们可不能再干了!” 初来乍到,云熹微一个弱女子带着一只鬼,生活艰难啊,确实是干了不少缺德事,但绝对没有伤天害理,最多是有点坑蒙拐骗。 对于姐姐时而文雅时而粗鲁的言语,小飘已经习以为常,他眨着眼:“那符咒的钱怎么办呀?” “我逗你呢,你全部家产都要给我了,我还能真的跟你计较一张符钱不成!” 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小飘单蠢地笑着:“姐姐,你真好!” 对于夸奖,云熹微不要脸地照单全收,她把自己的补丁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长长短短的森森白骨,她扒拉了一下,从中掏出来一把铲子和一节木棍,将两者结合起来,往土里一插:“干活了,把你腿挖出来,送你回家。” “嗯!” 小飘也很激动,这是他最后一份尸骨了,时至今日,他也算是落叶归根,死有全尸了。 哼哧哼哧哼哼哧—— 挖坟,云熹微是专业的。 毕竟小飘那分隔五湖四海的所有躯体都是她挖出来,但挖三丈的坟她还是第一次,刚挖一米她就累得不行了,磨了磨牙:“你那些亲戚真不是东西啊!”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干掉了人家! 她不由得想起半年前第一次见到小飘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是真惨啊! 她初来乍到是在蜀地。 原主是个痴儿,偷跑下山玩,意外身亡,而她,是在现代处理了一起僵尸案件之后,力竭晕了过去,醒来就成了这古代异世的云小道姑。 她这异世之魂,为天地不容,差点被抹杀,是她以异世功德和魂力向上天卜卦,这才求得一线生机。 她和此界天道算是达成了共识,尽自身之能,除暴安良。 说白了就是为天道打工,处理一些此间逐年增多的“阴间事。” 以赚取这方天地的功德来融合肉体和灵魂,什么时候身体和灵魂彻底契合了,合约什么时候期满。 天道是极其苛刻的黑心hr,但云熹微没有办法,再不平等的条约,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在原主浅薄的记忆里,她的师长都是极其厉害的道士,所以云熹微第一时间就是远离她的出生地。 万一被原主那些厉害的师长瞧出来点什么,将她当厉鬼超度了,那真是嘎了。 来到这异世,归属感为零,她一时没有了方向。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几天,正好在一个小村子碰上化成厉鬼的小飘。 要是以前——这哪是厉鬼,这分明是送上门的功德啊! 但现在——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但没有灵气和修为。 但小飘这孩子于别的厉鬼有几分不同,他居然还能控制住自己嗜杀的本能,在村子里游荡了一圈又一圈,愣是忍住没害一个人。 所以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她没忍住去挖了个坟,抢了一只鬼的陪葬玉枕,这才施法勉强将小飘的理智拉了回来,因为灵力有限,她愣是为他诵经三天,才助他祛除戾气,顺便接了一个能让她从无到有的暴富单子。 代价就是她阴气入体,倒霉了整整一个月,差点喝水呛死——陪葬品是阴煞物,她没有去除阴气就用里面的灵气施法。 当时情急,她是没有办法。 而且抢了人家老鬼的枕头,她还得想办法来了结这因果。 但灵力不济,又倒霉,可遭老罪了,好在有小飘帮她。 她这才知道这孩子老惨了,他爹是盛京的略有家底的商贾,不幸身死,留下偌大的家财和娇妻弱子,亲戚们群狼环伺,先是害了他娘,又杀了他,怕他报复,还请人将他分尸,埋于各地。 他的魂魄跟着他的头颅到了蜀地,找不到回家的路,这才怨气飙升化成厉鬼。 她答应他会将他带回盛京,代价是要他的万贯家财。 小飘答应了,钱财给那些杀他的亲戚,还不如给云熹微。 这一路上,一人一鬼,为了生活,掘过坟,盗过墓,钓过鱼,互相配合,倒也赚了点钱,但都被云熹微买了玉石。 玉石贵啊! 以至于云熹微来这大半年了,连身像样的衣袍都舍不得买。 “我还是吃不了这样的苦,还是让你的腿自己爬上来。” 云熹微摩挲了一下快要起泡的手,把铲子往上方一丢,艰难地从一米半高的洞里爬上来,就把玉葫芦握在了手上,嘴唇微动,念着小飘听不懂的咒语,最后两手结印,对着那泥坑一指:“起!” 瞬间,泥土翻涌,那腿骨仿佛听到了召令一般,挣扎着出土,不消片刻,一根整整齐齐的腿骨就被泥土“推”了上来。 “是我的腿!”小飘高兴地围着腿骨转了三圈:“谢谢姐姐!” “不谢,还转吗?不转我收起来了?” “姐姐收起来。” 得到允许,云熹微把腿骨拔了出来,拍了拍腿骨上的泥巴,然后驾轻就熟地将它肢解成大大小小的骨头,往破包袱里丢去。 小飘死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岁,是个很有前途的小秀才,正值年少,但还没怎么抽条,腿骨也不长,但整具尸骨收敛下来,份量也不少。 第8章 杀穿他全家 云熹微看着被撑得鼓鼓囊囊,从四面八方穿刺出来的白骨包袱,叹了口气,将其背在肩上,然后拿出了一张隐形符,往包袱上一贴,包袱瞬间看不见了,但重量不减,云熹微的小脊梁都快压弯了。 “走,去京城。” 云熹微招呼小飘回玉葫芦里:“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嗯!” 小飘也斗志昂扬:“姐姐回去帮我杀穿他全家!” 云熹微:“……” 她记得一直以来教孩子戒骄戒躁,怨是放肆,恨是克制来着。 杀人,是这世界上最低阶的惩罚手段。 活着赎罪,才是正道啊! …… 永昌十四年,春。 云熹微天黑走到天亮,终于到了京城。 晨光熹微,将京城的飞檐翘角染成霞色,一如电视剧里的古城,古色古香,就连那卖糖葫芦的叫卖声都一模一样,还有那包子铺,升腾起来的蒸汽都比现代的生动几分。 云熹微摸了摸自己唱歌的肚子,它说它饿了。 她又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破旧荷包,“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她疲惫的心肝,差点碎了。 京城到是到了,但都城大,不易居啊,户籍又查的紧,她好不容易才混进城门的。 “姐姐,我家在宁德坊——” 小飘躁动。 云熹微伸手拍了拍玉葫芦:“哪有鬼大白天去报仇的。” 小飘家的万贯家财,她当然想马上拿到手里,去挥霍去潇洒,但她快累废了呀! 得休息! 云熹微买了两个肉包子回来之后,只见她蹲在墙根下,叼着个包子,从荷包里抠出三枚铜钱来,冻红的指尖一弹,铜钱滚落—— 三个阳爻在下,三个阴爻在上。 震卦,震为雷,有震动则有生机。 吉卦。 云熹微啃着包子,紧了紧自己的小包袱,拎起小拐棍就往东边走去,不远处,卦摊青布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卦摊的侧对面,有一间小客栈。 云熹微径直地走进去,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柜台后的圆润掌柜笑脸相迎:“小道长,是吃饭还住店?” “住店。” 本着即将暴富的心态,云熹微觉得苦谁都不能苦自己,毅然决然地要了一间二楼天字号房,打开窗,看到后院种了一棵槐树,上面挂着很多红绳。 云熹微只看了一眼便把窗子关上了,让店小二送水来,好好洗了洗在乱葬岗沾染的死气,就睡下了,她这个人啊,没什么优点,就是惜命,昨天熬了个通宵,她怕猝死。 等醒来日头已偏西,五脏庙里都快奏响交响曲了,她便在小客栈吃点东西,抬眼正好看到那算命摊子。 一位挽着道髻的老先生一身道袍神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两个妇人立于摊前,正在摇着签筒。 算卦,是云熹微的老本行。 但在现代她混出点名头后就不轻易摆摊了,但来到这里,天天重操旧业——没办法呀,要不然,她和小飘都不一定能活着来到京城。 不过,来到异世半年多,云熹微发现这里的能人异士真的不少,她的生意算不得火爆,偶尔还要去“地下”拉点业绩才能勉强维持生活。 但结了账后,云熹微的兜比脸干净,她是一个铜板都不剩下了。 看了看天色,云熹微掸了掸破道袍,出门去了。 “上上签!” 云熹微刚出小客栈便听到在算命摊子的左侧妇人欣喜的声音,看她衣着艳丽,头戴金钗,手里攥着上书“蟾宫折桂”的上上签眉飞色舞,直道菩萨保佑。 而右侧身着素净的妇人则是脸色一变,手中的竹签跌落在案头,竟掩面哭了起来:“又是下下签??!” 咦? 云熹微下意识观相,脚步一顿,挑了挑眉,倒也不着急走了,在算命摊子不远处找了个墙根倚着,很是不拘小节。 老道长如有所感,侧头看了云熹微一眼,也顿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倒也不曾言语。 云熹微点头示意,并没有走的意思。 老道收回视线笑呵呵地不紧不慢地对妇人说道:“夫人莫急,再抽一次便是。” 素净妇人哭声一顿:“再抽一次?如何使得?” 未曾听过抽签还能再抽一次的! “如何使不得,常言道,三局两胜,五局三胜,若摇上三局,上上签多于下下签,亦是吉卦——” 嗯? 又一支下下签。 老道看看签看看妇人,暗道这妇人是有点霉运在身上的。 嗯嗯?? 这次老道把手中的破蒲扇放了下来,他这签筒里,拢共就三根下下签,三根都被摇出来了。 签筒嘛,总不能全部都是上上签,总得放点上签,中签,下签,下下签意思意思。 老道漫不经心的脸色正经了两分,他看了看素净妇人的面相,起手掐算,眉头微微一皱。 “这……” 素净妇人刚收回来的眼泪再次决堤,仿佛要淹了这小算命摊子。 “诶哟!翟娘子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艳丽妇人一惊一乍:“今日是寺庙去了,道观也去了,连这街边算命的摊子都来了三家,俱是下下签,你家大郎日夜挑灯苦读——唉!” 嘴里说着惋惜的话,但那眼中的幸灾乐祸是藏都藏不住。 “这不正合了你的意!” 翟娘子面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她道她为何今天非要拉着她去算卦,原来是在这等着她,但她也无暇与她计较,毕竟,她是真的着急。 她家大郎自小便聪慧,十六岁得中秀才便是头名,然中举人时竟是末位,倒是这李娘子家的二郎,样样不如她家大郎,中秀才也是祖宗保佑得了个末位,然三年后竟得了解元! 可把李娘子得意坏了。 今年正值春闱,不日便是会试,她见大郎情绪有异,这才在李娘子相邀时答应了她。 殊不知,求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虽然求卦解签不一定就是事实,但终归让人心里不舒服。 得十次上上签都不如等十次下下签来得心情跌宕! 她急急问道:“道长,可有化解之道?” 她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唉! 第9章 小道为你逆天改命 这结果,算命老道也是真的始料未及。 ——捞着捞着,竟然沉了! 他有点后悔叫她再摇一次了。 但掐算完毕后,他看了李娘子一眼,心里已有成算,接过签文,老道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沉吟道:“枯木难春!枯木难春啊——” 过了几息,老道笑了起来:“要是夫人其他时日摇到这支签文,确实不吉,然——夫人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立立春?” “然也!” 老道笑道:“今日正值立春,已经立春,如何难春?‘难’之一字已经被今日的运道破了!” “不过,难关已过,心愿未遂,夫人如若有心,贫道可设法化解一番!” 翟娘子遂而喜上眉梢:“果真?” 老道:“当真!” “多少银钱可以化解!” 翟娘子这就开始解荷包。 云熹微叹为观止。 这道长当道士是真真是屈才了!该去干传销啊! 这翟娘子也是有钱人啊!三言两语,就信了? “随夫人心意,心诚!则灵!呵呵呵——”老道又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笑着把那破蒲扇又摇了起来,如若“心诚”二字没有咬得得那么重的话,倒也有几分像世外高人。 “有劳道长!”翟娘子把沉甸甸的荷包解下放于桌案:“请告知化解之法,保佑我儿春闱高中!” 云熹微很是眼馋地看着同行用他那个破蒲扇把荷包盖住往里拖,嘴里应着:“好说好说——” 然而荷包还没到手,就被李娘子夺了回去,破蒲扇都给扔了,她好意劝道翟娘子:“你傻么?这种老牛鼻子的话你也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放开!” 翟娘子一把甩开李娘子,把荷包夺了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 分明就是看她次次摇出下下签,妄想看她更多的笑话! 她偏不让她如愿! 她就不信了! 于是老道长眼睁睁地看着她又对那签筒出手了,他是拦都拦不住。 一支“竹篮打水”的下下签,返场。 翟娘子脸色白得站都站不住,嘴里喃喃:“难道这就是命?” 反观李娘子,那勾起的嘴角,千斤难压。 翟李两家毗邻,皆是商户,家底相当,平日里,比丈夫,比儿女,比饭食,都是攀比惯了的。 往日处处被翟家娘子压一头,这三年好不容易风水轮流,她自然更想看她一家子被碾泥里再也爬不出来。 啧啧啧—— 云熹微暗暗摇头,人是怎么做到又蠢又毒的呢! 不经意间却和老道长对上了眼。 他突然一笑冲云熹微招手:“小道友,来,你来——” 正在吃瓜的云熹微左右看了看,这才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 “是你,就是你!”看半天了都。 老道长点点头,云熹微眨眼的速度都快了几分,慢慢地走过去:“前辈?” 老道长自来熟地道:“这位夫人的劫,你可会破解啊?” 云熹微:“???” 这同行间的互帮互助之情,真是来得猝不及防,难道就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李娘子瞥了云熹微一眼,哟,这小道姑,模样倒生得极好,但一身道袍洗得发白,全身上下只透着一个“穷”字,她脸上的嫌弃一闪而过。 但云熹微敏锐地看到了—— 嗨呀,我个暴脾气! 她小腰一挺,把签筒拿手上,又从签筒里随手拿了一支新的签子,说道:“夫人莫急,小道这就为你逆天改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云熹微一把抢过来翟娘子手里的下下签,往怀里一揣,将新抽的上上签塞她手里:“恭喜夫人,柳暗花明!极好的签文!峰回路转,得偿所愿!” “啊这?” 莫说翟娘子呆住了,就是老道黄道长都把刚喝进口的水喷了出来,呛咳不已,他看向这个神魂不稳的晚辈,竖起来大拇指。 ——谁说道法式微,这分明是后继有人! 他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逆天改命! 见翟娘子呆愣,云熹微说道:“我刚听闻,娘子所求乃家中儿郎春闱之事,紫微斗数尚有四化飞星,一支竹签怎就定死了乾坤?放心,有道长前辈相助,你家大郎定能高中!” 黄道长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回了自己的身上,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噙着笑,摇着捡回来的破扇,默认了。 只是看云熹微的神情,多了几分深意,云熹微如若无感,任由他看。 “小道长当真是有趣!” 这时李娘子咯咯哒掩嘴笑了起来,与翟娘子道:“瞧,这回可放心了?小道长已经将你家大郎这道劫难破了!他呀,今年春闱定然能金榜题名呢!——呀,日头这般高啦,咱们回?” 换支竹签就将“劫”破了? 笑死个人咧! 但如此也好,哄不死这翟娘子! 翟娘子也觉得这小道长的“逆天改命”有几分荒唐,但云熹微提到黄道长,她对仙风道骨,看着有几分高人模样的黄道长还是存了几分希望的,她重新将荷包放下,希冀地看着黄道长。 “翟娘子,你莫不是难过傻了?这种路边的道人岂是可信的!” 李娘子是万万没想到翟娘子居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刚想去把荷包抢回来,却发现那臭老道早已将荷包收入囊中,她的手悬在半空,当即握成了拳,但依旧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这道人看着就不靠谱,哪是有真本事之人,属于我儿的文昌运谁也抢不走!” 想着,她佯装镇定地绷紧了脸:“既然钱都收了,道长打算如何破解?” 黄道长看了李娘子一眼,对翟娘子说道:“你我有缘,夫人若信我,明日老道登门拜访。” 翟娘子绞着帕子,想了片刻,最后点点头:“静候道长!” 说完就离开了。 李娘子咬了咬牙,赶紧追了上去。 一老一少就这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黄道长看向云熹微,半是询问,半是试探:“翟娘子家的大郎被那李娘子家的二郎,截了文运,小友也看出来了?” 第10章 胆敢养小鬼 “是吗?” 云熹微很诚实地摇摇头:“没看出来。” 她只是看到这翟娘子和那个李娘子的面相不断交错变化,猜想和“换运”有关,经过昨晚气运之子被劫运一事,她对这方面比较关注。 原以为是两人换运,不曾想居然是两人的儿子被换了运。 不过也是,这时代,母凭子贵,子贵,生母的面相有异倒也说得通。 啧—— 云熹微暗暗咋舌。 这世界上怎么就那么多人想要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没看出来?” 黄道长有些讶异,好像不曾料想到这个结果,毕竟,谁家普通人敢随身养小鬼啊? “惭愧。” 云熹微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学过点观相,观翟娘子面相有异,尤其是子女宫干枯凹陷,泛起乌青,状似泪痕未干,预示着子嗣突遭横逆,再加上她摇出的签文‘竹篮打水’的签文,此乃上天预警,再多的,我就看不出来了,不过听你们说到春闱,我倒是猜出来了一些。” 黄道长失笑:“那你还敢给人家逆天改命?” ——面相倒是看得不错。 “这不是有道长在侧嘛,要是在旁处,我是万万不敢的!” 云熹微“嘿嘿——”一笑:“再说了,不是您让我破解的吗?” 黄道长一愣,也被逗笑了。 他打量着云熹微:“我观你身上确实没有灵气波动,原以为你只是有法宝遮掩了修为,莫非你真的未入道?可是不应该啊,你身上的功德金光虽淡,但到底作不得假,还有,你如若未入道,神魂不稳,还胆敢养小鬼?不怕反噬?” 活人养小鬼,往往只有鬼噬主一条,道门中人,不管是否入道,不可能不知道。 入道,就是能修炼的意思。 不是所有道门中人都有道根可以修炼的,很大一部分道人,只会一些皮毛的道法相术,在道观中谋点生计。 黄道长擅观相,但他看不清云熹微的面相,倒不是看不清她的五官,而是不像给普通人看相一般,能知道其过去现在未来,所以他才会关注她几分。 修道之人,很讲究眼缘,而这小友,很合他的眼缘。 玉葫芦里的小飘闻言,紧紧抱住了自己。 他躲进玉里,这道长居然都能看到他? 云熹微挑了挑眉,被黄道长连道破两个秘密,她的脸上都没有出现惊慌的神色,只是笑了笑:“前些日子我被厉鬼夺了魂。” 见云熹微没有多说的意思,黄道长点点头,被厉鬼摄魂确实会出现神魂不稳的情况,但在被摄了魂的情况下还能还阳,要么是她身边有高人相助,要么是她自己本事了得,但交浅言深不可取,黄道长也不会细问,转而问她:“我现在要去翟家,小友一道?” “现在?” 云熹微愣了一瞬而后了然,黄道长说“明日登门”估计是麻痹那李娘子呢,明知道她有问题,怎么可能还留着过夜呢! 换运本就是邪术,正统道人遇到了,定是要管上一管的。 第11章 今生换个新活法 她摇头轻笑:“道长且去,愿道长此行顺利。” 她指尖摩挲着腰间玉葫芦,她家小飘弟弟的万贯家财还等着继承呢,就不去凑热闹了。 黄道长也不多劝,将破蒲扇往葛布腰带里一插,卦幡“唰“地收起来,又把桌子上的布和签筒笔墨收进竹子编的背箱的外侧,最后把当桌面三块竹板,四根竹柱腿,以及固定柱腿的四根竹子也拆巴拆巴,连同那张竹凳都放进了背箱。 小小背箱,居然这么能装! “道长巧思啊!” 云熹微眼睛一亮,抚掌赞叹,这可拆卸的恰饭工具甚是方便啊! 不像她,以前摆摊往街边一蹲,看着就跟个二流子似的,都吸引不了几个客户。 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得想办法搞一个同款才行。 正盘算着如何仿制,西天云霞已染透半幅衣襟。 两人话别,云熹微想到什么,回了一趟小客栈把小飘的一节指骨揣进了荷包里,这才背着手往小飘的家里走去。 那是位于宁德坊东巷的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大门上高高挂着“陆宅”的牌匾,其下方还有一个稍小一点金匾,上书“积善之家”,金匾被阴影啃噬大半,倒似张咧开的血口。 云熹微倚在墙根下,仰头打量这座宅院,啧啧出声:“你家这宅子风水不错啊,旺得能养出个状元来。” “修缮宅院的时候,我爹重金请了风水大师。”小飘的声音从玉葫芦里传来,又带着几分愤恨:“我若活着,这状元未必就不能一博,改换门庭,迟早的事,奈何有人鼠目寸光。” 士农工商,大夏朝的商人和士人有着天壤之别,发现他有读书天赋之后,他爹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觉,从那以后就致力于培养他考学读书。 云熹微:“那你要不要改变主意去投胎啊?看在你留给我遗产的份上,我让你投胎的时候把这一世的智商保留一下?” 小飘摇头:“姐姐,我不投胎,我要以鬼身修炼。” 死过一回,有点看淡了。 投胎再重新活一回,还不如今生换个新活法。 “行,随你。”云熹微耸耸肩:“准备好了吗?要进去咯?” “摁!”小飘鬼气森森地拉着脸飘出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大门,眼眶都红了。 半年未归,家里早已无盼他归家之人。 爹,娘,孩儿回来了,定要让那群豺狼虎豹,血债血偿! 虽然心情激荡,但小飘的鬼气还是控制得很好,没有化厉的征兆,他往大门飘去,但还没靠近,就被一道金光击飞了出去。 云熹微掐了一诀,将其魂身接住,眯起眼,指尖弹出一道金光打在门环上,一道隐于木门的桃木符显现,“哟,这是防着你呢!也是,都请人将你分尸镇压,当然怕你杀回来啊!” 云熹微摸出荷包里的指骨,随手一扬,指骨叩响大门。 主人归家,自然是要走正门,这点仪式感该给她的衣食父母?飘。 “谁啊?” “咿呀——”一声,门房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第12章 被卖掉的陆家老二 门缝里漏出灯笼暖光,映出小道姑的纤瘦身影。 老门房皱眉:“小道长,今日主家宴客,不便招待。” 他以为这又是上门“讨碗水喝”的游道,钦天监势大,连带着真真假假的道人也也多了起来,要是平日里,倒也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但今日不同,然而更多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卡在喉头——只见小道姑的身后变戏法似的慢慢显现了一个瘦长的身影,冲他森森一笑:“钟叔,大伯这是宴请谁家啊?” “公……公子?” 钟叔大吓,踉跄了几步。 那身量,那眉眼分明就是死了半年多的陆家正经的公子! “鬼啊!!” 他尖叫一声,身体便软绵绵地倒下了,竟是被吓晕了过去。 那惊恐的尖叫声还把小飘吓了一跳,吓得他差点魂都要散咯,云熹微又往他身上打了两个法诀,这才能保他能被凡人的肉眼看见。 “出息!走!” 云熹微说着推门往里走,一进宅子,小飘的魂体又凝实了一分。 他盯着门内雕花照壁,低笑一声,像是自嘲:“中元祭祖那日,三叔说祠堂梁柱要添我的题字,可杀我的时候,他出手最狠,一锤下去,我就开瓢了。” 云熹微白了他一眼:“还伤春悲秋呢?我就请问你这叔侄的温情能抵消你的杀母之仇,分尸之恨吗?” “……不能!” 小飘伤感的表情一收,往里飘起,今天说破天去,也阻止不了他报仇。 一路走来,并无撞见下人,云熹微和小飘就这样畅通无阻地到了正厅。 正厅里觥筹交错,兄弟姐妹齐聚一堂,说起那英年早逝的二弟\/二哥。 “要是老二还在,咱们家的生意也不至于被隔壁的翟家分去这许多!” 陆家老大身着锦衣,头戴玉冠,纯金的腰带环在他五大三粗的腰身上,带着玉扳指的胖手正翘起,两指捏着一个小小的白玉杯,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喟叹了一声:“好酒啊!” “二哥是个好的,都怪二嫂那扫把星,将二哥克死了!” 陆家老三愤愤地把白玉酒杯拍在桌上,一下子就碎了。 “啊呀!” 坐在他身旁满头珠翠的妇人妇人拍了他一下:“你这遭瘟的,这杯子值十两银!” “大姐!”陆家四姑奶奶嗤笑一声:“你真是穷惯了,山猪吃不了细糠,十两银而已,大惊小怪!” 说着,翘起兰花指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那禁闭的嘴巴都包不住突出来的龅牙。 小飘看到这一幕,听到这些话,差点气笑了。 陆家是盛京郊外穷苦农人出身,小飘阿爹,陆家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老二是被卖到走南闯北的商队的。 行商最是凶险,小飘阿爹当年才十四岁,陆家在卖他那一刻,就已经当是没有这个儿子了。 许是命好,一次行商途中为少东家挡了一刀,第一次在老东家面前露了脸,逐渐被看重,将他和少东家带在身边,教他们做生意。 后来他升为掌柜的,为少东家打理商铺,小飘阿爹也争气,加上脑子灵活,为少东家赚了不少钱,期间娶了妻,生了子,生活美满,唯一遗憾的就是背井离乡,父母亲朋不得见。 ——哪怕家里卖了他,他也还是惦记着家里。 直到家中来信,说老父亲病重,他思归之情再也控制不住,关西路远,十余年间,通信都艰难,遑论见面,他都不知道此时赶回能不能见到老父亲最后一面。 少东家和他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深厚,也知其心思,见状,便销了他的奴籍,还给了他一笔钱,他便带着妻儿回了老家。 这是小飘阿爹被卖的第十六年,三十而立之年。 因成亲晚,小飘才七岁。 年少被卖,小飘阿爹也不怨,只当是家里实在困难,他攒下月钱,还会往家里寄,是以一直未曾和家里父母兄弟断了联系,在归家后,老父亲缠绵病侧,他更是出钱出力,给老父亲请大夫,给家里兄弟改善生活,修缮房屋。 这次归家,他这才知道,家里并没有信中说得那么穷困,也才知道,他们对他归家,也没有想象中的欢喜。 但他,将复杂的心情压下来了,只因他们是他的生身父母,同胞兄弟。 后来,他就靠着自己学到的生意经,到盛京艰难开始,开了自己的第一家杂货铺,期间和一切能说得上话的人搞好关系,不吝啬钱财。 两年下来居然让他站稳了脚跟,后来老东家也把在盛京的生意交由他打理,有老东家的底蕴在,不出五年,小飘阿爹在偌大的盛京,也能被人尊称一声“陆老爷”了,连带着陆家也水涨船高,被小飘阿爹接到盛京,他买了一座五进大院,一家人住。 陆老爹和陆老太终究没福气,没等住进大宅子就归了西,只有陆家老大和陆家老三一家老小住了进来。 小飘两个叔叔,实在平庸,没有经商头脑,只能在其二铺子里做个挂名掌柜,拿着小飘阿爹给的月钱。 小飘的两个姑父也在小飘阿爹的铺子里当差,是以也住在盛京的小宅子里。 陆家靠着这个被卖出去的陆家老二,过上了鸡犬升天的日子。 但好景不长,就在一年前,小飘阿爹为老东家押了一趟镖,在快要回到盛京的时候,失踪落了水,再也没有回来。 陆家,天塌了。 不,是小飘和小飘阿娘的天塌了。 早就觊觎这偌大家产的叔叔姑母们只觉得大快人心,这泼天的富贵,终是轮到他们了! 小飘阿娘,是老东家的丫鬟,在此情形下就算悲痛欲绝也硬撑着,防备着,她和小飘阿爹那一叶障目的视角不同,她干的就是看眼色的差事,对这陆家人的贪婪和自私当然看得清清楚楚。 小飘阿爹还在世,是能压制得这家人死死的,可他不在了,他们孤儿寡母要是没手段,怕是保不住这万贯家财。 所以在收到这个噩耗之后,她第一时间找了各个商铺掌柜,交代清楚,将家中产业死死攥在手里。 第13章 整个人炸开了 这可是他们的立身之本,没有了产业,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是生是死都得由他人。 再几年,再有几年,等儿子长成,中了举人,这环饲的豺狼自觉就退下了。 然而,小飘在读书一事上,很有灵性,但其他方面稍欠之,对叔叔姑姑的贪婪面目毫不察觉,就连阿娘被害死了都没有怀疑到他们头上,直到自己被残忍杀害,才震惊了鬼生,然而他的鬼气还没成气候,就被分尸于各地镇压。 属实窝囊。 小飘阿娘也是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敢对她下杀手,她以为,他们最多会威胁她,逼迫她,她也曾想过让利,没想到他们居然心狠至此,是她低估了人心。 “哟——人还挺齐。” 云熹微嘴角噙笑,背着手溜达进来,对小飘说:“还想着一个一个收拾,现在倒省了你功夫。” 小陆氏正端详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呢,突然听到少女的声音,脸色顿时不高兴起来:“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准进来的吗?小贱蹄子,乱闯,就该拖下去乱棍打死——啊!!!” 话还没说完,在她抬头的瞬间,小飘那青白阴森的脸突然到了她的眼前,她吓得吱哇乱叫,连带着凳子一起跌倒在地,手撞到地面,那种水极好的翡翠镯顿时裂成两半,她也顾不上心疼,脚跟蹬着地,往角落缩去,惊恐不已:“鬼——鬼啊!” “砚哥儿?” 陆家老大也惊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少年难以置信:“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陆家老三和大陆氏也都吓得不轻,手脚哆嗦着,连滚带爬地跑到陆家老大身边,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惊恐地看着小飘,嘴唇哆嗦得厉害。 他们想不明白,死得不能再死的人是怎么能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的! 他们明明已经按照大师的吩咐亲手砍下了他的四肢和头颅,将肢解出来的六块尸块埋得远远的! 怎么……怎么会回得来!!! “可惜了我娘的镯子。” 小飘——陆乘,字子砚,把裂成两半的镯子捡了起来,因为云熹微的术法,他可以短暂地接触到阳间的事物。 他嗤笑了一声:“怕什么,人死了,不就是会变成鬼吗?呵——也是,你们当然怕了,让我娘进祖坟,将我分尸,不就是怕我们变成厉鬼回来索命吗?!” 他的声音逐渐尖锐,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整个人“炸”开了,恢复成了他死时的样子。 脖子,手臂,腿的连接处全是参差不齐的刀口,许是分尸刀不快,许是分尸人力量不足,伤口狰狞地挂着碎肉,正滴滴答答地漏着血,上好的木地板被染透了。 “啊——” 小陆氏终究是没扛住着这刺激,白眼一翻,昏了过去,龅牙把上嘴唇顶起,其嘴巴微张,嘴角流下口水。 大陆氏也想昏过去,奈何身体太好,硬生生扛住了,她抓着陆家老大的手拼命掐:“大哥,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这主意可以你先提出来的!” 第14章 兜底 “分钱的时候没看你少拿一文,现在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了!” 陆老大被掐得青筋暴起,却挣脱不开大陆氏的无情铁手,他强忍着疼痛,也是慌得不行。 原以为除掉了这两个碍眼的人便能高床软枕,一世无忧了,谁曾想——杀回来了! 两个大男人,两股颤颤:“砚……砚哥儿,你……你别这样……” 这副拼凑起来的残躯看着真的好吓人啊! “我如何?” 陆子砚的脑袋“咔嚓——”一声暴力扭转过来,他的脑袋转过来了,但身子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瞳直勾勾地看着三人,耷拉着的两只手臂还甩了一下。 大陆氏白眼一翻,高兴地晕了过去。 “杀人偿命,我死了,你们却活得潇洒肆意,我如何甘心,大伯,三叔,跟我走。” 陆子砚就这样倒退着,一步步地走近,一副要将两人带下地狱的模样。 “站住!” 陆家老大瞳孔一缩,满脸的横肉紧绷着,目露凶狠:“砚哥儿,你要是再胡闹,就别怪大伯心狠了,你做人的时候大伯能杀你,你死了,大伯照样能让你魂飞魄散,想做鬼都不成!给你一次机会,赶紧滚!” “看来,指点你的高人还给你留了好东西了。”陆子砚转了转脑袋:“鹿死谁手,各凭本事,看是你将我魂飞魄散还是我将你拖下九幽!” 说着,他便冲了过去,然而在接触到他们的那一瞬间,陆家老大身上闪现出一层金光,将陆子砚的阴气系数挡了回去。 陆家老大只觉胸口一烫,夏大师留给他的护身符已然化成了灰烬,但陆子砚却一点事都没有,他惊愕:“你怎么会没事?!” 大师说,就算是厉鬼,他这符也能要他半条鬼命! “就这?” 在金光亮起的那一瞬间,陆子砚也是有点慌的,但他有姐姐,区区符咒,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兢兢业业在角落里当块背景板云熹微收回掐诀的手。 来到这异世没几日便遇到了小飘,她人生就养了这么一只鬼,相依为命,狼狈为奸半年多,感情何等深厚! 别说给他挡符了,就算小飘将这几人都杀了,她都有办法给他兜底,无非就是消耗半数这半年来攒下的功德罢了。 当然,这可不兴跟小飘说,他们已经说好了,只恐吓,不取性命! 小飘也谨记,他知道,杀了人的鬼是不入轮回的,这虽正合他意,但杀过人的厉鬼极易迷失自我,满心满眼只剩杀戮,直到消亡,这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就算再想杀了他们,他都会克制。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不做点什么如何对得起枉死的母亲! 陆子砚的手无限延长,紧紧地掐住两人的脖子,将陆家老大和陆家老三掐得白眼直翻,还不够,他又拖着两人往后院走去,里面有一莲花池,残莲凋零,但水是满的,刚好在里面洗涤一下他们肮脏的灵魂! 第15章 可劲儿造吧! 大陆氏和小陆氏并没有逃过一劫,被陆子砚一并丢了下去。 立春之际,乍暖还寒。 两人硬生生被冻醒了,挣扎着要爬出去,然而脚下的淤泥仿佛生出了触手,将她们的脚死死地拉住,头顶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们往池水里摁,她们连句“救命——”都喊不出来。 陆家老大更惨,他胖啊,跟猪似的,又笨又拙,挣扎之际,差点一屁股将陆家老三坐死。 四人喝了不知道多少脏水,肚子跟吹了气似的快速鼓了起来,最要命的是往鼻子灌的水,极其难受,那无助的感觉更是让他们无比恐慌,他们能感觉到死亡离自己特别近。 后悔吗? 后悔杀了嫂嫂侄儿,霸占家产吗? 悔的…… 但悔的是当初没有找到陆子砚的魂魄,要是他的魂被他们灭了,哪还有今日这祸事? 他们依旧是陆家的大爷和三爷,依旧能过着使奴唤婢的逍遥日子。 就在四人感觉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那两股力量又托着他们,让他们脑袋出水透口气,在他们觉得陆子砚放过了他们的时候,他们又被拖回水里,周而复始,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熹微对这一切看在眼里,厉鬼害人,她作为修行之人,该渡之。 然,她背着手视若无睹地在大宅子里转了起来。 小飘,于私,是她认下的弟弟,于公,是她的客户。 她总得以他的心情为主。 至于见死不救,妄为正道之类的道德绑架——不好意思,她没有道德! 云熹微走着走着,慢慢地远离了莲花池,陆子砚见状,忙把四人从池中提溜了上来,往云熹微即将要经过的连廊上一挂,四人的脖子就卡在那廊上晃悠,一荡一荡。 四人拼尽力气,想要自救——那自然是不成的,四张脸,就跟四张涂了紫药水的大饼,倒胃口。 云熹微:啧—— 云熹微走哪,陆家四人就在哪受折磨,反正陆子砚是不可能离他姐姐很远的! 搅得云熹微连欣赏即将属于自己的大宅的心思都歇了几分,认命地往凉亭上一坐,对陆子砚做了个手势—— 请便祖宗,她哪也不去了,这院子,开阔,你可劲儿造! 陆子砚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用上了自己的所有手段。 四人被水泡过,被廊吊过,还被陆子砚逼着在他爹和他娘的牌位面前磕烂了半个额头,深可见骨,但他心中的怨气并没有抒发去几分,转身到厨房拿了把砍骨刀和柴刀。 当初他就是被这样的刀砍断四肢和头颅的,但今日这两把刀明显是新刀,看着都锋利不少。 陆子砚对着他们吹了一口阴气,四人顿时看到陆子砚拿着大刀砍向自己,他们很想躲,但四肢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似的,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刀落到自己的身上,鲜血飞溅,剧痛传来,他们的手,断了! 然后是腿。 最后是头! 他们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散发着寒意的刀刃划破了自己的大动脉—— 第16章 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看着在幻境中中苦苦挣扎的四人,云熹微道:“怎么样?怨气散了点没?” 陆子砚听见他姐姐说话,屁颠屁颠地飘过来,垮着脸:“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你是不是还忘了咱们来这的另一重要的事情?”云熹微抬眼看他。 陆子砚心里咯噔了一下,是了,他姐姐带他回来报仇是顺便,重中之重是家中钱财来着! “我这就去找!绝对不漏下一枚铜板!” 云熹微这才满意得点点头,这世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 更何况是她这种骄奢淫逸的小道姑,裤兜里没两个子的这段日子真真的要了她的老命了。 眼看万贯家财唾手可得,她岂有不急之理! 正在云熹微想跟着小飘一起去找她后半辈子的依靠的时候,她察觉到隔壁宅子涌现了一股浓烈的阴气。 一墙之隔,云熹微想了想,扒了墙头,跟同样扒墙头的黄道长,面面相觑,她一愣,客套开口:“好巧啊前辈!” “不巧,我特地找你来了。” 黄道长说道:“翟家这事贫道需要个帮手,小友可助我否?” “啊?我何德何能……” “可拉到,我看到你施法给你养的那小鬼挡灭鬼符了!” 黄道长睨着她:“差点被你这小鬼骗了,还真以为你还没入道呢,施法的法诀如此熟练,绝非二三年之功,况且你养的小鬼如此凌虐至亲,却一点因果都没有沾上,如此手段,未入道?” 云熹微是真的没有想到翟家和陆家毗邻,自己和小飘做的一切居然还被黄道长看到了,她也懒得辩驳,只道:“前辈还有闲心与我闲话,说明翟家的事并不紧急,我先去处理一下我的紧急事!” “何事?我能帮得上忙吗?” “这忙可不兴帮啊!”云熹微果断拒绝了,开玩笑,家财岂能与外人分也! 云熹微下了墙头,陆子砚也飘过来了,满脸高兴:“姐姐,我找到地契和银两!” 他知道自己家有钱,但并不知道这么有钱,毕竟他年纪还小,并不当家,衣食住行自有父母和仆从打点,每月只领五十两的月钱。 “走走走!” 云熹微一听,哪里还走得住,拎着小飘就跑了起来,走进陆家老大,也是小飘父母以前居住的院落,看着小飘找出来的一箱一箱,银胖银胖和金胖金胖的元宝,还有一叠叠面额不一的银票,眼睛都瞪圆了。 “飘啊,你家这哪是富啊,这分明是巨富!”云熹微一脸贪财相,使劲rua着陆子砚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苍蝇搓手地拿起一个圆润的金元宝,正想好好爱它的时候,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惊雷,接踵而来—— 云熹微置若罔闻,把好几个金元宝抱进了怀里,宝啊贝啊地喊着:“小飘啊,你那些叔伯姑母还有点用,别玩死了,让他们过来签契书,将你家的田啊,地啊,铺子啊,庄子啊,宅子啊,全部转让到我的名下!” 第17章 她悔啊 “好!” 陆子砚赶紧飘过去找人。 陆家四人全须全尾地躺在地上,惊恐大喊大叫,脸上的表情惊恐而狰狞,要不是云熹微在那一小块地方布了一个隔音阵,早就惊动左邻右舍了。 ——陆子砚也不是真的拿刀砍他们,只是让他们陷入了幻觉当中,觉得陆子砚限制了他们的躯体,还拿刀剁他们,最可怕的是他们有痛感,有恐惧。 一切分尸体验,包真的。 在陆子砚撤了自己的鬼域,四人都没有缓过来,嘴里一直喊着求饶和知错了之类的话。 “嚎什么!腿不是还在吗?头不是还在吗?” 陆子砚一人给了一巴掌:“再喊,头真给你剁了!” 声音中夹带着阴气,直击四人神魂,强制让他们噤声,四人摸着自己的还在的胳膊腿,喜极而泣:“砚哥儿,大伯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杀了我们!” 陆子砚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傻子们说话,将他们连起来,跟串糖葫芦似的赶着走,四人踉踉跄跄,哭都不敢出声,生怕这瘟神又对他们做点什么。 大陆氏和小陆氏眼珠子一转,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人呢,都死哪去了?!” 凄厉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转,却没有喊来任何一个救命之人,全员反而被陆子砚控制着跳下水往中心的假山上撞去,他们额头的红肿此刻已经开始发炎,再不遗余力地往假山那粗糙的沙粒表面撞去,真真是恨不得死上一回。 “你这蠢妇!”陆家老三骂道。 此刻的落水让他想起来先前差点被溺死的恐惧,他一边撞假山,一边腾出手给了大陆氏两拳,砂锅大的拳头直接将大陆氏砸飞出去,但因为陆子砚的操控,她又不得不飞快地爬起来,继续撞假山,血水混着头发上滴下来的水在她脸颊上滑落,好不狼狈,好不可怜。 黄道长看着这一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要不是看出这四人和这小鬼之间有因果线,他都差点没忍住出手了。 这小友养的小鬼这般行事,她竟然不管,还是她授意的? 小飘也察觉到了黄道长的气息,如小鹿般惊了一下,差点丢下四人自己飘走,但想到姐姐在,心又安定了下来,但还是赶紧将四人赶尸一般从池水里赶了上来,往云熹微所在的院子跑去,但跑得太快四人跟叠罗汉似的扑在地上! 大陆氏在最底下做垫背,她大哥那三百斤的肥躯差点将她压死,又增加了陆家老三和小陆氏的重量,她直接吐了出来,可泰山压顶,丝毫动弹不得,污秽之物半吐半吞,差点将她呛死,还脏。 “咳咳——呕——砚哥儿,姑母错了,姑母真的不敢了!” 大陆氏哭得都快晕死过去了,她悔啊,今日就不该将下人都打发走,以至于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是,谁让他们今天说的话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呢! 除了他们兄妹四人,再无第五个人知道是他们将二嫂和侄儿杀死的,就算是枕边人都不知道! 第18章 窝里横 他们只知道家族里最会赚钱的人死了,他的妻儿也死了,泼天的富贵留给了他们这些亲人! 陆家兄妹当然也瞒得死死的,一点风声都不敢漏,这可是要蹲大狱的祸事,他们是谁都不敢信哪! 一个人,要是做过什么坏事,他肯定害怕别人会对他做同样的事情,这就是所谓的——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兄妹四人就是如此。 在杀了嫂嫂侄儿霸占家财之后,他们看家里的亲人,不管是妻子\/丈夫\/儿女,都有害他\/她性命的嫌疑,就算是四兄妹间也是互相防备着! “起来,走!” 陆子砚像赶猪一样。 看着四人心思各异的眼神,他可没有好脸色,在幻境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不安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些天天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如此又蠢又毒! 要不是姐姐说了,他不能沾染人命,这事得让官府的人来处理,以免遭到反噬,他早就将他们挫骨扬灰,以祭奠他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下人们全部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能出来,陆家的大小主子,例如他的妻妾和儿女,都在自己的院子里,陆家老大独占小飘阿爹的院子,一路上空荡荡的,陆家四人也歇了要求救的心思,生怕被折磨得更惨,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侄儿死了一遭,心肠变得太硬了。 “来啦?” 云熹微正被金钱治愈着,脸上的笑意满满:“那快来把契书签了!” 四人面面相觑,契书,什么契书? “赶紧!没听到我姐姐说话吗!”陆子砚喝道。 “砚哥儿……你哪来的姐姐?你莫不是被人骗了,而且你怎么能让人随便进大伯的……”的屋子呢? 但对上陆子砚的眼神,他害怕地闭上了嘴,这道姑他不认识,但看陆子砚对她的态度,他心里有种可怕的猜测,莫不是这道姑助这死孩子回魂,回来报复的? 如此想着,他看云熹微的眼神怨恨到恨不得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再这样看我姐姐,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陆子砚虽然胆小,但他窝里横啊! 特别是对这些忘恩负义的所谓亲戚,他都不屑跟他们介绍他姐姐的身份! “怎么这还有我家的地契和房契?!” 小陆氏虽然不识字,但契书这东西她可是下了苦功夫去记的! 特别是她的名字! 她平分到的那四分之一的家产,可全部在她的名下,名义是家里兄长给她补的嫁妆! 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嫁妆,她不可能认错! “贱人!竟然上我家偷东西!” 她要不是浑身疼得厉害,恨不得上去生撕了云熹微。 “你家?!” 云熹微无须开口,自有陆子砚为她冲锋陷阵,他嗤笑了一声:“我还站在这呢,你就敢说是你家的!当我死了吗!” 你就是死了!!! 但这个事实,他们没一个人敢说出来! 小陆氏目眦欲裂。 陆子砚:“是签还是死!你们自己选,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没有在跟你们开玩笑。” 四人瑟缩了一下,今晚遭受的重重历历在目,不得不认,他们怕了。 “我们才是你亲叔伯!”陆家老三喊着:“你要把我陆家家产给一个外人!你如何对得起陆家的列祖列宗!” “现在提祖宗,杀我娘杀我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祖宗,你有什么脸面去见我陆家祖宗!” 陆家四人顿时哑火了,但要让他们将好不容易谋算到手的家财拱手让出去,那是万万不愿的! “那什么——” 云熹微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所说的祖宗,不是一个祖宗?” “嗯?” 陆子砚转头看云熹微,后者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爹不是陆家的亲儿子,要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卖的那么干脆,而且,你和这四个人之间也没有血脉牵引。” 陆子砚愣住了,小陆氏和陆家老三也愣住了,他们猛地转头看向陆家老大和大陆氏,他们年岁长,许是知道一些事情。 只见陆家老大和大陆氏抿紧了嘴,一言不发,此情此景,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子砚身上的阴气突然暴涨,他爹不是陆家的儿子! 那他爹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算什么? 他被卖的那些年,还每年往家里送银子! 他替亡父不值! “诶诶诶!你再不管,你家那小鬼要化成厉鬼了!” 一直扒墙头的黄道长忍不住开口说道,陆子砚的阴气顿时散了…… ——名副其实的窝里横,但凡在场的多一个外人他都得社恐,比书呆子还像书呆子! “前辈!”云熹微也无语了:“您的爱好挺特别啊!” 年纪这么大了,怎么爱听人墙角呢! “那什么——我这不是……”黄道长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有点好奇也有点不放心,总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一桩厉鬼害人命案!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呢!”云熹微无奈道:“咱们认识不久,您可以不信我的人品,但咱们修道之人你得信天谴!” “你果然入道了!”黄道长惊喜道:“那你身上无灵气是怎么回事?” 云熹微:“……” 现在说这个,合适吗? 就在黄道长想拉着云熹微探讨一番的时候,突然听到—— “救命啊!救命啊道长!有鬼,有鬼要杀我们啊!” 四人见到黄道长顿时燃起了生的希望,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围墙下,指着云熹微:“还有她,是她带鬼来害我们来了!你看看我们身上脸上都伤,全是他们害的!” 黄道长默默缩下了墙头,鬼有好鬼,人有坏人,既然鬼没有害人的心思,他也不好多管闲事,毕竟那四人,不是好人哪! 而且那小友说得对,修道之人,得信天谴,多行不义必自毙,特别是修道之人,行邪术害人者,多不得好死! “道长?我家大郎的文运现在能施法夺回来了吗?” 翟家夫妇候在一旁等待黄道长扒完墙头,见他下来赶紧问道,毕竟,他们着急啊! 第19章 啧你个大头鬼 翟氏回家便与夫郎说了今日之事,连连的下下签让她心里不安,请了道士明日上门化解,翟老爷虽然有点不赞同,但并没有说什么,到底是关乎着儿子的仕途,谁知黄道长后脚便上门了! 在家里转了一圈,一边啧啧啧,一边摇头,翟老爷原本是不太在意的,被他这一出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些当道士的和当大夫的真的是——有话你就说,啧你个大头鬼! 黄道长这才将自家大郎和隔壁李家二郎文运被换一事告知,翟娘子又惊又气,恨不得翻过墙去掐死李娘子。 自家孩子是个不顶用的,居然去害人家孩子,当真的恶毒! 但这些年科考以来的种种怪异终于有了解释! 怪不得李家二郎那个小废物能中秀才! 原来是李家那些恶毒的换了自家儿子的文运! 当务之急是换回来! 夫妇俩焦急地向黄道长求解决之法,黄道长又走走停停,最后站在一处墙根下站定,让他们找了一架梯子来,扒了隔壁家的墙头,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两人什么都听不清,还以为这是施术的一种,谁知道,他这一扒,就是两刻钟。 “不急,再等等。” 黄道长说道,毕竟帮手还没来呢! 隔壁陆家都要翻天了,但站在墙根下的翟家夫妇二人,却一点异样都没有,说明他们根本听不到陆家发生的一切,这小友,真是很有点东西啊! 见黄道长说还要等,翟老爷有点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只等着,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晚这是要是解决不了,那他就得去找其他的大师了。 做生意的,早习惯了,货比三家,总不能这老道说啥就是啥——毕竟从进门到现在只会啧啧啧地转圈溜达,也没见识过他的仙人手段。 “道长?道长?!” 看到黄道长消失在墙头,陆家四人感觉天塌了! 人间正道,竟然见死不救! 想到那道人和这小道姑还对了话,他们更是绝望了! 左邻右舍干什么吃的? 平时放屁大声点都能引来一帮人,今天他们嗓子都喊破了,居然没有一个人来瞧瞧! 有鬼,就是邪性! 四人滑坐在墙根下,云熹微好言劝他们:“签了,好歹能少吃点苦!” 四人:我不! 然后,陆子砚就让他们又尝了尝拒绝后地乐趣。 陆家老大青肿着一张脸,鼻孔和嘴角都挂着鲜血,握住笔的手又红又肿又胖,就连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都不见了,好不狼狈。 陆子砚这逼崽子,下起手丝毫不手软,他怀疑,他们是真的想要他们死。 这字不签也得签! 陆家老大的手在抖,他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摁住,可那名字签得还是跟狗爬似的。 他的文化水平只比小陆氏高了那么一点点,那软塌塌的毛笔在他手下,写出来的字云熹微都要不认识了 其他四人也不得不签,可就在这个时候,漆黑的夜空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陆家四人只当是普通的天气现象,可陆子砚一下子就钻进了玉葫芦。 第20章 你的报应来了! 云熹微看了眼玉葫芦,蹙着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圆润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奇怪,她居然在其中感觉到了一股天地威压,像是劫雷。 此间有人渡劫? 云熹微如今连气都存不住,自然也无法感知这方天地有多少修道之人,她也不甚在意,接过陆子砚递过来的陆家老大签好字的一份田契,甚是满意,她屈指叩击案几,催促道:“继续!签快点,就这两个字,签得跟要你命似的!” 陆家老大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可不就是要他命吗?! 每一次下笔,都是一场凌迟啊! 可他又不敢不签,他是真的被打怕了,磨蹭,是他最后的倔强,仿佛这样,属于他的东西才不会被夺走,许是太害怕,四人连陆子砚不在现在了都不知道。 磨磨蹭蹭,四人还是各签好的两张,云熹微高兴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大几百亩地田庄和山头,她仿佛看到了骄奢淫逸的生活在向她招手,只是为何,这雷电的威压感觉更大了呢! 云熹微透过窗子看向黑漆漆的夜空,后颈汗毛蓦地竖起,有种不好的预感,隔壁的黄道长也同款动作,若有所思。 “半刻钟,要是签不完,剁手。” 云熹微阴仄仄地说道,她心里毛毛的,不想陪他们玩了。 陆家老大胖躯一震。 威胁,还是很有用的,不用半刻钟,四人的所有家产都到了云熹微的名下。 辣么久一沓,薄薄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云熹微喜滋滋地再次翻看起来,纸页翻动间带起墨香,是迷人的铜臭味呀! “可以放过我们了!”四人瑟缩着。 此时此刻,他们还是抱有侥幸心理,这些契书都要到衙门备案才作数的,只要他们今日逃过此劫,明日一定要让那小贱种和这该死的道姑死无葬身之地! 呵。 云熹微瞥一眼就知道这几人的花花肠子,她堂堂前金丹真人,岂是那么没有见识之辈? 她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区区傀儡符就能完成的事,着实不用耗费太大的心力。 修道之人,如若心术不正,对付普通人那真是降维打击,所以遭受的天谴也是最重,但云熹微哪是什么坏人呢,她只是个为苦主伸冤的正道魁首,哪里就会遭那劳什子天谴呢! 然而这天雷仿佛不长眼,就这么直直劈了下来,因为在屋里,屋顶都被掀翻了,云熹微猛地飞撤至室外数丈远,轰隆一声巨响,云熹微好险被活埋,那四人倒是好命,毫发无损,还吱哇乱叫地跑了出来。 然而云熹微还没站定,劫雷仿佛预判了她的预判,又一道劈了下来,要不是云熹微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她此刻,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然而她人是没事,但手里的那叠契书,顿时起了火,云熹微赶紧掐诀灭火,可天雷之火哪里是那么好灭的,不仅没灭,云熹微的手差点烧伤了,她只好松手,就在那一瞬间,火苗将所有契书吞没了。 云熹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脸一下子就黑了。 陆家四人大喜过望:“妖道,你的报应来了!!” 云熹微眼神一瞥,手一抬,一道符纸飞过去,四人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小友,你这脾气有点大呀!天雷劈你你也不能迁怒别人啊!” 在翟家夫妇的无语目光下,黄道长又扒上了墙头——这人,怎么这么爱上墙? 云熹微深吸一口气,回了一个字:“吵!” 黄道长一时间不知道她是说那四人吵还是说自己吵,但他最好奇的还是:“小友?你到底做了什么?天道要对你降下雷劫?” 他亲眼看着天雷追着云熹微劈呢! 云熹微也很想知道,她这半年来,兢兢业业,她驱魔除妖,护一方安宁,为苦主排忧解难,保一家平安,就想大富大贵一下,怎么就不行了! 云熹微攥紧握过契书的手,这是她该得的,怎么就不能拿了! 而且这天道很是促狭,非得全部契书都签完了才降下天雷,仿佛逗云熹微玩一般! 云熹微这暴脾气,但黄道长在场,她不好发作,毕竟有些底牌不能与人前暴露,她只好硬是忍下了这口气,噎得她差点中风。 天道,等着,你给我等着! 虎落平阳,被犬欺! 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似是感觉到了云熹微的滔天怨气,劫雷在毁去契书的时候就悄然退去,它也不想的呀,只是上头要磨砺她,不让她在贪图享乐中颓废! 云熹闭上眼睛良久,才看向墙头上的老头:“翟家的事情前辈解决了?” “没呢,这不等你呢嘛!” “另请高明,我没心情。” 换做是谁,惦记了半年的十个亿,也拿到了手的十个亿,突然没了,不心梗,已经算是云熹微坚强了。 “不白帮,有钱!” 老道用他那世外高人的形象说着最俗气的话,但对云熹微有用,她穷啊! 眼看着要暴富,却一切都成了泡沫,她要是没钱,小客栈都住不起。 这狗天道,就欺负她是个外地人! 可以前也没有出现过她不能得报酬的情况啊! 难不成这次是她太贪心,要太多了? 玩不起!!! 云熹微唾骂! 但她最终还是抬腿朝黄道长那墙头走去,走着走着,被地上的一张纸吸引了注意力,她捡起来一看,漏网之鱼,是小陆氏的一家小铺子,居然在雷火间幸存了下来,还跑到了这里。 云熹微气笑了,果然,是嫌她要太多了,这些都是祂家嫡亲人渣子孙的家产,她一个外人不配呗! 至于留一张? ——云熹微差点没忍住朝天竖中指,干嘛,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她云熹微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打发哪路叫花子呢! 她“哼——”一声,把房契一甩,谁还赚不到一个小铺子还是咋滴,要你施舍! 不解气,还踩了一脚。 以至于她翻墙到翟家的时候脸都是臭的。 翟家夫妇吓得一激灵,齐齐后退了一步。 第21章 逆天改命小道长 翟娘子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你……你……是逆天改命小道长?” 噗—— 黄道长好险没笑出声来。 可不就是逆天改命嘛,不仅能帮别人逆天改命,也能给自己逆天改命,降下的那两道天雷看似凶狠,实则没伤到她一根毫毛。 那瞬移的步法,他居然看不出究竟师承何处,这大夏,连他都不得知的玄门道法可不多,黄道长对云熹微是越来越好奇了。 另一边,云熹微也被翟娘子这声称呼喊得戾气消了几分,脸色的不虞也敛了几分,甚至还勾起嘴角笑了笑,问黄道长:“需要我做什么?” 但刚说完又皱了眉:“当事人都不在,破哪门子的术?贵府家的大郎呢?” 翟娘子忙道:“我儿在书院,道长来得突然,倒也没来得及把人喊回来,需要现在去接人吗?” 真的是,这么大的事,道长怎么不早说啊!就知道扒墙头看邻居家的秘辛,正事是一点都不干呐! 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着有钱还可欺,他觉得还有油水可捞才急急忙忙上门的,连原定的“明天”都来不及。 但事关儿子的“文运”,事关翟家的光宗耀祖,夫妻俩又不敢怠慢。 翟娘子看向黄道长,云熹微也看向黄道长,后者丝毫不慌:“贵府要是着急,如今去请人也是可以的。” 大夏朝的宵禁是从亥时开始,如今还不到戌时正,倒也能在街上自由走动。 急啊! 如何能不急! 翟娘子急忙打发人去书院接人! “既然要等,小友要不你先看看这李家人是如何下术的。”黄道长说道。 这是原本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只是看到云熹微,就想试试她的深浅罢了。 翟老爷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他虽觉得这老道士不靠谱,突然冒出来的小道士更不靠谱,但事关自家,他还是很关心的。 但云熹微挺无语的,这前辈为师之心如此重?逮着人就考教一番? “改命换运本就是邪术,要破不算什么难事,前辈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事,哪里需要晚辈帮忙?” 云熹微说的是真话,这老道长看着不着调,实则身上的功德浓厚,而且以她现在的现状,看不出此人修为的深浅,但绝对是个扫地僧! 黄道长捋着胡子,笑呵呵:“这不是没时间吗,看你在隔壁忙得哟,老道想着,也许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云熹微:“……” 好啊,原本从一开始这老不羞就开始偷窥! 要不是他出声,她居然一无所感! 这么说来,她和小飘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 啧——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云熹微表示知道就知道,毕竟她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恶意。 功德,这鬼东西可难赚了,扶老奶奶过马路这种小好事是攒不下功德的,老奶奶腿跑断都攒不下,甚至有可能给自己添上一份业障。 所以这老道就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个坏人,毕竟他连小鬼这正在“作恶”的厉鬼都没收! 第22章 我出手,可贵 说什么需要她相助,都是假的,分明是怕他们玩过了火,要盯着呢! 罢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黄道长有钱想带着她一起赚,云熹微虽然勘不破他的心思,但,黄金白银她更勘不破。 为了赚钱,云熹微便在翟家逛了起来。 这条街上都是有钱商贾,最小宅子都是三进大宅,翟家跟小飘家一样都是五进大宅,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样样不缺,装修更是富丽堂皇,然而这样的富豪之家,原本招财进宝的上好风水局,被破了。 云熹微在陆家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阴气,如空有了出处,那不起眼的东南角,有一堆乱石砌成的假山,正嘟嘟冒着黑气,上面还残留着阵法被破坏的痕迹,不用猜,肯定是黄道长的手笔,只是为何不顺手处理了,留它在这冒黑烟? 自然是因为陆家动作太大吸引了黄道长的注意——冒黑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迟个一天两天有什么所谓! “小友,请!”黄道长说道。 云熹微抿嘴:“我出手,可贵!” “钱不是问题!”翟姥爷忙说道:“只是,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家风水还是我儿的文运?” 翟老爷心累啊,听着心慌,但又没办法印证,只能偏听偏信,还不能骂街! “两者皆是!” 云熹微说道:“你儿子的文运按下不表,就说你家这风水局,好好的招财局变成了破财局,翟老爷最近做生意赔了不少钱!” “确实。” 说到这个,翟老爷脸色就更不好了,他不知道这两道人是真的有本事,还是打听过他,他希望是前者,有人耍阴招说明不是他技不如人,他主观上接受这个说法。 “先是一些小生意,明明已经谈拢了,但签约前对方变卦了,再慢慢的,已经签了合约的订单,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交货,不仅没钱赚还赔钱,再后来人开始越来越倒霉,甚至还是受伤,今天回府前,翟老爷从铺子的二楼楼梯滚下来了?” 翟老爷猛地瞪大了眼睛,踩空楼梯摔得四仰八叉,这事极其丢脸,除了他,也就他的长随知道,绝无可能泄露出去! 是个能掐会算,有真本事的纯正道长! 他看云熹微的眼神带了几分敬重:“道长,如能破局,翟某必有重谢!” 破局自然简单,把埋在翟家各处用来作法的阴煞物全部挖出来,再把风水改一改就可以了! 只是,事情完成得太容易太快,卖不上价钱啊! 就好比开锁,你一分钟把锁打开收一百块和花半小时把锁打开收一百块是不一样的。 虽然都是那锁打开了,但你一分钟收一百块就是会有人觉得不值,开锁还能把门锁回去,但这风水局破了,你还能再布一个新的? 云熹微也在来到这世界才发现,这驱邪算命啊,是越花里胡哨越是回报多! 所以,云熹微让翟老爷安排下去,她要沐浴更衣,开坛做法! 黄道长:??? 第23章 开坛做法?你? “沐浴更衣?开坛作法?你?” 黄道长的尾音拉得很长,带着不知名的意味,仿佛在问这等夺运小法术,需要这等仪式感? 云熹微被黄道长这样看着,脸一热,毕竟她还是第一次主动去“跳大神”,但为了赚钱,不丢份,她脖子一梗:“咋啦,作法不都这样吗!” 黄道长很想说不是,毕竟有真本事哪需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都是江湖骗子的技俩! 在黄道长心里,云熹微绝对不属于这个范畴,难不成是师门传承有异? 而那一边,早在云熹微一声令下,翟老爷就很有眼力见儿地安排下去了,等云熹微给自己做完一切都是为了赚钱的心里建设,法坛已经摆好了。 翟老爷走过来:“道长,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行,我去看看!” 云熹微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好像要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黄道长就眼睁睁看着云熹微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了快半个时辰,额角的细发都汗湿了,气喘吁吁地指挥着翟家下人把用在翟家布阵的阴煞物都挖了出来。 “都在这了,要不要看看。” 云熹微差点累趴了,这钱真的太难赚了,她决定了,等下就回去把踩了一脚的房契捡回来。 “这是……什么东西?” 翟老爷夫妇一直远远看着,听到云熹微的声音赶紧上来,看到地上摆着三样物件,一样是茶杯,一样是玉佩,一样是黑漆漆的看着像鸡爪子,可这三样,怎么看都不像有关联。 “这都是地下挖出来的东西,茶杯和玉佩是陪葬品,至于这一截鸡爪子,可就厉害了,是从棺材里带出来的。” 翟老爷一下子就弹开了:“人………人骨!” “准确来说是烧焦了的人手,活生生被烧死的人,怨气可重咧!” 云熹微轻飘飘一句话,把翟老爷和翟娘子说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两夫妻搀扶在一起:“那,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云熹微擦了擦额头上已经干了的汗,故作为难地说道:“这三样阴煞物,阴气重,怨气更重,翟老爷,这阵想要完全破除可不容易啊!” “劳驾道长!只要能破了我翟家之祸,翟某定为您立个长生牌位,早晚一柱香供奉!” 云熹微:“……” 谁要什么立长生牌位啊!不值钱的玩意儿! 见他如此不上道,云熹微只好又重申了一次:“我出手,可贵哦!” “没问题!” 翟老爷也是人精,忙说道:“翟某事后必有重谢!” 云熹微这才满意了,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雷火符,直直丢了过去,轰的一声,三样东西顷刻间化为粉末,云熹微眨眨眼—— 呀,烧过了火! “叫人将这些粉末收集起来,放在一个小坛子里,我需要设一个净化阵法,将这些阴煞物的邪气彻底去除,才能确保贵府的风水局不再受其影响。” “多谢道长!”翟老爷连连作揖,这符咒丢出去就自己烧起来了,那人骨也就不说了,茶杯和玉佩居然过了遍火就成粉末了,这是何等手段! 高人哪! 第24章 过期功德 黄道长:“” 他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云熹微,从她开始作妖开始,眼神从不解到震惊到麻木,但并没有去破坏她的好事。 如今听说她要不一个劳什子净化阵,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想笑,真的。 那阴煞之物,被如此罡烈的雷火符淬过,都碎成渣了,哪里还需要再布一个净化阵?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符箓,品阶甚高,他都不一定能次次画的出来! 就在云熹微故弄玄虚布好了净化阵法的时候,翟家大郎回来了。 他表情焦急:“父亲,母亲?何事如此着急叫儿子回来?” 家里从来不会打搅他读书,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家里是绝对不可能在快要宵禁的时候让下人接他回家的。 “我可怜的儿呀!” 翟娘子迎上来,摸了摸翟大郎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身,但实话实话真的没有看出来他的“运”是不是真的被夺了。 翟大郎被他娘那突如其来的哭,吓得更加着急了:“到底怎么了母亲?还有这两位是?” 同时他也看到了“法坛”,眉头紧紧皱起,父亲母亲还不是被人骗了? “这是给你除邪祟的道长!” 翟老爷对翟大郎说完又看向云熹微:“道长,这是犬子,麻烦您给看看该如何破术!” 黄道长很想把没带来的蒲扇召来扇一扇,明明是他先来的,明明是他年纪大——他们这一行,虽然不以年纪论资排辈,但不可否认,绝对是越老越吃香,怎么到他这,就被一个小丫头抢了风头? 就因为她会上蹿下跳,开坛做法? ——翟家夫妇:不,是因为你只爱扒墙头。 和进了宅子转悠了一下,就开始扒墙头的老道长相比,翟老爷自然更相信一纸黄符焚化三样阴煞之物的云熹微。 所以说——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了,犹豫就会败北。 况且,云熹微还是黄道长自己邀请来的,云熹微这风头抢得是一点都不愧疚。 她从翟大郎一进门就给自己开了天眼,看着他身上斑驳的文昌运差点眼冒绿光——这个月的功德稳了! 昨天帮气运之子夺回了紫气,这该死的天道不知为何,并没有将功德结算给她,估计过后也不可能补给她。 而帮小飘报仇的功德估计也不会多,毕竟阻止他变成厉鬼已经收了一波功德了,惩戒这陆家人的功德绝对没有浓厚到能修复她一块骨头。 因为她这外来客的身份,她的灵魂如若想要完全和肉身契合,只能以功德为引,将全身206块骨头全部覆上功德。 但惭愧的是,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攒下太大的功德,只是契合了两根指骨和两根趾骨而已,堪堪将灵魂“钉”在了肉身里,要想灵魂更稳当点,头骨必须要有一个“钉”点。 但至今,都没有碰上没有天大的机缘,让她大干一场,所以这个“钉”点都现在都没有补上。 最可恶的是,狗天道不做人,她每个月必须要完全融合一块骨头,要不然,上一次融合骨头的功德就会“过期”! 第25章 死在出贡院那一天 如果还是不能攒够功德,那上上次攒的功德也会过期。 等所有功德都“过期”之后,她的灵魂就会飘出肉身,到时候,狗天道的天雷就会毫不犹豫劈散她! 连投胎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她又急又无奈,毕竟大机缘这东西,只能碰运气! 但来到这异世,她的运气,差到——罢了,不提也罢。 不过,今天,小机缘它来了! 文人学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文昌气运,只是有浓淡之分,浓厚的文昌气运可助一人仕途顺遂,封侯拜相。 翟大郎身上的文昌运尚可,虽然没有她家小飘生前那么浓厚,但属于中等偏上,要是他坚持本心,潜心苦学,能入仕途也未可知。 但如今,他身上的文昌气运正在缓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死气。 翟大郎的文昌运完全消散之日,就是他气绝之时。 施术之人,心思恶毒,不仅截运还害命! 拯救祖国的花朵,还大夏栋梁之材,怎么不是功德一件! 云熹微看了黄道长一眼:“我先上?” 黄道长手一伸:“您请——” 好嘞! 云熹微可就不客气了,她对茫然的翟大郎说道:“现在我介绍一下基本情况,你呢,身上的文昌运被你隔壁家的李二郎夺走了,你爹娘希望我帮你破了这个邪术,接下来我可能会做一些你难以理解的事情,但你不要害怕,需要的时候配合我一下就行了。” 长长一段话,将翟大郎直接说懵了,这位姑娘说的每句话他都能听懂,但结合起来他就不理解了,他有点结巴:“小……小道长?你什么意思?” 文昌运? 子不语怪力乱神! 云熹微一看这书呆子就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直接说道—— “为了增加我的可信度,我给你算个命,你,翟家大郎,名翟锦,年十八,是盛京鹤鸣书院的学生,你十五岁入学,十六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今年不出意外的话你隔壁家的李二郎会是三甲同进士,而你会落榜,死在出贡院的那一天。” 翟大郎:“” 他这就要死了? “什么?不是说只是换了运吗?怎么就要死了?” 翟娘子大惊失色,甚至没顾得上儿子,甚至推开了他,眼巴巴地看着云熹微:“那该如何是好啊?!我儿可不能死啊!” “对!道长,你想想办法!”翟老爷也慌了。 他家的祖坟冒了水桶粗的烟才让他家出了一个少年举人,从此不再只是低贱的商贾,就算她家大郎不能中进士,但万万不能死了呀!他多优秀的儿子啊,怎么能死呢! “二位莫急,办法我是有的!要不然我也不能出现在这!我只是怕令郎不相信这些,对我有所抵触!影响我破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翟老爷掷地有声地说道:“道长您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他会绝对配合!” 这时候,什么都没命重要! 翟大郎:“”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发表一下意见:“小道长,我不知你是从何处打听到关于我家的事情,但家父家母是关心则乱,请你不要——” 第26章 亲口应允 翟大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的教养,让他没有办法对一个小姑娘口出恶言,但行坑蒙拐骗之事,真的不好。 翟大郎在宁德坊还是有点知名度的,毕竟从天之骄子,到沦为众人,很多人都爱吃这个大瓜,想要打听,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以为这些事情都是云熹微在外面打听来,来诓骗他的父母的,越靠近春闱,他越能感觉到他们的焦急,连带着他也跟着惴惴不安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中秀才用完了他所有的运气,明明平日里夫子的授课他能融会贯通,课业也完成得得心应手,而且他的每次课业都是很得老师夸奖的! 可不知道为何,每次大小考他都不尽如意,一个班级二十人,倒数第十名他居然都考过!这简直不能忍受! 很多人都说他江郎才尽了,要不是他吊车尾中了举人,说他科举舞弊的流言只怕会愈传越离谱,但就算是这样,他在学院里也是谈资,就连书院的院长都说他差了点运道。 初听云熹微说他的运被夺了,他是有点惊喜的,但他又不信,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离奇的事情,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自己希望,但云熹微刚开口,他就破防了。 “你有一心意女子,郎情妾意,你想春闱高中后就上佳人家里提亲,以前倒是还希望,但现在,你爹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猜猜我说的是谁家?” 云熹微恶趣味地说道。 翟大郎那张清秀的俊脸“腾——”一下就烧起来了,这事……她怎么会知道! “命都要没了,你还有这花花肠子!” 翟娘子没忍住,大力拍了他几下,连云熹微说的“绝对不会同意”都没去深思,求云熹微赶紧破术。 云熹微也很想赶紧解决回去睡觉啊,只是,当事人信服她,功德也会多上几缕,要不然她才不会跟翟大郎浪费口舌,这已经是她跟自己第九十八次保证了,以后绝对不接这种费时费力去讨信任的单子! 翟大郎也是懵的,他和李家三娘的事这小道长是如何知道的? 翟李两家贯籍沧州,两家长辈来往密切,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互生情愫也很正常,只是两家长辈没有给他们议亲的心思,少男少女也不好自己表露,而且男女有别,为了三娘的清誉,他就算对她有意也很克制,眼前的道姑就算是打探也绝对打探不到这种内情! 但她又说,如今他爹娘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如果李家二郎真的将他的文昌运夺了,他爹娘别说同意了,那是要不死不休的! 到时候他和三娘……… 可是如果李家真的干了这样的事,他如何甘心前途被毁。 一时间,他的神情颇为复杂。 “你倒也不必如此纠结,要不是她,李二郎那借运之术想要成功,怕是还需要费些功夫。” 云熹微残忍道:“你怕是不知道,这种术法是一定要亲口应允才行的。” 轰—— 翟大郎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被人丢了两个炮竹进去。 文昌运是辅助,但智商才是成绩好的关键,翟大郎在被借了运的情况下,能考上举人,他的智商绝对是没有问题了,被云熹微一点拨,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亲口应允?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翟老爷第一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翟家优秀的聪明蛋。 莫不是真的陷入了温柔乡,被小娘子哄骗了? 等等—— 想到小道长刚刚说过的话,抬眼看看隔壁李家宅子,翟老爷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你——哎呀!!” 翟老爷一甩袖,还怨怪地看了翟娘子一眼! 他就说男子到了年岁就要成家,他夫人非说怕娶妻会影响孩子学业,这下好了! 全便宜李家了! 另一旁,翟大郎的思绪开始飘散。 是了,他们家虽然是同乡熟识,但和李三娘互生情愫是在他中了秀才之后,他时不时就会“偶遇”李三娘,因为两家毗邻,他偶尔也会送她回家,一来二去…… 他清楚得记得,有一日午后,李三娘与他诉衷肠,表明了心意,他是又喜又惊,但欢喜居多,谁不愿意和心上人两情相悦呢! 两人拉了小手。 羞涩羞涩的。 李三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要是我二哥读书能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就没什么能阻碍我们在一起了。” 他当初是怎么回应来着,是了,他说他会给李二郎开小灶,补功课。 李三娘说他真好,满怀希冀地看着他又问了一句:“翟郎,要是可以,你愿意将你的文昌运给我二哥吗?” 是给,不是借。 他当时笑了,说了一句傻姑娘,这世上,哪有这种事情呢! 但她不依不饶,他应了“会”还不行,非得让他亲口说一句—— 我翟锦愿意将文昌运给李铎! 然后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庞,自己也笑得欢喜。 他当时还想,好天真的姑娘啊! 现在想想天真的是他呀! 文昌运送出去了都不知道,怪不得李铎高中解元,而自己差点连举人都没考上! 翟锦的心有点酸涩,他和李三娘情谊有几分是真?还是说全都是李家的算计? 他仰起头,把半掉不掉的泪水憋了回去,对云熹微拱手:“请道长为我破术。” 苦读十几载,要是自己没本事也就罢了,现在得知自己的种种不顺居然是窃贼造成的! 翟锦如何甘心为他人做嫁衣! 他有自己的抱负,有自己的责任,更有少年人的自尊! 就算他很克制,没有表露出来,但翟锦内心最接受不了的是李三娘哄骗了他的感情,要不是理智尚存,他现在就要爬梯翻墙过去好好问一问——为什么?! 两年啊! 她是抱着什么心情与他虚与委蛇的? 他一度觉得世上没有比她更单纯善良的女子了,如今只觉得寒毛倒竖。 当事人已开口,云熹微就着手准备了,她可是能将气运之子的紫气夺回的人,夺个小小文昌运岂不是小意思! 第27章 结发为夫妻 她伸手就扯下了翟锦腰间的玉佩,这块玉佩入手温润,略厚,但是块好玉。 “道长,这块玉佩有何问题?” 翟老爷和翟娘子双双探头,这玉是墨绿色的,看着不似有异,但小道长特地拿过来,那绝对是有问题! 翟娘子瞪了翟锦一眼,后者也盯着玉佩,这也是李三娘送给他的,送完玉佩才问他是不是愿意将文昌运给李铎…… 这玉佩,他当宝一样,每天戴着…… 云熹微用力一掰,完好的玉佩裂成了两半,里面竟是中空的,藏着一小缕黑发、两小块指甲和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赫然是翟锦的生辰八字! 不出意外,头发和指甲,也是翟锦的。 因为玉是墨绿色的,里面挖了小洞放了东西进去,在外表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竟然落发?!” 翟老爷指着翟锦,满脸痛心,说不出其他话,代入一下,就好比你自认为在学校认真读书的孩子,居然在悄悄搞早恋,还差点把命搞没了! 真是又气又急。 “头发和指甲并不难得,谁还不脱发不剪指甲了,也许并不是令郎削的发。”云熹微说了两句公道话。 说不定是打扫的下人被收买了偷偷收集的呢! 翟娘子也想到这个可能,很是恼怒。 殊不知翟锦听了脸更白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发是他亲手削的,亲眼看着李三娘将自己和他的发丝编织在一起,放进了荷包。 云熹微一看,哪还有不明白的,得,是个恋爱脑。 饶是有了思想准备,翟娘子还是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看着隔壁李家高高的院墙,她提了裙子就要爬上去:“杀千刀的李家,我要去弄死他们!” “娘子——娘子!” 翟老爷赶紧把人抱住:“术还未破,莫要打草惊蛇!” 他也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把自家狂躁的娘子抱拖到云熹微的身旁:“道长,现在要如何做?” “没有什么邪物是一把火解决不了了,要是有,那就添两把!” 云熹微晃了晃夹在指尖的一张黄符:“但有一说一,我和你家非亲非故,是看在前辈的面子上才管一管这闲事的。” 在一旁吃瓜当背景板的黄道长腰板一挺,可算是有人记起他了,然而翟老爷和翟娘子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转了头。 黄道长:“……” 真正媚眼抛给瞎子看。 “道长放心,翟家定有重谢!” 话不需要说透,聪明人懂得都懂,更何况是翟老爷这样混迹商场的生意人,再者,云熹微已经不仅一次提起自己收费很贵了。 他立马吩咐管家去取钱,又怕云熹微不耐烦,当即把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解了下来,想了想,又把自己的玉扳指脱了下来,再看向自己娘子头上的金簪,也一并撸了,最后才把东西呈给云熹微:“道长,这些您先笑纳,我已命人去取银钱了。” 云熹微收了金簪和玉扳指,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而后第一时间去看荷包里有多少钱,荷包轻飘飘的,但里面装了两张两百两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一共五百两! 还是阴间的事来钱快! 云熹微宝贝地把荷包揣好,当即围着地上的玉佩转了两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让翟大郎往她的符纸上滴了两滴指尖血,黄符无火自燃,闪映着红光,瞬间将玉佩以及毛发指甲吞没—— 翟锦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怪不得爹娘喊她道长,她真是道长啊!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李府,李老爷和李娘子刚在小妾的服侍下用完了晚膳,李娘子邀请李老爷到她屋里头坐坐,李老爷原本不想去的,但想到李二郎,便也随了她的意。 李娘子一边给李老爷捏肩,一边洋洋得意地将翟娘子今天一直抽中下下签的事说了,本以为李老爷会和她一样幸灾乐祸,谁知道被他一下子拂开了! “蠢妇!这种关键时刻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李娘子差点摔倒,也有点生气:“如何就做不得,翟家还能反天不成!你就不想看翟家笑话吗?!” “功败垂成的道理你懂不懂!”李老爷看着这蠢妻,真的恨不得给她两脚:“万一那个道长是个有本事的,你当如何?” 李娘子鄙夷:“怎么可能,有本事的怎会在街边摆摊?!” “哼!街边?你们只是去了街边吗?你那是恨不得将整个盛京城逛遍,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是非要帮翟家找到一个厉害是术士坏了自家的好事吗?!!啊??” 李老爷气得眼冒金星,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蠢东西! 这屎盆子李娘子自然是不接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就想提前看看翟家的笑话,怎么就不行了!! 李老爷简直不想与这蠢人再多说一个字,刚想拂袖离去,突然听到李娘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声音,轰然倒地。 李老爷回头一看,目瞪欲裂,只见李娘子的满头青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保养得不错的脸也快速爬上了皱纹,眼皮都搭了下来,特别是那双手,皮肤开始变黑变皱变干瘦。 三十多岁的美妇刹那间变成了七旬老姬! “蠢妇!!!” 李老爷大喊:“这下你高兴了!二郎的夺运术被破了你高兴了!” 说着,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李娘子,大步离去,他要想办法联系大师,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李娘子在剧痛中欲昏欲死。 她想不明白,术法怎么就破了? 她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术法破了她会这么痛? 这些不明白支撑着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突然看到自己皱巴巴的手,不不不,这不是她的手!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没有一丝以往光滑,尽是粗糙的触感,就好像 就好像是一个老姬的皮肤! 李娘子仿佛收到惊吓般放下手,踉踉跄跄地去找铜镜—— 一道惊恐的声音划破夜空传到了翟家,也传到了左邻右舍。 第28章 可怜吗? “术法被破,理应是下术的人遭反噬才对!”黄道长皱眉道。 不知何时,云熹微和黄道长出现在李娘子的屋里,两人完全没有登堂入室是不礼貌的自觉,依着门看着癫狂尖叫的李娘子,甚至还把门栓了起来,挡住了被李娘子尖叫声喊来的丫鬟仆妇。 云熹微点点头:“确实,但现在看来,下术那人相当谨慎,居然让这李娘子代他承受反噬!好手段啊!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的反噬者应该仅有这李娘子一个,啧啧,君本君子奈何做贼啊!” 有这手段,说明那人玄术不差,为何要作恶? 不管是下术者还是身为受益者的李家二郎,都能全身而退。 但这李娘子知不知道是她一个人抗下了所有呢? 看她现在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的! “别喊了,再喊你也变不了年轻。” 云熹微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娘子受惊,猛然转头。 云熹微:“!!!!” 李娘子那被反噬而变得苍老的容颜和自然老去差别甚大,眉高眼低,鼻歪嘴斜,就连两边脸皮的下垂程度都不一样,说实话,这么一个贴脸杀,她觉得有点恶心了,她闭着眼转过了头。 就这么一个动作,刺伤了李娘子的自尊心,她再次尖叫着,捂着脸,想把自己藏起来:“别看,别看我!滚出去!滚!” 白日见的美艳妇人,入夜竟变成了无颜老姬,换谁谁能接受啊! 云熹微被这尖叫声吵得头疼,她看向黄道长:“能让她闭嘴吗?” “你不会噤声诀?” 黄道长狐疑地问,但还是起手掐诀对着李娘子一点,李娘子顿时跟哑了一般,张着一张大嘴在无声嚎叫。 云熹微当然会啊,但她的灵气宝贵着呢! 有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李娘子嚎着嚎着发现没声儿,自己就停了下来,看到屋里的两人,现在知道害怕了,她透过指缝看向云熹微和黄道长,认出他们来了,指着他们张着嘴无声大喊,黄道长解了他的噤声诀,听到她惊恐不已:“你你们!你们怎么会到我家里来!还有我的脸,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突然想到什么,她把尖锐的声音咽了回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越过云熹微,冲着黄道长膝行而去,惊恐而又卑微:“道长,今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竟是个有本事的,对您出言不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我给您磕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娘子哭得老泪纵横,女子的容貌何等重要,她如今变成了这般鬼样子,如何斗得过后宅那群狐媚子! 直到现在,李娘子还以为自己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黄道长的报复。 她拼命磕头,奢望着黄道长消气之后,能高抬贵手放过她,甚至不敢生出怨怼,她不敢喊,不敢骂,生怕黄道长更加生气。 “你觉得她可怜吗?早在一开始,就被丈夫被儿子选为弃子?”黄道长突然问云熹微。 “前辈同情她?还是说您觉得她的丈夫儿子太绝情?” 云熹微笑了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她的丈夫儿子想害人,这李娘子没参与?她不想自己的儿子更优秀,她不想李家压过翟家?呵,一丘之貉,哪有可怜不可怜的,只不过她是被放弃的人,而不是做主的那个人,因为受了伤害,处于弱势,而显得有几分可怜而已,要是她的做主的那个人,那被她选中去承受反噬的人可不可怜?” 黄道长是没想到云熹微会说出这样的一番和她年纪完全不符的话来,他遇到过很多她这个年纪刚入道的孩子,十个里有九个嫉恶如仇,还有一个是相当嫉恶如仇。 他们带着这个年龄段的愚蠢和天真,立志要扞卫这个世界的非黑即白,但矛盾的是却极其同情弱者。 就好比这李娘子,她虽然也做了恶事,但被丈夫被儿子放弃,如今又成了一番模样,他们少不得要帮她讨个公道的,而不是像云熹微一样,一开始就坚定地认为,她罪有应得。 “干嘛这样看着我?怎么?我说得不对?既然要害人,就没想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不是翟锦拿着刀逼他们去害他的!” “那什么咱们才是道!”黄道长纠正道。 “抱歉。”云熹微无语了一瞬,又说道:“咱们那个同行多聪明啊,早就预想了被反噬的后果,要不然李娘子你今天也不会变成这样,是?李娘子?” 李娘子的容颜老了,脑子仿佛也老了一般,她是听到了云熹微和黄道长说的话,但她在脑子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问道:“我这样,是我夫君和二郎害的?” “是的呢!” 云熹微的语气轻快却残忍地道出了事实。 “你们不是请人施法夺了翟大郎的文昌运嘛,如今这邪术被我们破了,按理说这反噬是你们请的那大师承受才对的,但人家聪明呀,又转嫁到你身上了,而且,这事,你丈夫你儿子都知道。” “是你们破了术,是你们害了我!”李娘子狰狞:“你们把我儿怎么样了!” “你儿好着呢,破了术对他一丁点影响都没有,但你就不一样了——” 云熹微撩了一下她枯草般的白发:“你要非说我们害的你也没有错,但我们的本意可不是害你哦,是害那个下术之人才对!是他让你代受反噬的!是他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李娘子表情呆怔,喃喃地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辩解:“他们是知道这事肯定万无一失才这样做的,他们不可能真的害我!” “可事实就是万里有失呀!他们还是选择牺牲你呀!而且还害了你啊!你现在的样子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李娘子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泪流满面。 她多失败啊! 作为发妻,丈夫放弃了她,作为母亲,儿子也放弃了她! “你恨不恨那个术士?你帮我把这人找出来,我可以帮你将反噬还回给他,你苍老的容貌就会重新变年轻。” 云熹微循循善诱,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目的。 第29章 一套又一套 她当然是想找到下术之人啊,看看跟夺气运之子气运的是不是不一伙儿,要不然她才不会到这李家来,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有这时间,躺平多好! “你真能恢复我的美貌?” 李娘子一听这话,顿时将丈夫儿子抛之脑后。 “我能,前提是你能给我想要的。” 李娘子努力回想:“我不知道,是他自己找上门的,我们一开始是不信的,那人提议在鹤鸣书院的一次考试里试了一下,我家二郎居然真的得了第一名,后来我们才真的按他说的话去做,我儿就真的中了解元,他说,要是按他说的做,这次春闱,我儿能高中进士!”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是问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人!” “我我”李娘子握紧了手,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找到人:“和那人联系的一直都是那遭瘟的!” 遭瘟的=李老爷。 “我让人去喊他过来,你们自己问他!你们有办法问出来的对不对?” 李娘子倒也不是为云熹微着想,她是怕他们问不出来会不管她,她可不能变老,别的不说,就这幅鬼样子能活几年?她可不想死! 云熹微可不觉得李娘子现在能把李老爷喊回来,毕竟受反噬的又不是他,说不定他已经联系上了那人准备对付他们呢! 云熹微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眼神突然盯住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里面是什么?” “是翟家大郎的替身。” “打开。”她音色清凌凌落下,惊得李娘子浑身一颤。 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那摇摇晃晃的模样,看着是真的没有几天好活了,老妇枯枝般的手指拿着钥匙哆嗦着,三番五次对不准锁孔,谁能知道,两个时辰前之人还是风韵犹存的贵妇,如今却似株被抽干生机的老树,连怨恨都透着腐朽气。 “我来。” 黄道长自己顶上,木匣掀开的刹那,血腥气扑面,巴掌大的槐木人偶静静躺着,安静又诡异,突然,一道肉眼听不见的“喀嚓”声在黄道长和云熹微的耳边响起,仿佛千里之外有根丝线骤然绷断。 两人对视一眼,云熹微将人偶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男子模样的人偶,背后赫然刻着一女子的生辰八字,不巧,正是李娘子的生辰八字。 云熹微嘴角一抽,啧,晚了一步,她递给黄道长:“前辈,这应该不是什么翟大郎的替身,而是那术士自己的。” 还一个移花接木术。 这本是一个正统的道术,但却被用在这一途,要不说术无正邪,人有好坏呢! 再正的术法,在恶人手里,都能正到发邪。 “嗯。”黄道长也如此觉得,看向李娘子:“这木头人上有很浓的血腥气,是你的血?” “是那大师说这是翟大郎的替身,只要我日日用指尖血喂养,就能将他的运夺过来给我儿!怎么就不是翟大郎呢?” “换翟大郎的运给你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滴血?” 云熹微真的是服了,一叶障目,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怪不得天天对着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的人偶都能毫不起疑呢! 不过这就能说明为什么代受反噬的会是李娘子了,这木头人上有那术士的一缕神识,但刻的是李娘子的生辰八字,又日日喂血两年多,可不就能转嫁反噬! 真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老登小把戏真多! 但现在这缕神识已经断了,想要追踪,云熹微暂时还做不到,黄道长也做不到,至于李老爷那边,想要问出点什么,更不可能了,那术士又不傻,不可能将有价值的东西留给他。 那这术士兜了一大圈,是为了做什么呢? 总不至于就是为了帮李二郎抢文运? 云熹微问:“那术士帮你们,他的条件是什么?” “他说要五万两!”李娘子道。 别说云熹微了,就是黄道长都皱了眉,这理由,可不真啊。 会做恶事的术士,怎么可能会穷,五万两又不是很多! ——五万两不多,这是黄道长个人片面的想法。 像云熹微这样不做恶事的好人,赚五万块还是有点难的!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做出让小飘去闹鬼再自己的捉鬼的缺德事。 看来李家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根本没将李家当回事,怎么可能有用的信息。 既然没价值,那就没留下来的必要了,两人刚要走,黄道长就被人抱住了腿:“道长,你说过要你帮我恢复美貌的呀!” 李娘子苍老丑陋的脸上全是急切。 黄道长:“我可没说,是她说的!” 李娘子敢怒不敢言,死死抱住不肯松手,但黄道长这死老头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一抖腿就踹开了她,云熹微倒是说了一句:“凑够五万两,到隔壁找翟娘子,我就帮你。” “你——出尔反尔,你明明说要帮我的!” 李娘子又恨又急,五万两,李家不是没有,但她没有权利动用这么多钱。 但又拿两人丝毫没有办法,她现在这爬一步喘三喘的破身子骨,能奈何得了谁? “谁出尔反尔了?”这口黑锅云熹微可不背,有碍她的好人形象:“我是说你要是能给我想要的,你给了吗?” 说着就和黄道长从后窗跑了,这时房门终于被仆人们撞开了,看到这副模样的李娘子,哦不,他们不觉得这是他们家当家娘子,而是贼婆! 结局可想而知,李娘子被抓了起来,被逼问。 两人又翻过墙头回到翟家,翟家夫妇早就翘首以盼了,但有一说一,他们是真的想不明白,好好的道长,怎么就那么爱爬墙呢! “道长,李家发生什么事了?”翟娘子迎上来:“还有李家那杀千刀的,我还没去找她算账呢,怎么就喊得跟要死了一样!” “遭反噬了呗,啧啧,可怜见儿的,一下子就老了三四十岁!”云熹微叹了口气。 黄道长:“” 在李家你可不是这样的! “活该!”翟娘子只觉得大快人心,要不是自己翻过过去墙,高低都要去看看她那丑样子! “不过我跟她说了,她要是凑齐五万两,我就帮她恢复样貌!” “什么!”翟娘子惊叫一声,又怕道长生气,忙收敛了声音,急道:“我给您十万两,您别给她治!”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于是云熹微答应了下来。 黄道长:“” 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三观。 人怎么可以不要脸成这样? 她竟然真的出尔反尔!竟然没有一丝底线! 翟娘子高兴得不行,翟老爷差点愁秃了,应给的报酬不算,这多出来的十万两流动资金他今晚怎么凑? 但自家娘子已经答应了,他又不能拆台! 不过他最担心的是自家傻儿子是不是没事了。 云熹微和黄道长把玉佩烧了之后,听到李家传来的喊声,就翻墙过去了,他都没来得及问事情是不是解决了。 “术已破,属于翟公子的运道已经回到了自身,甚至因为他运道在李二郎身上待了二三年,与其有不浅纠缠,如今回归,也带回来了李二郎一部分运道,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只要翟公子恒心如旧,今年的春闱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云熹微给予肯定的回答。 这种蹭运和夺运邪术不同,并不会对翟锦造成伤害,也能算作是天道对翟锦遭受这无妄之灾的补偿。 但他和李家三娘之间的事会对他造成怎样的影响,云熹微就爱莫能助了。 至于李二郎,只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他的文昌运本来就稀薄,加上人又懒散,在读书一途上原就不会有出息,如今邪术被破,就算有李娘子承担着因果反噬,他也不可能入仕途,甚至会败尽家财,后半生穷困潦倒。 “承道长吉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翟老爷一听,高兴得不行,他翟家世代行商,攒下的破天富贵,一个小小举人可不太能保得住啊! 他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天地,但突然想起云熹微是道士,赶紧补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功德无量!” 云熹微:“……” 就,还挺上道…… 翟锦听闻自己的文昌运夺回来,他伸出双臂,看了看,并未觉得与之前有何不同,但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浑身才华无处安放,恨不得立刻回屋写上七八十分策论。 但想到李三娘,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怪不得他说要上门提亲,她一直不愿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那现在这坨灰怎么处理?要跟那些一起净化吗?”翟老爷问道。 玉佩亦如那三件阴煞物一样,被符纸焚烧殆尽,只留下黑漆黑漆的灰。 “……要!” 被翟老爷提醒,云熹微坚定地说道,好险,差点忘了自己还布了一个净化阵! 两坨灰被装进了两个小罐子,就摆在还没撤下的法坛前的桌子上,翟老爷已经让人连夜搭个棚子,怕有春雨,淋湿了法坛,毕竟这净化阵早晚上香上足七七四十九天才行的呢! 翟老爷对云熹微的话深信不疑,完全没有听出她那前后矛盾的话——说了邪术已破,又说要七七四十九才能化解,这不是前后矛盾是什么? 这时,管家捧着一个小匣子快步走过来,递给翟老爷:“老爷,老奴取来了!” “道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笑纳!剩下的两万两,可否三日后送到您府上?” 翟老爷也不多言,直接就将小匣子递给了云熹微,后者打开看了一眼,拼命压着嘴角,翟老爷也不来虚的,匣子里全是千两面额的银票,好厚一沓,要不是云熹微还要点脸,当场就要清点了! 钱啊,谁不爱呢! 她跟翟老爷说了自己住的客栈的地址,并婉拒了他要给她安排大房子的好意,有了这钱,她自己就可以买啦! 她打算一回客栈就开始点钱! 今晚要枕着这小匣子睡觉! 可就在她两手接过匣子的时候,早已散去的劫雷又开始汇集,天就算黑透了也能感觉到乌云的汹涌和雷电的轰鸣。 翟娘子:“咦?要下雨了?快快快,赶紧把法坛的棚子搭起来。” 正在忙碌的翟家下人们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云熹微抬眼,静静盯着天空,说道:“莫要欺人太甚了,陆家的事我认了,这钱,要是还给我劈没了,我就疯一回。” 疯子,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你以为支撑她过了半年苦日子的信念是什么?不就是期待着到了京城能继承万贯家财吗!上来就给她劈没了,要是翟家给的这点钱再保不住,她真得疯。 这穷得叮当响的日子,谁过谁知道! 黄道长显然是听到了云熹微说的话的,他蹙了蹙眉,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跟云熹微一样,盯着天空看了半晌,最后,劫雷散去。 云熹微这才狠狠闭了闭眼睛,敛起了眼中的所有情绪。 当了半年任劳任怨的乖乖女,这天道真的对她予取予求了! 要不是为了这条好不容易挣出来的命,她是半点都忍不得。 “天又晴了?月亮居然还出来了?这天怎这般奇怪?”翟娘子奇怪道。 “老天爷的事情,谁能管?” 云熹微嗤笑一声,然后对黄道长说道:“前辈,事情解决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从匣子里分出十张银票递给他:“多谢前辈引路。” 虽然力都是云熹微出的,还耗费了好几张符和珍贵到用钱买不到的灵力,但这单子是黄道长介绍的,算是中人,是中人,就要给中人费,一般是给主家给的报酬的十分之一。 虽然不知道赵老爷给的“辛苦费”有多少,但绝对多不过翟娘子许给她的十万两,想着黄道长对她在陆家的行事并没有阻止,她也算是投桃报李。 云熹微这人,爱钱,但又不是很看重,该给就给,该花就花,爱过好日子,但实在过不上也能将就,很是能屈能伸。 第30章 当然是报官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钱人家黄道长明明可以自己赚,如今让她捡了便宜,不对半分已经是云熹微心黑了——翟娘子收买她的那十万两云熹微可不打算同黄道长分,分出去一万两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谢谢啦!” 黄道长笑眯眯地接过,十张银票,一万两,小丫头还挺大方。 翟老爷一拍脑袋,真是失礼,忘了这位道长,忙又分别给云熹微和黄道长又补了一份礼,将人恭恭敬敬送过了墙头。 云熹微是扒墙头来的,自然也是扒墙头走的,陆家四人还在地上躺得四仰八叉呢,黄道长说什么都要跟过来。 一张带有一个脚印,甚至还被踩破了一个角的房契也大咧咧地躺在路中间,云熹微站在那,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去捡了起来,那是崇怀坊一个带铺子的宅子。 “云—熹—微?” 黄道长轻念房主的名字,侧头看向旁边的小丫头,他是刚知道她的名字,熹微,晨光熹微,欣欣向荣之相。 “不才,正是在下。” 云熹微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她轻弹房契,房契顿时整洁如初,上面的脚印和灰尘消失了。 这铺子,不知何时居然过到了她的名下。 既然天道非要把这个铺子给她,她不要也不行。 祂如此会行事,倒也省了她不少麻烦。 “小友姓云啊,以后我唤你一声云小友可行?老道姓黄,唤我一声黄老头就行,相逢即是有缘啊,咱们以后可以一起切磋道法呀!” “黄老!” 云熹微后退一步,双手抱拳,举到与眉眼平齐处,微微弯腰,正式对黄道长行了一个稽首礼,然后站定盯着黄道长的眼睛:“不知黄老为何对晚辈如此宽待?” 黄老头对她的态度哪里像是对待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晚辈? 还是说他对每一个道家晚辈都如此宽待?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黄道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望了一下天幕。 “是吗?”云熹微轻笑一声。 两人对视中,竟多了一丝没有再说下去的默契。 云熹微不语,弯着唇,噙着笑,看着黄道长,但背在身后的手不停地掐诀,结合他的面相卜了一挂。 玉葫芦里的灵气光速消耗,寄居在内的陆子砚开始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连戚珩给的玉佩里的紫气都消耗了一些,终于有了结果。 哦豁—— 这人的出现,对云熹微不仅没有威胁,甚至还能算是她的贵人,但是命不长。 三年后,他就要死了。 但因何而死,云熹微暂时卜算不出来。 黄道长仿佛察觉不到云熹微的小动作一般,指了指地上的四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当然是报官啊!” 云熹微理所当然地说道:“您以为我要干嘛?毁尸灭迹啊?我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可是五星红旗下长大的乖孩子,谋财害命什么的,可不会干! 说着拿出了四张真言符直接拍入了四人的体内:“明天一早他们就会自己去衙门认罪,如何判,那是官府的事情。” 至于今晚,在地上凑合一晚。 黄道长并无异议,陆子砚悄悄咪咪地钻了出来,看了黄道长一眼,是有点害怕的,在回京的这一路上,他见过好几个要将他超度的大师。 “姐姐,那些房契地契都被毁了,要不要打醒他们重新签一份?” 云熹微汗颜,这小孩回家一趟胆子没大,但暴力了不少,不过她摇了摇头:“天意如此,你家的万贯家财还是留给你爹!” 她无福消受。 “我爹?”陆子砚皱眉说道:“都烧给他吗?” 那还是得把这几个狼心狗肺打醒才行! “咦?”云熹微眨巴着大眼睛:“我没跟你说过吗?你爹没死呢!” “我爹没死?!”陆子砚惊呆了! “是呢,没死,就是吃了点苦头,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回到京城了!”云熹微脸色如常。 “您没跟我说啊!” “是吗?呀,抱歉啊,可是事情太多,我忙忘了!” “没关系。” 其实陆子砚很有理由怀疑云熹微是为了他爹的“遗产”才不告诉他的,但他爹还活着的消息就很让他惊喜! “那我爹现在在哪呢?” “路上呢!” 陆子砚:“……” 云熹微看了他一眼:“他有他的机缘,该回的时候就能回来,你急啥?” 陆子砚:他能不急吗!这是他亲爹,可不是捡来的! 云熹微叹气。 生活不易啊,小飘承诺将陆家家财给她在前,她卜算出小飘阿爹还活着在后,她晚点将这个消息告诉小飘,是为了给小飘一个巨大的惊喜是是是?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陆家的一切除了这一个小铺子,她连带毛都带不走,可能也是因为小飘阿爹还活着的原因 等他回来,自然能轻易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倒也不算是便宜了外人。 但心,还是空了一块,云熹微赶紧把小匣子抱紧了一些。 这时,一缕道德金光从翟家那边飘了过来,一分为二,一粗一细,大的那缕汇集在云熹微的周身,小的那缕汇集在黄道长的周身。 功德入体是什么感觉呢? 大约就是冬日暖阳的感觉! 暖洋洋的,浑身上来说不出来的舒服,云熹微控制着那缕功德汇集在自己的头盖骨上,这个“钉”位,可算是能补上了,但功德太少,头盖骨太大,只能勉勉强强把神魂粘住而已。 按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把全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牢牢粘住? 这个问题,云熹微已经不去想了,伤身。 她现在比较担心“分赃不均”的问题,功德在修行之人的眼中是看得到的,她的功德多黄道长的功德少,他会不会有意见哦! 但见他面色如常,甚至还冲她笑,她便知道黄道长是个好老头! 不过也是,他要是跟她计较功德多少,就不会让她去管翟家的事情了! 两人出了陆家之后分道扬镳,就算现在已经宵禁,对两人丝毫没有影响,有的是能力和手段,云熹微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小客栈,至于黄道长,那就不清楚了。 第31章 病重 “客官,您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呀!” 是胖掌柜给开的门。 宵禁时刻,在外面逗留是会被抓去蹲大狱的,要不是云熹微拿出了小客栈的天字号对牌,他也不敢放人进来。 “掌柜的,你们客栈包月怎么算啊?” 云熹微冲胖掌柜点点头,原本要直接回房间了,想到住宿问题,又折返回来。 “包月?您是说要在咱们客栈住一个月?” 