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仙儿》 第1章 他的贱名有点多 “狗烂儿!” “屎蛋!” “二狗子——” “傻春?” “……” 今日烈阳高照,在一个荒芜破败的小山村的后山上,正有一道道焦急的呼喊声不断传出。 这些呼喊声大多是略显稚嫩的童声,他们呼喊着一个个不一样的称呼,但这些称呼却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它们都是“贱名”。 所谓贱名好养活,这是源于人们的一种期盼,为了防止孩童早夭便惯用于一些沾着污浊庸俗的词语来用作乳名,说是可以起到驱赶邪祟的作用。 这些山村中的穷苦孩子们穿得破破烂烂,在这座说是荒土丘也不为过的小山上正寻找着什么。 “你在哪?” “你爹快不行了!” 这几个小童们面黄肌瘦,每个人黑黢黢的手里都攥着一枚窝头,一边在山中攀爬呼喊一边舔着吃窝头,看样子怕是吃了这个就没下个似的,吃得小心翼翼,恨不得一口分成八口嚼,连一个窝头渣都舍不得掉在地上。 此时若有一个外村人途经此地,必然会以为这群孩童所呼唤的也是另一群孩子,毕竟他们叫了十几种贱名都没有重样,理应也是对应着十几个人的。 而就在这一道道称呼各异的呼喊声中,旁边不远处却正有一个牵着大青牛的男童缓缓走来。 那男童约莫十岁年纪,穿着倒是得体,与其他孩子们破破烂烂的装束对比鲜明,但把他和其他孩子们放到一起却也生不出丝毫违和感来。 只因为这个男童实在是太脏了…… 毛毛糙糙的头发全是结团打绺,里面掺杂着各种树叶干草甚至还有一些小瓢虫若隐若现。被蓬乱头发遮挡了大半的脸盘也看不出生得白净还是黝黑,因为但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就全是被泥垢覆盖着的。身上的衣服更不用说,完整归完整,可就像两辈子没洗过衣服似的,上面的汗渍、油渍让身上的布料不再柔软,就像是穿着一身的硬纸板出来了一样。 这个简直脏到不行的男童一露面,就瞬间被其他孩子给簇拥了上来。 “小杂碎小杂碎,你爹在家等着你呢!” “哎呀二狗子你去哪了,我们都快急死了,快快快,快回家去!” “屎蛋你再不回家,你爹就不给我们发窝……啊不是,你爹就撑不住了!” 这些村民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心急如焚的同时还不忘嚼一口手中的窝头。 脏孩儿看了看其他孩子们,一脸的无动于衷,道:“你们别信他,我记事起他便嚷嚷着寻死觅活了。” 另一个身材稍圆润的孩子愁眉苦脸道:“屎蛋,你爹不会真的要死了?那以后是不是没人给我们发窝头吃了?” 话音刚落,就见所有孩子们看向脏孩儿的目光都充满了不舍与惋惜。 原来,不论狗烂儿、屎蛋、小杂碎还是小畜生等等贱名歪名,所指的都是眼前的这个脏孩儿。 至于为什么这个脏孩儿会有如此多的贱名,还真不是因为同村孩子们对他欺负或者怎样。 相反的,这个村子男女老幼实际上是被逼着对脏孩称呼各种各样的贱名的。 究其原因,还要归功于孩子们口中那个脏孩儿的“爹”。 此地名为青牛村, 十年前,一个半大老头子牵着一头大青牛,带着个襁褓婴儿来到此地,并在此安身立足,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那老头虽然落魄不已,但明显也比这个穷得家徒四壁的山村村民们阔绰不少,并且隔三差五还会给村民一些钱财上的接济。 再加上这老头脾性随和,村里人大大小小的忙他都心甘情愿的去帮,更是落得个好人缘。这么一来二去久而久之,也就慢慢融入了村子的和谐生活,跟村民相处融洽到了现在。 而且说来奇怪,其实“青牛村”的这个名字,也是老头带着大青牛流落此地之后,才就此而来的。 但是别看这个老头如此和善可亲又大方厚道,却唯独对他带着的男婴有几分不一样的态度。 那就是绝口不提这个男婴的大名,从来都是以贱名相称,并且在落脚青牛村的那天起,老头就挨家挨户地走访了村子里的所有人家,态度诚恳地请求所有村民,用各种各样的贱名来称呼这个男婴,而且是越脏越好、越低贱越好。 起初村民们也是对此颇有抵触,认为是这老头对男婴不好,可是慢慢相处下来村民们却发现,这个老头对男婴关怀备至,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完全不像是对男婴有什么歹毒心思。 相反,老头像是怀揣着莫大的心事秘密,仿佛若不用卑贱之名去呼唤男婴,后者就会遭受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再加上老头来到这里后一惯老好人的行事作风,村民们也就不再猜疑,由着老头的要求用各种贱名叫了男婴十年。 脏孩儿面目平静地听着周围人对自己的各种称呼,也没有丝毫抵触之意,蹭了蹭脸上的泥垢,满满自信地说道:“我给你们打保票,明天肯定还有窝头吃!” 脏孩随手抹了把鼻涕,然后将脏东西在胸襟前搓干净,高举起手中牵牛的缰绳,颇有一副孩子王的气质,道:“替我牵着坐骑,跟二狗哥回家,今天再给你们一人要一个窝头吃!” 此言一出,其他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也不顾脏孩那小脏手儿刚刚摸了鼻涕,直接将其手中的缰绳争过来,然后一路簇拥着脏孩,往山下村子的方向走去。 第2章 他说他死了 走过了抬脚扬尘的村间土路,脏孩儿等一群孩子们和一头大青牛就来到了村子最偏僻的一处小院内。 这小院虽然简陋却不破败,与村子里的其他人家比起来,简直就是豪宅一般,竟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看得出来,这些村里孩子们对这小院的主人很是尊敬,来到院子门口却不踏进去,是怕自己脚下鞋底一路带来的尘土玷染了这里。 脏孩儿也没多说什么,抬着脏兮兮的一双脚丫就迈了进去,将原本一尘不染的小院踩得全是泥印。 随着脏孩儿越往里面走,就能听见屋子里面传来一个老头痛哭流涕的声音越发清晰。 脏孩儿对此习以为常,叫了句,“我回来了!” 说罢,屋门打开,就见一个嘴上无毛的小老头哭着迎了出来。 “哎呦喂,我的狗蛋诶!你可回来啦!我可差点就见不着你啦……” 这老头面目精神奕奕,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阴软,就像提着嗓子在说话一般。 “二愣子你去哪了啊?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啊……” 他毫不嫌弃脏孩儿浑身的脏臭,一把将其搂在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嘟囔着,仿佛真的经历了什么生死离别似的。 “你可是不知道啊臭臭,今天见不着你我这个心呐,是扑通扑通跳得发慌啊……”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脏孩儿在老头的口中就换了三个“名字”,可想而知脏孩的称号是有多少了。 当然,老头这种神经质般的状态也没能让脏孩有什么脸色变化。 脏孩儿撇撇嘴道:“还有窝头吗?” 老头点点头,“要多少?” 脏孩儿指着外面的孩子们,“一人一个。” 老头根本没有正眼去瞧外面那些孩子,而是全心全意地笑看着脏孩儿,连声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拿。” 青牛村上上下下没人知道这一老一小的来历,只是在这十年来的交流中知道,老头对脏孩儿是百依百顺从不责罚,只要脏孩开了口,老头就算闯刀山入火海也绝不皱半下眉头。 可就是有一样让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既然老头这般疼爱脏孩儿,却为何要用许多甚至难以启齿的名字呼唤后者? 而且不光是给脏孩的称呼脏,就连脏孩儿身上的脏,也好像是老头这几年刻意为之的。 别人家孩子若是一整天漫山遍野的疯跑,弄得浑身泥土,家大人肯定予以责骂教训。 但老头却恰恰相反,他每次见着脏孩儿弄得一身脏回来居然会拍手称赞,也从不教脏孩儿如何清洁身体或衣物,就任由脏孩儿野蛮生长,明明穿着全村最上档次的衣服,却比任何人都像个小叫花子。 而且老头也从未与脏孩儿以父子相称,所谓的“老爹”一称也都是村民们顺口叫的,他来到这个村子之后就一直以“鸠佬”自称,就连脏孩儿学会说话后,也是教他管自己叫做鸠佬。 不一会儿的功夫,鸠佬便捧着一个包裹走出来,招呼着外面已经望眼欲穿的一群孩子们道:“来了来了,分窝头来!” 鸠佬发话后,孩子们这才鱼贯而入争抢窝头。 脏孩儿似乎跟同龄孩子们兴趣投不到一起,在其他孩子全心全意吃窝头的时候,他却指着外面的大青牛,对鸠佬问道:“鸠佬,阿青它今天吃不下东西啊。” “哦?”鸠佬闻言面色一抖,皱眉问道,“二狗,仔细说说!” 其实鸠佬在见不到脏孩时寻死觅活哭天怆地,是村里人都熟知的常态,虽然说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原因有什么目的,但也知道他这个人是好开玩笑的,从不拧眉瞪眼,从不会真的因为什么事而神态凝重的。 此时鸠佬的状态就连脏孩儿也不曾见过,所以脏孩也敢肯定,这件事肯定不仅仅是大青牛胃口不好这么简单。 于是年幼的脏孩儿也显得有些严肃,道:“我像往常一样牵着阿青去村外山下的小溪边吃草休息,但它一口也不吃,就冲着远处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鸠佬连忙追问道:“它望的可是北方?” 脏孩一愣,“你怎么知道?” 随后,只见鸠佬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异常,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后,许是周围孩子们吃窝头的动静有些大了,鸠佬才回过神来,然后缓缓抬头望向北方天边。 “你怎么了?”看着鸠佬莫名其妙的状态,脏孩儿有些不解道。 鸠佬收回脸上的异色,忽然转而开心笑道:“哎呀,黑球儿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我……呜呜,不容易啊,呜呜……这么多年总算是没白养你啊……” 脏孩儿点点头,果然他还是习惯这个没说几句话就哭哭啼啼的鸠佬。 见鸠佬一切正常,脏孩儿转而又道:“阿青它没问题吗?” 显然,在脏孩儿的心里,这头一言不发的大青牛可比眼前的鸠佬要重要得多。 似乎是失了宠一般,鸠佬神色一暗,撇嘴道:“它块头那么大,少吃几顿正好当减肥了!” 脏孩儿也不明白鸠佬怎么突然就闹起了别扭,就继续道:“没事就好,我去修炼了。” 说罢,脏孩就径直走进屋子,并将屋门关上。 屋外,鸠佬若有所思,眼中似有精光内敛。 脏孩儿脏归脏,但鸠佬对他的教育可从没断过,尤其教他读书认字,甚至一些修炼的入门功法也拿给脏孩儿学习。 但无论脏孩儿怎么修炼,却就是踏步出修炼入门的第一步。 可偏偏脏孩儿骨子里有一股倔脾性,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毫无进展的入门修炼,而且一练就是一整晚…… 翌日,天刚蒙蒙亮,脏孩就听见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个不停。 脏孩揉了揉眼起床下地,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发现炕的另一半十分凌乱,连被子都没有叠。 他们一老一小没什么讲究,而且炕也够大,所以从小到大他们就是在一张炕上睡觉的。按理来说在这个时候,鸠佬已经收拾好了他睡的那半边炕,并且坐在屋子里沏茶养神,就等着脏孩儿醒来后两人准备吃早饭了。 可是现在,屋内却只有脏孩儿一人。 脏孩儿带着疑惑在屋子里来回扫视,就赫然发现旁边桌子上摆着一个信封和一个锦囊。 不用问,这两样肯定就是鸠佬给他准备的了。 拆开信封,脏孩儿将信纸抻开,便看见纸上第一行写着几个醒目大字: 我死了,勿念。 第3章 丑女痴凝青河畔 拿着手中的这封信,脏孩儿不禁陷入了沉思,倒不是因为鸠佬留下那些触目惊心的字词让他有所害怕,而是觉得有些没头没脑。 毕竟从脏孩儿记事以来,鸠佬就没少做过什么寻死觅活的作妖事,所以脏孩儿对此已是习以为常,心中可说毫无波澜。 但这次不光是人消失了,还给他留下一份写满了诸如别想他别念他等等矫情话连篇的信件,这就有些出其不意了,脏孩儿心想:难道鸠佬又想出什 么新花活来犯矫情了? 可是脏孩儿眼神一瞥,看着那个锦囊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鸠佬不会真的离开了? 怀着这种疑惑,脏孩扔了那封没有任何意义线索的信,并将锦囊打开。 轻轻捏着锦囊的厚度,脏孩儿心中猜测这里面应该是本小册子之类的东西,果不其然,刚一打开就有一个硬纸片顶了出来。 上面又是鸠佬的字迹:往下拉有惊喜,嘿嘿嘿! 脏孩儿的手顿时僵住,他心中一紧,隐隐觉得鸠佬这个老家伙肯定没安好意,仿佛从最后嘿嘿嘿那三个字中都听到了鸠佬那奸损的坏笑声…… 于是脏孩儿继续往上拉,第一张纸片的最下面赫然写着“欠条”二字。 脏孩儿先是一愣,然后满是嫌弃地挥手一甩,将整个锦囊丢到了房间角落,再往黑黢黢满是油泥的手上连连吐了几口口水,边搓边嘀咕道:“呸呸呸!真是晦气,那是给我的吗?不能够啊,我怎么可能欠别人债呢!一定是别人欠我,嗯一定是!” 说着,脏孩儿就自己推开了屋门,看了眼为时尚早的天色,轻啧一声,但还是摇摇头往牛棚走去。 片刻之后,昏暗幽静的荒村小路上便多出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阿青,你今天可不许不吃东西了,听到没有?” “也不知道鸠佬在捣什么鬼,阿青我跟你打赌,鸠佬今天正午之前绝对会回来你信不信?” “哎呀阿青你快一点啦,难得今天起得这么早,我要去河边看日出!” “你怎么像没睡醒似的?这么大的个子,却一点活力都没有。” “……” 两道身影匆匆,小的那个滔滔不绝,似乎是从鸠佬那里继承了絮絮叨叨神功,这时候就对这头有名字的大青牛用上了。 而青牛阿青呢,一双牛眼皮半耷拉着,浑然一副还没睡够就被老娘从被窝里拽出来去上学堂的状态,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脏孩儿的喋喋不休,只是一路上哞哞地低吟,像是在应声附和。 虽是夜幕未退的时候,但脏孩儿牵着青牛却也是轻车熟路,不过多时就来到了他们常去的那个小河畔。 “喏,快去,昨天都不吃,今天必须吃两份啊!”脏孩卸下绳索对大青牛嘱咐说道。 哞—— 大青牛阿青的声音中多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甩着耳朵往河边的一大块肥沃草地走去。 脏孩儿则在旁边选了块舒服地方一躺,翘起二郎腿准备打个盹,而就在他抱着后脑躺下的一刻,忽然发现小河的对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脏孩儿猛地弹了起来,寻常他赶早放牛的时候都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附近的,更何况今天还比以往早了许多。 对面是谁啊? 脏孩儿心里念叨着,眯着眼睛用力往小河对面看去,但现在头顶还有稀稀疏疏的星光夜幕呢,光线昏暗下只能模糊地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应该是个女的,可是脏孩儿想了又想,村里老老少少几十口人他可全都认识,不觉得有哪个的身型和对面的人影相像啊。 脏孩儿平时在野地里耍惯了,此时也不认生胆怯,直接放嗓子呼喊问道。 “喂!你是谁呀?” 对面的人影有了点动作,但并未出言回应,而是抬手向脏孩儿招呼,示意他靠近过来。 脏孩儿也不害怕,还真起身走了过去。 “大早上装神弄鬼的,倒要看看你是谁。”脏孩儿一边嘟囔一边往河里走。 旁边十几丈远就有一座小独木桥,脏孩儿驾轻就熟几个轻身跳跃就到了河对面。 “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离得近了些,脏孩儿可以确认眼前那个冲自己招手的女子并非村子里的人。 哞—— 脏孩儿话音未落,大青牛阿青就发出一声鸣叫,而后驻足望向女子这边,连眼睛都再也不眨一下。 见状,脏孩儿急忙道:“阿青你快吃饭,不许挑食!” 青牛没有反应,还是愣愣看着河岸上的女子,宛若石化一般。 脏孩儿撇撇嘴,心说等下再教育阿青,又向女子靠近了几步,直至走到女子身前一丈距离才堪堪停下。 借着零散的星光定睛一瞧,原本胆大的脏孩儿都差点被眼前的女子给吓了一跳。 好一副惊天动地的丑容颜! 这女子从身型来看倒是婀娜多姿,但这一张脸庞可真能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稀疏的头发自由散落,比秃鹫也强不到哪去。再往下看,从额头开始,这女子的每一寸肌肤都呈现出一种类似大地龟裂的痕迹,在阴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骇人。 左边眉毛被削掉一半,右边的眉毛被全部剃光,还有几道细小的刮刀痕迹,一个眼大一个眼小,左眼球向外突出,瞳孔处居然有个洞口,一滴一滴向外渗透着浑浊粘稠的液体。右眼眼珠则向颅内凹陷,准确地说,是她的整个右脸都稍微往下凹陷,似乎是曾经受过什么重创一般,眼皮耷拉着只留出一条缝隙。这个女子的视力也全靠着右眼的这点视线来维持的。 我地妈呀! 脏孩儿狠狠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背脊一阵寒意上窜,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 再仔细一看,这个女子连睫毛都没有,或者说是被人给拔了,导致她的眼睑处红肿流血,伴着泪水缓缓往脸颊流淌。 脸颊更不用说了,由于她的右脸塌陷,两个脸蛋也是大小不均,而且是比例严重失调的不均,因为她的左脸足足肿起了一寸高,应该也是被重击所致,高高鼓起的皮肤就像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能看到皮肤之下的血肉组织,居然是一团被打成了烂泥的状态,随着血液不能流通而越发的浑浊。 不仅如此,女子的左右两边脸颊上还被利器割破,分别刻写了两个七扭八歪的大字—— “丑”与“賎”。 这个女子的鼻子也被削掉了一边,左边的鼻腔直接暴露在外,血肉模糊的状态看得脏孩儿直打寒颤。 女子还是个兔唇,只不过也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人生生把上唇撕成了两半,并且还缺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 但脏孩儿却没能从女子残缺的唇口处看到牙齿,因为女子的嘴里已经一颗牙齿都没有了,看着她不断淌血的嘴角,脏孩儿知道这一定也是外力所为了。 视线再往下移,脏孩儿也明白为何女子方才没有出声回应自己了,她的喉咙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也是在不断滴血的状态。 也许是脏孩儿年纪小被眼前的女子给吓到了,也许是脏孩儿的同理心作用,他忽然有种难过悲伤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难以名状悲戚之意让脏孩儿好生难受,竟在不知不觉中留下了几滴眼泪。 见脏孩儿忽然落泪,女子也微微一怔,然后惨不忍睹的脸庞稍微牵动了下,似乎是笑,但放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正常的表情变化了。 女子的身子有些发僵,轻轻拍了拍身旁地面。 脏孩儿深吸口气,便点点头坐到了女子身旁。 这丑女子抱膝而坐,就抬起头望向河水的对岸,河边大青牛阿青依旧一动不动。 女子的眼睛受到重伤,因此也不知她的目光究竟落在了何处,她只是静静地望、静静地等。 痴痴而望沉沉而思,恍惚间,女子陷入了某种入迷的状态,像是有说不完的心伤、道不尽的愁情。 脏孩儿看了看,也学起女子的动作抱膝而坐,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偶有晨风微拂,却让脏孩心头微凉,戚戚生悲…… 第4章 异象骤生 陪着这破相丑女子呆坐了大约半个时辰,脏孩儿觉得身体有些僵硬,又赶上晨风冷冽,他不由得打起了哆嗦。 捻着袖口蹭了蹭鼻涕,脏孩儿忍不住打破了平静,问道:“你在……看什么啊?” 话一出口,脏孩儿就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捂嘴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心道:我真是被冻糊涂了!人家身受重伤,喉咙上都破了个洞,怎能说得出话来? 正在脏孩儿暗忖自责时,却没想到旁边的女子真的发出了声音。 “喔啦卡喔的新沙瓤……” 什么? 脏孩儿顿时懵了,难道这个女的在说其他语言? 然而他再一细想,这女子没有牙齿,唇分两片,咽喉有洞,即便万幸还能说出话来,也肯定是嘴里兜不住风的。 于是脏孩儿仔细揣摩了下,又试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我来看我的心上人’来着?” 女子也有些尴尬,似乎是才想起来自己的声音变得不一样了。 只见她直了直身子,然后在脖颈处连点数下,再一说话,声音却是直接从咽喉发出的。 “你一直这么脏啊?”她的话中有些感慨之意,也有些难以相信的意外。 脏孩儿先是一愣,女子的声音已经能清楚听到了,他顿时知道对方居然是个修行之人,对此他不禁有些羡慕,脏孩儿从几年前会认字开始就学习鸠佬给他的各种功法,但是却都没有成功,以至于他也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的命运,终是成不了传说中那些飞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活神仙了。 但脏孩儿的心性也的确远非同龄孩童可比,他很快抛开了脑海中的念头,向丑女子回道:“鸠佬说我不能干净,干净了会惹祸的。” 女子没有深究,而是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不躲了?” 脏孩儿纳闷,“躲什么?” 女子无言,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哼笑之声,继续望着河对岸处。 又过了半天,脏孩儿忍不住问道:“你说你来看你的心上人,他是什么样的?” 脏孩儿也是好心,这个村子里的人他挨家挨户都认识,看着这个女子着实有些可怜,就打算帮她找人。 女子神情微漾,道:“他是圣人。” 脏孩眉头大皱,疑惑道:“剩人?我们村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女子肯定道:“是圣人!” 脏孩儿似懂非懂,挠挠头道:“那你说说,你心上人长什么样啊,我在村子里给你找找?” 女子道:“他脚踏七彩翀天夔,手持日月混元杖,身披紫金龙鸾胄,头顶神炎白玉冠!” 听罢此话,脏孩儿顿时恍然,猛地一拍脑门儿,心中叹道:我知道了,这家伙定是被人打傻了脑袋! 脏孩儿站起身来,抓起女子的手腕要把她拉起来,同时嘴里说道:“你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想,我带你去见村东头蒋大伯,他懂医术,兴许能给你的脑子治回来!” 女子被拽了拽,没有动,像是僵住了一般,她的脸上也仿佛出现了某种表情的变化,但奈何她现在可说是面目全非,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见女子不跟自己走,脏孩儿有些焦急道:“你呀,肯定是被人把脑子打坏了,快跟我去找蒋大伯看病啊!脑子上的事可拖不得啊!你放心,蒋大伯的医术高明得很,村里面谁家老母猪得病都得找他!给猪接生他也会,做血肠他也会,他还会熏腊肉……呃反正他会看病就对了,快跟我走呀!” “我不能动。”女子把手臂往下坠,让脏孩儿拽不动她。 “不能动?你其他地方也受伤了?”脏孩儿问道。 女子摇摇头,静静看着自己被脏孩儿抓着的手腕,道:“我不能离开这里。” 脏孩儿不解道:“那你怎么看你心上人啊?天还没亮就在这里等着,我可不记得村里有谁会这么早从此处经过。” 女子恢复了之前望着河畔发呆的状态,仿佛说着说着就把脏孩儿这茬给忘了。 脏孩儿等了会儿见女子又没动作,就忍不住问道:“你这人究竟打哪儿来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女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抬手向自己稀疏的头发上摸索,摸出一根柳叶大小的羽毛来。 脏孩儿看了不禁心中腹诽,这女的也不脏啊,怎么也能和我一样在头发里面藏东西? 心里想着,脏孩儿也摸了摸自己蓬松杂乱的头发,然后点点头,嗯还好还好,我的家当还都在。 女子将羽毛递到脏孩面前,脏孩借着微光仔细观瞧,这才发现此根羽毛居然还是七彩斑斓的颜色。 “真是好漂亮的羽毛,你是从什么鸟身上揪下来的?” 脏孩儿这是由衷称赞,像他这般十来岁年纪的放牛娃,平日里玩的也无非就是这跑跑那窜窜,漫山遍野逮个虫子、掏个鸟窝,或者收集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木头之类的。 所以当女子拿出一根脏孩从未见过的羽毛时,脏孩儿也是稀罕得很,毕竟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他还从未见过哪种鸟会有如此色彩斑斓的羽毛。 女子摇摇头,打掉脏孩儿伸过来的小泥手,道:“是给它的。” 女子扬手一指,脏孩扭头一看,“给阿青的?” 脏孩儿觉得难以理解,他和这个女子完全不认识,大青牛阿青从小到大都伴随着自己,也不曾听闻阿青跟外面的人有交情啊。 脏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狐疑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叫什么?” 正说着,脏孩儿顿时瞳孔放大双目圆睁,身体都在不停地开始打颤,同时不远处的青牛也发出一声低沉而厚重的鸣叫。 原来就在脏孩儿的视线前方,天幕之上浮现出了一个无比巨大的轮廓,那轮廓像是隔着千百万里,又像是近在咫尺,那是一个比山岳还要巨大的金色龙头! 威严、恐怖、狰狞…… 它像是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正用一双猩红血目扫视着脏孩所在的这片天地。 大青牛阿青不断地发出一声声凄厉悲鸣,它的身体在不断颤栗,仿佛被半空中的巨大生物的威压震慑了心魂,晃悠悠前蹄发软,眼看着就要跪了下去。 脏孩此时也不好受,除了心头受到的巨大震撼之外,他也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天空,或者说是来自宇宙深处的那种莫大压力冲击,脏孩觉得此时此刻他的体内血液都在翻滚沸腾,周身上下每一个最细小的结构都承受着无比巨大的恐惧。 血液顺着脏孩的五官流了下来,他的头脑也开始昏沉无法思考,大脑中的阵痛让他几近昏厥,眼前能见的所有事物都发生了难以名状的扭曲。 脏孩头痛欲裂,他不敢再去睁眼观看,只得紧闭双眼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蜷缩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女子静静看着脏孩儿,却用微嗔的口吻自说自话道:“小叫花子!” 说罢,女子不再看他,而是缓缓起身,仰面望向了那个莫名出现的庞大龙首。 她缓缓移步,径直走了过去…… 第5章 虚实难断 脏孩儿在浑浑噩噩之中,只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丑女子起身向前的一幕,而女子的背影正好挡住了他视线内的龙头。 下一刻,脏孩眼中的画面陷入静止、模糊,最后整个世界变成黑暗,他昏了过去。 …… 脏孩儿这一觉睡得可真踏实,也不知道在这六感全无的黑暗中度过了多少个时辰,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嚣嘈杂声音唤醒了他的意识。 “狗剩!狗剩你在家吗!” “屎蛋!屎蛋——” “二傻子,开开门啊?” “……” 诸如此类的声音传进脏孩儿的耳中,并伴随着一阵颇为急切的敲门声。 脏孩儿努力睁开双眼,他的眼皮从没像今天这般沉重,紧接着忽然感到一缕阳光传来,刺得脏孩一阵头晕目眩。 太阳都升这么高了?这是晌午了? 脏孩儿心中琢磨着,这才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坐起身来。 果然窗子外已经天光大亮,脏孩儿现在还是半昏半醒的状态,只觉得头脑中有一阵阵的刺痛传来。 外面的敲门声还是急切嘈乱,脏孩以为是村中孩子找他去玩,不免心中嘀咕:这群家伙怎么催命似的?不就是多睡会么…… 想到这里,脏孩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多睡一会? 他这才猛然想起此前发生的事,是梦境吗?可是梦境怎么会如此真实?但这世上怎么会有龙那种东西?我看到的真的是龙吗?还有那个被毁容的女人怎么回事?我又是怎么回来的? “鸠佬?鸠佬——” 脏孩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摆在桌子上,那封鸠佬留给他的离别信,还有一个装满了各种欠条账单的锦囊。 原来不是梦…… 可能是此前的见闻给脏孩儿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冲击,现在的他忽然显得有些颓废,他晃悠悠拿起信封和锦囊,一双手竟开始不自觉地打颤。 紧接着,脏孩儿就觉得一股无端的悲戚之意袭上心头。 那种发自肺腑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瞬间充斥在了脏孩的心田之中,悲伤、难过、无奈…… 种种本不该属于脏孩的情绪猛地爆发开来,让他莫名其妙地呼吸局促、心跳骤增,眼中如同揉沙一般。 哇—— 脏孩儿孤独地站在屋子中,仰面朝天地大哭起来。 他哭得毫无预兆,哭得撕心裂肺。 以至于外面的嘈乱之声也停了下来,屋内屋外就剩下脏孩儿的哭声在回荡。 脏孩儿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他想要大哭一场,他只知道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需要宣泄。 他的嚎啕大哭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可能是年幼的身体实在累了,他抽噎着坐了下来,目空一切地发起了呆,想不明白刚才的哭嚎是因为什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随着他的哭泣停止,心中那股无端的悲伤也缓缓褪去了。 听见他的哭声停下,外面又传来了声音, “狗蛋儿!你没事?” “小杂碎,你这几天都在家里吗?鸠佬呢?” 闻得此言,脏孩儿有些愣住,一边抹抹眼泪走去开门,一边扬声向外面的人问道:“说什么呢,我昨天不是还跟你们去山里玩呢嘛?” 门一开,就见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们都面带异色,紧张兮兮地围在门口。 其中一个眼睛睁得溜圆,强调道:“那都是十天之前的事了啊!” 脏孩儿怔住,愕然道:“十天?我在屋子里面有十天了?” 另一个微胖的孩子拍着大腿道:“对呀,你都整整十天没露面了,鸠佬也消失十天了,你们到底怎么了啊?馒头、窝头什么的还有没有啊?” 其他孩子随后也是你一句我一句,总之他们所有人的意思都是,脏儿为和鸠佬已经十天没有出现了。 也就是说,脏孩儿为从那一个诡异的清晨之后,在屋子里面整整昏迷了十天。 至于养活脏孩儿到如今的鸠佬,也的的确确是离开了,而且原因不明。 脏孩儿顿时心乱如麻,莫说他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童,就算是个大人遇到这等事也定会手足无措。 然而还没等脏孩儿将思绪理清,其他孩子就又给他说了一个炸裂脑海的重磅消息。 “你不知道呢,十天前有一群神仙来咱们这里打架,把村子后面的好几座山都削平了!” 脏孩儿马上联想起当时金色龙头遮天的恐怖场景,他顿时满脸惊愕,急忙问道:“难道那条龙飞下来了?” 村里小伙伴们被问得一愣,纷纷疑惑道:“啊?什么龙?” 脏孩边比划边说,“就是一个大龙脑袋啊,有一座山那么大!” “狗蛋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哪有什么龙啊?” “就是就是,还山那么大的脑袋,怎么可能有那种怪物啊!” “狗剩子你是不是平时跟鸠佬修炼练傻了啊?就跟你说少看点那些玄之又玄的书,就算不能修炼也没什么不行啊,反正咱们村也没出现过活神仙……” 众孩子们的反应也让脏孩摸不着头脑了。 他想了想,又重新问道:“你们说有神仙打架,究竟怎么回事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道: “你是没看见啊,十天前整个天都被黑压压的云给盖住了,云里面跑出来好多神仙,一言不合就冲下来了……” “哦当时我们可都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漫天的大雷都快把我和我爹震聋了……村东头王爷爷直接让雷声给震昏迷了,足足三天才醒过来呢!” “那些神仙们可厉害着呢!我的天哪,现在想想我都肝儿颤,居然能抓着百丈长的闪电当成武器……” “还有一个光凭一声喝,就轰倒了半片山的树!” “有一个光头的双掌一拍、一念咒,直接金光万丈,简直比太阳还刺眼!” “还有好多神仙……” 听着小伙伴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一场骇人听闻的“神仙打架”,脏孩儿也是连连色变,完全想象不到当时究竟发生了怎样恐怖的场景。 脏孩儿有些神情恍惚,总觉着有什么虚虚实实的东西让他困惑难解。 “诶对了,你们说村后面的山都没了,这么大的动静,村子里的人都没事吗?”脏孩儿问道。 孩子们顿时无比激动,双眼发亮地比划着道:“有个姐姐结了一个结界,村子里除了有点晃动都没受影响!” 脏孩儿一咋舌,“你们跟我说绕口令呢?” 其中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拨开其他人,眼里面尽是崇拜之意,道:“那些厉害神仙全是要来抓一个大姐姐的,那个姐姐单挑了一群神仙!就是她搞出一个巨大结界,像个碗一样扣在村子上,村子才能平安无事呢!” 脏孩儿这次有些听懂了,于是连忙追问道:“那个女的是不是被破了相、难看至极的样子?” 众人一脸疑惑,同时摇头否认道:“哪里难看,那个大姐姐好漂亮呢!简直就是仙女一样!” 脏孩儿听后再懵,我那天的遭遇到底是真的还是做梦啊…… 第6章 彩色呆毛 微微定了定神,脏孩儿便决定将那个清晨所见的场景当做是秘密埋藏在心里。 因为龙这种东西那可是只存在于传说神话中的,更何况一个脑袋都比一座山还要大了,这简直比最拙劣的笑话还会让人嗤之以鼻。 脏孩儿混迹青牛村好几年了,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孩子头儿,若是因为自己吐露了那等匪夷所思之事而被落了笑柄,他在这个村孩子头儿的形象地位可就挂不住了。 于是脏孩儿眼下就想扯开话题,向众玩伴们问道:“哎,鸠佬不知去向了,你们若是要馒头窝头饽饽这种东西,就回去,我可不会做。” 此时,那些孩子们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其中一个急忙道:“有事有事!你的阿青疯了!” “啥!” 脏孩儿这一嗓子直接破音了,他不说二话当即蹿起来就往后院跑去。 孩子们口中的阿青就是那头大青牛了,别看脏孩儿这十年来是被鸠佬一手拉扯大的,可是自打脏孩记事起,陪伴他最多最久的却是大青牛阿青。 所以脏孩儿对只会哞哞叫的阿青情谊深重更甚于鸠佬,以至于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奔了过去。 一到牛棚,脏孩就发现这里除了一地的狼藉之外,便只剩下一堆被撞碎了的栅栏遗骸了…… “阿青呢!” 脏孩儿真的慌了,他一嗓子喊破了音,向身后追来的玩伴们问道。 孩子们都说:“阿青它冲出去了,去河边了!” 这个青牛村附近只有一条小河,脏孩想也没想就立刻往外狂奔出去,正是他每天牵着阿青的往返之路。 可能是脏孩儿现在心急如焚,也可能是他沉睡了十天头脑仍然懵懂,这一路上他专注地盯着前路,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青牛村周遭的景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远望去,不大的青牛村突兀地立在一片巨大且荒芜的空地上,周围方圆数百里是一片平原,平原之上有的却不是青青草儿,而是大大小小散落的碎石、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树木,还有颜色不一的泥土。 而在周围这数百里荒芜的大圆圈外面,却山势陡起重峦叠嶂。 其实这就是方才玩伴们和脏孩阐述“活神仙”们战斗后,削平了村外几座山的遗迹。 不过现在的脏孩俨然没有闲心去关注这些,他满心思想的都是阿青。 终于,脏孩看到他平时放牧阿青的那块地方附近,又有几个村民向河水张望,但这几个大人却面露惧色,只敢远远站着,似乎还做出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 再一抬头,便见到河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疯狂翻腾,搅得水花四溅泥沙飞扬,同时还发出痛苦嘶哑的悲嚎声。 那旋转跳跃又无法停歇的身影,可不正是脏孩相依为靠的大青牛阿青么! “阿青!” 脏孩见状心痛不已,当即叫嚷着冲过去想要安抚阿青。 周围孩子们连忙将他拽住,另外几名村民听见动静回头来看,也都劝道:“二狗子,你先别冲动!阿青现在疯成那样,保不齐会伤到你!” “不行!放开我!”脏孩奋力挣脱束缚,眼里只有在河水中发疯的大青牛。 旁边一个婶子抓住脏孩胳膊,急道:“哎呀屎蛋儿你仔细瞅瞅你家阿青那块头儿,你个小东西还没人家一根尾巴重呢,过去干嘛?送死吗!” “阿青!我要帮阿青!” 脏孩还是奋力挣脱,“张婶儿你别拽我了!” 也许是因为这十年来鸠佬的好善乐施的缘故,青牛村的村民们普遍对这一老一少两名新成员怀着敬畏之心,此时看脏孩心急如焚,那个张婶也不敢硬拽,就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她这个大人一松手,其他孩子们也自然抓不住了,脏孩顿时如同脱缰野狗狂奔出去,踩着水花来到大青牛背后。 大青牛阿青哞哞叫个不停,本来已经近乎癫狂地翻腾,却在脏孩儿靠近时猛地控制住了情绪,并缓缓回头看向后者。 一人一牛四目相对,脏孩顿时就傻了眼,只见青牛阿青的那一撮额头呆毛变成了七彩斑斓的颜色。 想来便是牲畜也有美丑之分这种概念的,阿青在透露着精神气质的新造型下却怎么也精神不起来。 脏孩却是震撼不已,倒不是因为好奇阿青额头上突然多出来的七彩毛发,而是他看着那块七彩呆毛,简直跟那丑女最后说赠送给阿青的七彩羽毛一模一样。 难道那个清晨所发生的事不是梦幻? 脏孩震惊不已,心脏不由控制地剧烈跳动,他没有思考为什么那根羽毛变成了阿青现在的额头呆毛,而是想起了那个挥之不去的龙头印象。 若那天的一切即为真实,岂不是说龙也是真实的? 脏孩儿激动得浑身发颤,像是发现了这世上最大的秘密。 周围的老少村民们以为脏孩被吓到了,纷纷凑上前来想要给他壮胆,帮脏孩驯服疯狂中的大青牛。 但他们走近之后也都发现了阿青额头上那一撮巴掌大的七彩毛发。 村民们恍然大悟,似乎给阿青的疯狂找到了个合理的解释。 “狗剩子你也真是的,没事往人家头上染色干嘛?” “你家阿青一直都挺有灵性的,二蛋你这么捉弄人家,人家当然得翻脸闹别扭了。” “什么嘛,原来是虚惊一场,赶紧给你家阿青洗干净了,然后回家去。” “……” 村民们无论老少都以为阿青发疯是因为脏孩对它做了恶作剧,所以便也放下了此前的紧张心情,边说着就边往回走了。 之所以村民们放松了警惕,是因为在这十年来的相处中,所有人都看得出大青牛阿青其实是颇有灵性的,说是鸠佬让脏孩每日放牧锻炼,实则也是让阿青陪在其身边予以保护。 如此通晓人性的青牛会“发疯”,想来就是脏孩的恶作剧而已。 村民们这么想着,再一看阿青的确平静了下来,便纷纷离开,给了脏孩和阿青一个独处的空间。 若是放在平时,脏孩肯定会深究阿青所谓发疯的举动是为何缘故,但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看到巨大龙头的一幕,意外地没有先说什么关心阿青的话语,而是喃喃说道:“你说如果龙真的存在,它能不能助我成为一个修士呢?” 哞—— 阿青甩了甩头,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像是在应和脏孩的话。 只可惜此时的脏孩却迟迟没有注意到,阿青的两只眼睛微微红肿,脸颊的毛上也有两道湿湿的痕迹,显然是大哭过一场的样子。 忽然,脏孩灵机一动两眼放光,激动不已地拍着牛背道:“不如我们到村子外面去找龙!” 第7章 出村未捷战火先至 对,要去外面的世界瞧瞧! 脏孩想到此处激动不已,他这几年在鸠佬的教化下读了不少书,也学习了不少功法秘籍,因此早就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再加上现如今老的“离家出走”,脏孩儿正好可以借机出村去游玩呃……游历一番。 这样他既可以出去寻找能让自己的身体开窍成为真正修士的方法,又可以探查鸠佬的踪迹,实在是两全其美。 一想到可以出村,脏孩儿的心就再也不能踏踏实实留在此处了。 脏孩儿当即牵着阿青,牛不停蹄地就往家里跑,一牛一人飞也似地狂奔,也引来了行走在归家途中村民们的目光。 然而就像方才脏孩儿对阿青关心则乱,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如今天翻地覆的村外景象一样,被出村去玩儿这个念想充斥心头的脏孩儿也丝毫没有察觉老老少少村民们的神色异样。 此时若是脏孩哪怕多留意一眼,就会发现不论是那些个叔叔婶婶们,亦或是村里的玩伴们,他们的脸上都无一例外地透着一股诡异。 这些村民们无论是走在前面的,还是落在后面的,全部驻足注视着脏孩,无声无息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朵即将远去的云。 明明距离很近,但这些村民们的眼神,却如似眺望。 脏孩儿现在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头,一股脑地拽着阿青往回跑,不光是没有注意到村民们的怪异状态,甚至连青牛阿青眼中潸然落泪都全然没有在意。 一人一牛片刻便冲回了家,脏孩儿拆了被褥罩子,直接拿来当成包袱,铺在桌子上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需要打包携带的。 虽然十年来他和鸠佬生活在一起,可是脏孩儿完全不知道鸠佬的钱是从何处而来,也因秉持着“干净会引祸”的准则,他就身上这一套衣服。 可是脏孩觉得既然是离家出走,那么总得身上带点什么,因为书中都是这样写的。 于是思来想去,脏孩儿能想到的也就只有把鸠佬留下的那封信和锦囊揣进了怀里。 又找来一个皮水袋子,灌满了水便算是整装待发了。 “鸠佬啊鸠佬,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叫人不省心,这次我可是为了寻你才会出村的!” 脏孩儿给自己反复坚定了几次信念,又盘算着要去给村里的长辈、玩伴们道个别,就骑上了大青牛阿青迈出了家门。 一上路,脏孩儿这才感觉到此时村子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究竟是怎样不对劲他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感觉到村子有些安静得出奇了。 青牛村固然很穷,但也不至于大白天的连个人影也看不着,况且就算大人们出去忙活那一亩三分地的农活了,那老人家就不出来晒太阳?孩子们就不跑出来嬉闹? 然而现在脏孩儿满脑子都是想象中外面世界的繁花似锦缤纷多彩,在村子主路走了片刻,眼见着就要到村口了,他也没多做犹豫,干脆就扭回身对着村子挥了挥手,然后拍拍牛背,道:“走!” 就这样,一人一牛迈出了村口石阶,但是村外这里已经今非昔比,往日熟悉的山丘环绕已经不见,放眼望去已经全是荒芜平坦的地势。 脏孩儿环顾村子周围这大片大片的荒地,不禁心生向往,感慨道:“居然能把这些大山都给打平了,修真者可真是厉害啊!” 可是感慨归感慨,他总要确定一个方向前进。 于是脏孩灵机一动,便用上了最为理性的方法——扔鞋。 咻——啪! 黑黢黢的小脏鞋子落地,鞋尖直指东南。 “阿青,沿着这条路,我们出发喽!” 哞—— 阿青小尾巴一甩,便踱着小碎步子朝脏孩儿所指进发。 走在由原本山峰岩石变成的荒地上,脏孩儿隐隐感觉有些莫名的心中悸动,这份悸动飘飘渺渺的,就仿佛阿青脚下的大片荒土有某种丝丝缕缕的力量,若即若离地牵动着脏孩儿心中的某个位置。 难道是离家出游的依恋不舍?又或是对前途未知的忐忑? 脏孩儿不知道自己心里那若有若无的感觉来自于什么,但只有一点是他现在无比肯定无比确认的。 那就是前面不远处有一群人半死不拉活地倒在地上,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伙人,因为他们穿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兵装。 大片大片的血迹侵染了地面,两伙士兵各持兵刃瘫软着喘息着,他们都想再次站起身来收割掉对方的性命,可是精疲力尽加上遍体鳞伤的状态,让他们只能用不共戴天的目光狠狠瞪着对方,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而正在这个双方憋着劲要用眼神杀死对方的关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了这些士兵们眼中。 顿时,这些士兵们就像是抓住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块浮木,争先恐后地大声呼唤。 “喂!快来帮我们杀了这些敌军贼子!” “小子,快!快来杀了他们,必定给你记上一大军功!” “一个人头能去军中领一吊钱,这里有敌军十二,便是十二吊钱!” 听他们如此引诱拉拢脏孩儿,另外一伙士兵也高声叫道: “小兄弟,你莫要被他们哄骗了!他们怎么可能把军功让给你?” “现如今贼夏国情动荡、皇室昏庸,小兄弟你不如杀了他们几个,提着人头随我们投靠北方云罗!” 对面士兵顿时暴怒,狠狠骂道:“你们休得挑唆我大夏子民!尔等番邦外族,皆是未开化的蛮夷,云罗必败!” “放屁!贼夏窃取天下气运得以兴国,如今天怒人怨正是你们还债的时候!北方诸国势必要将贼夏覆灭!” “大夏万岁!” “云罗必胜!” “……” 两方士兵的情绪异常激动暴躁,瘫着身体用最恶毒的言语咒骂对方,借此来宣泄他们彼此间的滔天怨恨。 云罗与大夏,这是如今正在交战中的两大帝国,而脏孩儿所处的青牛村,其实就是大夏境内的边陲之地。 按理说青牛村这里方圆数百里大山环绕又地势险峻,两国交战是不太会打到附近的,可偏偏十天前这里经历过了一场离奇的“神仙大战”,硬是把阻断了青牛村与外界交集的一座座大山都给打没了。 又赶上最近大夏与云罗在边境兴兵作战,便正好让这一大片腾出来的空地成为了战场,其中就有双方各自的一个小队厮杀到了此处,再被路过的脏孩儿遇到。 两队士兵们虽然大声咒骂着对方,但眼角始终有余光注视着脏孩儿的每一个动作,因为这些人的命,现在就系在了脏孩儿的手中。 脏孩儿让阿青停下,自己却还坐在阿青背上,看着站不起来的两队士兵们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在士兵们紧张且忐忑的等待中,脏孩儿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干嘛打架?” 这…… 两方士兵们一时间都有些语塞了,没想到脏孩儿问了个这么幼稚的问题。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大夏而战!” “别废话了!身为大夏子民,你快去杀了他们!” 大夏士兵们先反应过来,言辞激愤地喝令脏孩儿去击杀敌国士兵。 而云罗一方也是几乎面目狰狞,也不知是不是求胜的欲望使然,他们不断冲脏孩儿强调道: “小兄弟!小英雄!你不要再被贼夏的虚假面目给骗了!” “如今贼夏天子无道无德,谋害忠良昏庸无度,你可别再助纣为虐了!” “小兄弟你自己也是过得如此艰难,若是跟我们回了云罗,定叫你丰衣足食是不成问题的!” “贼夏气数已尽,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可不要执迷不悟,再给他们去当炮灰啊!” “……” 一个十岁的孩子,看见眼前两伙大人浑身是血尽是伤残,又用近乎癫狂吼叫的声音对自己咆哮,他怎能不怕? 尽管脏孩儿自幼读书,在书里也看过许许多多古往今来的朝代更迭、沙场战争,可是亲眼目睹却又是另一回事,按理来讲,脏孩儿心里的确是又惊又怕的。 可是偏偏好巧不巧,脏孩儿曾在十天前亲眼见过一颗比山还大的头颅。 他见过龙。 那么再对比于眼前这种二三十个人类的争斗,这就已经算不得是大场面了。 所以脏孩儿心中没底,却并无太多惧意,没有被这些一身狼藉的士兵们给当场唬住。 他再次皱眉问道:“不打了行不行?” 然而还没等双方士兵们反驳,就听得一道号角声陡然响起,瞬间就穿透了整片废墟平原。 脏孩儿抬头望去,便发现在南北两边,各自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赫然正是两大帝国大夏与云罗的军队! 第8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两大帝国的军队如同黑云压境,顷刻间就挤满了脏孩儿眼中的地平线。 仿佛能够听见铁骑行进的步伐声,脏孩儿觉得这片荒原都有了几分颤抖。 原来书中描述的战场就是这样的…… 脏孩儿看上去有些发呆的样子,乍一看去就像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到了。 可他的眼神里却偏偏没有半点惧色,反倒是充斥着若有所思的不解、困惑。 随着两国军队步步逼近,那股肃杀之气也越发迫近,越发能勾起人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倒在脏孩儿面前的两国士兵们各自面露惊喜,并向对方投以挑衅脸色。 片刻之后,两国军队几乎同时停住,各自停在距离脏孩儿左右十里位置。 黑压压的云罗大军中,有一名将军模样的人跨马而出,立在了大军阵前,遥望着大夏军队一方。 大夏军中也有一人站了出来,但却不是一人一骑,而只是一个身披乌钢铠甲的将军,徒步走了出来。 那云罗将军见状眉头一皱,隔空问道:“何不上马来见?” 他那边一出口,远处的脏孩顿时震撼不已,因为那名将军明明离自己很远,但他并无大声喊叫,却仿佛有人附耳发声一般,听得真真切切。 原来这就是修行人的本事! 脏孩儿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了,更是对自己求而未得的修行之路多了几分强烈渴望。 大夏将军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回道:“此地乃我大夏境内,尔等速速退去!” 大夏一方没有回答那云罗将军的问题,而是一声喝令,震得方圆百里的大地都在轻微颤动。 云罗将军冷笑一声,然后环顾着周围数百里的荒芜平原,颇为得意地反问道:“哦?你说这是你大夏境内,那我问你,此地叫什么?” 大夏将军顿时语塞,重重一哼,便沉声喝道:“裘琛!我无暇与你逞口舌之利,我再警告一遍,撤出我大夏境内!” 的确,这方圆数百里的面目全非,已经让人难以认出此地原本应该是版图上的哪块地界。 而这位大夏将军能够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此地在十日前突发变故,便被大夏朝堂下派过来调查此事的。 谁承想这位将军刚到没多久,就收到了北方云罗进犯此地,企图将因缺少了山峦屏障而变为平原的这片土地据为己有的消息。 至于云罗这边,被唤作裘琛的马上将军也是戍边多载,正要借此良机立下大功,因此点齐了兵马便浩浩荡荡闯过了两国边境,正是意气风发时,刚刚咬住的肥肉哪有松口的道理。 于是那裘琛哈哈一笑,强硬回道:“我若是不退呢?” 此言一出,站在两军中央位置的脏孩儿就顿时察觉到一股几近凝固的气氛将自己包围。 唰! 大夏那方的将军简直迅若奔雷,一眨眼间就从十里之外的大夏军阵前来到了两军对峙的中央位置,距离脏孩儿所处也不过十几丈。 “既然不退,就来过几招!” 他来势汹汹,刚一站稳脚跟就释放出一股巨大威压,直冲击得脏孩儿还有他身前的两国士兵们面色苍白血气翻涌。 云罗国裘琛也是戍守边关多年的老将了,面对大夏将军的挑衅自然不可能退缩露怯,更关键的是,这名大夏将军是个新面孔,并非是曾经跟裘琛打过多年交道的那位老对手。 再加上这个大夏新人面目轮廓年纪不大,论辈分就能比裘琛矮了一截,怎么想也是大夏朝廷因事发突然而急忙派了个年轻人来充数的,论及手段定然是比不过老道的裘琛的。 心中有了这一判断,裘琛自然也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不光可以借此给云罗国造势,更是能把自己的名字从这里打响。 于是裘琛也一个闪身出现在了距离脏孩儿不远的位置,立刻释放威压与大夏将军对峙。 然而当两人气息交汇的一刹那,裘琛脸上胜券在握的笑容就陡然僵住了。 接着,一粒粒豆大的冷汗就开始从他的头上滑落。 裘琛的脸色煞白,眼中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是慌乱无措,最后则变成了极度恐惧。 这时候那大夏将军迈前一步,就听他的盔甲碰撞之声一起,相距十几丈的裘琛那边就发出一道爆破之声,他再移动,裘琛身上又响起一道声音。 就这么动了几步,裘琛身上就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爆破伤痕,大片的鲜血染红了后者的甲胄,甚至一些破烂的血肉下面都能看到森森白骨,状态着实有些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而在这过程中,裘琛一动不动,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寻常人家看不出怎么回事,但两军阵中那些有点修为士兵们却知道,那两人的确是在交手,而且单纯是用威压来较量。 只不过让云罗帝国这边颜面扫地的是,他们的戍边将军,他们的精神信仰裘琛,在这次较量中竟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那个生疏面孔的大夏将领,不光用威压轻易轰碎了裘琛的防备,更是将其牢牢锁住跑都不给跑,只能任由对方将其缓缓折磨。 裘琛的身上还在不断发出爆破之声,但他现在却像个哑巴,竟然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觉得喉咙中有一团无形之力把自己死死扼住,眼看着那大夏将军越来越近,直面死亡的恐惧也在裘琛心中越放越大。 在惊恐与折磨中,短短几步的距离在裘琛看来是如此漫长,直到那大夏将军噙着一脸冷漠站到了他的跟前。 “我一向是先礼后兵,此前给你警告你却不听,闹得非要交手不可的地步……” 大夏将军站住脚,目光在裘琛身上打量,边看边道,“既然如此,你我总得有个回去交代的说法……” 说着,他扬起手指轻轻一划,下一刻便是裘琛声嘶力竭的叫声响起。 原来就是那轻描淡写的一划,裘琛的十根手指便被齐刷刷地削掉了。 裘琛还是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痛楚蔓延全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伤口不断淌血。 而在他眼中的大夏将军,则恍若一个无情的死神,将死亡的恐惧深深植入了裘琛的心里。 现在的裘琛已经没了半点反抗之意,痛楚不断向恐惧转换,恐惧又反过来刺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血肉,发出灵魂的颤栗。 滴答滴答…… 裘琛脚下的地面被点点滴落的液体浸湿。 大夏将军本想捡起掉在地上的十根手指,但看到这一幕,他顿时眉头一紧,嫌恶地站了起来,并且顺脚将地上的十根手指碾成了粉末。 “算了,原来只是打伤一个废物,回去不用交代什么……” 就这样,大夏将军一边嘀咕着一边转身就走,浑然不再多看落魄狼藉的裘琛一眼。 然后那大夏将军经过脏孩儿和那些倒地士兵们跟前,又面不改色地轻松轰杀了那几个云罗士兵。 接着,他就将目光落在了近距离目睹了一切的脏孩儿身上。 “乞丐?” 他的声音低沉且冷漠,若是换了其他小孩定是吓得屁滚尿流,可脏孩儿却偏偏是个不走常理的怪胎。 脏孩儿闻言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青牛,仿佛在说:你家乞丐趁牛? 将军又道:“从哪来?” 脏孩儿这回开口了,“青牛村。” 将军道:“没听过。” 脏孩儿回:“没见识。” 躺在地上那几个大夏兵都快吓傻了,心想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怎敢跟大将军如此无礼,倒不是关心脏孩儿的安危,而是怕将军一个不高兴,倒连累了他们几个。 将军沉默了一阵,道:“随我入伍?” 脏孩儿不假思索,摇头道:“不去,有事。” 第9章 小灰鸡摸不得 “大胆!” “放肆!” 那几个大夏士兵连忙呵斥脏孩儿,生怕后者的口无遮拦给自己招致池鱼之祸。 几个人无比紧张地偷瞄着将军的脸色,似乎等待着一场狂风骤雨的来袭。 然而那将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嗯”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往军阵中走去了。 众人惊诧,不晓得大将军为何对这么一个乞丐宽宏大量,但将军的态度都表明了,他们也就闭上了嘴。 等待这次热闹的主角离了场,那凝固许久的气氛才终于有了些松动的迹象。 首先是大夏一方派人来将倒在地上的几个伤兵抬了回去,然后云罗大军几乎同时撤离,已经彻底放弃了对他们主帅裘琛的援救。 眼看着云罗大军军心溃散仓惶奔逃,大夏一方则是爆发出震动天地的欢庆呼声,一面面大夏军旗摇晃得老高,并且不断高呼着他们将军的名字。 “赵玉腾将军万岁!” “赵玉腾将军万岁!” “……” 而直至这时,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裘琛才恍然明白自己刚刚是面对了怎样的存在。 众所周知当今天下最为强盛的便是坐落于南方的大夏帝国,它以一己之力对抗着北方诸国,凭借的自然是兵多将广人才辈出。 在大夏诸多将领中,更是有一群特殊的存在,他们享着等同于将军的俸禄却并无兵权,也极少抛头露面,而且行踪诡秘,流落于天下各地执行着不为人知的任务。这些人直隶于大夏皇帝,是忠心不二的死士。 而这群死士的唯一特征,就是强横无匹的修为,立足于帝国之巅的实力。 他们一共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夏金翎侯”,是皇帝钦封的侯爷。 赵玉腾,则正是其中之一。 此时的裘琛怕是肠子都悔青了,若非十日前的一场异象抹平了原本挡在云罗与大夏交界处的这片山峦,他所镇守的这块地方又怎会迎来赵玉腾那样的人物。 如今裘琛双手被废不说,更是因自己一招溃败而动摇军心,若是再回云罗,他非但无功更要背负大罪,也怕是难免落得个有死无生的境地。 于是沉入谷底深感人生无望的裘琛索性心一横,当场打定了主意,并将目光悄悄落在了不远处的脏孩儿身上。 脏孩儿有所察觉,扭头向裘琛看来,视线却不由得看向后者那湿了一片的裤子上。 “真脏!” 脏孩儿撇撇嘴,挖了把鼻屎顺手抹在了大青牛的牛角上,然后牵着牛摇摇摆摆地向南方走去。 裘琛这个气啊,那小子浑身上下一层乌漆墨黑的油污,居然还敢舔着脸来嫌弃别人脏?真是岂有此理! 若非是裘琛刚刚被赵玉腾狠狠教育,承受了这样的人生重击,他必定要好好给脏孩儿一个教训不可。 当然,即便脏孩儿一言不发地离开,日后也是免不了与裘琛有所接触的。 两方军队人数众多,所以此番撤离也花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而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云罗一方竟真的没有派人来救助裘琛,这使得裘琛心里原本的一点点挣扎也荡然无存…… 而在脏孩儿这边,他牵着大青牛已经不知不觉走了大半个时辰。 现在虽说没了乌压压成片的军队,脏孩儿走在这片荒原上却也不觉寂寞,倒不是因为有大青牛的陪伴,而是他每走几步就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但环顾四周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可是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一旦袭上心头,就没有人能继续保持镇定了。 于是脏孩儿留了个心眼,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继续走,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用最细致入微的感官去探知周围的风吹草动。 果然,他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左后方有什么东西悄咪咪地跟着自己,可是方才走过的路他可记得清楚,全是没有遮挡的空地,根本连容人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脏孩儿换了个方向赶路,后面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也跟着他转换方向,并且那种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近,仿佛一团无形的鬼火。 “难道真有鬼怪?” 脏孩儿看过不少书,也知晓这世上有妖魔鬼怪,便在心中起了疑问,不知不觉中加快了步伐。 好在他有青牛相伴,坐在青牛脖颈后面,一人一兽也算是走得飞快了。 而这一加速,脏孩儿就明白了,跟在他后面的肯定不是什么妖魔,而一定是人! 因为他明显听见了有人局促喘息的声音,尽管那声音被刻意压低,但脏孩儿可是打小在山村长起来的,一点点细微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不是妖魔就好办了,脏孩儿也不再谨慎,而是直接策牛狂奔,让大青牛用最快的速度向临近的城池奔去。 要说这阿青也非寻常之物,奔走起来居然快得像头豹子,撩着蹄子大步流星,蹬一下就能蹿出两丈远。 脏孩儿扬着脑袋任由清风在脸上拍打,说不出的悠闲惬意。 “啊哈……啊哈……” 紧追着大青牛阿青步伐的,不是后面高高扬起的尘沙,而是一阵越发清晰的喘息声。 循着声音回头一看,脏孩儿这次终于用眼睛捕捉到了身后的端倪。 只见在身后三丈的位置,有一团区域莫名其妙地化作一团透明虚影,就像一团浓浓的水汽不能跟周围的景象完美重合,正是那团虚影在对自己紧追不舍。 见得此景,换了哪个十岁孩童不得惊慌失策脸色煞白,可脏孩儿却偏是个胆大心不一定细之人。 他不单冷静得很,居然还大声问道:“谁在追我!” 那团虚影打了个颤,知道自己的形迹败露,猛倒着气儿喊道:“你先停下!” 脏孩儿闻言微微皱眉,那是个女孩声音,但他也听得出这声音似乎有些娇蛮跋扈。 有人跟自己耍横? 于是脏孩儿不知怎地,居然泛起了犟来,而且还模仿着虚影中女孩的语气喊道:“你追上我就停!” “啊!你真可恶!” 虚影中的女孩似乎也没料到脏孩儿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气得抓狂大叫。 而后下一刻,虚影便像一张被子般被掀开,里面果真是一个与脏孩儿年纪相仿的女孩。 那女孩生得精致玲珑,一身红衣更显得娇俏可爱,手里攥着一个披风似的东西,正两眼忿忿地瞪着脏孩儿。 又见那女孩翻身一跃,就直接站到了大青牛的背上。 脏孩儿也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矫健,不由问道:“你是修行人?” 女孩没有回他,而是鼓着嘴质问道:“我追上了,你还不停下?” 脏孩儿的心思全都放在女孩会不会修炼上,刚想打岔继续自问自话,却看到女孩的怀中钻出一个小家伙,是一只满身灰色绒毛的雏鸡。 幼鸟脑袋大得很,是一个标准的两头身,看上去圆坨坨像个球,又憨又呆很是讨喜。 脏孩儿完全没有多想,觉得好玩便伸手去拿那只小灰鸡。 但小灰鸡是从人家女孩怀里钻出来的,现在正窝在女孩的胸襟上。 接着, 就听啪地一声脆响, 随后啊地一声痛叫。 大青牛背上就只剩下一个俏脸通红的女孩了。 跑着跑着觉得脖子上面上了少了点什么,大青牛阿青就回头看去。 发现脏孩儿正追在它屁股后面跑得踉踉跄跄,脸上还有一个红到发紫的五指印。 第10章 鸡牛对望 哞—— 眼见脏孩儿吃了瘪,作为好兄弟的大青牛非但没有放缓速度等他追上来的意思,反而撩起蹄子就是加速狂奔,甩给脏孩儿一脸的尘土飞扬。 脏孩儿气结,忍不住大骂道:“阿青你个混账东西,快站住!” 哞—— 大青牛扭着脖子头脑打转,竟像是欢呼雀跃一般,两只后蹄反而更加奋力地扬起灰尘,只是它每跳一次就把腚翘得老高的动作却着实妖娆。 看着眼前大牛臀如此嚣张地弹上弹下,脏孩儿顿时觉得受到了莫大屈辱,咬牙骂道:“好你个阿青,居然这般嘲讽我!” 阿青可不管脏孩儿在后面如何叫嚷,继续放飞自我地奔跑,跑得无拘无束、跑得欢脱浪荡,如同一头慕春的活驴。 而脏孩儿就一脸苦大仇深似的,倾泻着他吃奶般的原初之力,跑得腿脚发软,跑得两肋岔气。 此时的女孩站在牛背上已经反客为主,她回头看着脏孩儿的窘态,忽地神采一扬,娇蛮得意地笑了起来。 “哼哼哼,你这小叫花子,敢占本姑奶奶的便宜,活该!” 脏孩儿可气坏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孩不说,就连自己的阿青都不站在自己一边,这是要反了呀。 “阿青你再不站住,我就把你烤了吃肉!” 听着脏孩儿有些气急败坏,女孩站在牛背上更显得意,娇俏的小脸扬得高高的,透过自己的鼻尖看向他,并戏谑道:“看你这叫花子的穷酸样,恐怕这头青牛的来路也不干净?” 脏孩儿龇牙咧嘴,是脸上的烧灼感刺痛了他。 “阿青是我的!快还给我!” 他把大青牛当成亲人,可此时此刻的大青牛却完全撒不住脚,更收不住心了。 噗—— 脏孩儿忽然觉得面前吹来一股暖风,然后顿时干呕反胃,肚子里的酸水直接就顶到了嗓子眼。 “阿青!你居然冲我放屁!” 背叛!这是赤裸裸的背叛!脏孩儿在内心将好兄弟阿青谴责了一万遍,而后还得忍着牛屁那酸爽至极的臭味加快步子,简直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而反观女孩这里,却是从容淡定娇蛮得意,甚至坐在了牛颈上,一边观赏后面那个叫花子出丑,一边摸着牛背,观察它头上那撮奇异的彩色毛发。 “你叫阿青哦?” 女孩轻声问道,“这名字真土,肯定是那个叫花子给你起的?” 闻言,阿青撅起牛唇一阵秃噜,也不知是认同还是不满,只是它接连两个憋不住的牛屁,却直接轰碎了脏孩儿的最后一道防线。 “阿青你走!别回头!别再来找我了!” 明知自己追不上了,还得忍受这等牛屁神功,脏孩索性甩开胳膊喝道,“这些年就当我白养你了!” 他在赌气,可是呢,他还做不到撒手不管,于是滑稽的一幕就出现了,脏孩儿嘴里说着责骂大青牛的狠话,却同时在后面累得头脑缺氧直翻白眼,看得牛背上的那女孩嗤嗤发笑,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喂,小叫花子!”女孩眉眼弯弯如月牙,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哼笑声,而后戏谑道,“你如实招来,这头牛是从谁家偷来的?” 这一路下来少说二三十里,脏孩儿已经是连滚带爬了,他嫌恶地白了女孩一眼,吼道:“把阿青还给我!” “呦呦呦,怎嘛,被姑奶奶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脏孩儿生来就没受过这等气,瞪着女孩叫嚣道:“你敢不敢下来?” 女孩悠哉悠哉,似乎很是享受脏孩儿受气的样子,又道,“怎么?难道还想打我不成?哈哈哈,你打得过姑奶奶吗?” 一听此话,脏孩儿顿时眼神一亮,像是抓住了某种机会,连忙见缝插针道:“有本事你下来啊?看看谁打得过谁!” 脏孩儿打小跟村子里其他孩子调皮捣蛋,能成为孩子王,日常中肯定少不了摔跤打架,论起打架来他还真是经验老到,所以他有自信,若是那女孩真敢下来,他定能让对方好看。 女孩似乎自幼高傲,听见这等挑衅后,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然后再次发出一道哼笑,居然真的一跃而下,从青牛背上跳下来了。 “小叫花子!姑奶奶打人前可得先问问,你待会不会哭鼻子?” 脏孩儿觉得备受屈辱,瞪眼叫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看我今天不把你摔成个泥人儿!” 嘴里喊着,脏孩儿的脚步已经跨了过来,他马步一压抖腿一别,顺势就要去薅女孩儿的脖领子。 然而正当脏孩儿心中洋洋得意,以为自己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马上就能摔女孩一个措手不及之时,却忽然间眼前一黑,同时觉得天旋地转了好几圈,然后以一个极其拟态仿生的姿势,用自己的脸盘子结结实实地亲吻大地。 “哈哈哈哈——”女孩的笑声从不远处响起,“小叫花子,你这是什么姿势啊,狗啃泥吗?哈哈哈哈哈——” 那边的笑声越盛,脏孩儿就越觉得无地自容,他完全懵了,被摔的不应该是那个妖女吗?我怎么摔不动她?不应该啊!我可是摔遍青牛村无敌手啊! 脏孩儿在自我迷失中沉浸,青牛已经载着女孩奔向了远处,甚至没有回头张望一下。 遭受挫败的脏孩儿有些心灰意冷,他瞬间没了追回青牛的想法,认为竟连朝夕相处十年之久的兄弟都会弃他而去,果然还是自己没用!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脏孩儿使了使劲儿,撑着身体把自己的脸从地里拔出来。 青牛已经不知所踪了,脏孩儿略有点失魂落魄的意味,麻木呆滞地往前走,走过了夕阳西下,走到了群星璀璨。 一天的劳顿让脏孩儿困倦不已,荒原之上无奈之下,他只得寻了个一人高的巨石,靠在背风的一面,蜷起身体便开始呼呼大睡。 凭管怎么说,脏孩儿也还是个年仅十岁的孩童,一天的奔波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于是这一觉他睡得又沉又死,宛如一只开水烫过的死猪,根本是雷打不动了。 不过大青牛阿青着实些不地道了,脏孩儿在孤独的夜里被野风惊扰,它却载着女孩撒欢狂奔,反倒是后者之间却像极了从小认识十年的家人、朋友。 这女孩本就生得精致可爱,此时被大青牛载着一路欢笑,更是活泼动人,给这空旷寂静的夜都添了一抹别样色彩。 “哈哈,阿青,你还能不能再快点?” 女孩趴在牛颈上,两手把持着牛角,感受着不断袭来的冽冽凉风,说不出的欢快,“你可真厉害,简直比老爹养的那条龙驹还快!” 大青牛闻言还高傲地甩起了脑袋,也不知是不是真懂了女孩说的话。 女孩欢笑之余却忽然有一抹凄然从眼底浮现,她缓缓吸了口气,仰面朝天卧在牛背上看着夜幕中繁星点点。 “哞?” “你问我在想什么呀大青牛?” “哞。” “没想什么,就是有点想家了。” “哞——” “嘿嘿你到底是个什么种啊?看上去普普通通,脑门上顶着一撮呆毛,但还挺有灵性的嘛!” “哞!” “怎么,这么说我拍牛屁拍对了?那你说说,你除了跑得快,还有什么跟其他牛不一样的?” 刚说完,女孩就觉得自己“飞”起来了,原来阿青除了跑得快,还跳得高,它随随便便往上一蹿就能有一丈多高。 女孩沉浸在不停上升、下落的刺激感觉中,也把方才心中的忧郁排解了出去,玩得是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却不料正在女孩玩得起劲之时,一只小灰鸡蹦到了她的头顶,抻着脖子努力扬起小脑袋,似乎在控诉女孩对自己的忽略。 女孩莞尔一笑,顺手将小灰鸡捧在手里,点了点它的脑门,轻嗔道:“你个小东西,还学会争宠了?” 小灰鸡啪嗒啪嗒扇动翅膀,嘴里还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去啄女孩的手心。 女孩痒得发笑,道:“好啦好啦,跟阿青都是逢场作戏,最爱我的小彩凤了!” 说着,女孩又在小灰鸡脑袋上亲了一口,算是哄了哄它。 小灰鸡不无得意,顿时就挺胸抬头起来,与此同时阿青回头瞥了一眼,两个小畜生居然谁也不服地互相白了一眼,俨然是一副成了精的表现。 见得此景,女孩更来了兴致,她连忙道:“阿青,你到底是什么种啊?小彩凤可不会对寻常之物有这种反应呢!” 第11章 小小“湿”人 “啊——嚏!” 脏孩儿在夜风的环绕下冻得瑟瑟发抖,即便处在睡梦中也不断瑟瑟发抖,不要钱的鼻涕流成了小河。 此刻的他怕是做梦也想有大青牛阿青陪在身边,至少靠在牛肚子上,也能挡了今夜的大半寒风,不至于在此遭罪。 也正因如此,脏孩儿在睡梦中又是一遍又一遍地加深了对那女孩的嫌恶情绪。 这一觉睡得脏孩儿腰酸背痛、头昏脑涨,也不知他靠着什么居然挺过了一整晚,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眼皮后,一股难以忍受的寒冷让他猛地打了一阵寒颤,又将冰凉的双脚往怀里使劲缩,整个人都缩成了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大黑球。 而正在此时,迷迷糊糊中的脏孩儿听到一阵声音,那声音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并且让脏孩儿觉得越发烦躁恼火。 “哗啦——哗啦——” 被扰了清梦的脏孩儿努力将被泪水粘住的眼皮睁开一条缝,曚曚昽昽之中却发现距离自己不远的巨石脚下,正有一条线般的天上来水往下倾泻,在地上砸出一片带着雪花沫的小水洼。 脏孩儿有些懵了,不由得盯着那条水线发愣。 嗯?一条线一样的水怎么从天上…… “呔!” 脏孩儿陡然间明白过来,顿时倦意全无,猛地抬头冲巨石上方大喊, “谁在撒尿呢!看不到下面有人吗!” 对嘛,这哪里是水,分明就是有人站在巨石上面小解呢!溅起来的飞沫还差点崩到脏孩儿身上。 他这个气啊,仿佛整个夜晚积存的寒冷都瞬间驱散,几乎跳着就从地上弹起来,义愤填膺地指着巨石上面的一个身影破口大骂:“喂!你撒尿不长眼啊,怎么站在人家头顶上……” 可也不知怎么的,脏孩儿话说一半却忽然怔住,仿佛撞见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怪事。 因为脏孩儿大声叫骂之后,巨石上那人也仿佛才发现下方居然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童,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然后急忙便将裤子给提上了,一脸惊愕地捂着裆。 “你……” 一上一下的两男童四目相对,都有些茫然无措,尤其上面那位,明明撒尿撒了一半,却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不过这种微妙尴尬的气氛还没来得及继续蔓延,脏孩儿就又听见一道尖锐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大胆!哪里来的死变态,竟敢偷窥我家少爷撒尿!” 脏孩儿循声看去,却发现一个不过豆蔻年纪的少女正手持钢枪对着自己,女孩两个脸颊憋得通红,眼神中凶光熠熠,大有一副恨不得将脏孩儿胖揍一顿的架势。 脏孩儿有些发懵,对那女孩结声反问道:“撒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脏孩儿从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和村中其他小伙伴漫山遍野地撒欢,随便在田间野地里撒个尿、施个肥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了,所以他实在搞不懂看见别人撒尿怎么就成变态了?更何况他还是无意而为。 钢枪少女正要发作,却从巨石上面传来了另外那个男孩的声音, “小绮,这人好生邋遢,还是不要动手了。” 脏孩儿听的一愣,正琢低头磨着自己一身打扮还能免得一顿打?不料男孩女孩接下来的对话却让他挂不住脸了。 “可是少爷,这小变态胆敢偷窥你……我不管,我非要拿枪戳他几个窟窿!” 钢枪少女有些执拗,做出架势又把钢枪对准了脏孩儿。 被叫做少爷的男孩微微撅着屁股,他可还有半泡尿没撒完呢,微微皱眉道:“若脏了你的兵刃,便不讲究了,他太脏…太脏……” 没想到见得男孩皱眉,钢枪少女这才悻悻不甘地收回钢枪,对脏孩儿嫌弃道:“快滚,别来打搅我家少爷晨尿!” 说罢,少女又对那少爷微笑道:“少爷,您换个方向继续,保准没有变态了。” 脏孩儿立马不干了,他在村里何时受过这种不被待见的境地,再加上他前一日才刚刚被另一个女孩捉弄,本就心中有气的他更是恼火,扬声道:“你才变态!你们主仆两个都变态!” “讨打!”钢枪少女脚下一蹬,便甩着枪杆向脏孩儿砸去。 脏孩儿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虽然现在嘴上强硬,可已经对所有女孩产生了心理阴影,眼看着枪杆抡了过来,他也不做犹豫撒腿便蹽。 脏孩儿跑着,还能听见身后传来钢枪少女的嗤笑之声,但他不管,他昨天就吃了大亏,连大青牛都给丢了,可不敢回去跟人家硬扛了,天知道这耍钢枪的家伙会不会也是修真者。 而在巨石下,满眼不屑鄙夷地少女抬头看向他家少爷,便又换做温婉笑靥,道:“少爷尿,那家伙被我吓跑了!” 上面的男孩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呃……我尿完了……” 男孩深吸口气,低头看着装了半泡尿的裤子鞋袜,自语道:“这下不讲究的是我了。” 钢枪少女却又将这事埋怨到脏孩儿头上,怒道:“都怪那个变态!” 男孩摆摆手,道:“读书人当讲大道、通人情,此事怨了别人,岂不有损我文人风度?罢了罢了。” 面对这么个尿了裤子还能宽慰自己的少爷,钢枪少女的眼神中崇拜之意更甚,赞道:“少爷不拘小节,真乃文坛一大幸事!” 主仆交谈中,男孩忽然眺望远方,用他那十岁的脸庞演绎着深邃模样,缓缓道:“小绮,我现在似乎诗意狂涌,快题笔记下。” 闻言,少女一脸严肃,马上翻开背上包袱,取出笔墨纸砚,蹲在地上准备听写她引以为傲的少爷的珍贵诗词。 “咳咳——” 男孩先按着书中吟诗的惯例来清了清嗓子,随后摇晃脑袋吟说道, “撒尿撒一半,顽童来搅局。我自有风度,宁湿鞋和裤。” 也不知男孩脑子里怎么凑出来的这二十个字,说完便开始了自我沉浸,仿佛都忘记了一条湿裤子带给他的不适感。 而少女匆匆记下,却神采飞扬地举着这张被浪费了的纸惊叹道:“不愧是少爷!这等震动文坛的绝句也只有我家少爷能写出来呢!” 男孩不避讳地笑了笑,似乎一眼望见了自己震惊文坛受万众崇拜的未来,道:“收起来,我等文人不必张扬学识,等到有朝一日写得多了,便将其封订成册,传予天下读书人品鉴!” 少女欣喜不已,竟好像也真的无比期盼着他家少爷能成为文学大家一般,珍之慎之地将这新鲜出炉的“诗”收进包袱中。 随后,这主仆二人就再度启程前进,朝着脏孩儿消失的方向而去。 路上少女问:“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 “先找个地方洗洗裤子。” 第12章 宏愿 脏孩儿一路奔跑,他自然不知道那对痴迷于所谓“文学”的主仆因为他有了新的创作,他只是一路跑,跑得自己双脚发软,喘不上气,这才踉跄着滚在地上休息起来。 他十分无奈,肚子里面全是委屈,这才离开村子多久,就落得个丢了青牛还被人追打的场面。 不过他也不会打退堂鼓,毕竟全村老少都知道了自己要去寻鸠佬,这要是半途而反还不得被同村小伙伴们笑话? 不行!找到鸠佬之前坚决不能回去!更不能让村里人知道我刚出来就被人欺负! 脏孩儿恨恨地捶着地面,当务之急是先寻回大青牛阿青。 那可是陪伴他十年成长的玩伴兄弟,脏孩儿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不顾的狠话,但哪可能放得下,只是他对于那个女孩会将阿青拐到什么地方毫无头绪,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东南方前进。 脏孩儿独自赶路,百无聊赖的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看着茫茫一片荒原旷野,不禁想到村里人说的那场惊天大战,心中感慨万千,究竟得是什么样的伟力才能将原本一座座分割了两国国界的山脉给夷为平地? 修真者,当真能厉害到那种程度吗? 脏孩儿怎么想象都觉得那样的事太匪夷所思了,他觉得那个大夏将军应该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做出踏平山河的水平。 难道这世上还有超越了人的另一种存在? 其中最为诡异的就是那颗龙头,它大得仿佛联通天地,大得仿佛能吐纳乾坤,若真有那种怪物,这世间怎么可能还有人类? 还有那个被打得神志不清的丑女,明明浑身上下都是吓人模样,怎么村里人却都说她是仙女? 种种疑惑让脏孩儿想得越发烦恼,他又莫名其妙地将这几日的遭遇、见识和鸠佬的离开联系在了一起。 鸠佬走得这么突然,不会跟那些异象有关? 想起鸠佬,脏孩儿除了埋怨,还有着不少依赖思念,脑海中重复着十年来的一幕幕朝夕相处,他这才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对鸠佬一点也不了解,甚至鸠佬身上总是有着一种陌生感。 这种陌生感是因为什么,脏孩儿想不明白,但却因此而再度失落起来。 十岁的脏孩儿隐隐觉得,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鸠佬,一定是去做什么九死一生的大事了。 就这么边想边走,脏孩儿也记不得自己走了多少里路,只看得日头西落的霞光之下,忽有一座城池屹立眼底,如同巨兽般镇守着大夏边境。 脏孩儿加快脚步,总算赶在彻底天黑前来到这个城池脚下,仰头望着足有十丈的黑石城墙,脏孩儿才发觉这地方真是大的离谱,不知道要多少个青牛村才能有这般规模。 而在气派庄严的城楼门上,悬着一块匾,笔法苍劲地写着——安龙城。 “安龙城?”脏孩儿觉得这三个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何时来的记忆,毕竟他打小就在青牛村生长,可是从未来过外面的。 不过也好,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繁华,他这次可有机会好好瞧个够了! 脏孩儿迈着略带欢脱的步伐走近城门,隔着老远加入了等待进城盘查的长队之中。 他一走过来,前后人们便顿时发出阵阵惊异厌嫌的声音,尤其是排在脏孩儿后面的,更是躲得老远,生怕自己沾了这个臭叫花子的晦气。 对于周围的异样眼光,脏孩儿也没在意,反而没脸没皮似的凑到前面一人背后,踮着脚尖问道:“这位老兄,这排队进城怎么这么慢啊?” 还好,前面那名男子看脏孩儿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也没太抵触,还耐着性子回道:“嘿嘿小老弟儿啊,你还是年纪小,不懂这战争险恶世事无常啊!” 脏孩儿一脸懵懂,那男子继续道:“天知道原本隔绝大夏和云罗东部的山脉怎么会一夜间消失啊!两国之间本就战事频发,现在好了,没了这天然屏障,又形成了这巨大的战场,以后想消停都不可能喽!现在涌入边境诸城的大夏子民,都是来自原本借着大山地势生存的大小村寨的。” 脏孩儿这才明白,为何现在有如此多的百姓排队入城,原来他们全是因山脉消失而逃难的难民。 “可是如此紧急的状态,为何不将城门大开,让大家赶快进去?” “这么多人,万一混入了敌国奸细,岂不是酿成大祸?所以盘查的仔细些终归是没错的。” 男子说罢便不再言语,脏孩儿回头望向越来越长的队伍,他小小的内心之中莫名地泛起了一些涟漪。 原来一场尚未来临的战争,就已经能造成如此多的恐慌。 不过现在的脏孩儿还没明白这些,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跟自己在书里见识的相去甚远。 奇怪的感觉徘徊在脏孩儿的小脑瓜中,他忽然间晃过神来,才想起那几个躺在他面前奄奄一息,又被赵玉腾大将军一击抹杀的云罗士兵。 原来自己并非对他们的死亡不感到惧怕,而是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惊世骇俗的“梦境”,是那颗巨大龙头给了脏孩儿寻常孩子不可能有的见闻,以至于让他在短时间内忽略了其他事物带来的震撼与恐怖。 而现在,对龙头的惊骇已经趋于平缓,脏孩儿就突然间被战争的可怕给震慑住了。 他深吸口气,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自己的双脚居然在发抖,自己的掌心竟在冒汗! 若是当时那个大夏将军一时兴起,会不会把自己也给随手解决了? 原来死人是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接着,他就说出了一句天真到足以掉脑袋的荒唐话, “我若做了皇帝,才不会发兵打仗呢!” 第13章 最硬的道理 脏孩儿一言既出,便立即引来大片惊异之声,所有人顿时又跟脏孩儿拉开一大段距离,就连刚刚耐心讲解的那位大哥也脸色煞白,看瘟神似的使劲往前面挤。 而这一幕,也恰巧被前来巡视难民排队情况的安龙城卫兵撞见了。 两个卫兵提枪走来,看着被所有人回避得远远的脏孩儿,质问人群道:“何事喧哗?” 众人纷纷指向脏孩儿,几乎异口同声, “他要造反!” “什么!” 两卫兵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用两柄长枪把脏孩儿的脖子架了起来。 “大胆刁民!竟敢有谋反之心?” 脏孩儿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怎么气氛突然就变得如此紧张起来了? 更让脏孩儿难以接受的,还是此时此刻真真切切架在他脖子上的两柄长枪。 银光瑟瑟照斜阳,红缨铁面更惊魂。 这是要杀我吗? 这枪头好冷,又好可怕…… 该怎么办才好? 脏孩儿的呼吸都在颤抖,竟在刹那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因别的,只因他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隔着一层薄纱触摸死亡的恐惧。 不同于面对那颗巨大龙头,不同于两军阵前面对大夏将军。 这一次是直冲自己而来的杀意,是如此的目标明确。 脏孩儿真的怕了,他生怕自己一个呼吸出错都会让长枪毫不犹豫地割断自己的喉咙。 直面死亡真的是件无比可怕的事情,脏孩儿已经被震慑得头脑发昏,根本不能急中生智想个能给自己开脱的理由了。 然而正当他万念俱灰之时,却是前面那个大哥突然说话了, “嘿嘿,二位官爷先息怒,一个豆大点的孩子连造反的意思都不一定知道呢,都是周围人瞎起哄呢。” 两个卫兵仍冷着脸,反用训斥的口吻质问这男子道:“你是谁!从哪来!跟这小子什么关系!快说!” 男子紧张又惶恐地咧嘴笑道:“小人当然是逃难的啊,是从原先黄溪村那边过来的,前些天天降大难,一夜之间就全给毁了,幸亏当时小人还在村外才侥幸活命。哎!如今说起来真是造化弄人,一个村子本来好好的,结果只有我活了下来……” 男子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捂着眼睛就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顿时引得周遭众人共鸣,所有排队之人都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家、曾经的亲朋,悲伤的情绪蔓延得让这个黄昏更多了丝丝凉意。 两名卫兵毕竟也是血肉而铸,眼见众多难民悲痛啜泣,他们的脸色也松弛了些,再盘问道:“你叫什么?” 男子猛地一吸鼻子,道:“小人姓秦名顾侠。” “那你可愿为这小子担保?” 秦顾侠道:“这小兄弟一看就是糟了难,被吓得神志不清在说胡话了,您看他这一身穷酸样,难不成拿他一身臭味造反?” 经他这一说,两名卫兵也觉得自己是这根弦绷得太紧了,便将搭在脏孩儿脖子上的长枪收起,算是饶了他这一次。 也自然不会有任何歉意,两名卫兵面如常色地继续向前,进行着他们的盘查差事。 逃过一劫的脏孩儿仍在原地发愣,一时片刻还是没能从方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秦顾侠平复了下自己缅怀家乡亲人的心情,抬起手来要拍拍脏孩儿的肩膀以表安慰,却因后者一身实在脏得过于出类拔萃了,以至于他刚要落下的手掌顿时收了回去。 他低声道:“小兄弟,那种大逆不道之言可不敢再说了啊。” 脏孩儿微微一颤,连忙点头,想要甩开刚才的阴影,却脑子里怎么也转不过弯儿来,喃喃道:“为什么说句话就有被杀的危险?” 见脏孩儿还是如此纠结,秦顾侠立即神色紧张地做着噤声手势,强调道:“嘘!你可别犯轴啊!你哪有什么资格去问为什么,你就记着这天底下最硬的道理——皇权不可侵犯!” 六个字由耳入脑,像是六记闷锤捶在了脏孩儿脑海,让他昏沉不已,虽然还似懂非懂,但因为刚刚发生的惊魂一幕,他算是把这六个字牢牢地印在心里了。 在神情麻木中跟着队伍缓缓前进了半柱香的时辰,脏孩儿也终于有惊无险地顺利通过了城门口设立的排查关卡,踏足了这个恢宏气派的城池之内。 而走在他前面的秦顾侠回头看看,仍是颇为放心不下地对脏孩儿劝了劝,道:“行了别想了,既然进了城,就好好寻个足以讨生活的手段!大家逃难皆是不易,就算苦点累点,也比你在外面要饭强啊!话就跟你说到这了,我走了!” 说罢,秦顾侠大步流星没入街中人流。 城内的熙熙攘攘与外面截然不同,各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欢声笑语也形成了一副别样令人心神安宁的景象。 这份热闹似乎蕴藏着某种魔力,缓缓驱散了脏孩儿心头的那块阴霾。 脏孩儿深吸口气,便也怀着一颗激荡的心往人群中走去。 但又脏又臭的他行走在街上,可想而知地会招来路人的何种嫌弃。 趁着夜色将临而匆匆回家的人们躲得远远的,市集上的游人们也因为这个乞丐的不长眼而没了好兴致,一家家门面店铺更是态度强硬地将其驱赶出自家范围。 脏孩儿没见过,他没见过如此多的人,没见过如此繁华的街巷,同样没见过这样一张张嫌恶、严肃、凶狠等等充斥着负面情绪的面孔。 他不理解, 明明同样的状态,在青牛村可以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但到了这里,却被所有人嫌弃了个遍。 “鸠佬明明很喜欢我身上的味道的……” 短短时间内,脏孩儿又陷入了另一个困惑之中。 而他的困惑还没持续多久,这条热闹繁华的长街不远处,就发生了一起骚乱,让原本将注意集中在突兀站在大街中央的脏孩儿的人们,齐刷刷地将视线甩到了另一头。 第14章 同行是冤家,挨打没商量 “你这废物,是怎么看马车的?” 只听一声训斥陡然响起,然后一个马夫模样的人就从旁边一个酒楼门口被踢到了大街中央。 而在酒楼门前的石阶上,则缓缓走来一个体态宽胖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胖子一身绸缎料子,冠上嵌着冰透宝玉,眉头眼角全是怒意,狠狠瞪着刚刚被自己赏了一脚的马夫。 马夫满脸无奈,哀求道:“老爷您息怒,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他也不觉尴尬,跪在大街上就给自己的老爷磕头求饶。 看热闹的人们聚集了一大群,一个个都饶有兴致地看着马夫受辱的样子,他们乐呵呵地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就连酒楼里那个传菜跑腿的店小二都是忙甩了把汗,趁着喘气儿的机会幸灾乐祸地向门外看去。 胖老爷嘴里仍旧骂骂咧咧,“你这混账东西,看个马车都看不住,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他骂完了还不忘拿个签子剔牙,把牙缝里的东西狠狠往马夫身上吐去。 做完这些,胖老爷似乎才算是心里痛快了些,挪着步子来到马车前。 马夫见主子不再骂了,除了大松一口气之外,还紧忙跪趴在胖老爷跟前,充当一个人肉脚凳,脸上努力堆出无比恭敬谦卑的笑容。 胖老爷踩着马夫的腰背登上马车,进入门帘前还不忘气骂一声“废物”。 马夫跪到车前头,一边擦着冷汗,一边赶着马车,就这么地,一场不算热闹的闹剧也消弭在了人潮涌动的繁巷之中。 脏孩儿目睹了全程经过,却对事情的起因一头雾水,他没看出马车有什么不妥,不晓得那马夫为何挨了一顿打骂。 倒是周围行人们的谈笑声给脏孩儿解了惑。 “这安龙城真是越来越乱了!” “可不是嘛,真不知道为何咱们非得接纳那一大群的难民。” “你说那帮乡巴佬一下子涌进来,不懂咱们许多方圆规矩也就算了,可是他们短短数日就坏了多少规矩?” “何止是坏了规矩啊,他们鸡鸣狗盗什么不干?” “说的是啊,光是这三天内,就听了不下二三十起偷盗案子,哎,真是可怕啊!” “谁能想到那群土包子连喂马的饲料都偷,这不又害得人家马夫白白挨了主家的打么,嘿嘿!” “真不知道那些难民在山野时候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不光偷畜生的饲料,听说他们连肥料都偷呢!” “哎,总之咱们安龙城诸位就好好看管好自身财物,可别给那些难民钻了空子!” “……” 脏孩儿听着路人们议论纷纷,觉得有一些地方十分违和别扭,但却又理不清具体是哪里违和哪里别扭。 他不顾周围警惕厌恶的目光,继续往前走着,没有个目的地,显得漫无目的。 也不知在这迷宫一样偌大的安龙城内拐了几个弯,转了几条巷,只是走得夜色更浓人迹渐稀。 咕噜噜—— 突然间,脏孩儿惊觉自己的肚子发出一阵响声,紧接着才意识到某种莫名空虚匮乏的感觉顺着他的胃部传至全身。 他甚至有些惊讶,不懂得好好地肚子怎么会叫? 至少在今日之前,他不了解什么是饿。 因为过往十年来都有鸠佬给脏孩儿准备饭菜,并且一日三餐都催着赶着叫他来吃,所以脏孩儿从未体验过饿肚子的感觉,甚至对吃东西这件事还有点小抵触。 可是现在刚刚离开村子不久,鸠佬的重要性便在这次饥饿的体验中凸显了出来。 脏孩儿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嘟囔着:“好难受啊,怎么没力气了?” 腹内空虚的感觉居然如此痛苦,脏孩儿再走不了几步便顺着一处墙根瘫坐下来,然后环顾四周想要看看哪里有吃的。 结果吃的没发现,却一回头,看到了巷子黑暗处正有三个身影注视着自己。 “你们看我干嘛?” 脏孩儿话音刚落,那三道身影竟直接冲了过来。 “你们……” 他还想再问,迎来的却是一颗拳头。 脏孩儿比那三人矮小很多,再加上腹中饥饿难耐,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只能尽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忍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拳打脚踢。 那三人打了片刻,见脏孩儿果真没有半点还手余力,这才缓缓停手,并对已经快要昏迷的脏孩儿放狠话道:“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家伙,不知道这条街是我们仨地盘?” “下次再敢来这条街上要饭,我们打死你!” “呸!这次算是给你小子紧紧皮长长记性,快滚出这条街!” 原来,此时在黑暗中钻出来的,是常驻在这条街的三个乞丐,以为脏孩儿不懂规矩闯入别人地盘来要饭了。 也就是说,整条街的剩菜剩饭、钱财施舍,都只能是这三个乞丐的。 脏孩儿这顿打挨得可真冤。 被打得半昏不醒的脏孩儿被三乞丐随便抛在了另条街边,任由他自生自灭,听天由命了。 不过说来侥幸的是,那三乞丐并没抢劫脏孩儿的包袱,毕竟脏孩儿看着比他们还脏还臭,他们也懒得动手,由此便保下了鸠佬留给他的信件和欠条。 本来有过露宿野外的经验,可现在脏孩儿又是伤痛又是饥饿的,就有些难以抵御夜晚的寒冷了。 然而正当脏孩儿困苦艰难之际,却忽然觉得有什么厚重的东西压在了他身上。 片刻后,那覆盖了全身的厚重感开始转变成温暖困倦。 脏孩儿就借着这份不知何处而来的温暖昏沉睡去。 第15章 龙安书坊 昼夜交替阴阳更换,脏孩儿这一觉就睡到了翌日正午。 他还处在温暖的睡梦中,隐约听见了外界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车马喧嚣。 但他还不愿醒来,因为身上的疼痛、腹内的饥饿让他迟迟不肯睁眼,也无力睁眼苏醒。 对了,大青牛阿青也丢了,他也不必放牛,更没了村中玩伴。 这两天一切的遭遇都重重挫败着这个十岁男孩的心,让他一时间实在拾不起探索世界的勇气了。 然而或许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明明脏孩儿都这么惨了,却又有外力偏偏再来惊扰他。 “起了起了!” “哪来的臭要饭的?” “别装死听见没有!快滚开……” 先是声音曚曚昽昽传来,再是有人对他拉扯踢踹,试图将脏孩儿赶出得以休息的地方。 这下想睡也睡不了了,脏孩儿迷糊中睁开眼,却发现眼前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他先是一愣,然后抬手一扫,紧接着漫天阳光刺眼,脏孩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在昨晚那个苦寒之夜里,却不知是何人给了他一床被子。 尽管此时他看到周围有几个推车的小商贩对自己叫喝驱赶,但攥着身上的棉被,脏孩儿却只觉得心中微暖,竟有些感激地笑了一下。 “笑什么笑!还不快滚!” “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小贩们打断了脏孩儿的感慨,眼见叫嚷不管用,就又开始对其推搡,愣是生搬硬拽地将脏孩儿给拖到了五丈开外。 临了,还有一人气不过脏孩儿作为“乞丐”的不懂规矩,又泄愤似的在他棉被上狠狠踹上两脚,这才善罢甘休,回到自己的风水宝地去摆摊儿了。 脏孩儿当然不愿吃亏,可奈何现在一点气力没有,只能任人欺负不能还手。 他绷着嘴对那几个小贩流露出恨恨之意,然后披着棉被想要暂且离开,却突然在转头时愣住了。 只见在他面前有幢修葺典雅的二层阁楼,阁楼正门高悬着“龙安书坊”四个大字。 龙安书坊…… 脏孩儿眯眼默念那几个字,忽然一拍大腿欣喜若狂,自言自语道:“这不是鸠佬给我借书的地方嘛哈哈!我说安龙城这个名字怎么如此熟悉,原来那个龙安书坊就在这儿啊!” 脏孩儿是青牛村少数识字的人,而他记忆中所浏览的每一本书册,都印着龙安书坊的字样。 咕噜噜—— 许是兴奋拍大腿的那一下消耗了太多力气,脏孩儿的肚子又发出了阵阵哀嚎。 他眼珠一转:既然鸠佬与此地素有来往,想必我搬出他的名号也能饱餐一顿! 憋足了一口气,脏孩儿拖着伤痛疲惫的身体来到了书坊门槛处。 刚要往里走,他就被里面一个杂役小童给拦住了。 那小杂役跟脏孩儿年纪相仿,只或许是因这书香气的渲染,小杂役看上去就文雅秀气,小脸蛋白中透红怎么看怎么干净讨喜,与脏孩儿对面而立简直截然相反。 小杂役脸色板得紧,皱眉道:“小乞丐,你干什么!” 脏孩儿道:“吃饭。” 小杂役一听便恼火了,扬起声音训道:“吃饭?这里可没有给你的饭!” 脏孩儿正欲开口说出鸠佬,却被小杂役抢先逼问道:“啊!好你个贼子,竟敢偷我书坊的被子?” 说着,小杂役一只小手就探过来,死死抓着脏孩儿披在身上的棉被,要将其争抢回去。 眼见对面抢被,脏孩儿不再退让,之前被那些或人多势众、或身强力壮的大人们欺负就算了,此时若是被一个同龄人给欺负了,那他这青牛村孩子王的面子可就算彻底栽了。 一脏一净,两个小家伙宛若两个比拼真气的高手,各自不动声色地攒劲。 没一会儿,俩人就憋得面色通红,却还是没能分出个胜负,就这么卡在门口处吸引着来往行人的目光。 直到书坊内传来一声呼唤, “安儿,茶怎么没换?” 小杂役闻声一颤,也顺势使了个坏,瞬间撒开双手,就让一只使着吃奶劲的脏孩儿甩出门外好远。 “嘿嘿,活该!” 小杂役脸上尽是得意,忙对楼内应声道:“掌柜的,是我刚抓了个偷东西的小贼!” 掌柜的声音中颇有几分笑意:“哦?你小子还有这本事?” “是呢是呢!”小杂役连连点头,指着外面摔得狼狈的脏孩儿道,“就是他,他偷咱家棉被呢!” 脏孩儿喘了几口气,这才忿忿起身,却见书坊门口又出现了一个满是儒生雅气的小老头。 小老头慈眉善目的,听闻脏孩儿偷了东西也没气没恼,而是乐呵呵地道:“哦是他呀,他的被子是我昨晚给的。” 小杂役一滞,想不通为何掌柜的要给那个臭乞丐被子盖,但既然主家发话了,他也就不好借此邀功了,就只有对脏孩儿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便回到书坊内干活去了。 留下书坊掌柜笑看着脏孩儿,道:“你也是外面逃难来的?” 脏孩儿看着掌柜面容心生暖意,仿佛这两天所遭受的种种阴霾都因此消散,回笑道:“我不是。” 说着,脏孩儿掸了掸棉被上的尘土,抱着道:“多谢啊,还给你。” 掌柜道:“天下苦难之人多矣,我能帮得上的不多,这棉被就给你,若是在我书坊周边休息,不会有人赶你。” 说罢,掌柜就要转身回去。 脏孩儿托着被,连忙追上台阶道:“我不是乞丐。” 掌柜回头,给了他个上下打量的眼神,还是笑道:“收下,我这里是书坊,帮不了你其他的了。” 脏孩儿语塞,也不由得看了看自己一身装束,急忙道:“我真不要饭,我来这里是寻人的!” 掌柜的问道:“你找谁?” “鸠佬。” 第16章 欠条换白纸 掌柜的眼神一凛,道:“你是谁?” 脏孩儿机灵得很,看着对方反应顿时大喜,知道自己算是问对了。 “我是屎蛋…二狗子…尿芥子……嗯,反正都是我,叫我什么都行!” 掌柜微微皱眉,心想这孩子莫不是与我开玩笑? “你到底是谁?跟鸠佬是什么关系?” 脏孩儿睁大眼睛,道:“我就是狗剩子啊,鸠佬就是鸠佬啊,反正不是父子关系。”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述说自己的身份了,因为他的名字实在太多。 掌柜的沉吟着将脏孩儿看了又看,反反复复地打量着后者身上早已看不出原样的衣服。 “鸠佬让我这么穿的。”脏孩儿被看得颇不自在,就又解释了句。 “你跟我来。”掌柜面色微沉,旋即转身向内走去,同时对店内杂役呼喊道,“安儿,把门关了,今日打烊。” “啊?” 正在忙前忙后的杂役满是不解,但掌柜开口了,他也只能照做。 而脏孩儿则是抱着被子亦步亦趋,紧紧跟在掌柜的身后。 来到书坊之内,脏孩儿也是不断打量,他在青牛村可没见过这么典雅漂亮的房子。 只见一排排货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脏孩儿打眼一瞧,就发现了几本曾经鸠佬给他看过的书。 书坊一共三层,越到上面所售书籍的装订就越发精美,一眼看去就就价值不菲的样子。 而到了第三层,更是只有那么零零散散的四个货架了,上面的书本已经少得可怜,取而代之的却是非常多精美异常的摆件,有纯金打造的金蟾,有脸盆大的冰种翡翠,有琉璃宝瓶,有天然奇石…… 各种稀罕玩意看得脏孩儿眼花缭乱。 在第三层最里面,还单独分出一个小隔间,想来就是掌柜招呼贵客的地方了。 一进屋,掌柜开口道:“先把棉被放下。” 脏孩儿这才将抱了一路的棉被撂下,顺着掌柜的手势落座。 “掌柜的,你认识鸠佬?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脏孩儿忍不住问道。 掌柜的摇摇头,道:“鸠佬去了哪我无从知晓,先来说说你,这些年你都是跟鸠佬一起生活的?” 脏孩儿如实说道:“是啊,反正我记事起,就是鸠佬带着的。” 掌柜的点点头,又问道:“是他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找来的?” 脏孩儿挠挠头,道:“鸠佬以前给我看过很多书,都是从龙安书坊借的,我这次出山来找鸠佬,误打误撞到了这里。” “误打误撞?不是他安排你来的?”掌柜的眉头微蹙,又道,“你说鸠佬从这借的书都是给你看的?” “对啊。” “念来听听。” 说着,掌柜随手传给他一本足有二寸厚的书。 脏孩儿也没多想,翻开就读:“大夏历元年,高祖独得半壁天下建南国大业,以黑渊为界,拒北方诸国于千里之外……” 半晌过后,脏孩儿已经念了十几页,掌柜的这才叫停。 “好,认识的字不少。” 掌柜的看到脏孩儿身上背的包袱,又道,“鸠佬走时,有没有让你把什么东西交给我?” 脏孩儿摇头,“没有啊。” “你再好好想想?”掌柜的用眼神示意。 脏孩儿还是摇头,“肯定没有啊,都是给我的。” 掌柜的沉了口气,道:“那给你了什么?” 脏孩儿恍然,“哦,给了我一个锦囊,里面全是欠条!” “可有提到我龙安书坊的?” 脏孩儿眼睛一亮,道:“难道你是来给我清账的?” 掌柜的愣住,只得道:“你先给我看看。” 脏孩儿这才第一次将所有欠条都从锦囊中掏出,并且一张一张翻看时候才发现,原来每一张欠条下面,都有一个数字标记, 他翻过两张,在看到第三张的时候,忽然惊喜道:“诶有了!他说要找龙安书坊讨一张纸?” 脏孩儿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懂为何欠条上就要一张纸。 掌柜的接过欠条,一根手指点在欠条的左下角,忽然间他的手指泛起一团光晕,光晕透过欠条,竟赫然呈现出一只金龙图案。 脏孩儿看得有些震惊,讶异道:“你竟是修行人?” 用特殊方法确认了欠条的真伪,掌柜的收起欠条,并从身后取来一个梳妆盒大小的匣子,匣子打开,还真有一张纸静静躺在其中。 “既然你真是鸠佬派来的人,那么这张纸你就拿走。” 接过纸张,脏孩儿反复看了几遍,道:“这不就是一张白纸吗?一张白纸至于放在那么好的盒子里?还有谁打欠条会欠一张纸啊?” 掌柜的似乎对脏孩儿的反应很是意外,道:“我钱鸠佬的就是这个,你是鸠佬的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脏孩儿还不死心,继续道:“他也没跟我说过这些欠条的事啊,而且你真没搞错?这欠条上说的纸是不是钱票之类的?” 掌柜的忽然有些无奈,舒了口气道:“不是,欠条所说就是这张纸,拿着它自有大用处,你可千万别弄丢弄坏了。” 听着掌柜的嘱咐,脏孩儿多少是心不在焉的,他敷衍应了声,便将白纸放回了锦囊之中。 他突然想起什么,道:“掌柜的,我看你也会修行,有没有功法可以教我啊?” 闻言,掌柜的顿时大感意外,终于有一些情绪上的起伏,疑惑道:“你还不是修士?” 脏孩儿颔首,“我不是啊,鸠佬给我看过很多功法秘籍,但都对我没有作用……” 掌柜的沉吟许久,片刻后流露恍然之色,自顾自地道:“哈哈哈果然,鸠佬还是那么心思缜密,居然特意安排了没有修为之人,想来如此更能掩人耳目,好好好!” 脏孩儿听得一脸黑线,他可实在想象不到那个整天哭天怆地没个正形的鸠佬能有什么心思缜密。 第17章 文坛巨匠史小奋 得到白纸后,掌柜的也是好好款待了脏孩儿一次。 他特意命小杂役去附近酒楼买回了鸡鸭鱼肉几样大菜,全给了脏孩儿一人享用。 脏孩儿大快朵颐间,还有意无意地甩给小杂役几个得意嘲弄的神色,气得小杂役忿忿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把继续干活当成宣泄的出口,逮着一个凳子擦起来没完。 吃饱喝足之后,掌柜的刚要示意旁边有手帕可用,却愕然看见脏孩儿直接掀起自己衣角,把整张脸埋进去擦拭。 看得掌柜的是哑口无言,愣愣片刻才试探着问道:“你假扮乞丐,也是鸠佬安排的障眼法?” 嗝—— 脏孩儿一脸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反正鸠佬从小就教我怎么脏怎么来。” 掌柜的越发佩服,由衷赞道:“鸠佬未雨绸缪,不愧是先……” 他的话戛然而止,又悄悄扫了眼脏孩儿,发现自己差点失言的话没有被后者在意,才安下心来。 脏孩儿腹中满足,又在此地得知了鸠佬留给他的锦囊可能大有用途,便也是心情舒畅,就连之前被人欺负的伤痛都因此减轻了不少。 随后,脏孩儿又与掌柜闲聊了些这十年来跟鸠佬的生活往事,听得掌柜的是神色异样,属实想不到鸠佬竟会如此单调平庸地度过这些年岁。 末了,脏孩儿忽然问道:“掌柜的,鸠佬是什么人?他要做什么事?” 沉默代替了回答,掌柜的笑了笑,便起身向外走去。 “吃饱之后,我便不留你了,这是五十两,够你花销好一阵子了。” 他撂下几张银票,转身下楼。 人家不答,脏孩儿也不能强求,只好默默收起银票。 咚咚咚—— “有没有人?” “大白天的怎么不开门啊?” 咚咚咚—— 脏孩儿隐约听见楼外传来阵阵叩门声,以及一个女孩声音。 他啜了口气,纳闷那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于是好奇之下,脏孩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也下楼去要看个究竟。 书坊一楼,小杂役安儿一脸的无奈,忍着外面不断的拍门声,向掌柜诉苦道:“掌柜的,他们一直敲门,到底开不开啊?” 咚咚咚—— “里面开开门啊,大中午的有贵客喽!” 听着外面许久不死心的声音,掌柜的叹口气,道:“去开门看看。” “啊?”本以为能休息半天的小杂役有些不情愿地撅了噘嘴,但还是按吩咐去拆了一块门板。 安儿探着身子向外面问道:“你谁啊?谁是贵客?” 门前站着一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女孩,那女孩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几分操劳精明的神态,看得小杂役眼前微亮。 但随后他又发现女孩除了背着一个包袱之外,还背负着一柄钢枪,顿时有些愕然。 “我家少爷就是贵客!” 少女轻声哼笑,然后一个闪身让出位置,露出了站在她后面的一个男孩。 那男孩稍矮一些,生得更是星眸剑眉俊朗脱俗,立在那里不用言语,便有股子儒生气质散发开来,不由得让安儿心头微惊:好个容貌俊美的小白脸,竟让我都有了些许压迫之感! 这一男一女的主仆二人,就是在前日里跟脏孩儿有过一面之缘的俩人! 正当小杂役安儿心中暗忖之时,身后的掌柜也已经行至门口。 虽然只是两名小辈,但掌柜还是拱了拱手,笑道:“二位小友有何贵干?” 钢枪少女似乎天生胆子大爱咋呼,又或者是为了照顾她身后少爷而刻意装作强大,扬头道:“当然是买书了!” “买书当然可以。”掌柜的向女孩伸手道,“但劳烦姑娘亮一下你们的观书牌。” 钢枪少女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牌子,那牌子掌心大小,上面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金色小字,呈给掌柜的查阅。 当她拿出黑色小牌的时候,掌柜的眼神就陡然一凝,面对这两个孩子就有了些许郑重之意。 而当掌柜的看完上面的金字之后,更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随后又用极其惊愕的目光看向后面的男孩,上下打量着后者良久,随后重重颔首。 这一幕,正巧也被下来看究竟的脏孩儿撞见了。 “观书牌是什么东西?”脏孩儿喃喃自语,随后脸色大变,“这不是那个随地大小便的傻主子和暴力女嘛!” 砰! 心头震惊之下,脏孩儿突然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反倒惹得门口四人齐刷刷投来目光。 “哦!是你个臭乞丐!”钢枪少女没好脸色地叫道。 那男孩也忍不住呼声道:“看我撒尿的变态?” 脏孩儿忍不住了,他爬起来怒看着门外二人,想了想,又把视线完完全全从女孩身上挪开,瞪着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男孩叫道:“你才变态!” “你敢说我家少爷?讨打!” 少女伸手去抓背后钢枪,就要冲过来给脏孩儿教训。 “两位小友有话好说,这里是卖书的地方,又不是擂台、演武场,打打杀杀弄坏了书本可就不好了。”关键时候掌柜的横身一挡,算是把两边劝了下来。 “哈哈哈,掌柜的此言有理,小绮,不要胡闹了。” 外面少爷的声音响起,虽然年纪不大,但他的言语、做派,倒像个久经世事的老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稳重与反差感。 “小乞丐,你来这里也是买书的么?” 那小少爷言语平和地问道,似乎是怕吓到脏孩儿,也似乎是因为看见一个小乞丐能出现在这种地方而深感欣慰,小少爷说话的语气中都仿佛充满了慈祥与关爱。 脏孩儿有些愣住,心想这家伙怎么扭扭捏捏的,明明跟我一般年纪,为何非要装出半大老头子的状态? 脏孩儿瞥了眼少爷,淡淡回道:“跟你有关吗?你哪位啊你?” 本来是一句挑衅气话,却不料对面那少爷竟兀自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显得很是克制,又尽量展现出一副深藏不露的意味。 这笑容看得脏孩儿有些背脊发凉,瞬间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小少爷意味深长地徐徐说道:“既然阁下问了,那我自然要说。但在说之前,我对今日的此情此景颇有感触,正好今天人多,不如我在此吟诗一首,给大家品鉴品鉴,如何?” “我不听!” 脏孩儿一甩手,不耐烦地别过半边身子,觉得这个人神神叨叨,多半是有些毛病在的。 而掌柜的却是神采微扬来了兴致,期待道:“公子小小年纪还会作诗,我自当洗耳恭听了哈哈。” 他话音刚落,也不知那钢枪少女小绮何时跑进了屋子,直接在桌子上摊开了笔墨纸砚,姿势都摆好了,就等着她的宝贝少爷开口吟诗。 她咋就那个快呦? “咳咳!” 少爷双目微合,开始了摇头晃脑自我陶醉, “我与焦阳来敲门, 咚咚咚又咚咚咚! 一个小童来开门, 又个老头来看牌。 乞丐见我一如故, 同来书坊把书看。 问君何人现此地, 文坛巨匠史小奋!” “哈哈哈哈,今日真是思如泉涌,思如泉涌啊!看来我的传世佳作又能添上一首了!” 小少爷心满意足,完全没有在乎另外几人的感受, 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文学海洋中不能自拔,早已到达了忘我之境。 啪啪啪! 记录完全的少女小绮撂下毛笔,第一件事就是连连拍掌,无比兴奋地赞道:“太好了,少爷勇闯文坛之路,又在今时今日迈进了一大步!写的真好!少爷真是厉害……” 你这么捧你家少爷,良心不会痛吗? 他们主仆二人嗨的要命,却全然不顾另外那死寂一般的三个人了。 尤其是活了大半辈子的掌柜,他从来没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诗词,一时间如遭雷劈,愣愣呆在那,似被小少爷的文采惊丢了魂儿。 无韵无律、无格无调, 能把这种东西当成诗说出来的人,绝非是等闲之辈! 脏孩儿不禁重重点头,无比认同了自己的心中想法。 这家伙有病,有大病! 第18章 看书?先看身份 主仆二人的庆贺持续了半晌才迟迟结束。 对于脏孩儿三人的精神折磨也才见好转。 掌柜的收回了魂儿,拭掉额头的一层冷汗,尽力笑道:“不知史公子要买什么书?” 终于回归正题,那独爱文学的史小奋噙着他那自信笑意,问道:“有没有学习枪法的书?” 闻言,侍女小绮激动道:“少爷是为了我吗?” 史小奋道:“当然!” 听得此言,小绮一双乌黑眸子中顿时泛起一层水光,“少爷对我真好!” “你我一家人,怎还说两家话?” 史小奋转而又看向掌柜,“要难一点,厉害一点的,她悟性极高。” 掌柜的深吸口气,再看向钢枪少女小绮也多了几分郑重,笑道:“修习枪法类的秘籍自然是有的,可是跟史公子的剑法比就要逊色得多了。” 闻言,前一刻还因创出一首绝世佳作而满面春风的史小奋,却忽地神色微黯,显得有些忧愁。 “掌柜的尽管将这里最上乘的枪法秘籍卖给我就是。” “好好好,小安,去给史公子取书。”掌柜的见状不再多言,“既然是史公子买书,就给打个对折,只要十两。” 旁边小绮摸了摸衣角,取出十两银票呈给掌柜,同时杂役小安也捧着一本册子回来,交到小绮手中。 眼见交易完成,掌柜的笑道:“二位可是贵客,要不要进来坐坐,喝杯茶水?” 史小奋摇头,拱手笑道:“多谢掌柜盛情,但晚辈还有要事得做,告辞了。” “呵呵慢走。”掌柜回礼道。 说罢,史小奋便带着侍女小绮转身离开, 并在楼内脏孩儿的注视下,他们经过了先前赶跑自己的几个小摊贩面前。 “哎呦!这位少爷一表人才,要不要看看我新出的胭脂呀?” “二位一看就是读书人,我这里有上好的文房宝贝!” “嘿嘿,小公子要不要给小姐买根糖葫芦啊?” “……” 看着那几个小贩对史小奋那谄媚殷勤的态度,脏孩儿顿时气得牙痒。 明明史小奋什么都没买,不过是从几个摊子前走过,那几个小贩却也能吃力不讨好地对待。 而自己只不过睡个觉,却遭到他们无情驱赶。 这世道,还真是没地方说理了! 回头看了看脏孩儿愤愤不平的样子,掌柜的问道:“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呢?” “不能说。”脏孩儿话中带气道。 掌柜会意,点头道:“嗯,鸠佬安排的缜密,不能说就不能说。” 脏孩儿突然问道:“外面那些人,是不是就是书里说的势利眼?” 掌柜微微一滞,颔首笑道:“算是,谁不是呢?” 他的话中有些感慨,而脏孩儿偷偷白了他一眼:原来如此,那这小老头也是个势利眼,看见那个姓史的一口一个公子叫着,好像多亲近似的!哼! 似乎看出了脏孩儿的想法,掌柜的道:“如你所见,我的确对那史公子态度不同,因为他是稀客中的稀客,光是他那个黑色观书牌,就是这整个大夏国土内也不足十几二十个的稀罕物了。” “不到二十个?这么少!” 脏孩儿有些吃惊,旋即又问道,“所以说那观书牌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 这回轮到书坊掌柜的诧异了。 “我怎么知道,从前都是鸠佬来借书的,我又没来过。” 掌柜的恍然,徐徐解释道:“所谓观书牌,就是大夏朝廷颁发给每家每户,用来买书借书的凭证。” “买个书还得要凭证?为什么?”脏孩儿十分不解。 掌柜的目光微散,显露出一抹恍然之意,道:“因为什么人,需要看什么书,能看什么书,都是有区别的。” “看书就看书,能有何区别?” 掌柜的缓缓举起一只手掌,给他掰着手指讲解道:“第一种:为农者,持绿色观书牌,只可浏览耕种、畜牧、渔获类的农业书籍。为农三代以上,直至第四代,方可借阅其他类别的任意书籍,每年享有一次机会,并且只准借阅,不准购买。” “第二种:为商者,持褐色观书牌,只可浏览经商之道的有关书籍,以及少量农业书籍。同样是为商三代以上,直至第四代,方可借阅其余类别,每年一次机会,同样只准借阅,不准购买。且不论商户大小,就如门外那些摊贩,亦或是三四层楼高的大买卖,用的都是同一种规矩。” “而第三种:为文者,持蓝色观书牌,便可学习除了武道修行以外的所有书籍,包含为商者和为农者的所能浏览的那些,以及天文地理、星斗相术等。但他们的规矩有些许不同,与前两种行当截然相反,为文三代之内,可随意浏览;但为文三代以上者,便在第四代时,只能重新选择从上或从农。” “当然为文者还有另一个出路,那便是入仕为官,四品以上官阶,持蓝色火纹观书牌,可阅览所有书籍,每年享半年借阅;五品以下官阶,持蓝色风纹观书牌,同样能阅览所有书籍,但每年就只有两个月的借阅了。” 看了看脏孩儿越发呆滞的表情,掌柜继续道:“第四种,就是世家、贵族子弟,持金色观书牌,可在大夏境内借阅、购买任何书籍。” 这一大串话讲下来,听得脏孩儿头脑懵懵的,困惑道:“不就是看个书嘛,分这么细致干嘛?” 掌柜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捋了捋胡子,道:“当然是为了教条有序、巩固我大夏数千年基业了!” “可这……有意义吗?” “若非如此事无巨细,怎能彰显我大夏律法严明逻辑紧密的治国之策!这天下,是个尊卑有序的天下!” 脏孩儿头脑昏沉,却是被一个小小观书牌的讲究给整糊涂了。 而在他旁边,掌柜的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 显得莫名无力。 第19章 智力不足兄 书坊内, 微光漫洒,相视无言, 一老一少各怀心思,只有杂役小安忙前忙后收拾个不停。 “诶不对啊!” 脏孩儿突然道,“那黑色的观书牌呢?” 掌柜的道:“可入四大神宗以及皇宫看书!” “哦,嗯?”脏孩儿一脸惊愕,“刚才那满嘴胡言乱语的家伙能进皇宫里看书?” “是。” “他什么人?” “你该上路了,鸠佬的安排可还没完。”掌柜的岔开话题道。 没得到答案的脏孩儿肯定不甘心,但他转念一想那姓史的小子应该还没走远。 于是脏孩儿点了点自己的行李,急匆匆道:“那我走了。” “一路顺风,告辞。” 掌柜的也不多留,抱拳说道。 脏孩儿刚迈出大门,又回首问道:“鸠佬来借书,是用什么观书牌的?” “不用。” 掌柜的笑着说。 脏孩儿也笑了,似乎心口呼吸都舒畅了不少。 摆手打了个招呼,边往外走,边故作江湖人那般远远说道:“后会有期!” 现在他一来不知道鸠佬的去向,二来也没有大青牛阿青的行踪,所以跟上那个与他年纪相仿,又身份神秘的史小奋,就是他目前最能提得起兴趣的事了。 尽管那小白脸脑子不太正常…… 脏孩儿悄咪咪跟上去,看上去如同个随时准备犯案的小贼,惹得街上人们纷纷避而远之,无比嫌弃。 他虽然不管旁人怎么看,可是无数道投来的目光也是让他有所察觉,不自觉地也会环顾起周围的景象。 吃饱喝足后的状态就是不一样, 从昨日里进城后,脏孩儿因腹中饥饿都没察觉,原来在这个安龙城中,竟有这么多的难民存在! 这些难民有的来到各大商铺做杂役,有的扛沙包、推板车做苦力,有的甚至干脆就流落街头,当起了乞丐,搞得跟本地原生乞丐们时有打架斗殴发生。 甚至脏孩儿经过某个巷子口时,愕然发现整条巷子两边都是席地而睡的难民们,直接把空巷子当成了居所。 看着眼前一幕幕与喧闹城市相违和的画面,脏孩儿生起一股异样心情。 不过他没多想,把奇怪的心情压一压,又快步随着史小奋二人去了。 片刻后,史小奋带着小绮走进了一家装潢颇为气派的酒楼,那酒楼足足四层楼,可谓是雕梁画柱灯红瓦绿,光是门童就有俩,从楼外石阶开始就全是红毯铺成,大门前车水马龙,进进出出的食客们各个衣衫锦绣非富即贵。 光是看外面这番景象,就知道在里面吃一顿饭肯定便宜不了! 但脏孩儿现在怀揣书坊掌柜给的五十两巨款,他也有十足底气,哪怕刚刚吃了个饱,他也得进去看别人上菜给自己开开眼! “干嘛的!这不是要饭的地方!” “快走开!别耽误我们买卖!” 脏孩儿兴致勃勃要往酒楼里走,却还没等他踩到门口石阶前的毯子,就毫无意外地被两个门童给呵斥拦了下来。 “我吃饭。”脏孩儿道。 “呵!你?来这吃饭?”门童嗤笑道,“也不打量打量自己什么德行!滚滚滚,别把我们店里客人吓跑了!” “你们不是买卖吗?我有钱,让我进去!”脏孩儿说着,就把自己的五十两银票掏了出来。 一见脏孩儿手里的钱票,俩门童面面相觑,都是一怔,却并非觉得自己看打了眼,而是异口同声大喊道: “贼呀!小毛贼偷人家钱啦!” 嘴里叫着,门童一左一右上前扣住了脏孩儿的胳膊,如同押解犯人。 脏孩儿也大喊:“你们怎可随意辱人清白!钱是我的!” 门口的骚乱顿时引来大量围观,人们议论纷纷,显然都觉得脏孩儿是偷钱的贼。 更有几个好事的,起哄要把脏孩儿送去官府坐牢。 酒楼内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却都是将外面的脏孩儿当做谈资,有的感慨世道不公,这么小的孩子就沦落如此,有的愤然叫骂,说这么小就偷鸡摸狗,长大了准得杀人放火,有的高谈阔论,分析起安龙城收纳难民是何其愚蠢…… 总之,在这一小段时间内,人们所聊的话题都和外面的脏孩儿有关,但人们的心里却跟正在遭受冤枉的脏孩儿毫无联系。 此时史小奋、小绮二人正在店小二的引路下往楼上包房走去,却在楼梯拐角处见得此景。 于是史小奋对店小二道:“那人我认的,你去把他叫进来。” 店小二先是一怔,但旋即转变脸色,连连笑说道:“公子请稍候,小的这就去叫那位!” 直到店小二匆匆跑来和门童解释,脏孩儿这才被放开了胳膊,然后一脸悻然地跟着店小二往酒楼内走去。 也没人想到这个脏成如此状态的小乞丐,居然真的和那器宇轩昂的贵公子是一路的,所有人霎时间闭上了嘴,用一种不可思议般的目光注视着脏孩儿,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楼梯和那贵公子汇合。 见到脏孩儿,史小奋笑道:“你一直在跟着我?” “没有!”脏孩儿矢口否认。 “你不说我也明白,毕竟同为读书人,生平难得一见才高八斗如我一般的人物,你难免心生崇拜,不必腼腆,我都懂得!” 史小奋用一种十分宽宏大量的口吻,说着极其胸有成竹的话, 然后迈着怡然自得的步子,走向了节节高升如他文学造诣一般的楼梯…… 脏孩儿愣了,刚要追上去反驳,给自己的文学品味自证清白, 锵! 却被一把钢枪冷冷挡在身后, 少女小绮微微回首,用眼角散发出阵阵胁迫光芒,道:“你,跟我家少爷,保持好距离,否则……” 脏孩儿缩了缩脖子,就老老实实跟在了小绮后面,再不敢有解释的想法。 酒楼, 雅间内, 脏孩儿与史小奋相对而坐,中间隔着小绮。 看着桌子上的珍馐佳肴,史小奋笑道:“你要吃吗?” 还没等脏孩儿拒绝,旁边小绮就急忙阻止道:“少爷何等身份,怎可和这个又脏又臭的家伙共进餐?” 史小奋摇头道:“诶,这小哥也是读书人,不可无礼。” 小绮道:“可是……可是他太脏了,我就是不想让公子和他一起夹菜吃饭。” 脏孩儿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嫌弃,也是有些恼了,不悦道:“喂!我脏怎么了?我都弄成这么脏了,我都没骄傲过,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弄得更脏后鸠佬有多开心,你这女子却怎还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闻言,小绮反而一愣,脏还可以骄傲? 顿时,小绮看向脏孩儿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已经从之前的嫌弃,变成了看智障的关怀又害怕。 她凑到史小奋耳边,低声道:“少爷,这家伙是傻子,就是每个村子都有一个的那种傻子,可别招惹他,据说这种病会人传人!” 小绮的声音极其郑重,然而她却小瞧了她家少爷。 因为这个史小奋小公子的脑回路,也完全是不能以常人相提并论的。 史小奋怅然失落道:“原来这位兄弟智力有限!” “嗯?” 脏孩儿发现史小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你是在说我吗?” 史小奋忽地一脸怜悯,安慰道:“你放心,智力不足兄!我史小奋非但不会小瞧你,反而觉得你人生励志啊,试问有哪个智力受限之人能像兄台一般,仍旧如此热爱学习?这份好学之心,实乃我辈楷模!” 脏孩儿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史小奋用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盅茶水,举杯道:“他日我思如泉涌之时,定为兄台附上一首绝句!来,我敬你一杯!” 说罢,史小奋仰头干了那盅茶水。 对面的脏孩儿思绪凌乱, 宛若智商蒸发。 第20章 天才亦是病 脏孩儿风中凌乱, 史小奋自我感动。 侍女小绮道:“少爷这般心思细腻,悲天悯人,不愧是名门之后,文坛新星!小绮愿一生追随少爷!” “喂喂喂!” 脏孩儿见状赶忙叫停,“你俩是不是都有病啊?” 莫名其妙地成了智障,脏孩儿今天真是差点被他们主仆俩给气笑了。 可史小奋却猛然一怔,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兄台如何知道我有病的?” 嗯? 脏孩儿更是一脸困惑,越来越搞不懂眼前这个玉面小公子在说些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有病,形容,形容你懂不懂?” 不过史小奋又进入了屏蔽一切外界感官的状态,明明看着脏孩儿,却像是在自说自话,道:“既然兄台想问,我也不怕被人笑话了,其实我的病就在于——我是个天才。” 一声哀怨、一脸愁情, 史小奋失落自卑地说出这句话后, 让脏孩儿觉得这小白脸一定是小时候挨打挨得少了! 从没见人自夸这么绕弯的,脏孩儿嘴角一抽,淡笑问道:“哦哦是嘛!那史公子不妨说说你是个什么天才?” 史小奋低着头,叹气道:“先前兄台也见过了,在下首先是个文学天才,能通古博今、出口成章,诗情才气总是滔滔不绝地冒出……” 你那是出口成章? 出口成渣还差不多! 脏孩儿心中一阵鄙夷,只觉得这家伙让他觉得恶心, 于是连忙叫停,打断道:“好了好了,史兄的才情我已经领教过了,方才你说了个‘首先’,那么其次呢,还有什么天赋异禀之处?” 闻言,史小奋把头埋得更低了,看得对面的脏孩儿整个人都变得压抑起来。 “其次,在下还是个剑道天才……” 脏孩儿愕然,“剑道?你也是个武道修行之人?” 史小奋根本心无旁骛,只自顾自说,“说来惭愧,在下的剑道天赋旷古绝今,应该能算得上千年来的凤毛麟角……” “等等!” 脏孩儿脸色铁青,再听不下去了,“兄弟,你快多吃点!” 史小奋微微抬头看着脏孩儿那坚定不移的眼睛,鼻子一抽,竟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侍女小绮连忙掏出手帕给少爷擦拭,顺便借此良机将后者揽入自己柔软的臂弯。 “感念兄台体恤我的悲戚之情,还能劝我多吃一点。” 史小奋真诚感谢道,“果然读书人之间心心相印,我今日跟兄台真是一见如故,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脏孩儿无语至极,心道:没听过哪个读书人专学矫情的。 但史小奋的话也是让脏孩儿无从回答,他想了想,道:“其实我名字有点多,你想怎么叫都行。” “怎么叫都行?” 史小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姓名而已,怎可能有很多呢?” 脏孩儿道:“我的真实姓名说不得,你就随便称呼。” 脏孩儿在青牛村被叫“狗蛋”、“屎蛋”、“二楞子”、“傻春”都叫惯了,也的确从没计较过别人用什么词汇来叫自己。 史小奋若有所思,旋即恍然大悟,两眼全是星星闪闪,“我明白了!这难道是如今文人骚客行走江湖的新风潮?不以真名示人,却全凭对方的印象留下自己行走于世的传说!” 经过一番交流,脏孩儿已经明白,眼前之人是无法用常人思绪交流的, 他觉得心累头疼,随意摆摆手,道:“嗯嗯,史兄说得对!” 史小奋顿时一喜,然后注视着脏孩儿,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叫兄台为……脏兄?哈哈哈哈,好!好名字!” 对面,脏兄已然麻木,就静静看着那小白脸自得其乐。 “可是我有一事不解。”脏孩儿道,“史兄如此天赋超绝,为何是病呢?” 史小奋投来一个你不懂的眼神,满是苦闷道:“哎,高处不胜寒啊,在下过于天才,以致自幼无人能够体会天才的孤独!我得的,是孤独症啊!” 说罢,史小奋心情大畅,胃口也好了,端起饭碗就是一阵埋头苦干。 脏孩儿几次想要插话,却都被碗筷碰撞声拦截。 片刻过后,史小奋饱餐一顿,才发现了脏孩儿欲言又止的样子。 “脏兄,可有话说?” “咳咳!” 脏孩儿平复下心中波涛,问道,“剑道……好学吗?” 史小奋诚恳道:“好学啊!在下生来凝剑心,五岁初学百篇剑术,七岁贯通无心剑法,十岁察觉剑道存在……” 脏孩儿干笑一声,急忙道:“史兄扯远了,我的意思是……嗯,不能凝练真气之人,可不可以学剑?” “那还学个屁呀!” 史小奋轻笑一声,不假思索道,“那不就是人间大废物嘛……” 他面色微僵,知道自己饭后失言了,连忙自省道:“文人风雅!文人风雅!怎么就管不住这嘴呢?” 全然被忽略的脏兄,则是面色如土, “人间大废物……呵呵……”脏孩儿有气无力地自嘲道。 史小奋面露困惑,试探道:“脏兄,难道你不能凝练真气?” 脏孩儿长呼一口浊气,道:“我自幼起已经翻阅过不下百篇修真法门,却始终无果。” 史小奋也不嫌他脏,直接抓着他的手腕,当即把脉探查。 数息后,史小奋的脸色越发凝重, 看向脏孩儿眼神如同怪物, “怎么可能!史兄你怎么没有丹田炁海啊?” 第21章 互看,扯平 酒楼, 雅间内。 史小奋捏着脏孩儿的手腕,宛若石化一般身体僵硬。 “炁……炁海呢?” 脏孩儿耸肩,道:“没有啊。” 没有丹田炁海,就相当于没有用于储存真气的容器,而这个“容器”,本应是每一个人生来就有的。 但脏孩儿的身上,就偏偏少了点儿这至关重要的东西。 史小奋只觉得匪夷所思,“炁海乃是丹田内观中的一方小天地,是用来储存真气的所在,只不过天赋好的人会大些,天赋差的人会小些,即便是不懂得修行的普通人,也是有丹田炁海的,大家都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呢?” 想到此处,史小奋凑上前来,低声道:“脏兄,莫非……你不是我属人类?” 脏孩儿甩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你才不是人呢!” “我就是这样啊,无论换了什么功法秘籍,都无法引动一丝一毫的天地之气,我体内压根儿就没有那本应该所有人都有的小天地。” 说道此处,脏孩儿瞥了瞥史小奋,不忘补充道,“哎呀,原以为结识了个剑道天才,能给我解解惑呢,啧啧啧,看来我还是得找更天才的天才来帮忙才是了。” 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够揶揄史小奋,脏孩儿莫名地心中欢愉畅快, 爽! 史小奋笑了笑,又马上收回笑意,然后再度咧嘴露出笑容。 “我虽是天才,但年纪太小,修为不够。” 史小奋一面给自己开脱,一面给脏孩儿支招,“若是可以,脏兄可以寻个修为高深之人帮忙,但必然不是我这种少年天才。” 脏孩儿赏给他一个白眼,苦恼道:“修为多高算高?高到什么程度能解决我的问题?” 虽然十岁以来没出过青牛村,但脏孩儿可是看过不少书的,他其实自己也明白,身体问题恐怕要有与天齐高的高人才能解决的了了。 谁料史小奋却没因此犯难,而是想当然地起身开窗, 扬手指着南方天空,道: “去大夏皇都找圣人!” 圣人? 脏孩儿脑筋一转,道:“你让我找大夏皇帝?” “非也,非也!” 史小奋微微一笑,摇头道:“大夏有二圣,皇帝贵为天子,当为圣上,是其一。而还有一位,被奉为亿万民众教化之师,乃人中至圣,为其二,他才世人口中常说的那位‘圣人’。” “听着这么唬人?” 脏孩儿撇撇嘴,心中可是不太信的,“给亿万人当老师,不得给他累死?” 史小奋摇头,道:“就是那大夏四大神宗之首太德宫的主人。” 太德宫? 脏孩儿心神一凛,他也从书坊掌柜的那里听过四大神宗之类的话。 “人家那么厉害,又怎么会来帮我?” 他虽然自幼生长在偏僻如青牛村那种地方,但也不是只知道异想天开之徒。 许久未开口的小绮插嘴道:“若你也有我家少爷的天赋,圣人自然会帮你。” 脏孩儿白她一眼,我若有天赋,还用得着找什么圣人么? 然而被小绮突然打了一岔,脏孩儿的思绪又调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 “你说你是耍剑的,你剑呢?” 脏孩儿疑惑说道。 他能看出侍女小绮是耍枪的,因为后者一直是背着枪的。 可他没见过史小奋身上挂着或背着剑啊,这小白脸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剑道大天才,但剑呢? 闻言,史小奋神色再忧郁,眉梢眼角说不尽的无奈。 “其实,我这一次出门,就是来寻剑的。” “丢了?”脏孩儿道。 “寻一把配得上我的剑。” 史小奋一脸笃定道,“剑道天才居然没能遇到一柄称心如意的剑,这个中滋味,当真煎熬!” 脏孩儿闻言冷笑一声,立刻起身拱手道:“史兄你先自行煎熬一会,我先去个茅房缓解一下煎熬。” 旋即,他转身出门,实在听不下去了。 正好借着尿一个的时间,把耳朵里听进的污言秽语也倾倒出去。 看着脏孩儿出去,桌前史小奋也脑筋一动,顿时想到什么,便匆匆跟了过去。 “你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临出门,史小奋还不忘跟小绮交代一声。 “嗯。” …… 酒楼后院, 茅房。 脏孩儿扒了裤子撒尿, 许是在山村之地野惯了,此时脏孩儿撒尿的姿势颇为放纵。 哗啦啦—— 泥人般的小脸上越发惬意。 然而当他尿的正欢之时,却忽然觉得一股悚然之感袭遍全身, 浑身触电般打了个颤。 紧接着,就在茅房隔断的另一边,发现了半张森冷漠然的脸将他注视着。 “啊!” 脏孩儿吓得大叫,打了个更大的哆嗦。 滴答滴…… 尿是不敢再尿了,他憋着夹住了腿, 扬起声音给自己壮胆,“谁啊!” 他这边叫完,隔断那边的人脸就露出一抹笑意, 然后一个玉面小男童走了出来。 “脏兄,咱俩扯平了。” 史小奋稚嫩的脸上摆出成熟的笑意说道。 “你……” 脏孩儿气结,“史兄果真有病,没事竟爱当变态!” “哈哈哈!” 史小奋心情大好, “你我同为站尿党,何须赧赧似娇娘? 第22章 凉薄之人 茅房之中,坑位之前, 脏孩儿恨恨然盯着眼前小白脸公子, 他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一种莫名虚妄之感, 明明才相识不久,可对面之人的笑容着实让人火大, 要不……找个机会刀了他? 千百种念头从脏孩儿脑海闪过,但最终还是沉沉喘了口气,决定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 于是史小奋欣然回去之后,脏孩儿提了提裤子,也踮着脚尖跟了去。 正当两个小孩一前一后往前楼走时,脏孩儿却被一阵吵闹声给吸引住。 “……快点快点!” “快着点啊!前面还等着用呢!” “没用的废物,逃难逃到老子这里,把活干成这样还得给你管饭!” 只见后院角落里,正有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清洗碗碟,旁边还有一个厨房伙计模样的人在不停训斥。 地上一摞一摞的碗筷、菜碟,每一摞都堆得比男孩更高。 面前用来冲洗的木桶也泡满了各样餐具,男孩卖力地洗着、搓着,他连大口喘气都不敢,只是一边听着教训一边卖力。 诚惶诚恐地干着他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男孩脸上憋得通红,却也不敢去擦头上的汗珠。 因为他太小了,干活太慢了,只要被人看到这一双小手做了干活之外的任何事,就会被视为偷懒。 而偷懒会怎样呢? 他还是没能忍住,因为汗水滑进了眼睛,抓了一下痒。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毫无预兆地从后面扇了过来, 那伙计扇在男孩儿的后脑上,后者瘦小的躯体都直接扇飞出去, 侧脸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蹭着地面沙土的半边脸上摔出了点点血迹,但那男孩没有说话,甚至连吃痛的声音都被他拼命压制住。 不敢去揉脸,不敢去掸身上的泥土,更不敢看向惩罚自己的伙计。 男孩回到位子上,要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照常工作。 因为只有这样,男孩才不会迎来第二个巴掌。 “干活!” 而那伙计仍在呵责,“今天洗不完这些碗,老子饿你到明天中午!” 伙计撒了气,这才瞪着眼悻悻离去。 脏孩儿驻足看着不远处的一切发生,眉梢紧锁。 下一刻,脏孩儿就走到了那个洗碗男孩的跟前。 可男孩却像没看见他一样,只自顾自地低着头干活, 不敢有一丁点儿多余动作,哪怕是眼珠转向别处都不敢。 脏孩儿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干活。 史小奋发现身后人没了,环视一圈也跑了过来,问道:“脏兄跑人家后院来干嘛?” “你看。” 脏孩儿指着与他们年纪相仿的洗碗男孩,“他刚才被打了,又被骂了,却一声不吭。” 史小奋沉下心来,道:“脏兄要说什么?” 脏孩儿继续道:“你我走过来,他没有反应,你我说话,他还是没反应。” 史小奋颦眉劝道:“你我外人,不好插手人家的事。” 可脏孩儿还是面色微黯地道:“可他不聋不哑不瞎,却不像个活人。” “脏兄,他应是因这次山脉崩塌而逃来的难民。”史小奋解释,“如今这座城里,难民活着都是不易,你我还是不要耽误他干活才好。” 脏孩儿怔然,眼中尽是不解之意,“为什么?” “命,这是他的命。” 史小奋口中轻叹,“这天下有它自己的规则造化,走。” 说罢,史小奋拍拍脏孩儿肩膀,示意其回去。 脏孩儿深吸口气,眉宇间似乎有氤氲不消,却还是点了点头。 “史兄说的是,我在这站着,只会给他继续增添痛苦。” 脏孩儿随史小奋离开,同时也说出了心中所想, “但这样的规则造化,我不喜欢!” 史小奋微笑颔首,回道:“我也不喜欢!” 而听着那两个同龄人离开的脚步声,一直闷头洗碗的男孩儿,才刚刚敢用眼角余光看向他们。 …… 酒楼雅间内, 侍女小绮呆呆坐着, 哪怕只是离开他家少爷片刻,这人前刚强的钢枪少女也似丢了魂儿。 房门打开,小绮立马起身迎接少爷,同时不忘甩给身后脏孩儿一个威胁震慑得眼神。 不过这次脏孩儿没有接招,因为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脏孩儿自己就是以难民身份进城的,进城之后就发生了被原住民乞丐打、被小贩暴力驱逐的事, 再结合方才酒楼后院的那一幕, 脏孩儿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难民都是那样吗?”脏孩儿忽然问道。 “嗯?”史小奋有些意外道,“不光是难民,这世间有很多人都是那样活的。” 脏孩儿狐疑看向史小奋,道:“你跟我一般大,怎么好像见过许多人间疾苦似的?” “的确见过不少。” 史小奋说了一句,转头去吃小绮给他夹的菜。 “那你没感觉?” “有感觉,但不能有感觉。” 脏孩儿被他的话说糊涂了,道:“什么意思?” 史小奋一抬眼,道:“我修的是无心剑道,世间的悲悯、同情、愤怒都不可以有。即便有……也得压下去。” “无心剑道?听起来唬人的东西。” 脏孩儿撇撇嘴,“那史兄你最后修来修去,岂不是要成为一个……” 他话音未落,史小奋就自己接茬道: “凉薄之人。” 第23章 西序府 饭毕, 史小奋付了银子,三人起身下楼。 店小二在雅间内收拾桌椅残局,看着三个小大人儿似的身影,眼底尽是羡慕。 “史兄,你们接下来要去哪?” 脏孩儿边下楼边问道。 史小奋目的明确,道:“寻剑,哪里有剑走哪里。” “呃……哪里有剑?” “这安龙城就有!” “在哪?” “西序府。” 西序府?脏孩儿来了兴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这个剑道自诩大天才去开开眼。 三人刚下了楼,却又有一阵吵闹声响起。 啪! 只听得旁边一食客狠狠拍了下桌角。 “这肉应该切丁的,今天怎么切片了!” 食客急声呵斥,怒目瞪着眼前负责上菜的伙计。 那传菜伙计屈身听着,脸上也尽显歉意,连连赔笑道:“嘿嘿客官,今日后面换了个砧板,许是新人忙中出了差错。” 食客扯开嗓子道:“你们犯了错让老子买单?今天这事儿没完!” “客官您看这样如何?” 传菜伙计扫了眼桌子上这唯一的一盘肉菜,还是努力堆起笑容道, “既然是我们出了错,今日这盘肉就给您算个半价?另外旁边这盘花生米、拍黄瓜就给您免了,怎样?” “不怎么样!” 食客现在占了理,就没有轻饶对方的想法,“老子他妈出来是花钱的!你一句话就给老子打发了?” “诶客官客官……” “……” 酒楼内的喧闹还在继续,脏孩儿三人却已经出了大门,没心思再去看那种热闹。 “脏兄,又有观后感了?” 史小奋发现脏孩儿脸上略有阴郁之色,便开口问道。 脏孩儿皱了皱眉,道:“刚才那人都快把整盘菜吃完了,就剩下两粒肉块,却才想起来找店家讨说法。” “若一上菜就讨说法,他岂不是亏了?” 史小奋眼中闪过一抹看穿一切的光芒,笑道,“那两粒肉就是他的凭证,先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占便宜不是?” 旁边小绮依旧俏脸冷峻,看白痴般看着脏孩儿,吐出几个字来,“这种事比比皆是,真没见识!” 脏孩儿也不反驳,但仍然不能因此释然, 因为那个食客他见过, “可那个闹事之人,先前也被自家主子当街训斥、羞辱。” 脏孩儿开口说道。 没错,方才那个因一盘几乎被吃完的菜而愤然闹事的,正是日前那个被主家当街踹倒又辱骂的马夫。 那一天的马夫灰头土脸,卑微得如同一粒沙。 而方才的食客趾高气昂,张狂得像是一团火! 闻言,史小奋笑笑没有说话。 脏孩儿自顾自道:“这也是世间的规则造化?” 一路想着,一路走着, 脏孩儿跟着史小奋主仆二人辗转走了许久,才在城西一座大宅子前停下。 门匾上,正有明晃晃的三个鎏金大字——西序府。 府门大开,脏孩儿看到里面有一些年轻人匆匆行走,甚至不乏一些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孩童。 这些人有的拿着书本,有的背负着各类兵刃, 而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他们不论男女,都穿着清一色的淡紫学袍,领口、袖口有着金丝包边,看上去颇显贵气。 “就是这了,走。” 史小奋打量了几眼,就带着两人迈步走去。 “什么人?” 刚到门口,就被两个守卫拦住。 许是看这史小奋气度不凡,便用温和态度道,“此地乃国立西序府,可不能随便闯。” 史小奋很是规矩客气,抬手施了一礼,道:“在下来此是为向此地西序府讨教的。” 守卫闻言一眯眼,“讨教?砸场子?” “岂敢,在下就是来讨教的。”史小奋摇头笑道。 不过眼前这小公子实在器宇不凡,守卫也是猜测这莫不是某个世家贵族的少爷。 而且这小公子孩子模样,举手投足都有透着一股老练,这是有着极大自信的表现。 守卫在这当差许久,深知这西序府里都是不好招惹的世家子弟,面对外来的史小奋他也不敢怠慢。 “小公子且先在此稍后,我去禀报一声。” “好。”史小奋应了一声。 一个守卫说完向门内跑去,片刻后带回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人。 “张先生,就是他们。” 守卫将中年人引至门口,便自行退到两边。 那中年人也瞧出史小奋非寻常孩子,便迈步出门,道:“在下张勉,受皇命于此地授课,小公子有事可以和我交代。” “小子史小奋。” 史小奋拱手回道,“近日来此想要讨教剑术。” 那张勉前一刻还微微笑着,但当听见史小奋自报姓名后,却突然目光一凛。 史小奋? “公子请进!” 张勉毫不犹豫,立刻侧身,示意史小奋随他进门。 但当小绮、脏孩儿经过时,张勉却面露迟疑,道:“这二位……” 小绮还好说,主要是那个脏孩儿,这也太脏了,实在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能跟史小奋这个名门小公子混到一起的。 史小奋解释道:“噢,一位家人,一位朋友,还望先生通融。” “请进。”张勉只好把诧异放回心底,也邀脏孩儿入内。 一路上,脏孩儿循着路不断张望,发现这西序府内绿柳红墙遍地芳华,又有庭楼错落飞阁流丹。 好个庄雅并重的大宅子! 脏孩儿偷偷跟史小奋问道:“盖这么个西序府,得要不少银子?” 还不等史小奋开口,前面的张勉回道:“大夏内所有西序府都是皇家所设,据说安龙城的这里当年花了整整三百万两白银,耗时两年才修葺完善。” “三百万两?” 脏孩儿张大了嘴,看向史小奋道,“那岂不是能去大馆子吃好几十万次了?” 看着后面孩童震惊的模样, 张勉不由得面露得意之色,道:“这还是要感谢皇恩浩荡,才有我们这西序府欣欣向荣啊!” 史小奋没有说话, 脏孩儿则嘟囔一句道:“皇帝可真有钱。” 走了片刻,张勉引着三人来到西院一处阁楼内, 一进门,就发现里面有个巨大无比的胖子在里面喝茶休息。 “老辛,有贵客来访!” 吭哧—— 巨大胖子打了个巨大的鼾,浑身的肉颤得飞起,一眼看向门口的史小奋三人。 “啊?你谁?” 第24章 还真是天才 巨大胖子看着门口, 他的巨大让人匪夷所思,目测过去就得有四五百斤, 简直像两三头活猪堆成的人一般! 可怜的是他身下那个摇摇欲坠的小椅子,明明是正常人用的尺寸,却仿佛拖不住他的屁股,四周都是流淌下来的肉…… 史小奋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饶是他这个以文人风雅自居的小白脸公子,也禁不住脸色连变。 “晚辈史小奋,想来此地讨教剑术。” 史小奋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向巨大胖子道。 腾地一声响, 巨大胖子从椅子上弹起,大肉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姓史?无心剑的那个史?” 史小奋回道:“正是。” 他们俩人在确认身份,而后面的脏孩儿则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那把承生命不能受之重的椅子上。 皇家花钱买的东西就是好,真结实! “哈哈,史公子大驾,真是令我小小寒舍蓬荜生辉呀!” 巨大胖子顿时笑意浓烈,奉承说道,“在下乃是安龙城西序府剑道辛鹿福。” “好好好,请问史公子练到了什么境界?” “筑基三重境。”史小奋回道。 嘶—— 胖子辛鹿福倒吸凉气,脸上横肉微颤,格外震惊。 “史公子如此年纪便已至此境界,真真是惊煞我也!”辛鹿福赞叹说道。 史小奋也不骄傲,点点头,“辛先生谬赞了。” 辛鹿福道:“难得无心剑道传人能来此,正好,今天就鞭策鞭策那群不成器的家伙!” 说罢,辛鹿福便唤来一名学府管教,交代了一些事。 不多时,西序府校练场周边,就挤满了一群身着淡紫学袍的年轻人。 这群年轻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这安龙城所辖范围内的世家子弟,每个人都有着当地显赫的身份背景。 可世家子弟成群结队聚在一个地方,久而久之难免滋生怠惰之心,无论是文是武,便大多失了进取之心,每天听课学习,也不过是为了混日子。 毕竟这些人有着世家、贵族背景支撑,过得都是舒坦日子, 本来舒服日子过得好好的,又有多少人会难为自己找罪受呢? 但无论怎样的大环境下,也的的确确总会有那么一些坚持己道,不与旁人同流合污的学生。 他们彻夜读书、勤于练武,为的就是从这西序府中走出去后,到更大的世面去闯荡。 这些上进学子之中,便不乏有喜好研习剑术的,近日听闻有人前来踢馆,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就看这校练场外看热闹的人群中,有零零散散几名少年屹立在前,他们各负长木剑,准备接受挑战。 而校场另一边,则是包括了辛鹿福在内的各位西序府教习先生,以及登门提出挑战请求的史小奋三人。 一个十岁的孩童,竟引得西序府全部教习出面, 这小白脸的面子有那么大吗? 除了脏孩儿,这也是众多学府学子们心中的巨大疑惑。 “今日有位小友想要来咱们府上交流剑术。” 辛鹿福上前一步,也不说那些婆婆妈妈的场面话,开门见山道,“你们几个谁先来与这位小友切磋?” 他看向对面跃跃欲试的几人, 几名学子发现来者不过是一名十岁男童之后,都纷纷犹豫起来。 因为前来迎接挑战的几人,都比史小奋大了好几岁,若是先站出来逞威风, 即便胜了,也显得胜之不武。 几个人面面相觑,犹豫了数息之后,才有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站了出来。 “在下刘一唐,前来领教!” 那刘一唐未满十四,上前后不忘交代道,“我比你大了几岁,可把境界压制在炼气一境。” “在下史小奋!” 史小奋也走进校场中,问道,“刘兄原本是何境界?” 刘一唐当着全府上下的关注,也是微微得意笑道:“我还差点十四岁,已经是炼气三境了!” 从他骄傲的表情不难看出,在这个年纪,达到炼气三境的修为已经是绝对的天资上佳了。 史小奋一滞,随后道:“那刘兄还是不要压制境界了。” 说罢,史小奋找辛鹿福讨要了一把练习用的木剑,就做出了等待对方出招的架势。 刘一唐有些诧异,仍提醒道:“小弟弟,我不压制境界,你会受伤的!” “请出招。”史小奋淡淡说道,眼中只有对方手中木剑。 “看招!” 刘一唐见对方如此固执,也不再劝说,只是提起真气挥舞木剑,快速冲了上去。 不过刘一唐还是心善,虽然对方没同意,但他还是将修为压制在了炼气一境。 嗒! 刘一唐出手就是一招刺剑式,木剑直指史小奋胸膛。 但史小奋临危不乱,就在刘一唐剑尖距离自己胸膛不足二寸距离之时,他方才脚下横移半步,然后手腕反转,用一招挑剑式成功化解。 这一剑化解的轻描淡写,可刘一唐却因此脸色大变,整个身子都因重心不稳而甩了出去。 “好大的力气!” 刘一唐连连撤出数步,看着自己握剑的手掌惊叹道。 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孩,居然有如此怪力,刘一唐心中有种不妙之感。 史小奋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道:“请刘兄不要压制境界了。” 刘一唐点点头,“那就听你的!” 说着,刘一唐境界全开,用他那引以为傲的练气三境修为全力御剑,以一股十分凶猛霸道的劲气劈斩而来。 嗒! 而面对瞬间比方才汹涌数倍的攻势,史小奋依旧从容不迫,还是故技重施,又用一招挑剑式给挡了下来。 刘一唐再被挡住一招,不禁心头大骇,他已经使出了全部修为,对方怎么可能还是纹丝不动? 不敢置信的刘一唐招式变换,刺、斩、批、点……等等剑招挥击不断,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撼动史小奋的防御。 打了半天,刘一唐额头直冒汗累得不行,史小奋却脸不红气不乱,固若金汤一般。 “刘兄小心,我要出招了。” 史小奋轻声说道。 接着,就见他眼神微凝,手腕反转看得刘一唐眼花缭乱,后者赶忙出剑抵挡,然后却怎么也挡不住史小奋的出剑角度。 嗒嗒嗒嗒嗒—— 史小奋的剑每次出手,都是角度刁钻地点在刘一唐的要害之处。 可刘一唐每每提剑防御,却都像是后知后觉,根本连跟史小奋手中木剑接触的机会都找不到。 几乎只是瞬间,史小奋就用剑尖将刘一唐身上的几处要害全部戳了一遍, 最后收剑一拍,就将一脸懵懂又慌乱的刘一唐拍飞出去。 后者摔地落败,引起校场周边一片哗然。 再看向前来踢馆的史小奋,全都没了轻敌之心。 刘一唐喘着粗气起身,拱手道:“人外有人,今日受教了!” 技不如人,他输得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若非是因为双方手持木剑,他现在恐怕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校场后方,所有教习也都是面露震惊,大家相视一眼,心道:不愧是无心剑传人! 校场内, 备受瞩目的焦点,史小奋并没有因此胜利而有半分喜悦, 只是百无聊赖地看向剩下几人, 问道:“下一位?” 看着史小奋在场中露脸,脏孩儿心中嘀咕, 还真是天才? 第25章 天才自知,故没朋友 西序府内, 校场之中。 玉面小公子淡然而立,众紫袍学子惶惶而视。 那个刘一唐可是这座学府中的风云人物,年仅十四就达到了惊人的炼气三境,这放眼整个安龙城的世家贵族都是叫得上号的存在。 加之他偏爱剑术之道,更是西序府中的佼佼者,甚至被诸多教习先生看好,是有机会进入皇都太学府潜修的。 可这么一个众人认可的少年天才, 却在史小奋的手下败得没有半点反击之力。 这样恐怖的存在,着实刷新了府内众多学子的认知。 原来他们眼中的天才, 是可以被随手拿捏的存在。 “下一位?” 见对面没有反应,史小奋又说道。 对面又有一人动了,那人比方才刘一唐还高了一大截,满是佩服地对史小奋拱手道: “这位小兄弟,在下周获,是如今这西序府的大师兄,已经年满十七,马上就要修完课业离开了。虽然这么做以大欺小,但方才见小兄弟如此天纵奇才,我实在想要较量一番。” 史小奋见状微微一笑,道:“周兄客气了,同为剑道中人,尽管出招便是。” “好,那我就来讨教讨教。” 周获踏步上前,“我现如今筑基一境,小心了!” 有了刘一唐的前车之鉴,周获也不敢托大压制境界,出手就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剑招威势。 咻! 周获刺剑袭来,其速度迅猛如豹,并有一层剑气萦绕于木剑之上。 那道剑气虽然淡薄,却已经羡煞了周遭的众多学子。 这就是他们的大师兄, 这座学府中剑术最高的学子! 眼见对方已经能运用剑气,史小奋眸子微闪,却是终于做出了提剑防御之姿。 紧接着,令所有人倒吸凉气的一幕发生。 史小奋的木剑上,竟也有一团剑气蓬发, 并且比周获的剑气更宽、更亮! 怎么回事? 他才十岁,怎么能用出剑气? 莫非他已经超越炼气境,到达了筑基境界? 学子们的眼神惊疑不定,周获的眼中也是尽显异色,他总算明白为何年长四岁的刘一唐连气力都比不上史小奋了。 嗒! 嗒嗒! 两柄木剑甫一接触,周获就感觉自己似乎劈在了顽石之上,竟也在力量上落了下风! 周获心头骇然,连忙撤剑再度出招。 一个翻身,周获陡然甩剑,又用出一招挽剑式,企图用出其不意之势攻向史小奋脖颈要害。 但史小奋就如同未卜先知,居然在周获翻身旋转之时,就已经用木剑竖在侧身前,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后者的剑招。 而这时周获一招不成又身形未落,史小奋见机出手,用最基础的拨剑式轻轻一碰, 周获就直接被一股巨大力量给弹飞出去,狼狈落在三丈开外。 众人骇然,甚至有许多疏于学业的学子们根本都没看出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大师兄就这么败了, 即便用出剑气, 也如刘一唐那般随随便便就败了。 这个十岁小白脸究竟是什么人? 而在校场周边,脏孩儿呆呆看着史小奋大出风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羡慕之意。 修炼,脏孩儿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是他却偏偏身体异于常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史小奋眼馋。 除了摔跤、打架,他也多想能像众人瞩目的那个小白脸一般,像个修行人那般切磋较量! 场中, 史小奋对震惊不已的周获抱拳道:“周师兄,承让了。” “受教了!” 周获深吸口气,回拜一声,边退到了校场之外。 “几位师兄还要赐教吗?” 史小奋看着剩下脸色精彩的几人问道,“要不,让我压制境界也行。” “小公子是什么境界?” “筑基三境。”史小奋回道。 场外一片哗然, 难怪,无论炼气三境刘一唐或筑基一境的周获,都不能在力量上与这个十岁的男孩相提并论。 众多学子们议论纷纷,心中除了震撼,就是疑惑, 十岁……筑基三境…… 这真的是与我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的人能有的修炼速度吗? “几位师兄不来赐教了吗?” 史小奋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哗然议论之声,只是专注地看着场内仍然负剑的几名少年说道。 那几名少年挣扎了一会,却都纷纷抱拳认怂,不敢再战了。 他们是来潜修课业的,又不是非要来大庭广众下丢人的! 见没人来战,史小奋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 他的剑瘾,还没燃起来就被熄灭了。 小绮迎上去,耐心劝道:“少爷,此安龙城乃是边陲荒凉之地,属于庸才聚集之地,下次换个城池,兴许有能抗下公子第二招的人。” 脏孩儿将那钢枪少女的话听得真真儿的,不由得鼻子一抽,猛倒了一口气, 这说话的方式,还真是安慰人的好方法! 此时辛鹿福也走了上来,笑问道:“史公子,今日一战,可有何感悟?” 史小奋沮丧道:“我也没想到外面的世界会与我的水平有如此大的差距。” 脏孩儿越听越是眉头紧皱,能把自夸说到这种程度,那小白脸可真是欠揍。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 关键他还有人捧,你说气人不气人? 辛鹿福点点头,一身肥肉像在跳舞,说道,“史公子来我们这个小地方挑战剑术,的确是大大屈才了,若是公子想要鉴证自身水平,这大夏境内,直接去几大神宗就好。若是还没人有与公子一战之力,就找皇都太学府,或者那圣人所在的太德宫。” 闻言,史小奋眼神一亮深以为意,颔首诚谢道:“多谢辛前辈指点!” 脏孩儿凑上跟前,道:“以为你是吹大牛皮,没想到是真厉害,要不教我耍几招剑术?” 史小奋道:“脏兄不能修炼,学剑有何用?” 脏孩儿一滞,道:“先把招式练着呗,万一哪天我突然能修炼了,也来个技惊四座嘿嘿。” 小绮泼冷水道:“你以为天底下有几人能像我家少爷一样出手就能技惊四座的?” “你这话说的,我独身在外也想求个自保的手段呀!” 脏孩儿看出来这个侍女小绮眼睛里除了她家小白脸少爷谁也装不进去,天大地大就她家少爷最大、最厉害。 所以脏孩儿也不生气,反倒当着史小奋的面吐起苦水,道,“你们不知道哇,我出村子时是有一头大青牛的,可就是半路杀出个女魔头来,硬生生把我的宝贝青牛给抢走了!若是我当时就会点你们武道修行人的一招半式,说不定就不用受欺负了!” 说到此处,脏孩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那个抢他阿青的女魔头全家上下问候个遍。 史小奋听得眼珠一睁,“竟还有这等事?” “骗你干嘛。”脏孩儿态度诚恳、眼神清澈。 史小奋想了想,也是面露为难之色, “可实不相瞒,我会的剑法太过精妙,怕脏兄你难以接受。毕竟这世上天才如我……” “好了,停,后面的话咱不说也可以的。” 史小奋正要滔滔不绝,却被脏孩儿连忙打断。 “我好像知道史兄没朋友的真正原因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 一个人过于自知,就有点烦人了, 尤其是他还是个天才的时候。 第26章 言出法随乌鸦嘴 西序府, 校场。 “还没教我,怎知我学不会,万一我就是那万中无一的武学天才呢?” 脏孩儿不想放弃,仍黏着史小奋学剑。 铿! 见状,贴身侍女小绮钢枪一横,直接把脏孩儿从她完美无缺小少爷的身边隔开。 “武学天才会没有丹田炁海?”小绮强调说道。 脏孩儿不敢惹她,嘟囔道:“哼,就会欺负老实人!” 不过脏孩儿心性一向乐观,马上又有了新主意,他转过身,也学着史小奋那般“读书人”的模样,冲辛鹿福行了一礼, 问道:“这位辛前辈,我能否在这西序府学学拳脚功夫啊?” 辛鹿福本打算借此机会将史小奋这个无心剑道传人留下来宴请一番,借此机会让学府内学子们甚至诸多教习先生们,能有机会多和这样背景深厚的小辈有个交集、接触。 于是辛鹿福便一直在旁边耐心等候,准备再跟史小奋说几句客套话。 可谁料这惹人眼嫌的脏小子却一直粘着史小奋,这就让辛鹿福越看脏孩儿,越是眼神不善了。 本就压抑着的恼火无处可撒,却没想到脏孩儿居然跑过来跟自己搭话了。 在这个世上,身份贵贱至关重要! 一个无名无姓的臭乞丐,怎么能有资格在他皇权授命的安龙城西序府教习面前问话? “哼,你是哪里来的?” 辛鹿福轻哼一声,脸上噙着不屑,“可有资格入西序府求学?” “求学要什么资格?” 脏孩儿被问住了,只低声道,“我从青牛村来啊,就外面被推平了的山脉另一头……” “逃难来的?” 辛鹿福突然眉眼一横,“区区难民身份也异想天开要来咱这皇家学府?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脏孩儿不明白自己的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区别,只是对方在面对自己和史小奋那截然相反的态度,让他有些心里不舒服。 “我有钱,我有五十两银票。” 脏孩儿还是没想放弃。 “哈哈!” 迎来的却是辛鹿福大肉脸的冷笑,“五十两?若非世家贵族,便是五百两、五千两,你也没门!” 这…… 脏孩儿遭到了人生以来第一次的严词拒绝,而且是在对方极度鄙夷的态度之下。 他不理解地看向旁边史小奋,后者摇了摇头。 “他说的没错,每一座城池的西序府,都只有世家贵族子弟可以入学。” 史小奋微叹着气说道。 脏孩儿觉得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规矩?” “呵,为什么?” 辛鹿福冷笑道,“因为这是大夏皇朝定下的规矩!” 嗡—— 脏孩儿顿时头脑轰鸣,他看向周围还没散去的紫袍学子们,难道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世家贵族? 那……普通人呢? 想到此处,脏孩儿脑海中突然又想起了书坊掌柜的话, 观书牌…… 是了,连看书这种事,都要按照身份分门别类地严格划分, 更何况这种能够传授武道的西序府了! 脏孩儿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见脏孩儿情绪低落,史小奋突然开口,转开话题道:“辛前辈,晚辈还有一事请教。” 辛鹿福立马笑道:“小公子请讲。” “传闻在发生那数座大山离奇消失之前,曾有异象发生?” 史小奋带着好奇问道,“晚辈听说当天晚上,周边许多地方的人都是突然昏倒了?” 闻言,辛鹿福重重点头,脸上流露出阵阵后怕,说道: “的确,当天晚上何止那几座大山的周边,就连这相距百里的安龙城,都有半数百姓突然昏厥,到现在都没查出是何原因。” 一听是有关山脉消失的事,脏孩儿也一时间忘了委屈不甘,竖起耳朵来听。 “据说那天晚上从山脉里传出许多恐怖之声?”史小奋问道。 辛鹿福点头说:“像是叫声,但不知是何物,只是那叫声仿佛勾连天地,让人心慌得很呐!” “书中说这世间曾过有许多了不得的异兽凶兽,其中不乏有能开山断海之大威能者。” 史小奋满脸认真地思考道,“若那种怪物出现的话,岂不是很危险。” “哈哈哈哈!” 辛鹿福笑了笑,安慰说道,“史公子少年心性,倒是不用担心了,书上说的那种东西,都是几万几千年之前的事了,况且真假未知,不足以虑。” “可方圆几百里的山脉凭空消失,却也过于匪夷所思了点。” 看得出来,其实史小奋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他希望书中记载的各类远古怪物真的出现。 “皇朝对此极为重视,已经陆续派遣了很多高手去查探究竟,各大宗门、势力也有精锐前往。” 辛鹿福又道,“与其说这古怪现象是因为有什么怪物,更不如说会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天材地宝即将出世。” 所谓天材地宝,永远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一旦出现,必会引动天地异象的发生。 当然,也必会引来无数神通大能的势力前来分羹。 所以辛鹿福又补充了句道:“史公子若能在此驻足几天,很可能赶上一场大热闹,只可惜呀,那再好的宝物,也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的,与我们这些无名之辈是毫无关系喽……” 史小奋面挂失望之色,他是真希望有怪兽现世啊。 一旁认真听着的脏孩儿,才知道那天夜里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相距如此遥远的安龙城竟然因此昏迷了半数的人! 而更让脏孩儿心中在意的,还有辛鹿福最后那一句话中的感慨语气。 高高在上…… 无名之辈…… 这世上的任何好东西,若是全都经过从上到下的层层过滤,最后落到他这种寻常人手中的,还能有多少? 思及至此,脏孩儿不禁瞥了眼史小奋,这家伙到底什么身份,怎么所有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哎,此情此景,我真想吟诗一首啊!” 许是没有怪兽的世界让史小奋受了打击, 又或者他体内的文学之魂再次觉醒。 史小奋冷不丁地又说了句让脏孩儿如临大敌的话来。 但不知情况的辛鹿福还面露惊诧,道:“史公子还会作诗?” “哈哈哈哈!” 说起这种话来,史小奋可就来精神了,“其实相比于剑道天赋,晚辈的诗情才气更胜一筹!” 侍女小绮席地铺开了纸张准备提笔落字,聚精会神。 他说得坚定,她做得利落。 而脏孩儿呢,悄咪咪站到旁边,尴尬得脚底板都是汗。 “咳咳咳!” 文坛巨匠标志性地清清嗓子,史小奋昂首而立目光深邃,吟道, “山里藏着小怪兽, 一怒震晕半座城。 世人都说没怪兽, 我偏说有行不行!” 寂静, 来得那么突如其来,又那么理所应当。 周边所有西序府的教习都在, 他们无法想象这种惊世骇俗的语言是从这个玉面小公子嘴里说出来的。 “少爷才思敏捷,不愧为人中龙凤……” 例行捧场的侍女小绮打破了这份寂静。 众人借机轻咳一声,掩去心头尴尬。 “若是天下诗人有排名,我必给奋儿哥投一票!” 脏孩儿竖着拇指笑说道。 史小奋不以为意,或者,他根本没明白脏孩儿话中的暗讽之意, 叹道:“可惜啊,那异象再来一次让我看看就好了。” 说罢,两个小孩儿眺望远方, “脏兄,你看那朵云,好大呀!” “是啊,还是螺旋状的呢!” “咦?天怎么黑了?” “史兄,你好像梦想成真了。” 轰隆隆—— 下一刻,天地色变, 那螺旋状的黑色乌云仿佛遮天蔽日, 发出阵阵洪荒巨兽般的可怕雷鸣。 第27章 活捉鸡质一枚 雷云盖万里, 疾风乱千山! 安龙城, 西序府内。 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眼前瞬息而变的天地异象。 学子们慌乱惊叫、逃窜,少数胆大的抱着回廊外面的柱子,哪怕承受着狂风的肆虐,也要多看一眼这天地生成的无上伟力。 “快进屋子!” 校场另一边,教习先生们连连大喝,催促着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们跑去避难。 可是这风来得太突然,太猛烈, 三丈开外的距离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有的只是漫天的沙尘、狂风还有呼啸声。 情急之下,几名教习催动真气稳住身形,跑到对面去解救还没能进屋的学子。 脏孩儿、史小奋和小绮三人离辛鹿福最近,也算是最为幸运。 辛鹿福拉着史小奋,史小奋拉着小绮,而脏孩儿呢,他却没有被小绮拉着。 因为女孩子嫌弃他又脏又臭…… 所以脏孩儿没办法,只得从后面抱住史小奋,双臂、双脚牢牢锁住史小奋的身体,如同王八盖子附体,扣得死死的。 他就是脏孩儿的救命稻草! 片刻后,辛鹿福也是有惊无险地将三个孩子护进了一个房屋之内。 “史公子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外面救其他人!” 辛鹿福交代一声急忙出去,西学府里的学子无一例外都是世家贵族,其中但凡有一人出了岔子,他们这些边陲小地方的教习都承担不起。 屋内,三人惊魂难定,大口喘着粗气。 脏孩儿白了史小奋一眼,没好气道:“史兄你可真是言出法随啊!刚说完话,我就差点飞天上去喂鸟了!” “有人脏得很,只怕鸟也下不去嘴!” 侍女小绮脸色苍白,显然也是方才被吓得不轻。 却还是第一时间维护自家少爷。 史小奋干笑一声,道:“可实话实说,此情此景难道不罕见吗?也算涨了见识了。” 脏孩儿连喘几口大气,道:“希望你不是叶公好龙之辈,若真有什么怪物现世,史兄可别吓尿裤子啊!” “你怎么……” 史小奋神色一滞,他尿裤子的事可没被人看到啊,除了给他洗裤子的小绮。 …… 就在脏孩儿与史小奋斗嘴之时,却不知在此时的安龙城外,正有一道道不知何处而来的身影全力奔袭,顶着剧烈狂风朝异象中央掠去。 这些身影,便正是这些天以来,从四面八方甚至朝廷派来调查山脉消失大案的各路高手。 唰!唰!唰! 这些高手们顶着振聋发聩的雷声,直接冲进了狂风肆虐的中心,在如此巨大的阻力之下,这些人居然一个个迅若奔雷,带起一阵残影疾驰。 听着外面世界呼啸不止的声响, 脏孩儿跟史小奋这两个顽童不禁心痒起来。 “史兄,要不……咱去看看?”脏孩儿试探道。 史小奋看了看一旁一言不发的小绮, 说道:“应该会有危险?” “那个……富贵险中求嘛!” 脏孩儿也顺着史小奋的眼神示意,悄悄观察着小绮的脸色说道,“若是真有什么不得了的怪兽呢?这种机会想来一辈子有不了几次?” 史小奋道:“是啊,若是真有远古异兽现世,而不能亲眼得见的话,可真是人生一大遗憾啊!” 俩人一唱一和,就是希望小绮不要阻拦他们男子汉般的冒险征程。 虽然小绮是侍女,可她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得保证少爷安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少爷去以身犯险。 努力想了一下,小绮终归还是没能扛得住她家少爷的眼神杀招。 那一双清澈如水的小白脸眸子,片刻就攻陷了小绮的这颗凌乱悸动之心。 “好,少爷去便是。” 小绮无奈点头,“可一旦有危险,就一定要往回走!” 史小奋大笑应道:“好!” 三人意见统一, 下一刻,脏孩儿鼓足勇气打开房门—— 呼! 一道疾风袭来,脏孩儿直接随着门板飞了出去。 史小奋情急之下想要去拽,小绮担忧少爷安危, 于是下一刻, 三道身影就被狂风刮到了半空之中,随着飞沙走石一起旋转飞舞。 旁边不远处,一手拎着一个西序府学子的辛鹿福将这一幕看了个正着,两颗眼球惊得差点跳了出来。 “史公子!” 呼声瞬间远去,脏孩儿三人就已经在旋风中陷入了头晕目眩,感官极其衰弱。 这不飞不知道,一飞才发现,原来半空中早就有了不少城中百姓随风而动。 大家放风筝似的随风飘摇,扶摇而上便是二三十丈的高度。 这若是摔下来,只怕是十不存一了。 面对死亡的恐惧,也再一次充斥在了脏孩儿的心头。 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的意识逐渐涣散,四肢也无法抵抗强风的束缚,眼中的世界模糊不清。 绝望无助之时,有什么东西随着狂风打在了他的手上,没有多余气力去看那是何物,脏孩儿立刻就攥紧了它,仿佛在挣扎中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哪怕那可能并非是救命稻草…… …… 孤月高悬, 夜风料峭。 也不知那场雷霆旋风的灾害持续的多久, 现在时过子夜,一切的一切重归于平静。 脏孩儿顶着满身的疼痛,从一片荒地中惊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四下张望了半天也看不到城池的影子。 只是这夜晚太冷,逼得他不能再继续睡下去。 史小奋主仆呢? 这是什么方向? 我昏迷了多久? …… 脏孩儿脑海中闪过诸多问题,谈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还侥幸活着。 本来想借着天地异象的机会找找机缘,没准自己没有丹田炁海的身体能得到医治,却不曾想又差点死在旋风之中。 哎!苦啊! 脏孩儿越想越是沮丧,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没有个能修炼的身体呢? 先甭管天赋好不好,至少得让他和正常人一样? 没有丹田炁海?老天爷你跟我开的什么玩笑? “叽叽——” 正当脏孩儿仰头,对着夜空埋怨之时,身旁的一道声音却让他为之一振。 “叽叽——” “哎呀!你不是……” 脏孩儿低头,赫然发现手边有一只长得像球一样的小灰鸡, “你是那女魔头养的小鸡!” “叽叽——叽叽——” 脏孩儿一把将其捧了起来,而后不停地把玩观赏。 那天他就是想看看鸡而已,却被女魔头打了巴掌,真真是岂有此理! 脏孩儿可不是吃亏的人,既然打不过女魔头,那今天就好好惩治她的宠物! “呜哇!” 脏孩儿张大了嘴巴冲小灰鸡做鬼脸。 “噗噗——” 脏孩儿对着小灰鸡连连吹气。 “啊——” 脏孩儿把小灰鸡放到嘴边,作势要把它吃了。 …… 某个看上去行为特异的痴傻呆愣人员使出了浑身解数,掌中的小灰鸡却泰然自若,甚至眯着眼睛,用一种明显不屑的眼神对待眼前的大傻春。 “呀呵?” 脏孩儿面露惊异之色,“这小东西居然不怕他?” “叽!” 小灰鸡不想理会某位智力不足兄的疯言疯语,干脆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然后闭上了眼。 俗话说,在哪里被捧起来,就在哪里睡一会儿。 “你……喂!” 脏孩儿顿时觉得威严散尽,“你这傻鸟,别睡呀!醒醒,你还没告诉我我家阿青在哪呢!” 某个傻小子开始对着一只睡美鸡说胡话了,他也不想想,若这灰鸡真的开口告诉了他,他还不得当场把肠子里囤的那点东西喷个干净? 眼见叫不醒小灰鸡,脏孩儿心念一转,猛拍大腿, 对啊! 我的阿青还在女魔头那里,现在我有了这只鸡,也算是有鸡质了,到时候可以跟女魔头把阿青换回来! 嘿嘿,我可真太机智了! 第28章 尤悟就是我 月下, 荒野…… 一个小小身影疾步而驰,身影的头顶上还趴着一个毛球似的灰色生物。 独自行走在这荒郊野岭,脏孩儿也有点害怕,天知道会不会突然冒出个豺狼虎豹什么的。 索幸偶然得到了小灰鸡,叽叽的叫声驱散了因孤独产生的惧意。 只是有一点让脏孩儿十分介意,那便是这只小灰鸡偏偏要趴在他的头顶。 不能是怀里、不能是手里、也不能是肩膀。 “喂,你不会把我脑袋当成鸡窝了?” 脏孩儿一边赶路,一边气道。 “叽!” 小灰鸡应了一声,顺便又把自己的身体扭了扭,在脏孩儿的头发中趴得安安稳稳。 他一身乞丐模样,又脏又臭蓬头垢面,人会嫌弃他,但动物不会。 尤其是他那一头蓬松杂乱的秀发,不正是天下万千小鸡的梦中情窝么? 脏孩儿无奈,向上翻了个白眼,心道: 这小东西这么不给我面子,若找到那女魔头交换人质,岂不是见面第一眼就没了气势? 都怪阿青! 那家伙一点都不仗义,我拿它当兄弟,它却为了那个女魔头狠心撇下我,还冲我放屁! 也不知史小奋那个白痴诗人去了哪里,不会摔死了? 话说到底有没有异兽现世啊,现在这么风平浪静的,不会是异兽出现把所有人都杀了? 还是说有人类大厉害们把异兽抓了,然后分着吃了? 嘶……我要是吃一口异兽的肉,会不会就能变得能修炼了啊? 嗯,若是我能修炼,凭本大爷的天赋,定然是冠绝群雄,什么剑道天才史小奋、什么四大神宗,统统被我一屁股坐在身下! 不会错的,史小奋那个神经病都能当天才,我肯定也是个大天才,史无前例的大天才! 脏孩儿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因为一个人走夜路,着实有点吓人。 又不知疾走了多久,脏孩儿的额头已经微微冒汗。 走着走着,脏孩儿听见阵阵嘈乱之声从不远处传来。 叮! 铛! 咻咻—— 走得进了些,脏孩儿认出那些声音是金属碰撞之声,其中还夹杂了许多拳脚声与喝声。 “有人打架?” 脏孩儿借着月色继续往声音来源摸索而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片乱石林。 这里尽是些散落的巨石,宛如一片天然屏障,横亘在荒原之上。 每块巨石都很大,遮挡了一切视线,脏孩儿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身子贴着巨石继续往里走。 巨石林战局之中, 一群黑衣蒙面人正对着一个身穿青灰袍子的人围追堵截。 那灰袍男子生得一张四方大脸,同时手中挥舞着一根如钢枪般巨大的毛笔,如此奇异的武器让他看起来别具一格。 “你们是什么人!” 方脸巨笔灰袍男一击撤出身形,沉声喝道,“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们包裹的严严实实,自然是为了刺杀,怎可能回复方脸男子的话。 黑衣人相互间眼神示意,行包抄之势快速将方脸男子围了起来。 方脸男子眼底一沉,便抡起巨笔向周围扫去。 霎时间,就见巨笔的笔毛处有银白宝光浮现,乍现黑夜间,如似银河垂落,气劲蓬勃。 呼—— 巨笔操持在方脸男子手中呼啸而至,一股浩然罡正之真气澎湃而出,夹杂着汹涌异常的劲气,竟在他周身形成一股白色旋风。 “月诸照德音!” 方脸男子暴喝一声,那白色旋风光华大盛,如似惊涛骇浪般向众人席卷开来。 众黑衣人大骇,纷纷抽身暴退,操持各类兵刃御气抵挡。 可方脸男子那一招实在惊人,黑衣人眼前所见的一方天地,竟都是漫天汹涌的白光。 喝! 喝! 喝! 众黑衣人已经退无可退,只能顿足沉气,硬扛这招。 但见白色旋风所过之处,崩石裂地,其威力之大范围之广令人咋舌惊叹。 呼呼呼—— 白色旋风啸如猛虎,甫一交手,就攻破了所有黑衣人的防备,打得他们鲜血喷涌。 众人倒飞出去,皆狠狠砸在周围岩石之上,伤势再重! 方脸男子一招致胜,却没乘胜追击,他收回巨笔立在身旁,冷静又警惕地扫视着众多黑衣人。 “你们到底是谁?” 方脸男子再度问道,“此行目的是针对于我,还是针对师尊?” “想不到你进境如此之快!” 其中一名黑衣人切齿道,“半个月前的情报中,你还并未步入灵虚大境!” 方脸男子眉头微动,认真回复道:“感觉来了,挡不住的。” “你!” 黑衣人被气得闷哼一声,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正所谓无形骄矜,最为致命。 这句话的伤害,对于此次刺杀失败的黑衣人们来说,无疑比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招还要狠毒。 “呵呵呵——不愧为太德宫大师兄。” 黑衣人忍着疼痛嘶声笑道,“这一次,是我们栽了,走!” 他最后一个走字突然疾声大喝,就见巨石遮掩之下,一个小小黑衣人蹦了出来。 见他们还有其他帮手,方脸男子气息一滞,再度握紧了巨笔。 小小黑衣人突然把手揣进裤裆,然后掏出几个小钢球。 “嘿!” 小小黑衣人将钢球扔向方脸男子,后者提笔去挡。 砰砰砰砰! 挡住钢球的一瞬,钢球受力炸裂,形成一团团浓密呛人的黑烟,完全遮蔽了方脸男子的视线。 片刻后,黑烟散去,众黑衣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脸男子吐了一口浊气,提笔转身离去。 “嗯?” “嗯?” 没走多远,当方脸男子经过一个巨石时,恰好看到了某个浑身污浊不堪,蜷缩成球的脏孩儿。 脏孩儿因被刚才方脸男子的招式震慑,害怕波及自身才抱头蹲在地上,一时半会都没敢起身。 “好大的刺猬啊。” 方脸男子感慨道,“师尊说的对,我应该多出来走走,真长见识!” 隐约听见有人说话,脏孩儿不禁抬头去看,然而第一个发出声音的,却是在他头顶落户的小灰鸡。 “叽——” 方脸男子发现小灰鸡,不由得十分惊讶,短暂愣神后道:“刺猬养了一只鸡?” “我才不是刺猬!” 脏孩儿听得一脸黑线,索性站起了身来,“看清楚,人,我是人!” 随着脏孩儿起身,方脸男子瞳孔骤然放大,张大了嘴巴倒吸凉气。 “刺猬成精了?” 方脸男子显然没有听见脏孩儿的解释,仍然保持在震惊中说道,“变得可真像人!” “呵呵。” 脏孩儿无言以对,扭头就走。 这大方脸那么厉害,没想到是个傻子,那群黑衣人应该是某个傻子剿灭团伙…… 脏孩儿心中乱想之时,却没料到那方脸男三两步跟了上来。 方脸男子微微弯着腰,小心翼翼询问道:“敢问这位仙家,修成如今这份地步,要了多少年岁?” 脏孩儿心头一沉,这大方脸怎么还跟上来了? 还真把自己当成刺猬精了? “咳咳!” 脏孩儿转过身,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了有二十来岁的青年,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又好玩,便想着顺势捉弄一下,于是笑道, “老夫修炼四百多年了。” 闻言,那方脸男子先是一震,而后稍作沉凝,像是在思考,接着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那笑容似乎是在给予自己鼓励、肯定。 做完了那片刻的表情变化之后,方脸男子躬身一礼,道:“见过老前辈。” “嗯,刚才看你挺厉害,你叫什么?”脏孩儿随意问道。 而后,让脏孩儿无语的一幕再度发生,那大方脸闻言后,又是目光微滞、沉凝思索、隐晦一笑。 做完了那似乎必备流程的表情后,方脸男子才缓缓说道: “晚辈是尤悟。” 第29章 稳赚 月色茫茫, 清风阵阵。 脏孩儿颇为无语地看着眼前举止怪异的大方脸。 尤物? 这一张按着书本棱角裁剪出的大方脸…… 他虽然年纪小,但读过的书可不少,书中所谓尤物该有的样子,这大方脸可是一点没有的。 这大方脸在骗他。 脏孩儿心中腹诽,看着那一张忠厚老实的方脸,顿时生起戒备之心。 “你到底叫什么?”脏孩儿问道。 大方脸再次一愣、思索、微笑,而后揖礼回道:“晚辈就叫尤悟啊,还是师尊起的名字呢。” 师尊? 脏孩儿忽然回想起来,方才这方脸大尤悟与那些黑衣人交手后,好像听见谁说了句缺德宫还是什么来着。 于是脏孩儿问道:“你打哪儿来?” 尤悟一愣、思索、微笑,道:“晚辈从太德宫而来。” “哦,太德宫啊,没听……” 脏孩儿随口应了一声,旋即眼神大亮,“太德宫?是那个有什么二皇帝的太德宫?” 二皇帝? 方脸尤悟一愣、思索、微笑, “前辈玩笑话了,师尊可不是什么二皇帝,这大夏天子只有一个当朝皇帝,师尊是圣人。” 他语气坚定、傲然挺胸,说着仿佛天地间最有底气的一句话。 没错, 他方脸大尤悟的师尊,就是那个受无数人敬仰膜拜的大夏圣人! 普天之下才智无双、武道无双的圣人! 看他自信洋溢的模样,脏孩儿忙不迭问道:“他在哪?能否带我去找他?” 愣、思、笑, “前辈找师尊有何事?” 尤悟的言语中颇有些警惕之意道,“莫不是要和师尊切磋的?” 尤悟心中淡淡发笑,他可太懂了,这天底下谁人不知师尊的举世无双,想要前往挑战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只是师尊事务繁忙,他作为弟子不想给师尊带去麻烦。 师尊的清闲由我守护! 所以尤悟心思一定,连忙道:“师尊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时常找不到他老人家。” 说罢,尤悟暗暗关注着脏孩儿的脸色。 果然!这刺猬精面露遗憾,他方脸大尤悟看人真是太准了! 师尊的一次清闲,由我守护成功! 对面,脏孩儿不知道这个方脸傻大楞正在做着怎样精彩的心理活动。 只是脏孩儿在对方越发迷离、痴妄的眼神下浑身发麻。 这家伙看人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呀。 脏孩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这家伙,不会是书里说的那种人…… 不行,想他十岁芳华,如此娇嫩柔弱,可不正是那种书中怪癖之人伺机下手的首要目标嘛! “啊!” 突然间,想到不得了场景的脏孩儿大叫一声,疯了似的往远处跑。 一边跑着,脏孩儿这才理解,为何都说独自在外的蓝孩纸是如此地需要保护。 见刺猬精跑了,尤悟不解,心中沉思:前辈跑了?啊,难道是去捕猎? “前辈等等我!” 尤悟呼喊着跟了上去,他可从没见过仙家捕猎,这次一定要涨涨知识! 脏孩儿见状可是吓坏了,咬紧了牙狂奔。 然而尤悟生得人高马大,可比他这个十岁小孩子快太多了,脏孩儿拼死拼活跑了三步,尤悟一步就跨过来了。 “你要干嘛!” 脑补着诡异画面的脏孩儿快急哭了,失声问道。 尤悟惯例愣、思、笑,而后才道:“晚辈从没见过仙家捕猎,故而跟着前辈开开眼。” 脏孩儿自知跑不过他,索性也不跑了,停下身形,狐疑地看着尤悟。 “就这事?” 脏孩儿试探道,“没别的了?” 大方脸尤悟眉头一皱,然后又是愣思笑三步变化,摇头道:“没了,莫非前辈还有要求?” “没有!不用!” 脏孩儿打了个激灵,连忙摆手道,“若没其他的,跟着就跟着。” “多谢前辈!” 尤悟脸上一喜,愣思笑后又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咳咳!” 脏孩儿正了正色,背起小手来道,“你就叫我脏前辈!” 尤悟正要用他标志性的愣思笑三步来予以回应,却突然被脏孩儿打断。 “等等!你先别想。你先跟我说说,你说话为什么不能像个正常人?非得停那么一会儿是什么意思?” 然而脏孩儿的打断并无任何意义,那尤悟依旧我行我素地一愣、思索、微笑,道:“哈哈,前辈取名字特立独行,想必道行高深少有人能及!至于前辈问我为何如此说话……其实,这是晚辈师尊留下的修行课业。” 修行?跟人说话表现得像二傻子一样叫修行? 