胖掌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开始扒拉算盘:“还是天字号房吗?天字号房一天一百文,您要是住一个月,收您二两八百五十文您看行不行?” 里外里,算少了五文钱一天。 这个小客栈上下两层,规模不大,天字号地和地字号各十间,地址位置也好,算是闹中取静,小二的素质也不错,床品什么的云熹微也很满意。 她初到京城,就算有钱也不打算立刻买房子,但住宿肯定是要安排妥当的,都万贯家财了,总不能还住桥洞! 云熹微走南闯北两辈子,一直都觉得,出门在外,没有什么是比住客栈更省心的了——只要有钱,掌柜的会忧你之所忧,虑你之所虑! 于是她掏出了翟老爷最先给的一百两银票:“先包一个月。” “好嘞客官!” 胖掌柜热情地应着,等反应过来才看清云熹微给的是银票,他接过来一看,好嘛,一百两! 这小道长这么晚回来该不是打家劫舍去了! 云熹微:“怎么?银票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胖掌柜忙道,银票是真的,出自汇通银号。 他赶紧给云熹微做了登记,然后就是找零的问题了,得给找九十七两一百五十文! 这都快赶上他家客栈一个月的营收了! “找我九十两外加一百五十文,其他的记账上,我吃饭的时候抵扣。”云熹微一直都不喜欢银票这种轻飘飘的东西,她还是喜欢真金白银。 “好的,客官!” 这个客栈是他们一家子在经营,他是掌柜的,娘子是大厨,两个儿子是小二,老娘是打扫的,老爹的喂马的,还请了一个帮厨和打下手的,生意做得不大,自然不会看不上这快十两银子! 云熹微拿着九个圆滚滚的银元宝,跟胖掌柜说了一声明早别打搅她,就心情美美上了楼,和小飘一起数小匣子里的银票,不多不少,八万两,算上给了黄道长的那一万两,翟老爷足足给了九万两。 一万两是翟家给的辛苦费,还有八万两也是云熹微凭自己的本事赚的! “哇——” 一人一鬼,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声,好多钱啊! 特别是云熹微,这钱挣得,跟做梦似的。 这古代的商人也太有钱了! 将这钱换算成人民币,她在现代都没接过这么贵的单子! 啧啧,住一个月不到三两银子,这十万两的购买力可想而知! 云熹微暴富啦! 她打算明天就去消费,点几个小哥哥! 这一夜,云熹微是枕着银票睡得,哪怕第二天睡落了枕也甘之如饴。 但这一晚的戚珩却怎么都睡不着。 本朝皇子,十八岁出宫建府,戚珩十七岁,依旧住在皇宫里,他刚从他父皇的寝宫回来。 明明父皇来信说是母妃病重,但他赶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是父皇病重,他母妃说许是怕有人拿他父皇病重一事做文章才谎称病重的人是她。 挺合理的解释。 要是以往戚珩就信了。 但今天经历了乱葬岗拌马和夺运换命的事后,他总感觉怪怪的。 他父皇躺在龙床上,面白如纸,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精气神,直到今日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太医说是受了内伤,一个皇帝呆在深宫里,有层层侍卫宫人保护,如何受内伤? 但他并没有鲁莽地问出来,和其他兄弟伺候着皇帝喝药、睡下,这才回了自己的寝宫。 洗漱完躺下,脑子里却一直浮现那小道姑的模样,她一个弱女子,深更半夜出现在乱葬岗这种地方,怎么想都不对劲。 —— 第二天,云熹微吃过午饭就准备去逛逛着盛京城,出门口的时候,她往黄道长摆摊的那个位置看了两眼,并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 看来黄道长今天不摆摊或者是不在这摆摊。 她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成衣铺。 “哟,小道长,是要定制道袍吗?咱们铺子新到了一批料子,保准您喜欢。” 一位有点丰腴的妇人迎了上来,一张巧嘴很会说。 “不定道袍。” 云熹微抿抿嘴,这藏青色丑丑的道袍她是真的穿得够够的了,她疯了?还专门跑来定制,谁说道姑就一定要穿道袍了?!谁说道姑就没有爱美的权利了! “给我量一下身量,然后把你们店里最漂亮的衣裙拿过来给我试试。”云熹微淡淡地说道,那气定神闲的模样,那从容不迫的气质,可不像是穷困穷困的小道姑,倒像是京城里的千金,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好的!客观稍等!” 女掌柜一双慧眼不知见过多少人,听云熹微这样说,立刻自己拿着软尺给云熹微丈量尺寸,然后让人给云熹微拿了几套成衣。 有清雅的,有艳丽的。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各色各样的颜色。 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 饶是阅人无数的女掌柜,也愣了一下,她们店的成衣价格可不便宜,从五两到五十两不等,这小道长一口气要了三十套,说是一个月里每天都换着穿,一共花了八百两。 云熹微自己都感叹,好的物质生活就是用钱堆起来的,她要是赚少点,那是真的养活不了自己啊! 不过不怕,她有十万两! 能花好长时间呢! 衣服买了,又花了钱让女掌柜让人把衣服洗干净,送到客栈,之后出门右拐,去了首饰铺。 古代的首饰精美,很多工匠的工艺在现代都是未解之谜,这价格嘛,更贵。 云熹微一下子就被两根玉簪吸引了全部目光,打眼一看,就感受到其澎湃的灵力,价格也在相当美丽,小小的小孩小拇指粗细的发簪,开价就要八百两! 第32淡淡的血缘线 但云熹微现在不差钱啊! 她荷包鼓鼓的! 银票都拿出来了,首饰铺的掌柜的也已经伸手出来准备接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带着点疑问和不可置信:“熹姐姐?是你吗?” 云熹微一侧头,便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漂亮小姑娘,正满眼惊喜地看着她,云熹微心里咯噔了一下,轻点了一下眼眸,很好,在这小姑娘身上她看到了淡淡的血缘线。 不是这具身体的表妹就是这具身体的堂妹! 妈呀! 蜀地距离盛京快马加鞭走陆路,乘风破浪转水路,最少要三个月! 这具身体在盛京还有亲戚呢! 还是说,她家就在京城?! 她这是自投罗网来了? 为了躲师门跑到盛京,却撞人家家门口上了?! 云熹微脑子嗡嗡的,确实是没有预想过这种情况,她刚赚了十万两,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碰上认识她的人了呢! 想到那厉害的师门,云熹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她就说她出门前该起一卦的! “贫道道号东微,小娘子怕是认错人了!” 云熹微淡然一笑,差点就到首饰铺掌柜手里的银票被她拢进了袖子,背挺得直直的,脚下生风,一溜烟出了首饰铺。 “熹姐姐!” 苏南月提着裙摆追出去,掌柜的伸长手臂也追出去,眼看要付钱了,煮熟的大鸭子飞了,你让他上哪说理去! 可等两人追出去,哪里还有云熹微的影子! 掌柜的心痛不已:“苏姑娘,您认识刚刚那人?” “刘掌柜,刚刚那小道长是不是看上了哪样首饰?”苏南月答反问。 刘掌柜也不敢多问,闻言忙道:“是呢!” 他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忙将云熹微看上的两根玉簪呈了上来。 确实是两支雅致的簪子。 苏南月睫毛轻颤,竟没有问价格,直接说道:“帮我装起来。” “好嘞!”刘掌柜脸都要笑烂了:“两根玉簪一共八百两!” “嗯。” 苏南月对这价格并没有什么波澜,她身侧的丫鬟石榴上前付了钱,很是财大气粗。 “还是留在你店里,要是熹……那姑娘回来买,你就给她,说是我送的的。” 苏南月原本想将簪子带走的,但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她两年前跟爹爹和姑母去看过熹表姐,虽然两人没有见面,但她对熹表姐的长相还是记在了心里的,俨然就是今日见到的小道姑模样——要是她没有穿道袍她还不敢确定呢! 可她为什么不认她呢! 对对对,熹表姐没见过她! 还有!!熹表姐不是痴傻吗! 是了!当年去看熹表姐的时候,虽然是远远看着,但确实是天真如孩童,可今日一见,她哪有痴傻的样子! 今日见到人太过惊喜,竟一时忘了这事! 突然想到什么,苏南月惊喜地捂着嘴巴,喃喃道:“难道真被当年给熹表姐批命的道士说对了,熹表姐只要及笄之后,真的能恢复正常?!——石榴!回家!” 第33章 失踪 “是,姑娘!” 石榴赶紧招呼车夫过来,搬下凳子扶着苏南月上马车,一路上她都攥紧了双手,等进了云国公府,她立刻将贵女规矩抛之脑后,提着裙摆朝着云家主母崔氏的院落小跑起来。 “表小姐,怎跑得这般快?” 梧桐苑的秦嬷嬷忙迎上来问道。 “秦嬷嬷,我姑母呢?我有急事找她!” “夫人在小佛堂找经文,表小姐要是没有紧急的事先不要去打扰。” “十万火急的事呢!嬷嬷,我今天好像看到熹表姐了!” “谁?”秦嬷嬷怀疑自己听错了。 “熹表姐,云熹微,云国公府的嫡小姐!” “真的?”秦嬷嬷惊喜不已。 虽然府上还没传开,但他们这些夫人身边的老东西还是知道的,早在半年前,远在蜀地修行的大小姐就已经失踪了! 消息过了两月才快马加鞭传回京,夫人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整宿整宿哭,原来就爱礼佛的人,都快住在小佛堂了。 老爷那边也是,人派出去了一批一批,愣是一点消息没有带回来,大小姐,就仿佛人间消失了一般,如今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怎么能不激动,怎么能不惊喜! 云熹微还不知道,京城快要炸锅了,她出了首饰铺就赶紧躲了起来,吓死她了,得吃两串糖葫芦压压惊! 一手一串火红火红的糖葫芦,云熹微吃得津津有味,颇有一种将来兵档,水来土掩的架势,就在吃糖葫芦的时候,她想明白了,就算被认出来,她也打死不认! 要知道,以前的云熹微可是小傻子!傻子怎么可能变聪明嘛! 离开京城是不可能的! 自从遇到天命之子之后,天道的印记就一直很烫,就好像在提醒着云熹微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一般! 但她有不敢给天命之子算卦,她怕一不小心,将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功德都给劈没了。 所以说,与气运之子下次相遇还是得看缘分,至于是何总缘分,得看天道的安排。 此间居然有人能夺气运之子的运气,天道应该比她更着急! 云熹微悠悠闲闲地逛着,逛吃逛吃,昨晚客栈掌柜找的一百五十文钱已经花得所剩无几了,但路过一幢很好看的房子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上书“春夜楼”,大白天关着门,俨然就是晚上营业的场所。 云熹微还没见识过古代的青楼呢,她真的很想进去里面长长见识啊! 可惜,还没开门。 等云熹微把两串冰糖葫芦吃完,她来到了一家小铺子前,擦了擦嘴角残留下来的糖渍,盯着铺子中间安安静静放在那里的一个漆黑的棺材。 天道真的是给她选了一个很好铺子,居然给她选了一个棺材铺,一个小姑娘叉开腿坐在另一台较小的棺材的面前,吭哧吭哧地刨着木花,见云熹微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姑娘,您家里是谁死了?” 云熹微:“……” 同样是长着说话的嘴,怎的她说话就这么难听? 第34章 不会带团队 棺材铺在崇怀坊香火胡同里,是个带铺面的小宅子,只有小两进,前面开店,后宅住人。 这个宅子是陆子砚阿爹买的,上任屋主卖给陆子砚阿爹的时候租期还未到,他后来也不愿折腾,就一直续租给这租客,分家产的时候这铺子分给了小陆氏,她嫌这里晦气,就又给续了租。 “我刚买了这间铺子。” 云熹微将房契文书递给这嘴毒小娘子:“我看你们家的租期下个月就要到期了,我不打算再出租了。” 这棺材铺,挺阴间的,衬她。 小娘子接过文书看了看,脸一下就垮下来了:“那张夫人明明允了我要续租的,怎的出尔反尔把铺子卖了!姑娘,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我叶家租了这家小铺子十几年了,我就指着这铺子过活呢!” 小陆氏的夫家姓张,张夫人说的就是她。 云熹微摇摇拒绝:“租期还有一个月,你可以在这期间看看其他铺子,要是时间不够,我可以再允你一个月,两个月时间,够你家找到合适的铺子的了。” 叶小娘子坐回小高凳上,又一下没一下地刨着木花,微微出神:“我家就剩我一个人了,要守铺子又要打棺材,实在是腾不出空。” 听了这话,云熹微并不觉得奇怪,只观这小娘子的面相,她就知道她命硬得吓人,是天生做死人生意的料。 命硬就意味着克亲,别说至亲,她就连堂亲表亲都没几个了。 如此可怜的小娘子,谁能不怜惜她? 云熹微能。 碰到了原身的亲戚,她有亿害怕,得躲躲,这种晦气的地方,最适合躲人了,就是可怜了那白花花三两银子! “敢问姑娘,收回这个铺子要做什么生意,这是殡葬一条街,从头到尾做的都是死人生意,您如花似玉的,怎好沾手这种生意!” 叶小娘子一边说一边观察云熹微的脸色,见她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淡然的神情,又不死心地又劝说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有打动云熹微,她眼眶不禁有点发酸,又硬生生忍了回去,爷爷说了,他走之后,她要坚强,坚强的孩子不能老哭。 平缓了一下心情,叶小娘子强撑了起来一抹笑容:“姑娘,我会叠元宝,会扎纸人纸马,会做寿衣寿鞋,整理遗体,甚至诵经超度我都懂一些,您要是开丧葬铺子,能不能留我下来做事?” 爷爷说,她命硬,注定一生坎坷,不得善终,但只要留在这个铺子里,就能有一线转机,遇到能助她渡厄的贵人,所以她不能走,不能离开这个宅子。 而且,她也不想离开,她今天十六岁了,她从出生就住在这个宅子里,虽然这里有着很多很不好的回忆——爹娘在她五岁那年就死了,奶奶在她十岁那年死了,爷爷在她十四岁那年也死了,但她不想还是不想离开,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认为只要她不走,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就还在! “你想留下做工?” 云熹微有点讶异,可能是现代思想在影响她,她以为做老板的,哪怕是再小的老板,都不会乐意在自己以前的公司打工的。 叶小娘子两眼希冀:“可以吗?” “当然!”云熹微点头。 只要她愿意,她没道理不同意呀! 有一句至理名言,云熹微谨记在心—— 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 云熹微从来没想过开个店就大包大揽,亲力亲为,她就一个人,没有哪吒的三头六臂,她会累死的! 既然都要请人,那为什么不请一个有经验的人? 而且她命硬啊! 能避免很多麻烦事! 一举好多得。 “谢谢姑娘!”叶小娘子大喜,忙又改口:“谢谢东家!” 她可以留下来了! 她依然有家! “嗯。”云熹微也笑着:“你叫什么名字?” “叶灵。” 云熹微点头:“好听。” 也衬她。 “好听,我爷爷起的呢!他说我八字硬,得用名字压一压。” 叶灵说完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转变了,她现在是下人来着,小心看了一眼东家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 “那你爷爷挺有本事的!” “东家说得对,奴婢爷爷可厉害了,京城的好些贵人都请我爷爷出殡呢!可惜他走之后,我学艺不精,铺子的名气不如以前了。” 叶灵说着说着有些难过,爷爷走后,她没将棺材铺发扬光大,反而带着棺材铺走了下坡路,今日铺子还被东家收了回去,她愧对爷爷,愧对列祖列宗。 “没事,有我呢!”云熹微摸了摸叶灵的脑袋:“咱们一起把铺子的生意做起来!” “嗯!” 叶灵看着云熹微比自己还要稚嫩的脸,心里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信任感,明明她看着比她还小呢…… “你别自身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听着别扭,还有,你也别叫我东家了,不好听,我姓云,叫……”云熹微刚想说自己的名字,想到原身的亲戚,立马住了嘴,改口道:“叫我云姑娘。” 毕竟第一次见面,大家都不熟,称呼上生疏就生疏点。 “是,云姑娘。”叶灵从善如流,又说道:“姑娘,我纸人扎得好,咱们生意还是有点的,一个月刨除十两银子的租金,还能赚二十两银子呢!” “那你挺厉害的!” 云熹微真心说道。 小姑娘自己一个人,能赚二十两银子,谁人来了不得说上一句“优秀”? 但在盛京这个地方,二十两银子,要说能过得多滋润,那还是有点难度的。 叶灵带着云熹微在铺子和后宅转悠了起来,铺子不大,很多丧葬用品,寿衣,红烛,元宝,纸扎等等。 镇店之宝是叶灵爷爷打的最后一口棺材,就是云熹微一进门看到的那口,因为是绝版,又是叶灵的念想,要价不菲,所以三年来还是没有卖出去,就这么摆在店铺中央,让叶灵用来睹物思人,她经常一边干活,一边和棺材说话,她今日做的这口小棺材就是做来给大棺材做伴的。 至于后宅,有叶灵一家以前就住在这,满满的生活气息,有柴房杂物间,也有书房,还有小厨房,还有三间屋子。 “我爷爷奶奶和爹娘走了之后,他们的屋子就空下来了,我偶尔会进去打扫,但并没有收拾他们的东西,姑娘放心,我很快就能规整出来!” “你慢慢收拾,不打紧。” 云熹微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断舍离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更何况,对于叶灵来说,将亲人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叶灵,就相当于抹除了他们生活过的大部分痕迹,叶灵心里不可能没有感触。 但,这宅子是云熹微的呀,她不租了,自然有收回的权利,总不能因为对叶灵心有测忍就委屈自己? 那不可能,云熹微从来就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要是有必要,云熹微将叶灵以及她家四个牌位一起扫地出门都不带眨眼的,但好在,叶灵小娘子,嘴虽然有点毒,但是个识时务的。 这宅子一时半会儿住不进来,云熹微也不敢在外四处溜达,只好回了客栈,刚回到就听到不少客官在说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 “今日衙门审了一桩奇案,崇怀坊的陆家你们知道?” “陆二老爷半年前不是出意外死了吗?不出半年,他妻子和儿子也死了!着实可怜!” “他们是可怜了,他那些兄弟姐妹可就爽死了。” “巧了,今日这桩奇案,就是跟他那些兄弟姐妹有关,夭寿咯,原本陆二老爷的妻儿根本不是他们说的什么陆二夫人经受不住打击跟着陆二走了,陆家公子接受不了父母双亡,一病不起——” “那是因为什么?!”有人催促道。 说话之人不卖关子,直接道:“是陆家那些豺狼虎豹欺负陆二老爷家的孤儿寡母,毒死了陆二夫人和陆家公子!” “嗬——” 众人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怎的这么绝情,这可是他们嫡亲的兄弟啊!而且这陆家都是陆二老爷在支撑着,那几人显然是无才无能的,看陆家的生意,堪堪半年时间,就缩水成什么样子了!” 其他人符合:“可不是,嫡亲的兄弟呢!” 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全都在指责陆家四姐弟,这时突然有道声音说道:“我听说啊……这陆二老爷不是陆家的亲儿子!” “果然!”那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感情:“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狠心,好歹是自家弟弟最后一根血脉,要是亲生的,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绝后?” “你是不知道哦,陆家那四人是跪着走去衙门自首的,身上还带着不少伤,特别是额头,全是磕头磕烂了的痕迹。” “活该!”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居然敢杀人强占财产,怎么会去自首呢?况且还是那一副模样去的?” “老天有眼!” “老天”云熹微深藏功与名,她在角落找了一个小桌子坐下,点了一小壶酒,还有一碟花生小鱼,和一碗面,就静静地听着他们聊八卦。 听着听着,她居然听到了云家,他们说云家最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小姑娘。 云熹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烂道袍:“……” 说得好像谁愿意穿破烂衣服似的,还不是因为穷闹的! 她当初醒来,身无长物,但身上的道袍是崭崭新的,虽然沾了点泥土,但料子非常好,她也是由此推断原身虽然是个小傻子,但也是个被照顾得很好的小傻子,发现她不见了很快就会有人来寻,所以她才会跑得又快又急。 但再好的料子也经不住穿半年啊! 她一度因为没有换洗衣服,让小飘去装鬼吓人,然后她上门抓鬼,但那一次她没敢收太多钱,只要了一套衣服钱——要不是那家人为富不仁,她也不敢出此下策来骗银钱,要不然,因果会积累的。 两套衣服,就这样轮着穿了半年,没有碎成布渣已经算它们坚强了。 不过就在云熹微出现在乱葬岗那一天,她骗来的那身衣服光荣退休,破得不能穿了,她只剩这身道袍了,还被划了一道口子,着实寒酸,现在的云熹微,完全是靠气质在撑。 但此刻,她快要撑不下去了,把最后一口酒喝掉,丢下吃了一半的面,忙不迭地回了房间,陆子砚钻了出来:“姐姐,云国公府是在找你,你是云国公府的小姐?” 如果没有云熹微下禁制,陆子砚栖身在任何玉器都能听到外界说话,他听到了苏南月跟云熹微说的话,也听到了八卦,聪明的脑袋瓜一联想,就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唉……” 云熹微叹气。 来到这古代,她都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 “云国公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一点点……” 陆子砚是个只会读书,不通俗务的小秀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那把你知道的一点点说给我听。” “云国公府的第一位国公,是辅助大夏皇帝打江山的肱骨之臣,被皇帝赐下世袭的爵位,云国公府的继承人个个优秀,云国公府长盛不衰,如今的云国公更是手握是云家军,守卫大夏疆土。” “说说他家的家庭成员,着重说说他家的姑娘。” “据说云国公和其妻琴瑟和鸣,育有两子一女,听说这大小姐自小便被送到庄子上养病,一直不曾接回京,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云熹微:“……” “小飘啊,你书读得够多了,再读该傻了,从今天开始,你多出去走走,别读书了。” 这点破消息,她听两耳朵就能拼凑出来,不去投胎,想呆在她身边修炼,还胆小,一点用都没有可怎么行! 云家家训——云家不养闲人。 这半年看在万贯家财份上,暂且忍了,以后,可不能够了! 不曾想,陆子砚一脸认真地点头:“姐姐说得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从蜀地到盛京这一路上我深有感触,我会多出去长长见识的。” 第35章 机会它不就来了 快傍晚的时候,翟老爷和翟娘子到小客栈来找云熹微,顺便带来了还差的那两万两银票,翟娘子很是不放心:“李娘子那边……” 她不敢直接提要求,只敢用未尽的言语暗示,云熹微也很上道:“我绝不会接她的单子!” 但她要是能找到其他人救她,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翟娘子高兴得差点拍手! “云道长,我翟家还有一座小宅子在附近,要是您愿意,翟某扫榻相迎。” 翟老爷看了看这简陋的客栈房间,几不可见地皱眉,言下之意是这破烂环境配不上云熹微! 云熹微摇摇头:“多谢翟老爷好意,我有新住处了,不过——我刚盘了一家铺子,翟老爷身边的亲朋好友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来照顾一下我家铺子生意。” “那是自然!” 翟老爷满口答应:“不知云道长做的什么生意?我们夫妇现在就可以到铺子去挑上一些!” “呃……是寿材铺子,你和翟娘子暂时还用不上,你身边亲戚朋友要是有喜丧凶丧可以介绍到我家铺子来,咱们店的香烛纸扎都是有质量保证的,保准让逝者安息,主家满意!” 翟老爷和翟娘子:“……” 两人对视一眼,有点意外,又不是特别意外,道士嘛,跟神神鬼鬼打交道惯了,开家棺材铺有什么好出奇的! 翟娘子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咱们这个岁数,是到了挑寿材的年纪了,是老爷?” “啊?嗯!对!” 翟老爷也果断点头! 但其实——对什么对!他才三十多,离死还有好几十年呢,寿材再早也得五十岁再备! 不过,这种本事的道长,自然是联系越频繁越好啊! 这不,机会它不就来了! 云熹微哪能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但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之理! 她初来乍到盛京,知名度可不得慢慢打开? 毕竟,这十万两难不成还能用一辈子啊! “请——” 云熹微手一抬,让两人先走,但翟家夫妇哪敢啊,云熹微只好走在了前头,坐上了翟家外表朴素,内里奢华的马车。 士农工商,商人有钱但地位低,连坐的马车都不能逾矩,但内里嘛,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乌木车厢里,云熹微背靠在金银丝作线绣着祥云的软垫上,她的左侧是个小几子,上面放着一个天青釉色香炉,吐出一缕缕梅香。 翟老爷时不时地跟云熹微说上几句话,不至于让气氛太尴尬。 翟锦太难过了,虽然文昌气运夺回来了,但媳妇没了。 准确来说是两情相悦,高中成亲的愿望破碎了,打击不可谓不大。 翟娘子生怕他春闱出问题。 但又不敢说太多。 看样子是打算让他自己走出来。 不过一刻钟,马车就停在了棺材铺前,叶灵还在铺子里刨木花,看到云熹微下马车,忙迎了过来,看到翟老爷愣了一下:“翟老爷,您和我家东家认识啊?” “道长盘下的居然是叶家的铺子?”翟老爷也是没想到,见云熹微看她,忙解释道:“在下和叶老爷子是旧事,他个有本事的——当然啦,他自然没有云道长您厉害,但我一个好友,遇到点事,就是他牵线解决的。” 云熹微点点头,也没多说,对叶灵道:“给翟老爷和翟娘子介绍一下,他俩要选寿材。” 原本叶灵听翟老爷说自己爷爷没有东家有本事,是很想反驳的,在她心里她爷爷自然是顶顶厉害的,至于东家,她只是见她穿一身道袍,哪能知道她有多少本事呢! 不过是因为这宅子的房契在人家手里捏着,她又不能离开这里,只好识时务而为之罢了。 但听到翟老爷和翟娘子是来选寿材的,脱口而出:“早了点?您们看着不像是会早死的人啊!” “早点备下也是好的。”翟娘子干笑道。 早死晚死都是死。 在古代,不管富贵贫贱,对身后事是极其看重的,富贵人家的棺材和陵墓都是早早备下早早修建。 但他们又极其避讳谈论生死,以至殡葬行业才会被认为晦气。 “也是呢!”叶灵扬起笑脸,她隆重地给两人介绍自己爷爷的最后佳作:“这口棺材是用上好的柏木做的,耐用防虫,您要是躺在这口棺材里啊,您的家族定会四季常青,后辈也会兴兴旺旺,光宗耀祖。” 云熹微:“……” 这话,乍一听,是吉祥话,但一想到说的是棺材,就有点怪怪的。 云熹微前世今生都没有涉足过这个半阴间的行业,并不了解这个行业的行情,只好让叶灵自己发挥。 叶灵跟翟老爷说完又跟翟夫人说的:“要是翟老爷要了这口柏木棺材,您也要定一个?要不然你们俩躺一起,多挤啊!咱们人啊,死后有灵,自然是要住得宽敞才行的!” 翟娘子深以为然。 再加上对云熹微的信任,翟老爷决定买一定一,把叶灵高兴得不行,当即就给翟老爷和翟娘子量身形,确认了她爷爷打的那口棺材翟老爷躺得下,然后又记录下翟娘子的身量,向她保证一定会给她打一口顶顶合适的棺材! 哦对,还是用柏木的! 翟娘子:“如此甚好,云道长,一共多少银钱?” 云熹微看向叶灵,她一个外行人哪里知道价格呀! “这口现成的棺材,一共十两银,您可以现在就让人拖走,至于您定的这一口……” 叶灵想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做的肯定没有爷爷做的好,也没敢狮子大开口:“您给七两银子——咱们铺子不收定金那一套,所以您得给全款——是东家?” “嗯!” 云?东家?熹微深以为然,她虽然没做过棺材生意,但以正常脑回路来理解,你定了棺材你要是不要了,她卖给谁去啊? 翟老爷不差钱,自然不可能赖账,他当即让人把棺材拖回了家,还让两人下人跟在棺材旁说一说这棺材的来历,出于谁家的铺子,也算是为云熹微的香火铺子打广告了。 云熹微目送着棺材远去,就翟老爷两人也要告辞的时候,云熹微又介绍了一下自己店里的主营业务:“除了店里现在做的,我这还接算命卜卦,风水迁坟,一切灵异事件,用常理解决不了的事情,您或者您的朋友有需要可以试试来找我。” “嗯?” 叶灵猛地侧头,看向云熹微,但她并没有看她,她都要急死了,什么算命卜卦?风水迁坟?她不会啊!!!更别说什么灵异事件了! 家里干这一行的,叶灵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一些其他人不清楚的事,这世界上是真的有鬼的! 她,收鬼? 不行的! 翟老爷和翟娘子闻言却一凛,郑重地应下了,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诉回去。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正值晚饭时间,叶灵刚要说点什么,云熹微就说她饿了,她只好摁下不表,要去做饭给云熹微吃,这个点才做饭,啥时候才能吃上,云熹微自然不愿意,便给钱给叶灵,让去前头酒楼点了几个菜带回来,还有一壶酒。 云熹微是个酒蒙子,没事就爱喝两杯。 但如今这具身体太小了,她也不敢多喝。 叶灵把饭菜摆好,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又又想起现在自己是个下人的身份,忙站起来,想拨点到饭碗里端到一边吃去,但又苦恼,别人家的下人能和主子吃一样的饭食吗? ——第一次做下人,没经验,挺急的。 看着叶灵皱着小眉毛,五官乱飞的样子,云熹微轻笑:“坐,咱这就两个人,讲究这些做甚?” 叶灵顿时高兴了,坐下就开始扒饭,爷爷走后,她要守着铺子,除了出去买做纸扎,最棺材,做寿衣寿鞋的材料,她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平日里也是随便做点吃吃,饿不死就行。 说正经的,她已经三年没有吃过一顿三个菜了,哪怕是过年。 而且,家里没人之后,她最讨厌过年过节了! 人家家里热热闹闹,她家家里冷冷清清,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今天这一顿,五个菜,摆了整整一桌子,酒足饭饱之后,叶灵对这个东家观感很好——也不完全是因为吃,也是因为她真的孤独太久了。 左邻右舍都知道她命硬,全家人都被她克死了,没有同龄小孩愿意跟她玩,爷爷走后,除了偶尔上门的客人,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今天陪着云熹微吃了一顿饭,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爷爷以前口中一直念叨着说“人气”。 虽然东家只是一个人,但她却觉得家里好热闹啊!她真的好喜欢这个东家! 只是……她要是知道她命硬,她会不会不要她啊? 叶灵摇了摇嘴唇,没敢让云熹微动一下手指头,急忙把碗碟洗干净,以备明天把食盒还给酒楼。 等出来的时候,看到云熹微站在院子里,她想了想走过去:“东……姑娘,我现在为你做工,是不是要签契书啊?” 云熹微转眸:“你觉得要的话就签一份,一个月你要多少工钱?” 一个全能的助理,能省很多事呢,只要她不狮子大开口,云熹微都会满足她。 叶灵小心翼翼:“隔壁的隔壁棺材铺,上个月找招了一个伙计,月钱是一两,您看?” “一两?” 云熹微眉头一皱:“一两少了,我给你三两,你一直管理铺子,如今这个铺子也还是交给你打理,就按你以前的经营方式,但我会逐渐逐渐增加业务——呃,就是其他生意。” “是!” 叶灵没想到姑娘居然如此大方,她一定会好好干的! 但是…… “姑娘,算命看卦,风水迁坟我真不会啊!我爷爷是会一点,但他没教会我呀!” 教了,但没教会! 云熹微笑着:“没事,我会。” “你会?!”叶灵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下人了,瞪大了眼睛,她上下打量着云熹微,并没有看出她像个隐世高人。 “我会。”云熹微又点头:“以后你就知道了,从明天开始,你以前在铺子里做什么,以后还是做什么,别想太多。” “……是。”叶灵应下。 “对了,因为这个铺子里现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卖的钱就都归你,但从明天开始,我给你发工钱,不管你的做的纸扎还是什么,赚的钱都得归铺子,这样说,你懂吗?” “懂的!”叶灵道。 哪有什么不懂的,不过就是她现在不是东家了,而是一个拿工钱的小伙计了,确实这样也挺好的,不用每个月都为十两房租发愁,害怕没有生意上门,她踏踏实实干活,月钱三两就三两! 省心! “姑娘,天黑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宵禁了,你今晚要住下了?我爷爷奶奶和我爹爹娘亲的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不用,姑娘有新的去处!” 云熹微一边往外走,一边冲叶灵挥手。 香火胡同里,一个人都没有,有鬼云熹微没开天眼也看不见,只有白惨惨的灯笼在每个店铺门口亮着,很是瘆人,要是没点胆子晚上可不敢往这一片走,但往外再走两个路口,灯笼的颜色就变了,有传统红灯笼,八角灯笼也有,街上很是亮堂,行人也不少,其中就数青楼一条街就热闹。 这一条街依水而建,水面上停着好些画舫,丝竹声悠悠传来,姑娘们在花楼上挥舞着自己的帕子,娇笑着喊着官人、老爷。 云熹微的心蠢蠢欲动,刚要抬腿往那边走,便看了看自己身上破了一道口子的衣服,啧了一声,早知道就不让成衣店洗完了,现在的她想逛青楼,连身体面点的衣服都没有。 云熹微也是很爱面子的,先敬罗衣后敬人是人的劣性根,云熹微可不爱做被人看不起之后再去打脸那一套,她找了一家还亮着灯的成衣铺子,化了十两银子,买了一身还过得去的衣服,让绣娘给她挽了一个男子发髻,找了一家首饰铺买了一只玉簪,就摇着纸扇到勾栏听曲去咯! 第36章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大夏朝的宵禁制度原是从亥时初至寅时正,也就是晚上九点到次日凌晨四点。 按律法,暮鼓响后禁止出行,违者轻则笞四十,重则收监。 当然,有紧急公务的官吏及突发丧病产育之事的百姓可以例外。 不过这些年禁令松泛许多,街上虽有衙役巡逻,但只要不敲锣打鼓游街,关起门来闹翻了天也没人管,眼下青楼画舫依旧张灯结彩,丝竹声靡靡。 云熹微晃进春夜楼时,阵阵脂粉香气飘来,徐娘半老的老鸨刘妈妈正在迎来送往,毕竟快要宵禁了,有的人急着归家,有的人却特地掐着点来——这样的人自然是要在楼里留宿的。 但楼里的雅座客数量有限,“筛客”就成了刘妈妈等人每日必做的事。 这不,春夜楼的老鸨子更娘子此刻刚拒绝了一位身穿细棉长衫的中年公子的留宿申请,看到云熹微进来,打量了她一番,但脸上的笑容不减:“这位公子瞧着眼生呀,可是第一次来咱们楼里?” “初到盛京,来长长见识。”云熹微淡笑着,手拿纸扇轻轻扇着。 春闱在即,年后的盛京涌进了各地的举子,庚娘子对这类少年郎早已见怪不怪,无非就是冲着他们春夜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的规矩来附庸风雅罢了。 但,来楼里听歌赏舞可以,但要留宿,这身着普通锦衣的少年怕是不够资格了,就在庚娘子要客客气气将人请出去的时候,云熹微递了个荷包给她,里面装了一百两的银票。 庚娘子顿时喜逐颜开:“奴家姓刘,公子可唤我一声庚娘,公子贵姓啊?” 春夜楼的消费是高,但绝对没有到一晚一百两的地步,如果不留宿,仅是欣赏歌舞,点茶吃饭的话,八两十两亦可,要是留宿,二十两三十两足以。 “姓云。” 云熹微自然能感觉到庚娘子的态度变化,不禁再次感叹有钱是真好啊! 她为什么要有钱呢,还不是为了像今日这般想去哪就没人敢将她敢出去?还不是为了她夹菜的时候没人敢转桌。 “诶哟,原来是云公子,漳平啊,还不赶紧给云公子安排二楼雅座和客房!”庚娘子对跟在她身边的年轻龟公说道。 “诶!” 年轻龟公漳平赶紧上前给云熹微领路。 云熹微刚上到二楼雅座坐下,两位曼妙的姑娘手端着托盘,朝她便盈盈一拜,甜甜地喊着:“公子,奴家给您上点酒水和糕点?” 云熹微怜香惜玉,又有钱,无一不应,让两位美人儿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美人儿娇笑着给他倒酒,哟,还是葡萄酿,淡淡的果香。 这时,听到了暮鼓敲响的声音,楼下的庚娘子正在安排人闭门。 忽然,门口传来喧哗声,一群锦衣少年你推我搡地冲进来。 “快快快——” “快进去——” “暮鼓已经敲响了,马上就要宵禁了!” “让一下——” “赶上了嘿——” 少年郎们连迭的声音让云熹微想到了菜市场的公鸭子。 “诶哟!” 庚娘子看着这四个少年郎,感觉头都大了。 “云大公子,齐小公爷,余三公子,常四公子,您们怎么这么时候来了!” 前两位是云国公府和齐国公府的公子,后两位是端阳侯府和长兴侯府的公子,都是勋贵人家的嫡出公子,平日里就喜好玩乐,但都是傍晚的时候来,最多宵禁的时候就回去了,像今日一般,这个点来还是第一次。 要命的是,云国公府早就派人来打过招呼,要是春夜楼的肮脏手段敢使在云大公子身上,但后果他们自己掂量! 夭寿咯,这个时候来了,她又不敢真将人撵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云国公府可不会跟她春夜楼讲道理。 “云二公子没来吗?”庚娘子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云二公子,感觉天塌了。 要是有云二公子在,这群混世魔王还能有人约束,云二公子不在,那这些混世魔王就真的是混世魔王了! “我二弟要下场啦,不得空!”云释长袖一甩,整个人都高兴得冒泡。 完全没有管束的感觉是真的爽啊! 春闱在即,他被拘在家里读了三个月的书,心力交瘁,要是再不出来放松放松,他别说金榜题名了,有可能还没进考场就已经闷死了。 不枉他费心筹谋赶在宵禁前溜了出来,想必家里人就算发现他不在家也晚了! 嘿嘿—— 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今日可劲儿玩,明日的打,后日再算! 云释喜滋滋:“今日是哪几位姑娘表演啊?咱们常用的雅座还在?” 庚娘子看像漳平,后者冲她轻轻摇头,一脸歉意地说道:“小的该死,不知您几位大驾光临,雅座已经让一位公子入座,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说着就要自扇自己的嘴巴,云释轻轻抬手:“无妨,给我们安排一新的雅座即可。” “是!” 漳平忙道:“公子们请跟我来!” 将四人引到看云熹微隔壁的雅座,一群少年郎呼啸而过,掀起一阵弥漫着各种各样熏香的香风,云熹微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啧,一群大男人,比花楼里的姑娘还要香! 云释路过自己惯去的雅座时本就下意识看了一下云熹微,听到喷嚏声更是多看了一眼,这一看,脚步一顿,拉住了身边的江淮:“你看看这位公子,有没有感觉有几分眼熟?” “眼熟吗?”江淮定睛一看:“是哈,有点眼熟哈!” 但像谁呢? 一时没有头绪。 常景明和余劭也有点好奇,于是乎,四个少年就站在雅座前,盯着云熹微看,很是失礼,漳平想出声提醒又不敢,但云熹微身份虽不明,可也是条大鱼呀! “我知道像谁了!像云澈!”江淮一拍手:“是不是?特别是那双眼睛,是不是很像!” 常景明和余劭:“还真是!” 云释:“” 该说不说,有点晦气。 看着云释那略带嫌弃的表情,云熹微:“” 你礼貌吗? 但几人的对话她是悉数听到了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手指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眼皮,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真的。 接连碰见原主的家里人,眼前的这个血缘线比今早遇到的“表妹”更深,竟然是亲兄长! 云释在看云熹微,云熹微也在打量他,这少年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剑眉星目,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神清澈,一看就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看他的年纪,应该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古代这个年纪,可是当爹的好年纪,而且古代人基本早熟,古代的达官贵人家的孩子更加早熟,看这少年的衣着打扮,应该就是属于这一挂的,怎么的养的这般不谙世事? 还有啊,小小年纪混迹青楼,还没心眼,这云家,怕是要败呀! ——医者不能自医,卦师不能算己。 连带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也算不了,云熹微甚至算不出来这少年是她哪个兄长。 不过她有一点很是奇怪,明明下午那个小表妹都能认出她这个“熹表姐”来,为何这亲兄长却认不出来她? 她心里虽奇怪,但面上不显,搂着两个美人儿的纤腰,眉头轻挑:“公子有事?” “无事,观兄台与家中二弟有些相似,失礼了。” 云释说着拱手致歉,云熹微暗暗点头,倒还是有点礼貌的。 “不知我们可否——” 云释见云熹微有些亲切,便想问问人家是否可以拼座,被江淮一把捂住了嘴巴:“咱们好不容易才躲开阿澈出来,你还想对着神似他的那张脸啊?你不觉得膈应吗!” “是挺膈应的!” 云释想了想说道,随即反应了过来,给了江淮一肘击:“怎么说话的,我看到我二弟怎么可能会膈应,我只会觉得万般亲切!” “是是是,亲切,亲切得了!”江淮攀着云释的肩膀,好笑道。 别人家都是弟弟怕兄长的,在云家居然是反着来,云释这个兄长被云澈这个弟弟管得死死的。 他们虽然说得小声,但云熹微还是听到了,不仅对云家兄弟起了小小的好奇之心,但察觉之后,马上亲手把这好奇小火苗亲手掐灭了,这样危险的念头可要不得! “呀,是辛夷姑娘要出场了!” 常景明看着楼下舞台上中间的绝色美人,招呼着其他三人到隔壁的雅座落座,云释赶紧冲云熹微一拱手,就赶紧看美人去了。 辛夷姑娘是春夜楼里的新起之秀,一手箜篌弹得一绝,四人今日就是冲着她来的。 此时的辛夷姑娘曲腿斜坐在地上,白嫩的玉足在红色的纱裙若隐若现,她怀抱箜篌,纤纤手指轻轻一捻,吴侬软语的小调轻轻吟唱,眉眼一抛,轻而易举就俘获了一众公子的心,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云释和江淮那几个少年郎就在那疯狂“应援”,呼喊着辛夷姑娘的名字。 如此美人美景,别说那些男的了,就连云熹微也很是享受,美人相伴,听着小曲,赏着舞。 辛夷姑娘一曲毕,在公子们“再来一曲”的激动声中退场,紧接着有其他姑娘补上,歌舞升平,姑娘们身着清凉,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勾人的魅力,一舞毕,姑娘们四散而开,可以自己选择想要陪酒的客人。 云熹微正喝着茶,一位美人扭着小腰双手拂开珠帘施施然坐在了她的腿上,红唇轻启,吐气如兰:“公子——” 云熹微一颗心都要化了,谁能拒绝得了这么娇滴滴的一位可人儿! 她当即搂着美人的腰,给了她十两银子! 美人的职业微笑,顿时多了几分真诚,把银两往荷包里一塞,搂住了云熹微的脖子:“多谢公子赏。” “公子——” 原先的两位美人儿可不依了,搂着云熹微左右的胳膊使劲撒娇,软玉在怀,左拥右抱,那个女人受得了哦,于是云熹微又撒出去二十两。 云熹微终于理解了男人,今日无事,勾栏听曲,多享受啊! 别说男人喜欢,她也喜欢啊! 但美人坐腿上,有点重啊,云熹微让美人儿坐在身旁,原先的莺歌姑娘就被挤了开去,气得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云熹微,唉,这就是要享齐人之福的烦恼啦! ——明知道这美人儿是为了钱才这样的,但,云熹微就是很受用啊! 于是又撒出去三十两! 喜得美人儿要给她献上香吻,云熹微一侧脸,火红的唇印印在了脸上,美人娇嗔地看了她一眼。 对面的云释的注意力时不时地落在云熹微的身上,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着云熹微比他更像纨绔子弟的做派,他宣布,她跟他二弟是一点都不像了! 她和他就很像呀! 要是二弟像他一样就好了! 呃——可能会不好! 要是二弟也像他一样,那云家得败在他们这一代了呀! 这时,楼下忽传来三声编钟响,随即传来了惊叹声,原来,压轴的歌舞——飞天舞,要上场了。 九条彩绸自穹顶垂落,九位舞姬宛如飞天仙子从天而降,舞姿翩翩,巧笑倩兮,又引起惊呼声一片。 这是春夜楼独有的节目,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美确实是美的,这不可否认,但危险系数也极高。 这可不是现代,高空作业有安全绳,有基本的生命保障,而这里只有一条绸带,舞姬的手就是她们的安全绳——生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象形,具象化。 绸带老化,或者舞姬的手松了,那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云熹微正靠在软枕上吃着美人儿喂过来的糕点,飞天舞姬们赤足点地,最末那位红衣姑娘旋身落下时,没抓紧绸带,她惊叫着坠落,看客间响起一阵一阵惊叫声。 云熹微美目一转,一道灵力打出缠住了绸带,本来已经接住了那舞姬的,但下一秒那绸带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破了个大洞! 第37章 道士也逛花楼啊? 舞姬依然摔了下去,“哇——”地呕了一口血! 但因为有绸带做了一道缓冲,人伤了,但没死,只是昏死了过去,但玉体横陈还是吓坏了一些人。 比如云熹微怀里的小美人,就直往云熹微的怀里钻,说着自己好怕怕,却被云熹微无情地推开。 干正事呢,别撒娇! 她再一次开了天眼——好在有气运之子的玉佩在,要不然她是万万舍不得这样用灵气的。 她真的有些恼了这具暂时不能聚气的身体,要不然她不能连个小舞姬都救不下。 前两次看天眼是为了看“表妹”和“兄长”的血缘线,这一次,是因为感觉到了一次阴气,这舞姬的事故,怕不是意外,而是鬼为。 果然,天眼之下,云熹微清楚地看到那舞姬足踝上缠着缕黑气,那绸缎破洞的地方亦然,而那舞姬的尸身旁边,一只的同样一身红衣的女鬼正恨恨地看着她。 云熹微挑了挑眉,她摩挲着玉葫芦,她的灵气还是挺充足的,送上门的功德,不要白不要。 原本等着女鬼杀上来的,不曾想她只是目露忌惮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丝毫没有动作,甚至身影都消失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搅了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心思,庚娘子忙出来道歉,一边让人把红衣舞姬抬回屋里,一边让漳平遣人去找大夫。 客人们被安抚了下来,庚娘子让人将现场打扫一下了一番,就换了新的一批姑娘上来表演,只是并不能和飞天舞想比。 但出了这样的事,客人们少不得要闲话一番,突然一位丫鬟打扮的一个姑娘“扑通——”在一处雅间外跪下:“我家姑娘定是被人害了,求高大人做主!” 那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眉头一皱,并没有说话。 也是,下班了,到青楼是来玩乐的,谁愿意加班啊! 但这丫鬟大庭广众来这么一出,高大人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接下这案子。 庚娘子赶上来狠狠地瞪了那丫鬟一眼:“无半点规矩,居然叨扰大人,绮梦明明是自己手滑摔下去的,哪里就有人害她了!众目睽睽之下,谁看到有人害她了?还不赶紧滚出去!” 骂完又对着高大人赔笑:“大人赎罪,哪有什么凶杀案,没有的事!” 摊上凶手案,她这一天得少赚多少银子啊! “庚娘子,我家姑娘这些天,溺过水,被花瓶砸晕过,还中过毒!今日的事绝对不是意外!求大人做主!”丫鬟挣脱下人的手,冲着高大人拼命磕头! 高大人无奈:“起来,本官先去看看现场。” 云熹微差点笑出声来,现场打扫得干干净净,能看出什么花来? 这大夏的官员就这个调调? “他是谁?”云熹微问美人儿。 “这是高大人,是大理寺少卿。”美人儿回答道。 春夜楼是盛京最高档的花楼,这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除了纨绔子弟,还有不少官员也喜欢到这来,好似在他们心里,这春夜楼不似青楼一般。 “还有呢?”云熹微又开始掏银子,美人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高大人是咱们楼里的常客了,十天有三天宿在咱们楼里呢!” “哦?”云熹微轻笑:“他官声怎么样?” “这……”美人儿看了看身旁的两位姐妹,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然后云熹微便看到官声极好的大理寺少卿在勘察现场。 现场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没有收走的绸缎,高大人让人撑开,细细查看。 红衣舞姬先是脱手坠下,后又被绸带接住,最后才真正摔下去。 人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摔下去的,高大人自己就是目击证人,其他舞姬根本没有接触到她,所以排除了是有人推她导致她手滑的可能性。 至于只固定一端的绸缎为什么接住人,高大人理解为——其实并没有接住,只是绸带飘起的时候人刚好落在那位置,看着像是接住了! 而那绸带,中间的洞边缘平整,就好像是被极快利器割开的,他叫来庚娘子询问舞姬出场前,有没有下人去检查绸带的完好性。 庚娘子自然说是! 但问题来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不会是红衣舞姬自己的指甲划开的? 可指甲哪有这个威力! 这么一查,发现这场意外竟然真的有问题,大理寺少卿有点后悔春夜楼里的人清理现场的时候他没阻止了。 后来他让随从找了几个下人过来问话,却一无所获,便让庚娘子明日一早到大理寺报案,他会遣人过来调查。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丫鬟拼命地磕头,喜极而泣。 一旁的庚娘子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一调查都不知道要多少时日,她楼里还怎么做生意! 她气这丫鬟,更起绮梦那小蹄子,怎的偏偏她就那么多事! 她狠狠剜了一眼丫鬟:“还不滚下去照顾你家姑娘!” 要不是人多,看到了这丫鬟为主告状,是大义,且高大人在场,还查出了点问题,要不然,她定要将她杖毙! 大理寺少卿都这样说了,春夜楼这案发现场自然不能再表演了,客人也被要求回自己的房间,不得随便出入,直到明日有衙役上来。 在场很多勋贵子弟,哪里受得了被当做杀人凶手来怀疑,当即恼了起来,庚娘子头都要大了,求爷爷告奶奶,好话都说尽了,终于劝得这帮祖宗愿意回屋,但他们明确说了,明日再拦他们可不能够了! 云熹微有些事情还没有问清楚,本想让美人们到自己房间去的,但她们都摆手:“公子,咱们春夜楼有规定,咱们是不能与任何公子回屋的。” 云熹微也理解,毕竟春夜楼标榜的是卖艺不卖身,一起回了屋,孤男寡女,哪里还说得清哦。 云熹微只得在雅座上多留了一会儿,问了问那摔伤的舞姬的事。 其中一个美人儿说道:“她是绮梦姐姐,是咱们楼里跳飞天舞跳得最好的。” “那除了她呢?” “琼音姐姐跳得也很好,只是她红颜薄命,一年前就病故了。” “琼音?”云熹微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轻叩案几::“两人关系如何?细说与我听听。” 美人儿虽然不知道这云公子为何对绮梦姐姐和琼音姐姐感兴趣,但还是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琼音姐姐飞天舞也跳得很好,但比绮梦姐姐差一点,不过两人是从南方一起逃难过来,又一起卖身到了春夜楼,两人的关系最好,琼音姐姐比绮梦姐姐小两岁,绮梦姐姐很照顾琼音姐姐的,她去世的时候,绮梦姐姐还难过到病了一场。” “嗯。”云熹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才笑着在是三人脸上摸了一把:“多谢,你们回去。” 三位美人儿这才娇嗔地看着她一眼,揣着三四十两白银回去。 云熹微抬眸,看向对面也没还走的云释等人,对上了一道灼热的眼神,云释一直看着云熹微,后者有所察觉,但没空理他,他也是够锲而不舍的,一直看着他,江淮他们喊他都不走。 云释心里有点毛毛的,因为他那舞姬坠落的时候他正好在看云熹微,亲眼看到她指尖一动,那绸缎就自己飘了起来。 而且情况并不是高大人猜测的那样——没接住人。 人是真真切切接住了,甚至人还在绸缎上停留一个呼吸,因为他真真切切看到绸缎呈现出一个兜着人的弧度,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绸缎居然瞬间破了,那舞姬才掉了下去。 ——虽然这也不能说明绸带飘起的事一定是云熹微做的,但他家里上下信道啊! 他出生体弱,就是有道行的道医为他续命,他才能活下来。 而且,他家小妹还在蜀地的道门里修行呢! 最重要的是,他有幸见识过一个道人施术,这位公子的起手手诀就跟那道人的一模一样! 这人是个道士? 道士也逛花楼啊? 云释不禁对云熹微有点好奇,这才一直盯着他看。 江淮都要气笑了,你盯着一个花姑娘看倒也罢了,你盯着一个大老爷们看什么?而且还是个长得跟云澈有点神似的大老爷们! “云大公子,请回屋。” 漳平安置好其他客人出来,看到云释等人还在雅座,忙走过来躬着身说道,然后又看向云熹微:“云公子,您也请回屋。” 云释一愣:“你也姓云?” “很奇怪吗?”云熹微道。 云释:“不奇怪” “云”姓又不是他家的,就是不知道这公子是何地何支的“云”,说不定还有点亲戚关系呢! “告辞。” 云熹微朝他们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在云释经过她房间窗户的时候,她打开一条床缝,放出来一个带着一张平安符的纸人,小纸人在交错的长腿间闪躲,最后藏进了云释的衣袖。 那女鬼现在不知在哪,原主的家人……她没遇上也就罢了,遇上了,总得庇护一下,算是占了原主肉身的补偿。 江淮没去春夜楼给他安排的房间,他跟着云释,他害怕呀! 他是眼睁睁看着那舞姬掉下去的,眼睁睁看着那人头下溢出一地的鲜血,那血红血红的颜色,在他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有点瘆人。 很快,楼里的公共区域,除了楼里的下人,再也已经没有了客人,云熹微贴了一张敛息符便出了房门。 不得不叹一声命苦啊。 她的好日子刚冒点火星就被一大桶水扑灭了,先是遇到表妹,后有遇到兄长,现在一个舞姬差点死在她的面前,要是她不解决这件事,那舞姬要是真的死了,用指甲盖想都知道,天道要秋后算账的。 舞姬的屋子位置,云熹微已经在三个美人嘴里问出来了,大夫看过之后,说摔到了脑子,要好好休息,然后开了方子就走了,就连小丫鬟都煎药去了。 绮梦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想醒来又醒不来,眼皮似有千斤重,身上也仿佛有泰山压顶。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名字。 “绮梦——” “绮梦!” 声音越来越愤怒,越来越凌厉。 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她被迫从昏迷中醒来,一双眼睛迷茫不已,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影子。 慢慢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她脸的正上方悬着一个人,脸色苍白,眼眸瞪大,长发翻飞,她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险些又昏死过去。 绮梦忽觉这诡异之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苦胆差点吓破了,结结巴巴地喊道:“琼……琼音?” 起猛了,她好像看到了死去的闺蜜。 “贱人!” 谁知,琼音尖着声音又是一呵,脸又朝她伏下来半分,绮梦吓得尖叫,瑟缩不已,忍着眩晕的脑袋,翻身下了床,跌坐在地上:“你,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我是死了,是你这贱人害死了我!你要给我偿命!”琼音尖笑着又飘到了绮梦的面前。 “我不是,我没有!”绮梦拼命摇头。 她自小将她当亲妹子看待,怎么会去害她?而且她不是病死的吗? “就是你!要不是你不答应庚娘子去伺候高大人,我也不会被他们虐杀致死!都是你!” “你你说什么?”绮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伺候高大人,我们春夜楼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 “哈哈哈哈——”琼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卖艺不卖身,那我算什么,我的死又算什么?” “庚娘子说你是病死的!” “我是被他们几个用鞭子活生生抽死的!他们用铁链把我锁在榻上,一鞭一鞭——” “那你如何能怪我,杀你之人非我啊!” “闭嘴!“琼音的鬼爪掐住她喉咙,“若不是你假装崴脚,去侍宴的本该是你!”她华服突然褪成破烂血衣,露出满身鞭痕。 “我是真的崴了脚,可不是装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侍宴的事,咱们是清倌人——” “狗屁!”琼音恨意翻涌:“什么清倌人,假的,都是假的!” 第38章 好别致的要求 “呵呵呵呵——” 绮梦突然笑了起来。 琼音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你笑什么?” “不管什么真的假的,你要我死是真的。” 绮梦从地上站起来,脑袋上包着纱布,满满破碎感地坐在了榻上。 “若不是我崴了脚,就该是我去伺候那高大人,那被虐杀而死的就是我了,你觉得你是代我受死?” “呵呵”绮梦惨然一笑:“琼音,你记不记得,我救你那年,你几岁?” “你七岁我八岁!” “是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两只手都扒烂了!” “唯一一个饼子我给了你一大半,这么多年来,我从未亏待过你,你竟恨我至此!我救你难不成还救错了不成?我今日掉下来也是你干的?你说,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定要我的命?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最后一句,绮梦嘶吼出声。 “呵,那破饼子给了我一大半你都记得,怎么,要挟恩图报吗?口口声声说对我好,不过是为了让我报答你!” 别说绮梦了,就是门外刚找过来的云熹微都惊呆了,这傻鬼的脑回路就是清奇啊! 还有—— 门口蹲着的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云熹微过去,弯下腰:“干嘛呢?” 云释吓一跳,忙捂住了嘴巴,只见他把食指往嘴巴上一碰,一脸不要声张的模样,拉着云熹微一起蹲下:“里面有人吵架呢!” “你们两个大男人听人墙角?”云熹微嫌弃脸。 普通墙角你们听听也就罢了,你们听鬼的墙角,真不要命啊! “怎么说话呢!”江淮小声道:“都怪她俩吵架的声音太大了,咱们在房间都听到了!我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云释非说有两个人!我不信啊,云释就拉着我过来听墙——呸!是拉着我过来求证!” “那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江淮:“什么奇怪?” “既然吵那么大声为什么就你俩听到了,就你们来求证了?” “对哈!”两人对视一眼,后知后觉。 没理由就他俩好奇心重啊,常三和余四那俩狗打架都得蹲着看半天看看谁输谁赢才肯走,没理由这么大动静,说的还是如此劲爆的事情,他俩都不出来啊! 不会被那舞姬掉下来吓傻了! 但春夜楼里的下人,一个都不过来,也很不正常! 作为有鬼论者,云释第一个觉得害怕,指指云熹微又指指屋子里,结结巴巴:“里面那那女的,该不会是跟鬼吵架!” “嗯哼——” 云熹微算是默认了:“还不赶紧回屋去!” “可可可是为什么别人听不见呢?”云释张着嘴。 云熹微深深看了他一眼,别看云释长得人高马大的,但虚得很,体弱多病,这类人最容易碰到脏东西,至于江淮 “别人听不听得见是别人的事情,你赶紧回屋!” “那那你呢?”云释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下一秒就拉住了云熹微的手腕:“你要进去是不是?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道士!道长,来都来了,我想见见鬼!行吗?” 云熹微:“” 好别致的要求啊! 江淮整个人都懵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道士什么鬼?” “里面可能有鬼!”云释指着绮梦的房间,一脸兴奋。 江淮:“” 他感觉这个世界好癫啊! “谁?” 两人还在门外拉拉扯扯,但一阵阴风吹过,绮梦的门突然被打开,一股浓烈的阴气将外侧的江淮卷了进去,悬在半空。 “琼音,住手!”绮梦大喊。 脖子被死死掐住,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江淮使劲蹬腿:“救救命——” “云道长!”云释慌忙喊道,想让云熹微去救人! 云熹微当即丢出一张黄符,江淮在听到一声尖叫后,便感觉脖颈一松,终于能呼吸了,然后便是屁股一痛,他竟是回到地面了! 什么都来不及想,连滚带爬跑到云释的身后:“鬼!真的有鬼!” 他什么都没看到,但真真切切地感知到有一双手在掐他的脖子! 而且,绮梦喊了一声“琼音”! 作为春夜楼的常客,他自然知道小有名气的琼音! 以前与绮梦一道跳飞天舞的。 可她不是早死了吗! ——这就是江淮能听到吵架声的原因。 琼音杀了绮梦之后,定然会在楼里大开杀戒,要是云熹微不在,他必死。 ——体弱之人,将死之人,以及鬼想让其看见之人,才有机会见鬼。 江淮听不完全对话,是因为云熹微的出现,让他的必死成了变数。 “你是谁?!” 琼音捂着泛着黑气的手臂,正是被云熹微黄纸灼烧的地方,她身上的鬼气四散,整个人看着可怖又阴森,云释不自觉地往云熹微身边站了站。 云熹微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说要见鬼的吗?如今见到了,怎么?不合你意啊?” 琼音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似他要是敢说上一句不合意,就要上前撕碎他! 云释赶紧别看眼,这鬼好丑啊! 明明琼音之前并不长这样! 变鬼会这么丑吗?那他以后可不要死啊! “你你是不是看到琼音了?”江淮哆哆嗦嗦,他什么都看不到!他更害怕了! 他扯着云熹微的袖子:“云兄——云道长,你想想办法也帮我见见鬼!”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他什么都看不到,自己的想象都要吓死自己了! 云熹微“啧——”了一声,指尖点了点他的眼皮,江淮一睁眼便看到琼音伸着鬼爪冲着云熹微抓来,他“啊——”地一声,连滚带爬躲到角落。 妈呀,看不到害怕,看得到也害怕! 琼音本就对坏了她好事的云熹微意见很大,被她伤了更是怨恨,见她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更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她可是厉鬼!能不能对一个厉鬼有罪基本的尊重! 你们得喊啊! 你们得叫啊! 你们得和被她杀掉的其他人一样,吓得屁滚尿流啊! 云熹微冷笑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直直抽了过去:“让我看看这是谁家欺软怕硬的女鬼,死了来找救命恩人报仇,而不是去找真凶索命?” 第39章 我自己来 “啊!” 琼音已经很尽力躲闪了,但还是被鞭子抽到了背上,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抽成两半。 法鞭与黄符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一鞭子,直接将琼音身上的阴气抽散了两分,可还没等她缓过来,鞭子接踵而至,很快她身上的阴气散了半数,就连血煞气都有所松动,血红的眼眸竟然清明了几分。 她恢复了死时的模样,她红色的薄纱衣服破烂,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还有数不清的新伤旧痕,其中鞭伤的痕迹最明显。 看着好不可怜…… “绮……绮梦姐姐……” 突然,琼音呢喃着朝绮梦伸出手,一双眼睛泫然欲泣,可怜又破碎的模样看着绮梦:“庚娘子她骗人她把我骗到了花满楼,把我送给了高大人” 绮梦直接后退了几步,看向她的眼神虽有些心疼,但她很坚定地不为所动,她可没忘记,琼音是真的想杀她! 她可不能因为一声“姐姐”,说上几句可怜的话,就忘记她对她做过的事情。 青楼里的姑娘,就算不接客,又有几个是真单纯的呢? “不对”琼音面露痛苦之色,拼命摇头:“花满楼也是庚娘子的,她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咱们楼里那些说是病死的和被赎身的姑娘,全都被送到了花满楼,他们全是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们糟蹋了我,他们打死了我!我不甘心,我要报仇!对,我要报仇!我要杀人!我杀的人越多,我就越厉害,我就能把他们都杀了!杀!” 琼音抱着脑袋,整个人在清醒和疯癫中来回切换,云释又悄悄往云熹微的身后躲了躲:“她咋啦?” “杀人杀疯了呗!”云熹微说道:“人死了,怨念不消就会变成鬼,普通鬼在杀了人之后就会变成怨鬼,怨鬼再杀人就会变成厉鬼,这琼音,已经是大怨鬼,要是再杀一个人,就能进化成厉鬼,随着杀的人越多,怨气越重,等级就越高,就越发没有理智,眼里就指剩下杀戮了。” “竟然是这样?”绮梦捂着嘴巴,看向云熹微:“这位公子,这么说来,琼音并不是出于本心要来杀我的对吗?她只是没有了理智!” 言之切切,仿佛这个答案对她特别重要。 云熹微也没否认:“当灵魂被阴煞之气侵蚀得越严重,记忆就会变得模糊甚至扭曲,她或许还记得你这个人,记得你的名字,但因为记忆错乱,她可能会将别人对她做过的不好的事情按在你的身上,进而来找你报仇。” 这就是正道遇到身负孽障的厉鬼时,必除之的原因,因为留着她成长必然是一祸害。 绮梦笑了,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我要杀了你!” 绮梦的笑僵在了脸上,因为琼音又开始要杀她了。 真不真心,理不理智,都是虚的,琼音此时此刻想要杀她的心是真真的! 她忙往云熹微身边跑,速度之快,差点把云释撞飞,这时她已经顾不上公子不公子,贵人不贵人的了,保命要紧。 琼音看到云熹微,想到了她的鞭子,趋利避害之下,竟一时没有了动作。 云熹微一张黄符,将她定住了。 “就不能让她完全恢复理智吗?”云释在云熹微身后探头:“刚刚你都做到了!” “你来?”云熹微默默地往旁边移了一步,把云释暴露了出去,吓得他赶紧弹跳起来,扒着云熹微的肩膀——女鬼被定住了他也是害怕呀。 至于江淮,他一直躲在角落的帷帐里,根本不敢睁开眼,露在外的一双脚,直哆嗦。 绮梦也害怕呀! 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颤着声音开口:“公子,奴家知道,您是个有本事的,奴家听说,厉鬼可渡,琼音变成这样皆是因为被人残忍杀害,她本是个善良的姑娘,不知您是否能送她转世,我会给您报酬,我会用她的名义多做好事,为她积阴德!求您了,公子!” 绮梦盈盈跪下。 “她杀了人。”云熹微淡声说道:“杀的还是普通人,想投胎是不可能的了。” 绮梦闻言,像是被抽尽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坐在地上:“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没有。”云熹微绝情地说道。 杀了人的厉鬼不如轮回,是天地法则。 要是犯了杀孽的厉鬼还能投胎,那对枉死的冤魂何等不公。 “我不投胎,我要报仇!” 琼音就算被复制定住了也依旧怨气滔天。 “你命不好啊!遇上了我。” 云熹微叹道:“要是没遇上我,你报怨报仇我都管不着,可惜啊,倒霉催的被我碰上了,我就不能不管了!” 她上头也是有领导的,她要是敢不管,那倒霉的就是她了。 “你!” 琼音自知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但要是就是放弃又不甘心。 “我发发慈悲,你将你的仇人说出来,说不定,哪日还能顺手能给你报个仇呢!” “不用你报,我自己来!” “哎呀,你个小女鬼!”云释都有点觉得这个女鬼有点不识好歹了! 云熹微瞥了这便宜哥哥一眼,说话就说话,撸袖子干嘛。 但她和云释的想法是同步的:“这可由不得你,你说出来,还是有机会报仇的,要是不说,那你就让你姐妹看着真凶依旧逍遥法外,他好吃好喝,喝最贵的酒,吃最好的肉,睡最美的女人,说不定以后还会升官,子孙孝顺,儿孙满堂,寿终正寝,一点报应都没有。” 别说琼音了,就连云释和江淮听得拳头都硬了! 琼音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他坏事做尽还能寿终正寝!老天爷是不是不长眼!” 云熹微摇摇头:“不,老天爷长眼了,要不然怎么会有句话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前世的因,今世的果,他要是坏事做尽,还能官运亨通,安享晚年,定然是前世积下的福德。” “如果今世败光了积攒的福德,还造下了杀孽,那报应就会体现在下辈子,做猪做狗,做蛆做虫。” 第40章 心里哇凉哇凉 云熹微又道:“像琼音这样的,手上沾了无辜人的性命,做人是不能够,要是你在人间用她的名义多做好事,说不定在她尝尽地府诸多刑法之后,还能投胎做条短命的狗。” 琼音:“” 这话听着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还不如魂飞魄散算了,还入什么地府啊! 琼音周身阴气暴动,想着拼个鱼死网破算了,但突然感受到一鼓震撼灵魂的力量,让她整个人忍不住颤栗。 云释只觉得遍体生寒,便发现房间陡然出现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圆形大黑洞,阴寒且诡异,他仿佛还听到幽幽啼哭的声音,接着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袍,手拿锁链的人——— 真的是人吗? 云释心想,手心都渗出了汗,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 “是你啊?”云熹微眨眨眼,冲来人摆摆手:“盛京这片也归你管吗?” 来人,不,是来鬼也是一愣:“是你啊——我刚调过来,就被你请上来了,呀,这么大一只厉鬼!谢谢你啊!” 云释把手攥成拳,拼命塞进嘴巴里,才堵住了喉咙里的尖叫。 鬼……鬼差吗?! 这云公子认识鬼差!! 人死之后,定有鬼差来勾魂,但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会导致阴魂滞留人间。 但不管怎么说,都算是地府的失职,要是有厉鬼成了气候,危害一方,闹出了大幺蛾子,这一片的阴差乃至城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鬼差阿木是云熹微以前在扬州地界认识的勾魂阴差,她给他送了不少鬼下去,也算是老相识。 琼音一见阴差就想跑,但被定身符定着,又被阴差盯着,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着勾魂锁链已经栓在脖子上了,她忙大喊:“道长,帮我报仇啊!是庚娘子,高盛,王吉安还有黄安润杀了我!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云熹微沉默不语地看着一人一鬼消失在阴门里,甚至还对她挥了挥手,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不管是人是鬼,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好言好语,就是不听,就是犟,那你带着忐忑才地狱,她可不惯着! 绮梦看着消失的阴门,瘫坐在地上。 今天受到的惊吓不可谓不大,先是遇到了死去的闺蜜,然后是闺蜜要杀她,再之后是出现了公子哥道长救了她,再再之后是听到了颠覆她这么多年的三观——庚娘子表面做着清倌人的生意,背地里跟其他青楼一样逼良为娼,最后,出现了个鬼差,将她闺蜜带走了! 想到道长说的琼音以后的下场,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江淮见这么久没有动静,两手捂着脸,打开一条指缝从帷幔里伸出头来,见琼音不在了,差点哭出声来。 ——呜呜呜,吓死他了! 他回去就到寺庙住两月!求佛祖庇佑! 除了云熹微若无其事一样坐在一旁喝茶,其他三人都在消化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缓过来。 云释从地上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茶水都抖到了手背:“云兄,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 第41章 还可以卖棺材啊! “报应啊——”云熹微拉长了声音:“你罚跪祠堂的时候,又吃供糕又吃供果的,出门经常要被门槛绊一下,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云释刚喝进去的茶顿时喷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他偷吃供品!他家里人都不知道呢! 但说完又觉得她是该知道,这人都能收鬼,都能请阴差,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 云熹微闭了闭眼,把溅在脸上的手伸手抹去,看原主的面子上,忍他一次。 绮梦递上自己的帕子,一双哭红的眼,声音还有点哽咽,但脸上有些好奇:“上月红芍姐姐被庚娘子罚了,她气不过竟往她的茶里掺了巴豆粉,结果自己误饮了,在恭房蹲了三日,算报应吗?” “算。”云熹微:“这报应啊,有现世报,有后世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所以啊,这人还是要多做好事!” “我有个疑问——”江淮小心翼翼地举手:“你不是说那害了琼琼音的高大人坏事做尽,但依旧升官发财,寿终正寝,一点报应都没有吗?要是都像他一样,那我觉得这辈子就肆意过,下辈子的事就下辈子再说呗?” “少年,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云熹微侧目:“谁也说不准,明天和报应哪个来得更快,老天爷跟你说了?给你开了后门说你一辈子没有报应了?” 你又不是气运之子——就算是气运之子都不能这样滥用私权啊! 说到气运之子,这天道暂时也没有指示啊! “江二!我以为你只是个纨绔,谁知道你志存高远,居然要做一个狠毒的纨绔!” 云释看江淮的眼神都变了。 云熹微:“” 她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话,能让江淮自惭形愧,谁知,就这? 云国公府,与大夏长存的爵位,云家培养出来的翩翩贵公子,就这? 还好她不是原主,要是哪天云家获罪,她不得卖棺材养他们?! “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做狠毒的纨绔,我虽然是纨绔,但我真的没不是,谁是纨绔了?咱们在国子监读书,大小是个举人!怎么就纨绔了!谁家纨绔能考上举人!!!” 江淮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拍着桌子,云释“哼——”了一声,没有相信他,谁叫他说出那样的话,开玩笑也不行! 经历了琼音一事之后,他嫉恶如仇着呢,突然想起什么,神情变得落寞:“庚娘子也就罢了,这高盛,黄安润,王吉安,一个是大理寺少卿,一个是御史,一个是北衙禁军——羽林军护军中尉,也是皇帝最宠信的宦官鱼兆的义子,这咱们就算想为琼音姑娘报仇,怕是有点难,除非——让我祖父和你祖父帮忙!”江淮想也不想地摇头:“别想多了,不可能的。” 云释也知道不可能。 让两个国公爷,为了一个女妓,去对付这些官员? 这三人还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他身后之人,高盛的叔父,是宰相。 齐、云两个国公府和高相碰上,是不输的,可有这个必要吗? 云熹微冷眼旁观,抿了抿嘴,怪不得这两人能玩一块呢! 她站起身说道:“你们聊,我回去睡觉了!” 今天的时间运用得足够充分,过一天跟过了一个月似的。 “你别走啊,我害怕!” 云释一听云熹微要走,还得了,一下就抱住了云熹微的手臂,江淮紧跟其后抱住了云释的手臂,三人跟连体婴似的。 绮梦:“” 她伸了伸手,但又缩了回去。 琼音虽然是她的妹妹,可她也怕鬼 云释拉着云熹微不让她走,因为他还有话要跟绮梦说:“绮梦姑娘,这春夜楼不是个好地方,你要不要我为你赎身啊?” 春夜楼是盛京唯一一家卖艺不卖身的花楼,他还以为是好青楼呢,要不然他也不会和江二常三余四他们经常来,谁知,还不如那些做皮肉生意的青楼呢! “云大公子!”绮梦很是惊喜:“可是奴到底是青楼女子,云国公府” “啊不不不!”云释闻言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单纯想帮你赎身,并不是想要其他!” 他还不想娶妻,也不想纳妾! 绮梦到底是青楼女子,他要是有聘青楼女子为妻或纳青楼女子为妾的心思,祖父和父亲倒也就罢了,顶多骂他,罚他跪祠堂,云澈那糟心东西是真的敢大棒追锤他呀! 绮梦眼神一暗:“离了春夜楼,奴还能去哪呢?” 她学的本就是取悦人的玩意儿,原本想着还能保住清白之身,等年纪大了赎了身,还能嫁予某家做续弦,如今拨开迷障,便知以前所想皆是虚妄! 她的清白之身保不住,命也可能保不住! 自赎自身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云大公子愿赎她自是千好万好,可不能成为云大公子的人,春夜楼有的是办法将她弄回来! 她是春夜楼花重金培养的摇钱树,要是云大公子赎了她,只将她安置在外头,又不常来,她被弄回这个魔窟的几率甚高。 “还可以卖棺材啊!”云熹微突然道。 “啊?”绮梦小嘴微张,以为自己听错了。 “人只要还活着,就没有离开哪里,离开谁不能活的!我开了一家棺材铺子,需要一个迎来送往的人——当然,你这么漂亮,当伙计,确实是屈才了,而且月钱也不高,也就一两银子,自是跟春夜楼不能笔的。” 绮梦和叶灵不一样,人家有工作经验的,值那个价,她这个新人,想要涨工资,得看表现。 “我去!”绮梦忙不迭道。 虽然是棺材铺子,但她是一个见过鬼的人! 鬼生前是人,人死后是鬼,本就是一样的,有什么好怕的! 绮梦说服着自己,怎么样都比在春夜楼等死来得强! “说要给人家赎身,你说话算话?”云熹微问云释。 “啊?算!怎么不算呢!不过——要是太贵,得算是江二一份!” 江淮:“有好事你从来没想过我!花钱的时候你想到我了!” 说得他好像有好多月钱似的! 愁啊,早知道就不乱花钱了! 绮梦忙道:“三位公子,奴家也有点积蓄。” 说着翻找了一番,在袖笼里抱出来两个匣子,一打开,金光灿灿啊! 金银珠宝,珠光宝气! 各种各样的首饰满满一匣子,还有一整套红宝石头面。 云熹微则是被玉镯,玉佩,玉枕这三样馋得移不开眼! 好东西啊都是! 另外一个稍小一点的匣子里面居然是银票,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的面额都有! 光银票加起来就有九百两! 清倌人这么赚钱吗? 云熹微扼腕不已。 人果然赚不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 她要是知道这行这么赚钱,说什么也要找一份干着,将赚功德当成副业! “奴家不知庚娘子会开价几何,但奴家就只有这些了………要是不够,奴家给公子们打借条,绝不会让您们白花钱的!”绮梦颇为羞赧地说道。 江淮安慰她:“有云国公府的名头,耿娘子不敢要价太高,你放心!” 他可不敢用齐国公府的名头!他皮实肉厚,他祖父真会往死里揍他! “绮梦姑娘,这对玉镯和玉枕可以卖给我吗?”云熹微眼巴巴地说道。 “公子折煞奴家了,您是奴家救命恩人,奴家如何能要您的钱呢!”绮梦忙将玉枕和玉镯奉上。 云熹微如今有钱,那还能是那种白收人家东西的做派,最后给了绮梦三百两银子! 玉镯种水好,价高一点,玉枕挺大,但玉质挺一般,云熹微就是看中它大! 养一养能做好多玉器呢! “你们——” “吱呀——”一声,绮梦的丫鬟端着药回来了,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但她快步走来挡在了绮梦的面前:“三个公子,春夜楼的姑娘不接客的规矩,公子们是不是忘记了?” 将他们当成偷香窃玉的登徒子了! “香荷,不得无礼!” 绮梦忙拉住丫鬟:“我这丫鬟不知内情——” 她咬了咬唇,看向云释:“云大公子,香荷的卖身契也在庚娘子手里,能不能………” “不是难事。”云释道。 “谢谢云大公子!”绮梦屈膝行礼。 香荷一头雾水,她去给姑娘煎药,遇到庚娘子身边的丫鬟姐姐,不由分说打了她一顿,害得她回来晚了。 怎的一回来,姑娘屋里多了三个公子,这三个公子还手挽手,姑娘还向人家致谢! 怎么了这是?! 在丫鬟云不解的眼神中,熹微回了屋,云释和江淮想跟着,失败了,开玩笑,她好歹也是女的,跟两个大男人睡一屋算怎么回事! 两人依偎在,看着紧关的房门半晌,不死心,还想敲门,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地蹿回了云释的屋子,连鞋都不脱就钻进了被窝,抱着彼此,给彼此勇气。 “你别放屁啊!”云释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说的是我的词!”江淮白了他一眼,但黑漆漆的被窝里,眼白都看不见。 两人就这样躺着,竖着耳朵听一切能听到的声音,就算啥都没听见,但睡都不敢掀开被子,仿佛没有了被子的封印,围在他们床边的所有妖魔鬼怪就会一拥而上! 闭着眼睛,想着睡着就好了,但越想睡着,越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声:“别过来!你们这些贱婢——该死!该死!” 吵了一夜,睡也睡不安稳,以至于第二天被云澈打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是乌青的。 青衣少年提着戒尺冲进来,瞄准云释的屁股就打,云释“嗷——”地一声弹了起来,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他二弟那张铁青的脸。 “澈儿呀——”云释捂着屁股,忍着痛,满脸堆笑,居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该来的总要来的,这顿打,还是来了。 云澈的戒尺高高扬起,重重落下,pia的一声,云释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就说他真敢揍他! 但他——不敢还手。 要命的是,就算还手了也打不过他…… 嘤嘤嘤—— 云澈面无表情:“别以为套近乎就不打你了!” 戒尺毫不留情地再次落下! 江淮躲闪不及,被连累着一起被揍,脸都皱起来了:“嗷——云二,你看准了打!你打你云国公府的人,关我齐国公府什么事!” “江二,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委屈起来了,说,我大哥到春夜楼过夜,是不是你撺掇的!” 江澈毫不讲理! 自家的孩子自然是千好万好,要是做了错事,定然是身边的人挑唆的! 江澈怒目:“云二!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明明是他撺掇的我!” “哼,他撺掇你就来啊!你不会拦着点吗?他的身体才刚养好!他胡闹,你就不能劝着点?!” 云澈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搞不好真是他的主意,但——他就是迁怒,怎么了! “你——”江淮把被子裹自己身上,闻言气笑了,好好好,全是他的错好了! 哼,他以后再也不和云大玩了! 常三和余四离得不远,听到云澈的声音就知道要遭,悄咪咪地垫着脚就要跑,但云释的房间在必经之处,两人一闪而过的时候被江淮看到了,他气得牙痒痒:“常三!余四!你们两个叛徒,说好的有打一起挨呢!” 两人充耳不闻,跑得跟有鬼追似的。 什么挨打? 谁跟他说好了?! 然而要出门的时候被大理寺的官差拦下了,说是要配合调查,两人冷哼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形容疯癫的庚娘子顶着一头乱发从楼上飞奔下来:“救命啊,有鬼啊!有恶鬼来索命啦!大人!大人救命啊!” 冲着刚出房门的高盛飞奔而出,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大人!那些女鬼来找你了!她们说要撕了你的” 高盛使劲蹬腿都挣脱不开,对一旁的官差喝道:“你们死人吗?还不赶紧给本官拉开!” 第42章 庚娘子被官差拉了开去,还堵上了嘴,她依旧大力挣扎,眼前惊恐地盯着前方,仿佛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 晦气! 高盛掸了掸微皱的衣袍。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疯妇如此拉拉扯扯,简直有辱斯文! 至于她口中的女鬼啊,索命啊,他从不当一回事,反而一本正经地开始查案。 哪怕他觉得一个女妓的死,让他出马调查已经是大材小用了。 江淮见状,却撤回了一个逃跑。 他好不容易逃离云澈的魔爪跑了出来,却在门外栏杆前看到了楼下的情况,看到了庚娘子疯疯癫癫的样子,听到了她嘴里说的胡话,他下意识就认为是这楼里除了琼音,还有别的鬼! 这还得了! “云大!咱们赶紧去找云兄,离开这破地方!这里还有鬼啊!” 他赶紧冲回去,云释在云澈的戒尺下东躲西藏,闻言一把抓住了戒尺,夺下来,放在背后,劝道:“老二,先别打!” 云澈:“……” 喊谁老二呢! 但还有……鬼,是怎么回事! “出去再跟你解释,咱们先去找云兄!嘶——” 说着捂着屁股,拿着戒尺,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往云熹微的屋子走,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下手可真重啊!我是你大哥!你就算以后继承了爵位,成了国公,我还是你大哥!你居然往死里打我!哼!” “不打你一次狠的,你不长记性!你看看你,谁家孩子像你一样,大晚上往外面跑的?” 云澈气死,老气横秋地说道。 云释更气:“我告诉你嗷,别用祖父祖母和父亲母亲的语气跟我说话!你是我老二,不是我老子!” “云!释!”云澈语气冰冰冷。 云释当即不敢回嘴瘸着腿飞奔。 “出息!”江淮在一旁煽风点火:“你是老大,你拿出你大哥的气度压他呀!” “你也看到了,压不住啊!”云释扼腕,他是不想吗?他是不能啊!要怪就怪他家老二太厉害了!他敢怒不敢言! “你要去找哪个云兄?” 云澈说道:“姓氏名谁,家住何方,家里有什么人,与你是如何相识的!” “打住打住澈儿!大哥这次交的真的不是狐朋狗友,不用再去查人家的家世了!省得惹得人家不高兴,给你两下子就够你受的了!” 云释神秘兮兮:“这个云兄会抓鬼!” “果真?”云澈眉头一皱。 子不语怪力乱神,在云国公府是不存在的。 “当然——”云释还没说完呢,云熹微的房门就打开了。 她不太会梳这个时代的发髻,更何况是男子的,昨天梳头娘子挽的发髻今早起来早就乱了,她只好梳了一个高丸子头,用一只玉簪固定,倒也像模像样,听到楼下喧哗,就出来看看,谁知遇到了云释一行人。 云熹微貌美,女扮男装也是帅气的。 见她出来,江淮赶紧跑过来,打招呼:“云兄,不好了,这地方还有鬼呢!” “这腌臜的地方有鬼不是很正常吗?”云熹微不以为意。 “真的有啊?”江淮蹿到云熹微身后,两手扒在她的肩膀上,左顾右盼,仿佛鬼就在他的身旁,但自己看不到一样! “昨晚还有的,现在没了,阿木全带走了。” 她昨晚开了天眼之后,看到这春夜楼还飘荡着好几个阴魂,但阴魂懵懂,没有太多自主意识,她也没管,阿木将琼音带走自然也会顺道将这几个阴魂带了下去,她甚至还收到了一缕细细的功德。 “放开你的手!” 云澈突然喝道,大步向云熹微走去,一巴掌就把云熹微肩膀上的手拍了下去,江淮都懵了,“嗨呀——”了一声,把袖子都撸起来了:“江二,打上瘾了是!我不还手你是不是还以为我老江怕你啊!” 云澈直接无视了他,紧紧盯着云熹微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小心翼翼,想触摸云熹微,又不敢。 云释看看云熹微又看看云澈,这两人好像认识的样子,但是,两个大男人,认识就认识,他家老二有必要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人家吗! 刚想说话,听到云澈喊了一声:“熹儿,是你吗?” 云释:“熹……熹儿?” 是他想的那个熹儿吗? 是吗?是吗? 怪不得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眼熟呢! 云熹微:“……” 天眼都不用开,她用膝盖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又是运气不好的一天哪! ——抓狂! 她一声不吭,拔腿就跑! 因为门口有官兵,她直接反向狂奔,从二楼往下一跃,倒腾着两腿跑了一段就翻墙出去了。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熹儿!” 云澈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见她安全着地,还能正常跑跳这才放下心来。 想比之下,云释心就大很多了,他“哇——”了一声:“我家熹儿真是厉害啊!” 他是没见过长大后的云熹微的,但他家老二说是,那肯定是! 想想都高兴,这么厉害的一道长居然是他家妹妹! “云释!”云澈暴怒:“你居然带着小妹逛花楼!” “我我我——我没带,她自己来的!不对!我不知道她是小妹啊!声音听着就不是女孩子!” 云熹微一直压着声线说话,以至于云释和江淮等人一直没有发现她是女儿身。 “你家小妹五岁的时候就去了蜀地,你们还会去看她,但云释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就一直没去,只看画像,哪能认出真人啊!” 江淮说着公道话! 心里的土拨鼠却在呐喊——夭寿咯!! 你让他怎么猜得到那小道士居然是云国公府自小被送去外地修道的嫡小姐嘛! 不对,等等,修道——抓鬼—— 这不就对得上了! 只是—— 云国公府的云熹微不是——小傻子吗? 可这云兄,哪里傻了? 她精到能抓鬼! 云国公府嫡长女痴傻这个消息整个京城都知道,云国公府自然是不会自己透露出去的,至于是怎样一传一,一传百的,谁也不知道。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江淮不敢问,这种话要是问出口,别说云澈了,就是云释也得给他打一顿。 作为最佳损友,云释看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要撩起哪边袍子撒尿,他解释道:“要是熹儿还傻着,咱们还不敢认呢!当初清虚道长说过,及笄之时,就是我家熹儿恢复正常之日!我家熹儿,半年前就及笄了!” 自然是个聪慧的姑娘家! 云澈也陷入了沉思。 清虚道长说他家熹儿之所以痴傻,是因为缺少一魄,等及笄,缺少的那一魄就会回归,熹儿就能做一个正常人了。 他们家对清虚道长的话从不质疑,他说熹儿会好,那就一定会好。 清虚道长还说,熹儿及笄当天一定不要拘着,随她自由,也不要让人跟着,谁知,就这么一放松,熹儿人不见了。 不管是清虚道长如何卜算,都测算不到具体位置,家里母亲,眼睛都快要哭瞎了,父亲都偷偷地亲自去了一趟蜀地,依旧一无所有,谁知道,她居然自己回到了京城。 可是,为什么她不认他呢! 是了,熹儿以前魂魄不全,就算他去看过她很多次,但她没记住他也是有可能的! 至于云释,她自五岁离家,是见到没见过,更不可能认出来! 云释也不知道妹妹上京了,毕竟他这些天难得安分在家读书,在没有确切的结果前,家里人也不会也特地去告诉他。 至于云澈,他不一样,他是云国公府的准继承人,老国公和国公爷有事都会告诉他。 怪不得,月儿说在首饰铺遇到了熹儿呢,他原本还以为是假的,谁知道! 家里已经又让人在京城去找寻了,找了大半天,一无所获,毕竟谁能想到小妹藏在春夜楼呢! 谁能想到一个女孩子,女扮男装逛青楼呢! “澈儿,还发什么呆呢!找熹儿去啊!”云释拍了云澈一下。 云澈如梦初醒到往楼下跑去。 对对对,找妹妹! ——“高大人,我该去学堂了。” ——“高大人,我要点卯了!” ——“高大人,我订的客船要开了!” “……” 全是要离开春夜楼的人。 但都被大理寺的官差拦着。 云澈直接亮出来云国公府的腰牌:“高大人,在下云澈,出自云国公府,我家兄长昨夜夜宿于此,要是破案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可以直接差人到云国公府询问家兄,但现在我等必须离开,家兄到了时间喝药了。” 云释身体不好,云熹微痴傻,唯一健全的是云澈,盛京很多人都说这是云国公府的报应,他们世代在战场上杀了太多的人了,报应来了。 云释一听,忙捂住胸口,装错一副十分难受的表情来——论装病,他是专业的。 高盛也听闻云国公府嫡出的长公子,身子骨不好,自从喝奶就开始喝药,当眼珠子一样护着才能长这么大,见他一副要嘎过去的模样,自然不敢拦! 要是云国公府这宝贝蛋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是挺麻烦的,为了一个女妓,真的不值得。 越来越多的人要求出去,大理寺少卿高盛又在春夜楼里查探了一番,实在是查不出什么线索,只好,草草结案——自己摔下来的。 而且人没事,最多以“谋杀未遂”论。 出了春夜楼,看着不算多人的街道,云澈皱眉:“你们昨晚就相识,没有在她嘴里问出点什么吗!” 云释和江淮使劲想啊想,云释一拍手掌:“我听到她好像说过她开了一家棺材铺子!” “棺材……铺子?”云澈说出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对啊,她还想让绮梦给他看店呢——江二,我跟你说,我还以为她对绮梦有什么想法呢,现在看到,我家熹儿就是一个好人啊!” 江淮鄙夷他,但突然想起:“咱们不是说要给绮梦姑娘赎身吗?” “对哈!”云释一拍脑门:“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二弟啊,也不知道绮梦姑娘的赎身价的多少,你借我点钱呗!” 云澈:“……” 要是平时,听到云释说这话,他要把他狗腿打断。 但现在…… 他闭了闭眼睛,压住了蠢蠢欲动的手:“找熹儿重要,那绮梦就在春夜楼,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第43章 “公子——” 云释和江淮的小厮看着自家主子差点哭死,谁家好主子给小厮下蒙汗药啊! 谁懂啊,一觉醒来主子没了! 到现在蒙汗药药劲还没过呢! 脑袋晕乎乎的! 云释一看到自家小厮,忙说道:“双寿,你知道卖棺材的地方在哪吗?” 双寿吓一跳,但还是说道:“在香火胡同!” “走!过去找大小姐!” 云释让双寿带路。 双寿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谁?大小姐?他家大小姐在蜀地呢! 云家在找云熹微的事,并不是大张旗鼓,云释不知道,双寿自然也不知道。 但执行能力上,双寿是没有问题了,带着主子一路狂奔到香火胡同路口。 那一个个白灯笼,在大清早也显得瘆人。 “这么长一条街,怎么找啊?” 江淮倚着墙气喘吁吁。 云释的气也没有喘顺:“还能怎么找,挨家挨户找!” 这边云释到了香火胡同,那边云澈骑着马赶回了云国公府,门人赶紧小跑上前把马牵住。 云澈直奔老公爷的院子,老公爷正在假寐。 老人家再有一年便是花甲,睡得少,醒得早,溜达过一圈之后,又有点犯困了。 “祖父——” 云澈唤了一声,老国公睁开了双眼,一双眼睛凌厉非常,一如几十年前征战沙场的猛将,见是二孙子,眼神柔和了下来:“找到你兄长啦?是不是去春夜楼了?” “祖父猜得没错,大哥就在春夜楼夜宿,您也知道大哥,胡闹是胡闹了些,但还是有分寸的。” 虽然有了妹妹的消息,但自家大哥还是要美言一下的。 “那他怎么没有跟你回来?”云老公爷哼笑了一声。 “祖父,我见到熹儿了!”云澈突然说道。 云老公爷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祖父,您没听错,熹儿自己回京城了!” “这是怎么回事?”云老公爷皱着眉背着手:“清虚道长说熹儿失踪,至今杳无音信,如今却出现在盛京,你确定没有看错?” “绝无可能!孙儿在熹儿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去看过她,怎么可能认错她那张脸,而且——熹儿如今机灵着呢!” “果真!” 云老夫人的声音突然在院子中响起:“澈儿,咱们熹儿如何真的与常人无异了?” “祖母——”云澈扶着云老夫人:“您没听到,真真的。” “那她怎么会自己上京——天爷呀,该不会是乖乖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万里寻家?可怜她一个小娘子,蜀地到盛京,走了陆路走水路,至少要三月半,得受多少苦啊!” 云老夫人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在哪,我要去见她!”云老夫人说着就要出门。 云澈忙拉住她:“大哥已经去寻人了,要是有消息,双寿会回府禀告的!” “你大哥去找的人啊?那能找得着吗?”云老夫人更着急了:“赶紧多派点人出去找!” “祖母莫急,此事不应大张旗鼓,熹儿……好像不认得我们,人太多,怕会吓到她。” 云澈想起云熹微对他避如蛇蝎的模样,总有一种她不太想和他们之间有牵扯的感觉。 “不认得我们?”云老夫人和云老公爷一愣,在他们的意识里,孙女要是恢复了正常,怎么会忘记家里人呢! “孙儿就是回来跟您们说一声,等知会过母亲,我就去寻熹儿。” “对对对,赶紧去跟你母亲说一声,她为了熹儿的事情自苦这么多年,是该松快松快了!” “是!” 云澈之所以回府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母亲这一个确切的消息。 云夫人正在三清像前祷告,闻言眼泪扑簌簌掉,她苦命的女儿呀! 不过五岁便离家千万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错,没有给女儿一个心智健全的身子,也没有给大儿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这么多年来,她吃斋礼佛,就是为了让一双儿女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如今,上天是听到了她的祷告吗? 儿子身体养好了,女儿也回来了? 云夫人态度强硬要去寻云熹微,云澈拦不住只好带着她前往。 走出屋子,那刺眼的眼光让云夫人不禁闭了闭眼睛,她太久没有见阳光了。 香火胡同里。 云释从街头开始找,一家铺子一家铺子地找,伙计见两位贵公子带着随从进来,还以为来了大主顾呢,谁知,是来找人的! 真是开了眼了,头一回见来做白事生意的铺子里找人的。 带着人找了几家之后,整条街都知道有两位贵公子到香火胡同找人来了! 就连叶灵都出来看热闹,但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开始坐着刨她的小棺材了。 虽然大棺材要卖出去了,不需要伴了,但小棺材已经做了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她专心致志地刨着棺材。 云释找了一通,愣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来到叶灵这铺子的时候,不停地用纸扇扇着风,肉眼可见地变得急躁:“熹儿呀,你在哪呢?真是叫大哥好找啊!” “我就说你这样找有问题,问两个问题能找到人吗?后院要不要也看看?” 云释纸扇一收,没忍住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这里面装的的水吗?搜人家后院,你是谁啊?人家犯了何事平白无故让你羞辱?” 刚放下刨木机的叶灵深以为然,怎么能搜院呢,大家又不是逃犯!这样不礼貌的! “这位小娘子,我们要找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了,一个俊俏的公子,姓云,你认识吗?她说她是开棺材铺的!” 叶灵眼睛眨啊眨。 姓云。 俊俏的小公子。 开棺材铺的 她家姑娘,三个条件符合俩。 但她家的是姑娘呀! 于是她果断摇头:“二位公子,咱们这铺子现在就我一个人,肯定没有二位想找的人!你要是想看寿材的话,我倒可以给您介绍介绍!” “不必了——”云释赶紧摇头,这一路来,他都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人了,人人都想接他家祖父的单子。 “释儿——” 铺子外传来了马蹄声和云夫人的喊声。 云夫人嫌轿子和马车太慢,自己骑着快马而来。 云国公府就是靠马背上的功夫,助开国皇帝夺得天下,云家的女人,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辈。 更何况云夫人出于定国将军府,她只是不爱舞刀弄枪,但骑射还是会一点的。 “娘,您怎么来了,我还想着把熹儿找到,直接带回家给您给惊喜呢!”云释赶紧迎出去。 江淮也过来见礼:“云伯母——” 云夫人点点头,都顾不上寒暄,忙问云释:“那找到熹儿了吗?” 云澈扶额,不用云释说话,看这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没有找到的。 “正在找呢,您别急!”云释安抚道:“这家没有,咱们下一家。” 于是带着两人到了隔壁的铺子,见识到云释是如何找人的,云澈看了母亲两眼,拼命忍下捶死他大哥的冲动,他到马上把悬挂着的刚还出来的微干的画像,拿了过来:“掌柜的看看这画像,可曾见过这人?” “这位公子………”掌柜的认真看了看,摇了摇头:“没见过。” 云释在一旁补了一句:“这有可能是个姑娘!也没见过吗?” 掌柜的还是摇头:“没见过。” 云释挺失望了,他叹了一口气:“你画像怎么只能画一幅呢,咱们家的是妹妹,她又不是一直女扮男装,男装和女装差别可大呢!” 云澈:“……” 说得挺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叶灵正在锁门,隐隐约约听到妹妹妹妹的,但她不太关心别人家的事,她跟人约好了时辰要去看木材,毕竟她也是接到寿材单子的人了! 云家众人从街头走到了街尾,云澈重新把画像给所有店铺里的人看过了,但都说没见过。 云夫人一直强打着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泄了,云释和云澈看到心疼不已,忙说京城其他地方也有棺材铺,就这么大的地儿,多找找总能找到的。 但云澈最担心的是——万一熹儿跟他大哥说的是假话呢! 她并不是开棺材铺的。 她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萍水相逢,谁能鉴别其口中说的是真言还是假语? 这一天,盛京所有的棺材铺子翻了天了,不少京中权贵也听说了他们在棺材铺子里找人的奇闻,纷纷派出下人打探消息。 殊不知当事人云熹微跳下春夜楼就回了客栈,点了几分茶点,用美食抚平自己“砰砰——”乱跳的心。 谁能想到这盛京,全是原主的亲戚! 讲真,她得换一副模样了。 要不然,行事多不方便啊! —— 戚珩到云国公府找云澈的时候,被告知他出门了,接待他的是云老国公。 “见过九皇子殿下——” “老公爷无需多礼。”戚珩抬手,扶住了云老国公:“突然拜访,国公爷勿怪。” “殿下说笑了,您的到来让云国公府蓬荜生辉,殿下喝茶——” 这话说得极其夸张,但确是惯说的场面话,很是没意思。 戚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阿澈什么时候回来?” 第44章 “殿下莫急,老夫已经派人去寻他了。” 云老公爷笑盈盈:“这是老臣新得的滇南普洱,殿下可还喜欢?“ “甚好。”戚珩的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端方公子,温润如玉,和其他皇室中人相比,九皇子是最礼贤下士的一个。 云老公爷对这位皇子的观感十分好,要不然,皇帝让云澈去给九皇子当伴读一事,他是不会答应的。 戚珩端起茶盏:“记得阿澈最厌普洱,说是像在喝药渣子。” “他呀,是不懂得欣赏!” 云老公爷最爱普洱,最见不得有人拿其他茶叶跟普洱比,还把普洱比输了,他又给戚珩倒了一杯:“殿下不一样,殿下懂茶——您再来一杯!” 戚珩:“……” 他也觉得普洱像药渣子。 茶喝了三盏,云澈还没有回来,云老公爷已经开始给他送普洱茶饼了,说到了半月后的春猎,开始忆往昔:“老臣记得,上一年殿下猎了头白狐?“ “老国公好记性。” “猎场狐狸最是狡黠,殿下骑射无双,倒也是难不倒殿下。” 老国公将茶点往皇子跟前推了推,“殿下请用些糕点——老臣这把老骨头,如今连马鞍都跨不上咯。” 说着锤了锤自己的双腿:“老咯,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咯!” “您老当益壮,谈何老矣?” 戚珩倒也不是恭维,如今的大夏,看似繁荣昌盛,实则外强中干,内忧外患,云老公爷若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皇帝都不会让他退下来。 云老公爷的胸口曾中过一箭,差点留在了战场,这才由其子——如今的云国公统领三军,抵御蛮族。 戚珩望着茶汤里晃动的倒影,转开了话题:“老公爷这园子里的银杏,倒是比御花园的长得精神。” “是!”云老公爷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这棵银杏树可是我家大孙女亲手种下的,如今也有十二年了!” 云国公府大小姐,戚珩是知道的,准确来说,云大小姐虽然久不在京城,但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存在,且云国公府每年都会跋山涉水去看她,云夫人每两年就要去一次——她是当家主母,一去半年,已经是极限了。 就在云老公爷兴致勃勃要说起大孙女的时候——毕竟知道孙女就在京城,找回家无非是迟早的事情,他高兴啊! 云澈和云释带着云夫人回来了。 “娘,小心——” 云释伸出手扶着云夫人下了马车,和云澈一起将人送回了梧桐苑,安慰道:“娘,咱们一定会找到熹儿的,您别急。” “嗯,娘知道。”云夫人拍了拍云澈的手:“去,九殿下在等你。” 云释也想跟过去,被云夫人喊住,让他到三清像前上了一柱香。 云释上完香眼巴巴地看着他娘,云夫人好笑道:“殿下来找澈儿的,你去凑什么热闹,陪娘说说话,你和熹儿在春夜楼是怎么相遇的?” “行!” 云释也不是非要去九皇子面前凑热闹,闻言立刻坐了下来:“娘,我跟您说啊,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她是熹儿的,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过她……” 在他的印象里,妹妹还是小小的一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就只见过画像,可画,也不像啊! “没事。”云夫人摸了摸他的脑袋:“等妹妹找回来了,你们好好相处,有的是时间!” “那敢情好!”云释高兴不已,想到什么,不禁用小眼神瞄云夫人,挨了过去,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娘,等妹妹回来了,我带她到春夜楼包宿,你不能揍我!” 云夫人:“……” 第一次发现,吃斋念佛这么多年,原来,她也还是有脾气的。 当即一巴掌拍过去:“敢带坏你妹妹,我打断你狗腿!” 此刻暴躁的贵妇人和刚刚那个端庄温柔的云夫人,判若两人,云释瘪瘪嘴:“谁带坏谁呢!她去春夜楼又不是我带去的,我都还不认识她呢!” 云夫人扶了扶额。 爱往勾栏瓦肆这些地方跑的孩子,她居然有俩! “咳咳——”云释轻咳两声:“好了,不说笑了,说正经的,娘,咱们家熹儿,看着老厉害了,能抓鬼——是不是觉得她开棺材铺在情理之中了?她浑身都是本事,都不用起坛,甚至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阴差叫上来的——哎呀!” 云释一拍大腿:“娘!我答应熹儿,要把春夜楼的绮梦赎出来,给她做伙计的,可是——可能钱不够啊……” 云熹微:“……” 人在客栈睡,好大一口黑锅砸过来! 答应谁? 送给谁? 谁要求这些了?! 云熹微要是知道这些,怕是要揍人,明明是他自己提的,要给人赎身,怎么话锋一转,那人变成她了! 云夫人则是捂着胸口,那口气不上不下的,对女儿的事,她每一件都好奇,至于她会抓鬼什么的,倒也不出去,毕竟清虚道长就是一个很有本事的道长,教出来的徒儿会些道术有什么稀奇的。 她震惊的是儿子要给女妓赎身给女儿当伙计,这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怎么合在一起,她怎么就有些理解不了意思了呢? “这是妹妹第一次向我这个兄长要东西,总不好不答应——娘!” 云夫人和云释母子俩关于云熹微的的话题还在继续,云澈已经到了云老国的院子,看到了身姿挺拔的九皇子,他展颜一笑:“见过九皇子殿下!” 云澈弯腰行礼,话音未落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住肘弯。 “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戚珩锤了他一下:“老国公说您去办事了,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殿下愿意帮忙?” 云澈眼睛一亮,看了云老国公,见他点点头,忙道:“实不相瞒,我家小妹云熹微只身到了盛京,兄长和苏家表妹在外都见过她,但奈何线索太少,至今未寻到人,要是有殿下相助,定然能很快寻到的。” 第45章 “云大小姐只身到了盛京?” 戚珩眉头微皱,这话的信息挺大的。 云澈是他伴读,他家的情况他自然了如指掌,云熹微痴傻,自小离京修行的事他很早就知道,半年前失踪的事更瞒不过他,如今突然自己回来了? 会不会是此事消息走漏,有人要拿云大小姐做文章? 心中百转千回,但面上表情淡然:“怎么说?” 云澈便将云熹微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作为戚珩的伴读,没有人知道戚珩这个人有多得天独厚,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不管多难,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只要愿意帮忙找熹儿,就一定能找到! 殊不知,戚珩闻言,心里更加笃定了,云熹微此次回京定不简单。 傻子不好装,但恢复正常人的傻子,谁都能做。 在客栈给陆子砚做身体的云熹微莫名打了一个喷嚏,费力啦做的就差一点点就做好的等人高的纸人,毁了。 怎叹一句晦气了得? 可是不应该啊! 这样的纸人她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个了,早就是能工巧匠了,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莫非还是因为……她的肉身不能聚气? “飘啊——”云熹微看向陆子砚:“我本就对这纸人的材料不满意,明天再给你做一个更好的。” 能容纳鬼身的纸人材料,可不是一张纸能做出来的。 陆子砚乖巧:“都听姐姐的。” 姐姐说,他不去投胎,总不能一直躲在玉里,便给他做一个纸身,让他能在人世间不惧烈日行走。 