当然脏孩儿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说道:“呵呵,你师父也挺特立独行!” 愣思笑后,尤悟重重颔首道:“前辈说的不错,师父就是如此,所以才能成为人间至圣!” 脏孩儿没理会他崇拜忘情的状态,只是淡淡地白了大方脸一眼,合着这家伙压根没听出半点挖苦之意。 同时脏孩儿心中也不禁琢磨起来:他若真是圣人弟子,那么能培养出这么个傻大楞的圣人,肯定也是个没有人脑子的大奇葩! “好,你可以跟着我……我说你听,你不许插嘴!” 生怕再面对尤悟那种折磨人的交流方式,脏孩儿直接不给尤悟说话的间隙, “我如今虽然化为人形,但身受重创,已经没了真气可用。” “你若想跟着本尊长长见识,便需要担负起护我周全的责任。” “我看你骨骼惊奇,实力还不错,若是等有朝一日本尊恢复一身通天修为,定少不了你的一番机缘!” “不许说话!答应就跟着,不答应就走。” 脏孩儿说这些话是灵机一动,这傻大楞虽然神神叨叨,可实力当真恐怖,若能骗来给他当保镖,这以后回到安龙城,谁还敢打搅他在街边睡觉? 不过此时脏孩儿也是忐忑不已,毕竟对方是个实力超绝的修真之人,如若被对方察觉自己是在骗人,那他这一顿打肯定是躲不了了。 …… 等了许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脏孩儿道:“回个话啊?” 尤悟两撇浓眉一摊,愣思笑后说道:“前辈不让我出声啊。” “你……” 脏孩儿气结,却毫无办法,“好,你若同意为我护道,便跟着。” 说罢,脏孩儿将头顶的小灰鸡摆正,向东方走去。 尤悟一言不发,默默跟在了后面。 脏孩儿心中狂欢,这下,他想躺在哪条街睡觉,就躺在哪条街睡觉! 第30章 低调奢华有地位 石林密密,步履顿挫。 脏孩儿、尤悟一前一后,闯进了这座石林的深处。 一路上,脏孩儿发现跟这个尤悟说话只要不产生对视,就会降低些许尴尬,只是每次说话都要等上那么两三息的功夫。 “尤师兄,你说除了你,还会有其他修为高深之人来此地寻宝吗?” 路上脏孩儿跟尤悟说过,由于他这个“刺猬精”没有修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之间就用寻常小孩与大人的称呼相称。 所以脏孩儿管尤悟叫尤师兄,尤悟管脏孩儿叫做脏师弟。 无论是史小奋还是尤悟,脏孩儿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因为他对鸠佬的话深信不疑。 “脏师弟,其实我来这边并非为了寻宝。” 短暂停顿后,尤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师尊说‘边城多异象,金鳞下南国’,让我来寻个机缘,寻到了,命格可改。若寻不到,则……” 尤悟话说一半,便剩下一道无奈的叹息。 “寻机缘?改命格?”脏孩儿问道,“寻不到会怎样?” 数息沉默后,尤悟再度开口,“师尊还说天机不可泄。” “哼,神神叨叨。” 脏孩儿撇撇嘴,转而又操着数百年大妖精的口吻说道,“你们人族修炼,都有何境界呀?” 数息后,尤悟徐徐道:“人族修行一途,共有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灵虚、神合、渡劫七大境界,每一个大境界之内,又分为一二三小境界。其中小境界之间有倍数差距,而大境界之间,便是如同天堑之别。” 脏孩儿点点头,果然,和他在书里看到的说法一样。 “哦,与我等仙家相差不大。”脏孩儿装模做样地道,“尤师兄你是灵虚境?我看那些黑衣人很怕你,你在人族之中,算是几流水平?” 数息后,尤悟谦逊道:“天下能人异士不胜枚举,称得上高手的多以神合境开始计数,晚辈如今应该算是不入流。” 脏孩儿面皮抽了抽,这大方脸明明刚才以寡敌众神气得很,现在又如此言行低调,可真是骄矜不自知,气人不讲理。 “你说你要改命格,你的命很不好吗?”脏孩儿问道,随后又补充道,“我看你出身名门,还能在那什么圣人名下当弟子,不像是命苦之人啊?” 这回尤悟的沉默时间变得长了一些,脏孩儿忍不住回头看他,发现后者脸色纠结,充满困惑。 尤悟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最后摇了摇头道:“师尊只说过晚辈的命承不住今后要来的运,只有寻得机缘改命,才能化险为夷、稳中得正。” 脏孩儿没听的太懂,瞬间觉得这个问题也很无聊,又开始切换话题,道:“你多大啊?” 数息后,尤悟回道:“虚岁还是实岁?” “实岁!”脏孩儿气结道。 数息后,“二十八岁。” “你活这么大,是不是总被人骗啊?”脏孩儿带着一点点心虚问道。 数息后,尤悟声音惊讶道:“前辈料事如神啊,是如何知晓的?莫非仙家也有卜算之法?” “要叫脏师弟!” “……” 脏孩儿有些不会和他聊天了,这家伙是不是经常被骗,全都写在他那一张方正的大脸上了。 可是不和他说话也没其他人了,脏孩儿就这么天南地北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这问那,而尤悟则保持着反应迟钝的状态,隔一段时间才回答一个问题。 两人相处也算融洽,反正大方脸一路上恭恭敬敬,完全把脏孩儿当成了个活了几百年的大前辈一般对待。 随着进程的深入,他们应该靠近了石林的中心位置。 因为在这里,他们开始隐约听得见一些嘈乱喧嚣之声了。 这里有人在打架? 脏孩儿心头微动,难道这些修行人每次见了都要打打杀杀才行? “过去看看!” 不过现在的脏孩儿又狐假虎威的依仗,就更是壮起胆子要去看热闹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加快速度,悄咪咪地找到了声音来源,趴在战局边缘的巨石后面,观察其中正在动手的两人。 轰! 两道威猛霸道的招式碰撞在一处,顿时惹得黑夜如昼,方圆百丈的天地都因此照亮。 下一刻,恐怖的威压从中爆发而出,如同惊雷炸响。 灼热凌厉的气浪如刀风剑雨,不断冲击着周遭的巨石。 咔咔咔—— 无数岩石应声崩裂,化成细小的石头在战局中疯狂散射。 即便是那些二三层楼般高大的岩石,也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裂痕。 如此可怕! 脏孩儿被眼前景象吓得一呆,方才那些光华四散开来,竟真的让他产生了是无数柄刀剑在空中狂舞的感觉! 难怪方才尤悟说自己算不入流的武者,脏孩儿还以为是他过于自谦。 结果这半路上随随便便遇到两人打斗的招式,就都和方才尤悟那一招“诸月照德音”有着同样的威能了。 战局之中,两道身影从中间弹开分落两边,却没再立即出手。 因为他们知道,彼此修为、招式都在伯仲之间,继续打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也不太会有其他结果。 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手持长剑,挺拔而立,浑身气息凌厉如风。 风中带刃,仿佛一股无形壁障将其环绕。 剑风如人,人剑如风! 女的则是手持环形双刃,身影妖媚,明明没动分毫,却像是站在一团迷雾之中。 迷离虚幻,女子站在那里,却像是镜花水月。 蜃影生花,流水无形! 二人僵持了片刻,还是那女子率先开了口。 只听得一阵勾人心神的声音悠悠传出,“东师兄下手真重,可是吓到小女了呢。” 见那女子开口,躲在巨石后观战的尤悟立即盖住了脏孩儿的双耳。 剑意如风的男子持剑一抖,只听得半空中微弱的沙沙声响,像是有什么被斩断一般。 “幻心波?” 男子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 被识破了手段的女子也不恼,又娇声笑道:“对于东师兄而言,自然是雕虫小技,不过师兄把剑意藏匿于小女身边的这些石子上,却也算不得光明正大?” 说着,女子跺了跺脚,便用一股真气将自身脚下的一片石子震开。 咻咻咻—— 下一刻,石子如箭矢般激射而出,狠狠嵌进周遭巨石之内,其力量之强着实可怕。 女子挑了挑眉,如春水映波的眸子勾人心魄,说道:“既然东师兄于我都不磊落,那何不放下兵刃,好好聊一聊呢?” 男子无言反驳,只是腕子一抖,将长剑负于身后。 女子见状也收起双刃,将其倒扣在身后双肩之下,扭动着妩媚的身姿走近男子。 “东师兄,既然你我不再动手,就让后面的两个小孩子也出来?” 男子没有直接对妖娆女子回应,只是看向自己身后的巨岩某处,唤道:“小旭,出来。” 同时间,女子也冲自己身后道:“小师妹,过来给你东师兄问安。” 话音即落,就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孩童分别从两边黑暗之中走了过来。 然而正当四人汇聚,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之时。 “是谁!” 男子与女子同时冷喝一声,看向石林另一个方向。 “东兄弟、关妹妹,你们不必紧张,我是尤悟啊!” 却见一个高头大马的方脸男子快步走来,他脸上带着愣愣的笑容,显得没心没肺。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刺猬成精似的小孩,拼命拉着他的衣服要往回走,却怎么都拽不住。 “二位在这里是做什么?”方脸尤悟笑问道。 先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东师弟、关师妹二人,待看清来者是谁之后,几乎同时面色一沉,仿佛见了扫把星。 脏孩儿见拦不住了,索性只能跟着。 他观察到对面男女认出尤悟的表情后,不禁心底猛地一震,这怕不是要二打一? 这所谓太德宫圣人弟子的尤悟,看上去人缘不怎么好啊。 男女二人眼神中闪过深深的无奈之意,却也只能笑脸相迎,纷纷揖礼道: “凤麟殿,关艳飞,见过圣门师叔!” “金竹山,东澈,见过圣门师叔!” 一旁脏孩儿看着,目瞪口呆。 个乖乖的,大方脸名声这么大? 第31章 除了自己全是天才? 男女二人拜见了尤悟之后, 他们身边的两个小孩也恭敬行礼,拜道: “金竹山弟子,李旌旭见过圣门师叔!” “凤麟殿,雪云,给圣门师叔问安!” 方脸尤悟看着眼前四人,脸上露出欣慰,然后…… 一愣、思考、微笑,道:“几位客气了!”, “四位贤侄来到此地是为何呀?”尤悟摆出一个自认为长辈般温和的笑容问道。 听闻此言,两个小孩子还好说,东澈和关艳飞的脸色却微微有些不大好看。 自己二人明明比他尤悟还大了好几岁,却要对后者揖礼相待。 可奈何人家尤悟是当今圣人座下大弟子,天然就要比其他人高一个辈分。 而且无论是金竹山、还是凤麟殿,都是与太德宫并列为大夏四神宗的存在。 这两个宗门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又有谁不是天赋异禀心高气傲。 所以这东澈、关艳飞两人宁愿互相再战三百回合,也不愿意自降辈分去给一个年少于自己的人去行礼问安。 再加之尤悟在四大神宗里是出了名的异类,就更让二人觉得今日的遭遇,实属让人无奈。 他们三个大人交流之际,脏孩儿悄悄注视着与他同龄的两个孩子。 那来自金竹山的李旌旭,看上去斯斯文文,一张小脸也是生得标志。 但脏孩儿第一眼就觉得自己不喜欢此人。 因为在李旌旭小小稚嫩的脸庞中,有一股经过刻意压制的高傲骄纵之气跃然而出。 与投来目光的脏孩儿四目相接,李旌旭嘴角微勾,尽是不屑。 脏孩儿当即对着他擤了擤鼻涕,不动声色地用尤悟的裤腿擦擦手,也投以一个挑衅眼神。 李旌旭只觉得看那家伙会让自己眼脏,便板着脸转过头去。 至于凤麟殿的那个雪云,小小年纪就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清冷气质,生得万里挑一好容颜,却是脸比名字还冷。 脏孩儿看了看女孩儿,心中没甚感想,因为雪云压根就没把脏孩儿当做可视之物。 前面,凤麟殿关艳飞的声音传来,“尤师叔,敢问身后这位是?” 一旁东澈、李旌旭也向脏孩儿看去,这个脏东西能跟太德宫大师兄混在一起,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愣思笑后,尤悟道:“这位是前不久遇到的一位小师弟。” “哦?” 关艳飞黛眉微扬,越发好奇,“不知这位小师弟是何门何派?这一身打扮倒颇有些像是民间第一大帮呢。” 她笑吟吟地说着,却是当着尤悟的面出言相讥,说脏孩儿是乞丐。 不出意外地,尤悟丝毫没有听出对方的言语戏谑,而是继续他的愣思笑三步动作。 还没等尤悟开口,脏孩儿就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一身污秽,还特意转了一个圈,让对面几人能好好看个清楚。 脏是一件丢人的事吗? 脏孩儿从不觉得,至少青牛村的各位村民不觉得。 “第一大帮是什么?”脏孩儿问道,“不是说太德宫才是天下第一门派么?” 至少眼前这个太德宫大师兄不觉得。 关艳飞见状有些诧异,她方才如此出言,就是为了让对方难看,从而在人前流露难为情的尴尬状态。 可偏偏眼前这个小脏东西却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反而让关艳飞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了。 这时,反应迟缓好几拍的尤悟开口道:“关师侄,东师侄,你们带的这两个孩子是?” 不知尤悟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他的一句话打破了双方尴尬的气氛。 关艳飞连忙拉过身后面若寒霜的小女孩,脸上不无得意地笑道:“雪云这丫头,是我们殿主的关门弟子。” 片刻后,尤悟面露惊讶。 “曲殿主收关门弟子了?” 尤悟在雪云身上看了两眼,感慨道,“如此就说明,这小师侄必然是天赋超绝了!” “承蒙尤师叔夸奖!” 关艳飞笑颜更胜,妖媚如花,“殿主说了,雪云的资质,三百年难得一遇呢!” 一旁脏孩儿听着,不免心头震惊。 难怪这女的一张臭脸,看谁都像看不起似的,这就是书里说的恃才傲物? 哼,我要是有天赋,不用三百年不遇,一百年不遇,我也要用眼神回怼死她! 就在脏孩儿思绪游离之时,那来自金竹山的东澈也开了口。 “说来也巧,我金竹山也收了个三百年难遇的好苗子!” 东澈向尤悟拱手道,“这李旌旭四岁初入剑道,就在去年十岁之时,凝聚出了剑心!” 此言一出,无论尤悟还是关艳飞,顿时猛地倒吸一口气,再看向那个全身洋溢着自信的男孩,脸色都是变了又变。 就连那个一脸冷酷目空一切的雪云,都不免震惊,眸子中闪过一抹异色。 那是同为天才之间的抵触之意。 当然,就在旁人因什么剑心、三百年天赋而惊诧之时, 在场却有一人听得是咬牙切齿、满腔闷气。 他丫的! 一个不行,还来两个? 她是天才,他也是天才! 好好好!你们个个都是天才! 臭老天就知道欺负我这个乡下人,专用这等恶毒手段来对付我! 不让我修炼就不让我修炼呗,干嘛三天两头派个所谓天才来在我眼前晃悠? 想到此处,脏孩儿不禁抬头望天, 他忽然想把老天爷拉下来打一顿。 脏孩儿在一边暗暗心理活动汹涌澎湃,旁边的交谈还在继续。 “不知太德宫近来可有新弟子?” 关艳飞报以试探之心问道,“圣师他老人家可还有继续收徒的打算?” 圣师,便是尤悟的师尊。 愣思笑后,尤悟笑道:“每年太德宫都收很多新人的,在我看来天赋都不错!至于师尊,他老人家收了我们七师兄弟后,家应该暂未有收新徒的打算。” 闻言,关艳飞、东澈两人微不可察地面皮微抖。 “想来是圣师有了座下七子便知足了。” 关艳飞奉承道,“毕竟七位圣门师叔都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只怕提着灯笼也难再找出尤师叔这等人才了。” “那三年后的四宗朝圣,怕是没有圣师弟子的参与了?”东澈问道。 停顿一会儿后,尤悟点头应道:“三年后小师弟就过了十五岁,确实无法参加殿前比试了。” 说完,对面两人顿时像是松了一口气,看得脏孩儿一头雾水。 第32章 见面分一半! 微风兮兮, 月影渐凉。 脏孩儿支棱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心中对那个什么四宗朝圣产生了不小兴趣。 不过他听着听着,对面好像没有声音了。 一抬头,只见东澈、关艳飞神色游离,有意无意地跟对面而立的尤悟产生一下眼神交流。 那眼神中的意思仿佛在说:没啥事儿了,你赶紧走?走啊? 为什么不和尤悟说话? 因为但凡曾经和尤悟有过交流的人,都不太愿意跟这个反应迟缓的家伙对话。 然而对面的尤悟呢,还在招牌“愣思笑”然后准备说话吗? 当然不是! 因为对面没说话,就无法触发尤悟的这项奇妙能力。 所以现在的尤悟,就像个傻子一样,愣愣地看着东澈和关艳飞。 圣人座下大弟子,一定要是个懂礼之人。 当他看着对面俩人轮番给自己挤眉弄眼后,也出于自己圣门大师兄的礼貌涵养,不断地给对方还以眼色。 但尤悟的眼神中好像满满都是求助之意…… 二位怎么不说话呀?这样搞来搞去,眼睛是会干涩的呀。 身后,脏孩儿实在看不下去了。 “喂喂,你问他们接下来要去哪。” 脏孩儿把尤悟拉低到自己能够得到的高度,悄声道,“我感觉他们是发现了好东西不想告诉你。” 尤悟先是点点头,然后直起身子,经过愣思笑的反应过后,笑道:“二位师侄接下来是想去哪啊?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不给我看?” “这……” “呃……” 东澈、关艳飞同时脸色一僵,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奔腾而过。 这圣门师兄的说话方式可真是率真又简单! “呵呵呵,怎么会呢?” 关艳飞忙笑道,“这荒郊野岭的,除了满地的石头没有其他东西了。” 一旁东澈也强调道:“这里的确荒凉,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的。” 他们这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刚刚还拼杀得热火朝天的并不是他们。 “原来如此。” 尤悟愣思笑后信以为然,低头对脏孩儿道,“前辈呃……脏师弟,他们说这里没有什么发现,我们走?” 脏孩儿绷着小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那东澈和关艳飞的表现有大问题! 想他还在青牛村的时候,每当村里玩伴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也都是像他们俩一样遮遮掩掩的。 他们越是强调一切平常,就越是说明有大发现。 此地无银三百两,谁先离开谁上当! 思及至此,脏孩儿断言道:“好东西要见面分一半!” “呵……这位小师弟在说什么呢?” 关艳飞干笑一声,有些心虚地看着尤悟,“这里哪有什么好东西呀?” 旁边东澈也来打掩护道:“这里真的没有好东西。” 脏孩儿歪起脑袋瞅着两人,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态,道:“村里人抓到厉害蛐蛐的时候跟你们俩一个表现!” 东澈、关艳飞二人闻言皆是一怔,这脏东西居然拿小孩子抓蛐蛐那套来和他们对比。 他们可是出身世家门阀的人,顿时觉得被一个如此肮脏不堪的小子指指点点,甚至戳破心思,是受到了不小的屈辱! 尤其是关艳飞,她方才想拿脏孩儿开个涮,却让自己陷入尴尬,此时被后者质疑,更是羞怒交加。 “尤师叔,你怎么会跟这种腌臜之人同行?” 关艳飞柳眉微竖,冷声说道,“就不怕因此轻贱了圣门弟子的身份么?” 脏孩儿见这女人恼了,也一个步子撤回到尤悟身后,眉头皱得深沉。 他可不一根筋,书上说了,脏汉不吃眼前亏! 尤悟愣思笑,道:“关师侄言重了,这天下间没有人可以轻贱了师尊,也自然没人可以轻贱圣门弟子。” 关艳飞深吸了口气,碍于眼前人的身份,还是将火气压进了肚子。 “尤师叔所言甚是,是小女失言了!”关艳飞轻揖一礼道。 就在关艳飞给尤悟赔不是之时,那个面冷如冰的雪云,也第一次向脏孩儿正眼看去。 脏孩儿感受到来者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颤,然后翻了个白眼。 雪云身子微微一抖,本就冰冷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阴沉之意。 她生气了, 自己贵为凤麟殿主的关门弟子,可谓是整个宗门的掌上明珠。 她怎么可以,承受一个无名低贱之人的白眼? 这是以下犯上! 是大不敬! 可是偏偏这个气到了自己的脏东西,有圣门大师兄这样身份的人护着! 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雪云动作很重地踏前一步,抬手指着让她心生厌恶的脏孩儿,道:“切磋一下!” “雪云师妹!” 关艳飞诧异看向身后道,“为何要跟那种东西切磋?” 言语之中,关艳飞也无不表露着对脏孩儿的嫌弃,甚至只以“东西”相称。 不光是关艳飞,金竹山的两位,甚至大方脸尤悟都是面露诧异。 怎么好端端地,那个生人勿近的雪云,就突然指明要跟脏孩儿切磋呢? “这家伙火气好大啊。”脏孩儿低声呢喃,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翻个白眼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然而脏孩儿出门这一次,短短数日接连受挫,尤其是被两个莫名其妙的女孩欺负、恐吓过,他更明白武道修行之人可不是会个摔跤打架就能对付来的。 所以脏孩儿才没那么傻去挨揍呢! 更何况方才他们都各自炫耀过,这雪云是什么几百年一遇的天才,自己是个没有丹田炁海的人间大废物。 “我不打!” 脏孩儿直接摇头,一脸坚定道。 “你!” 雪云气得双拳紧攥,她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毫无尊严拒绝挑战的人。 武道修行者都格外注重自己的尊严底线,唯有这样才能维持住他们高人一等的一贯形象。 可是……武道尊严? 脏孩儿又没有丹田炁海,凭什么要有武道尊严。 “不打不打就不打!”脏孩儿一个劲猛甩头,如同拨浪鼓夺魂。 “雪云师妹!” 此时关艳飞挡在雪云身前,一脸正色地劝道,“你可是殿主亲徒!” 雪云身躯微微震,这才恢复了几分平静,“是我失态了!” 她眸中带着怨气,又将视线从脏孩儿身上收了回来。 关艳飞的那句话她明白,她是凤麟殿主的得意弟子,跟大众脏东西交手,只会败坏师门尊贵。 旁边东澈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能够立即收敛情绪的雪云,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这丫头当真了不得! “那个……东师兄。” 身后,金竹山小天才李旌旭轻声呼唤道,“洞里发光了。” 此言一出,立即惹得所有人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看去。 那石头挡在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前,透着缝隙往外散发出阵阵柔和光芒,将石头的轮廓映照得格外分明。 果然有好东西! 脏孩儿心中不免得意,看来他在青牛村学的东西还不是毫无用处! 第33章 蛤蟆蛤蟆 是寻得绝世神兵,而后号令天下所向披靡? 是重修丹田炁海,而后发现自己也是天才? 是仙人赠予神功,而后无需丹田炁海修炼? …… 金光烁烁,皎月朦朦。 眼前那颗闪闪发光的巨石,在跳动的光影中,让脏孩儿恍惚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功成名就的场景。 发现洞天福地,而后获得天命所归的大机缘…… 这种故事脏孩儿看过无数,书里面也都是他这种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废柴的人物,才有获得那种奇妙机缘的可能! 呵呵哈哈哈哈—— 脏孩儿心中狂笑,待我得了洞里面的机缘,什么史小奋、什么雪云、什么李旌旭,谁还能在我面前自称天才? 刺猬精在呵呵傻笑,连口水流下来都不知道擦一下。 旁边对脏孩儿颇有敌意的雪云冷冷瞥着他,越看越是心头生怒,怎会有如此恶心讨厌的人? “那是什么?”尤悟好奇问道。 东澈面露苦涩,皱眉道:“在下不知道。” “这还真是怪了呢。” 关艳飞也面露困惑不解,悄悄看着尤悟的脸色,说道,“这石头怎么还发光了呢?怕不是月亮照的?” 尤悟愣了愣,没有吭声。 他是反应慢,但又不是真的傻。 月亮怎么可能会在石头上照出这种光芒? “会不会是一群萤火虫呢?”尤悟认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众人皆怔然,却都无话可说。 圣门大师兄,果然非同凡响! 离得最近的脏孩儿,此时已尴尬到无以复加。 出了青牛村之后,脏孩儿好像就没遇到过一个正常人! 莫名出现的抢牛魔女,自诩文人的史小奋,现在又来个思维非人的大方脸…… 脏孩儿内心抓狂,恳求老天爷能善待自己一下。 “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脏孩儿提议道。 关艳飞、东澈面面相觑,眼中都有些不情愿的勉强之意。 愣思笑后的尤悟点头笑道:“好!看看那石头有何蹊跷,竟能引来这么多萤火虫藏在后面!” 脏孩儿不敢看其他四人怪异的眼神,低着头默默走向那块巨石。 圣门大师兄发话了,关艳飞、东澈他们见已无法阻拦,索性皱眉轻叹,纷纷跟了上去。 就是走步的这点功夫,那个冰霜女孩雪云加快几步追到了脏孩儿旁边。 一靠近,雪云就被脏孩儿身上肮脏的气场给摄住了,保持着七尺开外的距离,不敢贸然上前。 “你要干嘛?”脏孩儿发现雪云举动,十分警惕地瞪眼说道。 雪云强行压下心头厌恶,冷声道:“脏东西也会养宠物?” 她就是看见那个脏的不像样子的低贱存在,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哪怕是没事找事,雪云也要找个机会挖苦一下! 脏孩儿抬眼看向自己头顶,然后一脸提防着把在头顶上安家的二头身小灰鸡抱了下来。 “这是我的,可不能给你!”脏孩儿语气坚决,义正言辞! “你……” 雪云气到手抖,她堂堂凤麟殿主关门弟子,岂会觊觎这个脏东西手里的鸡崽子? 被一个不堪入目的脏人如此看待,雪云的一颗尊贵之心再度受辱。 数息后,一行六人来到巨石前。 尤悟发现原来石头后面并没有藏着一圈萤火虫,面露失望之色。 东澈上前伸掌,一股强劲真气汇聚其上。 轰! 一掌将眼前巨石拍碎,便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出现,洞内忽明忽暗,闪烁着奇异的金光,俨然是一副宝地模样。 很明显,不久前东澈、关艳飞两人打得你死我活,应该就是为了争夺这个洞穴。 只不过半路杀出个大方脸,让这等宝地不能由一方独得。 脏孩儿看着洞口,顿时两眼放光,踮着脚就要立刻跳进去。 这里面一定有专属自己这个小人书主角的大机缘! 看见脏孩儿急躁的样子,旁边两个同龄人都是不禁冷笑。 真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下等人作态! 可笑!愚蠢! 就算这世上真有天大的机缘,身份低贱之人也是没命去接的! 李旌旭、雪云心中各自用自己的言语鄙夷脏孩儿。 此时脏孩儿急得一个劲拉尤悟,道:“我们快进去啊?” 尤悟愣思笑,却谨慎地看向关艳飞、东澈两人,问道:“二位要进去么?” 东澈道:“当然!” “请圣门师叔先行入洞,小女随后。”关艳飞恭恭敬敬说道。 顿了顿,尤悟重重点头,却将心中真实想法抖了出来,“那就好,到时候有难同当,我就不怕独身犯险了。” 东澈、关艳飞二人语塞,不愿再跟圣门大弟子对话。 见突然没人理会自己了,尤悟也不再细想,便一弯腰钻进了洞里。 脏孩儿紧随其后,兴奋异常。 关艳飞、雪云和东澈、李旌旭先后入洞。 光影之中,几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 几乎只是瞬间,从洞外已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仿佛此地无人来过。 进洞的几人排成长队走着,回头看去,却发现洞口消失了。 呈现在六人眼前的,只有一条深邃的甬道,甬道一闪一闪发出莫名光芒,明暗交接间映射得众人身影有种莫名的恐怖感。 “洞口呢?” 走在最后的李旌旭面露惊恐。 因为他刚刚踏进洞中刚迈出三步,却发现身后有的只是一条无尽的隧道。 “这洞穴有古怪!” 东澈低喝一声,顺手将李旌旭拉到自己前面,“大家步步小心!” 这样的变故,让欣喜不已的脏孩儿心头猛地一沉。 不会是鬼打墙? 这种事他在书里也没少看过。 正在大家心绪紊乱之际,却突然有一阵阵叫声传入耳中。 “蛤蟆——” “蛤蟆——” “蛤蟆——” “……” 同样的声音从洞穴隧道内的各个角落里发出,又传荡开来,再夹杂着回声阵阵反复。 那声音聒噪不已,让六人头疼心烦。 身后五个人纷纷运行真气,用武学手段压制住这种不适感,可怜脏孩儿只能拿肉耳朵硬抗,吓得尿意大盛。 憋不住了,脏孩儿转过身去,就准备对着隧道边放放水。 却在低头一瞬间差点惊掉了魂。 “哎呀有怪物!” 只见沿着隧道两边,密密麻麻地趴着无数只黢黑庞大的蛤蟆。 那些蛤蟆长得比脸盆都大,后背上更是长满了如同莲蓬般的恐怖坑洞。 看上一眼,就让人浑身毫毛倒竖,鸡皮丛生。 更甚至,那些蛤蟆在鸣叫之时,随着身体的臌胀、收缩,它们背上的那些坑洞也随之蠕动,宛若活物。 别说尿了,脏孩儿直接恶心的快吐了。 “不对啊!蛤蟆不是应该呱呱叫么?” 突然间,圣门大弟子尤悟疑惑道,“那这条隧道里的叫声怎么是‘蛤蟆’?” 此言一出,众人更觉得毛骨悚然。 很明显,这连绵不绝让人苦恼的叫声,就是从角落里这些数不清的蛤蟆嘴里发出的。 同样很明显,这些恐怖蛤蟆并不会呱呱叫,而是像人说话一般,发出“蛤蟆”“蛤蟆”的叫声。 妈呀,撞鬼了! 第34章 大蛤蟆! 异光闪烁,蛤蟆蛤蟆! 隧道内的六人皆是不寒而栗,在无尽的“蛤蟆蛤蟆”声中紧张焦虑。 三个大的还好说,三个小的可就遭了大罪。 凭管李旌旭和雪云是怎样的天赋异禀凤毛麟角,此时也很难拾起作为天才的庄重与威风了。 因为任何人,都会对未知之物有着强烈的恐惧。 “往前走还是往回走?” 此时的关艳飞也有些俏脸苍白,不愿睁眼去看那些长相和叫声都可怕的蛤蟆。 “不搞清楚这些东西,怕是很难前进了。”东澈沉声说道。 尤悟提起身后巨笔,尝试着用笔尖去触碰那些蛤蟆,想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噗呲! 就在笔尖接触到大蛤蟆的一刹那,它背上那些令人作呕的坑洞猛地一阵收缩,然后齐刷刷喷出一股粘液。 众人皆惊,还不及他们有任何防备,整条隧道的蛤蟆都齐刷刷转身,朝向了六人所在的方向。 蛤蟆蛤蟆—— 然后,就在六人震动的目光之下,所有蛤蟆的背上竟都喷出了那种粘液。 粘液顺着满是坑洞的皮肤流下,再一点一滴地淌到地上。 下一刻,六人都闻到了一种腥臭腐败的味道。 蛤蟆蛤蟆! 蛤蟆们毫无预兆地起身弹跳,直直朝着六人身体冲来。 几人都被恶心坏了,此时那些大蛤蟆如箭矢般飞来,他们自然是下意识地全力抵挡。 尤悟将脏孩儿护在身后,自己则抡起巨笔杀向蛤蟆。 “肇域彼四海!” 嗡—— 尤悟高喝一声,随后笔出如龙,竟有镇山盖海之磅礴气息迸发而出。 霎时间,仿佛这条隧道的空间都被无限放大,这一招的威势如同排山倒海。 即便站在尤悟身后的脏孩儿,也因此感受到了一股威严窒息的恐怖,似乎整个天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浩瀚无匹的真气贯出,竟是将前方无穷无尽的蛤蟆全部轰成了齑粉! 在其身后的东澈、关艳飞两人眼角微抽,无不因这位圣门大弟子的强悍而震惊错愕。 他们两人心中震撼,若是自己,能接得下尤悟这一招之力吗? 不过此时也并非有闲心去想那些的时候,既然尤悟解决了前路的麻烦,那么就由他们来顾后。 “风灵断月!” 东澈横出一剑,便是剑气凝风,大有开山之势。 整个洞穴瞬间被剑气填满,狂啸的剑风席卷,后方万千蛤蟆尽数被拦腰斩断。 蛤蟆蟆—— 断成两截的蛤蟆们虚弱发声,似乎在痛苦呻吟。 这些蛤蟆本就长得恐怖异常,再加上会口吐人言、喷洒粘液,此时都被斩断了却还在叫,更是让人恶心。 而借着洞穴内不断闪烁的光芒,六人愕然发现,这些蛤蟆体内流出来的不是血,居然也是那种粘稠恶臭的液体! 此时尤其是关艳飞、雪云两位女子,对这种事物简直一刻也受不了,见到这一幕时差点忍不住吐了出来。 于是关艳飞俏脸冷峻,抽出身后环形双刃,再次袭向死而未僵的蛤蟆们。 “镜影成虚!” 只见关艳飞操持着双刃在胸前旋转,速度极快之下竟形成一面圆镜。 圆镜陡然间光芒大盛,便有无数真气光点化成寸长飞刃,从镜面中倾泻而出。 漫天流光转动,似惊涛似骇浪,不留任何空隙。 片刻后,流光飞刃收敛,隧道内便再无蛤蟆身影。有的,只是异地散发恶臭的肉泥。 脏孩儿从尤悟出手时就一直悄悄注视他们这些大修行者的手段,此时已是头脑嗡鸣,无比向往。 这些修行人都好厉害! 他越是看多了武者出手,看多了那宛若毁天灭地的一招一式,就越是羡慕渴求,迫切希望自己能突破身体的桎梏,找到可以修炼的方法。 这地方如此诡异,一定有机缘,一定有! 脏孩儿自我催眠似的心中笃定,就连恐惧感都减轻不少,拉着尤悟就想继续走。 “脏师弟小心。” 尤悟担忧提醒道,“此地不正常,不知道会突然出现什么。” 刚一说完,原本在隧道内散落一地的黏液居然动了起来。 几人下意识跳到一起,就见前后两方的黏液不断收缩、不断汇聚,同时,散发的腥臭异味也更加强烈。 片刻后,粘液聚集成堆,渐渐地又像小山一样高高耸起,接着,前后两方的黏液小山凝聚成型,变成了两个丈高的超大大蛤蟆。 一样的模样、一样的恶臭,当然还有背上一样渗着粘液的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的坑洞。 见得此景,三个小孩的脑袋差点恶心炸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大——蛤——蟆—— 两只巨大蛤蟆同时发出一声低喝,震动得整条隧道都轰鸣晃动。 更让人皱眉的,是这俩巨大蛤蟆还在前面加了个大字,似乎在借此宣扬自己的威武霸气。 六个人头皮发麻,尤悟再度提起巨笔,却被身后的脏孩儿拦住了。 脏孩儿脸色煞白,道:“再把它们打死一遍,等会儿会不会变成个更恶心的东西出来?” 剩下几人皆是沉默,脏孩儿说的有理,这俩大蛤蟆明显有着某种特殊能力,明明刚才他们都把所有蛤蟆轰成渣了,却还能变成这般模样,实在匪夷所思。 尤悟愣思笑后,皱眉问道:“这古怪会不会出在那些黏液上?” 东澈点头道:“尤师叔说的不无道理,这黏液不知是何物,只凭利刃怕对付不来。” “那现在还打不打?” 关艳飞强忍着呕吐感说道,“也不知是谁设下的这鬼地方,专弄这种丑东西来恶心人!” 尤悟忽然灵机一动,提议道:“这些黏液兵刃不管用,那若是火攻呢?” 旁边东澈眼神微亮,看向关艳飞道:“世人皆知凤麟殿善用火术,关师姐,看来眼前这麻烦要靠你了。” 关艳飞颦眉,如是说道:“我凤麟殿有诸多传承,所谓御火之术又并非唯一,我并不精通。” 正当剩余几人面露遗憾之时,关艳飞却又眉头一扬,挑声道:“我是不行,可我没说过我们凤麟殿小师妹不行啊!” 此时除了不会修行的脏孩儿,其他三人都是面皮一抖,纷纷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雪云。 凤麟殿的御火之术,乃是这天下间少有的高深术法,并且非金丹境以上者不能修炼。 若这个冷面小女孩雪云真的能使用凤麟殿的火术,那岂不是说,她现在仅仅十岁的年纪,就有了金丹境的修为? 真如此,那她可要比眼前的两只大蛤蟆还要吓人了! 同有天才之称的李旌旭面色微沉,他自幼承受了太多来自周围人的赞许惊叹,便不喜欢有可以在天赋上超越自己的人存在。 因为,天才之间可以势均力敌,但从不能上下分明。 “呵呵,雪云会用我殿秘传御火术不假,但也并非几位想的那般。” 关艳飞看着三人震惊的神色,颇为得意自豪道,“她体质特殊,天生便可引动我凤麟殿秘法之力聚气成焰!不过虽然还没金丹境,却也已是筑基一境,距离金丹境也无非是三年之内的事了。” 听过此言,众人这才舒了口气,尤其是李旌旭,此时隐晦地露出一个放心神色。 还好他们都是同一个境界的天才,自己跟对方比起来并无什么差距。 同时李旌旭还不禁在心中感慨:这世间天才,就该如我们这类人一般! 然而关艳飞脸上的得意笑容还没退去,李旌旭的心绪还尚未平稳,尤悟和东澈也正处于震惊之中, 脏孩儿的一句话却打破了这诡异隧道中的短暂平静。 “筑基二境这么厉害啊?我以为每个修行人都能像史小奋一样,十岁筑基三境呢。” 第35章 无心剑一 “一派胡言!” 关艳飞冷哼一声,看着脏孩儿的眼神也突然冷厉,“一个不会修炼的脏东西,也敢在人前如此信口开河?” 除了大方脸尤悟,其他几人心中所想都与关艳飞所说一样。 尤其是雪云,脏孩儿这一句话像是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她居高自傲的心头。 “凤火离天,炎麟之叱!” 应是那脏孩儿的话刺激了雪云,她柳眉微竖,两手结印于胸前,接着一团奇异的火焰符文从其眉心闪烁出来。 火焰符文上那星星点点的光芒陡然大盛,竟是将方圆十几丈的隧道内照射得如同白昼。 脏孩儿站在她身后数尺距离,便能清楚感受到那符文中所蕴含的庞大威能。不由心生感慨:这世上的女子都是这般可怕吗! 股股热浪以雪云为中心疯狂席卷开来,又见雪云娇叱一声,同时脚下步法连变,一手抱元合十,一手化掌拍出。 嗷—— 一种鸟兽嘶鸣之声竟是凭空响起,而后火焰光华从雪云手掌喷薄而出,尽数轰向后方那只大蛤蟆。 数息后,焰光消散,烟尘退去,巨大蛤蟆消失无踪,那令人作呕的黏液也不复存在。 众人一喜,又对这个凤麟殿的小天才有了些许新的认知。 “雪云,前面还有一只!” 关艳飞可不肯放弃这个露脸的机会,底气十足地笑道,“快来帮你圣门师叔开路!” 大蛤蟆—— 正当众人欣喜赞叹之时,隧道前的巨大蛤蟆发出一声咆哮,奋不顾身地向雪云扑来。 它要给同伴报仇雪恨,以证蛤蟆之道! 雪云面如挂霜,掠过前方几人,尤其在经过脏孩儿时美眸含煞地瞥了一瞥。 脏孩儿就觉得如遭电击,娇躯猛然一颤,下意识离这个女孩又远了几尺。 又是故技重施的一招凤麟殿秘传绝学,雪云再一次灭杀了巨大蛤蟆。 她冷冷站着,不禁又给脏孩儿投去一抹厉色。 “十岁的筑基三境?” 雪云忍不了了,她就是不能接受在一个脏东西的嘴里被其他人比下去。 便当着其他人冷声道,“你若真有本事忍得那种人,就叫他来凤麟殿与我切磋,随时奉陪!” “不错,若真有这种旷世奇才,我也正想拜见拜见呢!” 一旁的关艳飞也是煽风点火,她也一样早就看脏孩儿这个家伙不顺眼了,“可若是没有那种人物……啧啧,太德宫一向作风耿正,尤师叔可千万不要被不学无术之人给骗了,耽误了太德宫的名声。” 此时不止关艳飞、雪云,就连东澈、李旌旭也对揶揄这碍眼的脏孩儿大感兴趣。 “若真有其事,我也真想请教请教呢!”李旌旭笑说着,同时周身剑意涌动,展示着自己的傲然天资。 东澈看着脏孩儿,摇了摇头,道:“圣门大弟子只是宅心仁厚,不去戳穿你的谎言而已。” 眼见大蛤蟆杀完,脏孩儿成了众矢之的,尤悟却在短暂的停滞后出言维护道:“几位言重了,这天下并非没有过那种天资卓绝的人才,从前有过,想来如今,乃至今后也定会有的。” 闻言,关艳飞、东澈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当他们想到如今雄霸一方的几位存在后,却都闭上了嘴。 的确,这个世上不是没有可以十岁筑基三境的人,就比如当今天下武道魁首的太德宫圣人,又比如坐镇极北之地的那位。 可是几人看着脏孩儿那破衣烂衫的窘迫模样,便都不约而同地认定了,脏孩儿绝不可能与那种千年一遇的天才有什么瓜葛! 因为在这个世上,身份卑贱之人就永永远远是泥潭沼泽里的一粒沙,怎可能触碰得到天端的云?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不断见识的道理。 脏孩儿心中叫屈,却也不愿多做什么解释了,只是点头道:“好啊,你们若都想跟他切磋,改日我再见到那家伙,就跟他说说。” 四人嗤笑,眼中的轻蔑之意更甚。 那脏东西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而与此同时,在这萧瑟夜风下的某处战局中。 “阿——嚏!” 文坛巨匠史小奋猛地打了一个喷嚏,他环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几道身影,却丝毫没有担忧惧色,反而一脸轻松地自说自话道,“嘶,莫不是有哪位文学之友正在思念我的诗文?” “那是自然!” 史小奋背后,与他背靠背御敌的侍女小绮捧道,“少爷文采斐然,读过一遍就足以让人欲罢不能,思念少爷诗句是应该的!” 史小奋淡淡舒了口气,轻声笑道:“哎呀,那我还要更加勤勉一些,多创作一些经典名句,好让天下有识之士品鉴,安慰他们求文若渴的好学之心,解救他们寂寞枯燥的文学空虚!” “少爷心系万民,有国士之风!”小绮激动不已道,“有朝一日定能名扬天下,成为万民之师!” 周围一圈人听得有些懵圈,这对主仆该不是被驴踢了脑子?而且肯定是被同一头驴踢的! “好小子,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来迷惑我们?受死!” 其中一个拿着宽刀之人怒斥一声,便毫不留情地冲杀过来,目标就是要砍史小奋那张不知所云的嘴巴。 一人身动,其他人也同时出手,众人呈合围之势,欲要瓮中捉鳖。 逃无可逃,史小奋、小绮主仆二人面色微凝,十分默契地趟起一种奇异步法,那步法缥缈灵动,竟然在众人密不透风的攻击之中闪转腾挪,似是游龙潜水捉摸不定。 “好步法!” 此时,就连那些对手都不仅称赞,但同时也纷纷面露觊觎之色。 “待捉了你俩,这身法秘籍就是我们的了!” “妄想!” 小绮冷斥一声,手中钢枪抡起,顿时真气凝结于枪头之上,摄人的银芒陡然膨胀,裹挟着凶猛霸道的气息开始反击。 “龙蛇之舞!” 钢枪挥舞间流光四溢,宛若龙蛇游走,气震万千! 哧哧哧! 银光闪过之处,战局中便有三人应声倒地,正是钢枪之气戳中了他们的大穴要害之处。 三人身上血光飞溅,倒地抽搐,顿时就丧失了再战之力。 还剩三人心中一惊,想不到这小丫头竟会耍得一手如此霸道的枪法,而且似乎她还有着至少筑基一境的修为! 心头震撼之下,余下三人打消了主攻女孩的打算,便把首要目标换成了那个满嘴诗书文学的史小奋。 富家子弟向来不学无术,这小子生得如此白净,定是个扇一嘴巴能哭上三天三夜的弱鸡! 没错,干他! 三人也是心有默契,间不容发地对史小奋发起攻势。 史小奋单掌化作剑指,再一抬眼,身上的弱鸡气息陡然一变,竟是犹如一柄无比锋利的剑刃! 他催动体内真气,凝元指尖,剑气喷薄而出,配合脚下缥缈身法,如似幻影乱舞般迎了上去。 “无心剑一,流水乱飞华!” 剑招一出,仿佛这周遭的天地都因剑气变得恍惚迷幻起来。 那哪里是剑,分明是一条潺潺流水,承载着一片片飞花落叶,婉转延绵向东而行。 令人恍神的景象一闪而过,史小奋已舞完了手中“剑”,那条流水便是他的剑刃所过之处。 哧哧哧哧哧哧…… 剩下三人身体僵住,身上各处地方开始淌血。 每一蓬血雾绽开的地方,便是流水中的飞花落叶,一片不多,一片不少。 三人怔然看着身上伤势,忽然惊醒过来,却才发现被戳中的都是控制行动的经脉气穴。 砰砰砰! 最后三人也同时倒下,眼底绝望地躺在了一滩血泊之中。 他们只是趁着天地异变来寻宝的民间散修,却盯上了实力与面貌严重不符的两个小孩子。 史小奋没有继续停留,带着小绮继续赶路。 “少爷,为何不杀了他们?” 小绮不解道,“他们这样等下就能恢复行动了。” 史小奋摇摇头,道:“无名之辈,没意义。” 两道身影静静赶路,全然不把身后倒下的六人当做威胁。 第36章 七王爷 隧道中, 六人继续前行,也没继续在脏孩儿“口若悬河”的事上追究。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办法穿过这古怪的隧道,然后寻得这秘境之中的宝物。 他们还没走多远,却被后方传来的呼唤声给震住了。 “七老爷,小心脚下呀!” 六个人齐刷刷回头,却发现后面多出了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人高马大的精壮汉子,一身武者装束虎虎生威,看上去就是一个狠角色。 而这壮汉此时正微弯着腰,毕恭毕敬地搀扶着后面一位青年人。 那青年人三十上下的年纪,生得是俊秀庄严,气宇非凡,两颗眸子中似有星光闪耀,满是沉稳自信的从容。 青年人闲庭信步一般,轻舞着手中折扇,好奇地打量着洞穴隧道内的景象。 “还真是别有洞天哦?” 青年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惧,又看到前方的脏孩儿六人,“看来有人比咱们先到了呢。” 壮汉闻言立刻转身,对六人面露凶相,厉声道:“干什么的!敢在我家七老爷前进洞?” 还没等他们六人反应过来,那个被唤作七老爷的青年人就立马抬手拍了一下壮汉肩膀。 “诶!什么措辞!” 青年人淡然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气结之意,“洞口摆在那里,就是勾引人进的,在我之前进洞又不犯王法。” 说着,青年人略过壮汉,微笑着走上前来,冲着六人抱拳一礼,歉然道:“这憨手下鲁莽了点,还望几位不要介意。” 金竹山和凤麟殿的四人先后还礼,关艳飞的眼神含着炽热,将眼前的出众男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藏不住的钦羡之意溢于言表。 她是见过几分世面的,天底下的青年才俊她见得多了,可能像眼前人这般气度超群的却没几个。 “区区小事,这位公子言重了。” 关艳飞美眸之中星星点点,似有柔情蜜意电射而出,笑吟吟道,“不知是哪里的贵门子弟?” “姑娘客气了,在下可不是什么富贵出身。” 青年回笑,正欲将私下准备好的一串说辞背诵出来,“家在大夏东南,多年来靠做些小买卖维持生计,早年随家中卖过草席,后辗转修过驴马车子,近年来富裕了,便做了些开铺收租的……” 正当青年说的起劲儿时,前面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 “七王爷殿下?” 尤悟一张大方脸没心没肺似的笑容灿烂,“殿下也是来寻宝的么?” 此言一出,气氛凝固,青年的脸也凝固了。 大夏国,七王爷…… 那可是当今小皇帝的亲叔叔! 像这种位高权重的皇室中人,一般人是见不到的,就连两大神宗的东澈、关艳飞也不曾亲眼见过。 可身为圣人座下大弟子的尤悟,则是免不了在皇都与那些最上层的达官显贵们经常接触、交流,所以一眼就把侃侃而谈的七王爷给认了出来。 七王爷的面容有些微僵,身为皇室贵族的他,隐姓埋名出来游玩,就是怕被人认出身份,所以才特意给设计了个假身份。 却没想到都跑到大夏边境小城了,还能碰见老熟人。 而且这个老熟人还偏偏是出了名的一根筋大方脸尤悟,完全不会临场作戏,当着所有人把自己的身份吐露出来。 那他辛辛苦苦背那些台词是为了什么? 七王爷心头苦涩,然后轻咳两声,郑重其事地看向东澈、关艳飞等四人。 “本王收回刚才的话,本王没有卖过草席,也没有修过车。” 关艳飞他们只好报以干笑,道:“原来是七王爷殿下,失敬、失敬!” 她也挺尴尬的,没想到在野外勾引个漂亮小哥哥,还勾引到王爷头上了,这回丢的脸似乎有点大。 东澈连忙带着李旌旭恭敬揖礼道:“在下金竹山东澈,拜见七王爷殿下!” “金竹山李旌旭,拜见王爷!” 七王爷抬手虚扶二人,笑道:“原来是神宗高手,难怪气度不凡!” “小女凤麟殿关艳飞,拜见王爷!” “雪云拜见王爷。” 二女也先后给七王爷行礼。 七王爷又有些惊讶,“凤麟殿果然人才辈出啊哈哈。” 闯进一个洞穴,却直接碰上了来自大夏四神宗其中之三的弟子。 “有这么多天骄之才同入此地,想来这地方定会有不得了的宝贝出世了!” 七王爷笑说道,“另外我出门在外,总被叫王爷显得过于高调了,你们可与我以姓名相称,就叫万祯。” 万姓,便是大夏国的国姓。 “岂敢岂敢,民女怎能直呼王爷名讳?” 关艳飞笑靥如花,又诚惶诚恐道,“也称殿下为七老爷,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万祯颔首淡笑,道:“也好,随你们。” “七殿……七老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前面的尤悟走了过来,拱手说道,“难道七老爷奉了皇命,也是来这边调查山脉失踪之事的?” “尤兄,真是好久不见呐,哈哈!” 七王爷万祯向前迎了一步,道,“朝廷派了其他人来调查,我就是嫌皇城待得闷了,出来散散心而已。” 尤悟陷入愣思笑模式,万祯就在他面前耐心等着,似乎已经对这位圣门大弟子的行为习以为常了。 “七老爷,此地危险,还请步步小心!”尤悟没说别的,而是提醒道。 “那是自然,我一向都很小心的,况且这次带的侍卫也很厉害。” 七王爷在前面说着,后面那个壮汉胸脯一下挺得老高,炫耀着自己的浮夸胸肌。 “话说这洞穴还真古怪,明明刚进来,却没了出口。” …… “我们被困在这也有一段时间了,明明走了很远,却根本走不到头。” “走了很远?那为什么我一进洞就遇到了你们?” …… “那还真是蹊跷,既然碰上了,七老爷就跟我们一起走,肯定能把这条隧道走到头!” 尤悟话音笃定,他坚信愚公移山的道理,认为只要迈开步子舍得走,就一定能走到隧道尽头。 东澈、关艳飞四人都是无语,都说太德宫的那位圣人是天下智慧的集大成者,但他教出来的大徒弟,却好像从来不会动脑子…… “咳咳,尤兄可否听我一句话?” 七王爷万祯略有些无奈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尤兄几人从进入石洞之后,就一直在原地踏步呢?” 愣!思!笑! 尤悟困惑不解,道:“此话怎讲?” “今日你我大家都是武修之人,应该都知道这天下武学的驳杂繁复,并非只是兵刃拳脚那一类?” 万祯环顾众人眼神,缓缓说道,“其中就有一类符箓阵法,可迷惑人的五官六感,并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 众人恍然,若洞穴内就是个阵法,那他们现在的遭遇就都说的通了。 “我想,正是因为此地是一个阵法的缘故,所以才让诸位假以为走了很远,实际上却纹丝未动。” 万祯分析说道,“所以我一进来,就直接看到了诸位。” 关艳飞急切道:“那七老爷可有办法破除这障眼法?” 符箓、阵法一类修行在大夏境内并不盛行,即便是金竹山、凤麟殿这等神宗存在也不精通此道。 所以在场六人才会轻易地陷入其中,久久不能脱困。 万祯脸上挂着沉稳从容的笑意,道:“本王可没有那种本事,不过本王曾经有幸得到一件宝贝,可对阵法有些许作用。” 说着,万祯抖了抖袖口,从里面掏出一个寸许大的白玉莲花。 那白玉莲花精致小巧,纹理细腻,置于七王爷万祯手中,宛若真的莲花绽放,甚是好看。 除了做工精美外,白玉莲花还莹莹闪着光芒,光芒柔软温润,竟是有一股雄浑真元自行运转! 是一件法器! 第37章 进击的王八 白莲绽放,光华自现。 隧道内众人的视线都被这朵散发着奇异力量的白玉莲花吸引,皇家人能拿得出的法器,必然不俗。 关艳飞赞道:“好个宝贝莲花!” 东澈认同点头,问道:“七王爷,此物该如何使用?” “众所周知,所谓破阵,最重要的就是寻找阵眼所在。” 万祯轻轻托着白玉莲花,信心十足地道,“而这东西,恰恰就是为了寻找阵眼而炼化出来的!” 方脸尤悟道:“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小小一个却有如此大用途!” 万祯知道众人艳羡,十分谦虚道:“呵呵,小把件而已,不值一提。” 众人干笑,价值连城的东西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把件,这些皇亲国戚摆起阔来,还真是不露痕迹,又戳人心尖。 这里面唯有尤悟,煞有其事地点头,表示认同了万祯的话。 嗯,的确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把件! 万祯不稀罕看他,托着白玉莲花在东澈、关艳飞、李旌旭和雪云面前晃了又晃。 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说:快,快看本王的小宝贝! 得亏他的王爷身份加持,否则真搞不好会挨上俩嘴巴。 这七王爷,似乎是个假正经。 脏孩儿静静注视着对面那几个人,他也想近距离看看那白玉莲花,可是他很看不惯万祯那副得意嚣张又故作低调的架势,便决定不给他面子,不看了! 于是趁着几个人将视线集中在白玉莲花上的这一小会儿功夫,脏孩儿决定得先把刚才没撒完的尿放干净。 他默默走到隧道墙根,背对着众人就开始尿了。 哗哗—— 尿流之声传荡开来,在隧道内产生阵阵回音。 众人看向脏孩儿,他正打了个激灵,把裤子穿好。 “无耻!” 雪云气得跺脚,立即轻啐一声,把身体转向另一边。 其他几人也都面皮一抖,七王爷万祯的脸色最不好看。 那脏小子,是在拿尿抢他的风头啊! “大胆!” 还不等万祯开口,他身后的壮汉已然叫喝出来,“敢在王爷面前脱裤撒尿,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脏孩儿一愣,道:“尿尿犯法的吗?” 尤悟短暂思绪后,出来劝解道:“人有三急,还请七王爷殿下见谅。” 万祯立刻笑说道:“尤兄见外了,这有什么好谅不谅的,撒尿而已,本王这辈子也没少撒尿。” 说着,万祯还回头给了壮汉一个训诫般的眼色,壮汉缩缩脖子,浮夸的胸肌也不敢再挺了。 “好了,刚才的事就先过去了。” 万祯重新引着众人视线,托起白玉莲花,“我先把此处的阵眼寻出来。” 话音落,白玉莲花陡然光华大盛,径自漂浮起来,在半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的奇异力量越发强烈。 嗡—— 白玉莲花发出阵阵轻微的响声,开始飘忽不定地移动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 啾! 片刻之后,白玉莲花发出一声尖鸣,径直飞向脏孩儿。 啪! 白玉莲花垂直坠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一滩尿液之上。 这…… 众人面色古怪,万祯一脸肉痛,心头拔凉。 他“不值一提”的心肝小把件,泡在尿里了。 关艳飞试探道:“七王爷……这阵眼是不是在尿呃……在白玉莲花下面?” “是……” 万祯颤抖着回应道,“只需将真气灌入阵眼之中,应该就能破阵了。” 关艳飞转头看向尿里泡着的白玉莲花,她想了想,不想出手,便看向跟前的雪云,示意这位天才小师妹来抓住立功的机会。 雪云面目冷淡,眸中恨恨地映着一个脏兮兮的身影。 东澈沉了沉气,也没有出手,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师兄不干,李旌旭自然也不愿去沾那晦气。 破解阵法需要用真气灌入阵眼,结合此情此景,读过书的众人都清楚,他们需要把真气灌入那一滩童子尿中。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岂会做那种感觉像是撒尿和泥的蠢事。 这时候,作为圣门大师兄的尤悟,就需要义不容辞地站出来了。 但尤悟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自己离得最近,反正只是需要灌入真气,那就由他来。 尤悟两指并拢,凝聚真气指向白玉莲花。 …… 片刻后,什么都没发生。 白玉莲花静静躺在尿泊之中,甚至连其本身的那股奇异力量也消减了许多。 众人不解,纷纷看向七王爷万祯。 万祯心痛不已地看向尿里的心肝宝贝,捏了捏鼻子,道:“应是这白玉莲花粘上了污秽之物,阻断了真气与阵眼的连结。” “那该怎么办?” 东澈皱眉道,“现在我们已经知晓了阵眼所在,把白玉莲花收起来不就行了?” 万祯摇头道:“不行,常理来说,阵法的破解需要有掌握阵符之人对阵眼进行刺激,而我们无人通晓阵法之道,更不用说画阵符了。我这多白玉莲花妙就妙在,它可以代替阵符的作用,哪怕来个门外汉,只要将真气灌入其中,就可以破开阵法!” 众人闻言更是一惊,这样说来岂不是白玉莲花的价值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万祯面露古怪之色,视线在众人和白玉莲花上反复转移。 方脸尤悟看出万祯的神态异样,便关切询问道:“七老爷,可是有难言之隐?” 万祯一怔,道:“这个……” 王八! 万祯的话刚起了个头,就听得隧道远处传来一阵回响。 下一刻,众人就听见两边隧道远远有脚步越来越近,并伴随着毫无感情的沉闷叫声。 王八! 奇怪的叫声越来越近。 众人逐渐从隧道闪烁的光芒中,看清了来的是何物。 来的是两群人型生物,它们直立行走,通体墨绿,不穿鞋子不穿衣服,身前是一片深褐色的平面,身后还背着一个圆形的大盖子。 头部圆圆的、秃秃的,没有耳朵、没有鼻子,并且时而能把脖子伸的老长。 这是……王八头! 众人吓了一跳,这是被两群王八精给包围了! 第38章 尿浇白莲花 王八! 隧道内的气氛再度变得诡异起来。 这一次的王八精每一个都有人般大小,并且数量不少,打眼看去就有十只。 众人心头郁闷,这鬼地方怎么尽出些如此恶心的东西。 先是蛤蟆后有王八,而且还都是极其反常的耸人模样,别说动手了,就是看上几眼都让人觉得无法接受。 王八! 王八精们毫无情绪波澜地叫着,突然间全部把脖子抻直,直接碰到了隧道顶端。 这些家伙的脖子和身体居然一样长! 脏孩儿咧嘴,也试着抻了抻自己的脖子,发现无事发生后,颇有些失落。 王八顶! 王八顶! 王八们忽然叫声高亢,然后伸着长长的脖子向众人冲来。 它们使用头槌攻势,直接用脑袋撞过来。 尤悟、东澈在前方抵挡,后方则是交给了关艳飞和那名壮汉。 邦邦邦邦! 四人各施本领打在王八们的头上,却似乎打到了无比坚硬的磐石,不光没有造成半点伤害,甚至还被巨大的反弹之力震得手掌酥麻。 “砍脖子!” 一击无效,持剑的东澈立即低喝提醒,再度冲了上去。 其余三人会意,头这么硬,脖子总不能也一样? 于是他们汇聚真元,趁着王八精们还没组织起第二次头槌,先行欺身上前,瞄准它们半丈长的脖子攻去。 唰—— 王八精们的脖子快速扭转、收缩,竟是用一颗颗铁头来充当盾牌,将四人的攻击尽数挡下。 这隧道空间狭小,没有迂回的方向,只能从正面硬攻,可是这些头颅聚到一起,就像一堵面积不小的墙,根本密不透风。 而随着王八精们的头槌攻势不断迫近,脏孩儿他们一行人的可用空间也在不断缩小。 渐渐地,几个人就到了几乎快背靠背贴在一起的地步。 此时七王爷万祯安定军心道:“大家不必惊慌,这些东西虽然难对付,可别忘了他们只是阵法形成的幻象而已!” 关艳飞与壮汉对付后方的王八精,急道:“王爷,您那朵莲花还能修得好么?” 眼见情况越发紧急,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浪费了,万祯索性一咬牙,满脸上都是忍痛割爱的神情,说道: “我这白玉莲花若在使用之时沾了污秽之物,便需要用更多同样的污秽之物将其完全覆盖,如此便可以恢复功效!” 众人怔然,纷纷眼角余光扫向插在尿液上的白玉莲花。 也就是说…… 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却没人敢做,更没人拉的下脸去做。 不过其中也有一个例外, 脏孩儿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裤子往下一扥。 “下流!” 雪云简直要气疯了,饶是她拼尽全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清冷气质,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恨恨然转过身去。 哗啦啦—— 脏孩儿用尽全力地滋水,技法娴熟地完美浇在白玉莲花之上。 在外面守备的四人则是刀光剑影不断,尽力抵挡着王八头颅的步步紧逼。 七王爷万祯站在中间,痛心疾首地看着脏孩儿尿浇白莲花,仿佛浇在了他的心头。 其实在万祯二人刚刚进入洞穴隧道时,他也是看到了脏孩儿的,可是后者实在太脏太邋遢,贵为皇亲国戚的万祯本能地移开视线,没有过多注意脏孩儿。 再加之有着圣门大弟子尤悟,还有两大神宗的天才弟子在场,万祯自然而然就将脏孩儿的存在给忽略了。 直到此时此刻,万祯因心疼自己的宝贝法器遭遇尿泡之刑,这才稍微将视线挪到了脏孩儿身上。 借着隧道内昏暗的光芒,万祯看向脏孩儿的眼神有了细微变化。 “啧,他这小鸡怎么似曾相识啊?” 万祯轻啧一声,又仔细地盯着脏孩儿,“喂,小子,把小鸡给我看一下。” ! ! ! 众人皆惊! 万祯的语出惊人让所有人都神色一僵,就连手上抵挡王八头颅的招式都瞬间削弱了三分力道。 此时站在中间的金竹山小天才李旌旭离万祯最近,听到七王爷那句话后,李旌旭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生怕被万祯的视线注意到。 尿的正欢畅的脏孩儿也在瞬间断流,眼中满是警觉地看向万祯。 这家伙要干嘛! 脏孩儿心中开始胡思乱想,他可是读过书的,没想到出身皇室的王爷竟是那种变态! 他也不尿了,连忙收回去,将裤腰带系了个死扣。 万祯察觉气氛怪异,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态发展,便连忙咳了一声,解释道:“我说你头顶那只小鸡!” 原来如此! 万祯明显感觉到周围几人轻呼了一口气,尤其是关艳飞,声音中似乎还有些许遗憾之意…… “真的?你要看它?” 脏孩儿将信将疑,遂小心翼翼地将头顶小灰鸡捧了下来,递到万祯面前,“看完还我!” “快尿啊,等下都渗进地里了。” 尤悟边打边提醒道,“脏师弟你快发力,好助我们尽快破阵!” 脏孩儿这才想起正事,又一次准备开尿。 可是方才他着实被万祯给吓着了,裤子上的死扣是怎么都解不开了。 心头焦急的脏孩儿看向了此时正闲着没事干的三人。 万祯,这家伙保不准是个变态,脏孩儿不愿和他说话。 雪云,那女子看着就可怕,脏孩儿也不敢招惹。 李旌旭,脏孩儿最终把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脏孩儿一个大跨步就抓向李旌旭,后者心惊之下被脏孩儿拽到了白玉莲花跟前。 “尿!快点啊!” 脏孩儿指着地面,声音略显焦急,“马上就能把它全部淹没了!” “我,我没……” 李旌旭有些慌乱无措,“你干嘛拉我。” “快尿啊,我裤子解不开了,你也得出力救大家出去啊!” 脏孩儿看着地面上不断下沉的水位急得干跺脚,干脆直接激将道,“你不是天才吗,连点尿都没有?哼,还以为你们天才都很了不起呢!原来就是个遇事尿不出尿来的怂货?” 还别说,还真别说, 天才还真就是爱吃这套! 那李旌旭的小脸上没由来的生起一股使命感,他是天才,他是此时此刻可以力挽狂澜的天才! 他堂堂神宗金竹山的天才,怎能被一个区区乞丐给比下去了? 更何况现在连王爷也在,正是给他露脸的大好机会啊! “好!” 李旌旭体内气血涌动,那是来自热血儿童的满腔赤诚。 “尿来!啊!” 李旌旭用他青涩稚嫩的声音发出吼叫,像是抱着一颗视死如归的心,尿向了地上的白玉莲花。 哗啦啦—— 顷刻间,白玉莲花就被完全覆盖。 同时,它再度光华自盛,那股有着奇异力量的波动再次荡漾开来。 “成了!快来!” 脏孩儿高声大叫,吸引众人注意。 只是他在叫的时候,李旌旭还沉浸在为大伙出了一份力的喜悦之中,所以还没有提裤子。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李旌旭不怕冷的一幕。 雪云的俏脸气得赤红,冷若冰霜的气质尽散。 某个天才,忽然觉得人生无望,心比裆凉。 第39章 不识泰山 咻—— 七王爷万祯手疾眼快,立刻施放一股真气打在白玉莲花上。 嗡—— 真气没入白玉莲花,便有一阵沉闷且微弱的声音传开。 紧接着白玉莲花光芒一收,那股真气从地面散开,整个隧道的光芒不再闪烁,一道道奇异的符文从地面上浮现,并以白玉莲花所在为中心,不断旋转、收缩。 符文旋涡越转越快,越缩越小,数息间就全部聚拢到了白玉莲花之下。 咔! 又有一道碎裂声音发出,所有的王八精凭空消失了,尤悟等人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阵法终于算是被破解了。 隧道的景象变得虚幻、迷离,在背景之下,又有另一重空间影像浮现出来。 隧道的场景全部消失,一行八人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之中,洞穴入口也重现于他们眼前。 不仅如此,待脏孩儿他们脱离了阵法之后,竟发现在这个洞穴内还有着其他人,粗略算下便有百十来号人。 这些人大多是六七个、七八个聚拢在一堆,看他们疲惫的状态,就像是此前尤悟他们抵御王八精一样,显然都在这个阵法中吃了不少苦头。 人们突然解困,无不是心有余悸,一时间粗重的呼吸声、嘶哑的叫骂声在这个洞穴内此起彼伏,瞬间就变得嘈杂热闹了起来。 脏孩儿他们稍作休息,便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毕竟脏孩儿只是尿了一泡尿,没出什么力,像尤悟他们这些出力的,也因修为高深,而没有什么大碍。 不过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得救的欣喜中时,七王爷万祯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地上的白玉莲花,想拿,又不敢拿,不愿拿,又舍不得不拿。 正当他纠结之际,一道显得有些张狂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呦!有宝贝!” 一个面目粗犷的男子快步走来,眼睛盯着白玉莲花,“这么好的东西没人要,那我就收着了!” 这男子身板威武,一步步走来竟都是带着威压气息,目的自然是为了彰显他那一身金丹境的修为。 因为这安龙城管辖范围属于大夏边境,所以按以往的情况来说,他一个金丹境的武者,便能算得上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所以当大人物当得久了,便自然而然地忘乎所以,渐渐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 只可惜,他引以为傲的金丹境修为,却选错了用来嚣张跋扈的目标。 粗犷男子见众人没反应,就顺理成章地认为这些人怕了他,还洋洋得意地抖抖眉,准备弯腰去捡白玉莲花。 “你谁啊?” 万祯的那个壮汉侍卫跨步挡来,冷冷问道,“这东西也是你敢要的?” 粗犷男子面色一沉,与壮汉四目相对,竟没从对方的眼神中发现惧怕之意。 他难道看不出我的金丹境修为?他怎么不怕? “说出来怕吓到你!” 粗犷男子扬起下巴,故意放大了声音道,“我可是金华门的三长老,周力!我周家三代为官,家兄乃是当朝五品大员!这东西我要了,你敢说个不字?” 那自称周力的粗犷男子威胁似的看向壮汉侍卫,等待着对方听到他自报家门出身后的惊恐惧怕。 然而周力并没有等来壮汉应有的反应,甚至与他同行的其他几人也神色淡漠地看着周力,仿佛在看一只对着猛虎炫耀自己牙尖爪利的笨猫。 倒是洞穴内的其他人,在听见周力的身份后纷纷惊呼,显然都是有些惧怕的。 由此也看得出来,这个金华门三长老,肯定是在安龙城一带作威作福惯了的。 壮汉点点头,大拇指指着自己道:“行,我叫许震,你刚才对我家三老爷的东西有非分之想了,所以我要打你。”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却有种毋庸置疑的威势,惊得周力心头一跳。 “哈,就凭你?” 周力紧忙发笑掩饰心头慌乱,“你是哪里来的……” 咔! 周力的狠话刚说一半,不按套路出手的壮汉许震就冲了上来,并在前者没有丝毫反应余地的瞬间,一拳直接打断了周力的左臂。 “啊!” 周力大惊失色,痛叫一声往后闪躲。 许震几乎瞬间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周力的身后,并且又是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拳击出,打断了周力的右臂。 “啊!” 周力脸色煞白,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人如此沙包般玩弄于股掌的一天。 他愤恨不已,目放凶光地叫道:“你敢伤我,金华门与你没完!” 许震面色如常,一身浑厚真气猛然爆发,直接从后方禁锢住周力的身体。 周力奋然御气,一身金丹境修为催至极限,却愕然发现根本不能撼动许震分毫。 这一刻,周力心灰意冷,才明白过来,许震的修为境界比自己高出至少一个大境界! “不要伤我……不要……” 周力彻底惊慌,不断哭喊哀求,“饶了我,金华门必有重谢!家兄是当朝五品……” 许震根本没听进去,而是在将周力禁锢的结结实实后,伸出二指插进了后者嘴里,然后从左向右狠狠一勾! “啊——” 周力浑身激烈颤栗,疯狂地甩着头颅,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狂喷。 许震甩甩手,将一个小肉块,和几十个白色小颗粒随手扔到地上。 他把周力一嘴的牙全都掰下来了,并且还扯断了周力的半截舌头。 那血肉模糊的惨状看得众人惊骇,不禁咽了口唾沫。 “七老爷,这厮被我教训完了。” 许震恭恭敬敬向万祯邀功,“还继续打吗?” 万祯摇了摇头,道:“算了,我没心情跟他犯矫情,去把白玉莲花收起来。” “是!” 领命之后,许震也不嫌脏,直接就将白玉莲花给抓了起来。 万祯看着举到他面前的宝贝法器,沉吟一下,道:“你先帮我拿着。” “是。” 许震应声,重新站到了万祯身旁。 万祯当然不是因为嫌脏才不自己拿,因为他手里还把玩着从脏孩儿那借来的小灰鸡。 嗯,一定是这样。至少万祯用这样的想法安慰自己。 不过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看得所有人心中震撼,整个洞穴内都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周力疼的在地上抽搐打滚。 看出这些人似乎对自己很是忌惮顾虑,万祯温和一笑,朗声说道:“我知道诸位都是四面八方来到此地寻宝、求机缘的,大家都请自便,别因为这个家伙而耽误了正事,我们是讲理的人。” 万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同样,金竹山和凤麟殿的四位也不想,他们只需要在人前稍微展露实力,而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好。 洞内其他人也没敢过于放松,仍是有些谨慎地向万祯这边投来目光,能让一位随手蹂躏了金丹三境高手的武者当随从侍卫,这些人必定是大有来头,远不是这偏远之地的势力可比。 正当洞穴内陷入片刻沉静之时,一道惊愕中透着喜悦的声音陡然响起。 “地上长草了!” 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瞪着眼睛十分激动,“地上长草了!不是普通草,是灵草灵药!”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一双双眼睛睁得溜圆,纷纷低头寻找。 结果他们一看更惊,只见洞穴内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上,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株株草药! 而且这些草药无一例外,都是有价无市的珍稀品种,尤其对于修行人有着莫大帮助。 如此神奇且诡异一幕,就连尤悟、东澈、关艳飞他们这些神宗弟子都看得满脸愕然,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只是几眨眼的功夫,洞穴内的地面就斑斑驳驳几乎被绿色填满了一半。 巨大的诱惑冲破了众人对于万祯等人的惧意,也不知谁起了个头,所有人都开始了弯腰拔草药。 争先恐后,忘乎所以。 第40章 七王爷遇袭 “哈哈哈哈!” “我的!这是我的!” “此地果真有大机缘!” “不枉我跋涉万里来此寻宝,赚到了,赚到了!” …… 洞内的人们沉浸在丰收的狂喜之中,他们疯了似的收割草药,甚至已经在此时此刻想象起日后飞黄腾达或修为大进的好日子了。 而这个洞穴也还真是争气,任由人们不断地收割,地面上竟还能源源不断地有灵草灵药冒出。 片刻之间,整个洞穴地面就被绿色铺满,草药的淡淡香气弥漫,让人不禁迷醉。 又是几个眨眼间,那些野蛮生长的灵药竟从坚硬的岩壁上冒了出来,引得人们手脚并用,场面越发混乱。 脏孩儿一行人也都看傻了,这洞穴内似乎埋藏着某种巨大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出勃勃生机。 这力量滋养下的生机还专门凝聚成稀世珍宝一般的各类灵药。 今日场景,即便在贵为七王爷的万祯看来,也无异于是神明的馈赠,这太丰厚了,皇宫都远远拿不出今日所见的这么多灵药来! 如此大的诱惑谁能坐怀不乱,东澈、关艳飞两人纷纷向万祯以及尤悟颔首致意,便也立刻拉上李旌旭、雪云,在沉稳中透着急躁的步伐中赶去摘草药了。 脏孩儿是不懂那些草药有多珍稀有多宝贵的,他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心跳也比寻常时候快了几分。 这种感觉像是心慌,又像是兴奋。 尤其是洞穴内的人们争抢灵药越热闹、越激烈的时候,脏孩儿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悸动感觉就越明显。 尤悟本是不愿和人争抢的,但他环视众人的时候,眸子中忽然闪过一抹异色,有一株草药像极了他曾在书中见过的那可以延寿固元的宝物。 可以带回去孝敬师尊! 于是尤悟跟脏孩儿打了个招呼,便走过去拔药。 脏孩儿像是没听见他说话,小脸沉凝地不动声色。 “呵呵呵,好,真好,真是天佑我大夏万世昌隆之兆啊!” 七王爷万祯温和笑着,眼中充满了心系朝廷的欣慰,又对身旁的壮汉许震说道,“许震呐,你看这些宝贝,我皇家需不需要?” 许震手里拿着还没干的白玉莲花,一脸憨笑地道:“嘿嘿,御药房我进去过,可没这的灵药好啊!” 他感慨中还有点小兴奋,傻呵呵笑着继续看周围的人们争抢灵药。 万祯身子微颤,似乎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微耷拉着脸道:“那你说,咱要不要给御药房添点好货?” “哈哈哈,要啊!” 许震还在傻笑,“七老爷您准备从哪进货?” 万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一张傻脸,道:“我看这就挺好,便宜。” 许震恍然,道:“哦,我明白了!您是要从现在这些人手里收购?” “闭嘴!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别再说话了。” 万祯忍无可忍,声音发颤地命令道,“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拔草药,能拔多少拔多少!” 许震娇躯一颤,浮夸的胸肌也随之抖擞,终于明白王爷的意思,急忙开始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拔药。 只是许震在加入拔药人群之前,还忙不迭地将手中的白玉莲花塞进万祯手心里。 许震沾沾自喜,这可是我第一次摸王爷的心肝小宝贝呢!冰冰凉凉的呢,嘿嘿! 万祯低头不语,凝视着手中的白玉莲花。 湿润的感觉传到万祯手掌,腥臊的味道却已然袭上心头。 …… 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混乱、嘈杂,脏孩儿身上那股异样感觉越发浓烈。 他忍不住地发抖,一种难以名状的渴望从心底蔓延。 脏孩儿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渴望期待什么,他并没有像周围人一样贪心于那些草药。 但他的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与外界的嘈杂混乱形成某种沟通,它张着大嘴,寻觅、吸取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受。 脏孩儿微微有些舒畅,是那种从内心深处,再到肌肤血肉的全身全心,都进入了一种妙不可言的舒展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脏孩儿纳闷极了,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更不知道这种感觉的根源是什么。 他只是隐约中琢磨着,好像周围人们拔出草药的心情越是喜悦,争抢得越是激烈,他的这种微妙感觉就越明显。 想着想着,脏孩儿似乎被某种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往人群中靠拢过去。 “哈哈哈哈!我要发了!” “滚开!别和老子抢!” “别挤我啊!” “……” 各种吵闹的声音在脏孩儿耳边响个不停,他觉得有些舒服,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不知不觉之中,这个洞穴似乎逐渐变得拥挤,喧嚣之声也越发鼎沸。 原来是这个洞穴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外面不断有人涌入此地,加入到争抢灵草灵药的行列之中。 正在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快乐拔草之时, 一抹阴冷的光芒悄然而现。 下一刻,寒芒如电,穿过了冲冲人群的掩护,无声无息地射向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朵白玉莲花的七王爷万祯。 咚! 一个指甲盖大的坑洞赫然出现在洞穴的岩壁之上。 而此时的七王爷万祯蹲在地上,正要用地上疯长出的草药叶子来擦拭白玉莲花,也正是因为这么个无意之举,让他躲过了原本应该穿透他头颅的一击。 万祯听到声音微微一惊,抬头看去,也顿时神色凛然。 “许震!” 万祯大声呼喊,同时贴着岩壁快速移动。 “七老爷有危险?” 许震闻言面色一狠,两条胳膊下夹满了刚采的诸多灵药,他也不心疼,直接撒开膀子把药全扔了,全力冲向了万祯所在。 混乱喧闹的洞穴中,很少有人注意到万祯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周围的一些人看见壮汉许震居然傻呵呵把药全扔了,都纷纷过来捡。 但是他们捡起许震扔掉的药草后,都觉得有股难以忍受的味道顺着鼻梁直顶天灵盖,便毫不犹豫地又扔回地上。 好好的灵草灵药,却都被那家伙的狐臭给耽误了。 “我来了!” 许震大喝一声,直接用身躯撞开所有挡路之人,像是猛虎下山一般带着凶悍杀气,“哪个不要命的活腻歪了,敢偷袭我家七老爷!” 他这一嗓子洪亮如雷,一时间竟是把整个洞穴内的吵闹声都给压下去三分。 众人惊觉,纷纷侧目看去,发现方才还显得高深莫测的七老爷万祯,居然蹲在角落不敢动弹。 原来这个七老爷并非武道中人! 知道了万祯身份的东澈、关艳飞几人也都稍显错愕,显然是没料到堂堂大夏七皇叔,竟没有一点武艺在身。 许震目放凶光,顺着岩壁上那个坑洞的方向寻找。 咻—— 下一刻,一道细若蚊鸣的风声划过,许震双目怒瞪,弓下身子便做出防御之姿。 咚! 许震猛然挥出一拳,刚猛劲道的真气打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飞刀暗器。 那飞刀蕴含的真气与许震拳头对撞瞬间,在洞穴内形成一股猛烈气浪。 顷刻之间,洞穴内连人带草药吹倒了一片,甚至离得近的一些金丹境高手,都挡不住这气浪的威势。 众人心头再次震撼,莫非这凶恶脸的壮汉,其修为还在元婴境之上? 许震没理会周围人的狼狈,他找准了刺客偷袭的方向。 “受死!” 许震怒喝一声,便向洞口附近的一个黑衣身影冲杀过去。 第41章 啊打! 七王爷遇刺,此等大事也让东澈、关艳飞自行凑过来,担起了临时护卫的职责。 尤悟也撤了回来,但见万祯并无大碍,又有两大神宗高手保护,便要去追那个刺客。 岂料他刚走开两步,就发现脏孩儿脸上挂着怪异的痴迷之色,愣愣地向外走去。 “脏……师弟?” 尤悟叫了他一下。 脏孩儿没有回应,继续麻木行走。 “脏师弟你没事?”尤悟跨步挡在了脏孩儿身前问道。 脏孩儿被阻挡,这才指着一眼许震追出去的方向,道:“那边好香啊。” 呕—— 闻言,周围便有不少人当场吐了一地。 这些人,可都是刚才领略过被许震腋下神奇魔法腌渍了的药草味道的,深知那种味道对于直击灵魂有着多么大的威力。 而这个脏小子他刚刚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啊! 那个许震的味道……香? 想象着某种画面太美的场景,这些人一不留神,损失了今天的饭钱。 尤悟见脏孩儿的状态有些诡异,继续关切道:“脏师弟你是不是饿了?” 脏孩儿越走越是迷糊,感觉随时就要摔倒一般。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靠近那种奇异的感觉。 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一块幕布遮挡,让他甚至看不清洞口的光芒。 “咦?天怎么黑了?” 脏孩儿喃喃自语,眼前的世界彻底昏暗。 下一刻,脏孩儿直挺挺地趴倒在地,尤悟正要将他扶起,却有一道惊喝之声从外面传来,并响彻了整座洞穴。 “敌袭!是敌袭!” 紧接着,又是一阵悠远闷沉的号角声仿佛从天际飘来。 所有人的心猛地沉下,不知洞外的世界将要发生什么。 …… 黑暗, 沙沙沙—— 脏孩儿的意识渐渐恢复了清醒,他先是听见一阵窸窣的声响,随后又觉得自己的脸被什么细小柔软的东西扎着。 仔细一闻,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味道。 “我怎么了?” 脏孩儿自言自语,迷迷糊糊中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蔚蓝天空之下,趴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温暖的阳光洒在背上,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咂了咂嘴坐起身来。 嗒嗒——嗒嗒—— 身后不远处一阵声音引起了脏孩儿的注意,他回头看去,有些茫然。 只见一只体型不大的四足生物在草地上徘徊,随着走动发出嗒嗒的声响。 因为脏孩儿现在还没醒透,所以眼中的一切还都浮着一层朦胧。 “啊,狗子啊。” 脏孩儿念叨道,“这地方怎么还有个狗呢?谁家放出来散养了?” 凭管怎样,如今的脏孩儿也就是个玩性十足的孩童,再加之他现在也并非十分清醒,所以哪怕搞不清状况,也还是玩乐的心态胜过了其他。 脏孩儿现在脑子里蹦出来的唯一想法,就是像曾经在青牛村那样,把寸头路过的狗子骗过来好好撸上几把! “嘬嘬嘬嘬——” 他先是用全天下统一的逗狗声引起狗子注意,然后轻轻哼唱,“小狗乖乖,小狗乖乖。聪明活泼,淘气又可爱。小狗乖乖,小狗乖乖。喜欢做什么?和朋友一起做游戏呀多愉快……” 毫无疑问,脏孩儿赌对了,五音不全的歌声的确引起了那四足生物的注意。 “真晦气,来了个傻子!” 正当脏孩儿唱得起劲儿之时,却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像是在他的耳边,又像是发自他的心底。 “啊?怎么回事?” 脏孩儿甩甩头,有些困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了?” 嗒嗒嗒—— 四足生物百无聊赖地走了几步,同样的声音又在脏孩儿耳边响起,“人人人,你才是人!你全家都是人!个脏东西,骂谁呢。” 脏孩儿顿时震惊,直接从原地跳了起来,环顾四周做出防御状态,“坏了!有鬼上身了!” 脏孩儿急中生智,当场就开始解裤子。 哗啦啦—— 他围着自己尿了一个圈,就像他曾经看过的某个神话小人书那般,只要待在童子尿形成的圈里,妖魔邪祟莫敢侵扰。 “亡灵退散!” 脏孩儿振振有词,不断转着圈向外击掌,“急急如律令,阿弥大陀佛!退!退!退!” 嗒嗒—— 傻子一样的自嗨表演,让不远处的四足生物不禁回头望来。 它呆滞了一些,狠狠用鼻子擤出一大口气。 随后,脏孩儿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烦死了!讨人厌的脏东西!” 有道是自己吓自己,越想越害怕。 脏孩儿闻言大骇,只能放开声音给自己壮胆,他喊道:“狗子救我!” 四足生物全身一怔,将身体摆正,面相脏孩儿。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它来了,它来了,它撩着蹄子跑来了! 脏孩儿前一刻才觉得自己得救,下一刻就发现……这狗子怎么长得有点怪呢? 但还没等脏孩儿露出惊讶表情,那临近的四足生物忽然起身,竟是以一种拟人姿态站了起来。 而后它单脚支撑,另一脚高高抬起,活像个武者模样,朝脏孩儿侧踢过来。 “啊打!” 脏孩儿听清楚了,原来那个声音是这个“狗子”发出的。 可他已经被踹飞了,肝儿颤的疼痛终于让脏孩儿彻底清醒过来,它根本不是狗! 只见那小兽形似虎身,四足生鳞,背上一条鬃毛直接延伸至尾巴根,头上两条半尺长的细角,看上去威猛异常,庄严凶悍。 “狗子狗子!你才是狗子!” 那小兽直立起来也不过比脏孩儿高了一头,张牙舞爪地对后者吼叫,“回家多看看你!” 它像是受到了莫大屈辱,声讨着一脸懵懵的脏孩儿。 脏孩儿被它一脚踢的眼冒金星,十分委屈,道:“你是个什么啊?” “嚯嚯——啊打!” 那小兽站着打了一套拳,并以一个野狗蹲坑的姿势作为收式,声音中充满了傲然之意道,“本尊乃是正义守护者,承万千造化于一身,秉持天道公义,善辨是非明暗,亘古以来心怀大义的神兽一族——狴犴!” 脏孩儿此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挠挠头道:“狴犴……这是什么品种的狗?” “啊打!” 一个兽脚飞来,刚醒了不多时的脏孩儿再度陷入沉睡…… 第42章 神兽恶趣味 黑暗, 沙沙沙—— 再次从昏迷中恢复意识,脏孩儿的感觉和上次几乎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此时他脸疼、肚子疼。 脏孩儿缓缓睁开眼,远远瞥见那只思维和形状都不太正常的小兽狴犴。 那家伙在草地上踱着步子,低头寻找着什么。 突然,狴犴纵身一跳,用脸狠狠凿在草坪之上,重复了两三次后,便有一个墨绿色的东西被他掉在了口中。 噗嗤! 狴犴狠狠咬下,一口爆浆! 那墨绿色的东西猛地炸开,从狴犴的牙齿缝中喷射出无数丝状黏液。 啊这…… 见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脏孩儿顿时倦意全无。 那条纹大狗的嘴里,不会是隧道里那种蛤蟆? 脏孩儿心中腹诽,更对狴犴多了几分敬佩之意,它可能真的饿了,什么都敢吃啊。 注意到脏孩儿投来的目光,小兽狴犴眼神高傲,与前者四目相接的过程中,嘎吱嘎吱嚼碎了蛤蟆。 脏孩儿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他实在无法想象,那种恶心到看一眼就起鸡皮疙瘩的东西,这条纹大狗是怎么能咽得下去的。 狴犴故技重施,又抓住了一个蛤蟆,它正要咀嚼享用,看到脏孩儿的目光。 咻——啪! 它居然把蛤蟆扔了过来,示意这是赏赐给脏孩儿吃的。 你这狗子还真是怪好的嘞! 脏孩儿心中怒吼,别说下嘴吃了,他就是下手拿起来,都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不吃……”脏孩儿试探着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面前的那只爆浆蛤蟆居然凭空消失了。 脏孩儿诧异,小兽狴犴白了他一眼,看不起这不尊重粮食的家伙。 脏孩儿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狴犴在草原上抓蛤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狴犴终于吃饱了,它给自己舔舔毛,朝脏孩儿走了过来。 “诶你干嘛!” 脏孩儿心虚,他可不想再挨一脚飞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不住地后退。 然而,狴犴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脏孩儿面前,脸对着脸,互闻鼻息的那种。 “啊!” 脏孩儿惊叫一声,他只觉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是小鹿乱撞,而是真的怕了! 那狴犴怎么说也是一只上古神兽,就算如今身形很小,也就比村头大黄稍微大了一圈,但它那一张蕴含着远古气息的威严面孔,单单只是摆出来,就会令所有生物不寒而栗。 没有一眼万年的纯真烂漫,只有一眼屈服的求饶认怂。 “你躲什么!” 狴犴四足着地,紧紧盯着脏孩儿的眼睛,“我又不吃你。” 嗝—— 狴犴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大响嗝。 一股混杂着妙不可言的恶臭暖风,结结实实地糊在了脏孩儿的脸上。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是粘稠的。 脏孩儿的高度正好看到狴犴深渊般的嗓子眼,它满是獠牙的嘴里还保留着爆浆蛤蟆的残渣。 在视觉与味觉的双重至尊享受下,脏孩儿还不会喝酒,但他已然深切体会到什么是醉了。 脏孩儿已经有些傻了,看上去略微痴呆。 狴犴突然道:“你要不要看大王八?” “啊?” 脏孩儿声音发颤,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讲卫生的条纹大狗会蹦出这么一句。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对,毕竟书里说了:狗嘴里吐不出…… “啊打!” 狴犴陡然而怒,贴脸飞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唔……我错了!” 脏孩儿来不及震惊它是如何做到的,反正先认个错,然后连忙转移话题,“我要看大王八!” 狴犴的脾气来得快消得更快,声音中居然有些高兴,“好啊,这就过去!” 话音刚落,脏孩儿就看见眼前天地像是被某种东西过滤了似的,竟一下子变成了一栋大宅子。 宅子后院, 脏孩儿站在狴犴身边,他还来不及惊异于空间转换的怪诞,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只见在这有山有水似园林般的后院中,矗立着一个个通体墨绿的无壳大王八。 这些大王八均是用两足站立,并且以极为拟人的姿势摆出各种造型。 更主要的,是这些王八们都把脖子伸的老长,看上去诡异且妖娆。 脏孩儿看着这些光溜溜的大王八,不禁生起不寒而栗之感,搞不懂身边的条纹大狗是要闹哪样。 没想到狴犴十分得意,颇有些兴奋道:“怎么样?销魂不?” 脏孩儿有些麻木地点点头,顺着说道:“嗯,很销魂。” 狴犴在不知不觉中也人立起来,它伸出爪子,用两根爪尖摩擦了一下。 “嗒!” 它用嘴打了个响指。 让脏孩儿心跳加速的一幕再次发生,那些脖子与身体等分的大王八们居然动了起来。 扭扭——抖抖——扭扭——抖抖…… 无壳王八们原地跳舞,搔首弄姿! 脏孩儿紧忙闭上眼,没眼去看那污染灵魂的场面。 狴犴却双手……爪叉腰,跟着扭动起细狗般的小蛮腰,恣情其中浑然忘我。 “嗒!” 狴犴再次用嘴打个响指。 竟在凭空间有了伴奏的曲子。 狴犴的动作幅度加大,舞姿逐渐骚情。 “嗒!” 狴犴脚下的地面兀地高高隆起,并有强烈的光环在高台上出现。 “嗒!” 周围出现了数以万计多到数不清的爆浆大蛤蟆! 蛤蟆蛤蟆—— 蛤蟆吵坑地叫个震天彻地,像是在给高台上的名角狴犴伴奏呐喊。 狴犴越发享受,时而一字马,时而翻跟斗,时而随机吸来一个大蛤蟆放进嘴里当场爆浆…… “嗒!” 一切瞬间消散。 脏孩儿的思绪还停留在狴犴妖娆的舞姿上,却恍然间发觉场景已经再度转换。 大王八没了,爆浆蛤蟆没了,高高隆起的平台没了。 狴犴趴在一条小河边,正甩着尾巴喝水,仿佛刚才纵情起舞的并非是它。 “你不渴?” 狴犴咧嘴问道,“等下可没水喝了。” 脏孩儿虽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有丝毫违背,就顺着狴犴的话点头道:“哦是,我得喝水!” 说着,脏孩儿也学着狴犴的样子趴在河边。 “你去下游!” 狴犴扬了扬下巴,给脏孩儿挑了个不远的位置。 “好。”脏孩儿应下一声,跑到相隔数丈的下游位置。 然而脏孩儿刚准备喝水,却抬眼发现那个狴犴居然身子一转,把整个屁股都泡进了水里。 它要干嘛?没这么欺负人的! 脏孩儿受此屈辱,当场头脑一热,也不管自身安危,站起来就要与狴犴理论。 谁知他刚刚噌地站起身子,就看见狴犴身体一阵抖擞,尤其是屁股更是扭得飞起。 唰! 狴犴抖动得产生残影的屁股将尾巴甩出水面,紧跟着,便有一条几乎和狴犴身躯一样大的墨绿色王八被钓了上来。 巨大王八被摔上岸,刚翻了一个滚,就直接抻着脖子,把自己的身躯从圆圆的外壳里抽离出来。 墨绿大王八兴奋一蹦,似乎光溜溜的身体才是它获得自由解脱的完美状态,它又冲狴犴拜了拜,就兴高采烈地往一个方向跑去了。 脏孩儿看得两眼发呆,灵魂深深受伤,满脑子都是各种疑惑。 这个地方怎么回事? 狴犴不应该是神兽吗? 神兽的领地怎么这么多乌七八糟的状况? 这条纹大狗为何对王八和蛤蟆这两种生物情有独钟? 它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也搂着那光溜溜的大王八? …… 脏孩儿的思绪在风中凌乱,迎上了狴犴那捉摸不透的目光。 “一万年了。” 狴犴的声音响起,同时天地间场景再度转变,“我在这里重复了一万年了。” 脏孩儿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个破烂简陋的洞穴之中,这应该才是狴犴的真实住所了。 狴犴窝在角落一个平整的地方,耷拉着脑袋,尾巴时不时轻轻摆两下,看上去百无聊赖,还有些沧桑的伤感。 脏孩儿心中莫名有些感触,但他还没来得及同情狴犴,就突然脑筋一转,问道:“那些蛤蟆、无壳王八都是你变出来的?” 狴犴只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脏孩儿思绪凌乱,不是,其他的他都能理解,但是你作为一个堂堂神兽,为何要有这种恶心人的嗜好? 难道说古往今来的大神通者,不论人神妖兽,都得有点怪癖才行? 第43章 喜忧参半 狴犴的居所逼仄狭小,脏孩儿待上一会便觉得闷气了。 “喂,条纹大……狴犴神兽啊。” 脏孩儿叫了一声,“你为什么在这啊?