让他和叶灵一起打理棺材铺,一个负责活人,一个负责死鬼。 云国公府,戚珩对云澈点点头:“何时再去寻人,我与你同去。” 云澈看了看日头:“今日怕是有些晚了?” 他是恨不得再出去找三圈,但现在已经接近酉时,已经是用晚膳的时间,总不能让九皇子饿着肚子去找小妹,云家虽权重,但可不能对皇子不敬。 再者晚膳后,不消多久便是宵禁时间,不能赶回云国公府或者是九皇子的别院,总不能让九皇子随便找个地方住一宿! 他就算再急,也得按耐住。 戚珩回了宫外的别院,与云澈约定明日去寻一寻云熹微。 云国公府晚膳无疑是精致而品类繁多的,光是餐前小菜就八样,饭后甜汤有四样,正菜十八个。 但云国公府人丁真不算兴旺。 云老公爷只有一个兄弟活着,是鹤鸣出院的山长,别府另居。 他与云老夫人感情甚笃,除了年少时的一个通房丫鬟抬了妾之外,再无妾室。 妾室无子,但与云老夫人生有两子两女,长子便是云释云澈的父亲——云壑,长年在军中,与妻子苏氏育有二子一女。 次子云项自小身子不好,差点没养活,与妻崔氏成亲后只得一子名为云庭。 云释和云澈两个姑姑,一个嫁到长兴侯府,一个嫁到长公主府。 一大家子的感情还不错的,吃完饭云庭气呼呼地质问云释:“大哥说话不算话,怎的去春夜楼没带上我!” 第46章 “啊呀,你这——” 云释把他拉远了一点免得被长辈们听到说教,一直把他拽到自己院子才放开,指着他的脑门:“你才多大点,就惦记着去喝花酒了?小心二婶打断你的腿!” 二夫人崔氏是崔家嫡次女,最是重规矩,最不愿意云庭跟着云释胡闹,让他多向云澈看齐,多读书,多上进。 云庭嘟囔:“谁说上春夜楼就一定要喝酒了,我就不能喝茶?去一个地方,干不干腌臜事,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吗?” 云释摇摇头,直啧啧:“你啊你,还是太年轻,那种地方,人家想要害你,有的是手段。” “那你还去得那样勤?就不怕有人害你?大哥,不是我说,咱们没有二哥那样的脑子,人家能害我,就一定能害你!” 云释:“……” 遭瘟的,居然有几分道理! “再说了——”云庭不可置否:“谁敢害我云国公府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云庭是骄傲的,这是云家祖辈的为云国公府打下来的威望。 云释自然也是这样觉得,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唉声叹气:“这个点了,也不知道你大姐,有没有去春夜楼。” “大哥,你真的见到大姐啦?还是在春夜楼?” 刚刚用晚膳的时候,云老公爷跟家里的其他人都说了云熹微的事情,人到了京城总有找回来的一天,与家里其他人互通有无,总不能孩子回了家,还生疏见外。 “那还有假——”云释侃侃而谈,已然将云熹微描述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师大佬! 听得云庭恨不得立马就找到这位大姐,让他带他见见鬼! 无知者无畏,少年是真勇啊! 京城别院。 戚珩与易宿正在手谈。 ——易宿真是身体嘎嘎好,被死掉的马翻身压昏了居然没什么大碍。 “殿下棋艺高超,属下又输了。” 易宿把剩下的棋子放回,眼巴巴地看着戚珩——可别再来了,他跟九殿下下了十年的棋,天天下,天天输,都快输吐了。 但作为主子御用的棋搭子,他总是被主子看重,总而言之,就是痛并快乐着。 戚珩也没继续,说实话,他对云澈说的云熹微有点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也,到底是真的云熹微,还有有人假扮的。 看了看天色,离宵禁还有点时间,他出了别院,往街上走去。 京城,戚珩是熟悉的,他不是只困在皇宫不得外出的皇子,天大地大,他甚是自由。 大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除了画舫青楼,并没有太多大铺子开门。 云熹微正在小客栈里吃饭呢,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出门的感觉,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她就已经走出了小客栈,走到了大街上,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 不对劲,很不对劲! 云熹微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同行做了手脚了,要不然,她也不能如此反常,可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啊!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春夜楼是附近,转角处,遇到了天命之子。 第47章 “唉——那谁——” 云熹微惊喜惊了,忙快步朝他走去。 她说呢,怎的好端端,非要出这个门! 原来是天道出手了呀! 天道:“……” 祂不是,他没有,纯属的祂那好大儿想见她! 祂的好大儿,自然是要顺风顺水,心想事成的,只要他想,那就能成! 戚珩一开始是没有发现云熹微的,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反应,但随着云熹微越走越近,他突然升起了一种危机感——这种感觉不常出现,但一旦出现,就能为他规避很多不好的事情。 所以他转头看到云熹微的时候,掉头就走,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居然碰到了乱葬岗的诡异小道姑! 别看她现在一身男子的打扮,但她那张脸,他可是记得的! “诶?你跑什么呀!” 云熹微忘了戚珩的名字,见他掉头就走,忙小跑着跟上,易宿立马伸手阻拦,可云熹微岂是那么容易被拦住了,那她这两辈子白干了呗! 易宿的手还高高伸出,云熹微不知怎的已经越过了他攀上了戚珩的肩膀:“好歹救过你一命,你跑什么呀?怎么?怕我挟恩图报啊?” 戚珩无法,只好停下脚步,见易宿还想阻拦,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让易宿退下了然后演技拙劣地表达着自己的震惊:“是你?小道长?” 云熹微:“……” 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 突然,她眉头一皱:“你这两天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身上的紫气隐隐有溃散的征兆?” 借气运之子一缕气运没成功,必遭反噬,不管是施术人还是受益人,要是施术人和受益人是同一人,反噬翻倍。 可接一缕紫气都费劲,现在居然想把气运之子全部气运夺走,多大脸呢? 也不怕把自己小命整没了! 戚珩闻言也是一愣,去了什么地方,就皇宫和云国公府啊,哦对,还有他的别院,总不能这三个地方有问题! ——不对! 她说他身上有紫气就有紫气? 她说他身上紫气溃散就溃散? 戚珩得天独厚,从小就一帆风顺,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小道姑很邪门,他一向遵循本心,心之所向,心说她危险,他就不可能去靠近她! 云熹微又往戚珩身边靠了靠,伸手在他身侧随手一捞,顺了一缕紫气,往自己的内心一按,顺势开了天眼,看着印堂发黑的戚珩,她差点笑了,气运之子也会印堂发黑,这不是开玩笑嘛! 她零帧起手开始掐算,还没掐算出什么呢就吐了一口血。 戚珩:“……” 怎的好端端好吐了血,莫不是要讹他? 云熹微擦了擦嘴角的血,果然,天命之子的命与运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卜算的,这不,遭报应了。 可天道怎么回事啊! 她连气运之子都算不了,怎么做事! “嗯?” 云熹微突然一愣,她发现她的身体虽然存不住气,但能存住戚珩的紫气! 她并不是不能吸纳灵气,只是吸入体内的灵气,就跟在筋脉里旅了游似的,到地方就走! 第48章 云熹微眼睛一亮! 看戚珩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块大肥肉! 戚珩:“……” 眼前之人,一副男子打扮,但他非常确认这就是那邪门的小道姑,看着她嘴角溢血,眼睛却亮得吓人,他总感觉有点毛毛的,转身就要走! 云熹微眼馋地看着戚珩这一身的紫气,心里盘算着将他绑在身边,将他身上溢散的紫气全部据为己有的可能性有大多! 念头刚起,胸口的天道印记突然灼烫不已,那温度仿佛要将她烧化一般,云熹微知道这是天道的警告,她捂着胸口蹲下,痛到龇牙,不行就不行,放火干什么! “你——” 戚珩见云熹微好似犯了心绞痛的样子,他更想跑了,却被云熹微眼疾手快拉住,易宿忙上前:“放肆!放开我家主子!” “咋地,你主子碰一下能死啊!”云熹微眼睛一瞪,她心情不好时,绝不内耗,与其内耗自己,不如逼疯别人。 易宿作为戚珩身边的贴身侍卫,那是云熹微一眼能唬住的,他抓住云熹微的手腕,就要掀飞她,却被云熹微捏住了手腕,一点一点地推了回去。 易宿愕然。 他自小学武! 却被一个男生女相的男的控制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易宿在乱葬岗晕得太早,没有看到云熹微的脸,只依稀记得有一道女声,后来主子跟他提了一下那邪门小道姑,他才知道他晕了之后居然发生了这么邪门的事情。 “这点三脚猫功夫也学人当侍卫,再去学几年。” 云熹微把易宿的手丢开,转而拽着戚珩的手腕站直了身。 戚珩:“……” 易宿的身手他是知道的,打一头普通的疯牛完全没有问题,云熹微能拿捏住他,说明她更厉害,但这么厉害,你自己站不起来吗,非得拽他? 易宿也大受打击,但他找不到反驳的话,见主子对他挥了挥手,他领命退下了,站在主子的身侧,默默舔舐着自己受伤的心灵。 “上次见你时碰上你被人设阵法夺运,这次见你紫气既然有紫气溃散之兆,咱们也是有缘,你确定不请我为你破术吗?” “你的意思,我是紫微星下凡?” 戚珩听云熹微提了很多次“紫气”二字,回京后,他召了一名钦天监的官员来问话的,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紫气,来自紫微星,紫微星下凡者,往往身负大气运。 还有转运夺运一事,他也调查了一番,是实打实的邪术,是钦天监一直打击和禁制的邪术! 那名官员还请示戚珩,在何处见过这种术法,他要带人过去将其铲除。 “可以这么说。”云熹微拍了拍戚珩的肩膀:“但你也是放任自流,任由背后之人蚕食你的紫气,你就算是紫微星也变成扫把星了。” 然后她就陪着他一起死,大家一起玩完! 但这话,云熹微当然不能告诉戚珩! 但戚珩听到了。 一道女声自他的脑海中响起:“要怎么才能让气运之子相信我呢?看他这防备心贼重的样子,啧——” 第49章 戚珩眼眸微颤,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他正在看着云熹微呢,也没看到她嘴巴动啊! 可——他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 还是在他的脑子里! 【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骗——啊呸!云熹微你在想什么呢!你怎么能想着骗气运之子呢!被他知道了,会倒大霉的!】 戚珩垂眸,掩饰住眼中的震惊,但心里却在想,气运之子?被他知道骗他会倒大霉? 原本还想听得更多,可那道声音却没再出现,小道姑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你——”戚珩开口:“你刚刚说,要我请你破术?我中的是什么术法?” “跟乱葬岗那术法异曲同工!都是要你气运的。” 【诶哟喂,这次的术法可比乱葬岗那糙术法霸道多了,一旦施术成功,被换运者的气运就会被慢慢转移,直到油尽灯枯,看他身上紫气的模样,这术法已然初成,全靠天道保着才没有当时溢散到换命者身上,但要是时间久了,天道要保不住啊!毕竟,天道只是名义上的亲爹,人家那是生身的爹娘啊——呀,人家那疙瘩,喊父皇母后来着!” 戚珩瞳孔猛地一缩,差点没控制住看向云熹微,他的手微微攥紧,这才控制住情绪问云熹微:“这术法要成,需要做什么?” “要先布阵,然后让换运之人与被换运之人寸步不离呆在阵眼中至少十二个时辰,且是你心甘情愿的。” 云熹微同情地看了戚珩一样,心里感叹:【可怜见儿的娃——嗯?我咋还抓着人家手呢?失礼失礼!】 戚珩的手在握紧,手腕手臂都在紧绷着,云熹微后知后觉地感知到了,忙给人松开,还冲人家歉意一笑。 戚珩长长的睫毛颤啊颤,一向淡然的他,思绪杂乱,他不死心:“你是说我身上的紫气是这两日才开始有溃散之势的?” “是呢!”云熹微更加同情了。 气运之子的脑子肯定是正常的,听他的问话就知道他是猜到了什么,毕竟,从她和他分开,也就两天时间,这两天他一直待在哪里,害他的人的范围可就小很多了。 但,他暂时还猜不到是他爹娘害他! 气运之子降生,受天宠,也受人宠,他爹娘必然是很爱他的,但现在居然要夺他气运,定然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毕竟,人心易变,宠爱,也是会消失的。 “如何?要请我破术吗?要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了!” 云熹微不打诳语,气运之子,也是会死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一”就是变数,是天道都无法干预的变数。 戚珩的呼吸重了几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没有听到眼前之人那奇奇怪怪的心声,他蹙起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做了一个自己都吃惊的动作,他握住了云熹微的手腕,然后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你你你——” 【握草!吓我一跳!咋地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该不会是觉得我刚刚摸他手是赚他便宜要赚回去!】 第50章 戚珩差点没忍住破功。 说这么严肃的事情,你脑子里就只能想这些吗? 不过戚珩也确认了一件事,他和这小道姑肢体接触就能听到她心里想什么! “你为何要帮我?” 戚珩又问了一遍。 云熹微正义凛然:“当然是因为我们修道之人心地善良,锄强扶弱,我怎忍心让你一个正值年少的小男子就此丢了性命?” 【这孩子命苦,我也命苦,不帮你还能怎么办嘛,你要是死了,我大概率也活不了,哼,说不定还得比你死得惨百倍千倍,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天道亲妈!】 云熹微一气之下,气了一下,把戚珩的手一下就甩开了,气鼓鼓的,像河豚一样。 易宿:嗨呀! 他刚想上前一步走,就被戚珩摁住了,他已经听到了他想听的。 ——他要是死了,这小道姑也活不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心声总不能造假,自己骗自己? 理论上来说,没有意义。 戚珩客观判断,觉得这事应该是真的。 她的命,捏在他的手里。 她怕自己连累她死,所以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这就能解释得通,她为什么非要给自己破术了! 戚珩自小生活在深宫大院,哪怕父皇母妃疼爱有加,自己又顺风顺水,但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善之人。 敬他怕他之人,无一不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除了云澈,哪一个接近他是不带目的的? 是以他对云熹微才会抵触,哪怕她真的在乱葬岗救了他,但谁知道她是不是跟那伙黑衣人一样早早就蹲守在那里呢,谁又知她带着什么目的想要图谋些什么呢? 今天突然相遇,她又说自己身上的“气”有问题,还直言要自己请她破术,是真的率真还是特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要不是他突然听到了她的心声,他是绝对不可能听她忽悠的。 但如今看来,云熹微没有可能会害他。 但现在的问题是—— “如果破了术,夺我紫气之人会如何?” 戚珩看着云熹微的眼睛,既然听不到她的心声,那就不要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神情。 回京这两天,他一直在皇宫,在他父皇的寝殿里,寝宫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二十四时辰跟他待在一个空间的,有且仅有一个。 他不敢相信,真的是他要害他吗? 其实,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他对他的宠爱参杂着很多东西,所以他一直表现得乖巧听话,与世无争,还不够他放下戒心吗? “怎么说呢——” 云熹微也看着戚珩:“邪术,被破了,不管是施术之人还是夺运之人,都会受到反噬,轻则重伤,重则直接身死,不过——他夺的是你的运,不管参与其中的有多少人,全部必死无疑。” “有什么办法能保住那人的性命吗?” “你人还怪好咧,他要你命诶,你要救他。” “要救。” 那人,暂时还不能死。 云熹微沉吟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就是代价有点大。” 第51章 上架 “什么代价?” 戚珩已然有心理准备,正想听听这代价他能不能接受的时候,便看到云熹微眼睛一瞪:“这哪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专业上的事情,你又不懂!” 戚珩:“……” 这话,差点没将他噎死,他觉得他快生气了。 一旁的易宿已经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杀生有罪了。 真不该,他一个侍卫比主子还暴躁!但他真的,想揍人! 他家主子就是性情太好了,换了其他皇子,这人敢这样跟他说话——腿打断!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云熹微放缓了声音:“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复杂而繁琐,我要给你破术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给你保人,不仅是你,我也要出很大的力气。” 戚珩摩挲着指尖:“你想要什么——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措词,我不信。” 好。 云熹微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冠冕堂皇的话咽了下去,考虑了两秒,说了实话:“我想在你身边待一段时间,蹭一蹭你的紫气,这对我的修行有帮助。” 紫气啊,能留存在体内的紫气啊!多好的东西啊! 可惜戚珩是个男的,要是个女的,她高低要混到他的床上去——白天站一起,晚上也要睡一起! 戚珩看云熹微这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的模样,沉默了一瞬,结合他之前听到的心声,便知道这是小道姑说的话还是半真半假,但她需要他的紫气是真的。 紫气,天道。 皆出现在小道姑的心声里。 其中天道提了好几次—— 戚珩抬眼往天上看去,入眼便是明亮的星星,繁星点点,居然隐约看得出仿佛是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 小道姑说他的天道的宠儿…… 可他,也是父皇母妃的宠儿…… 易宿原本对云熹微很戒备的,但听了她的话,居然有一种“这就对了”的感觉! 对公子有所图谋才是正常的——要是标榜自己不带任何目的,祖宗的裤钗子都得给她查烂! “我现在住在宫里,你要是要待在我身边只能扮作丫鬟……” “不行!” 戚珩还没说完,就被云熹微很没有礼貌地打断了:“我受不了那气,进不了宫!” 让她进宫当宫女,给所谓的贵人端茶倒水,脸这么大呢?克不死他们! 什么?作为皇子的大丫鬟,有脸面,不经常端茶倒水? 呵。 丫鬟就是丫鬟,有贵人小姐差遣,她总不能耍大牌说——不好意思,我是九皇子的贴身大宫女,下人干的活我不干! 这么嚣张,怕不是死的不够快啊! 但真要她本本分分做丫鬟,那她确实也做不到,为了这点紫气,让自己受委屈,那不好意思,她还是死了得了。 “那我平日里不能轻易出宫!” 戚珩皱眉,父皇今日便苏醒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出宫,但他依旧病着,作为孝顺的儿子自然要侍疾,况且他还未满十八,未能封王,暂时建不了王府。 云熹微可不管,嘴皮子一开一合:“那是你的事情!” 戚珩磨了磨后槽牙,这小道姑到底是什么来路? 怎么有一种强烈的又卑微又狂妄的割裂感? 他还没答应请她破术? 是她需要他的紫气! 第52章 “居然如此,有缘再见。” 戚珩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突然开口,给了云熹微一王炸,她张了张嘴巴:“你会嘎诶?不治了?” 戚珩点头:“不治了。” 然后转身就走。 虽然不懂这“嘎”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 云熹微:哦豁—— 她傻眼了,差点没控制住给自己臭嘴一巴掌,人家是气运之子,又是皇子,别看表面谦逊有礼貌,但人家哪受过这种气啊—— 唉! 这张破嘴哦! 云熹微啊云熹微,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金丹大能吗! 你现在连练气小菜鸡都不是!怎么敢跟气运之子大小声的! 但,让她追上去,低声下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算了,有缘再见! 她也转身就走! 一直放慢步子的戚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他一顿,不可思议地转了身,便看到那小道姑消失在转角的那片衣角。 他抿了抿嘴。 他不理解。 真的。 明明是她有求于他,怎么可以走得这么干脆?! “她真走了?”戚珩看向易宿,后者“昂”了一声,这不是很明显吗?后脑勺都看不见了。 “主子,是否要属下将人带回?”易宿请求出战。 戚珩摇摇头,既然走了,可能也是天意,毕竟,他暂时还没想好这事该如何处理。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那小道姑可有说过自己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小道姑?”易宿指着云熹微消失的方向:“那男的女扮男装?!” 戚珩眨眨眼:“我没跟你说过吗?她就是乱葬岗那个诡异道姑。” “是她?!属下眼拙,居然没有看出来她竟是女子!” 易宿真的震惊住了。 乱葬岗一事,别看主子面上跟没事人似的,其实留下了很大的冲击,主子跟他说过不止一次这个乱葬岗道姑,怀疑她说的话都真假,也纠结于要不要信她的话,今日又遇到,而且还说了这么多事情,估计主子又有得纠结了。 在古代,最了解自己的可能不是自己,而是伺候他的人! 戚珩此刻正在拼命回想小道姑的名字,她记得她提过,既然易宿没听到,那就是在心声里面提的! 念头想过,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三个字——云熹微。 ——我叫云熹微,你呢? ——云熹微你在想什么呢!你怎么能想着骗气运之子呢!被他知道了,会倒大霉的! “云熹微……”戚珩默念着这三个字,却感觉这三个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云熹微?是那乱葬岗道姑的名字?也姓云?跟云二公子同姓!” “轰——”一声,如惊雷在戚珩的脑海里炸响。 “殿下,我有妹妹了,我祖父给她取了个大名,叫熹微,晨光熹微,虽微必盛。” 是云澈的妹妹! 当时云澈刚进宫不久,他们都还年幼,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云澈什么事都跟他说! 云澈刚拜托到他找妹妹,眨眼就找到了! 戚珩突然想起在乱葬岗时,这小道姑跟他说过的话——这个世界只要你想,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做不到的事情。 第53章 被记恨了? 气运之子,有如此殊荣吗? 他本觉得身为皇子,能享受到的特权已经够多了。 是不是说,只要他想,那个位置,他想坐就坐? 戚珩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脑子,看易宿还站在原地,他踢了他一脚:“愣着做甚,追啊!” 易宿飞也似的跑起来,在纵横交错的胡同里哪里还有云熹微的身影。 “罢了。”戚珩摇摇头:“回。” 既然她有求于他,以她的手段,那她必然会想办法和他联系。 只是,她是真的云熹微码?还是像他设想的那样是别人假扮的? 另一边的云熹微在回到客栈的时候,差点摔了一个大跟头,胖掌柜“诶哟”了一声,迎了出来:“客官,您没事?” “无碍。”云熹微摇摇头,看了看那不是算高的门槛,她明明记得自己抬脚了呀,怎么可能还会被绊一下? 该不会是自己刚刚对气运之子言语不客气,被记恨了? 要是真的这样,那可就麻烦了呀! 可——不能!气运之子怎么可能小气成这样! “客官,您的饭食冷了,是给您热一下还是重新给您做一份。” 他是眼睁睁看着这客官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往外跑,是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还顺走了他家的一双筷子,他又没敢将饭菜撤下。 云熹微摇摇头,她吃得也差不多了,想起那双被她不知道丢到哪的筷子,她让胖掌柜直接从存银里扣就是,胖掌柜哪还能要客人的一双筷子钱呢,忙客套了几句,说完一拍额头:“诶哟,瞧我这记性,霓裳阁的伙计在等您。” 说着示意云熹微往正在喝茶的两位男子看过去,他这才喊人:“二位,你们等的客官回来了!” 霓裳阁就是一间成衣铺子,里面的是成衣可都不便宜,反正胖掌柜家里除了他老娘和他媳妇,还没有其他人在霓裳阁买过成衣。 他刚刚可是瞧见了,那可是四个伙计,抬着两个大大的箱笼,这得买了多少成衣啊! 明明初见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穿得“特别朴素”的小道姑,出去一趟回来就包了他家天字号房一个月,第二天没有回来住,等第三天回来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不是,她不是道士吗?道士也女扮男装啊? “您” 两位伙计看着云熹微,心想,掌柜的明明交代是个小道长来着? 云熹微也没说什么,只是递给他们一张取货单子,伙计们见确实是他们霓裳阁的单子,便帮着把箱笼帮到了云熹微的客栈房间。 云熹微的心情一下子就被抚慰住了,话说,哪个女孩子不爱华衣美服?! 她把一件天青色的衣服换上,把陆子砚喊出来:“好不好看?” 陆子砚弯着眉眼:“姐姐穿什么都好看!” “这件呢?” “好看!” “这件?” “也好看!” 云熹微:“……” “我对你很失望,真的!” 她叹气:“你好歹说说哪里看好?是衬得我肤色白,还是显我腰身,亦或是显我高挑,但凡你说出来一个词,纸人我高低给你多备几个款式!” “好在你死的早,要不然也是讨不到媳妇的货!” “姐姐……”陆子砚脸色涨红,怎么就娶不上媳妇了呢,他会读书,模样周正,家里还有钱! “对牛弹琴!”云熹微白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她打开窗,眼睛一亮,对着系着红绳的老槐树招手:“来,你来!” 陆子砚突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忙飘到窗边,他早就知道那槐树里住着一只鬼,还是只女鬼,姐姐是觉得自己与她谈不到一处,要冷落他了吗? “我?” 女鬼这坐在树杈上荡秋千呢,一开始还不觉得云熹微实在喊自己,只是听到声音就下意识地往云熹微的方向看去,见她盯着自己,这才问道。 “是呢!”云熹微招手:“你过来。” 气运之子的紫气就是好用啊,只是薅了这么一缕,她的天眼居然就开了,都不用手动开天眼,就能看到鬼了! 女鬼飘了过来,看了陆子砚一眼:“大人?您要养我吗?” “并不是,只是想请你一起交流一下穿衣心得。” 云熹微眨眨眼,什么跟什么呀,是,她是养小鬼,但并不代表见一个养一个啊!养鬼不要花钱的呀,以前是没有条件,现在陆子砚的修炼物资,可要安排起来了,要不然只靠这天地间并不充沛的灵气,猴年马月才能修炼出肉身! “这衣服好看吗?”云熹微新拿了一见月牙白的襦裙往身上比划。 女鬼见没有云熹微并没有养她的意思,有些失望,她瞟了陆子砚一眼,感叹他命真好啊,有大师养着,她当了不知道多少年孤魂野鬼了,早就不想努力了,鬼啊,有家鬼当,谁愿意当野鬼? 但大师既然看得起她,询问她的意见,她也是要认真对待的,她往云熹微身前飘近了一点,那独属于鬼的青白脸上满是认真,端详了云熹微的身姿和容貌,这才说道:“这襦裙的料子是好的,可惜是齐胸襦裙,不能凸显大人窈窕的腰身,要是换成高腰襦裙或者齐腰襦裙会好些,当然啦,有大人这样一张脸,不管显不显腰身,穿着也是好看的!” 青白的脸上满是客观,没有任何谄媚的神态,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云熹微听了很是高兴,谁不爱听夸自己的话嘛,她又拿了几身询问女鬼,女鬼都给了客官的评价,她最后指着一套红色衣裙:“大人容貌绝丽,五官明艳,穿红色定是极好看的,要是我没死,给大人梳一个相配的发髻,定然绝美!” “是吗!”云熹微兴致上来了,立刻把百迭裙和内搭的抹胸换上,最后披上了红色的褙子,罗纱轻薄,在这乍暖还寒的的春日确实是有些冻人,但好看呀! 男女有别,云熹微换衣服的时候陆子砚背过身去,君子非礼勿视,有点想哭,害怕自己再也不是姐姐心里唯一的小鬼。 第54章 埋玉 陆子砚正在伤春悲秋,突然听到云熹微说道:“你是魂体没办法给我梳头,我刚好做了一个纸人,先给你穿穿?不过是男款的,你不介意?” “我不介意!” 女鬼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纸人,但大人给的东西,她不敢介意的,因为她身上有她敬畏的气息。 至于为什么敬畏还要硬往上凑,自然是她一只鬼太寂寞了,想要出去溜达溜达,但白天有日头,晚上有宵禁,京中还有一个驱魔抓鬼的钦天监,实属是鬼生艰难。 但陆子砚他介意啊! “姐姐!”陆子砚委屈巴巴:“那是姐姐给我做的纸人!” “是你的是你的,但借她穿一下嘛,姐姐都还没有梳过好看的发髻!” 陆子砚顿时就心疼了,姐姐带着他,过得实在是太苦了,不过就是一个纸人,能让姐姐欢颜,给那女鬼就是了! “这位前辈,纸人就送予你了,务必要梳一个让我姐姐满意的发髻。” “那是定然,我啊,死之前就是干的梳头娘子的活计,会的发髻多着呢,定有大人喜欢的一款!” 女鬼逮住机会就推销自己,大人再厉害也是爱美的小女郎,她还是有机会的。 云熹微若有所思,要是她梳妆打扮的手艺真能让她满意,再养一只鬼也不是不行,比较一只鬼是养,两只鬼也是养。 等人高的纸人放在女鬼的面前,女鬼都愣住了,这是纸人?跟她想象中的纸人不一样啊! 云熹微说道:“附身上去。” “是!” 女鬼照做。 自然不是附身上去就能让纸人“活”过来的,还有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点睛”,以施术者的血,赋予纸人灵性。 纸人点灵,凡阴魂可入。 女鬼只觉得浑身一重,那种做过活人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瞥到了一旁的铜镜,里面倒映出来的扁平纸人正在发生变化,整个纸人膨胀起来,开始变得饱满,束上了发冠,穿上了外衣,就连靴子也穿上了,一个男子扮相的身影出现在铜镜里! 让她差点落泪,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触感,真真是久违了,当即跪下:“谢大人赏赐!” ——这么好的大人,怎么就不能养她呢! “别来这些虚的,赶紧过来给我挽发!” “诶!”女鬼赶紧起来,那修长的双手在云熹微的发间穿梭——谁不爱美呢,所以云熹微在做纸人的时候赋予了他一双修长的手,正好方便了女鬼! “奴家名唤春娘,给大人梳的是双垂髻。” 春娘将云熹微的乌黑长发从头顶向左右分成两股,结成两个水滴状的髻垂于两侧,云熹微的脸型精致,额前都不需要垂发来修饰脸型,倒称得她优雅大方! “姐姐真好看!”陆子砚笑着说道,不是他说,他姐姐绝对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没有之一。 “大人真美!”春娘也夸道,眼中的惊艳毫不掩饰,要是插上发饰,那该如何美艳不可方物! 如此貌美的小娘子,丝毫不比京中贵女差,怎么这么想不看去做了道姑呢! 云熹微也觉得好看,在现代的时候她就爱穿古装,来到这古代一直穷,是一点条件都没有,如今,生活可算可算可算是好起来了。 ——要是原主的家人不在京城就好了! 想到这个,云熹微就头疼,毕竟她从傻子变成了正常人真的不好解释,还有原主待的那师门,也是一麻烦! 虽然师门找上门她是不惧的,毕竟她可是天道批准的借尸还魂,但人家相信这种说辞? 万一动起手来 说到这,她明天得去屯点玉石了,氪金买,只要灵气充足,跟谁硬刚也不怕,更何况还有戚珩,要是能拿下戚珩,借助紫气,那她更不怕了。 春娘的不愧是专业的梳头娘子,不仅手艺好,动作也轻柔,云熹微是丝毫没感觉到不适,于是她决定再养只鬼,春娘喜得当即“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云熹微第二天就一身红衣出现客栈一楼,胖掌柜看着又换了一身打扮的云熹微,心里居然有一种见怪不怪的诡异感,好似,这位客官,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因为京城处处有危机,云熹微吃过早食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一顶帷帽,遮面轻纱将这张会惹祸的脸挡了起来。 今日的头等大事便是去买玉石,害怕遇到又遇到那表妹,云熹微特地选了一家方向相反的方向,花了三千两买了一大匣子玉石,然后租了一辆马车,折返客栈,便把车夫打法走了。 她搬着大匣子有些吃力,胖掌柜的想要帮忙,被云熹微婉拒了,回到房间把玉质上乘的玉石留下,玉质一般的以及绮梦卖给她的那块品质一般的玉枕全部装回大匣子里,问了一下春娘,得知她赶过驴车,便一并将她带上。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春娘当然不能和云熹微一并从客栈大门出去。 纸人不怕摔,区区二楼! 云熹微走到马车的时候,穿着男纸人的春娘已经在和马培养感情了,她让她跑稳一些,不要颠着她家大人! 云熹微要找灵气充足的风水宝地养玉,这类地方一般都是在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毕竟人气驳杂,与灵气相悖,人多的地方,灵气自然少。 云熹微卜算出来一个地方,在京郊,距离还挺远,春娘驾着马车,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大人这纸人,居然能让她不惧阳光在世间行走! 赚到了! 云熹微的玉,有三十块不同形态,不同品种的。 一个风水宝地只能养一块,不然想要养好玉,花的时间可就要久了! 以至于一人两鬼一直在各个山里转悠。 盛京城里,云释和云澈早就开始招人了,还加上了一个戚珩。 运气极好的戚珩,此刻仿佛失去了高光,找到了天黑,愣是没找到人! ——气运之子也没有那么厉害,一个念头就能影响百里千里之外的人。 但面对面,或者相距不远的时候,他的意念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第55章 夜深人静的深山老林,墨色山峦如巨兽盘踞,微弱的萤光在高低错落的杂乱树丛中时隐时现,突然不远处出现了一抹红,红衣飘飘,影影绰绰—— 红衣少女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轻提裙摆,越走越近,若是此刻有人看到此情此景,魂都要吓飞了去,这种阴间时刻,出现在山里,不是厉鬼就是妖邪! 云熹微哼着曲儿,心情还不错。 埋玉,对云熹微来说是件大事,关乎着她以后干架高光时刻是否武器充足。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避一避云家人,所以她今日乃至明日后日都不打算回城。 在野外露宿,云熹微早已习以为常,以前没钱的时候是走哪睡哪,现在有钱了,她就不可能委屈自己,因为马车太小,睡着不舒服,云熹微还最大限度地按照在现代的露营标准来准备了一些装备。 没有帐篷,就准备了七八张22的大油布,愣是把帐篷搭了出来,每一道连接处,都有一排小纸人在卖力拉扯,确保没有缝隙。 春娘在给她家姑娘铺床——是的,这只鬼,已经正式被云熹微收编了。 她看着那一排排小纸人,挺庆幸的。 有准备出来露营,被子枕头换洗衣服,吃的喝的,能想起来的都准备了。 “姑娘,要歇息了吗?” 春娘整理完床铺,退出来问道。 “今晚的星星多美,看会儿。” 云熹微靠着椅子,看繁星点点,满天星辰,总能让人心情宁静。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春娘瞥向头顶的歪脖子树,她不是很理解姑娘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地方扎营。 歪脖子树那茁壮侧枝上的吊死鬼也不是很理解,他挂在树上好好的,一辆马车突然就停下来了,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衣着普通,长得也一般,那小娘子倒是贵气逼人,长得也甚美,怎么看怎么像一对被小娘子家里棒打鸳鸯遂怒而私奔的死鬼鸳鸯。 听到那男的称呼那小娘子——姑娘! 他就更加确定了。 这小娘子,约摸是被这男的骗了! 还是太年轻哟! 不知道这生活呀,不能只谈情爱,不顾其他,要不然,他也不能挂在这深山野林不是? 他吊在树上,吐着长舌,凸着眼睛看着立在小娘子身后的男人,声音拉得很长:“车夫——姑且这么叫你,你啊,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吊我旁边跟我做个伴儿咯!” 春娘翻了个白眼,谁是车夫?你全家都是车夫! 怪不得有“长舌妇”这么一个词呢,这吊死鬼的舌头可比三个长舌妇的舌头加起来都长,话说真多呀,她们来到这里,就一直听他搁那叭叭,也不知道姑娘她是如何考虑的,难不成是怕这山里太幽静,寻个解闷的? 云熹微掏了掏耳朵,缓慢抬头,突然开口道:“你有点冒昧了。” 空灵的声音慢慢飘入吊死鬼的耳朵里,一时间竟让他有点分不清,自己和眼前这个小姑娘,哪一个更像鬼。 第56章 “你竟能听到我说话?你也能看到我?” 吊死鬼把自己的脑袋从白绫上取下来,飘向云熹微。 他寂寞久了,就添了一个整天碎碎念的毛病,没想过,也从来没有过会有人应声! 他兴奋极了,飘到云熹微跟前就要开口说话,云熹微把他的舌头往旁边掸了掸,有些嫌弃:“你把你的舌头往肚子里咽一咽,有点吓到我了。” “哦——” 吊死鬼一愣,然后乖乖地顺了顺自己的舌头,有点不舍地团团塞进嘴巴里,饶有兴趣地问道:“小娘子,你是修道之人还是天生阴阳眼?——是天生阴阳眼?我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那讨人厌的牛鼻子的气息!” 云熹微如今穿得人模狗样,贵气逼人,前几日那个穷酸小道姑——已经死了! “什么牛鼻子,请对我三清爷爷尊重些!”云熹微眼眸微抬,眼神不怒而威。 春娘浑身的皮都绷紧了,更何况吊死鬼,他噤若寒蝉,心里一阵阵发冷,完了,是真牛鼻子! 他这张破嘴哟! 生前因为这种破嘴,惹下多少麻烦,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吊死鬼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 “道长,恕罪——” 他硬着头皮弯腰行礼。 云熹微看着漫天星辰,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祸从口出哟。” “是……多谢道长!”吊死鬼见云熹微语气温和,偷偷瞄了她几眼,这才敢站直身子,但看到她身旁站着的“男子”,突然沉默了。 不是,道长也能被骗私奔吗? 啊不不不,吊死鬼紧紧咬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不知死活地问了出来,这千金小姐和穷小子的戏码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可不是真实情况,可别瞎咧咧得罪道长! 春娘觉得这小吊死鬼看她的眼神有点灼热,不由得转头看了过去,与其四目相对,吊死鬼吓了一跳,忙移开视线,但突然反应过来,又看了回去,见那人还是盯着他,心里有种好荒谬的感觉,荒山野岭里,碰上了两位道长?这算不算运气极好? 春娘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小吊死鬼怎么回事,咋滴,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鬼啊? 春娘哪里知道,云熹微的纸人的高明之处,除非对方的修为和造纸人的早已远高于云熹微,不然,穿上了纸人外皮的鬼,在活人和死鬼眼里都是活人。 ——当然,可不能用火烧! ——当然,淋点毛毛雨是不怕的。 “死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想投胎吗?” 云熹微突然开口,惊得吊死鬼赶紧把发散思维的收回:“投胎?想的——” 吊死鬼正说着,神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道……道……道长!咱们这片最蛮横的那个怨鬼回来了!” 就在这时,树叶无风而动,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猎猎的风扇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呜咽声,一只浑身散发着血煞气的怨鬼出现在云熹微的视线。 这只鬼怨气极重,道行颇深,假以时日,必成厉鬼,危害一方。 怨鬼变成厉鬼,是有条件的,吸收的怨气越多,变成厉鬼的机会就越大,吞噬同类是其中一种办法。 第57章 吊死鬼真的是怕死这只鬼了! 莫不是周围的鬼都不够他吞噬了,今日终于要取他鬼命了! 不要啊!你不要过来啊! 吊死鬼瑟瑟发抖,步步后飘,余光瞥到云熹微——对哈,有道长在呢!她总不能看着怨鬼残杀好鬼! 想着,躲在云熹微身后的时候,胸膛都挺直了一些:“道长,这只鬼可坏了!” 春娘翻了个白眼。 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死鬼,用这种告状的语气说话真的合适? 咱家姑娘认识你才几刻钟啊?! “哦?让我来瞧瞧有多坏!” 云熹微选在这里搭帐篷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其一是这个身负功德金光的吊死鬼,其二便是这即将化为厉鬼的怨鬼。 怨鬼原本就是出来觅食的,附近的鬼都被他吃进了肚子里,就剩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吊死鬼了——这吊死鬼在他来的时候就不曾挪过窝。 他原本以为是个极其稳定的储备量,谁知道他居然有功德护体,不过这些年,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将他的功德消耗了一部分,他今天是来再接再厉的,这口肥肉,他必须吞下! 殊不知,居然还能在这遇到生人! ——生魂,大补啊! 他吃完肯定能化成厉鬼,离开这困了他三年之后的方寸之地! 怨鬼舔了舔嘴唇,看着云熹微直流口水,但活人,他吃不了,便想着施展自己拿手的吓人绝活,将人吓死,直接将生魂吃掉!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副皮囊,要是他还活着,定要纳了她! 粘头刚起,突然看到面前的小娘子冲他甩来了一张符箓—— 不好,是个臭道士! 怨鬼当机立断要躲走,然而那张符仿佛会拐弯一般,“咻——”地一下就贴在了他的身上,他大惊,刚想以鬼力相抗,却发现,他不仅没有受伤,符纸也没有贴在他的身上,而是擦过他的肩贴在了他身后的树上,是他刚刚太紧张了,出现了感知错误。 他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因为他感觉到那离他很近的符纸周遭聚集了很精纯的阴气,如此大的吸引力,是个鬼都阻挡不住,怨鬼立刻贪婪地吸收起来。 “啊呀——” 吊死鬼自然也感受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符箓,他看了看符箓,又看了看云熹微,差点急得拍大腿:“道长呀,您——哎呀!” 老天爷诶,这道长怎么还助那怨鬼修炼呢! 那怨鬼再修炼下去,别说他们这些鬼了,就是方圆百里的鸡犬都得跟着升天。 他都怀疑这小道长是个邪修! 吊死鬼一直觉得自己是只聪明鬼,但今日,他坚定多年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云熹微的转化符恐怖如斯,没让她等多久,那怨鬼就哈哈大笑起来,掀起阴风阵阵:“成了,我成了!我看这次谁还能阻我!” 如此亢奋的情绪,云熹微也跟着他无感情地干笑了两声:“哈哈哈——成了,你成了!” 吊死鬼:“” 他是死得太久了吗,这世人何时变得如此抽象了? 第58章 这道长,该不会是个道家败类!她炼鬼?! 吊死鬼顿时抖得跟筛子一样,但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 罢了,要是这道长真是个邪道,不管是怨鬼还是厉鬼他都逃不掉,罢了罢了,反正都死过一回了,再死一回又何妨。 当过人,做过鬼,他不亏的。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开始等死。 甚至还开始祈祷,那厉鬼下手的时候,干脆利落一些,莫要让他受太多磋磨。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修成厉鬼了,回去就将那对奸夫贱妇碎尸万段!” 厉鬼双手握拳,感受着身体里澎湃的力量,满脸都是兴奋的狰狞。 “谁能贱得过你啊!” 白鹭把一个白玉镯子带在手腕上,悄摸摸地两手掐诀,嘴里哔哔叨叨:“谁是奸夫贱妇了?人家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庚帖都交换了,你非得腿痒,插上一脚,将人家丈夫强撸了去,人家小娘子怎能不生怨?” 春娘差点咬到了自己的纸舌头,丈……丈夫? 她没听错,这鬼是将人家丈夫掳了去? 啧,看着五大三粗的,居然——啧! 吊死鬼的舌头都快掉到脚面了,默默伸手抱住了自己,他说呢,这怨鬼一直缠着他不放,莫不是看上他了? 结印已成。 云熹微又说道:“而且人家也没对你做很过分的事情,只是偷偷相会而已,是你自己喊打喊杀的时候,左腿绊了右腿,摔在你在奇奇怪怪的玩具上,插死的,怪得了谁?” 吊死鬼两手捂嘴——他很少用震撼来形容心情,但今天已经用了两次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玩具,诶哟,他不懂! “你——”厉鬼大怒:“我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哼!入了我府,就是我的人,哪里容得了他们藕断丝连!” “啧啧,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云熹微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他说话了,侧了个身,将结好的法印直接往那张转化符上拍去,刹那间,符纸无火自燃,不远处的厉鬼顿时惨叫起来,那被他吸纳进去的精纯阴气仿佛燃料般,让这烧起来的火越烧越烈,不过几个呼吸,那厉鬼就被焚化了个干净,烟都飘不了两米就散了。 厉鬼:“!” 春娘:“!!” 吊死鬼:“!!!” 一只厉鬼,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春娘很庆幸自己是个好鬼!还傍上了大腿! 吊死鬼则是疯狂回忆自己在云熹面前是否一直谨言慎行! 厉鬼都能杀,灭他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丝丝缕缕的功德汇集在云熹微的身上,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盖骨已经完全与她的灵魂契合成了一体。 一时间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疲惫,应该高兴的,毕竟以前攒的功德都是一小块骨头一小块骨头地契合的,光是契合中指指骨和脚趾趾骨四块骨头,她花了快小半年 现在一下子契合了一大块头盖骨呢!甚至还有剩余! 云熹微把功德引到了手上,明显感觉到两根手指——五块骨头,与灵魂完全契合了! 第59章 赚大发了! 云熹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但想到全身一共二百零六块骨头,笑容僵在了脸上,眼前是黑了又黑。 但—— 要坚强。 人活在世,就是活着嘛! 不管活着多难,她都会想办法活下去的! “道长不不不,大师!” 吊死鬼哆哆嗦嗦,觉得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哪是什么甚是厉害的小道姑啊,这分明是弹指间强鬼灰飞烟灭的大师嘛! 他居然还敢编排大师是个邪道来着,人家分明就是来救世的嘛! 罪过罪过! “小鬼,想投胎吗?” “不想。”吊死鬼很是干脆地摇头:“要是想,我也不会还吊在这里了。” “你阳寿未进尽,还是自戕,确定不想投胎?我也可替你想想办法。” 看在你身上功德的份上。 吊死鬼又摇了摇头:“做人挺难的,要吃要穿,我还是做鬼自在。” 云熹微倒是没想到这吊死鬼还是个通透的。 “行,既然啥都不求那我走了,你吊回去。” “大师——留步!小生有一惑,请你解答,您刚刚那汇集阴气的符纸” “嗯?你想要?”云熹微抬眸:“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歇了这心思,不过——你的魂体干净,心思干净,倒可以尝试走一走鬼修的路子,利用上吊的时间好好修炼,找一处山林,莫在这乱葬岗了,这里的怨气吸收多了,难免会迷被失心智,成为厉鬼,那下场只能跟你那前辈无二。” 没有作恶的鬼,云熹微是不渡的,甚至还会送他们入乱回,赚取那微不足道的功德,但有怨气,有潜质进化成厉鬼的鬼就不一样了,功德大大的有,但强的厉鬼和弱的厉鬼,功德值又不一样,所以,在有把握的时候,云熹微都会帮上他们一把。 但来到了这异世,云熹微一般不钓鱼执法,因为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很多东西都不可控。 云熹微今天这个局很简单,就是用转化符助怨鬼变成厉鬼,然后激活转化符的自毁功能,烧死厉鬼。 转化符是她自己画,怎么可能不做手脚,要是怨鬼不吸纳符箓吸纳的怨气则已,一旦吸纳,哪怕是一点点,都能像星星之火,蚕食他的魂魄。 这局虽然简单,但变数也多。 其一,如果她的符纸刚甩出就被怨鬼挡下,毁掉——这可能性虽然很小,毕竟没有多少怨鬼敢硬刚符箓的,云熹微也是在赌怨鬼的心理素质,但并不代表这世上没有头铁的怨鬼,要是遇到头铁的怨鬼,出师未捷——这将是怨鬼的一杀。 其二,符纸顺利甩到离怨鬼近的地方,但怨鬼并没有被符箓聚集的精纯怨气迷惑到失去理智,反而先来云熹微,中道崩阻——二杀。 其三,符纸顺利甩到离怨鬼近的地方,怨鬼吸纳符纸聚集的怨气强行提升修为,但白鹭激发转化符的法印没有击中转化符,功亏一篑——三杀。 处处都是bug。 要不是有戚珩的紫气,云熹微是绝对不会兵行险招的。 第60章 但好在,她成功了。 怨鬼成了厉鬼,厉鬼被消灭了。 这样的事情,云熹微其实干过两票——不敢多干呀,天道盯着呢! 谁知道祂会什么时候抽风,给她打个措手不及? “不不不!” 吊死鬼闻言连连甩舌头,刚见识到那厉鬼兄刚进化就被烧死的惨状,他怎敢对那符有什么肖想呢,只是有点小疑问而已。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这么短时间催化一只鬼? 但他很快就被云熹微口中的“鬼修”吸引了。 他当即跪下:“求师父指点徒儿修行!” 春娘:“!!!” 云熹微:“???” 刚说他心思单纯,居然没看出来,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儿! 但,助鬼也有功德! 而且渡化的鬼做了好事,她也是有功德收的。 但她又不是发善心的,碰上一只鬼就教他修炼,要是这样,就算天道不管她,阎王也要收了她! 春娘巴巴地凑上去,她也想做鬼修! 待在玉佩里的陆子砚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羡慕,姐姐早就教他了! 傲娇jpg。 吊死鬼和春娘最终还是没有得偿所愿,两鬼一鬼守在帐篷门口,一鬼吊在帐篷旁的歪脖子树上,云熹微擦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夹着被子躺下了。 今天是有厨娘代劳刨坑的一天,但在山里转了一圈,也是很累的,没多久就睡过去了,完全不知道京城的云国公府已经炸锅了。 整整一天,云国公府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人,就差将京中的地皮翻过来了,云熹微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马上就要宵禁,戚珩如有所感地遥遥望向巷子尽头的小客栈,他径直地往目标走去,云澈忙跟了上去:“殿下?” “去那小客栈,我有预感那里有线索!” 云澈眼泪差点下来了,找了一天了,终于听到这句话了! 以他十几年的观察经验,戚珩有谱的事情肯定靠谱,他几乎是提着袍子跑过去的,连带着戚珩的脚步也快了起来。 看着一窝蜂的人涌进自己家的小客栈,胖掌柜的吓一跳,见为首的是两个贵公子,丝毫不敢怠慢,忙上前招待,云澈手轻抬,转而拿出三张画像,一张是他见到的云熹微男子装扮的模样,另外的两张是他想象的,一张是她穿道袍的模样,一张是她穿女装的模样。 “见过这个人吗?” 胖掌柜忙接过来,第一张便是看到了道人装扮的云熹微,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瞳孔微微一缩,佯装镇定地问了一句:“公子?这人,犯事儿了?” 他的微表情如何能瞒得过一直看着他的云澈,他忙道:“并不是,恰恰相反,她是我云家的贵客。” 云国公府找人自然不会大咧咧地说要找自家大小姐。 云家。 云家大小姐。 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传出去,这得多少只眼睛盯着呀? 不管云国公府为何要在外找自家大小姐,但只要传出点风声,云熹微的名声就要不得了? 所以,云国公府就算知道瞒不住,也要掩耳盗铃,找一个由头。 第61章 “原来是贵客啊……” 胖掌柜面上恭维地笑着,内心却早已百转千回,因为他并不能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万一不是眼前贵人府上贵客,那他不是岂不是害了他的贵客吗!! 但仅仅是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就被戚珩捕捉到了,他看向胖掌柜:“掌柜的见过她?” 胖掌柜不敢与贵人对视,很想否认,但不知怎的,一个不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就好像用人用收扼住他的喉咙一般,反而脱口而出一句话:“这位小道长正是在小店下榻。” “当真?!”云释喜出望外:“她住哪间房,快带我去!” “小道长今日外出了,至今未回”胖掌柜的低着头,夭寿咯,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想把小道长的事说出来的! 云澈闻言抿了抿嘴。 “未归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云释眨眨眼,听到这话居然不太震惊,毕竟是一起留宿过春夜楼的人,夜不归宿什么的,对小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稀奇事。 戚珩也是这样觉得。 毕竟两次见她,她都是出现在夜里,甚至一次出现在乱葬岗的夜里,便知她绝对不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对这个自小痴傻,恢复正常后却有些离经叛道的云家大小姐,他真的是越发好奇了。 毕竟云家大小姐,痴傻十五载,在恢复正常的半年里,居然懂道术,莫不是她天资聪慧,痴傻时也能习术法? 而且,他能听到她心里说得乱七八糟的心里话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戚珩是真的很想把云熹微找出来,再一探究竟! 但没想到,找了整整一天,鬼影都没有见到一个。 这让从小顺风顺水的戚珩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大哥!”云澈横了云释一眼,后者躲开了他的视线不说话,在心里唧唧歪歪。 云澈没管他,问胖掌柜:“她住哪个房间?” 胖掌柜忙道:“公子,小道长真不在!” 云澈背着一只手:“我知道,你只管带路就是。” “这是!” 胖掌柜抗争了一下下还是将云澈等人带到了云熹微的房门前。 ——小道长,对不住了,他一个开小店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也是没法子。 胖掌柜的没带他们来之前,个个都想看看云熹微住的地方,等胖掌柜将人带到退下之后,他们站在门前反而不敢动作。 云澈肘击了一下云释:“大哥,你来。” 云释“啧——”了一声:“有好事你从来没有想过你大哥,这种缺德事你倒是想到我了,没事就云释,有事就大哥,哼,这好歹也算是小妹的闺房,我就这样闯进去,小妹生气怎么办?到时候你又要骂我不识礼数,不懂男女七岁不同席了!” 云澈不听他絮絮叨叨,直接伸手到他的身后,推了他一把,云释一个踉跄就贴到了门上,“咚——”的一声,额头就撞了上去,登时就红了一块,脑瓜子嗡嗡的。 房门上了锁,云释没撞开,他两手撑在门上,有点晕乎乎的,过了一个呼吸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眼难以置信地扭头:“云澈!我是你大哥!你给我等着,等熹儿回来,我一定让她不认你这个二哥!太歹毒了,今天打我,明天就能揍她!” 云澈:“” 心挺累的。 真的。 但被云释这样一打岔,他对擅闯妹妹闺房这么失礼一事,倒也少了几分抵触,他用胖掌柜给的房门钥匙开了门,云释看到,气得在他背后打了一套螳螂拳,什么人啊这是,有钥匙又不早说! 非要拿他去撞门! 他是大哥啊喂!纯纯的大哥啊喂! 但没人在意,见云澈走了进去,他竟还赶紧快走了两步,憋屈得不行。 云熹微的房间,只有云释和云澈两个人进去了,就连戚珩都是站在房门外。 而远在深山的云熹微,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门背后趴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纸人,小纸人上有一缕云熹微的神识。 她谨慎惯了,自己的地盘,总得有人看家,要是一切如常,小纸人是不会预警的,只有房门被打开,这缕神识才会触发沟通本体的禁制。 虽然目不能视,但能听到声音。 “熹儿受苦了,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 云释那心疼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云熹微的脑海。 她眉头一皱,这云家人真的是阴魂不散哪! 但想想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原主可不是那种被舍弃丢到庄子里“养病”的千金小姐,她是每年都有亲人跋山涉水前往,只为偷偷看望两眼的掌上明珠。 丢了,怎么可能不找呢! 只是这样,就给云熹微造成了麻烦和困扰。 但她又不能指责云家人的不是,说到底还是她的错,占了人家身子,但她并不后悔,毕竟她也要活,如果她和原主一定要死一个的话,那死的一定是原主! 是的,没错,她就是这么自私。 所以她现在对云家人只能一躲再躲,要是实在躲不过去—— 云熹微考虑了很久,这京城,气运之子在,她是不可能离开的,要是云家人找她实在是给她造成了困扰的话,她就只能尝试着被他们找回去看看情形,毕竟她除了换了芯子,其他和原主一模一样,也不算完全是个赝品。 如果,到了云家人完全确认她不是真正云熹微的那一天,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不定,届时她已经功德圆满,修为大成,就算是原主的师父来了也奈何她不得呢! 如此想着,云熹微又安安静静地躺下了,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听着小纸人那么传过来的动静,就当是听小说了。 怎一个休闲了得! 云澈看到这狭小的小客栈房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房间,比熹儿在蜀地修行时住的还差。” 第一次去蜀地的时候,他就跟他娘说要给熹儿买一座大宅子住,她住那么一小间房,太委屈了,单娘亲拒绝了,说他们不能打扰熹儿清修,甚至没等到她及笄,他们都不能出现在她面前,与她相认。 “还是得早点把熹儿带回家,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嘛!” 云释四处转悠着,满心满眼的都是嫌弃:“二弟,我今日就在这住下了,等到熹儿回来为止,你回去告诉祖父祖母还有母亲,我一定会将熹儿带回去的。” 掌柜的说了,熹儿并没有退房,他就不信了,在这守上十天半个月,还不能把人等回来! 云熹微抿抿嘴,这云释一边说着这不是人住的地方,一边想着住下来,怎么不能叹一声‘兄妹情深’呢,不得不说,云熹微羡慕了。 她上辈子是个棺材子,师父将她从她妈妈的尸体里剖出来的时候,正值晨光熹微,师父希望她的一生都是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所以就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但她无父无母,自小只有一个师父,师父教她修行,教她学习,教她生活,但师父陨落之后,她又是孑然一身,但她一直没敢忘记师父的遗愿—— 他让她好好活着。 再难,也要活着。 因为她的这条命,就是师父与天争来的。 要珍惜。 但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谁不想要一个爱自己疼自己的父母呢? 谁不希望有个港湾呢? 她没有家,买了再多的房子也是无根浮萍。 “好。”云澈并没有什么异议。 “咦?这是什么?” 云释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往床底看去,里面有一个包袱。 这个包袱从外形看,好像装了好些兵器一般,长得跟刺猬似得。 他知道自己不该动妹妹的东西,但那死手已经去拉包袱了。 他这一拉,整个人弹飞了出去。 玉佩里的陆子砚魂都蒙了,藏得那么好,怎么还能有人钻床底动他的尸骸呢? 去埋玉,云熹微自然不能带着一包骨头去,只能留在客栈,但保险起见,贴了张符,有人要是动这个包袱,就会被攻击。 谁承想,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只是没想到不是小贼,而是那便宜的大哥。 “大哥!” 云澈立刻飞身过去,但没有将人拉住,是门外的戚珩往屋里走了两步,将人拦了下来,保住了云释岌岌可危的尾巴骨。 “多谢殿下!”云释站直身对戚珩道谢。 他是没什么所谓的,最多就是疼几天而已嘛! 云澈也走了过来道谢,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但小脸一绷:“大哥!” “我知道,你别说了!是我鲁莽了,是我不该动熹儿的东西!”云释也心有余悸:“失策啊失策,我忘了熹儿能抓鬼呢!我怎么敢动她东西的!” 云澈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下楼去,我在这住,你回家,复习功课,马上就要春闱,天天在外面晃荡算什么样子。” 熹儿重要,大哥照样重要。 不复习功课,溜去春夜楼的事情还没有跟他算账呢! 他大哥自小体弱,精心养着才平安长大,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是在科举上没有成就,也就只能靠着祖产过活了。 这是下下策,云国公府能有今天,靠的就是“云国公府不养闲人”的祖训,但凡还有点救的机会,云国公府祖孙三代都不会允许云释当个啃老的纨绔。 云释的学问还是可以的,他今年的春闱至少要博一个同进士回来。 云澈的期待值可就高了,目标可是前三! 所以云释当即就不同意了:“我在这住,你回去!别跟我争这些,我就爱在这里住!” 云澈:“来人!” 反抗无效,云释被两个护卫半强制地送了回去。 在被拖下楼梯之前,云释气得直冲云澈踢腿:“云老二,我是你大哥哥哥哥哥!!!” “多谢殿下。” 云释走后,云澈再次向戚珩行礼,戚珩伸手去扶:“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谢殿下。”云澈站直身子。 两人的关系是很好,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君是君,臣是臣,这是近些年祖父和父亲耳提面命的,也是云家的生存之道,不管多受宠,手握多少大权,面上,都是克己复礼,从不恃宠而骄。 他和戚珩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般随性相处了。 戚珩抿了抿嘴,开口说道:“你确认你那日见到的那人真是你家妹妹?可她,看着——是个聪慧的。” 这话说得很委婉,云澈听懂了。 隔空偷听的云熹微也听懂了:“” 她能听不明白了吗,就是说她以前是个傻子,现在不傻了呗! 这些古人说话就是弯弯绕绕,拐弯抹角。 但她这话题她感兴趣啊! 当即竖起来耳朵听! “清虚道长曾给我家妹妹批过命,说她的痴傻是天定,她的七魂三魄皆不全,待她及笄,体内的三魂七魄才会完整,我家妹妹半年前就已经及笄了,她自然是聪慧的。” “原来这样。” 这一点,戚珩倒是真的不清楚。 是不是说明,他先前的怀疑有些杞人忧天了? 那诡诡异异小道姑,应该真的是云家大小姐? 殊不知,这么短短两句话,惊得那竖起耳朵听的云熹微直接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她说她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那个云澈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非常确认她是云熹微,明明她不是小傻子,他也还是认为她是云熹微,原来,及笄之后的云熹微就该是个正常人啊! 要是还是个小傻子才是不正常啊! 云熹微:“” 直拍大腿! 那她半年前躲个什么劲儿啊? 她完全可以躺在原地等着云国公府的人找过来,把她带回家啊! 云国公府家大业大,家财万贯,权势滔天,她骄奢淫逸,使奴唤婢的生活,原本是在向她招手的 却被她亲手躲掉了! 云熹微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呀! 她这半年遭的罪,受的苦算什么? 没苦硬吃? 从古至今,这该死的信息差,真的是害死人啊! 云熹微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愚蠢。 要知道,在云熹微的心里,她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 聪明人怎么能干蠢事呢? 第62章 “姑娘??” 察觉到帐篷里的动静,帐篷外春娘忙问道。 云熹微eo了,想到自己这半年来的风餐露宿,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主那小姑娘,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在记忆里留下那么一点痕迹呢!要不然她也不知道如此被动! 现在好了,她有钱了,有钱的家里人才找上来。 她需要的雪中送炭,哪里需要锦上添花呀! 气死! 云熹微把被子往脸上一蒙,彻底睡不着了,前世今生的事情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着了也不安生,做了许多记不住的乱七八糟的梦,以至于第二天起来她都不甚有精神,但还有大半匣子的玉没有找到它们的归属地呢! 春娘收拾帐篷的时候,云熹微打着哈欠起卦,确定了今日的方向,埋玉才是最要紧的,云家既然对她没有威胁,那就先放一放。 钱财是一个人的底气,如今的云熹微对回云国公府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等小匣子里的玉石只剩下零星个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天,附近的山头已经被云熹微跑遍了,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埋玉,如今他们已经离京城挺远的了。 天渐渐黑了,就当云熹微想如常安营扎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也有些惊讶:“云小友?” “前辈?”云熹微也讶异地唤了一声。 眼前之人正是黄道长,他看了一眼春娘,又看了一眼死活要跟着要跟着云熹微的吊死鬼:“几日不见,小友身边的小鬼见多啊!” “呵呵——”云熹微干笑了两声,并不接话,问道:“前辈怎么会在此处?” 黄道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慢悠悠地说道::“附近有个三清观,我是来访友的,云小友有没有兴趣一起?” 他眉眼含笑,一脸慈祥的模样。 “好啊!叨扰了!” 云熹微也没想那么多,遂而点点头,她最讨厌的就是蚊子了! 没有之一。 住在野外这么多天,她浑身是包。 驱蚊符她都改良了好几版了,依旧防不住这些无孔不入的该死的蚊子!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 道观诶,一个能建道观的地方,一般风水极好。 云熹微打算将剩下的这几块玉全埋在这。 三清观离得并不远,黄道长和云熹微交谈了几句,大多数都是黄道长在问,云熹微在答,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小道童在等着了。 “前辈!”两个小道童迎了上来,稽首,连同云熹微一起。 黄道长道:“这是云小友,你们给安排到西边的西厢房里。” “是!” 黄道长与云熹微说了几句话,小道童便带着云熹微去了客房。 云熹微跟在小道童身后慢慢地走着,可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儿,并不是说小道童有问题,而是这座道观,气场有些紊乱。 这不是一座正常的道观该有的罡正气场! 但要说哪里不对,云熹微又说不出来,毕竟,道观里还是笼罩着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云熹微借住的客房是一座山脚下的西厢房,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还有一个蒲团。 云熹微行了个道礼致谢,小道童还以道礼,退了出去。 自从进了道观,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春娘,长长松了一口气,她一只死了好多年的鬼,是从来不敢往寺院和道观这种地方凑的,远远看着就开始躲开了。 谁知她家姑娘居然带她进道观!那个老道士已经知道她是鬼了,她家姑娘怎么还敢…… 但进了道观,没有其他道士识破她的身份,她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还得是她家姑娘哟! 就是厉害! 做的纸人也厉害! 嘿嘿—— —— 子夜时分,云熹微握着一块黄玉站在三清观后山。 山风掠过竹林发出呜咽,本该是灵气汇聚的吉穴,罗盘指针却疯转不停。 云熹微一般不用罗盘,但刚埋玉的时候,居然有种拿不准方位的感觉,就好像这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她的感知。 于是她去顺了一个罗盘,果然,不对劲。 “姑娘,井里好似有东西。” 身后突然传来春娘的声音,她正站在一口井边,探着身子往里看,突然,井中伸出一双长满黑毛手臂,要将春娘拽入井中,云熹微眼疾手快,掐着春娘的后脖颈往后退! 春娘这纸身,除了黄道长,观中的小道童并不能窥破其中奥妙,要是情况紧急,她是可以舍弃这纸身自保的。 “旁边待着去。”云熹微说道。 春娘乖乖站好,差点魂都给她吓散了! 这井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给她一种极其畏惧的感觉! 古井边的青苔泛着磷光,云熹微掷出铜钱探路,铜钱尚未触水,那黑毛手又伸了出来,甚至还在井边摸索了一番,但好像有什么禁制,它的本体并不能完全出来。 云熹微眉头一挑,刚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退开!” 云熹微侧身闪过,只见黄道长一脸严肃,举着一把的桃木剑插进井沿,狠狠一旋转,黑毛手臂发出“嗤——”的一声,仿佛被腐蚀了一般,冒出阵阵黑烟,飞速缩了回去,井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紧接着云熹微感觉到了明显的地洞。 “孽畜!” 黄道长厉呵一声,起手结印,往井口打去,一道白光闪过,井下的动静慢慢小了。 他回身看向一脸乖巧的云熹微,脸色铁青:“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我不乱跑的吗?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熹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确定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吗?这道观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这山头不是你跟我说风景好的吗?这地方,不是你希望我发现的吗?” 好几个吗,黄道长差点不知道该怎么招架了,不是,以常理来说,云小友不是先道歉吗? 他才能占据上风让她帮忙呀! 现在…… 云熹微:“前辈故意让我来此,又故意让我发现这井里的秘密,到底要做什么——别跟我说是碰巧啊,你这个封印是故意打开了一角,里面的东西才能伸手出来!” 黄道长:“……” 云熹微小手一背:“您不说,我就先走喽?” 眼看云熹微抬腿真的要走,黄道长赶紧叫出了她:“说就说嘛,走什么?小孩子家家的,脾气怎么就这么暴躁?你家这几个小鬼——” 他看了一眼春娘。 吊死鬼和陆子砚已经被云熹微收入了玉佩中,这次春娘也进去了,云熹微还在玉佩上设了一层封印,不让他们感知外界的事情。 “叫破天了他们都听不到,有什么话你就放心说!” 黄道长点点头,指了指那口古井:“里面封印的是一只凶兽饕餮。” “饕餮?!” 这倒是云熹微没有想到的,毕竟这两个字,她只在书上见过,在现代世界,饕餮早灭绝了! 别说收它了,见都没见过。 “正是!”黄道长说着将云熹微带回了她的客房。 云熹微是眼睁睁看着黄道长提着灯笼推开了屋子里的一处墙壁,露出了一个未知的空间,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中间的那张太师椅尘封已久,蒙上了一层层灰尘。 她挺无语的。 挺老一老头,怎么还能悄咪咪搞事情呢! 黄道长讪讪一笑,云熹微皮笑肉不笑,假笑回应了一下:“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黄道长示意云熹微看墙上的七星图:“饕餮的封印并没有你看到的那样牢固,我需要你帮你加固封印。” “……谢谢你看得起我啊!” 云熹微很认真的回想,她和黄道长真的交集不深,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他觉得她有能力,也愿意助他加固封印的? 烛火跳动间,云熹微注意到七星图的贪狼星位染着暗红。 她的天道印记突然发烫!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居然是个灰衣小道童,黄道长和云熹微几乎是同时出手,那道童却化作纸人燃成灰烬。 两人都认出了这是纸人! 黄道长脸色不太好:“纸傀术?除了你,竟还有人敢在观里行这等邪法!” 云熹微:“……” 什么叫除了你?竟还有人?!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但见他脸色铁青,云熹微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突然,她鼻尖微动,遂而蹲下捻起纸灰嗅了嗅,硫磺味里混着淡淡的龙涎香。 龙涎香,大夏贡品。 只有皇帝和受宠的皇室成员才有资格享用。 这种皇室贡品出现在道观里,就很耐人寻味了,让她想起戚珩腰间那块蟠龙玉佩。 她问道:“这道观,和皇家有关系?” 黄道长沉默了一下,就在云熹微都觉得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沉声说道:“这家道观的观主的师弟,是钦天监监正。” 这表情,这态度,很有故事咧! 谁能忍住不问? 云熹微能。 黄道长等了又等,愣是没有听到云熹微发问的声音,他只好再道:“古井的饕餮就是被他封印在那里的,你是不是认为他收服凶兽将其封印是做了好事?” 第63章 云熹微掐了掐眉心,一字一句地说道:“前辈,你有话就直说,再这样让我猜猜猜,我要下山了。” 黄道长一噎。 他就知道这个敢在他的摊前“逆天改命”的小家伙,是个很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个人! 但她这油盐不进的处世态度,真的让他很焦虑啊! 现在这些小辈,怎么能有种成这样? 想当年,他 罢了!当年的辛酸史就不提了! 云熹微可不管黄道长焦不焦虑的,她除了来到这异世受限于天道有些身不由己之外,从来就是一个要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的这么一个人! 她哪能让黄道长牵着鼻子走呢! 钦天监监正是三清观观主的师弟关她什么事? 钦天监监正封印饕餮在井下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关她什么事? 钦天监监正和三清观观主之间的恩怨情仇又有关她什么事? 她只是个即将要卖棺材的! 她没有道德,没有人能道德绑架她! 一老一少,两人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黄道长败下阵来。 他那仙风道骨的身姿一下子萎靡了下来,经过一番踌躇,最后还是说出了一番自认为会让云熹微震惊的话。 “大夏气数已尽了。” 黄道长叹了一口气,悄咪咪地去观察云熹微的表情,却发现她毫不震惊,心里的挫败感一阵又一阵。 他皱着一张脸:“这事你知道?是你卜算出来的还是你家长辈卜算出来的?” 刚说完,便看到云熹微捂住了嘴巴,满脸满眼都是震惊:“前辈你胡说什么,我大夏怎么可能会亡?” 黄道长:“……” 这小妮子是不是在拿他当倭国人耍?! 是?! 她装得这么明显,是生怕他看不出来?! 云熹微当然知道大夏气数已尽,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所谓妖孽,可能是鬼,可能是妖,亦可能是人。 气运之子戚珩就是来救世的,只是在她看来,气运之子的道路艰难险阻,阻碍颇多。 他那搞事情的亲爹就是一个大麻烦。 而她,倒霉催的,不出意外,就是天道给他安排的,冲锋陷阵的打手。 但知道归知道,要她跟仅有几面之缘的黄道长推心置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 黄道长不再看她,而是放开了思绪:“我相信我的卦术,你是我在京城等了三个月才等到的变数,只有你才能救大夏!” 云熹微继续不为所动,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殊不知,装过了头,让黄道长更加笃定她的不凡,继续道:“准确来说,只有你和我大夏九皇子戚珩一起,才能救大夏!” 云熹微微笑唇。 戚珩那一身紫气,有点道行的人都知道他绝对是身负大气运之人,至于她? 真是看得起她,她只是个臭打手! 但她有点拿不准黄道长是不是知道她是异世之魂的身份。 因为她对这黄道长的底细并不清楚。 “你看你,怎么不说话呢?是有什么顾虑吗?”黄道长嘚啵嘚:“不瞒你说,我用了半数修为才算出这一卦,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找到你!” 所以,不管云熹微愿意与否,她都必须成为拯救大夏的一员,只是愿意与否的待遇不同而已。 “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突然,黄道长话锋一转。 云熹微一挑眉:“我什么身份?” “你是云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是蜀山派的云微子,更是——”黄道长也懒得计较云熹微这防备心贼重的模样,微微一顿才说道:“更是二十二世纪雅韶峰的云熹子,你们都有一个名字,叫云熹微。” 云熹微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漫不经心的神情也慢慢敛起来:“你是测算了天机?!” 黄道长这时候倒是微笑着不说话了。 云熹微抬眼:“你刚刚说你仅仅是耗费半数修为就能卜算出来这么多?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卦术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一些仅是个人的吉凶,对大环境来说无关痛痒,除非这个人对天下局势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要不然,这一类的卜卦并不需付出太大的代价。 但黄道长能算出她和气运之子是救世之人,也能算出她的真实身份。 二十二世纪,距离这不知明的大夏朝不知道多少年,岂是那么好卜算的? 云熹微不信。 “自然是不止的,老道还有点用处,所以承受的反噬最小,还有好几年能活呢!” 黄道长微微一笑:“为我大夏谋生机,区区一条性命,值得。” 云熹微沉默。 大厦将倾,但总有人为之负重前行。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是需要有些人去做的,云熹微自己自私,但她从来不阻止别人的伟大! 她就很佩服黄道长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 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难算更难讲,道破天机的所有因果都得泄露天机之人承担,黄道长是真的不要命了才敢将如此重要的天机直白对她说。 其实在与天道结契的那一刻起,云熹微就知道自己不能置身事外。 要是这事发生在现代,发生在自己所在的世界,自己所在的国家,她自然责无旁贷,但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归属感没有强到事事都要冲在前头。 仿佛知道云熹微的心中所想,黄道长道:“我刚刚问你是否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是知道的,但你知道了吗?” 云熹微:“你又在跟我打什么哑谜?有话你就放!” “小孩子家家,说话文雅一点!”黄道长委屈巴巴:“我想说的是,二十二世纪的云熹微就是大夏朝的云熹微,不论古今,你们是同一个人!” 云熹微的眉头慢慢皱得能夹死蜘蛛,黄道长说得,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可是,怎么会?! “云大小姐生来痴傻,是因为她的主魂魄不全,那一部分主魂魄就是转世成了哪个世界的你!” 黄道长直白地说道。 这回云熹微是真的震惊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可能性。 她和原主是同一个人?! 无了个大语! 她这半年到底在干什么! 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先是怕被“原主”师父师兄师姐看出她是异世之魂,又怕被云家人认出来,现在已经峰回路转了,却跟她说,你们是一个人—— 啊呸! 一个人魂魄不全是会变得痴傻,这一点云熹微自然清楚,但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有点当局者迷了。 只是,为什么一个完成的魂魄要分成两部分去投胎呢? 而且还是相隔如此遥远的两个年代。 云熹微想到了天道,这莫非是天道的手笔? 是了,除了天道,谁又手段跨越千年的时间鸿沟呢? 云熹微悟了,天道祂需要一个在异世生活过的人,帮祂,帮戚珩完成这一场救世! 那么,这样一来,自己就有了不可取代性!!! 意外之喜啊!!!! 云熹微的眼睛亮得跟千瓦电灯泡似的! 天道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就是为了方便拿捏云熹微,被黄道长这个大嘴巴这样一搞,前功尽弃! 祂都想给他两个大嘴巴子了! 云熹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么说来,从在卦摊相遇,到翟娘子家里,你都在观察和试探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只是觉得初初见面还是要克制一下,万一将你吓跑了怎么办!”黄道长三连否认。 云熹微“呵呵——”一笑,她就说他对她的信任过了分! 原来藏着这么多的小九九呢!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睨着黄道长:“那这次我来这里?” 黄道长“嘿嘿——”猥琐一笑:“是我专程去找的你!” 这小鬼头,可真能跑啊! 他一边占卜一边追,愣是追了三天才追上! 云熹微冷笑一声,倒也没有骂骂咧咧,只是道:“说,你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别跟我说救大夏啊,这救世并不是你嘴一张让我去救我就能救的。” 要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天道何至于搞出一魂双体这样的事情。 “这事急不得,咱们得徐徐谋之,才能成事。” 云熹微安安撇嘴。 咱们?现在就开始咱们了? “现在,咱们得把井下的饕餮的封印加固一下,要是能除掉自然更好,留着它终究是个祸害,只是这畜生难杀,我们几个老家伙鼎盛时期都不能除之,现在更不可能了,云小又,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可好?” 云熹微可不觉得好,饕餮呀,她见都没见过,哪能说除就除呢? 就她这副存不住气的破身体? ——对啊!存不住气! 云熹微又发现一个大bug! 给她一个存不住气的破身子,去救世? 你是在hellokitty她吗?! 但想想她能存住气运之子的紫气,就感觉这天道心眼子真多啊。 都猜不透祂到底还有什么部署。 “你别看这道观不起眼,但地下有一截新龙脉,饕餮这东西,什么都吃,钦天监监正将这饕餮封印在这里,就是为了吞噬新龙脉的龙气。”黄道长道。 “这么说来,现在的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人了?”云熹微明知故问。 第64章 “好人?哼!!” 黄道长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冷笑了一声,又觉得气不过,直接拍案而起,顿时灰尘满天飞,云熹微掩鼻才没被这灰尘呛死,盯着那灰几尺厚被震得叮当乱响的茶杯干瞪眼。 青筋在黄道长那苍老的手背上跳动,他表情凶狠,好似要吃人:“他要是好人,我大夏能亡咯?” 说得也是! 云熹微深以为然。 两人又回到了古井边,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其他人,云熹微不知道那钦天监监正的眼线藏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某处暗暗观察着他们。 云熹微围着古井转了一圈,问黄道长:“你要我怎么做?” “加固封印呀!封印凶兽的术法你学过?” 黄道长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云熹微差点以为自己是快要飞升的渡劫期老祖,挥挥手就能破万难。 不是,她长得有这么令人信任吗? 天地良心,早上起来刚照了镜子,镜子里俨然就是一张卜卜脆的十五岁小姑娘的脸啊! “你莫要对我的能力盲目信任,前辈,靠人不如靠己!” 云熹微绷着一张小脸。 “云小友,老道相信你!” 云熹微:“……” 她都不相信自己,现在的她弱得一匹。 但黄道长他不听不听。 古井上的封印是黄道长和三清观观主等几个老前辈从古书上习得的,是个残缺的术法,能困住饕餮的本体,却不能阻止它汲取龙气。 饕餮吸取的龙气越多,修为就越高,这残缺的封印就越难压制他。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命题,终有一天,饕餮会破井而出,它出来了不打紧,要是它带出来的龙气被钦天监监正得到了,那大夏的灭亡的结局可就无法逆转了。 黄道长说得倒是毫不保留,但云熹微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说给她听也没有用啊,你们这上古的封印阵,她是真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 黄道长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云熹微拖上这艘贼船,愣是将家底都掏空给了她! 云熹微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学着学者,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兴趣正浓。 要知道,现代的道法是经历过几千年的衍变和创新而来,最大的弊端就是传承期间肯定是会有断层和失传的。 云熹微发现黄道长给的术法里有好些跟她们雅韶峰的术法同宗同源! 这不是巧了吗这不是! 可把云熹微惊喜坏了! 仅仅用了三天,就帮着黄道长将饕餮的封印加固了三层,这三层封印至少能困住饕餮一年! 他们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想办法。 黄道长喜得差点哭出声来,他就知道!他的占卜之术是绝对不会有错的!云熹微就是救世之人,大夏有救了! 云熹微没空看他老泪纵横,她好心疼她的紫气啊! 才存了那么一丢丢,这下全用完了。 她用灵玉才能施法一事是绝对不能暴露的,要不然,多的是意想不到的麻烦事。 只好用紫气。 化悲愤为动力,云熹微住在三清观废寝忘食地研习书法,期间黄道长还带着云熹微去看了一眼观主,观主没死,但躺得很安详。 讲真,要不是还能摸到点脉搏,云熹微还真以为他嘎了。 不过,对味了,这才是勘破天机地代价嘛! 云熹微在三清观一待就是半个月,云国公夫人眼睛都要哭瞎了,她搞不懂,她的女儿明明就在京城里,怎么就是找不到呢!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云澈也在小客栈住了半个月,一开始他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心情也变得浮躁起来——难道,熹儿离开了京城?可是,她还有包骨头在客栈呢?可是,这是谁的骨头,对熹儿真的重要吗? 云释也每天往小客栈跑,跑了几天,也跟着住了下来,云澈是赶都赶不走。 眼看还有七日就要春闱了,两兄弟都不太能看得进书。 戚珩也是纳了闷了,那个大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找不见呢? 难不成她是故意躲起来的? 这样一想,戚珩深以为然,以他对她片面的了解,这样的事她是做得出来的。 这半个月里,还有一个人翘首以盼。 那就是叶灵。 她有一个东家,拿着地契过来说要收回铺子,她凭着自己吃饭的手艺,争取到了一个伙计的伙计,可这个东家,已经半个月没有露脸了! 她都不知道她这个新东家到底是什么路子? 春夜楼的绮梦被云澈赎了身,一样住在小客栈里,没有看到云熹微,她也很焦虑。 云熹微本人毫无所感,她在观里待够了,终于带着黄道长送给她的术法孤本下了山。 春娘和吊死鬼这才有机会出来,讲真,春娘都要憋坏了! 做鬼多少年了,哪里被关过半个月的禁闭??? 陆子砚倒是无所谓,他每天都在修炼,离他正式成为鬼修仅差一步之遥了。 这一天,云释带着他的随从从书院回到小客栈,他都已经准备好迎接失望了,却在柜台前看到了一道窈窕的身影,她一身鹅黄色衣裙,挽着双垂髻,正在和胖掌柜说话呢! “掌柜的,让伙计上去把我的房间打扫一下!” “是您啊!”胖掌柜抬头,惊喜地说道:“谢天谢地!您终于回来了!” 她要是再不回来,他感觉他这个小铺子要被那几位公子拆碎了去! 他们住在这也不是不给钱,反而出手大方,但就是,让人哪哪都不自在,入住客人的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自觉降低不少。 “您的屋子每天都有人打扫,您不知道,您心善,帮助的那些个贵公子,人家报恩来了!在咱们这住了半个月等你呢!” 胖掌柜暗搓搓地给云熹微传递信息,要是不是恩人而是仇人的话,你还是赶紧跑! 正巧这个时候,云释回来了! 看到她的那一刻,云释直接哭出声来:“妹——熹儿呀!” 他终于懂了书中所说的喜极而泣是什么感觉了! 他好想流两杯眼泪啊! 真的太好哭! 你们都不知道,这半个月他们这一家子是怎么过来的! 云熹微伸出一个手指抵住云释要熊抱上来的胸膛:“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好好好!”云释忙迭声保证,表情也变得委屈:“你这半个月去哪了?” 云熹微:“” 是,她和他是见过,还一起喝过花酒,但当时她是男的!男的!! 而她现在是女装,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负心汉呢! 而且—— 在我原有的视角里,我是不知道你是我哥的! 你这副模样真的合适吗? 啊??? “你——你是……” 相比之下,听到云释声音下楼来的绮梦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她觉得云熹微很眼熟,但在心理上觉得不可能。 说要带她卖棺材的明明是为公子,可眼前的明明是为小姐,可是,两人真的好像啊…… “熹儿!!!” 就在云熹微想着要怎么说的时候,一道急促而温柔的女声传来,紧接着她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娘终于找到你了!” 胖掌柜“o”地捂住了嘴巴,很识趣地退到了一旁,绮梦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云熹微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下意识就是挣扎,但云国公夫人的两条手臂,看着柔弱,却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死死将她困住。 云熹微怕自己动作太大,伤到云国公夫人,只好静静地让她抱着,没多久,便感觉到自己脖子湿湿的,有点痒。 不用想,绝对是云国公夫人的眼泪。 云熹微心里微微一动,迟疑了一下,用手抱住了她。 黄道长的话她愿意相信一部分,例如她的三重身份,其实就是一个人。 眼前的贵夫人就是她的生身母亲。 她很爱她。 跋山涉水几个月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娘,您别太激动,小心身子。” 云澈这时候也回来了,见到这个场景忙快步走了上来,他没有和正常的云熹微交流过,不知道她的性格,于是赶紧上前让母亲平复一下心情,可别把刚看到的妹妹再吓跑了。 云澈扶着云国公夫人上楼,云释带着云熹微,四人两两一组一前一后,云国公夫人一步三回首,生怕云熹微又不见了。 云熹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能毫无顾忌地回来,也是因为黄道长的话,既然她和原主是同一个人,那自然没有存在什么真假千金,她也不用害怕会被拆穿。 但她的父母,她的家人,缺席了她这带有主观意识的主人格二十多年,让她立刻跟他们亲如一家,她暂时还做不到。 云熹微的房间里,云国公夫人拉着云熹微的手,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熹儿,我是娘亲,你还记得我吗?” 云熹微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原主的记忆极其空白,什么爹娘爷奶的,她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没事。”云国公夫人也不失望,将云熹微的手抓得紧紧的:“以后你会记得的,我是娘,这是你大哥,这是你二哥!” 第65章 “我是二哥!” 云澈率先说道:“咱们在春夜楼见过,你记得吗?” “我我我是大哥!咱们在春夜楼过过夜,还抓鬼了呢!你应该记得的是!” 云释挤眉弄眼,从他那满脸兴奋的笑容看得出来,对于和妹妹有相同爱好一事,他是相当自豪。 云熹微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实则在心里已经将他们鞭尸一顿了。 这两人怎么这样啊,好端端的提什么春夜楼! 云熹微对自己逛青楼一般是没有什么负面想法的,但在云国公夫人面前,不知怎的,她下意识地想遮掩一下,她不希望她对自己印象不好。 “熹儿喜欢春夜楼?” 对于这个十年不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云国公夫人很想了解她。 以前心智不全的他,她不了解,现在恢复正常了她也不了解! 所以什么春夜楼不春夜楼的,她要是说一句喜欢,云国公夫人立刻就会着人去买下来送给她。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闲余时间喜欢看看戏,听听曲,消遣罢了。”云熹微故作淡然地说道,手却不自然地想从云国公夫人的手里抽出来。 “那熹儿是喜欢听戏?”云国公夫人怕弄疼她,只好松开,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说话的语气有些急切:“那你回府娘亲请戏班子到院子里唱戏给你看好不好?” 那满眼的期待,让云熹微心里突然有一种很熨烫的感觉,一声“好啊”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好在这么多年的理智还是在线的,没有这梦里期待的亲情冲昏了头脑。 她的脸色变得严肃,招呼云释和云澈和云国公夫人排排坐,而自己坐在他们的对面。 云国公夫人掩在袖子下的手悄悄握紧,她不知道云熹微这么正式是想要说什么,但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她都会应承下来,不管多过分! 她是再也承受不了失去女儿的折磨了。 “云国公夫人——” 云熹微刚开口,就被云国公夫人急急打断了:“熹儿,我真的是娘亲啊!” “夫人,咱们先不说这个行吗?”云熹微无奈地安抚道:“有些事情咱们还是要说清楚的。” “娘,您先不着急,咱们先听听熹儿要说什么。”云澈安抚着云国公夫人,这才对云熹微说道:“熹儿,你说,你有什么顾虑只管说出来,只一条,你的的确确是我云国公府的大小姐!” “我叫云熹微,从我有意识来我就知道我叫这个名字,但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云国公府的大小姐,我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认知,我不记得你们所有人。” “没关系,这些我们都知道的!”云国公夫人说道:“你当时魂魄不全,记不住这些没有关系,娘亲每年都去看你,你的样子早就刻在了娘亲的脑子里,你就是我的孩子,没有错!” 说着说着,云国公夫人的眼眶有些发酸,但她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你的师父,道号清虚,是你祖父的一位古人,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但他在你五岁的时候突然上门,说你魂魄不全,不入道门恐怕寿数不长。” “你祖父祖母和你爹爹考虑了很久,最终同意让你到蜀山派修行,但你师父说,修行最忌亲缘牵绊过深,我们可以去看你,但绝对不能和你见面,是以咱们每次过去都是远远地看看你。” “后来,你师父说你及笄之后就能做一个正常人,你爹爹早早就派人去接你了,但就在你及笄前一天,你在蜀山失踪了,是怎么都找不到,可把家里人急坏了!熹儿,娘亲可不能失去你,你跟娘亲回家好不好?” 云熹微听得五味杂陈,但理智还是在线的:“我那师父说我及笄之后会变成正常人,是怎么个正常法?你刚刚听到我大哥说了,我会抓鬼,一个正常人会抓鬼吗?” “可你不是在蜀山修行吗?蜀山派是道家传承,会抓鬼,不正常吗?” 云国公夫人被云熹微这几句话说蒙了,道士,会抓鬼怎么就不正常了? 云熹微也是没有想到,云国公夫人的逻辑这么强大,倒也省下了她解释的麻烦。 她这种本职的工作是肯定不能丢的,要是回了云国公府,要遮遮掩掩,那这个家不回也罢。 “你们真的确定我真是你家孩子?” “确定!”云国公夫人和云澈云释两兄弟异口同声。 可不是,哪有乱认孩子的! 自家的孩子还教不过来呢! “不后悔?” “不后悔!” 嗯? 三人说完才反应过来,后悔?后悔什么? “要我回你们家也可以,但有些丑话咱们得说在前头。” 云国公夫人激动:“你说!” “第一,我就算回了你们家,我也不可能像你们家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是个有事业的人!” 云释觉得自家小妹说话真可爱,他也笑出了声来:“你是说你那棺材铺子?——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棺材铺子在哪里呀?我和你二哥找遍了整个京城的棺材铺子,都没有找到你家棺材铺子!” 呀,棺材铺子! 云熹微一拍脑门! 把棺材铺子给忘记了!她铺子里还有个小姑娘来着! 那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云熹微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云国公夫人拍了云释一巴掌,一天天的,没个正形!要是熹儿生气了有好看! 接受到自家娘亲的眼神威胁,云释只好把难压的嘴角捂了起来。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呢,做不来大家闺秀,也不爱受人管制,咱们也没有相处过,也不知道能不能一起生活得惯,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到你们家试住一下子,要是大家的生活习惯合不来,那我再搬出来也行!” 云熹微没有和家人一起住的经验,老听别人说不愿意和家里父母住,管东管西,不自在,没自由。 她就算是想和父母住,也找不到人。 她也不知道和家里人住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不不不!不搬!不能搬!”云国公夫人想也不想地说道:“你愿意做大家闺秀你就做大家闺秀,你要是不愿意,不管是道士还是棺材铺子的掌柜的,只要你高兴,就都随你!你也不用迁就任何人,家里人也不会管制你,你怎么高兴怎么来,你只是回了自家的家里,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 这话,谁听了能不迷糊啊! 云熹微心想,反正她是有点感动的。 云释羡慕坏了。 都是家里的孩子,怎么他的待遇就天差地别。 谁说家里的孩子就不受约束管制了?他天天被祖父祖母管着也就罢了,就连个二弟也要管着他,他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嫡长子的威风! 但他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他还指望着云熹微回家之后,多带他出去玩呢! 毕竟有妹妹在前面挡着,他能少挨很多骂! 云释心里的小九九,云熹微是不知道的,反正她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就开始搬家了。 云熹微的东西不多,陆子砚的尸骸算是重中之重! 于是云国公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家漂漂亮亮的女儿,钻了床底,拎出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包裹。 云释老早就对这包东西好奇了,但被弹飞之后让他有点心有余悸,所以就算再心痒痒却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现在见云熹微自己拿出来,这哪里还忍得住啊,忙说道:“熹儿,大哥得跟你承认一个错误,你不在的时候,大哥实在是好奇,碰了这个包裹一下——嘿嘿” 被弹飞的事情云释不好意思说,只是道:“你这包裹的形状太别致了,大哥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可以吗?” 云熹微眼眸弯起:“你真的想看?” 那狡黠的眼神,看着极其可爱,云国公夫人看着心都要化了。 要知道五岁之前,云熹微的神情都是呆滞的,不喜不悲,她哪里见过生动的女儿,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给她! 云释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清澈的眼神看着云熹微直点头:“昂!” “行!”云熹微一边解开包袱一边说道:“想看就给你看看!” 好歹也是大哥呢,这点要求还是要满足的! 随着云熹微的动作,那还带着些许泥巴的尸骸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三人面前。 云释手一颤,一个腿骨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陆子砚:“” 看着自己的尸骸大剌剌地散开,突然有种没有穿衣服的羞耻感! 他的清白——无了。 看着躺在的地上的腿骨,云释是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只能摊着手瞪着眼看着云熹微。 云国公夫人也被吓了一跳,突然自家女儿说的不受管制——具象化了。 云澈腿骨捡了起来,看着上面的泥巴出神。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从地里挖出来了。 他家小妹,还盗墓啊? 盗墓不盗金银珠宝,盗尸骨? 云澈面无表情地将腿骨放回包袱,盗墓不盗财盗骨的妹妹,他得缓缓才能接受。 第66章 “满意你看到的吗?” 云熹微把包袱系好,咧着一口小白牙问云释。 她那便宜大哥“啊——”了一声,居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兴奋:“熹儿,还是你会玩儿呀!下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记得带上大哥呀!” “云释!” 云国公夫人轻飘飘地喊了一声。 不好!喊大名! 云释当即把嘴巴闭上,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只敢背着背着云国公夫人对着云熹微挤眉弄眼,一副“咱们说好了”的表情。 云熹微好笑,他俩什么时候就说好了? 不过有大哥在,她在云国公府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 也不知道云国公府里的人是不是都好相处,其实她很烦处理人际关系的! 当娘的哪能不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货色,但她现在不甚在意罢了,她满脸慈爱地帮着云熹微收拾东西。母爱的光辉是挡也挡不住。 其实云熹微也没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来到这客栈本来就穷得叮当响,最重要的莫过于怀里的那几万两银票了,还有那些好看的衣服,一部分在马车里,一部分在客栈里,这些自然是要要的——好些还没穿过呢! 云国公夫人看着这些料子普通的衣裙,一边帮忙收拾,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云国公府库房里还有哪些是适合自家熹儿的布料,回去就多多给她裁衣裳! 等收拾好,门外进来两个仆妇,对着云熹微行礼,喊了一声:“大小姐——” 然后就麻溜地把箱笼抬了下去。 云熹微见状便把那一包骨头往肩膀上一挎,云国公夫人忙伸手接了过来:“小娘子家家,如何能做这些粗重活!” 云释和云澈飞快上前一步,把包袱接了过来:“娘,我来——” 云国公夫人这才满意地拉着云熹微的手:“熹儿,咱们回家!” 家 家呀! 云熹微有一瞬间的晃神,老头子没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跟她说回家了。 家这个字,对她来说是那么熟悉有陌生。 而今天,又有人跟她说回家了。 等回过神,她已经跟着云国公夫人来到了马车前,胖掌柜的跟在身边:“客官,您是要退房了吗?” 云熹微点点头,没办法呀,流落在外的真千金被找到了,要回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一间客栈的单间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人啊,由奢入俭难,但要由俭入奢,那是分分种的事情,还没住上大宅子呢,就觉得这客房的档次配不上今天的她了,完全忘了主桥洞住乱葬岗的苦难日子了。 “给您结余下的房费?”胖掌柜的试探性地问道。 看这些夫人公子的模样,这道长看样子真的是他们家的恩人,要不然这贵夫人也不可能来! 胖掌柜的虽然没有见过多少王公贵族,但看那夫人通身的气度,绝对是勋贵! 按理说他门这种开客栈的,这收了一个月的房费,是绝对不可能轻易退的! 要是遇到紧急的事情,可以酌情,但全退,是不可能的! 但这小道长能跟这种门第的人扯上关系,胖掌柜的可不敢怠慢,他只是随口问一嘴,想结个善缘——说不定小道长大气,不要他退了呢! 不过就是三两银子罢了! 胖掌柜的喜滋滋地想。 在胖掌柜期待的眼神中,云熹微果然很大气,房费就不用退了,但预付的饭钱得给她结一下子! 胖掌柜的一愣,但很快回神,立刻回到柜台算账去了,然后把结余的二两银子交给了云熹微。 云熹微将银子往上空轻轻一抛再伸手接住,挺高兴的! 骑自行车去酒——该省省该花花! 房间是她预定的,让人家退钱不合适,但没吃没喝没用的钱,该退还是得退给她,虽然她是有钱,但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看着自家女儿因为二两银子这么高兴,云国公夫人心疼坏了! 这半年来她的孩子是吃了多少苦啊,才会因为二两银子高兴成这样。 云熹微并不知道云国公夫人心里的感受,她已经坐上了云国公府那宽敞的马车。 有规制的马车就是和普通马车不一样,又大又宽敞,有软垫和漂亮的车衣,完全不是她那租的已经被云国公府下人还回去了的马车可以相比的。 马车上坐了四个人一点也不显得拥挤,云释看着那包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骨头,心痒难耐:“熹儿,这是谁的骨头啊?你挖出来干什么?” 人死,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是件极为庄重的一件事情。 要不是有深仇大恨,一般是不可能去掘人坟墓的! 莫不是自家妹妹在外受大委屈了?实在气不过才将死人挖出来鞭尸抽骨? 云熹微:“我是我一个弟弟的尸骨,我答应了他让他落叶归根的!” “弟弟?”云释和云澈一起开口,就连云国公夫人都一起看着云熹微。 “对啊!”云熹微毫不避讳:“他被人受害,鬼魂不得往生,被我遇上了,这半年来多亏他陪着我。” “原来如此,那是该好好谢谢人家,他!” 云国公夫人刚想问他那那里,她要亲自谢谢他这半年来陪着她女儿,但看到那包尸骨立马住了嘴,想到云熹微刚刚说的话,这弟弟,不在人世,已经化鬼了呀! 云国公夫人虽然信道,但鬼魂她是真的没有见过 云澈也没有做好见鬼的心理准备 只有云释,一味地怂恿她把那便宜弟弟喊出来,他要见见! 女鬼他已经见过了,但还没有见过男鬼呢! 他想知道,男人和女人在死了之后是不是一样的! 云熹微:“” 云国公夫人:“熹儿,你打算何时将他安葬?到时候让管家安排下去,必然让这孩子风光大葬!” 陆子砚在玉佩里昂首挺胸! 姐姐在她的家人们面前说他是她弟弟呢! 还一起讨论他的身后事! “这事不着急,得等他父亲回来——他父亲失踪了,还没回到京城呢!” 云澈和云国公夫人面面相觑:“他父亲是谁?” 都在京城里住着,说不定他们还听说过名号呢——实在没听说过,可以让管家去打听打听! “陆家陆忠!家在宁德坊东巷。” “陆家?”云释想了想:“该不是上半年前争家产争得沸沸扬扬,半个月前又要闹着净身出户,将钱财家产全部还给他们家那死去的侄儿的陆家?” “你知道这事?”云澈问道。 “知道啊!”云释道:“这等新鲜事儿,好多人都在议论呢,陆忠留下来的家产自然是属于他儿子的,他们霸占了去,物归原主无可厚非,关键是这个“侄儿”是个死人啊——诶?死人?对哈,这不就跟你那弟弟对上了吗!此陆家就是彼陆家!” 陆家的新鲜事还没完,被云熹微和陆子砚那么一吓,他们胆子都吓破了,又有真言符在,自然是县令问什么他们答什么! 这一答,牵扯出了两条人命,但苦主不在,县令直好将他们收监,陆家的两个女婿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大量的钱财,这才将人“保释”了出来,云熹微也没管,反正这事,陆忠回来之后自然会有结果。 报仇嘛,自然是亲手来报才显得痛快。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下人的声音在车窗旁响起:“夫人,大小姐,大公子,二公子,到了,老夫人和二夫人在等着您和大小姐呢!” 一长串的称呼,云熹微听着都觉得累。 云国公夫人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刚要伸手去扶云熹微,手刚抬起,云熹微就已经跳了下来。 “调皮!”云国公夫人嗔道,然后拉着云熹微的手往云国公府大门走去。 府门大开,老国公和老夫人正在翘首以盼,见到云熹微跳下车来,忙往台阶上下来,看着云熹微那张小脸,老泪差点下来了:“熹儿呀!祖母的乖乖诶!” 老夫人也去过两趟蜀地,但因为年纪大了,实在是吃不消这些年才没有亲自去,但云国公夫人或者是其他人带回来的画像她几乎天天都要看上一遍,小小的人儿,离家离家人,十年了,想想都觉得可怜。 “母亲,熹儿回家是喜事,咱们可不兴哭呀!咱们回府再说?” 二夫人扶着老夫人轻声劝道。 “对对对,熹儿,跟祖母回家。”老夫人伸手拉住云熹微的手。 这一只手有些许皱纹,有些许斑点,但很温暖。 云熹微跟着她进了府,老国公眼馋地看着,但又不敢跟老妻抢人,只好跟在云熹微的身侧,介绍自己:“熹儿呀,我是祖父呀!” 过了垂花门,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除了主子和主子的心腹,其他下人都被打发下去了,他们只消知道一点——在外修行十年的大小姐,回来了! 而这时,听到熹表姐找到了的苏南月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看到坐在老夫人身侧的云熹微,眼睛一亮:“熹表姐!真的是你——姑母,我就说我不可能认错熹表姐!” “是是是!”云国公夫人笑道:“月儿怎么可能认错表姐呢!” 第67章 “熹表姐,我叫苏南月,是你的表妹——是你大舅舅的女儿,你还有一个二舅舅和小舅舅!” 苏南月小跑到云熹微的身侧,小嘴嘚啵嘚,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云熹微,眼里满是对云熹微的好奇。 云熹微冲她笑了笑。 “月儿——”云老夫人冲苏南月招手:“你表姐刚回家,你别闹她!” “我知道的,云祖母!”苏南月笑盈盈地拉着云老夫人的手撒娇,可见是常来云国公府,而且府上的人对她也很是疼爱。 “你表姐对京城不甚熟悉,你这段时间多来家里带你表姐玩。”云老夫人拉着云熹微的手对苏南月道,后者重重地点头:“云祖母放心!明日长公主府上办赏花宴,我带表姐去。” 云澈欲言又止,心想月表妹性子是有些跳脱,但带着玩的可不一定是她,毕竟自家妹妹可是女扮男装到春夜楼过过夜的人! 云释更这样觉得了。 “云祖母,你还不知道,熹表姐有一个很好听的道号呢,叫东微,是熹表姐?”苏南月挽着云熹微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说道。 云熹微:“……” 撒谎这种回旋镖也能扎回自己的身上? 她想起在首饰铺子的时候,自称的道号,不禁有点想扶额,她师父要是知道她乱改道号,得掀开棺材板来骂她欺师灭祖。 “胡说。”云老夫人嗔了一句:“你表姐的道号明明叫云微子。” 云熹子?云熹微:“……” 好的,师父的棺材板要彻底按不住了。 云熹微看着眼前这位脸庞圆圆的富贵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疼爱都是做不得假的,还有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云老公爷。 云熹微乖巧地唤了一声:“祖父,祖母——” “诶!”云老夫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怜见儿的孩子哟,可算是回家来了! 云老国公也是一脸激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家里就这么一个大孙女,小时候最爱粘着他了,小小的人儿不爱说话,但每次见到他都是乖乖巧巧跟在他的身边。 云熹微的亲爹云国公远在军营不在家,二叔云项这两日着了风寒,正在静养,其子云庭在书院,在场的长辈,也就一个二婶崔氏了,她一直跟在云老夫人身侧:“咱们熹儿这模样,跟大嫂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呢!” “可不是,咱们熹儿是个顶顶好看的美人胚子呢!”云老夫人一脸疼惜:“熹儿放心,祖母必定会给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孙女不在京城十年,回来在礼仪方面必定会引发非议,在没关系,云国公府循规蹈矩这么多年,她家熹儿要是看上了谁家的如意郎君,抢回来就是了。 偌大的云国公府,以权压人怎么了?! 云熹微脸上那礼貌性的微笑一僵——说什么脏东西?如意郎君? 一回来就要给她安排相亲啊! 云熹微从云老夫人的手里把手抽出来就要走,这种家庭,谁愿意待就谁待! “熹儿!你去哪?!”云老夫人吓一跳,急得站起来追了出去:“怎么了,祖母的乖孙诶!是祖母说错了什么吗?” 崔氏也吓一跳,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小辈敢这样对待长辈的,一言不合,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云国公夫人更甚,女儿刚回家就要走,她怎么接受得了,可刚刚婆母也没有说什么呀! 无非就是小娘子家家的终身大事,难不成,熹儿是害羞了,不好意思? ——可是,不应该啊! 云熹微被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一人一边拉住手臂,看到她们脸上焦急的神情,也觉得自己是实在是过激了,眼睛一转,突然就有了主意。 “祖母,娘亲,我……我是吓到了!”云熹微垂着眼眸:“我乃修道之人,可不宜早成亲!” “好好好!”云国公夫人满口答应了下来,不成亲有什么,她一辈子不成亲,云国公府也养得起她! 云老夫人一脸懊恼:“是祖母考虑不周,咱们熹儿不想这么早成亲那就不怎么早!祖母并没有要将你快快嫁出去的想法,祖母是……” 云老夫人铿锵一辈子,差点被云熹微这么一个动作乱了阵脚。 “我知道的祖母,是我反应过激了。” 云熹微忙说道。 其实云熹微是想说不成亲的,但想想这样并不现实,她要是敢这样说,云国公夫人和云老夫人当下可能不会说什么,但过后肯定是要苦恼的。 她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云熹微并不打算多事。 好说歹说,云熹微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也让云国公府里的人对她的性格有了些许的了解。 云熹微的院子叫蔷薇院,是她小时候就备下的院子,这么些年来也一直打理修缮着,除了人气少了些,其他的方方面面都是顶顶好的。 云国公夫人要是太想女儿了,就会到蔷薇院住上几天。 因为云熹微不在,蔷薇院只有四个二等丫鬟在打理,而云国公夫人身边的桂嬷嬷紧赶慢赶到带着四个漂亮的丫鬟来到蔷薇院。 云国公夫人一直拉着云熹微的手不放,深怕她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跑了,此刻看到桂嬷嬷带着人过来,也想起了正事:“熹儿,你的院子还是冷清了些,这几个人你挑几个?” 像云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家里的姑娘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有规格的,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四个,末等丫鬟四个,还有一个教养嬷嬷。 云熹微只点了两个漂亮的小姐姐,还让绮梦姑娘跟着进了蔷薇院,至于春娘这个穿着男纸人的女鬼,自然只能被留在外院,她眼巴巴地看着云熹微走远。 “那你休息一下,娘晚些再来看你。”云国公夫人虽然很不想离开,但女儿刚回到家,需要点时间消化,这才给孩子腾出点时间来,要不然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她粘在一起。 “见过大小姐。” 两位丫鬟和绮梦一起见礼。 绮梦自云熹微回到客栈那一刻起,就没敢在云国公夫人面前往云熹微身边凑,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云公子”居然是云国公府的大小姐,只是这云国公府的小姐和公子,彼此之间居然不熟悉。 但云熹微回了云国公府,她跟在马车上旁也跟着回来了,进府的时候,知道她的姑娘的人,倒也没有人拦她。 “我这边不讲究这些虚礼。”云熹微趁机给院里的人立立规矩:“只一条,少说多做,做好份内的事就行。” 云熹微真的不喜欢多话的人,她请的员工要是话太密,那不好意思,她们估计是八字不合,不是你克我,就是我克你。 “是!” 云熹微又简单说了几句,桂嬷嬷让云熹微给丫鬟们赐名,说是让云熹微挑几个她喜欢用的名字。 云熹微觉得没有必要,让她们自我介绍一下,听到她们的名字并没有触碰到忌讳,倒是让他们沿用原名。 要不然,这十个人的名字,她就算用现有的古诗给起名,也得好一会! 但“绮梦”这个带着花楼特色的名字是真的不太适合再用,云熹微便让绮梦之外的所有人都出去的了,该干嘛干嘛,包括桂嬷嬷。 “姑娘——” 绮梦提着裙摆屈膝跪下,从怀里把卖身契拿了出来,呈给云熹微。 是云释给她赎的身,但她的卖身契是在自己的手里——毕竟也是出了半数赎身银的人,云释也没扣她的卖身契,但她考虑良久,还是决定跟着云熹微去卖棺材,这是一个全新的职业,说不定可以给她一眼看得到头的人生一些不一样的体验。 “卖身契?”云熹微打开那张纸一看,挑了挑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知道自由有多可贵,把到手的卖身契又重新交了出来,云熹微都有点讶异了。 “是大公子帮奴家赎了身,但奴家想跟着姑娘。”绮梦轻轻拜下。 其实她们这些身在花楼的人,要赎身,很难,除非是砸钱或者是有勋贵相助,要不然自己就算有再多的钱财也离不了花楼,更何况她所在的还是心口不一的春夜楼! 所以绮梦很感激。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不缺丫鬟,你要想跟着我只能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到我的棺材铺子里去。” “奴家听姑娘的!”绮梦自然没有意见,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但要是云熹微要留她在身边,她也愿意,如此一来,正好。 “居然要给我做事,奴家不奴家的就不要再说了。”云熹微将她拉起来:“以后你就要绮罗可好?” “谢姑娘赐名!” “绮梦”这个名字她也不想再用,但自己的原名她记不清楚了,“绮罗”这个名字正好,算是她跟过去的一个告别。 “那你下去收拾,我过些时候,带你去棺材铺子那边——对了,那边还有个小姑娘,叫叶灵,你俩可以做个伴。” “是!”绮罗喜出望外,她还在做心里建设呢,毕竟一个人住棺材铺子是要有点胆量的,现在好了,有伴! 第68章 “姐姐,你家里,是不是不对劲?” 带屋子里只有云熹微的时候,陆子砚从玉佩里飘了出来,他稚嫩的脸上皱着小眉头,的眼神落在窗户上,仿佛,想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自他进府,就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不像是阴煞之气,更不是浩然正气,反而像是正邪交替,正气被污染了的气息。 可云国公府世袭罔替,是大夏朝最顶级的勋贵世家,长年戍边,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有祖宗功德庇佑,云家子孙身上自带正气和煞气,普通的邪祟根本近不得身,传家的宅子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以啊小飘,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说明你的修行已经摸着门槛了。”云熹微扭头惊喜地看着陆子砚,后者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姐姐,你又取笑我。” 云熹微和陆子砚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笑容才慢慢敛了起来:“像云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子嗣却日渐凋零,说没有人从中作梗,我是不相信的。” “那姐姐要去告诉云祖父和云祖母吗?”将紧要之事跟家中的长辈说,已经刻在了陆子砚这些古代人的dna里。 “云家又不是普通的人家,这些异样难不成他们从未发觉?”云熹微摇摇头,并没有一回家就要表现自己的心思:“你别忘了,我是在哪里修行的,云家可不是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说不定人家已经知道了,但固定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呢!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更何况云家屹立不倒,与大夏朝同辉,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终将会被主君猜忌? ——难不成云家人就这么单纯,就这么愚忠?对主君一点防备都没有?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奉行到底? 不可能! 就算云老公爷和云国公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他也要为整个云氏着想啊! 云国公府是嫡支,但云氏有很多旁支,这是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云氏族人有不少人入朝为官,手握要权。 要是云国公府被主君清算,那一个抄家灭族绝对跑不了,不管是夷三族还是诛九族,都将是血流成河。 她可不信,云老国公和她那便宜爹会任由云家落到如此田地。 ——有钱有权的人,有几个是真傻的?! 云熹微觉得还是不可轻举妄动。 她还是乖乖地享受一下这古代的勋贵千金的待遇! 然而很快,她发现自己真的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原来这种世家小姐洗澡,是有四个人伺候的…… 云熹微在道观住着很不方便,至少没有条件让她天天洗澡。 毕竟古人洗头洗澡挺麻烦的,光是那头及腰的长发,想要洗干净、绞干,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云熹微爱美啊,这头青丝,是多少秃头小宝贝羡慕不来的! 云熹微也觉得这是她的梦中情发! 所以她从来没有动过剪它的心思,流浪半年多她都没有动过,有条件她就立马洗头。 所以她至少有一个礼拜没有洗头洗澡,还在如今天气不热,她又不是油头,要不然,这次归家大礼,她不知道得有多埋汰呢! 可是她也没有想过,会有丫鬟要扒光了帮她洗澡。 是的,帮! 她做多以为,有丫鬟帮她放洗澡水,等她洗完头洗完澡之后帮她擦头发,仅此而已! 但两个一等丫鬟,静柏和雅青,两个二等丫鬟,香蕊和梅香,上来就解云熹微的腰带,嘴里说着:“奴婢伺候姑娘沐浴!” 云国公府上下都知道这个大小姐的含金量,这几个丫鬟都想在云熹微的面前表现自己! 可是—— 洗澡…… 这事该如何表现呢? 比人搓澡大力? 可她是南方人! 可难为死她这个南方人了! 云熹微死死抓住自己的裤腰带,讲真,她真的不习惯其他人帮她洗澡。 遭到了拒绝,雅青等人都有点害怕,手足无措地看着云熹微,生怕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自家姑娘生气了。 姑娘回家第一天,就惹恼了姑娘,别说小姐罚不罚他们,就是老夫人和夫人都饶不了她! 被主子咽气的丫鬟,往往只有一个下场。 “没事,你们下去,不是你们的错,我只是沐浴不习惯人伺候而已,去,等我洗完喊你们。” “是!”四个小丫鬟,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但面上的忐忑还没有下去,但又不敢公然和领导说“不”。 洗澡桶是个大木桶,云熹微坐下去水一下就漫到了胸口,桶面上飘着一些花瓣,唯一不太清楚的就是洗澡用的胰子,有点淡淡的花香,可以洗头也可以洗澡。 洗完头,等头发半干,还要上护发头油,一套流程下来,晚饭时间到了。 按照现代的时候来算,晚饭时间是五点半左右,怪不得要下午三点就要烧水沐浴了,原来大小姐们正经洗一次澡这么久啊! 晚饭时间还是没有见到二叔云项,但见到了堂弟云庭,他是个跳脱的半大俊俏少年郎,看到云熹微便直接坐到了她的身边,嘴巴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姐姐——” 眼神却带着打量。 云熹微也看向他,准确来说是看着他身上淡淡的妖气,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吃完饭才喊住了他:“云庭,你们平时都玩些什么呀?” 云释和云澈也听到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出声,而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云庭不明所以,有些小皱眉,不懂这大姐姐为什么问这些,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蹴鞠,打马球,春游——大姐姐是想出去玩?” 然后他看向云释,眼神赤裸裸——咱们要带大姐姐这样的小娘子去玩?!不要啊,他们尿不到一块! 云释并没有搭理他,而是问云熹微:“熹儿想去哪里玩,大哥带你去!” 风水轮流转,云熹微也没有搭理他,继续对云庭说:“是呢,太久没有回京城,都不知道如何京城时兴什么,玩些什么,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吗——你是今天去的春游?” 云庭一听,心里那一些些不解顿时烟消云散了,他每次调皮犯错都会被祖母念叨大姐姐有多可怜,有多不易,小小年纪离家十万八千里,吃不好穿不好还玩不好,不像他,好吃好喝还闯祸,然后打他一顿。 他一开始挺不喜欢这个未曾谋面的大姐姐的,但听多了也确实觉得她可怜,如今听她这样说,心里不免有些心疼,京城里的小娘子屁事不干,最爱攀比,最爱捧高踩低了。 大姐姐不在京城十年,突然回到京城这个圈子,那些高门贵女当面不敢说什么,但背后肯定会被议论的。 大姐姐还是心里脆弱一点,知道了怎么承受得住哦! “春游是四五天前去的,并不是今天,大姐姐想去——大哥,咱们明天带大姐姐去可好?离得不远,就在牛午山,坐马车半个时辰就到了!” “行啊!”云释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和谁去的?” 云庭眨眨眼:“我们先生带我们去的,一同去的自然是班上的同窗啊!” 云熹微摩挲了一下指尖:“有几人?他们这两天有去上学吗?” “啊?大姐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班的同窗这几天陆陆续续请假的——大哥,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惨,今天他们都请假了,李夫子对着我一个人讲课,我是瞌睡都不敢打!” “好好好,你可怜!” 云释极其不走心地敷衍了两句,和云澈对视了一眼,很显然,他们已经听出来不对劲了。 “你们出游有没有遇到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或者说是离奇的事情?” “大姐姐,你神了!祖母说你修道,是有大造化的,我一开始是不信的,现在有点信了,你是不是给我算命了?不然怎么知道我们在山上遇到了离奇的事情!我跟你说啊,我一个同窗不小心滚下了山,阴差阳错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个山洞,那个山洞里有一颗人头大的夜明珠,惊奇的是,它居然是悬在半空中的!” “你摸了?” “那倒没有。”云庭小脖子一梗:“小爷也是见过很多好东西的人,怎么会那么眼皮子浅,不过就是一颗夜明珠,无非就是大了点,亮了点,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可能值得小爷见鬼似的冲上去摸!” 其实他很想上去摸的,脑子里也一直有一个声音让他去抢夜明珠,但他矮啊,没抢过那些五大三粗的同窗们,等他挤进去的时候,夫子已经把夜明珠收了起来。 哦对,也不知道张夫子是怎么了,春游回来第二天就请了病假,到现在也不见好。 “那你真棒棒。”云熹微也不走心地夸了一句,然后邪恶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你回去做功课!” 云庭小肩膀一夸,功课什么的,最讨厌了! 但他又不敢不做功课,班上就他一个人了,他不交作业,连个打掩护的人都没有! 太命苦了,呜呜! “熹儿,怎么了?” 丧气的云庭刚走,云澈便问云熹微。 云庭去春游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发现山洞的事情他也知道,但云庭同窗们陆续请假的事他不知道,这两件事,有关联?! 云释两眼放光:“熹儿,小庭那些同窗是不是撞鬼了,所以才会陆续请假?!” 云澈有不同的见解:“问题不是出现在夜明珠?” “对哦,夜明珠,他是摸了夜明珠才出问题的吗?” 云熹微摇摇头:“暂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云庭身上有妖气。” “妖!”云释捂住嘴巴,满脸兴奋:“带我去,带我去抓妖!” 相继见鬼之后,他又要见妖了!是不是画本子里的那种会说话,会化成人形妖怪哟! 第69章 云熹微看着兴奋得不成样子的便宜大哥,有些失笑:“你怎么对妖啊鬼啊这么好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好奇!” 云熹微身体往后微微一仰,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他刚刚说了什么?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听君一席话如听君一席话呀! 云澈都觉得他这大哥有些缺心眼子,在妹妹面前都没有一点大哥的样子!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把要发癫的云释拉到一旁,自家和云熹微站在一起:“庭儿这事要怎么解决?他身上的妖气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吗?” “二弟!”云释翻白眼:“你脑子呢?读书读傻了?熹儿是庭儿的姐姐!要是有影响她还能这么淡然?” 云释:“” 云熹微:“” 这么单蠢的人,云熹微只在大学的时候见过。 她这便宜大哥对她真的是有好厚的滤镜啊! 好像她这个妹妹天生就该是个好人似的。 可是,她回到这所谓的家里,还不到一天啊!她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堂弟有什么感情啊喂?! 你是怎么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一眼就看穿了她深埋在阑尾里的美好品质? “庭儿身上的妖气很淡,并无大碍,我待会儿画张府,你拿过去给他。”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送过去,自然是怕麻烦啊,要逼逼叨叨地解释一番,简直麻烦死了,还不如交给别人去做。 “好!”云澈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和云释一样,对云熹微的“道行”有着迷之自信,毕竟修行十年呢!能没有本事吗? “庭儿没事,可他那些病了的同学有没有事,我可就不知道了。”云熹微挠了挠下巴,掩嘴打了个哈欠:“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所谓的夜明珠其实是一颗妖丹——那么大的妖丹,那妖怪的至少有好几百年的道行了。” “你知道是什么妖吗?”云澈沉吟了一下问道。 云熹微摇摇头:“我只是能察觉到他身上有妖气,至于是什么妖,要到那山洞一探究竟才行。” ——“你要去那山洞?” ——“带我!带我!” 云澈和云释异口同声,一个是担心,一个是兴奋。 云澈是担心在没有弄清楚事情全貌的情况下直接去山洞,太危险了,家里自小就教导他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听进去了。 但他也希望云熹微也能听进去,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你有把握能对付得了那个妖怪吗?”云澈不放心地问。 云释也反应过来了:“要是没有把握,咱们到钦天监要点人,他们不是一直嚷嚷着要除魔卫道吗,表现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钦天监 云熹微想到了钦天监的监正,其实她没有见过这个人,但黄道长口中的钦天监监正绝对不是一个好人,要是向官方部门借人的话,未免太轰动太扎眼了,不符合云熹微低调行事的风格。 突然,灵光一闪,云熹微想到了一个人,她看向云澈:“咱们云国公府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你们应该认识皇子?” 云澈和云释对视一眼:“认识的,熹儿也认识某位皇子?” “认识一位,不知道他是几皇子,我只知道他叫戚珩!” “九殿下?!”云澈讶异极了,但并没有问云熹微是怎么认识戚珩的,而是告知她云国公府的情况:“我三岁便被陛下指为是九殿下的伴读,不管我们云家如何想,云国公府在外人眼里已经站队九殿下。” 谁知云熹微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站错。” 气运之子,注定就是新君。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是过程艰难与否的问题。 要是有困难,天道会安排各种各样的人来位戚珩排除万难,例如她,例如黄道长。 将她的魂魄抽离,投胎到异世,再安排合适的时机穿越时空回来,天道作如此多的部署,可不是为了让计划失败的,不管老皇帝和钦天监监正如何负隅顽抗,都逃不过这失败的命运。 只是这其中的艰难险阻,风云诡谲,都要云熹微一个人抗下就是了! “你说什么?” 云熹微说话的声音有点低,云澈没有听清楚,云熹微摇摇头:“没什么,我是说你和戚珩相熟再好不过了,要是我一个去探那山洞的深浅,我还真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但加上戚珩,那可就是十拿九稳了!” 云熹微薅的戚珩那一点点紫气,早在三清观就用得差不多了,对付百年大妖确实有点困难——不对! 云熹微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穷光蛋了,她现在有大几万两,还有云国公府这个庞然大物,玉石要多少有多少,也就是说她的灵气是绝对充足的! 嘿嘿,不在怕! 就在云熹微暗戳戳高兴的时候,云澈张着嘴巴,欲言又止,据他所知,九殿下运道是好得不行,但他貌似好像大概可能也许不会捉妖?怎么有他在就十拿九稳了呢?他有什么定海神针的作用吗? 但他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只挣扎了一句:“叫九殿下,别戚珩戚珩的,让有心人听见,该弹劾咱们云家对皇子不敬了。” 不想理解古代皇权至上制度的云熹微:“哦。” 应得极其敷衍。 云释挠了挠头:“这事跟九殿下说,他能帮忙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能帮得上忙吗?! “我去找他谈。”云熹微37c的嘴里说出让人心里一凉的话:“他有自己的府邸?我明日亲自上门拜访,他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就算他拒绝了,云熹微也有办法让他答应——就是这么自信! “熹儿,咱们小娘子名声有点重要,亲自上门找九殿下,这事——不妥” 云澈有些为难地说道。 “九皇子还没分府,如今还在皇宫里住着,但他宫外有一座别院,他要是出宫都会住在那里,只是前天晚上他被圣上找了回去,也不知道下次出宫事什么时候,不过我可以帮你往宫里递消息!——你真有意思啊云小二!” 云释跟云熹微说完秒变脸,他就看不惯他二弟这畏畏缩缩的模样,找朋友玩一下怎么了嘛! 嘴长在别人脸上,你还能控制别人说什么呀! 就算你做到了极致,还是会有人说三道四! 他是这种碎嘴子的最大受害者。 外界一直在笑话他这个嫡长子是个废物,占着嫡长子的名头,却被次弟躲了权,连个世子之位都没有捞着。 他们哪里了解云国公府的内情,只是跟着人云亦云,他要是什么事都往心里搁,早就活不长了。 所以他最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云熹微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联系戚珩,让云澈给她多备一点玉,她先去探探虚实再说。 回到蔷薇园,让雅青给她调了点朱砂墨。 云熹微并不打算对身边的丫鬟隐瞒自己的技能,自己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她向来自私。 雅青自然是听令行事,她看着自家姑娘拿出一沓黄纸,沾上她磨好的朱砂墨就开始笔走龙蛇,好一张鬼画符,看不懂! “给你一张?”云熹微见雅青眼巴巴地看着她,随手抽出一张平安符递给她:“你最近和小人犯冲,不要跟别人吵架,遇事先忍他一忍。 “谢姑娘赏!”雅青忙接过来,至于犯小人,她心里有点毛毛的,但有又不敢问。 在云国公府过的第一个夜晚事平静又安心的,云熹微躺下就睡着了,但奇怪的事,居然做了一夜的梦,在梦里抓了一夜的鬼! 云国公夫人事高兴地睡不着,给云国公写了不知道多少封家书,让桂嬷嬷明日一早就送过去给云国公,好让他安心,安排好一切,躺下了,还是睡不着,又跑到小道观里跪着念了好久的经文,这才疲惫地睡去。 云庭每日清晨被小厮喊起来都是一身的怨气,洗漱完吃完早膳直到上了马车他才清醒不少,但到了书院,还没走到班级呢,就听到一个消息,他一下子就吓醒了。 “云庭,李夫子死了!” 隔壁班的一个小胖墩拉过云庭到一旁的小树丛,神秘兮兮。 “死了?”云庭眼睛都瞪大了:“怎么会?不是说只是有点精神不济吗?” 只听说过风寒会要人命,没听说过精神不济也会死人的! “真的!”小胖墩小小声:“听说昨天就没了,而且啊,死相可怖,人都瘦成干尸了,就好像满身血肉被吸干了一样!” 小胖墩的消息最是灵通,云庭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教了他一年的先生,虽然平时是有点严厉,但作为学生,得去吊唁。 “干什么?” 两人正在出神,身后传来了张夫子的声音:“议论师长,这就是你们读的圣贤书?” 两人吓一跳,忙行李:“张夫子!” “云庭,回自己的班级,晨读!” “是!夫子!” 云庭苦哈哈地往班级走,看到空荡荡的班级,感觉天都塌了!!! 第70章 下一秒,张夫子还跟在他的身后进来了,天——完全塌了。 他苦哈哈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脑海里全是同窗们的音容笑貌,这晨读是一个字都读不下去。 他放下书,问张夫子:“先生,张盛和万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啊!” 他就是不想一对一上课,才坚决要求到学堂上学的! “他们的家人今早刚遣人过来告假,说是病情加重,还需告假一段时日,何时病愈何时回来——你放心,就算只剩你一个人,老夫和你们王夫子陈夫子赵夫子都会不懈怠的,你的课业照常,等你同窗回来,就由你负责给他们补课。” 云庭毕竟是云国公府的公子,张夫子可不敢在他的面前过分拿乔,只是板着脸尽量维持自己身为师长的威严罢了。 “我给他们补课?!”云庭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们老云家到他这一代,读书的脑子全长他二哥的脑袋里了,他和他大哥只分得一点边角料,可悲的是,就这点边角料,他大哥比他分得多一半!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云庭,是老云家在读书一途上最没有天赋的一个孙子! 要不是他祖父吓着,他祖母哄着,他父亲气着,他母亲打着,他真的想做个睁眼瞎算了! 天知道,他当年为了练成他母亲心目中最完美的握笔姿势,那手,都被敲肿了! 不过谢天谢地,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失望又失望,他娘已经说服了她自己,对他已经没有那么严厉了,要不然,他的苦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所以,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来上学完全就是为了混日子的,当小先生? 你莫不是发梦? 云庭当即捂住了额头:“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痛!” 张先生吓一跳,忙走下讲台奔向他:“云庭!” 他有点害怕。 全班病得就剩这一个独苗苗了,他当即搀着云庭去找学院里的大夫。 云庭当然不愿意啦! 被大夫一摸脉,他不就露馅了! 刚想拒绝,他的头居然真的痛了起来,剧痛! 就好像有人拿八百斤的锤子在抡他的脑袋,痛到他根本说不出话,两只脚也没有力气再抬起来。 张夫子走着走着,发现腋窝下的人越来越重,低头一看,他已经冷汗津津,眼睛紧闭! 啊啊啊—— 张夫子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形象,那尖锐的爆鸣声差点就爆出了喉咙! “云庭!云庭!你醒醒!” 回应他的是云庭那剧烈颤抖的眼皮和颤抖不已的身子,还有,那要嘎不嘎的苍白脸色! 年过半百的张夫子,扛起云庭就开始飞奔,遇到书院里的杂役赶紧让他到云国公府和山长那里报信! 云庭可绝对不能在鹤鸣书院出事! 鹤鸣书院的人到的时候,云熹微正在陪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吃早膳,两人亲自给她布菜,生怕她不好意思似的,那碗里的菜堆得跟圆锥似的,云熹微吃完一个尖尖,就会有另外一个更高的尖尖等着她。 夭寿咯,她只有一个肚子啊老天爷! 但她一不想吃,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就用一副“你吃这么少,要饿瘦了”的心疼表情看着她! 云熹微:“” 讲真,她都看到二婶那想要扶额的无奈表情了。 ——得不到的都是朱砂痣,得到了的都是蚊子血。 云熹微曾几何时也很想有个家,有疼她爱她的家人,可这才多久啊,她好怀念自己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啊! 鹤鸣书院杂役的到来,算是将云熹微解救了出来,但听到是云庭出事了,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毕竟,她昨晚才给他画了符,她的符她知道,危急时刻能保云庭一命,就算保不了,符纸要是被使用过,她肯定能知道! 要是来人没有说谎的话,那——云庭并没有把她给的符纸带在身上! 云熹微起手掐算,眉头一皱。 啧,云庭这死孩子! 还有,云澈是怎么做事的! 但她最担忧的还是,云庭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出现生死大劫! “母亲,我带府医到书院去!” 崔氏听到儿子出事,世家贵女的波澜不惊再也维持不住,心里不是没有懊恼,庭儿的同窗都生病请假,他也想请假不上学,是她不愿。 儿子没有状元之才,她已经很痛心了,要是还不努力,连个小进士都考不上,那她在崔家姐姐妹妹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所以在察觉到他想要偷懒的心思,还严厉训斥了他一盏茶的功夫。 崔氏现在后悔得呀,她可就这一个孩儿呢!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不活了! “你慢着些!”云老夫人也担心:“去瞧瞧是怎么个事儿,有什么消息要赶紧让人传回来!” “是!”崔氏应了就要出门,云熹微喊住了她:“二婶,等等!” 然后看向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祖母,娘,借你们的抹额和玉手镯一用!” 云老夫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摘下来她的抹额递给云熹微,抹额的中间镶嵌着一颗成人拇指大小的灵力充沛的祖母绿翡翠,云国公夫人的云手镯也是同等品质的。 世家底蕴就是不一样,云熹微买了那么多玉,埋了那么多玉,找风水宝地养个几年,都到不了这个品质! 崔氏没空去想云熹微要跟着去的原因,但她磨磨蹭蹭她就有点不乐意了! 她压抑着火气:“熹儿!” “来了!”云熹微接过云老夫人和云国公夫人递过来的玉,就跟着崔氏出了门。 云国公夫人让桂嬷嬷带着两个丫鬟也跟着过去。 云老夫人脸露愁容:“也不知道庭儿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呢?!熹儿她” “熹儿毕竟是修行之人,医术也是有涉猎的。”云国公夫人爱屋及乌,对道家修行一事,她这些年一直在学习在琢磨:“她想去就由她去,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云老夫人点点头,又开始愁起了另外一件事:“你说,莫不是庭儿的同窗染上的都是疫病?我家庭儿是因为身体壮得跟牛犊子似的才发病晚些?” 要不然很难解释一个班,上到夫子,下到学子,全都病倒一事啊! “娘,你就安心等着,到时候有什么消息,弟妹会让人回来报信的!” 云国公夫人虽然说得轻松,但心里也是有点担忧的,庭儿这孩子虽然调皮,但嘴甜呢,很是招人喜欢。 马车里,崔氏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着,显然她也是想到云庭学院班里的事情,早知道,庭儿想请假就让他请了! 她正沉浸在自己担忧思绪里,突然听到云熹微喊她:“二婶,你的玉簪借我用一下吗?” 崔氏直接皱了眉,她循规蹈矩惯了,自然是喜欢端庄典雅有文气的小娘子,像自家这个刚刚回来的大侄女的性子,是不讨她喜欢的,但,毕竟是刚刚回到家里来,还在和家人磨合的时间里,她就算有点恼,但也还是由着她,伸手拔下了自家的玉簪放到了云熹微的手里。 只是这个“放”的动作,就能让人感觉到几分火气。 云熹微心里叹了一口气,今天她也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多是珍珠一类的小首饰。 可刚刚的卦象不好,她装备要是不够,她怕打不过呀! 于是在崔氏震惊的眼神中,云熹微将玉簪插在了自家的头上,把手镯戴在了自家的腕间,要不是抹额的尺寸实在是不合适,她甚至都想往自己额头上戴了! 崔氏:“” 她看不懂这个侄女,真的。 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要是喜欢这些玉石首饰,可以跟婆母和大嫂直接开口,她们自会帮她准备好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娘子用的首饰送到她的院子,何必讨要长辈这些老气横秋的? “二婶,到了,下车了。” 云熹微见崔氏睁大眼睛瞪着她出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亲娘诶,你儿子还等着她救命咧! 崔氏这才回神,立刻下了马车——还是儿子重要。 大侄女贪财还是眼皮子浅都是小事! 两人来到学院的小医馆里,里面围着不少人,秦大夫正在给云庭扎针,但他抖得跟筛子似的,他这银针是久久都扎不下去一根,他急得,让七八人把云庭摁住了,这才把针给扎上,只是七八个人撒开手之后,云庭又开始抖了起来,连牙关的声音都听到了。 云国公府的府医见状忙上前跟秦大夫交流云庭的病情,上手一把脉,眼睛都瞪圆了,这脉象乱得,他生平仅见啊! 就好像身体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一般! 这时,一个药童端了药过来,秦大夫和吴府医说了一下药方,说要想办法将药灌下去。 药房是对症的,能平复经脉,但三公子现在这个状态,强行灌药,万一发生呛咳怎么办! 这后果谁能承担。 看着两位大夫争执不下,崔氏急坏了,这时开了天眼,看过云庭和屋里情况的云熹微打断了两人的学术探讨:“麻烦两位出去一下,这里交给我了!” 第71章 秦大夫和吴府医争论的声音一顿,齐齐看向出声的云熹微,然后有彼此对视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一直压抑着怕自己情绪太激动给大夫添乱而导致耽误她儿的病情的崔氏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云熹微拉开:“熹儿,莫要打扰大夫给你弟弟医治!” 言语虽然不算严厉,但脸色是真真正正地沉了下来。 “弟弟”二字,咬得特别重,仿佛要唤醒云熹微的良知,让她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这二夫人真的是,三公子快要不行了,她还在这里碍事!” 春娘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男身的纸人在内宅行走不方便,春娘不愿离云熹微太远,之后脱下回到了云熹微的玉佩里。 云熹微倒是没有太在意,因为她已经习惯了,每次遇到新客人,流程都一样,从质疑到信任到敬畏。 这就是她为什么喜欢做熟人生意的原因了,至少不好逼逼叨叨,这样办起事来也顺利很多。 云熹微却反握住崔氏的手,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二婶,莫不是忘了我这十年来是去做什么的!” 她又示意她看向云庭:“你好好看看庭儿,如今是什么样子,普通的汤药救不了他,你确定要拿庭儿的性命来冒险吗?” 崔氏一愣,猛地转头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庭儿!” 原本抖得厉害的云庭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一动不动了,不仅如此,原本涨红的脸色变得惨败,婴儿肥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眼皮底下变得乌青,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 吴府医和秦大夫狠狠吓了一跳,一人一手探脉,好家伙,脉都要摸不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崔氏顿时扑了过去,但丝毫不敢触碰云庭,手足无措之际想起了云熹微的话,对,熹儿她在蜀地修行十年,多多少少回点本事的! ——云庭如今的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熹儿,二婶向你道歉,二婶刚刚就是太着急了,你快救救你弟弟,他可不能有事啊!” 说着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现在知道着急了,我家姑娘的话你都不听!”春娘轻哼一声,但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姑娘不直接出手,惊艳死这群没有见过世面之人呢? ——因为云熹微是人,是人就会想装逼。 而且她这算是到京城之后,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第一次露脸,事关着她以后的生意呢,在确保云庭性命无忧的情况下,他惨点,才能显得她厉害嘛! 弟弟,对不住了! 姐姐要赚钱恰饭呢! “二婶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庭儿出事的!”云熹微气定神闲地说道。 然后崔氏就看到云熹微掏出了她给她的那只玉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住,凌空挥舞着。 出门太急,符纸没带,只能现挂了。 云熹微拿着一根玉簪在半空中写写画画,但没人敢说她是在胡闹。 她画符的法诀虽然很繁复,指尖泛着的淡淡金光常人虽然看不见,但随着她的动作,她的正前方正逐渐汇聚成一个别人看不懂的符文,泛着刺眼的金光! 崔氏攥紧了手帕,她还以为这大侄女只懂点皮毛而已,毕竟她以前魂魄不全,如何能学道法! 要不是云熹微动作快,她都要让嬷嬷去钦天监请正宗道长去了! 谁知道! 她竟如此厉害! ——她虽然看不懂,但她露的这一手看着就是很厉害! 那庭儿,是不是就没事了?! 崔氏紧张地看着云熹微的每一个动作。 云熹微这会子倒也不说要叫人出去,毕竟她刚刚跟秦大夫和吴府医说要让他们出去,其实也不是真的让人出去,毕竟全都出去了,谁来欣赏她的雄风?只是故意孤傲一下,变相吸引一下注意力罢了,这不,效果挺好! 符文已成! 只见云熹微手一挥,随着她的一声轻喝:“镇!” 符文瞬间没入了云庭的体内,云庭“嗬——”地一声长长舒了一口气,就仿佛窒息了很久马上就要死掉的人突然恢复了人呼吸一般! 崔氏面色一喜,但谨慎地没有动作,而是问云熹微:“庭儿,算是没事了?” “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 云熹微说道:“要想他安然无恙,必须要把源头解决掉。” 说着话音一转:“他们班上的所有同窗的地址有谁知道?上次他们去春游的地方在哪?” “他们去了牛午山,至于其他学生的住址,老夫摘录一个给你——难不成云庭晕倒和班上学生晕倒一事和牛午山有关?” 要不说读书明智呢!听到云熹微的文化,张夫子自然而然地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惨白! 不会真的有邪祟作乱! 张夫子仅仅咬住牙关,他怕自己喊出声,但又不得不说话:“云庭是最晚发病的,都变成这副模样了,其他的学生——我马上把他们的地址抄一份给你!” 张夫子越说越后怕,忙跑着走了! 他都不敢想那些最先请假的学生如今如何了,而且,李夫子死了! 带孩子们去春游的可正是李夫子! 后怕一阵一阵——原本是他带的,但他那天家里有点事,就告了假 来不及为李夫子悲伤,就有了一种捡回一条命的庆幸感! “但祸源要如何解决?” 听到自家儿子的性命仍有危险,崔氏哪里还坐得住。 “得去一趟牛午山才行!”云熹微拉过崔氏,小小声:“庭儿是被妖物吸了大量精气才会这样,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身上有我画的符,三天内能保他的性命,你现在就可以带云庭回家,我现在要去他同窗的家里看看。” “庭儿的同窗” “我听庭儿说过,他们到过一个诡异的山洞,等回来,他的同窗就一个个病了,不出意外是他们身上沾染的妖气作祟,但要是同一时间,庭儿的同窗和庭儿刚刚的症状一样的话,那可能他们身上被下了咒术,无论如何我都得去看看,只一条——” 云熹微顿了一下,崔氏忙追问:“如何?” “劳烦二婶帮我准备多多的玉器,最好像您的玉簪这样的品质的!” 云熹微拿着玉簪在崔氏面前晃了晃,崔氏想起在马车上云熹微问她要玉簪的情形,她还不高兴在心里编排了一下她,但刚刚看到她拿玉簪画符,救了庭儿,她的脸色就有点发烫。 她是真的不知道,玉簪居然还能这样用! 于是忙不迭地应了下来,还叮嘱着云熹微:“万事小心!” 云熹微点点头,崔氏就带着云庭回了云国公府,但也给云熹微留下了不少人,原本要把自己的奶嬷嬷留下的帮衬的,但看到桂嬷嬷在便作罢了。 崔氏带着人走后,李夫子拿着两张笔墨未干的纸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这是我班上学生的地址,姑娘你是亲自去,还是我安排人结他们过来?” “你安排人接他们过来!” 云熹微暗暗赞叹,这夫子考虑还是很周全的。 “好!”李夫子应着,一边把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书童,一边把另一张递给云熹微,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周到! 恰在这时,鹤鸣书院的山长,云熹微的二大爷赶了过来,李夫子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云山长看了一眼云熹微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桂嬷嬷,确认了这真的是大房刚寻回来的侄孙女,他冲她示意点点头,桂嬷嬷在云熹微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云熹微礼貌笑着上前见礼。 “好孩子!”云山长笑道:“你先歇息一番,老夫让人将那些个孩子接过来。” 云熹微点点头。 有了云山长的话,李夫子可不怕请不来人,不消半个时辰,陆陆续续的学生就被抬了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他们的家人。 鹤鸣书院并不是贵族书院,在这里上学绝大多数是靠文采呢——云庭是个例外,毕竟书院就是他家开的。 这里的学生的家境有达官贵人,也有平民百姓,对于被学院派人抬自家孩子回来,家长们神情各异,有伤心的,有愤怒的,但见到云山长在,伤心的还在继续伤心,但愤怒的已经不敢愤怒了,甚至还在害怕自己的愤怒是不是被云山长看见了。 云山长看着一排排躺在床上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的学生,神色凝重。 云熹微也抿紧了嘴唇。 不出所料,这十一个,全是云庭的翻版,脸色一样惨败,脸颊一样凹陷,眼底一样乌青,就连身形,也瘦得差不离了。 跟着过来的家长们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要不是靠着衣衫,他们都要分辨不出谁才是自家孩子了! 他们都知道自家孩子的好些同窗病了,但可不知道,病得这般雷同啊! 秦大夫和吴府医转得跟陀螺似的,摸摸这个脉,摸摸哪个脉——是他们孤陋寡闻了,从来不知道,有哪个病症,能病得如此相似的! (本章完) 第72章 “云山长,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江诚的父亲江翰林急得不行:“孩子们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是不是撞邪了?!! 他从来没有往这一方面想,但眼前的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这样想! 读了这么多年书,他第一次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不说,总会有人说,一位衣着体面的夫人,满脸愁容,要不是极力控制着,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喉咙发胀,声音也嗡嗡的:“会不会,是中邪了?” 此言,说出了绝大多数在场人的心声,可不就是中邪了吗! “要不要去钦天监递帖子?”有人提议! “拿小官的拜帖去!”江翰林当即出声。 在云山长面前,他可不敢自称一声本官,而且在场的也不乏官场同僚。 因为担心孩子,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见这学院小医馆,都快变成菜市场了,云山长不由得看向云熹微,只见云熹微在哪十几具——哦不,是十几个孩子身边转来转去,时而皱眉,时而展眉,大拇指还在食指中指无名指还有小拇指之间掐来算去。 “嬷嬷,他们的精气神流失得太快了,你帮我去买一点黄符纸和朱砂,一定要上好的朱砂!” 夭寿咯,如此青春年少的小郎君遭受这等被夺寿元,夺精气的无妄之灾! 这下咒之人也是够恶毒的! 云熹微清灵灵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了,众人这才注意到小医馆里居然还有一位貌美的小娘子,但没有人敢呵斥出声,因为云山长在这里,他们怎敢越俎代庖? “朱砂?”云山长摸着胡须沉吟了一下:“我那倒是有一盒上好的朱砂——唐平,你去取来。” 随从唐平应声快步走了出去,云山庄见自己说话了桂嬷嬷便不动了,他抿了抿嘴:“黄符纸我那倒是没有的!” 符纸要买啊喂! 朱砂尚可用来作画,黄符纸他能用来作甚? “是!” 桂嬷嬷忙应下也赶紧出去采买。 云熹微又拿出了她用过的那根玉簪,要她用玉簪画十几张符,那真的是要她的命了,但施个小法术让他们的精气流失一点还是能做到的,但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两刻钟,而且这小法术用多了就没有效果了。 “她在干什么?” 有人问道。 “不知,但看着好像在施法——我有幸见过钦天监的道长施法,跟她一模一样!” “说到钦天监的道长,咱们还去请吗?” “啊这——”有人迟疑道:“这小娘子莫不就是云山长请来的道长!” “这么年轻的女道长?” “你这就不懂行了?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只要入了道的都是道长!” “是这样吗?” “那当然!” “那钦天监道长,咱们不请了?”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是云山长请来的,那本事必然是了得的!”江翰林讪讪道。 用他的拜帖当然请不到钦天监监正这样的人物,就连钦天监监正的徒弟他都请不到,但云山长并不去请钦天监监正,而是把这个小道长请了过来,那这小道长必定有过人之处! 所有人在说悄悄话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小声,殊不知大声到二里外都能听得到。 在众人强大的脑补能力下,云熹微成了云山长的特邀嘉宾,一位别看年纪小但本事了得的特邀嘉宾。 听了个全场的云山长和云熹微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云熹微当然高兴啦,这跟镀了金边有什么两样,今日一事传出去后,谁人不晓得她云熹微,那“吻”上来的生意那岂不是接到手抽筋,那赚不完的功德咧! ——在三清观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云熹微也尝试和天道谈判。 她以为,什么用功德融合肉身和灵魂,不过是天道的借口,一个牵制压制她的借口。 谁知道,是真的。 她的灵魂和肉身是真的还在融合阶段。 真的是天塌了! 让想要彻底摆烂躺平的云熹微直接自闭了,差点深陷自己那抑郁的情绪中出不来! 你说,天道,怎么就能有种成这样! 一边威胁她,一边又让她帮气运之子! 是丝毫不惧她会撂挑子不干! 在钦天监的影响力下,众人对云山长请道长一事并没有难以接受。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是只有他们家长着急,学院一样也着急!听说学院里有一位夫子没了! 想到没了的夫子和自己家这躺着半死不活的孩子,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云熹微所布的小阵法布下成功之后,所有孩子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呼吸平缓了一些,至少胸口的起伏是有规律的。 一刻钟的样子,桂嬷嬷紧赶慢赶地回来了,买回来一篮子黄符纸,她进来的时候挎着小篮子,黄黄的符纸冒着小尖尖,就跟清明节上坟似的,给了众家长极大的心理冲击,要不是云山长在,他们肯定已经开骂了! 什么呀这是!多不吉利啊! 书院里什么都不多,就笔墨纸砚多,桂嬷嬷原本是想亲自伺候大小姐笔墨的,但云熹微摇摇头,她要自己来,随便拿了一方砚台,就开始和朱砂,然后取了一本书和一支笔,把书垫在下面,放上黄符纸就开始画符了。 “这小道长——也太不讲究了!”有人身体往后仰,淡淡嫌弃。 “怎么说?” “你看看她,画符都没有斋戒,甚至都没有沐浴更衣!这样画出来的符能有效果吗?三清祖师爷都不稀得保佑她!” “还有这样的说法?”问话之人俨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不是说法,是规矩,是尊重,我见过的所有道长在作法之前都是要斋戒沐浴焚香的!” 云熹微翻了一个白眼。 画符是靠自身的实力,靠个锤子祖宗保佑! 笔起笔落,一气呵成,云熹微当即把朱砂未干的符纸往离她最近的一个学生的身上一贴,他发出了一声和云庭一模一样的抽气成,整个人的脸色就多了几分红晕。 如此变化,惊艳了所有人。 江翰林大步上前,一拱手:“道长,犬子的脸色越发不好了,眼看着就要厥过去了,您的下一张符能不能给犬子?” 嗯嗯嗯?? 众人立刻反应了过来:“道长——” 只有那已经贴了符纸的那家人,喜得跟什么似的,紧紧地护着那张符,生怕有什么闪失。 “别急别急!”云熹微无奈道:“大家都有啊!但事先说明,这符,可不是的!” “没事!”江翰林立刻应道:“我加钱!” “加你个大头鬼,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云熹微不虞地说道,脸色也变得沉沉的,好像生气了。 那人顿时不敢出声,生怕开罪了云熹微,只能着急得等着。 已经在太师椅坐下的云山长倒是看了云熹微一眼,眼神淡然,并看不出来什么深意。 其实云熹微的想法很简单——你有钱就先救你?那置之前穷得叮当响的云熹微于何地? 云熹微一张府画的不紧不慢,众人先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画符好慢啊,一刻钟才画了五张符。 眼看着其他孩子的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而自家孩子吸一口气停三口,半死不活的模样看着就很揪心,但江翰林可不敢再说话,他合理怀疑小道长是生气他要用钱砸她,侮辱了她的清贵品格而把她家孩子排在最后的! 焦急地等啊等! 江翰林终于又看到了自家孩子那红扑扑的粉脸蛋,他暗暗发誓,只要他好起来了,他这一个月绝对不再揍他——哪怕他的功课做得再烂! 还在昏迷的江诚:“” 真的是谢谢你嗷! 这些孩子啊虽然看着是在好转——其实也是在好转,如果那妖物就此罢手,不再夺取他们的寿元和精气。 云熹微切断了那妖物和孩子们之间的联系,那妖物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晓了的! 而是还是再如此紧要的时刻——要是没有云熹微的横插一脚,这批孩子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些孩子死了,那妖物肯定会妖力大增,最后会出现什么的后果谁也不知道。 所以这妖物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它绝对会想办法卷土重来的,但云熹微的符纸可扛不住几次这样的冲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源头处摁死。 其实回到云家也挺好的,有云家做后盾,云熹微就不担心有灵力枯竭的时候,除非——云家破产了。 但灵力充足的时候,云熹微还是会想念戚珩的紫气,一缕紫气,胜过百缕千虑普通灵气,如何让她不眼馋。 为了不麻烦,云熹微建议这些孩子都留在鹤鸣书院,但人还没有醒来,而且这屋子虽然不小,但能躺人的地方少啊,要住下来,总不能还是像现在这里并排排躺在地上! 于是乎,从别的地方搬来了好几张床,拼凑拼凑,十几个孩子就这样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地躺着。 而这时,云熹微也收到了崔氏派人送过来的,一大箱玉器! (本章完) 第73章 云熹微指尖抚过箱中玉器,冰种翡翠流转着幽光,她眼睛都要直了! 这,才是她这天命之子——的打手该有的派头嘛! 再穷不能穷装备! 要不是人多,云熹微都要把十分手指头戴满了! 她压着忍不住上翘的嘴角,示意她二大爷借一步说话,往外走的时候,还把桂嬷嬷带上了。 “熹……熹儿?”云山长喊云熹微的时候却看向桂嬷嬷,显然是在问——是叫这个名字,我没有喊错? “回二老太爷,大小姐闺名熹微,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唤一声熹儿。”桂嬷嬷忙道。 云山长点点头,没喊错就行,他的视线重新回到云熹微的身上,眼前的小姑娘,明眸皓齿,五官精致,就相貌上来说,妥妥的他云家人! 说实话,她刚刚露的画符那一手,真的让他吃惊不已,他第一次确认,大哥家的孙女,是真的在外修行! “二大爷——二大爷!”云熹微的小手在云山长面前使劲晃了晃,声音也变得大了起来。 怎么的,她脸上有花啊,看这么出神! “嗯?啊,熹儿,何事?” 云山长也觉得自己这长辈这样打量一个小辈有点失礼了,忙笑着问道。 “现在的事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我需要您的帮助。”云熹微的小脸满是凝重。 云山长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们学院的学生现在这样是被妖物所影响,而是是个道行不浅的妖,我要到牛午山看看情况。” 云山长也不废话,他们老云家就不是磨磨蹭蹭的性子:“需要我怎么做。” “我会布置一个阵法——”云熹微让桂嬷嬷从大箱子里拿出来十二枚玉器,在这些学生待的这个屋子的四个角分别将三件玉器按嵌入地面,玉器相触时发出清越嗡鸣,竟在青砖上烙出焦黑卦象。 云熹微轻轻舒了一口气:“劳烦山——二大爷你派人守住书院四角。” 虽然没有对桂嬷嬷说什么,但眼神也看向了她,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瞬,这才咬破指尖在黄符上画出繁复血咒,叮嘱了云山长一句:“若我子时前未归,即刻焚毁符阵。” 云熹微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是在跟云山长说也是在跟桂嬷嬷说,跟云山长说是因为他是这座书院的最高领导人,跟桂嬷嬷说是因为她的她娘的奶嬷嬷,她不会让她出事。 “好!”云山长郑重地应下。 桂嬷嬷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脸上也很凝重,手都攥紧了,云熹微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真听,生怕出了什么差池。 云熹微用包袱背着能背上的玉,一骑绝尘,桂嬷嬷急得直跺脚:“蠢货,还不赶快跟上大小姐!” 云熹微的马跑得太快了,随从们吃了一嘴灰。 云山长自然也不是那种任由小辈去冒险的性子,当即就让人去钦天监找人去了,有云山长出面,钦天监排出去五个道人。 —— 牛午山,是一座像牛头的山峰,正值春日,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空气清新脱俗,可在云熹微的眼里这牛午山密林间蒸腾起灰紫色瘴气,刚来到山脚只觉阴风骤起,那阴煞之气打着旋儿扑向云熹微,腕间缠着的红线突然绷直,铜铃在死寂中炸响,腕间的玉牌将扑来的煞气挡了回去。 云熹微心下皱眉,一边回想着云庭的描述,一边掐算,在脑海里描绘出了一条线路。 陆子砚、春娘还有吊死鬼被放了出来,必要的可以充当打手,他们围在云熹微的前后,被鬼保护着,云熹微安全感满满。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断崖处,云熹微四处看了看,最后在距离崖边两米的位置狠狠往下一跳—— “大小姐!!!”随从们刚追上来便看到这样一幕,魂都要吓散了! 他们家大小姐跳崖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才如何跟老国公和国公爷交代啊! 想也不想,拼命往前冲,然后有一个算一个“咚咚咚——”地掉进了山洞里。 在掉下山洞着地甚至是被后掉下来的人踹在脸上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生气,甚至有种庆幸感——诶嘿,没事,还活着,他们大小姐也指定没事! 罗汉山挣扎着爬起来,走出十好几米远的云熹微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人吓人,吓死人,比鬼吓人让人害怕多了。 “你们怎么来了?”云熹微认出他们穿的是云家的衣服:“不是说不让你们来吗?” 肉体凡胎,来了有什么用,送菜吗? “属下是来保护大小姐的!” 领队云二挣扎着起来回话。 哪有让主子自己涉险的道理! 云熹微叹了一口气,摸出来先前画符的时候顺手画的几张符:“既然来了,这符带身上,首先跟你们说好了,有妖怪!妖怪知道不?青面獠牙,吃小孩不眨眼!害不害怕?害怕就回去!” 众随从:“……” 大小姐好像把他们当傻子哄。 “行。”云熹微看样子就知道他们不会回去,又说道:“遇到事情不要一惊一乍,看到什么惊悚的东西可把嘴巴给我闭紧了,别跟娘儿们似的东嗷一声,西喊一嗓子,等下吓到我!” 众随从:“……” 他们是不是被羞辱了? 有点憋屈,正要说话,却被云二眼神硬控,一个个只好把脑袋低了下去。 云二把云熹微给的符贴身放着,其他人也跟着照做,他这才拱手说道:“大小姐请放心,属下是来帮忙的,绝不添乱,有事大小姐请吩咐。” 令行禁止。 云熹微看得出来他们身上有罡煞之气,是沾过人命的。 不出意外,这些所谓的随从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春娘和吊死鬼都不太敢往他们这边凑。 “跟紧我。” 云熹微将玉簪往空中一抛,嘴里念念有词,簪头金丝忽地燃起青焰。 云二眼睛陡然瞪大,这…… 云熹微故意的,装逼嘛,她会一点。 能震慑一下他们也是好的,可以避免一些麻烦,也懒得费口舌。 果不其然,好些随从的脸色都变得冰冷起来,不似先前那么不耐了。 火光照亮了前方藤蔓缠绕的洞口,洞口的正中有一个可供人钻进去的一人宽的洞,显然是那帮孩子们的杰作。 云熹微不禁感叹,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人家的洞口缠得这么死,这些好奇心爆棚的青春期少年愣是扒开了,偷人家家啊,谁不生气! ——但生气,不是要人命的理由! 云熹微丈量了一下那个洞口就要往里钻,被云二喊住:“大小姐!危险!不可!让属下来!” 说着将长剑格挡在胸前,往里插了几下,见无动静,便慢慢地往里爬,云二身形高大,将那小洞口的干枯藤蔓挤得噼啪作响。 云熹微挺感动的,她回去就让她娘给云二加工资,这样忠心的属下可不多了! ——然而没想到,下一个同样忠心的,她很快就看到了。 她被护在中间,云二确保山洞里没有危险才让她进来,云熹微感动——加工资,全部加工资。 只是没有危险? 怎么可能呢?! 说时迟那时快,云二所在的地面突然裂开,要不是云二一直戒备着,早就掉进去,他一个飞身,退出好几米远,然后他就看见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数十具白骨破土而出,眼窝燃着幽绿鬼火,洞窟深处传来婴儿啼哭,断断续续,尖锐异常,直击人的耳膜,不多时,不少随从的眼神开始涣散,手搭在自己的佩剑上,仿佛要随时拔剑而出,突然间,他们胸口一烫,神志回笼,眼前哪还有什么白骨,耳边哪里有什么婴儿的啼哭声,这才惊觉自己差点着了道,居然要对大小姐动手。 “看,这就是妖怪的厉害之处,还没现身呢,就让你们自己打起来了!坚守心神,不看不听不想不惧。” 云熹微的声音冰冷,让在场的人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但“不看不听不想不惧”这八个大字就跟烙印一般刻在了云二等人的心里,让他们受益无穷。 突然,云熹微猛地旋身,玉簪划出一道金芒,将扑来的黑影重重打落在地,竟是只眼冒绿光的黄皮子,灰扑扑的爪间竟还残留着红褐色的血迹。 云熹微并指抹过簪身,又一道金芒打出,黄皮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瑟缩了起来。 就在云二走近要抓它的时候,黄皮子的嘴角咧到耳根,突然自爆成一团血雾。 云二挥袖挡脸,再睁眼时满地血珠竟凝成箭头,直指完全被藤蔓掩映的洞口,要不是有箭头指路,她都很难发现! 洞内隐约传来孩童嬉笑,混着黏腻的吮吸声。 “引君入瓮?有意思啊!”云熹微勾起嘴角,好似很有兴趣一般,抬腿便往那边走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 云二尔康手:“大小姐——” “大小姐亲自上!你们跟在身后,别碍事。”云熹微出声打断了云二的话。 云二:“……” 她是大小姐,她说说了算就说了算。 第74章 云熹微也不废话,踏过满地的血迹,直接一把火把洞口的藤曼烧掉了。 熊熊的烈火燃烧着,云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大小姐!”一随从没忍住:“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这种密闭的山洞使用火折子和火把都要慎重!您怎么还放火呢?” 放火?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有可能这把火一放,人连走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火看着大,但是一点烟都没有冒啊! “没道理啊!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生的植物,烧起来嘎嘎冒烟!可烧了有一会儿了,我好像也没有出现胸闷气短的症状啊!你们有吗?” “没有!”云二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但那二傻子仿佛看不懂一样,又开始有经验了:“大小姐,有经验的都知道唔?” “大小姐,云裟年纪小,还没定性,话太多了,属下回去定狠狠处罚,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云二抿紧嘴,一边跟云熹微道歉一边忍无可忍地把云裟的嘴捂上了——闭嘴你!就你有经验是不是?!主子还需要你传授经验?! 云熹微看着云裟那稚嫩的脸,这孩子,搞不好比她现在的肉身还年纪小呢! 只是人如其名,是有点傻傻的。 云熹微怎么可能不知道按常理来说是不能在密闭或半密闭的空间点火,因为燃烧需要氧气,氧气不足,会造成窒息! 都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谁还没学过物理啊! 可他们修行界的事情,怎么能用常理去解释呢? 不存在,统统不存在。 云二嘴里说着会狠狠处罚,但谁不看不出他实在求情呢? 年纪小,没定性,嘴还碎,都能被派来保护她这个刚被认回来,全家人当眼珠子爱着的大小姐,说明他绝对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云熹微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要不然还不得气成蛤蟆? 但为了让自家耳根子清静一点,不想再学习他所谓的经验,云熹微还是“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洞口的藤曼燃烧殆尽,露出幽深的洞口,云裟缩着脖子跟在云二的身后,不敢再说话——怕挨揍! 洞穴深处豁然开朗,明明是处于地下的山洞,却明亮异常,原来墙壁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夜明珠——但云熹微知道,墙上的这些的夜明珠都不是云庭口中所说的夜明珠。 云熹微抬腿走进去,云二紧跟其后,蓦地,他瞳孔一缩,大步一跨,挡在云熹微的面前:“大小姐,前面有多具尸首!” 云熹微刚想说没有感觉到死气,有经验的云裟又开始说话了:“不是尸首,是衣裳,准确来说是外衣,都是鹤鸣书院的学子外衣,一共十一件。” 云二握紧剑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但还是与云熹微说了一下:“云裟眼力特别好,能看到很远很小的东西。” 云熹微了然点头,果然是属于能人异士一挂的! 云裟听到提到自家,小胸膛悄悄挺直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威武雄壮一点。 “云二,退下。” 云熹微突然出声,云二应了一声“是”之后立马退于身后,就连想要冒头的云裟也被摁了回去。 云熹微转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轻笑了一声:“费劲巴拉把我引进来,自己却躲着不出来,有意思吗?” “小道长,好胆识。”一道苍老的声音再洞中响起:“在老夫的地盘你还如此镇定。” 云二下意识又想上前一步走,但云熹微没有发话,他只好死死忍住了。 “黄大仙而已,又不是没有见过,难不成你修多了一个脑袋出来,怕我看了害怕不忍心出来?”云熹微促狭地说道。 “老祖!我去撕了她,这些该死的人类,我要全部杀掉!” 一道稍稍年轻的声音终究是沉不住气,云熹微都还没有发力,就被激得现了身,俨然是将云熹微引入山洞的那只小黄鼠狼,正张牙舞爪得冲着云熹微咬过来,道行不够,连形都没有化。 “大黄——回来!咳咳咳咳——” 一声“大黄”,差点让云熹微笑了,好家伙,谁家好黄鼠狼叫大黄啊! 她侧身一闪,大黄就扑了一个空,但很快又开始龇牙咧嘴地卷土重来。 云熹微倒也没把大黄怎么样,逗它玩了一会儿,就把大黄的嘴巴和四只爪子擒住了,看向虚空:“老黄,你再不把你家大黄接回去,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唉——咳咳咳——” 老黄鼠狼叹了一口气,就剧烈地咳了起来,但还是现了身。 “嗬——”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老黄倒是人身,只是是兽首人身,人的身子,顶着黄鼠狼的脑袋,哪个正常人看了不害怕啊? 反正云家不少随从都惊着了,他们听到小黄鼠狼说话已经够震惊了,现在看到了兽首人身的黄鼠狼! 老人家们果然说的没错,黄大仙,就是邪性哈! ——就是不太健康的样子,给岭南人,岭南人都不吃那种! “老黄,受伤了就去找兽y——”云熹微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医”字咽了回去,改口道:“你受如此重的伤,就该去找你们妖族的医者治疗,到人界夺人精元续命算什么好妖?” 云熹微一直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她不是什么鬼都杀,也不是什么妖都抓的,但一点,你害人,那就不行,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就是不行。 “唔唔唔——”大黄挣扎着:“方铠窝!” 云熹微放开她捏住大黄嘴巴的手,对老黄说道:“趁现在还没有闹出人命,你自己中断咒术,我还可以留大黄一命。” 意思是,老黄是要付出代价的,再说了,他这身子骨,也活不了几天了——连夺精元都不能缓解它的伤势,说明是真的没救了。 “啧!”想到这里,云熹微实在是没有忍住:“明知道自己要死了,你吸取再多的精元就活不了,但就是不死心,就是要尝试!你们当人命是什么,是你们的试错成本吗?妖界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坏妖才会风气败坏的!” “不许你这样说我老祖!” 嘴巴自由的大黄大声冲着云熹微喊,但很快又转头看向老黄,嚣张的眼神瞬间变得委屈巴巴。 “老祖,你听到这人类是怎么说你的了!你还护着那些人的精元做什么!那人说了,只要吸收了这些人类的精元,你就能痊愈一半,你才有机会完全好起来啊!我不想你死,老祖,我真的不想你死!爷爷奶奶爹爹娘亲伯伯叔叔姑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被人类杀死了,我就只有你了!你不能死啊!” 云熹微:“???” 信息量之大,云熹微脸上那没来得及完全收起来的冷笑都僵在了脸上。 怎么个意思? 老黄没有吸收那些学子的精元? 还护着? 大黄的爷奶爹娘叔伯姑哥姐弟妹都被人类一锅端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大黄,这小黄鼠狼虽然还没有化形,但能口吐人言,是肯定有道行的,那说明他家肯定是有妖族血统的,这得多庞大的一家子啊! ——不要怀疑黄鼠狼的繁殖能力,这一大家子绝对比你想的那一大家子人多! 可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如此赶尽杀绝? 要是这老黄真的宁愿不治伤,也不愿伤害那些学子,那说明它是只好妖啊! 云熹微想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她估计今晚躺下床了,都得爬起来给自己两个耳光子! 她把大黄放了,轻咳了两声:“说说,是怎么回事?” 大黄一溜烟跑回到老黄的身后,它刚刚被捏得丝毫挣脱不得,让它明白自己绝对不是眼前这娘儿们的对手。 它们家就剩它一只独苗苗了,它可不能有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都是你们人类做的好事!”大黄小声嘟囔着:“咱们一家在这牛午山修炼得好好的,从来不伤天害理,遇到迷路的人还会好心想办法给他们指路,你们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扒我们的皮子,取我们的内丹!你们人类,恶心极了!三界有你们这些坏人风气才被败坏的!” 云熹微:“” 好一个大黄,她说他们坏妖败坏了妖界的风气,它反嘴就说他们这些坏人败坏了三界的风气。 她强行镇定:“既然坏人将你们一家都赶尽杀绝,为什么要留你们祖孙的性命?” 有这种抄家灭族,断子绝孙的能力,再多杀两个有何妨? “你们人类最多花花肠子了,谁知道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大黄气愤不已:“将我老祖打得重伤,又留下如此伤天害理的术法!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你是说,这等夺取精元的咒术,是杀你们的人给你们留下的?”云熹微眼睛微微眯起。 “不是他,还能是谁!”大黄哼哼,脑袋昂得高高的:“咱们黄大仙一族可都是好妖,传承里可没有这等阴毒的法子!” “说得如此高尚。”云裟不满:“可这阴毒的法子你们还不是用了!” 第75章 呀,我跟你拼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大黄嘶吼出声:“不用,眼睁睁看着我老祖身陨吗?!” 说着说着,大黄的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可老祖不愿,这法子用了也没用!” 它眼神凶狠:“都怪你们!” “来来来——” 山洞很大,里面的生活物品也齐全,大黄倒是没有说谎,这里一看就知道有人在里面生活了很多年,云熹微找了一张石凳坐下,敲了敲石桌:“你俩过来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常叙事,懂什么意思吗?不要给我带上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语气。”影响她的判断。 “凭什么!” 大黄是一百个不愿意,老黄弯着身子肺都要咳出来了,一时也顾不上回答云熹微。 真是好一对老弱病残,看着倒像是云熹微持强凌弱了。 云熹微“啧——”了一声,伸手虚空一抓,躲得严严实实的大黄就被云熹微掐在了手上,大黄一下子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死嘴,就是话多!明知道自己打不过! 完了完了,她该不会也要扒它的皮,取它的妖丹! 不要啊! 你不要过来啊! 大黄吓得整只狼都在乱颤,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老黄也是急得不行,颤颤地要上来,但一张嘴就是剧烈的咳嗽声:“道长——咳咳咳——咳!yue——” 它将仅存在妖力凝于掌间,想要将唯一的孙辈救回来! 云熹微翻了个白眼:“干什么干什么!就你们这样的,我要是想杀你们,你们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老黄活了这么多年了,这点看人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眼前的人类小娘子身上的气息干净,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但心口的那口气还没有松下去呢,就看到云熹微给了大黄一刀。 大黄昂着脑袋“嗷——”了一嗓子。 老黄:“” 它老了,眼力不行了,它老黄家的大黄啊! 老黄老泪纵横,呀,我跟你拼了! 它眼神决绝,拼着一份残躯想要跟云熹微同归于尽! 但云熹微丝毫不惧怕,她捣鼓着大黄的血,好像画了张什么符,然后“咻——”的一下打入了老黄的体内,老黄只觉得体内一烫,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感席卷了全身,让他不禁嘶吼出声,痛苦的声音在整个山洞里回荡。 大黄的心脏就紧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老黄瞪着双眼不甘地躺下,倒下之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它们子孙俩是真的栽了。 他突然怀疑自己一心向善的意义,它一心向善,妄图得道成仙,可结果呢,整个家族覆灭了。 这一刻,它看向被自己拼尽全力护着的那十一个人类的精元,第一次有一种想要吞噬的念头——它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但人类就是要赶尽杀绝,那就一起毁灭! “欸欸欸?”云熹微收回手:“我好心救你,你要黑化啊?” “你对我老祖做了什么?” 大黄也顾不上自己吨吨流血的爪子,赶紧朝老黄扑过去,见老祖死死盯着藏匿人类精元的地方,心中一喜,知道老祖这是改变主意了。 哼,人类你等着,等它老祖恢复了伤势,定将人错骨扬灰。 在大黄的心里,它老祖是顶顶厉害的,现在打不过影云熹微这个丫头片子,无非是因为老祖受伤了而已! 它立刻就要扑过去把精元叼给老祖,云熹微倒也是没有阻止,想看看它到底想要干什么,谁知道它在一破草堆里巴拉巴拉,叼出来一个看着像是麻布材质的大荷包! 大黄心中一喜,还没来记得及跑到老黄的身边就被云熹微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他急得一下子就将荷包甩了出去,但结果荷包还是到了云熹微的手里,它气得掉头就要咬她——它一向自视甚高,从来不会做“狗”一样的行径,今天实在是气得没有了理智! 这人类,怎么就这么讨厌! 咬死她! “精元?”云熹微一边将大黄提溜远一点,一边将灵力探进去荷包里,感觉到里面蓬勃的生机,她眼眸微抬,这老黄,还真是只好妖啊! 这荷包也不是一般的荷包,里面的精元是一点都没有流失。 “把乾坤袋还给我老祖!”大黄那叫一个气啊,身体受限,想咬人都咬不到! “年轻人,就是浮躁。”云熹微拍了它的狗头——阿不,是黄鼠狼头一下:“你觉得我做了什么,我在救你老祖呀!啧啧,你们真的是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啊!要你们两条狗命,我需要大费周章?” 大黄和老黄:太侮辱黄鼠狼了! 云二和云裟这些一直在当背景板的随从们,也没想到自家大小姐是这样的大小姐! 但转念一想,不愧是他们云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跟京城那些扭扭捏捏的高门闺女不一样,虽说是感觉有点嚣张了,但——霸气呀! 云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要霸气! 霸气的云大小姐可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说有什么问题,装备在手,天下我有,再说了,这个世界,除了天命之子,她绝对是第二命硬的,没在怕,好! 她又翻了个白眼,跟老黄说道:“你感觉一下,你的伤势是不是好转了一些。” 老黄一愣,这是最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它内探静脉,诶嘿,伤……伤是好了点哈! “你——”大黄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被它抓住了,脑瓜子一下子就灵光了起来:“血!我的血能救我老祖是不是!” “哇,你好聪明啊!”云熹微把它丢地上,鼓起掌来:“还不赶紧把你家老祖扶起来!地上多凉啊,他这身子骨虽然好了一丢丢,但够呛。” 云熹微可没有本事将元气大伤的老黄一下子就治好,只是让它看着不会随时断气罢了。 “好!”大黄刚要过去,突然调转了方向:“你再嘎我一刀,给我老祖多用点血。” “不——不要!”老黄挣扎着伸着手,要是伤害大黄来换它活命,它宁可不要! “没事,大黄死不了!”云熹微无语,又对大黄说道:“你的血要是这么有用,那你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了!指不定多少人和妖要抓你入药呢!我用你的血画了一张血契符,利用血脉之力对你家老祖稍稍治疗一下,治标不治本,而且这血契符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你就算放个十桶八桶血都没有用!” 大黄失望地“哦——”了一声。 老黄则是担忧地问道:“我家大黄会不会有事?” 血契符啊,听着就不像是正道会用的东西。 “放心,修养一两个月,又能活蹦乱跳了!”云熹微摆摆手:“现在可以跟我说一说是怎么回事了吗?” 云熹微拍了拍石桌,示意老黄坐下。 老黄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一刻,沉疴的身体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它佝偻的背挺直了一些,走到云熹微的面前郑重道谢:“多谢道长!” “想要谢我,那就说得仔细一点,不要漏过任何细节。”云熹微翘着二郎腿:“是谁打伤你和你全家的,这阵法和咒术是怎么回事?” 老黄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沉痛起来——要问,为什么会在一只黄鼠狼的脸上看到沉痛的表情,可能是因为抄家灭族的痛苦太撕心裂肺了! 云二是云裟等人除了在四周戒备的,其余人全部站在云熹微的身后和两侧,看着对面端坐的两只黄鼠狼,心境早已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大小姐真厉害”。 “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天说起。” 老黄苍老的声音的全是悲伤,仿佛已经长好的伤疤被活生生撕开了:“我们这一支的黄鼠狼祖上曾是大妖,我们出生便身负妖族血脉,一直生活在牛午山——这里一开始还不叫牛午山,只是一处不知名的野山坡,人烟罕至,我们世代在这里修行,等道行有成就出去向人讨封,讨封成功就会帮那人完成心愿,要是讨封不成功,那就回山里重新修炼。” 黄鼠狼讨封,云裟可听过太多的版本了,此刻的他的碎嘴子是忍都忍不住,但被云二的杀了回去,最后,他大喊一声:“报告!” 云二:“”拳头都硬了。 也在思考黄鼠狼讨封的云熹微被吓得一激灵,二郎腿都吓掉了,她换右腿搭在左腿上,揉了揉眉心:“说。” 这倒霉孩子! 她就说人比鬼可怕啊,人吓人真的能吓死人的! 云裟出列,声音洪亮:“我奶说,黄鼠狼讨封不成功,是会坏道行的,他们心存怨念就一定会打击报复,怎么可能乖乖地回山里修炼呢!” “你奶错了。”老黄说道。 “讨封是上天给我们黄鼠狼一族的考验,成与不成皆是天意,要是不成,只能说是时候未到,我们继续修炼就是了,虽然是有其他支的自认会恼怒,但我们这一支绝对不可能报复!” 大黄说的义正言辞! 第76章 “对!”老黄在一旁也应和得斩钉截铁。 作为与仙缘最近的一支黄鼠狼族群,怎么可能干那么没品的事情。 云裟虽然没有说话,但看他那表情,显然就是不信。 大黄那叫一个气啊! 但云熹微是相信大黄和老黄的,这俩黄鼠狼,身上的妖力很纯粹,是一点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继续,不要管他。”云熹微轻叩桌子。 “那是一个圆月,我的一个孙儿在牛午山上拜月,想要感悟机缘,谁知,遇到了一个道士——” “我五祖叔哪里是遇到了道士,那分明就是个人皮子!从古至今,只有我们黄大仙向人请封的,那里有人皮子向黄大仙请封的,我听得真真的,他问我五族叔——黄皮子,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啊?” 大黄愤愤不已:“我五祖叔当时就愣住了,紧接着,它的一身道行,飞速散了一半!要不是我老祖来得及时,我五祖叔可能当时就变成了一只普通的黄鼠狼了——可是他还是死了。” 大黄的声音低了下去。 墙壁上的一颗夜明珠突然炸开了,老黄布满皱纹的脸在光影中愈发苍老,它颤抖着手,浑浊的泪水砸向石桌,溅起了微弱的水花。 “那一夜” 老黄喉头滚动,指甲深深抠进石桌缝隙,“来人是个道行很高的道士不到三天,我们皇家整整七十三口,就剩下我和大黄了,那人带走了我子孙的皮子和内丹,又将我重伤,却留下了一个可以取人精元的阵法,说可以助我疗伤,甚至还教大黄怎么使用。” “大黄这孩子,不知道人心险恶,他屠我一族,又如此反常行事,必有妖!我一直阻止他,但见我日渐衰弱,它还是动了心思,在几天前,有不少学子来此踏青。他便将人引了过来,祭出了自己的内丹,一方面是迷惑那些书生,一边是这个阵法就是要我们一族的内丹才能激活。”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些书生已经在阵中被打上了索取精元的咒印。” “因为我的阻止,大黄的内丹被一个夫子打扮的人收了起来,我只好用移花接木将一个夜明珠替换了过去。” 云熹微沉吟了一下:“他们这些人回去就生病了,是你们下的手?” “不是。”老黄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个阵法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停止,我只能尽力让阵法吸取精元的速度变得最慢,好等到有人来此处调查。” 它们黄鼠狼肯配合调查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去自投罗网说自己害了人? 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么多天了,一个人都没有,还不容易来了人,还是个小丫头! “这个阵法也是要通过媒介才能隔空汲取精元的,那些书生,留下了他们的外袍,我想过要将这些袍子取出阵法之外,可我根本进不去。” 云熹微看向那十来件学院外袍,没有动作,而是问道:“那今日是怎么回事?你们做了什么,才会让阵法猛地抽取他们的精元。” 第77章 “我也不清楚。”老黄摇摇头:“我也是在阵法银光大盛的时候,才发现阵法居然自己启动了,那些精元在每一件外袍的上方凝结成了一颗珠子——” “是我老祖用自己的内丹才让阵法停了下来,现在连人身都维持不了,你们人类来到这里就开始喊打喊杀!”大黄为老黄发声。 云熹微:“???” 谁喊打喊杀了? 最先扑上来动手的不是你吗? 好一个恶狼先告状! “今天的阵法变化和你有关系吗?”云熹微问大黄,谁知道大黄一副被侮辱了的神情“呸——”了一声。 云熹微:“” 嗨呀,我的暴脾气! 老黄赶紧道歉,一连保证绝对不是大黄干的,它一直盯着他呢! “可能是那道士留的后手。” 老黄觉得这种猜测非常有可能,毕竟他如何能保证得了,它们一定会如他所愿,真的启动阵法呢?他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将宝押在别人的身上。 云熹微深以为然。 她这才起身往那阵法走去,说实话,阵法,对于她精通的类目来说,是薄弱项。 但她在乱葬岗见过同行布置过阵法,那叫一个糙啊! 就连夺取气运之子气运的阵法都很一般,要不然,她也不能靠着一只破手镯就能将气运之子完完全全救出来,啊,对,人家也是自救了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但今日既然来都来了,她得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的阵法—— 嗯? 嗯嗯? 嗯嗯嗯? 糙!太糙了! 糙到一眼就能看到阵眼在哪里! 她一脚就将阵石踹掉了,同时将装着精元的乾坤袋往上空一抛。 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精元像珠子一样悬在半空,地上的十一件外袍分别化为一道白光融入了上放的是一颗珠子,云熹微这才重新将十一颗精元重新收入了乾坤袋,又将乾坤袋顺手揣进了怀里。 大黄:“” 好一个顺手牵羊! 它们还在呢! 老黄把大黄摁住,随她随她,毕竟打不过! 不过就是一个乾坤袋而已,不过就是能装一间屋子的乾坤袋而已!不过就是它们老黄家仅有一个的乾坤袋而已! 给她!!! “这个阵法,是能吸取人类的精元没错,但说能救你,那可就不一定了。”云熹微拿了人家的东西,也有了耐心给人家解惑:“那道士只是利用你来炼化这些精元而已,等你炼化成功了,就是他来取你内丹的时候了,到时候,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道士,到底想干什么?”老黄咧了咧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缘何要对我全族赶尽杀绝?”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没有啊!”云熹微没有什么好感慨的,人性的恶,她早已见识过了百千种:“至于他想干什么” 云熹微笑了笑,无非就是贪心嘛,不满足老天给的,要自己挣,与天争命,逆天而行。 二十多天前,这个很微妙,那时候她刚破了想要夺取气运之子紫气的邪阵,幕后之人必定遭受反噬,要是命好,修养个十年八载的就能痊愈,要是命不好,苟延残喘是最好的结局。 如若是后者 第78章 如果是后者,那ta急需天材地宝续命,而且还不一定能续得上。 云裟突然说道:“我倒是听我奶奶说过,有的邪修最爱用人的精元来续命了!那道士莫不是受了什么重伤,治不好,才来作孽的?” 云二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盖了他的头,嘴巴紧闭,声音却从喉咙里溢出:“你奶奶,懂得还挺多啊!” 云裟被扇得龇牙咧嘴,捂着脑袋有不敢生气,只讪讪地应了一句:“略懂略懂——嘿嘿——” 云山狠狠闭了闭眼睛,这大傻子! “你奶奶倒是说得没错,吸人精元的,都不是好东西!”云熹微说道。 大黄暗暗地撇嘴,点谁呢? “所以啊,以后遇到突然凑上来跟你谈情说爱的漂亮小娘子你可要警惕了,说不定是妖精变的,来取你精元来了!” “有道理!”云裟深以为然。 云二:“” 教点好的大小姐! “诶!不对啊!”大黄突然反应过来:“要人的精元,和我们老黄家有什么关系!咱们是妖啊!” “你们这样身负大妖血脉的妖族可不是一般的妖。” 云熹微上下打量着大黄,直接把大黄看毛了,才移开视线,看向已经不再半死不活的老黄:“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内丹和精血都是极其珍贵的,不管是对人族修士还是对其他妖族来说。” 老黄点点头:“就是怕招来杀身之祸,我们一族才低调至此,只是没想到,我们都隐世这么多年了,还是招来了觊觎。” 云熹微可不这样认为:“你们自认为是隐世,说不定人家早就盯上你们了,把你们当储备粮养着呢,一出事就找来了。” 老黄浑浊的眼睛陡然瞪大,一直以来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陡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第一次,老黄有了强烈的报复情绪,他看着云熹微,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一族的内丹和精血,要是使用得当,完全可以增进修为,延年益寿,您要是愿意助我报灭族之仇,我愿意将内丹献祭给您,我的内丹,是我族最强盛的内丹!” “我要你内丹干什么?”云熹微轻笑了一声:“我可是好人呢!” 在场的人和妖,都沉默了。 哪有自己夸自己是好人的?还夸得这么理直气壮! “您想要什么?” 老黄低下头。 云熹微没有拒绝,那说明,还有机会,只有他能给出她想要的筹码! 云熹微其实一开始并没什么想要的,她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份功德罢了。 上天确实是有好生之德,救云庭有功德,救那些学子有功德,救大黄和老黄一样有功德的。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功德,虽然这个月的功德已经攒够了,但谁会嫌功德多呢! 只是来到这里,她突然醒悟了一些事情,她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可能和狗皇帝和钦天监有关系,他们一派想要逆天改命,那就说明他们是和天命之子站在对立面的,也是跟云熹微站在对立面的。 第79章 以她现在攒功德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攒够契合灵魂和肉身的功德? 她震惊地发现——天道也许大概并不准备让她以这种行事来攒够功德契合肉身,她做再多好事,救再多人都攒不够,因为天道的最终目的是让她辅助气运之子救世! 救世的功德是无法估量的—— 但救世的艰难并不是以她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是需要帮手的,云熹微此时此刻也看上了老黄体内的大妖血脉。 “结契你可答应?”云熹微一脸认真地说道:“结了契,我就助你报仇,但事先声明,并不是现在,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但一定会实现,结契的时候可以把这一条写进契印里。” “我愿意!”老黄犹豫了一下就点了头,大黄惊呼:“老祖!” 它们高贵的妖族怎么可以和人类结契呢! 这些该死的人类和妖族结契签的都是主仆契约,人类为主,妖类为仆,妖类要无条件听从人类的命令,哪怕是让它们去送死!哪怕是让它们自爆内丹! 如此憋屈,老祖为什么要答应! 老黄并没有跟大黄解释太多,时也命也,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他还有什么筹码呢? 别说其他,只说自己这破身子,要是没有云熹微的援手,它还能活多久呢? 别人还有烂命一条,他是烂命都没有。 要是能报仇,这条该死的烂命就给了云熹微! “只是大黄——它是我们这一支最后的苗苗了。”老黄曲下双膝在云熹微面前跪地。 “放心,我不要它。” “谢主子。”老黄以头碰地。 大黄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不要它是什么意思? 它怎么了? 它很差吗?! 给人类当奴才的资格都没有吗? 但看到老祖这样卑微的模样,它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坏了老祖的事情。 云熹微“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它喊的那一声“主子”。 云熹微自从被黄道长灌输了一肚子“钦天监里都不是好人哪!”的思想之后,老黄说的道长她第一时间觉得是钦天监的人。 这种官方组织带头做坏事,说明这个皇朝已经腐朽了,亦或者说这个皇朝的当政者已经腐朽了。 老黄一族被盯上很简单。 如果幕后之人就是狗皇帝和钦天监监正,他们受伤了哪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只是这伤,有点难治,老皇帝还能因为血缘的关系让气运之子救他一救,可钦天监监正哪有这样的好命? 而且他还是施术人,受到的反噬可比老皇帝这个受益人更加严重,一般的天才地宝可不管用,可天才地宝是那么好找的吗? 天才地宝不好找,续命的命是现成的呀! 可天材地宝哪有“命”来得直接? 直接以命补命,是最快的方式。 只是这种方式为天道不容,那人不敢这么直接,那就需要一个媒介。 这就有了老黄全族被灭的惨案。 妖族的内丹和精血,对修士来说这也算是以命补命的一种方式,只是人族用妖族的内丹和精血,效果太过霸道,苟延残喘之人,要是直接使用,那可说不好是救命的良药还是要命的毒药了。 第80章 刚好,人类的精元是最好的缓冲剂。 逼入绝境,再留下生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会破釜沉舟,只是他没有想到,老黄会是那万分之一,居然能忍住这种诱惑。 但别的妖或者是别的东西,可就没有老黄这样的毅力了,云熹微也相信且坚信,那道人这样的办法绝对不是只用在了老黄它们这一妖族身上,他肯定是广撒网多捞鱼的,而且一定成功了! 要不然,二十多天到现在,他不可能还活着,老黄也不可能还活着。 要是老黄是唯一的选择,他不可能会让他活到现在,他早就逼着大黄去强行掳人来取精元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幕后之人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又绝对不可能已经痊愈,毕竟取精元一事还在持续进行中。 这些鼠辈做阴德事就是喜欢遮遮掩掩,毕竟天道在天上看着,他们要是敢亲自动手,报应就会在他们身上,但要是创造条件让别人动手,例如老黄和大黄,那就是这群黄鼠狼造的孽了。 他出手收拾黄鼠狼,不过是替天行道,天道说不定最后还要算一份功德给他,这人类的精元——他要是有良心,分一丝回去给本体,让本体能多活几年,又怎么不算功德一件呢? 要是心狠,不归还,人死了,报应也是黄鼠狼的,那精元就当是他为民除害的报酬了! 要是搁以前,云熹微就算面上不显,心里肯定要乐疯了——这草菅妖命、草菅人命的事要是解决了,功德还不得滚滚来! 但想到这功德不过就是天道狗奴役她的工具,她还怎么高兴得起来? 但她又不得不妥协,不得不接受,毕竟,她的身体是真的需要功德! 啊啊啊啊啊—— 云熹微心里咆哮,她真的已经不能再正视这号称世间最公道的主宰了! 祂这哪是什么天道啊,分明比黄鼠狼还像狗! 但想想祂也是很惨的,明明是至高无上的,但现在,是个道士都能欺负他两下。 ——天道式微啊,明目张胆的不敢,但用上这种蒙蔽手段,天道能发现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要知道,天道都要等着云熹微和气运之子救世了,祂能自救的可能性又多大? 作用不过是聊胜于无,约束着某些人某些东西不敢太明目张胆罢了。 也不知道这幕后之人在暗处做了多少缺德事! 云熹微脑壳痛,他们做的缺德事越多,她要收拾的烂摊子就越多。 她想着等出去了,得好好调查一番才行,要是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她有多少时间给他们擦屁股? 更何况,她云熹微做事的风格从来就不是去擦屁股,而是将萌芽扼杀在摇篮! 唉,看来,对气运之子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行不通了。 事关自己,云熹微可能要改一改策略了。 “来,结契。” 云熹微为自己以后暂时不能躺平的生活难过了一下下,就振作了起来。 “是!” 老黄从地上站起,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 第81章 云熹微手一挥,它和大黄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和三只鬼魂在玉佩里面面相觑,吊死鬼的舌头差点就碰到了老黄的鞋面,吓得他立刻就收回了脚。 这三只鬼是跟在云熹微身边一起进来的,进来山洞后又不说话,只是跟在云熹微的身边,它们这种正道好妖,当然认为云熹微这样的道人是不可能养小鬼的! 就一致认为这是三只不知死活,居然敢近道士身的死鬼! 但他们当时自身都难保,自然管不了几只鬼,大黄甚至还希望这三只鬼是来害云熹微的,还想和人家联手来着,但现在 终究是老黄活得久,经验多,他试探着问:“你们也是主子的人——阿不,是主子的鬼?” “那是自然!”吊死鬼抢先说道。 主子没赶他,那他就是主子的鬼! 春娘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废话,反正要论资排辈,她是姑娘收的第二只鬼! “这里是哪里啊?”大黄进来就一脸懵,这里面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看着空间很小,可它刚刚悄咪咪地走了几步,挥了几挥手,发现着里面的空间居然是很大的。 “这里是姐姐的玉佩。”陆子砚说道。 老黄惊讶,主子既然有玉佩空间,为什么还看得上它家的乾坤袋? 可更震惊的是,它虽然看不到外面,但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此刻主子在喊一个人的名字:“云裟,清除痕迹,保留老黄它们以前的生活痕迹,但刚刚活动过的痕迹不要有,听得明白吗?” “是!”云裟下意识站直了身板。 “去。”云熹微相信云裟的眼睛,他能做好这件事。 就在云裟清理痕迹的时候,有个年纪稍大的青年耳朵动了动,看了云二一眼,然后跟云熹微说道:“大小姐,有一行人进了山洞,听脚步声大概是九人,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最多一刻钟就能到此地。” 云熹微一挑眉。 云国公府还是能人多啊! 她也是发现有人进来了,而且是有同行进来了,这才把老黄还有春娘他们收进玉佩的,还让云裟去清尾,这青年看着平平无奇,一双耳朵倒是厉害。 云二介绍道:“大小姐,这是云立,听力很好,在地面,凝神细听能听到一里外的声音。” “哇哦,厉害!”云熹微夸了一句,云立忙低头:“大小姐谬赞。” “年轻人,厉害就是厉害,这么谦虚干什么?”云熹微不赞同地说道,云立一时间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云熹微也没再纠结这事,而是看着正在忙忙碌碌的云裟:“一刻钟,够云裟完事儿了。”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云裟忙活的时候并没有人好心上去帮倒忙,除了云立在洞口凝神戒备着,包括云二在内的其他八人都守在云熹微的不远处,看他们的站位,就不想是随随便便站的。 “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好了。” 云力和云裟在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82章 云熹微当即掐了个诀,清除了一些不该有的气息和气味,这时候,山洞外传来了一道声音:“云大小姐?” 云熹微:“???” 她看向云立,是喊她? 她没听错? 云立恭敬点头——是的,喊的就是您呢! 云熹微真是纳了闷了,怎么会有同行来找她? 不是,找她干嘛呀! 一事不烦二主的行规懂不懂啊? 诶,不对,等等—— 该不是云家或者是二大爷做的好事? 怕她能力不够,给她摇的人? 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熹微看着并没有切断的法阵,她原本是要等契约了黄鼠狼之后再改一下这个法阵,将那十一个学生的精元原路返回,这样最省时省力,但这不是没来得及嘛。 小手摸上了下巴,说实话,云熹微觉得来的百分百是钦天监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云家人请来帮忙的,还是听说她带着人来了这里怕坏了他们的好事,来补救的。 但不论是哪个,云熹微都不着急,神神在在地在石桌前坐着——欸嘿,少了壶酒。 “云大小姐!!!” 随着喊声越来越近,山洞深处传来铁器碰撞的声响,九盏青灯在石壁上投下摇曳光影。 云熹微这才让云二应声:“你们是何人?” “谁人?” 为首的道人手持青铜罗盘,听到声音眼睛微微眯起。 “师兄,罗盘指针动了!”背着桃木剑的年轻道童突然低呼。 青铜盘面上,原本静止的磁针突然疯狂旋转,最终直指洞穴深处:“有妖气!”“不好!”为首的道人飞快往山洞里跑来,扬起了一地的灰尘。 云熹微将玉佩收入袖中,指尖在袖内快速勾画隔绝符咒,也不知道这些同行道行如何,但小心点总没错。 “叮铃——“ 摄魂铃的脆响穿透石壁,十步外的转角处转出九道身影。 紫袍道人手中的青铜铃铛刻满饕餮纹,铃舌竟是半截白骨。 云二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随从们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三棱刺上,云立将奔于洞口的道人们拦住。 当他的目光落在云熹微身上的时候,瞳孔微微收缩,无他,云熹微的身上的功德金光还是很惹眼的。 “无量天尊。” 为首道人稽首时,道袍下摆露出半块鎏金令牌——钦天监的二十八星宿纹在光亮中清晰可见。 云裟小声跟云熹微说道:“大小姐,来人是钦天监的道长们。” 云熹微回了一个道礼,然后很是装逼地挥挥手,云立往旁边后退了一步,让了个位置出来,意思的——你们可以进来了。 “贫道道号玄真,受云山长所托来寻云师弟,师弟看着似乎——尚可?” 为首的道士——玄真道人带着人从洞口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解释道,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熹微,打量着山洞里的一切。 只要入道修行,不管男女,皆称一声——师兄\/师弟,这个师兄师弟自然是按照道行来的,玄真道人并没有在云熹微身上感觉到灵气的波动。 第83章 但来的路上师兄已经将“云熹微”这个人的信息打探清楚了——云国公府在外修行十年的痴傻大小姐。 就冲着云国公府这个名头和传闻痴傻现在看着却不傻这两点,玄真道人都不敢小觑眼前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娇小姐,谁知道她的师门是不是给了她法宝,让她能够隐藏自己的真实修为。 “尚可。”云熹微回了一句,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是翻遍了这山洞都找不到那些学子的精元?” “什么?!”玄真道人失态地喊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云熹微眼眸微抬,玄真道人也发现自己表现地太急切了,忙说道:“没有精元,那些学子的性命该如何是好?” “是啊。”云熹微继续叹气。 和玄真道人一起来的八个道人已经在山洞翻找起来,手里都拿着自己的法宝。 山洞还是那个山洞,设施摆设也都还是那些,只是那两只黄鼠狼的气味淡了些,就好像已经好些天没有回到这山洞里了。 只是,怎么可能呢? 玄真道人百思不得其解,他设了阵法,那两只黄鼠狼一辈子都不可能出这个山洞! “这个山洞我曾追踪妖物至此,不知诸位可见过黄皮子精?”玄真道人一无所获,只好来问云熹微。 “不曾。”云熹微摇摇头,“我也是察觉到有妖气才进来的,可进来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模样。” 玄真道人盯着云熹微,仿佛在猜测她是不是在说谎,毕竟,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这山洞里有十一件鹤鸣书院的学子外袍! 如今却不翼而飞了! 是那两只黄鼠狼搞的鬼,还是眼前的云大小姐,他不得而知。 玄真身后的胖道士突然举起罗盘:“师兄!