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怪兽啊?” 狴犴眼珠一震,嗯?他叫我神兽,却把其他家伙叫做怪兽?孺子可教啊! 狴犴抬起了上半身,看向脏孩儿的眼神也有了些许赞赏之意,言语深沉道:“我……咳咳,本尊在这,自然是本尊想要在这待着,你可不要以为本尊是被什么人给关进来的。” 脏孩儿点点头,懂了,这家伙就是被人关进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出去啊?”脏孩儿问道。 狴犴冷笑一声,不屑道:“出去?出去做什么?难道还要上赶着再被人类出卖一次?” 脏孩儿震惊,看来远古时候人类和神兽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 脏孩儿小眼一眨,又道:“可是你不想出去么?一万年都在这里,无不无聊啊,我在青牛村才十年就觉得无聊透了。” 狴犴默不作声,继续趴窝。 脏孩儿满脑子都是疑问,一时间也捋不清该先问什么了,突然没来由地蹦出一句,“那个……你能不能教我修炼啊?” 狴犴突然侧头斜眼,嘴角一咧,似乎是狡黠地笑了笑,道:“修炼?那你可得帮本尊做事。” “我能给你做什么?你一介神兽都被关起来了……” 脏孩儿满脸苦涩,旋即喜上眉梢,追问道,“你没拒绝,就是说你有办法帮我修炼?” 他高兴坏了,神兽就是神兽,他再也不在心里管狴犴叫条纹大狗了! “哼,有什么好惊讶的,这种事对于本尊而言,还不是易如反掌?” 狴犴说着,还特意伸出爪子翻了一下,然后孤高冷傲地对脏孩儿教训道,“你那种反应,是对本尊神力的莫大羞辱。”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脏孩儿点头如捣蒜,兴高采烈附和道,“书中说了,狴犴是神兽,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传说中龙之九子,就属你最厉害了!” 这种马屁话,哪怕是个小孩子用生疏的言语说出来,对于狴犴来说也十分受用,它舒舒服服地喘了口气,却还微微谦虚了一下,道:“最厉害倒不敢当,不过稳稳压制赑屃那家伙一筹,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赑屃? 脏孩儿微微怔住,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狴犴这家伙会幻化出众多的蛤蟆、王八了,这些都是绿色的四足水兽…… “那当然了!” 脏孩儿为了能修炼,啥都顺着狴犴说,“那个驮石碑的大王八怎能跟你比,它啥也不是!” 嗯! 狴犴觉得莫名舒坦,冲脏孩儿勾勾爪子,道:“你过来。” “哦。”脏孩儿略有忐忑,但还是走上前去。 “伸手,伸右手。”狴犴道。 脏孩儿照做,狴犴突然抓住他的手,在脏孩儿右手无名指内侧的第一节划了几下,爪尖上闪烁出一团蕴含着奇异且古老波动的光晕。 “哎呦,你干嘛!” 脏孩儿吃痛,顿时想要逃跑,却被狴犴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数息之后,狴犴刻画完成,这才将脏孩儿给放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脏孩儿惊慌后退,同时赶忙查看自己的手指。 他擦了擦无名指上残留的血迹,发现被狴犴刻画的地方居然还发着光,那是一个鼎的形状。 “在我手上画个鼎干嘛?”脏孩儿不解,同时又有些生气。 “你不是要修炼么?”狴犴无所谓地趴回原处,“这机缘,本尊给你了。” “耶!呦吼!哈哈哈哈——” 脏孩儿兴奋得手舞足蹈,在狴犴的眼前来回蹦跳,嘴里大叫着,也像是宣泄自己“人间大废物”的苦闷。 “条纹呃……狴犴上仙!真是谢谢你啊!哈哈!” 脏孩儿差点兴奋地说秃噜嘴,他站在狴犴面前长揖到地,眼中满是真诚炽热,“你要我怎么做帮你逃出去?” 狴犴心中毫无波澜,淡淡道:“帮我出去?凭你?你可知道,本尊当年自愿走进这座大阵,自愿为了束缚自身,深藏于千里大山之下,外加这座‘乾坤锁仙大阵’方才能做到!如今虽然大山突然消失,但你以为你有仙人之能,破除得了这座法阵?” 虽然它强调了半天“自愿”两个字,但脏孩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它肯定是被远古时候的神通大能给镇压在此地的! 脏孩儿想到什么,道:“大山消失……狴犴上仙你是说那些山脉都是用来镇压你的?” “哼。” 狴犴轻哼一声,骄纵之意呼之欲出。 “那这么说,大山消失,外面那些天地异象也都是你弄出来的?” 狴犴言语不屑,“弄出来?本尊可没那么无聊!只是山脉没了,本尊压制在这法阵中万年的真气威压,‘稍微’外泄一些罢了,没想到如今的修行人档次低成这样,把这些小变化当成什么大事。真是可笑!” 无形骄矜! 脏孩儿咂咂舌,却几乎信以为真,这家伙如此厉害,若真的放出去,岂不是它一只狗……一只神兽就能统领天下了? 看到面前小孩子崇拜又震撼的模样,狴犴心里又平添几分舒适,觉得自己的形象蓦地高大了一分。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兴奋之余,脏孩儿开始感到一丝忐忑,神兽那么厉害,会有什么忙是他这个小孩子能帮得上的? 狴犴语气平淡,道:“你还不配帮本尊。” 脏孩儿干笑一声,试探道:“那你帮了我这大忙,总不能是白帮?” 呼—— 陡然之间,狴犴那闲散松弛的气度瞬间变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透着万古沧桑的威严之气。 脏孩儿被惊得下意识屈身拜倒,再看那狴犴神兽,它那比村口大黄大不了多少的身躯,此时却像是山岳般巍峨,不经意间释放的神兽威压就压迫得脏孩儿快要窒息。 恐怖,是此时脏孩儿对于狴犴的唯一印象。 “你手上是本尊打下的印记!” 狴犴的声音中也充斥着不可撼动不容质疑的威压,“五年之后,你须回来见我,否则……” “否则怎样?”脏孩儿心中一咯噔,大感不妙。 狴犴笑声中有些狡诈,“哼哼哼,否则这印记会将你我置换,以后就由你来替本尊守在这法阵之中了。” 什么! 脏孩儿使劲揉搓手指,企图把那个鼎形印记给搓下去。 可他错了半天,手指都快磨破了皮,那个鼎形印记还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别试了,本尊的印记岂是你想抹除就能抹除的?” 狴犴还特意提醒道,“而且这法阵已被我蕴养万年之久,即便本尊不在,这里也会每天循环你所见的那些场景。到时候吃蛤蟆、跟王八跳舞,可就是你的日常活动了!而且……” “不要说了!” 脏孩儿连忙打断狴犴的话,他都快急哭了,“我听你的,五年后我一定回来见你!” 开玩笑,那可是爆浆大蛤蟆啊,脏孩儿就算再脏也吃不下那种东西! 缓了好一会儿,脏孩儿慢慢从狴犴言语威胁的阴影中走出来。 “那我该如何修炼啊?” 脏孩儿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事,“你有没有功法什么的?” “功法?” 狴犴眼珠一转,旋即傲然道,“本尊给你的机缘,不用功法也能修炼!” “啊?” 脏孩儿发懵,“那也总得有个方法?” “嘿嘿嘿!” 狴犴发出一阵坏笑,似乎前一刻那个充满威严的家伙从神兽一般的姿态,瞬间堕落成了猥琐奸诈的老狗! “你的修炼方法就是——哪脏去哪!” 第44章 发粪修炼 法阵洞穴内, 狗性一般的神兽发出坏笑, 脏孩儿忽然有种上当了的不妙感觉。 “什么叫……哪脏去哪?”脏孩儿傻傻问道。 狴犴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话都听不明白,你得多读书了啊小子!” “嗒!” 狴犴又是一个嘴动响指,洞穴空间立即发生扭曲异动,转瞬之间,它带着脏孩儿出现在了另一个场景之中。 光秃秃的山头,尿焦黄的天边。 脏孩儿愣愣站着,只觉得这次的景色很是荒凉。 呼—— 一道山风拂过,卷起黄沙如帐,又给这秃秃的山头增添几分寂寥之意。 “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脏孩儿感受着扑面的微风,那淡淡的、幽幽的,引人悲伤的气息…… 妈呀! 是屎味! “呸呸呸!咳咳!” 脏孩儿连忙捂住嘴,眉毛拧成麻花。 他一转身,面向了风吹来的方向。 光秃秃的山头,在阳光映射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棕褐色。 好家伙……原来整座山都是神兽狴犴的茅房! 脏孩儿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狴犴,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神兽身份吗? 想到那漫山遍野的粪便都是狴犴一狗的杰作,脏孩儿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一时间不知是该夸它有大毅力,还是该嫌弃它不讲卫生! 果然,外面的世界跟他想象中差得太多了,不光人不正常,就连神兽都如此疯癫! 不过转念一想,脏孩儿也知道他眼前场景都是狴犴用它法力幻化形成的,他也不知道神兽万年前遭遇了何等的狗生变故,竞对各种匪夷所思的恶心事物情有独钟。 “你带我来你家茅坑干嘛?” 脏孩儿捏着鼻子,满脸嫌弃地问道,“你帮我修炼的代价,不会是跑这鬼地方闻味儿?” 狴犴往前走了几步,迎着微风昂首傲立,风吹动着它的鬃毛,那是神兽的王者气息。 眼前都是它苦心经营的江山! 它就是这粪山的主宰! 它神兽的孤傲便是那漫山的棕黄! 一旁脏孩儿看得腹诽连连,搞不懂那家伙忽然间骄傲个什么劲。 自我欣赏了王者气息之后,狴犴心满意足雄心振振,用高深老成的口吻说道:“去小子,去征服这片瑰宝之地!” 嗯? 脏孩儿听得一脑子问号,漫山的狗屎有什么好征服的? “你就没察觉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狴犴见脏孩儿没有动静,继续道,“相信我,这里便是你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脏孩儿心中狠狠地呵呵一声,明白了,这狴犴一定是被关押太久,产生心理扭曲! 他正想着,忽然丹田处有股莫名奇妙的感觉袭遍全身。 那感觉像是某个阀门被打开,让久旱龟裂的大地受到了水的滋润。 怎么回事? 脏孩儿一惊,这感觉起初酥酥麻麻,然后莫名温暖,待其顺着经脉血管流遍全身每个角落之后,就成了松弛舒缓的小溪,说不出的安稳与舒适。 好奇妙,好喜欢这种感觉! 脏孩儿舒服得深深呼吸,仿佛聆听见了自己的每一次脉搏,平稳又流畅,并且还伴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就连身体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在这种奇妙的感觉熏染下,脏孩儿不由自主地盘膝而坐,呈五心朝天之势轻阖双目。 下一刻,更加奇妙难以理解的景象呈现在脏孩儿眼前。 他明明闭着眼,却“看”到了前方山峦的轮廓,而在那些此起彼伏又有些模糊的轮廓之上,还飘散着若有似无的气。 那些气像是水汽,又像是雾气,源源不断地从山体轮廓上升腾,消散,再升腾,再消散。 莫名地,脏孩儿觉得那些气像是某种召唤,引诱着他产生靠近的念头。 脏孩儿意念微动,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躯虽然还保持着坐姿不动,但意识却缓缓站了起来。 他操持着想要靠近那些气的意念,飘飘荡荡地向最近的山头移动。 他的意识在飞! 这飞翔的感觉! 脏孩儿心中大叫一声爽字怎么写,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片刻后,脏孩儿的意识带着狂喜之心来到了山体的气附近。 他定了定神,赫然发现周边那些气竟在向自己靠拢! 脏孩儿心潮澎湃,展开了大胆猜想。 难道这就是修行人所说的天地灵气? 莫非这些灵气是要让我吸收,成为我体内的真气? 可是听闻那些修行人吸纳天地真气为己所用,都是需要消耗极大的精气神的,怎么现在这些灵气会自动往我身上跑? 难不成我真是千年啊不……万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这些天地灵气认为被我吸收是件祖坟冒青烟的莫大荣幸? …… 嘿嘿,嘿嘿嘿嘿—— 胡乱猜想之际,脏孩儿的心仿佛已经飘在了九霄云外。 是了,我就是强大到连天道都不得不设下桎梏,封锁我先天丹田炁海的无上妖孽神级万年不遇究极天才之上更天才! 哈哈哈哈! 脏爷我就静静候着,尔等天地灵气速速归来,本大天才就勉为其难地赏你们个脸,让你们荣幸之至地被我吸收! 脏孩儿喜不胜收,尤其是当他切实感受到那些“灵气”真的钻进自己身体,顺着他的奇经八脉流淌全身,给他的身体甚至灵魂带来一丝丝清澈温暖的气流时候,脏孩儿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那是无上的喜悦! 我能修炼了! 超越世间一切天才的究极天才即将出世! 顷刻间,脏孩儿的喜悦转变为强烈的贪婪。 他恨不得能一口气将漫山的“灵气”全部吸收,意念也努力感受,企图配合那些投怀送抱的“灵气”,增加修炼的效率。 果然,当脏孩儿心中产生一个强烈念头的时候,那些“灵气”也真的会更加迅速地钻入他的体内! 脏孩儿似乎一下发现了修炼的窍门,更是全心全意地与那些灵气进行沟通,仿佛一盏黑暗中的灯火,引领着数之不尽的飞蛾舍命扑火。 随着“灵气”涌来的速度越来越快,脏孩儿感受着体内越发清晰明朗的丝丝气流,也是越发的不知疲倦。 新鲜感、成就感、舒畅感…… 各种感受疯狂刺激着脏孩儿的心神,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哧—— 脏孩儿觉得周身经脉似乎充满了吸纳来的灵气,一股涨破感接踵而至,他的经脉好像不够宽阔了。 但他不管,他就是要吸! 因为他曾是个不能修炼的人间大废物, 现在停下了,就是对不起自己! 远处,神兽狴犴半趴在山头之上,静静看着脏孩儿的打坐修行。 那个突然获得了修炼之道的脏孩儿,正闭着双眼,失心疯了一般,在满是神兽粪便的山上跑啊、跳啊。 他肆无忌惮地撒欢,伴着棕黄的泥土,呛人的气味。 无比欢脱,奔放恣意。 狴犴露出一个玩味且深意的笑容, 它洋洋得意,喃喃自语道: “本尊的瑰宝,便宜你这小子了!” 第45章 神兽身上出来的,都算灵气 风儿夹着屎黄色, 晕染着与山头连成一片的天空。 脏孩儿保持着神游姿态,还在屎地里撒欢。 虽然不知疲倦,但很明显,脏孩儿的动作变得迟缓僵硬了。 他太贪心了,贪心到想要在今时今日,一鼓作气吸收掉神兽狴犴花费万年光景才造就的“灵气”。 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脏孩儿现在的状态就是被“灵气”撑到了。 他的经脉传来阵阵胀痛之感,吸进体内的气相互拥堵,已经没了初时的舒爽快感,反而此时变得滞涩缓慢。 如同一条春雪消融的小溪,好不容易打通了一条细小道路,却忽然充满了泥沙,沉重且缓慢。 发现远处的脏孩儿没有撒欢的力气了,狴犴站起身,甩了甩身上的土,慵懒地迈步走去。 “嗒!” 嘴动响指一打,空间赫然转换,又回到了狴犴的狭小洞穴。 原本相距甚远的一人一兽,此时已经近在咫尺。 “夯货!” 狴犴再次人立起来,给了脏孩儿一个脑瓜崩。 “啊!” 脏孩儿顿觉头脑中如有钟鸣古寺一般,瞬间就从沉迷癫狂的心境中解脱出来。 “啊哈啊哈啊哈——” 脏孩儿一下子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顾不上看清周围环境,却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良久之后,脏孩儿喘得均匀了,发现身体的肿胀撕裂感也消失不见,这才心有余悸地看向狴犴。 “我刚才……怎么了?”脏孩儿艰难开口问道。 狴犴冷冷看着他,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教训道:“你小子,就没听过一顿饭吃不成个胖子这句话吗?” 闻言,脏孩儿面露尴尬,嘴里嘀咕道:“可是我刚才控制不住自己。” “哼哼,我看你是不想控制!” 狴犴冷笑道,“若非本尊在场,任由你自己修炼,今天你自己就把自己练死了。” 脏孩儿讪讪而笑,挠头道:“没事就好哈哈,大不了我以后小心些。话说……我刚才那样就算是修炼了吗?” “嗯。” “那些就是天地灵气?它们怎么会自己往我身上钻啊?”脏孩儿久不得入门之法,对武道修行的事都一知半解,此时满心的疑惑等着答案,“而且书上都说修行会把吸来的天地灵气转换成真气,然后存在丹田炁海之中,可是我没有丹田炁海啊,那些灵气会被存到哪里去?” 他一连串说了很多,但狴犴却抓住了他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狴犴似笑非笑,道:“灵气?嘿嘿,本神兽仙尊大人的灵气,效果好不好啊?” “嗯!好用得很!我从来没像刚才吸收灵气时候那般舒爽过!” 脏孩儿猛地点头,旋即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他忽略了。 他记得,他似乎是被逮到了几座铺满了狴犴粪便的山头,条纹大狗说他能修炼了,他就进入了忘我状态,开始吸纳从山头冒出来的那些“灵气”。 “啊!” 脏孩儿突然如梦初醒地大叫一声,“那些灵气是你粪堆里的臭气!” 想通一切的脏孩儿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人间不值得。 扑腾扑腾—— 脏孩儿使劲拍打自己的身体,想要借此除去那些让人上头的晦气。 光是拍打显然还不干净,脏孩儿开始不停地甩动四肢和脑袋,就像是一位刚刚游上了岸的落水狗。 看脏孩儿如此嫌弃自己的“灵气”,狴犴那身为神兽的尊严岂不是无处安放了? “喂小子!” 狴犴不悦道,“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本尊的灵肥助你修炼,还委屈你了不成?” 脏孩儿也是胸口一闷,气结道:“那又怎样!就算你是个神兽,就能随便捉弄别人吗!与其知道是这样,我宁可不修炼!” 闻言,狴犴回以冷笑,它再次人立起来,双爪背负身后如同老者。 “捉弄?你就不想想,你明明连丹田炁海都没有,为何还要妄想着与其他人类那般吸收天地之气而修炼?” 狴犴向脏孩儿反问道,“你觉得天地间的污浊之气,够不够你成为神合境乃至渡劫境之上的绝世高手?” 绝世高手? 脏孩儿顿时两眼放光,狠狠咽下一口口水,激动道:“这吸收臭气的方法真能让我成为那种大神通之人?” 狴犴轻啧一声,纠正道:“不是臭气,而是‘污浊之气’!” “啊是是是,污浊之气就污浊之气,嘿嘿。” 脏孩儿还是紧追着问,“我真能成为世上最最厉害的那种人吗?” 狴犴淡淡瞥了他一眼,眼角流过一抹玩味之意,道:“当然,本尊看好你!” 呦吼! 脏孩儿大叫一声,再一次手舞足蹈地庆祝起来。 虽然狴犴神兽给他的这种修炼方法,看上去不怎么优雅大气,但总好过完全不能修炼,而且神兽还给他打了保票,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那种万众敬仰的绝世高手,脏孩儿的心里还是被莫大的喜悦充斥进来。 不过他刚高兴了没一会儿,突然察觉到狴犴话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哎等等!” 脏孩儿叫了一声,“你刚才是不是自己承认那山头上的都是污浊之气了?你之前不是说那是灵气么!” 狴犴脸不红心不跳,道:“对你来说是灵气,对本尊而言是污浊之气。” “你!” 脏孩儿此时心情还好,只是暗暗冲狴犴做了个鬼脸,“那我什么时候继续去修炼?” “出去后你想怎么练就怎么练。”狴犴回道。 “出去?”脏孩儿诧异道,“不去你那茅房山?” 狴犴倨傲道:“想什么呢,本尊的灵气过于浓郁,你消化不了。” “这样啊……” 脏孩儿竟忽然有种失落感,他可清清楚楚记得方才吸收那些污浊气息的美妙体验,“没了那茅房山,我出去以后如何修炼?” 狴犴白了他一眼,道:“哪脏去哪,世间所有污浊之物都能助你修行。” “哦。” 脏孩儿还是不想放弃,继续道,“那你先让我去茅房山再练个几天呗?” “怎么,你小子还想赖在本尊这里不走了?” 狴犴似笑非笑地看着脏孩儿道,“你知不知道,在这里一个时辰,便是外面的十日?而你作为外来者,进入这座法阵的时限也只有三个时辰。” 脏孩儿愕然,没想过这个阵法空间的时间居然和外界相差了这么多。 “那超过三个时辰会怎样?”脏孩儿紧张兮兮地问道。 “就出不去喽,每天和本尊在这里吃蛤蟆、赏王八,再待个一两万年。” 脏孩儿顿时慌张起来,“什么?这么严重!那我来到这里有多久了啊?” “喏,看那里。” 狴犴抬了抬爪子,指向洞穴内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个沙漏漏完就正好三个时辰。” 脏孩儿顺着狗爪看去,果然见到了个沙漏在默默流动着,而且看那沙漏的状态,上半部分马上就要空了! “哎呀!没了没了,快没了!” 脏孩儿焦急大叫起来,“快,快放我出去啊!我可不想跟你一样吃蛤蟆度日啊!” 看着脏孩儿夹着眼泪,狴犴只是平静道:“记得本尊给你的交代,无论如何,五年之后必须回来见我!” 它虽然独身一狗在这无限重复的阵法空间中生活了上万年,但也对突然到访的外界人没什么留恋,因为它要做的事已经做了。 于是狴犴懒洋洋打了个响指,中断了眼前脏孩儿的哭腔叫嚷声。 “嗒!” 脏孩儿前一刻还急得不行,下一刻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一片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夜空之下。 “喂!这是哪啊?” “你又带我来到什么地方了?” “神兽?神兽?” “条纹大狗?” 脏孩儿连连呼喊,却再也没了回应。 第46章 斥候严追 星月朦朦,雾影缭缭。 脏孩儿伫立在一片不知是何处的地界,他茫然四顾,这一看竟给他吓了一大跳。 “妈呀!” 脏孩儿弹地而起,眼中尽是慌乱之意。 这夜幕下的荒凉地,除了锥心刺骨般的阵阵寒气,此时更多的却是惊心动魄的血腥煞气。 残肢、躯干、白骨、内脏…… 装满了脏孩儿视线的,是一眼望去几乎数之不尽的尸体。 那些尸体有的完整有的残破,有的甚至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一堆烂肉,根本分不清是胳膊还是腿了。 而这些尸体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全都沾满了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 尸体生前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染得辨别不出颜色,但脏孩儿还是从附近几个稍微完整躯干的服饰看出来了,这里面有大夏和云罗的士兵! 除了大夏与云罗的士兵服饰,脏孩儿还看到了两种没见过的装束。 但根据此情此景来判断,想必也是北方诸国的其中之二了。 脏孩儿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尽力气迈开他已经吓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凭感觉往一个方向赶去。 他心中焦急害怕,使劲儿控制着双腿快速摆动起来,可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速度就是快不起来,他的双腿已经完全被恐惧给牵动了,止不住地打颤。 脏孩儿甚至不敢将眼睛完全睁开,他怕看清那些血肉模糊的白骨、烂肉,甚至一些孤零零的头颅,他更怕自己去想象那些人的死亡。 曾经不明白书中所言的战争之惨烈,现在的脏孩儿有了一些新的理解。 是残忍。 他第一次见杀人,是大夏金翎侯赵玉腾与云罗戍边将军裘琛对峙的那次。 当时的赵玉腾一击轰杀的十余名云罗士兵,手段如有雷霆之势,那些士兵连痛苦呻吟的时间都没有,就在眨眼间断了气。 那时的脏孩儿虽然心头震撼,却觉得死亡似乎是件很简单的事。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一望无尽的尸山血海,那些一眼认不出是什么部位的血肉骨头的时候,他忽然认识到,这些人的死亡,一定是件极其痛苦的事。 他不敢想象,一个人的手、脚亦或头颅被砍下,要经受怎样极致的痛苦。不敢想象那些刀剑枪矛撕破甲胄穿刺皮肉,再在体内搅碎内脏时,那些士兵是何种的表情。 所以脏孩儿就一路眯着眼,怕到心慌肝颤地缓慢挪动着。 咚—— 一声闷响从脏孩儿脚下传来,他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像是球,很有重量,很坚硬,但踢到脚上却不觉得痛,那东西还往前滚了滚。 这不会是…… 脏孩儿瞬间脸色煞白,一头冷汗当场就冒了出来。 “呜——我不是故意的!” 脏孩儿内心被恐惧充满,他根本不敢低头去看,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肌肤、每一根毫毛都在紧绷、在颤栗,只能夹杂着哭声不断道歉。 “抱歉抱歉——” 脏孩儿且行且道歉,脚底下不断有踢到什么莫名之物的触感传来。 “借过啊,你们死不瞑目可别找上我,我只是路过的。” 脏孩儿继续前进,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片刻就觉得口干舌燥四肢冰凉。 心脏悬到了嗓子眼,除了脚步声,脏孩儿甚至能清楚听到自己每一声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种奇怪且剧烈的煎熬下再走多久,他根本望不到这片尸骨荒野的边缘! 啪嗒啪嗒—— 正在脏孩儿心肝俱颤地赶路时,半空中传来的阵阵声响更让他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是这些亡魂来抓活人?是阴兵来招魂?还是诈尸要来吃小孩儿? 霎时间,脏孩儿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每一个念头都让他自己想象到了一个悲惨结局。 他的双腿终于再也听不动使唤,宛若两条僵硬的朽木静静杵在腰部以下。 啪嗒啪嗒—— 身后半空那动静又响了几次。 脏孩儿怕想象中的画面真的出现,不敢回头去看,只是努力竖起耳朵,听到后续传来一阵阵撕扯、摩擦的声音。 莫非不是鬼怪? 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脏东西来扑咬、抓捕自己,脏孩儿的胆子也在时间流逝中稍微恢复了那么一丁点儿,他紧闭一只眼,另一只眼眯出小小一条细缝,用极其模糊的视线向声音来源瞥去。 那是……秃鹫! 脏孩儿的心猛然一抽,看清了那些声音来源,居然是一群秃鹫,正在啃食那些尸体。 它们在吃人…… 脏孩儿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惊悚之意,他看着那些秃鹫将头颅伸进尸体的胸腔,再将沾满了血肉、内脏的脑袋抽出来,然后昂首吞咽,片刻间就把一具尸体分食到只剩一把白骨。 尖锐的喙、锋利的爪,一点点撕扯着骨头上的腐肉,每一下都看得脏孩儿狠狠揪心。 他难过极了,但小小年纪的他却又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何难过,是看着大群秃鹫分食自己的同类?还是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让他也感同身受?亦或是为这些不知姓名的死尸遗憾悲伤? 脏孩儿心乱如麻,他的脑子几乎变成一片空白。 正当他深陷于震撼之中时,不远处的死人堆里又传来一阵异动。 唰! 一只手掌从尸体中探了出来。 脏孩儿一惊,双腿突然有了知觉,往旁边猛跳一步,脑中开始飞快闪过诈尸的种种幻想画面。 哗啦! 一整条胳膊也冲了出来,伴着血迹与腥臭,让脏孩儿的心几乎沉入谷底。 “呀啊——” 一个虚弱却倔强的沙哑叫声从尸体下面传出来。 几个尸体被拱开,一个瘦小身影从下面钻出,也不管周围是何环境、状态,直接倒在其他尸体之上,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看得出,那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是活人? 脏孩儿慌乱惊惧的心莫名地松弛了一下,他刚想招手引起那人的注意,却瞬间犹豫下来。 成千上万的尸体遍布眼前,脏孩儿那种对于死亡的惶恐感还远远不是一个同类的出现就能完全消除的。 他怕自己一个多余的动作引起对方的杀心,毕竟这里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在死一个无名无姓的脏孩儿,似乎也不是件什么大事。 正在脏孩儿局促之间,那个浑身染血的瘦小男人侧头向他看了过来。 嗡! 脏孩儿的心猛然一紧,猜不出自己下一刻的命运。 “小孩儿?” 瘦小男人的声音很轻、很无力,疑惑地打量着脏孩儿,“小兄弟,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我就进了个洞穴,然后醒了遇到一只条纹大狗……它带我吃蛤蟆看王八,再然后……然后我修炼,修炼是在一个粪山……” 脏孩儿有些慌不择言了,他情绪激动,又有些语无伦次地阐述着自己那离奇的遭遇,恨不能一句话将所有信息塞进瘦小男人的耳中。 “咳咳——我知道了……” 瘦小男人努力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血丝密布的眼眸中闪过浓浓的同情之意,他用尽量柔和的语气安慰道,“这场仗给你吓坏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肯定不能相信脏孩儿所说的那离奇诡异的遭遇,只是把脏孩儿当做了一个因战争突然爆发而流离失所,又收到严重精神创伤的孤儿。 “你是大夏子民?”瘦小男人低声问道。 “嗯。”脏孩儿点头,如实说道,“是青牛村的,前些天村子外面的山全没了,我就出来了……” “哎,可怜呐。” 瘦小男子感叹一声道,“我是东仁王麾下斥候——严追,你若无去处,便跟我回仁王封地?” 第47章 一声吼,跑得快 脏孩儿愣愣盯着眼前自称严追的瘦小斥候,他的头脑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东仁王是什么?”脏孩儿有些茫然问道。 “也难怪,你才这么小,又受了如此大的惊吓,哪里懂得那么许多。” 严追微微坐正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徐徐解释道,“我大夏幅员辽阔疆土万里,共分为三十六郡之多,朝廷为了分担管辖压力,高祖皇帝在位时就加封了三位世袭罔替的藩王,分别坐镇东、南、西三方,我说的当今东仁王,就是掌管了大夏东部四郡三十六城的那位。” 那严追嘴上说着,脸上却流露出藏不住的向往与崇拜,仿佛每字每句都在彰显着他能为东仁王效力的荣耀与幸运。 脏孩儿听得云里雾里,对所谓七郡三十六城还没甚概念,只是顺应着点了点头。 严追又笑道:“说起来,我还有个弟弟,也才十多岁,没准你能跟他做个玩伴呢。” 在这个荒凉且凄惨的战场之上,似乎这个话题有种神奇的魔力,竟将脏孩儿心头的紊乱惊惧驱散了一些。 “他会放牛吗?” “放牛?他可不会。” “你弟弟真笨,放牛很简单的!那他会捉蛐蛐吗?” “呃……好像也不会,他对抓虫子没兴趣。” “那他会下河抓鱼吗?” “我弟弟只会吃鱼……” “你弟弟怎么什么都不会啊?” 脏孩儿无奈摊手,很是失落,“那我可没法跟他玩啊,你弟弟会玩什么啊?” 严追想了想,道:“我弟弟跑得快。” 脏孩儿轻啜一口气道:“跑得快有个屁用。” 严追连忙摇头道:“跑得快很有用啊,我就是托了祖上的福,修炼了家传的身法秘术,这才能有幸混个斥候,给东仁王殿下效力!” 身法秘术? 脏孩儿心头触动,他这个亘古唯一绝世无敌睥睨天下小天才才刚刚学会了修行之道,就在野外遇到个跟他亲口说自己有祖传秘术的路人甲,这难道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 这肯定是天道安排下的水到渠成! 一定是这样没错,因为那些小人书里的主角成长经历都是这么写的! 于是乎,脏孩儿见眼前男人似乎不坏,也渐渐壮起了胆子,试探问道:“你要教我身法秘术吗?” 严追原本崇拜着东仁王飒爽英姿的脸色忽地一怔,木然摇头道:“呵呵呵,都说了是家传之术,你又不是我家的,为何传你?” 不对啊,他怎么不按套路来? 脏孩儿心头诽然,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苦口婆心劝自己来收下祖传秘籍,然后自己欲拒还迎,却因实在抵抗不了对方的盛情真挚,最后勉为其难地收下秘籍这样一幅感人至深场景的准备。 却不料严追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自己的幻想。 哎,恐怕这次是遇到正常人了。 脏孩儿心中笃定,如此情况但凡换成大方脸尤悟,指定就毫不犹豫地将秘籍传给自己了。 这是脏孩儿出村以来第一次,由衷希望眼前的严追也是个思维不正常的怪人。 发现此时的脏孩儿眼神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严追问道:“说起来,你叫什么呀?” 脏孩儿思绪打断,掰着手指头回复道:“我叫狗剩子、屎蛋、二狗、傻春……” “哎等等等等!” 严追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好笑神态,道,“我说的是你的名字啊,姓什么、名什么?不是问你的乳名啊,话说你的乳名怎么这么多?” “这还多?我全说完能有二三十个呢!” 脏孩儿好有些骄傲道,“不过我的名字不能说,鸠佬不让我说。” 严追疑惑地笑了笑,“鸠佬?还有不能说名字的规矩?哈哈好,不说真名就不说,但我怎么也得对你有个称呼啊?” 脏孩儿回想着自己跟史小奋、尤悟的接触道:“你就叫我脏师弟。” “哈哈,好!” 严追打量着脏孩儿,忍不住笑了笑,觉得这个称呼恰如其分,旋即有些疑惑道,“师弟?怎么,你小小年纪也是个修行人?” 脏孩儿脸上自信洋溢,头也不禁抬了起来,“那是自然,我可是天才!” 严追立即对这个可怜的脏小子产生了浓厚兴趣,连忙追问道:“那你是炼气境?还是筑基境?” 闻言,脏孩儿突然愣住,挠了挠篷乱如鸡窝的头,茫然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哈?不知道?” 严追哑然失笑,觉得这个小孩真是被战争吓得不轻,招手道,“你伸手过来,让我探一下。” 脏孩儿点头上前,发现自己的双腿居然重新有了迈动的力气,很快来到严追面前,把手递了上去。 严追给脏孩儿把脉查探,却面露古怪之色。 他眼神关怀又同情地看了看脏孩儿,轻声叹道:“脏师弟……你天生没有丹田炁海啊。” 在严追的眼中,眼前的邋遢肮脏的小孩,肯定是受到了战争以及前一阵子发生的各种匪夷所思的天象,产生了深深的心理阴影,导致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一定是在幻想,幻想自己是身怀神通的武者,因为只有这样, 幼小的他才有可能不在灾难中遭受厄运。 严追认为,脏孩儿是用自欺欺人的方法,借以减轻自己内心的极端恐惧。 而更不巧更悲哀的,是这个脏孩儿居然是千百年甚至数千年都不一定出现一次的先天没有丹田炁海这种身体结构。 从某种角度来说,脏孩儿还真是个天才,反向对比的那种! 而对面的脏孩儿注意到严追的变化,也是有些不明所以,故重新强调道:“是啊,我是没有丹田炁海,可是我能修炼啊。” 严追不想说出什么打击脏孩儿幼小心灵的话,他鼓了鼓气,从尸体堆上跳了下来,背对脏孩儿屈膝蹲下。 “上来,我先带你离开这个晦气地方。” 脏孩儿一愣,这才想起他们周围还有一大片冷冰冰的尸体残骸。 “哦!” 重新认识到当前境况的脏孩儿赶忙答应,忙不迭跳到了严追的背上,四肢牢牢箍在严追身上,生怕自己掉落下来。 “脏师弟抓好了,我跑起路来风很大的!” 严追深吸一口气,体内恢复了半数的真气疯狂运转。 眨眼之间,严追的脚下出现两团夹杂着奇异白光的旋风。 那两团淡白色旋风肉眼可见,竟将两个人的身体直接驮浮起来。 下一刻,严追目光一凝,脚下旋风呼呼作响,惊人的真气层层荡开。 “逮虾户!” 他低喝一声,身影瞬间化作残影,而真身已经背负着脏孩儿出现在了百丈之外! “逮虾户!” “逮虾户!” “……” 月色之下,每有一声低喝响起,同时便有两个身影乘着白色旋风化作流光出现在百丈之外。 熟悉之间,严追已经背着脏孩儿跑出了十里路程。 第48章 罗刹将军 风声呼啸,光影如电。 严追背着脏孩儿一路狂飙,眼中景色像是流光幻影,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些山川的轮廓,一眨眼却就成了另一番景象,简直同风驰电掣。 爽! 感受着风的迎面侵袭、心的怦然悦动,脏孩儿觉得难以名状的畅快涌上心头。 他几次想要高声呼喊,释放着心中怅然激动,却根本抵不住狂风的席卷,只要一张嘴就唯能发出“阿巴阿巴”的模糊叫声。 这也太快了! 脏孩儿越是感受就越是心潮澎湃,越是幻想着严追能把这身法秘籍传给自己。 不过多时,在最后一声“逮虾户”的口号从严追嘴里喊出之后,两人也终于在一处半山腰位置停了下来。 回首望去,那片死伤无数的战场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脏孩儿从严追的背上跳下来,此时甚至觉得这个瘦小男人的一身腥臭血迹都是如此英姿飒爽,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缓缓舒了一口气,脏孩儿平复着心头激动,问了个憋了一路的问题道:“严大哥,你为什么每次加速,都要喊一次‘逮虾户’啊,那是什么意思?” 许是身为斥候的习惯,严追落地之后先是仔仔细细将周遭环境打量一番,确认没有危险后,才笑着解释道:“这个啊,其实就是我家传秘籍的第一句,想当年祖上之前家族历代还在东海沿岸打渔为生,尤其擅长捕捉海虾,你知道海虾在水里游得很快,先祖就在每日打鱼捞虾的日子里摸索出一套灵巧奇异的动作,后来又是偶然间发现自己有修炼武道的天赋,当其成为神合境的大修行者之后,便结合幼时捕鱼所用的那套动作,开创出了一步身法秘籍。先祖为了警醒后世不要忘本,这才将标明了身份的‘逮虾户’三个字标在了秘籍第一句。” 脏孩儿仔细听完,他看着无比自豪的严追,稍微一顿,不解道:“故事我听明白了,但严大哥你每次都热血沸腾似的大喊一声是干嘛?” 严追憨憨一笑道:“也不是非得喊出来,但我总觉得喊出来后会充满力量,就养成了习惯,哈哈。” 脏孩儿愣了愣,忽然觉得对眼前瘦小男人的崇拜之情好像也没那么高涨了…… 严追发现脏孩儿的情绪稍微低落,还以为是他又想起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便拍了拍脏孩儿肩膀,安慰道:“孩……脏师弟啊,你不用怕了,敌国那些坏家伙都被打出了我大夏境内,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危险了。” “坏家伙?” 脏孩儿有些不明白,“严大哥你是说刚才看到的那些死人吗?” “对!” 严追顿时面露愤慨,恨声道,“就是北方诸国密谋偷袭,害我死伤大夏将士过万!” 脏孩儿努力回想,隐约记得当时他和尤悟、七王爷等一大群人在洞穴中,很多人都在拔草药,然后七王爷被人偷袭,胸肌浮夸壮汉许震追杀出去,他也是在那时陷入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好像头脑混乱中的确听到了有人大喊敌袭二字。 “哎呀!” 脏孩儿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惊慌起来,确认自己还背负着那个放有欠条锦囊的小包袱,稍微放心了一点。 旋即他又抬手在自己蓬乱的头发中来回摸索,不禁脸色铁青。 “怎么了?”严追急忙询问。 脏孩儿小脸上尽是无助,道:“我的小鸡不见了!” “什么!” 严追不禁扬声叫道,“竟让一个孩子受到如此重伤,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严追就过来要检查脏孩儿的“伤势”,却被后者一个撤身躲了过去。 脏孩儿一撇嘴,道:“严大哥你好像想多了,我是说我有一只灰色羽毛的小雏鸡,现在搞丢了。” 严追恍然,也放下心来,说道:“原来如此,嗨,不过是一只小鸡,大不了我之后送你一个就是了。” 脏孩儿连连摇头道:“那只灰鸡对我很重要,我要拿它去换我朋友!” 一只灰鸡还能换朋友? 严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问道:“什么鸡这么值钱?” 脏孩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就索性从他离开村子起,有关大青牛阿青和小灰鸡的事笼统大概地说了一遍。 包括遇到那“女魔头”如何拐走了他的青牛,然后他跟着史小奋挑战了安龙城西序府,又被大风刮到荒野意外捡起了原本属于“女魔头”的小灰鸡,再后来跟尤悟、七王爷他们的经历遭遇都说了一遍,还有七王爷万祯借走了他的小灰鸡把玩观赏。 说到此处,脏孩儿留了个心眼,没有再次提及进入神兽狴犴阵法空间的事,只是说七王爷遇刺,他那时莫名昏迷,直至最后他突然出现在那片横尸遍野的战场,至此也就丢失了小灰鸡。 对此严追倒是十分配合地没有疑惑深究,而是很自然地把两人相遇时,脏孩儿说的那一席话当成了昏迷之时所做的噩梦。毕竟,一个小小孩童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战争,昏迷后醒来说几句胡话也是无可厚非的。 脏孩儿之所以不再说与狴犴的相遇,是因为他可不想把如此大的机缘分享给其他人。 吸收天地污秽之气就能修炼的天才中的天才,世上有他脏孩儿一个就足够了! 对面的严追听得是连连色变,到最后时更是忍不住狠拍大腿,诧异道:“你居然还认识七王爷?还认识圣门大弟子尤悟?” 脏孩儿被他的反应给镇住了,低声道:“就一面之缘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严追激动道,“按你的说法,你在那场人如今尽皆知的突袭中陷入昏迷,然后今天刚刚苏醒碰到了我,也就是说脏师弟你足足昏迷了一个月啊!不吃不喝一个月,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一个月?” 脏孩儿自己也愕然,才想起来狴犴跟他说在那个奇异阵法空间中,一个时辰相当于外界十日,他在里面待了将近三个时辰,可不正是外面世界的一个月么。 想到此处,脏孩儿不停在心中责问自己,看来说谎真是容易藏不住啊,他这才刚开口,就直接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正当脏孩儿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自圆其说之时,严追脸色陡然一变,直接一把拽着脏孩儿趴在地上。 脏孩儿惊慌不已之际,却发现自己头顶上有一道雄浑匹练的真气光刃横切过去,在身后的山体上留下一道丈许长的狭窄深坑。 “什么人!” 严追冷喝一声,就欲再度背起脏孩儿准备逃跑。 他的本领很厉害,可却将全部的能耐都倾注在了修炼自家的身法秘籍之上。 换言之,他除了跑路,对武者之间的较量根本毫不精通。 话音未落,就在远处出现了一个手持宽刀,穿着不同于大夏装束的兽皮兵服的高大汉子。 脏孩儿借着月光定睛看去,瞳孔猛地一缩,那人的装束他见过,和那片战场上的许多尸体的衣服一样。 是北方诸国的人! “罗刹人?” 严追心底一寒,脚下已经隐隐催动真气运行,准备相反方向全速逃离。 因为他认出了那罗刹人胸前的兽骨吊坠,那是这次北部诸国偷袭大夏边疆,带领罗刹部队的将军! 他居然还没死! 第49章 奔雷 浓烈的杀意如同彻骨的寒风,震慑得严追、脏孩儿这一大一小四肢僵硬手脚冰凉。 脏孩儿心脏突突,紧张得后槽牙打架。 莫名涌上心头的那种恐惧,是一种直面死亡的直觉。 他初入武道,甚至连自己怎么修炼都还没一五一十地弄个明白呢,却在此时此刻,已经通过自身的感觉,和半空中无处不在又无形无色的巨大压迫感,明白了什么是所谓的杀气。 脏孩儿心底咆哮,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武者世界的奇妙呢,可千万不要让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啊! “抓紧了!” 严追直接一把将脏孩儿扔到了自己背上,声音低沉沙哑地嘱咐道,“这次我会更快,你千万抓紧!” “嗯!” 脏孩儿重重点头,环抱双臂死死锁住严追的脖子。 严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此时火烧眉毛,已经无暇顾及除了逃跑之外的任何事了。 呼—— 严追紧咬牙关,周身真气疯狂喷涌,竟是调用了体内全部力量,脚下的两团白色旋风也大到直接将两人身形包裹其中。 “逮虾户!” 嗡—— 脏孩儿只听得一阵刺耳的轰鸣之声原地响起,他紧闭双眼,等待着迎面而来的如刀疾风。 然而他心中默数了好几个数,却没觉得有任何变化,脏孩儿悄悄睁眼,发现严追原地未动,后脖颈上却已被汗珠布满。 脏孩儿心中一惊,刚要开口催促严追快跑,就发现严追已经自行卸掉了脚下凝聚的浓郁真气。 真气停止,白色旋风随之消散,严追俨然是不准备跑了。 脏孩儿跳到地上,瞬间明白了什么。 只见在他们俩人逃跑方向的正前方,那个刚刚被罗刹将军的刀气斩开的裂缝中,竟然还涌动着狂暴到令人心悸的可怕真气波动,死死锁定着两个人的动向。 那一刀,居然直接把刀气藏在了地面之中。 原来从开始决定出手的一刹那,那位罗刹将军就已经封住了二人的退路! 严追此时面如死灰,他的心中满是不甘,但又不得不面对即将迎来的命运。 那个罗刹将军的修为,恐怕已经超过了神合境甚至更高,单单是一道残留在地面沟壑中的刀气,便压迫得严追无力反抗。 “看来你说得对,跑得快的确没什么用……” 严追忽然自嘲一笑,反而对旁边的脏孩儿歉然道,“今日怕是跑不了了,只是连累了你。” 脏孩儿黑黢黢的小脸煞白,是那种透着绝望心慌的气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脏孩儿心中咆哮,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栗。 只是有些人在极度紧张、恐惧或激动的时候,常常会伴随着剧烈的肠道蠕动。 噗! 脏孩儿一愣,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屁股就崩出一大口气。 噗噗! 一个不行,又来了个双响的。 脏孩儿虽然深知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空气。 他的思维一下跳脱,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念头——不要浪费。 当这个念头产生之时,脏孩儿居然鬼使神差地摊开双手,以一种迎面拥抱的奇怪姿势,“抱”住了身后的空气。 然后他微微闭眼,回忆着当时在狴犴茅房山上的过程,静静去感受自己刚刚造出来的新鲜 “灵气”。 本来还一脸悲怆准备英勇赴死的严追,察觉到身旁异动不禁一愣,以为这是什么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要用某种仪式来迎接死亡。 远处那个罗刹将军爷神色一滞,粗犷的眉头微微皱起,看不懂那个小孩在做什么。 不过他可没什么耐性去对待一个大夏的孩子,只是冷声问道:“万祯在哪?” 万祯?他要找七王爷? 刹那之间,严追似乎想明白了许多。 难怪一个月前会有北方三国的军队同时越境偷袭,原来他们是要对大夏七王爷下手。 可是据他所知,七王爷此行游玩,一路上都是隐姓埋名的,就连大夏本国都没几个人知道七王爷的行踪。像他自己都是一个月前战事突发,才得到七王爷也在其中的消息。而这些北方诸国的人,居然能如此精准地派人偷袭,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敌国细作! 严追心中凛然,大夏与北方诸国交战已久,互相都有细作渗透属实正常,但大夏七王爷向来是个贪图玩乐的纨绔之人,那些琴棋书画武道修行他或许不行,可若说什么吃喝玩乐,那七王爷在皇室之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这样一个一心玩乐的王爷,怎么想也不应该能引来北部诸国如此大动作的才对。 这里面必有隐情! 身为入伍多年的斥候,严追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担心北方诸国还藏有什么阴谋诡计,若是能把他的这些猜想回禀上级,定能让大夏有所提防。 所以,严追现在不能死,他的求生欲还是重新升腾起来,强行压下了心头对死局的绝望与麻木。 即便面对那个最少是神合境修为的罗刹将军,严追也要带着最后一口气逃回去! “脏师弟,我带你走!” 严追脸上忽然浮现一种凛然决绝之色,他抱定了拼死一搏的决心。 脏孩儿睁眼,眼底流过一抹失落色彩,他方才制造的“灵气”虽然很响,但过于稀薄,纳入体内后仅仅是聊胜于无。 不过现在他也来不及产生其他情绪了,就在严追气息变化的同时,后方的罗刹将军就提着宽刀弹射而来。 “不说,就死!” 罗刹将军声音森然,虚空一刀狠狠劈下,“霸王开山!” 轰—— 只见罗刹将军在半空中高举宽刀狠狠劈下,那令人胆寒的刀芒迎风便涨,竟直接化为了一道长逾十丈的巨大刀气,仿佛连接天地的一道桥梁,裹挟着无与伦比的恐怖气韵镇压下来。 威猛、霸道,似乎真有一刀开山的神通威能! 严追也是全力施为,一身元婴境修为催运至极,整张脸都因奋尽全力而憋得通红臌胀。 两条血管在他额头绷起,他大喊一声, “逮虾户——奔雷!” 咚! 巨大的爆破声有如平地乍雷,严追与脏孩儿的身影同时诡异般消失了。 第50章 人头落地 呼——呼—— 严追的身影几乎快成了光, 脏孩儿紧闭双眼,死死抱住严追。 那凛冽狂暴的风,如同惊涛骇浪般不断砸向他的脸庞,就算他再好奇如此高速下的移动是什么样子,也根本睁不开眼,他的眼皮就像被风死死按住,抬都抬不起来。 不光是要忍受着强风冲击带来的窒息感甚至疼痛,脏孩儿的双耳也在此时饱受着摧残,轰鸣之声在他耳边片刻不歇,渐渐变成了令人头脑胀痛欲裂的颅内震鸣。 尽管已经遭受到了躯体和精神的双重重击,脏孩儿还是靠着自己血脉里的那股子倔强劲,死死扣在严追后背。 面对死亡的威胁,怎样竭力挣扎都不为过。 至于背着严追则是更显落魄,虽然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狂奔,但他的一双腿脚却在不断往外喷血。 没错,就是喷血,就像是被针戳破了的水袋,不断向外喷射入线的血柱。 因为他的全力奔走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身体限制,他的肌肤筋骨在过量的负荷下被撕裂、震碎,导致许多细小的裂口出现在他的腿脚上,就导致原本包裹双脚的白色旋风,染上了渐渐加深的粉红颜色。 看上去有种妖异又凄美的感觉。 严追一路跑一路失血,脸上的血色以惊人的速度消失,身体的温度也缓慢降低。 但没有办法,严追能做的只有跑,尽管忍着巨大的痛楚,他也要跑开罗刹将军的追击范围,将自己的推测分析转达给友军! 可是面对修为至少两个大境界的绝对差距,他跑得了吗? 那罗刹将军虽然追不上他,但斩出的刀气却能跟在严追屁股后面紧咬不放。 “可恶!” 严追跑着跑着突然大骂一声,他竟快要被如死神镰刀般索命而来的刀气追到了! “逮——虾——户——” 严追还想再度提劲加速,然而却令他本就因狂运真气而变得脆弱的身体再遭重创。 哧! 咔! 严追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他的双腿断了。 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被自己生生跑断了。 如此一来,别说加速了,严追整个人都失去重心,背着脏孩儿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惯性狠狠冲向地面。 咚咚咚咚! 像是石子打水漂一般,严追、脏孩儿两人的身影飞掠而过,在地面上接连砸出十几个坑,最后席卷着飞沙尘土才堪堪停住。 可这一停,便是推开了死亡的大门,他们二人在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严追吃痛抽搐不止,浑身上下已经没一处皮肤还是完好的了,身上的骨头也几乎断裂了大半,鲜血顺着磨破的皮肤往外渗,看上去极其惨淡。 反观脏孩儿却没受多少伤,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仅仅有些土灰,虽然他本来就不干净。 说明严追在最后关头,还是用自己的身躯护住脏孩儿,让这个收到自己“牵连”的小孩能在死亡之前免遭一些皮肉之痛。 不过一连二三十个的翻滚也让脏孩儿苦不堪言,他的后口发苦,好像胆汁都给他甩出来了,趴在地上疯狂干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道追剿他们的刀气收不住了,直接从倒地的两人头顶飞过,重重斩在了对对面的山头。 而庆幸之后的不幸与绝望,则是那个罗刹将军已经出现在了两人三丈不到的距离之内。 这种距离…… 严追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绝望,还有怅然若失的悔意。 若是他平日里勤加修炼,说不定今天就能逃走了? 若是他多修炼一下筋骨根基,这双腿就不会断了? 若是他完成了任务直接回去,就不会遭到追杀了? 若是他能预见人生的短暂,应该会多陪弟弟一些? …… 恍然间,严追不到三十年的人生片段,开始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滚动起来。 原来他还有这么多没完成的心愿,原来他还有那么多想看的风景,原来他还有如此多的遗憾。 原来,死亡来的竟是这般突然…… 唰! 严追的表情僵住,停留在了那个无限幻想,空洞又迷离的瞬间。 他的头颅高高飞起,滑稽得像个被高高抛起的绣球。 砰! 头颅落地,同时严追躯体脖颈处一腔热血喷出,不偏不倚地被脏孩儿接了个满怀。 脏孩儿悚然,他想大声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 不光是他自己,脏孩儿觉得整个世界都一下子变得寂静了。 恐惧?愤怒?感慨?迷惘? 脏孩儿不知道怎么了,胸口处涌动起一道莫名的情绪,那种情绪像是炉火,加热了他的血液,加快了他的心跳。 脏孩儿站起身来,他将满脸严追的鲜血抹了抹,视线仿佛也多了层曚曚昽昽的红色薄纱。 他一抬眼,看见罗刹将军站在淡淡的红色薄纱后面。 咻—— 几乎快赶上脏孩儿身子长的宽刀摆在了他的眼前,只需一毫之距,便可轻易划破脏孩儿的皮肤。 “万祯在哪?” 罗刹将军冷冷问道。 答不上来,会死。 “不知道。” 脏孩儿的声音传出,僵硬得像个木头人。 罗刹将军宽刀一抖,就要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大夏小孩给劈成两半。 脏孩儿身体发热,头脑也跟着发热,也不知他怎么了,居然想用双手去接那强横无比的宽刀。 见眼前小孩儿居然用如此侮辱式的方法对待自己,罗刹将军手中更是加重了三分力道,势要将这小子一刀劈成肉酱! 咚! 眼看着手中宽刀就要落在脏孩儿的头顶,罗刹将军猛然间神色一凝,凶悍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异样之色。 然而这一切发生太快,罗刹将军心头的疑惑刚刚升起,却被一道异常刚猛的劲气打在刀身之上。 轰! 宽刀落向一旁地面,斩出了个十丈长的巨大沟壑。 罗刹将军面皮一抖,急忙转睛看向宽刀被打的方向。 “丘家军到。” 只见不远处,正有三名弓箭手拉弓满月,箭矢上的真气外溢如波浪荡开层层涟漪,其蕴含的恐怖威力,竟丝毫不啻于此前罗刹将军封住严追去路的那一刀。 三人分别瞄准了罗刹将军上中下三路的要害,强烈的气息威压将后者牢牢锁定,只要他稍有异动,便是箭矢离弦之时。 罗刹将军眉头深皱,正在权衡该如何进退,三名弓箭手的声音再次响起。 “丘家军到,不退者死! 第51章 丘将军 “丘家军!” 罗刹将军那张凶悍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深深地厌恨。 他又惊又怒,惊的是“丘家军”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怒的是他这次的任务就要以损失了数千罗刹士兵的性命却无功而返了。 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丘家军的出现。 若说当今世上有哪一支部队战无不胜,那就是他大夏王朝的头字招牌——丘家军。 这支部队常年活动在大夏与北部诸国交战的主战场,从它组建挂名的那天起,就从未在大大小小任何一场战争中有过败绩,堪称天兵。 北方诸国无论是谁,都对丘家军的威名闻风丧胆,那三个字成为了让大夏王朝在北方诸国联军的进攻中,立于绝对不败之地的定海神针。 有丘家军存在的战场,就是必胜之局! 然而这般神勇无敌的一支军队,相比起大夏王朝上千年的悠悠历史,却是个极为年轻的存在。 它的存在,满打满算才不过十一个年头。 只比脏孩儿大上一岁而已。 相传在十二年前,大夏皇都内发生了一场动乱,北方诸国以为那是天赐良机,便要趁着大夏内乱亏空之际联合进攻,将其瓜分占领。 一年后,面对外敌入侵之莫大国难之际,一位将军以命立状,从各大宗门、世家中招揽兵马,组成了一支全部由武道修行者构成的军队。 也正是这支军队的异军突起,导致北方诸国大军南下的企图成了十年如一日的幻想、期望。 而那名将军,就正是丘家军的统帅——丘鹏飞。 丘鹏飞少年成名,本就多次在军中屡建奇功,在组建丘家军之后,经过了十一个年头的打磨、历练,更是一跃成为了大夏王朝当之无愧的战神。 所以在罗刹将军得知是丘家军的人前来驰援之后,一腔积蓄的战意便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今日,算你们赢!” 罗刹将军收回宽刀,一身狂涌的真气也收敛回去,却仍然忿忿道,“但你们也记着,这天下没有不可战胜的人!” 说罢,罗刹将军不敢久留,先是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脏孩儿,旋即一个弹身飞冲而起,三两下就消失在了夜幕掩盖的山峰之中。 在确认了罗刹将军确实远遁之后,三名弓箭手也收起箭矢,来到了脏孩儿身前。 “小孩,你没事?” 其中一人轻拍着脏孩儿的肩膀道,“你可知死的是谁?” 他们三人本来跟着大部队在迁移,突然感应到此处有强烈的真气鼓动,这才授命前来一探究竟,没有看到严追施展手段,只赶在最后关头看见严追被斩首的血腥一幕,所以不知他的身份。 脏孩儿眼神空洞,似乎陷入了某种丢了魂的状态,缓慢且麻木地道:“他叫严追,是东仁王的人……” “他就是严追!” 三人同时一惊,流露出伤感遗憾之色。 看得出来,这个严追虽然身居小小斥候之职,却似乎很有一些名声,连这个公认天下第一的丘家军都知道他的名号。 “怎么办?” “带回去,向丘将军禀报。” “那这孩子呢?” “这孩子……咦,这小孩怎么这么脏啊,多久没洗过了这是?” “也一起带回去。” “嗯,严追被杀的时候他也在场,兴许知道一些其他事。” “走,跟大部队汇合。” 三人轻声交谈,随后一人背起严追的尸体,一人用布裹着严追的头颅,还有一人面色发青地背起脏孩儿,朝着一个方向迅速跑去。 全程脏孩儿都没说一句话,他就愣愣听着看着,即便被人背在背上也没有反应,活像个尸体。 这三人虽然善使弓弩,却没有严追那种家族传承的身法秘籍,所以赶路并不快。 一路上的风景在眼前徐徐推进,又缓缓远离,看在脏孩儿眼中反而有些突兀、不自在了。 因为就在刚刚,他还趴在严追的背上,体验着那种心跳剧烈加速的流光飞速。 而现在,还没过半刻,却已物是人非,脏孩儿只觉得心口发堵,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思绪将自己填满。 他不懂,只觉得这感觉不好受。 “那家伙杀了严追,你们为何不给严追报仇呢?” 突然,脏孩儿开口问道,声音中尽是懵懂之意。 背着他的那人一愣,然后舒了口气,道:“不杀他,是为了让他回去给罗刹国以及其他诸国报信,这一片地带有了丘家军坐镇,便不会有贸然偷袭的敌国军队了。” 另一人补充道:“如此,这方圆数百里内的城池、村镇等地,就不会受到威胁,居住在此地的大夏百姓就不会产生动乱。” “哦。” 脏孩儿似懂非懂,又十分天真地问道,“一个月前的那个战场上死的人,有没有人给他们报仇?” “有!当然有!” 抱着严追头颅的那人声音坚定中夹着沉痛,“我大夏将士的性命,定要他们以命偿还!” “那北方诸国的那些人,也会给他们报仇吗?” 脏孩儿的声音响起,又落下,许久没有回应。 一行四人在山林穿梭,剩下的路程都在一种沉静压抑的气氛下度过。 许久之后,几人终于来到一处军营,他们跟营门守卫稍作解释,就很快有人带着他们一路穿行,直接来到了将军所在的中心大帐。 帐前守卫掀开帘,三名弓手带着脏孩儿还有严追的尸身、头颅走了进去,三人同时单膝跪地,对着前方坐在案前埋头奋笔疾书的一个中年人行礼,声音饱含敬重,齐声道:“将军!” 中年人一滞,将手中的事务停下。 脏孩儿看向他,忽然娇躯一震,他的意识居然产生了短暂的恍惚,就在那恍然一瞬间,脏孩儿看到的眼前将军却并非一个人影, 而是一颗炙热的太阳。 仿佛全天下的刚毅与赤诚,全都集中在了眼前的中年人身上。 他是,一个会散发光芒的人! 第52章 祖传包浆桃木剑 脏孩儿有些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如此……耀眼夺目的人。 对,就是耀眼夺目! 脏孩儿在小脑瓜中搜索了好一阵子,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眼前中年人最为合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个人看上去并不高大,长相也并不出众,可就是觉得对方仿佛有一层光环加身,冥冥之中影响了周遭的一切。 只是与那个人简简单单地站在同一片区域,脏孩儿就觉得自己莫名多了些许自信高涨的亢奋,体内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艮劲儿往天灵盖上冲。 霎时间,脏孩儿觉得那个抢他青牛的女魔头也不可怕了,对她冷眼相待的钢枪少女小绮也不怎么厉害了,还有那什么自称千年剑道大天才史小奋也不过尔尔了。 这时候的脏孩儿还不懂,勇气、胆量与信心,结合而成的便是必胜的信念。 而眼前这个被世人传为军神的中年人,竟能将那种虚无缥缈的信念,每时每刻凝聚成足以影响外界的自身气韵! 难怪丘家军在他的带领下能成为天下第一奇兵,光是这位大将军那绝不动摇的强烈信念,就已经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简直恐怖如斯! 中年将军撂下笔墨,目光投向脏孩儿,后者身子一紧,竟有些慌了。 “严追的事我知道了。” 丘鹏飞的声音很是温和舒缓,他看着还被捧在弓手怀里的染血布袋,唏嘘感慨心如刀绞,“就在营中火化,然后派人送回仁王那里,其他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们先下去休息,这位小友请先留步。” “是!” 三名弓手颔首一礼,退出大帐。 脏孩儿留在帐内,有些局促不安地捏起了手指头。 丘鹏飞微笑道:“不必紧张,来,吃个苹果?” 说着,丘鹏飞将一颗苹果扔给脏孩儿。 脏孩儿接住苹果,却没有吃的意思,他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丘鹏飞,渐渐地也没有那么忐忑局促了。 丘鹏飞笑了笑,道:“怎么,我看上去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不一样。” 脏孩儿小脸满是诚恳之意,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说道,“你身上没有其他人那种……嗯,没有那种让人心慌的气势。” “气势?” 丘鹏飞对眼前这脏孩儿产生不少兴趣,他笑看着对面那一双清澈通明的眼眸道,“你说的,是杀气?” “啊对,应该就是杀气!”脏孩儿恍然,重重点头。 丘鹏飞笑得更加爽朗,道:“你几岁了,明白杀气是什么了吗?” 脏孩儿道:“我都十一岁了,当然知道!杀气就是那种让我很害怕很紧张然后……还很冷的感觉。” 这可不是他的臆想,而是在面对罗刹将军时的真切感受! 丘鹏飞目光微凝,眼底闪过一抹欣赏:这孩子,能在一个月前那场偷袭中活了下来,看来并非偶然。 现在严追已死,没有人再听过脏孩儿在狴犴那经历了一场奇妙之旅,丘鹏飞就自然而然地认为,脏孩儿能以仅仅十一岁的年纪从那场短暂且惨烈的战争存活下来,肯定是凭借他远远高于同龄人的敏锐洞察力、感知力等等。 所以在对脏孩儿进行了一番推测之后,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丘鹏飞的脑海。 “我看看你的天赋。” 丘鹏飞的身形一下子出现在脏孩儿面前,轻轻捻住了后者的手腕,“嗯?先天缺失丹田炁海?” 即便是这位身经百战,立下赫赫战功,见过了无数常人毕生所不能见大场面的丘大将军,也鲜有地露出惊异之色。 丘鹏飞眉头深皱,却没有像严追那般立即撒手,而是继续顺着脏孩儿的脉象探究他的周身经脉。 这一探,又让丘鹏飞的脸色连连变化,这孩子明明是不能修炼的绝脉体质,怎么他的奇经八脉中,竟会有一道道细若游丝的真气循环流淌? 这是什么道理? 丘鹏飞可是足以站在世间武道修行顶峰的存在之一,但此情此景,他竟陷入了困惑懵懂,差一点就忍不住给脏孩儿做法事驱鬼的冲动。 丘鹏飞松开脏孩儿的手,眼珠震动地飞速思考,沉吟片刻之后,他猛然转身,在自己座后的行囊中一阵翻找。 脏孩儿愣愣看着没敢出声。 数息后,丘鹏飞长舒口气,终于掏出一把包浆到油光锃亮的桃木短剑。 脏孩儿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微微撇嘴、眉梢紧锁。 果然,在下一刻,丘鹏飞就一脸正气地用桃木短剑在脏孩儿身上戳了戳…… 嚓嚓……嚓嚓…… 丘鹏飞围着脏孩儿转圈,桃木剑戳着后者身上的不同部位。 脏孩儿满脸黑线快要溢出来了,他只觉得眼前中年人让自己备受侮辱。 戳了一圈之后,丘鹏飞再次给脏孩儿把脉,他缺失丹田炁海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变。 丘鹏飞顿时疑惑如村头心恙之人,翻转着桃木短剑思索,同时口中嘀咕道:“不应该啊……不是能斩掉脏东西吗……” 脏孩儿虽然年纪小,但哪会看不出丘鹏飞在做什么,他稚嫩的脸上微微冷笑,问道:“喂,大将军,我身上的小鬼斩掉了没?” “啊?没呢。” 丘鹏飞回过神来,解释道,“这剑是祖传的,法力很强,我这些年一直随军携带。” 他面容坚定,仿佛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胜仗,都是这根桃木短剑的庇佑。 脏孩儿只觉得自己被气到呼吸困难,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没丹田炁海,但我就是能修炼,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作祟!” 丘鹏飞眼里光彩流转,急切问道:“你是如何修炼的?” 脏孩儿道:“就吸收天地‘灵气’啊,不然还能怎么修炼?” “可你连丹田炁海都没有,又是如何做到的?”丘鹏飞道。 脏孩儿想了想,想到史小奋那家伙故作低调自嘲的嘴脸,道:“我是天才,天才修炼的方法,其他人不可能学得来。” 丘鹏飞点头,也不知是认可了脏孩儿自诩天才的说法,还是接受了没有丹田炁海也可以修炼的颠覆性认知。 “你可愿参军?” 丘鹏飞话锋一转,竞对十一岁的脏孩儿抛出了橄榄枝,“来我丘家军中,为大夏而战!” 脏孩儿咂了一声嘴,无奈道:“怎么大夏的将军一个个都好奇怪,动不动就喜欢叫人参军入伍,先是赵玉腾,现在你这家伙也是一样。” 丘鹏飞微微怔然,意外道:“你就是传闻在万军阵前拒绝了金翎侯赵玉腾的小子?” 第53章 为何而战 我出名了? 脏孩儿挠挠头,没想到那天他随口拒绝盔甲将军赵玉腾的事,居然还流传开来了,而且看眼前这迷信中年人的表情,自己当时的拒绝还算件影响不小的事? 丘鹏飞手里一边盘着祖传桃木剑,一边眼含深意地打量起脏孩儿。 “你师承何门何派?怎么穿成这样?” 丘鹏飞笑问道,“要不要给你换身干净衣裳?” 脏孩儿摇头,道:“我没有门派,换衣服就算了,我弄成这么脏,可是费了很大劲的呢。” 丘鹏飞越发觉得眼前小孩很是有趣,他很久没见过经历过惨烈战争洗礼后,还能有这种心态的小孩子了。 他微微点头道:“好,人各有志,既然你不想参军,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若有朝一日想通了,可以来投靠丘家军,或者我大夏王朝的任意一支军队,我丘某人都可以为你举荐。” 说着,丘鹏飞手指轻弹,一个铜板大小的玄色铁片飞到脏孩儿面前,并在半空停下。 脏孩儿看着小铁片径自漂浮,不禁睁大眼睛啧啧称奇。 “你这小子很有意思,拿着它,丘家军认得此物。” 脏孩儿接过面前铁片,藏进了自己的头发之中。 丘鹏飞看着他的动作也是一愣,旋即哑然失笑道:“你还真是异于常人。” 脏孩儿偷偷瞥他手中的桃木短剑一眼,心说:你也是! “一个月前到底怎么了?” 脏孩儿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倒不是他有多关心那场战事,毕竟那个横尸遍野的战场他现在连想都不敢去想了。只是自己用来跟女魔头交换阿青的小灰鸡没了音讯,这让他很是忐忑。 当然,若能顺带着能知道史小奋主仆或者大方脸尤悟的消息也是好的,毕竟是他目前为止为数不多有过交集的“朋友”。 丘鹏飞深吸口气,面容也从轻松温暖,变得有些悲伤,“自从那一带山脉消失之后,北方诸国就联合密谋,将整整十万重兵调遣至距我大夏边境不远的隐蔽之处,打算趁我们毫无防备,一举吞并北郡七城。” 说着丘鹏飞双拳微攥,“这都是因为山脉消失太过突然,我大夏一方还并未绘录好新的地图,导致戍边巡逻的部队没能及时发现,这才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你知道,这次我们死伤了多少将士吗?” “不知道。” 脏孩儿摇头,脑海不经意间又闪过那个遍地死人的血腥场景,顿时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背脊爬上天灵盖,“应该有几万?” 丘鹏飞缓缓摆首,“十七万!” 脏孩儿凛然,心神俱颤。 “报!” 正当丘鹏飞讲着,外面传来一道喝声。 “进来。”丘鹏飞回到座位,轻声唤道。 一个丘家军卫士步入帐内,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双手奉上一份信件。 “北郡之外又有三国联军集结,人数大约五万!” 丘鹏飞目光一凝,接过信件仔细查阅,这封信是有关敌军军备、粮草、车马、主将副将等等的详细信息。 啪。 他轻轻将信件按在台前,道:“你先下去,让前线侦查的兄弟盯紧了,别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是!” 卫士退出营帐。 数息之后,脏孩儿弱弱的声音响起,“又要打了吗?” 丘鹏飞不置可否,道:“丘家军,就是因此而来。” 脏孩儿眉头微皱,想起了那时候遇见的明明无力再战,却始终战意不减的云罗和大夏士兵。 “你们……为何而战?” 脏孩儿顶着一张稚嫩的脸,问出了个本应与他这个年纪毫不相关的问题。 丘鹏飞气息微滞,这一刻,他却没把脏孩儿当成一个孩童,而是用庄重深沉的语气说道:“为家、为朋友、为心之所系之人,更为了大夏王朝。” 脏孩儿想了想,又问道:“那北方诸国的人是不是也为了这些?” “是。”丘鹏飞颔首。 “既然都是一样的目的,为什么非打不可呢?”脏孩儿脑中像是有块疙瘩,怎么都想不通。 丘鹏飞沉吟道:“目的一样,可是立场却不同。” “大夏有大夏的子民,北方诸国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然而两方人的利益是不能分享的。” 脏孩儿歪头,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却还是想不明白。 他看向丘鹏飞,又问道:“那你自己呢?你是为了什么?” 丘鹏飞微微昂首,目光深邃如同远眺,“我是血脉中,就注定要一生忠于大夏的。” “为什么?”脏孩儿不解。 “因为我丘家已是七代参军的世家,到了我这里,已将报效大夏深埋进了血液灵魂之中。”丘鹏飞微微一笑,“你可知道我丘家的家训是什么?” “什么?” “精忠报国!” 脏孩儿轻抚太阳穴,只觉自己脑壳疼。 没错,这就是丘鹏飞如此坚定不移报效大夏的原因,因为那个家训就是他的信念来源。 而恐怕也正是这种承接自祖辈意志的强烈信念,才让丘鹏飞能有如此耀眼夺目的气度。 “哎呀好麻烦!” 脏孩儿使劲甩甩头,似乎这样可以将他脑瓜中的一团乱麻给甩出去。 “呵呵,你还小,不理解也是正常。” 丘鹏飞笑道,“你只需记住,身为大夏子民,为大夏鞠躬尽瘁本就无可厚非。” 脏孩儿疑惑道:“可你刚才说为家为朋友这些都是人啊,而你又要听家训要精忠报国,那这两件事不会有冲突吗?那你是认为忠于大夏重要一点,还是你的家人、朋友更重要一些?” 丘鹏飞气息微缓,道:“这并不冲突,只要我能在有生之年,用尽一切来守护大夏,我的家人朋友,自然也可以安享晚年,所以两者之间怎会有所冲突呢?” 脏孩儿似懂非懂,没再跟丘鹏飞掰扯。 咕噜—— 正当这时,脏孩儿的肚子响了。 丘鹏飞也停止了那个话题,转而道:“快开饭了,走,我带你去。” 第54章 招兵条件 吃饭? 咕噜噜—— 不说还好,丘鹏飞一提这两个字,脏孩儿的肚子顿时就像拧上了弦,很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哈哈,跟我走。” 丘鹏飞笑着走至帐帘处,“不知道今天的宵夜做了什么。” 脏孩儿跟着丘鹏飞出来,走在依旧灯火通亮的军营之中,他这才发现,这个军营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小很多啊。 先前是因为还处在严追在自己眼前被斩首杀害的沉重心情中,他被那名弓手背着,一路上根本没有心思去环顾四周。 此时经过跟丘鹏飞这个浑身散发着自信气韵的大将军一番交谈后,脏孩儿的心情算是安稳松快了不少,这才重新开始对陌生环境产生好奇之心。 按照他以前读过的书籍,还有自己的想象,觉得军营这种能容下千军万马的临时居所,就算再怎么从简,也至少得是浩浩荡荡的军帐连成一排、错落有致,不断有十几二十人的巡逻小队举着火把来回穿梭才对。 可是眼前军营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寒酸感觉,军帐数量少得可怜,而且一个巡逻士兵的都没有,只是有一两个火把,随意地置于帐篷之外,做到让人不至于看不清路面的程度,仅此而已。 脏孩儿没听过丘家军的骁勇善战光辉事迹,他只是单纯的用数量判断强弱。所以越跟丘鹏飞走着,就越觉得这只丘家军好没有牌面啊。 于是脏孩儿忍不住问道:“你们有多少人啊?” 丘鹏飞不假思索,甚至还有些骄傲道:“算上我,基本常年保持在三千上下。” 嗯? 脏孩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不是三万?不是三十万?就三千个人?” “对啊。” 丘鹏飞对脏孩儿的语气不以为意,“这三千人可是我走遍大夏才辛苦网罗来的。” 脏孩儿咂咂嘴,有些失望地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一个月前大夏被偷袭,一战就死伤了十七万之众吗,那你这才三千人,是不是太……” “显得太寒酸了吗?” 丘鹏飞丝毫不觉得被冒犯,“那你可知,我这丘家军全是以一当百的武道修行之人。” 什么! 脏孩儿顿时一惊,他失声大叫道:“所有人都是武者!你是军队又不是宗门,怎么招揽来的这么多武者?” 丘鹏飞笑说道:“其实我手下的这些兵,都是那些落魄的世家子弟。” 世家? 脏孩儿闻言微微皱眉,自从离开了青牛村后,这个词就频繁出现。 “为什么一定要从世家征兵呢?”脏孩儿不解。 丘鹏飞回道:“你可知一个世家的衰败,代表着什么?代表了一个家族几十上百甚至更多的人,要被赶出原本令人羡慕的府宅,过上以前从没想过的苦日子。这其中条件好的,还能凭着剩下的一点家底在城里安家落户,寻个普通的谋生手段。而条件不好的,没有足够在城内安家的钱财,就只能被赶去乡下,成为整日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不知道再过几辈子才能东山再起了。” “可是种地也没什么可怕的啊。”脏孩儿小脸上尽是疑惑之意,“青牛村的所有人都做农活,没觉得什么啊。” 脏孩儿从小就生活在青牛村,对那种农户生活并不抵触,所以他实在不理解,变成务农的乡下人有什么可怕之处。 丘鹏飞淡笑一声,道:“呵呵呵,你年纪小,还不懂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啊。” 脏孩儿沉眉思索,发现自己确实理解不了这句话。 “那你就专门找快要落魄的世家之人?” 脏孩儿一个问题想不明白,赶紧转向其他,从不让问题苦恼自己,“为什么不找没有落魄的世家之人?还有寻常百姓人家?” 丘鹏飞很有耐心,道:“因为即将衰落的世家,会拼了命在战场上杀敌。每赢得一份军功,就能给自己的家族再吊上一口气,让他们还能高高在上地做个世家。至于本就正值春风得意的那些世家,又有谁会舍得把自家的少爷小姐送来参军呢?而寻常百姓嘛,我的丘家军从不考虑。” 脏孩儿又是一愣,更纳闷了,道:“为什么?难道寻常人家就不想参军赢战功吗?” “当然不是!” 丘鹏飞摇头,“寻常人家对战功的渴望甚至更加强烈,这可是少有的能给他们咸鱼翻身的机会。” “那为什么你不考虑?” 丘鹏飞露出一个无奈而又惆怅的神色,那表情一闪即逝,对脏孩儿道:“是我的丘家军不能考虑。这是朝廷的意思,是圣上的决断,所以,我无权从平民中挑选人才。” “为什么?” 丘鹏飞沉默,不再回答。 脏孩儿抬头看他,发现中年人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像有很重的心事。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营地做饭的土灶附近,这里有几个人正在忙前忙后,连排的土灶上烧着好几口大锅,有的煮粥,有的炖肉,扎实厚重的柴火味和饭香肉香味窜进脏孩儿的鼻子,还没吃上一口,就已经让他开始陶醉起来。 众人见丘鹏飞来了,纷纷热情相迎,都是发自肺腑地崇拜与敬佩。 有眼力劲儿的则立即拿了一副碗筷,在炖肉的大锅里仔细翻找,夹了几块最大最肥的排骨,忙不迭给丘鹏飞送来。 “将军,刚出锅的!” 丘鹏飞接过碗筷,又吩咐道:“给他也来一碗。” “是!” 士兵点头答应,却有些不情不愿地看了看脏孩儿,不服气自己为什么要给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盛肉吃。 不过这可是丘将军的命令,这士兵还是立即照做了,数息之后就端着一个碗递给了脏孩儿。 “给。” 脏孩儿早就饥饿难耐了,他搓手接过了碗,使劲闻了闻里面的肉香,然后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你们伙食真好,大晚上还能有夜宵吃!”脏孩儿一边吃,一边不忘赞叹道。 丘鹏飞道:“我们赶了一天路,这才刚刚扎好营寨,自然要加一顿餐了。” 他盯着脏孩儿吃肉的模样,还是趁机问道:“怎样,我这里伙食很好,要不要加入我丘家军?” 此言一出,脏孩儿还没做出反应,周围忙活的那些士兵却都是齐刷刷一怔,向脏孩儿投去目光。 他们都是武道修行者,耳力远超常人,丘鹏飞那一句话,岂不是说明这个脏兮兮的小子,居然是个修行之人? 脏孩儿咽下一口肉,道:“说了不来,我岂是能被一顿肉就收买的。” 闻言,众人又是一惊,这小子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居然敢风轻云淡地把丘将军给拒绝了? 很快,一顿夜宵就吃完了,脏孩儿拿袖子抹嘴,边抹边道,“你这里有茅房吗?” “有。” 丘鹏飞有些意外,“你是直肠子啊?” 第55章 深夜修炼奇遇 周围听见了脏孩儿“直肠子”秘密的士兵们纷纷投来目光。 脏孩儿狠狠白了丘鹏飞一眼,道:“人有三急,不行啊?” 丘鹏飞笑了笑,便指着军营的一个方向,说道:“你顺着这走,走到头就是了。” 脏孩儿记下方位,继续埋头吃肉。 丘鹏飞看着他吃,随意问道:“我听说你喜欢别人叫你脏师弟?” 脏孩儿没有反驳,也随口嗯了一声。 “好,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丘鹏飞问。 脏孩儿想了想道:“找人、找牛、兑换欠条。” 丘鹏飞一笑,“你这小小年纪,人生还挺充实,要找什么人什么牛,不妨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留意下?” 脏孩儿脑中灵光一闪,对啊,他才说自己在寻遍整个大夏招兵买马,去的地方肯定不少,兴许真能帮上忙! 他撂下手中碗,开始绘声绘色地比划着,跟丘鹏飞说出鸠佬、阿青的身型样貌等等特征。 丘鹏飞将他的话记下,又问道:“你不是说还有欠条吗?谁欠你东西?” 脏孩儿回想着那些硬纸片上的名字,并没有出现丘鹏飞三个字,于是他打算敷衍了之,道:“没什么,我自己能找到。” “哦,那就好。”丘鹏飞也不再多问,继续吃饭。 片刻后,吃饱喝足的两人回到了丘鹏飞自己的大帐,打算留脏孩儿在这里休息。 丘鹏飞是多年风餐露宿的将军,倒在地铺上瞬间入眠已成了他养成的纪律。 至于脏孩儿就睡不着了,他睡在帐帘附近,时不时扒开帘子仰望星空,他在计算时间,等待外面除了巡逻士兵以外,没有多余人走动的时候去练功。 默默等待了好久,脏孩儿的眼皮已经越发沉重,但他还是压抑不住想要修炼的激动心情,悄悄溜出了大帐。 他一路小跑,正是赶往茅厕。 那是营地边缘外围的一块地方,这里隔着十几丈已经没了帐篷,迎面就有一股股恶臭缓缓扑来。 脏孩儿捂住口鼻,应该就是这里了,可是此处并没遮挡,只是在土地里挖了几条深深的沟渠,属于全视野露天纯享版的高端星空夜景大旱厕。 迷离的星光,醉人的月,幽幽的晚风,撩人的翔。 面对此情此景,脏孩儿尽管用衣袖捂住了口鼻,却依旧不能在缓慢地呼吸中平复下自己激荡如涛的心情。 天地“灵气”顺着他的鼻孔窜进脑海,酸爽至灵魂深处的感觉几乎要把他的天灵盖掀开。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身前的几排沟渠,这就是他的修炼之路,这就是他的武道依仗! 他——好想吐啊! 某个瞬间,脏孩儿已经在心里问候了狴犴无数遍,他不知道哪个神兽究竟搭错了哪根弦,竟要让他用这种屈辱的方式进行修炼。 可是事已至此,甭管怎么说,他总算是可以修炼了,所以那些有的没有的,也就只能忍下来了。 脏孩儿压制住心头的恶心和头脑的晕眩,径直走到了大旱厕的中央位置,然后闭上双眼,开始感受周遭的灵气。 一瞬间,脏孩儿进入了摒弃五感的状态,最重要的是此时的他暂时没了嗅觉,就像在狴犴的茅房山那般,可以心无旁骛地感受并捕捉周身那些丝丝缕缕的灵气了。 他感受着,捕捉着,发现这里的灵气与茅房山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光是灵气稀疏,甚至强烈程度也是远远不及。 虽然他意念一动,那些灵气就向自己蜂拥而来,却并没有茅房山时那种瞬间令自己周身经脉充盈的冲刷感觉。 难道这就是神兽和凡人的区别? 明明这里已经很臭了,实际效用却不足茅房山的百分之一。 失落与挫败感涌上脏孩儿心头,但是他却不能放弃,毕竟神兽狴犴自己都说了,它的那座茅房山可是圣地,外界的修炼场所比不上茅房山也是情有可原。 看来武道修炼,不论是正常人的方法,还是自己的另辟蹊径,都是没法走捷径的啊。 脏孩儿有些感慨,却是更加用心更加用力地吸收每一缕灵气,不敢有丝毫浪费。 渐渐地,他陷入了忘我之境,沉浸在丝丝灵气钻入体内的那股暖意之中,没了时间的概念。 脏孩儿刻苦修炼,远远看去,却像是站在屎坑边缘上发呆,就如同那种生无可恋的落榜之书生,亦或是情场失意的迷情苦主,非要用某种特立独行的方式来抒发心头的哀愁与幽怨。 月光微移,时光流逝。 一个时辰的光景匆匆而逝,脏孩儿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他早已渐入佳境,适应了这里的灵气。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正在此时,有两个士兵趁着二更夜色并肩而来,相约月下共屎。 “哎呀,刚才吃的太急,竟有些撑得睡不着了。”其中一人捂着胃口道。 另一人笑道:“你那哪是撑的,我看你是憋的!” “欸你带纸了么?” “带了,不过就带了我自己的。” “啧,你真没带?那我怎么办?” “嗨,没事,我看你平时也不干不净的,到时候抓把土蹭蹭就完了。” “你放屁,那不扎死我?” “你就当练功了,以后练出来,蹦个屁都能比别人响。” “嘿!你讨打是不是?” 两个士兵吵闹着来到军营旱厕,一眼发现了驻足不动的脏孩儿。 “哎你看那小孩,不是被救回来的那个吗?” “是啊,他大晚上站在屎坑上干嘛?” 其中一人顿时神色微变,有些警觉道:“那孩子不会是这些天受多了惊吓,给吓傻了,要来这里把自己溺死?” “啊!那还得了?”另一人更是一惊,“快快快,把他救下来,别让那孩子往屎坑里跳!” 说着,两人立即狂奔向脏孩儿,然后下一刻,就见两道身影一个出现在脏孩儿身后,一个出现在他身前。 “走你!” 来到脏孩儿身后的那人抓住他的脚踝,然后快速向上一抬,前面那人则抓起脏孩儿的手腕,两个人合作之下,抬担架似的就把脏孩儿给提了起来,然后一个箭步往外蹿去,落在了沟渠之外的干净地面。 “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脏孩儿大惊失色,一下从休闲状态惊醒过来,提着一颗小心脏开始放声尖叫。 “好了好了别叫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多危险!” “就是,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寻死呢?再者说了,死在这多埋汰?” 两名士兵纷纷对脏孩儿进行了一顿教育,脏孩儿听得晕头转向,脸上是不言而喻的懵。 “我没想死啊……” 脏孩儿怯生生解释道。 然而还没等脏孩儿说完,那两人就同时夹紧了屁股,倒吸着凉气跳回旱厕上的沟渠。 脱裤、撅腚、下蹲、劈了啪啦……一气呵成。 脏孩儿愣愣看着他们哥俩好、排排蹲,忽然觉得风中都是尴尬的味道。 我修炼得好好的,居然被这俩人给搅和了。话说丘家军不都是武者吗,怎么连屎都憋不住? 脏孩儿心头腹诽,然后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两人结束战斗。 那俩士兵显示一阵舒爽,然后才发现脏孩儿一直没走,而且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解手…… 这下手足无措的变成了他们。 “那小孩儿怎么不走啊?” “他看咱俩干嘛?” “不会是想等咱们走了,还来这里自尽?” “这么执着吗?” 脏孩儿是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心理活动,只是想着,若是趁着“灵气”新鲜,是否有助于提升自己的修炼? 所以他就这么干等着,等着那两人离开后,自己能用上第一股“灵气”。 而被脏孩儿看着的两人,其实早就已经排干净了,但被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们是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因为无论怎样,都会觉得尴尬。 所以,一个奇妙的局面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形成了。 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但双方都不能先有行动…… 第56章 金色传说与鼎 夜幕渐苏,东方微白。 不知不觉中,那陷入奇妙心理博弈的三个人,终于从二更深夜,熬到了卯时将尽。 三个人早就懵了,他们自己都没法想象自己这一夜是如何熬过来的。 脏孩儿还好说,他直挺挺站了一夜,只不过因为年纪尚小,所以最难受的要数寒气侵扰,此时他手脚冰凉,一张小泥脸也几乎冷得失去知觉。 至于蹲坑的那两位大神,可就远没有那么舒服了。 他们在夜里纵享丝滑之后,迎来的不是神清气爽的畅快,而是仿佛无止境的酷刑。 毕竟丘家军的士兵大大小小也是世家子弟,放到大夏各地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像那种当着纯真幼童的面撅腚擦屁股的事,他们做不来,这有违世家公子哥们的高贵气质! 所以哥俩也是一狠心,就愣蹲着跟脏孩儿耗时间,盘算着一个小孩子能在那边坚持多久,肯定没一会儿就能跑开。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低估了脏孩儿的韧性,他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儿,他可是站在屎坑上面都能修炼的神奇能力小孩! 脏孩儿对于修炼的渴望,又岂会败给两个光着腚的世家子弟的预料。 于是这一蹲,就蹲得他俩下肢麻木,即便有不俗的修为支撑,也好像丢失了下半身,完全没了知觉。 至于那两个光溜溜的屁股也早就不需要擦了,为什么,当然是风干了。 “天快亮了啊……” 昨夜纠结于对方没带纸的那名士兵神色慌张道。 “那咱俩怎么办?”另一人联想到军营中的清晨,不由得有些脸色发青。 咣当! 正在这时,脏孩儿小小的身躯终于是扛不住滔天的困意了,两个眼皮山也似的沉重,直接蜷缩着身体原地睡去。 见得此景,坑上那俩人又惊又气,但凡那小子再早半个时辰先撑不住,他们俩的双腿就还没彻底失去知觉。 “不管那小子了,咱们快走!再等下去就闹大笑话了!” “好!” 俩人同时发力,竟是没能跳起来。 相反,在他俩用力的同时,周身血液瞬间涌入已经堵塞许久的双腿,酥麻如电的感觉是如此销魂,让他俩瞬间失去平衡。 “啊——” “啊——” 两个人同时失声惊呼,努力扭动着上半身,企图找回身体的平衡。 此时的紧迫心情不亚于经历一场生死血战,两人汇集了全部的精神,蹲在粪坑上如同疯魔狂舞,每一个挥臂扭腰都是无比的妖娆。 但天时地利全是对他俩不利,此时可是凌晨,正是沆瀣聚集之时,万物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露水,一切都变得湿滑。 而更要紧的,军营旱厕本就是临时挖掘的,所以沟渠两边往往土质松软…… 两个人慌乱扭动之际,就打破了那和谐宁静的平衡。 沙沙—— 没有知觉的脚下终究还是打滑了,两个人面如死灰,眼看着天地颠倒旋转,那是他们翻进沟渠之前所见到的世界。 啪叽!啪叽! 粘稠湿漉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惊醒了这个平平无奇的清晨。 “哎呦!这里面怎么躺着人啊!” “什么什么?谁掉粪坑里了?” “怎么还两个人?” “快救人啊!” “怎么救?谁有那胆子敢下去捞他们?” “……” 几名早起方便的士兵发现了坑中的两位难兄难弟,随着一声惊呼,瞬间就有大片的营中士兵闻讯前来看热闹。 一言一语的声音越发嘈杂火热,有两个人注定从今开始,成为整个丘家军的金色传说! 而脏孩儿却对外界的状况浑然不知,已经窝在干净的角落里睡得酣实,只是觉得这一觉好吵,像有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不停。 在睡梦中,脏孩儿好像编织了一个梦境,又似乎产生了某种幻觉。 他看到了自己的体内的经脉流通,那一根根细若游丝的真气随着他的血液流动。 相比之下,他的经脉仿佛一条大江大河,里面比发丝还细的真气断绺根本看都看不到。 但神奇的是,即便那些真气丝线小成那样,脏孩儿却还是能精准无误地洞悉感知。 于是在好奇之下,脏孩儿就跟着眼前的真气细线一同游动,在巨大的经脉河流中徜徉。 忽然间,在脏孩儿的注视之下,他眼前的真气细线开始与前后的真气细线首尾相连,原本一条条细细短短的线段,在他的视野中变成一条无限延伸的线,似乎要贯穿那条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经脉河流。 脏孩儿继续顺着经脉流向游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距离,他只知道自己游了好远好远,却始终追不上那条无限延伸的细线。 但好在他在这种奇怪的经脉河流中不会觉得疲倦,就一路耐心地继续追赶。 追着追着,他在河流之中感受到一股异动。抬头望去,却见前方竟还有数条同样巨大的河流汇聚一处,如同江河入海,激起重重怒涛骇浪,好不震撼澎湃。 好奇之下,脏孩儿加快速度跟上,穿过了河流汇聚的湍流,来到了一片更加广袤无垠的空间之内。 他回头望去,发现送自己进来的河流消失了,这片空间也只有一方无边无际的天地,而他自己则正悬浮着,飘飘荡荡地随风而行,依云而动。 起初他只觉得好玩,在天上地下来回穿梭了好一阵子,体验着这种天地任我游的豪迈感觉。 下一刻,脏孩儿突然发现头顶上方的云层出奇的厚重。 许是感应到了脏孩儿的视线,那云层随即缓缓分开,便有一只硕大的鼎豁然出现。 那只鼎散发着仿佛来自洪荒的浩瀚之力,似乎蕴藏着超越这世间道理的奇妙造化,沧桑古老的气息不断荡开,引动着脏孩儿的心,不住地悸动。 他很自然地张开右手手掌,在神兽狴犴给自己刻画了图案的无名指指肚上,那个鼎状印记与天空巨鼎遥相呼应,开始散发出深沉又悠远的光芒。 手上和天上的,居然是两只一模一样的鼎! 第57章 安龙城失守 一大一小两只鼎的遥相呼应,仿佛穿越了时间的界限,逾越了距离的束缚。 脏孩儿紧盯着手中小鼎印记,却感觉到九霄之上的那只巨鼎就在咫尺之遥,并且巨鼎持续发出蕴含大道的古老气息,像是无形的波浪,一股股在身前荡开。 