这里有毛!” 云熹微抬眼看起,石缝间,有未清理干净的一撮黄毛,那胖道士正蹲在那仔细瞧呢,但她丝毫不慌,黄鼠狼洞有黄鼠狼毛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让云裟去清理痕迹,又不是抹除所有痕迹,要是所有痕迹都被清除得干干净净,这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这不,那玄真道人就过去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又回到了云熹微的身侧:“云大小姐既是同道中人,想必是知道有些妖物最擅窃人寿元…” “知道啊,咱们不就是为了这来的吗?”云熹微故作疑惑地说道,玄真道长一噎,可不就是嘛,谁能想到这么万无一失的一个局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呢! 云熹微又道:“鹤鸣书院还躺着十几个学子等着咱们找精元回去续命呢!” 玄真道长又是一梗。 “咦?玄真道长腰间挂着的黄鼠狼尾毛?好生眼熟啊!是不是跟刚刚发现的那撮有点像?”云熹微突然轻笑。 那串作为装饰的灰白尾毛——正是黄大仙一脉特有的金环纹,玄真道人正大大咧咧地挂在腰间。 洞内空气骤然凝固。 “有只黄鼠狼为祸乡里,贫道经过顺手收了,黄鼠狼的毛都一个样,像不是很正常的吗?”玄真道人绷着的脸突然露出了个微笑。 第84章 “是很正常呢!” 云熹微背在身后的手停止了掐诀,而是猛地一握拳—— 与此同时,玄真道人拂尘上的银丝突然暴长,如同蛛网般封住整个洞穴出口。 云熹微发间的玉簪被握于她的指尖,虚空中勾出半道敕令。 “云大小姐好眼力。”玄真道人此时此刻竟一点也不伪装了,他抚摸着腰间尾毛,灰白毛发突然泛起金光,竟是与老黄同源的血脉气息,他“哼——”笑一声:“前些日子贫道是来此收了一窝黄皮子,留下了个老的和小的办事,没想到,这俩废物居然将事情办砸了!” 云熹微好似很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啊呀?它们怎么这么没用,是怎么办砸的?” 云二剑眉皱起,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阵法布置好了给它们,它们只需要引来一些人,就能立刻开始抽取精元,就这么点事儿都办不明白,要不是贫道有事被耽搁了,何至于如今才来此处?” “道长被何事耽搁了?” 玄真道人猛地看过来:“云大小姐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嘛!”云熹微不再追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我更好奇的事,我家云庭也来了这个山洞,怎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生病,而是在今天才被抽取的精元啊?” “云庭?”玄真道人还想了一下:“他啊,命好,生在云家,有祖宗庇佑,又有护身的玉佩,这才暂时没事,而且抽取精元是需要媒介的,那些沾了他们精元的衣裳就是媒介,云庭没有留下衣裳,这阵法自然伤害不到他。” “那为何?” “呵,咱们又不是只有一个阵法!” 云熹微嘴角抽了抽,云二整个人都皱起来了,倒豆子都没有你这样倒的!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更加警惕了,怀疑这玄真道人想将他们杀人灭口,这才如此无所忌惮的。 果不其然,玄真道人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衣裳,那些学子的书院外衣呢?明明在这里的,说,是不是你们动了我的法阵!” 玄真身后的胖道士突然掀开道袍,腰带上赫然挂着的黄鼠狼尾毛和玄真道长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他髻人也是整装待发的模样,云二等人亦掏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云熹微瞳孔微缩。 她,看清了两个“人“的异状:举着青灯的道童后颈有蜈蚣状的缝合线,而始终沉默的高个修士,呼吸间竟带着蛇类的嘶鸣。 官方组织的钦天监,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听说有一种邪术,将人的精元加以炼制,能做成能让人续命的‘灯油’? “桀桀桀桀——”玄真道人突然笑得奸诈,那慈眉善目的脸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他的拂尘银丝仿佛化作万千毒蛇像云熹微游来,嘴里说道:“既然姑娘知晓借命灯,不如亲自来当一盏” “叮!” 云熹微手持预展,凌空画出一符,将最先扑来的银蛇钉在半空。 第85章 云二当即出手,将一条银蛇当场砍断,他心下大惊,这拂尘是如何能化成蛇的,但他丝毫不敢大意,生怕被蛇咬一口,如此诡异的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老黄和春娘等人在玉佩里,玉佩被云熹微封住了,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着急得不行,明知道玉佩没有墙壁,还当作有墙壁一样在贴着听。 作为住惯了玉佩和玉镯这些房子的陆子砚是最淡定的,他甚至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在他心里,他姐姐,无所不能! 云熹微眼神一狠,真的很想将这些人这些东西变成灯油算了,但她刚到京城,还未站稳脚跟,还需要蛰伏一下子,于是她大喊一声:“玄真道长,醒醒!” 云熹微的声音就像是警钟一样,将玄真道长震得耳目清明,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拂尘正勒在云熹微的脖子上,她脸色涨红,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但嘴里还一直喊着:“玄真道长,醒醒啊!” 而他带来的那些人也和云熹微那边的人扭打在一起。 “玄真道友,咱们都遭了暗算了,可不能自相残杀啊!”云熹微扯着嗓子喊道。 玄真道长这才反应过来,忙收回了手里的拂尘,让其他人住手,云熹微剧烈地咳了起来,也摆摆手,让云二等人停下。 云二挺无奈的,真的。 他现在算是明白这玄真道人为何会这般不正常了,原来都是自家大小姐搞的鬼啊! 不是,您出手前能不能吱一声呢? 哪怕一个暗示也行啊! 完事了才说,要不是他们配合默契,能不被人看出来破绽? “多谢云大小姐。”玄真道人道谢,但眼神却别有深意:“既然我们都中招了,云大小姐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云熹微手捂住脖子,一脸不高兴,仿佛在说——本小姐救了你,你还这么多话! 玄真道人看了云熹微一会儿,又开始在山洞里转悠起来,想要找到蛛丝马迹,但云熹微做事,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让人抓住把柄? 他自然是一无所获的。 既然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只能打道回府了。 云熹微的目的也达到了,知道了这所谓的官方组织其实也是蛀虫,而且他们人造的惨案不止一件,那黄道长所说的话的可信度又增加了一分,但云熹微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造孽啊! 她现在已经确认了要跟这个封建王朝的顶尖尖上的人为敌了! 但就这样回去,怎么可能! 该立的人设,还是要立一下子! 云熹微看着玄真道长,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脖子,神情也变得苦恼:“那现在怎么办呢?十几条人命等着咱们救回去呢,这毕竟是本云大小姐回京后第一次出手,怎么能无功而返,无疾而终呢!” 云熹微激动得拍桌而起。 玄真道人:“???” 转折来得猝不及防,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云二却觉得在理,主子第一次出任务,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是有责任让任务圆满被完成的。 第86章 “那云大小姐待如何?” 玄真道长沉吟了一瞬,其实他也觉得这样无功而返也有损他们钦天监的威望。 “我问道长呢,道长何故问我?”云熹微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玄真道长,仿佛就是一个单纯的世家小姐。 玄真道长抿了抿嘴:“这事就交给我们钦天监来处理,云大小姐先与我等回去,云老国公和云山长还在等这你呢!” 云熹微故作苦恼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泄气地答应了下来:“好。” 在云二等人的簇拥下,云熹微从坑里爬了出来,此刻,看日头,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她眯了眯眼睛,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刚用洞里爬出来的那可疑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点都没有畏惧日光,甚至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正常人,从光线暗的地方走到光线强的地方,哪个能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那两个东西能。 回到鹤鸣书院的时候,云国公夫人正在院子里攥着手帕,焦急地踱步,云释和云澈宽慰着她:“娘,熹儿很厉害的,她不会有事的!” “再厉害,她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云国公夫人的忧虑不减反增加,时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见到被云二等人护着进来的云熹微,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熹儿——” 快步走上前来,搂住了云熹微:“你可吓死娘亲了!” 云释和云澈也很是高兴,一道迎了上去:“熹儿,你可算可回来了,娘亲担心坏了。” 云熹微被云国公夫人抱得很紧很紧,她的力度大到仿佛要将云熹微重新融入她的血肉里,让云熹微感觉到有些窒息,刚想挣脱,便觉得脖颈温温的,她一僵,是娘亲的眼泪啊 蓦地,她心一烫,伸手搂住了云国公夫人的腰身:“不哭,我好着呢!” “当着!”云国公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睛,这才打量着云熹微,见她身上除了有点土之外,并没有什么外伤,精神饱满,脸颊红润,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下次可不能这么鲁莽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做事之前,要做足准备才行,这样娘亲才会放心。” 云澈:“二哥也才放心!” 云释:“大哥也才放心??” “知道啦!”云熹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乖乖地应道,见云国公夫人还是紧紧搂住她不放,她只好安抚性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娘亲,庭儿还在等我,我得去看看庭儿。” “瞧我——”云国公夫人依依不舍地将人松开,云释将他娘的手从云熹微的手上拿来,揶揄道:“娘,咱们熹儿还有正事要做呢!” 云熹微皱了皱鼻子,瞥了云释一眼,后者冲她咧嘴一笑,那灿烂的笑容差点晃坏了云熹微的眼睛,她哪还会跟他计较? 无奈一笑,问道:“庭儿抬过来了?” “抬——送过来了。” 崔氏在云熹微回来的时候就想上前来的,但被大嫂抢先了一步,只好摁下焦急的心情。 第87章 现在听到云熹微提到她儿子,忙回道,虽然她这个“抬”字用得十分粗糙,但现下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但他现在并没有醒过来,熹儿,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崔氏很是着急,毕竟云庭已经昏迷了三个多时辰了。 “确实是出了点变故。”云熹微脸上浮现出歉意,可把崔氏吓坏了:“什么?!那可如何是好?” “婶婶别怕,这事有钦天监的玄真师兄处理此事呢!庭儿会没事的!” 云熹微宽慰道,但崔氏完全没有被安慰道,讲真,她现在只相信云熹微,并不相信什么钦天监。 被点了明的玄真道长只好上前一步走:“云二夫人放心,既然钦天监接手了这件事情,自然会给大家一个结果。” 论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结果——可没有说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的结果。 作为从小就和“字眼”打交道的崔家小姐,崔氏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刚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云熹微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微微皱眉,却见云熹微朝她眨了眨眼睛。 作为从小就开始培养心眼子,但嫁到云国公府一直没太用得上的崔家小姐,突然福至心灵,对玄真道长微微颔首:“那就有劳道长了,请救救我儿,云国公府必有重谢!” 玄真道长端着架子:“云二夫人客气,降妖除魔,本就是钦天监份内的事。” 如此义正言辞,云熹微听得都要吐了,仗着背对着他,悄咪咪翻了一个白眼,刚好被崔氏和云释看了个正着,她眼睛一僵,眼睛一转,乖巧笑了一下。 崔氏心下更加着急了,但不敢表露出来,甚至还要继续和玄真道长虚与委蛇,几句过后,玄虚道长被打法走了,崔氏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心焦:“到底怎么回事啊熹儿?这几个道士是不是” “嘘——”云熹微伸出食指再嘴唇上轻碰了一下,“我先去看看庭儿。” “好!”崔氏只好又按捺住。 云庭和他的同学们挤在一间屋子里,因为空间有限,只能塞下六张床,云小公子这个关系户,还要委屈巴巴地和他的同学挤在一张床上。 其实这十二个人因为云熹微早先画的符箓的缘故,脸色都还不错,要是玄真道人没有被打发走,进来看到这几个人的模样,那肯定要心生警惕的。 但他对于抽取精元的阵法太过自信了,这么多年,就未曾失过手,对于这类诡异的案件的处理,他们也是驾轻就熟的,一切都推到妖精的身上,而妖精——已被就地斩杀! 除了云庭之外的十一个人的气息,云熹微都有点熟悉,俨然就是她那乾坤袋里的十一颗精元,但云庭的精元并不在这里,可他的症状分明就是精元缺失的症状,她突然想到玄真道长在山洞里被她施法所惑说出来的事情,脸色微沉。 她问云释:“在去牛午山之前,庭儿去过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云释看了崔氏一眼。 第88章 “熹儿问你话,你看我干什么!” 崔氏着急地对云释说道,刚说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听到云释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他去了萧山别院” 云释说完直接躲在了云熹微的身后,崔氏暴怒:“萧山别院?!那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带庭儿去那种地方?” “就算你是我二婶,这话也不能乱说的啊!” 云释不依,可别什么帽子都往他头上戴,他都是马上就要春闱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到那种地方寻花问柳! 别说他娘亲了,就是祖母再疼他,也要把他腿打断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崔氏那叫一个气啊,对于这个大侄子,她是有点小意见的,但她从来都不会干涉,毕竟她只是二婶,教育的问题有大哥大嫂和公爹婆母,他们二房的手可不能伸太长! 所以她家那臭小子时不时跟着他大哥去胡混,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世家的孩子,哪个心里没有成算,谁会没有分寸? 她没想到,云释真没有! “萧山别院那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带他去?!” 萧山别院是全京城最心照不宣的高档狭妓之所,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二婶,真不是我带他去的,他跟我说,他是看着李夫子下学之后鬼鬼祟祟地坐着轿子上了山,他跟了一段路,发现是去萧山别院的路,他等李夫子走后,自己也雇了轿子去了那处,二婶二婶你别着急,他没有进去,他还是个孩子呢,去了人家也不会让他进去的!” 云释看着要动手去揍云庭的崔氏,忙拦着说道,但瞟向云庭的眼神还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但看着他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害死有些心疼,不禁叹了一口气,才又道—— “云庭那个没有胆子的货儿,非要往李夫子身边凑,差点被发现了,吓得到处乱窜,就差打洞遁走了,最后又觉得抓住李夫子逛高档窑子的尾巴,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第二天李夫子就要带他们去踏青了,于是还是下了山,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压衣角的玉佩不见了。” 云熹微眼眸微抬,玉佩,不见了? 一旁的崔氏嘴角微抽,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只能说云庭病得我见犹怜的模样,激起了她的慈母之心,她没动手,甚至还坐在床边抚摸了一下云庭的脸。 云庭眼睛禁闭,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那萧山别院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云熹微悄咪咪地说道,她贼笑着摸着下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他们这么大一家子兴趣爱好这么相同呢? 孙子辈就四个孩子,有三个,喜欢勾栏听曲呢! “好啊!好啊!什么时候去?” 云释连连点头,下一秒云澈的巴掌就拍到了云释的背上:“去哪!” 云释踉跄了一下,险些吐出一口血,他捂着背,看着云熹微,差点哭出声来:“熹儿,妹妹啊,你看看你看看,你回家之前,大哥过得就是这种随打随骂的日子啊!” 第89章 云熹微:“……” 好大一个戏精! 云澈:“……” 真是打轻了! 崔氏狠狠闭了闭眼睛:“还闹,庭儿黄土都要埋到脚脖子了!” “才脚脖子,拔一下就出来了!” 云释揉了揉背:“熹儿想去萧山别院,那肯定是有要事的,而且肯定是事关庭儿的事,你们这都想不明白吗!” ——脑子呢! 但他不敢说,在场的,也就一个躺着半死不活的云庭他可以打骂一下子。 “萧山别院可不像你们去的春夜楼,有遮羞布盖着,那可是最乌烟瘴气的地方。”崔氏抿了抿唇,最后一咬牙:“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 ——没办法,还是儿子要紧。 “熹儿,你可有把握保护自己?”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国公夫人突然说道。 她知道女儿自然是说了,那是肯定要去的,她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她只是担心。 “娘,我要一起去呢,你怎么就不问问熹儿有没有把握将我一起保护?”云释甩着袖子,痴缠着云国公夫人撒娇,云国公夫人没忍住笑着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机灵一点,有事护着点熹儿。” “咱们家熹儿厉害着呢,我都要仰仗她的保护呢!” “你是哥哥!” “好的母亲!” 云释当即不敢说话了,就连歪歪扭扭的身子也站直了。 “姑娘,您离开前说您要是子时未回就要咱们焚毁阵法,现在当如何?” 桂嬷嬷站在云国公夫人的身侧微弯着腰问道。 “对哦,差点忘了这事。”云熹微眨眨眼:“无碍,维持原样就行——大哥,萧山别院是什么时候营业的?宵禁后?啧啧——好有特色的时间啊,那咱们今晚就去?行!嬷嬷,这个阵法维持不变,要是我明日辰时未归,你就按照焚毁阵法。” “是!大小姐!”桂嬷嬷恭敬应下。 “至于庭儿这些同窗——”云熹微顿了顿,上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体,点了点头:“暂时无大碍,一切等我们回来了再说。” 其实云熹微此时此刻将他们的精元放回他们的体内,再好好修养几个月,身体机能至少能恢复八成,但她暂时不能这样做。 毕竟在玄真道长的心里,她是没有拿到精元的,没有精元如何能使失去精元的人好起来? 就算是有办法,也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云熹微可不能落人话柄。 而且,他们好了,云庭没好,就很让人怀疑的呀! 她等下还要去萧山别院,要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萧山别院应该有一个大型的长久的持续抽取人类精元的法阵。 毕竟这种地方,男人待多了,待久了,面青嘴唇白不是很正常的时候吗?就算死了,那也是自己没把持住,作死了的! 她不知道得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把云庭的精元要回来,要是一定要毁了阵法才能把云庭的精元带回来,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钦天监的人! 他们势必是会碰面的。 要是云庭醒了,他的同窗也醒了,到时候,玄真道长能相信两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云熹微没有拿到精元? 不用想,肯定有一大堆的麻烦事! 云熹微得想想办法将这事合理化才行,但当务之急,是去萧山别院,只是,去之前,云熹微想找一个人,一个能提高她战斗力的人。 第90章 “二哥,戚珩你帮我联系上了吗?他什么时候能出宫?” 云熹微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特别是云国公夫人和崔氏,戚珩?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戚珩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没说话,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桂嬷嬷等心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熹儿,认识九殿下?” 还没等云澈说话,云国公夫人犹疑了一下问道,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戚珩,对整个云国公府来说都不会陌生,他们在云澈作为九皇子伴读入宫的时候就已经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但她没想到,自己女儿会与九皇子扯上关系。 但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云国公夫人有点不敢猜,她怕她会猜中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娘子,和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云国公夫人发现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滚过,就感觉天都要塌了! 以云国公府的地位,嫡小姐选为皇子正妃,绰绰有余! 然,皇家媳岂是那么好当的? 要是可以,云国公夫人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搅入皇家的这潭浑水中,她只希望她的熹儿能快快乐乐的,平平安安的过她想过的生活! 不知道自家娘亲心里的弯弯绕绕竟如此之多,云熹微很是平淡地点头:“也谈不上认识,只是有几面之缘。” 几面之缘就敢“戚珩戚珩”地喊了? 云国公夫人第一次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对女儿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甚至连她什么时候结识了九皇子都不知道,但她又怕自家这时候说太多,熹儿会烦,要是激起她的逆反心里,那就更麻烦了。 云澈感觉自己母亲怪怪的,但没谈过恋爱的少年也没想到自己娘亲会想得那么深,愁得那么远,待两人不再交谈之后这才说道:“九殿下说今日出宫后会到家里来寻你。” 云熹微点头,今日能出宫就行,晚点也无所谓。 云国公夫人只觉眼前一黑,熹儿和九殿下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到家里找她的程度了? 她攥紧了帕子,强颜欢笑:“熹儿,忙了一天了,饿了?咱们回家?你祖父祖母正担心着你呢!” 不说还好,一说,云熹微才发现自己确实了饿了! 早上吃得再多,也饱不了一辈子啊! “辛苦熹儿了,二婶谢谢你!”崔氏这时也反应过来,忙道:“你先回去休息,庭儿的事情还要拜托你呢!” “都是一家人,二婶怎么的这么客气!”云释不满地说道。 二婶虽是崔氏女,规矩什么的最是重视,但在家里说话她可不是这样的! 如此客套客气,分明就是不把他们家熹儿是一家人! 但云熹微能理解,大家又不熟,可不得客套一下,她是无所谓的,但崔氏就瞪了云释一眼,被后者反瞪了回去,气得够呛。 但她要留下来照顾云庭,就不跟云熹微他们回去了,云国公夫人也留下了不少人,要看着阵法,事关女儿的安全,她丝毫不敢马虎。 第91章 回到了云国公府,云老国公和云老夫人围着云熹微好一顿嘘寒问暖,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吓得云熹微浑身不自在,只能故作又累又饿,让云释和云澈将她送回了蔷薇院。 云老夫人心疼坏了,赶紧让人把膳食送到蔷薇院去。 刚进院子,柔弱得不能自理的云熹微,就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云释和云澈:“你们身上沾了妖气。” 她的脸色严肃得吓人。 云释吓得跳开三尺,手忙脚乱拍打锦袍:“什么玩意儿?妖气?!” 云熹微看着他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本来就是装的严肃,瞬间破功了,她忍笑掐诀,一缕黑雾自云释和云澈身上飘出,在云熹微甩出去的符纸中灰飞烟灭:“很淡的妖气,有个是刚沾染上的,你们都去过什么地方?” 云释和云澈说了几个地点,除了云国公府和鹤鸣书院,就没有相同的地方了。 云熹微皱眉:“家里和书院我敢确定没有妖,但你们身上确实是有妖气。” “熹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云澈说道。 “我怀疑,云国公府被盯上了,云庭被抽了精元绝对不是意外,反而他的同窗,更像是障眼法。” 云澈一懵:“怎么说?” 云熹微摇摇头:“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 云释抓耳挠腮,怎么听着好像很复杂啊! 老天爷,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参到这些麻烦事中啊! “阿澈。” 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三人这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出个清瘦身影。 戚珩手拿纸扇,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玄色劲装衬得他眉眼冷峻,让他嘴角噙着的笑容都显得清冷了几分。 云释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小声惊呼:“九殿下何时来的?” “刚刚。”戚珩迈步进来,身侧跟着易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从正规渠道进来的。 易宿绷着脸,但整个人都麻了,真的,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他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爬墙的一天。 ——爬的还是来惯来熟的云国公府的强! “云大小姐。” 戚珩微微颔首,将纸扇打开,扇了扇风。 这还是两人身份了然后的第一次见面。 “九殿下。”礼尚往来,云熹微也喊了人家一声。 只是这称呼,云熹微心里直“啧啧——”,这哪是什么称呼啊,这分明称的是身份地位! “听说,云大小姐有事找我?”戚珩微微抬眼,在想着该如何才能不着声色地碰到对方,听一听她心里的真正想法。 然而,她两个亲哥在这里看着呢,他太刻意的话有可能会被当成登徒子! ——虽然他是皇子,可被当成登徒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念头刚起,云熹微平地一声摔,戚珩的手连脑子都没过就伸手将人抱住了,属于少女的淡淡泥土气直钻进他的鼻子 啊这—— 戚珩懵了,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云熹微也懵了,站着都能摔,那个鬼不要命了敢绊姑奶奶? 可,这屋里哪来的鬼! “熹儿!”云释和云澈赶紧把人扶起来,云释还悄悄瞪了戚珩一眼。 第92章 这九殿下怎么回事啊! 他家熹儿都要扑了,也不知道闪开! 云释拍了拍被戚珩的手碰过的衣袍,嘴里嘀嘀咕咕:“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扑了就扑了嘛,抱什么抱!我家妹妹的小腰岂是你们这些凡男能够搂的?哪怕你是九皇子也不行!” 云熹微:“????” 扑就扑了?!! 真是她的好大哥啊! 云熹微第一次发现,太过耳聪目明也不好!净听到一些她不想听的。 云澈虽然没有听到云释的碎碎念,但看云释的表情就知道他骂得很脏,忙不懂声色地掐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了。 云释心里痛得龇牙咧嘴,但面上云淡风轻。 戚珩心下有些失望,因为没有听到云熹微心里的想法,刚刚碰到她的那一刻,心声全是“诶诶诶诶诶草!” 虽然他不知道最后一个cao是什么意思,但听语气,挺脏的。 “九殿下。” 云澈终于有机会上前打招呼:“您怎么?” 戚珩微微一笑:“不想惊动太多人。” 他点到为止,才道:“这么急找我,是有何要事?” 云澈作为他的伴读这么多年来,他,甚至是云家,从来没有借用他的渠道给他传信,一次都没有,所以在皇宫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大为惊讶,看了信才知道是云熹微找他! 说到云熹微,他真的是有点挫败的,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的滋味,他是真的认认真真找了她好几天,愣是没有找到! 他突然就执拗起来了,这人,他是非要找到不可! 后来他父皇传召他入宫,他没办法这才停止了这场跟自己较劲的找寻。 “云庭被精怪夺了精元,我家小妹说想请您帮忙?” 云澈看向云熹微,见她点点头,这才上前一步对戚珩说道。 戚珩:“???” 他满头满脸都是问号。 “精怪?夺了精元?请我帮忙?” 云澈说的每一个字戚珩都有能听懂,但结合在一起,他怎么就有点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了呢? 他说的精怪是他心里想的那个精怪吗? 这精怪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够对付得了的吗? 他虽然是皇子,但他也没有自大到这大夏国所有生灵都要听他的呀! 他看向云熹微,第一次见面她就说有人夺他的运,那须弥飘渺的运。 第二次见面就说他身上的紫气有溃散的征兆,然后他就能听到她的心声。 第三次见面,说要请他帮忙对付精怪! 真是每一次都在刷新他对云熹微的认知,刷新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直接上前一步,掐住了云熹微的手腕:“这个世界真的有精怪?” 云熹微看了看握住自己手腕的修长手指,倒也没有挣开:“有的。” ——【何止是有啊,多得是呢!!今天刚刚见了两只黄皮子精!!】 戚珩手一抖,吓得差点就撒了手,谁知下一秒,便听到云熹微的声音直通他的脑子—— 【不知在萧山别院会遇到什么精!钦天监的据点之一呢,应该不可能是一般货色!】 (本章完) 第93章 钦天监?! 戚珩眼眸轻颤,在出宫之前,他碰到了钦天监的监正。 钦天监的监正已经年过六旬,但看着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但他这次回京将近一个月来他未曾见过他,父皇病重也没见他前来侍疾,直到这次出宫,见到了他,他好像,老了一些。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能让戚珩烦恼的事情并不多,但上次听到云熹微的心声之后,他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啊! 其实他心里有点清楚他的父皇,是有问题的,但,他自己不愿意相信,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好都是假的。 要是对他都是假的,那对他母妃呢? 他母妃爱父皇如命,如何能接受得了? “九殿下!”云熹微大喊一声:“你要是没有意见,那我们吃点东西就出发了!” 戚珩走神的时候,并没有听清云熹微说了什么,他也没问。 因为他又听到了云熹微对他的嫉妒,说他命好,就是把他丢尽精怪窝里,都能全身而退,要不然才不会带上他呢! 戚珩,怎么说呢,很是荣幸呢! 要不是命好,都要没有见识精怪的机会! “手,殿下,手!” 云释死死得盯着云熹微的手腕,那里,有不属于自己妹妹的东西,极其碍眼,这人要不是皇子,她就要动手了! ——云国公府爬得还是不够高啊,要不然,此时此刻,就算是太子在,他也敢揍! 戚珩一顿,施施然松开手,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变,只是把纸扇打开轻轻地摇着,感觉有点热哈! —— 暮色四合时,一辆青帷马车悄然驶出云国公府。 云熹微掀开车帘,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 萧山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恍如蛰伏的巨兽。 “这山上的别院,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云熹微问道。 “好几年了。”云释说道 “精元熔炉。”云熹微眼底泛起冷光,“以声色犬马为饵,诱人沉沦其中,欢愉时泄了阳气,沉睡时抽了精魂——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场的三个少年郎:“” 就连经常混迹春夜楼的云释都沉默了。 什么愉? 这是什么样的小女娘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家小妹! 云熹微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在路上的时候,拼命往戚珩身边凑,是蹭了不少紫气,以至于远远看到萧山别院就看出了端倪。 马车在萧山别院的大门外停下,易宿为各位主子掀开了车帘,此时的云熹微已经换上月白色长袍,戚珩的纸扇已经到了她的手里,她身量高挑,活脱脱一富家公子。 戚珩云澈云释三人完全是本色出演,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哪里需要演呢! 但这个样貌嘛,谨慎如云熹微,当然是施展了一下下华夏的换头术! 任何术法都有被识破的可能,但化妆,嘿嘿——只要不沾水! 萧山别院已亮起串串红灯笼,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散在夜风里。 “呀,四位公子好生眼生啊,第一次来?”门口迎客的半老徐娘黎娘子甩着香帕凑近。 (本章完) 第94章 “站住!” 还未等黎娘子上前,易宿就上前拦住了她:“不必招呼,我们公子想自己在别院里逛逛。” “行!随公子们喜欢!” 黎娘子倒也没有说什么为难的话:“只是,按照咱们萧山别院的规矩,想要入内,必须从身上取一样东西下来,作为入门的玩资。” 云熹微一挑眉,收门票啊? “我们要是不给,那待如何?” 云熹微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那把纸扇摇得风流倜傥,活脱脱一个纨绔的形象。 黎娘子笑容不改,只是要摇了摇头:“那按照别院的规矩,公子们是不能进去的,请各位公子见谅。” 云释刚要说话,却被云熹微拦住了,顺势就把手上的折扇递了过去:“这个,可行?” 黎娘子接过,笑道:“可以的,多谢公子!” 戚珩:“???” 那貌似好像大概也许是他的扇子? 就这么水灵灵地给出去了? 云释和云澈见状就要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云熹微眼疾手快得摁住,然后把他们腰间的荷包扯了下来,把里面的银子银票都装到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把空空如也的荷包递给了黎娘子。 真是大虫不知牛瘦,那么大一块玉佩,说给就给了?老鼻子钱了好伐?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将黎娘子都看懵了,如今的萧山别院这个规矩已经是心照不宣了,“入场券”啊这是,一般人都不会给太差的东西,有的甚至还是精心准备的。 所以,此时此刻,她捧着两个做工精细的两个荷包,一时间没有了动作,讲真,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如此小家子气,如此抠搜的行径了。 可,那荷包里装着的银票和金银叶子,看着也不像是差钱的啊! 云熹微要是知道黎娘子心里的想法:什么??? 抠搜?这荷包上的金银线,拆下去随随便便卖个两信不信?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不把豆包当干粮了! 戚珩和易宿也如法炮制,给出去两个荷包,手里拿着钱财,云熹微很是热心地上前:“放我这!” 戚珩眼睁睁看着她把钱拿走,因为荷包放不下,她把金银这些小的放荷包里,银票就放怀里揣。 戚珩抿抿嘴,其实他的怀里,也能放很多很多银票,这点小忙真的没必要让你帮 “黎娘子?收了玩资为何还不请贵客进门?”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黎娘子身子微微一抖,忙道:“是,陈掌柜的,奴家这就为公子们引路。” “不必了,我亲自招待公子们,你先下去。”陈掌柜的说着笑着上前,朝着黎娘子伸手,后者将四个荷包和一把折扇交到他的手里,忙后退着退了下去,脸色不知为何,有点发白。 “是下人们招待不周了,几位公子,里边请——今日有几位天仙姑娘初次登台,公子们去悄悄能够入眼?”陈掌柜的将东西揣进怀里,躬身对云熹微等人说道。 “天仙姑娘?”云释嗤笑一声:“倒也是大言不惭。” (本章完) 第95章 陈掌柜的脸色惶恐:“公子教训的是,想必您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的,是小的口拙,该打,但咱们别院的姑娘和别处的姑娘不一样,公子去一瞧便知。” 说着将云释等人引进了门,眼里含着笑意。 那朱红色的大门就像是妖精的血盆大口,正在等待着送上门来的猎物。 云熹微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就走了进去,云释见状也放心大胆地走,妹妹都敢进去,说明安全得很哪! 一进门,戚珩便皱起了眉,他很不喜欢这里的气息。 云释也一样,他感觉很不自在,倒是云澈和易宿,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云熹微一直凑在戚珩的身边,不停地吸纳着他逸散出来的紫气,虽然薅得很慢,但丹田总算是不再空空如也了,满满的安全感有没有! “不必招待,我们公子想自己四处逛逛。”易宿又说了一遍。 云熹微是过来找精元的,身边有萧山别院的人跟着算怎么回事,虽然他们都知道,从踏进萧山别院的那一刻开始,暗处一定会有人盯着他们。 “也是可以的。” 陈掌柜的也是很懂规矩,说了几句公子们希望玩得尽兴就老老实实退下了。 萧山别院装潢的富丽堂皇,靡靡的丝竹声萦绕在整个萧山别院,加上这里的下人很懂规矩,跟陈掌柜的说了公子们不喜被打扰,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再凑上来,要不是,云熹微接下来的一句话,他们都以为这萧山别院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危险了! “小心点,这里的管事的和大部分下人都是妖。”云熹微小声地说了一句。 妖 妖啊 云释和云澈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兴奋地到处乱看,一个是忧心忡忡四处戒备,见兄长恨不得找个人问问人家是什么妖的亢奋模样,他就很后悔答应让他过来。 戚珩也是好奇的,毕竟,没见过妖嘛,只是,看了好几个人了,也没看出来是不是妖啊! 不过,有两个人的气息,让他感觉怪怪的 “因为他们是妖啊!” 直到云熹微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戚珩才发现自己把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 “可是,这是为何?”戚珩不解。 “可能是你天赋异部!”云熹微说道。 与此同时,戚珩还听到了一句话—— 【因为你是气运之子啊,这是天道给你的预警,让你远离危险妖物!有的人啊,就是好命——】 戚珩还没来得及再问一句呢,云熹微进行了友情提醒:“从现在起,你们可得小心了,从咱们进来的那一刻起,咱们就是在一个阵法里,这个阵法左右人的欲望,特别是阴阳调和方面的!可不要管不住自己,遭了暗算。” 戚珩等人:“” 好了,不许说了! 真的不想秒懂,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不单纯。 “为了保险起见,这个东西你们随身携带,最好是挂在脖子上。” 云熹微摸出了五个木牌子,悄悄地递给五人,易宿拿在手里感动坏了,他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他的一份。 (本章完) 第96章 但来的路上师兄已经将“云熹微”这个人的信息打探清楚了——云国公府在外修行十年的痴傻大小姐。 就冲着云国公府这个名头和传闻痴傻现在看着却不傻这两点,玄真道人都不敢小觑眼前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娇小姐,谁知道她的师门是不是给了她法宝,让她能够隐藏自己的真实修为。 “尚可。”云熹微回了一句,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是翻遍了这山洞都找不到那些学子的精元?” “什么?!”玄真道人失态地喊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云熹微眼眸微抬,玄真道人也发现自己表现地太急切了,忙说道:“没有精元,那些学子的性命该如何是好?” “是啊。”云熹微继续叹气。 和玄真道人一起来的八个道人已经在山洞翻找起来,手里都拿着自己的法宝。 山洞还是那个山洞,设施摆设也都还是那些,只是那两只黄鼠狼的气味淡了些,就好像已经好些天没有回到这山洞里了。 只是,怎么可能呢? 玄真道人百思不得其解,他设了阵法,那两只黄鼠狼一辈子都不可能出这个山洞! “这个山洞我曾追踪妖物至此,不知诸位可见过黄皮子精?”玄真道人一无所获,只好来问云熹微。 “不曾。”云熹微摇摇头,“我也是察觉到有妖气才进来的,可进来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模样。” 玄真道人盯着云熹微,仿佛在猜测她是不是在说谎,毕竟,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这山洞里有十一件鹤鸣书院的学子外袍! 如今却不翼而飞了! 是那两只黄鼠狼搞的鬼,还是眼前的云大小姐,他不得而知。 玄真身后的胖道士突然举起罗盘:“师兄!这里有毛!” 云熹微抬眼看起,石缝间,有未清理干净的一撮黄毛,那胖道士正蹲在那仔细瞧呢,但她丝毫不慌,黄鼠狼洞有黄鼠狼毛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她让云裟去清理痕迹,又不是抹除所有痕迹,要是所有痕迹都被清除得干干净净,这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这不,那玄真道人就过去看了一眼,便不再看,又回到了云熹微的身侧:“云大小姐既是同道中人,想必是知道有些妖物最擅窃人寿元…” “知道啊,咱们不就是为了这来的吗?”云熹微故作疑惑地说道,玄真道长一噎,可不就是嘛,谁能想到这么万无一失的一个局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呢! 云熹微又道:“鹤鸣书院还躺着十几个学子等着咱们找精元回去续命呢!” 玄真道长又是一梗。 “咦?玄真道长腰间挂着的黄鼠狼尾毛?好生眼熟啊!是不是跟刚刚发现的那撮有点像?”云熹微突然轻笑。 那串作为装饰的灰白尾毛——正是黄大仙一脉特有的金环纹,玄真道人正大大咧咧地挂在腰间。 洞内空气骤然凝固。 “有只黄鼠狼为祸乡里,贫道经过顺手收了,黄鼠狼的毛都一个样,像不是很正常的吗?”玄真道人绷着的脸突然露出了个微笑。“是很正常呢!” 云熹微背在身后的手停止了掐诀,而是猛地一握拳—— 与此同时,玄真道人拂尘上的银丝突然暴长,如同蛛网般封住整个洞穴出口。 云熹微发间的玉簪被握于她的指尖,虚空中勾出半道敕令。 “云大小姐好眼力。”玄真道人此时此刻竟一点也不伪装了,他抚摸着腰间尾毛,灰白毛发突然泛起金光,竟是与老黄同源的血脉气息,他“哼——”笑一声:“前些日子贫道是来此收了一窝黄皮子,留下了个老的和小的办事,没想到,这俩废物居然将事情办砸了!” 云熹微好似很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啊呀?它们怎么这么没用,是怎么办砸的?” 云二剑眉皱起,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阵法布置好了给它们,它们只需要引来一些人,就能立刻开始抽取精元,就这么点事儿都办不明白,要不是贫道有事被耽搁了,何至于如今才来此处?” “道长被何事耽搁了?” 玄真道人猛地看过来:“云大小姐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嘛!”云熹微不再追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我更好奇的事,我家云庭也来了这个山洞,怎么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生病,而是在今天才被抽取的精元啊?” “云庭?”玄真道人还想了一下:“他啊,命好,生在云家,有祖宗庇佑,又有护身的玉佩,这才暂时没事,而且抽取精元是需要媒介的,那些沾了他们精元的衣裳就是媒介,云庭没有留下衣裳,这阵法自然伤害不到他。” “那为何?” “呵,咱们又不是只有一个阵法!” 云熹微嘴角抽了抽,云二整个人都皱起来了,倒豆子都没有你这样倒的!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更加警惕了,怀疑这玄真道人想将他们杀人灭口,这才如此无所忌惮的。 果不其然,玄真道人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衣裳,那些学子的书院外衣呢?明明在这里的,说,是不是你们动了我的法阵!” 玄真身后的胖道士突然掀开道袍,腰带上赫然挂着的黄鼠狼尾毛和玄真道长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他髻人也是整装待发的模样,云二等人亦掏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云熹微瞳孔微缩。 她,看清了两个“人“的异状:举着青灯的道童后颈有蜈蚣状的缝合线,而始终沉默的高个修士,呼吸间竟带着蛇类的嘶鸣。 官方组织的钦天监,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我听说有一种邪术,将人的精元加以炼制,能做成能让人续命的‘灯油’? “桀桀桀桀——”玄真道人突然笑得奸诈,那慈眉善目的脸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他的拂尘银丝仿佛化作万千毒蛇像云熹微游来,嘴里说道:“既然姑娘知晓借命灯,不如亲自来当一盏” “叮!” 云熹微手持预展,凌空画出一符,将最先扑来的银蛇钉在半空。 (本章完) 第97章 云二当即出手,将一条银蛇当场砍断,他心下大惊,这拂尘是如何能化成蛇的,但他丝毫不敢大意,生怕被蛇咬一口,如此诡异的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老黄和春娘等人在玉佩里,玉佩被云熹微封住了,他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着急得不行,明知道玉佩没有墙壁,还当作有墙壁一样在贴着听。 作为住惯了玉佩和玉镯这些房子的陆子砚是最淡定的,他甚至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在他心里,他姐姐,无所不能! 云熹微眼神一狠,真的很想将这些人这些东西变成灯油算了,但她刚到京城,还未站稳脚跟,还需要蛰伏一下子,于是她大喊一声:“玄真道长,醒醒!” 云熹微的声音就像是警钟一样,将玄真道长震得耳目清明,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拂尘正勒在云熹微的脖子上,她脸色涨红,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但嘴里还一直喊着:“玄真道长,醒醒啊!” 而他带来的那些人也和云熹微那边的人扭打在一起。 “玄真道友,咱们都遭了暗算了,可不能自相残杀啊!”云熹微扯着嗓子喊道。 玄真道长这才反应过来,忙收回了手里的拂尘,让其他人住手,云熹微剧烈地咳了起来,也摆摆手,让云二等人停下。 云二挺无奈的,真的。 他现在算是明白这玄真道人为何会这般不正常了,原来都是自家大小姐搞的鬼啊! 不是,您出手前能不能吱一声呢? 哪怕一个暗示也行啊! 完事了才说,要不是他们配合默契,能不被人看出来破绽? “多谢云大小姐。”玄真道人道谢,但眼神却别有深意:“既然我们都中招了,云大小姐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云熹微手捂住脖子,一脸不高兴,仿佛在说——本小姐救了你,你还这么多话! 玄真道人看了云熹微一会儿,又开始在山洞里转悠起来,想要找到蛛丝马迹,但云熹微做事,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让人抓住把柄? 他自然是一无所获的。 既然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只能打道回府了。 云熹微的目的也达到了,知道了这所谓的官方组织其实也是蛀虫,而且他们人造的惨案不止一件,那黄道长所说的话的可信度又增加了一分,但云熹微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造孽啊! 她现在已经确认了要跟这个封建王朝的顶尖尖上的人为敌了! 但就这样回去,怎么可能! 该立的人设,还是要立一下子! 云熹微看着玄真道长,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脖子,神情也变得苦恼:“那现在怎么办呢?十几条人命等着咱们救回去呢,这毕竟是本云大小姐回京后第一次出手,怎么能无功而返,无疾而终呢!” 云熹微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拍桌而起。 玄真道人:“???” 转折来得猝不及防,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云二却觉得在理,主子第一次出任务,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是有责任让任务圆满被完成的。 “那云大小姐待如何?” 玄真道长沉吟了一瞬,其实他也觉得这样无功而返也有损他们钦天监的威望。 “我问道长呢,道长何故问我?”云熹微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玄真道长,仿佛就是一个单纯的世家小姐。 玄真道长抿了抿嘴:“这事就交给我们钦天监来处理,云大小姐先与我等回去,云老国公和云山长还在等这你呢!” 云熹微故作苦恼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泄气地答应了下来:“好。” 在云二等人的簇拥下,云熹微从坑里爬了出来,此刻,看日头,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她眯了眯眼睛,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刚用洞里爬出来的那可疑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点都没有畏惧日光,甚至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正常人,从光线暗的地方走到光线强的地方,哪个能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那两个东西能。 回到鹤鸣书院的时候,云国公夫人正在院子里攥着手帕,焦急地踱步,云释和云澈宽慰着她:“娘,熹儿很厉害的,她不会有事的!” “再厉害,她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云国公夫人的忧虑不减反增加,时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见到被云二等人护着进来的云熹微,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熹儿——” 快步走上前来,搂住了云熹微:“你可吓死娘亲了!” 云释和云澈也很是高兴,一道迎了上去:“熹儿,你可算可回来了,娘亲担心坏了。” 云熹微被云国公夫人抱得很紧很紧,她的力度大到仿佛要将云熹微重新融入她的血肉里,让云熹微感觉到有些窒息,刚想挣脱,便觉得脖颈温温的,她一僵,是娘亲的眼泪啊 蓦地,她心一烫,伸手搂住了云国公夫人的腰身:“不哭,我好着呢!” “当着!”云国公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睛,这才打量着云熹微,见她身上除了有点土之外,并没有什么外伤,精神饱满,脸颊红润,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下次可不能这么鲁莽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做事之前,要做足准备才行,这样娘亲才会放心。” 云澈:“二哥也才放心!” 云释:“大哥也才放心??” “知道啦!”云熹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乖乖地应道,见云国公夫人还是紧紧搂住她不放,她只好安抚性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娘亲,庭儿还在等我,我得去看看庭儿。” “瞧我——”云国公夫人依依不舍地将人松开,云释将他娘的手从云熹微的手上拿来,揶揄道:“娘,咱们熹儿还有正事要做呢!” 云熹微皱了皱鼻子,瞥了云释一眼,后者冲她咧嘴一笑,那灿烂的笑容差点晃坏了云熹微的眼睛,她哪还会跟他计较? 无奈一笑,问道:“庭儿抬过来了?” (本章完) 第98章 “抬——送过来了。” 崔氏在云熹微回来的时候就想上前来的,但被大嫂抢先了一步,只好摁下焦急的心情。 现在听到云熹微提到她儿子,忙回道,虽然她这个“抬”字用得十分粗糙,但现下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但他现在并没有下醒过来,熹儿,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崔氏很是着急,毕竟云庭已经昏迷了三个多时辰了。 “确实是出了点变故。”云熹微脸上浮现出歉意,可把崔氏吓坏了:“什么?!那可如何是好?” “婶婶别怕,这事有钦天监的玄真师兄处理此事呢!庭儿会没事的!” 云熹微宽慰道,但崔氏完全没有被安慰道,讲真,她现在只相信云熹微,并不相信什么钦天监。 被点了名的玄真道长只好上前一步走:“云二夫人放心,既然钦天监接手了这件事情,自然会给大家一个结果。” 论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结果——可没有说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的结果。 作为从小就和“字眼”打交道的崔家小姐,崔氏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刚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手被云熹微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微微皱眉,却见云熹微朝她眨了眨眼睛。 作为从小就开始培养心眼子,但嫁到云国公府一直没太用得上的崔家小姐,突然福至心灵,对玄真道长微微颔首:“那就有劳道长了,请救救我儿,云国公府必有重谢!” 玄真道长端着架子:“云二夫人客气,降妖除魔,本就是钦天监份内的事。” 如此义正言辞,云熹微听得都要吐了,仗着背对着他,悄咪咪翻了一个白眼,刚好被崔氏和云释看了个正着,她眼睛一僵,眼睛一转,乖巧笑了一下。 崔氏心下更加着急了,但不敢表露出来,甚至还要继续和玄真道长虚与委蛇,几句过后,玄虚道长被打法走了,崔氏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心焦:“到底怎么回事啊熹儿?这几个道士是不是” “嘘——”云熹微伸出食指再嘴唇上轻碰了一下,“我先去看看庭儿。” “好!”崔氏只好又按捺住。 云庭和他的同学们挤在一间屋子里,因为空间有限,只能塞下六张床,云小公子这个关系户,还要委屈巴巴地和他的同学挤在一张床上。 其实这十二个人因为云熹微早先画的符箓的缘故,脸色都还不错,要是玄真道人没有被打发走,进来看到这几个人的模样,那肯定要心生警惕的。 但他对于抽取精元的阵法太过自信了,这么多年,就未曾失过手,对于这类诡异的案件的处理,他们也是驾轻就熟的,一切都推到妖精的身上,而妖精——已被就地斩杀! 除了云庭之外的十一个人的气息,云熹微都有点熟悉,俨然就是她那乾坤袋里的十一颗精元,但云庭的精元并不在这里,可他的症状分明就是精元缺失的症状,她突然想到玄真道长在山洞里被她施法所惑说出来的事情,脸色微沉。 她问云释:“在去牛午山之前,庭儿去过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云释看了崔氏一眼。 “熹儿问你话,你看我干什么!” 崔氏着急地对云释说道,刚说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听到云释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他去了萧山别院” 云释说完直接躲在了云熹微的身后,崔氏暴怒:“萧山别院?!那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能带庭儿去那种地方?” “就算你是我二婶,这话也不能乱说的啊!” 云释不依,可别什么帽子都往他头上戴,他都是马上就要春闱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到那种地方寻花问柳! 别说他娘亲了,就是祖母再疼他,也要把他腿打断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崔氏那叫一个气啊,对于这个大侄子,她是有点小意见的,但她从来都不会干涉,毕竟她只是二婶,教育的问题有大哥大嫂和公爹婆母,他们二房的手可不能伸太长! 所以她家那臭小子时不时跟着他大哥去胡混,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世家的孩子,哪个心里没有成算,谁会没有分寸? 她没想到,云释真没有! “萧山别院那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带他去?!” 萧山别院是全京城最心照不宣的高档狭妓之所,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二婶,真不是我带他去的,他跟我说,他是看着李夫子下学之后鬼鬼祟祟地坐着轿子上了山,他跟了一段路,发现是去萧山别院的路,他等李夫子走后,自己也雇了轿子去了那处,二婶二婶你别着急,他没有进去,他还是个孩子呢,去了人家也不会让他进去的!” 云释看着要动手去揍云庭的崔氏,忙拦着说道,但瞟向云庭的眼神还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但看着他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害死有些心疼,不禁叹了一口气,才又道—— “云庭那个没有胆子的货儿,非要往李夫子身边凑,差点被发现了,吓得到处乱窜,就差打洞遁走了,最后又觉得抓住李夫子逛高档窑子的尾巴,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第二天李夫子就要带他们去踏青了,于是还是下了山,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压衣角的玉佩不见了。” 云熹微眼眸微抬,玉佩,不见了? 一旁的崔氏嘴角微抽,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只能说云庭病得我见犹怜的模样,激起了她的慈母之心,她没动手,甚至还坐在床边抚摸了一下云庭的脸。 云庭眼睛禁闭,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那萧山别院在什么地方?带我去!” 云熹微悄咪咪地说道,她贼笑着摸着下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他们这么大一家子兴趣爱好这么相同呢? 孙子辈就四个孩子,有三个,喜欢勾栏听曲呢! “好啊!好啊!什么时候去?” 云释连连点头,下一秒云澈的巴掌就拍到了云释的背上:“去哪!” (本章完) 第99章 云释踉跄了一下,险些吐出一口血,他捂着背,看着云熹微,差点哭出声来:“熹儿,妹妹啊,你看看你看看,你回家之前,大哥过得就是这种随打随骂的日子啊!”云熹微:“……” 好大一个戏精! 云澈:“……” 真是打轻了! 崔氏狠狠闭了闭眼睛:“还闹,庭儿黄土都要埋到脚脖子了!” “才脚脖子,拔一下就出来了!” 云释揉了揉背:“熹儿想去萧山别院,那肯定是有要事的,而且肯定是事关庭儿的事,你们这都想不明白吗!” ——脑子呢! 但他不敢说,在场的,也就一个躺着半死不活的云庭他可以打骂一下子。 “萧山别院可不像你们去的春夜楼,有遮羞布盖着,那可是最乌烟瘴气的地方。”崔氏抿了抿唇,最后一咬牙:“你们去的时候要小心。” ——没办法,还是儿子要紧。 “熹儿,你可有把握保护自己?”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国公夫人突然说道。 她知道女儿自然是说了,那是肯定要去的,她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她只是担心。 “娘,我要一起去呢,你怎么就不问问熹儿有没有把握将我一起保护?”云释甩着袖子,痴缠着云国公夫人撒娇,云国公夫人没忍住笑着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机灵一点,有事护着点熹儿。” “咱们家熹儿厉害着呢,我都要仰仗她的保护呢!” “你是哥哥!” “好的母亲!” 云释当即不敢说话了,就连歪歪扭扭的身子也站直了。 “姑娘,您离开前说您要是子时未回就要咱们焚毁阵法,现在当如何?” 桂嬷嬷站在云国公夫人的身侧微弯着腰问道。 “对哦,差点忘了这事。”云熹微眨眨眼:“无碍,维持原样就行——大哥,萧山别院是什么时候营业的?宵禁后?啧啧——好有特色的时间啊,那咱们今晚就去?行!嬷嬷,这个阵法维持不变,要是我明日辰时未归,你就按照焚毁阵法。” “是!大小姐!”桂嬷嬷恭敬应下。 “至于庭儿这些同窗——”云熹微顿了顿,上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体,点了点头:“暂时无大碍,一切等我们回来了再说。” 其实云熹微此时此刻将他们的精元放回他们的体内,再好好修养几个月,身体机能至少能恢复八成,但她暂时不能这样做。 毕竟在玄真道长的心里,她是没有拿到精元的,没有精元如何能使失去精元的人好起来? 就算是有办法,也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 云熹微可不能落人话柄。 而且,他们好了,云庭没好,就很让人怀疑的呀! 她等下还要去萧山别院,要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萧山别院应该有一个大型的长久的持续抽取人类精元的法阵。 毕竟这种地方,男人待多了,待久了,面青嘴唇白不是很正常的时候吗?就算死了,那也是自己没把持住,作死了的! 她不知道得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把云庭的精元要回来,要是一定要毁了阵法才能把云庭的精元带回来,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钦天监的人! 他们势必是会碰面的。 要是云庭醒了,他的同窗也醒了,到时候,玄真道长能相信两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云熹微没有拿到精元? 不用想,肯定有一大堆的麻烦事! 云熹微得想想办法将这事合理化才行,但当务之急,是去萧山别院,只是,去之前,云熹微想找一个人,一个能提高她战斗力的人。 “二哥,戚珩你帮我联系上了吗?他什么时候能出宫?” 云熹微突然说这么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特别是云国公夫人和崔氏,戚珩?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戚珩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都没说话,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桂嬷嬷等心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熹儿,认识九殿下?” 还没等云澈说话,云国公夫人犹疑了一下问道,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戚珩,对整个云国公府来说都不会陌生,他们在云澈作为九皇子伴读入宫的时候就已经紧紧捆绑在了一起,但她没想到,自己女儿会与九皇子扯上关系。 但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云国公夫人有点不敢猜,她怕她会猜中 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娘子,和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云国公夫人发现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滚过,就感觉天都要塌了! 以云国公府的地位,嫡小姐选为皇子正妃,绰绰有余! 然,皇家媳岂是那么好当的? 要是可以,云国公夫人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搅入皇家的这潭浑水中,她只希望她的熹儿能快快乐乐的,平平安安的过她想过的生活! 不知道自家娘亲心里的弯弯绕绕竟如此之多,云熹微很是平淡地点头:“也谈不上认识,只是有几面之缘。” 几面之缘就敢“戚珩戚珩”地喊了? 云国公夫人第一次清晰的认知到自己对女儿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甚至连她什么时候结识了九皇子都不知道,但她又怕自家这时候说太多,熹儿会烦,要是激起她的逆反心里,那就更麻烦了。 云澈感觉自己母亲怪怪的,但没谈过恋爱的少年也没想到自己娘亲会想得那么深,愁得那么远,待两人不再交谈之后这才说道:“九殿下说今日出宫后会到家里来寻你。” 云熹微点头,今日能出宫就行,晚点也无所谓。 云国公夫人只觉眼前一黑,熹儿和九殿下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到家里找她的程度了? 她攥紧了帕子,强颜欢笑:“熹儿,忙了一天了,饿了?咱们回家?你祖父祖母正担心着你呢!” 不说还好,一说,云熹微才发现自己确实了饿了! 早上吃得再多,也饱不了一辈子啊! “辛苦熹儿了,二婶谢谢你!”崔氏这时也反应过来,忙道:“你先回去休息,庭儿的事情还要拜托你呢!” “都是一家人,二婶怎么的这么客气!”云释不满地说道。 (本章完) 第100章 后面章 修改,有重复,可不订阅哈 二婶虽是崔氏女,规矩什么的最是重视,但在家里说话她可不是这样的! 如此客套客气,分明就是不把他们家熹儿是一家人! 但云熹微能理解,大家又不熟,可不得客套一下,她是无所谓的,但崔氏就瞪了云释一眼,被后者反瞪了回去,气得够呛。 但她要留下来照顾云庭,就不跟云熹微他们回去了,云国公夫人也留下了不少人,要看着阵法,事关女儿的安全,她丝毫不敢马虎。 回到了云国公府,云老国公和云老夫人围着云熹微好一顿嘘寒问暖,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吓得云熹微浑身不自在,只能故作又累又饿,让云释和云澈将她送回了蔷薇院。 云老夫人心疼坏了,赶紧让人把膳食送到蔷薇院去。 刚进院子,柔弱得不能自理的云熹微,就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云释和云澈:“你们身上沾了妖气。” 她的脸色严肃得吓人。 云释吓得跳开三尺,手忙脚乱拍打锦袍:“什么玩意儿?妖气?!” 云熹微看着他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本来就是装的严肃,瞬间破功了,她忍笑掐诀,一缕黑雾自云释和云澈身上飘出,在云熹微甩出去的符纸中灰飞烟灭:“很淡的妖气,有个是刚沾染上的,你们都去过什么地方?” 云释和云澈说了几个地点,除了云国公府和鹤鸣书院,就没有相同的地方了。 云熹微皱眉:“家里和书院我敢确定没有妖,但你们身上确实是有妖气。” “熹儿,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云澈说道。 “我怀疑,云国公府被盯上了,云庭被抽了精元绝对不是意外,反而他的同窗,更像是障眼法。” 云澈一懵:“怎么说?” 云熹微摇摇头:“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 云释抓耳挠腮,怎么听着好像很复杂啊! 老天爷,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参到这些麻烦事中啊! “阿澈。” 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三人这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多出个高挑身影。 戚珩手拿纸扇,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玄色劲装衬得他眉眼冷峻,让他嘴角噙着的笑容都显得清冷了几分。 云释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小声惊呼:“九殿下何时来的?” “刚刚。”戚珩迈步进来,身侧跟着易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从正规渠道进来的。 易宿绷着脸,但整个人都麻了,真的,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他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爬墙的一天。 ——爬的还是来惯来熟的云国公府的墙! “云大小姐。” 戚珩微微颔首,将纸扇打开,扇了扇风。 这还是两人身份了然后的第一次见面。 “九殿下。”礼尚往来,云熹微也喊了人家一声。 只是这称呼,云熹微心里直“啧啧——”,这哪是什么称呼啊,这分明称的是身份地位! “听说,云大小姐有事找我?”戚珩微微抬眼,在想着该如何才能不着声色地碰到对方,听一听她心里的真正想法。 然而,她两个亲哥在这里看着呢,他太刻意的话有可能会被当成登徒子! ——虽然他是皇子,可被当成登徒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念头刚起,云熹微平地一声摔,戚珩的手连脑子都没过就伸手将人抱住了,属于少女的淡淡泥土气直钻进他的鼻子 啊这—— 戚珩懵了,这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一个小娘子,身上怎么有泥腥气? 云熹微也懵了,站着都能摔,那个鬼不要命了敢绊姑奶奶? 可,这屋里哪来的鬼! “熹儿!”云释和云澈赶紧把人扶起来,云释还悄悄瞪了戚珩一眼。这九殿下怎么回事啊! 他家熹儿都要扑了,也不知道闪开! 云释拍了拍被戚珩的手碰过的衣袍,嘴里嘀嘀咕咕:“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扑了就扑了嘛,抱什么抱!我家妹妹的小腰岂是你们这些凡男能够搂的?哪怕你是九皇子也不行!” 云熹微:“????” 扑就扑了?!! 真是她的好大哥啊! 云熹微第一次发现,太过耳聪目明也不好!净听到一些她不想听的。 云澈虽然没有听到云释的碎碎念,但看云释的表情就知道他骂得很脏,忙不懂声色地掐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太过分了。 云释心里痛得龇牙咧嘴,但面上云淡风轻。 戚珩心下有些失望,因为没有听到云熹微心里的想法,刚刚碰到她的那一刻,心声全是“诶诶诶诶诶草!” 虽然他不知道最后一个cao是什么意思,但听语气,挺脏的。 “九殿下。” 云澈终于有机会上前打招呼:“您怎么?” 戚珩微微一笑:“不想惊动太多人。” 他点到为止,才道:“这么急找我,是有何要事?” 云澈作为他的伴读这么多年来,他,甚至是云家,从来没有借用他的渠道给他传信,一次都没有,所以在皇宫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大为惊讶,看了信才知道是云熹微找他! 说到云熹微,他真的是有点挫败的,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的滋味,他是真的认认真真找了她好几天,愣是没有找到! 他突然就执拗起来了,这人,他是非要找到不可! 后来他父皇传召他入宫,他没办法这才停止了这场跟自己较劲的找寻。 “云庭被精怪夺了精元,我家小妹说想请您帮忙?” 云澈看向云熹微,见她点点头,这才上前一步对戚珩说道。 戚珩:“???” 他满头满脸都是问号。 “精怪?夺了精元?请我帮忙?” 云澈说的每一个字戚珩都有能听懂,但结合在一起,他怎么就有点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了呢? 他说的精怪是他心里想的那个精怪吗? 这精怪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够对付得了的吗? 他虽然是皇子,但他也没有自大到这大夏国所有生灵都要听他的呀! 他看向云熹微,第一次见面她就说有人夺他的运,那须弥飘渺的运。 第二次见面就说他身上的紫气有溃散的征兆,然后他就能听到她的心声。 第三次见面,说要请他帮忙对付精怪! 真是每一次都在刷新他对云熹微的认知,刷新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他直接上前一步,掐住了云熹微的手腕:“这个世界真的有精怪?” 云熹微看了看握住自己手腕的修长手指,倒也没有挣开:“有的。” ——【何止是有啊,多得是呢!!今天刚刚见了两只黄皮子精!!】 戚珩手一抖,吓得差点就撒了手,谁知下一秒,便听到云熹微的声音直通他的脑子—— 【不知在萧山别院会遇到什么精!钦天监的据点之一呢,应该不可能是一般货色!】 钦天监?! 戚珩眼眸轻颤,在出宫之前,他碰到了钦天监的监正。 钦天监的监正已经年过六旬,但看着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但他这次回京将近一个月来他未曾见过他,父皇病重也没见他前来侍疾,直到这次出宫,见到了他,他好像………老了一些。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能让戚珩烦恼的事情并不多,但上次听到云熹微的心声之后,他是整宿整宿睡不着啊! 其实他心里有点清楚他的父皇,是有问题的,但,他自己不愿意相信,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好都是假的。 要是对他都是假的,那对他母妃呢? 他母妃爱父皇如命,如何能接受得了? “九殿下!”云熹微大喊一声:“你要是没有意见,那我们吃点东西就出发了!” 戚珩走神的时候,并没有听清云熹微说了什么,他也没问。 因为他又听到了云熹微对他的嫉妒,说他命好,就是把他丢尽精怪窝里,都能全身而退,要不然才不会带上他呢! 戚珩,怎么说呢,很是荣幸呢! 要不是命好,都要没有见识精怪的机会! “手,殿下,手!” 云释死死得盯着云熹微的手腕,那里,有不属于自己妹妹的东西,极其碍眼,这人要不是皇子,她就要动手了! ——云国公府爬得还是不够高啊,要不然,此时此刻,就算是太子在,他也敢揍! 戚珩一顿,施施然松开手,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变,只是把纸扇打开轻轻地摇着,感觉有点热哈! —— 暮色四合时,一辆青帷马车悄然驶出云国公府。 云熹微掀开车帘,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 萧山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恍如蛰伏的巨兽。 “这山上的别院,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云熹微问道。 “好几年了。”云释说道 “精元熔炉。”云熹微眼底泛起冷光,“以声色犬马为饵,诱人沉沦其中,欢愉时泄了阳气,沉睡时抽了精魂——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场的三个少年郎:“” 就连经常混迹春夜楼的云释都沉默了。 什么愉? 这是什么样的小女娘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家小妹! 云熹微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在路上的时候,拼命往戚珩身边凑,是蹭了不少紫气,以至于远远看到萧山别院就看出了端倪。 马车在萧山别院的大门外停下,易宿为各位主子掀开了车帘,此时的云熹微已经换上月白色长袍,戚珩的纸扇已经到了她的手里,她身量高挑,活脱脱一富家公子。 戚珩云澈云释三人完全是本色出演,贵公子就是贵公子,哪里需要演呢! 但这个样貌嘛,谨慎如云熹微,当然是施展了一下下华夏的换头术! 任何术法都有被识破的可能,但化妆,嘿嘿——只要不沾水! 萧山别院已亮起串串红灯笼,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散在夜风里。 “呀,四位公子好生眼生啊,第一次来?”门口迎客的半老徐娘黎娘子甩着香帕凑近。 “站住!” 还未等黎娘子上前,易宿就上前拦住了她:“不必招呼,我们公子想自己在别院里逛逛。” “行!随公子们喜欢!” 黎娘子倒也没有说什么为难的话:“只是,按照咱们萧山别院的规矩,想要入内,必须从身上取一样东西下来,作为入门的玩资。” 云熹微一挑眉,收门票啊? “我们要是不给,那待如何?” 云熹微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那把纸扇摇得风流倜傥,活脱脱一个纨绔的形象。 黎娘子笑容不改,只是要摇了摇头:“那按照别院的规矩,公子们是不能进去的,请各位公子见谅。” 云释刚要说话,却被云熹微拦住了,顺势就把手上的折扇递了过去:“这个,可行?” 黎娘子接过,笑道:“可以的,多谢公子!” 戚珩:“???” 那貌似好像大概也许是他的扇子? 就这么水灵灵地给出去了? 云释和云澈见状就要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云熹微眼疾手快得摁住,然后把他们腰间的荷包扯了下来,把里面的银子银票都装到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把空空如也的荷包递给了黎娘子。 真是大虫不知牛瘦,那么大一块玉佩,说给就给了?老鼻子钱了好伐?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将黎娘子都看懵了,如今的萧山别院这个规矩已经是心照不宣了,“入场券”啊这是,一般人都不会给太差的东西,有的甚至还是精心准备的。 所以,此时此刻,她捧着两个做工精细的两个荷包,一时间没有了动作,讲真,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如此小家子气,如此抠搜的行径了。 可,那荷包里装着的银票和金银叶子,看着也不像是差钱的啊! 云熹微要是知道黎娘子心里的想法:什么??? 抠搜?这荷包上的金银线,拆下去随随便便卖个两信不信?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不把豆包当干粮了! 戚珩和易宿也如法炮制,给出去两个荷包,手里拿着钱财,云熹微很是热心地上前:“放我这!”戚珩眼睁睁看着她把钱拿走,因为荷包放不下,她把金银这些小的放荷包里,银票就放怀里揣。 戚珩抿抿嘴,其实他的怀里,也能放很多很多银票,这点小忙真的没必要让你帮 第101章 还是修改章 可不订阅哦~ “黎娘子?收了玩资为何还不请贵客进门?”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黎娘子身子微微一抖,忙道:“是,陈掌柜的,奴家这就为公子们引路。” “不必了,我亲自招待公子们,你先下去。”陈掌柜的说着笑着上前,朝着黎娘子伸手,后者将四个荷包和一把折扇交到他的手里,忙后退着退了下去,脸色不知为何,有点发白。 “是下人们招待不周了,几位公子,里边请——今日有几位天仙姑娘初次登台,公子们去悄悄能够入眼?”陈掌柜的将东西揣进怀里,躬身对云熹微等人说道。 “天仙姑娘?”云释嗤笑一声:“倒也是大言不惭。”陈掌柜的脸色惶恐:“公子教训的是,想必您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的,是小的口拙,该打,但咱们别院的姑娘和别处的姑娘不一样,公子去一瞧便知。” 说着将云释等人引进了门,眼里含着笑意。 那朱红色的大门就像是妖精的血盆大口,正在等待着送上门来的猎物。 云熹微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就走了进去,云释见状也放心大胆地走,妹妹都敢进去,说明安全得很哪! 一进门,戚珩便皱起了眉,他很不喜欢这里的气息。 云释也一样,他感觉很不自在,倒是云澈和易宿,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 云熹微一直凑在戚珩的身边,不停地吸纳着他逸散出来的紫气,虽然薅得很慢,但丹田总算是不再空空如也了,满满的安全感有没有! “不必招待,我们公子想自己四处逛逛。”易宿又说了一遍。 云熹微是过来找精元的,身边有萧山别院的人跟着算怎么回事,虽然他们都知道,从踏进萧山别院的那一刻开始,暗处一定会有人盯着他们。 “也是可以的。” 陈掌柜的也是很懂规矩,说了几句公子们希望玩得尽兴就老老实实退下了。 萧山别院装潢的富丽堂皇,靡靡的丝竹声萦绕在整个萧山别院,加上这里的下人很懂规矩,跟陈掌柜的说了公子们不喜被打扰,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再凑上来,要不是,云熹微接下来的一句话,他们都以为这萧山别院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危险了! “小心点,这里的管事的和大部分下人都是妖。”云熹微小声地说了一句。 妖 妖啊 云释和云澈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兴奋地到处乱看,一个是忧心忡忡四处戒备,见兄长恨不得找个人问问人家是什么妖的亢奋模样,他就很后悔答应让他过来。 戚珩也是好奇的,毕竟,没见过妖嘛,只是,看了好几个人了,也没看出来是不是妖啊! 不过,有两个人的气息,让他感觉怪怪的 “因为他们是妖啊!” 直到云熹微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戚珩才发现自己把心里所想的说了出来。 “可是,这是为何?”戚珩不解。 “可能是你天赋异部!”云熹微说道。 与此同时,戚珩还听到了一句话—— 【因为你是气运之子啊,这是天道给你的预警,让你远离危险妖物!有的人啊,就是好命——】 戚珩还没来得及再问一句呢,云熹微进行了友情提醒:“从现在起,你们可得小心了,从咱们进来的那一刻起,咱们就是在一个阵法里,这个阵法左右人的欲望,特别是阴阳调和方面的!可不要管不住自己,遭了暗算。” 戚珩等人:“” 好了,不许说了! 真的不想秒懂,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不单纯。 “为了保险起见,这个东西你们随身携带,最好是挂在脖子上。” 云熹微摸出了五个木牌子,悄悄地递给五人,易宿拿在手里感动坏了,他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他的一份。 “这些木牌上有我一丝神识,要是遇到危险,把木牌掰断我就能找到你们。” 云熹微又说道。 戚珩把木牌子捏在手里,上手他就知道这是极其普通的木料,能有这样的能力? 手痒痒的,想掰一下—— 但想想还是算了,就这一个呢,掰了就没有了。 五人自然是没有分头行动的想法,气运之子也就罢了,高低是死不了的,但云澈和云释可就不一样了,云熹微是不敢让云释和云澈离开她的视线的,但为了以防外一,还是要留一手。 云熹微再前头走,云释拉着她的衣角左顾右盼,云澈在她另外一侧,倒是戚珩和易宿,走在最后面,云熹微回了回头。 “戚公子——” 云熹微唤道:“我觉得您这样的身份就适合走在最前面。” “我并不这样觉得——”戚珩看着云熹微摇摇头,不知为何,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什么也不打头阵。 “我来!” 云释往前迈了一大步,想要把小妹护在大哥的羽翼下! 然而,下一秒,就被云熹微的小手拉了回来:“别添乱,躲后面去!” 那语气,仿佛带着几分嫌弃。 云释:??? 嫌弃?他真的是有点难过了,熹儿怎么能嫌弃他呢! 莫不是熹儿觉得自己没有九皇子厉害?这才不让他打头阵的! 但,怎么可能!熹儿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 啊,是了! 很快,云释感觉自己好像悟了! 哪是因为他没有九皇子厉害啊,分明是因为这地方太危险,熹儿保护他呢! 他家熹儿心里还是有他的! 不惜把皇子推到前面开道去——虽然没有成功。 戚珩不愿意,云熹微当然不敢勉强他,谁敢勉强气运之子啊——那铁定是会倒霉的呀! 喝水都会呛死的那种!! 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在萧山别院里面漫步,别院很大,客人很多,也有不少像是云熹微他们这样的人,在别院里欣赏夜景,但和云熹微他们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有美人相伴。 五个大男人在这烟花柳巷之地,结伴而行,是有点突兀了,云熹微掐指一算,选了一个方位,暗中盯着他们的小厮立刻禀告了陈掌柜。 此刻的陈掌柜正在把他们五人上交的折扇和荷包放在了一个巨大的博物架上一个小格子里,博物架的置物格有大有小,但现在基本每个格子都放上了一样物品。 物品散发着清幽的寒光,映在陈掌柜那面白无须的脸上。 “掌柜的,那五人往连廊方向去了,要不要”随从询问道。 “随他们去。”陈掌柜无所谓地笑了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云庭顶不了事,现在云释和云澈居然都来了,不管他们事处于什么目的,但我们——要立功了。” 进了萧山别院的人,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要是有,那也是他们允许的。 云家这两位公子要是拿下了,主子定然大喜。 陈掌柜的目光落在博物架上的荷包上,快了,很快了。 这一幕云熹微等人自然是不知的,他们此刻正在穿过一条回廊,云熹微顿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雕花廊柱,指尖划过那些繁复纹路。 这个别院到处都是阵法,抽精元的阵法是最基础也是最庞大的,云熹微要是没有猜错的话,入门交的那件“玩资”,就是抽取精元的媒介。 佩戴在人身的东西,是会沾染本人的气息,佩戴越久,气息越重,云熹微知道有一种法术,能根据两者之间的联系来施术,想必这抽取精元的法术也是根据这一点来布阵的。 温水煮青蛙,来得多了,精元流失得再慢,也会元气大伤,只是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而已。 但除了抽取精元的法阵,这里还有镇魂的,有镇妖的,甚至是将生魂困在此间的阵法,层层叠叠。 阴狠又毒辣。 云熹微的心情有了波动。 她师父说过,术法没有好坏,但人有。 好的术法用在邪之一途上,只能害人,必诛之。 可笑的是,这是的主人是钦天监的人,大夏朝公认的正道。 “公子当心。“ 云熹微看得入咪,没有看到,不曾想路中间居然有一小块凸起,她踩了上去,踉跄了一下,差点崴了脚,戚珩刚要伸手去扶,还没碰到呢,一道清泠女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一双柔荑就扶住云熹微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搂住了。 戚珩抬起的手顿在了半空,使劲眨了眨眼,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云熹微也有点讶异,抬头望去,月华般的美人立在茜纱灯下,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妖异。 “多谢姑娘。”云熹微顺势握住美人的手站直了身子,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就这样盯着美人的眼睛看,美人想将手抽回去,却被云熹微握得更紧了,修长的手指还在人家的手背上摩挲了两下。 云澈嘴角抽了抽,嘴巴张了又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云释也抿了抿嘴,脸皱成了一团,遭了,熹儿她这登徒子做派不像是演的 “姐姐的手……好凉啊!” 云熹微语气温柔,轻轻捏了捏美人的柔胰,作势就要拉着人往自己怀里带。 戚珩,戚珩不解,但大为震撼。 他记得她明明是女娘来的啊! 怎么会调戏美人会如此熟练? “公子——”美人小嘴微张,惊呼了一声,好像被吓到了,就要往后退,可云熹微哪里愿意放手啊! 搂着人家的纤腰就是不放! 两人你来我往地拉扯了一阵,美人好似是恼了,作势要咬云熹微,却被云熹微伸手卡住了腮帮子:“果然是属狗的,就是爱咬人。” 此话一出,美人的眼神剧烈动荡,仿佛难以置信一般。 他他他——怎么会知道? 云释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怎么能是一条狗呢!你是只猫也好啊!” 他上下打量着美人,仿佛想从中找到一丝她那属于狗的影子。 美人狗:“???” 她好似受到了侮辱,使劲挣扎着——放开我,老娘要去咬死他! 戚珩悄咪咪地后退了一步,易宿见主子后退,他也后退! 但一双眼睛使劲盯着美人狗看——第一次看妖怪,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可是,话本里能化成人形的妖怪,不都是很厉害的吗? 怎么被云大小姐的手这么一掐,老半天挣不脱呢? 明明是那么纤瘦的一双手呢! “你!” 美人狗被云熹微死死掐住腮帮子,话说不出来,只能含糊不清地怒斥,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又惊又怒。 她奋力挣扎,身体扭动间,一股属于犬类的凶悍气息隐隐透出,但被云熹微看似随意实则蕴含巧劲的钳制压制着,竟一时挣脱不开。 云释还在那儿咂摸:“狗啊……那这身皮毛……啧啧,冬天做个围脖倒是不错?” 他这话纯粹是脑子一抽的联想,却实实在在地火上浇油。 美人狗气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呜,挣扎得更凶了,尖利的犬齿浮现,但只能在云熹微指缝间徒劳地啃咬空气。 “大哥!”云澈实在看不下去,低喝一声,“慎言!”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这动静虽不算大,但在寂静的回廊里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易宿更是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刀,虽然知道可能对妖物作用不大,但这是本能的戒备。 戚珩眉头紧锁,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周围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更加粘稠阴冷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带着冰冷的贪婪。 他上前一步,并非为了帮云熹微制住美人狗,而是沉声道:“云——兄,此地不宜久留,纠缠无益。”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美人狗那张因愤怒和羞耻而扭曲的美丽脸庞,心中疑虑更甚:这妖物似乎并非单纯来勾引或袭击,倒像是……被激怒后失了方寸? 云熹微闻言,桃花眼弯了弯,非但没松手,反而凑得更近,几乎贴着美人狗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佻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低语:“姐姐莫气,开个玩笑罢了,不过嘛,你这‘引路’的差事办砸了,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嗯?” 第102章 美人狗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但不像是被戳穿心思的那种震惊,而是……惧怕! 她并不是奉命前来的,但她的本意是悄无声息地将这几位“贵客”引向特定的区域,方便阵法集中汲取精元,或者……落入更深的陷阱。 但这事不能暴露于人前!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最轻浮的公子哥,竟如此敏锐难缠!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回廊深处某个方向,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她…… 就在这时,云熹微松开了掐着美人狗的手,但并未完全放开,而是顺势扣住了她的手腕命门,一股精纯的灵力透入—— 美人狗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妖力如泥牛入海,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只能惊怒交加地瞪着云熹微,这人,想要封住她的妖力! 不行!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美人狗咬了咬牙,趁还有机会,她将全身的妖力汇集在一起瞬间变回了狗身,那是一只有点圆圆的柴犬,然后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往回廊深处冲了过去。 云熹微伸手阻拦不及,只能看着美人狗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心不受控制地“咯噔——”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自心底升起。 “还真是狗啊——”云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不消片刻,异变陡生! 整个萧山别院仿佛轻轻震动了一下,并非物理上的晃动,而是一种空间和气息的扭曲感。 先前弥漫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靡靡丝竹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头发慌的寂静。 紧接着,回廊两侧悬挂的茜纱灯忽明忽灭,灯芯爆出幽蓝色的火星,将众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般摇曳不定。 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正在笼罩着整个萧山别院,云熹微感觉自己魂体和那微薄的灵气正在被慢慢地抽离身体,她起手掐诀,往自己的灵台一拍,轻喝一声:“封!” “阵法启动了!” 云熹微脸色沉沉,瞬间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但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回事?”云释也感觉到了那股骤然加剧的阴寒压迫感,仿佛无形的湿冷藤蔓缠上身体,让他很不舒服。 戚珩脸色微变,他体内好像有东西,受到了某种强烈的牵引,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云熹微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浮现出无数极其细微、常人无法察觉的淡灰色丝线,正从四面八方,尤其是他们之前经过的入口方向,疯狂地朝着他们五人缠绕过来! 目标正是他们的眉心、丹田要害之处! 那些丝线贪婪地汲取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甚至有一部分试图钻入戚珩逸散的紫气中,却被他体内浑厚的气运本能地排斥、灼烧殆尽。 “小心!有东西在抽取我们的……” 戚珩察觉不对,想要给众人提个醒,但话未说完,便见云熹微猛地迈开一步,狠狠往地上一碾—— “哼!雕虫小技!” 她冷哼一声,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她空着的左手在腰间一抹,指间已夹着四道明黄色的符箓。 手腕一抖,符箓如离弦之箭般射向云释、云澈、戚珩和易宿四人。 符箓并未贴在身上,而是在接近他们身体尺许距离时,“噗”地一声自燃起来,化作四团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晕,瞬间将四人笼罩其中。 那些无形的灰色丝线甫一接触到金色光晕,立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冰雪遇到烙铁,瞬间消融断裂。 缠绕在四人身上的阴寒感和吸力顿时消失大半。 戚珩只觉得身上一轻,那股被抽取的异样感被符箓的力量隔绝了大半,但空气中弥漫的危机感却更加浓重了。 “握住我给你们的木牌!离开这里!”云熹微严肃地说道,这里,她感觉到了危机的气息。 “你呢?”云释皱着眉问道。 “我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救云庭。”云熹微抿了抿嘴,尝试嘛,要是救不了她也要撤了,毕竟,谁拿生命开玩笑啊! 但云澈听不出来这其中的含义啊,他以为云熹微伟大到一定要把云庭的精元找回来! 在亲妹妹和堂弟之间,云澈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妹妹,深深看了一眼,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小心——” 然后攥着木牌,拽着云释就走! 云释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是一点用都帮不上,只能跟着云澈的脚步,甚至都不敢回头看,生怕自己不理智起来。 生怕第一次,云释痛恨自己的无能,在如此危险的关头,却没有能力为弟弟妹妹遮风挡雨。 只有戚珩,没有挪动脚步,因为云熹微拽着他的袖子,力度大到他想把袖子拽回来都做不到! “戚公子,江湖救急!” 【一定要把戚珩留下,保命要紧!】 戚珩放弃了拽袖子,但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笃定,有他在就一定安然无恙呢! 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于是顺水推舟,只是对易宿说道:“你跟云二公子他们一道出去。” “主子!”易宿不肯,他为戚珩而活,怎可在如此关头丢下主子? “我是不是使唤不动你了?”戚珩轻声说了一句,易宿眼眶一红,立刻转身跟上了云澈和云释,只是这明明就一眼能看到头的回廊,为什么走不到尽头呢? 云熹微也发现了不对劲,还未有所动作被,只见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回廊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粉红色迷雾。 浓雾之中,无数妖娆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伴随着勾魂摄魄的娇笑声、喘息声、靡靡之音,直往人耳朵里钻,往心底钻。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正是那催动情欲、瓦解意志的迷阵之力! “屏住呼吸!守住心神!所见所闻皆是虚妄!” 云熹微的声音穿透迷雾传来,带着一股清心明神的灵力波动。 云释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看到无数身着薄纱的美人朝他扑来,吓得他怪叫一声:“哎呀我的娘!好多妖精!” 他下意识地想去捂眼睛,但想起云熹微的叮嘱,又强行忍住,只是紧紧闭上眼,凭着感觉死死抓住前面云澈的衣角不放,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云澈扯了扯自己衣角,发现扯不出来,只好由着他,他自己也不好受,他脸色微红,额头见汗,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家中藏书阁的静谧,他强迫自己默诵起枯燥的经文,以对抗那无孔不入的诱惑幻音。 易宿则闷哼一声,眼前似乎闪过刀光剑影的战场幻象,他咬紧牙关,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佩刀上,武器,乃命也! 戚珩受到的冲击最为诡异。 那些粉红雾气似乎格外“青睐”他,无数幻影缠绕,有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有令人热血沸腾的权势巅峰,更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 然而,他体内翻腾的紫气如同最坚固的堤坝,将这些幻象冲击一一挡下。 他眼神清明依旧,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看着那些在紫气边缘挣扎消散的魅影。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阵法在疯狂地试图抽取他的“气”,却如同蚍蜉撼树。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带着得意与贪婪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正是那陈掌柜。 “你们——都得给我留下!” “呵呵呵……”陈掌柜的阴仄仄地笑着:“诸位既然来了,就请好好享受这‘极乐迷魂阵’!尔等的精元魂魄,将是献给主人最上等的祭品!别再抵抗了,开始享受——” 陈掌柜那得意而阴冷的笑声还在粉红迷雾中回荡,充满了胜券在握的残忍,如同毒蛇吐信,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云熹微一声带着轻蔑的嗤笑,停下脚步,站在浓雾中心,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祭品?谁是谁的祭品,还不一定呢!” 云熹微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奇特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部分萦绕在众人心头的压抑感。 她指尖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一枚古旧的铜钱,铜钱上符文流转,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破邪金光。 蓦地,符文流转的速度骤然加快,金光虽弱,却如同在沸腾油锅中滴入的冷水,瞬间在浓郁的粉红雾气中撑开了一片小小的、不断扩大的清明区域! “破!” 云熹微一声轻叱,手腕猛地一抖,那枚铜钱如同离弦金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射向摘星阁最高处那灯火最盛、能量波动最剧烈的方向! “嗡——!”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嗡鸣骤然响起,仿佛整个空间都在痛苦地呻吟。 笼罩众人的粉红雾气剧烈地翻滚、沸腾,那些妖娆的幻影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就这点小手段,你也敢试出来,小狗妖——” 云熹微收回手,看着回廊的某一处,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人啊妖啊都愣住了。 陈掌柜模样的美人狗捂着胸口,眼神不明:“你果然有两把帅子。” 说话间,陈掌柜的模样瞬间蜕变成美人狗的模样,只是此时的她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仿佛是因为被云熹微破了阵法把她牵连了。 “护住灵台清明,别被幻象迷惑!跟着我,别走散!” “走!”云熹微毫不犹豫地朝着她之前掐算出的、阴煞之气最浓郁也最可能是阵法核心的方向冲去。 那里正是回廊的深处,一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主楼区域。 她深知,这种覆盖全院的庞大阵法,核心必然在能量汇聚最集中之地。 就在他们冲入主楼区域拱门的刹那,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富丽堂皇的厅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粉红色迷雾。 富丽堂皇的主楼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在扭曲的光影中若隐若现,又迅速被更加混乱的能量乱流取代。 “噗!”摘星阁方向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显然是操控阵法的陈掌柜受到了反噬。 “快!趁现在!”云熹微没有丝毫犹豫,趁着阵法被铜钱破邪之力短暂扰乱、幻象消退的瞬间,身形如电,率先朝着摘星阁的方向疾冲而去! “跟上!”戚珩反应极快,他清晰地感觉到压制在自己身上的那股抽取之力瞬间减弱了许多,体内躁动的紫气也平复了些许。他一把拉住还有些懵的云释,紧随云熹微。云澈和易宿也立刻跟上,四人紧紧抱团,不敢有丝毫脱离。 此刻的主楼内部一片狼藉。原本歌舞升平的景象消失无踪,桌椅翻倒,杯盘狼藉。 那些原本巧笑倩兮的“美人”和寻欢作乐的“客人”们,此刻脸上都带着一种诡异的茫然和呆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或者瘫软在地。 他们眉心处,都隐约可见一丝极其黯淡、几乎要消散的灰色细线连接着虚空,正是被阵法汲取精元魂魄的媒介! “果然如此!”云释看得头皮发麻,“这些人……都被当成养料了!” “别分心!”云熹微低喝,警惕地环视四周。 她能感觉到,暗处有冰冷的视线锁定了他们,那是别院豢养的、未被幻阵完全迷惑的真正妖物和打手! 通往摘星阁的楼梯盘旋而上,越往上,那股阴冷邪恶的气息就越发浓郁,空气中仿佛凝结着粘稠的血腥味。 楼梯两侧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壁画和符文,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拦住他们!”陈掌柜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手段,能瞬间撼动他主持的阵法核心! “吼!” 数道黑影从楼梯的阴影处、回廊的拐角猛扑出来! 有的身形佝偻利爪如钩,有的口吐腥风獠牙外露,皆是面目狰狞的低阶妖物,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直扑向冲在最前面的云熹微! 第103章 “找死!”