当手中小鼎印记与云端巨鼎的闪烁频率趋于相同之时,脏孩儿骤然觉得一股浩瀚无比的神奇力量疯狂冲刷向自己。 他的四肢百骸受到如万针穿透的剧烈痛苦,浑身经脉在那力量的冲刷下不断拉伸、撕扯,再拉伸、再撕扯,仿佛自己的每一缕肌肉每一节骨骼都被那种莫名力量疯狂蹂躏着。 这种蹂躏像是对脏孩儿进行某种改造,迫使着他的肉体凡胎,向着某种特定的状态发展。 如丝如缕的痛楚蔓延全身,脏孩儿的身体发麻、抽搐、木然,最后宛若沉入海底,眼睁睁看着头顶的光芒急速骤减,连挣扎都是失去了意义。 脏孩儿在睡梦中陷入昏迷,在昏迷中承受痛苦…… 三日后, 丘鹏飞帐内。 脏孩儿蜷缩在地铺上,满身的汗水甚至将身下的褥子打湿,他脸色惨白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抽动越发剧烈,眼皮下的眼珠开始快速移动,脏孩儿眉头大皱,身体的抽动幅度越来越大,最后猛地一个蹬腿。 他醒了,脸上是虚弱迷离的茫然。 “快喝水。” 丘鹏飞的声音响起,随后一把扶起脏孩儿,把水袋怼到脏孩儿嘴上。 脏孩儿头昏脑涨,根本没有思考,也来不及思考,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疯狂吸水。 片刻后,足以支撑丘鹏飞一天所需水分的水袋,就被脏孩儿的小小身躯喝下一半。 喝饱了水,脏孩儿这才缓过劲来,迷离茫然的眼神也变得重拾光彩。 “我怎么了?”脏孩儿开口问道。 “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丘鹏飞回应,“若是再晚点,我怕是要强行将你唤醒了。” 丘鹏飞看着虚弱至极的脏孩儿,也是不禁一阵后怕,他真怕脏孩儿这一觉自己把自己睡死。 脏孩儿一怔,道:“我怎么会睡那么久?而且在梦里还会很疼,全身疼……” 他说着话,声音就慢慢低了下去,只因他一张嘴牵动身体,就会有种浑身胀裂的酸痛感传来。 丘鹏飞想了想,低声问道:“你这是不是在修炼?我在这里守了你三天,你在睡觉的时候,体内有一种奇妙玄奥的真气自行运转。但我仔细观察了,你身上那种真气的行气方式不同于任何人,你练的是什么功?竟能有如此超乎常理的行气路线。” 脏孩儿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做梦,可痛楚的感觉却如此清晰真实。 那几条象征着自己经脉的大河,那片无垠广袤的天地,那只悬浮在云层之上的巨鼎…… 脏孩儿想到此处,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发现右手无名指上的那个鼎形印记没有显现。 莫非神兽狴犴给我留下了什么隐藏机缘?就像小人书里一样,天赋异禀的主人公总会有莫名其妙的绝世高人暗中安排指点,然后通过“顺理成章”的奇遇来获得非凡之力…… 脏孩儿再一次想入非非,越发认定自己就是那个足以被神兽狴犴压下赌注的绝世天才,它给自己留下转换印记的同时,还偷偷埋藏了一个惊人的宝藏!。 是了,梦中场景一定对我的修行大有裨益! 见脏孩儿兀自傻笑起来,丘鹏飞又警惕地掏出祖传包浆桃木剑,在前者身上戳了戳,道:“你突然怎么了?看起来像没吃药啊?” 脏孩儿翻了个白眼,含糊其辞道:“我那是不传之秘,就像……严追的家传秘术一样,所以你就别再问了。” 闻言,丘鹏飞将桃木剑收回怀中,道:“原来如此。” 他也不再深究脏孩儿的功法,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脏孩儿,越发觉得此子出身定不简单。 短暂沉默后,丘鹏飞道:“你接下来可有打算?” 脏孩儿不假思索,“吃饭。” 丘鹏飞笑了笑,道:“还能忍多久?如果忍不了,现在军营还有些剩饭供你吃。若是忍得了,我便把你送到附近的望尊城,进了城你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脏孩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堂堂被神兽选中的天骄之才,这点小事如何忍不得。 “我进城里吃。” “哈哈,好,我这就派人送你过去。” 丘鹏飞笑说着,冲帐外呼唤一声,“来人,唤张之铎过来!” 趁着等人的间隙,脏孩儿问道:“你说的望尊城,离安龙城远不远?” 丘鹏飞道:“望尊城与安龙城同属北郡所辖,望尊城在东北部,安龙城则位置偏西,两地相隔六百里。” “这么远!” 脏孩儿有些错愕,他也没想到那个严追居然背着自己跑出了那么远的距离。而如此距离,他要赶多少天才能回去? 丘鹏飞看出脏孩儿脸上的踌躇纠结,问道:“你还要回去?” “是啊!” 脏孩儿重重点头,手忙脚乱地比划着说道,“我认识的人都在那附近,就是……就是被北方诸国偷袭的时候我也在那,那个全是死人的战场,我要回去找人找牛……” “不必回去了。” 脏孩儿说的起劲,却被丘鹏飞给打断道,“你认识的那些人我知道,是不是金竹山和凤麟殿的四位,还有太德宫的那位圣门大师兄,还有七王爷殿下?” “是啊。”脏孩儿愣愣点头,然后连忙提醒道,“还有个叫史小奋的主仆。” 丘鹏飞淡笑一声,道:“哦,对了,情报上说,你还跟那个剑主之子登门挑战过安龙城的西序府?呵呵,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脏孩儿一惊,愕然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行军布阵,情报可是重中之重。” “那你知道那些人在哪吗?” 丘鹏飞的声音依旧温暖缓慢,但却听得脏孩儿一阵背脊发凉,“金竹山、凤麟殿和太德宫尤悟,已经打道回府了,而七王爷则在此一役后失去了踪迹。至于剑主之子史小奋,有人说他一路向南而下,没有受到战事波及。不过安龙城你就不必回去了,那里失守了。” 第58章 望尊城 脏孩儿怔然。 他见识过数万大军的阵地对峙,也见识过大战之后的尸横遍野。脏孩儿已然对战争的残酷血腥有了初步认知,那种可怕叫他现在想起就不由得浑身发颤。 可是城门失守又代表了什么? 脏孩儿尚且幼小的心智还不能理解,便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向丘鹏飞,等着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给他解答。 丘鹏飞明白脏孩儿的意思,但他只是轻轻舒了口气,道:“失守,就是说安龙城现在,归了北方诸国所有。” 说完,丘鹏飞的心情也沉重了些,只见他眉头微紧,夹起的尽是国仇家恨的哀怨之意。 “将军,张之铎到!” 正在气氛略压抑时,外面一道声音响起。 “进来。” 丘鹏飞话音落,将脸上的愁思散去,用微笑迎上一个身形健朗的年轻士兵。 脏孩儿看见来人,微微讶异,“你是背我来的那人!” 名为张之铎的年轻士兵笑了笑,道:“还记得我,不枉我一路把你背回来。” 脏孩儿不知该说什么,犹豫了下,道:“谢谢你。” 来人正是前几日夜间,在脏孩儿即将命丧罗刹将军宽刀之下时,悍然出面相救的三名弓手之一。 “之铎啊。” 丘鹏飞轻唤,张之铎立即正色恭听,“你去望尊城一趟,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太守大人,顺便把这小子护送过去。” 说着,丘鹏飞递给张之铎一个印有丘家军徽记的密函,后者小心接下,放在了怀中深处。 张之铎看了看脏孩儿,向丘鹏飞道:“将军,听闻这孩子也是个修行人?不收他留在军中吗?” 丘鹏飞道:“他志不在此。” 张之铎会意,又转向脏孩儿,调侃道:“跟我走,这次还用不用背你了?” 脏孩儿道:“不用了。” “将军,那我们先行告退了。” “嗯,路上小心。” 张之铎躬身一礼,随后带着脏孩儿走出大帐。 …… 很快,二人一骑便出现在了远离军营的山路之中。 正是赶往望尊城的张之铎、脏孩儿二人。 快马疾风惊尘起,孤鹰长啸断纤凝。 飞驰之中的脏孩儿感受着策马奔腾的颠簸与畅意,心头却有别样的情绪挥之不去,又越发浓烈。 他恍惚间回想到了在严追背上拼命奔走的时候,那个瘦小男人的喊声是如此清晰且高亢,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快到连风都追不到。 可是严追再快,怎么却就是快不过死亡呢? 脏孩儿自知荒唐地向天祈愿,他在心里默默投下愿望,希望严追可以跑得再快些,只要比那柄无情可怕的宽刀再快一点点就好。 这样,他就不会看到有一颗人头在自己脸前凌空飞起,就不会被滚烫的血柱喷向自己,就不会闻到那足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血腥味。 就不会……在想起那个只有片面之缘的瘦小男人时,竟又默默地黯然伤神。 策马长驱的张之铎察觉坐在自己怀中的脏孩儿有些心伤沉默,便开口道:“脏师弟,你以前骑过马吗?” 脏孩儿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只骑过牛。” “哈哈,那肯定没有我的马快!”张之铎笑声爽朗,“你看,咱们都快追得上那天上的飞鹰了!” 脏孩儿抬头望去,发现那只孤鹰穿云逐日,好不逍遥自在。 张之铎笑问道:“怎么,羡慕了?等你何时成为神合境的大修行者,也能跟那老楞一样非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脏孩儿的忧愁心思很快被张之铎拉了回来,聊到修炼,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趣,问道:“神合境才能飞……那你们大将军是什么境界?” 张之铎声音中尽是崇拜,“丘将军当然是渡劫境的绝顶之人,更有当世圣人之下第一人的美誉!” “圣人之下……” 脏孩儿努力回想,随后眼神一亮道,“是不是太德宫的那个圣人?” 张之铎点头道:“那是自然,这天下只有一个圣人,便是太德宫的那位!” 脏孩儿扭过头来,又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修为?” 张之铎自作高深地笑了笑,有些洋洋得意,“我嘛,已是灵虚境了,当天救你的三人中,我修为是最高的。” 脏孩儿掰手指头一算,道:“可是我听说那个罗刹将军已经神合境了,你不是比他差一个大境界吗,为什么他会怕你们?” “这就是丘家军的厉害之处了!” 张之铎徐徐解释道,“我们丘家军都是武道修行之人,所以自不会像普通军队那般进行寻常的训练,我们在军中所学所练的,都是组合之技,多人配合之下可以达到越境界击杀的效果,而若论一击必杀威力最强的,就要数我们这种弓弩兵种。所以那罗刹将军纵然有神合境的修为傍身,也不敢轻易和三名灵虚境的丘家军拼杀。” “更何况丘家军声名震天,他也不得不忌惮我们将军。跟我们仨硬碰硬,他有可能赢、能全身而退,但绝对会大费周折,届时若是等来了丘将军,他有十条命都不够用的。所以,立刻撤离,对那罗刹将军来说是最明智的选择。” 听着张之铎侃侃而谈,脏孩儿不免有些心思微动,看来身在军营中,学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真东西。 片刻后,随着马蹄疾驰的声响推进,两人也终于看到一座城池在前方矗立。 望尊城,规模程度与安龙城不相上下。 只不过城外的场景,却比当初排长队进安龙城更加夸张。 城外的人群已经不是排成长队了那么简单了,而是密密麻麻站满了一片,将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打眼望去,单是这一座西城门外的人数,就达到了上万之众! 而且越来越多的流民还正从西方赶来,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人墙码在城门外,让那两扇城门都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踢踏踢踏—— 快马加鞭的声音里城门越来越近, 守城官兵们还未见马匹身影,却已听见有人高声一喝, “吾乃丘家军先锋队张之铎,速开城门!” 第59章 难民卖女 吱呜—— 厚重且尖锐的声音随着城门缓缓移动而发出。 眼见城门打开,堵在外面的不管是难民也好,其他迁徙的民众也罢,全都大声叫嚷着要往里冲。 不过此时城门内外皆有充足卫兵把守,他们手持长枪横在身前,形成一道人肉围栏,任由人群怎么冲击都没能产生突破口。 而就在所有人争先恐后往人群内圈挤的时候,却有一匹快马腾升而起,竟是一跃过丈,直接跨过了人群和守卫,带着一声鞭策啼啸之音闪逝而过,在无数双羡慕憎恨的目光下冲进了城门。 砰! 待那二人一骑进城后,城门立刻重重关上,像是关上了许多人的生存希望,只能在城门外哀嚎大叫,甚至乞求哭喊。 而再看顺利进城的快马,非但没能借由来自丘家军的身份继续驰骋,反而瞬间勒马止蹄。 因为城内境况甚至比城外更为拥堵,脏孩儿目光所及,哪还看得清街巷了,根本就是人山人海,成了一锅热火朝天的浆糊。 堵塞了城门范围的人群,他们的脸上几乎全是惊恐、落寞、无助、悲伤……等等负面情绪。 脏孩儿看着他们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心头泛起一抹无端异样的情绪,像是愁思,像是幽怨,又像是同情怜悯……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那些难以形容的情绪,他也不能理解那些情绪,这些都是他在青牛村的那十年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哎,这些人真是时运不济啊。” 正在脏孩儿心神触动之际,身后传来张之铎感慨的声音,“可能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在一瞬间彻底崩塌。” 脏孩儿微微回头,问道:“他们都是因为安龙城失守而逃出来的难民吗?” 张之铎点点头,“看样子,应该是。想来也真是命运无常,明明不久前才发生了震惊天下的北郡群山消失怪谈,让许多人蜂拥至周遭的城池避难。可谁又能想到,一个月前北方诸国连夜发起偷袭,打了我们大夏一个措手不及,原本的避难港湾又立刻变为战场火海,全城数十万人口全部成了流离失所的难民!” “难民……” 脏孩儿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回想起当时自己也在安龙城被当做难民时的场景,他记得自己只是简简单单在街上走着,就遭受了许多白眼、辱骂,甚至驱赶殴打。 可这才短短一个月光景,那些曾经因自己是“难民”而对自己冷眼相待、欺压的安龙城住民,却反而成了流落至望尊城的难民。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丘家军借过,麻烦让一让,都让一让了啊!” 由于人实在太多了,张之铎只好一遍吆喝着一边驱马前进。 本以为自己吆喝几声能有的快些,却不料事与愿违,周围的难民听见他的身份后,却纷纷围了上来。 围上来的有的拖家带口十几个人,有的孤女寡母就两个人,甚至还有一些女子独身一人往这边凑、往这边挤,而这些来者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必定带着至少一个年少女子。 见这种情况,张之铎心头暗叫不妙,连忙四下张望,想要寻找在场应该有的负责秩序的望尊城士兵。 然而他还没看见士兵,身下就已经有人开口了。 “这位是丘家军的官人吗?” “官人,官人!我家小女年方十六,若官人看得喜欢,就带去安置一房?” 一个因多日逃难居无定所而浑身邋遢,但身形还略显富态的老汉渴求说道,同时还拽着一个羞涩女子的胳膊,扬起后者的下巴,让张之铎能看清他女儿的脸蛋。 张之铎还没想好如何婉拒回答,旁边又有一夫人争相开口了。 “官爷!您看看我女儿如何,现在才十五!这丫头打小被我生养得细致,又会些书画音律,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那落魄的妇人也一脸紧张且希冀,挽着一个乖巧少女的手,看向张之铎的眼神,就像等待命运的眷顾。 张之铎面露难色,却感觉有人正在拽自己踩着马镫的靴子。 他一回头,发现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 那女子面容憔悴,也是一身孤零落魄的惨状,鼓着勇气道:“大……大人,我我干什么都行,只要给我钱,先葬了我家相公……” “你是什么货色,也敢来碍丘家军官爷的眼!” 那女子还没说完,就被其他等待自荐女眷的人群给挤了出去。 “官人,您看看我家的,这妮子生得俏,当初在安龙城,有人想出纹银百两的聘礼,我都没舍得放手呢!要不您少给点,就把她许给官人如何?” “哎呀你也闪开,我妹妹洗衣做饭样样精通,官爷您带走她,只要十两银子!” “我的大女儿生得敦实,好生养……” “官人您看我这……” “官爷我家姑娘……” “官爷……” “官爷……” …… 无一例外,围上来的这些女子们全都被明码标价,有的是被父母双亲,有的是被自己。 这就是难民的无奈,难民的绝情,什么未来什么人生,对于明日生死难定的他们来说,有钱安顿好下一顿伙食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之所以会堵在城门这片区域,就是因为大量的难民涌入一座城的时候,第一个问题就是该如何安置。而这次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望尊城一下子承受了过于巨大的压力,他们必须在原本城内百姓可以接受的条件范围内进行安置。 于是过量的难民就只能堆积在城内门口,想办法在这陌生的望尊城里寻找个容身之所、差事、或者……把自己卖了。 而从古至今,卖身市场最为流通、抢手的,自然就是那些无可奈何的女子们了。 所以当听闻有来自丘家军的那种大人物到来之后,那些寻求买主的人家们就蜂拥过来,想在张之铎这里搏一次机会。 作为久经沙场的战士,又是出身世家的公子,张之铎自然对此习以为常,接受了这种因战争灾害所带来的连带影响。 可同乘一骑的脏孩儿却着实被吓得不轻,他从没见过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 十一岁的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些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争先恐后要把自己的女儿、妹妹甚至自己本身当做买卖交易的物品的。 “让开让开!给丘家军大人开路!” 正在堵塞之时,不远处一道粗厉的喝声响起,一队望尊城卫兵持长枪前来开路,直接用蛮横的力量将众难民分开。 脏孩儿坐在马上静静看着,那些被推甚至被打的难民们毫不生气抗拒,只是默默承受着痛苦,然后黯然失色地回归人群。 “在下丘家军张之铎,受命求见望尊城太守。” 张之铎抱拳一礼,对行至眼前的卫兵们说道。 “张大人这边请!” 为首的卫兵抱拳拱手,直接带队拨开人群,引着张之铎往大道上走去。 果不其然,在穿越了四五个街口之后,就没了难民拥堵的情况,张之铎向众卫兵道了声谢,便再度策马,于大街上奔走起来。 第60章 太守周奉 呱嗒呱嗒—— 恣意飒踏之声传遍街巷,一匹快马穿行于车水马龙间,显得格外英气勃发。 毕竟是千锤百炼的军中马,正如那些铁骨铮铮的沙场将士,必是不凡的。 今日之前张之铎从没来过望尊城,但他依旧可以驱着快马用不慢的速度在陌生的城中奔驰。因为他要去的是太守府,根据大夏城池建制,城内太守府的位置都在城北,所以他只管一路向北,待看到一座威严庄重的官邸之后,便定是太守府了。 果不其然,当他穿过层层街巷之后,远远就看到前方一座不同于周遭的气派宅子屹立,门口是四名守卫,他们威风凛凛,明察秋毫地打量着经过府门前的一切事物。 “吁!” 张之铎收缰停下,对警觉赶来的守卫亮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密函道,“在下丘家军张之铎,求见太守大人!” 守卫定睛观瞧,反复确认着信封上的徽章印记。 数息后,守卫们放下警觉,连忙有一人下去接过缰绳。 “大人请稍候,我们这就去通禀一声。” 张之铎下马,把脏孩儿接下来,然后由着守卫把马牵到一边去。 少顷,先前跑去的守卫又回来了,还带了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一见张之铎,立马快步相迎,恭声道:“在下太守府管家,请军爷随我入府。” 说着,管家引领二人迈入府邸大门,当看到脏孩儿的时候,他面露迟疑之色,但一闪而过,仍是对着张之铎卑躬有礼,一路上介绍着望尊城的风土人情。 不得不说,这种边陲之城的太守府还当真不小,而且处处气派,装饰华丽,雕梁玉柱几乎随处可见,看得出来是砸了不少银子的。 只是一个边陲之城的太守府,能获得如此巨大的资金修建,却叫张之铎一阵心头震颤。 兜兜转转进入府邸深处,里面又有单开一院,这才到了太守的居所。 “请!” 管家领着两人进了院子,然后直抵中央正堂。 门开着,里面正有一名满身贵气的老头迎面走来。 老头笑容热诚,伴着笑声揖礼道:“在下望尊城太守周奉,见过丘家军大人!” 张之铎连忙回礼,“在下丘家军张之铎,按大夏官制,太守大人掌管一城可是四品大员,晚辈一届先锋小将,不过领五品俸禄,又岂敢在太守面前妄称大人。” “来,进来说!” 太守周奉呵呵一笑,越发热情关切地道,“闻言丘家军已至北郡,又驻扎在我望尊城外不远,如此一来当真是令人安心呐!” 张之铎落座受茶,他没回应周奉的奉承话,只是将丘鹏飞写下的密函拿了出来。 “周大人,这是我家将军写的一封信,命我亲手交给大人。” “哦?居然是丘将军亲笔,我可得好好看看!” 周奉见张之铎这人直来直去,也是识趣地不再说客套话,赶忙接过密函,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上面的丘家军印章,然后拆封阅读。 随着阅读的加深,周奉脸上原本的笑容渐渐消散,还偶尔地用余光观察旁边的张之铎,多有为难之色溢出。 张之铎没打扰,只是静静等待周奉读完信。 “哎,丘将军的要求,我这做太守的本该全力配合的……” 周奉轻叹一声,脸上顿时浮现出浓浓的自责,他眼神羞愧道,“实不相瞒,非是本官胆敢违命不遵,实在是我这望尊城如今境况堪忧,捉襟见肘啊。” 见他如此为难,张之铎皱眉问道:“丘将军跟大人要了什么?” 周奉拿着信展示给张之铎,道:“将军说要本官召集望尊城所辖范围内的所有筑基境以上的武者,同时还要在我望尊城里正用军备粮草……这,本官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张之铎沉默,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意。 第一次,这是他跟随丘将军这几年来第一次,遇到地方官员直接开口向丘家军拒绝支援的。 短暂沉默后,张之铎对周奉道:“周大人,可是那两条都难实现?” 周奉无奈苦恼地摇摇头,解释道:“张大人,想必您方才也看到了,这望尊城里已经快要人满为患了呀!天下皆知安龙城沦陷,当天就有数十万百姓弃城而逃,而我望尊城离得最近,还是首当其冲,几乎一半的难民全往这边逃命了。可不是本官跟张大人你买惨啊,这个把月来,那些难民一波接一波往城里冲,那可是将近三十万人呐!” 张之铎深深吸了口气,再次问道:“所以,无论是人,还是物,周大人都很难借给丘家军了?” “哎,张大人啊,若是难民之事不解决,本官先是愧对望尊城的百姓,我身为地方太守,当有爱民如子之心,否则如何称得上是父母官呢?今时难民之多前所未见,我也得有足够的粮草给他们果腹不是?至于人的话,现在各大家族都在本官的协调指挥下,派人维系望尊城内的安定,全城那么大,大街小巷都得加派人手,也不可能有人可以调往丘家军助阵啊。” 周奉吐起苦水来简直不给张之铎插嘴的机会,他察觉到后者眉头渐渐蹙起,又是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道:“而且张大人您也懂得,一个两个、一百两百的难民还叫难民,一万两万也姑且接得下。但当这个数量达到了十几二十万甚至更多的时候,那难民还能算得上是‘民’吗?” 张之铎面皮一抖,静静看着周奉,凝着目光道:“不愧为地方父母官,周大人的见解一语中的,下官受教了!” 周奉微微一滞,有些没明白张之铎的态度,但眼见自己一个劲的推辞定然是不行的,便转而提议道:“不过这件事乃大事,本官一时半会也不能轻易下了论断,不如张大人今日就屈尊在府内休息,待到明日,我必然给张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张之铎略作思量,颔首道:“好,那就明日,希望周大人能尽快筹备。” “那是自然。” 周奉含笑答应,又向门外叫道,“来人,送张大人去客房住下,最好的那间!” 张之铎告辞,周奉拱手回应。 片刻后,张之铎就带着脏孩儿跟随管家前往了侧院一处客房之内。 进入屋中,张之铎在桌前坐下,露出沉眉思索状。 脏孩儿不客气地拿了块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不解道:“你在愁什么?那个太守不是已经说了明天会给你答复吗。” 张之铎冷笑一声,道:“你不懂,即便到了明天,他也不会按着将军的信件将物资、人力备齐的。” “为什么?” 脏孩儿越发疑惑,“那你既然知道他不会给你东西,怎么还不回去复命呢?” 张之铎道:“不急,我倒要看看明日他会给我个怎样的交代。” 脏孩儿听得云里雾里,搞不懂他们这些大人的心思,只觉得头脑发胀,道:“算了,反正我是要留在这座城里的,若能在这大宅子里睡一晚,也算是赚了!” 说罢,他径直走向床榻,一脸享受地趴了上去。 第61章 奋儿哥出身 正当脏孩儿、张之铎两人被安置好的同时。 太守府西院, 一间会客雅堂之内。 太守周奉匆忙赶来,他推门而入,堂内正有几个锦缎衣衫之人等候。 “让几位家主久等了!” 刚一只脚迈进门,周奉就立刻赔笑道,“丘家军派人来送信,这些年他们名头大得很,不好敷衍啊!” 这堂内几人,正是来自安龙城的几名世家家主。 一个月前,当北部诸国率大军越境突袭之时,他们这些站在安龙城势力顶端的几大世家就察觉到战局不可扭转,从而连夜逃出城门,将所能携带的钱财家眷全部带来了,其中半数世家选择就近的望尊城作为落脚之处。 不同于平民百姓成为难民后的可怜无助,这些世家贵族们多的是钱财、关系,哪怕城门失守,他们也不会受到哪怕半点的饥寒交迫。 可毕竟就算他们势力强劲财大气粗,也仅限于安龙城范围内,如今落脚望尊城,虽然家底深厚,却也颇有种寄人篱下的窘迫感。 一整个家族的人,要想安置得妥当,肯定要顾及当地原有的各大家族势力。 而能在一座城内所有世家中左右逢源牵线搭桥的,自然就是授命于天子皇帝的太守大人了。 所以在几大世家没办法继续摸清望尊城门路之际,他们便相约共同拜访抬手周奉,却不料他们这些人刚聊没几句,就赶上丘家军的张之铎前来送信,此时周奉姗姗来迟,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至于候在堂内的四位安龙城世家家主,分别为是刘世檀、韩龙、李纪、孟烨。 四人纷纷起身相迎,刘世檀道:“太守大人哪里的话,谁都想不到丘家军会派人来。” 韩龙也应和道:“城门失守的时候不见他们的影子,我大夏十几万将士在那一战死个精光,丘家军却开始有所行动了,嗨……” 他语气轻蔑,又有些怨怼,当然是想到了他那损失惨重的偌大家业。 所以他将自己一腔的怨气归咎给了丘家军,愤恨于他们这支王牌之师为何不能早些前来救援。 不光是韩龙,此时在场的另外三位家主也都有着同样的心情,他们恨北部诸国的入侵,同时却也恨着没赶上战局的丘家军。 李纪接过话道:“十年来光听闻那丘家军打了多少胜仗,守住了多少国土,可是怎么偏偏到了咱们这,却不管用了呢?也是啊,三千人的军队,就算全是有道行的武者,又哪抵得过人家十万大军呢!” 孟烨阴沉一笑,道:“兴许是人家为了保存实力,这才足足晚来了一个月!” 他们阴阳怪气,总算是给心中的苦闷找了一个宣泄去处。 而这几位家主之所以能对大名鼎鼎的丘家军嗤之以鼻,不将其过去的赫赫战绩当回事,其根本原因是他们北郡之人,除了几十几百人的小打小闹,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那种动辄万人的大战。 究其原因,还要从大夏三十六郡之一北郡的原本地貌说起。 虽说大夏常年与北方诸国交战,并且战线延绵了整个南北分界线,但地处大夏北端的北郡其实一直少有战火。因为曾经的北郡被大山阻断,根本没有作为战场的可能,因为军队穿过那些险峻群山实在过于艰难,所以这里的几大城池也并没有其他地方的那种战争警觉、意识。 于是常年安稳的北郡,就单纯变成了一个势力权贵肆意发展之地,久居安乐的他们在日积月累下,也渐渐只知独善其身,将壮大家族、权贵勾结当成了最大使命。 所以,每每有其他外郡之地的战事消息传来,北郡的人们都不甚关切,因为事不关己。至少,那些站在权力上游的大人们是不关心的。 然而随着北郡群山消失的离奇事发生,一向乐于安稳的他们就因疏于戒备,沦落到如今寄人篱下的地步。 否则,这几人也不会同时登门借登门拜访之名,来太守周奉的府上行贿了。 没错,他们四位家主今日的目的就是行贿,要通过周奉这个一城之主来让自己家族能在新城之中站稳脚跟,以及后续如何发展声息的诸多事宜。 收了人家大把的银子,周奉当然对他们几人对丘家军的放肆言语置若罔闻了。 更何况,方才张之铎来找自己要人要物,已经让周奉对丘家军颇生出一些不满之心了,他不能体会到丘家军为了保家卫国在外血战沙场的惨烈,只不过是因为对方的名头,这才一直对张之铎温和相对。 先是丘家军管他要的那些武者,他前脚刚收了大量好处,总不能后脚就把眼前四个世家的人送去战场。而且原本望尊城的世家们又都是根深蒂固,在多年的交往中可是给周奉输送了不少好处,并且在暗中也有众多合作交易从而谋取权力、特权,所以更无法去本城的世家里招人。 再来是信中所说的守城军备以及粮草,如今安龙城沦陷,大批难民疯狂涌入,城内已经乱成一片。他若是在这个节骨眼把那些军备、粮草分给丘家军,只怕自己就会因望尊城的补给不足而威望衰减,到时候各大世家为难自己,自己得官位说不定都会动摇。 因此在读完了那封信后,周奉其实就已经在心底有了个应对的法子。那就是东西可以给,却决不能按照信中说的数量给,否则丘家军伸手要习惯了,他望尊城还有什么赚头? 安静听完四位家主发声诘责丘家军,周奉迈入堂内,顺手带上了门,道:“诸位家主,实不相瞒,本官方才就从丘家军那里收到了个征人征物的密函,只不过现在望尊城形势严峻,要全部给完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有个主意……” …… “好烦,好想修炼啊……” 另一边,太守府客房中,脏孩儿无聊得在床上来回打滚,却怎么都压不下心头的悸动。 张之铎微微愣下,问道:“那就练啊。” 他不明白,修炼而已,不就是打坐入定,吸收天地灵气嘛,怎么这孩子光说不练,明明这么好的床都给脏孩儿用了。 可张之铎哪里知道,此灵气非彼“灵气”,现在脏孩儿就算是躺在纯金的床榻上,也不可能像寻常武者一样那般修炼。 百无聊赖之际,脏孩儿又问道:“既然你都知道那个太守不答应你们,为什么非要来碰钉子啊?” 张之铎道:“将军自有深意。” “嘁,神神秘秘的!” 脏孩儿撇撇嘴道,“诶你说这里也有西序府吗?” 张之铎笑道:“当然,西序府乃是朝廷出资设立,为的就是广纳人才加以培养,自然是每一座城都有的。” 脏孩儿眼珠一转,刚要说什么,却被张之铎抢先开口道:“怎么,你不会是想要效仿那剑主的儿子,也去西序府挑战?”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脏孩儿想起什么,连忙问道,“你们都说史小奋那家伙是什么贱种的儿子,那个贱种到底是谁啊?你们为什么都要骂人家?” “哈哈哈哈——” 张之铎有些哭笑不得,他徐徐解释道,“什么贱种,人家那是剑主!你知道这世间武道一途昌盛久矣,其中剑修乃是其中一大类,毕竟剑为兵中君子,许许多多的武道之人会选择剑道一途。由于练剑的人数量众多,所以能在剑道一途出类拔萃之人,皆是万里挑一的大天才大豪杰。以至于在无数年间的武道演化中,开始有人对天下剑修做起了排名。但这个排名只做到前一百位,所以无数剑修便以挤进这前一百的名头为今生莫大荣耀。” “并且在这前一百名剑修里,备受瞩目甚至受到万众剑修追捧膜拜的,便是榜单上最靠前的十个人。” “对于能立足排名最前面的十位,天下剑修还给他们起了个称号,便是一圣、三主、六痴。” “而且如今的前十排名,已经有十几年没更替过了,这就意味着十几年来,世间并无人能将他们超越。” “那个史小公子的父亲,便正是有‘三主’美誉之称的一人!” 脏孩儿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那个酷爱折磨人文学的史小奋,居然这么大有来头! 第62章 赵四无 脏孩儿心头的震撼久久未消,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满口胡言乱语,一张嘴就是无差别尴尬箭矢肆意激射的史小奋,居然有个来头如此之大的老爹。 按照张之铎所说的“一圣、三主、六痴”的说法,那岂不是他爹的剑道造诣,是整个天下的前四之列? 一时间,脏孩儿打心眼儿里钻出一抹别样情绪,似是嫉妒似是艳羡。 难怪那个脑回路非正常人类的史小奋可以以天才自居,原来他的老子本就是这天下的第一等的人物了,如此衣钵继承,倒也说得过去了。 而他自己呢? 脏孩儿略低下头,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小无父无母,被鸠佬拉扯大,他的父母是谁?他的传承又是什么呢? 答案是毫无头绪。 他猛然回想起鸠佬自幼时起对自己的教育,自己也有名字,也是这世上或大或小的角色,也应该如同那些张三李四王五赵六一般,有一个可以公之于众的专属名号。 可是自己却偏偏不知道自己的姓名,有的只是狗子、屎蛋这样的下俗贱名。他与鸠佬相依为命,对后者的信任让他从没问过这个问题,因为脏孩儿不曾质疑鸠佬。 但现在,脏孩儿开始琢磨,鸠佬如此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己的姓名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说出来?鸠佬说的那件很可怕的事会是什么? 旁边的张之铎看到脏孩儿在晃神,就担心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 脏孩儿一摇头,脑瓜里一连串让他头疼的问题随之瓦解,旋即又好奇问道,“你说他们耍剑的第一名叫一圣,可是我怎么听说圣人是专指太德宫的宫主呢?难道这个剑圣跟太德宫圣人是一个人?” 张之铎笑笑摇头,道:“当然不是。 天下剑修所奉的‘一圣’,指的是历来的剑道第一人,是为剑圣。虽然这位剑圣在修为、名望等方面的确不及太德宫那位,但在天下剑修心中无疑是魁首标杆,以至于尊其为圣,这是无数剑道同僚所崇拜向往的神仙人物。” “而且虽然剑圣并非天下亿万民的世俗共认的圣人,但那是因为这一代的太德宫圣人实在强到不似凡间人物所能及的范畴了。甚至有人早早猜测那位太德宫圣人已经达到了足以飞升成神的那个传说境界。” “是那位活了四百年的太德宫圣人的光芒太盛,只此一人便盖过了当今世上的一切英雄豪杰,这才没能让当代剑圣共享‘圣人’美誉。若是换成以往时候,像历代剑圣那般的人物,就是实实在在的人间至圣了!” 脏孩儿呼吸急促地听着张之铎的话语,那一席话像是将脏孩儿的心神带到了一个无法想象的高空,俯瞰天下众生,凌绝九霄之上,好不意气风发豪气干云! 脑中浮想联翩之际,脏孩儿产生了一个羞于出口的念头:我,也能成为那种站在云端睥睨众生的人吗? 正在脏孩儿徜徉在自己构筑的美貌幻想之中时,一阵轻唤的敲门声将他瞬间拉回现实。 咚咚咚—— “何人?” 张之铎开门,发现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少年人身型高瘦清癯,脸色气质略显暗淡,像是遭了落魄一般,有种干瘪的失意之感。 张之铎皱了皱眉,问道:“这位小兄弟有什么事么?” 少年人捂着胸口,先是咳了几声,才抬起虚乏的眼皮,恭敬一礼道:“我生于安龙城赵家,一个月前北人杀入城中,我赵家上下老小共计七十八人殒命贼军刀下,只有我一人活着跑了出来……” 噗通! 少年人狠狠跪下,但他的身体似乎已经脆弱得经不起更多的怨恨愤怒了。 张之铎想要弯腰扶起这个摇摇欲坠连跪都跪不稳的悲苦少年,后者却卯足了浑身的力气,把头撞在地面之上。 咚! 少年匍匐在张之铎脚下,眼角泪如雨崩,泣不成声地道:“求大人带我进丘家军,我要杀尽敌军!” 张之铎也不无动容,他搀起少年,一双因多年杀伐而变得宽厚粗糙的手掌按在少年双肩,沉声道:“小兄弟,你的痛苦我能懂得,但是你也要知道,想进丘家军没有那么容易,需要……” 少年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道:“一来,我原本是世家之子。二来,我有修炼天赋。请大人带我参军!” 张之铎听后眼神一亮,连忙抓起少年的手腕,片刻后,张之铎眼中更多了几分欣喜。 此子天赋不赖,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神合境界! 张之铎放下手,道:“你虽心意已决,但我还需你冷静一晚,毕竟进了丘家军,打的可都是以一敌十的生死之战,稍有不慎可就小命不保了。若真的想清楚了,明日一早再来找我。” 少年大恸,叩首称谢。 “诶等等,你叫什么?”张之铎问道。 少年回道:“回大人,我叫赵四无。” “四无?” 张之铎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这名字别致,取自何意啊?” “我小时候身体虚弱,家里盼我长大后可以无忧无疾、无灾无妄,所以得名赵四无。” “哈哈好!赵四无,若你真的有那份守家卫国抛洒热血的胆气,明日之后我会带你去丘家军!” 赵四无再度称谢,便退出了此地。 看着他走后的背影,脏孩儿怔怔出神就就没能收回目光。 “你看什么呢?”张之铎心情不错,淡笑问道。 脏孩儿说道:“为什么看着他,我会有种怪怪的感觉?” “怪感觉?” 张之铎颦眉好奇道,“有什么怪的?” 脏孩儿摇摇头,小脸上露出一个没有头绪的纠结神色,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怪怪的。” “好了,别想太多了,你也赶紧休息,明日还要等着那太守大人出招呢。” 张之铎没有过多在意,权当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随口说了句,便又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应对明日周奉的答复上。 脏孩儿低眉不语,回到了床上闭眼,却怎么也没有困意。 他刚才只能说感觉异样,但不知如何解释,因为那种怪异感觉并非是来自第六感或什么,而是在他的体内。 刚刚他的周身经脉在靠近赵四无时,忽然产生了一瞬间几乎微不可察的躁动之意,似乎有什么东西牵扯了下他刚刚凝聚的极为稀薄的真气。 只不过那种感觉电闪而过,他也分不清到底应该算是异常,还是他那个专门吸收污浊之气的修行路子带来的影响,也不明白那个刹那间的异样感觉,是否真的跟靠近了赵四无有关。 一个连自己修炼法门要领都没摸索透的小孩子,自然也就在张之铎面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第63章 太守醉话将军令 黄昏日落时, 灯火入万家。 眼看着夜幕将临,张之铎想要出门给两人找点吃食。 就在此时,门口又有轻叩声传来,并伴着一个卑躬声音道:“张大人,我家老爷说今晚设宴,请了城内最大的几个世家之主,要来给张大人接风洗尘略尽地主情谊,再者是可以与众多贵客一起商榷信函上的事。” 张之铎一顿,本是有心拒绝那一顿不知虚实的宴会,可听到门外人说要商讨信中事物,他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好,我这就去。” 张之铎先是冲门外应了一声,又转身对脏孩儿嘱咐道,“脏师弟啊,你现在这里等着,我晚些定会带饭菜给你。这太守府不比寻常人家府宅,可不敢随意乱跑。” “啊知道知道!”脏孩儿满口答应,示意对方放心。 张之铎点点头,推门正见到一个小奴提着纸灯,躬背垂首地静静候着,彰显出一副家奴下人的优良体态。 啪嗒一声屋门关上,遂两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脏孩儿在屋里数了一百个数,然后一脸贼兮兮地蹲到门边。 他虽然答应了张之铎不去乱跑,可是这天底下如果随口一句话都能算数,那还用房契、地契那种东西干嘛? 于是脏孩儿因为勒个所以的道理,决定趁着天黑没人注意,必须得随意乱跑一下子! …… 在回廊里几经辗转之后,张之铎终于是来到了太守府宴请贵客的所在。 兹一进门,便听的里面有一道熟悉的呼声传来。 “哎呦,贵客来了!来来来,这就是我跟几位所说那位丘家军的大人!” 太守周奉迎面走来,亲自将张之铎请到了首位之上。 张之铎受宠若惊,想要起身却被周奉热情按住,还道:“张大人来了,就是代表了丘家军,就是如丘大将军亲临,当得这首位!” 张之铎心中无奈,又在桌前一双双热烈却陌生的眸子注视中,带着别扭强行坐稳了屁股。 “张大人,容我先给你介绍介绍!” 这一屋子人看上去周奉年纪最大,但他却最是活络张扬,围着圆桌挨个来到每一个人跟前,给张之铎一一介绍。 “今日来到这席间的,都是我望尊城还有安龙城最有威望最有势力的几位世家之主!” “这位,城北杨家家主杨钟!” “这位,城南刘家家主刘开世!还有同在城南的李雨枫家主!” “城东王金儒家主!城西吴卓炎家主!” 周奉说着已经来到圆桌另一边,“这半边,则是咱们安龙城的几位大人物!” “刘世檀、韩龙、李纪、孟烨,这四位当初在安龙城,那可都是叱咤风云震慑一方的存在!” 周奉将圆桌绕了一圈,每每介绍到一人,那位家主就会对张之铎拱手示意,即便那几位因城门攻破而落魄了的安龙城世家家主,也没有真的敢当面对丘家军的这位表现出什么失态的举止。 张之铎看着眼前阵仗,脸上从容带笑,心里却仿佛有石头已经微微沉下。 看样子,丘将军所要征用的人和物,多半是没能实现了。 而周奉介绍完了人,也没说其他的,就一直张罗着后厨上菜,坐在张之铎旁边,活跃着这场宴席的气氛。 周奉时而跟张之铎嘘寒问暖几句,关切一下他们的军旅生涯,时而又跟席位上的家主们天南地北地狂侃一通。 说到兴起之处,就高举酒杯,将一切的情谊化成了那甘醇热辣之物,一线入喉过,情深重三分。 喝着、聊着,在一圈圈的酒肉回合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双眼迷蒙,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周奉转向张之铎,又要敬酒一杯,“张大人,来!我再敬你一杯!” “咕——呜!” 张之铎捂着嘴打了个能一口熏死小朋友的酒嗝,迷迷糊糊地道,“喝不下了周大人……实在喝不下了……” 周奉眯眼注视着张之铎,将酒杯递到眼前,又通过酒面上的粼粼光影看着张之铎,口齿不清地说道:“嘿嘿嘿,易折之物罢了,嘿嘿嘿……张大人岂能拒之?” “不拒!不拒,周大人给的我都不拒。” 张之铎一口噙在周奉手中的酒杯之上,然后仰头一吸喝了个干净,“今日好像还有正事……嗯是什么来着?哦对了,丘将军的要求,周大人给得了吗?” 周奉借着酒气打岔问道:“本官给的,张大人都不拒,是也不是?” “自然是!”张之铎眼神涣散,随口回道。 “那好,张大人这个朋友我周某交得!” 周奉一副醉酒人推心置腹的模样,又凑近了张之铎几分,“张大人有所不知,我看完了信,就立刻跑去找了各大世家,为了给丘大将军一个面子,我可是只舔着一张老脸跟这座下几位求情啊!就这,差点磨破了嘴皮,终于是凑上了丘将军要求的武城军粮军备。” “五成?不少!来,再喝!” 张之铎有些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那人呢?人也是劈成两半了?” “哈哈哈,哪是劈成两半,是借来了一半!”周奉失笑道。 张之铎又道:“哦,人借来了一半?” 周奉一愣,连忙摇头改口道:“人没借来一半,是军粮军备借来了一半!” “那人呢?” “人没有……人借不来啊。”周奉语重心长地道,“本官这面子没那么大啊……我这边陲小城,本就没多少武修之人,丘家军狮子大张口要所有筑基境以上的武者,岂不是要我望尊城彻底失去守备力量?那外面数以万计的难民冲进城门又该当如何?” 张之铎缓缓吐了一口浊气,又道:“一个也带不走?” “带不走,要不……” 周奉摇摇晃晃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要不张大人把我带走?” “合适吗?” “合适啊。” 周奉哈哈大笑起来,醉得像个疯子。 张之铎也随之而笑,演得像个傻子。 第64章 卑躬老汉拾夜香 望尊城, 太守府西北角。 在太守府一众下人们被招呼着忙前忙后伺候那些太守大人邀请来的贵客时,却有一道刺猬成精般的鬼祟身影偷偷游走于庭院之中。 他借着夜色掩饰,一路顺着庭院布局内的阴影走走停停,时而为了躲避巡查的卫兵,时而为了观察前进路线。 脏孩儿就靠着他这一手无师自通的手段,跌跌撞撞从一片客房院落,溜进了整个太守府的西北角所在。 为什么非要来西北角? 当然是他按捺不住澎湃激荡的心情,要抓紧时间来进行修炼。 这种大宅子大门庭的西北角,往往是茅房所在。 只是脏孩儿的猥琐行径换谁也想不到是为了来那地方修炼的,倒像是个趁着府上忙乱,借机来偷屎的小贼! 鸟悄儿的大刺猬缓缓靠近,他蹲在一个比自己还大好几圈的盆栽旁边,突然发现茅厕方向的居然有好几个人,颇有些热闹。 莫非这些人也是手拉手来一起如厕的? 脏孩儿心思跳动,又想起了前几日夜里在丘家军军营里的两位金色传说。 他拉回心思,努力看清了那边的情况。 只见茅厕不远处是府邸后门,门外有一只驴车等候,车上立着几口半人多高的大木桶。 那些木桶看上去脏兮兮的,因为偶尔有路过的行人都会掩面捂鼻,远远地绕路而行匆匆而过,仿佛遇见了什么晦气物。 驴车后面,一个佝偻老汉向后门缓缓走来,他手握一根赶驴的破皮鞭,反手提着一根扁担。他衣衫破烂,一双草鞋都裹上了厚重的黑泥。 还没迈过门槛,那老汉就先对门内的人躬身示意,一根腰杆似乎天生就是弯的。 他低声下气的咧嘴微笑,一张脸上瞬间爬满深深的沟壑。 脏孩儿远远看着,忽然觉得那老汉就连皱纹中都藏满了卑微。 “我来收粪水了。” 老汉张嘴,沙哑的声音像锯木头,听得脏孩儿耳根发痒。 后门内那三个杂役似是等候的不耐烦了,其中一人没有让开身位,直接开口骂道:“老不死的你还知道得收粪水啊?你看看等到什么时候了,整整晚了一刻!笑什么笑,真是给你脸了!” 原来是个靠回收粪水为生的挑粪工。 挑粪老汉也不恼,仍是不敢收回自己的难看笑容,他看着门内杂役的眼神,想要迈步进门,却只是动了动脚腕,根本不敢抬起来。 另一个杂役啐了一口痰,极不耐烦地道:“赶紧滚进来干活,在门口看什么看,看你爹呢?” 老汉终于松了口气,便低着头进了门,然后开始轻车熟路地开始他多年如一日的工作。 他走向茅厕内,数息后晃晃悠悠地走出,肩上挑着担,前后各挂着一个夜香筒,那一瘸一拐的走姿,一步一晃的腰盘,无处不在显示着这名老汉的吃力。 他太老了,老到走路都挺不直腰,却还扛上了两个少说三四十斤的夜香筒。 三名杂役就在旁冷眼盯着,好像在监督,怕那老家伙从茅房里偷出什么东西似的。 “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一杂役看老汉经过眼前,忍不住催促骂道,“老东西属王八的?爬那么慢,这活还能不能干了!” 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老汉脚下的步子明显倒腾得快了三分,脸上也讨好似的对三名杂役发笑。 老汉迈出后门,因走的急促,险些脚下一滑摔倒,他身子晃了晃,卯足了干瘪身躯的全部力量,强行稳住身形,却更不敢跟三名杂役目光相接了。 他怕自己的糗态被门内的大人们嫌弃,以后就不找他这个腿脚不利索的糟老头来挑粪了。 老汉将扁担放下,缓慢又哆嗦着举起一个夜香筒,将里面的污秽之物倒进驴车上的一个大桶内。 哗啦咕噜—— 那恼人的声响只是听上一听,就让人觉得无比恶心,门内三名杂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眉头皱得深沉。 刚倒完一个夜香筒,老汉就已经喘上了,他咬牙举起第二个,颤巍巍地重复刚才的动作。 恶心的声音落下,老汉重新拾起扁担,又走进了门内。 一趟…… 两趟…… 七趟…… 十一趟…… 老汉足足挑了十六个来回,在最后一趟的时候,他已经满头是汗,行走的双腿哆嗦得厉害,手上也不像方才那般有劲,扁担两端的夜香筒也比以往晃动得更加剧烈。 离得不近的脏孩儿都能在夜香筒的摇晃中,听见里面液体翻滚撞击的声音。 三名杂役的眼神越发嫌恶,已经到了忍不下去的地步。 “你给老子走稳点!” 杂役开口教训道,“没吃饱饭还是怎么?我告诉你,若是里面的东西撒出来一丁点,老子绝饶不了你!” 疲累至极的老汉闻言心惊不已,在心绪慌乱的带动下,他的身体出现了刹那的松弛…… 哗——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老汉连人带夜香筒同时倾倒在地。 没人管那不知哪天就会暴毙的挑粪老汉,只是在看到污秽腌臜之物洒落一地后,三名杂役的眼神几乎快要杀人。 “老不死的你干什么吃的!” “哎呦!真他娘的缺了大德!老东西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个混账东西!老子们给你钱,就是让你这么干活的?” “看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了!真是活该去死啊你!” 一声声叱责叫骂中,老汉的心已经如坠冰窟,他自己也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在那一瞬间,自身因摔倒的疼痛全都烟消云散,有的只是充斥心头的莫大恐惧。 老汉连滚带爬起身,当即跪在一片狼藉之前开始擦拭。 也不知擦了多久,不远处看着一切的脏孩儿都有些看累了。 期间,三名杂役的怒声叫骂从未停歇过,老汉则是一声不吭地收拾残局,弄得浑身更是肮脏不堪。 又过了好一阵子,老汉连刷带擦终于是将地面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敢起身,也起不来了,只得收起自己的扁担,灰溜溜地走出了后门。 “快滚快滚!” 三名杂役捂着口鼻不断驱赶,其中一人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直接向门外扔了出去。 随后“啪”地一声,府邸后门被重重关上,老汉带着门内人给的嫌弃与鄙夷,俯身趴在地上去找那几枚赖以生存的铜板。 他来来回回找了半响,最终无可奈何地收起了七枚铜板,然后坐上驴车,缓缓走向夜幕下阴暗街道的另一头。 比以往时候少了三枚。 第65章 最是牛马急相煎 啪! 一声扬鞭起,车轮去施施。 院外传来驴车缓慢离开的声音,脏孩儿看着那道紧闭的后门,觉得呼吸似乎被什么莫名的东西阻塞了,连忙深喘了几口气。 他回收回视线,却发现那三名杂役居然在瞬间没了方才的跋扈气势。 前一刻还粗蛮霸道的三人,下一刻就像是三个温驯的家犬,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和蔼谦卑起来。 脏孩儿好奇地注视着他们,见三人从旁边的墙根处拿起几样工具,分别是扫把、拖把、水桶和抹布若干。 这…… 脏孩儿看得有些错愕,才发觉原来这三人也不过是太守府内的杂役,干的也是打扫卫生、伺候主子的脏活累活。 他越看越是不明白,怎么那三个杂役会对挑粪老汉那般刻薄,甚至还克扣了他的工钱? 正琢磨着,那边又隐约传来三个人交谈的声音。 “那老东西真是欠打,好端端地弄得一地屎尿!” “可不是嘛,若非看那家伙太脏,我真恨不得上手打他一顿!” “真是越想越气,明天若是管家从后门路过,门口的味道没散,咱们可免不了一顿奚落。” “真他娘的晦气,刚才就不应该扣他三个同伴,应该扣五个!” “嘿嘿,下次找个茬,一个子儿也不给他!咱哥仨还能去换瓶酒喝!” “还是你最坏,下次就这么办!” “……” 三个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脏孩儿却还是久久没有挪动。 拿着清洁工具的他们明明看上去一副良善模样,怎么却又能说出如此失德的话来? 咚咚!咚咚! 就在此时,脏孩儿的心跳加快了半拍,全身血液也随之微微有些冲动迹象。 “喂,是你啊!” 一道声音在脏孩儿身后响起,吓得他猛然窜起,蛤蟆功般弹地而起。 咣! 然而大刺猬精刚刚弹起不足二尺,就觉得脑壳顶上一阵钻心的疼。 紧接着,两道惨叫声响彻了茅房外的夜下美景。 脏孩儿摔了个屁墩,旁边还有个高瘦身影仰头瘫倒。 两人一个捂着脑袋,一个揉着下巴,如同高手过招平分秋色。 “是你?” 脏孩儿忍着疼认出旁边人,正是前不久去找张之铎要参军的那个灭门世家独子赵四无。 “你吓我干嘛?”脏孩儿小脸一板,似乎方才心情郁郁难欢的那股劲就顺便撒给了眼前人。 赵四无无奈苦笑道:“我还想说你呢,你大黑天的蹲在这里干嘛?莫不是要干坏事?” “你……你管我干嘛。” 脏孩儿心虚道,“我来撒尿的,怎么啦!” “撒尿?那我看你怎么鬼鬼祟祟的?”赵四无狐疑打量着脏孩儿。 脏孩儿反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现在暂住在太守府,当然会在这里了啊。” 赵四无给脏孩儿解释道,“如今安龙城逃出来的很多世家贵族没有去处,都暂居在太守府,只要给够银子就行。” 银子…… 脏孩儿眼珠转了转,觉得这东西真是厉害,看来以后要多多收集才行。 赵四无拍拍衣服站起身,道:“我也是撒尿来的,怎么,要一起吗?” 脏孩儿警惕地看着他道:“你先去,我等下再说。” 赵四无笑着摇了摇头,“好,现在天黑了,你可别在人家太守府里乱跑。” 说着,赵四无就快步向茅房走去,脏孩儿静静看着那个比自己大了五六岁的少年背影,他眉头微蹙,始终觉得每次见到这个家伙就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出现。 但那感觉是什么,为什么出现,脏孩儿对此毫无头绪。 所以脏孩儿才会下意识地跟赵四无保持一定距离。 此时赵四无进了茅房,脏孩儿便不做犹豫地转身而走,句许靠着他那一身刺猬精打扮潜进了夜色阴影之中。 不得不说,这太守府还真是大,脏孩儿一路摸黑乱撞,发现这里面绕来绕去的,渐渐地也就觉得无聊了。 既然墙院里面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脏孩儿就想看看外面的望尊城夜景是什么样子的,他先前在安龙城那次,拖着个饥寒交迫的身体,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月下城池内的繁华锦绣,此时来了一个安全地方,可得好好瞧一瞧看一看。 于是脏孩儿在一个角落里翻上围墙,第一眼却发现了与想象大相径庭的一副景象。 只见太守府周围一圈的街道巷子异常销寂冷清,虽然是在夜晚,却格外显得死气沉沉。 太守府围墙外的这一圈街巷,就像是一道触之即死的雷池,偶尔有一两个匆匆过客,也都不自觉地加快脚步,不愿在这附近有半刻停留。 脏孩儿皱了皱眉,刚要觉得城里的夜景无聊透顶,抬头却发现几条街巷之外,居然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那里灯火通明,隐隐能从风中传来喧闹嘈杂的叫卖吆喝声、嬉笑打闹声、谈天说地声…… 是夜市。 脏孩儿用力瞪着眼睛望去,他看到了远处卖汤面的小摊子,看到了蒸气腾腾的包子铺,看到了被三两孩童围着的卖糖葫芦汉子,看到了结伴而行的青年男女驻足挑选发簪…… 来往络绎不绝的人群,似乎几百里外的战争也没能给他们带来多少紧迫感。 一生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不懂得战争的波及深远,从某些方面来说,生活在北郡的人们应该算是幸运的。 脏孩儿怔怔出神,他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仿佛要随着那静谧又喧闹的夜去等待下一个亘古不变的晨光。 他揉了揉眼,视野又变得更加清晰了几分。 赫然发现,那条夜市街上来来往往的有很多都不是出来消遣的游人,而是打扮落魄的难民们。 那些难民穿梭在大小商铺之间,不知在跟营业的店家们商量着什么。 脏孩儿只是看到,在他目光所能及之处,那些难民无一例外地会在很短时间内被店家驱逐出来。 计生叫骂将难民赶跑算是最温和的,稍有些脾气的店家,就会操起重物当做武器,把那些难民连推带打地轰出来。 哪怕这些难民都挂着讨好脸色,也只有被驱赶这一个结果。 脏孩儿不懂难民提出了什么要求,也不懂为什么所有难民都遭到了无情拒绝、驱赶。 他只是觉得眼睛有些痛了,不知道是瞪的时间太长,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脏孩儿不愿再看,又顺着围墙爬去另外地方,想在城的另一个方向上找寻不一样的风景。 脏孩儿挑了个好位置坐下来,这里没有高墙遮挡,可以让更多月光倾洒,附近的街景甚至比灯火通明的夜市还要清晰几分。 啪! 啪! 一阵急促又吵闹的响声吸引了脏孩儿的注意,他发现了方才在太守府回收粪水的老汉。 老汉将驴车停在一个略显阴暗的小巷子里,手中赶驴鞭子不停抽打,越抽越是狠毒,越抽越是气愤。 啪!啪! 老汉脸上的沟壑已经没了此前在太守府的卑微与怯懦,反而充满了残忍与暴躁,此时也不知他那风烛残年的身体从哪来的力气,抽起鞭子来手势越来越重。 又是同一张脸,又是不一样的气势。 脏孩儿有些不敢想象,那巷子里疯狂虐驴的老汉,正是不久前刚刚被三个太守府杂役欺负得半声不吭的挑粪工。 夜色之下,脏孩儿看到皮鞭每一次落下,就会有一道湿湿的痕迹留在地上、墙上,那是鞭子上已经布满了血迹的缘故。 而那驴子每每被打就会剧烈颤抖一次,嘴里发出哼哼的闷声。 短短片刻,驴车停靠着的地方就已经像是被鲜血涂满了似的,到处都写满了驴子遭受的痛。 脏孩儿震惊于老汉此时的狠辣残忍时,同时也对驴子的反应十分好奇。 却不说驴子被打会不会反击、逃跑,首先驴子那种大嗓门,挨一下打还不得叫得整条巷子的住户都要起床骂街,可这条驴子居然硬生生没有大叫一声,只是不停地哼哼唧唧。 再一看,脏孩儿明白了,原来老汉已经用一根粗麻绳将驴子的嘴死死绑住了,这样即便他打的再疼,驴子也没法张嘴嚎叫。 脏孩儿心中不禁一凛,那老汉都狠成如此模样了,却还是不敢招惹周围住户,只把无情的怒火倾泻在连嘶吼能力都被剥夺了的驴子身上。 有了嘴上麻绳的指引,脏孩儿也明白为何驴子被打也不反击也不逃跑了。 他借着月光仔细看去,发现驴子的四根腿同样被挑粪的扁担死死困住,那麻绳绕了一圈又一圈,让驴子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皮鞭一下下无情抽打。 脏孩儿心神恍惚,既是同情那个驴子的遭遇,悲其未遇良主,又是困惑不解于那老汉的如此残暴行径。 他明明是太守府里被最下等的杂役欺负得大气都不敢乱喘的那个,怎么出了门摇身一变,却反过来把自己的驴子欺负得叫都叫不出来? 脏孩儿不理解, 看不懂! 第66章 夜黑车后好修炼 脏孩儿心之所触,犹如霡霂之轻倾,春水之莹波。 徐徐而进,又久久不息。 在某一个瞬间,眼前老汉虐驴的一幕就深深烙印进了脏孩儿的心田。 竟是与那血流成河的万人坟冢,以及身前咫尺的严追斩首一样,有着同样分量的深刻。 一个驴子的受苦,按理说应该远不及严追死在自己面前的那般震撼、惊悚,更弗论那场面壮阔悲怆漫天的尸山血海了。 可是为什么今时今夜的这番街头巷尾的小场面,会让脏孩儿承受了莫大的震动呢? 这其中一定有更加深切深邃的东西藏着! 脏孩儿坚信,这画面背后一定暗藏着某种他目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理,只是碍于自己现在年岁尚幼见识浅薄,故品不透其中的所以然来。 看来读万卷书有用,行万里路也同样必不可少。 脏孩儿在脑中词穷之际,终于是明白了书中那句话的含义。 他心念微动之下,忽然想起了那个总是故作老成又满嘴胡言乱语的史小奋了。 脏孩儿自言自语道:“那家伙说自己很有见识,还修炼什么没心没肺剑道……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我的感觉说个明白?” 他一旦开始胡思乱想,思路就有些停不下来了,又想到那个侮辱了文学二字的小白脸史小奋居然还有剑主传人的身份,脏孩儿就觉的有些暴殄天物,老天爷安排天赋的时候想必是眷顾傻子多一些的。 那家伙要求一柄好剑,又要找人切磋“试剑”,也不知现在走到哪里,到没到皇城,进没进太德宫,见没见到那个传说的神乎其神的圣人? 脏孩儿并非是对史小奋有什么关心,他只是感慨若是角色转换一下,自己也能体验一把那种激情澎湃、万众瞩目的武道修炼生涯就好了。 可惜…… 自己这个靠吸收臭气来修炼的路子,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让别人知道。 他连忙甩甩头,喃喃道:“怎可妄自菲薄?我可是独一无二的大天才!所谓韬光养晦然后一鸣惊人,我以后就要当那个一直默默无闻,却在某天横空出世的绝世天才!” 对! 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抓紧修炼! 只有修炼得足够努力足够快,他才能追上那些所谓天才们的脚步,才能有更多可能找回自己的大青牛,找回莫名失踪的鸠佬…… 阿青……鸠佬…… 脏孩儿念着那两个名字,有一颗名为斗志的种子悄然生根,越发坚定着自己的修炼之路。 只不过他的想法若是被鸠佬知道,恐怕会难过伤心得要死,好歹得哭天喊地地矫情半天。 因为脏孩儿心里一直把阿青排在鸠佬前面。 修炼…… 脏孩儿想要回去茅厕,才想起今夜茅房里的味道担当已经被那老汉给拉走了,想来即便回去修炼速度也会大打折扣。 于是他灵机一闪,又眼馋地看向了停靠在不远处小巷子里的驴车。 可若是这般跳出墙院,还怎么回来? 现在的脏孩儿修炼心切,满脑子想的都是把那一车的几大桶利用起来,便是一阵天人交战,觉得反正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望尊城,跟着张之铎也没什么用,就算不辞而别,应该也不会太过纠结。毕竟人家是天天打仗的,经历的生离死别肯定不在少数。而且现在天色黑了,自己可以藏在驴车后面,走一路也不一定会被老汉发现…… 他想了一连串对自己有利无弊的情况,最终是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翻过身子,从墙上跳了出去。 此时的老汉已经停止了对驴子的鞭打,他解开绑住驴子嘴巴和四肢的麻绳,一如往常那般继续赶路,似乎无事发生。 而那驴子却也不会记仇不懂反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拉车前行,只是它走得更加吃力更加缓慢了,气息也变得格外急促粗重。 一人一驴却不知道,此时他们的车上正拉着一个不速之客。 脏孩儿坐在车板最后面的角落,他用布条挡住了鼻子,待适应了驴车行进的颠簸之后,脏孩儿五心朝天缓缓入定。 这一次,脏孩儿直接来到了上次的巨大经脉河流中,他还是同样的渺小,一缕缕真气细线还是显得那般柔弱无力。 他一边竭尽所能去吸收外界的“灵气”,一边在那个奇异空间中不停游动。 游着游着,脏孩儿发现在一个个断断续续的真气细丝旁,还有一个真气细线已经练成了看不到边的长线,那长线随波逐流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脏孩儿认出它了,这一根长线真气就是上一次他修炼的结果。 他能清楚地感应到,这根真气细线已经在他的几大经脉长河中连成了一个环。 脏孩儿心中狂喜,原来上次修炼形成的真气凝聚成环之后,会一直保持下去。 那也就是说,此时眼前这些一截一截的线段,也能重新凝聚出第二条真气长线。 若以此往复下去,总有一天,这条粗壮的经脉河流也会被自己的真气细线填满。 只不过若要到达那种地步,不知他要吸收多少臭气才能足够? 脏孩儿短暂的颓然之后,立刻又窃喜不已,幻想着若真有一天自己能攒够了足以填满整个经脉河流的真气长线,那时他的修为是不是就要用恐怖如斯来形容了? 他在经脉河流中奋力的游着,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游得越快,体内从外界吸收的“灵气”就越是充裕、迅速。同时,眼前的一道道真气线段也会生长得更快。 就这么修炼着,脏孩儿沉浸在能够肉眼观瞧到自己修为精进的喜悦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而在他忘情修炼之际,老汉已经驱赶着驴车穿过了重重街巷,慢悠悠地来到了城中另一个只在夜里喧嚣的所在。 第67章 倡寮夜收流亡女 钗头柳上春风曳,翠袖红鸾遮窈袅。 酥香软指弄勾栏,巧眸欲挽僛玉腰。 只见这条街道同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两侧灯火通明处,可以见到一个个头绑绿巾的男子拿着招子,在各家门前充当揽客之职。 而在对应的阁楼之上,还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妖媚女子立于露台、窗前,她们轻丝薄纱衣衫慷慨,轻摇秀扇间,便有媚眼如丝勾人心魄。 稍有不慎,街上就有几个夜巡春光的采花客被击破了防线,如饥似渴地快步钻入相应的楼门。 接着,便有人将调门扯得老高,无比热情地招呼着今夜的肥客。 整条街上的两排楼阁,都充斥着这种旖旎醉人的场景,就连灯光也多是红粉颜色,只看一眼就让人眼花缭乱情迷纷飞。 老汉远远瞥了一眼,然后赶着驴车绕过了那片正值喧闹的灯红瓦绿,来到了大街后的小巷,亦是那些妓院楼面的后门处。 他停到第一家,然后上去拍门,这样动静也是吵醒了正在修炼的脏孩儿。 脏孩儿打了个哆嗦,从入定状态回过神来,发现驴车停在了一个窄巷子里,他知道那老汉应该又要干活了,于是打算偷偷下车藏起来。 结果他刚有动静,前面的驴子却开始哼哼唧唧地叫了起来。 前去拍门的老汉回首一瞪,害怕那驴子的叫声惹人嫌,赶忙甩着鞭子要过来教训。 也就是在此时,第一家妓院的后门打开,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那汉子手里虚握着一根木棍,俨然是一副打手模样。 打手一眼看到了狗狗祟祟藏于驴车大木桶后面的脏孩儿,他当即扬起手中木棍,喝道:“谁在那!” 脏孩儿被吓了一哆嗦,直接从驴车上出溜下来,然后拔腿就跑,当当当当,脚步声跌宕而起,像是个逃离铁锅的大鹅,滑稽又紧张。 老汉见到这一幕也是摸不着头脑,急忙跟妓院打手解释:“我……我不认识……”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 打手不耐烦地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空气道,“赶紧干活,干完了赶紧走!” 老汉如获大赦,挑着担子钻进了门去,重复在跟太守府时候一样的工作。 而脏孩儿虽然跑了,但是他没有跑远,因为现在天色黑了,他又悄悄溜了回来,藏在拐角处。 之所以又跑回来,是因为脏孩儿觉得这条街很是奇怪,他不懂得什么烟花柳巷,只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粉红粉红的的灯笼,将整个小巷都晕染成了一副朦朦胧胧的桃色模样。还有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让人迷醉迟钝的香气,那股气息居然连拉粪车的味道都不能完全盖住,实在是离奇得很。 脏孩儿又偷偷看那个手持棍子的打手,心想这个地方可真厉害,看后门的人居然比太守府还要威风。 他正在默默观察之际,却见到那打手突然对着正在挑粪的老汉喝斥起来。 “老东西你往哪看呢?我们这养的姑娘是给你看的吗?” “老不死的赶紧干活!别痴心妄想,干嘛呀,你有钱吗?个臭挑粪的还敢痴心妄想,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说着,那打手还扬手作势要打,老汉不敢有半点反驳,颤颤巍巍继续干活,一双眼睛却是只敢盯着脚下路面了。 脏孩儿皱眉,倒不是因为老汉又被欺负,而是害怕这老汉在这里受了气,等下又要给驴子一顿收拾。 老汉忙完了第一家,还要去忙第二家,脏孩儿看着这条巷子一长串挂着氤氲粉灯笼的阁楼,知道时间还有很多,打算利用着一点点的时间修炼,虽然跟那拉分驴车那个修炼宝藏有一定距离,但再小的苍蝇也是肉,还是不要浪费为好。 他这回没有全神入定,而是保留了一部分意识用来感知周围动静,防止被人发现驱赶。 那老汉虽然老的不成样子,但毕竟天下男人一个德行,刚刚在第一家妓院被骂的他,此时在第二家挑粪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眼神乱瞟,结果不出意外地,又被另一家的打手凶成了怂包。 脏孩儿还心疼那个驴子的伤势,自然不会对那老汉的遭遇有什么同情,但他却突然发现,当打手凶老汉的时候,自己竟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修炼有了微微的加速,他也不知这是为什么,就是每每打手破口大骂,他所能捕获吸收的“灵气”就多了一些。 他很纳闷,只是以为有可能这种挂着粉灯笼的地方的“灵气”就是比较特殊且浓郁,他越发高兴,觉得自己又发现了自己修行路上的一个小窍门,所以趁着这会功夫全力修炼,恨不得把周身外飘荡的“灵气”一股脑吸进体内。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累到直不起腰的老汉终于收完了这巷子里最后一家妓院的粪水。 随着最后一家的打手随手把一串铜钱扔给老汉,十分不待见地将其轰走,老汉也要驱赶驴车继续赶路了。 脏孩儿见驴车走了,有些失落不舍,但却没有急着追上去,因为他忽然察觉到明明那个作为他“灵气”来源的驴车不在了,却仍能感受到周围还有“灵气”如丝如缕地飘荡着。 于是脏孩儿决定,还是先留在这里观望一下,同时他不由得在心里好一阵对狴犴的腹诽不满,那家伙啥也不说,功法也不给,这条天底下独一份特立独行的修炼之路只能靠自己摸索! 等了一会儿之后,脏孩儿再三确认这里的环境确实可以修炼,只不过与茅厕、拉粪车那种糊嗓子的“灵气”比起来稍微弱了一些。 可这毕竟是楼外,也许自己混到这栋楼里面,就能吸收到更加浓郁的灵气? 脏孩儿心里有点猜测,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就要展开行动想找地方溜进去。他刚要爬墙,就发现一队马车正赶往这条巷子,于是脏孩儿只好又在角里一蹲,静观其变。 他看着那个马车车队,不由得感叹,马儿还真是英武帅气,明明跟驴子那么像,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难怪书中说的英雄人物都要配个烈马,而没有配倔驴的。 那些马车也像那个驴车一样拉着一个底板,只是马车拉的板子上面立着的不是装粪的大木桶,而是一个铁皮包木头的大笼子,笼子里站着满满当当的女子。 这是干嘛? 脏孩儿好奇观看,发现马车队停在了巷子的最中央位置,然后下来几个人,纷纷去所有的妓院后门敲门,跟各个妓院的人产生短暂交流后,车队的几个人就将所有女子赶了下来,并在巷子里排成了一条长队。 又过了不久的功夫,每家妓院都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骚情妇人,多是四五十上下的年纪,正是每家妓院的老鸨。 老鸨们来到女子排成的长队前,从前到后浏览观看。 “这丫头不错,先点个数,待会再看价钱。” “这个挺白呀,少见,不错不错!” “这不行啊,脚太大!” “小妮子屁股倒是够大,怎么是个罗圈儿腿啊?” “这肩膀太宽了,虎背熊腰的,老娘店里可都是小鸟依人型的!” “呦王妈妈你还挑得挺细致,我看你把这丫头带回去,给你后面打打杂不是也行么?” “柳姐,你可别骗我花那冤枉钱,我缺的是好货,残次品可不要。” “呵呵呵呵……这一帮一伙的都是逃难来的,哪有几个好货?真有好货可也不会这么送来呀。” “……” 老鸨们都很熟络,她们一边打趣聊天,一边对队伍中的女子们挑挑拣拣指指点点,时而还上手这掐一下那捏一下,就像是看牲畜挑货物般评头论足。 在挑了许久之后,几个老鸨都各有收获,只是每家收的数量不等,有的多的今夜一次就收了十个,有的少的只要了两个。 她们先是给车队领头人付了银两,然后在昏暗的灯火下跟那些被选中的女子签字画押。 如此一来,卖身契定。 从今夜开始,被选中的这些女子,就是沦落风尘的花娘了。 第68章 英雄之始王八拳 嗅嗅——嗅嗅—— 脏孩儿面色迷茫,怎么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子心灰意冷的死寂味道? 话说,那种东西是用鼻子闻得到的吗? 脏孩儿的小脑袋在一瞬间被问号塞满,他又用力嗅了嗅,却再没了方才那如白驹过隙的奇怪体验。 看着那几个老鸨各自将新鲜买来的女子们带回去,脏孩儿也猜到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不正是进城时候那些人家要把自家女子卖了情形一样吗,只不过区别是,张之铎没有买任何人,而在这里,却有十几单买卖交易成功了。 脏孩儿注视着女子们跟随老鸨行走的过程,他也很好奇那些女子明明被卖了,却为何没有半点反抗,只是一个个精神萎靡死气沉沉地顺应了命运的安排,反而是当她们听到老鸨们说带回去要先给他们喂饱饭、洗干净之后,竟忍不住精神一振,眉目中居然都有了渴望之色。 他目光横向一扫,发现马车上还剩下很多女子,数量几倍于今夜交易成功的那些,可是这里已经没有老鸨来继续挑选了,她们被重新赶上马车,随着车轮滚滚继续前行,不知接下来的命运会是飘向何方。 只是无论在哪,即便是此时只有十一岁的脏孩儿,也明白她们不可能会有自行选择的机会了。 眼前的一幕让脏孩儿觉得头脑嗡鸣不止,许许多多的杂乱思绪像是在他的脑子里盘根错节长了毛,捋不清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是越想越乱。 正在脏孩儿纠结于自己该何去何从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面孔从他眼前闪过,正是在入城的时候,拦下张之铎要卖女的众人里,年纪最大的没了公爹与相公的寡妇。 此时那寡妇正跟随着几个女子走在老鸨身后,向着脏孩儿藏匿身形的这家妓院走来。 离得近了,脏孩儿才发现,这些女子的手脚居然还绑着绳子,头发后面别着一根稻草。不知怎地,脏孩儿忽然觉得,眼前这些女子简直跟小巷中被老汉往死里抽打的驴子无异。 原来这些人都不是自愿的! 他又联想起城门口那一幕,心中愤慨万分,这太过荒唐太过不公了! 于是下一刻…… 一个肮脏瘦小却又无比倔强的身影跳到了众人身旁。 起初老鸨还吓了一跳,以为什么野兽窜出来要伤人,待定睛看出来者是个四尺小童后,她的下巴又高傲地扬了起来。 “臭小子!想吓死你家奶奶?” 脏孩儿小泥脸异常冷峻,他眉头深皱,一指脸上脂粉掉渣的老鸨,高声叫道:“放了那些大姐!” 老鸨不气反笑,玩味挑衅道:“呦呵,小崽子干嘛呀,来跟我英雄救美呢?还叫我放人?你要她们干嘛,给你你会用吗?” 脏孩儿听不懂那老女人的古怪言语,只是再次强调道:“放了那些大姐!” 他们吵闹间,楼内已经唰唰跑出五六个打手,不由老鸨吩咐,就直接将脏孩儿给团团围住。 这些凶神恶煞的壮汉像是一面围墙,直接遮挡了脏孩儿的视线。 “打一顿扔外面街上,可别让我这里沾了晦气。” 老鸨轻描淡写地交代一声,便面不改色地朝着妓院后门内走去。 被她买来的女子们老实跟着,她们只偷偷瞄了一眼四面受敌的脏孩儿,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情绪。 只有那寡妇眼含忧虑不忍,直到进入后门前的最后一刻,还将视线牢牢锁在那个有点儿脏的小英雄身上。 脏孩儿心头怦怦直跳,面对数名手持棍棒的打手,他能用的似乎只有一招。 “啊!” 他猛地大叫一声,然后攥紧双拳,抡起两只胳膊就是疯狂乱甩。 如此凶如猛虎下山之势的武技,正是集万千大道于一身,凝天下武学之精髓,经典传世永不朽,无师自通亘古传的武学鼻祖——王!八!拳! “啊啊啊!” 脏孩儿愤怒至极,在吼叫的同时,全身血液也似沸腾起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股股细流在其奇经八脉中加速转动,那些细流越转越快,瞬间联通了他的四肢百骸。 刹那间,脏孩儿觉得浑身都由内而外地充斥着不曾拥有过的力量。 他怎么也没想到,从未学过任何武学秘籍、技巧的自己,居然歪打正着,在发动王八拳时带动了体内真气,虽然目前的他体内真气稀薄的可怜。 但,这是他第一次运用真气与人争斗。 还是无师自通的那种,个中重要程度已是不言而喻。 脏孩儿的人生首战,作为一名武者的荣誉,他难道真要以一敌六,赢得这场看似实力悬殊的对决了吗! “啊!” 脏孩儿的叫声划过夜空。 原来这并非是“看似”实力悬殊,而是一场没有意外的碾压。 对面一个大巴掌,就破了脏孩儿的王八拳神功,直接将其抽到了巷子之外。 脏孩儿是学会了运气修行,可这些打手们也都是武道中人,虽然他们受限于天赋以及身份等原因,仅仅只能修炼到筑基境界,但对于初出茅庐的脏孩儿来说,欺负小孩也够用了。 脏孩儿眼冒金星已分不清天南地北,死狗一样撅在地上,所幸那几个打手觉得实在无趣,眼见脏孩儿已经被打出了巷子范围,便一个个很是扫兴地回了妓院。 脏孩儿心里重伤,自己输的是不是也太干脆了点? 郁郁愁闷着,脏孩儿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而当整条妓院后门的巷子重归于安静之后,一个比脏孩儿还要瘦小一圈的身影悄然出现,隔着一块手帕拉住脏孩儿的一只脚,拼命往一个地方拽去。 这一晚,脏孩儿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脸上很疼,就像是在粗糙的青石路面上一直做亲密摩擦的动作似的…… 第69章 一抓一勾惹胖揍 “呜啊——” 脏孩儿伸了个好大的懒腰,终于从睡梦中睁开眼来。 天怎么还是黑的? 算了,继续睡。 他双眼迷离眨了两下,随后就欲继续进入梦乡,寻找他那半边脸火辣辣的刺激感…… 脸疼? 脏孩儿忽然惊醒,想一个鲤鱼打挺却没坐起来,又手脚配合地蛄蛹着撑起身子,触摸在梦里感到疼痛感的半边脸颊。 “嘶!” 脏孩儿吃痛咧嘴,脸上居然卡秃噜皮了。 梦里脸疼,醒来脸就破了,难道是梦想照进现实了? 正在脏孩儿胡思乱想之际,猛然一回头,发现夜色阴影下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谁呀!” 脏孩儿连连蹬腿后撤,虚张声势道,“我可是修行人,武者!我一拳下去可是六亲不认自己都怕的!” “自己都怕?怎么,你是疯起来连自己都打么?” 对面开口了,是个娇嫩的女孩声音。 脏孩儿更是娇躯一紧,他现在对女孩可是颇有阴影戒备的。 对面那女孩站了起来,一步步向脏孩儿靠近,一步步走出阴影。 “可还认得本姑娘?” 那女孩微微侧了侧脸,顿时一抹月光倾泻,显现出了一张精致俏皮的脸蛋。 脏孩儿瞳孔骤缩心头大骇,刚要放的屁都被狠狠憋了回去,他立刻双腿一蹬,想要跳出去跟女孩拉开一定距离,却因为心慌意乱脚下打滑,不仅没有跑开,反而一个狗舔屎摔到了女孩的脚下。 “呵呵呵——” 女孩吟吟笑道,“多日不见,懂规矩了?还知道见了本姑娘要行礼叩拜。” 脏孩儿手脚并用地闪到一旁,警惕道:“你怎么在这?我的阿青呢?”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在脏孩儿出村后,打了他一顿,又拐走了他大青牛的那位。 难怪脏孩儿怕成这样,他的人生第一亏可就是从眼前红衣女孩这里吃到的。 那女孩闻言,俏脸上的娇蛮神态一僵,又缓缓蹲了下去,愁容满面地哽咽起来。 脏孩儿摆开架势,急忙道:“我的阿青呢?你把它放到哪去了?” 女孩儿不答,只是蜷缩在角落里,抱膝而坐,将脸庞深深埋进自己的双膝,看上去委屈极了。 “喂!喂?” 脏孩儿有些慌了,搞不懂女孩是闹哪样,“你……你可别跟我装可怜啊,我我我现在真的会修行,你乱来的话我可有的是手段对付你!” “呜呜——” 女孩居然哭出了声来。 脏孩儿跳了起来,又是一阵不知所措,他可不敢放松对眼前女孩的警觉,继续道:“呐,你哭了可跟我没关系啊!你不要碰瓷啊!” 女孩的身体哭得一颤一颤的,对脏孩儿的话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地用眼泪宣发情绪。 脏孩儿想过要跑,但青牛阿青的下落还要向女孩询问。 他也想过趁其不备攻其软肋,将女孩制服后严刑逼问阿青的下落。 但他虽然叫得欢,却也没把握能打得过她。 于是在自我挣扎了好一阵子之后,脏孩儿起身一跺脚,大声道:“好了别哭了!哭哭啼啼像个女的一样!” 女孩一懵,抬头看他,难道自己女得不明显吗? 脏孩儿咳嗽一声,道:“你好端端的哭什么?” 女孩用力抽了一下鼻子,道:“我……我难过啊……” “难过什么?”脏孩儿问。 “那些姐姐们,只要进了那扇门,她们这辈子就毁了……” 女孩的哭腔还没结束,刚想到今晚那些被买入妓院的女子,她的眼泪就再次决堤。 脏孩儿有些呆住,他的确明白那些大姐姐们被卖到那几栋楼里是身不由己,可是奈何他年岁尚低,还没明白所谓妓院这种存在是干什么。 刚好眼前来了个明白人,脏孩儿打算趁此机会丰富下自己的知识储备,便虚心求教道:“她们进去是要干嘛呀?” 女孩哭声戛然而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脏孩儿解释,但想到此处女孩的脸色不由得泛起红晕,紧接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通红。 “呸!”女孩对脏孩儿轻啐一声,撅起小嘴不做任何解释。 脏孩儿又被吓了一跳,连忙闪身躲开,惊惧道:“你你你别乱来啊,我现在未必不是你的对手!” 原来他看女孩的脸蛋红成了螃蟹,就以为人家是运行真气准备施展个一招半式。 女孩瞪他一眼,嗔道:“凭你也想跟本姑娘交手?下辈子!” 脏孩儿冷笑道:“哼哼,只怕你不知道,我……本少爷可是得了大机缘,现在一身真气充沛,收拾你不过是砍瓜切菜……” “哦?是嘛?” 脏孩儿还没说完,女孩就挑着眉头走上前来,吓得脏孩儿连连后撤,直接后背贴在了墙壁上。 “来啊,让本姑娘看看,你这一个多月不见,长了什么本事?” 女孩话音未落,就见她手掌轻翻,直接向脏孩儿的脸袭来。 大丈夫岂能随便被人扇了巴掌,脏孩儿见势不对,立即转头,同时脚下踏开步子,要用一个回首望月式攻击女孩的下盘。 女孩的出掌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脏孩儿已经不是那个没有任何真气修为的脏孩儿了,他在一瞬间调动了双腿真气运行,其速度之快令女孩美眸微颤,显然是有些预料之外。 啪! 哗—— 女孩的巴掌又一次扇在了脏孩儿的脸上,尽管有些歪了,但着实响亮。 而脏孩儿也没吃亏,一招直接抓在了女孩的两腿间。 他从没学过什么武学招式,虽然速度变快了,但用的还是曾经在青牛村,跟那些村里孩子在山间野地里撒泼打滚手段。 像什么掏裆、踹屁股,各种小孩过家家的招式脏孩儿用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所以他在出手时,下意识地就用出一记断子绝孙爪。 在村子里时,这招的确是百试不爽,然而情景转换的当下,脏孩儿手心空空的,没有鸟…… “啊!” 女孩顿时爆发出本能的尖锐叫声,整张脸连带脖子根都红得发紫,“去死啦!” 接着,脏孩儿就吃到了一记脸着地的过肩摔,摔蒙了的他趴在地上,就感觉后背突然一沉,是女孩坐了上来。 女孩一把反手抓住脏孩儿的两条手臂,然后使劲往后拽,脏孩儿整个上半身向上扬起,感觉两条胳膊都要断了。 他没想到女孩会有如此恐怖的爆发,慌乱之中急忙伸手乱抓,想要轻拍对方的身体来示弱告饶。 但是好巧不巧,脏孩儿手腕一扒拉,居然又将女孩的胸襟给勾开了。 “呀啊!你这坏蛋!” 女孩气得疾声大骂,当场就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用脑袋狠狠撞击脏孩儿的后背。 “咳……我服了……” 脏孩儿此时连求饶的声音都被撞得绵软无力。 紧接着,他感到肩膀一阵钻心的疼,是女孩惊怒交加下,狠狠咬了上去。 女孩使劲咬着,脏孩儿吃痛得直掉眼泪,两个人就保持着沉默且激烈的姿势,足足持续了数息之久。 咬着咬着,女孩终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这家伙好臭好脏! “呕——” 女孩一阵干呕,直接把脏孩儿扔了出去。 脏孩儿被折磨得身心凌乱,脸色煞白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清晰地感觉到两排牙印,居然还咬出了血! 他欲哭无泪,心道倒霉,怎么自己就摊上这么个蛮不讲理的人,关键自己还打不过。 一股憋屈劲儿瞬间涌上脏孩儿心头,他竟双手一摊,索性直接躺倒,委屈指责道:“女魔头!欺负人!” 女孩愣住,她沉默良久,缓缓道:“你的阿青,被人抓去了。” 第70章 狸奴少女和傻子 轰! 脏孩儿脑中如惊雷炸响,惊涛怒起。 “被抓了?被谁抓了?” 听到阿青被抓走的消息,脏孩儿瞬间忘了身上的疼痛,紧张得无以复加。 红衣女孩眼帘微垂,道:“不知道,他们去了东边。” “东边?” 脏孩儿沉眉深思道,“难道是东仁王的齐国?” 这段时间,脏孩儿稍微了解了一些大夏王朝的格局分布,其中三大藩王之一的东仁王,坐拥大夏东部四郡三十六城,此地自古有齐地之称,后大夏建立之时又将其封为藩王属地,故被广泛称为齐国。 东仁王,亦被称为齐王。 只是当面对大夏朝廷之时,齐国仍受大夏天子之管辖,故不敢称国,则以齐地自居。 所以当红衣女孩说东方之时,脏孩儿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东仁王的齐国。 东仁王,是那个严追忠心追随的主上。 那家伙如此崇拜东仁王,那个四郡之主,又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恍惚间,脏孩儿又记起了那个短暂出现,却又一生无法磨灭的面孔。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抓阿青?”脏孩儿继续问道。 女孩想了想,道:“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的大青牛不似寻常之物,他们心生喜欢便要抢走,又或者用你的牛去做交易,还有……还有可能被吃……” “啊呸呸呸!” 脏孩儿顿时情绪激动,连连否认道,“不可能!阿青不会被吃的!一定不会!” 见脏孩儿此时难掩伤心,女孩的心也一下子就软了几分,她揪着自己的手指,低声且忐忑地道:“对不起,都是我没看住它……” “对不起就完了!” 脏孩儿急火攻心,也不顾打不打得过眼前女孩,直接吼了起来,“那是我的阿青,你凭什么把它拐跑!” 女孩自知理亏,便轻咬樱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眼中晶光闪烁,道:“那我帮你找?” “找?你怎么找?就知道一个去了东边,东边那么大,得找到什么时候!” 脏孩儿越想越气,他害怕极了,他真的不敢想象阿青是不是真的被人抓去吃了。 女孩轻啜,道:“我……我可以找个帮手……” 脏孩儿眉毛一紧,问道:“什么帮手?有多少人?” “嗯……不是人……” 女孩忽然有些嗫嚅,甚至是不好意思地道,“是小猫……” “啊?” “小猫,喵喵叫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猫是喵喵叫了!” 脏孩儿顿时气结,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红衣女孩,“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家猫能给你找牛啊?” 女孩摇头,耿直道:“也不是我家的,就路边碰到的小猫就可以帮忙的。” 脏孩儿觉得匪夷所思,他凝起目光注视女孩,发现后者脸上居然没有那种开玩笑的嘲弄之意,反而极其诚恳真切。 他的心有些慌了, 好,这个世上的人果真都是脑子不太正常! 前有狗屁不通当诗吟的,后有脑子迟钝的大方脸,现在又来一个深更半夜撒臆症的。 谁家正常人会说自己能找小猫咪来寻找遗失物品的啊? 喵呜—— 正当脏孩儿气闷之际,却有一道叫声应景而来。 他猛然转头看去,赫然在跟前的屋檐上发现一只白脚狸花猫。 那狸花猫瞳孔散着幽幽绿光,直勾勾盯着脏孩儿。 “小白袜!你来啦!” 还没等脏孩儿反应过来,身后的女孩一声招呼,那狸花猫就四脚猛蹬,纵身向下飞来。 脏孩儿仰头看着,那是一道健硕且肥嘟的魅影,它粗壮的四肢、鼓包的腮帮、开花的白爪、粉嫩的肉垫、灵动的绒尾,还有夹在尾巴下那一对紧实的毛铃铛,无一不彰显着这种生物的王者本质。 优雅、高傲、又狂野。 喵呜—— 虽然它是用脑门着地的,但猫的平衡感在万千生物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仅仅翻滚了六圈就停了下来。 扬起的沙尘包裹着它四仰八叉的优雅体态,高傲的眸子充满了惊慌后的轻蔑,它摔了,但它好神气。 无论怎样窘迫的出场方式,都不能抹平它与生俱来的王者自信。 它甩甩头,仿佛发出无声的冷笑:哼!看傻了,人类! 脏孩儿看着狸花猫,不禁问道:“这傻猫怎么吃这么胖的?” 喵! 狸花猫立即对这个胆大妄为的人类还以呲牙哈气。 女孩连忙抱起狸花猫,心疼地抚摸着它刚刚用来承受身体重量的小脸,道:“小白袜才不傻呢,它可是这一片的老大!” “呵呵!” 脏孩儿不由得嗤笑一声,“这家伙又肥又废的,还当老大?我看它这么胖,连捉老鼠都费劲?” 喵嗷! 胖狸花通人性一般,居然知道脏孩儿在说自己坏话,顿时又是一阵凶。 女孩轻柔地捋毛安抚胖狸花,道:“你好傻哦,连猫咪不捉老鼠都不知道?” 啥? 你说啥? 脏孩儿愣了又愣,甚至掏了掏耳朵,确认问道:“猫不抓老鼠?你认真的?” 女孩先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向脏孩儿,然后理所当然地道:“当然啦,在我老家有好多猫呢,都是不抓老鼠的呀。你这人,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 脏孩儿有些怀疑人生了,他好奇道:“那……猫不抓老鼠,它们吃什么?” “呵呵呵呵——” 女孩像听笑话似的,顿时笑靥如花道,“当然是吃肉喽,鸡鸭鱼猪牛羊,不然还能吃什么?” “我说的是野猫,野猫啊,不是你们家里面圈养的那种。” “对啊,野猫也是吃肉的呀。” “可是在你老家谁抓老鼠啊?” “当然是小狗啦!” 脏孩儿如遭雷击,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你老家是哪的?怎么如此奇怪?” “不告诉你,略!” 女孩娇俏地吐了吐舌头,继续开心地撸她怀里的肥狸花。 狸花眯着眼享受女孩的抚摸,尾巴摇得惬意自在。 只有脏孩儿,宛若走错了世界的傻子。 第71章 彪哥一令御千喵 怀疑了一会人生之后,脏孩儿看向红衣女孩,问道:“你说这傻猫真能帮我找到阿青?” 话刚一出口,脏孩儿就后悔了,心想自己怎么也像个夯货一样,居然问了这么个蠢问题。 难不成出来见识不正常人类多了,自己也开始变得另类了? 脏孩儿忙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掉。 女孩撸了好一阵子肥狸花,此时手仍舍不得离开它那肥美弹软的肚囊,眼神坚定道:“当然了!它很厉害的!” “就凭这傻猫?” 脏孩儿满脸不信,这狸花都快胖成废物了,女魔头居然还能睁着眼说瞎话。 谁知脏孩儿话音刚落,他嘲笑的嘴角还未彻底扬起,就先有一个肥硕的身影暴起了。 喵呜! 脏孩儿眼前一黑,只觉得一股黑风扑面而来,随后脸上传来刺痛。 “小白袜!快回来!” 女孩焦急大喊,肥狸花调转身形,同时又用了一个猛虎甩尾,极具羞辱性地扫在脏孩儿脸上,然后一个猛子重新扎进女孩怀中。 “啊!你这傻猫!” 脏孩儿捂脸抓狂,怎么也想不到这傻猫不光能听懂人话,居然还会过来打人! “嘘——” 红衣女孩急忙做出一个噤声手势,低声说道,“不要叫它傻猫,它会生气啦。” “不气不气哦,小白袜最乖了,木啊——” 女孩跟脏孩儿说完,就立即低头去哄那辆肥狸花,一个劲地亲它、撸它、吸它…… 脏孩儿看得无语,皱眉道:“你干脆把这家伙供起来算了!” 女孩此刻又重新拾起了她那娇蛮的神气劲,甩给脏孩儿一个白眼道:“小白袜可是整个城里的老大,你要尊重它!” “我堂堂人类,尊重这么个大肥猫?”脏孩儿气道。 喵! 肥狸花呲牙,对脏孩儿发出恐吓。 脏孩儿向后退了两步,道:“干嘛,怕你啊?” 正当脏孩儿对肥狸花投以挑衅脸色之时,却忽然发现狭窄巷子两边的围墙上,竟冒出一双双幽光闪烁的眼睛来。 满墙头都站满了猫。 女孩开心一笑,问道:“小白袜,这是你的朋友……”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怀中的肥狸花就直接挣脱开来,跳到地上,然后冲她不满地喵喵叫了两声。 女孩歉然捂嘴,道:“不好意思啊小白……嗯彪哥!” 喵! 被女孩改口称作彪哥的肥狸花昂首挺胸,脚下步子虎虎生威,对墙头的猫咪们发出清锐的叫声。 喵——喵——喵—— 紧接着,一股猫咪声浪传来,墙头上那些形色各异的猫咪纷纷回应,看得脏孩儿是目瞪口呆。 “这什么?猫都拉帮结派了?” 脏孩儿吃惊且费解地道,“真看不出来,这胖猫还挺有威望的。” 嘶哈! 肥狸花猛然转头,瞪向再次出言不逊的脏孩儿。 脏孩儿起初还不以为意,心想现在自己有了防备,你若再敢过来偷袭,我必然…… 岂料他刚想到一半,就见站满了两排墙头的猫都跳了下来,它们一个个眼中透露着不善的凶光,呈扇形将脏孩儿给包围了起来。 待看到所有猫都跳到眼前,脏孩儿这才愕然其数量之众,居然已经超过了千只! “你……你们要干嘛!”脏孩儿心头发怵,战术性虚张声势。 上千只猫气势如虹,迈着慵懒又坚定的步子缓缓向前逼近。 女孩在一旁也是焦急万分,出言相劝道:“喂小叫花子,你快叫它呀!服个软!” 脏孩儿狠狠咽了口口水,他还没见到棺材,但想想上千只猫过来挠脸的可怕场景,他还是快要哭了出来。 “哦哦,小……小白袜……” 喵! 肥狸花瞬间炸毛,似乎下一个瞬间就要发号施令,要让手下们制裁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叫彪哥!叫彪哥!”女孩一个劲地提醒。 脏孩儿头脑发蒙,对于一个猫叫这个名字不能理解,同时更对一个人类女孩能知道猫叫什么名字而更加不能理解。 但求生的欲望驱使下,脏孩儿还是毫不犹豫地喊道:“彪哥我错了!” 说着,他还双脚并拢,深深揖了一礼。 闻言,肥狸花这才发出一声低吟,上千猫咪这才不再对脏孩儿抱有敌意。 脏孩儿惊出一身冷汗,他喃喃道:“现在我信了。” 他信的,自然是这辆肥狸花有能够帮他找到阿青的能力。 女孩把彪哥请到自己肩头,低声笑道:“嘻嘻,多谢彪哥手下留情!” 喵喵—— 肥狸花也在女孩耳边叫了几声。 女孩咯咯直笑,道:“哈哈,彪哥你也看出来了?那小叫花子的确是个怂包,哈哈哈哈!” 喵喵—— “对啊对啊,就是帮这家伙找牛。” 喵喵—— “你问什么牛啊?怎么说呢,一头青色大水牛,不过很有灵性。” 喵喵—— “哦对了!那只大青牛的脑袋上有一撮七彩呆毛,很有特色的!” 喵喵—— “被坏人抢走了,我只知道他们带着大水牛去了东边。” 喵喵—— “嘿嘿,多谢彪哥啦,等有机会请你去我家里做客!” 喵喵—— “好!一言为定!” 女孩就这么站着,跟自己肩头的彪哥聊得有来有回,最后似乎还达成了什么协议,一人一猫友好亲切地击了个掌…… 脏孩儿则愣愣在旁边看着,脑子里的全部沟壑都装不下他此时的迷茫与错愕了。 不是…… 这家伙还真能跟一只猫聊天啊? 她能听懂它?它居然也能听懂她? 脏孩儿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疯狂回想,是不是自己吃了毒蘑菇之类的东西。 见脏孩儿半天不吱声了,女孩说道:“彪哥答应帮你了,你们接下来要好好相处哦!” 脏孩儿面容麻木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是说人类的话,还是也礼貌性地喵两声? “彪哥,你跟你的朋友们说说?” 女孩请求说道。 肥狸花从女孩肩头跳下,威严睥睨地看向众猫小弟。 喵喵——喵喵喵——喵! 喵! 彪哥就像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在发号施令,千余小弟们则是领了任务的士兵,立刻四散而去,开始了行动。 脏孩儿尴尬又害怕地看着,开始怀念起丘鹏飞大将军在自己身上戳了好几下的辟邪增福桃木剑了。 今晚,自己莫不是撞见鬼了? 第72章 无良老大收小弟 虽然经过了一番还算惊心动魄的波澜,但好歹脏孩儿有了强劲助力,彪哥这一群猫咪说不定这能帮自己把阿青的踪迹给找出来。 所以他摸了摸脸上的三条血痕,觉得勉为其难算是值了。 男孩、女孩还有一辆肥狸花,看上去和谐融洽地走在深夜寂静的街巷上。 男孩一直走在女孩的右边,因为彪哥一直坐在女孩的左肩。 “喂,女魔头,这么晚了咱们要去哪啊?” 脏孩儿觉得无聊,他决定从太守府溜出来,可是一心想要修炼的,此时这么漫不经心的压路,可着实耽误了大天才的修行进度。 “不许叫我女魔头!” 红衣女孩白他一眼,然后挥舞着她那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柔嫩拳头道,“你是不是还想被打?” 脏孩儿一滞,他经过今晚,已经清楚了解了自己跟眼前女魔头的差距,实在不敢再自讨苦吃。 “好好好,不叫女魔头就不叫,那我叫你什么?”脏孩儿连忙用手护了一下脑袋,瓮声瓮气道。 女孩也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过这种问题。 因为她也跟脏孩儿一样有着秘密,所以不能透露出自己的真实姓名,至少,此时不能。 只不过两者的区别是,一个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一个对自己的身世一头雾水。 稍作思考,女孩却是美眸一眨,反问道:“你又叫什么?” 脏孩儿无所谓地道:“随便叫啊。” “随便?” 女孩以为他是在敷衍,便故意道,“好啊,那我就继续叫你小叫花子好了!” “行。” 脏孩儿点头答应,面不改色。 女孩一怔,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没有反驳不悦。 本着互不信任的原则,女孩也说道:“那我也随便!” “那就女魔……” “女魔头不行!” “嗯……那就红衣服那女的。” “不行!” “暴力女。” “不行!” “野蛮人……” 啪! 这下女孩没有否决,而是一个巴掌直接糊了上去。 最终,在红衣女孩极尽亲切友好的拳脚相加……循循善诱下,脏孩儿只能迫于无奈地接受了“老大”这样的称谓。 “老大……”脏孩儿捂脸,委屈巴巴道。 “嗯!这才乖嘛!” 女孩大为得意,眼神欣慰地看着新收来的便宜小弟,“以后跟着老大,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脏孩儿微微一滞,觉得这话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但此时的他已经无暇其他,只是揉着乌青的眼圈跟在红衣老大身后。 “老大,我们干嘛去?” 脏孩儿心里叫苦,早知道这一晚上要挨这么多顿打,他何苦瞒着张之铎偷跑出来。 可是有心想回去,脏孩儿又觉得自己也是个要脸的体面人,总不能回去被人家笑话说成怂包不是? 虽然怂包一词已经成了红衣女孩对脏孩儿的中肯定位。 女孩说道:“大晚上的,当然是去填饱肚子了!” “吃饭?” 脏孩儿立刻来了劲头,顿时眼不模糊脸不疼了,“吃什么?” 女孩神秘兮兮道:“当然是肉了。” 脏孩儿疑惑,“你有钱买肉啊?” “不花钱的。” “那怎么买?” “哎呀真啰嗦,快走就是了!” 喵! 脏孩儿还想问个究竟,老大肩头的彪哥立即发出一声威严的恫吓。 “嘁——” 脏孩儿不再质疑,老大和彪哥他都惹不得。 走了好久,脏孩儿只觉得在这望尊城里绕了好几个圈,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就当他快要失去耐心,想壮着胆子跟老大汇报自己累了的时候,一座格外熟悉的建筑浮现在的了他的眼前。 虽然此时隔着夜色的昏暗,但脏孩儿还是一眼认出了女孩带路的方向,居然正是西序府。 只不过这个西序府是坐落于望尊城的西序府。 门面格局居然跟安龙城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让脏孩儿不禁感叹,这大夏境内,不会所有城池内的西序府都是采用了同样一张图纸? 他想着红衣女孩拥有一身武艺,便问道:“老大,你难道是这西序府的学生吗?你也是望尊城里的贵族世家吗?” 女孩撇撇嘴,小脸上噙着些许不屑道:“西序府?哼哼,这地方可容不下本姑娘这尊大神。” 脏孩儿有些意外地看向女孩背影,发觉眼前这家伙怎么越看越恍然有种某个自居天才的家伙的影子? 于是脏孩儿试探问道:“呃老大……你想说你也是天才?” “哼,怎么,本姑娘天才得不够明显吗?” 女孩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随后又微微皱眉道,“你为什么要说个‘也’字?” 天才本应是这世间罕有的存在,若在前缀一个也字,岂不是显得天才这两个字不值钱了? 脏孩儿指了指不远处的西序府,道:“一个多月前我还在安龙城,跟一个姓史的家伙进了一次西序府。” 女孩面露恍然之色,旋即淡淡一笑,道:“哦我听说了,原来是无心剑道剑主之子,前一阵子还炒得火热呢,真想不到你竟会认识那个家伙。” 脏孩儿又笑问道:“那老大你跟他比起来,谁的天才分量更重一点?” “这当然是……嗯应该……” 一向孤傲骄纵的红衣女孩却面露沉吟之色,她反复斟酌思考了一会,才摇头道,“我没跟那家伙交过手,怎么知道。” 脏孩儿默然点头,眼前这人虽然蛮横了点,但还不是那种恃才傲物的糊涂人。 忽然间想到什么,脏孩儿紧张道:“老大,你不会也是来西序府挑战的?” 女孩白他一眼,“你傻呀,本天才要是想挑战,必然是光天化日,当着众目睽睽来叫门,你看谁家趁着所有人都睡觉的时候挑战的?” “那来这是干嘛?” “废话!当然是拿吃的了!” 说着说着,女孩已经带着脏孩儿绕过了西序府正门方向,转而来到了西侧的一处偏门。 两人来到偏门门口,女孩叩了三声。 下一刻,偏门打开,就有两个西序府学生模样的少年鬼鬼祟祟钻了出来。 “嘿嘿,老大!” “老大,这是您的宵夜!” 说着,其中一人紧忙递上一个精美食盒,脏孩儿隔着盒子都闻见里面飘散四溢的香味了。 脏孩儿正要接过食盒,却被那西序府学生狠狠瞪了一眼。 “哪里来的叫花子?去去去,别来碍我们的眼!” “还不走?我看你是讨打是不是?” 两人对脏孩儿敌意颇深,跟对女孩的态度简直截然相反。 女孩得意笑着道:“罢了,这小叫花子可是我新收的小弟,你们不必慌张。” 脏孩儿面色一沉,却在发现女孩凶光乍现的眼角之后,只得傻傻赔笑。 “老大,这是……” 那两名学生有些紧张,明明已经收了自己作为小弟,怎么出去逛了一圈后又另立新欢了? 女孩解释道:“哈哈,他跟你们不一样,我传授你们的是觅迹寻踪之法,我却什么都不传给他,就是纯小弟而已!” 闻言,两名学生释然,看向脏孩儿虽已没甚敌意,却也免不了低眼看他。 脏孩儿则是满心疑惑,她怎么还收徒教人武学不成? “喂,小叫花子!快来吃饭了!” 脏孩儿胡思乱想,女孩却已经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吃了起来,见脏孩儿一动不动,她才大发慈悲唤其一同用餐。 “老大,你那觅迹寻踪是什么?很厉害的招式吗?”脏孩儿悄咪咪附到女孩耳边道。 女孩神秘一笑,道:“嘿嘿,想学啊你?” 脏孩儿眼神希冀,重重点头,“你能教我?” “不!教!” 女孩儿斩钉截铁,继续快乐地享用美食。 第73章 觅迹寻踪为捉虫 咕噜—— 脏孩儿的胃口让他扛不住一点面子,刚刚被女孩拒绝传授绝技,就立即加入了大快朵颐的阵营之中,好像个没心没肺的二皮脸。 女孩就算饿了,也很难像脏孩儿一样吃得如同饿狗,她看着脏孩儿毫无形象地埋头苦吃,不禁露出嫌弃神色。 “喂!说你两句叫花子你还真装上了?你那脏脑袋都快埋进食盒里了!” 脏孩儿抬起头,使劲咽下刚嚼了没几口的鸡腿,道:“可是我饿啊。” 他的话倒是不假,本来白天跟张之铎一路颠簸来了望尊城,肚子里的那点食就几乎全颠进了大肠,虽然下午时候在太守府的客房里吃了几块糕点,但短短一个晚上,他一会挨一顿打,也总得靠吃东西来补充些营养、体力才是。 女孩甩给他一个白眼,然后对两个西序府的小弟道:“你们俩明天拿点不一样的,这鸡腿饭本姑娘都吃了三天了!” “是是是!” “老大教训的是!” 两人虽然比脏孩儿、女孩大了两三岁,但此时的他们却顺服得像是两个老奴,这让正在吃饭的脏孩儿都不禁轻叹,看来世家子弟也会有缺心眼子的存在。 不过多时,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女孩就命西序府二人将食盒收好带回,并再三嘱咐他们不得提及自己的事。 两个西序府学生连声应和,在对老大敬畏的目光中匆匆回到了西序府内。 脏孩儿闲下心来,问道:“老大,你那觅迹寻踪到底是什么?他们竟会如此听你的吩咐?” 女孩嗤笑一声,道:“就是找东西喽,找的是一只万中无一的金色独角仙!” “就为了抓个独角仙?” 脏孩儿满脸震惊,“那两个家伙就对你唯命是从了?” “对啊,谁让他们有求于我呢!”女孩理所当然地道。 脏孩儿有些无法想象世家子弟们这种奇怪的行为,但也算沾了女孩的光,他今晚至少没有空着肚子入眠。 女孩儿站起身,道:“我跟他们约了时间,明日卯时去城郊外的驿亭碰面,你可别睡懒觉。” “我也要去?” “废话,你可是我新收的小弟!” 女孩起身大步走起来。 脏孩儿在后面做了个鬼脸,然后快步跟上,问道:“现在又去哪?” 女孩道:“当然是找地方睡觉了。” 脏孩儿想了想,问道:“老大,你知不知道城里还有什么地方很脏?” “你问这个干嘛?” 女孩儿皱眉打量他,“你还嫌自己不够脏啊?” 脏孩儿可不能跟人说自己吸收臭气来修炼,只好道:“就是问问。” 女孩指了指一个方向,道:“你沿着这条路走,过七个路口就是集市,集市后面有一块地方专门堆放垃圾的,平日里的烂菜叶子、臭鸡蛋、乌七杂八的脏东西都被扔在那里了。” 脏孩儿心头一喜,连跟女孩道了声谢,就匆匆往那地方走去。 女孩则是觉得奇怪,因为他分明从脏孩儿离开的背影中感到了一丝窃喜的情绪,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为了满足自己小猫一样强烈的好奇心,女孩猥琐一笑,悄悄跟了上去。 脏孩儿一路小跑,根本察觉不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扛着硕大猫咪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跟着自己。 约莫半个时辰后,脏孩儿终于来到了集市后面的垃圾堆。 嗅嗅—— 脏孩儿站在迎风口,用力地吸了一口空气中的强烈气味。 “对!就是这个味!” 脏孩儿兴奋极了,这里可真是臭得可爱臭得恰到好处! 他不做犹豫,直接顶着冲击天灵盖的酸腐臭味跑进了垃圾堆的正中心位置,然后屁股一沉盘膝而坐,瞬息进入了修炼状态。 这家伙不会有病? 远处女孩躲在角落看着脏孩儿选择修行场所的一幕,简直看傻了。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专门挑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方修炼,她怀疑脏孩儿是不是有怪癖,非要把自己打扮成叫花子模样,同时还特别喜欢又脏又臭的环境? 幸亏女孩没有看到他于露天旱厕修行的样子,否则只怕会把胃里的饭菜像喷泉一样喷射出来。 她不知道脏孩儿这么做出于什么理由,但女孩自己的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脏孩儿在这种环境下修行,因为如此会让自己睡觉都被恶心醒的! “喂!小叫花子!” 女孩根本不愿踏足垃圾堆的范围,就冲里面的脏孩儿喊道,“你快出来!” 脏孩儿一惊,急忙停止修炼,待回头看到是老大后,他便知道今夜是无法如愿修炼了。 他叹了口气,便收敛心神走向女孩。 “老大你不是去睡觉了吗?” 女孩一脸看怪物样,质问道:“小叫花子你真是有怪癖啊?我看你刚刚是在修炼吗?坐在垃圾堆里修炼?” 脏孩儿无辜,搪塞道:“我没有怪癖,只是……只是在这种环境里我能静下心来。” 女孩狐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珠从上到下扫了脏孩儿好几圈,道:“你很可疑哦。” “这有什么可疑的,我还见过有人坐在粪坑上面修炼的呢!”脏孩儿用稀松平常的语气掩盖自己的心慌。 只是脏孩儿却没说这个做出粪坑上修炼的壮举之人就是他自己。 女孩儿撇撇嘴,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道:“我要去睡觉了,不管你,你可别忘了明早去城外驿亭。” 脏孩儿环顾四周,又回想起自己在安龙城街角蜷缩着睡觉的夜晚,不由得跟了上去。 他想着露宿街头实在难受,自己没准跟着这个世家小姐能蹭个软点的床睡睡。 至于脏孩儿本身携带着五十两巨款为何不花,正是因为在太守府听了那赵四无得一席话,觉得银子这种东西还是多多收藏为好。 本以为女孩会来到什么客栈之类的地方,结果发现女孩来到了一个荒弃多年的地窖,这里随处可见衰颓败落的迹象。 虽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却在夜晚的幽光下显得格外热闹。 因为这里虽无人类,却聚满了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猫,它们已经占领了这座地窖,将此地当做了猫咪挡风遮雨的聚集地。 察觉到脏孩儿诧异的目光,女孩解释道:“本姑娘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不好去住客栈。” 脏孩儿还是难以理解,“既然你都已经是世家门阀的人了,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女孩儿不语,对一直压在她肩膀上的肥狸花彪哥道:“彪哥,我们到了,今晚借宿一宿,还望彪哥通融喽!” 喵喵—— 彪哥落地,回头示意女孩跟上,随后进入地窖,算是答应了女孩的请求。 第74章 生而不公为天道 原来女孩所说的睡觉地方,就是跟上千只猫同住在一个荒废的地窖之内。 脏孩儿暗暗咋舌,心想这么多猫若是半夜袭击自己,岂不是连跑都跑不掉了? 但眼看着老大跟彪哥走了进去,脏孩儿觉得跟前没个熟人熟猫,恐怕更会被成百上千的猫敌视,便紧忙跟了过去。 喵喵—— 彪哥威风凛凛地走在前面,尾巴下的毛铃铛一颤一颤的,像是时刻彰显着它的王者地位。 地窖不大,彪哥引着两人来到中央位置,它先是跟几个母猫蹭了蹭脑袋,和爱妃们进行了一次每日例行的亲昵互动,随后腾开身子看向女孩。 喵! 女孩甜甜一笑,连连颔首示意道:“多谢彪哥!” 旋即一转头,却对脏孩儿做出另一副严苛命令的脸色,道:“还愣着干嘛,快跟彪哥说谢谢呀,这块地方是给我们睡觉用的。” 脏孩儿会意,也颇为郑重地对彪哥道:“谢彪哥!” 彪哥打了个哈欠,露出森然的一对獠牙,对脏孩儿的感激充耳不闻,径直走向了女孩脚下。 随着彪哥的靠近,它的后宫小母猫们也一个个警惕又好奇地凑了过来,喵喵地叫着脏孩儿听不懂的话。 女孩惊喜道:“彪哥你们是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喵喵—— “嘻嘻,好!” 说着,女孩就在猫咪们的簇拥下躺了下来,虽然没有被褥,但这么多猫的同时贴贴,也足以让女孩能舒舒服服地享受这温暖的一觉了。 脏孩儿看后,也有模有样地学着老大躺下,可他不论怎么变换身姿进行勾引,周围的猫咪们就是对他毫不理睬。 别说过来给他取暖了,就是路过脏孩儿,也恨不得一脚从他身上跳过去。 “嘬嘬嘬嘬嘬——” 脏孩儿不甘心地想要吸引周遭猫咪,迎来的却只有一双双幽绿的眸子,不光去不了暖,反而更给脏孩儿添上几分寒意。 “你不要吵了,快睡觉!”女孩不耐烦地说道。 脏孩儿十分羡慕地看着旁边群猫环绕的红衣女孩,道:“老大,这些猫为什么偏偏喜欢你啊?” 女孩没好气地道:“谁让你又脏又臭!” “可是就算我不脏不臭,我也没法跟猫说话啊。” 脏孩儿百思不得其解,“老大,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装的能听懂猫说话呀?” “无聊!”女孩轻哧,“信不信我叫彪哥派猫把你抓成个大花脸?” 脏孩儿瞬怂,“大可不必!我就是好奇老大你为什么能听懂猫语?” 女孩抬了抬眼,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哪个世家的人,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能跟小猫说话。” 脏孩儿错愕道:“你为何认为我是出身世家?” 女孩道:“你背后若没有势力,怎么可能会豢养有那种灵性的大青牛?还有你居然会修炼,我可没听过那个寻常百姓家的会修炼功法,这可是律法所禁止的!” 脏孩儿忽然心中有感,他回忆起了当时在龙安书坊中掌柜的一席话。 身份阶层不同,所拥有的看书权限就不同。 也是,寻常百姓人家好不容易有个看书的机会,不去借阅那些对自己生存有益的从农从商之术,又岂会将精力白白浪费在浏览武道书籍这种被严格管制的知识上。 脏孩儿眉头深皱,问道:“可是为什么大夏要有这种规矩呢?若是开放了所有百姓的读书权限,不就有机会产生出更多的武者吗?这岂不是一件增强国力的大好事?” 女孩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随后道:“有件事你说错了,不光是大夏,是整个天下都有这样的规矩,哪怕北方诸国也对武道修行限制严苛,只不过大夏作为此种制度的发源地,是比北方诸国做得更加严明、更加界限分明而已。” “可是……为什么?” “因为……尊卑有序!”女孩的语气稍微滞涩,似乎突然想起了某件心事,“我娘跟我说过,这世上一切的一切都要有先有后,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上等人就是跟下等人不一样,生来如此。” 脏孩儿脑筋转得飞快,却是越想越迷糊,直接转成了豆腐脑。 女孩继续道:“你可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天下纷乱混战一盘散沙,大夏朝廷凭借太德宫提出的这种约束制度大为发展,并一跃成为世上最强势的帝国,以一己之力将所有敌对势力赶去了北边,这也是如今大夏王朝和北方诸国对峙僵持局面的来历。” “而由于看到了大夏国力的突飞猛进,北部诸国也迅速推行改革,因此虽然太德宫是大夏的宗门,但是其提出的治世理念却影响了整个天下,这也是为什么全天下都将太德宫推崇为世间第一宗门。” 脏孩儿恍然又茫然,没想到太德宫的威望这么大,难怪大方脸尤悟会自信地说他的师尊,太德宫当代圣人是亿万民众之师了。 可是脏孩儿转念一想,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不公平。”脏孩儿嘴里吐出三个字,像是有一团火闷在自己的胸口。 女孩理所当然道:“这是当然的了,人本来就生而不公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当牛做马,有的人生来享荣华富贵,一切都是命运既定而已!” 脏孩儿昂起头,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闪烁着好奇地光彩,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纪跟他一般大的女孩,却能将这些他很难接受的大道理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呢? 而且不光是她,那个满嘴拼字凑字当吟诗的史小奋,也是一副冷眼观世界的老成模样。 难道这世上的天才们,都有一种看透世俗红尘的特殊能力? “老大,你怎么懂这么多?” 女孩忽然神色一黯,默不作声了。 脏孩儿问道:“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按你说的,你生在世家生来高人一等,不应该是高兴的嘛?” 女孩回答道:“我的确是生在贵族,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可是那又怎样,还不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否则你以为,天底下那么多落魄世家是从哪来的?” 脏孩儿撇撇嘴,小声嘟囔道:“真是个矫情的家伙。” 女孩没反应,却是因为这一席对话驱散了不少困意,她抬头仰望着地窖顶梁,却像是隔着土石望向了无边夜幕,顺着星空指引望向北方。 第75章 战力底线弟中弟 这一夜,静谧却烦躁。 脏孩儿在跟女孩聊完后,没过多久就被困意冲上了眼皮,一如既往地呼呼大睡起来。 而女孩则是怔然出神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脏孩儿那边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她才无奈驱散了脑海中的缕缕愁思,闭上眼睛等待睡眠的来临。 两个人先后入睡,本应是没心没肺先睡了的脏孩儿起得更早、更有精神,可在翌日的寅时三刻后,却是女孩先行睁眼起身,用尽手段叫了脏孩儿好一阵子才堪堪将其唤醒。 被叫醒后的脏孩儿使劲揉了揉眼角眼屎,极为艰难地抬起一只眼皮,正看到一只纤纤玉手化作巴掌,朝着自己的左脸急速下降中。 “停……” 啪! 脏孩儿嘴里刚吐出一个字,一道清澈的脆响就填满了整个地窖。 片刻后,两个人才缓缓从僵持着的呆滞状态中回过神来。 女孩收回自己又要扇在脏孩儿脸上的手,用游离的眼神来掩饰心虚道:“你醒啦,正要叫你呢!” 脏孩儿面皮狠狠一抽,感受着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厚重感,冷笑道:“哦,真巧!” 女孩旋即又做出不悦神色,道:“你怎么这么懒,起个床还要这么费劲!” 脏孩儿没想到自己大清早就挨了几个巴掌,对方却还能反咬一口,也不由得有些恼了。 但脏孩儿还是深知自己没有跟女孩的一战之力,就急中生智地把火气转接到了四仰八叉一边晾晒毛铃铛,一边忘情酣睡的猫中王者彪哥身上。 “是它!是它,就是它!” 脏孩儿委屈怨怒地低吼道,“整整一晚上都在折磨我,我能睡好才怪了!” 脏孩儿本来还对女孩的那几个巴掌耿耿于怀,但当看见彪哥无忧无虑睡得香甜时,却让他憋在肚子里的火气更旺了。 原来这一晚,虽然脏孩儿早早入眠,但当万籁俱寂之后,这些猫咪却终于露出了自己的作妖本质。 彪哥像是对众猫咪小弟们喵了一声,然后周围就有不下三四十只橘色大肥凑了过来,它们目标明确,直指熟睡中的脏孩儿。 喵! 大肥橘们开始围绕着脏孩儿上蹿下跳你追我赶左右腾挪打架斗殴无恶不作丧尽天良…… 喵! 一只大肥橘“不小心”从半空跌落,沙包大的脚掌狠狠怼在了脏孩儿的眼眶上。 喵! 两个身姿婀娜的橘色身影先是在半空完成了一圈颇具艺术色彩的喵拳对垒,然后便是一招肥橘散花自由落体,不偏不倚地砸在脏孩儿的胸口。 喵! 几个肥橘骑在脏孩儿脸上打架,在他脸上蹬出一个又一个梅花喵爪印。 喵! 强烈运动后的肠道蠕动,也会发生在每一只肚里有货的肥橘身上,它们“碰巧”走到脏孩儿鼻子边,然后噗噗地排出体内多余气体。 喵! 肥橘们用各种各样惨绝人寰的手段对脏孩儿进行着无差别蹂躏,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它们撒欢耍闹的最后一刻,作为王者的彪哥终于登场。 这期间,脏孩儿并非是没有感觉,其实他在第一次被一个巨大毛屁股砸到脸上时就已经醒来了。 但是那一下冲击太强,直接把被惊醒了的脏孩儿跟砸晕了过去,以至于后续肥橘们各种为所欲为,脏孩儿都没法去反抗。 而好巧不巧的,就在这场肥橘狂欢的最后,他们的老大彪哥登场时,昏迷许久的脏孩儿居然苏醒过来。 然后他透过疲惫的眸子,就看到一个硕大无比的肥狸花高高跃起,四肢大张,如同泰山压顶般坠落、放大。 咚! 刚醒过来的脏孩儿再度陷入昏迷,但是这一幕的场景却被他狠狠记下了。 于是此时一觉醒来,脏孩儿就对彪哥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抵触,以为自己整个夜里醒来被砸晕……醒来被砸晕的循环遭遇全部是彪哥的作为。 有道是热血男儿胆在先,隔夜无仇就是干! 脏孩儿本着在青牛村当孩子王的优良品质,趁着此时仇猫在前,又有起床无敌气的加持,他战意升腾,用世间雄性都懂的目光深沉注视着彪哥。 反观彪哥毛铃铛一抖,浑身炸起二寸高的毛,它驰骋猫场数载所向披靡的高傲尊严,又岂能被眼前的黄毛小子给压下去? 高手对决,向来都是剑拔弩张。 静,则如渊之深沉。 动,则如颰之骤冽。 在上千双视线的关注下,两个身影同时而动,用最凶猛彪悍的姿态发起攻势。 唰! 一人一猫交错而过,却都在落地后陷入了静止状。 所有围观猫神色紧张,尤其是那些与彪哥实力最为接近的大肥橘们,更是格外关心这场较量的输赢。 别看它们心宽体胖的憨憨样,实际上满身的肉都装着心眼子,时时刻刻想着取而代之,登上望尊城的喵界巅峰,继承彪哥的后宫佳丽。 “嘶——” 僵持数息过后,随着脏孩儿嘴里发出一阵倒凉气的声音,这场激烈又短暂的对决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脏孩儿蹲在地上不停揉脸,原来他与彪哥交手的千钧一发之际,那一双肉掌下隐藏的恐怖利爪就隔着他的出拳角度挠了下来,而脏孩儿的一双拳头本来应该捶在彪哥那一团柔软的肚囊之上,却被后者一个奇迹的空中翻转跟躲了过去。 如此一来,在身法行动上,脏孩儿一败涂地。 虽然胜负已分,但彪哥作为一个猫类来说,似乎不懂得讲究人类的所谓武德。 喵! 它似乎打起劲儿了,见脏孩儿展露出颓势,它张牙舞爪又扑了过去。 而脏孩儿也想不到自己输都输了,对方却还是不依不饶,直接被一团肉弹从后面撞了出去。 “啊!” “哎呦——” “疼疼疼……” “别打了!我输了!我输了……” 惨烈的求饶声此起彼伏,脏孩儿被彪哥追得抱头鼠窜,在上千双眼睛下出尽了糗态。 尤其是一双人类女孩的美眸之中,这个脏兮兮的身影简直丢尽了同为人类的自己的脸,甚至觉得自己将他收为小弟都是吃了大亏,越来越是看不上这家伙了。 半晌之后,脏孩儿早已浑身挂彩,但彪哥也有分寸,每一次攻击都只是在他身上抓出一道浅浅的痕迹,血会往外渗透,却不会血流不止。 脏孩儿已经在彪哥的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了,他恼火又惊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连一辆肥猫都打不过? 喵! 完成最后一击,彪哥站在了脏孩儿的头上,昂首挺胸地睥睨群喵,展示着自己的胜利成果,宣扬着自己的威武霸气。 这一场短暂的闹剧结束后,脏孩儿的地位又是急转直下,就连猫咪中的最底层,都已经把他当成了弟中弟般的存在,简直毫无尊严。 “挨打就舒服了?” 女孩出言讥讽道,“还打不打?不打就赶紧跟上,要去城外帮那两个傻公子捉虫子了。” 被非人类生物打了一顿的脏孩儿意志消沉,他们闷不吭声地跟在女孩身后,一路上低着头,目光茫然空洞,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中。 当然,作为战败者的惩罚,脏孩儿肩负起了彪哥坐骑的身份,它直接坐在了脏孩儿的鸡窝脑袋上,稳如泰山仪表庄严。 也不知这个女孩到底有着怎样奇异的能力,在这个异常紧张的时间,出城入城本应收到极为严格的盘查,可是她却靠着一路跟彪哥交流,避过了所有巡城守卫的视线,并在一处犄角旮旯的城墙下,找到了一个可以轻而易举攀登出去的隐秘之所。 脏孩儿跟着女孩翻出了城墙,又沿着小道一路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有两个富家小公子急切等候的驿亭。 “老大!” 两名西序府学员虽然换了身衣服,却还是掩饰不住他们的一身稚气。 “老大,先吃点东西?” 两人一人递给女孩一个油纸包,,一人呈上一个小竹瓶, “这是我早上命家厨做的肉饼,可香了!” “老大喝梅子汁,我昨夜亲手榨的!” 两人鞍前马后奉承女孩,怕是连他们的娘亲都没享受过这等待遇。 女孩被伺候着吃吃喝喝,同时往郊外的密林走去,直到她吃完了肉饼、喝光了梅子汁,四人一猫也走进了一片完全陌生的丛林深处。 回首望去,即便此时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却也照不清身后远处的望尊城了。 两个世家子弟虽然贪玩,但毕竟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见到这种寂静丛林的场景也不免心生忐忑,纷纷藏到比他们还小了两岁的“老大”身后,眼神在周围乱撒,似乎看哪都觉得哪里有危险会随时窜出来似的。 女孩翻了个白眼,道:“我要开始施展觅迹寻踪了,你们站远一点!” 两个小少爷不敢违命,只能硬着头皮跑到十几丈开外的一根树下蹲着等候。 脏孩儿本来也想走开,却被女孩留了下来,说要帮她施展绝技。 正当脏孩儿迷糊着自己该如何帮她的时候,女孩已经开始了“施法”。 只见她分开双腿弓开马步,两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青铜镜和一只铃铛。 铃铃铃—— 手中高举铃铛轻轻摆动,她的身体也随之晃动摇摆起来,紧接着开始颠头扭脖,两腿发颤同时抖擞,螃蟹似的在地上划圈。 同时女孩口中振振有词,像是吟唱什么晦涩的咒语,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种精神状态破碎的颠簸感。 她在念叨什么? 脏孩儿眉头深皱,根本听不清,却发现女孩在那种发癫状态中一个劲地冲自己挤眉弄眼,他就上前走了两步。 离得近了,脏孩儿忽然觉得女孩嘴里的碎碎念似乎能听懂了。 “彪哥彪哥告诉我,你把那虫子藏哪了?” 原来女孩一直哼哼唧唧着说的,就是不断用口齿模糊的声音重复的这一句话。 脏孩儿大为震惊,合着她用来忽悠人的所谓觅迹寻踪,竟是直接询问彪哥? 原来这女孩仗着自己能通猫语,竟早早捉了那只金色独角仙,并让彪哥藏起来,自己再借着“施法”的手段,给远处树底下蹲着的两个傻公子寻找来梦寐以求的金色独角仙。 可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脏孩儿越想越是觉得奇怪,明明可以直接把虫子抓来跟两个傻公子讨要好处的,为何要弄得这么麻烦? 喵喵—— 他正想到此处,头顶的彪哥就对女孩予以了回应。 许是怕被人看穿,女孩在得到信号后并没有马上收手,仍是保持着之前的状态,满口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片刻后,女孩收敛心神长舒口气,对两个傻公子道:“跟我来!” 第76章 世上天才何其多 女孩话音刚落,远处那两个傻公子就神采飞扬地颠跑过来,哈巴狗似的满眼都是星星点点的崇拜色彩。 “老大真厉害!” “跟老大是跟对人了!” 脏孩儿默默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个傻子鞍前马后般簇拥女孩,不由得露出一抹同情的笑容,同时又对西序府这样的存在产生了不小的怀疑。 他听史小奋说,西序府可是大夏王朝设立的学府,为的就是培养人才,择其优良者为国效力,可是如此看来,怎么里面的学员竟像是白痴一样?随随便便就被别人给忽悠了? 也不知这样的情况只存在于眼前的两个傻公子身上,还是说整个大夏所有城池内的西序府学员都是这种没心没肺的憨货。 不过脏孩儿心里分析后得出一个结论,恐怕西序府里的其他公子、小姐们也大多都是这种没头没脑,整日玩乐当先的纨绔。 毕竟进入西序府求学的第一要求,就是必须有世家背景,凭管是三代世家还是五代、八代,总之都是生来含着金汤匙的,从小受惯了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日子,再让这些少爷小姐们奋发勤勉,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现实的。 而且当初安龙城的西序府脏孩儿也去过,可是亲眼见证了史小奋一人接连挫败了那里最为顶尖的几名学员。 虽然史小奋是不可多得的剑道天才,但当时别说赢他,就是敢于站出来接受挑战的西序府学员都寥寥无几,以此便能看出这样的地方,无非就是个冠以大夏朝廷之名,给这些世家子弟们充实年少生活、提供巩固关系脉络的圈子罢了。 真正争气的,不能说没有,但也是少之又少。 所以才会有后来,听说无心剑道剑主之子史小奋放弃了挑战各地西序府,而是直接奔向皇城太德宫的消息了。 脏孩儿想到此处,又忽然心生一阵颓然。 自己明明连一只肥猫都打不过,却还有什么资格觉得人家西序府不过尔尔? 哎,可怜自己才刚刚摸到修行路的门径,却没有任何武学秘籍傍身,这种有力无处使的空虚感,让脏孩儿变得愁眉不展。 尤其是自己还被头顶的彪哥压着,更是无力沮丧。 不行!一定要尽快学个一招半式! 脏孩儿坚定意念,立刻加快脚步就向前面的女孩赶去。 “老大,你教我几招?” 脏孩儿的声音从女孩背后突兀响起。 女孩回头,疑惑道:“小叫花子你干嘛,怎么突然要拜师了?” 脏孩儿摇摇头,“不拜师,就想学几招。” 女孩偷瞄了两个傻公子一眼,又道:“你想学什么?拳脚?兵刃?身法?” 脏孩儿一愣,他刚才倒是没想过具体要学什么,只是头脑一热觉得自己得会点什么,不能只是单纯的会积攒真气修炼。 “老大你会什么?”脏孩儿反问道。 女孩道:“我会的是家传的拳法,可不能传给外人。” 又是家传…… 脏孩儿颇为失望,上一次还是严追说自己的身法秘籍乃是家传秘术,让脏孩儿放弃了软磨硬泡求学的念头。 “不过,你还是先好好想想自己要学什么,若是要走的路子都没选好,以后再想改可就难了。”女孩提点道,“可别因为一时兴起就学这学那,你若实在想学点什么,可以先学学身法,这倒是不会耽误你日后的选择。” 脏孩儿激动,眼中都增添了三分光彩,“老大你能教我身法?” 女孩淡淡道:“我教不了你,我跟你说了我所学所会都是家传,你可以学西序府的功法招式,他俩就能教你。” 说着,女孩递给脏孩儿一个眼神,正是指向了后面的两位傻公子。 脏孩儿脸色一暗,他刚刚才在心里鄙夷了那两个傻公子,现在却让自己和他们求学? 这抹不开面的事脏孩儿可没法去做。 “怎么?还嫌弃上了?” 女孩挖苦道,“小叫花子你不会以为,以你现在的水准,真有资格看不上后面那两个?” 被她这么一说,脏孩儿无言以对只能暗暗吃瘪,连一辆肥猫都打不过的自己,的确没有资格瞧不上任何人。 话虽如此,真要跟两个傻公子求学问道,脏孩儿还真是没有这份勇气。 脏孩儿一路纠结中,又跟着女孩走出了好远。 只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后,女孩的眉头却深深蹙了起来。 因为前方有骚动传来,并非是有什么豺狼虎豹的动静,而是有人在说话。 在女孩的指令下,脏孩儿、两位傻公子同时蹲下身子,尽可能地融入到灌木丛中。 四人缓缓前进,发现前方一个相对平坦的地势上,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正在扔石子。 他扔石子干什么?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少年手中石子扔向了什么目标。 只见在少年对面的一棵树上,居然绑着一只比巴掌还大的金色独角仙。 那不正是两位傻公子梦寐以求的那只吗! 他们费了好大劲去讨好女孩,为的就是那独一无二的金色独角仙,然而此时此刻,那只万里无一金色独角仙,却被人当成靶子,不断承受着石子的冲击。 “住手!” “快停下!” 两位傻公子齐刷刷站了起来,对那个扔石子少年大声吼道。 用石子仍独角仙作乐的少年闻声一阵,先是下意识地往反方向跳出去三丈远,然后双腿弯曲,双手藏到身后,目光如鹰一般地警觉,几乎就在一瞬间,这名少年就完成了从受惊到战斗就绪的一切准备。 四人里面修为最高的女孩看后也是柳眉紧锁,那个少年人一定是个训练有素之辈,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这边的人再有任何越界的动作,对面少年必会以雷霆之势发出攻击。 而且女孩看到少年的眼睛,里面居然没有一丁点少年人该有的纯真与惊慌,有的只是如死水般的冷静。 好可怕的人! 女孩自恃天才,她可不是说大话,而是她真的从小就展露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悟性、资质,甚至只要女孩愿意,这世上所有的神宗都会为她敞开大门。 她所接触过的同龄人中,从没有敌手,即便比她大个岁的,也没几个能胜得了她。 然而此时此刻,女孩在面对前方那个比自己大不过一两岁的少年人时,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那个少年,很强,强到自己可能赢不了他。 女孩心中立刻有了判断,她暗暗调动周身真气,准备随时迎接少年的突然发难。 同时她屏息凝神,低声对身边人道:“谁都不许乱动!” 脏孩儿跟两位傻公子透过老大的脸色察觉出了情况不妙,顿时连呼吸都做得小心翼翼。 一行四人紧张地注视着少年,可那少年就像是身体僵住,就保持着双手背后扎马步的姿势一动不动。 可越是这样,女孩的心里就越是忐忑,因为她明白,对方一定身经百战,才能在这种年纪做到如此耐心冷静,甚至连呼吸的气机都没有丝毫改变。 他是谁? 女孩来到大夏之前做过充分的准备,她获得的情报中记载了几乎全部大夏境内的少年天才,其中就包括无心剑道剑主之子史小奋、凤麟殿雪云、金竹山李旌旭等等各大宗门、流派的凤毛麟角。 可是眼前那个姿势奇怪的少年,却没有出现在女孩已知的任何情报记载中。 那么答案只可能有两个,一是这少年根本不是大夏人,而是北部诸国的人,二是大夏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天赋异禀的同龄人。 女孩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句话打破了僵持不下的气氛,对面那少年没有丝毫懈怠,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嘴上却说道:“杀人的人。” 脏孩儿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很是烦闷,发出无声的呐喊。 这怎么上野外抓个虫子玩都能碰见一个天才? 这种对比之下高下立判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简直不让个人活了! 世上天才何其多,别让我遇见行不行! 第77章 裆中藏器甄南崩 蓝瘦香菇的心情还在持续中,脏孩儿心头一跳,忽然有种莫大的惊慌感袭来。 “趴下!” 与此同时,女孩也发出一声娇喝,便面容冷峻地展开拳脚冲向了对面少年。 少年骤然出手,两只臂膀带着残影快速抽动,连带着他的手肘、手腕、手掌、指尖都在一瞬间被调动起来,在真气的加持下甩出两支飞镖,朝女孩的上中两处要害袭来。 少年的动作精准、狠辣又稳健,射出的两支飞镖划过两道惊心动魄的银芒,在场四人中除了女孩,剩下脏孩儿跟两位傻公子根本连反应的动作都来不及做。 所以女孩才会甩开他们只身迎上去,至少有三个废物跟在身边,就算她不在乎误伤,也着实会难以放手施展。 砰砰! 两道爆鸣声从女孩的一双拳头上传来,是她精准无误地打掉了飞来的两支飞镖。 然而这一幕却看得脏孩儿目瞪口呆,他虽然不知道女孩跟对面少年是什么修为,但他听得出那声音中蕴藏着的恐怖威力。 如此两支飞镖偌打在自己身上,怕是直接能给自己轰得皮翻肉绽? 而更恐怖的是挡在自己眼前的红衣女孩,老大的一双小拳头看上去娇娇嫩嫩的,竟是直接用血肉把那两只飞镖给拦下了? 她的拳头莫不是精铁铸成的? 在巨大的震撼之下,女孩、少年的搏杀这才刚刚开始。 两人都在那一击之下对彼此的道行有了个大概了解,也都暗暗心惊于对方的实力超群,是个绝不能有半点托大松懈的对手。 只见女孩脚下步法连连施展,翻腾起阵阵沙土如同腾云驾雾,轻巧灵动地朝少年奔去。 而少年见女孩想要欺身上前,却是不进反退,蹬开双腿一跃三丈,飞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他手臂姿势奇异地挥舞,不断朝女孩扔出飞镖、毒针、钢珠等等暗器。 远处的脏孩儿三人傻傻看着,他们的眼睛已经完全跟不上那两人的动作了,只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前跑后追,途中不断有树木被打穿一个窟窿,有石头被崩成碎块。 女孩黛眉深皱,她的家传拳法固然精妙,但是也得有能跟敌人短兵相接的机会才行,若一直近不了身,再厉害的拳法也施展不出来啊。 而偏偏对方少年是个使用暗器的好手,那一身闪转腾挪的本领练得像个活猴一样,借着山林中的复杂地形根本不给女孩半点靠近的机会,并且还能不断趁着女孩步法变动的间隙用暗器封路,这样下去恐怕女孩还没摸到少年的影子,就会被拖得耗尽真气,从而不攻自破。 女孩深知久战不妙,便只能在脑中飞速分析战局、思考对策。 此人不由分说就先行动手,证明是怀揣杀意而来,恐怕就算自己停手,对方也不会放弃对自己几人的击杀。同时那人身法敏捷,这里的地形对他有利。再者,这人只用暗器这种远攻手段,说明其近身手段不足。 当然还有最让女孩摸不着头脑的一点,就是这家伙的一身暗器都是藏在哪里的?怎么没完没了似的,短短十数息的追赶过程,那少年竟就投射了不下两百支暗器。每一次出手,都是在两条胳膊胡乱挥舞之后,手里就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两支暗器。 按理说两百支暗器,就算再怎么轻巧,挂在身上、藏在衣服里也足够产生肉眼可见而当局部变形。 可是女孩观察了一路,却没发现那少年打着打着身上某块地方少了点什么的迹象,一切的暗器就像是凭空出现,处处透着诡异。 唰唰! 两个寸许长的飞刀袭向女孩面门,她不耐烦地将其随手弹开,却因此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觉得应该着重分析那少年每次出手之前,两条手臂的诡异动作。 就在女孩心绪纷乱焦急的时候,一直闪躲撤退的少年也是心头惊愕,没想到这个红衣女孩居然有这么好的耐力。 他一路狂奔下来也是有些喘息不定了,他越看女孩追来的身影越是觉得火气大盛,别看他这么短时间内能射出如此多的暗器,但这些可都是需要他用自身真气作为加持的。 两百支暗器飞出去,已经对少年造成了极大的消耗。 由于他是走了使用暗器这个路子,所以施放暗器的数量、质量,都和少年的真气储备深度关联在了一起。 当他体内真气匮乏之时,使用暗器的间隔就会明显变长,同时威力、角度、速度等等因素也会随之缩水。 这一点,连续接了少年两百发暗器的女孩也已经早早看穿了。 唰! 女孩这一次轻描淡写地拨开了一支暗器,她知道,那个少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而自己一旦抓住他,就必然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自己家传拳法的劲道! “原来是个虎头蛇尾的家伙!” 女孩追逐中渐渐恢复了从容脸色,她对少年挖苦嘲弄道,“本姑奶奶已经看出来了,你这家伙咋咋呼呼的,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就只顾逃跑!” 少年自然知道女孩这是在攻心,他也完全不恼,反而冷静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坚持的道!” “吼?抱头鼠窜居然是你的道?还真是个便宜的坚持!”女孩咄咄逼人道。 少年冷笑一声,道:“不错,我走的是暗杀之道,刺客之道!为的是取人性命,从不在乎一时的退却!” 女孩柳眉一沉,她想过这少年是训练有素的宗门弟子,也想过他是自幼入伍见惯了杀伐果断的军中才俊,却唯独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立志当刺客 的怪人。 为什么认为他是怪人? 因为刺客这类人,从来都是拿不上台面,被人唾弃、被人提防的阴暗行当,谁会大放厥词地把自己是刺客当成一件无比骄傲自豪的话说出来的? 可偏偏那个少年就这么说了,而且说的真诚,说的坦荡。 他真的以成为刺客为荣。 而有胆子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会非常可怕。 所以当少年话音落地之后,女孩的俏脸顿时一凝,随之瞠目大骇,那少年的气息居然开始狂暴涌动起来,一身真气鼓动,淡绿色的光华隐隐从他的皮肤向外渗透、显现出来。 能将真气外泄,他的修为竟已是金丹境界了! 而就在此时,少年的两只手臂再次动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两百多次的诡谲迅速,而是变得缓慢、轻柔,似乎已经不怕女孩看透自己的招式秘密了。 接下来,少年就做出了一个让女孩在内所旁观者大跌眼境的举动。 就见少年撸了撸袖子,然后两手同时插进了自己的裤裆里。 在一阵快速且仔细的摸索过后,少年将双手缓缓抽出裤裆,并还带出了一支造型奇特的乌金弩。 少年提着乌金弩,眼神也冷漠地像是无情的判官,缓缓说道:“既然你们都要死了,总得让你们死个明白。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日后必定成为世间第一刺客的甄——南——崩!” 第78章 六月怀胎为吉兆 真难绷? 本来焦灼对峙的氛围顿时一变,那种高手对决的紧迫感瞬间少了七成。 脏孩儿不禁心中暗叹:这人的名字还真是随意,嗯……好像自己比他更随意一点。 女孩的俏丽面庞上也出现了刹那的恍惚,但她心性更坚,可不像某个没心没肺的小叫花子,随便因为什么事情就能分心而忘记了此时的严峻形势。 她美眸之中有精光流转,死死盯着自称为甄南崩的那名少年的手中乌金弩,其上蕴藏着的恐怖威势,分明已经触及到了法器的范围! 他果然不是寻常出身! 女孩心头惊诧不已,这少年人生得平平无奇,却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能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晋入金丹境,这放眼整个天下都是百年难遇的绝顶天才了! 而且不光是修为高,甄南崩那家伙对法器的运用也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 不说别的,单单他能接触到法器这种东西,就是足以让许多神宗弟子都眼馋的了。 年纪不大、有法器傍身,女孩猜测甄南崩必然是某个大宗门或大势力的内门弟子,可是她搜遍了自己脑海里包括了大夏与北方诸国的少年天才,却根本找不见“甄南崩”这三个字。 但随着对面少年缓缓拉开弩弦,女孩的心思也从猜测他的来路,转变为一阵难以断绝的犹豫。 “受死!” 甄南崩忽然冷喝一声,就见他的整条手臂绿芒大盛,拉弦的手臂竟是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 嗡嗡—— 乌金弩的箭矢之上真气涌动,逸散开来的波动竟是在空气中叠荡出翁明德声响,那声响浑浊而幽缓,听得对面四人气血凝滞。 面对这种恐怖的蓄力,脏孩儿跟两位傻公子根本不敢多看一眼,早早地就抱着脑袋蹲到地面上,贼兮兮地企图逃离甄南崩的视线范围。 女孩倒是不闪不避,因为她知道这一击自己不会有任何逃跑的机会,只能硬接下来。 而且,女孩也有自己压箱底的手段。 眼见着那支乌金弩上箭矢的真气波动越发强烈危险,女孩深皱的眉头还是缓缓松开了。 生死关头,她只能无奈做出抉择,哪怕这个举动会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只见女孩双掌虚空一探,就在旁边蹲着的脏孩儿三人诧异的目光下,她的掌心纷纷绽放出一朵璀璨的光芒,那光芒由点及面瞬间蔓延,直接将女孩的手掌完全包裹其中。 待得光芒散去,女孩的双手上便多出了一副不知如何材质的手套。 甄南崩见得此景不由一惊,不过他此时已经蓄力完全,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就见他气息一凝,手中乌金弩光华大盛,紧随着一道破空之声响起,幽绿的光箭离弦而出,大有开山断水之势! 女孩不慌不忙,先是腰马合一扎稳了下盘,同时振臂而挥,动作缓慢而刚猛地打出一套拳势。 唰! 幽绿光箭转瞬即至,女孩屏息一沉肩,两只手套也本发出耀眼炙热的白光,随后她沉声一喝,直接用她引以为傲的一双拳头迎了上去。 下一刻,让脏孩儿终生难忘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轰—— 巨大的冲击形成股股灼热的气浪,脏孩儿和两位傻公子登时便被巨力冲飞,不光是他们,凡是女孩周身五丈内的所有草木砂石,全都被这猛烈的波动轰开了好远。 而在拳与箭相交的那一瞬,脏孩儿分明看到了在两股真气剧烈撞击所产生的刺眼强光之下,竟有一个高逾三丈的虚幻身影出现在了女孩的身后。 那身影通体散发着神圣不容亵渎的奇异白芒,宛若仙人降世一般,做着跟女孩双拳抵御箭矢一模一样的姿势。 不过那道景象一闪而逝,脏孩儿就被旋即爆发的冲击波浪给狠狠弹开,摔得着实狼狈。 那究竟是什么? 怀着强烈的疑惑,脏孩儿忍着疼痛艰难起身,想要透过漫天的烟尘飞沙看清那道虚幻身影。 然而再度放眼看去,场中只剩下了女孩一人,那巨大身影仿佛也随着一招的冲击而烟消云散了。 难道她有仙人护体? 脏孩儿连忙甩甩头,只觉得刚刚产生的想法过于匪夷所思,这世上哪还有仙人了?书中早就有所记载,自从上古时候颛顼大帝绝地天通后,神仙便已不再是这世间的存在了。 难道是老大修炼的神功会产生这种奇异景象? 脏孩儿暗暗点头,觉得这招式简直酷炫到没边了,同时更是心生艳羡,恨不得能直接拜师学艺。 数息过后,如纱幔般的烟尘落下,女孩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坑中心,胸口起伏不定地大肆喘息着,她的脸色已经略显苍白,甚至光洁的额头也已被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一双玉手无力地垂于身体两侧,甚至还在不断颤抖。 看那样子,应该是整条手臂都没有再次抬起的力气了。 但尽管如此,女孩却仍是目光坚毅地盯着前方,丝毫不因自身颓势而有所退缩畏惧。 脏孩儿心头骇然,连忙望向对面的甄南崩,发现那个后者也是疲惫不堪,体内的一丝力气甚至都不能支撑他继续站立,只能跪坐在地上,用满是震撼的目光盯着女孩的双手。 两人都是在一击之中耗尽了真气,两人也都没想到,居然会在北郡这种边陲小城外的荒野山林中,遭遇到一个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果然,这世间的天才都会互相吸引。 哪怕吸引来是为了大打一场。 女孩跟甄南崩的目光中都透露着对同类人的认同和赞许。 甄南崩匀了几口气,颔首问道:“你是什么人?看上去比我还小一些,想来不应该是无名之辈,怎么从没听说过你?” 女孩也尽力稳住自己的气息,回道:“很奇怪么,今日之前,我也从未听说过大夏境内还有你这等人物。” 甄南崩干咳一声,道:“你说的也是,不过我是杀手,不招摇张扬很正常,你不一样,你肯定不是杀手,我能感觉的到。” 女孩发现对方没有认出自己的手段,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道:“我是谁不重要,你还要继续打吗?” 甄南崩有些无奈,随后他摆摆手,道:“今日你我皆用出了全力却不分胜负,再打下去并无意义,不过我记住你了,把白手套炼做法器的丫头。” 女孩微微沉吟,道:“你用的可是真名?” “你是要调查我的背景?” 甄南崩微微一滞,不过他也不在意,无所谓地解释道,“我姓甄,想当年我娘六月怀胎生下了我,当时可是大顺产,据说我娘生我时的床位冲南,她用力气大了顺便放了几个屁,然后我就出生了,见是男孩儿,可把我爹高兴坏了,以为这是大吉之兆,便就此取名南崩二字。” 女孩、脏孩儿还有两位傻公子听得有些傻眼,他们宁可相信这是眼前冷峻杀手的少年胡乱编造的瞎话。 哪有那种二百五的爹,因为媳妇生崽时候往南边崩了几个屁就取名“南崩”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六月怀胎似乎有悖常理…… “六月怀胎?”女孩神色古怪地问道,“你爹觉得这也是吉兆?” 甄南崩重重点头,面不改色道:“当然!这说明我打娘胎里就有天纵奇才之资,比别人足足短了四个月就出来,不是大吉之兆还能是什么?” 女孩哑口无言,尴尬地咧咧嘴,道:“哦,你能这么想就好……” 甄南崩点点头,“罢了,既然你们要那只金色虫子,就拿去。” 说着,甄南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了自己的裤裆,然后任由对面几人瞪大了眼,直接把手中的乌金弩给塞了进去。 但说来诡异的是,那么哒个乌金弩在进入裤裆后,竟没有引起他裤裆里的半点肿胀,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直至整个乌金弩全部塞进裤裆,甄南崩若无其事地系上裤带,天知道他怎么能够在身上藏着这么一个大家伙的。 女孩看傻了,她的神情变得不敢置信,又无奈怅然, 因为她想明白了,为何此前跟甄南崩交手,对方扔出的两百支暗器前都要做出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动作。 原来那家伙是在掏裤裆! 而且是直接把裤裆里掏出来的东西扔向自己! 想了想方才有多少暗器是自己用手掌、拳头接下的,女孩的心情瞬间沉入了谷底。 第79章 人前嚣张人后怂 眼睁睁看着甄南崩那神奇的裤裆,脏孩儿的眼神中除了诧异,还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这家伙掏裆的动作,怎么如此眼熟呢? 正在脏孩儿沉眉思索间,甄南崩那边散发的杀气瞬间消失,脏孩儿感觉到浑身一轻,随后就听得一道呼唤之声从更远处传来。 “甄十九!别磨磨蹭蹭了,快归队,钩子那边得手了!” 众人皆是一惊,他们都已经是修行之人,深知那道声音的人有着如何雄浑深厚的真气修为。 此时即便是女孩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此时对方起了杀心,自己四人可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不过索幸的是,那声音的来源并无其他企图,只是单纯的为了催促甄南崩,就像是呼唤自家淘气不归的孩子,并没有对脏孩儿四人出手的意思。 或者说,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高手,根本不屑于对他们这些十多岁的孩子出手。 闻言,甄南崩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慵慵懒懒地冲空气应了一声,道:“知道了,一会不见就要催我!”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能够硬抗自己全力一击的同龄女孩,道:“这次再战,我进步可是很快的!” 话音一落,众人本以为甄南崩能用一个潇洒有格调的姿势或手段扬长而去,却没想到那家伙又来了一招出其不意,临走临走却再次把手伸进了裤裆。 掏了几下掏出一颗黑球,随后向众人随手一丢。 砰! 一团黑雾迸发而出,遮挡了四人的视线,甄南崩的身影也在这突如其来的烟雾弹中消失不见。 甄十九? 留在原地的四人心生疑惑,这“十九”分明是个代号,甄南崩有名有姓的却偏偏被杀手组织的同伙叫做甄十九,这其中必有原因,难道是他在哪个组织里面排行第十九? 可这样的话,那个杀手组织也就不足为虑了,尽管甄南崩天赋异禀,但也才不过区区金丹境界而已,放眼整个天下武道修行界,根本不能算的上台面,这样低微的修为若是排行十九,就足以说明这个组织基本没有什么过硬的实力,想来有些说不通。 但若不是根据排名而叫他甄十九,这种特殊的称谓又究竟是为何意? “是他!” 脏孩儿惊呼一声,他终于在甄南崩最后一手的动作中回忆起来,这家伙不正是一个月前夜袭大方脸尤悟的黑衣人中的一员吗! 难怪脏孩儿觉得甄南崩的动作怪异中又有着几分熟悉,因为当时尤悟大展神威击溃了一众黑衣人后,正是甄南崩突然出现给所有人打了掩护全部撤离。 女孩的心思被打断,惊疑不定地狠瞪脏孩儿一眼,她刚才还在担心对面的高手出面,本就心惊胆战了,却还要承受这么个一惊一乍的家伙,搁谁谁不生气。 “你咋咋呼呼地干什么呢?” 女孩气结道,“什么是他,他是谁?” 脏孩儿挠头讪笑解释道:“就刚才那个甄南崩,我想起来了!此前在安龙城外我遇到他们一群黑衣人围攻大方脸尤悟,这个甄南崩就是跟那些黑衣人一伙的!” 女孩和俩傻公子都顿时竖起了耳朵,忙追问道:“尤悟?你是说那个太德宫尤悟?” 脏孩儿点头,“是啊。” 女孩柳眉微蹙,狐疑地打量着脏孩儿,道:“小叫花子你可别唬我,圣人座下大弟子遇袭,这是多大的事你知道么,若真是被你看见了,怎么外面从未流出过这种消息?” 脏孩儿挠头,有些不理解道:“是很大的事吗?那个大方脸地位真有那么高?” 他的确见识过金竹山、凤麟殿的高手跟尤悟谦恭礼逊的样子,可就是无法想象,尤悟那个反应迟钝的大方脸形象,会在整个修行界有如此举足轻重的地位。 女孩看白痴一样又把脏孩儿嫌弃了一遍,道:“你这家伙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这次因寻找金色独角仙而引发的危机算是彻底解除,女孩也不愿在这个地方久待,就指着还在远处树上的金色独角仙,交代道:“快把那虫子取了,赶紧回去!” 她有些后怕,谁能想到本来想借此机会拿捏两个世家公子给自己当个便宜小弟,好让自己在望尊城里过得舒服一些,却偏偏碰到了个立志成为绝世杀手的怪胎,不仅脾气怪、行为怪,就是他那裆中藏器的手段也怪得出奇! 不过万幸的是,那个甄南崩虽然给人一副姿态很高的厉害架势,却似乎并没什么见识,连自己这一手独门绝技的传承都没认出来。 这女孩的家族传承,可是算得上名震八方的! …… 正在林子中四人匆忙往城内赶路的同时间,善用暗器的甄南崩则是披上了一层黑袍,跟在一群黑衣蒙面人旁策马狂奔。 奔袭之路上,黑衣人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着,就有人将话题转到了最为年幼的甄南崩身上。 “我说甄十九,你刚才碰到对手了?哈哈哈,你不是常常号称同龄第一人吗,怎么打不赢个姑娘家了?” “她……有点厉害,也有件法器……” 甄南崩的面庞藏于面罩之下,但他此时的声音却与跟脏孩儿他们遭遇时截然不同,就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没了坚定不移的冷傲孤高,反而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彷徨感。 不过同行的黑衣人们却对此习以为常,而是继续调侃,“甄十九,她的法器跟你的裤头比起来,谁的厉害呀?” 甄南崩话音不稳,甚至还发出了一些牙齿发颤的声音,道:“我……我的厉害……” 如此紧张害怕的甄南崩,简直与脏孩儿他们所见的判若两人。 “喂甄十九,你最近还出什么好货没有?” 甄南崩又看向另外一人,回答道:“还没有,我得先给锏做。” “嘁,真没意思!”那黑衣人有些泄气,“那些家伙从来都是没轻没重的,要不然早就该轮到我了!” 甄南崩嘿嘿一笑,声音中有些讨好地道:“你若着急,下一个就给你做。” “哼哼,这还差不多,不枉我经常关照你小子!” “诶等等甄十九,你答应给他做,是不是得排在我后面?” “你胡说,从一开始就是我先来的!” “你先来的?有字据么?有公章么?有订金么?” “你少来这套,我先排到的!” “……” 两名黑衣人因排队而起了争执,甄南崩就在一旁偷偷看着,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只是甄南崩心中的余悸未消,两排牙齿又开始上下打架,紧张害怕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第80章 常有少年多热血 由于今日之事发突然,两名傻公子虽然得了心心念念已久的那只金色独角仙,可他们却怎么也提不起多少兴奋来。 其实,他们心情郁结的原因也不光是冷不丁遭遇了那一场大战,而是忽然觉得有些志气消沉。 尽管他们平日里仗着家族背景,在西序府里半玩半学地混着无聊日子,可在怎么样,他们都是大门大户的公子,生来就在骨子里带着一份尊贵高傲。 他们有着大把的资源可以学习、修行,这可是无数普通百姓求而不得的,而他们也的确在十几年的人生中处处高人一等,方方面面都稳稳地占据着不可逆转的优越感。 就算在西序府里面只能算是中庸之辈,但他们却也丝毫不在意,从不会有什么落于人后的危机感。 因为西序府里再厉害的师哥师姐,其实也与整体学员的水平大差不差。 整座学府里面的都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世家少爷小姐,似乎在他们的认知中,根本就没有所谓“努力”这样的概念。 偶尔会出一两个励精图治的,也只是比其他西序府的人略强上一截。 在那些西序府学员们的记忆中,真正的天才,好像从来就不属于这个朝廷设立的公学学府,而是都在那些大宗门甚至神宗之内。 既然大家都不是天才,那么吃喝玩乐,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少年时期的主要成分。 然而这一次,他们亲眼见识到了老大与那少年杀手的对决,才像是刚刚触及了这个世界上层结构的真实模样。 原来真正的天才,会在比他们还小的年纪就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 震撼、惊恐、渴望、崇拜……各种感官的冲击汇集成河,在他们两人的心中砸开了一道万丈瀑布。 女孩跟甄南崩那一战,虽没有胜过对方,却在不经意间,击碎了两个西序府学院的骄傲。 那份和寻常、庸碌、低贱、卑微、懦弱的寻常百姓们比起来的骄傲。 原来在真正的天才面前,也是如此的无能弱小! 怀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认知,两位傻公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着,也忘记了对老大的奉承。 女孩跟脏孩儿走在前面,丝毫没在意后面俩人的心绪变化,道:“小叫花子,你那头发有多久没洗了,连彪哥都能禁得住?” 脏孩儿无奈地瞥了眼自己头顶,却对那只肥狸花无可奈何,翻着白眼道:“不记得了,可能两个月,也可能三个月。” “咦,你怎么这么不讲究?” 女孩嫌弃地扇了扇空气道,“浑身都是怪味道!” 脏孩儿不为所动,反而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支棱着胳膊想要把自己的味道散发得更远一些。 “你臭死了!”女孩抓狂,气鼓鼓地瞪他,“是不是讨打?” 脏孩儿面皮一抖,气不过道:“打打打,你就知道使用暴力!” “那是因为我的拳头硬啊。” 女孩握拳抬了抬手,“谁让你打不过我,那就得听我的!” 脏孩儿忿忿道:“那是因为我起步晚,又不会招式,否则就凭我的天赋,肯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嗷嗷乱叫!” “干嘛,激将法啊?”女孩一眼看穿了脏孩儿的小心思,“你这家伙是想从我这骗拳法?” 脏孩儿被识破后俏脸一红,嘿嘿傻笑道:“老大,我拜师行不行?” 女孩给了个痴心妄想的眼神,而后目视前方加快脚步,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家传?你又不是我白家人,我凭什么教……” 女孩话至一半,突然捂住嘴巴,惊疑不定地瞳孔闪动,她居然一不留神给说漏了嘴。 她没在意脏孩儿的反应,而是偷偷瞄了眼身后的两名傻公子,见后者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深深舒了口气。 脏孩儿随口道:“原来你姓白啊?” “嘘!住嘴!” 女孩连忙甩给脏孩儿一个命令的眼神,“不要乱说话!” 脏孩儿有些摸不着头脑,随后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道:“老大,你们白家是不是很有名啊?” “不知道!”女孩不耐烦道。 “那为什么不能说啊?”脏孩儿则是不厌其烦,“是不是你说出名字,也会出现不好的事?” 女孩一滞,轻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你可不许宣扬出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脏孩儿讪讪道:“那你教点我什么?” 女孩看见脏孩儿一副二皮脸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为了不声张她的秘密,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道:“可以,不过只能是最入门的拳法!” “好!” 脏孩儿心中大喜,连忙竖起两只大拇指,称赞老大的慷慨无私。 喵呜—— 彪哥略显烦躁的声音从脏孩儿的鸡窝头上响起,它刚刚啃猪肘子的美梦被两个人类的烦人声音打断,现在满脸上都是怨念,一副还我猪肘子的讨债表情。 女孩把彪哥请到自己怀里抱着,哄小孩一般轻拍着彪哥的肥厚脂肪背,一边道:“彪哥,刚才没吓到你?” 喵! “嘻嘻,就知道彪哥最厉害了,那点小场面怎么能吓得到你。” 喵喵! “好好好,等进了城,我就给彪哥买肉包子吃!” 喵喵! “嗯,牛肉大葱的,没问题!” 脏孩儿在旁边斜眼看着一人一猫有来有回的应答交流,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冲动去问个究竟,她到底是怎么能听懂一只猫说话的? 那些个喵喵叫的声音在脏孩儿听来,根本就毫无差别。 喵喵—— “嗯?你说小叫花子的头发上有特殊味道?” 女孩撇嘴瞅了一眼脏孩儿,小声跟彪哥道,“那家伙不洗澡的,是不是头发闷馊了的味道?” 喵喵—— “什么!他头发上会有我的味道?彪哥你别吓我,我可是很爱干净的!” 喵喵—— “不是我的味道?是我身上某样东西的味道?” 彪哥跳上女孩的肩头,用前手扒拉女孩脑后的一个木簪子。 女孩抽下木簪,问道:“彪哥你是说,小叫花子的头上有这只簪子的味道?” 喵! “什么?这可是我的小彩凤最喜欢叼着玩的东西,也就是说他头上有小彩凤的味道?” 女孩大为惊喜,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不光弄丢了脏孩儿的大青牛,甚至连自己的贴身宠物小灰鸡都给丢了,她一个多月来日日夜夜寻找,却始终没有小彩凤的消息,此时稍有线索,自然是难掩兴奋之色。 女孩转过头,连忙询问脏孩儿道:“喂!你是不是见过我的小彩凤?” 脏孩儿闻言一震,顿时心虚起来,他何止见过女孩的那只小灰鸡,甚至四舍五入之后就相当于是他把小灰鸡弄丢的。 毕竟是他亲手把小灰鸡交给了七王爷把玩观赏,之后就遭遇了北部诸国突袭的事,从此也再没见那小灰鸡出现过。 正在脏孩儿局促不安,脑中飞快运转辩解的言语时,两道坚定严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咚! 两位傻公子居然直接跪在了女孩的面前,然后朗声齐道: “老大,求你收我们为徒,我们想要变强!” 第81章 敢立毒誓表忠心 晨曦、少年、肥猫与梦想。 辰时一刻的城郊披上了第一抹金色,青涩的金色在四名少年脸庞上漫开,和谐得如同小猫的哈欠,懒洋洋的,却又灌注了苏醒力量。 女孩低头问道:“你们在西序府的课业呢?” 跪在地上的两位傻公子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神中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而后看向女孩,齐声道:“休学!” 女孩稍作沉吟,道:“好啊,你们若是能说得动你们爹娘,我就收你们当徒弟。” 闻言,两人大喜,当即就要行叩拜之礼。 “诶等等!”女孩连忙叫住他们,“你们先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师父请讲!” 两位傻公子虔诚又渴慕地应声道。 这一幕看的脏孩儿不禁发呆,这改口倒是够快! 女孩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一,师父的话说一不二,我让你们往东,你们若敢看一眼西,那就直接逐出师门!第二,我不会在望尊城里久留,你们须得跟着我外出游历。第三,你们若拜我为师,那么就要立下毒誓,一辈子不可参军入伍!” 说到最后,原本毅然肃穆的两位傻公子就有些愣住了。 女孩说的前两点还能理解,毕竟尊师重道无可厚非,外出历练更叫人激动雀跃,可是最后一条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虽然他们俩临时起意要拜师学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为国效力、保家卫国这种远大抱负,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天才的世界更进一步,但女孩却特意说明不得入伍这一点,就显得格外别有用心了,就像是在提防什么。 两人还是想看一眼,先是重重点头表明立场道:“师父放心,我们必不会参军,否则,否则就……受万箭穿心之痛而死!” 他们毫不犹豫地立下毒誓,见女孩神色放心,又好奇问道:“可是师父,您为何会有如此要求啊?” 女孩别过脸去,重新迈开步子道:“不准就是不准,你们不必知道原因,或许跟我修行久了,以后也有机会知道。” 跪在地上的两人掸掸土起身跟上,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多想,心里只是因为马上就能拜师而得意洋洋。 脏孩儿看了看女孩怀中的彪哥,怕那家伙再次肆虐自己英俊潇洒的鸡窝头,就故意走在后面,跟两位傻公子并肩而行。 两位公子笑看着其貌不扬的小乞丐,脸上的骄纵之意不甚浓郁。 脏孩儿眼珠一转,悄悄问二人道:“两位怎么称呼啊?” 两人挺胸昂首地用眼角瞥着脏孩儿,道:“怎么,你这小叫花子看我们拜了师,现在想起来跟我们套近乎了?” “就是,你一个小小乞丐,见了我们二人却不行大礼,倒还真是狂妄,若不是看你跟在老大……现在是师父的面子上,我们昨天晚上就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两人冲脏孩儿攥了攥拳头,很是不待见。 脏孩儿则发扬自己二皮脸的崇高品性,嘿嘿笑道:“两位说笑了,昨天你们也看到了,老大她不给我介绍,我也不敢在她面前僭越么不是?” 其中一人心头舒服了些,道:“也罢,现在老大她老人家已经收我们为徒,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次,可你日后若再敢尊卑不分,就小心吃我一顿教训!” “嘿嘿那是自然!”脏孩儿连连点头应和。 另一人也道:“好了,你既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就告诉你我的出身姓名,也好方便你日后给我们师兄弟二人鞍前马后,好生伺候才是!” “听好了,我乃望尊城五代世家陈家二少爷,陈书雍!” 旁边那个也傲然道:“我朱家也一样是五代世家,本公子叫朱焕,家中排老二。” 脏孩儿连连拱手,笑道:“原来是陈二哥还有朱二哥,幸会幸会!” “嗯。” 朱焕一副淡然姿态,颔首道,“你既然跟着师父,那也就是我们师兄二人罩着的了。” 陈书雍也随口道:“只要你做到本分,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 脏孩儿问道:“两位二哥要我做什么本分?” 朱焕眉头微皱道:“你怎么规矩都不懂,你能做的本分,自然是端茶倒水、捶肩揉腿、人前开路、人后牵马、洗衣做饭等等这些了。” 脏海儿愣了愣,道:“要做这么多事?那有报酬吗?” 陈书雍反问道:“报酬?你还想要报酬?你说说,你要多少钱?” 脏孩儿摆首笑道:“嘿嘿,自然不是跟两位二哥要钱,而是想跟两位学个一招半式,就西序府教的那些东西,如何?” “这……” 这下反倒让朱焕、陈书雍两人有些为难了。 虽然这俩人也和其他人一样不求上进,但西序府的入学条件就是得有世家身份,像脏孩儿这种毫无根基的下等人,本就是完全没有接触西序府的可能的。 更何况作为下等平民偷学西序府的武道修行之术,可是属于僭越的重罪 可现在他们刚信誓旦旦说罩着这个师父收来的“小弟”,直接拒绝岂不是很没面子。 正当两人琢磨着该如何给脏孩儿一个体面的答复时,后者却提醒道:“就是那个像什么刺剑式、挑剑式、劈剑式的那种东西,或者身法之类的?” 朱、陈二人思虑许久,最终还是摇头道:“大夏律法严明,我们可不敢去冒那个险。” 脏孩儿悻悻撇嘴,顿时没了刚才的谄媚脸色,道:“那我可不伺候你们了,以后端茶倒水、捶肩揉腿、人前开路、人后牵马、洗衣做饭等等那些呀,你们就自己做喽!” “你好生无礼!” 两位世家公子被一个乞丐用平等的语气对待,立刻觉得不可思议,如此冒犯之举,可是他们生活的这十几年来从未遭遇过的。 “你们又不拿东西跟我换,我凭什么伺候?” 脏孩儿却不管他们脸色,直接甩开步子往前走去,只留给两位公子一个嚣张的背影。 同时脏孩儿也在心里给朱、陈二人嘴里所说的律法严明四字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觉得律法这种东西还真是刻薄麻烦,为什么要把这么多条条框框施加给本就一无所有的人身上? 而两位公子被一个乞丐折了面子,也开始在后面喋喋不休,宣泄着自己从脏孩儿这里遭遇的莫大委屈。 “臭小子,你居然敢以下犯上?” “何其粗鄙,简直岂有此理!” “区区草民却敢如此贪妄,你这是在败坏礼仪道德!” “果然粗人就是粗人,学不会规矩方圆!” 他们俩在后面言辞犀利,却也没敢追上去,因为脏孩儿已经走在了跟女孩平行的位置,只能把心中的闷火小声喷出来。 一路上,两位公子在后面用眼神杀死了脏孩儿无数遍,脏孩儿则充耳不闻,若无其事地悠闲走着,女孩则怀抱彪哥,心事重重地一直绷着眉头,根本没有理会其他三人的嘈乱。 终于,看到了望尊城的城门,此时天光大亮,城门也已大开,排成长队的人们在城门守卫的严格监管下进进出出。 女孩这次没有跟彪哥交流,也并没有选择一条隐蔽路线进城,而是越过正在排队的长龙,直接来到了城门守卫的跟前。 “站住,什么人!” 两名守卫提枪上前,拦住了四人的去路。 女孩从身后两人努努嘴,朱焕、陈书雍就走上前来,对守卫亮了一下自己的家族玉牌。 “几位请进。”守卫立刻退下,让女孩四人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城门。 来到城门之内,女孩刚要回身给朱、陈二人交代些什么,却被不远处的一阵骚乱给打断了。 他们纷纷向声源望去,发现似乎是有两个壮汉在鞭打一个女子。 第82章 一纸契约一生牢 “跑!让你们跑!” 只见在人群环绕的一片空地上,一个高大汉子打着赤膊,两只手里各拎着一个瘦小人影。 那两个瘦小人影一男一女,皆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此时他们浑身衣不蔽体,到处都是伤痕、血迹,被那高大汉子拎着活羊一样头朝下倒吊着。 这一幕被数百人津津乐道地围观着,尊严、人格、清白、名节,此时已经跟那两个半死不活的男女没了半点关系。 他们已经无力呻吟伤痛,更没法伸手遮羞去维持那可笑的体面。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苟延残喘地呼吸着,忍受着。 尤其是那女子,她看到一双双眼睛在自己身上肆虐游走,听到一声声戏谑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仿佛无数个贪婪的灵魂,死死贴在她不着寸缕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老爷,怎么处置?” 那高大汉子眼神中透露着凶残的兴奋,肆无忌惮地将手里两只男女高高举起,似乎越是在围观众人的眼前羞辱他们,就越能勾起高大汉子内心的激情。 汉子面前,一个世家老爷模样的老胖子拄拐而立,他面目阴沉,狠狠盯着展示在自己眼前的男女。 老爷微弯了弯腰,让自己尽量靠近男女的脸,咬着牙道:“你们倒是胆子不小啊,敢从我许家跑出来?” 说着,那许老爷就是一脚狠狠踹在男子的脸上。 那一脚结结实实,踢得男子倒挂的身躯都猛地摇摆,甚至一下踢断了鼻子,鲜血不停地从口鼻渗出。 男子声音沙哑且无力地惨叫着,然而这般软绵绵的叫声又更加激怒了许老爷,后者脸上肥肉一横,又是用戴满了珠宝戒指的拳头打在他脸上,每一次都只照着男子折了的鼻子上打。 短短三两拳下来,倒挂男子的脸就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是人是鬼了。 这么一套下来,本就头脑过度充血的男子顿时昏死过去,而许老爷也就此把宣泄怒火、展现世家威严的目标转移到了旁边的女子身上。 女子尚有一丝神智保留,眼见许老爷转向自己,连忙做出下意识的无用挣扎,她的身体颤抖了几下,却因自己身体悬空,根本避无可避。 而就是她这么个应激动作,却立即引来了围观人群中的欢呼喝彩之声,各色污言秽语将围观人群间的氛围炒得更加火热。 许老爷倒是没对女子动粗,而是捏着她的脸,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卖给我的?我许府供你好吃好喝,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女子浑身颤栗不止,看得人群越发激动,那攥着女子双脚的高大汉子更是目不转睛,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近在咫尺的春光无限。 “何事聚众?” 正在热闹进行之际,人群外传来一道喝声。 紧接着,就有一队巡逻的守卫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们一眼看到了被倒吊着的男女,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全落在了颤抖不止的女子身上。 领头的守卫认出许老爷,连忙收敛心神,上前拱手道:“许家主,这是……” “哦呵呵,没什么,家务事而已。” 许老爷和善笑道,“就是教训教训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哎,新买来的,不听话呀。” 领头守卫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倒吊的男女,说道:“许家主,若是惩治家奴,还请尽快结束才好,否则这整条街的秩序乱了,小的不好交差啊。” “那是自然,许某必不会让官爷为难!”许老爷笑说道。 那守卫略作犹豫,还是说道:“许老爷您也知道,处置家奴可以,但咱们大夏一向律法严明,还是得劳烦您出示一下他们的卖身契。” “哎呦对对对,我倒是被这俩气得忘了这茬!” 许老爷连连颔首,就从袖口掏出两张签字画押的卖身契,“规矩我懂,咱们世家什么都做得,就是绝不敢忤逆朝廷律法,哈哈哈!” 守卫接过卖身契随意看了眼,便将其还回去,道:“许老爷您请自便,我们便不打扰了。” 说罢,领头的率众巡城守卫离开,临走还依依不舍地扫看着女子胴体。 “我自当尽快收拾,官爷放心就好!” 许老爷笑说着目送守卫们离开,又把目光放在了两名男女身上。 “老爷,怎么罚?”高大汉子问道。 许老爷先指了指昏死的男子道:“把脚砍了,再把那家伙事切了,等他伤好了,安排个拉车的活。” 而后他又指着女子,略作思索后,横肉乱颤的脸上露出一抹淫靡笑意,道:“就赏给你们玩几天,然后若没断气,就送到北晋去!” 女子面若死灰,泪崩如雨。 那汉子大喜,连声道谢,当场就把手中男子扔在地上,然后一双大手在女子身上胡乱摸索着把她扛到肩头。 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汉子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刀。 唰! 血崩当场,昏死男子的双脚被齐齐砍下。 唰! 又是二两肉伴着血光从男子身上飞离出去。 汉子心潮澎湃地废了男子后,直接攥着后者的头发将其拖着,一路跟随许家老爷沿途返回。 随着许家主仆的离去,围观的人群也才慢慢散去,他们聊着、笑着,意犹未尽着。 人们绘声绘色地给同行之人表述自己的观后感受,以及对后续情节没能当场上演的深深遗憾。 短短片刻,便会有一个持续火热的话题在坊间流传开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这一切,也被脏孩儿四人看了个满眼。 脏孩儿大受震撼,他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由心底蔓延,他的脑海中满是疑惑。 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如此惩罚? 为什么凭借两张纸就拥有了对那男女的处置之权? 为什么巡逻的守卫们会轻描淡写地走开而非阻止? 为什么…… 围观的人们会这么高兴呢? 脏孩儿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一次陷入了模糊。 同行的女孩也的俏脸微寒,紧攥着双拳看完了全程,而且尤其是在许老爷说出要把那女子送往北晋之时,女孩的身体都因用力紧绷而不受控地颤了三颤。 努力观察中的脏孩儿刚才发现了这一幕,但他却没追究,因为当时除了震撼、恐惧、疑惑等等心理之外,还有一重感受将脏孩儿萦绕。 那便是,当人群观看许家主仆惩罚男女之时,脏孩儿感到专属于他可以炼化的天地“灵气”格外充盈,甚至与丘家军军营中的旱厕修炼也不遑多让。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种环境中会有能让自己修行的“灵气”?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脏孩儿索性放开感官去吸收灵气,站着不动就开始了修炼。 他发现,当场中男子被斩断双脚和命根之时,随着围观人群中激起的重重惊呼,周身的“灵气”一下子又提升了至少三成! 脏孩儿不明所以,但心中也有一些猜测:莫非是有人聚集、欢呼的地方,我能吸收的“灵气”就越多? 可是他记得狴犴明明亲口说过,自己只能通过吸收污浊之气来进行修炼,但围观的众人和他们的欢呼,却根本没有丝毫异味啊,怎么也可以给自己提供修行的条件? 各种各样纷乱的问题如同乱麻,让脏孩儿根本捋不清思绪。 他索性甩甩头,暂时不让自己过于纠结太多。 于是脏孩儿又把目光收回,看着女孩问道:“我看你刚才听见北晋两字就发抖,北晋是哪里啊?” 女孩微微一滞,平静道:“不吉之地。” 脏孩儿看出女孩不愿多说,也不自讨没趣,而是对身后仍处在错愕震惊中的陈书雍、朱焕二人。 “这也是二位所说的律法严明?” 朱、陈二人乃世家子弟,往日里也从没见过这种血腥场面,所以的确是大为震撼,尤其是在见识了那男子的遭遇后,两位公子甚至还有些恶心犯呕,一时间很难接受。 不过面对脏孩儿的问题,两人还是语气坚定道:“那是自然,大夏律法有注,卖身为奴者,应受主家全权处置。” 第83章 新城又见秦顾侠 卖身为奴…… 脏孩儿听着这几个字一阵的精神恍惚,如同被一把开天的巨斧,劈在了自己晴空万里的世界。 “那些大姐也是卖身了吗?” 脏孩儿回想起前日里跟着拉粪驴车的经历,那些流亡落难的大姐姐们似乎也是签了一张纸,然后就被带进了女孩所说“这辈子就毁了”的那扇门。 那些大姐,也会像刚才的那两个人一样,被卖身契上的主人随意处置吗? 脏孩儿看到了男子的惨状,虽然对那女子的惩罚究竟怎样实施他不明白,但也能从当时女子绝望的神情中洞察一二,必然是个悲惨至极的下场。 而对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朱、陈二人的回答,脏孩儿面露不屑。 是对大夏律法的荒唐吗? 是对卖身为奴的怜悯吗? 是对主家权力的质疑吗? 都不是! 此时的脏孩儿心里各种念头闪现、过滤,再精简、升华, 最后在他幼小尚未健全的心智中,萌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若是这世上还有诸多让他匪夷所思的荒唐规矩,岂不是说明老天爷不长眼?不如给天捅个窟窿,把世间的规矩全都改写一遍! 脏孩儿想着想着,忽然傻乐起来,觉得搅个天翻地覆简直太刺激了,一定是人间最有趣的事! “走了。” 女孩收回稍有飘忽的心思,只是脸色冷淡了几分,声音也有些沉重了。 三人看出女孩的状态后连忙跟上,生怕自己脚步慢了惹来她的不悦。 岂料正在匆匆赶路的途中,脏孩儿随便眼角一瞟,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个熟悉的面孔。 是当初安龙城外,帮脏孩儿解除误会的秦顾侠! “喂!秦大哥!” 熟人见面,脏孩儿自然分外欣喜,当即踮脚招手。 但这里人潮混杂,脏孩儿的声音根本没有引起秦顾侠的注意。 女孩也停下脚步,问道:“你认识?” 脏孩儿点头笑道:“嗯,他帮过我!” “过去看看。” 女孩也不急于赶路,就跟在脏孩儿后面向秦顾侠的所在走去。 此时的秦顾侠已经没了当初安龙城外那股穷困潦倒的落魄相,他一身得体的衣袍不算贵重,但也干净整洁,原本潦草凌乱的头发也规规矩矩地冠束起来,走起路来也是身板挺直,看得出来经过流亡逃难的他已经在短短一个多月内混的有模有样了,至少这份精气神已没有了半点难民的影子。 他正走在一辆轿子旁,跟里面坐着的人一路说笑前行,好不惬意闲适。 “啊哈哈哈,夫人说的对极了!” 秦顾侠忍不住开怀一笑,连连拍掌对轿中人说道,“有道是脸盆里面钓王八,憋不住啊!您是有所不知啊,那些太监浑身上……” 正说着,秦顾侠似有所觉,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正与脏孩儿四目相对。 是他? 秦顾侠骤然一惊,他自然还认得脏孩儿。 那杂乱蓬松的秀发,走路都掉渣的碎兽皮衣服,透着油泥味的小黑脸,就算是想不让人印象深刻都做不到。 “小秦,怎么了?” 见秦顾侠突然没声了,轿中声音温婉的妇人开口道。 秦顾侠看着脏孩儿越靠越近不禁夹紧了眉头,他快速扫了眼身后的华贵马轿,干笑一声道:“夫人,我遇到一个老乡,过去打个招呼。” “哦那真是巧了,去,快去快回。”夫人说道。 “谢夫人!” 秦顾侠躬身道谢,急匆匆迎着脏孩儿小跑离开。 “秦大哥!”脏孩儿大声叫道,“还真是你啊!” 秦顾侠来到脏孩儿面前,很是意外地道:“你怎么来这了?” 脏孩儿满脸喜悦,说道:“我遇到一些事,兜兜转转就来望尊城了,秦大哥你也是因为安龙城沦陷逃过来的吗?” 秦顾侠眼神飘忽地不停看向后面马轿位置,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顺着脏孩儿的话连连点头道:“啊是啊,我趁乱逃出来,也是一路跟着人群就来了这里。” 脏孩儿对自己有恩之人格外亲近,见眼前人一身精神十足的状态也着实为他高兴,便恭喜道:“秦大哥你寻了个好谋生的差事呀!” 秦顾侠嘴角抽动着笑了两下,道:“是啊,还是苍天眷顾,有幸在太守府谋求了个职位,每天陪在太守夫人身边听候差遣。” 脏孩儿闻言一惊,就连女孩跟朱焕、陈书雍也都面色一变,看着秦顾侠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脏孩儿讶异道:“秦大哥你在给太守府当差啊,真是厉害!” “哪里哪里,都是受大人差遣的苦累活,上不得什么台面。” 一直关注身后马轿的秦顾侠有些焦躁,随便应付了两句就道,“小老弟,咱们有缘再见,我现在当着差呢,可不敢让太守夫人久候。” 恩人的话脏孩儿不敢讨价还价,连忙点头道:“秦大哥你公事在身就先去忙,咱们后会有期。” “嗯,告辞了!” 秦顾侠深深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脏孩儿,又对他身后的女孩、朱焕、陈书雍投以目光示意,便匆匆转身,弓着腰小跑回到乘着太守夫人的华贵马轿旁。 在短暂的交流之后,马轿启程继续前行,秦顾侠随之离去,不经意地用眼角偷瞄了下脏孩儿的方向。 原地四名少年目送着马轿远去,却是神色各异,其中尤以女孩、脏孩儿的神态迥异。 女孩眉头噙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疑虑,脏孩儿则是乐呵呵地傻笑,还沉浸在遇到熟人的喜悦中。 “喂,小叫花子,看不出来你的关系还挺硬,连太守府都有熟人。” 女孩看着脏孩儿道。 “那还用说?” 脏孩儿傲然笑道,“现在在太守府的座上宾张之铎知不知道?那可是从丘家军亲自把我带过来的!” 女孩、朱焕、陈书雍更是一阵错愕,越看脏孩儿越觉得这家伙怎么总是语出惊人?居然连大名鼎鼎的丘家军张之铎都认得?还是张之铎亲自把他带到了望尊城的?他是不是在吹牛啊? 女孩眼神颇有异色地看着脏孩儿,问道:“小叫花子,你跟那人如何认识的?能给太守夫人服侍左右,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的。” 当下,脏孩儿就将自己进入安龙城的那幕叙述了一遍。 女孩听得眉头越皱越深,满眼都是不信,道:“你是说他的村子被毁了一个人不剩,是逃难去的安龙城?” “对啊,秦大哥也是个苦命人!”脏孩儿重重点头,心生同情。 女孩冷笑一声,挑了挑她一贯高傲的眉梢,道:“苦命人?我看他倒不像吃过多少苦的人。” 脏孩儿气结,有些不悦道:“秦大哥帮过我,你别说他坏话!” “坏话?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女孩眼珠一转,笑问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打什么赌?” “就赌刚才那家伙对你说了假话!” 第84章 天运无归盖山河 城巷喧闹中,脏孩儿却觉得丝丝寒意从背脊冒出。 女孩的神态笃定自信,竟是让脏孩儿都找不出装腔作势的破绽。 她如此确定,难道秦大哥真的骗我了? 不对不对不对! 脏孩儿连忙甩头,自己当初可是被秦大哥救下来的,怎敢怀疑人家,况且秦大哥骗自己有什么用?他能从自己这里骗到什么? “你可不要信口开河,把好人说成坏人。”脏孩儿鼓着气看向女孩,认为后者是在开秦顾侠的玩笑。 女孩道:“信不信由你,以后吃亏上当可别怪我没提过醒。” 脏孩儿狐疑道:“那你为何说秦大哥在骗我?可有依据?” “依据?依据就是他刚才心虚了!” 女孩美眸一闪,凝色道,“天底下的人只要说谎,就会心虚,区别是有的人演得好,有的人演得差,而刚刚你那位好大哥,可不像是演得好的样子!” 脏孩儿被说得有些发懵,道:“可是……他能骗我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女孩儿翻了个白眼,又继续向前赶路,“走了,彪哥要吃包子呢!” 喵! 彪哥冷冷看向脏孩儿,似乎是对耽误了吃饭而不满,对眼前的脏家伙又多了几分嫌弃。 怀着满心的疑惑纠结,脏孩儿继续跟上,在城里兜兜转转走了几条大街小巷,便来到了一处包子铺前。 看着热气升腾的蒸锅,脏孩儿一下就饿了,哪里还在意什么秦顾侠有没有对自己说谎。 “好香啊!”脏孩儿舔嘴咽口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包子铺老板端下一屉包子,“老大老大,肉包子啊!” 他恨不得把鼻孔怼在人家的笼屉上,看得女孩一阵无地自容,很是不耐烦地抱着彪哥站到笼屉对面,可不想让周围的人以为自己跟这个白痴有什么牵连。 “彪哥,你看这里除了牛肉大葱还有好多种哦,要不要试试?” 喵喵—— “哦好的好的,就吃牛肉大葱!” 喵喵—— “嘻嘻,彪哥你要吃几个啊?一个够不够?” 喵喵—— “彪哥我没有看不起你呀,那……两个?” 喵! “好嘞!” 女孩抬起头来,冲包子铺老板问道,“老板,牛肉大葱的怎么卖?!” 女孩哄着怀中肥狸花说话的一幕,着实给了包子铺老板一个大大的震撼,手中的两层笼屉差点就端不稳了。 不是包子铺老板没见过世面眼界低,实在是女孩跟一辆肥猫交流的场景过于荒诞。 以至于他眼神放空地看着女孩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道:“牛肉大葱五文钱一个。” “这一屉有多少个?”女孩问道。 老板斜着展示手中笼屉,道:“一屉三十个。” 女孩心算一下,道:“先来两个,然后给我来五十屉!” “啊?” 包子铺老板错愕不已,又确认道,“你要多少?” 女孩张开手掌,缓缓重复道:“五十屉。” “小姑娘你莫开玩笑,哪有人这么买包子的。”老板稍有些气结薄怒之意,以为女孩他们大早上来耍他。 “钱。” 