云熹微眼中寒光一闪,不闪不避,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她周身灵力鼓荡,衣袂无风自动。 “敕令,雷火破邪!” 随着她清冷的喝声,数道细小的、却蕴含着至阳至刚气息的紫色电蛇骤然从她指尖迸射而出! 电蛇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扑来的几只妖物! “噼啪!滋啦——!” 凄厉的惨嚎瞬间响起!被紫色电蛇击中的妖物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身上冒出滚滚黑烟,发出焦臭的气味,动作瞬间僵直麻痹,哀嚎着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撞翻了一堆摆设。 “好……好厉害!”云释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忘了迈步。 他知道自家妹妹很厉害,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别愣着!上楼!”戚珩沉声道,他虽不通术法,但眼光毒辣,看出云熹微这一手看似凌厉,实则消耗不小,她脸色微微发白。 他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已握在手中,警惕地护卫在她侧后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可能出现的下一个袭击者。 云澈更是全神贯注,长刀出鞘,护住戚珩的后背。 有了云熹微开路和震慑,加上戚珩的断后,一行人速度极快,转眼便冲到了摘星阁紧闭的大门前。 那朱红色的门扉上,绘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血色符文,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吸摄和禁锢之力,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口。 “就是这里了!”云熹微停下脚步,看着那扇邪异的门,眼神凝重。 她能感觉到,里面就是整个抽取精元大阵的核心枢纽! “让我来!”云释大喝一声,运足力气,抬脚就朝着那朱红大门狠狠踹去! “大哥不可!”云熹微和云澈同时惊呼。 然而已经晚了! “砰!”一声闷响。 云释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门上,预想中的门板碎裂并未出现,反而那门上的血色符文猛地一亮! “啊——!”云释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冻结吸走的恐怖力量,顺着他的脚踝瞬间蔓延而上!他如遭雷击,浑身剧痛,眼前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大哥!”云澈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想要接住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比云澈更快! 是戚珩! 他仿佛本能地预判到了云释的危险,在云释倒飞的瞬间,他已侧身一步跨出,手臂一伸,精准地扣住了云释的腰带,硬生生将他倒飞之势止住,猛地往自己身后一拽! 同时,他另一只握着短匕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着云释被邪力侵袭的脚踝处凌空一划! 说也奇怪,戚珩的短匕并未触碰到云释的身体,但就在他挥出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紫色气息附着在匕首锋刃之上,一闪而逝。 “嗤——!” 仿佛热刀切过油脂,缠绕在云释脚踝上那股阴冷邪异的力量,竟被这无形的一“划”瞬间斩断,那股恐怖的吸力戛然而止! 云释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但那种灵魂都要被抽走的恐怖感觉消失了,只剩下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和冰冷麻痹感。 “大哥!”云澈赶紧扶起他。 “我……我没事……”云释心有余悸,脸色煞白,看向戚珩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多谢九……戚公子!” 戚珩微微摇头,脸色也有些凝重,刚才那一瞬间,他完全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和对那股邪异力量的强烈排斥感出手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短匕,那丝微弱的紫气已然消失不见,但确实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和看到的,这就是云熹微一直挂在嘴边的——紫气吗? 他一直身负但从未感知到的紫气? 云熹微深深看了戚珩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复杂。 果然,气运之子就是不讲道理,她刚才已经准备出手了,却没想到戚珩的反应和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有效。 而且,他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使用紫气! ——明明是没有修行过的人啊! “这门上有强大的禁制和吸魂阵法,蛮力破不开,反而会被反噬。”云熹微沉声道,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扇邪异的朱红大门上,“看来,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她深吸一口气,往戚珩身边凑,捞了一把他身上爆发出来溢散在空气中的紫气,双手再次飞快结印,这一次的印诀比之前更加繁复深奥,最后,她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指尖,然后以指为笔,凌空在虚空中飞快地勾勒起来! 随着她指尖的舞动,一道道由精血和灵力凝聚而成的赤金色符文在空中浮现,散发出灼热而神圣的气息,与门上那血色符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抗!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云熹微口中诵念着古老而威严的咒言,每一个字吐出,空中那赤金色的符文便明亮一分,最终汇聚成一个复杂玄奥的金光符印,带着煌煌正道之威,狠狠印向那扇朱红大门! “轰隆——!!!” 这一次,是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摘星阁都剧烈地摇晃起来,朱红大门上的血色符文如同遇到克星般疯狂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大片大片地崩碎、湮灭! “人类,尔敢——!”门内传来陈掌柜撕心裂肺怒吼以及费力硬撑的闷哼声! “给我开!” 云熹微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这记蕴含精血的金光神咒对她消耗极大,但她眼神却亮得惊人,再次催动残余灵力! “咔嚓!轰——!” 朱红大门终于承受不住内外交攻的力量,轰然炸裂开来,无数带着邪气的碎木四散飞溅! “啊——” 陈掌柜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之传来。 门后的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极其宽敞却异常诡异的房间,没有窗户,墙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暗红色的、仿佛用鲜血绘就的符文,构成了一个庞大而令人心悸的邪阵,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块脸盆大小、通体血红、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淌的玉盘! 玉盘下方,连接着无数细密的、由能量构成的灰色丝线,如同蛛网般延伸向四面八方,连接着整个萧山别院的阵法脉络!这就是阵眼核心——血玉盘! 而在血玉盘前方,站着一个面容扭曲、嘴角挂着血迹的中年人,正是陈掌柜! 他此刻披头散发,气息紊乱,此刻的他脸上再无半分在门口处那种谄媚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漠然,眼神怨毒地盯着破门而入的几人,他手中正握着一块碎裂的玉佩,鲜血淋漓,显然刚才的反噬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呵——千年玩鹰今朝却被鹰啄了眼! 陈掌柜此刻的愤怒真的到达了巅峰,惧怕也是。 摘星楼要是被毁了,这里所有的人和物都要承受主子的怒火! 云熹微没将他的愤怒放在心上,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的目光落在了血玉盘的后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漆黑石料垒砌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古鼎,鼎身刻满扭曲的兽纹,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 无数灰黑色的气流,正从四面八方,尤其是他们刚刚走过的回廊入口处汹涌而来,汇集在血玉盘,丝丝缕缕地输入那鼎口之中! 鼎口上方,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痛苦、近乎透明的虚影在挣扎哀嚎——那正是被抽取的生魂精魄! “精元熔炉!”云熹微瞳孔骤缩,低呼出声。 她终于明白为何此地的阵法如此霸道阴毒,原来所有的核心都在这口邪鼎之上! “咳咳——”陈掌柜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将碎掉的玉佩随手一丢,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的身体似乎比之前高大了一些,皮肤在鼎炉红光的映照下,透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爬行动物般的竖瞳,闪烁着幽绿的寒光! “也怪我,没一开始就你们抓起来,才会给你们机会坏事!” 陈掌柜状似懊恼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低沉,仿佛砂纸摩擦,“不过也不晚,你们既然发现了‘饕餮鼎’,那就……都得留下!” 他话音未落,猛地张开嘴! “嘶——!”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嘶鸣响起! 那不是人声,更像是某种巨大毒蛇的嘶叫! 伴随着嘶鸣,一股浓稠如实质的黑气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瞬间化作一条巨大的、由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组成的黑色巨蟒,带着腥臭的阴风,张开吞噬一切的黑洞巨口,朝着站在最前方的云熹微和紧随其后的戚珩猛扑而来! 那巨蟒所过之处,连符火的光芒都被瞬间吞噬,黑暗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小心!” 戚珩厉喝一声,体内紫气受到致命威胁,轰然爆发! 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紫色光晕瞬间笼罩他全身,如同帝王冠冕,威严凛冽,竟将那扑面而来的阴风煞气硬生生逼退数尺! 他手中的短匕更是爆发出刺目的寒光,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黑色巨蟒的“七寸”处刺去! 与此同时,云熹微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巨蟒踏前一步! 她双手在胸前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丹田内那点可怜的灵力被疯狂压榨。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早已夹在指间的最后几张紫色符箓上!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敕令——破邪!” 嗡! 沾染了精血的紫符瞬间燃烧,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带着浩然正大的破邪之力,如同天罚之剑,悍然迎向那由怨念和精魂组成的黑色巨蟒! 金光与黑蟒,紫气与邪煞,在这诡异的庭院中央,轰然对撞! 轰隆——!!! 一声沉闷如滚雷般的巨响在庭院中炸开,狂暴的气流瞬间席卷四方,飞沙走石! 云释和云澈被冲击波掀得连连后退,差点站立不稳。 易宿闷哼一声,横刀挡在戚珩侧后方,死死顶住冲击。 金光与黑蟒剧烈地撕扯、吞噬、湮灭! 刺眼的光芒和翻滚的黑气将整个摘星楼映照得如同鬼域! “噗!”云熹微首当其冲,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煞白,身形摇摇欲坠。 她强行压榨灵力的代价显现出来。 那黑色巨蟒也被金光贯穿,发出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无数扭曲的面孔在金光中消散,黑气明显黯淡溃散了许多! 陈掌柜竖瞳中闪过一丝惊怒和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这几个凡人,尤其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和那个紫气冲天的男子,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伤及他的本源邪煞!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庭院中央的饕餮鼎,似乎感应到了剧烈的能量碰撞和精纯的紫气、破邪金光,鼎身上的兽纹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暴涨!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的恐怖吸力猛地爆发出来! 目标,赫然直指正在竭力维持金光符咒、气血翻腾的云熹微,以及她身上那微弱却精纯的灵力波动! “不好!”云熹微瞳孔剧震,她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甚至生命力,都像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被那巨鼎疯狂吸扯而去! 护身金光符在内外夹击下瞬间黯淡,摇摇欲灭! “熹儿!”云释目眦欲裂,看到妹妹吐血又被巨鼎锁定,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 “别过去!”云澈死死拉住他不让他过去添乱,但他的脸色亦是惨白如纸,腰间的木牌已经滚烫,裂纹隐现,显然也快支撑不住了。 庭院中,金光、紫气、黑煞、红芒交织碰撞,混乱到了极点! 而云熹微,正处于这场风暴漩涡的最中心,生死悬于一线! 第103章 “找死!”云熹微眼中寒光一闪,不闪不避,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她周身灵力鼓荡,衣袂无风自动。 “敕令,雷火破邪!” 随着她清冷的喝声,数道细小的、却蕴含着至阳至刚气息的紫色电蛇骤然从她指尖迸射而出! 电蛇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扑来的几只妖物! “噼啪!滋啦——!” 凄厉的惨嚎瞬间响起!被紫色电蛇击中的妖物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身上冒出滚滚黑烟,发出焦臭的气味,动作瞬间僵直麻痹,哀嚎着从楼梯上滚落下去,撞翻了一堆摆设。 “好……好厉害!”云释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忘了迈步。 他知道自家妹妹很厉害,但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别愣着!上楼!”戚珩沉声道,他虽不通术法,但眼光毒辣,看出云熹微这一手看似凌厉,实则消耗不小,她脸色微微发白。 他手腕一翻,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已握在手中,警惕地护卫在她侧后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可能出现的下一个袭击者。 云澈更是全神贯注,长刀出鞘,护住戚珩的后背。 有了云熹微开路和震慑,加上戚珩的断后,一行人速度极快,转眼便冲到了摘星阁紧闭的大门前。 那朱红色的门扉上,绘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血色符文,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吸摄和禁锢之力,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口。 “就是这里了!”云熹微停下脚步,看着那扇邪异的门,眼神凝重。 她能感觉到,里面就是整个抽取精元大阵的核心枢纽! “让我来!”云释大喝一声,运足力气,抬脚就朝着那朱红大门狠狠踹去! “大哥不可!”云熹微和云澈同时惊呼。 然而已经晚了! “砰!”一声闷响。 云释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门上,预想中的门板碎裂并未出现,反而那门上的血色符文猛地一亮! “啊——!”云释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冻结吸走的恐怖力量,顺着他的脚踝瞬间蔓延而上!他如遭雷击,浑身剧痛,眼前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大哥!”云澈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想要接住他。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比云澈更快! 是戚珩! 他仿佛本能地预判到了云释的危险,在云释倒飞的瞬间,他已侧身一步跨出,手臂一伸,精准地扣住了云释的腰带,硬生生将他倒飞之势止住,猛地往自己身后一拽! 同时,他另一只握着短匕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着云释被邪力侵袭的脚踝处凌空一划! 说也奇怪,戚珩的短匕并未触碰到云释的身体,但就在他挥出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紫色气息附着在匕首锋刃之上,一闪而逝。 “嗤——!” 仿佛热刀切过油脂,缠绕在云释脚踝上那股阴冷邪异的力量,竟被这无形的一“划”瞬间斩断,那股恐怖的吸力戛然而止! 云释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但那种灵魂都要被抽走的恐怖感觉消失了,只剩下脚踝处火辣辣的疼痛和冰冷麻痹感。 “大哥!”云澈赶紧扶起他。 “我……我没事……”云释心有余悸,脸色煞白,看向戚珩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多谢九……戚公子!” 戚珩微微摇头,脸色也有些凝重,刚才那一瞬间,他完全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和对那股邪异力量的强烈排斥感出手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和短匕,那丝微弱的紫气已然消失不见,但确实他真真切切感受到和看到的,这就是云熹微一直挂在嘴边的——紫气吗? 他一直身负但从未感知到的紫气? 云熹微深深看了戚珩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复杂。 果然,气运之子就是不讲道理,她刚才已经准备出手了,却没想到戚珩的反应和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有效。 而且,他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使用紫气! ——明明是没有修行过的人啊! “这门上有强大的禁制和吸魂阵法,蛮力破不开,反而会被反噬。”云熹微沉声道,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扇邪异的朱红大门上,“看来,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她深吸一口气,往戚珩身边凑,捞了一把他身上爆发出来溢散在空气中的紫气,双手再次飞快结印,这一次的印诀比之前更加繁复深奥,最后,她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指尖,然后以指为笔,凌空在虚空中飞快地勾勒起来! 随着她指尖的舞动,一道道由精血和灵力凝聚而成的赤金色符文在空中浮现,散发出灼热而神圣的气息,与门上那血色符文形成了鲜明的对抗!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云熹微口中诵念着古老而威严的咒言,每一个字吐出,空中那赤金色的符文便明亮一分,最终汇聚成一个复杂玄奥的金光符印,带着煌煌正道之威,狠狠印向那扇朱红大门! “轰隆——!!!” 这一次,是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摘星阁都剧烈地摇晃起来,朱红大门上的血色符文如同遇到克星般疯狂闪烁、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大片大片地崩碎、湮灭! “人类,尔敢——!”门内传来陈掌柜撕心裂肺怒吼以及费力硬撑的闷哼声! “给我开!” 云熹微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这记蕴含精血的金光神咒对她消耗极大,但她眼神却亮得惊人,再次催动残余灵力! “咔嚓!轰——!” 朱红大门终于承受不住内外交攻的力量,轰然炸裂开来,无数带着邪气的碎木四散飞溅! “啊——” 陈掌柜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之传来。 门后的景象,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极其宽敞却异常诡异的房间,没有窗户,墙壁上、天花板上、地板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暗红色的、仿佛用鲜血绘就的符文,构成了一个庞大而令人心悸的邪阵,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块脸盆大小、通体血红、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淌的玉盘! 玉盘下方,连接着无数细密的、由能量构成的灰色丝线,如同蛛网般延伸向四面八方,连接着整个萧山别院的阵法脉络!这就是阵眼核心——血玉盘! 而在血玉盘前方,站着一个面容扭曲、嘴角挂着血迹的中年人,正是陈掌柜! 他此刻披头散发,气息紊乱,此刻的他脸上再无半分在门口处那种谄媚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漠然,眼神怨毒地盯着破门而入的几人,他手中正握着一块碎裂的玉佩,鲜血淋漓,显然刚才的反噬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呵——千年玩鹰今朝却被鹰啄了眼! 陈掌柜此刻的愤怒真的到达了巅峰,惧怕也是。 摘星楼要是被毁了,这里所有的人和物都要承受主子的怒火! 云熹微没将他的愤怒放在心上,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她的目光落在了血玉盘的后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漆黑石料垒砌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古鼎,鼎身刻满扭曲的兽纹,此刻正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光芒。 无数灰黑色的气流,正从四面八方,尤其是他们刚刚走过的回廊入口处汹涌而来,汇集在血玉盘,丝丝缕缕地输入那鼎口之中! 鼎口上方,隐约可见一个扭曲、痛苦、近乎透明的虚影在挣扎哀嚎——那正是被抽取的生魂精魄! “精元熔炉!”云熹微瞳孔骤缩,低呼出声。 她终于明白为何此地的阵法如此霸道阴毒,原来所有的核心都在这口邪鼎之上! “咳咳——”陈掌柜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将碎掉的玉佩随手一丢,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的身体似乎比之前高大了一些,皮肤在鼎炉红光的映照下,透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爬行动物般的竖瞳,闪烁着幽绿的寒光! “也怪我,没一开始就你们抓起来,才会给你们机会坏事!” 陈掌柜状似懊恼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也变得嘶哑低沉,仿佛砂纸摩擦,“不过也不晚,你们既然发现了‘饕餮鼎’,那就……都得留下!” 他话音未落,猛地张开嘴! “嘶——!”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嘶鸣响起! 那不是人声,更像是某种巨大毒蛇的嘶叫! 伴随着嘶鸣,一股浓稠如实质的黑气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瞬间化作一条巨大的、由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组成的黑色巨蟒,带着腥臭的阴风,张开吞噬一切的黑洞巨口,朝着站在最前方的云熹微和紧随其后的戚珩猛扑而来! 那巨蟒所过之处,连符火的光芒都被瞬间吞噬,黑暗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小心!” 戚珩厉喝一声,体内紫气受到致命威胁,轰然爆发! 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紫色光晕瞬间笼罩他全身,如同帝王冠冕,威严凛冽,竟将那扑面而来的阴风煞气硬生生逼退数尺! 他手中的短匕更是爆发出刺目的寒光,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黑色巨蟒的“七寸”处刺去! 与此同时,云熹微眼中寒光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巨蟒踏前一步! 她双手在胸前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丹田内那点可怜的灵力被疯狂压榨。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早已夹在指间的最后几张紫色符箓上!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敕令——破邪!” 嗡! 沾染了精血的紫符瞬间燃烧,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带着浩然正大的破邪之力,如同天罚之剑,悍然迎向那由怨念和精魂组成的黑色巨蟒! 金光与黑蟒,紫气与邪煞,在这诡异的庭院中央,轰然对撞! 轰隆——!!! 一声沉闷如滚雷般的巨响在庭院中炸开,狂暴的气流瞬间席卷四方,飞沙走石! 云释和云澈被冲击波掀得连连后退,差点站立不稳。 易宿闷哼一声,横刀挡在戚珩侧后方,死死顶住冲击。 金光与黑蟒剧烈地撕扯、吞噬、湮灭! 刺眼的光芒和翻滚的黑气将整个摘星楼映照得如同鬼域! “噗!”云熹微首当其冲,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煞白,身形摇摇欲坠。 她强行压榨灵力的代价显现出来。 那黑色巨蟒也被金光贯穿,发出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无数扭曲的面孔在金光中消散,黑气明显黯淡溃散了许多! 陈掌柜竖瞳中闪过一丝惊怒和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这几个凡人,尤其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和那个紫气冲天的男子,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伤及他的本源邪煞!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异变再生! 那庭院中央的饕餮鼎,似乎感应到了剧烈的能量碰撞和精纯的紫气、破邪金光,鼎身上的兽纹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暴涨!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不止的恐怖吸力猛地爆发出来! 目标,赫然直指正在竭力维持金光符咒、气血翻腾的云熹微,以及她身上那微弱却精纯的灵力波动! “不好!”云熹微瞳孔剧震,她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甚至生命力,都像决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被那巨鼎疯狂吸扯而去! 护身金光符在内外夹击下瞬间黯淡,摇摇欲灭! “熹儿!”云释目眦欲裂,看到妹妹吐血又被巨鼎锁定,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 “别过去!”云澈死死拉住他不让他过去添乱,但他的脸色亦是惨白如纸,腰间的木牌已经滚烫,裂纹隐现,显然也快支撑不住了。 庭院中,金光、紫气、黑煞、红芒交织碰撞,混乱到了极点! 而云熹微,正处于这场风暴漩涡的最中心,生死悬于一线! 第104章 戚珩也感到了那股针对云熹微的恐怖吸力。 他看到云熹微身形不稳,金光迅速消散,眼中紫芒一闪,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攻击残存黑蟒,一个箭步冲向云熹微,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这种无形的能量他完全没有经验应对,但他脑子里想起云熹微说的一些话——他是气运之子,他不会死,只要他想,他能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他低吼一声,试图用自己的紫气去对抗、隔绝那饕餮鼎对云熹微的锁定和吸扯! 易宿见状,也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挥刀斩向那溃散的黑蟒残躯,试图为殿下和云熹微争取一线生机。 戚珩不顾一切地将自身汹涌的紫气引向云熹微,试图形成一道隔绝屏障。 那源自天地气运的煌煌紫气,带着至刚至阳、万邪辟易的威严,甫一接触到饕餮鼎针对云熹微发出的恐怖吸力,立刻爆发出激烈的对抗!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刺耳的湮灭声骤然响起。 紫气与那股阴邪的吸力疯狂碰撞、消磨,在云熹微周身形成了一片剧烈波动的能量乱流。 饕餮鼎的吸力被强行阻隔了一瞬,云熹微顿觉身上一轻,那股要将她灵魂都抽离的恐怖感觉减弱了少许。 然而,这代价是巨大的! 戚珩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和沉重感顺着紫气传递回来,仿佛无数冰冷的钩子刺入了他的精神,试图撕扯他本源的气运!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维持紫气输出的手臂微微颤抖。 云熹微也瞪大了眼睛——这饕餮鼎的邪力,竟能侵蚀他的紫气! “殿下!”易宿看到戚珩状态不对,目眦欲裂,不顾自身被残余黑气冲击的伤势,挥刀更加疯狂地劈砍那溃散的巨蟒残躯,试图彻底打散它,减轻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道迅捷如电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回廊的阴影中扑出! 并非攻向戚珩或云熹微,而是直扑那正在竭力维持饕餮鼎吸力、与戚珩紫气对抗的陈掌柜! “嗷呜——!” 一声充满恨意与决绝的犬吠响起! 正是假扮成陈掌柜模样被云熹微识破并重伤了的美人狗,她的妖力远未恢复,但此刻她仿佛变了一个模样,人身上显露出犬类的特征,双手化为覆盖着黑色短毛的利爪,獠牙毕露,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狠狠抓向陈掌柜的脖颈! “找死!”陈掌柜极其愤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视为蝼蚁的贱婢会在这关键时刻坏他的事:“狗就是狗,跟你那低贱的狗爹一样卑贱!居然敢起反心!” 陈掌柜从来没有想过光明正大地对云释云澈动手,进了萧山别院,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他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怎么可能会突然启动阵法! 一切都是这狗贱婢坏的事! 早知道就不该心软,留她一条贱名! 但多说无益,面对玉石俱焚的美人狗,他不得不分心,竖瞳中绿芒一闪,一股阴邪气劲猛地拍向扑来的美人狗。 “噗!”美人狗如遭重锤,鲜血狂喷,被狠狠拍飞出去,撞在庭院的石柱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生死不知。 但她这搏命一击,终究是让陈掌柜的操控出现了刹那的迟滞!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云熹微强忍着脏腑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灵力枯竭的眩晕,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啊——” 她嘶声厉喝,借着戚珩紫气屏障争取到的喘息之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早已扣在手中的一样东西狠狠掷向那散发着妖异红光的饕餮鼎! 那并非符箓,也不是法器,而是一枚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铜钱 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投入了饕餮鼎那如同无底深渊般的鼎口之中!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脆响,在狂暴的能量轰鸣中清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饕餮鼎鼎身上流转的暗红光芒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股混乱、驳杂、充满了贪婪、怨毒、不甘、以及一丝……微弱但无比清晰的“交易”气息,猛地从鼎内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与鼎本身熔炼精魂的纯粹邪力格格不入,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噗——!”陈掌柜如遭雷击,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墨绿色的腥臭液体! 他与饕餮鼎心神相连,鼎内平衡被云熹微丢进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强行扰乱、污染,瞬间反噬其身! 那恐怖的吸力骤然中断! 笼罩庭院的粘稠黑暗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光线重新回归,虽然依旧昏暗,但已能视物,无数扑向众人的灰黑气丝也如同失去源头般迅速消散。 “成了!”云释惊喜地大叫,扶着几乎脱力的云澈。 戚珩也送了一口气,感觉到那阴寒侵蚀感消失,但精神上的疲惫感却挥之不去,他第一时间看向云熹微。 云熹微在吸力消失的瞬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熹儿!”云释和云澈同时惊呼。 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戚珩在云熹微倒下的瞬间,已经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少女的身体轻盈得过分,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泥土气,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她本身的清冽气息,触手处一片冰凉,生命力仿佛正在飞速流逝。 “云熹微!”戚珩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他迅速探向她的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此时此刻,两人挨得这么近,但他听到的她一点心声,这不禁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呃啊——!” 另一边,遭受反噬重创的陈掌柜发出凄厉的咆哮,他身上的青灰色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黑气,竖瞳中充满了疯狂和怨毒。 “你们……毁我主根基!坏我主大事!我要你们陪葬!” 他彻底陷入狂暴,不顾自身伤势,猛地张开双臂,整个庭院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无数怨魂的哭嚎声从地底传来,浓烈如实质的黑气从他龟裂的身体中喷涌而出,试图再次凝聚! “易宿!带他们走!”戚珩当机立断,对着正挣扎着爬起的易宿吼道。 他一手紧紧抱着半昏迷的云熹微,另一只手再次凝聚起有些黯淡的紫气,眼神凌厉如刀,准备独自面对这发狂的妖物。 易宿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毫不犹豫地冲向云释和云澈:“两位公子,快走!” 云释看着戚珩怀中生死不知的妹妹,又看看那疯狂凝聚黑气的妖物,双眼赤红:“不!我要宰了这畜生!” 他拔出随身的短剑就要冲上去。 “大哥!听殿下的!带熹儿走!她需要救治!快啊!” 云澈死死拉住云释,他比云释更冷静,也更清楚此刻最重要的是保住云熹微的性命! 他腰间的木牌已经彻底碎裂,证明刚才的凶险绝非虚假。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清冷、威严,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骤然在整个庭院上空响起—— “够了。” 随着这声音落下,一股浩瀚如渊、冰冷如狱的庞大威压轰然降临! 这股威压并非纯粹的妖气或阴气,而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漠视众生的天道法则之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庭院! 正在疯狂凝聚黑气的陈掌柜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冻结的琥珀,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竖瞳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敬畏! 他喷涌出的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瓦解消散。 戚珩凝聚的紫气也在这股威压下剧烈波动,如同风中烛火,几乎要熄灭! 他闷哼一声,抱着云熹微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抬头死死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庭院入口的回廊阴影处。 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那里。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身形清瘦,面容白皙,脸色虽冰冷,但确是英俊的,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里面仿佛映照着日月星辰的流转,冰冷无情,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正是钦天监监正玉玑子!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整个萧山别院的气息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 他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块古朴龟甲,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掠过生死不知的美人狗,掠过被反噬重创、僵立当场的陈掌柜,最后,落在了戚珩怀中昏迷不醒的云熹微身上。 他的目光在云熹微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转瞬即逝。 然后,他缓缓抬眸,视线与抱着云熹微、如临大敌的戚珩对上。 “九殿下——”玉玑子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此地污秽,非殿下久留之所。将人放下,速速离去。”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仿佛他开口,便是天宪。 戚珩抱着云熹微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迎着监正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体内残存的紫气艰难地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一字一句,清晰地回应:“我要带她走。” 玉玑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冰冷的眼眸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静静地注视着戚珩,以及他怀中气息奄奄的少女。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威压让云释和云澈几乎喘不过气,易宿更是单膝跪地,用刀拄着才勉强支撑。 监正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像冰锥刺入骨髓,“九殿下,莫要被表象迷惑,此女命格特殊,乃逆乱之源。留在殿下身边,只会为殿下招致灾祸,甚至……动摇国本。” 他话语平淡,内容却石破天惊! 命格特殊?逆乱之源?动摇国本? 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砸在戚珩心头,但不是因为云熹微,而是因为玉玑子。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少女,她苍白脆弱的面容与“逆乱之源”这样可怕的词汇形成强烈的反差。 “一派胡言!”云释再也忍不住,顶着威压怒吼出声,“我妹妹为了救人,为了破这邪阵才伤成这样!你才是这鬼地方的幕后主使!什么钦天监监正,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妖道!” 云澈也是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怒视着监正。 监正对云释的怒吼置若罔闻,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戚珩身上,仿佛其他人皆是蝼蚁尘埃。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那笼罩全场的威压骤然加剧!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噗!”本就重伤的易宿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彻底瘫倒在地。 云释和云澈也感觉胸口如遭重击,眼前发黑,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 戚珩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紫气屏障上! 他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腥气压了下去,抱着云熹微的双臂肌肉贲张,脚下坚硬的青石板竟被他踩出了细密的裂纹! 他体内的紫气如同被激怒的狂龙,疯狂咆哮着抵抗,但那源自监正的威压,带着一种近乎天道的意志,冰冷、浩大、无情,正在一点点地侵蚀、消磨他的护体紫气! “殿下,”监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天命不可违。此女,必须留下,这是为她好,亦是为殿下好,为大夏江山社稷好。” 他伸出一只手,这时戚珩才发现,这支手枯瘦如柴——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遥遥指向戚珩怀中的云熹微,随着他手指的伸出,一股无形的、更加强大的束缚之力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向昏迷的少女,试图将她从戚珩的怀抱中强行剥离! 第104章 戚珩也感到了那股针对云熹微的恐怖吸力。 他看到云熹微身形不稳,金光迅速消散,眼中紫芒一闪,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攻击残存黑蟒,一个箭步冲向云熹微,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这种无形的能量他完全没有经验应对,但他脑子里想起云熹微说的一些话——他是气运之子,他不会死,只要他想,他能去所有他想去的地方,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他低吼一声,试图用自己的紫气去对抗、隔绝那饕餮鼎对云熹微的锁定和吸扯! 易宿见状,也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挥刀斩向那溃散的黑蟒残躯,试图为殿下和云熹微争取一线生机。 戚珩不顾一切地将自身汹涌的紫气引向云熹微,试图形成一道隔绝屏障。 那源自天地气运的煌煌紫气,带着至刚至阳、万邪辟易的威严,甫一接触到饕餮鼎针对云熹微发出的恐怖吸力,立刻爆发出激烈的对抗!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刺耳的湮灭声骤然响起。 紫气与那股阴邪的吸力疯狂碰撞、消磨,在云熹微周身形成了一片剧烈波动的能量乱流。 饕餮鼎的吸力被强行阻隔了一瞬,云熹微顿觉身上一轻,那股要将她灵魂都抽离的恐怖感觉减弱了少许。 然而,这代价是巨大的! 戚珩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和沉重感顺着紫气传递回来,仿佛无数冰冷的钩子刺入了他的精神,试图撕扯他本源的气运!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维持紫气输出的手臂微微颤抖。 云熹微也瞪大了眼睛——这饕餮鼎的邪力,竟能侵蚀他的紫气! “殿下!”易宿看到戚珩状态不对,目眦欲裂,不顾自身被残余黑气冲击的伤势,挥刀更加疯狂地劈砍那溃散的巨蟒残躯,试图彻底打散它,减轻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一道迅捷如电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回廊的阴影中扑出! 并非攻向戚珩或云熹微,而是直扑那正在竭力维持饕餮鼎吸力、与戚珩紫气对抗的陈掌柜! “嗷呜——!” 一声充满恨意与决绝的犬吠响起! 正是假扮成陈掌柜模样被云熹微识破并重伤了的美人狗,她的妖力远未恢复,但此刻她仿佛变了一个模样,人身上显露出犬类的特征,双手化为覆盖着黑色短毛的利爪,獠牙毕露,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狠狠抓向陈掌柜的脖颈! “找死!”陈掌柜极其愤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自己视为蝼蚁的贱婢会在这关键时刻坏他的事:“狗就是狗,跟你那低贱的狗爹一样卑贱!居然敢起反心!” 陈掌柜从来没有想过光明正大地对云释云澈动手,进了萧山别院,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他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怎么可能会突然启动阵法! 一切都是这狗贱婢坏的事! 早知道就不该心软,留她一条贱名! 但多说无益,面对玉石俱焚的美人狗,他不得不分心,竖瞳中绿芒一闪,一股阴邪气劲猛地拍向扑来的美人狗。 “噗!”美人狗如遭重锤,鲜血狂喷,被狠狠拍飞出去,撞在庭院的石柱上,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生死不知。 但她这搏命一击,终究是让陈掌柜的操控出现了刹那的迟滞!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云熹微强忍着脏腑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灵力枯竭的眩晕,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啊——” 她嘶声厉喝,借着戚珩紫气屏障争取到的喘息之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早已扣在手中的一样东西狠狠掷向那散发着妖异红光的饕餮鼎! 那并非符箓,也不是法器,而是一枚毫不起眼的、灰扑扑的——铜钱 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投入了饕餮鼎那如同无底深渊般的鼎口之中!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脆响,在狂暴的能量轰鸣中清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饕餮鼎鼎身上流转的暗红光芒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股混乱、驳杂、充满了贪婪、怨毒、不甘、以及一丝……微弱但无比清晰的“交易”气息,猛地从鼎内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与鼎本身熔炼精魂的纯粹邪力格格不入,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噗——!”陈掌柜如遭雷击,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墨绿色的腥臭液体! 他与饕餮鼎心神相连,鼎内平衡被云熹微丢进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强行扰乱、污染,瞬间反噬其身! 那恐怖的吸力骤然中断! 笼罩庭院的粘稠黑暗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光线重新回归,虽然依旧昏暗,但已能视物,无数扑向众人的灰黑气丝也如同失去源头般迅速消散。 “成了!”云释惊喜地大叫,扶着几乎脱力的云澈。 戚珩也送了一口气,感觉到那阴寒侵蚀感消失,但精神上的疲惫感却挥之不去,他第一时间看向云熹微。 云熹微在吸力消失的瞬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直直向后倒去。 她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熹儿!”云释和云澈同时惊呼。 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戚珩在云熹微倒下的瞬间,已经一个箭步上前,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少女的身体轻盈得过分,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泥土气,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她本身的清冽气息,触手处一片冰凉,生命力仿佛正在飞速流逝。 “云熹微!”戚珩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他迅速探向她的脉搏,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此时此刻,两人挨得这么近,但他听到的她一点心声,这不禁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呃啊——!” 另一边,遭受反噬重创的陈掌柜发出凄厉的咆哮,他身上的青灰色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黑气,竖瞳中充满了疯狂和怨毒。 “你们……毁我主根基!坏我主大事!我要你们陪葬!” 他彻底陷入狂暴,不顾自身伤势,猛地张开双臂,整个庭院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无数怨魂的哭嚎声从地底传来,浓烈如实质的黑气从他龟裂的身体中喷涌而出,试图再次凝聚! “易宿!带他们走!”戚珩当机立断,对着正挣扎着爬起的易宿吼道。 他一手紧紧抱着半昏迷的云熹微,另一只手再次凝聚起有些黯淡的紫气,眼神凌厉如刀,准备独自面对这发狂的妖物。 易宿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毫不犹豫地冲向云释和云澈:“两位公子,快走!” 云释看着戚珩怀中生死不知的妹妹,又看看那疯狂凝聚黑气的妖物,双眼赤红:“不!我要宰了这畜生!” 他拔出随身的短剑就要冲上去。 “大哥!听殿下的!带熹儿走!她需要救治!快啊!” 云澈死死拉住云释,他比云释更冷静,也更清楚此刻最重要的是保住云熹微的性命! 他腰间的木牌已经彻底碎裂,证明刚才的凶险绝非虚假。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清冷、威严,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骤然在整个庭院上空响起—— “够了。” 随着这声音落下,一股浩瀚如渊、冰冷如狱的庞大威压轰然降临! 这股威压并非纯粹的妖气或阴气,而是带着一种高高在上、漠视众生的天道法则之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庭院! 正在疯狂凝聚黑气的陈掌柜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冻结的琥珀,他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竖瞳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敬畏! 他喷涌出的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瓦解消散。 戚珩凝聚的紫气也在这股威压下剧烈波动,如同风中烛火,几乎要熄灭! 他闷哼一声,抱着云熹微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抬头死死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庭院入口的回廊阴影处。 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那里。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身形清瘦,面容白皙,脸色虽冰冷,但确是英俊的,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里面仿佛映照着日月星辰的流转,冰冷无情,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正是钦天监监正玉玑子!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整个萧山别院的气息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 他轻轻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块古朴龟甲,目光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庭院,掠过生死不知的美人狗,掠过被反噬重创、僵立当场的陈掌柜,最后,落在了戚珩怀中昏迷不醒的云熹微身上。 他的目光在云熹微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转瞬即逝。 然后,他缓缓抬眸,视线与抱着云熹微、如临大敌的戚珩对上。 “九殿下——”玉玑子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此地污秽,非殿下久留之所。将人放下,速速离去。”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仿佛他开口,便是天宪。 戚珩抱着云熹微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迎着监正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体内残存的紫气艰难地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一字一句,清晰地回应:“我要带她走。” 玉玑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冰冷的眼眸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静静地注视着戚珩,以及他怀中气息奄奄的少女。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威压让云释和云澈几乎喘不过气,易宿更是单膝跪地,用刀拄着才勉强支撑。 监正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像冰锥刺入骨髓,“九殿下,莫要被表象迷惑,此女命格特殊,乃逆乱之源。留在殿下身边,只会为殿下招致灾祸,甚至……动摇国本。” 他话语平淡,内容却石破天惊! 命格特殊?逆乱之源?动摇国本? 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砸在戚珩心头,但不是因为云熹微,而是因为玉玑子。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少女,她苍白脆弱的面容与“逆乱之源”这样可怕的词汇形成强烈的反差。 “一派胡言!”云释再也忍不住,顶着威压怒吼出声,“我妹妹为了救人,为了破这邪阵才伤成这样!你才是这鬼地方的幕后主使!什么钦天监监正,我看你就是最大的妖道!” 云澈也是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怒视着监正。 监正对云释的怒吼置若罔闻,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戚珩身上,仿佛其他人皆是蝼蚁尘埃。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那笼罩全场的威压骤然加剧!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下! “噗!”本就重伤的易宿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彻底瘫倒在地。 云释和云澈也感觉胸口如遭重击,眼前发黑,踉跄着几乎站立不稳。 戚珩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他的紫气屏障上! 他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腥气压了下去,抱着云熹微的双臂肌肉贲张,脚下坚硬的青石板竟被他踩出了细密的裂纹! 他体内的紫气如同被激怒的狂龙,疯狂咆哮着抵抗,但那源自监正的威压,带着一种近乎天道的意志,冰冷、浩大、无情,正在一点点地侵蚀、消磨他的护体紫气! “殿下,”监正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天命不可违。此女,必须留下,这是为她好,亦是为殿下好,为大夏江山社稷好。” 他伸出一只手,这时戚珩才发现,这支手枯瘦如柴——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遥遥指向戚珩怀中的云熹微,随着他手指的伸出,一股无形的、更加强大的束缚之力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向昏迷的少女,试图将她从戚珩的怀抱中强行剥离! 第105章 “休想!”戚珩目眦欲裂,紫气疯狂咆哮抵抗,却显得如此无力! 就在那束缚之力即将触及云熹微身体的刹那—— 昏迷中的云熹微,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金光骤然一闪! 那金光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甚至……凌驾于监正那浩大威压之上的尊贵气息! 金光一闪即逝,快得连近在咫尺的戚珩都未曾察觉。 然而! 那一直面无表情、仿佛掌控一切的钦天监监正,枯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那双古井无波、映照着星辰流转的冰冷眼眸,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如同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令他惊骇的事物! 他伸出的手指猛地一颤,那无形的束缚之力瞬间溃散! 他死死地盯着云熹微的眉心,仿佛要将那里看穿! 枯槁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吐出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音节: “……是……你?!” 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了无数岁月的恐惧! 这刹那的失神,给了戚珩一线生机! 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心神剧震带来的威压松动,毫不犹豫地抱着云熹微向后急退,同时厉喝:“易宿!带他们走!快!” 易宿挣扎着爬起,强忍剧痛,一把拽住还在愤怒咆哮的云释和脸色苍白的云澈:“公子!走!” 玉玑子并未立刻追击。 他依旧死死盯着云熹微,眼中的震惊与恐惧交织,似乎在飞速权衡着什么。 他精心布局多年,利用三清观的饕餮暗中蚕食戚珩身上新生的龙脉之气,反哺给日渐衰朽的老皇帝,以维系那摇摇欲坠的皇权气数。 萧山别院正是他布下的另一处重要节点,以极乐为饵,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取盛京权贵子弟的精元,一部分用于滋养饕餮,一部分供自身修炼所需。 是邪术。 他自然知道是邪术。 但他用得得心应手。 然而,今日这阵法突然启动,狂暴地抽取整个别院的精元,不管是人的还是妖的! 一些本还能苟延残喘一两年的贵公子,一时没抗住,死了。 这绝非他的本意。 这完全是失控,是意外。 但这么多权贵公子的死亡,必将引发盛京的滔天巨浪! 他苦心经营、隐藏极深的据点暴露了,更糟糕的是,这失控的阵法对饕餮和他自身的反噬也不小,尤其是云熹微最后那枚诡异的铜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投入饕餮鼎后,造成的污染和混乱远超想象! 这对他窃取龙气、维系老皇帝命数的计划,造成了巨大的、难以弥补的破坏力! 他本想立刻抹杀云熹微这个变数,尤其是她眉心那抹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金光……但此刻,更大的麻烦已经爆发,他需要立刻处理这烂摊子,掩盖痕迹。 “哼。”玉玑子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哼,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从云熹微身上移开,扫向角落,那里,被黑色锁链捆缚的身影,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玉玑子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他枯瘦的手指凌空一点,一道无形气劲精准地射向那人的心脏,血淋淋的心一下子就被掏了出来,那具身体顷刻间开始腐朽,消散,但带着一股灰败气息,但异常精纯的灵气被玉玑子吸收,他半眯着眼睛,一脸满足,他眼尾处的熹微,顷刻间被抚平了。 这是一个拒绝钦天监招揽的一个修行之人。 玉玑子心想—— 果然,夺取他人的修炼成功是迅速壮大自身的不二法门啊! 做完这一切,玉玑子不再看逃向回廊的戚珩等人,他只是转了个身,看向遭受反噬、气息奄奄的陈掌柜。 “主……主人……饶……”陈掌柜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玉玑子面无表情,枯瘦的手掌轻轻按在陈掌柜的天灵盖上。 “废物。” 噗! 一声轻响,陈掌柜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化作一蓬飞灰,连带着他体内残余的妖力、精元,都被玉玑子瞬间抽干吞噬! 他看都没看那堆灰烬,目光投向庭院中央光芒黯淡、布满裂痕的饕餮鼎。 鼎口残留着那枚灰扑扑的铜钱气息,混乱驳杂,顽固地污染着鼎的核心。 “麻烦。”玉玑子眉头微蹙,宽大的袖袍一卷,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出,强行将整个饕餮鼎连同那枚铜钱一起卷入袖中,彻底抹去了现场最关键的证据。 接着,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无数玄奥的符文凭空出现,如同雪花般飘落,覆盖在庭院的地面、墙壁、乃至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和怨念上。 他在强行“清洗”现场,抹除所有法术痕迹和能量残留,将此地伪装成一场意外的“妖邪作祟”或“走火入魔”事件。 做完这一切,玉玑子最后望了一眼戚珩等人消失的回廊方向,眼神复杂难明,尤其是对戚珩怀中那个昏迷的少女。 最终,他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 数日后,萧山别院发生的惨案,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盛京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被严密封锁,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盛传萧山别院被邪魔占据,一夜之间,几乎所有在场寻欢作乐的宾客、仆役,尽数化为枯槁干尸,死状极其诡异恐怖! 死者名单中,赫然包括了多位勋贵子弟、世家公子! 整个盛京权贵圈为之震动,人心惶惶! 皇帝震怒,下旨严查! 九皇子戚珩因“恰巧”路过附近,并“英勇”救云国公府的两位公子,被委以重任,负责彻查此案! 云国公府。 云熹微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床边,云释和云澈寸步不离地守着,脸上满是担忧和疲惫,云释更是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云国公夫人不眠不休守了云熹微两日,被云老夫人勒令回去休息了。 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着,同样面带倦色,但眼神锐利的戚珩。 “黄道长——”云澈看向一旁的黄道长,后者有些不耐烦:“都说了几百遍了,云小友灵力透支,神魂受创,加上强行催动秘法——换作其他人早死透了,但云小友真的没有大碍,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贫道真的不知道!” 黄道长也纳闷极了,由此可见,云小友也是天道庇佑之人呢! “倒是云三公子,多亏了云小友拼死抢回那一丝精元,要不然我也救不回他,但精元受损严重,回归自身也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元气大伤,需要长期静养。” 说完,他就离开了。 “多谢道长!” 云澈这话不知问了几遍,听了几遍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怕,他甚至都不知道云熹微是什么时间讲云庭的精元救回来了,她回到云国公府之后醒了一次,将装着云庭和那十一个学子的精元给了戚珩,还让人去三清观请了黄道长进府,这才彻底昏迷回去。 黄道长说熹儿并无大碍。 但他那眉头行进府后就没有松开过,很难让人相信他话的真实性,加上熹儿一直没醒,云澈心里一直不踏实。 戚珩沉默片刻,那日玉玑子的话和云熹微眉心的异象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沉声道:“你们可知,那萧山别院背后,站着的是谁?” 云释和云澈对视一眼,眼中都燃起怒火:“是玉玑子!那个道貌岸然的监正!” “没错。”戚珩眼神冰冷,“我的人连夜搜查别院废墟,虽然现场被清理得极其干净,但并非全无线索。我们在最深处的秘库废墟下,找到了几页未被完全焚毁的账册残页,还有……一枚刻着‘敕造’印记的青铜饕餮纹残片。” 他将一枚泛着幽冷光泽的青铜碎片放在桌上。 “敕造?!”云释倒吸一口凉气,“皇家御用工坊?!” “不仅如此,”戚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账册残页上模糊记载着精元输送的时间和方向……指向了皇城深处!结合我之前的调查,那老匹夫利用饕餮邪兽,一直在窃取本属于新生的龙脉之气——也就是我的气运!反哺给……”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云澈脸色剧变:“他……他竟然用如此邪法,窃取殿下气运维系……陛下?!” “恐怕正是如此。”戚珩眼中紫芒一闪,“而萧山别院,就是他用来收集精元、滋养饕餮和自身的巢穴之一!此次阵法失控,大量权贵暴毙,不仅打草惊蛇,更严重破坏了他的布局!他急于灭口、抹除痕迹,甚至不惜亲自出手,就是怕事情彻底败露!” 云释猛地一拍桌子:“这个妖道!祸国殃民!殿下,我们这就去揭穿他!” 戚珩抬手制止:“证据不足。仅凭这些残片和推测,动不了根基深厚的监正,更牵扯到……玉玑子必然已将一切推给所谓的‘失控妖邪’或‘陈掌柜背主作乱’。盛京的滔天舆情,反而成了他暂时蛰伏的保护伞。” 他站起身,走到云熹微床边,看着少女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此事,远未结束。玉玑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他对熹微的态度,极其诡异。”他想起监正看到金光时那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云澈问道。 “等。”戚珩目光深邃,“等熹微醒来,她或许知道更多。同时,暗中收集更多证据,尤其是关于饕餮和三清观的线索。玉玑子这次损失惨重,必会露出更多马脚。盛京的水已经被彻底搅浑,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看向云家兄弟,“云家,可愿与我同行?” 云释毫不犹豫:“我云家与那妖道不共戴天!殿下救我父亲和妹妹,云家上下,任凭驱策!” 云澈也坚定地点头。 戚珩的目光重新落回云熹微苍白的脸上,手搭在床榻上,想要听一听小姑娘的心声,然而未果。 云熹微昏迷了五天了,无论他是如何与她接触,都无法听到她的心声,不知是因为她没有意识,还是因为他读心的能力失效了。 与此同时,皇城深处,钦天监高塔。 玉玑子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的饕餮鼎裂纹狰狞,鼎内那枚灰扑扑的铜钱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混乱驳杂的气息,顽固地污染着鼎的核心邪力,也阻隔了他通过此鼎汲取精元的通道。 他枯瘦的手指拂过自己光滑依旧、却隐隐透出几分僵硬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眼中戾气翻涌。 七十余载的寿元,凭借窃取天地气运、生灵精元维持着三十许人的皮相,这是他毕生所求的“长生”之证。 然而,乱葬岗那次精心策划、本应万无一失的抽取九皇子戚珩本源紫气的行动,却被那个叫云熹微的变数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破坏!那一次反噬,如同在他腐朽的根基上狠狠凿了一斧,不仅让他心神受创,更直接加速了他身体深处不可逆的衰败进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面皮之下,肌肉和骨骼正在失去活力;宽大道袍遮掩下的手臂和小腿,皮肤已然松弛,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褶皱和老年斑。 这具精心维持的“青春”躯壳,正在从内部急剧崩塌!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灰败感。 萧山别院的大规模失控和惨重损失,更是雪上加霜,切断了他一条重要的精元补给线。 他枯瘦的手指不断掐算,脸色阴沉得可怕。 “云熹微……”玉玑子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 那日她眉心一闪即逝的金光,那凌驾于他威压之上的气息……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长久以来掌控一切的自信。 “变数……巨大的变数……” 这变数,必须在她真正威胁到自己之前彻底抹除! 萧山别院的意外,不过是提前引爆了这个祸患。 第105章 “休想!”戚珩目眦欲裂,紫气疯狂咆哮抵抗,却显得如此无力! 就在那束缚之力即将触及云熹微身体的刹那—— 昏迷中的云熹微,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金光骤然一闪! 那金光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甚至……凌驾于监正那浩大威压之上的尊贵气息! 金光一闪即逝,快得连近在咫尺的戚珩都未曾察觉。 然而! 那一直面无表情、仿佛掌控一切的钦天监监正,枯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那双古井无波、映照着星辰流转的冰冷眼眸,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如同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令他惊骇的事物! 他伸出的手指猛地一颤,那无形的束缚之力瞬间溃散! 他死死地盯着云熹微的眉心,仿佛要将那里看穿! 枯槁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吐出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音节: “……是……你?!” 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埋了无数岁月的恐惧! 这刹那的失神,给了戚珩一线生机! 他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心神剧震带来的威压松动,毫不犹豫地抱着云熹微向后急退,同时厉喝:“易宿!带他们走!快!” 易宿挣扎着爬起,强忍剧痛,一把拽住还在愤怒咆哮的云释和脸色苍白的云澈:“公子!走!” 玉玑子并未立刻追击。 他依旧死死盯着云熹微,眼中的震惊与恐惧交织,似乎在飞速权衡着什么。 他精心布局多年,利用三清观的饕餮暗中蚕食戚珩身上新生的龙脉之气,反哺给日渐衰朽的老皇帝,以维系那摇摇欲坠的皇权气数。 萧山别院正是他布下的另一处重要节点,以极乐为饵,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取盛京权贵子弟的精元,一部分用于滋养饕餮,一部分供自身修炼所需。 是邪术。 他自然知道是邪术。 但他用得得心应手。 然而,今日这阵法突然启动,狂暴地抽取整个别院的精元,不管是人的还是妖的! 一些本还能苟延残喘一两年的贵公子,一时没抗住,死了。 这绝非他的本意。 这完全是失控,是意外。 但这么多权贵公子的死亡,必将引发盛京的滔天巨浪! 他苦心经营、隐藏极深的据点暴露了,更糟糕的是,这失控的阵法对饕餮和他自身的反噬也不小,尤其是云熹微最后那枚诡异的铜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投入饕餮鼎后,造成的污染和混乱远超想象! 这对他窃取龙气、维系老皇帝命数的计划,造成了巨大的、难以弥补的破坏力! 他本想立刻抹杀云熹微这个变数,尤其是她眉心那抹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金光……但此刻,更大的麻烦已经爆发,他需要立刻处理这烂摊子,掩盖痕迹。 “哼。”玉玑子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哼,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从云熹微身上移开,扫向角落,那里,被黑色锁链捆缚的身影,气息微弱,但还活着。 玉玑子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他枯瘦的手指凌空一点,一道无形气劲精准地射向那人的心脏,血淋淋的心一下子就被掏了出来,那具身体顷刻间开始腐朽,消散,但带着一股灰败气息,但异常精纯的灵气被玉玑子吸收,他半眯着眼睛,一脸满足,他眼尾处的熹微,顷刻间被抚平了。 这是一个拒绝钦天监招揽的一个修行之人。 玉玑子心想—— 果然,夺取他人的修炼成功是迅速壮大自身的不二法门啊! 做完这一切,玉玑子不再看逃向回廊的戚珩等人,他只是转了个身,看向遭受反噬、气息奄奄的陈掌柜。 “主……主人……饶……”陈掌柜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玉玑子面无表情,枯瘦的手掌轻轻按在陈掌柜的天灵盖上。 “废物。” 噗! 一声轻响,陈掌柜的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干瘪下去,化作一蓬飞灰,连带着他体内残余的妖力、精元,都被玉玑子瞬间抽干吞噬! 他看都没看那堆灰烬,目光投向庭院中央光芒黯淡、布满裂痕的饕餮鼎。 鼎口残留着那枚灰扑扑的铜钱气息,混乱驳杂,顽固地污染着鼎的核心。 “麻烦。”玉玑子眉头微蹙,宽大的袖袍一卷,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出,强行将整个饕餮鼎连同那枚铜钱一起卷入袖中,彻底抹去了现场最关键的证据。 接着,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无数玄奥的符文凭空出现,如同雪花般飘落,覆盖在庭院的地面、墙壁、乃至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和怨念上。 他在强行“清洗”现场,抹除所有法术痕迹和能量残留,将此地伪装成一场意外的“妖邪作祟”或“走火入魔”事件。 做完这一切,玉玑子最后望了一眼戚珩等人消失的回廊方向,眼神复杂难明,尤其是对戚珩怀中那个昏迷的少女。 最终,他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 —— 数日后,萧山别院发生的惨案,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盛京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被严密封锁,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盛传萧山别院被邪魔占据,一夜之间,几乎所有在场寻欢作乐的宾客、仆役,尽数化为枯槁干尸,死状极其诡异恐怖! 死者名单中,赫然包括了多位勋贵子弟、世家公子! 整个盛京权贵圈为之震动,人心惶惶! 皇帝震怒,下旨严查! 九皇子戚珩因“恰巧”路过附近,并“英勇”救云国公府的两位公子,被委以重任,负责彻查此案! 云国公府。 云熹微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床边,云释和云澈寸步不离地守着,脸上满是担忧和疲惫,云释更是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云国公夫人不眠不休守了云熹微两日,被云老夫人勒令回去休息了。 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着,同样面带倦色,但眼神锐利的戚珩。 “黄道长——”云澈看向一旁的黄道长,后者有些不耐烦:“都说了几百遍了,云小友灵力透支,神魂受创,加上强行催动秘法——换作其他人早死透了,但云小友真的没有大碍,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贫道真的不知道!” 黄道长也纳闷极了,由此可见,云小友也是天道庇佑之人呢! “倒是云三公子,多亏了云小友拼死抢回那一丝精元,要不然我也救不回他,但精元受损严重,回归自身也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元气大伤,需要长期静养。” 说完,他就离开了。 “多谢道长!” 云澈这话不知问了几遍,听了几遍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怕,他甚至都不知道云熹微是什么时间讲云庭的精元救回来了,她回到云国公府之后醒了一次,将装着云庭和那十一个学子的精元给了戚珩,还让人去三清观请了黄道长进府,这才彻底昏迷回去。 黄道长说熹儿并无大碍。 但他那眉头行进府后就没有松开过,很难让人相信他话的真实性,加上熹儿一直没醒,云澈心里一直不踏实。 戚珩沉默片刻,那日玉玑子的话和云熹微眉心的异象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沉声道:“你们可知,那萧山别院背后,站着的是谁?” 云释和云澈对视一眼,眼中都燃起怒火:“是玉玑子!那个道貌岸然的监正!” “没错。”戚珩眼神冰冷,“我的人连夜搜查别院废墟,虽然现场被清理得极其干净,但并非全无线索。我们在最深处的秘库废墟下,找到了几页未被完全焚毁的账册残页,还有……一枚刻着‘敕造’印记的青铜饕餮纹残片。” 他将一枚泛着幽冷光泽的青铜碎片放在桌上。 “敕造?!”云释倒吸一口凉气,“皇家御用工坊?!” “不仅如此,”戚珩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账册残页上模糊记载着精元输送的时间和方向……指向了皇城深处!结合我之前的调查,那老匹夫利用饕餮邪兽,一直在窃取本属于新生的龙脉之气——也就是我的气运!反哺给……”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云澈脸色剧变:“他……他竟然用如此邪法,窃取殿下气运维系……陛下?!” “恐怕正是如此。”戚珩眼中紫芒一闪,“而萧山别院,就是他用来收集精元、滋养饕餮和自身的巢穴之一!此次阵法失控,大量权贵暴毙,不仅打草惊蛇,更严重破坏了他的布局!他急于灭口、抹除痕迹,甚至不惜亲自出手,就是怕事情彻底败露!” 云释猛地一拍桌子:“这个妖道!祸国殃民!殿下,我们这就去揭穿他!” 戚珩抬手制止:“证据不足。仅凭这些残片和推测,动不了根基深厚的监正,更牵扯到……玉玑子必然已将一切推给所谓的‘失控妖邪’或‘陈掌柜背主作乱’。盛京的滔天舆情,反而成了他暂时蛰伏的保护伞。” 他站起身,走到云熹微床边,看着少女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头:“此事,远未结束。玉玑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他对熹微的态度,极其诡异。”他想起监正看到金光时那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云澈问道。 “等。”戚珩目光深邃,“等熹微醒来,她或许知道更多。同时,暗中收集更多证据,尤其是关于饕餮和三清观的线索。玉玑子这次损失惨重,必会露出更多马脚。盛京的水已经被彻底搅浑,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看向云家兄弟,“云家,可愿与我同行?” 云释毫不犹豫:“我云家与那妖道不共戴天!殿下救我父亲和妹妹,云家上下,任凭驱策!” 云澈也坚定地点头。 戚珩的目光重新落回云熹微苍白的脸上,手搭在床榻上,想要听一听小姑娘的心声,然而未果。 云熹微昏迷了五天了,无论他是如何与她接触,都无法听到她的心声,不知是因为她没有意识,还是因为他读心的能力失效了。 与此同时,皇城深处,钦天监高塔。 玉玑子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的饕餮鼎裂纹狰狞,鼎内那枚灰扑扑的铜钱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混乱驳杂的气息,顽固地污染着鼎的核心邪力,也阻隔了他通过此鼎汲取精元的通道。 他枯瘦的手指拂过自己光滑依旧、却隐隐透出几分僵硬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眼中戾气翻涌。 七十余载的寿元,凭借窃取天地气运、生灵精元维持着三十许人的皮相,这是他毕生所求的“长生”之证。 然而,乱葬岗那次精心策划、本应万无一失的抽取九皇子戚珩本源紫气的行动,却被那个叫云熹微的变数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破坏!那一次反噬,如同在他腐朽的根基上狠狠凿了一斧,不仅让他心神受创,更直接加速了他身体深处不可逆的衰败进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面皮之下,肌肉和骨骼正在失去活力;宽大道袍遮掩下的手臂和小腿,皮肤已然松弛,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褶皱和老年斑。 这具精心维持的“青春”躯壳,正在从内部急剧崩塌!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灰败感。 萧山别院的大规模失控和惨重损失,更是雪上加霜,切断了他一条重要的精元补给线。 他枯瘦的手指不断掐算,脸色阴沉得可怕。 “云熹微……”玉玑子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 那日她眉心一闪即逝的金光,那凌驾于他威压之上的气息……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长久以来掌控一切的自信。 “变数……巨大的变数……” 这变数,必须在她真正威胁到自己之前彻底抹除! 萧山别院的意外,不过是提前引爆了这个祸患。 第106章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面皮之下,肌肉和骨骼正在失去活力;宽大道袍遮掩下的手臂和小腿,皮肤已然松弛,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褶皱和老年斑。 这具精心维持的“青春”躯壳,正在从内部急剧崩塌!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灰败感。 他需要大量的精元来修复自身! 然而萧山别院的大规模失控和惨重损失,更是雪上加霜,切断了他一条重要的精元补给线。 他枯瘦的手指不断掐算,脸色阴沉得可怕。 “云熹微……”玉玑子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 那日她眉心一闪即逝的金光,那凌驾于他威压之上的气息……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长久以来掌控一切的自信。 “变数……巨大的变数……” 这变数,必须在她真正威胁到自己之前彻底抹除! 萧山别院的意外,不过是提前引爆了这个祸患。 “那气息……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难道预言是真的?不……不可能!她必须死!必须在她真正觉醒之前……”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决绝。萧山别院的意外虽然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更让他坚定了要除掉云熹微的决心。 这个变数,比戚珩身上的龙气更让他感到不安和……恐惧。 他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复杂。 皇帝的气数,因为这次饕餮受创和精元供应中断,又衰弱了一分。 他必须尽快找到替代方案,或者……加快某些计划的进程。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 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并寻找新的“养料”来源。 他枯槁的手指在虚空中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打入饕餮鼎中,试图暂时封印那铜钱的污染。 鼎身微微震动,发出痛苦的嗡鸣,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还不够……”玉玑子眼神阴鸷。他需要更庞大、更精纯的生灵精元,才能修补饕餮鼎,更重要的是,填补他自身因反噬而加速流逝的生命本源。 盛京权贵的死虽然引发了恐慌,但也让剩下的猎物更加警惕。他需要新的猎场,更隐蔽,更高效的手段。 他冰冷的目光投向了皇城之外,那些妖物盘踞的混乱之地,或者……某些被遗忘的角落。 盛京的天空,阴云密布。 一场围绕着龙脉、气运、阴谋与复仇的更大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少女,依旧在沉睡,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 皇宫,皇帝所在的紫宸殿。 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有些发腻,却掩盖不住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皇帝戚崇明靠在软榻上,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脸色愈发晦暗。 年过四十,本应春秋鼎盛,但他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仿佛生命力正从每个毛孔里悄然流失。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戚珩幼时亲手为他雕刻的生辰礼,粗糙却充满孺慕之情。 看着玉佩,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属于父亲的慈爱与深深的愧疚。 珩儿……是他最爱的女子——宠绝后宫的贵妃为他诞下的孩子,从他出生,他便喜不自禁,给予他独一无二的偏宠和疼爱。 然而,随着珩儿的长大,这种偏宠和疼爱便慢慢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覆盖——对衰老的恐惧,对死亡的憎恶,以及对永享这至尊权柄的无限渴望。 这渴望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越收越紧。 “陛下——”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那是玉玑子的声音,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管玉玑子身在何处,只要他想,他就能联系上他。 “您感觉到了吗?那流逝的生机?这万里江山,这无上权柄,难道您甘心只拥有短短数十载?九殿下年轻气盛,身负新龙之气,正可为您所用,取他一丝气运,非是害他,乃是助他稳固根基,更是为陛下您延寿续命,永葆大夏江山啊!待您千秋万代,这江山,终究还是要交到殿下手中的……” 皇帝的手猛地攥紧了玉佩,指节发白,脑海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激烈争吵: 一个充满喜爱和不舍的愤怒声音—— “住口!玉玑子!那是朕的骨肉!是朕最爱的珩儿!朕岂能用他的命来续自己的命?这江山,朕坐够了便传给他,何须行此悖逆人伦、天理不容之事?!” 另一个充满贪婪与恐惧声音—— “骨肉?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拥有无上的权力和永恒的生命,才是真实!玉玑仙师神通广大,他说了,只是‘借用’一丝气运,不会伤及珩儿根本!他是未来的天子,气运本就该分润君父!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朽昏聩,看着权柄旁落,看着这锦绣江山易主?你甘心吗?!一个孩子而已!” “朕……不甘心!” 皇帝猛地低吼出声,眼中那点慈爱被汹涌的恐惧和占有欲彻底吞噬。 他爱戚珩,但此刻,他更爱那个能永享权力和生命的自己! 玉玑子描绘的长生图景,是他无法抗拒的毒药。 每一次身体传来的虚弱感,都在强化那个“爱自己”的念头,让它最终压倒了一切。 “陛下圣明。”脑海中玉玑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九殿下年轻,龙气勃发,些许损耗,对他而言如同九牛一毛,而于陛下,却是再造之恩,萧山别院之事,不过是些低贱妖物失控作祟,九殿下处置得当,陛下当嘉奖才是。至于些许流言蜚语,自有老臣替陛下分忧,弹压下去。”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仿佛赶走什么烦人的东西。再睁开时,只剩下帝王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传旨,九皇子戚珩,查办萧山别院邪祟有功,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着其继续严查余孽,务必给盛京一个交代。至于那些死难者家属……厚加抚恤,着礼部妥善办理后事,勿使流言滋扰宫闱。” 他选择了相信玉玑子编织的谎言,选择了用对儿子的“嘉奖”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和更深层次的伤害。他成为了玉玑子手中最锋利的刀,指向的,却是自己的骨血。 任用玉玑子这么多年,他对他还是很是了解的,他也察觉到了不少事情,知道他对不不是百分百忠君,他也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 要是没有自己,玉玑子上不了珩儿分毫。 但,为了自己,堂堂君王,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云国公府,蔷薇院。 云熹微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沉浮。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调动意识,都引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 混乱的片段在脑海中冲撞—— 饕餮鼎的红光、陈掌柜的蛇瞳、玉玑子那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眸、眉心灼热的刺痛、还有……一股温暖而磅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始终环绕着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那股力量……是紫气!! 她认识一个人,他的身上全是这样浓郁的紫气! 云熹微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神念,试图感知外界。 耳边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太医说,脉象虽弱,但已趋平稳,只是神魂之伤……只能靠她自己了。”是云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这都五天了!熹儿怎么还不醒?那该死的玉玑子,老子迟早……”云释的声音沙哑焦躁,又被强行压下。 “大哥,慎言!隔墙有耳。”云澈提醒道。 接着,是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灵力透支太甚,又强行催动秘术引动那……铜钱,神魂震荡非比寻常。但既然脉象已稳,便是好转的迹象,黄道长已让人遍寻温养神魂的灵药,我们耐心等上一等。” 戚珩。 云熹微的神念捕捉到这个名字,神志清晰了两分,与此同时,那环绕她的温暖紫气似乎也波动了一下,变得更加柔和,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识海。 这紫气……在主动滋养她? 意识到这一点,云熹微尝试着,极其微弱地引导那一丝丝渗入的紫气。 如同久旱逢甘霖,那精纯而尊贵的能量虽然微弱,却蕴含着强大的生机,所过之处,撕裂般的痛楚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丝。 就在这时,眉心深处,那曾经一闪而过的、让玉玑子惊骇欲绝的金光,再次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这一次,它没有爆发出任何威压,反而像一层薄薄的光膜,覆盖在她脆弱的神魂之上,并极其自然地……开始吸纳、转化戚珩那边飘过来的紫气! 这个过程极其细微,如同滴水穿石。 戚珩一个人坐在云熹微的塌边——云释和云澈都被叫走了,他遣散了下人,在想用什么办法能把云熹微唤醒。 他想到了她一直挂在嘴边的紫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只是想到在乱葬岗云熹微教他的办法,便拉着她的手,心里默念—— “紫气过去,紫气过去,去云熹微那里!” 说来也是神奇,没一会儿,她听到了云熹微这些天第一句心声—— “紫气……很多的紫气——” “好。”戚珩回应了一声,于是“紫气过去”的碎碎念更紧凑了。 云熹微的金光贪婪而温和地汲取着紫气,将其转化为一种更加纯粹、更加适合修复云熹微本源的力量。 她枯竭的丹田气海,如同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细雨,开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流转,破碎的神魂碎片,也在那金光与紫气交融的奇异能量下,开始缓慢地弥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云老夫人都守在了云熹微的身旁。 好好的孙女,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换谁谁不揪心? 云国公夫人的眼泪都快把云国公府淹了。 沉睡中的云熹微,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猫般的嘤咛,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分。 一直守在床边,握着云熹微手的云国公夫人猛地一震,瞪大了眼睛:“熹儿?熹儿你醒了?” 她声音颤抖,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狂喜。 戚珩和云澈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盯住床榻上的少女。 与此同时,正在掐算、试图寻找新精元来源的玉玑子,动作猛地一僵! 他枯槁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比之前更加苍白,甚至透出一股死灰!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浑身剧震,差点从蒲团上栽倒!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带着点点金芒的血液!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青烟。 “怎么可能?!” 玉玑子捂着胸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紫气……戚珩的紫气……在暴增?!不……不仅仅是暴增……是……是龙脉在主动反哺?!这不可能!龙脉被饕餮蚕食,又被我秘法压制,怎么可能……”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塔壁,死死望向九皇子府邸的方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甚至夹杂着一丝绝望: “是她!一定是她!那缕金光……它在帮助龙脉挣脱枷锁?!云熹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玑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窃取龙气、维系自身长生的根基,正在被动摇! 云熹微的存在,不仅是个变数,更成了他命中的克星! 他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流出的血竟是暗沉的褐色。 “不能再等了……” 玉玑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是对自身消亡的极致恐惧催生出的疯狂,“必须立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毁掉那个源头!否则……一切都完了!” 他不再试图修复饕餮鼎,猛地站起身,枯槁的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摇晃。 他必须动用最后的力量,布下绝杀之局,在云熹微彻底苏醒、在戚珩的龙脉挣脱束缚之前,将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抹去,否则,他的长生大计,永世将无法实现! 第106章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面皮之下,肌肉和骨骼正在失去活力;宽大道袍遮掩下的手臂和小腿,皮肤已然松弛,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褶皱和老年斑。 这具精心维持的“青春”躯壳,正在从内部急剧崩塌!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灰败感。 他需要大量的精元来修复自身! 然而萧山别院的大规模失控和惨重损失,更是雪上加霜,切断了他一条重要的精元补给线。 他枯瘦的手指不断掐算,脸色阴沉得可怕。 “云熹微……”玉玑子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 那日她眉心一闪即逝的金光,那凌驾于他威压之上的气息……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长久以来掌控一切的自信。 “变数……巨大的变数……” 这变数,必须在她真正威胁到自己之前彻底抹除! 萧山别院的意外,不过是提前引爆了这个祸患。 “那气息……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难道预言是真的?不……不可能!她必须死!必须在她真正觉醒之前……”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决绝。萧山别院的意外虽然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更让他坚定了要除掉云熹微的决心。 这个变数,比戚珩身上的龙气更让他感到不安和……恐惧。 他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复杂。 皇帝的气数,因为这次饕餮受创和精元供应中断,又衰弱了一分。 他必须尽快找到替代方案,或者……加快某些计划的进程。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 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并寻找新的“养料”来源。 他枯槁的手指在虚空中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打入饕餮鼎中,试图暂时封印那铜钱的污染。 鼎身微微震动,发出痛苦的嗡鸣,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还不够……”玉玑子眼神阴鸷。他需要更庞大、更精纯的生灵精元,才能修补饕餮鼎,更重要的是,填补他自身因反噬而加速流逝的生命本源。 盛京权贵的死虽然引发了恐慌,但也让剩下的猎物更加警惕。他需要新的猎场,更隐蔽,更高效的手段。 他冰冷的目光投向了皇城之外,那些妖物盘踞的混乱之地,或者……某些被遗忘的角落。 盛京的天空,阴云密布。 一场围绕着龙脉、气运、阴谋与复仇的更大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少女,依旧在沉睡,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 皇宫,皇帝所在的紫宸殿。 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有些发腻,却掩盖不住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皇帝戚崇明靠在软榻上,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脸色愈发晦暗。 年过四十,本应春秋鼎盛,但他却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空虚,仿佛生命力正从每个毛孔里悄然流失。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戚珩幼时亲手为他雕刻的生辰礼,粗糙却充满孺慕之情。 看着玉佩,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属于父亲的慈爱与深深的愧疚。 珩儿……是他最爱的女子——宠绝后宫的贵妃为他诞下的孩子,从他出生,他便喜不自禁,给予他独一无二的偏宠和疼爱。 然而,随着珩儿的长大,这种偏宠和疼爱便慢慢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覆盖——对衰老的恐惧,对死亡的憎恶,以及对永享这至尊权柄的无限渴望。 这渴望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越收越紧。 “陛下——”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那是玉玑子的声音,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管玉玑子身在何处,只要他想,他就能联系上他。 “您感觉到了吗?那流逝的生机?这万里江山,这无上权柄,难道您甘心只拥有短短数十载?九殿下年轻气盛,身负新龙之气,正可为您所用,取他一丝气运,非是害他,乃是助他稳固根基,更是为陛下您延寿续命,永葆大夏江山啊!待您千秋万代,这江山,终究还是要交到殿下手中的……” 皇帝的手猛地攥紧了玉佩,指节发白,脑海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激烈争吵: 一个充满喜爱和不舍的愤怒声音—— “住口!玉玑子!那是朕的骨肉!是朕最爱的珩儿!朕岂能用他的命来续自己的命?这江山,朕坐够了便传给他,何须行此悖逆人伦、天理不容之事?!” 另一个充满贪婪与恐惧声音—— “骨肉?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拥有无上的权力和永恒的生命,才是真实!玉玑仙师神通广大,他说了,只是‘借用’一丝气运,不会伤及珩儿根本!他是未来的天子,气运本就该分润君父!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朽昏聩,看着权柄旁落,看着这锦绣江山易主?你甘心吗?!一个孩子而已!” “朕……不甘心!” 皇帝猛地低吼出声,眼中那点慈爱被汹涌的恐惧和占有欲彻底吞噬。 他爱戚珩,但此刻,他更爱那个能永享权力和生命的自己! 玉玑子描绘的长生图景,是他无法抗拒的毒药。 每一次身体传来的虚弱感,都在强化那个“爱自己”的念头,让它最终压倒了一切。 “陛下圣明。”脑海中玉玑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九殿下年轻,龙气勃发,些许损耗,对他而言如同九牛一毛,而于陛下,却是再造之恩,萧山别院之事,不过是些低贱妖物失控作祟,九殿下处置得当,陛下当嘉奖才是。至于些许流言蜚语,自有老臣替陛下分忧,弹压下去。”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仿佛赶走什么烦人的东西。再睁开时,只剩下帝王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传旨,九皇子戚珩,查办萧山别院邪祟有功,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着其继续严查余孽,务必给盛京一个交代。至于那些死难者家属……厚加抚恤,着礼部妥善办理后事,勿使流言滋扰宫闱。” 他选择了相信玉玑子编织的谎言,选择了用对儿子的“嘉奖”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和更深层次的伤害。他成为了玉玑子手中最锋利的刀,指向的,却是自己的骨血。 任用玉玑子这么多年,他对他还是很是了解的,他也察觉到了不少事情,知道他对不不是百分百忠君,他也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 要是没有自己,玉玑子上不了珩儿分毫。 但,为了自己,堂堂君王,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云国公府,蔷薇院。 云熹微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沉浮。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次试图调动意识,都引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 混乱的片段在脑海中冲撞—— 饕餮鼎的红光、陈掌柜的蛇瞳、玉玑子那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眸、眉心灼热的刺痛、还有……一股温暖而磅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始终环绕着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那股力量……是紫气!! 她认识一个人,他的身上全是这样浓郁的紫气! 云熹微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神念,试图感知外界。 耳边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太医说,脉象虽弱,但已趋平稳,只是神魂之伤……只能靠她自己了。”是云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这都五天了!熹儿怎么还不醒?那该死的玉玑子,老子迟早……”云释的声音沙哑焦躁,又被强行压下。 “大哥,慎言!隔墙有耳。”云澈提醒道。 接着,是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灵力透支太甚,又强行催动秘术引动那……铜钱,神魂震荡非比寻常。但既然脉象已稳,便是好转的迹象,黄道长已让人遍寻温养神魂的灵药,我们耐心等上一等。” 戚珩。 云熹微的神念捕捉到这个名字,神志清晰了两分,与此同时,那环绕她的温暖紫气似乎也波动了一下,变得更加柔和,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识海。 这紫气……在主动滋养她? 意识到这一点,云熹微尝试着,极其微弱地引导那一丝丝渗入的紫气。 如同久旱逢甘霖,那精纯而尊贵的能量虽然微弱,却蕴含着强大的生机,所过之处,撕裂般的痛楚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一丝。 就在这时,眉心深处,那曾经一闪而过的、让玉玑子惊骇欲绝的金光,再次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这一次,它没有爆发出任何威压,反而像一层薄薄的光膜,覆盖在她脆弱的神魂之上,并极其自然地……开始吸纳、转化戚珩那边飘过来的紫气! 这个过程极其细微,如同滴水穿石。 戚珩一个人坐在云熹微的塌边——云释和云澈都被叫走了,他遣散了下人,在想用什么办法能把云熹微唤醒。 他想到了她一直挂在嘴边的紫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只是想到在乱葬岗云熹微教他的办法,便拉着她的手,心里默念—— “紫气过去,紫气过去,去云熹微那里!” 说来也是神奇,没一会儿,她听到了云熹微这些天第一句心声—— “紫气……很多的紫气——” “好。”戚珩回应了一声,于是“紫气过去”的碎碎念更紧凑了。 云熹微的金光贪婪而温和地汲取着紫气,将其转化为一种更加纯粹、更加适合修复云熹微本源的力量。 她枯竭的丹田气海,如同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细雨,开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流转,破碎的神魂碎片,也在那金光与紫气交融的奇异能量下,开始缓慢地弥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云老夫人都守在了云熹微的身旁。 好好的孙女,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换谁谁不揪心? 云国公夫人的眼泪都快把云国公府淹了。 沉睡中的云熹微,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猫般的嘤咛,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分。 一直守在床边,握着云熹微手的云国公夫人猛地一震,瞪大了眼睛:“熹儿?熹儿你醒了?” 她声音颤抖,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狂喜。 戚珩和云澈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盯住床榻上的少女。 与此同时,正在掐算、试图寻找新精元来源的玉玑子,动作猛地一僵! 他枯槁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比之前更加苍白,甚至透出一股死灰!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浑身剧震,差点从蒲团上栽倒!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带着点点金芒的血液!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青烟。 “怎么可能?!” 玉玑子捂着胸口,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紫气……戚珩的紫气……在暴增?!不……不仅仅是暴增……是……是龙脉在主动反哺?!这不可能!龙脉被饕餮蚕食,又被我秘法压制,怎么可能……”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塔壁,死死望向九皇子府邸的方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甚至夹杂着一丝绝望: “是她!一定是她!那缕金光……它在帮助龙脉挣脱枷锁?!云熹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玑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窃取龙气、维系自身长生的根基,正在被动摇! 云熹微的存在,不仅是个变数,更成了他命中的克星! 他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流出的血竟是暗沉的褐色。 “不能再等了……” 玉玑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是对自身消亡的极致恐惧催生出的疯狂,“必须立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毁掉那个源头!否则……一切都完了!” 他不再试图修复饕餮鼎,猛地站起身,枯槁的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摇晃。 他必须动用最后的力量,布下绝杀之局,在云熹微彻底苏醒、在戚珩的龙脉挣脱束缚之前,将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抹去,否则,他的长生大计,永世将无法实现! 第107章 云国公府。 云熹微那一声微弱的嘤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密室里激起巨大的涟漪。 “熹儿?”云释也跟着唤了一声,难得轻柔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紧紧握着妹妹冰凉的手腕,仿佛怕一松手这微弱的生机就会溜走。 戚珩和云澈也瞬间围拢到床边,目光紧紧锁住榻上的小姑娘。 只见云熹微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痛楚似乎真的舒缓了一丝,但双眼依旧紧闭。 “府医!快请吴府医!” 云释激动地就要往外冲。 “大哥!”云澈一把拉住他,声音虽急却带着一丝冷静,“你冷静些,吴府医就在偏厅候着。” 说话间,已经有下人去请吴府医了。 戚珩没有动。 他依旧维持着将自身紫气渡向云熹微的姿态,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细节。 他好像——看到他的紫气了。 环绕在云熹微身周的紫气,消耗速度似乎比他主动输送的还要快上一分。 这感觉……并非单纯的吸纳温养,更像是一种……转化? 一种极其精妙、近乎本能的汲取与重塑。 而且,随着这微妙的转化,云熹微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竟真的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复苏! 就在这时,云熹微的眉心处,那点微不可察的金光再次极其隐晦地闪烁了一下。 戚珩的目光猛地一凝! 虽然只是一瞬,但那抹金光中蕴含的古老苍茫之意,竟让他体内的紫气都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共鸣与……臣服感?这绝非错觉! 钦天监高塔,幽暗静室。 玉玑子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死死捂住胸口,那里仿佛被无形的利刃狠狠刺穿!刚才那口喷出的暗红金芒之血,不仅蕴含着精元,更带走了他强行维持的最后一丝“青春”表象。 他能清晰地“看”到——不,是“感觉”到——一条无形的、至关重要的“线”,连接着他、皇宫深处那位被蛊惑的帝王、以及九皇子府邸上空那日益勃发的龙脉紫气。 这条线,本是他窃取新龙气运、反哺自身长生的命脉! 然而此刻,这条命脉正在被一股霸道而贪婪的力量疯狂撕扯、吞噬! 那股力量的中心,就是昏迷中的云熹微! 她眉心的那点金光,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仅疯狂汲取着戚珩主动渡送的紫气,更以此为引,撬动了整条被压制、被蚕食的龙脉! 龙脉正在挣脱他设下的枷锁,并且……正在通过云熹微这个诡异的“通道”,反过来反哺自身,甚至滋养她破碎的神魂! “窃贼!强盗!”玉玑子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枯瘦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本源如同开闸的洪水,正顺着那条被撕裂的“线”飞速流逝! 七十年来精心维持的“长生”假象,正在加速崩塌!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去,浮现出深褐色的老年斑,如同枯死的树皮。 一股浓烈的、属于腐朽衰败的气息从他身体深处弥漫开来。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不能让她醒来!绝不能!”玉玑子眼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疯狂红光。 他猛地一掌拍向面前悬浮的饕餮鼎! “轰!” 本就布满裂痕的饕餮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鼎身剧烈震动,暗红色的邪光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玉玑子此刻已是不顾一切!他枯瘦的指尖溢出暗沉如污血的光芒,狠狠刺入鼎身! “以吾之精,饲尔邪灵!破开壁垒,噬魂夺魄!去!” 伴随着他嘶哑的咒言,饕餮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鼎口猛地喷涌出比以往更加浓郁、粘稠、充满痛苦怨念的黑气! 这黑气并未扩散,而是在玉玑子疯狂意志的引导下,瞬间凝聚成数道细若发丝、近乎无形的漆黑锁链! 锁链无视空间的距离,如同毒蛇般刺入虚空,目标直指云国公府蔷薇园的方向——锁定云熹微那正在复苏的神魂! 这是玉玑子压榨饕餮鼎最后本源、甚至不惜燃烧自身所剩不多的寿元,发出的隔空绝杀一击! 他要趁着云熹微神魂最脆弱、尚未完全掌控那诡异金光之际,将其彻底绞杀! 吴府医刚刚被云澈引进来,正要上前诊脉。 突然! 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寒恶意,如同极地风暴般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密室!温度骤降,墙壁上甚至瞬间凝结出细小的冰霜! “小心!”戚珩反应最快,他几乎在恶意降临的瞬间就猛地转身,体内紫气本能地轰然爆发,形成一道淡紫色的光幕,将床榻牢牢护住! 然而,那无形的阴寒并非实体攻击! 数道比夜色更深沉、充满怨毒诅咒气息的漆黑锁链,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直接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戚珩的紫气屏障,如同毒蛇般精准地刺向昏迷中的云熹微的眉心! “不——!”云释目眦欲裂,想扑过去阻挡,却被那恐怖的阴寒气息直接冻僵在原地。 吴府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戚珩的紫气屏障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竟无法完全阻挡那由玉玑子燃烧生命本源、借助饕餮邪力发出的诅咒之链! 眼看着那漆黑的锁链尖端就要触及云熹微的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沉睡中的云熹微,眉心那点微弱的金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宏大嗡鸣,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那金光不再是微弱的薄纱,而是化作了一枚古老玄奥、仿佛由天地法则直接凝聚而成的金色符文虚影! 符文出现的瞬间,一股浩瀚、威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气息轰然扩散! 嗤嗤嗤——! 那数道足以洞穿神魂的诅咒锁链,在接触到金色符文的刹那,如同冰雪遇到烈阳,瞬间消融、汽化!连一丝黑气都未能留下! 不仅如此,那金色符文光芒一闪,一股无形的反溯之力顺着诅咒锁链的来源,如同倒卷的狂潮,狠狠轰击而去! “噗——!!!” 玉玑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他枯槁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七窍之中同时喷出暗红色的污血,其中夹杂着点点破碎的金芒! 他面前悬浮的饕餮鼎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一地漆黑的碎片! 鼎内那枚灰扑扑的铜钱也失去了所有光泽,滚落在地。 “呃……啊……”玉玑子瘫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体如同破败的风箱般剧烈抽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元,在这一记恐怖的反噬下,再次被狠狠削去一大截!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布满深刻的皱纹,头发瞬间变得灰白枯槁,整个人仿佛在几个呼吸间就走完了数十年的衰老历程,直接从“三十许人”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耄耋老朽! 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窃取、积攒的驳杂精元,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正在疯狂外泄! “不……我的长生……我的……”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伸出枯枝般的手,徒劳地抓向虚空,仿佛想抓住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力。 他失败了! 绝杀一击,不仅被轻易化解,更引来了毁灭性的反噬! 云熹微眉心的金光,其层次之高,远超他的想象!那绝非此界应有之物! “云……熹……微……”玉玑子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这个名字,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长生梦碎,根基尽毁。 但他枯槁浑浊的眼底,最后闪过的是更加疯狂的执念——就算死,也要拉上那个毁了他一切的变数垫背! 有办法,还是会有办法的。 玉玑子几近癫狂地想。 蔷薇院里。 金光缓缓收敛,重新化为一点微芒隐于云熹微眉心,那股浩瀚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屋内一片死寂。 云释、云澈、吴府医都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他们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有一种极其恐惧的感觉,仿佛自己命悬一线。 只有戚珩,他维持着撑开紫气屏障的姿势,目光灼灼地盯着床榻,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枚古老的金色符文,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无上伟力,更感受到了自己紫气在那金光面前本能的敬畏与……亲近? 就在这时。 床榻上,云熹微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映照着密室顶部的雕花。 但很快,那层迷茫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深不见底的深邃。 那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云释、云澈,扫过瘫软的吴府医,最后,落在了离她最近、依旧维持着守护姿态的戚珩身上。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嘶哑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在害怕。”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洞穿了时空,直指那远在钦天监塔顶、已陷入疯狂与绝望深渊的玉玑子! 此时,皇宫,御书房里。 皇帝戚崇明独自坐在龙案后,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粗糙的玉佩。 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关于厚恤萧山别院遇难者家属、并嘉奖九皇子戚珩的圣旨草稿,但朱笔悬停良久,却始终无法落下。 脑海中,两个声音的争吵从未停止,愈演愈烈。 慈父的声音:“看看你做了什么!用儿子的命换自己的命?玉玑子的话你也信?看看盛京死了多少人!那都是朕的子民!珩儿他……他若知道真相,该有多痛心!” 贪婪的声音:“子民?蝼蚁而已!长生!唯有长生才是永恒!玉玑仙师法力通天,他说了这是必要的牺牲!珩儿的气运取之不竭,分润君父天经地义!他以后会理解朕的苦心!快下旨!嘉奖他!稳住他!不要让他起疑!” 皇帝的脸色在烛光下明灭不定,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就在这时,一个心腹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将一个密封的蜡丸恭敬地放在龙案上,又迅速退下。 皇帝认得,这是玉玑子在无法与他传音时专用的、最紧急的传讯方式。 这蜜蜡的出现,说明,玉玑子情况不妙…… 捏着蜜蜡沉吟了半晌,皇帝终于颤抖着捏碎蜡丸,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符纸,上面用血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小字: “变数已醒,根基动摇。陛下,时不我待,速决!否则……前功尽弃,龙气反噬,陛下危矣!” “反噬……危矣……”皇帝看着这几个字,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脑海中,那个“爱自己”的声音终于彻底压倒了所有。 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和温情彻底消失,只剩下帝王的冰冷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 他猛地抓起朱笔,在嘉奖戚珩的圣旨上狠狠画押,动作带着一丝决绝的狠厉。 “来人!传旨!”皇帝的声音嘶哑而冰冷,“九皇子戚珩,查办萧山别院邪祟有功,忠勇可嘉!然邪祟余孽未清,恐有反复!着其……即日回宫!” “另,云氏女熹微,救治有功,亦需静养,着其……一同进宫修养!” 名为“嘉奖”与“休养”,实为软禁与监视! 他要将戚珩和那个关键的“变数”云熹微,牢牢控制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为了他的长生,他已决定彻底斩断最后一丝父子温情,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连同那个可能威胁到他长生大计的小姑娘,一同监视着! 玉玑子虽遭重创,但他的蛊惑和皇帝的恐惧,依旧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向刚刚苏醒的云熹微和正在慢慢接触真相的戚珩。 新的风暴,在遮羞布的阴影下,悄然酝酿。 第107章 云国公府。 云熹微那一声微弱的嘤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密室里激起巨大的涟漪。 “熹儿?”云释也跟着唤了一声,难得轻柔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紧紧握着妹妹冰凉的手腕,仿佛怕一松手这微弱的生机就会溜走。 戚珩和云澈也瞬间围拢到床边,目光紧紧锁住榻上的小姑娘。 只见云熹微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痛楚似乎真的舒缓了一丝,但双眼依旧紧闭。 “府医!快请吴府医!” 云释激动地就要往外冲。 “大哥!”云澈一把拉住他,声音虽急却带着一丝冷静,“你冷静些,吴府医就在偏厅候着。” 说话间,已经有下人去请吴府医了。 戚珩没有动。 他依旧维持着将自身紫气渡向云熹微的姿态,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容,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细节。 他好像——看到他的紫气了。 环绕在云熹微身周的紫气,消耗速度似乎比他主动输送的还要快上一分。 这感觉……并非单纯的吸纳温养,更像是一种……转化? 一种极其精妙、近乎本能的汲取与重塑。 而且,随着这微妙的转化,云熹微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气息,竟真的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复苏! 就在这时,云熹微的眉心处,那点微不可察的金光再次极其隐晦地闪烁了一下。 戚珩的目光猛地一凝! 虽然只是一瞬,但那抹金光中蕴含的古老苍茫之意,竟让他体内的紫气都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共鸣与……臣服感?这绝非错觉! 钦天监高塔,幽暗静室。 玉玑子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死死捂住胸口,那里仿佛被无形的利刃狠狠刺穿!刚才那口喷出的暗红金芒之血,不仅蕴含着精元,更带走了他强行维持的最后一丝“青春”表象。 他能清晰地“看”到——不,是“感觉”到——一条无形的、至关重要的“线”,连接着他、皇宫深处那位被蛊惑的帝王、以及九皇子府邸上空那日益勃发的龙脉紫气。 这条线,本是他窃取新龙气运、反哺自身长生的命脉! 然而此刻,这条命脉正在被一股霸道而贪婪的力量疯狂撕扯、吞噬! 那股力量的中心,就是昏迷中的云熹微! 她眉心的那点金光,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不仅疯狂汲取着戚珩主动渡送的紫气,更以此为引,撬动了整条被压制、被蚕食的龙脉! 龙脉正在挣脱他设下的枷锁,并且……正在通过云熹微这个诡异的“通道”,反过来反哺自身,甚至滋养她破碎的神魂! “窃贼!强盗!”玉玑子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枯瘦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本源如同开闸的洪水,正顺着那条被撕裂的“线”飞速流逝! 七十年来精心维持的“长生”假象,正在加速崩塌!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去,浮现出深褐色的老年斑,如同枯死的树皮。 一股浓烈的、属于腐朽衰败的气息从他身体深处弥漫开来。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不能让她醒来!绝不能!”玉玑子眼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疯狂红光。 他猛地一掌拍向面前悬浮的饕餮鼎! “轰!” 本就布满裂痕的饕餮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鼎身剧烈震动,暗红色的邪光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玉玑子此刻已是不顾一切!他枯瘦的指尖溢出暗沉如污血的光芒,狠狠刺入鼎身! “以吾之精,饲尔邪灵!破开壁垒,噬魂夺魄!去!” 伴随着他嘶哑的咒言,饕餮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鼎口猛地喷涌出比以往更加浓郁、粘稠、充满痛苦怨念的黑气! 这黑气并未扩散,而是在玉玑子疯狂意志的引导下,瞬间凝聚成数道细若发丝、近乎无形的漆黑锁链! 锁链无视空间的距离,如同毒蛇般刺入虚空,目标直指云国公府蔷薇园的方向——锁定云熹微那正在复苏的神魂! 这是玉玑子压榨饕餮鼎最后本源、甚至不惜燃烧自身所剩不多的寿元,发出的隔空绝杀一击! 他要趁着云熹微神魂最脆弱、尚未完全掌控那诡异金光之际,将其彻底绞杀! 吴府医刚刚被云澈引进来,正要上前诊脉。 突然! 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阴寒恶意,如同极地风暴般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密室!温度骤降,墙壁上甚至瞬间凝结出细小的冰霜! “小心!”戚珩反应最快,他几乎在恶意降临的瞬间就猛地转身,体内紫气本能地轰然爆发,形成一道淡紫色的光幕,将床榻牢牢护住! 然而,那无形的阴寒并非实体攻击! 数道比夜色更深沉、充满怨毒诅咒气息的漆黑锁链,无视了物理的阻隔,直接穿透了墙壁、穿透了戚珩的紫气屏障,如同毒蛇般精准地刺向昏迷中的云熹微的眉心! “不——!”云释目眦欲裂,想扑过去阻挡,却被那恐怖的阴寒气息直接冻僵在原地。 吴府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戚珩的紫气屏障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竟无法完全阻挡那由玉玑子燃烧生命本源、借助饕餮邪力发出的诅咒之链! 眼看着那漆黑的锁链尖端就要触及云熹微的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沉睡中的云熹微,眉心那点微弱的金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宏大嗡鸣,响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那金光不再是微弱的薄纱,而是化作了一枚古老玄奥、仿佛由天地法则直接凝聚而成的金色符文虚影! 符文出现的瞬间,一股浩瀚、威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气息轰然扩散! 嗤嗤嗤——! 那数道足以洞穿神魂的诅咒锁链,在接触到金色符文的刹那,如同冰雪遇到烈阳,瞬间消融、汽化!连一丝黑气都未能留下! 不仅如此,那金色符文光芒一闪,一股无形的反溯之力顺着诅咒锁链的来源,如同倒卷的狂潮,狠狠轰击而去! “噗——!!!” 玉玑子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他枯槁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七窍之中同时喷出暗红色的污血,其中夹杂着点点破碎的金芒! 他面前悬浮的饕餮鼎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一地漆黑的碎片! 鼎内那枚灰扑扑的铜钱也失去了所有光泽,滚落在地。 “呃……啊……”玉玑子瘫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体如同破败的风箱般剧烈抽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元,在这一记恐怖的反噬下,再次被狠狠削去一大截!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布满深刻的皱纹,头发瞬间变得灰白枯槁,整个人仿佛在几个呼吸间就走完了数十年的衰老历程,直接从“三十许人”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耄耋老朽! 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窃取、积攒的驳杂精元,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正在疯狂外泄! “不……我的长生……我的……”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伸出枯枝般的手,徒劳地抓向虚空,仿佛想抓住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力。 他失败了! 绝杀一击,不仅被轻易化解,更引来了毁灭性的反噬! 云熹微眉心的金光,其层次之高,远超他的想象!那绝非此界应有之物! “云……熹……微……”玉玑子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这个名字,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要完了。 长生梦碎,根基尽毁。 但他枯槁浑浊的眼底,最后闪过的是更加疯狂的执念——就算死,也要拉上那个毁了他一切的变数垫背! 有办法,还是会有办法的。 玉玑子几近癫狂地想。 蔷薇院里。 金光缓缓收敛,重新化为一点微芒隐于云熹微眉心,那股浩瀚的威压也随之消失。 屋内一片死寂。 云释、云澈、吴府医都如同石化般僵在原地,他们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就是有一种极其恐惧的感觉,仿佛自己命悬一线。 只有戚珩,他维持着撑开紫气屏障的姿势,目光灼灼地盯着床榻,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枚古老的金色符文,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无上伟力,更感受到了自己紫气在那金光面前本能的敬畏与……亲近? 就在这时。 床榻上,云熹微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映照着密室顶部的雕花。 但很快,那层迷茫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和……深不见底的深邃。 那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云释、云澈,扫过瘫软的吴府医,最后,落在了离她最近、依旧维持着守护姿态的戚珩身上。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嘶哑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在害怕。”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洞穿了时空,直指那远在钦天监塔顶、已陷入疯狂与绝望深渊的玉玑子! 此时,皇宫,御书房里。 皇帝戚崇明独自坐在龙案后,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粗糙的玉佩。 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关于厚恤萧山别院遇难者家属、并嘉奖九皇子戚珩的圣旨草稿,但朱笔悬停良久,却始终无法落下。 脑海中,两个声音的争吵从未停止,愈演愈烈。 慈父的声音:“看看你做了什么!用儿子的命换自己的命?玉玑子的话你也信?看看盛京死了多少人!那都是朕的子民!珩儿他……他若知道真相,该有多痛心!” 贪婪的声音:“子民?蝼蚁而已!长生!唯有长生才是永恒!玉玑仙师法力通天,他说了这是必要的牺牲!珩儿的气运取之不竭,分润君父天经地义!他以后会理解朕的苦心!快下旨!嘉奖他!稳住他!不要让他起疑!” 皇帝的脸色在烛光下明灭不定,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就在这时,一个心腹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将一个密封的蜡丸恭敬地放在龙案上,又迅速退下。 皇帝认得,这是玉玑子在无法与他传音时专用的、最紧急的传讯方式。 这蜜蜡的出现,说明,玉玑子情况不妙…… 捏着蜜蜡沉吟了半晌,皇帝终于颤抖着捏碎蜡丸,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符纸,上面用血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小字: “变数已醒,根基动摇。陛下,时不我待,速决!否则……前功尽弃,龙气反噬,陛下危矣!” “反噬……危矣……”皇帝看着这几个字,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脑海中,那个“爱自己”的声音终于彻底压倒了所有。 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和温情彻底消失,只剩下帝王的冰冷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偏执。 他猛地抓起朱笔,在嘉奖戚珩的圣旨上狠狠画押,动作带着一丝决绝的狠厉。 “来人!传旨!”皇帝的声音嘶哑而冰冷,“九皇子戚珩,查办萧山别院邪祟有功,忠勇可嘉!然邪祟余孽未清,恐有反复!着其……即日回宫!” “另,云氏女熹微,救治有功,亦需静养,着其……一同进宫修养!” 名为“嘉奖”与“休养”,实为软禁与监视! 他要将戚珩和那个关键的“变数”云熹微,牢牢控制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为了他的长生,他已决定彻底斩断最后一丝父子温情,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连同那个可能威胁到他长生大计的小姑娘,一同监视着! 玉玑子虽遭重创,但他的蛊惑和皇帝的恐惧,依旧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向刚刚苏醒的云熹微和正在慢慢接触真相的戚珩。 新的风暴,在遮羞布的阴影下,悄然酝酿。 第108章 蔷薇园密室内的阴寒与死寂尚未完全散去,云熹微那声嘶哑微弱的“他……在害怕”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轻,却让在场几人瞬间回神。 “熹儿!”云释第一个扑到床边,巨大的狂喜和后怕让他眼眶发红,声音哽咽,想碰触妹妹却又怕惊扰了她。 云澈紧随其后,素来清冷的脸上也难掩激动,他迅速对惊魂未定的吴府医道:“吴老,快!” 吴府医强撑着发软的双腿,颤抖着上前为云熹微诊脉。 他的手指刚搭上云熹微的腕脉,便猛地一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刚才还气若游丝、神魂将散的脉象,此刻竟如同枯木逢春,虽然依旧虚弱,却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缓慢而坚定的复苏之力,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却威严的气息在她体内隐隐流转。 他下意识地看向云熹微紧闭双眼下那点已隐没不见的金光,敬畏感油然而生。 戚珩缓缓收回了撑开的紫气屏障,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在云熹微苍白却已不再死寂的脸上。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金色符文,那浩瀚如天威的气息,以及自己紫气本能的亲近与敬畏,都让他心中的惊涛骇浪难以平息。 云熹微…… 戚珩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从乱葬岗相遇开始,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彻底颠覆了。 云熹微的苏醒,打破了玉玑子的布局,也必将彻底搅动盛京这潭深水。 就在这时候,云府心腹管家跟在云老国公的身后,步履匆匆而来,脸色不太好:“九殿下,大公子!二公子!宫里有旨意到!” 屋内内气氛骤然一凝。 云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向云老国公:“祖父?” 云老国公青黑着脸:“传旨太监说是来接九殿下回宫的,陛下恩旨,让熹儿一道进宫休养!” “欺人太甚!”云释顿时火冒三丈,他们都知道幕后有老皇帝的意思,这时候传旨,司马昭之心! 戚珩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意料之中。” 以前一叶障目,也可以说未曾往这方面想,但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以前对于父皇的奇怪观感顿时有了出处。 “宣纸。”戚珩和云释云澈出现在正厅里,宣旨太监环视了一眼,发现该来的人都没来,云老国呢? 但他不敢问,见九殿下和两位云公子没有跪接圣旨的意思他都不敢说话,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宣旨,尖细的嗓音在云国公府正厅回荡,洋洋洒洒的旨意念完,将圣旨一收,递给戚珩:“九殿下,接旨。” 戚珩面无表情地接了旨,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 “公公,烦请替我回禀陛下。”云澈面无表情:“九殿下忠勇,为社稷除妖邪,身心俱疲,确需休养。然我小妹熹微——” 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乃我云家掌上明珠,此次为救九殿下和百姓们伤重昏迷,险死还生!国公府自有良医圣手、灵丹妙药,就不劳宫中费心了,若强行挪动,伤了根基,我云家满门上下,只怕肝肠寸断,无法安心为国效力!还请陛下体恤臣下爱女之心!” 到底是年轻,云澈这番话,恭敬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将“掌上明珠”、“险死还生”、“云家上下无法安心效力”几个点重重抛出,每一个都直指要害,充分展现了世袭罔替、根基深厚的国公府底气。 宣旨太监被云释的气势所慑,额角见汗,勉强道:“这……云大公子,这是陛下的旨意……烦请让云老国公出来接旨……” “祖父抱恙,我的意思就是祖父的意思。”云澈脸色又冷了三分:“陛下的旨意是让熹微休养,而非送死!我云家大小姐,自有云家看护!公公不必若觉为难,如此向陛下禀告即可,陛下爱民,会体谅臣下的。” 戚珩适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云国公府爱女心切,所言在理,云大小姐伤重未愈,确不宜挪动,烦请公公回禀父皇,就说珩儿感念父皇关怀,待云小姐稍愈,自当入宫谢恩若父皇执意要云小姐同往……”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太监,“恐怕盛京内外,难免有非议,说父皇强人所难——” 宣旨太监被这两人一刚一柔、一怒一静却同样强硬的态度堵得哑口无言,深知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只得悻悻告退。 —— “混账!欺人太甚!” 一声震怒的咆哮从云老国公的书房传出,惊得庭院中鸟雀纷飞。 云国公云峥,这位以沉稳持重着称的世袭罔替国公爷,此刻须发戟张,一掌拍在坚硬的红木书案上,竟生生印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他戎马半生,功勋卓着,祖上深得先帝信任,赐予“世袭罔替”的无上荣宠,地位超然。 如今,他唯一的孙女、云家的掌上明珠,为了救堂弟,拼得重伤濒死,非但没有得到抚慰,反而被一道圣旨与九皇子一同软禁,美其名曰“休养”?! 这不仅是打他云峥的脸,更是将整个云国公府的尊严踩在脚下! “祖父息怒!”云澈宽慰着他。 云释则是满脸悲愤,“陛下……陛下他定是受了那妖道玉玑子的蛊惑!熹儿刚醒,就遭遇了那妖道隔空袭杀!若非熹儿……若非她身上有奇异力量护体,后果不堪设想!” 云澈补充道,声音沉稳却带着压抑的怒火:“祖父,九殿下已查明,萧山别院惨案,幕后主使正是玉玑子!他利用饕餮邪兽,窃取殿下龙气,反哺自身邪法长生!更以别院为巢穴,抽取精元,草菅人命!陛下……恐怕也深陷其中,被其操控!” 云峥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渐渐沉淀,化为冰冷的寒芒。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世袭罔替的国公府,不是摆设!玉玑子……一个装神弄鬼的妖道,也敢动我云峥的女儿?真当我云家是泥捏的不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释儿,澈儿,你们留在府中,约束下人,闭门谢客。对外只言熹儿重伤需静养,国公府忧心如焚,无暇他顾。” “祖父,您要做什么?”云释急问。 云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做什么?自然是给盛京添一把火!给陛下……提个醒!”他看向云澈,“澈儿,你去祠堂的供桌上,找到一个“青鸾”模样的摆件,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熹儿重伤、玉玑子隔空袭杀之事,一字不漏地写好塞入其中,然后摔碎!” 那个“青鸾”摆件是云熹微的师父,清虚道长留下的,用于紧急传信。 “清虚道长?!” 云澈眼睛一亮。 清虚道长,蜀地修行界泰斗,清虚观观主,更是云熹微的授业恩师! 这位道长性情刚直,修为深不可测,且极其护短。 云熹微是他晚年收的关门弟子,虽然熹儿当年痴傻,但他视若珍宝,若他得知爱徒在京城遭此大难…… “对!”云峥斩钉截铁,“告诉道长,熹儿神魂受创,命悬一线,却被困于九皇子府,身陷囹圄!请他老人家……速来盛京!” “是!”云澈精神大振,立刻领命而去。 云峥又看向管家,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备车!本国公要亲自去几位‘老友’府上拜会!御史台冯老大人、宗人府戚老王爷、还有兵部的李尚书……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他要动用云家积攒数代的人脉和影响力,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世袭罔替国公的震怒,足以让整个盛京官场为之侧目! 就在青光冲破云霄的刹那,远在蜀地云雾缭绕的青城山深处,一座古朴道观内,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鹤发童颜、气息缥缈出尘的老道,正于蒲团上静坐。 他面前香炉青烟袅袅,忽地,他腰间悬挂的一枚同样制式的“天枢玉符”微微震动,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清虚道长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眸清澈深邃,仿佛能洞穿世间万象。 他拿起玉符,神识探入,云澈传递的紧急信息瞬间了然于心。 当感知到爱徒云熹微命悬一线、遭受邪法诅咒,眉心金光显现,以及玉玑子之名时,老道平静无波的脸上,骤然笼罩上一层冰冷的肃杀之意。 “玉玑子……窃国运,行邪法,竟敢害我徒儿!” 清虚道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周围空气都为之凝滞的寒意。 他缓缓起身,宽大的道袍无风自动,一股渊渟岳峙、引而不发的磅礴气势隐隐散开。 盛京的风暴中心,云国公府以世袭罔替的深厚底蕴和雷霆手段,开始了全面反击。 而一道来自蜀地青城山的仙踪,正划破长空,携带着足以颠覆局势的力量,急速逼近这座被阴谋笼罩的皇城。 另一边的玉玑子瘫倒在冰冷的石板上,如同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皮肤干瘪松弛,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和深刻的皱纹,灰白枯槁的头发散乱地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和肺部拉扯的风箱声。 反噬带来的剧痛和生命力的疯狂流逝,让他意识模糊,濒临崩溃。 “长……生……”他浑浊的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执念,枯枝般的手指在地上徒劳地抓挠着,留下几道淡淡的血痕。 突然,他枯槁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望向皇宫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恶毒的笑容。 “陛……下……你……做得……好……”他用尽力气,对着空气嘶哑地说道,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把……他们……关起来……关……好……”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沾着自己嘴角溢出的污血,在地板上歪歪扭扭地画下一个极其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文。 “还……不够……”他眼中闪烁着最后的疯狂,“需要……更多精元……修复反噬……需要……那丫头的……神魂……力量……” 他艰难地翻过身,像一条濒死的蠕虫,一点点爬向静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布满裂纹、气息阴森的黑色玉符。 这是他与散布在盛京乃至大夏各处、由他暗中控制的低阶妖物或邪修联系的“母符”。 “以……吾……残……魂……为……引……”玉玑子将污血涂抹在黑色玉符上,口中念诵着邪异的咒语,“所……有……子符听令——” 黑色玉符上的裂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幽幽的、令人心悸的暗芒。 “不计代价捕猎精纯生魂,尤……其……是……年轻男子元阳之气!” “送至……皇城西角‘鬼市’暗桩……” “违令者……魂飞魄散!” 伴随着他断断续续、充满怨毒的指令,一股无形的邪恶波动,以钦天监高塔为中心,瞬间扩散向整个盛京! 那些潜藏在阴影里、依附于玉玑子获取力量或被他种下禁制的妖邪之物,同时接收到了这最后的、疯狂的指令! 盛京的阴影中,暗流骤然变得汹涌而致命! 因为云国公府和戚珩的抗旨,皇帝震怒,一个时辰之后,金吾卫统领张彪带着一队精锐甲士,手持加盖玉玺的禁足圣旨,将云国公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府内仆役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云释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若非云澈死死拉住,几乎要冲出去质问。 易宿虽重伤未愈,也挣扎着守在戚珩身侧,眼神锐利如鹰。 戚珩站在庭院中,身形挺拔如松,面对金吾卫明晃晃的刀枪和冰冷的“守护”名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寒意凛冽。 他目光扫过张彪那张公事公办的脸,最终落在那份明黄的圣旨上,心中一片冰凉。 父皇……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路。 这“保护”,是囚笼,更是宣战。 第108章 蔷薇园密室内的阴寒与死寂尚未完全散去,云熹微那声嘶哑微弱的“他……在害怕”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轻,却让在场几人瞬间回神。 “熹儿!”云释第一个扑到床边,巨大的狂喜和后怕让他眼眶发红,声音哽咽,想碰触妹妹却又怕惊扰了她。 云澈紧随其后,素来清冷的脸上也难掩激动,他迅速对惊魂未定的吴府医道:“吴老,快!” 吴府医强撑着发软的双腿,颤抖着上前为云熹微诊脉。 他的手指刚搭上云熹微的腕脉,便猛地一颤,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刚才还气若游丝、神魂将散的脉象,此刻竟如同枯木逢春,虽然依旧虚弱,却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缓慢而坚定的复苏之力,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却威严的气息在她体内隐隐流转。 他下意识地看向云熹微紧闭双眼下那点已隐没不见的金光,敬畏感油然而生。 戚珩缓缓收回了撑开的紫气屏障,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在云熹微苍白却已不再死寂的脸上。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金色符文,那浩瀚如天威的气息,以及自己紫气本能的亲近与敬畏,都让他心中的惊涛骇浪难以平息。 云熹微…… 戚珩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从乱葬岗相遇开始,他顺风顺水的人生彻底颠覆了。 云熹微的苏醒,打破了玉玑子的布局,也必将彻底搅动盛京这潭深水。 就在这时候,云府心腹管家跟在云老国公的身后,步履匆匆而来,脸色不太好:“九殿下,大公子!二公子!宫里有旨意到!” 屋内内气氛骤然一凝。 云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向云老国公:“祖父?” 云老国公青黑着脸:“传旨太监说是来接九殿下回宫的,陛下恩旨,让熹儿一道进宫休养!” “欺人太甚!”云释顿时火冒三丈,他们都知道幕后有老皇帝的意思,这时候传旨,司马昭之心! 戚珩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意料之中。” 以前一叶障目,也可以说未曾往这方面想,但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以前对于父皇的奇怪观感顿时有了出处。 “宣纸。”戚珩和云释云澈出现在正厅里,宣旨太监环视了一眼,发现该来的人都没来,云老国呢? 但他不敢问,见九殿下和两位云公子没有跪接圣旨的意思他都不敢说话,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宣旨,尖细的嗓音在云国公府正厅回荡,洋洋洒洒的旨意念完,将圣旨一收,递给戚珩:“九殿下,接旨。” 戚珩面无表情地接了旨,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 “公公,烦请替我回禀陛下。”云澈面无表情:“九殿下忠勇,为社稷除妖邪,身心俱疲,确需休养。然我小妹熹微——” 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乃我云家掌上明珠,此次为救九殿下和百姓们伤重昏迷,险死还生!国公府自有良医圣手、灵丹妙药,就不劳宫中费心了,若强行挪动,伤了根基,我云家满门上下,只怕肝肠寸断,无法安心为国效力!还请陛下体恤臣下爱女之心!” 到底是年轻,云澈这番话,恭敬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将“掌上明珠”、“险死还生”、“云家上下无法安心效力”几个点重重抛出,每一个都直指要害,充分展现了世袭罔替、根基深厚的国公府底气。 宣旨太监被云释的气势所慑,额角见汗,勉强道:“这……云大公子,这是陛下的旨意……烦请让云老国公出来接旨……” “祖父抱恙,我的意思就是祖父的意思。”云澈脸色又冷了三分:“陛下的旨意是让熹微休养,而非送死!我云家大小姐,自有云家看护!公公不必若觉为难,如此向陛下禀告即可,陛下爱民,会体谅臣下的。” 戚珩适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云国公府爱女心切,所言在理,云大小姐伤重未愈,确不宜挪动,烦请公公回禀父皇,就说珩儿感念父皇关怀,待云小姐稍愈,自当入宫谢恩若父皇执意要云小姐同往……”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太监,“恐怕盛京内外,难免有非议,说父皇强人所难——” 宣旨太监被这两人一刚一柔、一怒一静却同样强硬的态度堵得哑口无言,深知再纠缠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只得悻悻告退。 —— “混账!欺人太甚!” 一声震怒的咆哮从云老国公的书房传出,惊得庭院中鸟雀纷飞。 云国公云峥,这位以沉稳持重着称的世袭罔替国公爷,此刻须发戟张,一掌拍在坚硬的红木书案上,竟生生印下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他戎马半生,功勋卓着,祖上深得先帝信任,赐予“世袭罔替”的无上荣宠,地位超然。 如今,他唯一的孙女、云家的掌上明珠,为了救堂弟,拼得重伤濒死,非但没有得到抚慰,反而被一道圣旨与九皇子一同软禁,美其名曰“休养”?! 这不仅是打他云峥的脸,更是将整个云国公府的尊严踩在脚下! “祖父息怒!”云澈宽慰着他。 云释则是满脸悲愤,“陛下……陛下他定是受了那妖道玉玑子的蛊惑!熹儿刚醒,就遭遇了那妖道隔空袭杀!若非熹儿……若非她身上有奇异力量护体,后果不堪设想!” 云澈补充道,声音沉稳却带着压抑的怒火:“祖父,九殿下已查明,萧山别院惨案,幕后主使正是玉玑子!他利用饕餮邪兽,窃取殿下龙气,反哺自身邪法长生!更以别院为巢穴,抽取精元,草菅人命!陛下……恐怕也深陷其中,被其操控!” 云峥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渐渐沉淀,化为冰冷的寒芒。他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世袭罔替的国公府,不是摆设!玉玑子……一个装神弄鬼的妖道,也敢动我云峥的女儿?真当我云家是泥捏的不成!”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释儿,澈儿,你们留在府中,约束下人,闭门谢客。对外只言熹儿重伤需静养,国公府忧心如焚,无暇他顾。” “祖父,您要做什么?”云释急问。 云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做什么?自然是给盛京添一把火!给陛下……提个醒!”他看向云澈,“澈儿,你去祠堂的供桌上,找到一个“青鸾”模样的摆件,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熹儿重伤、玉玑子隔空袭杀之事,一字不漏地写好塞入其中,然后摔碎!” 那个“青鸾”摆件是云熹微的师父,清虚道长留下的,用于紧急传信。 “清虚道长?!” 云澈眼睛一亮。 清虚道长,蜀地修行界泰斗,清虚观观主,更是云熹微的授业恩师! 这位道长性情刚直,修为深不可测,且极其护短。 云熹微是他晚年收的关门弟子,虽然熹儿当年痴傻,但他视若珍宝,若他得知爱徒在京城遭此大难…… “对!”云峥斩钉截铁,“告诉道长,熹儿神魂受创,命悬一线,却被困于九皇子府,身陷囹圄!请他老人家……速来盛京!” “是!”云澈精神大振,立刻领命而去。 云峥又看向管家,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备车!本国公要亲自去几位‘老友’府上拜会!御史台冯老大人、宗人府戚老王爷、还有兵部的李尚书……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他要动用云家积攒数代的人脉和影响力,在朝堂上掀起滔天巨浪!世袭罔替国公的震怒,足以让整个盛京官场为之侧目! 就在青光冲破云霄的刹那,远在蜀地云雾缭绕的青城山深处,一座古朴道观内,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鹤发童颜、气息缥缈出尘的老道,正于蒲团上静坐。 他面前香炉青烟袅袅,忽地,他腰间悬挂的一枚同样制式的“天枢玉符”微微震动,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清虚道长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眼眸清澈深邃,仿佛能洞穿世间万象。 他拿起玉符,神识探入,云澈传递的紧急信息瞬间了然于心。 当感知到爱徒云熹微命悬一线、遭受邪法诅咒,眉心金光显现,以及玉玑子之名时,老道平静无波的脸上,骤然笼罩上一层冰冷的肃杀之意。 “玉玑子……窃国运,行邪法,竟敢害我徒儿!” 清虚道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周围空气都为之凝滞的寒意。 他缓缓起身,宽大的道袍无风自动,一股渊渟岳峙、引而不发的磅礴气势隐隐散开。 盛京的风暴中心,云国公府以世袭罔替的深厚底蕴和雷霆手段,开始了全面反击。 而一道来自蜀地青城山的仙踪,正划破长空,携带着足以颠覆局势的力量,急速逼近这座被阴谋笼罩的皇城。 另一边的玉玑子瘫倒在冰冷的石板上,如同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 皮肤干瘪松弛,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和深刻的皱纹,灰白枯槁的头发散乱地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和肺部拉扯的风箱声。 反噬带来的剧痛和生命力的疯狂流逝,让他意识模糊,濒临崩溃。 “长……生……”他浑浊的眼中只剩下绝望的执念,枯枝般的手指在地上徒劳地抓挠着,留下几道淡淡的血痕。 突然,他枯槁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望向皇宫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恶毒的笑容。 “陛……下……你……做得……好……”他用尽力气,对着空气嘶哑地说道,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把……他们……关起来……关……好……”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沾着自己嘴角溢出的污血,在地板上歪歪扭扭地画下一个极其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文。 “还……不够……”他眼中闪烁着最后的疯狂,“需要……更多精元……修复反噬……需要……那丫头的……神魂……力量……” 他艰难地翻过身,像一条濒死的蠕虫,一点点爬向静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布满裂纹、气息阴森的黑色玉符。 这是他与散布在盛京乃至大夏各处、由他暗中控制的低阶妖物或邪修联系的“母符”。 “以……吾……残……魂……为……引……”玉玑子将污血涂抹在黑色玉符上,口中念诵着邪异的咒语,“所……有……子符听令——” 黑色玉符上的裂纹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幽幽的、令人心悸的暗芒。 “不计代价捕猎精纯生魂,尤……其……是……年轻男子元阳之气!” “送至……皇城西角‘鬼市’暗桩……” “违令者……魂飞魄散!” 伴随着他断断续续、充满怨毒的指令,一股无形的邪恶波动,以钦天监高塔为中心,瞬间扩散向整个盛京! 那些潜藏在阴影里、依附于玉玑子获取力量或被他种下禁制的妖邪之物,同时接收到了这最后的、疯狂的指令! 盛京的阴影中,暗流骤然变得汹涌而致命! 因为云国公府和戚珩的抗旨,皇帝震怒,一个时辰之后,金吾卫统领张彪带着一队精锐甲士,手持加盖玉玺的禁足圣旨,将云国公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府内仆役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云释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若非云澈死死拉住,几乎要冲出去质问。 易宿虽重伤未愈,也挣扎着守在戚珩身侧,眼神锐利如鹰。 戚珩站在庭院中,身形挺拔如松,面对金吾卫明晃晃的刀枪和冰冷的“守护”名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寒意凛冽。 他目光扫过张彪那张公事公办的脸,最终落在那份明黄的圣旨上,心中一片冰凉。 父皇……终究还是选择了那条路。 这“保护”,是囚笼,更是宣战。 第109章 “殿下,云大小姐,既然不愿意进宫,那便请安心在府中休养,陛下旨意,也是为了二位安全着想,我等昼夜不歇保护殿下和大小姐,以待邪祟余孽肃清。” 张彪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 “安全?”戚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张彪,终究没忍住:“张统领,这‘安全’,是防外贼,还是防家贼?” 张彪眼皮一跳,不敢与戚珩对视,硬着头皮道:“殿下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就在这时,蔷薇院的门被轻轻推开。 云熹微在雅青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也显得单薄,但那双刚刚苏醒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澈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 她身上那件沾着血迹、略显狼狈的男装尚未更换,却丝毫无损于她此刻散发出的沉静与力量感。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庭院中剑拔弩张的金吾卫,最后落在张彪手中的圣旨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替我多谢陛下体恤,我家府邸清静,正好养伤。” 她的平静,反而让张彪和一众金吾卫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位刚刚经历生死、被陛下变相软禁的云家大小姐,反应太过淡然了。 金吾卫的包围并未影响府内的基本生活,只是与外界的联系被严密监控。 戚珩看着坐在窗边、静静望着庭院中金吾卫身影的云熹微。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带着一种脆弱的透明感,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感觉如何?”戚珩走到她身边,声音放得很轻。 云熹微收回目光,看向戚珩,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好多了,你的紫气……很暖,也很——补!” 她直言不讳,带着一丝探究。 戚珩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他早已察觉自己渡过去的紫气被一种奇异的方式转化吸收了。 “能帮到你就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玉玑子受了重创,但他绝不会罢休。父皇的旨意……你也看到了。” 云熹微的目光变得幽深:“他在害怕,害怕我,更害怕我身体的东西。”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眉心,那里一片光滑,仿佛之前的金光只是幻觉。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她在现代世界带来的功德金光…… 居然有这功用? 这真的仅是功德金光吗? 而且…… 她看向戚珩,眼神坦荡而直接:“那东西……在醒来,在渴求,它需要……你的紫气滋养。” 戚珩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闪避:“你需要多少?” “不知道。”云熹微摇头,“但它似乎……能反过来帮你,玉玑子窃取你龙气的手段,正在被它瓦解。” 她想起昏迷时感知到的,那被撕裂、被反哺的“线”。 “有些事情你应该了解一些——一个国家是有龙脉的,庇佑君王,荫佑百姓,且有且仅有一条,但现在的大夏国——有两条,一条是你的,一条是你爹的,顺应天意的话,你的那条最终会吞噬掉你爹那条,变成一条健壮而有活力的新龙脉,但,想必你也猜到了,你爹不甘心,且已经联合玉玑子对你下手了,你在乱葬岗被借运,绝对不是第一次。” 戚珩抿着嘴,一言不发。 云熹微继续道:“龙脉到最后只会留下一条,留下的人活,死了的人死,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她看着戚珩那绝美的侧脸,不合时宜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可真好看呐!” 与她同扶一个窗棂的戚珩那悲伤的情绪一滞——还真是多谢你的夸奖了…… “自然是想活的。” 良久,戚珩才开口说道。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的心里依旧不好受,但自己和他之间,父皇选择了自己,他以前对“帝王无情”一说嗤之以鼻,但现在…… 他忍不住想,要是父皇跟他说,他们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他会不会把“活”的可能留给父皇? 会的。 ——他想。 但现在,他不想。 其实结果是一样的,但如今这样的局面,让他心里产生了抗拒。 “那就……合作愉快?” 云熹微伸手右手。 戚珩看着那白皙修长的小手,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她的手冰凉而纤细,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 “合作愉快。”戚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一股微弱的、精纯的紫气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缓缓流入云熹微的体内,而她眉心深处,那点微不可察的金光,再次愉悦地闪烁了一下,散发出温和的暖意。 就在这静谧而奇异的氛围中,云释的身影匆匆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振奋,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熹儿,清虚道长,要来了!” 谁?! 云熹微一懵,随后立刻想起,便宜师父! 要不是怕被她那些便宜师父和便宜师兄发现她这异世之魂,她也不知道长途跋涉到盛京来! 结果,闹了个乌龙! 云熹微每每想起都难过得不行,现在得知便宜师父——阿不,是正经师父! 得知他要来,云熹微还是挺高兴的,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然后加上蜀山师门,那她可就稳如老狗了! ——这位蜀地修行界的巨擘,带着护犊的怒火和无边的道法,即将踏入这暗流汹涌的盛京漩涡! 云国公府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 盛京城外,三十里长亭。 朱轮华盖的云国公府车驾静静停在官道旁,头发花白的云峥一身国公蟒袍,腰悬佩剑,立于秋风之中,须发微扬,渊渟岳峙,一如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 他身后,云释、云澈皆着正式袍服,神色肃穆。 国公仪仗森然排列,无声地宣告着云家世袭罔替的威严与此刻非同寻常的凝重。 过往行人商旅无不侧目,心中惊疑——是何等人物,竟能让位极人臣的云老国公亲率二孙,出城三十里相迎? 日影西斜,官道尽头,蹄声嘚嘚。 未见车马,先闻其声。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神魂的鸾鸣,穿透云层,响彻四野! 伴随着鸾鸣,一股沛然莫御、中正平和的清气如同无形的浪潮,自远方滚滚而来! 所过之处,盛京城连日来因萧山别院惨案和玉玑子邪法而笼罩的阴郁压抑之气,竟被硬生生驱散了几分,天空都仿佛清朗了些许! “来了!”云峥眼中精光一闪。 只见官道尽头,一人一骑,缓缓行来。 骑者并非骏马,而是一头通体青碧、神骏非凡、形似鸾鸟的灵禽! 灵禽背上,是背对着他们端坐的一位老者。 云熹微:“……” 她如今的师门,这么浮夸的吗? 骑鹤?! 鹤啊! 鹤! 怎么真的能骑呢! 原谅现代来的云熹微,没有骑过鹤…… “清虚老头!”云峥扯着嗓子喊道,之见鹤背上的人,轻轻拍了拍鹤屁股,灵鹤立刻扭着脖子啄了他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的调转了一下屁股,清虚道长与云峥等人面对面了。 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道袍,头戴竹冠,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乍看之下如同山间隐逸的寻常老道。 然而,当他目光扫来,那双眼眸却深邃如古潭,澄澈似秋空,蕴含着洞察世情的智慧与历经沧桑的平和。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周身并无迫人气势,却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呼吸间引动着无形的道韵流转。 正是蜀地清虚观观主,清虚道长! 他座下青鸾灵禽,亦是蜀地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异兽,其鸣可清心破邪。 他此刻笑吟吟地冲着云峥等人招手,嘴里却喊着:“小熹微——” “见过清虚道长!”云释率先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恭敬,因为他这条命,完完全全是清虚道长救回来了。 “嗯,小释的身体很是壮实啊!”清虚道长开口说话和形象极其不符,俨然就是一个关心晚辈的寻常老者。 他目光落在云峥身上,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直抵人心的力量:“国公爷,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不及清虚老头你的十分之一。”云老国公呵呵都笑着:“熹儿,这是你师父,你记得吗?” 对于孙女恢复神志后没有记忆,云老国公也是知道的。 “小熹微这是不认得师父了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清虚道长弯下腰,揶揄地看着云熹微的眼睛。 这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让云熹微回神:“师父?” 那轻轻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是呀,是师父呢!”清虚道长伸手,摸了摸云熹微的小脑袋:“又见面了,小熹微。” 眼前之人,不是云熹微在现代世界将她一把屎一把尿抚养长大的老头又是谁啊! 要是说刚见面的时候,她有些不敢相信,但现在,她百分百确定,这就是她家老头! “老头子——”云熹微张开口,发现喉咙早已肿胀得说不出话,眼泪不受控制地猛掉。 “诶哟——”清虚道长急急忙忙从鹤背上下来,上前给宝贝徒弟擦眼泪,心疼得不行,但嘴里却说着:“哭什么嘛,师父这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不哭,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也跑这里来啦?”云熹微一边哭一边抽噎,好多好多年不曾有这种情绪的宣泄了,但看到老头子,这些年的难过和委屈就像找到了宣泄口。 “是命运的安排呀——” 清虚道长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哄着云熹微,连语气也一模一样。 虽然当初“死去”,云熹微必会难过,但这是她必须经历的事情啊! 天道的安排,岂是他能左右的是? 就这么一句话,云熹微就明白了老头子的意思,但她也不再多问,抽抽噎噎地哭着——主要是哭太狠了,一时间停不下来。 清虚道长在一旁轻轻地给她拍背,心疼极了,这瘦得哟—— 看着师慈徒孝的一幕,云老国公有点点吃味,怎么熹儿谁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一个清虚老头,相处的时间长了不起啊! 等云熹微缓了过来,瞪着一双红彤彤的哭肿了的眼睛骑上了鹤背。 灵鹤:“……” 烦死了! 驼一人就已经够呛了,又加一个,它飞都飞不起来! 但云熹微很兴奋呀,开口就讨要:“老头,给我也准备一只坐骑!” 是,一开始她是觉得浮夸,但这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嘛! “暂时就这一只,我一,你二四六行不行?等她下了崽了我给你养!” “好啊好啊!” 灵鹤:“……” 真是谢谢你们啊,还留一天给他休息! ——恨不得将两人甩下去,奴役它也就罢了,还把主意打到了它孩儿的身上,成亲?是不可能啊!一辈子都不可能! 一路上,云熹微将萧山别院的遭遇、拼死破阵重伤、被玉玑子隔空袭杀、乃至被皇帝一道旨意软禁的经过,添油加醋,添醋加油地说了一遍!! “老头——” 说完,云熹微瘪着嘴,一脸被欺负坏了的委屈。 “没事没事。”清虚道长哪能不知道自家徒弟在扮相,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放心,师父肯定帮你把场子找回来,玉玑子是——哼,什么子都救不了他!” 他清虚的徒弟岂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欺负的? “好,好一个钦天监监正!好一个……大夏皇帝!” 清虚道长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寒意,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头青鸾灵禽,都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云熹微侧眸看了看自家老头子,她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气势的凌厉,可不是现代那个需要她顶在前头干架的老头可以比拟的。 她在现代的时候就一直觉得这死老头是在扮猪吃老虎,奈何一直找不到证据,现在——哼,实锤了! ——老头,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第109章 “殿下,云大小姐,既然不愿意进宫,那便请安心在府中休养,陛下旨意,也是为了二位安全着想,我等昼夜不歇保护殿下和大小姐,以待邪祟余孽肃清。” 张彪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口吻。 “安全?”戚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张彪,终究没忍住:“张统领,这‘安全’,是防外贼,还是防家贼?” 张彪眼皮一跳,不敢与戚珩对视,硬着头皮道:“殿下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就在这时,蔷薇院的门被轻轻推开。 云熹微在雅青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也显得单薄,但那双刚刚苏醒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清澈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 她身上那件沾着血迹、略显狼狈的男装尚未更换,却丝毫无损于她此刻散发出的沉静与力量感。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庭院中剑拔弩张的金吾卫,最后落在张彪手中的圣旨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替我多谢陛下体恤,我家府邸清静,正好养伤。” 她的平静,反而让张彪和一众金吾卫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这位刚刚经历生死、被陛下变相软禁的云家大小姐,反应太过淡然了。 金吾卫的包围并未影响府内的基本生活,只是与外界的联系被严密监控。 戚珩看着坐在窗边、静静望着庭院中金吾卫身影的云熹微。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带着一种脆弱的透明感,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感觉如何?”戚珩走到她身边,声音放得很轻。 云熹微收回目光,看向戚珩,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好多了,你的紫气……很暖,也很——补!” 她直言不讳,带着一丝探究。 戚珩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他早已察觉自己渡过去的紫气被一种奇异的方式转化吸收了。 “能帮到你就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玉玑子受了重创,但他绝不会罢休。父皇的旨意……你也看到了。” 云熹微的目光变得幽深:“他在害怕,害怕我,更害怕我身体的东西。”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眉心,那里一片光滑,仿佛之前的金光只是幻觉。 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她在现代世界带来的功德金光…… 居然有这功用? 这真的仅是功德金光吗? 而且…… 她看向戚珩,眼神坦荡而直接:“那东西……在醒来,在渴求,它需要……你的紫气滋养。” 戚珩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闪避:“你需要多少?” “不知道。”云熹微摇头,“但它似乎……能反过来帮你,玉玑子窃取你龙气的手段,正在被它瓦解。” 她想起昏迷时感知到的,那被撕裂、被反哺的“线”。 “有些事情你应该了解一些——一个国家是有龙脉的,庇佑君王,荫佑百姓,且有且仅有一条,但现在的大夏国——有两条,一条是你的,一条是你爹的,顺应天意的话,你的那条最终会吞噬掉你爹那条,变成一条健壮而有活力的新龙脉,但,想必你也猜到了,你爹不甘心,且已经联合玉玑子对你下手了,你在乱葬岗被借运,绝对不是第一次。” 戚珩抿着嘴,一言不发。 云熹微继续道:“龙脉到最后只会留下一条,留下的人活,死了的人死,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她看着戚珩那绝美的侧脸,不合时宜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可真好看呐!” 与她同扶一个窗棂的戚珩那悲伤的情绪一滞——还真是多谢你的夸奖了…… “自然是想活的。” 良久,戚珩才开口说道。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的心里依旧不好受,但自己和他之间,父皇选择了自己,他以前对“帝王无情”一说嗤之以鼻,但现在…… 他忍不住想,要是父皇跟他说,他们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他会不会把“活”的可能留给父皇? 会的。 ——他想。 但现在,他不想。 其实结果是一样的,但如今这样的局面,让他心里产生了抗拒。 “那就……合作愉快?” 云熹微伸手右手。 戚珩看着那白皙修长的小手,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放了上去。 她的手冰凉而纤细,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 “合作愉快。”戚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一股微弱的、精纯的紫气顺着两人交握的手,缓缓流入云熹微的体内,而她眉心深处,那点微不可察的金光,再次愉悦地闪烁了一下,散发出温和的暖意。 就在这静谧而奇异的氛围中,云释的身影匆匆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振奋,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熹儿,清虚道长,要来了!” 谁?! 云熹微一懵,随后立刻想起,便宜师父! 要不是怕被她那些便宜师父和便宜师兄发现她这异世之魂,她也不知道长途跋涉到盛京来! 结果,闹了个乌龙! 云熹微每每想起都难过得不行,现在得知便宜师父——阿不,是正经师父! 得知他要来,云熹微还是挺高兴的,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然后加上蜀山师门,那她可就稳如老狗了! ——这位蜀地修行界的巨擘,带着护犊的怒火和无边的道法,即将踏入这暗流汹涌的盛京漩涡! 云国公府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 盛京城外,三十里长亭。 朱轮华盖的云国公府车驾静静停在官道旁,头发花白的云峥一身国公蟒袍,腰悬佩剑,立于秋风之中,须发微扬,渊渟岳峙,一如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 他身后,云释、云澈皆着正式袍服,神色肃穆。 国公仪仗森然排列,无声地宣告着云家世袭罔替的威严与此刻非同寻常的凝重。 过往行人商旅无不侧目,心中惊疑——是何等人物,竟能让位极人臣的云老国公亲率二孙,出城三十里相迎? 日影西斜,官道尽头,蹄声嘚嘚。 未见车马,先闻其声。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能涤荡神魂的鸾鸣,穿透云层,响彻四野! 伴随着鸾鸣,一股沛然莫御、中正平和的清气如同无形的浪潮,自远方滚滚而来! 所过之处,盛京城连日来因萧山别院惨案和玉玑子邪法而笼罩的阴郁压抑之气,竟被硬生生驱散了几分,天空都仿佛清朗了些许! “来了!”云峥眼中精光一闪。 只见官道尽头,一人一骑,缓缓行来。 骑者并非骏马,而是一头通体青碧、神骏非凡、形似鸾鸟的灵禽! 灵禽背上,是背对着他们端坐的一位老者。 云熹微:“……” 她如今的师门,这么浮夸的吗? 骑鹤?! 鹤啊! 鹤! 怎么真的能骑呢! 原谅现代来的云熹微,没有骑过鹤…… “清虚老头!”云峥扯着嗓子喊道,之见鹤背上的人,轻轻拍了拍鹤屁股,灵鹤立刻扭着脖子啄了他一下,然后不情不愿的调转了一下屁股,清虚道长与云峥等人面对面了。 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道袍,头戴竹冠,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乍看之下如同山间隐逸的寻常老道。 然而,当他目光扫来,那双眼眸却深邃如古潭,澄澈似秋空,蕴含着洞察世情的智慧与历经沧桑的平和。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周身并无迫人气势,却仿佛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呼吸间引动着无形的道韵流转。 正是蜀地清虚观观主,清虚道长! 他座下青鸾灵禽,亦是蜀地修行界赫赫有名的异兽,其鸣可清心破邪。 他此刻笑吟吟地冲着云峥等人招手,嘴里却喊着:“小熹微——” “见过清虚道长!”云释率先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恭敬,因为他这条命,完完全全是清虚道长救回来了。 “嗯,小释的身体很是壮实啊!”清虚道长开口说话和形象极其不符,俨然就是一个关心晚辈的寻常老者。 他目光落在云峥身上,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却带着直抵人心的力量:“国公爷,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不及清虚老头你的十分之一。”云老国公呵呵都笑着:“熹儿,这是你师父,你记得吗?” 对于孙女恢复神志后没有记忆,云老国公也是知道的。 “小熹微这是不认得师父了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清虚道长弯下腰,揶揄地看着云熹微的眼睛。 这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让云熹微回神:“师父?” 那轻轻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是呀,是师父呢!”清虚道长伸手,摸了摸云熹微的小脑袋:“又见面了,小熹微。” 眼前之人,不是云熹微在现代世界将她一把屎一把尿抚养长大的老头又是谁啊! 要是说刚见面的时候,她有些不敢相信,但现在,她百分百确定,这就是她家老头! “老头子——”云熹微张开口,发现喉咙早已肿胀得说不出话,眼泪不受控制地猛掉。 “诶哟——”清虚道长急急忙忙从鹤背上下来,上前给宝贝徒弟擦眼泪,心疼得不行,但嘴里却说着:“哭什么嘛,师父这不是好好的吗不哭不哭,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也跑这里来啦?”云熹微一边哭一边抽噎,好多好多年不曾有这种情绪的宣泄了,但看到老头子,这些年的难过和委屈就像找到了宣泄口。 “是命运的安排呀——” 清虚道长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哄着云熹微,连语气也一模一样。 虽然当初“死去”,云熹微必会难过,但这是她必须经历的事情啊! 天道的安排,岂是他能左右的是? 就这么一句话,云熹微就明白了老头子的意思,但她也不再多问,抽抽噎噎地哭着——主要是哭太狠了,一时间停不下来。 清虚道长在一旁轻轻地给她拍背,心疼极了,这瘦得哟—— 看着师慈徒孝的一幕,云老国公有点点吃味,怎么熹儿谁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一个清虚老头,相处的时间长了不起啊! 等云熹微缓了过来,瞪着一双红彤彤的哭肿了的眼睛骑上了鹤背。 灵鹤:“……” 烦死了! 驼一人就已经够呛了,又加一个,它飞都飞不起来! 但云熹微很兴奋呀,开口就讨要:“老头,给我也准备一只坐骑!” 是,一开始她是觉得浮夸,但这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嘛! “暂时就这一只,我一,你二四六行不行?等她下了崽了我给你养!” “好啊好啊!” 灵鹤:“……” 真是谢谢你们啊,还留一天给他休息! ——恨不得将两人甩下去,奴役它也就罢了,还把主意打到了它孩儿的身上,成亲?是不可能啊!一辈子都不可能! 一路上,云熹微将萧山别院的遭遇、拼死破阵重伤、被玉玑子隔空袭杀、乃至被皇帝一道旨意软禁的经过,添油加醋,添醋加油地说了一遍!! “老头——” 说完,云熹微瘪着嘴,一脸被欺负坏了的委屈。 “没事没事。”清虚道长哪能不知道自家徒弟在扮相,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放心,师父肯定帮你把场子找回来,玉玑子是——哼,什么子都救不了他!” 他清虚的徒弟岂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欺负的? “好,好一个钦天监监正!好一个……大夏皇帝!” 清虚道长缓缓吐出几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寒意,让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头青鸾灵禽,都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云熹微侧眸看了看自家老头子,她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气势的凌厉,可不是现代那个需要她顶在前头干架的老头可以比拟的。 她在现代的时候就一直觉得这死老头是在扮猪吃老虎,奈何一直找不到证据,现在——哼,实锤了! ——老头,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第110章 钦天监里,玉玑子如同烂泥般瘫在冰冷的地板上,枯槁的身体因剧痛和生命力流逝而不断抽搐。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块布满裂纹、散发着幽幽暗芒的黑色玉符——子母符的母符。 “来……来……都来……”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污血不断从嘴角溢出,“精元……魂魄……给我……都给我……” 他感觉到母符微微震动,那是散布在盛京各处的子符持有者,有妖物、有邪修,都在回应他最后的疯狂指令。 一股股微弱但带着贪婪、恐惧、嗜血等负面情绪的波动,正通过母符反馈回来,如同无数条毒蛇的信子在舔舐他的残魂。 “不够……还……不够……”玉玑子眼中闪烁着最后的、扭曲的兴奋光芒,“盛宴……才刚刚……开始……” 他枯枝般的手指,用尽最后力气,沾着污血,在母符上又画下一个极其恶毒的符文。 符文亮起的瞬间,整个盛京城,尤其是西城“鬼市”区域,以及一些烟花柳巷、酒肆赌坊等阴暗角落,潜藏的恶意骤然沸腾! 一些游荡的、原本还算克制的低阶妖物,眼瞳瞬间变得猩红,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嗜血渴望! “殿下!云大小姐!国公爷……国公爷陪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进府了!金吾卫……金吾卫根本拦不住!” 小跑进来的易宿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的声音。 因为“禁足”,云熹微能偷偷溜出去接她师父,但戚珩,被留下来看家了。 戚珩对云熹微的师父很是好奇,徒儿厉害成这样,师父又当如何呢?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云峥高大的身影率先进入,他侧身让开,一身青灰道袍的清虚道长缓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戚珩,眼神意味不明,但并没有冒犯之意,戚珩被看着也没有觉得不自在。 “就是他呀——” 清虚道长突然看向云熹微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熹微一挑眉:“怎么,长得不合你意啊!” 气运之子轮得到你来挑? 气运之子一事,师徒俩在鹤背的时候就已经互通有无了,一老一少一鹤远远地坠在队伍后,说着悄悄话。 清虚道长自然是知道气运之子一事的,但时机不对,他们这些方外之人暂时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但因为自家徒弟的原因,他其实对戚珩的关注是非常密切的。 戚珩:“???” 什么意?! 合谁的意?! 这老头?!! 戚珩漠着一张脸。 “那倒也不是。”清虚道长施施然在一旁坐下,对云熹微说:“坐过来,手给我!一眼就看出你伤重未愈,还敢乱跑!” “这不是为了表达对你的重视嘛!”云熹微嘀嘀咕咕,但很乖巧地把手腕伸了出来,在道医一途上,云熹微可太知道自家师父的水平了。 清虚道长轻轻搭上了云熹微的腕脉,一股精纯浩瀚、中正平和的灵力瞬间探入云熹微体内。 清虚道长的眉头先是微蹙,显然探查到了她体内糟糕的状况——枯竭的丹田、破碎的神魂、透支的本源……但紧接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他的目光如电般扫向云熹微的眉心,仿佛要看穿那层皮肉,直视其下的本源! 他搭在云熹微腕脉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好霸道的邪法!” 清虚道长缓缓收回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如云峥、云释,都能感觉到那平静下压抑的惊涛骇浪。 他目光转向戚珩,眼神深邃:“九殿下?” “晚辈戚珩,见过清虚道长。”戚珩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清虚道长微微颔首,目光在戚珩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周身那尚未完全收敛的、精纯而勃发的紫气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交织的神色。 他自然能看出戚珩身负真龙之气,更能看出,云熹微体内那正在修复她的神秘力量,与这位九殿下的紫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道长,熹儿她……”云峥忍不住问道。 “本源受创,神魂震荡,若非……”清虚道长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云熹微的眉心,“若非有异宝护持,又有至阳至纯之气持续温养,早已魂飞魄散。”他看向戚珩,“殿下以自身紫气温养小徒,此情贫道记下了。” “道长言重,云大小姐是为救我及众人而伤。”戚珩坦然道。 清虚道长不再多言,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莹莹碧光与沁人药香的丹丸。 “此丹固本培元,温养神魂小熹微,服下。” 他将丹药递到云熹微唇边。 云熹微:“……” 做甚做这般文绉绉地说话? 但她还是接下丹药一口吞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暖流,瞬间席卷云熹微四肢百骸。 她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生机注入体内,与眉心金光和体内残存的紫气迅速交融,修复的速度陡然加快!她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老头子,你现在家底这般厚吗?”云熹微感觉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丹药的品质可不是这老头子现代炼的那些次品丹! 虽然和现在的丹药相比那些现代的丹药是糙了些,但和现代的那些算不上是丹药的药丸子相比,那简直就是圣品! 云熹微也是吃过这里的丹药,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不是现代是丹药不好,而是清虚道长现在拿出来的丹药太好了! “急什么,我死了都是你的。” 清虚道长掸了掸袍子,云熹微“嘿嘿——”一笑:“说得也是!” 云老国公:“???” 正经师徒俩的交流该是这个样子的吗? “此间污秽,煞气弥漫,尔等即可退出蔷薇院,要是有意见,让你们皇帝来找我。” 给云熹微看完诊,清虚道长这才将目光投向门外庭院中那些如临大敌的金吾卫,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言一出,房间内外瞬间寂静! 金吾卫统领张彪其实并不认识清虚道长,但从清虚道长身上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威,那就是钦天监监正! 他衡量了一下,上前一步,态度还算恭敬地拱手道:“仙长说笑了,但陛下已下旨意,卑职等自然是要听令的。” “嗯?”清虚道长目光如电,扫向张彪。 张彪只觉得一股无形的重压瞬间降临,仿佛泰山压顶! 他堂堂金吾卫统领,武艺高强,竟被这一眼看得双腿发软,气血翻腾,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贫道只知贫道徒儿重伤,需要静养,人多,可就不静了。” 清虚道长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在张彪耳边炸响,“你若不识趣,有的是识趣的办法,你若是识趣,就应当现在就去禀告皇帝,直说是我清虚要这么做的,让他……若有异议,可来云府寻贫道理论。” 霸道!无与伦比的霸道! 云国公府世袭罔替的权势,加上蜀地修行界泰斗的无上威能,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张彪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再敢阻拦,眼前这位看似仙风道骨的老道,弹指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强烈的不详预感让他识趣地闭了嘴,咬了咬牙,他只好硬着头皮撤下去一部分显眼的人,然后立刻进宫了。 盛京西城,鬼市暗巷。 夜色如墨,将盛京西城混乱肮脏的“鬼市”区域吞噬。 这里白日里是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场所,到了夜晚,更是魑魅魍魉出没之地。 一个醉醺醺的浪荡子,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拐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准备找个地方放水。 巷子深处,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的光影。 突然,浪荡子感觉后颈一凉,仿佛被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舔了一下。 他醉眼朦胧地回头,只看到灯笼的光晕下,似乎有个矮小的、披着破麻袋的影子一闪而过。 “谁……谁啊?装神弄鬼……”浪荡子嘟囔着,不以为意,继续解开裤带。 就在这时,他脚下坚硬的石板地,突然变得如同泥沼般柔软粘稠! 两只覆盖着污泥和苔藓的枯瘦手臂猛地从“泥沼”中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土腥和腐臭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救……”浪荡子的酒瞬间醒了,惊恐的呼救声只喊出半截,就被一只同样从“泥沼”中探出的、布满鳞片的爪子捂住了嘴!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到那盏昏黄的灯笼下,一个侏儒般、皮肤青灰、眼珠凸出的怪物正对着他咧开满是尖牙的嘴,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 他拼命挣扎,却感觉自己的力量和体温都在飞速流逝,意识迅速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似乎看到巷口又走过两个巡逻的城防营士兵,但他们仿佛对巷子里发生的恐怖一幕毫无察觉,径直走了过去…… 类似的场景,在盛京数个阴暗的角落同时上演。一些深夜未归的年轻男子,如同人间蒸发般悄然消失。暗巷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啃噬骨头的细碎声响,很快又被夜风吹散。 钦天监高塔内,瘫在地上的玉玑子,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而满足的诡异笑容。他面前那块黑色母符上,代表精元吸收的暗芒,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盛宴……开场了……”他用尽最后力气,无声地嘶喃。 第110章 钦天监里,玉玑子如同烂泥般瘫在冰冷的地板上,枯槁的身体因剧痛和生命力流逝而不断抽搐。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块布满裂纹、散发着幽幽暗芒的黑色玉符——子母符的母符。 “来……来……都来……”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污血不断从嘴角溢出,“精元……魂魄……给我……都给我……” 他感觉到母符微微震动,那是散布在盛京各处的子符持有者,有妖物、有邪修,都在回应他最后的疯狂指令。 一股股微弱但带着贪婪、恐惧、嗜血等负面情绪的波动,正通过母符反馈回来,如同无数条毒蛇的信子在舔舐他的残魂。 “不够……还……不够……”玉玑子眼中闪烁着最后的、扭曲的兴奋光芒,“盛宴……才刚刚……开始……” 他枯枝般的手指,用尽最后力气,沾着污血,在母符上又画下一个极其恶毒的符文。 符文亮起的瞬间,整个盛京城,尤其是西城“鬼市”区域,以及一些烟花柳巷、酒肆赌坊等阴暗角落,潜藏的恶意骤然沸腾! 一些游荡的、原本还算克制的低阶妖物,眼瞳瞬间变得猩红,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嗜血渴望! “殿下!云大小姐!国公爷……国公爷陪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进府了!金吾卫……金吾卫根本拦不住!” 小跑进来的易宿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的声音。 因为“禁足”,云熹微能偷偷溜出去接她师父,但戚珩,被留下来看家了。 戚珩对云熹微的师父很是好奇,徒儿厉害成这样,师父又当如何呢?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云峥高大的身影率先进入,他侧身让开,一身青灰道袍的清虚道长缓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戚珩,眼神意味不明,但并没有冒犯之意,戚珩被看着也没有觉得不自在。 “就是他呀——” 清虚道长突然看向云熹微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熹微一挑眉:“怎么,长得不合你意啊!” 气运之子轮得到你来挑? 气运之子一事,师徒俩在鹤背的时候就已经互通有无了,一老一少一鹤远远地坠在队伍后,说着悄悄话。 清虚道长自然是知道气运之子一事的,但时机不对,他们这些方外之人暂时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但因为自家徒弟的原因,他其实对戚珩的关注是非常密切的。 戚珩:“???” 什么意?! 合谁的意?! 这老头?!! 戚珩漠着一张脸。 “那倒也不是。”清虚道长施施然在一旁坐下,对云熹微说:“坐过来,手给我!一眼就看出你伤重未愈,还敢乱跑!” “这不是为了表达对你的重视嘛!”云熹微嘀嘀咕咕,但很乖巧地把手腕伸了出来,在道医一途上,云熹微可太知道自家师父的水平了。 清虚道长轻轻搭上了云熹微的腕脉,一股精纯浩瀚、中正平和的灵力瞬间探入云熹微体内。 清虚道长的眉头先是微蹙,显然探查到了她体内糟糕的状况——枯竭的丹田、破碎的神魂、透支的本源……但紧接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他的目光如电般扫向云熹微的眉心,仿佛要看穿那层皮肉,直视其下的本源! 他搭在云熹微腕脉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好霸道的邪法!” 清虚道长缓缓收回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如云峥、云释,都能感觉到那平静下压抑的惊涛骇浪。 他目光转向戚珩,眼神深邃:“九殿下?” “晚辈戚珩,见过清虚道长。”戚珩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清虚道长微微颔首,目光在戚珩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周身那尚未完全收敛的、精纯而勃发的紫气上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交织的神色。 他自然能看出戚珩身负真龙之气,更能看出,云熹微体内那正在修复她的神秘力量,与这位九殿下的紫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道长,熹儿她……”云峥忍不住问道。 “本源受创,神魂震荡,若非……”清虚道长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云熹微的眉心,“若非有异宝护持,又有至阳至纯之气持续温养,早已魂飞魄散。”他看向戚珩,“殿下以自身紫气温养小徒,此情贫道记下了。” “道长言重,云大小姐是为救我及众人而伤。”戚珩坦然道。 清虚道长不再多言,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温润的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莹莹碧光与沁人药香的丹丸。 “此丹固本培元,温养神魂小熹微,服下。” 他将丹药递到云熹微唇边。 云熹微:“……” 做甚做这般文绉绉地说话? 但她还是接下丹药一口吞下,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暖流,瞬间席卷云熹微四肢百骸。 她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生机注入体内,与眉心金光和体内残存的紫气迅速交融,修复的速度陡然加快!她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老头子,你现在家底这般厚吗?”云熹微感觉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丹药的品质可不是这老头子现代炼的那些次品丹! 虽然和现在的丹药相比那些现代的丹药是糙了些,但和现代的那些算不上是丹药的药丸子相比,那简直就是圣品! 云熹微也是吃过这里的丹药,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不是现代是丹药不好,而是清虚道长现在拿出来的丹药太好了! “急什么,我死了都是你的。” 清虚道长掸了掸袍子,云熹微“嘿嘿——”一笑:“说得也是!” 云老国公:“???” 正经师徒俩的交流该是这个样子的吗? “此间污秽,煞气弥漫,尔等即可退出蔷薇院,要是有意见,让你们皇帝来找我。” 