女孩也不解释,直接向身后的两名傻公子伸手。 两人争先恐后各掏出一张银票,轻轻交到女孩手中。 女孩则先将一张银票塞进自己袖口,然后“啪”地一声将另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底气十足地跟老板道:“找钱!” 包子铺老板彻底傻眼了,他看着如此豪气来买包子的一行人,只觉得这帮有钱人是哪根脑筋搭错了,竟到自己这里体验生活来了? 不过刚开张就接了一个大单,包子铺老板何乐而不为,只见他迅速抽走银票,满脸都是敦厚的笑意,问道:“姑娘,五十屉包子都要牛肉大葱的?” “对!” “这是姑娘的找零,还有两个包子。” 老板转身找了零钱,便忙不迭地开始了五十屉包子的制作。 “你们俩先在这候着,等下全部好了,就送去我那里。” “是!” 女孩对两位准徒弟交代一声,便带着彪哥还有脏孩儿先行离开了包子铺,两位公子毫无怨言,似乎已经从现在开始用行动来贯彻遵从师命这四个字。 路上女孩一边拿包子喂彪哥,一边跟脏孩儿说道:“我教你一点拳法可以,但学不会可不许死缠烂打。” “哈哈,我天赋过人,怎会学不会?” 脏孩儿信心备至,“你就放心大胆的教!” 女孩冷笑道:“我练拳可是很严格的,你别哭鼻子就好!” “不能够!我堂堂男子汉,岂会打两下拳就哭哭啼啼?” “哦对了,刚才差点都忘了。” 女孩想到什么,侧头问道,“你还没跟我说你是怎么接触过小彩凤的?” 小彩凤? 脏孩儿闻言一愣,他知道所谓小彩凤其实就是女孩的那只灰色小鸡,于是只能亏心地不敢言语。 “你最后一次见到小彩凤,是什么时候?”女孩询问线索。 脏孩儿有些忐忑地道:“就是……就是在那个洞穴里,嗯……啊七王爷说要看看,我就借给他看了。” 女孩神色微凝,“然后……就遇到北方诸国的突袭了?” “对啊对啊!” 脏孩儿连连点头,可别把弄丢小灰鸡的锅甩给自己,“然后我就昏迷了,是七王爷一直在拿着你的小灰……小彩凤。” 女孩略作沉吟后,再问道:“你可记得七王爷有没有带着什么贴身侍卫之类的?” “有啊有啊!” 脏孩儿连连点头,“他带着一个胸肌很大的大憨憨!那家伙好像叫什么……哦,叫许震!” 女孩点点头,将手里最后一点包子喂给彪哥后,说道:“那是大夏皇宫有名的客卿,一身修为浑厚刚猛,有他在,七王爷应该没什么危险。小彩凤若在他们手里,也可保障安全。” 脏孩儿忽然回想起当初七王爷见到小灰鸡的情景,说道:“那个七王爷,似乎认得你的小灰鸡。” 女孩随口搪塞道:“他是王爷,见识广点,应该认出了小彩凤的不同凡响。” 脏孩儿撇撇嘴,他倒是没从那七王爷身上体会到见多识广。 两人一猫一路上闲聊,很快便回到了那座地窖之中。 喵—— 一现身,两人就迎来了无数小猫的叫声示意,尤其是女孩,这里上千只猫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同类、伙伴。 至于脏孩儿,他现在的地位所能配得上的待遇就是,被一群小奶猫围着转圈,然后每一只都在脏孩儿腿上踹一脚,以此来表达自己地位高于对方。 也就是说,脏孩儿现在的喵中地位,是不掺半点水分的垫底。 女孩哄好了彪哥以及一众小猫之后,便将脏孩儿带到一处空地,道:“我现在教你一招,你先学着看。” 说罢,女孩气息陡然一凝,吓得脏孩儿向后弹跳一步,接着,就是那十年如一日磨炼而成的马步功底,但见她两脚一踏,便像是有千百斤重,让脏孩儿产生无法撼动之感。 随后女孩双臂一震,竟是在空气中迸发出两声爆鸣,还没出拳,却已经有一股气浪对脏孩儿拂面而过。 她双拳交错双臂盘旋,节奏律动地挥舞起来,每一次动作就是一次运行真气在手臂中充盈的过程。 脏孩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臂的动作轨迹, 一次、两次、三次! 当第三次手臂摆动之后,女孩横跨一步,身板前倾,同时赫然有一团璀璨白芒从拳头上涌现。 那团白光在脏孩儿看来是如此恐怖,他只凭感觉,就体会到了凝聚在女孩拳头之上那狂躁猛烈的气息! 呼! 随着一道破空呼啸的声音划过整个地窖,整个地窖内都陷入了狂风肆虐之中。 足足数息之后,拳风静止,整个地窖内受惊的小猫们这才重归平静。 脏孩儿看的双眼闪烁,女孩为了顾及这是地窖空间有限,没有真的全力出拳,而是将那一拳的拳势展现出来,即便这样,也还是让整间地窖变得沸腾起来,同时沸腾的,还有脏孩儿激动难耐的心。 “这一招叫什么拳?”脏孩儿两眼放光地道。 女孩回道:“这可是我家传拳法中威力颇为强悍的一招,小叫花子你听好了,这一拳叫做——” “天运无归盖山河!” 第85章 天赋异禀脏孩儿 啪啪啪! 脏孩儿拍掌叫绝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地窖,一众小奶猫们被吓得四窜而逃,同时身为喵界战力担当的肥橘、肥狸们纷纷前来护犊子,把脏孩儿给团团围住,低吼着对脏孩儿进行言语输出。 见势不对,脏孩儿连忙傻笑赔罪,跑到女孩身边当做掩护,这才免了一顿喵爪洗礼。 脏孩儿激动得直跳脚,兴奋道:“老大,这一拳可太帅了!” 女孩听得心中不无得意,但也只是嘴角牵动了下,便又徐徐说道:“这一拳在我家传拳法招式中,属于威力靠前的了,你若真能学会这一拳,我敢保证,同境界内都可以横着走了!只要你按我刚才的一套动作千锤百炼,将真气的流动、调转,还有下盘步法的变换统统熟练,这一招的气韵便自然能够掌握了,甚至精炼纯熟之后,你再想用这一拳,就可以随念而动,直接打出来了!” 话音一落,女孩猛地双肩一沉,然后冷不丁朝着旁边打出一拳。 轰—— 一道和方才一模一样的拳风从脏孩儿面前划过。 脏孩儿被震撼得瞠目结舌,哪能想到如此轻描淡写的一挥,竟有和刚才蓄力准备了那么多繁复动作相同的威势! 看来老大没骗自己,这种招式在日积月累的沉淀下,定是熟能生巧,化繁为简的! 此时的脏孩儿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了,他站到了中央一块空地上,激动道:“我也试试!” “嗯,试。” 女孩淡淡回应,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狡黠笑意。 她笑的当然是那小叫花子的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是千百年不遇的天才了,居然觉得能在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的条件下学会这一招。 女孩的出身可是传承了上千年的拳道宗师,这一拳可的确是她家族拳法的四大杀招之一,所需要的气息调动、真气运转等等皆要达到分毫不差的境地。 单是这一点要求,就需要有足够强悍的体魄支撑,否则在如此复杂的真气运行之下,修行者的周身经脉必定会因遭受冲击而破损断裂。 所以,淬炼体魄、打熬筋骨,可是世间绝大多数武者首先要接受的修行。 然而脏孩儿出身乡野山村,从受制于没有丹田炁海的诡异体质,到遇见神兽狴犴得以成功踏上修行路,他满打满算才不到十天,甚至这几天里他根本还没来得及抽出多少时间用来修行。 更遑论用修行获得的真气来淬炼自身经脉骨骼了。 因此女孩故意教给脏孩儿这一招极为高深的拳法,目的就是想让其知难而退,摆正自己的心态,重新审视自身的位置,别总幻想着一步登天,须得脚踏实地,从最基础的简单拳术上修行学习,才是属于他这个平庸之人的康庄大道。 于是在脏孩儿摩拳擦掌准备照猫画虎演练一遍之时,女孩就在旁边静静看着,等着傻小子闹笑话受挫败,然后自己再以天才之姿进行“反思”,最后决定先把那些基础拳路传授给脏孩儿,让后者老老实实修炼,便可有一段时间不用叨扰自己了。 打着如意算盘,女孩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颇有良师益友的优良潜质。 脏孩儿已然摆开架势准备操练起来,他也不懂一旁的老大在低头闷笑什么,只是看着女孩的那张脸,然后努力回想着方才她每一个动作的细节。 跨步、屈膝、沉肩、抖腕…… 脏孩儿谨小慎微地重复着刚才女孩的动作,他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认真得竟立刻流汗了。 女孩原本自我满足地偷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脏孩儿的动作后美眸一震,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方才那一套动作并不简单,而且多有违背身躯正常运行之处,其中的关节扭动、肌肉调动都需千百次地重复练习才能做到驾轻就熟,像她自己就是足足苦练了大半个月,这才能将这一拳的蓄力前势完全掌握。 女孩是自幼就被扣上了天才名号的,是货真价实百年难遇的天纵之资,凭这样的条件都练了这么久的时间。 那个浑身冒着傻气的小叫花子是怎么一次做完,不差分毫的? 没错,脏孩儿将那一套动作的每一个细节都完全且完美地重复了下来。 虽然动作缓慢,远远没有女孩刚才那种行云流水般的和谐。 但他就是完完全全地复刻了出来,没有任何瑕疵纰漏的出现。 怎么可能! 女孩在旁边看得心头震撼,越想越觉得离谱。 “嘿!” 模仿完了蓄力动作的脏孩儿轻喝一声,也是以一个像模像样的姿势潇洒出拳,虽然他还没有调动体内真气,并没打出什么颇有威力的招式,但就这一拳无论气势、角度都像极了经过多日训练的成效。 “老大,我学的像不像?” 脏孩儿收式,急忙向女孩请教,他甚至觉得刚才那些花里胡哨的动作有些简单得过头了,但亲眼见识过女孩施展的威势,那种强悍的拳劲气息是没法作假的。 既然这一拳的威力如此厉害,怎么可能第一次被自己模仿就随便做到分毫不差?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我刚才的动作在老大看来,一定是有很多瑕疵之处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脏孩儿这才第一时间向女孩虚心请教,想要求得对方的指正教导。 然而脏孩儿那一副小黑泥脸儿的笑容,看在女孩眼中却像是赤裸裸的挑衅,两排白牙怎么看怎么透着贱兮兮。 “少得意忘形了!” 女孩哪受得了这份气,突然暴起娇叱一声,就是箭步冲上脏孩儿跟前。 “嘿嘿,老大我……” 脏孩儿以为女孩过来指点,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直接被对方一个噎脖锁喉戛然失声。 随后女孩身躯下沉,先是顶住脏孩儿后膝,然后肩膀撞在他的腹部,紧接着全身发力以四两拨千斤之势给了脏孩儿一个丝滑圆润的过肩摔。 砰! 脏孩儿重重落地,满眼都是星光璀璨的画面,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一般。 女孩气鼓鼓地看着四仰八叉一脸懵然的脏孩儿,教训道:“别以为学得快本姑娘就不收拾你!” 学得快…… 嗯? 被摔得晕头转向的脏孩儿听见了某个关键词,大脑瞬间清醒,猛地睁圆了眼睛。 “老大你说我学得快?” 脏孩儿大喜过望,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他贱兮兮的笑容透露着清澈的愚蠢,害得刚刚扬起胳膊作势要打的女孩都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 “老大你的意思是我刚才没犯错?” “嗯,你刚才侥幸都做对了!” 女孩很不待见地泼冷水道,“不过只是模仿其形而已,可别高兴的太早。这大千世界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出人意料的时候,不过等你运用真气之后,就会知道这一招是何其高深莫测,而你,也会知道自己是何其平庸!” 脏孩儿满脑子都是第一句,至于后面的泼冷水环节,脏孩儿根本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于是脏孩儿就像打了鸡血,又屁颠颠跑到空地,开始尝试在蓄力之时赋予真气加持。 他双目轻合,感受存蓄于自身经脉的真气丝线,然后身随心动,丝丝缕缕的真气便也开始顺应着他的双臂开始运转循环。 啵——啵—— 细小微弱的声音凭空响起,女孩的心也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两下。 当第三次手臂摆动之后,脏孩儿横跨一步,身板前倾,同时有一团淡淡的氤氲之气从他拳头上涌现出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层朦胧的虚影将脏孩儿的拳头裹了起来。 他挥拳出击,顿时就有一阵促风呼啸而起,在其周身丈许范围内吹动。 女孩看得愕然,脸上出现了一种无法置信的僵硬、茫然之意。 他为何能学得如此之快? 第86章 小孩那桌归弱者 “哎嘿?” “我打出来了?” “我打出来啦!” “吼吼!哈哈哈哈——” “呦吼!我会放招了,我会放招了!” “……” 地窖之内,女孩和众猫看着脏孩儿原地自嗨,他手舞足蹈又蹦又跳,像极了一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猴子,无所适从地释放着内心喜悦。 “喂!小叫花子!” 女孩在一旁看得脸色连变,终于在脏孩儿一个撒欢跟斗没翻过去,把自己摔个大马趴时忍不住出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脏孩儿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搓了搓鼻子从地上爬起来,没脸没皮似的笑道:“我啊,我当然是天才啦!” 挑衅! 他这是对我贴脸开大! 女孩看着前方一张贱嗖嗖的笑脸,心头颇有些气急败坏,这家伙一定是在讨打! “得意忘形,该打!” 女孩娇叱一声,\"当当当\"跨着沉重步子快跑到脏孩儿跟前,然后张开手臂直取脏孩儿脖颈。 这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来得突然,脏孩儿没有做好准备,但正在兴奋劲头上的他却不出意外地误解了老大的意思,以为她是来拥抱助兴,承认自己是个大天才这个事实的,便顺势张开怀抱。 然而下一刻,脏孩儿洋溢着喜悦的笑脸瞬间僵住,他只觉得自己忽然难以呼吸了,随后身体飘了起来,又重重落下,仿佛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 那哪里是什么激情相拥,分明是女孩气急之下的一招锁喉抛摔!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脏孩儿只觉得后脑勺、屁股根一阵阵的疼,他抬头看去,却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这个女魔头了,好端端的又挨一顿打。 奈何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脏孩儿不敢动怒,只是一脸茫然地道:“你干嘛?” 女孩嘟嘴气道:“你不听话!” “我……” 脏孩儿心里叫苦,只能无辜又委屈地自己爬起来。 女孩目光灼灼地盯着脏孩儿,再次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 脏孩儿本想脱口而出我就是我,但想到刚才莫名其妙被摔了一跤,顿时觉得这个问题十分棘手,便低声反问道,“老大你说的哪方面?” 女孩眉头一挑,这家伙果然有所隐瞒!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方面!” “我以为的?” 脏孩儿急中生智,这才露出恍然一笑,自信满满地回道,“我是大夏青牛村人士!” “叫你废话!” 女孩拎起脏孩儿又是一跤,“跟我装傻是不是?” 脏孩儿前蒙未消,新蒙又起,发现眼前乌蒙蒙的全是金星。 他吐了一口吃进嘴里的沙土,面露难色道:“老大你到底问的什么意思啊?” 当! 女孩一脚踩在脏孩儿面前,俯视着他道:“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门派的?还是说,你是哪个世家之人?” 闻言,脏孩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啊,想必是自己刚才展露了那一点点的天才资质,让老大刮目相看了! 想到此处,脏孩儿屁蹲儿不疼了,后脑勺不痛了,又傻呵呵乐了起来,“谦虚”道:“我真没有,我不过是边陲苦寒之地,一个小小青牛村的小小村民而已,我知道我的天才绝艳让老大你羡慕不已,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就是个单纯地超越了世家门阀的平民天才,仅此而已!” 女孩气得俏脸铁青,她猛地一把扼住脏孩儿手腕,边试探边道:“你再不老实交代我就你断你的手!你一个多月前根本没有半点修为,也不会半点武学招式,怎么短短时间内,你就突然……” 她说着说着忽然脸色大变,再看脏孩儿宛若妖魔一般,惊声道:“你居然没有丹田炁海!” 脏孩儿脸上有些尴尬,却又显得很是自豪,道:“嘿嘿,我厉害!” 女孩面色古怪起来,甚至下意识地后撤了两步,问道:“你究竟是不是人?怎么没有丹田炁海还能修炼?你的真气都存在哪?” 脏孩儿神秘一笑,道:“悄悄告诉你,我真的得了大机缘,虽然没有丹田炁海,却可以把真气存在经脉之中。” “存在经脉之中?真的假的?” 女孩看着脏孩儿没心没肺的笑脸,心里的戒备也放下一些,又上前狐疑道,“不在丹田炁海中贮存真气,这可是前所未闻。” “这不就见到了?”脏孩儿大方将手伸了过去,示意女孩仔细查探。 女孩再次捻起他的手腕,闭上眼睛仔细探究他经脉中的气息流动。 随着探查的深入,女孩的一双柳眉就越发紧蹙,他还真没骗人,这家伙的真气居然就停留在他的奇经八脉之中,并非像常人一般存储于丹田炁海之内。 可这简直匪夷所思,他是如何做到的? 女孩收回手,问道:“你到底得了什么机缘,竟连这种事也能做到?” 脏孩儿挠头道:“是因为我天生没有丹田炁海,所以才能得到这份机缘,老大你问这个也没用么不是?” 女孩点点头,道:“连这种闻所未闻的修行方法都有,你还说你不是宗门弟子?你背后到底是哪方势力?” 脏孩儿道 :“我真没有啊……” 显然,对于脏孩儿的说辞,女孩是决不能信的,见他守口如瓶,就转而道:“我教了你一招拳法,也被你知道了姓氏,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得跟我说说你的名字?” “名字……” 脏孩儿点点头,觉得女孩说的在理,但又有些勉为其难,“你说的的确有理,可是……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知道一个名而已。” “说!”女孩道。 “嗯……我名叫‘前剩’。”脏孩儿嗫嚅道。 女孩重复道:“钱……盛?是哪两个字?” 脏孩儿傻笑依旧,道:“我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只是知道读作‘前剩’。” 女孩白了他一眼,不说姓氏,只给出一个仅有读音的名,这不是跟没说一样。 “算了,还是叫你小叫花子!”女孩深吸口气,对脏孩儿有些无可奈何。 “老大,你还有没有其他招式也教教我啊?刚才那一拳我学的这么快,本天才的妖孽资质已经饥渴难耐了!”脏孩儿摩拳擦掌,又像哈巴狗似的甩腚恳求。 女孩恨得牙痒,叱道:“想得美!你以为这一拳是那么好练的?现在去演练一百遍!” “啊?能不能少……” “不行!” 脏孩儿摄于老大的淫威之下,只能苦着脸去重复演练刚才的拳招。 他刚打了十几遍,正觉得这拳招已经慢慢开始得心应手之时,地窖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原来是朱焕、陈书雍 两人带着各自家丁驱来马车,给刚认的师尊大人送那几十屉肉包子了。 一听是有吃的,脏孩儿跟猫都待不住了,急冲冲就去迎接两位贵公子,手忙脚乱地帮忙搬笼屉,不光是肉包子,懂得孝顺师尊的两位公子还特意让自家厨子带来了一筐酱肉、数十只熏鸡、两大箱风味腊肠,可谓量大管饱。 忙活了好一阵子,脏孩儿终于是如愿以偿地跟众猫分食。 只是他此时用餐的地方颇有些尴尬,倒不是没有猫咪与他共同用餐,而是在他周围都是些刚刚断奶的幼猫。 这是因为脏孩儿在彪哥爪下输得惨烈,已经被群猫判定为战力底线的缘故,他吃饭,只能去小孩那桌。 正在地窖内咀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这会儿功夫,大夏境内深处,却忽然有一阵暗潮涌动了起来。 …… 昏暗、阴冷, 某个恢弘宫殿的隐秘之处,一袭殷红长袍托起宝座上的高贵威严,跳动浑浊的烛光照不亮她的面容,却照得亮她一身掌控天下的气量。 她坐在那里,便像是这间暗室里有一座高峰耸立,处处充满了紧迫与威压。 在她面前,有一个身形佝偻的人影,枯槁粗糙的手中捧着一个青铜罗盘,他颤抖着紧盯罗盘,缓慢且沙哑地道:“出现了……” 话音落,安室内风声四起,红袍飞扬,暗红的颜色盖过了一切,那威严高贵的女子在佝偻人影的跪拜下离开,只留下冷冰冰的三个字, “找出来。”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在一座七层高塔的顶层,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他们静静注视着前方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老的那个忽然目光眺望北方,随后沉吟良久,缓缓道:“还是来了。” 少的那个顿了顿,而后恭声问道:“师尊说谁来了?” 老的看看身旁年轻人,淡笑道:“你的贵人。” 第87章 圣人当以身入局 贵人? 年轻身影沉吟许久,似是反复推敲,又来回琢磨,一张大方脸上藏不住的困顿与单纯。 “师尊,您说的贵人,可是之前提到的予我机缘之人?” 终于,在一阵不合乎常人沟通的停顿之后,那年轻大方脸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老者扶着露台栏杆的手掌微微攥紧了些,随后像是无可奈何一般地松开,他努力保持着自己一贯和善的浅笑,说道:“不错,为师为你卜了不下三卦,是那个人。” 大方脸愣了愣,又做思考状,最后回笑道:“师尊费心了!” 老者扭过头去,不再看那一张真诚“可爱”的方形大脸,继续说道:“前日里你去北方游寻之时已经遇过了。” 愣!思!笑! 大方脸努力回想片刻,最后无奈摇头道:“可惜弟子愚笨,没能辨出一路上所遇之人究竟哪个是那位贵人。” 老者含笑摆首道:“无妨,你们日后必会多有来往,这次相遇已将你们二人命运连结到了一起。” 愣思笑,大方脸乐此不疲地做出停顿。 “可是弟子方才观师尊提及此人时,多有忧扰悯然之色,莫不是我的那位贵人会遭遇什么不妙之事?” “为师老了,这一双眼睛也越发看不清前面了。” 老者轻声感慨道,“那人的命运如何我看不透彻,只是他注定会命途多舛人生坎坷,就连这天下大势,也会从此之后更为祸福不定动荡难休矣!” 看着自己从小崇拜到大的师尊,大方脸的面容也变得紧张凝重起来。 师尊这般人间至高的存在,都会像今日这等面容愁容,恐怕日后的天下局势会动乱到一个他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比现在还要复杂混乱的乱世…… 大方脸愣思笑后,忽然灵机一闪说道:“师尊是说,日后的一切动荡祸乱,都和我的那位贵人有关?” “哦?你还难得机灵一回。” 老者拂须笑道,“为师算得天运当劫九龙乱世,而应劫之人就是与你命运相连的那个贵人,只不过旦夕祸福究竟如何发展……这回是天道不让我再看了。” 说着,老者精神矍铄的眸子中划过一抹流光,竟是完全没有一个苍老之人的浑浊迷蒙。 这双眸子,就像是一个拥有赤诚之心的孩童,明亮、热烈,又透彻。 而他的一双眼睛,曾经在过去的四百年间,预见过无数辉煌璀璨、衰败凋敝、山河破碎…… 只要这位老者想,那这世间就没有一件事的走向是他不能预料的。 因为他在世人心中有一个无比崇高的名字——圣人! 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须发尽白的老者,正是当今太德宫的主人,一个活了四百余年的人间神圣。 他通天彻地之能,已是这人间不容动摇的真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料事如神的圣人,却在今时今朝,说出了足以让整个天下为之动容惊慌的事态。 圣人竟看不到未来的方向了! 旁边的大方脸尤悟静静站着,心头却像是有一座直通云霄的大山压在身上。 尤悟明白师尊这一席话的分量,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者又道:“好了,你也不必紧张,为师这辈子看得多了,每次都看得清楚,却从没像今日这般心里舒坦过,呵呵,你可知是为什么?” 愣、思、笑! 这一次,本就不怎么聪明的大方脸尤悟想了很久,最后才尴尬道:“弟子愚笨,无法揣测师尊心思。” 圣人轻轻瞥他一眼,问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尤悟身子一震,不敢言语。 “太老实。” 圣人自顾自念叨着说道,“无聊,无趣啊,你哪里懂得,四百年来天下大势都逃不过为师眼睛的那种枯燥,悲的、喜的、好的、坏的全都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在为师眼中,这天下早已是死水一潭!” 尤悟惯例愣思笑,却被震惊得无话可接。 他曾幻想过,师尊那身犹如神明的神通本领,世间无不可察之事,这得是何其酣畅淋漓、潇洒得意?那种掌控世间一切的感觉,让自己身处至高无上境界的感觉,不应该是爽到无以复加才对吗? 怎么师尊他看起来……如此痛苦,如此沮丧? 圣人仿佛一眼看穿了尤悟的心思,继而道:“因为在一潭死水中,看得越清看的越多,你就会发现到头来永远都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机的死水。这种死寂为师看了四百年,早已看得烦了,烦到失落。” 尤悟心中波澜叠荡,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如今师尊看不清未来大势,是不是说,这一潭死水开始动了?” “哈哈哈哈,这不是不傻吗,哪有外面传的那么夸张。” 圣人开怀一笑,夸大宝贝儿似的看着尤悟,“是啊,天下这潭死水终于动了,但只是表面动几下还不够。” 愣思笑后,尤悟虚心问道:“师尊的意思是?” 圣人虚空一抓,从相距近十丈的地面上吸来一块石头,然后指着高塔外的一圈湖水。 “投石问路。” 说罢,圣人轻轻一丢,将手中石头扔向平静无波的湖面。 咚—— 一道闷响传开,整个湖面荡开一圈圈波纹。 尤悟紧紧盯着湖面陷入沉思,沉默片刻后恍然道:“师尊要出手,像投石入水一般,给天下大势的动静推波助澜一下?” 圣人满意颔首,道:“不错。” 尤悟想了又想,道:“师尊打算如何做?” “天下大势如今是一盘死局,关键在于破局之法,为师便去做那破局之人。”圣人收回目光,再次眺望向前方那座恢弘无二的宫殿,“世人皆言我是圣人,可我活了几百岁,也实在想不出自己有哪些圣人之举,不过既然给为师捧到这份上了,那为师就做一做圣人该做之事——以身入局。” 尤悟听得云里雾里,愣思笑后又接了一个愣思笑,然后单纯的脸上张开单纯的嘴,单纯的嘴里蹦出几个无比单纯的字眼,道:“啊?破……破菊?师尊要破谁的……” “回去把太德经抄写三百遍!” 圣人急忙打断尤悟的话,语气也突然严肃了起来,“看来外面传的并不夸张。” 尤悟好不委屈,不明白师尊怎么突然就让自己罚抄经书了,不过他不在意,既然是师尊的安排,那一定是有莫大用意的! 于是尤悟正色,恭敬告退道:“弟子遵命,这就去抄。” 圣人抬了抬微微发抖的手,示意尤悟离开。 从高塔走出的尤悟心事重重,他自知头脑愚笨,便总是喜欢凡事多想多琢磨,今日和师尊的一番交流让他感受颇多,深知师尊将行震动天下的大事,因此必有诸多忧扰琐事需要解决。 尤悟更明白自己如今道行低微,怕是难以在正面给予师尊什么帮助,可爱师心切的他作为太德宫大弟子,即便力量薄弱也得以身作则,想尽一切办法给师尊帮忙,才算是尽到了一个弟子的责任。 于是思前想后,尤悟终于机智一匹地想到了个给予师尊助力的绝妙事情。 大方脸开心得走路像兔子,一路蹦蹦跳跳地出了太德宫。 一路上没少把经过的弟子、教员、长老等等所见之人给吓得不轻,不知道这位头脑单纯大师兄又是脑子里哪根二百五的弦搭错了,光天化日出来撒癔症呢。 毫无意外地,太德宫有关尤悟的糗事流言在今日又添上一笔。 不过尤悟怎会在意那些,他现在心里想的,就是踏踏实实给自己亲爱的师尊干上一件实事! …… 当天傍晚,都城外围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药铺之内。 尤悟头顶斗笠,脸带面罩,一身修身儒袍也换成了从来不穿的貂皮大氅,恨不得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全副武装地赶在药铺打烊的最后时刻迈进门槛。 “客……客官要抓药吗?”药铺掌柜的试探问道。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尤悟还是改不了他跟人对话就愣思笑的毛病,顿了一下才道:“你认得我是谁吗?” 药铺掌柜一脸无奈道:“客官您都穿成这样了,我哪认得?” 稍作停顿,尤悟简单粗暴,直接一锭大金子啪在掌柜案前,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把你店里所有,听好是所有治疗肠道不顺……咳咳就是大便干燥的外敷用药卖给我,全部!” 药铺掌柜看见那一锭大金子顿时有些慌了,尽管没理解这位客官如此奇怪的要求,但在金子的诱惑驱使下,他行动迅捷,直接将整个药铺里所有治疗大便干燥的外敷药水、药粉等等物品打包成一个精装礼盒模样,珍之重之地交在尤悟手中。 尤悟看着手里装裱精美礼盒,不禁沾沾自喜,师尊定会满意这份凝聚了大弟子孝顺心意的馈赠! “多谢!” 尤悟道了声谢,收回找来钱,将装着宝贝的精美礼盒藏在怀中,又是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药铺。 药铺掌柜看着那欢脱的背影,不禁感慨道:“这是得憋成什么样,买点有助排泄的药能高兴成这样?” 第88章 梦遇九龙乱人间 夜过子时,万物俱寂。 太德宫的高塔矗立在夜空之下,宛若整座城池的巨人,守护着偌大皇城的太平安定。 正在所有人都应卧榻而眠的时候,却有一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遛着墙根匆匆前行。 尤悟紧张不已地抱着给师尊的“礼物”,他不敢给外人看见,生怕师尊即将要做的以身入局的大事泄露了风声。 历代太德宫宫主,也是当今圣人居所,位置在偏西北面的一处小别院中。 尤悟一路蹑手蹑脚总算来到师尊别院的门前,他谨慎地环顾四周,正欲叩门,面前的木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师尊果然没睡! 尤悟心头微动,师尊料事如神,必然是已经早早知道了自己这个宝贝弟子前来尽孝心。 原来师尊一直在等着自己的怀中职务! 也不知道这大方脸是怎么逻辑推理出这样一个结论的,看见门开了,就毫不犹豫地窜了进去,满心期待地想要看到师尊收下自己这份礼物后的欣慰神情。 咚咚—— 院内小屋的门虚掩着,但尤悟还是躬身在前叩了两声。 “进来。”圣人老头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即便这个时候尤悟也不忘自己的愣思笑技法,然后才道:“是。” 说着,尤悟进了屋,师徒二人便产生了如下对白。 “师尊!” “坐,这么晚了过来有事?” “师尊,弟子来给您解忧了。” “哦?你这傻小子,还学会给为师解忧了?” “是,师尊今日所言让弟子思绪万千,感触良多,可是弟子自知能力绵薄,恐不能对师尊入局天下的大计有何帮助,于是思来想去……就决定给师尊买点东西解决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呵呵,为师倒开始好奇你去买什么了,拿来看看。” “是!” “这盒子倒是蛮精致,看得出来你这回是破费了,那我就拆开看了?” “为人弟子,给师尊排忧解难哪里算破费,只要师尊您用得开心就好!” “这味道……是药?” “嘿嘿是啊,师尊不是说要以圣人之身去破菊嘛,弟子便乔装打扮去购置了这些精品良药!” “……” “师尊,您且一万个放心,弟子买药之时特意选了整个都城内最小的药铺,为防耳目混杂,弟子更是挑了人家关门之前才去,此行妥善周密,必不会有人知晓是咱们太德宫的人买的,更不会怀疑到弟子或师尊头上!” “……” “师尊您看呀,这里面可都是店家精心挑选的上上之品!您看这个,这个药粉研磨细致,撒在上面清凉干透、毫无异感!” “……” “您再瞧这一瓶,这款精油细腻丝滑,敷之即可瞬感畅快,对肠道滞阻功效非凡,药房掌柜的跟我打了包票的,说用过之后不出半柱香,那必然是一泻千里绝无残余!” “……” “还有这个!嘿嘿师尊您仔细闻闻,这可是他们药房的得意之作,不仅采用了多为名贵药材研磨淬炼,更是本着贴心服务每一腚的崇高理想,他们居然还在里面添加了茉莉香味!简直是清新典雅,尊享高贵!据说他们皇室成员用得就是这一款呢!” “……” “师尊您这里面看还有多种口味呢,像什么青柠味啊,桃花味,兰花味啊……” “……” “师尊?师尊……” 在大方脸尤悟一番机智如他的生动解说之后,久久未曾开口的圣人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圣人缓缓起身,然后弃如敝履般将手中放着琳琅满目便秘外敷用药的精美礼盒扔到地上,紧接着震动了整个太德宫的怒叱声陡然响起, “滚出去!罚抄太德经千遍!” 这一声怒斥点亮了夜空,太德宫上下所有人都被这一嗓子吓得丧失了半点睡意,人们纷纷出门张望,用一双双充满震惊的眼神望向太德宫西北方向,无论男女老少,这些平日里在外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太德宫天才、长老们,竟都在这时表现得不知所措。 更有甚者,那些负责记录宗门历史、年份大事的长老们,都赶忙挑灯疾书,把今夜的事记录在案。 因为这是圣人发火了,自太德宫主被世人尊崇为圣的四百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发火。 还是不加掩饰,或者说把持不住地大发雷霆了一次,以至于整个太德宫都被圣人愤怒的声音覆盖了过来。 不光是太德宫内,都城内来自天下间各大势力的眼线、探子们也无不惊惧交加,慌而又慌、马不停蹄地向背后势力送出这惊天动地的情报。 圣人在世,举手投足都可能会成为引导天下大势的引子。 更何况是大发雷霆,还是和自己的座下大弟子。 根本不用等个一天半宿,就在事情发生的半刻之后,在太德宫内有关大师兄尤悟触怒圣人师尊的各种流言猜测就已甚嚣尘上,一跃成为所有人关心的唯一问题。 有说尤悟常年被外界诟病的头脑迟钝被圣人忍不了了的,有说尤悟半夜伺候师尊洗脚倒水太热把圣人烫了的,有说尤悟半夜逼供圣人让位太德宫主的,有说尤悟去外面跟野姑娘私定终生被圣人发现的,有说尤悟今天逛街没扶摔倒老太太的,有说尤悟掩藏多年今日终于被发现是女儿身的…… 各种匪夷所思的猜想层出不穷,恨不能把这一口瓜嚼碎了再吐、吐出来再嚼再吐,过一过这难能可见的八卦瘾。 今夜,因为圣人的一声吼,怕是整个都城都不得消停了。 甚至是都城中央的那座雄伟宫殿,也因此陷入了热火朝天的喧嚣之中。 …… 望尊城,地窖。 此时的脏孩儿正躺在一群黑猫的环绕之下,他已经昏迷了整整六个时辰。 也不知是何缘故,今日中午在跟小孩猫们共进包子之时,脏孩儿一个闷声倒地,就陷入了开水烫不醒的昏迷。 起初女孩和她的两个便宜弟子还很是紧张,掐人中、扇巴掌等等手段试了个遍却不见起效,脏孩儿就仿佛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上身一般。 情急之下,救人心切的女孩灵机一闪,就让彪哥安排一众黑猫给脏孩儿团团围住,希望达到驱除邪魅的效果。 毕竟黑猫可是辟邪之物。 正当女孩束手无策之时,原本昏迷着的脏孩儿却弹地而起,头冒冷汗,一脸惊恐地发着呆。 “喂小叫花子,你怎么了?” “我看见……有九条龙跑出来了!” “啊?”女孩眉头深皱,“做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脏孩儿摇头,道:“它们本被一根链子拴着,但是链子断了,那九条龙就逃出生天,然后……” “然后怎么了?”女孩问道。 “生灵涂炭……” 第89章 先天之撸猫圣体 脏孩儿出了一身的冷汗,惊魂不定地喘着粗气,看得出着实被自己刚才的梦境吓得不轻。 女孩蹲在他旁边,有些好笑道:“不是,做个梦就把你吓成这样?” “你没看到……你不懂!”脏孩儿眉头深皱道,“你没看见我梦中的那些场面,实在是……有些真实得过头了……” 见脏孩儿如此惊慌,女孩也开始好奇,问道:“那你说说,你都梦到了什么?” 脏孩儿一个劲儿地摇头,道:“天上有九色巨龙在殊死拼杀……” “哈哈哈哈——” 岂料脏孩儿刚一开口,女孩就直接用笑声打断了他,“我刚才就想说了,你都梦见龙了,不就说明完全是假的吗,对那些不存在的假象害怕,你的胆子怕是还没有绿豆大呢?” 脏孩儿默默看着女孩的笑意,他三缄其口,多想说自己还真的见过一次龙。 可是正如眼下女孩对于有龙的反应,脏孩儿知道即便自己说了见过龙,招来的肯定还是嘲笑。 于是脏孩儿想了想,索性不在梦见巨龙的事上啰嗦,转而说道:“我还在梦里见到,一场战役死伤士兵数百万……” 女孩沉默,若说听到龙那种有关妖魔鬼怪的事情,她可以不屑一顾玩笑置之,因为她打心底里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事物都是假的。可若说到战争这一话题,女孩就不能保持平常心态了。 因为远的不说,就说一个多月前北国联合偷袭大夏北郡一役,女孩就深切体会到了一把战争来临后的颠沛流离。 她是亲眼见识了战事的恐怖的,她也体验过逃难时人们那种惶恐惊惧的心情,眼睁睁看过两队人马在山林相遇,而后不出片刻就杀个精光的血腥场面。 那一役实属惨烈,乃至大夏的王牌丘家军都不远万里从西部战线奔袭而来,才能勉强稳定住百姓还有朝廷的心。 而脏孩儿刚才居然说在梦里看见一场战役死了数百万士兵! 如此可怕的场景甚至超出了女孩的想象,更何况她自己也是出身在一个动荡不堪的地方,于是对脏孩儿的惊恐倒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这样啊……其实你也不用太害怕。” 女孩试着安慰脏孩儿,“老人常说那梦都是反的,你现在梦见的这些,肯定都不会发生!” 脏孩儿垂着头道:“可是那些场景实在太真了,和我以前做梦都不一样!以前做梦的时候过不了多久就忘了,即便记得也不会记得每一个细节,可是这一次……怎么每个细节都这么清晰……” 他说着,就觉得一阵头痛欲裂,连忙扶着太阳穴不停揉搓。 女孩见状于是黛眉一紧,道:“那你再睡一觉,兴许睡醒了就都忘了?” “我现在不敢眨眼……只要一闭上眼,刚才梦里的那些经过就会出现……” 脏孩儿面色痛苦地摇头,“我还是醒着,话说我记得我不是正在吃包子吗,怎么突然就昏迷了?” 女孩道;“我也被你吓到了,你前一刻还吃得好好的,突然就俩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害得我还以为是包子里面有毒呢。” 脏孩儿为了不去想梦境中的那些画面,也是努力将心思放在自己如何昏迷的事上,他边琢磨边道:“奇怪了,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昏迷,今天是怎么回事?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女孩追问。 脏孩儿绷起嘴,眼神之中有些埋怨,但更多的还是惧怕,道:“一定是你总打我!” 女孩扬了扬手,脏孩儿以为自己又要挨打,连忙向后撅腚闪避,没想到女孩只是挽起几缕垂下的乱发,这着实给脏孩儿尴了一尬,只能偷偷翻个白眼给自己找点面子。 “那我知道了。”女孩搓了搓手,不怀好意地看向脏孩儿,“一定是打轻了打少了,我应该每天收拾你三遍!” 脏孩儿干咳一声,却更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一定和女魔头动不动打我有关! 女孩问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病啊?然后遗传给你了?” 脏孩儿没好气道:“我都不知道我家里都有谁,自从小就跟鸠佬在一起,或许他知道……” 说着,脏孩儿忽然神色一凝,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 他从小就被鸠佬反复叮嘱,千万不能对外人透露自己姓名,否则必会有大难临头! 虽然鸠佬从未说过脏孩儿的姓氏,只告诉了他是什么名,还只知读音而不知其字,但脏孩儿却在离开青牛村、离开鸠佬的这段日子里淡忘了那句叮嘱的严重性,以至于稍不留神就给说漏了嘴! 现在想来,自己的忽然昏迷,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跟眼前人说了名字的缘故! 脏孩儿越想越是笃定,越想越是后怕,鸠佬果然没有骗自己,我只是说了名而已,居然就平白无故昏倒了,若是把全名抖落出来,还指不定会招来什么祸端呢! 脏孩儿心头害怕之余又有些庆幸,幸亏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全名。 想必鸠佬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才没说过自己姓什么,鸠佬睿智! 女孩见他沉默,本不想打断,但慢慢发现这小叫花子怎么开始傻笑了? “喂!你想什么呢?” 看着脏孩儿一副痴傻模样,女孩还是忍不住询问道。 脏孩儿深吸口气,显得很是郑重,道:“老大,你以后可千万不要把我的名字说出去了。” 女孩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但还是点点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很爱把你个小叫花子挂在嘴边吗?” “嘿嘿那就好!” 脏孩儿可没管女孩的语气,只是松了口气笑道,“鸠佬说我是天命不凡之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啊哈哈!” 女孩看白痴一样看他,挖苦道:“天命不凡?我看是丢人现眼才是?你看历史上哪个名垂千古的大人物会像你一般,连名字都遮遮掩掩的?” 脏孩儿立刻犟嘴道:“你不也是一样?” “你……” 女孩气结,当即又要对脏孩儿进行拳脚教育,“信不信本姑娘把你再打成昏迷?三天三夜醒不了的那种!” “我错了!” 脏孩儿没有一丝丝犹豫,瞬间认怂,态度之诚恳顿时让女孩哑口无言。 “好好练拳!这一招你练不好,日后就是丢了我家的名声,我必不饶你!” 丢下一句话,女孩气鼓鼓走向别处,随手招来几只小猫就开始大撸特撸,缓解心中的郁结。 这一幕看在脏孩儿眼中,怎么看怎么都是匪夷所思,于是他脑子里又有了一个主意,便再次没脸没皮地向女孩那里凑了过去。 “你不去练拳过来干嘛?”女孩没好气地轻啐一声道。 脏孩儿打量着女孩娴熟的撸猫手法,没皮没脸地笑道:“那个老大,你这招猫逗狗的法门,能不能也传给我?” 女孩白他一眼道:“我只招猫,你何时看见我逗过狗了?” 脏孩儿打着哈哈儿道:“我就那么一个形容,总之就是老大你这个能让动物听话的手段实在有意思,我也想学学。” 女孩道:“我招猫,从没用过什么手段,这不是学来的。” 脏孩儿诧异道:“可是你什么都没做,这些猫干嘛跟你这么亲近?而且你还能跟猫说话,这些你都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不是什么法术、咒术之类的?” 女孩有些不耐烦地道:“都是天生的,我也没选择,况且我也只能和猫沟通,换做其他动物,我就没有办法了。” 脏孩儿更是满脸上都挂着疑惑,仍不信道:“这是什么道理?” 女孩舒了口气,淡淡道:“因为我体质特殊,就像你的先天没有丹田炁海一样,都是打娘胎里打出来的,只不过我跟你不同,我乃先天之撸猫圣体。” 第90章 三十二弦天魔音 幽暗的地窖、静谧的夜,懵懵的脏孩儿和淡然的她。 先天……撸猫圣体…… 这是什么超脱了现实的迷幻体质? 难怪脏孩儿一脸不信,就凭女孩的那般说辞,换一个人也绝对会认为是她随口编了个瞎话来侮辱自己本就屈指可数的智商。 “你认真的?”脏孩儿努力做出一个精明锐利的神态向女孩儿问道。 女孩不在意地继续撸手中小猫,回道:“你看我像骗你吗?” “像!” 脏孩儿认真说道,“不教就不教,何必用骗傻子的手段来骗我呢?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像!” 女孩重重点头,毫不吝惜对脏孩儿的诋毁之词,“你看看你要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洗澡,弄成跟乞丐一个样?” 脏孩儿气结道:“你你……你看你说的像话吗,什么撸猫圣体?这明摆着拿来骗鬼的话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可别欺负我修行启蒙晚就觉得我一点不了解,我之前可看过好多书呢!人家特殊体质都是什么先天冰脉、先天纯阳、要不就什么先天七煞、九煞那种听起来就牛哄带冒烟的名字,你张口给我来个撸猫圣体……这是哪跟哪啊?” 女孩面不改色,依旧道:“那只能说你没见识,我白家自古以来就流传有这撸猫圣体,虽然并非代代相传,但总会隔个六七代就出现一次,其特性就是天生与猫亲善,能通猫语,两百多年前我太太太太外公就是这样。” 脏孩儿听得哑口无言,他几次欲言又止,都是看着女孩从容冷静的神态儿产生严重的自我怀疑。 憋了半晌,脏孩儿还是问道:“这体质可有助于修行?” 女孩怡然轻笑,云淡风轻般骄矜道:“我太太太太外公在当年就是独步天下的大天才,只和当今圣人有一线之差!” “是因为这撸猫圣体的缘故?”脏孩儿追问。 女孩面皮微抖,确实转而斥道:“你废话真多!还没完没了质疑起本姑娘的天赋来了,是不是还想讨打?” 说着,女孩作势要去抓脏孩儿的大腿,脏孩儿急忙闪躲,一个箭步就蹦出去好远,却不料落脚点正是猫中王者彪哥所在。 此时的彪哥百无聊赖,正慵懒半卧着,和他的几个后宫喵妃们相互舔毛,正是其乐融融的大好时刻,却被一个空中落下的大黑腚给惊扰了。 脏孩儿下坠途中也是一眼扫见彪哥没羞没臊的生活状态,顿时两瓣屁股使劲夹紧,极力控制着自身平衡,生怕一不小心给彪哥砸了。 喵! 彪哥被扰了兴致也是喵火蹭蹭上涨,就要飞身上去给这个只配在小孩一桌吃饭的战力底线来顿教训。 然而不知怎地,彪哥刚刚抬起半个身体,却像是浑身过电一般骤然停住。 与此同时,脏孩儿两脚落地,呈半蹲姿势稳定下来,而他的屁股,则无情地对准了保持着抬头姿势的彪哥的喵脸正上方。 此时三眼相对,时间仿佛陷入静止。 可能是彪哥的淫威过于强大,也可能是脏孩儿中午吃的包子有些不对劲,又可能是这重重一蹲让他的肠胃产生了剧烈颤抖。 非常合时宜地,脏孩儿的体内突然产生一团气,亟不可待地寻找着出路。 噗! 俗话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 脏孩儿这个屁微臭、极响! 呼—— 一股热浪毫无征兆地狠狠拍在彪哥的脸上,它的毛发它的须,它的鼻子它的嘴,瞬间就被这股热气充满了! 相应的,彪哥原本涣散放大的瞳孔瞬间收缩,狭长的眸子中仿佛有无边无际的杀意陡然而生,看得脏孩儿是菊花一紧、娇躯一颤。 喵呜! 彪哥一嗓子像是快喊破了喉咙,只见它手起爪落,当场就把脏孩儿穿到包浆的裤子改成了开裆裤。 这还是脏孩儿见势不对,在屁还未完全排出时就已经奋力起跳准备逃跑,否则被划成两半的就不光是一条裤子了。 “呀!” 这一声尖叫是女孩发出的,她俏脸通红,双手紧捂着脸,急忙别过身去不停甩头,企图忘记刚才那意料之外的一幕。 然而她的脑袋无论怎么甩,那肮脏的画面却就是挥之不去,像块狗皮膏药死死贴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哎呀啊啊啊——彪哥我错啦!” 脏孩儿则是管不了那么多,他鬼哭狼嚎地疯狂逃窜,同时不停对身后追赶的彪哥认怂道歉。 彪哥可不管那套,它只顾拼命在后追赶,非要在那可恶的战力底线屁股上抓出一幅大好河山图才肯罢休。 于是本就不大的地窖之内,就持续了好一阵子的你追我赶午夜小节目,只是前面那个穿开裆裤的傻子每跑向一个地方,脸羞红到脖子根的女孩就急忙转身一次,不敢直视那个古怪东西。 跑了片刻之后,脏孩儿忽然察觉身后的彪哥不见了。 他壮着胆子放慢脚步然后回头张望,果然发现彪哥没有追他,而是在他身后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时的彪哥还保持着奔袭追赶的状态,但却又一动不动,整个身躯都僵持得有些诡异。 女孩从指缝中一直观察着彪哥对脏孩儿的追赶,此时也发现了彪哥的不对劲,便放下顾忌连忙跑来将彪哥抱进自己怀中。 “彪哥?你怎么了彪哥?” 女孩声音很是焦急,同时不断抚摸着彪哥的背脊。 脏孩儿也担心彪哥真的出现意外,就颠颠地跑了过来,然后蹲在女孩跟前。 “彪哥这是怎么……” 然而脏孩儿正开口询问,却直接被女孩的视线看了个清清楚楚。 “啊!” 女孩尖叫如爆鸣,然后一记重腿就把脏孩儿踹飞了。 “你没羞没臊!” “啊?” 脏孩儿被踹得不明所以,竟是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裤裆凉飕飕的状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就问问彪哥状况,它不会是被我一个屁打懵了?” 说着,脏孩儿竟还“大摇大摆”地向女孩走来,全然没理解对方为何突然发怒,而且为何脸色红成了酱猪头肉。 女孩再度别过头,并厉声喝止道:“你不许过来!” “可是……” 脏孩儿正欲说些什么,女孩怀中的彪哥开口叫了起来。 喵—— 女孩皱眉,问道:“奇怪的声音?什么声音?” 喵喵—— “乐器?” 喵喵—— “什么?那声音能让彪哥你思维混乱?” 喵! “那声音还在响?可是……我怎么听不见?” 喵喵—— “我看它们,它们也没……” 女孩环顾四周,她顿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顺着彪哥的话去观察地窖内的其他猫咪,竟愕然发现所有猫咪都处在一种僵硬迟滞的状态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啊彪哥?难道是你说的那古怪声音搞的鬼?” 女孩紧张至极,慌张地抚摸着彪哥的背毛。 喵喵—— “那声音在哪?我去把它找出来!”女孩眼中森然隐现。 喵! 第91章 三十二弦天魔音(下) 数息之后,女孩一身杀气腾腾出现在地窖入口处,她势要揪出那个躲在暗处搞出古怪声波的家伙,然后好好教训一顿,给上千只受到影响的小猫讨个公道。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夹腿走路的黑黢黢身影,正是被女孩叫来做帮手的脏孩儿。 其实说是帮手,女孩也不可能真的指望脏孩儿能派上什么用场,她只是想着若真有什么预料未及的状况发生,手边可以随时有个什么东西扔出去吸收火力,然后自己可以趁机脱身。 所以脏孩儿的作用看似为零,实则至关重要。 只是脏孩儿自己对这份时刻准备“光荣”的使命并不知情。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女孩的一番拳脚调教后,脏孩儿也终于知道刚才为何挨了那一脚,便找来几块烂布头,将自己的开裆裤给系了个扣。 虽然还在漏风,但至少不再露肉了。 脏孩儿蹑手蹑脚跟在女孩身后,心中莫名涌动起一阵激动,这是要出去干架啊,他又可以试一试自己的水平了! 女孩目光沉凝,按照彪哥的提示的大概方向仔细探查、摸索。 因为彪哥等一众猫咪状态不佳,女孩害怕其再受颠簸之苦,便没有带着彪哥,再加上无论女孩还是脏孩儿都对那所谓的古怪声响毫无察觉,所以只能瞎子过河般每走一步都慎之又慎,生怕错过什么蛛丝马迹。 脏孩儿跟在女孩屁股后面倒显得清闲,他根本听不懂彪哥喵喵叫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有寻找声源的思路,所以便有更多心情到处张望,再次领略夜色下的望尊城风光。 苦苦追寻踪迹的女孩没发现半点端倪,却是闲庭信步的脏孩儿发现了今日夜幕下的一些不对劲。 “老大,你不觉得今天晚上好安静吗?”脏孩儿忽然有些心慌地问道。 “闭嘴!我正在追踪呢!” 女孩下意识就是一句回怼,“尽说废话,大晚上的不安静什么时候安静?” 说罢,女孩还要继续沿路搜寻,却猛地顿住身形,皎洁月光下的俏脸上也出现一抹疑虑之色,然而这神色持续一瞬,就立马变成了羞愤交加的模样。 不因其他,只是因为脏孩儿没注意她已停下,直接从后面撞了过来,而女孩第一反应就是在所难免地想起了某个令人作呕的画面,于是瞬间色变,二话不说就赏了脏孩儿一拳。 “哎呦!” 脏孩儿吃痛的叫声空荡荡的传开,似乎这时候的回声都比往常时候来得悠远清晰了一些。 脏孩儿委屈巴巴捂着一只熊猫眼,上来找女孩理论道:“又怎么了?我怎么又挨打了?” “嘘!别出声!” 岂料女孩根本没有理会脏孩儿的质问,而是不断地四下张望,“今晚果然不对劲!” 脏孩儿害怕鬼神之流,见女孩都这般谨慎,再加之今夜寂静的氛围略一衬托,他心里更慌了,连忙缩着脖子努力往女孩身上靠着。 “不会是有鬼?我在书里可看过,走夜路最容易遇上鬼了……” “叫你闭嘴!” 女孩狠狠白了他一眼,“今夜的安静不同往常,就算所有人都休息了,但城里的各种夜间行动的活物却也全没了踪迹!” 她说出了这古怪安静的问题所在,偌大的望尊城,光是人类每天剩余的那些垃圾,就不知道能养活多少身形小巧的动物了。 像什么老鼠、爬虫、蝙蝠、猫头鹰……等等,这些本该在夜间穿梭于城内大小街巷的存在,今夜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难怪今夜的望尊城格外寂静,是那些小动物们夜间行动所产生的微小窸窣声都没有了。 而造成这样情况的原因,女孩已经有了推断,想来是跟彪哥所说的古怪声音有关。 只是藏于暗处那人这么大费周章,让附近至少几条街除人外的活物不能正常行动的目的,就不是女孩能猜的出来的了。 “快跟上!” 女孩眉头皱得更加深邃,她加快脚步往彪哥指引的方向前进,却是全然不顾脚力不足的脏孩儿。 由于脏孩儿现在穿的是改良过的半开裆裤,所以走起路来裆部地区不停产生摩擦,让脏孩儿娇嫩水润的肌肤承载了太多痛楚,以至于他不得不将两腿岔开行走,走得快了之后,这要命的保裆姿势就成了他跟上女孩的最大阻碍。 女孩越走越快,脏孩儿满脸苦相,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渐渐地竟连抬腿都倍感吃力了。 就这么快速行走了片刻,女孩忽然目光一凝,意识到什么不妙,就又连忙停下,充满警觉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这次脏孩儿倒是没撞上来,因为他走得极为疲惫,早就跟女孩来开了一丈多长的距离。 喘着重气脏孩儿来到女孩身边,叫苦道:“老……老大,你走得太快了,我都快跟不上你了……” 然而这次女孩没有反驳也没有不耐烦,而是回道:“我也走得累了。” “那就歇会……”脏孩儿松了一口气,直接蹲坐下来。 女孩缓缓道:“按理说,走这点路,我是不可能会觉得累的。” “啊?”脏孩儿敷衍地应和着。 “那古怪声音,怕是已经开始作用在你我身上了。” 女孩面色凝重道,“我们离那个作怪之人应该很近了。” 脏孩儿打了一个激灵,哪怕拖着疲惫身躯也急忙起身,哆哆嗦嗦地环顾四周,悄声道:“老大,你这么一说,我怎么突然觉得……好像真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啊?” “嘘——” 女孩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感官全开,用力捕捉周围的一切声音。 “的确!” 女孩沉声说道,“是乐器!” 正在两人说话间,他们耳边那轻若游丝的声音变得真实、清晰了起来。 虽然声音仍然极其微小,但在两人的努力下,已经能辨认得出是弦乐拨动时的声响。 只不过让女孩心头一沉的是,那弦声分明是来自两种不同的乐器。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等下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两个人! 女孩看了看旁边既紧张又兴奋的脏孩儿,道:“小叫花子,刚才那招拳法,你还没忘?” 脏孩儿闻言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道:“那不能够,我可是天才中的天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 女孩略加思索,而后道:“那好,等下若我与人交手,你就悄悄躲起来蓄力准备,我可以拖住他们,待时机一到,你就全力打出去!” 脏孩儿连连点头,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懂,但难免有重任落在自己肩头,脏孩儿肯定得给足老大面子,便胸有成竹道:“放心,等下看我发挥!” 女孩将信将疑,却也只能暂且信了他能听懂自己的战术安排,然后她收敛心神,默默运转体内真气,就朝着她听到的细微声音走去。 两个人兜兜转转,却走到了一个琴坊门前。 而当他们驻足之后,耳边的微弱乐器声也戛然而止。 内外两方都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哗—— 两扇大门迅速打开,女孩看着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漆黑,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脏孩儿使劲咽了口口水,一掐大腿也狠心跟了进去。 砰! 两人刚一进去,大门重重一关,就有两个少年人的青涩声音传了过来。 “两位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应该不是打个招呼,那就是……来交手的?” 女孩从容一笑,黑暗中顿时有两只散发着淡白光晕的手掌照亮了琴坊商铺。 “本姑奶奶今晚心血来潮,想试试琴弦跟拳头哪个硬!” 第92章 三十二弦天魔音(二下) 锵! 正当女孩话音刚落之际,一道犹如兵刃颤动的锐利弦音陡然响起。 女孩双眼微眯,当即也判断出了声音的具体方位,正是这琴坊后院! 刹那之间,女孩的双眼尖锐如猫,她在黑暗中恍惚觉得有一道细长的丝线朝自己横向切来,女孩下意识挥拳去挡。 当! 一股巨大力量撞在了女孩双拳之上,在昏暗的店铺内发出一声沉闷响动。 脏孩儿躲在一旁静观其变,在看清了女孩双拳的动向之后也是不禁错愕诧异。 他明明看到一根数尺长的细线快速冲来,可是当老大出拳相击与其接触的瞬间,那细线居然凭空消失了,仿佛老大一拳打在了空气上。 但脏孩儿看到女孩的表情凝重后,也明白了那细线所蕴含的力量着实不小。 可这就奇怪了,他们俩人都在琴坊之内,四面都是墙壁,外面那俩人是如何将这道真气隔空打进来的? 这严重涉及了脏孩儿的知识盲区,像他这般出入武界的战力底线,对世间五花八门的修行法门根本知之甚少。 昏暗的白光之下,女孩眉头微沉,然后轻喝一声便双拳冲出,打散了那隔着墙凭空出现的真气细线。 “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你这反应让我很没面子!” 挡下一击的女孩还不忘轻叱了脏孩儿一句,“有些武者精于音律,便会配合乐器以声为刃,一面墙拦得下刀剑,却拦不下声音,懂了?” 最后两字女孩干脆狠狠瞪了脏孩儿一眼,吓得后者原地打了个激灵,脸上又是恍然又是诧异,更觉得武道一途实在有趣,反倒对今夜的交手多了几分期待。 “哈哈哈哈,你懂得可真多,也够有天赋!” 墙外两名少年之一发出柔嫩嫩的女声,“想来妹妹背后也是这大夏国一方有头有脸的大势力?” 女孩双眼微眯,问道:“听你话中之意,看来二位也并非大夏人士了?” 此言一出,就听得墙外传来一道轻咦之声,随后另一个少年男子疑惑道:“这个也字,是否说明姑娘也并非大夏国民呢?若是如此,你我同为北人,今夜正好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又何必在这里大动干戈呢?” 听得出对面话语之中的拉拢之意,女孩却只是冷笑一声,道:“谁说北人……就一定得和大夏交恶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墙外之人的声音陡然冷厉下来,“为何身为北人却在维护大夏!” 女孩紧了紧戴在双手的手套,挑衅道:“怎么,不服啊?有本事接着出招啊,打赢了就告诉你!” 脏孩儿在旁边默默观望,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敬佩:女魔头这时候还有点帅! 蹭蹭蹭蹭—— 噔噔噔噔—— 霎时间,撩拨琴弦的声音密集而铿锵有力地响彻了整座琴坊。 那声音起初优美婉转,让脏孩儿不禁啧啧称奇,甚至分出心神来仔细聆听那琴音的旋律,只在刹那之间,脏孩儿就完全被其音律吸引,沉浸陶醉地摇头晃脑,一副双眼迷离的享受模样。 正在脏孩儿随着音乐律动而心神游离酣畅之际,却有一道剧痛从头顶传来,顿时让他耳清目明,徜徉不知所去的心神重新归位,才恍然察觉自己还处在昏暗阴森的琴坊之内。 脏孩儿顾不得头顶上的疼痛,只是一脸后怕地喘着粗气,他方才就像被施了迷魂咒,仿佛五官全被蒙蔽,只记得脑海中涌现出一阵阵虚幻色彩,竟是全然被那音律给摄住了! 幸亏女魔头给了自己一拳,否则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脏孩儿心悸之余还是可以听到墙外传来的阵阵琴音,只是此时心定之后再听,却根本听不出什么悠扬婉转了,有的只是诡异惶恐。 那一首曲子古怪得很,每每弹奏一下,脏孩儿的心脏就会被莫名其妙地牵动一下,似乎有什么魔力,欲要再度控其心神。 “快准备!” 女孩交代一声,便一跃而起,以冲天之势怒打一拳。 就在女孩的拳头行至半空之时,又是一道由音法凝聚而成的真气利刃从房梁上倾泻而下。 噔! 女孩刚刚接下这一击,墙外弦音陡然升调,还不及旁边的脏孩儿惊愕,就同时有三道音刃分别从三个方向袭向女孩。 女孩此时身至半空,正是无处落脚无处腾挪更无处藏身的尴尬境地。 “小心!” 脏孩儿忍不住惊呼出声,害怕地闭上双眼。 然而下一刻,三道沉闷声浪在琴坊内传荡开来,脏孩儿感觉一股气浪打在自己身上如鞭抽般的疼。 疼痛之下他小心睁开眼,便赫然发现琴坊内三面墙上挂着的各类琴具乐器都被一分为二,切口处整齐光滑,竟无半点参差。 而女孩则双腿勾在房梁之上,倒挂着环顾四周。 蹭! 墙外琴音大振,频率越发急促。 随着琴音而来的,就是琴坊内随处可以冒出的森然杀机。 果然,在琴音越发躁动张狂之后,琴坊内凭空出现的音刃就越发密集、频繁,不断向女孩发起攻势。 不过面对如此紧张局势,女孩却毫不紧张畏惧,但见她面沉如水,挥拳如雨,两道白色光华如流星破空,在昏暗的琴坊内大放异彩闪耀夺目。 无论墙外之人操持着音刃出现在哪个位置,女孩都能精准无误地洞悉明察,随后一拳将其挡在身外。 任由琴音势如狂风骤雨,她自岿然不动,稳若山岳! 看上去今夜的较量势均力敌,可局势却并不对女孩有利,但这并非是她实力不济或是其他缘故,而是因为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来了一个束其手脚的脏孩儿! 她刚才动手前已经交代过脏孩儿快快准备,说的就是让他按照之前计划偷偷蓄力,然后女孩吸引对方注意,待时机成熟后打墙外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脏孩儿这个大聪明在干嘛呢? 他从女孩动手开打的一瞬间,似乎就把之前拟定的计划给抛之脑后了,蹲在角落里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女孩一拳拳抵挡音刃攻势,时不时还跟随着战斗的紧迫而惊呼、喝彩,甚至在女孩完成一个漂亮的翻身回击之后,他还忍不住拍了个掌。 脏孩儿没心没肺的一面,在今夜展现得淋漓尽致,气得女孩一边打一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把脏孩儿挂在树上吊起来打。 偶尔不经意间,脏孩儿与女孩目光交错,他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怨怒之意。 咦?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女魔头这眼神一定是在给我暗示什么! 脏孩儿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某个至关重要的事。 对啊,她定是嫌我碍事了,我得赶紧躲远点,省得女魔头因为自己在场而放不开手脚,到时候输了肯定赖我! 思及至此,脏孩儿又让女孩见识到了他行动力超强的另一面,只见脏孩儿重重点头并对她比了个拇指,然后一脸坚定地转身就跑,直奔身后的大门而去。 女孩看傻了,一瞬间她也再顾不上抵挡层出不穷的音刃,直接猛然挥出十数拳,劲道刚猛的拳风直接摊开了侵扰周身的十几道音刃,而后径直冲向正在贼头贼脑扒拉门栓的脏孩儿。 “你在干嘛!”女孩气道。 脏孩儿茫然解释道:“不是你嫌我碍事吗?我出去等你啊。” “你!你!” 女孩快被脏孩儿气到说不出话了,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蓄力!准备!” 脏孩儿一怔,旋即尴尬一笑,道:“呃……现在蓄还来得及吗?” “呸!” 女孩怒啐一声,然后头发一甩大步走开,不愿再多看这讨厌的小叫花子一眼。 脏孩儿自知理亏,就只好站在门口尴尬傻笑,一时间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喝!” 女孩甩开脏孩儿后直奔琴坊内墙,只见她大喝一声,娇柔柔的身躯似乎涌动出熊虎之力,右手上的白芒大盛,竟是一拳把整面墙壁给打穿了。 墙破,而弦音止。 女孩浑身上下都带着怒意,她穿过墙洞,看向了对面的一男一女两名少年。 少男抚琴,少女奏瑟,此时也正双掌轻压于三十二弦之上,好奇打量着气势汹汹的铁拳少女。 “你们准备好了吗?”女孩冷冷问道。 少男少女面面相觑,而后反问道:“准备什么?” “挨揍!” 第93章 三十二弦天魔音(还下) 短暂的寂静出现在琴坊后院。 各抚琴瑟的少男少女脸上都是意外,他们用玩味又不解的目光打量着前面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的娇小女孩,确实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女孩为何会有如此自信。 抚琴少年失声笑了笑,道:“你这么有自信?” 女孩面不改色,俏脸上尽是娇蛮倨傲之意,一扬眉道:“天才自信,不应该吗?” “天才?呵呵——” 少年身旁,那负责弹瑟的少女更是谈笑着讥讽道,“小妹妹,你须知道,天才二字可不是随便哪个无名小卒都能当得起!” “说得好像你们俩有头有脸一样!”女孩直接回呛一句。 “你……” 那弹瑟少女气结语塞,眼里的玩味之意顿时向厌恶转换。 少年抬了抬手示意少女息怒,转过头来又对女孩道:“的确,如你所见,我二人在这世上确实寂寂无名,可我们却也是很有自信的。” “自信?干嘛?”女孩挑眉问道,“你们两个北人小辈不惜以身犯险来到大夏境地,难道是想搞出什么名堂,给自己造势不成?” 少年眼神一亮,欣慰点头道:“小妹妹你还真是聪明人,竟一语道破了我二人此行的目的!厉害,厉害!” 闻言,女孩不禁一愣,而后诧异道:“不是?你们还真这么有病啊?就不怕被大夏的高手发现,还没等混出名堂,就被当成蚂蚁一样碾死?” 此时弹瑟少女忍不住开口道:“所以我们才选在了这个地方藏身啊。” 女孩听得出对方话中有话,再看其眉宇间悄然升起的一抹得意之色,女孩顿时心念电转,沉声问道:“你们知道这座城内的武者分布?你们……有内应?” “呵呵呵呵——” 弹琴少年毫不掩饰对女孩的赞美之意,“你确实聪明,搞得我都有点刮目相看了。” 女孩一抬手,眉头深皱着道:“停停停,你这家伙也是有病,明明比我大不了三岁,装什么老年腔呢?” 少年微怔,轻咳一声道:“也罢,今夜你冒死找过来,我们就让你死个明白,给你亮一亮我们的身份!” 说罢,少年突然站起身来,正当女孩兴奋以为对方是终于要出手了,却没想到少年直接将自己的琴抱了起来,然后原地打了一个转,凹了一个妖娆恶心的造型。 女孩正懵着呢,还没等她幼小的心灵将眼前一幕消化,弹瑟的那个少女也像下半身触了电,鬼畜地打着哆嗦弹起身子,然后一只脚高高抬起,架在少年肩头来了个白鹤亮翅一字马的白痴造型。 少年少女见女孩看傻了,都不禁流露出傲慢神态,并齐齐开口道: “我乃天音宗琴部天才,毕吉!” “我乃天音宗瑟部天才,艾沐!” 天音宗…… 女孩双目微沉,这个名头她当然是听说过的,乃是天下九大神宗之一,其武界地位相当于南境大夏的太德宫、金竹山、凤麟殿以及东幽三岛。 而这天音宗的武学特色,便是其善于音律,门内弟子皆是操持着各类乐器当做傍身武器、法器,算是以攻击手段诡异而闻名于世,在多年的南北之争中,天音宗也源源不断地向北方诸国输送了不少的中坚力量。 其实女孩在知道对方两人使用的手段后,就应该猜到了他们的来路,只是对于堂堂神宗,竟会教出两个神经病般的人物,女孩对此百般不解,直至他们以这种不嫌丢脸的方式自报家门后,女孩才终于敢肯定,这两个神经病还真是天音宗的人! 可对方的诡异作态却磨灭了女孩心中对于神宗的无限遐想,她强忍着呕吐的感觉,嫌弃道:“毕吉……艾沐?你们俩这名字还真是奇怪,不过神经病用神经名字,你俩真是恰如其分!” 面对女孩的不逊之言,那对举止诡异的少男少女也不气不恼,反而笑脸相迎,用略带羡慕的眼神看向女孩。 女孩被看得心里发毛,质问道:“你们看什么!” 少年毕吉答道:“我们是觉得你运气真好。” “我运气好?”女孩更加摸不着头脑。 少女艾沐撤回一字马,轻趴在少年肩头,道:“是啊,小妹妹你今日会死在我们两大绝世天骄的手下,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呢,呵呵呵呵——” 女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倒不是害怕,而是她越看对面两人,就越觉得他们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点魔性,就好像真的被什么不干净东西附体了一般。 但这种讨人厌的家伙,就应该被自己的铁拳好好调教一番! 于是女孩顿时心头冒火,翻了个白眼,同时扬起白芒正盛的拳头,不耐烦道:“你这老阿姨废话真多,打赢了姑奶奶我,你想说一马车的话都没人拦着!” “不识好歹!” 女孩一句话轻松激怒了对面艾沐,后者前一刻的雍容自信全然不见,脸上登时便充满了残忍暴虐的凶狠。 敢于张狂地说出自己是大天才之人,必然是高傲至极的。 艾沐重回自己的锦瑟之后,尽管还在盛怒之下,但一出手却还是用最瞧不起女孩的方式,简简单单地胡乱弹出几道音波,还是和在琴坊屋内一样,从多个角度同时进攻。 这一幕也多少让与其对峙的女孩多了三分火气,明知相同的手段对自己已无作用,对方却还是乐此不疲地重复,难道是自己不配她们用出更高深的绝学吗? 想到此处,女孩双拳紧握直接将七成真气凝聚在双拳之上,如猛虎下山般朝着正在弹瑟的艾沐呼啸而去。 毕吉见状也连忙归位,忙中稳健地摆好架势,弹奏起了他的七弦琴,与艾沐的锦瑟弦音交相呼应,音刃的威力与数量陡然而增。 女孩挥拳乱舞,虽然她已经能够洞悉了对方这种手段,但久战之下对自己定是不利,她须得在短时间内寻找更多破绽,从而一击溃败对方才是制胜之道。 而她此时表面上不露痕迹,心头却越发沉重了些,因为女孩发现这些音刃虽然看上去没甚变化,但其威力却在缓步提升当中,比此前在琴坊铺子内少说强了两成。 并且此间他们对面而战,两人琴瑟和鸣的曲子所产生的混乱心智、模糊感官的作用更加明显,女孩是顶着双倍压力在与其对抗的。 女孩心头逐渐焦急,却是在不经意间回头瞥了一眼那个还躲在琴坊铺子内的傻子。 她乍一看没发现人,旋即也是连忙收回心神,全心全意去对抗毕吉艾沐两人越发密不透风的音刃攻势,同时还不忘在心底腹诽自己一句:刚刚自己真是糊涂透了,竟还会对那没心没肺的家伙寄予希望,真是有损阴德! 阿——嚏! 就在院子里三人酣战焦灼之际,躲在琴坊内的脏孩儿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却正打断了他正在蓄力准备的动作,害他一阵沮丧,看样子是又得重新来过了! 其实从刚才被女孩训斥之后,脏孩儿就已经痛定思痛,藏在墙后面悄悄开始为那名字老长的一拳蓄力了。 可是当他怀着一片火热的心要助老大一臂之力时,才愕然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些忘记那一拳的身法动作与真气路径了! 这可让脏孩儿慌张坏了,于是他一连尝试了不下十次,却不曾想自己越是慌张,那些动作就越是记忆模糊,反而在多次失败的尝试之下,他脑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印象就越发淡薄了。 莫非是过于激动所致? 脏孩儿心乱如麻,心中的焦急竟并不比外面的女孩差上多少了。 怎么办? 脏孩儿飞快思考,忽然灵机一动,决定偷偷观战,若女孩对那两人使出那一拳,自己说不定就想起来了呢? 于是在赞叹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之后,脏孩儿开始扒着墙壁默默观战。 然而这一看就发现了个让自己因紧张慌乱而忽略了的怪事。 外面那两人明明手指头拨弄得像螃蟹跑步一般迅速了,怎么弹奏出来的曲子自己却听不到? 不仅如此,老大在外面一拳一个音刃打得起劲,也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甚至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对话也都听不到。 仿佛琴坊后面的院子有一重无形的壁垒,将里面发出的一切声音隔绝。 第94章 三十二弦天魔音(夸爪下) 脏孩儿见状连忙往墙洞里面探去,却发现他的手掌可以轻松穿过,并没有想象中的无形屏障。 他又一琢磨,便轻轻把脑袋也探了过去。 而就在他将脑袋伸出墙洞的瞬间,整个头颅瞬间被里面热火朝天的打斗声与琴瑟合奏声狂轰乱炸,震得他是头痛欲裂气血倒转。 “啊——” 仅仅只是一瞬间,脏孩儿就急忙把身子收了回来,脸色煞白地喘起粗气,显然是被院子里的动静给吓了个措手不及。 “好生奇怪的手段!” 脏孩儿越想就越是骇然,外面那两人竟能将一定区域内的声音彻底隔绝! 而如此一来,脏孩儿也想通了,难怪老大跟他们打了半天,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都迟迟没有望尊城的高手或巡城的卫兵发现,原来外面根本就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原本脏孩儿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没想到还真是只能“静静”看着了。 怎么办? 脏孩儿急得原地打转,他看了眼外面形式,发现老大出拳已经不需要那些繁琐的蓄力过程了,每每出手都是随性而为,却又爆发出恐怖如斯的大威能,想借此回忆起拳路的蓄力方式想来是行不通的。 这时候的脏孩儿不免懊恼起来,自己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明明在地窖的时候学得好好的,怎么来了这就突然忘了呢? 无奈之下,脏孩儿只能选择放手一搏,准备再次尝试打出天运无归盖山河这一招拳式。 而他这次不同于此前的多次尝试,并没按着头脑中的印象去重复,而是将思维归奉于心,凭着心中对那一招拳式的感觉去施展。 于是就见脏孩儿轻压马步,气沉丹田,而后双目微合,进入了仿佛入定与清醒之间的某种迷离状态。 他的神识再次来到了体内那一条条宽广粗壮的河流,顺着初具完整性的真气丝线一路游荡,再度来到了数条大河汇聚之后的广袤天地之间。 巨大的古鼎仍然悬浮于彩云之间,静静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古老气息。 脏孩儿很是急切地向上空游荡,他的目的是通过心神感应来重复施展老大教给他的那一招拳法,但其实他自己对这片空间也知之甚少,根本不明白这口大鼎存在的意义,所以也无从下手,只能选择不断向其靠近,期待能寻找出什么能让他快速重拾那一招拳法的契机。 由于脏孩儿在这片空间内没有任何移动限制,所以他就是身随心动,刚刚产生一个需要靠近古老巨鼎的念头,就直接出现在了巨鼎之前。 脏孩儿近距离面对着这个比三层塔楼还要高的巨鼎,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伸出手掌想要触摸巨鼎。 嗡—— 他的手掌与巨鼎相交的一瞬,一股苍老浩瀚的气息赫然传荡开来,仿佛某个沉睡万年的巨人即将苏醒,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 脏孩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却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发生,只是觉得手掌上似乎痒痒的、暖暖的。 稳妥起见,他又在巨鼎上按了一阵子,确认了不会有事发生后,这才收回手掌查看。 这一看可惊得他差点当场把手甩出去丢了。 只见在脏孩儿的手掌之上,居然又多出了一个小小脏孩儿,那家伙像是一个光影,又像是一团气,把脏孩儿的手掌当做舞台,然后像模像样地开始耍拳。 脏孩儿震撼不已,他仔细盯着手掌中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儿,发现后者所舞弄的正是女孩教给他的那一拳。 他稳定心神仔细观瞧,生怕漏掉了半点细节,同时脑海中也在复盘着这套动作下的真气走向。 看着看着,脏孩儿居然产生了一种恍惚的虚幻感,头脑中刚刚收回的记忆似乎再次变得模糊暗淡。 明明是睁大了眼睛盯着手中小人打拳的,怎么此时的自己变成了狗熊掰棒子,下一个动作记起来,但前一个动作立刻就会忘记呢? 这是怎么回事! 脏孩儿彻底慌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为什么偏偏在学习这招拳法上变得如此捉摸不定。 不行,我得再看小人儿打一次! 小人儿呢…… 正当脏孩儿恍神的这会功夫,在低头一看,手掌里那个缩小版的自己也消失不见了。 “欸!” 脏孩儿急忙又去触摸巨鼎,可这一次无论怎样,古鼎却再没了半点反应,他的掌心也再没出现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光影。 如此情形可是把脏孩儿给急坏了,老大在外面跟两个弹弦子的激战正酣,自己若迟迟不能帮上忙,那先前夸下的海口岂不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到时候自己就真成了人间大废物了! 只是即便脏孩儿再怎么着急,这只巨鼎甚至这片空间也再没给了他一星半点的回应,脏孩儿在心底怒骂一声,顿时觉得这个可以任由自己神识进入的空间如此鸡肋,啥也指望不上! 无奈之下,脏孩儿只好收敛心神,从这片空间撤了出去。 刚一恢复五感,他便看到院子内光华大放,女孩所面对的也再不是一道道看上去简单脆弱的音刃了,而是一片又一片如墙壁般的音浪,不断将其冲刷、包围,再冲刷再包围,不断削弱着女孩的真气与体力。 由于此时的音浪范围巨大,所以女孩往往都是避无可避,只能凭借自身彪悍的拳脚功夫进行硬抗,每一拳每一脚都是结结实实,同时也让自己的身体也承受着源源不断的巨大冲击。 脏孩儿一眼看见女孩额头泛起了一层细密汗珠,再看对面弹弦的两人却显得从容不迫,他知道,这一战老大已经落了下风。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就算女孩再怎么天纵奇才,倘若无法近身相搏,她的拳法就算再如何精妙绝伦,也几乎是没有用武之地的。 怎么办? 脏孩儿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是静观其变等着老大终将落败的那一幕,还是跑出去叫人来帮忙? 他犹豫不决,思维渐渐倾向了跑去叫人,可是他注视着院子中的焦灼战局,老大的颓势已然明显,怕是等不到自己帮手叫来,老大就会先被那两人重创。 “啊——” 一道吼叫声传入被隔绝了声音的小院之内,一个脏成黑球的身影钻墙而出,抄着一根与自己齐高的扫把,张牙舞爪地向弹奏琴瑟的毕吉、艾沐冲来。 关键时刻,脏孩儿还是选择了放手一搏,倒不是自信于有能力跟天音宗的那两人交手过招,而是他坚信,只要给老大创造一个喘息之机,她必能瞬间调整过来,而后一鼓作气反败为胜。 傻子! 正在抵挡音浪的女孩闻声侧头看去,不由得在心底轻叱一声,那小叫花子简直不要命了! 脏孩儿的出现的确让毕吉艾沐两人稍有分心,两人手中的弹奏也在此时出现了刹那的迟滞。 脏孩儿本以为这是给老大创造机会,却不料正在这白驹过隙的权衡之下,毕吉、艾沐决定先解决掉这个突然出现的不确定因素。 “天魔音——千云!” 只听得毕吉艾沐两人口中轻喝一声,院内的曲子便陡然而转,整个三丈见方的空间内气息随之一变,脏孩儿就觉得胸口一阵沉重得发闷,仿佛有什么悲愁之事不断侵蚀着他的心神。 压抑的气氛骤然袭来,每每弦音震动,产生的却再不是一个道道音刃、音浪,而是一团团若有似无的雾,看上去蓬松柔软、绵弱无力。 然而正是这看似无害的奇异雾气,却让女孩的眼神随之大变,当即调动全身气力向脏孩儿冲来。 “快跑啊傻子!” 女孩娇叱一声,然而脏孩儿的行动已经变得异常迟缓,根本不能做出半点反应。 下一刻,数团诡异雾气向下砸落,直取脏孩儿的天灵盖。 脏孩儿冲过来时怎么也没想到会成为对方先行攻击的目标,然而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老大居然会奋不顾身来解救自己。 哧哧哧哧哧—— 女孩一脚踹开僵住的脏孩儿,然后双拳交叉,接下了所有的诡异雾气。 第95章 谁还不是个天才 砰! 脏孩儿被踹飞到院子墙边,但比起屁股上的疼痛,更让他无法释怀的,却是女孩站在院子中央承受了那数团诡异雾气的一幕。 只见一团比雾气更大的血雾从女孩双臂上炸开,宛若一朵睡莲猛然爆开,绽放出妖艳狰狞的红。 脏孩儿趴在地上瞠目而视,女孩的身躯娇小脆弱,但此时却恍若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凭一己之力扛下了即将倾倒的粉红天幕。 “呜呃——” 女孩发出一道低沉倒气声,而后整个身子顿时一萎,连连退了数步险些摔倒,却还是凭借着惊人的意志稳住了弯曲的双腿,然后身子剧烈地起伏喘息着。 直到女孩将头顶的双臂缓缓垂下,脏孩儿才看清了她承受了那一招雾气攻势的后果。 两只手臂的衣袖已经被震碎得渣都不剩,裸露在外的却不是少女该有的光洁肌肤,而是暗红粗糙、遍布了破洞伤口、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之下的肌肉条纹隐隐而现。 鲜血,顺着女孩惨不忍睹的双臂流淌,只消三息功夫,便在脚下形成了一滩盈盈反光的镜面,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同时女孩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苍白下来,但她就是这么心性坚韧,或者也可以说打小就对自己够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一张俏脸上除了眉头皱得紧,却是连嘴角都没有牵动一下。 甚至还用倔强强横的眼神跟毕吉、艾沐对视,仿佛脸上的每一粒汗珠都在彰显着她的傲骨铮铮。 莫说在角落里倍受震撼的脏孩儿,饶是毕吉艾沐两人,此时也纷纷流露出一丝钦佩之意。 毕吉视线之中已经没了被踢到墙根下的脏孩儿,他微正身子,颇为郑重地看向女孩,问道:“小妹妹,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女孩深吸口气,尽量平复着自己颤抖的喘息声,言语挑衅道:“你猜啊。” 艾沐眯着眼睛道:“小丫头倒是挺会隐藏,打了这么久硬是没用出半点拳路痕迹,不过可惜了,你再不报家门,可真会被我们杀了哦。” 女孩轻哼一声,“就怕你没那个能耐!” 说着,女孩咬着牙抖开双臂,身体两侧的地面瞬间洒出两排血点,竟再度摆出了作势出拳的动作。 小小年纪,能够如此坚韧,女孩的这股狠劲儿甚至让看不上她的艾沐也不禁侧目。 艾沐收敛了戏谑的笑意,道:“九大神宗的年轻一辈里并没有你,可是你底子扎实却不啻于任何神宗天骄,那我是否可以斗胆猜测,你是北方诸国之一的皇室呢?” 女孩闻言忽地身子微震,即便她已经极力克制,但这重伤下的细微动作还是没能逃过对面两人的眼睛。 他们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眼前拳脚功夫天赋极高的女孩还真是来自北方某国的皇室。 然而这样的情况,就多少动摇了他们想要在此杀人灭口的决心。 毕竟皇室成员不同于一般的世家贵族,尤其是像女孩这种武道天赋如此之高的,必然是皇家培养的重中之重,而财大气粗的皇室往往会给重要成员随身配备秘传法器。 这些防身法器保不准就有什么千里传讯的功效,若真如此,那他们二人今夜乘胜追击杀了女孩,消息一旦经由法器传回本国皇室,自己乃至自己背后的天音宗就必然会遭来某国的刁难。 这份责任,毕吉艾沐两人是担不起的。 所以在瞬间分析出局势利弊之后,毕吉艾沐对视一眼,决定活捉女孩,带回北境查个清楚,看看她究竟是出身于北方诸国的哪一个。 而察觉到对方眼神变化,女孩更是面容坚定,勇往无前地冲了过来。 她自知此时受伤极重,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更要趁着此时还有一口气,先行解决了毕吉艾沐两人。 毕吉艾沐已经没了杀心,所以再次面对女孩那奋身无畏的攻势,他们并没有采取强攻手段,而是手下指尖触动弹拨,奏出一首风格迥异的曲子。 这曲子没了此前肃杀之气,更多了些圆滑松弛。 在弹奏的瞬间,毕吉艾沐两人齐声低喝道:“天魔音——迷嶂!” 话音落下,院子内就有数面虚影浮现,它们凭空而生,一出现就是从上下四周将女孩团团围住。 见得此景,女孩心中暗叫一声不妙,当即判断出自己恐无法快速脱身,便直接大喊一声, “快出去叫人!” 此时的脏孩儿已经站起身来,但他却没有对女孩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低垂着头,微微佝偻着身体,同时两条胳膊略抬起,像是瑟瑟发抖,总之看上去就很不对劲。 正与那些虚影壁障攻战的女孩见状,除了眉头微沉却也没再过多关注,倒不是觉得脏孩儿不中用,而是她自己也深知天音宗立宗之本的《天魔九音录》有何其强悍,认为脏孩儿必定是被那施加了真气波动的曲子给摄住了心神,从而不能再有动作。 莫说是脏孩儿,就是女孩自己,在这不断削弱人心神意志的曲子下也是变得行动迟缓,仿佛手脚绑上了百斤沙袋,眼看着那两人就在咫尺之外,可偏偏就是不能冲过去结结实实打一拳。 随着曲子的不断进行,那些虚影壁障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终于压得女孩再不能前进半步。 “小妹妹,这回算是抓住你了。” 将女孩彻底困住之后,毕吉也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今夜虽然被你打断了计划,不过我相信只要把你带回北方,我们二人还是能邀功请赏的。” 艾沐则更显得意,道:“我承认,你这小妮子的确不赖,甚至能跟我们这种神宗天才相提并论,不过可惜啊,你偏偏要同时和两名神宗天才作对。” 女孩满脸不服,还奋力地扭动身躯尝试挣脱,但那些虚影壁障像是锁扣一般在自己身上越缩越紧,完全不给女孩借力的空间。 几经挣扎无果后,女孩干脆静止不动了,但她却没有丝毫惧色,而是用这样的时间来保存体力,静静等候时机的来临。 眼见没了威胁,毕吉艾沐也停止了弹奏琴瑟,而后走上前就要将女孩给绑起来。 正当毕吉艾沐两人站到女孩跟前,即将掏出特殊绳索把后者的双手从背后缠住的前一刻。 一道稚嫩又愤怒的咆哮声陡然传来。 “呀啊!” 伴随而来的,是一串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脏孩儿涨红了脸,三步并作两步,像发了疯似的冲跑过来,同时右掌握拳收在肩头,正是瞄准了毕吉的脸盘而来。 “快跑!”女孩疾声喝道。 “找死。” 毕吉不屑转身,他甚至不愿正眼去看脏孩儿,只是随意地向后伸出手掌,举止轻松地迎接脏孩儿那充满了愤怒的全力一击。 轰—— 然而令所有人意料之内的画面却没出现,毕吉并没有接下脏孩儿的拳头,反倒是让后者一拳打退,直接甩开肩膀向前扑倒。 怎么回事! 毕吉连忙定住身形,他心中满是疑惑震撼,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小废物给打到站都站不稳了? 想要回头一看究竟,而这时他的整条手臂顺着肩膀突然传来一阵无比难忍的剧痛。 自己的手掌骨折了? 感受着无比清晰传来的痛觉,毕吉更是错愕不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丝毫扛不住他琴音的小子,居然能一拳发挥出如此强悍的力量。 而且这份拳力竟然还没有蓄力?莫非那家伙已经能将拳法练到跟眼前女孩一个地步了? 不可思议的想法充斥在毕吉脑海,但这些念头的出现也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在毕吉稳住身形的同时,他用眼角余光察觉到,脏孩儿的拳势竟还没有停止,直奔困住了女孩的虚影壁障而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传开,脏孩儿的拳头狠狠轰在了虚影壁障之上,这一拳的力量之强也给了脏孩儿极大的反震之力,他的拳头出现了十几道肉眼可察的裂痕,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整只手掌。 而这样的代价,也直接打穿了困住女孩最厚的壁障。 脏孩儿终究还是用出来了,那一招天运无归盖山河,竟然完全没有蓄力过程地打了出来! 第96章 天才之间亦有别 “有两下子!” 女孩的声音从毕吉身后传来。 在迎来老大的这句肯定之后,脏孩儿像泄了气,顿时瘫软倒地,趴在地上疼得一个劲儿地抽筋。 但脏孩儿心里却美极了,他终归没有成为一无是处的人间大废物。 而没了束缚的女孩恰如一头脱缰的野兽,她双眼透着凶光,全然不顾两条手臂惨不忍睹的伤痛,竟是一个双拳收拢的动作,将浑身真气尽数倾泻在了双臂之上。 霎时间,女孩那无一寸完整的手臂上光华大盛,幽幽白芒瞬间放大,随后双臂高辉,两条手臂上白芒如翼,恍然间如似将皎洁月轮举在头顶。 毕吉见状大骇,然而他刚刚被脏孩儿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正四肢着地来还不及起身,而女孩则已经举着两条真气涌动得几近狂暴的胳膊欺身来到自己身后。 情急之下,毕吉只好一边计算着女孩的拳路方位,一边在那个位置凝聚真气,企图尽量减少即将遭受的重拳伤害。 但瞬息之后,本该落在毕吉后背的重拳并未来临,他偷瞄一眼,才愕然发现女孩的动作幅度虽大,却明明是一副佯攻架势,后者真正的目标,是前方见势不对,快速跑回去准备弹奏乐器的艾沐! 然而后知后觉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女孩已经纵身一跃,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艾沐。 “呀!” 女孩娇喝一声,眼中只有滔天战役,“打洗你个老阿姨!” “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艾沐的惨叫声震彻了整座琴坊。 咚! 随着一声巨响与震颤,艾沐被两条胳膊砸晕不省人事,一对琴瑟也被轰成齑粉。 一旁的毕吉还来不及心疼他的师妹和宝贝乐器,就要直面女孩双拳的恐怖了。 此时毕吉捂着骨折的手掌一闪暴退,他的额头上冷汗直流,一是惊诧于那个不起眼的脏孩儿居然“藏拙”了这么久,二是震颤于眼前女孩的心性之坚。 毕吉甚至感觉,这个女孩根本就是单纯为了找人打架而动手的,所以在面对自己二人的死亡威胁时,她也能做到怡然不惧。 可是,这样的心性,真是一个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小孩身上可以有的吗? 再怎么说,毕吉也还是个少年人,他固然有着足称得上天骄之子的资质,可其表露出的年少轻狂,也不过是少年心性下的恃才傲物,虽然嘴里常常挂着喊打喊杀的高格调言谈,但这种事若真落在他自己身上,他也是绝不能处之泰然的。 再加之宗门之人本就是来自各大世家子弟,平日里哪会有什么危及性命的境遇,高傲惯了自然而然就会忘乎所以,在安全情况下时常会显得格外自信、嚣张。 可这种心性尚未完全的自信,往往带着些许盲目,一旦面对了前所未有的危急时刻,这份自信就会匪夷所思地土崩瓦解。 正如此时的毕吉,前不久的他淡定从容,将符合自己“神宗大天才”身份应有的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可面对眼前铁拳女孩一而再再而三的坚韧不倒,毕吉的心终归还是产生了动摇。 这种动摇如同风平浪静下的雪崩,来得突然又猛烈,让他毫无防备、无法掌控。 “你……你是什么人……” 毕吉的声音都在发颤,向后退却的步子也摇摇晃晃,就像有一双手抓着他的脚腕不停摇晃。 这一幕被女孩看到了,她忽然笑了。 笑得很是灿烂,笑得嗤之以鼻。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错了。 错在哪了呢? 错在她以为这世上自称天才的人,都能有一颗自恃天才的心。 她以为全力解决了艾沐之后,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更加艰难的苦战。 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场较量,从脏孩儿帮她挣脱了那些虚影束缚的一刻就结束了。 真是可笑,明明是自己打定心思要拼尽全力战胜的对手,却变成了个怂包。 