给云熹微看完诊,清虚道长这才将目光投向门外庭院中那些如临大敌的金吾卫,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言一出,房间内外瞬间寂静! 金吾卫统领张彪其实并不认识清虚道长,但从清虚道长身上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威,那就是钦天监监正! 他衡量了一下,上前一步,态度还算恭敬地拱手道:“仙长说笑了,但陛下已下旨意,卑职等自然是要听令的。” “嗯?”清虚道长目光如电,扫向张彪。 张彪只觉得一股无形的重压瞬间降临,仿佛泰山压顶! 他堂堂金吾卫统领,武艺高强,竟被这一眼看得双腿发软,气血翻腾,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贫道只知贫道徒儿重伤,需要静养,人多,可就不静了。” 清虚道长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在张彪耳边炸响,“你若不识趣,有的是识趣的办法,你若是识趣,就应当现在就去禀告皇帝,直说是我清虚要这么做的,让他……若有异议,可来云府寻贫道理论。” 霸道!无与伦比的霸道! 云国公府世袭罔替的权势,加上蜀地修行界泰斗的无上威能,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张彪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再敢阻拦,眼前这位看似仙风道骨的老道,弹指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强烈的不详预感让他识趣地闭了嘴,咬了咬牙,他只好硬着头皮撤下去一部分显眼的人,然后立刻进宫了。 盛京西城,鬼市暗巷。 夜色如墨,将盛京西城混乱肮脏的“鬼市”区域吞噬。 这里白日里是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场所,到了夜晚,更是魑魅魍魉出没之地。 一个醉醺醺的浪荡子,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拐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准备找个地方放水。 巷子深处,只有一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扭曲的光影。 突然,浪荡子感觉后颈一凉,仿佛被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舔了一下。 他醉眼朦胧地回头,只看到灯笼的光晕下,似乎有个矮小的、披着破麻袋的影子一闪而过。 “谁……谁啊?装神弄鬼……”浪荡子嘟囔着,不以为意,继续解开裤带。 就在这时,他脚下坚硬的石板地,突然变得如同泥沼般柔软粘稠! 两只覆盖着污泥和苔藓的枯瘦手臂猛地从“泥沼”中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重土腥和腐臭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救……”浪荡子的酒瞬间醒了,惊恐的呼救声只喊出半截,就被一只同样从“泥沼”中探出的、布满鳞片的爪子捂住了嘴!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到那盏昏黄的灯笼下,一个侏儒般、皮肤青灰、眼珠凸出的怪物正对着他咧开满是尖牙的嘴,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 他拼命挣扎,却感觉自己的力量和体温都在飞速流逝,意识迅速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似乎看到巷口又走过两个巡逻的城防营士兵,但他们仿佛对巷子里发生的恐怖一幕毫无察觉,径直走了过去…… 类似的场景,在盛京数个阴暗的角落同时上演。一些深夜未归的年轻男子,如同人间蒸发般悄然消失。暗巷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如同野兽啃噬骨头的细碎声响,很快又被夜风吹散。 钦天监高塔内,瘫在地上的玉玑子,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而满足的诡异笑容。他面前那块黑色母符上,代表精元吸收的暗芒,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盛宴……开场了……”他用尽最后力气,无声地嘶喃。 第111章 云国公府,松涛苑。 清虚道长亲自出手,九转还魂丹的药力配合云熹微体内那奇异金光的引导,以及戚珩渡送的紫气温养,三重力量作用下,云熹微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想象。 仅仅半日,虽然体内灵力依旧枯竭,但神魂的剧痛已然消散,只余下丝丝的疲惫感,脸上也褪去了那令人心忧的金纸色,多了几分生气。 清虚道长坐在榻边矮凳上,三指搭在云熹微腕脉,闭目凝神。 他精纯浩瀚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梳理着她体内每一处细微的损伤,尤其是识海深处。 当他浩瀚的灵力试图靠近那盘踞在云熹微眉心深处的金色符文虚影时,那符文仿佛沉睡的洪荒巨兽,并未反击,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威压,将他的灵力轻柔而坚定地“推开”。 清虚道长缓缓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他看向云熹微的目光,充满了惊喜! “老头子?” 云熹微敏锐地察觉到清虚道长的异常,他现在看她的眼神,感觉是疯狗看到了肉一样。 “你捡到宝了呀宝!” 清虚道长收回手,笑得眉开眼笑,但看到周围全是人他并没有明说,只是道:“你体内那护持本源之物,玄奥非常,自有灵性,它正在修复你,师父不可强行干预,以免适得其反,你需静心体悟,与之相合。” 云熹微抬眼看了看自家老头子,看他样子就知道还有未尽的话,但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更加深入地去感受他所说的“本源”。 另一边,清虚道长将目光转向回到府就开始悠哉悠哉喝着茶的云老国公,他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是对清虚道长莫大的信任。 “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还喝!” 清虚道长在他的对面坐下:“贫道刚入京时,就感觉到这京城气场的不同寻常,这盛京城下,污浊暗涌,妖氛日炽!贫道方才神念扫过,西城‘鬼市’、南坊暗巷、乃至北苑烟花之地,阴邪戾气陡然大盛,恐有妖孽作祟,正在大肆掠取生魂精元!” 云熹微:“……” 老头子后面突然这么正经,她真的不太习惯。 “什么?!”云老国公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在一声清脆的响声中他虎目圆睁:“那玉玑子妖道真真是狗急跳墙!他身受反噬,亟需精元续命!这是要拿我盛京子民当他的血食药引!” “岂有此理!” 云释怒发冲冠,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桌上,发出沉闷巨响,“祖父!咱们云国公府可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欺负了!” 云澈虽未言语,但眼中也燃着怒火,捏着茶杯的手青筋微微跳动。 清虚道长微微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激动的云释安静下来。 “妖邪作乱,贫道自不会坐视。然此事牵涉甚广,那玉玑子与皇宫关系莫测,贸然出手,恐打草惊蛇,反陷被动。” 他看向云老国公,目光深邃,“国公府,世受国恩,位极人臣。此时,正是以煌煌正道,行雷霆手段之时。” 云熹微眨巴着大眼睛,此刻的老头子让她感到陌生,好了,没有她什么事了,她可以躺平了。 想着,云熹微撑着身子躺下,顺手拉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啊,春困。 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果然很适合睡觉呢! 清虚道长的话刚说完,云老国公瞬间领会,眼中精光爆射,颇为赞同地点头:“道长所言极是!云家承袭国公之位,非为享乐,实为镇守国祚,护佑黎民!妖道祸国,戕害百姓,我云国公府岂能坐视?” 他猛地站起,声如洪钟,“来人!” 管家云忠应声而入:“国公爷!” “持我名帖,即刻前往——” 云老国公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份,送交宗人府戚老王爷!言明妖道玉玑子以邪术操控钦天监,豢养妖物,于萧山别院及盛京各处残害百姓,抽取生魂,证据确凿!请老王爷以宗室之长,召集在京宗亲勋贵,共议除妖安民之策!” “第二份,送交御史台冯老大人!弹劾钦天监监正玉玑子,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匡扶正道,反行魑魅魍魉之事,祸乱朝纲,残害生灵,罪不容诛!请冯老大人领衔,发动御史,联名上奏,请陛下彻查钦天监,罢黜妖道!” “第三份,送交京兆尹衙门!告知其西城、南坊等地,有妖物趁夜作祟,掳掠行人,令其即刻调集衙役、城防营,加强夜间巡逻,尤其是阴暗角落!凡遇行迹诡异、妖气弥漫之处,立刻上报!本国公稍后自有‘援手’相助!” “第四份,”云老国公眼中寒光更盛,“送进宫,直接递到陛下御前,云澈,为我研墨!” “是!祖父!”云澈立刻应道。 云老国公当即提笔写奏折。 ——臣云峥泣血上奏:微臣孙女云氏熹微,为救兄弟、护皇子,于萧山别院血战妖邪,重伤濒死!然妖首玉玑子丧心病狂,竟于皇城之内,天子脚下,隔空施以邪法袭杀!幸得师门长辈清虚道长及时护持,方免于难!此獠目无君父,视皇权如无物,更视我大夏子民如草芥血食!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诛此国贼,以安天下,以慰冤魂! ——虽然知道皇帝不可能对玉玑子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云家就是要当做他毫不知情。 四道命令,如同四道惊雷,在寂静的国公府炸响!每一道都直指核心,利用云家世袭罔替的顶级权柄和人脉,在朝堂、宗室、司法、京城治安乃至皇帝本人面前,掀开了玉玑子罪恶的冰山一角!这不再是私下调查,而是堂堂正正的宣战檄文! “是!老奴即刻去办!”云忠激动得声音发颤,接过名帖,脚步如飞地退下。 “清虚道长——”云老国公转向清虚道长,深深一揖,“盛京百姓无辜,请道长仗义出手,清剿妖氛!云家上下,愿为道长前驱!” 清虚道长微微颔首,眼中寒芒凝聚:“国公府既已擂响战鼓,贫道自当涤荡乾坤。” 他袍袖无风自动,一股浩瀚的清气冲天而起!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向禁闭眼睛的云熹微:“小熹微啊,宝?” 一个“宝”字,成功让云熹微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咋地?” “谁家徒弟跟师父说话像你这种态度的?”清虚道长嘀嘀咕咕,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神魂初定,不宜妄动,这次就不带你了哈,还有啊,你虽身负异宝,与这皇城龙气似有玄妙感应,稍后为师做法,引动天地正气诛邪,你可静心体悟,或有所得。” “知道啦!” “你最好是知道了!”清虚道长点了点她的额头。 他又看向戚珩:“九殿下,紫气护体,万邪不侵,但妖道疯狂,恐有阴招,请殿下务必固守灵台,勿被邪祟所乘,熹微此处,自有贫道看护。” 交代完毕,清虚道长一步踏出松涛苑,身形如鹤,飘然升上国公府最高的观星楼顶。 夜风吹拂着他青灰色的道袍,猎猎作响。 他手掐道诀,口诵真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金光速现,覆护坛庭!敕令——万邪显形,诛!” 最后一个“诛”字吐出,如同九天惊雷炸响!一道肉眼可见的、纯粹由浩瀚清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金色光柱,自清虚道长指尖冲天而起,直贯苍穹!光柱在夜空中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金色光丝,如同天罗地网,瞬间覆盖了整个盛京城! 此乃清虚观秘传大法——“金光显形诛邪咒”! 与此同时,盛京西城,鬼市深处。 那侏儒般的土魈正贪婪地吸食着一个刚刚捕获的年轻货郎的精元,货郎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突然—— 嗤——! 一道细密的金色光丝无视房屋阻隔,如同精准的利箭,瞬间洞穿了土魈的眉心! 它连惨叫都未及发出,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纸人,在幽暗的巷子里爆成一团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飞灰! 同一时间,藏匿在赌坊地窖里、正准备对两个赌徒下手的画皮妖;潜伏在花船之下、伸出触手缠绕歌姬脚踝的水鬼;躲在废弃义庄棺材里、啃噬刚偷来尸体的尸犬……所有响应了玉玑子母符召唤、正在行凶或准备行凶的低阶妖物邪祟,无论藏得多深,都在那从天而降的金色光丝下无所遁形! 嗤嗤嗤嗤——! 无数道金光在盛京的各个阴暗角落亮起,伴随着短促凄厉的哀嚎和燃烧的邪气! 如同在漆黑的幕布上,瞬间点燃了无数金色的烟花!璀璨,却带着诛灭邪祟的无上威严! 整个盛京城仿佛被瞬间“清洗”了一遍! 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冷、怨毒、嗜血之气,被那浩瀚金光涤荡一空!无数在睡梦中被惊悸感扰醒的百姓,只觉心头一松,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 在踏上装作躺尸的云熹微察觉到不对,立刻翻坐而已,掀了被子就跑了出去,和一同赶过来的黄道长正正碰上,两人一同抬头看向凌空而立的清虚道长。 这一幕,让云熹微睚眦欲裂:“死老头,你疯啦!” 作为修行之人,她太知道这道术法对灵力和功德的消耗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损伤根基! 皇宫,紫宸殿。 皇帝戚崇明正被脑海中两个激烈争吵的声音折磨得头痛欲裂,烦躁地在殿内踱步。突然,一道刺目的金光穿透窗棂,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同时,一股浩瀚、中正、涤荡邪祟的威压瞬间降临! “护驾!”殿外侍卫惊呼。 戚崇明冲到窗边,骇然望向那覆盖全城的金色光网,以及光网下不断亮起的、代表着妖邪被诛灭的金色光点!他虽不通术法,但身为帝王,对这等浩然正气有着本能的感知!这绝非玉玑子那些阴诡手段能施展的力量! “这……这是……”他震惊失语。 “陛下!陛下!”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手里捧着云国公那份措辞激烈、字字泣血的奏疏,“云国公急奏!言……言钦天监玉玑子豢养妖物,残害百姓,更……更隔空袭杀其孙女!请陛下诛杀国贼!” 太监的脑袋伏在地上,丝毫不敢抬起来。 云老国公和钦天监监正都是陛下倚重的人,此时此刻对上,都不知道会殃及多少池鱼。 果然,皇帝的脸色面沉如水。 脑海中,有个声音还在疯狂叫嚣:“假的!都是假的!是云家勾结妖人陷害仙师!陛下,快下旨捉拿妖道!保护仙师!” 但他此时此刻不为所动,甚至猛地将手中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玉佩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一如他和玉玑子之间出现裂痕的关系,他双目赤红,看着金光漫天的夜空,下了一道口谕:“来人!传旨!即刻包围钦天监!给朕拿下玉玑子!生死勿论!” 钦天监高塔,玉玑子如同风中残烛,枯槁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正贪婪地吸收着母符反馈回来的、微弱的精元波动。这如同饮鸩止渴,只能稍稍延缓他生命流逝的速度,却让他腐朽的气息更加浓郁。 突然! “噗——!”他再次狂喷出一大口污血!这一次,血液不再是暗红,而是近乎漆黑!他面前那块黑色母符,在清虚道长“金光显形诛邪咒”落下的瞬间,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符身上代表子符连接的暗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熄灭了大半! “呃啊——!”玉玑子发出绝望而不甘的惨嚎 他能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喂养”出去、正在为他猎取精元的妖邪爪牙,正在被那煌煌金光成片地、无情地抹杀! 反噬之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将他残存的生命力狠狠撕扯! 第111章 云国公府,松涛苑。 清虚道长亲自出手,九转还魂丹的药力配合云熹微体内那奇异金光的引导,以及戚珩渡送的紫气温养,三重力量作用下,云熹微的恢复速度远超常人想象。 仅仅半日,虽然体内灵力依旧枯竭,但神魂的剧痛已然消散,只余下丝丝的疲惫感,脸上也褪去了那令人心忧的金纸色,多了几分生气。 清虚道长坐在榻边矮凳上,三指搭在云熹微腕脉,闭目凝神。 他精纯浩瀚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梳理着她体内每一处细微的损伤,尤其是识海深处。 当他浩瀚的灵力试图靠近那盘踞在云熹微眉心深处的金色符文虚影时,那符文仿佛沉睡的洪荒巨兽,并未反击,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威压,将他的灵力轻柔而坚定地“推开”。 清虚道长缓缓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他看向云熹微的目光,充满了惊喜! “老头子?” 云熹微敏锐地察觉到清虚道长的异常,他现在看她的眼神,感觉是疯狗看到了肉一样。 “你捡到宝了呀宝!” 清虚道长收回手,笑得眉开眼笑,但看到周围全是人他并没有明说,只是道:“你体内那护持本源之物,玄奥非常,自有灵性,它正在修复你,师父不可强行干预,以免适得其反,你需静心体悟,与之相合。” 云熹微抬眼看了看自家老头子,看他样子就知道还有未尽的话,但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更加深入地去感受他所说的“本源”。 另一边,清虚道长将目光转向回到府就开始悠哉悠哉喝着茶的云老国公,他一副尘埃落定的模样,是对清虚道长莫大的信任。 “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还喝!” 清虚道长在他的对面坐下:“贫道刚入京时,就感觉到这京城气场的不同寻常,这盛京城下,污浊暗涌,妖氛日炽!贫道方才神念扫过,西城‘鬼市’、南坊暗巷、乃至北苑烟花之地,阴邪戾气陡然大盛,恐有妖孽作祟,正在大肆掠取生魂精元!” 云熹微:“……” 老头子后面突然这么正经,她真的不太习惯。 “什么?!”云老国公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在一声清脆的响声中他虎目圆睁:“那玉玑子妖道真真是狗急跳墙!他身受反噬,亟需精元续命!这是要拿我盛京子民当他的血食药引!” “岂有此理!” 云释怒发冲冠,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桌上,发出沉闷巨响,“祖父!咱们云国公府可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欺负了!” 云澈虽未言语,但眼中也燃着怒火,捏着茶杯的手青筋微微跳动。 清虚道长微微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激动的云释安静下来。 “妖邪作乱,贫道自不会坐视。然此事牵涉甚广,那玉玑子与皇宫关系莫测,贸然出手,恐打草惊蛇,反陷被动。” 他看向云老国公,目光深邃,“国公府,世受国恩,位极人臣。此时,正是以煌煌正道,行雷霆手段之时。” 云熹微眨巴着大眼睛,此刻的老头子让她感到陌生,好了,没有她什么事了,她可以躺平了。 想着,云熹微撑着身子躺下,顺手拉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啊,春困。 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果然很适合睡觉呢! 清虚道长的话刚说完,云老国公瞬间领会,眼中精光爆射,颇为赞同地点头:“道长所言极是!云家承袭国公之位,非为享乐,实为镇守国祚,护佑黎民!妖道祸国,戕害百姓,我云国公府岂能坐视?” 他猛地站起,声如洪钟,“来人!” 管家云忠应声而入:“国公爷!” “持我名帖,即刻前往——” 云老国公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份,送交宗人府戚老王爷!言明妖道玉玑子以邪术操控钦天监,豢养妖物,于萧山别院及盛京各处残害百姓,抽取生魂,证据确凿!请老王爷以宗室之长,召集在京宗亲勋贵,共议除妖安民之策!” “第二份,送交御史台冯老大人!弹劾钦天监监正玉玑子,身为朝廷命官,不思匡扶正道,反行魑魅魍魉之事,祸乱朝纲,残害生灵,罪不容诛!请冯老大人领衔,发动御史,联名上奏,请陛下彻查钦天监,罢黜妖道!” “第三份,送交京兆尹衙门!告知其西城、南坊等地,有妖物趁夜作祟,掳掠行人,令其即刻调集衙役、城防营,加强夜间巡逻,尤其是阴暗角落!凡遇行迹诡异、妖气弥漫之处,立刻上报!本国公稍后自有‘援手’相助!” “第四份,”云老国公眼中寒光更盛,“送进宫,直接递到陛下御前,云澈,为我研墨!” “是!祖父!”云澈立刻应道。 云老国公当即提笔写奏折。 ——臣云峥泣血上奏:微臣孙女云氏熹微,为救兄弟、护皇子,于萧山别院血战妖邪,重伤濒死!然妖首玉玑子丧心病狂,竟于皇城之内,天子脚下,隔空施以邪法袭杀!幸得师门长辈清虚道长及时护持,方免于难!此獠目无君父,视皇权如无物,更视我大夏子民如草芥血食!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诛此国贼,以安天下,以慰冤魂! ——虽然知道皇帝不可能对玉玑子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云家就是要当做他毫不知情。 四道命令,如同四道惊雷,在寂静的国公府炸响!每一道都直指核心,利用云家世袭罔替的顶级权柄和人脉,在朝堂、宗室、司法、京城治安乃至皇帝本人面前,掀开了玉玑子罪恶的冰山一角!这不再是私下调查,而是堂堂正正的宣战檄文! “是!老奴即刻去办!”云忠激动得声音发颤,接过名帖,脚步如飞地退下。 “清虚道长——”云老国公转向清虚道长,深深一揖,“盛京百姓无辜,请道长仗义出手,清剿妖氛!云家上下,愿为道长前驱!” 清虚道长微微颔首,眼中寒芒凝聚:“国公府既已擂响战鼓,贫道自当涤荡乾坤。” 他袍袖无风自动,一股浩瀚的清气冲天而起! 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向禁闭眼睛的云熹微:“小熹微啊,宝?” 一个“宝”字,成功让云熹微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咋地?” “谁家徒弟跟师父说话像你这种态度的?”清虚道长嘀嘀咕咕,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你神魂初定,不宜妄动,这次就不带你了哈,还有啊,你虽身负异宝,与这皇城龙气似有玄妙感应,稍后为师做法,引动天地正气诛邪,你可静心体悟,或有所得。” “知道啦!” “你最好是知道了!”清虚道长点了点她的额头。 他又看向戚珩:“九殿下,紫气护体,万邪不侵,但妖道疯狂,恐有阴招,请殿下务必固守灵台,勿被邪祟所乘,熹微此处,自有贫道看护。” 交代完毕,清虚道长一步踏出松涛苑,身形如鹤,飘然升上国公府最高的观星楼顶。 夜风吹拂着他青灰色的道袍,猎猎作响。 他手掐道诀,口诵真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金光速现,覆护坛庭!敕令——万邪显形,诛!” 最后一个“诛”字吐出,如同九天惊雷炸响!一道肉眼可见的、纯粹由浩瀚清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金色光柱,自清虚道长指尖冲天而起,直贯苍穹!光柱在夜空中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金色光丝,如同天罗地网,瞬间覆盖了整个盛京城! 此乃清虚观秘传大法——“金光显形诛邪咒”! 与此同时,盛京西城,鬼市深处。 那侏儒般的土魈正贪婪地吸食着一个刚刚捕获的年轻货郎的精元,货郎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突然—— 嗤——! 一道细密的金色光丝无视房屋阻隔,如同精准的利箭,瞬间洞穿了土魈的眉心! 它连惨叫都未及发出,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纸人,在幽暗的巷子里爆成一团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飞灰! 同一时间,藏匿在赌坊地窖里、正准备对两个赌徒下手的画皮妖;潜伏在花船之下、伸出触手缠绕歌姬脚踝的水鬼;躲在废弃义庄棺材里、啃噬刚偷来尸体的尸犬……所有响应了玉玑子母符召唤、正在行凶或准备行凶的低阶妖物邪祟,无论藏得多深,都在那从天而降的金色光丝下无所遁形! 嗤嗤嗤嗤——! 无数道金光在盛京的各个阴暗角落亮起,伴随着短促凄厉的哀嚎和燃烧的邪气! 如同在漆黑的幕布上,瞬间点燃了无数金色的烟花!璀璨,却带着诛灭邪祟的无上威严! 整个盛京城仿佛被瞬间“清洗”了一遍! 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冷、怨毒、嗜血之气,被那浩瀚金光涤荡一空!无数在睡梦中被惊悸感扰醒的百姓,只觉心头一松,仿佛卸下了无形的重担。 在踏上装作躺尸的云熹微察觉到不对,立刻翻坐而已,掀了被子就跑了出去,和一同赶过来的黄道长正正碰上,两人一同抬头看向凌空而立的清虚道长。 这一幕,让云熹微睚眦欲裂:“死老头,你疯啦!” 作为修行之人,她太知道这道术法对灵力和功德的消耗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损伤根基! 皇宫,紫宸殿。 皇帝戚崇明正被脑海中两个激烈争吵的声音折磨得头痛欲裂,烦躁地在殿内踱步。突然,一道刺目的金光穿透窗棂,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同时,一股浩瀚、中正、涤荡邪祟的威压瞬间降临! “护驾!”殿外侍卫惊呼。 戚崇明冲到窗边,骇然望向那覆盖全城的金色光网,以及光网下不断亮起的、代表着妖邪被诛灭的金色光点!他虽不通术法,但身为帝王,对这等浩然正气有着本能的感知!这绝非玉玑子那些阴诡手段能施展的力量! “这……这是……”他震惊失语。 “陛下!陛下!”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手里捧着云国公那份措辞激烈、字字泣血的奏疏,“云国公急奏!言……言钦天监玉玑子豢养妖物,残害百姓,更……更隔空袭杀其孙女!请陛下诛杀国贼!” 太监的脑袋伏在地上,丝毫不敢抬起来。 云老国公和钦天监监正都是陛下倚重的人,此时此刻对上,都不知道会殃及多少池鱼。 果然,皇帝的脸色面沉如水。 脑海中,有个声音还在疯狂叫嚣:“假的!都是假的!是云家勾结妖人陷害仙师!陛下,快下旨捉拿妖道!保护仙师!” 但他此时此刻不为所动,甚至猛地将手中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玉佩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一如他和玉玑子之间出现裂痕的关系,他双目赤红,看着金光漫天的夜空,下了一道口谕:“来人!传旨!即刻包围钦天监!给朕拿下玉玑子!生死勿论!” 钦天监高塔,玉玑子如同风中残烛,枯槁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正贪婪地吸收着母符反馈回来的、微弱的精元波动。这如同饮鸩止渴,只能稍稍延缓他生命流逝的速度,却让他腐朽的气息更加浓郁。 突然! “噗——!”他再次狂喷出一大口污血!这一次,血液不再是暗红,而是近乎漆黑!他面前那块黑色母符,在清虚道长“金光显形诛邪咒”落下的瞬间,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符身上代表子符连接的暗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熄灭了大半! “呃啊——!”玉玑子发出绝望而不甘的惨嚎 他能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喂养”出去、正在为他猎取精元的妖邪爪牙,正在被那煌煌金光成片地、无情地抹杀! 反噬之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将他残存的生命力狠狠撕扯! 第112章 “嗬——嗬——” 玉玑子用尽最后力气喘着气,喉咙里发出拉锯般的声音。 他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沾着最后的污血,在那块濒临破碎的母符上,画下了一个极其扭曲、散发着不祥血光的诡异符文。 符文完成的刹那,母符彻底碎裂开来! 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怨毒和毁灭意念的波动,并非扩散,而是如同毒针般,循着某种冥冥中的联系,瞬间刺向皇宫深处——目标直指刚刚下达捉拿玉玑子旨意、心神激荡的皇帝! “我若死,谁也别活——陛下……咱们一起……下地狱…………哈哈哈哈——” 玉玑子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在皇宫里的皇帝心口一滞,捂着胸口开始呻吟的时候,一队金吾卫冲进来钦天监,看到宛若干尸,要不是胸口还有轻微起伏,都要被视为死人的玉玑子,带队之人心中大震。 玉玑子他当然是见过的,但如今这个迟暮的老人如何能和当初那个矜贵的中年道长混为一人?! 从钦天监带走玉玑子并不容易,皇帝派来的三队人,都被钦天监里的道士扣下了,生死不知。 皇帝这时候才惊觉,能人异士能为你所用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要是不能为你所用,那就是千难万险来。 果然,没有绝对的控制手段,果然是不行啊! 皇帝摩挲着手腕上的手串——那是一串漆黑如墨的珠串,一如潘多拉魔盒的颜色。 他摩挲了良久,久到夜里都没有睡觉。 玉玑子和云老国公相比,在他心里,云老国公更重要些,因为云家能保大夏朝的安定,至于长生,玉玑子做不到,那就……换一个! —— 玉玑子最终还是被带离了钦天监,被押进了刑部的大牢,这是皇帝给云国公府的一个交代,但他在进去刑部大牢的第二天,就被秘密转运到皇宫的密室里。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药石苦涩、血肉腐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寒腥气。 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惨淡的幽光,勉强照亮囚室中央那个被锁在特制金属架上的“东西”。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 玉玑子的身体被几根粗大的、刻满符文的玄铁链贯穿了肩胛骨和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悬吊着。 他低垂着头,枯槁如乱草般的灰白长发遮住了面容。 曾经象征仙风道骨的宽大道袍早已被污血和脓液浸透,破烂不堪,露出底下正在发生恐怖变化的躯体——青黑色的、如同覆盖着鳞片或甲壳的皮肤在幽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肌肉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膨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咯咯”声,仿佛正在进行着野蛮的重塑。 两个身着黑色劲装、面覆无脸面具的皇帝暗卫,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碗散发着浓郁腥甜气息、混杂着暗金色泽的粘稠液体,通过一根细长的玉管,强行灌入玉玑子微张的口中。 那是皇室秘库中压箱底的续命灵髓,甚至掺杂了一丝微弱的龙气结晶粉末——还是玉玑子自己炼制的 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了。 玉玑子毫无反应,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 只有当他体内那股源自地脉的邪力贪婪地吞噬着灌入的能量时,他身体表面那些青黑色的邪纹才会骤然亮起,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波动。 囚室的厚重石门无声滑开。 皇帝走了进来。 他身着常服,步伐看似沉稳,但细看之下,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僵硬。 他的脸色在幽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窝深陷,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沉淀着两点凝固的黑红,如同燃烧后的余烬,透着一股非人的冷漠与贪婪。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也变了,曾经的帝王威严中,混杂了一种阴鸷、粘稠的邪异感,如同行走的寒潭。 暗卫立刻停下动作,无声跪伏在地,如同两尊石雕。 皇帝走到距离玉玑子三步之外停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那具非人的躯体上来回扫视。 他的那颗“心”,正随着靠近而兴奋地搏动,与玉玑子体内汹涌的地脉邪力产生着强烈的共鸣,同时也将玉玑子此刻的状态清晰地反馈给他——濒死的躯壳正在被磅礴的邪力强行修复、改造,灵魂被彻底扭曲、奴化。 “如何?”皇帝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他往日的声线截然不同。 “回禀陛下,”一名暗卫以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邪力反哺持续,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改造仍在进行。但……其神魂波动极其微弱且混乱,似被彻底压制。”他顿了顿,补充道,“‘它’对陛下血脉与龙气的反应……非常强烈。” 皇帝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某种捕食者确认猎物状态的冷酷评估。 “很好。”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稀薄、却蕴含着纯粹皇权意志的紫金龙气。 这缕龙气甫一出现,囚室内那股阴寒邪气仿佛受到了刺激,骤然变得活跃起来,玉玑子垂死的身体更是猛地一颤! “呃……嗬……”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非人的呻吟从玉玑子喉咙深处挤出。 他那低垂的头颅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 面具下的暗卫瞳孔微缩。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皮肤青黑,布满细密的鳞状纹理,五官扭曲变形,颧骨异常高耸,嘴唇几乎消失,露出两排细密尖锐的牙齿。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双眼睛——眼白完全被浑浊的暗红色占据,瞳孔则收缩成两道狭长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竖线! 里面没有痛苦,没有怨恨,甚至没有神智,只剩下一种对皇帝指尖那缕龙气的、最原始的、贪婪到极致的渴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奴性的敬畏! “主……主人……”玉玑子,或者说,占据着玉玑子躯壳的邪物,他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污浊的涎水滴落。 他的竖瞳死死锁住皇帝指尖的龙气,身体因渴望而剧烈颤抖,带动玄铁链哗啦作响。 皇帝眼中那两点黑红的光芒骤然炽盛! 一种掌控绝对力量、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快感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呐喊:“看!这就是力量!绝对的臣服!他是您通往永恒的阶梯!您的奴仆!” “朕,需要力量。” 皇帝的声音冰冷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更多、更强的力量!需要戚珩的龙气!完整的龙脉!告诉朕,如何做?” 他指尖的龙气微微跳动,如同诱饵。 玉玑子的竖瞳随着龙气的跳动而收缩,他艰难地组织着被邪力侵蚀得支离破碎的语言,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炉……盛京为炉——双龙……夺脉阵!” 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关键词,每一个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地底的阴冷。 “需要引子,最好是强大纯净的……龙气!” 玉玑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囚室的墙壁,遥遥锁定了云国公府的方向,直接点了戚珩的名,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掠夺欲望,“引他入瓮,设祭坛在钦天监!” “精元……生魂……”他猛地挣扎了一下,玄铁链深深勒入正在异化的皮肉,“滋养阵眼,能加速阵成……越多越好……越强越好!嗬!” 他最后的话语化作一阵贪婪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皇帝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眼中那两点黑红燃烧得愈发炽烈。 玉玑子的计划与他那心里扭曲的欲望完美契合。 他需要戚珩作为“药引”,需要庞大的能量滋养地脉阵眼,需要将整个盛京作为他登临长生的祭坛! “朕知道了。”皇帝收回指尖的龙气,那缕紫金光芒消失的瞬间,邪奴发出一声失望的呜咽,头颅再次无力地垂下。 皇帝转身,对跪伏的暗卫冰冷下令:“按他说的做。‘影’,由你负责,挑选对象,确保……精纯!隐秘进行,若有差池……”他没有说完,但那森然的杀意让整个囚室的温度骤降。 “是!”代号“影”的暗卫首领沉声应道,声音中没有丝毫波澜。 皇帝最后看了一眼悬吊在金属架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玑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利用的冷酷。他大步走出囚室,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将那片阴森邪异彻底隔绝。 云国公府,蔷薇院。 暖阁内熏着宁神的檀香,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进来,带着初冬的暖意。云熹微倚在软榻上,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不少,清虚道长那颗九转还魂丹和戚珩持续输送的紫气效果显着。 她手中捧着一卷道经,却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 戚珩坐在不远处的桌案旁,提笔处理着一些云澈暗中传递进来的情报,眉头微蹙。清虚道长则盘膝坐在窗下的蒲团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念如网,时刻感知着府邸内外的气息流动。 突然—— 云熹微猛地捂住了额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手中道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熹儿?!”戚珩瞬间起身,一个箭步跨到榻边,紫气本能地就要渡过去。 “别动!”清虚道长已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如电,他动作更快,枯瘦的手指已经点在了云熹微的眉心。一股浩瀚而温和的灵力涌入,试图安抚。 云熹微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并非身体疼痛,而是眉心深处那点功德金光如同被滚油泼中,剧烈地灼烧、刺痛!同时,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无尽怨毒、贪婪和大地腐朽气息的污秽意念,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冲击着她的意识! “地……底下……”她牙关打颤,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惊惧,“好污秽的气息,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苏醒!” 她仿佛“看”到了盛京城地底深处,一个庞大无匹、由粘稠黑红邪气构成的、缓缓搏动着的“心脏”,无数条由怨念和精魂构成的“血管”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被它贪婪地吞噬。 而在那心脏的核心,她隐约感应到两股强大而扭曲的意志纠缠在一起,一股散发着腐朽的皇权龙气,另一股则是一股至暗至阴的气息,它们如同两颗毒瘤,正驱动着那“心脏”加速复苏! “噗——”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云熹微口中喷出,染红了戚珩的衣襟。 那冲击太强了,远超她刚修复的神魂承受极限!她眼前一黑,软倒在戚珩臂弯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熹微!”戚珩脸色剧变,紧紧抱住她,渡过去的紫气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的、阴寒的阻力排斥着。 “是本源邪秽!引动了她的护体金光!”清虚道长脸色凝重如水,他双手迅速结印,一层柔和的青色光晕将云熹微笼罩,暂时隔绝了那无形邪念的冲击。他仔细探查云熹微的眉心,发现那点金光虽然黯淡了些,但依旧顽强地守护着她的识海核心,只是消耗巨大。 “道长,这……”戚珩看着怀中昏迷不醒、唇边染血的云熹微,一股很陌生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就……很担心!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戚珩体内的龙气,仿佛受到了那地脉邪眼中腐朽龙气的强烈挑衅和吸引,又或者是感应到宿主巨大的情绪波动,竟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起来! 一股狂暴、愤怒的紫色龙形虚影猛地从他背后冲天而起! “吼——!” 一声低沉的龙吟在暖阁内炸响! 那紫龙虚影充满了桀骜不屈的意志,双目如电,竟直接锁定了正在为云熹微施法的清虚道长! 它似乎将清虚道长浩瀚的灵力当成了威胁或阻碍,龙尾一摆,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狂暴地朝着清虚道长噬咬而去! 第112章 “嗬——嗬——” 玉玑子用尽最后力气喘着气,喉咙里发出拉锯般的声音。 他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沾着最后的污血,在那块濒临破碎的母符上,画下了一个极其扭曲、散发着不祥血光的诡异符文。 符文完成的刹那,母符彻底碎裂开来! 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怨毒和毁灭意念的波动,并非扩散,而是如同毒针般,循着某种冥冥中的联系,瞬间刺向皇宫深处——目标直指刚刚下达捉拿玉玑子旨意、心神激荡的皇帝! “我若死,谁也别活——陛下……咱们一起……下地狱…………哈哈哈哈——” 玉玑子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就在皇宫里的皇帝心口一滞,捂着胸口开始呻吟的时候,一队金吾卫冲进来钦天监,看到宛若干尸,要不是胸口还有轻微起伏,都要被视为死人的玉玑子,带队之人心中大震。 玉玑子他当然是见过的,但如今这个迟暮的老人如何能和当初那个矜贵的中年道长混为一人?! 从钦天监带走玉玑子并不容易,皇帝派来的三队人,都被钦天监里的道士扣下了,生死不知。 皇帝这时候才惊觉,能人异士能为你所用的时候自然是千好万好,要是不能为你所用,那就是千难万险来。 果然,没有绝对的控制手段,果然是不行啊! 皇帝摩挲着手腕上的手串——那是一串漆黑如墨的珠串,一如潘多拉魔盒的颜色。 他摩挲了良久,久到夜里都没有睡觉。 玉玑子和云老国公相比,在他心里,云老国公更重要些,因为云家能保大夏朝的安定,至于长生,玉玑子做不到,那就……换一个! —— 玉玑子最终还是被带离了钦天监,被押进了刑部的大牢,这是皇帝给云国公府的一个交代,但他在进去刑部大牢的第二天,就被秘密转运到皇宫的密室里。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药石苦涩、血肉腐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寒腥气。 墙壁上镶嵌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惨淡的幽光,勉强照亮囚室中央那个被锁在特制金属架上的“东西”。 那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 玉玑子的身体被几根粗大的、刻满符文的玄铁链贯穿了肩胛骨和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悬吊着。 他低垂着头,枯槁如乱草般的灰白长发遮住了面容。 曾经象征仙风道骨的宽大道袍早已被污血和脓液浸透,破烂不堪,露出底下正在发生恐怖变化的躯体——青黑色的、如同覆盖着鳞片或甲壳的皮肤在幽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肌肉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膨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咯咯”声,仿佛正在进行着野蛮的重塑。 两个身着黑色劲装、面覆无脸面具的皇帝暗卫,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碗散发着浓郁腥甜气息、混杂着暗金色泽的粘稠液体,通过一根细长的玉管,强行灌入玉玑子微张的口中。 那是皇室秘库中压箱底的续命灵髓,甚至掺杂了一丝微弱的龙气结晶粉末——还是玉玑子自己炼制的 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了。 玉玑子毫无反应,如同一具真正的尸体。 只有当他体内那股源自地脉的邪力贪婪地吞噬着灌入的能量时,他身体表面那些青黑色的邪纹才会骤然亮起,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波动。 囚室的厚重石门无声滑开。 皇帝走了进来。 他身着常服,步伐看似沉稳,但细看之下,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僵硬。 他的脸色在幽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窝深陷,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沉淀着两点凝固的黑红,如同燃烧后的余烬,透着一股非人的冷漠与贪婪。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也变了,曾经的帝王威严中,混杂了一种阴鸷、粘稠的邪异感,如同行走的寒潭。 暗卫立刻停下动作,无声跪伏在地,如同两尊石雕。 皇帝走到距离玉玑子三步之外停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那具非人的躯体上来回扫视。 他的那颗“心”,正随着靠近而兴奋地搏动,与玉玑子体内汹涌的地脉邪力产生着强烈的共鸣,同时也将玉玑子此刻的状态清晰地反馈给他——濒死的躯壳正在被磅礴的邪力强行修复、改造,灵魂被彻底扭曲、奴化。 “如何?”皇帝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与他往日的声线截然不同。 “回禀陛下,”一名暗卫以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邪力反哺持续,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改造仍在进行。但……其神魂波动极其微弱且混乱,似被彻底压制。”他顿了顿,补充道,“‘它’对陛下血脉与龙气的反应……非常强烈。” 皇帝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某种捕食者确认猎物状态的冷酷评估。 “很好。”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稀薄、却蕴含着纯粹皇权意志的紫金龙气。 这缕龙气甫一出现,囚室内那股阴寒邪气仿佛受到了刺激,骤然变得活跃起来,玉玑子垂死的身体更是猛地一颤! “呃……嗬……”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非人的呻吟从玉玑子喉咙深处挤出。 他那低垂的头颅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 面具下的暗卫瞳孔微缩。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皮肤青黑,布满细密的鳞状纹理,五官扭曲变形,颧骨异常高耸,嘴唇几乎消失,露出两排细密尖锐的牙齿。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双眼睛——眼白完全被浑浊的暗红色占据,瞳孔则收缩成两道狭长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竖线! 里面没有痛苦,没有怨恨,甚至没有神智,只剩下一种对皇帝指尖那缕龙气的、最原始的、贪婪到极致的渴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奴性的敬畏! “主……主人……”玉玑子,或者说,占据着玉玑子躯壳的邪物,他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污浊的涎水滴落。 他的竖瞳死死锁住皇帝指尖的龙气,身体因渴望而剧烈颤抖,带动玄铁链哗啦作响。 皇帝眼中那两点黑红的光芒骤然炽盛! 一种掌控绝对力量、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快感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呐喊:“看!这就是力量!绝对的臣服!他是您通往永恒的阶梯!您的奴仆!” “朕,需要力量。” 皇帝的声音冰冷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更多、更强的力量!需要戚珩的龙气!完整的龙脉!告诉朕,如何做?” 他指尖的龙气微微跳动,如同诱饵。 玉玑子的竖瞳随着龙气的跳动而收缩,他艰难地组织着被邪力侵蚀得支离破碎的语言,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炉……盛京为炉——双龙……夺脉阵!” 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关键词,每一个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地底的阴冷。 “需要引子,最好是强大纯净的……龙气!” 玉玑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囚室的墙壁,遥遥锁定了云国公府的方向,直接点了戚珩的名,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掠夺欲望,“引他入瓮,设祭坛在钦天监!” “精元……生魂……”他猛地挣扎了一下,玄铁链深深勒入正在异化的皮肉,“滋养阵眼,能加速阵成……越多越好……越强越好!嗬!” 他最后的话语化作一阵贪婪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皇帝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眼中那两点黑红燃烧得愈发炽烈。 玉玑子的计划与他那心里扭曲的欲望完美契合。 他需要戚珩作为“药引”,需要庞大的能量滋养地脉阵眼,需要将整个盛京作为他登临长生的祭坛! “朕知道了。”皇帝收回指尖的龙气,那缕紫金光芒消失的瞬间,邪奴发出一声失望的呜咽,头颅再次无力地垂下。 皇帝转身,对跪伏的暗卫冰冷下令:“按他说的做。‘影’,由你负责,挑选对象,确保……精纯!隐秘进行,若有差池……”他没有说完,但那森然的杀意让整个囚室的温度骤降。 “是!”代号“影”的暗卫首领沉声应道,声音中没有丝毫波澜。 皇帝最后看了一眼悬吊在金属架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玑子,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利用的冷酷。他大步走出囚室,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将那片阴森邪异彻底隔绝。 云国公府,蔷薇院。 暖阁内熏着宁神的檀香,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进来,带着初冬的暖意。云熹微倚在软榻上,脸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不少,清虚道长那颗九转还魂丹和戚珩持续输送的紫气效果显着。 她手中捧着一卷道经,却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 戚珩坐在不远处的桌案旁,提笔处理着一些云澈暗中传递进来的情报,眉头微蹙。清虚道长则盘膝坐在窗下的蒲团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念如网,时刻感知着府邸内外的气息流动。 突然—— 云熹微猛地捂住了额头,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手中道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熹儿?!”戚珩瞬间起身,一个箭步跨到榻边,紫气本能地就要渡过去。 “别动!”清虚道长已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如电,他动作更快,枯瘦的手指已经点在了云熹微的眉心。一股浩瀚而温和的灵力涌入,试图安抚。 云熹微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并非身体疼痛,而是眉心深处那点功德金光如同被滚油泼中,剧烈地灼烧、刺痛!同时,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无尽怨毒、贪婪和大地腐朽气息的污秽意念,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冲击着她的意识! “地……底下……”她牙关打颤,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惊惧,“好污秽的气息,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苏醒!” 她仿佛“看”到了盛京城地底深处,一个庞大无匹、由粘稠黑红邪气构成的、缓缓搏动着的“心脏”,无数条由怨念和精魂构成的“血管”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被它贪婪地吞噬。 而在那心脏的核心,她隐约感应到两股强大而扭曲的意志纠缠在一起,一股散发着腐朽的皇权龙气,另一股则是一股至暗至阴的气息,它们如同两颗毒瘤,正驱动着那“心脏”加速复苏! “噗——”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云熹微口中喷出,染红了戚珩的衣襟。 那冲击太强了,远超她刚修复的神魂承受极限!她眼前一黑,软倒在戚珩臂弯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熹微!”戚珩脸色剧变,紧紧抱住她,渡过去的紫气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的、阴寒的阻力排斥着。 “是本源邪秽!引动了她的护体金光!”清虚道长脸色凝重如水,他双手迅速结印,一层柔和的青色光晕将云熹微笼罩,暂时隔绝了那无形邪念的冲击。他仔细探查云熹微的眉心,发现那点金光虽然黯淡了些,但依旧顽强地守护着她的识海核心,只是消耗巨大。 “道长,这……”戚珩看着怀中昏迷不醒、唇边染血的云熹微,一股很陌生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就……很担心!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戚珩体内的龙气,仿佛受到了那地脉邪眼中腐朽龙气的强烈挑衅和吸引,又或者是感应到宿主巨大的情绪波动,竟不受控制地剧烈沸腾起来! 一股狂暴、愤怒的紫色龙形虚影猛地从他背后冲天而起! “吼——!” 一声低沉的龙吟在暖阁内炸响! 那紫龙虚影充满了桀骜不屈的意志,双目如电,竟直接锁定了正在为云熹微施法的清虚道长! 它似乎将清虚道长浩瀚的灵力当成了威胁或阻碍,龙尾一摆,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狂暴地朝着清虚道长噬咬而去! 第113章 “殿下!控制住!”清虚道长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动作丝毫不慢。 他并未反击,只是袍袖轻轻一拂,一股柔韧如水的磅礴清气瞬间展开,如同无形的巨网,将那狂暴的紫龙虚影轻柔却坚定地包裹、压制。 紫龙虚影在清气中愤怒地挣扎、冲撞,发出阵阵不甘的咆哮,搅得暖阁内气流激荡,桌椅震动。戚珩脸色苍白,额头青筋暴起,他正竭尽全力试图收束体内失控的龙气,但那股源自地底邪恶力量的牵引力和龙气自身的暴怒,让他如同在与一头洪荒巨兽角力! “是邪秽引动!龙气自发护主,却被邪念干扰,敌我不分!”清虚道长一眼看穿本质,他维持着清气的压制,沉声道,“殿下,固守灵台!回想你守护之物!莫要被邪念牵着鼻子走!你的龙气,当由你主宰!” 戚珩闻言,猛地闭上双眼,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怒和担忧。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云熹微苍白染血的脸庞,闪过乱葬岗初遇时她懵懂却坚韧的眼神,闪过她挡在自己身前破阵的决绝……一股强烈的守护意志从他心底最深处爆发! “给我……回来!”戚珩在心中怒吼! 形随意动! 那狂暴挣扎的紫龙虚影猛地一滞,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不容置疑的意志核心。 它不甘地低吼一声,身上的暴戾气息开始缓缓收敛,巨大的龙目疑惑地看了看被清气保护的云熹微,又看了看全力压制它的清虚道长,最终化作一道精纯的紫气,如同倦鸟归巢般,流回戚珩体内。 暖阁内激荡的气流瞬间平息。 戚珩身体一晃,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里衣。刚才那瞬间的失控,几乎抽空了他的力气。 清虚道长也缓缓收回清气,看着昏迷的云熹微和虚脱的戚珩,眉头紧锁成了“川”字。他走到戚珩身边,沉声道:“殿下,伸手。” 戚珩依言伸出右手。清虚道长三指搭上他的腕脉,精纯的灵力探入。 这一次,他的灵力没有受到龙气的排斥,反而在戚珩刻意的引导下,深入探查其紫气本源。 片刻后,清虚道长收回手,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果然!你的龙气本源深处,被一股极其隐晦阴毒的‘锁链’缠绕!此链非金非铁,乃是以皇族血脉诅咒与地脉邪力为引所成!其源头……直指皇宫深处,与那地底邪秽同源!此链不除,你的龙气躁动只是开始,一旦被引入特定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戚珩的心沉到了谷底。 父皇……他,当真不疼爱他了吗? 从知道父皇知道他对他做的事之后,他暂时还没有很好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他。 此时此刻,他是否真的已经布下了针对他的致命陷阱,那所谓的“双龙夺脉”,可是虚言?! “道长,可有解法?”戚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清虚道长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此邪咒与地脉及皇族血脉相连,根深蒂固,强行斩断,恐伤及你的本源,甚至可能提前引爆那邪眼之力。为今之计,一是你需时刻固守心神,加强自身对龙气的掌控;二是必须尽快查明那地底邪秽的根源与弱点;三是……”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云熹微,“或许熹儿的护体金光,是克制此邪的关键。然她如今……” 他话未说完,暖阁外传来云释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祖父!道长!出事了!” 云老国公推门而入,脸色铁青:“你让我安排人留意城中的形势,刚收到的消息,昨夜至今晨,西城、南坊又有七十名年轻男子失踪!手法与前几日如出一辙!京兆尹的人像没头苍蝇,根本找不到线索!更邪门的是,有人在鬼市附近一处废弃的枯井里,发现了这个!” 云老国公将密报递给清虚道长,上面简单画着一个粗糙的图案:一个三足小鼎的轮廓,鼎身似乎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鼎口正蒸腾着诡异的黑红雾气。 清虚道长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血髓鼎’!以生魂精血为引,炼化邪力的魔器!看来,那妖道……或者说他背后的东西,不仅没死,胃口还更大了!他们在加速喂养那地底邪物!”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昏迷的云熹微,被邪咒缠绕的戚珩,加速失踪的百姓,诡异的魔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皇宫深处那日益猖獗的黑暗。 玉玑子的“重生”,皇帝的转变,如同一张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网,正朝着云国公府,朝着整个盛京,缓缓收紧! 清虚道长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目光深邃如渊。 他摊开手掌,一枚小巧的、刻着八卦图案的玉符出现在掌心。 “事态危急,远超贫道先前所料。此间污秽,已非一人一派可解。” 清虚道长脸色并不太好,按理说大夏朝的更新换代不该如此迅速和暴力,戚珩才刚处于龙气刚刚觉醒的时候,离接手大夏国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对! 天道也不可能这样对待祂的亲儿子! 但事实就是如此,这期间,定然是有什么在其中推动! 他看着纸上的“血髓鼎”,这可是魔器啊,魔……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两指一并,指尖灵力注入玉符,玉符瞬间亮起温润的光芒。 清虚道长对着玉符,以神念传递信息,声音凝重: “蜀山诸友,清虚顿首。盛京惊变,地脉生邪眼,秽气冲霄,龙气蒙尘,妖孽以皇权为凭,行掠魂夺脉、献祭一城之举!邪魔之力,渊深难测,疑似上古遗毒复苏。事急矣!恳请掌教师兄速遣精锐下山,携‘镇岳印’、‘净世莲台’前来!另,查阅典籍,寻‘地脉邪眼’、‘皇血邪种’、‘双龙夺脉’相关记载,十万火急!” 玉符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如同呼吸,随即沉寂下去,信息已然发出。 清虚道长收回玉符,转身看向面色凝重的云峥、戚珩,以及床上昏迷的云熹微,缓缓道:“风暴将至。在援手到来之前,国公府,需如磐石,九殿下,需如利剑藏锋。至于熹儿……” 他看着云熹微苍白却依旧难掩灵秀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与决然,“她的劫,亦是她的缘。这地脉邪眼,怕是要靠她这‘变数’来破了。” 他走到榻边,再次将精纯的灵力缓缓渡入云熹微体内,助她稳固那受创的功德金光,对抗那无孔不入的邪秽侵扰。 暖阁内,檀香依旧,阳光依旧,却再也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来自地底深渊的沉重阴霾。 盛京的天,要彻底变了。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 云熹微在清虚道长持续不断的灵力温养和自身功德金光的顽强抵抗下,终于悠悠转醒。 她脸色依旧苍白,眉心那点金光虽然重新凝聚,却比之前黯淡许多,如同风中残烛。 “老头子——”她的声音虚弱沙哑,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诶——”2! 在场的两个老头一起凑了过来,清虚道长瞪了云老国公一眼,一屁股把他挤开坐在了云熹微的塌前,把人轻轻扶起,甚至还很贴心地在她的身后放了一个软枕,将她像小时候一样呵护着,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担心:“小熹微哟,你感觉如何?” 云老国公被挤得一踉跄,那叫一个气啊,但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也凑过来担心地看着云熹微:“熹儿别怕,祖父在呢!你还好吗?” “祖父,我没事,除了头有点晕,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云熹微微微摇头,努力挤出一丝安抚的微笑,随即秀眉又蹙起,嘴抿唇了一条线,但最后终究是没有忍住,开始骂骂咧咧:“但地底那个鬼东西还在吵,喊饿!饿饿饿!叽叽喳喳,喊八百遍!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就嚷嚷着要吃吃吃!” 她烦躁地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那地脉邪眼贪婪吮吸着精魂怨念的、无声的咆哮,以及缠绕在戚珩龙气本源上那冰冷恶毒的锁链低语。 清虚道长收回渡灵的手指,神情严肃:“邪眼已醒,秽气如渊,小熹微,你的护体金光与那邪秽天然相克,感知才会如此强烈。此番冲击虽凶险,却也让你与其联系更深。福祸相依,你需学会掌控这份感应,而非被其吞噬。” 他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符,刻有清心守神的符文,轻轻系在云熹微腕间,“此符可助你凝神,尝试主动屏蔽或引导那邪念感知,将其视为‘声音’而非‘疼痛’。” “嗯。”云熹微低头看着玉符,感受着腕间传来的丝丝清凉,认真地点点头。 “殿下,”清虚道长转向戚珩,“那邪咒如跗骨之蛆,贫道连夜推演,暂时寻得一个‘锁’字诀。虽不能根除,或可暂时压制其躁动,延缓其对你身上龙气的侵蚀与吸引。” 他示意戚珩盘膝坐下,挑挑拣拣一些灵宝布下一个小型法阵,灵力交汇,清虚道长指尖凝聚一点精纯至极的青色道纹,缓缓点向戚珩的丹田气海。 戚珩身体猛地一颤,额角青筋隐现。他能感觉到一股清凉却坚韧的力量如同细密的网,缠绕上他龙气本源深处那阴冷的邪咒锁链,虽然无法将其斩断,却极大地削弱了锁链与外界邪眼共鸣的波动,也暂时隔绝了那腐朽龙气的恶意牵引。 “呼……”法阵光芒敛去,戚珩长舒一口气,虽然本源被锁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那种时刻被毒蛇窥伺、随时可能被引爆的危机感确实减轻了大半,他拱手道谢:“多谢道长。” “此法只能暂缓,殿下仍需时刻警惕,固守本心。”清虚道长沉声道,“尤其不可再轻易动怒或心神剧烈波动,以免冲开这层封印。” 皇宫,御书房。 “咳咳…咳…”皇帝戚崇明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竟渗出几缕暗红近黑的污血。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瞳孔深处的黑红如同凝固的血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他体内那颗“邪种”搏动得异常剧烈,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更深的渴望。 玉玑子提供的“血食”精元正在通过血髓鼎源源不断地汇入地脉邪眼,他能感觉到邪眼的力量在稳步提升,但这远远不够! 邪种对戚珩那纯净磅礴龙气的贪婪,几乎要烧穿他的理智。 更让他烦躁的是,昨夜他试图通过邪种和邪咒更清晰地感应戚珩的位置和状态时,竟遭到了一股强大道门力量的阻隔! “云国公府…清虚老道…”皇帝眼中凶光毕露,“碍事…统统碍事!” “影!”他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代号“影”的暗卫首领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御案前,单膝跪地,无声无息。 “‘血食’进度太慢!”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内,精元数量翻倍!要‘纯净’的,越纯净越好!那些贱民的哀嚎,就是滋养圣眼的甘露!” “是!”影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谈论的只是寻常公事。 “还有,”皇帝眼中黑红光芒闪烁,“云国公府…盯死!尤其是戚珩和那个云熹微!给朕查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那个老道用了什么手段阻隔朕的感应!必要时…”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杀意凛然,“制造些‘意外’,让他们自顾不暇!记住,戚珩的命,要留到祭坛开启!” 他必须是活的‘引子’! “属下明白!”影的身影再次无声融入阴影。 皇帝疲惫地靠回龙椅,看着掌心的污血,感受着体内邪种带来的力量增长与灵魂撕裂的痛苦交织,嘴角咧开一个扭曲而疯狂的笑容。 快了…就快了…当盛京化为熔炉,双龙夺脉成功,他将成为第一个长生的皇帝! 这点痛苦,不过是登顶前的磨砺! 第113章 “殿下!控制住!”清虚道长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动作丝毫不慢。 他并未反击,只是袍袖轻轻一拂,一股柔韧如水的磅礴清气瞬间展开,如同无形的巨网,将那狂暴的紫龙虚影轻柔却坚定地包裹、压制。 紫龙虚影在清气中愤怒地挣扎、冲撞,发出阵阵不甘的咆哮,搅得暖阁内气流激荡,桌椅震动。戚珩脸色苍白,额头青筋暴起,他正竭尽全力试图收束体内失控的龙气,但那股源自地底邪恶力量的牵引力和龙气自身的暴怒,让他如同在与一头洪荒巨兽角力! “是邪秽引动!龙气自发护主,却被邪念干扰,敌我不分!”清虚道长一眼看穿本质,他维持着清气的压制,沉声道,“殿下,固守灵台!回想你守护之物!莫要被邪念牵着鼻子走!你的龙气,当由你主宰!” 戚珩闻言,猛地闭上双眼,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怒和担忧。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云熹微苍白染血的脸庞,闪过乱葬岗初遇时她懵懂却坚韧的眼神,闪过她挡在自己身前破阵的决绝……一股强烈的守护意志从他心底最深处爆发! “给我……回来!”戚珩在心中怒吼! 形随意动! 那狂暴挣扎的紫龙虚影猛地一滞,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不容置疑的意志核心。 它不甘地低吼一声,身上的暴戾气息开始缓缓收敛,巨大的龙目疑惑地看了看被清气保护的云熹微,又看了看全力压制它的清虚道长,最终化作一道精纯的紫气,如同倦鸟归巢般,流回戚珩体内。 暖阁内激荡的气流瞬间平息。 戚珩身体一晃,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里衣。刚才那瞬间的失控,几乎抽空了他的力气。 清虚道长也缓缓收回清气,看着昏迷的云熹微和虚脱的戚珩,眉头紧锁成了“川”字。他走到戚珩身边,沉声道:“殿下,伸手。” 戚珩依言伸出右手。清虚道长三指搭上他的腕脉,精纯的灵力探入。 这一次,他的灵力没有受到龙气的排斥,反而在戚珩刻意的引导下,深入探查其紫气本源。 片刻后,清虚道长收回手,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果然!你的龙气本源深处,被一股极其隐晦阴毒的‘锁链’缠绕!此链非金非铁,乃是以皇族血脉诅咒与地脉邪力为引所成!其源头……直指皇宫深处,与那地底邪秽同源!此链不除,你的龙气躁动只是开始,一旦被引入特定之地,后果不堪设想!” 戚珩的心沉到了谷底。 父皇……他,当真不疼爱他了吗? 从知道父皇知道他对他做的事之后,他暂时还没有很好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他。 此时此刻,他是否真的已经布下了针对他的致命陷阱,那所谓的“双龙夺脉”,可是虚言?! “道长,可有解法?”戚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清虚道长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此邪咒与地脉及皇族血脉相连,根深蒂固,强行斩断,恐伤及你的本源,甚至可能提前引爆那邪眼之力。为今之计,一是你需时刻固守心神,加强自身对龙气的掌控;二是必须尽快查明那地底邪秽的根源与弱点;三是……”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云熹微,“或许熹儿的护体金光,是克制此邪的关键。然她如今……” 他话未说完,暖阁外传来云释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祖父!道长!出事了!” 云老国公推门而入,脸色铁青:“你让我安排人留意城中的形势,刚收到的消息,昨夜至今晨,西城、南坊又有七十名年轻男子失踪!手法与前几日如出一辙!京兆尹的人像没头苍蝇,根本找不到线索!更邪门的是,有人在鬼市附近一处废弃的枯井里,发现了这个!” 云老国公将密报递给清虚道长,上面简单画着一个粗糙的图案:一个三足小鼎的轮廓,鼎身似乎刻满了扭曲的符文,鼎口正蒸腾着诡异的黑红雾气。 清虚道长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血髓鼎’!以生魂精血为引,炼化邪力的魔器!看来,那妖道……或者说他背后的东西,不仅没死,胃口还更大了!他们在加速喂养那地底邪物!”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昏迷的云熹微,被邪咒缠绕的戚珩,加速失踪的百姓,诡异的魔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皇宫深处那日益猖獗的黑暗。 玉玑子的“重生”,皇帝的转变,如同一张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网,正朝着云国公府,朝着整个盛京,缓缓收紧! 清虚道长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目光深邃如渊。 他摊开手掌,一枚小巧的、刻着八卦图案的玉符出现在掌心。 “事态危急,远超贫道先前所料。此间污秽,已非一人一派可解。” 清虚道长脸色并不太好,按理说大夏朝的更新换代不该如此迅速和暴力,戚珩才刚处于龙气刚刚觉醒的时候,离接手大夏国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对! 天道也不可能这样对待祂的亲儿子! 但事实就是如此,这期间,定然是有什么在其中推动! 他看着纸上的“血髓鼎”,这可是魔器啊,魔…… 他狠狠闭了闭眼睛,两指一并,指尖灵力注入玉符,玉符瞬间亮起温润的光芒。 清虚道长对着玉符,以神念传递信息,声音凝重: “蜀山诸友,清虚顿首。盛京惊变,地脉生邪眼,秽气冲霄,龙气蒙尘,妖孽以皇权为凭,行掠魂夺脉、献祭一城之举!邪魔之力,渊深难测,疑似上古遗毒复苏。事急矣!恳请掌教师兄速遣精锐下山,携‘镇岳印’、‘净世莲台’前来!另,查阅典籍,寻‘地脉邪眼’、‘皇血邪种’、‘双龙夺脉’相关记载,十万火急!” 玉符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如同呼吸,随即沉寂下去,信息已然发出。 清虚道长收回玉符,转身看向面色凝重的云峥、戚珩,以及床上昏迷的云熹微,缓缓道:“风暴将至。在援手到来之前,国公府,需如磐石,九殿下,需如利剑藏锋。至于熹儿……” 他看着云熹微苍白却依旧难掩灵秀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与决然,“她的劫,亦是她的缘。这地脉邪眼,怕是要靠她这‘变数’来破了。” 他走到榻边,再次将精纯的灵力缓缓渡入云熹微体内,助她稳固那受创的功德金光,对抗那无孔不入的邪秽侵扰。 暖阁内,檀香依旧,阳光依旧,却再也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来自地底深渊的沉重阴霾。 盛京的天,要彻底变了。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 云熹微在清虚道长持续不断的灵力温养和自身功德金光的顽强抵抗下,终于悠悠转醒。 她脸色依旧苍白,眉心那点金光虽然重新凝聚,却比之前黯淡许多,如同风中残烛。 “老头子——”她的声音虚弱沙哑,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诶——”2! 在场的两个老头一起凑了过来,清虚道长瞪了云老国公一眼,一屁股把他挤开坐在了云熹微的塌前,把人轻轻扶起,甚至还很贴心地在她的身后放了一个软枕,将她像小时候一样呵护着,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担心:“小熹微哟,你感觉如何?” 云老国公被挤得一踉跄,那叫一个气啊,但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也凑过来担心地看着云熹微:“熹儿别怕,祖父在呢!你还好吗?” “祖父,我没事,除了头有点晕,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云熹微微微摇头,努力挤出一丝安抚的微笑,随即秀眉又蹙起,嘴抿唇了一条线,但最后终究是没有忍住,开始骂骂咧咧:“但地底那个鬼东西还在吵,喊饿!饿饿饿!叽叽喳喳,喊八百遍!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就嚷嚷着要吃吃吃!” 她烦躁地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那地脉邪眼贪婪吮吸着精魂怨念的、无声的咆哮,以及缠绕在戚珩龙气本源上那冰冷恶毒的锁链低语。 清虚道长收回渡灵的手指,神情严肃:“邪眼已醒,秽气如渊,小熹微,你的护体金光与那邪秽天然相克,感知才会如此强烈。此番冲击虽凶险,却也让你与其联系更深。福祸相依,你需学会掌控这份感应,而非被其吞噬。” 他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符,刻有清心守神的符文,轻轻系在云熹微腕间,“此符可助你凝神,尝试主动屏蔽或引导那邪念感知,将其视为‘声音’而非‘疼痛’。” “嗯。”云熹微低头看着玉符,感受着腕间传来的丝丝清凉,认真地点点头。 “殿下,”清虚道长转向戚珩,“那邪咒如跗骨之蛆,贫道连夜推演,暂时寻得一个‘锁’字诀。虽不能根除,或可暂时压制其躁动,延缓其对你身上龙气的侵蚀与吸引。” 他示意戚珩盘膝坐下,挑挑拣拣一些灵宝布下一个小型法阵,灵力交汇,清虚道长指尖凝聚一点精纯至极的青色道纹,缓缓点向戚珩的丹田气海。 戚珩身体猛地一颤,额角青筋隐现。他能感觉到一股清凉却坚韧的力量如同细密的网,缠绕上他龙气本源深处那阴冷的邪咒锁链,虽然无法将其斩断,却极大地削弱了锁链与外界邪眼共鸣的波动,也暂时隔绝了那腐朽龙气的恶意牵引。 “呼……”法阵光芒敛去,戚珩长舒一口气,虽然本源被锁的感觉并不好受,但那种时刻被毒蛇窥伺、随时可能被引爆的危机感确实减轻了大半,他拱手道谢:“多谢道长。” “此法只能暂缓,殿下仍需时刻警惕,固守本心。”清虚道长沉声道,“尤其不可再轻易动怒或心神剧烈波动,以免冲开这层封印。” 皇宫,御书房。 “咳咳…咳…”皇帝戚崇明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竟渗出几缕暗红近黑的污血。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瞳孔深处的黑红如同凝固的血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他体内那颗“邪种”搏动得异常剧烈,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更深的渴望。 玉玑子提供的“血食”精元正在通过血髓鼎源源不断地汇入地脉邪眼,他能感觉到邪眼的力量在稳步提升,但这远远不够! 邪种对戚珩那纯净磅礴龙气的贪婪,几乎要烧穿他的理智。 更让他烦躁的是,昨夜他试图通过邪种和邪咒更清晰地感应戚珩的位置和状态时,竟遭到了一股强大道门力量的阻隔! “云国公府…清虚老道…”皇帝眼中凶光毕露,“碍事…统统碍事!” “影!”他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代号“影”的暗卫首领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御案前,单膝跪地,无声无息。 “‘血食’进度太慢!”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内,精元数量翻倍!要‘纯净’的,越纯净越好!那些贱民的哀嚎,就是滋养圣眼的甘露!” “是!”影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谈论的只是寻常公事。 “还有,”皇帝眼中黑红光芒闪烁,“云国公府…盯死!尤其是戚珩和那个云熹微!给朕查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那个老道用了什么手段阻隔朕的感应!必要时…”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杀意凛然,“制造些‘意外’,让他们自顾不暇!记住,戚珩的命,要留到祭坛开启!” 他必须是活的‘引子’! “属下明白!”影的身影再次无声融入阴影。 皇帝疲惫地靠回龙椅,看着掌心的污血,感受着体内邪种带来的力量增长与灵魂撕裂的痛苦交织,嘴角咧开一个扭曲而疯狂的笑容。 快了…就快了…当盛京化为熔炉,双龙夺脉成功,他将成为第一个长生的皇帝! 这点痛苦,不过是登顶前的磨砺! 第114章 云国公府。 云老国公、清虚道长、戚珩、云释以及几位核心心腹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蜀山已有回讯。”清虚道长摊开手掌,那枚八卦玉符再次亮起,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是蜀山特有的云篆—— “清虚师祖安,讯息已悉,弟子已遣玄霄、夙瑶携‘镇岳印’、‘净世莲台’及十名精锐弟子,星夜兼程而来,预计三日可至盛京城外栖霞山。 另,典籍所载‘地脉邪眼’,确为上古大凶之物,需以大地精魄或至纯功德镇压,典籍还记载一物,名为‘噬龙魔藤’,或与地脉邪眼有关。 再,‘双龙夺脉’乃绝阵,需双龙为引,盛京为炉,一旦启动,万灵寂灭,师祖务必小心!” “玄霄和夙瑶是你的师侄,是你大师兄,也就是如今蜀山派掌门人。” 清虚道长对云熹微解释道:“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在门中的辈分奇——高!” 一个“奇——”字,尾音拉得奇长,清虚道长腰背挺直着,下巴微抬着,两手背在身后,一副很傲娇的模样,差点让云熹微看笑了,她最后没忍住笑出声了:“是是是,你厉害,你无敌,跟着你,我是捡到宝!” 清虚道长这才满意了。 云澈:“……”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耍宝呢?啊?! 云老国公看了一眼这师徒俩,一秒就转了回来,简直没眼看,还是思考点正事! “三日?!”云释的关注点格外不同:“从蜀地到盛京,水路陆路再怎么快都要三个月,蜀山派的人三天就能到了?!” 跑死百八十匹马都做不到! 但没人给他解释,云老国公眉头紧锁:“时间紧迫啊,皇帝那边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昨夜又有好些人失踪,都是在西城贫民区,手法更隐蔽,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京兆尹那边完全成了摆设,恐怕…上面有人压着。” “恐怕,他们在加速喂养邪物。”戚珩的声音冰冷,“血髓鼎需要精纯生魂,贫民区青壮年男子阳气最盛,正是上好的‘材料’。失踪地点集中在西城和南坊,看似分散,但若以钦天监为中心画线…”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快速勾勒出盛京简图,几个点连起来,隐隐指向皇城方向。 “他们是在…布阵?围绕钦天监这个‘核心’?” “极有可能!”清虚道长目光锐利,看向戚珩的眼神带着欣赏,如此敏锐的未入道之人,很是难得了,不愧是气运之子! “‘双龙夺脉’需要庞大的能量节点支撑。这些失踪者不仅是‘血食’,恐怕他们的精魂怨念也被用来构筑某种邪阵节点,最终汇聚于钦天监下的祭坛!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些节点,至少破坏一部分,延缓他们的进度!” “国公府已被严密监视,”云老国公沉声道,“府外多了许多生面孔,气息隐匿,差点就逃过了我们暗卫的感知!” 云熹微挑眉——那就是说没逃过去,说明云府的暗卫可都不是吃素的,这让她想到了云裟和耳朵灵魂的那个随从,云国公府还是实力雄厚的! “意料之中。”清虚道长冷哼一声,“皇帝这是图穷匕见了。他想让我们乱,想让我们自顾不暇。” “哼——”云老国公很不客气的冷哼一声:“我云国公府立府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传令下去,府内进入一级戒备,你当年给我云国公府布下的‘磐石阵’到了开启的正确时机了?” 云老国公问清虚道长,后者点了点头,云老国公当即下令:“磐石阵核心区域全天开启!所有产业、据点转入静默,非核心人员暂时疏散!” “是!”管家立刻传令下去。 “殿下,”云老国公看向戚珩,目光带着询问,“你的力量是核心,但也最危险。在蜀山道长到来之前,若无万全把握……” “我明白。”戚珩点头,眼中紫意深沉,“我会做一把藏在鞘中的剑。” 云熹微抬眼看他,见他眉间忧郁,便知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但她自身难保,也没有精力去安慰他,哪怕他是气运之子,帮了他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但——力不从心啊! 云熹微盘膝坐在蒲团上,腕间玉符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努力按照师父的教导,尝试梳理脑海中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 她将心神沉入眉心那点黯淡却依旧顽强的金光,想象着它如同温暖的烛火,驱散周围的黑暗与低语。 起初,那地底邪眼的饥饿咆哮、精魂被撕碎的哀嚎、以及缠绕在戚珩龙气上邪咒的恶毒低语,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玉符的清光如同堤坝,为她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屏蔽…引导…”她默念着,尝试将那些污秽的意念想象成飘过的乌云,不去抗拒,也不去倾听细节,只是任由它们“流过”。 渐渐地,那最刺耳的噪音似乎减弱了一些。 她尝试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金光本身,感受着它微弱却纯净温暖的力量,想象着它如同种子,在黑暗的土壤中努力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阴冷窥伺感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了她的感知边缘!这感觉与地底邪眼那庞大的、混乱的饥饿感不同,它更集中,更…“人”性化?充满了冷酷的评估和赤裸裸的恶意,目标直指她眉心! “啊!”云熹微身体一颤,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捂住额头,心有余悸。“有人在…看我?像…像毒蛇…” “是皇帝身边的暗卫,或者…皇帝本人通过邪种在窥探!”清虚道长脸色一沉,“熹微的功德金光,不仅是对抗邪眼的利器,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国公府的防护大阵能隔绝大部分物理和灵力层面的窥探,但这种源自邪种本源的、针对性的恶意感应…防不胜防!看来,他们对熹微的‘重视’程度,远超我们预期。” 戚珩眼中寒芒暴涨,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有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昭示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三日后黄昏,盛京城外,栖霞山。 夕阳如血,染红了天边的云霞,一匹银色的骏马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盛京方向疾驰,紧接着是黑色的,白色的,枣红色的,数十骑奔驰而过,但并没有扬起一粒尘土。 见到云国公府的标记,一位面容冷峻、身形挺拔如剑的中年男子,下马,他身着玄青道袍,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剑未出鞘,却自有冲霄剑气隐隐透出,仿佛能斩开天地。 正是蜀山执法长老,以“雷霆手段,剑荡群魔”着称的玄霄真人。 他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穿透云层,望向暮色中那座庞大却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唯有修为高深者方能感知的污秽阴霾的巨城——盛京。 “好浓的秽气!怨念冲天,精魂哀嚎…这盛京城,竟已成魔窟雏形!”玄霄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凛冽的杀意。 右边是一位气质清冷如月、容貌绝美的道姑。 她身着素白道袍,衣袂飘飘,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清辉,仿佛不染尘埃。 正是蜀山妙法长老,精通阵法符箓与净化之道的夙瑶真人。 她手中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质莲台,莲台散发着纯净柔和的圣洁光芒,正是克制邪秽的至宝“净世莲台”。 此刻,莲台的光芒正微微波动,仿佛在与城中那庞大的邪力产生着无声的对抗。 “玄霄师兄所言极是。”夙瑶的声音清越空灵,却带着凝重,“地脉邪眼复苏程度远超预计,更有皇权龙气为其遮掩、助长,此劫…恐比掌教师兄预料的更为凶险。清虚师祖他们,处境堪忧。” 玄霄冷哼一声:“管它什么龙气皇权,邪魔外道,一剑斩之便是!加速!尽快与清虚师祖汇合!” 两人上马,继续朝着那被污秽阴云笼罩的盛京城,义无反顾地冲去,剑鸣隐隐,穿透云霄,远远地将来接人的云国公府管家远远地甩到了身后,独留云国公府急得直跺脚。 突然,马背上疾驰的玄霄和夙瑶脸色同时一变。 “不对!”玄霄冷喝出声,背后古剑“铮”地一声清鸣,自动弹出半寸,凛冽剑气瞬间弥漫周身:“此地灵机滞涩,污秽如胶!” 下方的山坳看似平常,暮色中的山石草木笼罩着一层不自然的灰暗。一股粘稠、阴冷、带着浓郁血腥和怨念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沼泽,悄无声息地将整片区域包裹。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连破云梭表面的符文灵光都变得晦暗不明,仿佛陷入了泥潭。 夙瑶手中的净世莲台光芒大盛,纯净的清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试图驱散周围的污秽。然而,那污秽气息极其顽固,清辉所及之处,黑气如同活物般翻腾退避,却又在更外围的地方重新凝聚,形成一道无形的、不断蠕动收缩的污秽壁垒。莲台的光芒竟被牢牢束缚在梭体周围数丈之内,无法有效扩张! “是‘九幽秽瘴’!”夙瑶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以大量枉死精魂的怨戾为引,混合地脉散溢的污浊邪气,再辅以邪阵催化而成!此瘴专污灵机,困锁法宝,迟滞灵力运转!好狠毒的手段!” “哼!雕虫小技,也想困住蜀山剑锋?”玄霄眼中寒光四射,手捏剑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自指尖迸发,如同开天巨斧,狠狠斩向前方的污秽壁垒! 轰——! 剑气与秽瘴猛烈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巨响!污秽壁垒剧烈震荡,被斩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无数扭曲的怨魂虚影在其中尖啸湮灭。然而,仅仅一息之间,周围更庞大的秽气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填补了缺口,壁垒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厚重!玄霄那道凌厉的剑气,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污秽迅速侵蚀消磨殆尽! 玄霄眉头紧锁,他感觉到自身灵力在秽瘴中运转滞涩了至少三成!这绝非普通秽瘴! “师兄,不可蛮干!”夙瑶立刻阻止,“此秽瘴规模庞大,与地脉邪眼相连,生生不息。强行破开,只会消耗我们宝贵的灵力,正中对方下怀!他们就是想将我们困在此地,无法及时驰援盛京!” 她指尖快速在净世莲台上点动,莲台旋转,洒下更浓密的清辉,将整个破云梭牢牢护住,隔绝秽瘴侵蚀。“清虚师祖的传讯玉符也被干扰了,无法精确定位国公府方向。看来,对方早已料到我们会在此降落,布下了这‘困仙锁龙’之局!” 玄霄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收剑回鞘。他明白夙瑶说得对。“那当如何?难道在此坐以待毙?” “破瘴需寻源,斩草要除根。”夙瑶目光沉静,望向暮色中那座被庞大污秽阴云笼罩的盛京城,“这秽瘴核心必与城中邪阵节点相连。我们需一边以莲台护持,一边尝试反向推演污秽流向,找出其薄弱节点或连接点,内外夹击,方有破局之机。同时,需设法联系上国公府,里应外合!” 她转向身后十名同样面色凝重的精锐弟子:“布‘小周天清光阵’,辅助莲台,固守待机!玄明、玄静,随我与玄霄师兄推演秽瘴流向!” 蜀山弟子令行禁止,立刻各就各位,盘膝结印,道道清光自他们身上升起,汇入净世莲台的光幕之中,使其更加稳固。玄霄与夙瑶则立于梭首,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粘稠的秽瘴之中,试图捕捉那污秽气息最细微的流动规律,寻找破绽。 栖霞山坳,一时陷入了僵持。蜀山剑仙,竟被这污秽泥沼暂时锁住了锋芒! 盛京城内,云国公府如临大敌的磐石阵光幕流转不息。 蔷薇院静室内,云熹微腕间玉符清光闪烁,她闭目凝神,努力在邪秽低语的海洋中,守护着眉心那一点摇曳却不肯熄灭的金光。 第114章 云国公府。 云老国公、清虚道长、戚珩、云释以及几位核心心腹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蜀山已有回讯。”清虚道长摊开手掌,那枚八卦玉符再次亮起,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是蜀山特有的云篆—— “清虚师祖安,讯息已悉,弟子已遣玄霄、夙瑶携‘镇岳印’、‘净世莲台’及十名精锐弟子,星夜兼程而来,预计三日可至盛京城外栖霞山。 另,典籍所载‘地脉邪眼’,确为上古大凶之物,需以大地精魄或至纯功德镇压,典籍还记载一物,名为‘噬龙魔藤’,或与地脉邪眼有关。 再,‘双龙夺脉’乃绝阵,需双龙为引,盛京为炉,一旦启动,万灵寂灭,师祖务必小心!” “玄霄和夙瑶是你的师侄,是你大师兄,也就是如今蜀山派掌门人。” 清虚道长对云熹微解释道:“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在门中的辈分奇——高!” 一个“奇——”字,尾音拉得奇长,清虚道长腰背挺直着,下巴微抬着,两手背在身后,一副很傲娇的模样,差点让云熹微看笑了,她最后没忍住笑出声了:“是是是,你厉害,你无敌,跟着你,我是捡到宝!” 清虚道长这才满意了。 云澈:“……”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耍宝呢?啊?! 云老国公看了一眼这师徒俩,一秒就转了回来,简直没眼看,还是思考点正事! “三日?!”云释的关注点格外不同:“从蜀地到盛京,水路陆路再怎么快都要三个月,蜀山派的人三天就能到了?!” 跑死百八十匹马都做不到! 但没人给他解释,云老国公眉头紧锁:“时间紧迫啊,皇帝那边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昨夜又有好些人失踪,都是在西城贫民区,手法更隐蔽,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京兆尹那边完全成了摆设,恐怕…上面有人压着。” “恐怕,他们在加速喂养邪物。”戚珩的声音冰冷,“血髓鼎需要精纯生魂,贫民区青壮年男子阳气最盛,正是上好的‘材料’。失踪地点集中在西城和南坊,看似分散,但若以钦天监为中心画线…”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快速勾勒出盛京简图,几个点连起来,隐隐指向皇城方向。 “他们是在…布阵?围绕钦天监这个‘核心’?” “极有可能!”清虚道长目光锐利,看向戚珩的眼神带着欣赏,如此敏锐的未入道之人,很是难得了,不愧是气运之子! “‘双龙夺脉’需要庞大的能量节点支撑。这些失踪者不仅是‘血食’,恐怕他们的精魂怨念也被用来构筑某种邪阵节点,最终汇聚于钦天监下的祭坛!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些节点,至少破坏一部分,延缓他们的进度!” “国公府已被严密监视,”云老国公沉声道,“府外多了许多生面孔,气息隐匿,差点就逃过了我们暗卫的感知!” 云熹微挑眉——那就是说没逃过去,说明云府的暗卫可都不是吃素的,这让她想到了云裟和耳朵灵魂的那个随从,云国公府还是实力雄厚的! “意料之中。”清虚道长冷哼一声,“皇帝这是图穷匕见了。他想让我们乱,想让我们自顾不暇。” “哼——”云老国公很不客气的冷哼一声:“我云国公府立府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传令下去,府内进入一级戒备,你当年给我云国公府布下的‘磐石阵’到了开启的正确时机了?” 云老国公问清虚道长,后者点了点头,云老国公当即下令:“磐石阵核心区域全天开启!所有产业、据点转入静默,非核心人员暂时疏散!” “是!”管家立刻传令下去。 “殿下,”云老国公看向戚珩,目光带着询问,“你的力量是核心,但也最危险。在蜀山道长到来之前,若无万全把握……” “我明白。”戚珩点头,眼中紫意深沉,“我会做一把藏在鞘中的剑。” 云熹微抬眼看他,见他眉间忧郁,便知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但她自身难保,也没有精力去安慰他,哪怕他是气运之子,帮了他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但——力不从心啊! 云熹微盘膝坐在蒲团上,腕间玉符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努力按照师父的教导,尝试梳理脑海中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 她将心神沉入眉心那点黯淡却依旧顽强的金光,想象着它如同温暖的烛火,驱散周围的黑暗与低语。 起初,那地底邪眼的饥饿咆哮、精魂被撕碎的哀嚎、以及缠绕在戚珩龙气上邪咒的恶毒低语,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玉符的清光如同堤坝,为她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屏蔽…引导…”她默念着,尝试将那些污秽的意念想象成飘过的乌云,不去抗拒,也不去倾听细节,只是任由它们“流过”。 渐渐地,那最刺耳的噪音似乎减弱了一些。 她尝试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金光本身,感受着它微弱却纯净温暖的力量,想象着它如同种子,在黑暗的土壤中努力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阴冷窥伺感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了她的感知边缘!这感觉与地底邪眼那庞大的、混乱的饥饿感不同,它更集中,更…“人”性化?充满了冷酷的评估和赤裸裸的恶意,目标直指她眉心! “啊!”云熹微身体一颤,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捂住额头,心有余悸。“有人在…看我?像…像毒蛇…” “是皇帝身边的暗卫,或者…皇帝本人通过邪种在窥探!”清虚道长脸色一沉,“熹微的功德金光,不仅是对抗邪眼的利器,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国公府的防护大阵能隔绝大部分物理和灵力层面的窥探,但这种源自邪种本源的、针对性的恶意感应…防不胜防!看来,他们对熹微的‘重视’程度,远超我们预期。” 戚珩眼中寒芒暴涨,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有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昭示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三日后黄昏,盛京城外,栖霞山。 夕阳如血,染红了天边的云霞,一匹银色的骏马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盛京方向疾驰,紧接着是黑色的,白色的,枣红色的,数十骑奔驰而过,但并没有扬起一粒尘土。 见到云国公府的标记,一位面容冷峻、身形挺拔如剑的中年男子,下马,他身着玄青道袍,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剑未出鞘,却自有冲霄剑气隐隐透出,仿佛能斩开天地。 正是蜀山执法长老,以“雷霆手段,剑荡群魔”着称的玄霄真人。 他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穿透云层,望向暮色中那座庞大却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辨、唯有修为高深者方能感知的污秽阴霾的巨城——盛京。 “好浓的秽气!怨念冲天,精魂哀嚎…这盛京城,竟已成魔窟雏形!”玄霄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凛冽的杀意。 右边是一位气质清冷如月、容貌绝美的道姑。 她身着素白道袍,衣袂飘飘,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清辉,仿佛不染尘埃。 正是蜀山妙法长老,精通阵法符箓与净化之道的夙瑶真人。 她手中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质莲台,莲台散发着纯净柔和的圣洁光芒,正是克制邪秽的至宝“净世莲台”。 此刻,莲台的光芒正微微波动,仿佛在与城中那庞大的邪力产生着无声的对抗。 “玄霄师兄所言极是。”夙瑶的声音清越空灵,却带着凝重,“地脉邪眼复苏程度远超预计,更有皇权龙气为其遮掩、助长,此劫…恐比掌教师兄预料的更为凶险。清虚师祖他们,处境堪忧。” 玄霄冷哼一声:“管它什么龙气皇权,邪魔外道,一剑斩之便是!加速!尽快与清虚师祖汇合!” 两人上马,继续朝着那被污秽阴云笼罩的盛京城,义无反顾地冲去,剑鸣隐隐,穿透云霄,远远地将来接人的云国公府管家远远地甩到了身后,独留云国公府急得直跺脚。 突然,马背上疾驰的玄霄和夙瑶脸色同时一变。 “不对!”玄霄冷喝出声,背后古剑“铮”地一声清鸣,自动弹出半寸,凛冽剑气瞬间弥漫周身:“此地灵机滞涩,污秽如胶!” 下方的山坳看似平常,暮色中的山石草木笼罩着一层不自然的灰暗。一股粘稠、阴冷、带着浓郁血腥和怨念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沼泽,悄无声息地将整片区域包裹。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连破云梭表面的符文灵光都变得晦暗不明,仿佛陷入了泥潭。 夙瑶手中的净世莲台光芒大盛,纯净的清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试图驱散周围的污秽。然而,那污秽气息极其顽固,清辉所及之处,黑气如同活物般翻腾退避,却又在更外围的地方重新凝聚,形成一道无形的、不断蠕动收缩的污秽壁垒。莲台的光芒竟被牢牢束缚在梭体周围数丈之内,无法有效扩张! “是‘九幽秽瘴’!”夙瑶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以大量枉死精魂的怨戾为引,混合地脉散溢的污浊邪气,再辅以邪阵催化而成!此瘴专污灵机,困锁法宝,迟滞灵力运转!好狠毒的手段!” “哼!雕虫小技,也想困住蜀山剑锋?”玄霄眼中寒光四射,手捏剑诀,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自指尖迸发,如同开天巨斧,狠狠斩向前方的污秽壁垒! 轰——! 剑气与秽瘴猛烈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巨响!污秽壁垒剧烈震荡,被斩开一道巨大的豁口,无数扭曲的怨魂虚影在其中尖啸湮灭。然而,仅仅一息之间,周围更庞大的秽气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填补了缺口,壁垒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厚重!玄霄那道凌厉的剑气,竟如同泥牛入海,被污秽迅速侵蚀消磨殆尽! 玄霄眉头紧锁,他感觉到自身灵力在秽瘴中运转滞涩了至少三成!这绝非普通秽瘴! “师兄,不可蛮干!”夙瑶立刻阻止,“此秽瘴规模庞大,与地脉邪眼相连,生生不息。强行破开,只会消耗我们宝贵的灵力,正中对方下怀!他们就是想将我们困在此地,无法及时驰援盛京!” 她指尖快速在净世莲台上点动,莲台旋转,洒下更浓密的清辉,将整个破云梭牢牢护住,隔绝秽瘴侵蚀。“清虚师祖的传讯玉符也被干扰了,无法精确定位国公府方向。看来,对方早已料到我们会在此降落,布下了这‘困仙锁龙’之局!” 玄霄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收剑回鞘。他明白夙瑶说得对。“那当如何?难道在此坐以待毙?” “破瘴需寻源,斩草要除根。”夙瑶目光沉静,望向暮色中那座被庞大污秽阴云笼罩的盛京城,“这秽瘴核心必与城中邪阵节点相连。我们需一边以莲台护持,一边尝试反向推演污秽流向,找出其薄弱节点或连接点,内外夹击,方有破局之机。同时,需设法联系上国公府,里应外合!” 她转向身后十名同样面色凝重的精锐弟子:“布‘小周天清光阵’,辅助莲台,固守待机!玄明、玄静,随我与玄霄师兄推演秽瘴流向!” 蜀山弟子令行禁止,立刻各就各位,盘膝结印,道道清光自他们身上升起,汇入净世莲台的光幕之中,使其更加稳固。玄霄与夙瑶则立于梭首,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粘稠的秽瘴之中,试图捕捉那污秽气息最细微的流动规律,寻找破绽。 栖霞山坳,一时陷入了僵持。蜀山剑仙,竟被这污秽泥沼暂时锁住了锋芒! 盛京城内,云国公府如临大敌的磐石阵光幕流转不息。 蔷薇院静室内,云熹微腕间玉符清光闪烁,她闭目凝神,努力在邪秽低语的海洋中,守护着眉心那一点摇曳却不肯熄灭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