女孩没了兴致,更没了战意,身为天才的骄傲,她可丢不掉。 “你输了。” 女孩放下还在滴血的手臂,越过毕吉道,“离开这座城。” 毕吉猛地一震,他心中莫名地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想要说些什么宗门、世家那里学来的体面话,但却发现女孩留给他的只剩一个背影。 毕吉尴尬又苦涩地笑了笑,原来这就是被人彻底轻视的感觉,从前都是他用这种无视来对待旁人,想不到今时今日轮到自己了。 他的腿脚还有些发软,但还是迈着快中有乱的脚步去背起昏迷的艾沐,然后逃也似的顺着墙根溜走了。 女孩对毕吉艾沐的离去已经毫不在意,她蹲在脏孩儿脸前,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那一拳,你还能打出来么?” 脏孩儿口中喘着粗气,一个劲地嘿嘿傻乐,气若游丝道:“哥帅不……” “又脏又臭,又讨厌!” 女孩迅速起身,气哼哼地在脏孩儿面前跺脚,“少在本姑娘面前张扬!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那一拳的真气散而不凝,疾而不厚,勉强给你五分!” “足够了。”脏孩儿抬头,看向女孩的手臂,“老大,你的手……疼吗?” 女孩微微一滞,随后白他一眼,气结道:“你说呢?本姑娘这可是为了救你,你要想着报答!” “嗯!” 正当男孩女孩亲切友好地分享着胜利后的喜悦感言之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地接近琴坊方向。 女孩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抬头,便见一排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了房顶。 这些人…… 女孩眉头微沉,这不正是城郊外的那伙人么。 她再一寻找,果然发现了黑衣人中还有一个小巧身影,正一手揣进裤裆将地面上的自己二人打量着。 “是你?” 甄南崩认出了血淋淋的女孩,他大咧咧地摘下了面罩说道,“你不是那个铁拳女吗?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让人给揍了?” 若非女孩看到房顶上一排人,她定然会不顾伤势再跟那个乱扔暗器的家伙打上一次。 不过大局为重,女孩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面色不善地道:“能揍本姑娘的人还没出生呢!” “小姑娘,你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正在两个小孩说话间,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个直接询问。 这人的声音女孩认得,正是当时叫走了甄南崩的那个。 女孩心头有些忐忑,这些黑衣人浑身上下涌动着她无法理解的真气威压,显然都是至少比自己高出三个大境界的高手。 黑衣人看出女孩心中顾虑,便解释道:“我们是大夏这边的。” 闻言,女孩松了口气,道:“这里方才有两名北人作乱。” 当下,女孩就将今夜琴坊内的经过一五一十表述了出来,她没有藏着掖着,面对一排至少是灵虚境界的大高手,她不去耍那些小聪明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其他黑衣人还好,但旁边年纪尚小的甄南崩就是各种脸上精彩了。 甄南崩惊讶道:“你是说那两个人是天音宗的?你们俩打败了天音宗的人?那你们是什么来路?” 女孩被问住,一时间无法作答。 “甄十九!少说话!” 为首黑衣人对甄南崩轻叱了一声,然后又跟女孩道,“小姑娘,你的伤是否需要我们帮你?” 女孩连忙摇头道:“不用。” “好,这个你拿着。”为首黑衣人随手丢给女孩一个小药瓶,“这是我们秘制的灵药,敷在胳膊上能好的快些。” “多谢。”女孩拱手行礼。 “来活了,都精神点!” 黑衣人低喝一声,便引着众同伴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97章 又见风雨入城来 月下,静夜。 雄踞在一方天地间的望尊城尚未迎来明日的第一缕曙光,但夜下的人们却都不约而同地躁动了起来。 咻咻咻—— 一串人影在楼顶上疾驰掠过,有如夜枭出动,寻觅着今晚的猎物。 甄南崩吃力地跟在后面,他还对方才琴坊内的遭遇还念念不忘,便向为首黑衣人问道:“虎叔,现在北方神宗之一的天音宗都来人了,望尊城里会不会还藏着其他高手?” 被称为“虎叔”的那黑衣刺客低沉一笑,却反问道:“那你觉得,怎么上头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把咱们整个队都派过来?” 甄南崩心头一震,声音中透着担忧与怯懦,道:“那……那岂不是很危险?” 虎叔的表情藏于面罩之下,但话语中却颇有些安慰之意道:“嘿,傻小子怕了?还是说你觉得虎叔本事不够,保不了你?” “那没有……” 甄南崩尴尬语塞,“当我没说好了……” 虎叔轻呼了口气道:“你说你明明胆子这么小,却偏偏每次都在人前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的年轻人,搞不懂!” 甄南崩试着解释道:“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与那十八人的位子失之交臂,否则……” “人生在世,没有那么多后悔药可以吃,没有那么多否则能够讲。” 虎叔直接打断甄南崩的话,“甄十九就是甄十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所以你做不成那十八人,只能是十九!” 被这么一句斩钉截铁似的否定,甄南崩也有些挂不住脸了,他当即犯起了倔,争辩道:“所以我才要在人前克制自己胆小,才不会错过下一个进入十八人的机会!他们只是比我胆子大了些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论天赋论努力,我绝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个!” 虎叔笑了笑,同行的众黑衣人也都笑出了声。 “呦,小十九挺有志气啊?” “干嘛,这么不想跟咱们队里待着?” “嘿嘿,你小子可别只会说大话。” “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甄十九我要的货还得等多久?”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甄南崩当做了调侃的目标,而后者一下子引起众人注目,反而没了刚才的气势,蔫了一样肩膀都不自觉地收缩几分。 不过如此一来,一行黑衣人们的紧张气氛也变得略微松弛了些,这让一贯“胆小”的甄南崩稍微得到了些宽慰,暂时性地不去担忧那可能发生的动荡局势。 …… 正在城池一角里黑衣人们飞奔的同时,太守府里却意外地闹出了个大动静。 “快!快去请救兵!” “太守!救太守!” “周大人被抓啦……” 隔着三条街,便能听到今夜的太守府里已经乱成一麻。 杂役、守卫、下人、管家、女婢们一个个惊慌失色大呼小叫,简直跟年节放鞭炮一般热闹非凡。 原来这一切,都要从前日太守府给张之铎设宴接风说起。 当时张之铎初来望尊城,承不住太守府的热情招待便前去赴宴。 本以为赴宴时背靠丘家军的名号,能让这次的战资征收格外顺利,岂料这群坐落北郡安稳享乐太平了数十年的达官显贵乡绅土豪们,却竟回绝了来自丘鹏飞大将军的军令请求。 得到了那样回复的张之铎已是心中有火了,却不料回去后发现脏孩儿也不辞而别,他便更觉得望尊城的这帮官爷、世家们的嘴脸简直可恶。 而且,明面上张之铎带着征收战资的任务而来,但暗地里,他还另有一份丘鹏飞交代的要事。 于是思前想后过了一日,张之铎想了个法子,既可以让自己此行不至于两手空空,又可以让丘将军暗中交代的事快速发生。 所以…… 他绑了太守周奉,要带着他这个一城之主回丘家军军营交差! 并且由于张之铎的军人出身,他是绝不会偷偷摸摸的,必须正大光明,讲究的就是一个行得正坐得直。 又于是乎,张之铎今晚大大方方撂倒了太守府内的一众守卫,又理直气壮地将一丝不挂的周奉从被子里揪了出来,变态一般将肥肉乱颤的裸身太守扛在肩头,二话不说迈门便走。 只留下太守夫人蜷缩在被子里,发出一声尖锐爆鸣。 至此,整个太守府陷入混乱,一批又一批守卫们向这边冲来,全被张之铎轻松撂倒。 一直大摇大摆走到太守府大门槛,也任由全府上下数百口人将今夜坦诚相见的太守大人看了个满眼,张之铎这才微微转身。 啪! 张之铎一巴掌糊在周奉的褶皱大肥腚上,震痛得周奉一阵花枝乱颤,却又娇羞地不敢反抗,生怕自己动作大了再被围观来的眼馋人们占了便宜去。 “太守大人被我请走了,诸位,告辞!” 客客气气抱拳一礼,张之铎步步就生风地走了。 走了, 潇洒地只留给府内不敢上前的人们一个深邃的背影,和两瓣丑陋的屁股。 “追啊!快去追啊!” 一个夫人声音焦躁地响起,众人闻声皆肃身而立,脸上不敢有半点异色。 “一群废物!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声音快速接近,就见太守夫人衣衫凌乱地匆匆跑来,虽然身后跟着个丫鬟手忙脚乱,但还是没能将跑动的夫人整理妥帖。 夫人此时早已顾不得自身的风度优雅,直接扒在门口向外望去,看着她那可怜的夫君收到如此羞辱,顿时心急如焚:今晚老爷累出了一身的汗,可千万别着凉了! 片刻后,夫人疾声喝道:“快!给郡守大人飞鸽传书!就说那丘家军狂妄自大目无王法,竟敢光天化月之下劫持朝廷命官!” …… 太守府的骚乱仍在继续,而今夜的望尊城也注定处处不会太平。 就在城东,某个隐秘街巷中。 原本寂静的夜到了这边却显得有些浮躁,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原来在夜色掩盖的阴影之中,正有一个个攒动的身影集结,他们越聚越多越聚越密。 少则万人的数量,显然是想要趁着夜黑风高,在这望尊城里搞出什么大名堂来不可。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全是逃难而来的难民。 第98章 又见风雨入城来(下) 数量过万的难民隐匿在长长的街巷屋檐之下,他们每一个人都目露凶光,散发着热切狂躁的气息。 此时此地的难民们,哪里还有半点卑躬屈膝的可怜劲儿,仿佛一头头凶恶的狼,要在这个寂静的夜寻找猎物。 当难民的人数聚集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在这条街的尽头,一道穿着将军样式甲胄戏服的身影出现。 此人浑身上下都被戏服所盖,就连脸上也完完整整地画着脸谱,根本看不出其身材相貌。 这戏服将军盈身一跃,潇洒利落地在一排房檐上跑了起来,他手中还挥舞着一根花枪,耍得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连脚下穿着厚底靴趟出来的步子也是四平八稳,若说此人真的是个戏子怕也毫不为过。 一直跑到这条街的中央位置,戏服将军一个转身亮相,便似枪挑游龙月下独尊,好一副威风凛凛的悄身段。 街道上,难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戏服将军,仿佛那站在房顶之人是他们的引路明灯,勾得人们眼中燃起跃跃欲试的火焰。 悄无声息,戏服将军一言不发地扫视着街道里暗潮涌动的人影,他缓缓举起了手中花枪,正指向望尊城东面。 唰唰唰! 戏服将军不用说一句话,只是用花枪连续戳了三下,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牵动了街道阴影内的每一个人。 仿佛是演练了无数次的指令,在戏服将军第三下戳出去后,压抑、沉寂的街道便骤然爆发出如狂潮飓风般的呼啸。 每个人都叫着、喊着、咆哮着, 每个人都疯了般朝东面的城区奔涌。 巨大滔天的声浪席卷了周围数十条街巷的千家万户,这范围内几乎所有的百姓都从睡梦中惊醒,恐慌的情绪如野火燎原般疯狂蔓延。 烛火灯光一户接一户地点亮着,其中不乏有胆大好事的推门出去想要一探究竟。 结果那些胆敢在喧天的杀喊声中门户大开的望尊城住户们,无一例外地在第一时间就被疯狂奔涌的难民们夺了性命。 他们有的死于一通密不透风的拳脚相加,有的死于利刃的狂戳,有的死于无情的踩踏,甚至有的竟是被丧失了理智的难民们活活撕碎了…… 开门的人各有各的惨状,而他们身后的家宅,也会因此难逃洗劫一空的命运。 短短半刻的功夫,在迷蒙中惊醒,又在震惊中被夺去性命的望尊城百姓,就突破了一百之数。 疯狂的难民大肆劫掠、杀戮,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他们在月下的街巷之中涌动,宛若一股妖兽黑潮,致命且残暴。 动荡的持续,让周遭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惊醒,随着民居的窗子一个个被烛光照亮,屋内人的性命也开始了无情的倒数。 杀喊声、脚步声,声声碎魂夺魄;月光漫、血泊漫,漫漫长夜无涯。 整个东城乱了,乱得一塌糊涂,乱得触目惊心! 而正在那上万名难民如夜魔贪狼般癫狂屠戮之时,那个发号施令、神秘沉默的戏服将军却早就不知所踪了。 …… 按理说,今夜先后在太守府和东城出现了如此大的动乱,城内的守备军应早就从四面八方赶来镇压、平息了,可今晚不知怎地,往日威风凛凛随处可见的那些守备军却迟迟没有露面,像是任由动乱越闹越大。 然而在无人知晓的某个角落中,却还有一幕剑拔弩张正在上演。 城南, 一只金色小虫匆匆爬动着,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的赶路,它目的明确,不曾在途中驻足片刻。 穿过了几条街,越过了几栋房之后,金色小虫遇到了另一只金色小虫,两只虫子形状大小完全不同,只有那明晃晃的金色格外一致。 然而奇怪的是,这两只金色小虫碰面后却没有发生任何弱肉强食的争斗,而是并成一排,依旧朝着那个最终的目标赶路。 随着路程越走越远,路上渐渐又有了第三只、第四只…… 源源不断的金色虫子从四面八方往一个方向汇聚,它们井然有序,加入了同一条队列之中,不过一会儿就超过了千只、万只。 朦胧的夜色下,金色虫子的长队像一条越发壮大的金色细龙,看上去格外醒目。 最终,几条金色细龙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点,而这个终点,却是一个穿着奇异服饰的女子。 那女子浑身上下挂满了银饰,从手腕脚腕到脖子头顶,每一样银饰都雕琢精美花纹繁复,泛着粼粼波光,竟与皎月争辉也毫不逊色,充满了别具一格的美艳俏皮。 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应是与脏孩儿差不多的年纪,但小女孩穿着打扮就像是个光鲜亮丽的大夏富家小姐,并不像身旁女子那般一身的银器。 小女孩见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金色小虫后也不露惧色,反而很是欣喜地靠近去观看,笑说道:“云娇姐姐,找到了没有?” 那浑身银器的女子叹道:“还没有,今夜之举多有不顺利。” “啊?怎么会呢,云娇姐姐的虫子那么厉害也有失手的时候?”小女孩疑惑不解道。 “是天音宗的人,扰乱了我的蛊。” 第99章 又见风雨入城来(中下) “天音宗?” 小女孩翘起小嘴巴满是疑惑,“比云娇姐姐还厉害吗?” 那被称作云娇的女子莞尔一笑,亲昵地捏了捏小女孩的脸蛋,道:“当然没有啦,等下姐姐去把他们打一顿给你看好不好?” “好啊!”小女孩呵呵笑道,兴奋极了。 她最爱看云娇姐姐打人了! 而那个面貌柔美的云娇姐姐,也最喜欢闲来无事找人撒气了,反正有没有气倒无所谓,重要的是她要撒出去,去撒野、去撒疯! 毕竟自己是高处不胜寒的高手,而高手常孤独、寂寞、冷,总要学会给自己找点乐子。 所以多年来,这个叫云娇的蛊道女子,就养成了有事没事挑人胖揍一顿的习惯,借以维持自己的心灵健康、积极。 于是大掌拍小掌,二女愉快地定下了今夜的撒气目标,并就此起身,朝着城池北面走去。 没走多久,云娇就拉着小女孩停了下来,然后目光期待地看着街道的另一头。 只见三名男子与她们对面而立拦住去路,那三人上身材样貌并无特殊,只是每个人的的手里都秉持着一把乐器。 一琵琶、一手鼓、一洞箫。 云娇稍作打量,然后戏谑开口道:“没想到还有上赶着找挨打的,天音宗的人都是这么无畏吗?” 三人闻言皆是一恼,虽然来到敌国地界,但他们在天音宗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此时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如此调笑取乐,自然觉得有损尊严,受到了莫大侮辱。 琵琶男冷哼一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如此大放厥词!” 云娇挽了挽发鬓,头上的银饰发出清灵的响声,“那你们可得好好记住了,本姑娘叫蚩云娇,是今天废了你们仨的人。” “你姓蚩?” 蚩云娇的姓名让那三人稍有诧异,随后持着手鼓的那人向她问道,“也就是说,方才放蛊坏我们事的,就是你?” “哈,正是!”蚩云娇毫不隐瞒,俏脸上满是甜美笑意。 “年纪轻轻,是该说你有胆气,还是该说你不知天高地厚呢?” 手握洞箫之人面容阴狠,看着蚩云娇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死人,“胆敢阻挠天音宗,凭管你是谁,今夜就以死谢罪!” 这三人皆是四五十上下的年纪,经过多年潜心修行、打拼,也终于在天音宗这样的神宗之内爬上了长老之职,这无疑是件可喜可贺的荣耀。 然而这三人虽也都是世家贵族的出身,但家族长衰不兴根基不稳,和宗门里其他的长老们比起来却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于是刚刚因多年劳苦而升为长老的他们,为了壮大自己的威望名声,就需要立些功绩。 战功,自然是无可厚非的首选。 所以趁着这次由大夏北郡群山莫名消失的一系列发生,南北两地的战火也在此地重燃,三人就以天音宗长老的名义前来军中助战。 在北国联军的军营中翘首以盼了许多时日,他们终于接到了一项任务,便是在今夜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用天音宗的音律秘法使全城活物陷入昏沉无力的状态之中,届时北方诸国提早安排进望尊城的细作便会同时发难,将整个望尊城搅成一锅乱粥,而后潜伏在城外的军队便可里应外合,一举夺城! 可以说,这三人的深度催眠就是这项计划的重中之重,完成得好,不光是天音宗在军中地位会越发崇高,他们三人自己也定会因此大功劳而受到宗门褒赏。 但不料事与愿违,三人不久前尝试对全城覆盖安眠曲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有一股力量进行着顽强的抵抗,让他们的音律影响范围急剧缩小,以至于这三位神合境大高手的施展有效范围,居然被同门的两名小辈毕吉、艾沐给超越了。 这种打脸之事着实让三人感到一阵的气急败坏,便顺着抵抗他们音律的方向查探,才发现是某个蛊术高手放出无数小虫,硬生生将他们的音波给“吃”了。 行踪败露,计划失败,标志着城内大夏势力很可能对北国的这次计划有了反制之策,按照军法三人本该立即抽身撤离才对。却没想到他们那股子生来优越的氏族子弟做派从中作梗,硬是让三人头脑发昏,决定非要严惩施展蛊术之人不可,最后跟着金色小蛊虫一路追赶,这才来到了蚩云娇二女的面前。 也难怪吹箫的会说出这等狠话,一个初出茅庐的后辈,竟敢挑衅他们身为神宗长老的尊严,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换谁都是越想越气,而且越是身份高,就越会觉得难以咽下这口气。 “有道是杀人留名……” 三人看向蚩云娇的目光越发冰冷,纷纷开口道, “天音宗长老,琵琶——钟泉!” “天音宗长老,乐鼓——张义洺!” “天音宗长老,箫——卢风!” 话音落,三位神合境大高手同时抬手,纷纷提起了各自的乐器。 眼见那三个老家伙以众欺寡,蚩云娇却毫不退惧,反倒是失声笑了下,然后轻轻推了下小女孩道:“幼霏,你去旁边等一会,看姐姐怎么把他们打得跪地求饶。” 蚩云娇的声音丝毫没有压低,反倒像故意说给那三人听见似的。 “狂妄丫头,受死!” 三人哪受得了这个气,当即怒喝一声,直接操演起各自的乐器,音律一起,便是不留后手的杀招。 只听那琵琶弦音一响,整条街突然间就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烟雾,完全看不到两排的屋舍阁楼,同时无数道光影从四面八方向蚩云娇袭去,声势之浩大简直如同千军万马,这番威势,岂不是比笔记艾沐围困女孩的时候强了千百倍不止! 接着咚咚鼓声奏起,整个空间都发生了扭曲、震动,蚩云娇所见之物全部变得错乱无序,一道道音刃也变得行踪莫测,眼前世界像是无数块碎片拼接而成,看得人是头晕目眩,只要片刻,便可使人精神错乱六感失常。 而卢风的箫声也紧随其后,悠远厚重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开来,竟是产生了一圈圈水波状的纹路,那些纹路遍布四周,有的加持在了无数音刃之上,让本就变得诡异莫测的状态更多了几分虚实难定,同时这些波纹还会直接在蚩云娇的身上漾开,每有一圈波纹扩散,空间内就会产生一种无端压力,这种压力来得没有方向,仿佛从各个角度由内向外地挤压,又好似从身体的内部不断向外扩张,如同肉身随着箫声在空间内的动荡,而被无情蹂躏撕扯。 但如此紧迫、突然攻势,站在街道旁观战的小女孩幼霏却是根本看不见的。 就像此前脏孩儿在琴坊无法听见后院老大对战毕吉艾沐的声音一样,此时的小女孩幼霏也根本听不到半点打斗、乐器声音,甚至不仅如此,她连看都根本看不到街上发生了什么。 因为整条街延绵数百丈都被一层白色结界封闭了,里面的一切都被隔绝了。 看不见云娇姐姐揍人的画面,幼霏蹲在一旁撅起小嘴,开始不停地在地面上画圈圈。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小个女孩,见到这种生死攸关的紧张场面却也毫不害怕,而且看上去她并非是年少无知的懵懂,是真的对里面以一敌三的蚩云娇有着绝对的信任。 她坚信自己的云娇姐姐能揍任何人! 嗯……传说中那个圣人老头除外。 幼霏刚在地上画了俩圈,就听一道微弱的破碎声从跟前的街道传来,抬头看去,发现笼罩了整个街道的结节像个气泡似的骤然崩碎。 而恢复了原貌的街道也让小女孩幼霏看清了事情的结果。 幼霏没有丝毫意外,欢欢喜喜地朝着里面脸不红气不喘的蚩云娇跑去,撒娇道:“云娇姐,我刚才都没有看到你揍人,下次可得补给我!” 蚩云娇笑了笑,承诺道:“呵呵好!下次再有这种时候,姐姐先把结界打碎了再打人!” 幼霏欢呼一声,二女就转身离开了,丝毫没有多看落败的三人一眼。 而在二女离开的地方,三个身影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听着蚩云娇嚣张的言语,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了。 直至蚩云娇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街的尽头,地上三人这才敢喘出他们劫后余生的第一口呼吸。 钟泉打着哆嗦,费劲了全部力气才翻了个身,多年傍身的琵琶碎了个稀烂,哪怕那支琵琶是名匠打造,哪怕上面嵌满了象牙珠宝,哪怕它的木料选材千金难求,对此时此刻的钟泉来说都已不再重要了。 因为他的十根手指上面全都没了血肉,剩下的只是十根脆弱得与他的手掌显得格格不入的白骨。 手指上的筋肉已经全被蛊虫吃干抹净了,而且蛊虫只是吃光了他的手指就不再吞噬了,就是要给予他人生最大的侮辱。 他旁边趴着的是张义洺,这位以手鼓为兵器的天音宗神合境长老,却连翻身都做不到,只是浑身颤栗着不断蛄蛹,像是入锅煸炒的美味皮皮虾。 钟泉忍着十指连心的疼想要关切一下张义洺,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因气恼懊悔而颤抖,而是他的两条手臂都消失了,只留下两条浸满了血液的空荡袖子。 弹弦子的没了手指,打鼓的直接没了手臂,那么吹箫的呢? 钟泉连忙看向另一边的卢风,发现后者手脚健全,也没有身体颤抖的状态,但却叩跪在地上,将脸埋进双臂之间,就这么纹丝不动地撅着。 他预感到有些不对,便试着开口询问道:“卢师兄,你……” 他话没说完,卢风就缓缓抬起了头,而他用来吹箫的嘴再也兜不住风了。 卢风的上嘴唇不见了。 三位天音宗长老纷纷在此折戟,而且是三打一输得如此惨烈,不光是他们积攒战功提升威望的美梦就此破灭,甚至很可能还要收到宗门的严惩与世人的嘲笑。 三人顿足捶胸,心头满是悔恨,他们多希望自己没有产生随军助阵建立军功的想法。 然而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是他们身为神宗长老的傲慢毁了自己的前程。 …… 城东有上万难民发疯作乱,城南有蚩云娇鲜为人知地收拾了天音宗三位长老,而城西、城北也是不遑多让,纷纷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动荡。 城西,大片大片的火光冲天,已然无情摧毁了千家万户。 “救火!快救火!” “水啊!” “这里要塌了!快跑啊!” “别过去,别过去,烟太大了!” “我孩子还在里面,我的孩子!” “爷爷……爷爷……” “……” 火灾的来临,自古以来都是无比恐怖残酷的。 今夜的大火来得遽然,从火势被发现再到所有人跑出门来敲漏了盆喊破了喉咙,它已经烧垮了几十座房屋。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抢险救火的行列当中,一桶接一桶地往火焰上浇水,一群又一群人拿着扫把拼命拍打。 但今夜的火灾就像是有一股驴脾气,无论人们怎样抢救,也都不能把火势减弱一点。 这场火烧得离奇诡异,许多没力气帮忙的老人就在远处看着,说这是他们活了一辈子见过的最难灭的一次火灾。 火势蔓延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众人别无他法,只能迅速撤离,眼睁睁看着这场无法浇灭的大火吃光了一座又一座房屋,摧毁了一个又一个人们耗尽毕生心血才购置来得安身之所。 痛苦的哀嚎响彻天地,焦黑的残垣像是一场噩梦,片刻之间便夺走了数百条鲜活性命。 心灰意冷的人们聚在一处,那烈焰的温度灼烧得他们汗流浃背,但失去家人、失去房屋的痛却让所有人的心都如坠冰窟。 今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在火灾中失去了一切的人们没有答案,或许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明白这之后的结果,但却没有人能够面对这样的晴天霹雳。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火灾带来的悲怆之中时,有一种声音在人群之中传播开来。 有人说这火灾是前不久安龙城那边死去的冤魂对世间抱有怨恨,因此前来索命。 有人说这是上天惩罚,肯定是有人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连累了全部人。 有人说是北人偷偷施展了法术,这才让这场火不能被随意扑灭,是北人的过错。 有人说是大夏的气运开始衰落了,皇都的龙威护不了这么远了,乃是国运所致。 这样的声音越传越广,越传越是离谱,尤其是后一种说法,不知怎地,却在人群的流言蜚语中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于是大夏国运衰落之说就逐渐成为了几乎所有人的心中共识。 对!一定是大夏国运开始衰败了! 否则怎么会有那么一大片的群山山脉突然消失? 否则怎么会有北国大举入侵轻松攻占了安龙城? 待将一切联系到一起后,人们心中就更加坐实了国运衰落的说法。 只可怜这些人肉眼凡胎,却是压根没有发现,在这场火灾当中,其实一直有一个人形身影贯穿其中。 而火焰无法扑灭的原因,也正是那个人从中捣鬼!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夜的这场大火会烧毁整个西城之时,在那火势侵袭扩散的最前方,却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生生隔断了火势的去路。 人们看傻了眼,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当有人认出来者的身份后,却都觉得这样的事合情合理了。 “是西序府的府主大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望尊城的西序府府主,朝廷五品大员的罗安。 世人皆知西序府乃是朝廷设立在每座城池的“皇家私塾”,为的是教化各地的世家子弟,保证朝廷的人才培养、输送,但还有一点,则是西序府同时也是朝廷监察各方各地的眼睛,为的就是平衡各地世家与朝廷的势力。 所以西序府内的各个教书先生,都应是所处城池内修为最上层的一些人物。 其中各城池内的西序府府主,也必然是朝廷选中,有着足以力压当地群雄的修为之人。 所以若在寻常时候,此时出现的罗安,就应该是整个望尊城的武道第一人。 “罗大人……” “罗大人……” “罗大人……” 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受了火灾的人们更是痛哭流涕,纷纷喊起了罗安的名号,借此宣泄着心中的悲伤。 罗安对外界的声音没有理会,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咫尺的火焰。 “出来,别藏了!” 罗安的声音厚重,他压抑着心头怒火,突然间对火焰呵斥一声。 “嘿嘿嘿嘿——” 火焰里面喘出一阵笑声,而后回道,“西序府罗安,还以为你们大夏都是缩头王八呢!” “找死!” 罗安低喝一声,直接出手,一掌拍出就是毫不留情,将他所在的望尊城毁成如此模样,可想而知他日后会承受来自朝廷的何等压力,所以此时他对火焰中藏身的人已经恨到极点,更何况对方还是越境来犯的北人! 第100章 又见风雨入城来(最后一下) 罗安的悍然出手毫无预兆,可是吓坏了附近的百姓。 那可是罗安罗大人,堂堂灵虚境的大高手,这样的人物出招便是山呼海啸雷霆万钧,若是躲闪不及,在场众人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看这一次热闹的! 这不,刚刚引起百姓哗然的罗安一出手,就直接轰碎了眼前一栋二层阁楼,光是振飞出去的残渣碎屑,便划伤、刺伤了许多人。 修行人的手段在寻常百姓看来与神仙无异,他们都是一介平民,哪里懂得什么真气修行,只知道但凡有修行人的争斗,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跑的越远越好。 于是在火灾侵害的痛苦中还没恢复心境的百姓们,就又因为其无法理解的修行人斗法而再次开始了争相逃窜。 不得不说,常怀敬畏,才是动荡乱世中得以保命的四字真言! 否则若不怀戒备不生警惕不知所畏,看见武者争斗时还能嘻嘻哈哈过去围观的话,早就在刚才罗安那无所顾忌的一掌中死了不知多少人了。 而罗安贵为西序府府主,身受五品大员之位,也的确不会在意那些草芥蝼蚁般的百姓,他此时所要做的,就是杀了那个藏身火焰之中的北人。 轰!轰! 又是两掌狠狠击出,罗安追着那团火焰放手施为,便又有两座房子轰然崩倒。 “哈哈哈哈——” 火焰之中再度发出张狂笑声,“再追打下去,就不怕比我做出的毁坏更大吗?” “少废话!” 罗安怒喝一声,脚下身法陡然变快,整个身子略作一道虚影,几乎瞬息追到了那团火焰身后三尺。 只见他双掌上真元涌动,暴烈浑厚的灵虚境真气狂喷而出,登时化作两道三丈高的巨大掌影向火焰平推过去。 两道掌影的速度之快还比罗安本身更甚三分,以至于火焰奔跑的速度已经无法摆脱,藏身其中的人影也只能选择硬撼。 呼—— 火焰的摆动一下子剧烈起来,火中人影顿住身形,而后赫然转身将一条手臂卷曲收拢在面前,然后借由肩、肘、拳三点形成一面,也冒出一团如火的真气,仿佛一面火焰盾牌挡在身前。 火中人冷笑一声,便顶着火盾直接冲向了两道巨大掌影。 咚! 巨大的震动迸发出来,一重重气浪无情粉碎了十丈内的一切事物,碎石断木漫天崩飞,大片大片的烟尘直接蒙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跑到远处的百姓看得心惊肉跳,心里大吼着武道修行者根本不像是人! 而在烟尘遮挡中,罗安与火中人的争斗还未停止。 咚! 轰! 骇人的声响接连不断地传进百丈开外的众人耳中,地面的震颤也时刻警示着众人万不可靠近那阵烟尘。 一些眼力好的,还能看到烟尘中不断有光华闪烁,密集得像夏夜繁星,却没人觉得好看,只有恐惧。 “你是何方人!” 罗安追打之中厉声喝问。 “嘿嘿,我乃金泽人,潘跃!” 火中人突然画风斗转,一股滔天杀意顺着火势陡然猛扑过去,“亦是杀你之人!” 嗯? 罗安略有所感,随后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双掌接连拍出十几下,用十几道真气掌影将自己和火中人间的距离震开,同时身形向后暴闪,提防着火中人潘跃的手段。 然而罗安的身形刚刚撤出丈许,却顿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向潘跃的方向吸引。 “喝!” 罗安暴喝一声,便是双臂猛挥,不断向浑身燃火的潘跃发起攻势。 一掌接一掌、一拳又一拳,刹那之间,罗安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出击了多少次,因为他从那巨大的吸扯力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深知自己决不能在此时靠近潘跃身旁,所以罗安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用他最为狂暴猛烈的攻势去袭向潘跃,为的就是给自己拖延时间,摆脱这吸引力的干扰。 然而火焰中的潘跃不知动用了何种手段,面对罗安片刻不停地狂轰乱炸却是纹丝不动,仿佛罗安的每一记重击每一道真气都是打在了空气之上。 “怎么回事!” 罗安再度大吼一声,此时他的眼中已经出现了慌乱神色,却是除了拼命出击也没有任何应对之法。 怎么打不中!怎么打不中他! 豆大的汗水从罗安头上滑落,他不可置信地瞠目咆哮,另一边承受了无数道真气的潘跃却不动如山。 “你的真气还剩多少?” 潘跃似笑非笑地看着罗安道,“若是打够了,可就该换我出手了。” 说罢,罗安的瞳孔猛地收缩,莫大的恐惧袭上心头,而潘跃也开始了他的动作。 只见潘跃振臂一抖,覆盖周身的火焰四散消失,露出了一副身躯精壮的青年模样。 他笑着对罗安抬起手,说道:“枉我以为会和你有一番苦战,没想到你却也是个安享太平的蠢货,是不是二三十年没跟人动过手,连脑子都锈掉了?” 面对潘跃的言辞侮辱,罗安并没反驳,只是在后者的眼中,却是一种毫无斗志的颓然。 罗安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明明自己年纪更大见识更广,此时却被一个后辈嘲弄教训,更可笑的是他居然没有还手的能力。 难道潘跃说的是对的?自己真的因为安享太平,而早就将平生所学的各种手段、技巧给生疏了么? 怀着对自我的深深疑问,罗安眼中那潘跃的身影也陡然放大。 罗安咻地一下被吸到了潘跃跟前,此时的他几乎打空了体内的真气,面对潘跃的压制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而潘跃也毫不客气地扼住了罗安得脖子,轻佻戏谑地打量着后者,这个曾经立足于望尊城的第一人,如今却被自己提在掌中,一念之间便可断其生死。 “别……别杀我……” 罗安挣扎着喘息,虚弱卑微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 “哈哈?你说什么?” 潘跃捏着他的脖子轻声一笑,然后附耳过去,“老家伙,你再说一遍。” “饶了……饶了我……” 罗安已经彻底放下了身为西序府主的尊严,也将自己大夏五品大员的骨气抛之脑后,像个老鼠一般乞求着一次生的机会。 或许潘跃说的没错,罗安已经老了,并非其力不逮,而在于其心之惰。 常年的安宁享乐让罗安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让他丢掉了很多东西。 而今夜,就是罗安多年来因斗志消磨殆尽,所要丢失的最后一样东西。 他的…… 咔嚓! 潘跃像是一只玩弄老鼠疲倦了的猫,在猎物一动不动、彻底丧失了逃跑的斗志之后,身为猎手的猫也没了戏耍老鼠的性质。 任谁也不会想到,今夜的一个照面,会让受尽了尊崇的西序府府主罗安,如此干脆利落地丢掉了性命。 第101章 向死无畏乃英杰 “罗大人胜了?” 远远观望着的人们忽然发现烟雾之中没了动静,而且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安静得诡异,便有人开始猜测里面的打斗应该有了结果。 然而无论这些百姓们怎么想都不会想到,他们心中那个战神一般的西序府府主,竟会在数息之间输给了一个来自北国的年轻人。 直至烟尘散去,当所有人看到一个身形精壮的年轻人风轻云淡地捏着一具瘫软的尸体,而那个尸体正是被所有人给予了一切希望的罗安时。 在场每一名望尊城百姓的心中,仿佛都有什么东西齐刷刷地破碎了。 虽然眼前的场景突破了这些凡夫俗子们对事物理解的极限,但无论是谁都在瞬间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跑! 人群疯了般四散逃窜,他们不知道武者的手段究竟能厉害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眼前青年是不是用卑鄙手段赢了罗安大人,他们只相信眼见为实的结果。 连罗安大人都像个鸡仔一样被攥着脖子捏死了,他们谁还敢在那站着谁就是傻了! 随手扔掉了还有余温的罗安尸体,潘跃兴致盎然地看着下方逃窜的百姓,然后悠哉悠哉地打了一个响指。 嗒! 也不知哪里冒出来了百名武者,他们手持钢刀,冷血无情地追向逃窜的大夏百姓,然后进行着一场疯狂的屠杀。 潘跃见到血染长街的景象淡然一笑,又向其他方向掠去,他今日的任务便是彻底摧毁望尊城西序府的力量。 眼下身为府主的罗安都轻松败下阵来,那西序府的其他教员、学员还不是任由自己随意拿捏? 打了胜仗的潘跃自然是信心倍增,也不再掩藏行踪身影了,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踏空而行,要去那西序府中大开一番杀戒! …… 城东、城西的动荡在混乱与悲鸣中愈演愈烈,死亡的人数也在不断飙升,几十上百条街道几乎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惨烈的景象几乎随处可见。 而同一时刻的城北,却显得低调安静了许多。 倒不是北方诸国这次的侵入计划因心软而把城北这一大块地界给忽略了,而是即便这里想要有人出来哭喊、哀求、奔逃也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就在东西两边发难的同时,在城北这边就忽然有上百道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顷刻间将北城区域半数以上的房屋全部轰碎成了齑粉。 连带着房屋内的人、畜,一切的一切都在短短数息的光柱砸落间被夷为了平地,甚至绝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之中,就被悄无声息地夺去了性命。 若说城东、城西是人为煽动起来的暴乱与屠杀,那城北就是一次大手笔的灭绝。 那些从天而降的巨大光柱有的是剑气,有的是刀芒,有的是一柄长枪,有的是一把巨斧,也有拳脚模样夹杂其中,简直五花八门形色各异。 而在将半个城北夷为平地之后,那城北的门楼上,却也多出了一排来者不善的身影。 这些人身形体态各不相同,有冷傲的剑客,有张狂的刀客,有锐利的枪客…… 他们一共一十二人,正巧对应了那些光柱的种类。 也就是说,这十二人在刹那之间,就抹杀了至少数万人的性命!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十二人全部是神合境修士强强联手才能做到。 这十二名高手,都是北国各部军队抽调来的将军,也是今夜偷袭望尊城的最中坚力量! 十二名北国将军矗立门楼,他们目光深邃凝重,一个个身子紧绷,却并没有面向他们刚刚弄出的杰作,而是全部面向城外以北的方向,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正在等待期间,一个冰冷怨毒的声音却从十二名北国将军的身后传来。 “你们……都该死!” 十二人原本紧张等待的那根弦突然松了松,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抹异色。 他们之所以一上来就弄出如此惊人的大动静,其目的有三。 首先就是阻断城内百姓的逃亡路径,让人不敢跨越这些触目惊心的废墟来走北城门。 其二,则是用数万人的命来立威,彰显他们北国的武勇之强悍,彻底挑衅大夏的威严。 至于第三,便是明确告诉望尊城内的大夏高手们,这里有着足足十二位神合境高手坐镇,识相的就别来找死。 所以十二人在毁了城北之后,就一心将注意力放在了等待他们的最终目标上,却全然没料到这城里还真的有人胆敢找上门来。 十二人纷纷回头看去,发现此时一个肩扛裸男的身影出现。 那人身姿英武面容冷峻,一身兵服在身格外飒爽威风,却正是丘家军的先锋小将——张之铎! 张之铎浑身发抖,他踩着废墟缓缓走来,一双拳头是越攥越紧,无边的恨意让他睚眦欲裂,两颗眸子中几乎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那可是数万无辜百姓的命! 张之铎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们恨不得将城门楼上的那十二人生撕活剥,以解这心头的滔滔国仇之恨! “呦?你是那个……那个谁来着?”十二北国将军之一开口道。 另一北国将军搭腔道:“张之铎,丘家军的那个小子。” 十二对一,北国将军们自然毫无惧意,甚至一个个地开始了调侃羞辱。 “呵呵是啊,听说你很会耍箭啊?怎么今日却连你的弓都没带着?” “呦!堂堂丘家军先锋将怎么扛着个光屁溜儿的老男人?怎么原来张将军也有这种爱好?” “哈哈哈!” “不说话了,难不成还是带给你们那个丘大将军的?” “……” 面对十二名北国将军的调侃,张之铎没有说一个字,他只是将太守周奉随手撂在一旁,然后便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门楼上的一排身影。 十二名神合境将军都不禁错愕一愣,没料到那个小小的先锋将竟真的敢只身前来飞蛾扑火。 同境界中,以一敌多都异常艰难。 而张之铎不过一介灵虚境初期,怎敢同时面对十二个超越他一整个大境界的帝国将军? 他的勇气来自哪里? 是见到城北破败后的悲愤交加? 还是遇见敌国将领后的水火不容? 亦或是被众人调侃后失去了理性? 十二名北国将军不知道,就连张之铎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就是没有丝毫的畏惧,哪怕临近那十二人时感受到对方的威压同时袭来都快压碎了他的躯干,张之铎也没有半点退缩的念头。 这一跃他似乎倾注了毕生的信仰,恍然间竟听见耳边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丘将军,你说为什么明明有些人死得不值一提,却总会被后人歌颂呢?” “呵呵,哪有不值一提的死。” “有啊,有很多啊,像是咱们战场上,有的人明知不敌却还一个劲往上扑,死了却说是牺牲,牺牲了就会受世人赞扬纪念,这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人们惦念的不是他的死,而是他的勇敢无畏。” “嗯……还是没太懂……” “你还太小了,或许有一天你就会懂,或许等你再过个三年五载就会明白,凡向死无畏者,皆乃大英杰也!” 是了! 张之铎飞冲之中豁然笑了。 或许今天,他也可以! 也可以做一回那向死无畏者! 第102章 蚍蜉撼树亦不屈 张之铎大义凛然地冲向十二名北国将军,便是在腾空而起的过程之中,他已将全身真气毫无保留地运转开来,只要出手,就是倾注一切的全力相搏。 面对如此强敌,似乎英勇战死就是张之铎唯一的选择。 而被扔在原地的太守周奉从昏迷中惊,本来浑身光溜溜的没穿衣服就足够让他羞愧难当的了,突然一下子被摔在废墟之上,那些碎石乱瓦膈得他疼得直抽凉气,从不曾受过这种屈辱的他刚刚生起那么一丝怨恨之意,却猛然间定睛抬头,才发现了眼前几乎望不到边的废墟。 再用眼角余光一扫,赫然看见那不正是自己望尊城的北城门楼吗? 城墙好端端立在那,后面的城区却被毁得面目全非,饶是一脑子酱猪头肉的周奉,也明白了这必然是上面那十二个人的所作所为。 再看张之铎冲天而起飞向十二人的决绝一幕,周奉顿时感觉一股莫大的恐惧袭上心头,宛如一座幽暗汪洋的巨浪,将他吞噬殆尽。 吓……吓人! 周奉被惊吓得无以复加,整个身体突然产生了应激反应,浑身裂纹大白肉猛烈地颤抖个不停,手筋脚筋几乎同时狠狠抽搐,口水如狗般挥洒不止…… 咕噜咕噜…… 有些人一遇到紧张惊悚之事便会肠胃痉挛,此时的太守周奉大人便是如此,而且他的肠胃痉挛得尤其剧烈。 咕噜咕噜! 内心的恐惧上升至顶点,肠胃的痉挛亦随之剧烈到顶点。 就在这时,周奉浑身上下紧绷着的肌肉偏偏有一处承受不住了那临界高压。 噗—— 一道褐色喷泉被周奉表演了出来,他趴在废墟上的身体猛然打了好几个哆嗦,然后就被吓得再度昏死了过去。 平日里威风无两的一城之主太守周奉,此时翻着白眼不省人事,像一块淋上了葱姜酱油料汁的腌肉。 味道臭极了。 但哪怕周奉是望尊城里万众之上的存在,哪怕周奉赤身裸体地进行了一次如此炸裂的“表演”,此时在场的十几位却根本没人将其注意,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面前那个暴怒的年轻人身上。 “啊!”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张之铎双掌交叉朝门楼砸去。 众人即便在意张之铎的动向,却也用一种松弛无畏的状态予以回应,甚至还有闲心面面相觑,决定由谁来出手阻挡。 “哈哈我来!” 一个身配单板巨斧的将军粗狂一笑,便自信满满地踏出一步,对着那冲天而来的张之铎挥出一拳。 嗡—— 那巨斧将军刚一起势,他拳头上的真气便如狂澜飓风般凝聚起来,神合境大修士的浑厚真气在此一刻毕现无疑,只见他拳头上的光芒如同曜日,还未出击却已将周围空气刮得嗡鸣作响。 砰! 巨大的波动经在半空中以肉眼可辨的方式爆裂开来,光华大盛的拳罡之中,一道残影倒飞而出,重重砸向那一片废墟。 一拳出,胜负定。 这边是真气修为差距了一个大境界的鸿沟,无法逾越、无法撼动。 “哈哈哈哈——” “堂堂丘家军也不是多抗揍啊?” “我看他还挺有几分胆气,可惜啊……就是脑子不太好。” “听说这小子就是那丘鹏飞的左膀右臂,如此看来,那丘鹏飞也不见得真如传闻那般厉害!” “哼哼,浪得虚名之辈登上高位,在他们大夏可不稀奇!” “哈哈,不错不错!大夏本就得国不正,欺世盗名的手段他们用的最多!” 见得此景,门楼上发出阵阵张狂笑声,却无人追下去给予张之铎致命一击,反倒悠哉悠哉地挖苦,摧毁着被深砸进废墟中张之铎的信念。 哗啦—— 远处的张之铎从废墟之中艰难爬起,抖落的砖石尚且都个个染血,更甭提已经是个血人的张之铎了。 “咳咳……” 张之铎缓缓站定身子,他的一双手掌已经在那一击之下被对面拳罡打得皮开肉绽,而他的两条手臂也因无比剧烈狂躁的真气冲撞而震得多处骨折,血管崩裂。 “再来……” 他吐出一口血水,眼神死死盯着门楼之上,切齿说道。 相谈甚欢的十二将军齐齐投来目光,错愕之中有几人也因此对张之铎流露出几分敬重神色。 明明连这边的一拳都接不下,却还如凶狼猛虎般散发着狠劲儿,那个丘家军的先锋小将还真是个硬骨头! 而越是这种悍不畏死的硬骨头,就越是会被一些人打心底里喜欢。 因为,亲手毁了这么一个倔强角色,是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这次我来!” 十二人中顿时就有一人自告奋勇,抢在那巨斧将军开口前大踏出一步,盯上了张之铎这只肥美的猎物。 此人身形高大异常,几乎快有一丈高,站在门楼上宛若巨熊直立,不用真气便足以对人产生莫大的压迫感。 巨斧将军本来还想拦着,但那丈许壮汉已经在开口时直接跳了下去,他眼见追不上了,便也只好忍痛割爱,将残虐张之铎的机会拱手让人。 倒不是对那壮汉心存惧意,而是怕两人同时下去争夺张之铎的处置权,若被外人看见以讹传讹,说他们以多欺少可就丢脸了。 咚! 落地一瞬,沉闷的响动随之传开,那巨型壮汉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张之铎面前。 “哈哈哈!” 壮汉开怀大笑,指着只有自己一半高的张之铎,“我来了结你,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想被我折磨多久才死?” 壮汉可不会轻易将张之铎杀掉,他需要的,是在不停蹂躏中聆听后者的哀嚎,他要一点点,一点点地将张之铎折磨至榨干最后一抹意识! 张之铎冷笑一声,道:“好大孙儿,你说的什么?爷爷听不清啊。” 壮汉立即重复道:“我说,我来了结你,给你一个……” 重复一半,壮汉回过神来,扯着粗厚的嗓子怒道:“你耍我?” 张之铎一边咳血一边笑道:“哈哈咳……好孙子还生气了?” 城楼之上,余下观望的十一人也爆发出阵阵笑声,羞得那壮汉是脸色连变。 “我先撕烂你的嘴!” 壮汉怒喝一声,一双门柱般的胳膊陡然间向张之铎的面门冲来。 第103章 今夜雷声多蹊跷 轰隆隆—— 悠远震撼的雷鸣从云端响起,似是天边巨兽的吐纳,充斥着威严浩荡呼天地气韵。 喵呜—— 地窖之内,猫咪们被传进来的雷鸣惊得四处乱窜,发出惹人怜惜的楚楚低嚎。 “你们怎么了?彪哥?” 女孩一双手臂上涂满了药膏,坐在角落里向彪哥询问。 她通晓猫性,听得出地窖内猫咪们叫声中的惊慌失措,可这让她很是纳闷。 在她听来,外面不过是一阵普通的雷声,猫咪们的反应有些过于夸张、反常了些。 喵喵! 彪哥对她给予回应,然后也在一声雷鸣后打了个哆嗦,将自己的身体蜷缩,靠在女孩大腿边,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连彪哥这个猫老大都表现得如此慌乱,女孩倍感意外地道:“啊?彪哥你说什么?那雷声里还有恐怖气息?” 喵—— 彪哥轻声叫道。 “啊?怪……怪兽?” 女孩双臂剧痛还未消除,却也因彪哥的一句话笑出了声。 她两条手臂不能动弹,便用大腿蹭了蹭彪哥,好玩又宠溺地笑道:“哪有什么怪兽呀彪哥,嘻嘻……摸摸就不许害怕了哦。” 喵! 彪哥还是有些紧张害怕的,但被女孩这么哄小孩似的,它这个喵老大一时有些挂不住脸,便声色严肃地叫了一下。 喵家的后宫可都在旁边看着呢,这简直成何体统? 却不料彪哥这样的反应又惹得女孩一阵嬉笑,牵动得她的手臂又疼又痒,一张俏脸呈现出又哭又笑的可爱模样。 而在地窖的另一处,脏孩儿像是个没人要的抹布,被随意丢在地上,身体扭曲地趴着。 此前琴坊内的大战让脏孩儿也耗尽了全部气力,便是到了此时也没能恢复,只能一脸无奈地感受着地面的冰冷,和一双双肥毛臀的温热。 没错,趴着不能动弹的脏孩儿的身上长满了猫。 小猫本就喜欢窝在温暖之处,而浑身乱糟糟又能当人肉毯子的脏孩儿便成了猫咪们钟爱的休憩场所,一只只猫咪堆在他身上,压得他喘气都费劲,也难怪这么久都没有恢复过来了。 轰隆隆—— 今夜的雷声的确有些多了,小猫们因害怕而在脏孩儿身上越剧聚越多,本来这一切都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直到奶牛配色样式的肥猫不偏不倚地将它温热的两颗丸子怼在脏孩儿的鼻孔之上,后者终于是忍无可忍做出了反抗。 “啊!你走开啊!” 脏孩儿使劲儿把奶牛猫拱开,却被不开心了的肥猫一脚蹬在了脸上,顿时给他烙上一个黑黢黢的梅花印。 挨了一脚的脏孩儿又可以呼吸顺畅了,只是怎么现在闻着空气都有一股子猫屎没擦干净的味道…… 正在脏孩儿自我纠结于空气有异味之时,不远处的女孩投来一个话题。 “喂小叫花子,你刚才那一拳是怎么打出来的?” 闻言,脏孩儿稍作沉默,开始认真回想之前打了毕吉一个措手不及的那拳。 片刻后,脏孩儿得意笑说道:“嘿嘿,我就是稀里糊涂打出来了,好像也没蓄力,就是想着在这里练习时候的样子,也不知怎么就一下子打出来了,老大你说我又没有可能是那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传说里什么这种圣体、那种圣体,我是不是也是个什么圣体啊?” 看着脏孩儿被一群猫咪当成坐垫尽显窘态,却还能如此没心没肺,女孩忍不住给他翻了个比大大更大的白眼,道:“痴心妄想!我看你是要饭圣体,赶明儿端口破碗往街上一趟,你就可以躺着挣钱了!” 脏孩儿不气不恼,仍旧是笑呵呵地道:“嘿嘿老大,你能不能再教我几拳?” 女孩眉眼一挑,道:“怎么?天运无归盖山河你掌握好了吗?小心吃多了撑死。” “那我……” 轰隆隆—— 脏孩儿刚一开口,便又是一道雷鸣乍响,将地窖内的一切声音打断、覆盖。 猫咪们被吓得惊叫连连,脏孩儿能感觉到蜷缩在自己身上的它们纷纷颤栗抖擞。 “今晚的雷不停了吗?” 女孩微微蹙眉,终于开始注意起了外面的雷声。 又看了看连同彪哥在内的所有小猫的反应,女孩心头暗忖:今晚的雷声莫非真有什么诡异之处? 心念至此,女孩闭上双眼,并展开了自身感知。 片刻后,女孩面露惊异之色,难怪彪哥它们今晚听见雷声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原来是真的有什么奇怪感觉掩藏在雷声之中! 她感受得不够深切,只知道一股若有似无却异常强大的气息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什么。 可是散发的究竟是什么她却无从辨别。 是杀气吗?不像! 是威压吗?也不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的心情莫名紧张起来,她只觉得今晚可能有大事发生,但这中虚无缥缈的微弱感觉却又让她毫无头绪。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叫花子快起来!” 女孩当机立断,站起身来就过去踢了脏孩儿一脚,“这里不宜久留,还是先找……” 女孩匆匆叫他,却在看见脏孩儿的面孔后戛然而止。 只见脏孩儿双眼微翻,眉宇间流露出一股黯然神伤的痛苦,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 而在女孩没有察觉到的地方,脏孩儿手上那枚小鼎印记也亮起了微光。 “喂!你怎么了?”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脚不停扒拉脏孩儿,“小叫花子,你又是抽什么风呢?” 他的状态也是吓跑了身上的一众小猫,却把彪哥给引了过来。 彪哥警惕地靠近脏孩儿,然后在他身前闻了闻。 喵! 女孩闻言一愣,失声道:“啊?他要死了?” 喵! 彪哥重重点头。 “什么?彪哥你要把他卖了?”女孩满脸的匪夷所思,“那……卖了他之后呢?” 喵喵! “换钱买肉包子?” 女孩顿时一脸黑线,不愿继续直视彪哥那认真严肃的大脸盘子。 她又顺势踢了几下脏孩儿,道:“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哈啊哈啊哈啊——” 脏孩儿猛然清醒过来,然后一脸惊慌地大口喘息,像是经历了一番生死般的心有余悸。 良久之后,见脏孩儿喘匀了气,女孩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脏孩儿缓缓道:“方才第三阵雷声开始响的时候,我突然失去了意识,然后就像做梦似的又在脑海里看见那九龙乱世的场景……” “又梦见了?”女孩诧异道。 脏孩儿连忙摇头,肯定道:“肯定不是梦!那场景太真实了,真的有龙降世了……” “哦好好好,有龙,有龙!” 见状,女孩彻底没了兴致,全把他当成是自己吓唬自己,那种无聊的话题也就骗骗小孩子了。 脏孩儿还想解释,“真的!方才我就见到一条白龙……” 女孩已经没心思再听脏孩儿的规划了,直接挖苦道:“嗯,你说得对,那你再睡会,梦里啥都有,说不准再梦还能梦见你自己当了皇上呢!” “真的……” 脏孩儿还想继续解释,天边再度传来一阵令人心神压抑的威严雷声。 喵! 然而这一次,地窖内所有的小猫都在瞬间浑身炸毛,同时发出上千道嘶鸣之声,如临大敌一般迅速退到了地窖最深处的一面墙下,同时所有眼睛死死盯着地窖出口。 这样剧烈的反常举动让女孩也终于是产生了深深的警惕。 她不禁向脏孩儿问道:“你说龙都是从哪来的啊?” “天上、云里……” 第104章 似有白龙云中吟 雷声阵阵天关启,欲有惊奇踏云来。 轰隆隆的声响还在天地间回荡,似是越来越急、越来越密,也越来越近,近得让人心生压抑,悸动莫名。 “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 女孩跑到墙根下的小猫身前,一边安抚着它们,一边张开手臂做出保护的姿势。 “就是打雷而已,等等就过去了!” 她在那边安慰小猫,脏孩儿则是连呼带喘地爬了起来,努力舒展了几下四肢筋骨。 “这雷……好怪啊,我去门口看看。” 脏孩儿说着就缓缓往地窖出口走去。 “我也看看!” 女孩蹦跳着来到地窖口,她自然也忍不住好奇,她倒是想看个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云传出的雷鸣,能把她的猫咪朋友们吓成这般模样。 两人并肩而立,但女孩因手臂涂了药,为了避免擦碰而一直虚抬着,看上去像一个没毛企鹅。 脏孩儿问道:“老大,要不要我搀着你?” 女孩白了一眼,道:“脏乎乎的,别碰我。” 脏孩儿被嫌弃,忍不住嘀咕道:“猫趴我身上睡觉,你又去抱猫,却不觉得脏了……” “你说什么?” 女孩眼神凌厉,质问脏孩儿。 “没什么!”脏孩儿打了个激灵连忙回道,“我说老大你真是个讲究人!” 说着,脏孩儿还给女孩竖了个大大的拇指。 轰隆隆—— 天上陡然间传来一阵狂烈震撼的雷鸣。 两人齐刷刷抬头观望,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好厚的乌云啊!” 只见原本月光通明的夜空之上,已经被黑压压的一片巨幕遮挡,那是无比厚重的云,简直比安龙城的那场天地异象更为雄伟。 那么近那么重,仿佛触之可及,仿佛一整个千里天穹都要压在了望尊城之上。 轰隆隆—— 然而说也奇怪,这么大的雷声居然没有产生一点雷电,只是毫无头绪地发出震天慑地的声响,反倒像有什么东西掩藏其中,发出阵阵嘶吼鸣叫。 不光是脏孩儿他俩,整个城里数十万人都在这一时刻仰望天空,望着那无边恐怖的黑云而心生骇然。 城东的难民、住户们短暂忘记了今夜这一场疯狂的侵袭;城西的北国武者们也停止了对居民的屠杀;甄南崩所属的一众黑衣刺客们也似乎因震撼的黑云而忘记了当前的行动,还有隐藏在各个角落的各方势力,无论低手高手,都对着那漫无边际的黑云怔然出神。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此情此景看在两个人的眼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场景。 脏孩儿抬着头瑟瑟发抖,惹得身边女孩一阵嫌弃,觉得这小叫花子真没有胆气,就算怎么样也不至于被吓得连打哆嗦? 然而她不明白,脏孩儿眼中的乌云密布并非是黑压压一片,而是像一个巨大的螺旋、旋涡,不停地盘旋狂卷,那螺旋就像一只来自天外寰宇的大嘴,仿佛随时都能将整个望尊城一口鲸吞。 并且在巨大的螺旋之中,脏孩儿还见到不断有白色光华一闪而过,虽无闪电却更照映得黑鱼云螺旋阴森恐怖。 直到他努力瞪着眼睛去看时,才发现那些时常一闪而逝的白色光华,竟是一条条布满了波纹鳞片的身躯片段,就如同一条无比巨大的龙,随着旋涡的旋转而游动,不经意间显露出身体的影子。 为什么脏孩儿觉得是一条龙呢? 因为他还在云中听到了一声声勾连了万古春秋的龙吟。 没错,那些持续着的滚滚雷声,在脏孩儿听来就是一次次的龙吟长啸! 怎……怎么会又出现了…… 脏孩儿连忙后撤数步,脸上的惊恐越发浓烈,那条白龙之巨大,与他当时在青牛村所见毫无二致。 都是一只头颅就可比山岳的存在! “龙!是龙……快,快躲起来……” 脏孩儿慌慌张张往地窖里躲,还顺手要拉女孩一起进来。 女孩顿时一抖肩,诧异道:“小叫花子你又说什么胡话呢?好端端怎么又有龙了?” 脏孩儿愕然,他指着自己所见的白龙啸云的异象道:“那不呢嘛,你看不见吗?” 女孩回头看看天空,再回头看看一脸慌乱的脏孩儿,她略有威胁似的道:“小叫花子!你莫不是以为本姑娘随随便便就能被你吓到?说,是不是在耍我!” 脏孩儿大喊冤枉,手舞足蹈地解释道:“龙啊龙啊!那么大个旋涡,那么大个龙身子你看不到吗?” 正解释着,脏孩儿的脸色陡然大变,“嗷哦”地尖叫一声,就夹着尾巴直接跑回地窖,跟那些蜷缩在最里层的小猫们待在一起。 “动了!它动了!” 脏孩儿不断呼喊,企图把还站在地窖口的女孩给叫过来。 见他那一脸急切真诚的面容,女孩还是给了他最后一个面子,向后回头看了眼天空。 下一刻,女孩就觉得自己的智商被那家伙侮辱了,确定了,他就是在耍自己! “你讨打!” 女孩不顾外面的天地变成了什么一番景象,只是加速跑回地窖,在一道娇叱声中起身飞踹,给予脏孩儿“说胡话”的惩罚。 …… 正在地窖内两个小孩打闹之际,城南某处,一身挂满银饰异族打扮的蚩云娇,也正手牵着小女孩幼霏,静静观望着天空的黑云。 而这个蚩云娇,便正是今夜整个望尊城内,能看见脏孩儿所言白龙啸云异象的另一个人。 幼霏有些紧张道:“云娇姐姐,这个云好大好吓人啊!” 蚩云娇淡淡一笑,轻抚着幼霏的小脑袋道:“幼霏不怕,有姐姐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嗯!” 幼霏重重点头,小女孩心头还是怕的,但对于眼前的云娇姐姐,她比任何人都要信任。姐姐说不用怕了,那么她就不用担心任何事。 又是看了片刻后,蚩云娇道:“走,这地方不会有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幼霏疑惑道:“为什么呢?姐姐之前说这里可能会有的啊。” “这里会有个厉害家伙要来了,他一来,我们要的东西就会被吓跑……” 在一阵越发悠远的对话中,蚩云娇便带着幼霏朝着出城方向继续走去,不再对望尊城有任何留恋。 第105章 杀神怒挥白玉刀 轰! 震天的雷鸣陡然间激烈起来,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猛烈,紧接着一道白光如柱,刹那间戳破云层直通九霄,恰似一条通天之桥搭了下来,让整个望尊城都为之一颤。 城北门楼之上, 十一名北国将军肃穆而立,他们纹丝不动又浑身紧绷,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法术一般。 而在城墙之下,身长近丈的壮汉将军正一手捏着张之铎的脑袋将提起,另一手把玩小物件儿似的扣在后者的右小臂上,准备将其捏断。 张之铎浑身染血,双腿和左臂全都被那壮汉将军玩乐一般捏断,疼的他已经叫不出声了,半死不活地只剩下了一口气。 那是国仇大恨的怨气。 但就像城墙门楼上的那十一人一样,捏着张之铎脑袋的壮汉将军也是浑身僵住,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因为此时此刻的废墟旷地之上,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道人影随着刚才的巨大白光轰然而至, 只见那道人影身披玄铁龙纹甲,头戴乌金日月冠,腰间御赐八蟒白玉带,手中七尺直脊陌刀、状若白玉通体无瑕,身后白袍无风自鼓,咧咧作响便如杀神吐纳。 气意盖压十二将,捉刀而立天下寂! 此间出现的这位白刃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大夏的不败大将军——丘鹏飞! 十二名北国将军没有丝毫动作,并非仅仅因为见得丘鹏飞的震撼忌惮,而是当丘鹏飞出现的刹那,他那无比强大的威压就已经压得他们如深陷泥潭、身负千斤。 连喘息都苦不堪言的十二名北国将军,此时运转全身真气来抵御那股威压尚且不及,哪里还分得出多余力气去做其他动作。 这里面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前不久还嚣张凌虐着张之铎的壮汉将军了。 此时此刻,他那身长近丈的熊虎之躯在丘鹏飞面前竟像是个刚刚破了壳的雏鸡,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座山,一片海,顷刻间就可以将他碾压得粉身碎骨。 “咕呜!” 才刚过了三息,那壮汉将军便支撑不住,喉口一甜猛地喷出一蓬血雾,硕大的身躯直接跪倒下来。 而他手中的张之铎也被放开,就在其掌中泄力的一瞬,面前丘鹏飞一抬手,便有一道柔和真气将张之铎托住,随后稳稳落在后方三丈开外。 丘鹏飞观察了张之铎的伤势,又仔细听了后者的呼吸,随后重新把视线回归到北国十二将身上。 霎时间,十二人只觉得一股山洪倾泻般的压力席卷全身,一个个纷纷气血翻滚头昏脑涨。离得最近的丈高壮汉更是四肢着地艰难支撑,七窍之间同时崩血。 丘鹏飞沉沉吸了口气,字字如冰地道:“这城北……可是你们做的?” 说话间,一阵难以想象的杀气更是如狂风骤雨般冲十二人爆发开来,那杀气竟已凝实质,化作无数细小利刃对十二人疯狂撕扯。 唰唰唰—— 密密麻麻的杀气利刃在十二人周身不停游走、割划,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划出一道道半寸长短的伤口,并且这些伤口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 眨眼功夫,十二人就都是如同遭受了千刀万剐,身上的利刃伤口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了。 不过北方诸国与大夏多年来都是不死不休的世仇,这十二位将军即便如此却也没有露出半点怯懦之意,反而都是满脸不屈,神色嚣张。 “哈哈,是又怎样!” 其中一人故意笑得爽朗,“你……能将他们活过来不成?” 又有人添油加醋道:“我这一辈子都有个夙愿,就是屠尽大夏贱民,今日做的,还算少了!” “怎么?你还想再看一遍?呵呵呵呵——” “啧啧啧,几万人呐,连声屁响都没,就这么魂飞魄散了,爽快,爽快!” “可惜,真是可惜,几万个人给老子一个一个拿刀捅才够劲儿呢,真是浪费……” 众人开始嬉笑挖苦,字字句句都是直戳人心窝子的不逊狂言。 “咳咳咳——嘿嘿,姓丘的,你们大夏人,就该这般一文不值!哈哈哈哈——” 最后,已经几乎趴在地面的壮汉将军艰难抬起头,他仰望着丘鹏飞,又是一顿轻言挑衅。 丘鹏飞眼珠一斜,跟七窍冒血的壮汉将军对视。 下一刻,面沉如水的丘鹏飞轻轻扬手,正好按在了壮汉的脑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壮汉将军放声大笑,笑容是如此狰狞可怖。 砰! 然而转瞬之间,那放浪粗蛮的笑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则是一具硕大的无头尸体趴在地上不断飙血抽搐,血肉模糊的脖颈下面,是一个被砸的龟裂下沉的地面坑洞。 他的头颅不见了,是被丘鹏飞一掌轰成了碎渣。 如此轻描淡写地轰杀了一名神合境的北国将军,门楼上的十一人皆是心头大震,才意识到那个被称为军神的白袍将军究竟强横到了何种程度。 但余下十一人却毫不畏缩,反而更加张狂地癫笑,不断对丘鹏飞发起言语挑衅。 丘鹏飞冷眼观之,手中白玉陌刀缓缓横在身前,他低声道:“下去给大夏百姓赔罪。” 话音落,丘鹏飞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 嗡!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丘鹏飞却出现在了数十丈的高空之上,同时伴随着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龙吟虎啸之声。 那声浪猛烈非凡,瞬间震碎了十一人的耳膜,让正在癫笑挑衅的他们顿时耳内炸裂,两道血柱顺着耳朵喷发而出。 随后丘鹏飞握刀一挥, 一股轩然澎湃的恐怖威势自天边而来,以镇压万物之姿轰然斩落。 那道刀气升腾间,整个乌云密布的黑夜都变得无比闪亮,犹如惊世之龙踏碎虚空而来,以惶惶不可撼动之大造化冲杀而下。 轰! 接连天地势无可挡的白色刀气穿透了十一名北国将军的身体,然后……一切消失不见。 并非是拦腰斩断,并非是身首异处,也并非是斩成肉泥,而是在一刀过后,十一名北国将军的身躯凭空消失了。 相信流言传说的人会认为,那是丘大将军的神刀已经被炼化成了一件可以吞噬肉身的神物,是他的白玉陌刀“吃”了十一名北国将军的尸身,以求有朝一日开悟灵智慧根,成为丘大将军出兵北伐的绝杀武器。 而武道修行之人才会知道,那哪里是消失,而是丘鹏飞的一刀直接斩得那些人身形俱灭,用莫大的威能斩碎了他们的每一块血肉骨骼,斩得如似齑粉尘埃! 一连斩杀十二名神合境大修士,丘鹏飞的眼中却流露出阵阵颓意。 他一生都在奉行家训,力求保家卫国,可是这一次,他又是在自己眼前看到了大夏子民遭受如此凄惨命运的场景。 痛苦的情绪在丘鹏飞心头蔓延,他就这么停在半空之中,久久没有动作。 直至云开雾散,一轮圆月重现。 丘鹏飞似是消化完了心头的悲戚之情,便回到张之铎身旁,准备先给他接上断掉的骨头。 第106章 笛声起而将军悸 直至这场毫无悬念的短暂战斗结束,那漫天的黑云却也像是一场英雄登场后的谢幕,汹涌而来,却匆匆而去。 仿佛老天爷在这夜半三更发了个脾气、打了个喷嚏,故意吓唬一下地面上如蝼蚁般生活着的凡夫俗子们。 月光重现,罪业不止。 城东的人们还在遭受着疯狂难民们的无差别屠戮,城西的百姓也继续被那百名北国武者无情追杀。 太守府乱作一团,西序府更是面临强敌。 哀嚎、嘶吼、悲鸣…… 望尊城今夜遭受的这一切却没有随着黑云的消散而一起带走。 丘鹏飞眉头紧蹙,他感知到了这座城的悲恸,他立誓守护的大夏子民们正在承受着生死存亡的厄运。 悲愤交加的丘鹏飞迅速往张之铎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然后扶着他的四肢分别揉搓拧拽,眨眼功夫就接上了后者断掉的骨骼。 姑且稳定了部将的伤势之后,丘鹏飞轻拍了拍张之铎的肩,交代道:“之铎,先歇会。” 张之铎脸色微微恢复了些许血色,虚弱地点点头,道:“将军……” 呜—— 没想到张之铎话音刚起,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笛声陡然响起,充盈在天地之间。 咚! 下一刻,还没等张之铎作何反应,丘鹏飞便猛然一脚向后踹出,将一个硕大汉子的身体踢得倒飞而出,竟是狠狠嵌在了岩石堆砌的城墙之内。 那身影自然就是刚刚被丘鹏飞单掌捏爆了脑袋的北国将军。 丘鹏飞蹬飞了那具正要偷袭自己的尸体后,也是被迫又将张之铎放平在地上,转身去提防城墙内正在蠕动着往外爬的无头尸体。 只不过让人惊异的是,那个北国将军明明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怎么却突然诈尸一般动了起来? 张之铎本就虚弱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慌张,他有些担忧地看向丘鹏飞,道:“将军,无需管我……” 丘鹏飞抬手打断了张之铎的话,而后道:“封耳。” 闻言,张之铎立即会意,便急忙汇集真气封闭了自己的听觉。 丘鹏飞则是手持白玉陌刀上前一步,静默地看着那无头尸体,同时他耳力全开,以大洞察力全面搜索着方圆百里之内,暗暗寻找着那笛声的来源。 呜——呜—— 无端无源的笛声又起了几个高调,无头将军像是被灌注了力量,一下拔出身体,直直朝着丘鹏飞冲来。 那无头尸体横冲直撞,虽已没了气息,但却有一股真气萦绕其身,使其笨拙生硬的动作看上去同样彪悍生猛,大有一股开山断岳之威。 丘鹏飞却是面不改色,左手化掌如刀,接着一团雄浑到令人窒息的真气迸发而出,直吹得周遭促风阵阵、砂石纷飞。 唰! 丘鹏飞一个掌刀劈出,竟是凭空出现一个如似幻想的大刀虚影,仿佛天地气运都被这一掌给吸了去,瞬间让方圆十余丈内的天地空间都失去了颜色。 砰! 掌刀光影劈在无头将军身上,直打得它倒飞而出,血飙不止,同时还有两根手臂从尸体上散落两旁。 若是活着,无头将军已经算是被丘鹏飞一掌给拍废了,不过此时它已经是凉的了,即便再受到多重的伤,也不会感觉到半点疼痛了。 果然,没事死一死还是有好处的。 再一次将无头尸体打进城墙内,丘鹏飞环顾四周,朗声道:“天音宗的好手段!不过阁下应该明白,这种手段对丘某人起不了作用的。” 呜——呜—— 然而回应丘鹏飞话语的却还是那仿佛在处处响起的笛声。 咔嚓咔嚓,刚刚还被丘鹏飞轰飞的无头将军又随声而动了起来,只见它身体扭曲,半边身子的腿脚都被丘鹏飞那一掌给拍断了,然而却依旧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战力、行走,看的后面那张之铎头一阵皮发麻毛骨悚然。 我嘞个亲娘哎,这都修炼得好好地,咋个有人还能施展法术呢! 就在张之铎心中一声质疑的嚎叫之后,那无头尸体暴冲而来,偏偏还用它那一只断掉的脚踢向丘鹏飞。 丘鹏飞无奈拔刀,准备故技重施,把这具无头尸体也彻底湮灭在他的刀气之下。 然而正在他挥刀劈斩的同时,那雄壮无匹的冲天刀光之上,却突然出现了一抹极不和谐的扭曲,让这一刀足逾百丈的刀芒尖峰上,微微偏出了一寸距离。 也正是这一寸的偏差,通过百丈的刀芒放大到斩落下来的过程之中,却刚好让那具无头尸体给避了过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从北城墙传出,大量的碎石烟尘冲天而起,城墙门楼旁边的部分直接消失,只留下了一个十丈长的巨大空隙,以及拖在地上那几乎与方才刀芒一样长短的百丈沟壑。 而躲开了一刀的无头尸体仍然保持攻势,继续踢向面色稍有诧异的丘鹏飞。 丘鹏飞抬了抬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之色,同时立起掌刀,大量真气威压凝聚,又是一个照面将尸体打飞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那尸体就不再完全了,它的四肢被丘鹏飞刚才的掌刀连根切断,并在刚猛至极的真气下直接捻成了碎渣,成为一具没有温度的尸彘。 这北国将军不光死得悲惨,更是死得难看。 丘鹏飞冷眼扫视四周,却仍然没法找出那暗中吹笛作祟之人。 正在此时,却有一个阴森怨毒的女子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丘大将军,北国的大军还没攻来,你怎却自己把自家护城墙给毁了?” 听着那人的挖苦,丘鹏飞眉头微微一横,也是回戗道:“藏头露尾,天音宗的高手就是这般见不得人么?” “呵呵呵呵——” 那女子突然发出一阵得意癫狂的笑声,“放心,等我杀了全城的人,自会出来取你项上人头,哈哈,哈哈哈哈!” 丘鹏飞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急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女子缓缓停下笑声,用极为厌恨切齿的声音道:“我要你痛不欲生,在全城亡魂下看清你的无能!” 说罢,那笛音气势更胜,一道道旋律越发铿锵有力,充满了杀伐决绝之意。 丘鹏飞沉眉思索,忽然间他神色大变,一股莫大的威压从他身上冲出,形成一道汹涌气浪,直接将周身十丈内的笛音真气轰散、隔绝。 “等我回来!” 撂下一句话,丘鹏飞冲天而起,化作一抹流光向城内飞去。 张之铎面容凝重,他跟随丘鹏飞多年,却鲜少见到将军如此失态模样,此时丘鹏飞的惊慌之色,无异于说明今日之望尊城,恐怕真的是要遭受一场大劫难了! 第107章 血引人傀天音阵 (随机抽风,7700+字大章) ………… 呜——呜—— 整个望尊城都被莫名其妙的笛声所笼罩,但即便这笛子的旋律如何婉转动人、如何悠远绵长,城内数十万人口却并没有半点欣赏品味的心情。 因为这笛声就好似不久前的密云雷鸣一样,给人传达的,只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情绪。 地窖内, 脏孩儿贼头贼脑地在入口处抬头望天。 他此前被天上的异象吓得不轻,可与他一同观看的女孩却怎么也看不到他所描述的那云中旋涡藏着白色巨龙的场景。 正当脏孩儿躲在地窖深处没一会儿,却也看到地窖口闪亮起一刀白到晃眼的光亮,正是那丘鹏飞在北城门接连斩杀北国十二将所散发出的刀芒。 而随着刀芒光影消散,女孩告诉他外面的乌云忽然散去了,脏孩儿这才恍然惊觉,他耳中那些阵阵龙吟也消失不见了。 于是怀着忐忑又好奇的心情,脏孩儿重新来到地窖门口,想看看自己眼里的那天上巨龙是否真的不在了。 可当他发现天上果然没有了那大片黑云旋涡之后,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就听见了无处不在的笛声响起,吹得他心慌意乱。 “好端端的,谁又开始吹笛子了?” 听见声音,女孩也走到门口,一脸好奇状向外张望。 呜——呜—— 也就在此时,他们俩同时看见城北方向再次亮起了一道直上云霄的刀芒,正是那丘鹏飞刀锋受到笛音干扰偏离,而斩断了北城墙的一击。 “老大,今天这城里怎么这么怪啊。” 脏孩儿听着笛音只觉得心头压抑,“刚刚那么厚的雷云说散就散了,现在又莫名其妙有笛子声响个不停。” 女孩也是有一种极为不妙的直觉袭上心头,她双眼微沉,啧声道:“自从那一大片山脉消失,大夏北郡就不太平了,这多事之秋,有什么古怪都正常。” 脏孩儿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女孩的脸上噙着点点若有所失的惘然。 “你跟那家伙果然很像,都像是经历了多少世态炎凉似的,所谓天才都是这样吗?”脏孩儿忍不住呢喃了句。 女孩回头,道:“他?你是说那个三大剑主之一的儿子?” 脏孩儿点头,撇撇嘴道:“是啊,那家伙满嘴胡言乱语的,我初见时还以为他脑子有病呢。” “哦?那你刚刚说我与他很像……” 女孩的脸上又浮起一丝娇蛮,“意思是我也脑子有病了?你又想挨打了是不是?” 脏孩儿吓得连忙往旁边跳了两步,下意识地摸了摸刚刚别女孩飞踹了一脚的脸,讪笑道:“嘿嘿,我哪敢说老大你的不是,只是心生感慨,觉得你们自幼必定生活得极其精彩,见过许多世间百态,不像我啊,一直待在小小的青牛村里,现在却连最熟悉的几座山都不见了。” 女孩定了定神,声音中夹杂了许多伤感悲戚,道:“我倒是希望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地在一个地方长大。” 听得对方话里有话,脏孩儿道:“怎么,老大你幼时过得不好?” 其实他说这话自己都有些意外,因为在脏孩儿看来,眼前的铁拳女魔头必定是自幼享过许多福,有许多人奉承爱护的,这才会像现在一般如此娇蛮强势,可偏偏女孩的表情,却仿佛小时候受过什么莫大委屈似的。 女孩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过得很好。” “那怎么还这般沮丧失落?” “可爱我之人,全都被欺负得很惨……” 脏孩儿怔然,静静看着女孩那充满愁苦郁结的眼神。 两人沉吟了片刻,还是脏孩儿率先开口道:“老大,你是不是那什么北晋之人?” 女孩眉头微蹙,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脏孩儿笑了笑道:“此前城里有一男一女被主家当街追打,那猥琐老头说要把那大姐送到北晋之时,我就发现你表情有些不自然,还有点生气。” “小叫花子看得还挺仔细。” 女孩轻哼了一声,“不错,我就是那北晋之人,而且……” 呜!呜! 然而平静的对话还没结束,空中飘散的吹笛声就再次将两人给惊到。 这一段的笛声陡然变得尖锐,而且比此前更为响亮,听在人耳里有股子说不出的别扭。 喵!喵! 嘶—— 同样,这笛声也让地窖内的小猫们再次陷入惊恐异动之中。 只不过区别于不久前对漫天雷鸣的恐惧,这一次在笛声的影响下,地窖内的小猫们还表现得十分暴怒,一边害怕得炸毛,一边还对周遭同类们发出嘶吼低鸣的威胁之声。 上千只猫咪面露凶相,做出随时准备大打一架的姿势。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女孩再没有半点心思跟脏孩儿说话,直接跑回地窖内部,企图用她的颜值分散小猫们的注意。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是我呀,你们好好看看……” 喵! 喵喵! 女孩这不说还好,她一开口,互有敌意的猫咪们瞬间爆发,不由分说便撕扯在一起。 顿时整间地窖内猫毛满天飞,一条条血性喵汉子们打得是惨烈异常,义无反顾地对周身三尺内的一切同类进行攻击。 “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女孩毫无效果的拦架劝说声也被上千只猫的嘶叫掩盖,眼看着一只只小猫身上挂彩,她心痛如割,却又无能为力。 脏孩儿站在门口,一面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笛声,一面又观看这上千只猫咪疯狂打架的场面,他也觉得体内一阵阵血气翻涌,仿佛自己的周身气血都被不断冲入脑海的杂乱之声所调动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变得十分躁动,十分愤怒。 他想大声吼叫出来,想找个人吵得面红耳赤,想像地窖里的那些猫一样大打一场。 找人……打架…… 这种念头在脏孩儿心头一闪而过,同时他眼中的女孩也越发清晰,冲动的情绪陡然攀升。 咚咚!咚咚! 脏孩儿听见了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他的冷静正在消退。 打架……打架…… 就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施放,短短数息之间,脏孩儿的脑子里就满是这么一个念头了。 而他所能挑选得到最近的对手,无疑就是正在劝猫架的女孩了。 “啊!” 看着女孩背影而按捺不住的脏孩儿大吼一声,当即就冲了过去。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 正在劝说猫咪的女孩感觉身后异动,就撇头去看,发现那不知死活的小叫花子居然敢一脸怒气地朝自己跑来。 “要造反吗?” 女孩正因劝说不下小猫们而心情烦躁不堪,此时既然有人肉沙包主动跑来给她出气,她自然不会推诿。 只见女孩高高抬起一只腿,势如利斧般竖劈而下。 “啊咕——” 毫无意外,脏孩儿被女孩一脚踩趴下,竟直接一口酸水吐了出来。 挨了一脚之后,脏孩儿似乎有所清醒,他捂着后脑勺连连甩头,愕然于自己怎么会不要命了似的跟眼前的铁拳女魔头动手? “呃老大……” 脏孩儿忐忑地抬头看向女孩,却被女孩一脚压在肩头。 “别动!” 女孩一脚压着他,眼神却望向了地窖入口,用力去听外面的动静。 下一刻,女孩眉头一紧,却发现地窖门口多出了一个人影。 脏孩儿也意识到什么,将女孩的脚从自己肩膀拿到地上,也想门口看去。 只见那道人影摇摇晃晃,像是喝醉酒的糟老汉,拖着虚浮无力的步伐缓缓走来。 “是来借宿的吗?” 女孩警惕问道。 那身影继续前进,没有理会女孩的询问。 而正在外围互相撕扯打斗的一些小猫发现人影后,纷纷停下爪来,然后高高拱起身子,炸着毛对地窖门口发出低吟。 喵! 彪哥跳到女孩肩头,也同样是一脸机警状。 女孩诧异又好笑地道:“你说他也死了?” 因为有了刚才彪哥指脏孩儿为死孩儿的前车之鉴,女孩听闻彪哥用同样口吻描述地窖口那人,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大肥喵,究竟有多执着于把人卖了换钱买肉包子? 喵! 然而正当女孩腹诽之时,肩头的彪哥又是一声低鸣,四只小脚十分无措地踩来踩去。 女孩看出彪哥这种行为举动,它是真的慌了,绝非是拿人开玩笑。 “彪哥,你可否劝下你的朋友们别再打了?” 女孩看着地窖门口那身影亦步亦趋地靠近过来,也是不免紧张地对彪哥询问道。 喵—— 彪哥没有丝毫办法,并且说自己也有一阵阵的血气上涌,大家都受到了笛声的影响。 女孩再回想刚才小叫花子居然敢对自己冲来的情形,顿时更加笃定那笛声就是祸乱人心、猫心的罪魁,同时由于刚刚跟天音宗的人交过手,她就更因此推断出,此时施展手段的也一定是来自天音宗的高手。 只是此时吹笛之人和那琴坊中道心不坚的毕吉艾沐两人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此等覆盖整个望尊城的手段,即便是贵为天音宗这等神宗之列,也绝对是五指之数内的绝顶高手! 看来这一次,北方诸国对于大夏的侵略真是动用了大手笔。 女孩的出身特殊,所以见过许多世面,也更因如此,她对今夜望尊城的动荡越发怀有强烈的不安。 “退后面去!” 女孩轻喝一声,示意脏孩儿带着彪哥往地窖内走,自己则是迎面走向了那道摇摇晃晃的人影。 脏孩儿接过彪哥,又一次看着老大的背影,有一次看着铁拳女魔头孤身犯险。 喵! 正当脏孩儿有些愣神之时,怀中彪哥蹬着他的鼻子跳上他的脸,然后稳稳落在鸡窝般的一头秀发之上。 脏孩儿虽然听不懂猫语,但从刚才彪哥蹬自己脸蹬自己鼻子的力道来看,这家伙绝对是趁机拿自己撒了个气! 然而却是脏孩儿敢怒不敢言,谁让他打不过彪哥呢,只好做了个要你好看的表情,便灰溜溜地往地窖深处靠去。 “你是来借宿的吗?” 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若不作答,我就要赶人了。” 地窖内的人影还是一声不吭,但离得近了,女孩却发现那人的眼睛闪着绿芒,脸上的表情也呈现一种妖异扭曲的呆滞。 更为关键的,是那人的手脚尽断,走起路来也是两根磨出森然白骨的脚踝在地面上蹭,仿佛全然没有了痛觉,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这等看着就肉疼的景象让女孩心头一凛,旋即明白过来,这是一具被天音宗秘法操控了的死尸! 想到即将要与死人对战,女孩只觉得一阵恶心,同时心头暗骂那天音宗,怎么一个堂堂神宗,却开创出操控死人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招式出来。 不过危险在即,也容不得女孩多想,她僵直着两根手臂冲上去,打算用腿上功夫将这具尸体降服。 只见她一个凌空飞踢直取那尸体头颅,却刚好有一道绿芒在后者眼瞳中猛地闪烁一下,那尸体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居然飞快地蹲下身子躲避,同时他断掉的手臂迅速前伸,反而攻向女孩的下盘。 女孩一惊,没想到这具尸体还能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应,当即又是凌空一脚蹬出,却是借力翻了个身,然后一个扫腿挡下尸体攻来的双臂。 待他们拳脚相接之后,女孩更是心头震动,这被笛声操纵的尸体力量之强,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料,以至于猝不及防之下,女孩的身体被震开,颇为狼狈地摔在墙壁之上。 落地之后女孩连忙弹地起身,急忙调运真气平复气血,而那尸体却开始了步步紧逼,突然开始大步流星地加速跑动,几乎一眨眼就欺身来到女孩跟前,与此前缓慢僵硬的动作大相径庭。 “喝!” 女孩娇叱一声,运用身法绕到尸体身后,随后腿脚上真元汇聚,趁着尸体身体前倾之势攻其后心。 随后只听一声沉重闷响从尸体后背上炸开,它的胸膛就被女孩一脚恐怖的威力给直接贯穿了。 这一幕看的脏孩儿目瞪口呆,回想起自己今夜被女孩连踢两脚的他还有些怨怒,现在才知道老大用在自己身上的那点力量,无非就是玩闹而已。 同时更让脏孩儿对眼中女孩多了几分惧意。 “嗯?” 可刚刚踢穿尸体胸膛的女孩却没来得及松懈,就发现哪怕这尸体被一脚穿心,胸腔里面的血肉组织都能清晰可见,它却还能像个没事尸一样迅速转身攻击。 女孩再尸体的攻势下连连退避,却在这短暂数息内仔细观察,发现每每尸体的双瞳绿光稍有闪亮,它的出手速度、力量就会随之增加。 莫不是那笛声控制的是尸体的脑子? 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女孩也不再犹豫,当即调转身形又用腿脚喝尸体战到一起,并开始尝试对尸体的脑袋发起进攻。 尸体样貌渗人、不怕疼痛是其优势,可同样行动方式单一容易判断也是它的最大弱点。 女孩从小经历无数切磋历练,几眨眼功夫就找到了那尸体攻击间的空隙,而后她再度利用身法优势寻得出脚时机,又是势大力沉的一记猛蹬,赫然是直接蹬飞了尸体的脑袋。 砰的一声人头落地,也不知是女孩故意而为还是无心之举,那鲜血淋漓的人头咕噜噜一路滚动,竟不偏不倚地直接来到了脏孩儿脚下。 又是咔嚓一声响,人头和脏孩儿的鞋子来了个亲切友好的互动,两排牙齿差点将其咬中,然后人头向旁边滚动一圈,视线正好对准了脏孩儿。 “啊啊啊——” 脏孩儿吓得嗷呜乱叫,蹦着脚向旁边逃窜,却直接把头顶的彪哥给甩掉了。 喵! 彪哥落地,几乎脸贴脸地与那颗人头对峙,发出阵阵恐吓嘶鸣,仿佛在说:你看什么看! 可是人头居然对彪哥的威胁无动于衷,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它。 喵喵! 人头已经死透了,又怎会对外界做出什么反应,可是彪哥不管,就是认为这人头在跟自己作对。 于是彪哥气急败坏,当即和那人头打了起来,抱着它一顿撕扯。 脏孩儿在一旁看着,心头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却是幸灾乐祸地心想:这臭肥猫作孽了,都死了还不放过人家,小心让小鬼缠上,半夜尿尿揪你小铃铛! 正当脏孩儿这边因一颗人头而气氛紧张时,不远处的女孩去还没有停止打斗。 原来那尸体没了头还能动! 脏孩儿见状又是从头到脚打了个哆嗦,索性直接闭上了眼,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只要他看不见,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女孩深深皱眉,她不断尝试,开始针对尸体的四肢发起攻势。 此时的女孩只恨自己不能用拳,否则三两下就可以把眼前尸体打成一滩烂泥碎肉,看它还用什么来动。 又是片刻之后,女孩又用她的身法和腿劲接连连根踢掉了尸体的四肢,终于是让其再也无法动弹,只能有一根躯干在地上抽搐般蠕动。 听到没了动静,脏孩儿缓缓睁开眼,却再一次被女孩脚下那没了四肢、头颅的躯干给惊着了。 “这……这是什么……” 脏孩儿忍着恶心,艰难开口问道。 女孩支棱着双臂,道:“当然是人啊,死人。” 脏孩儿回头看看那颗人头,又看看散落周围的四肢,最后目光落在了光秃秃的躯干上,满脸都是纠结苦笑,道:“他是死了,就是死得是不是有点……过于分散了?” 女孩一瞪眼,道:“我在这边拼命的时候你躲得远远的,现在却埋怨起我了?我不把它打成散装,你有拦下它的办法?” “呃……那倒没有。” 脏孩儿看着地上仍在不断蠕动的身子,止不住地头皮发麻,“那这些……这些人渣要怎么处理?” “不知道,先看看外面的情况。” 女孩柳眉微颦,“可别把咱们当成杀人肢解的凶手。” 脏孩心里嘀咕:人不是你杀的,可你的确是负责肢解的。 呜——呜—— 扰人心智的笛声仍没有停下,脏孩儿悄悄走出地窖负责查看外面情况。 却发现平日没几个人影的这条街道上零零散散地有几人缓慢游荡着。 他们行走缓慢,只是碍于夜色昏暗,看不清那些人的穿着样貌。 脏孩儿躲在一旁静静观察,却越看越是心惊肉跳,因为那些人摇摇晃晃的行走方式,不正是和地窖里那具尸体如出一辙吗! 陡然间,脏孩儿又看到其中一人眼眸中的幽幽绿光,顿时更是心凉了大半,慌忙间就往地窖内跑去。 然而他这一害怕,便免不了手脚哆嗦,就在他转身而逃的同一时刻,却刚好踢到了地窖门口边的一个烂瓷盆上。 咣! 街上行“人”齐齐循声看来,那一双双绿眸如此恐怖,惊得脏孩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更是加快步伐往地窖内跑去。 “老大!老大!” 脏孩儿不断回头张望,不断大喊道,“外面好多死人啊!” 闻言,女孩顿时一怔,刚才那尸体明明生前就是个普通人,可被笛声操控之后,却像个颇有些修为的修士武者,自己如今双手重伤,也不知能对付来几具尸体。 就在女孩思索间,脏孩儿一惊跑到了她跟前,道:“那个天音宗到底是什么手段,怎么连死人都能用啊!” “别废话了,赶快……嗯?” 女孩刚要下意识地训斥脏孩儿一声,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喂,你确定里面没一个活人?” 脏孩儿重重点头,笃定道:“没有,全是死人!每个眼睛里都能冒绿光呢!” “可是死人……都是从哪来的?” 就在脏孩儿紧张害怕得不行之时,女孩却提出了一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原本好端端的望尊城,却无故有许多死尸在游荡,难道说这短短一夜间,望尊城发生了多起命案? 其实,他们俩自从在琴坊击败毕吉艾沐之后,就一直躲在地窖里养伤,除了知道今夜有雷云密布之外,并不了解城池的东南西北都分别遭受了什么样的动荡。 而现在知道莫名出现的尸体在街上游荡,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望尊城,必然遭受了远超出她能力之内所能应对的灾难。 “啊!进来了,他们进来了!” 脏孩儿见女孩突然愣神了,便焦急大喊道,“老大,咱们该怎么办?” 女孩定睛一瞧,发现有足足七具尸体摇摇晃晃走下地窖,亦步亦趋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彪哥,你去尽力安抚你的朋友,小叫花子,你跟我来!” 说着,女孩就跑向了门口的七具尸体。 脏孩儿虽然犯怵,但还是一咬牙跟了上去。 “老大,叫我来做什么?” “你跟他们打!” “啊?我?我怎么打……” 啪! 脏孩儿惶然之间,一双白色手套飞到了脸上,他连忙接住,发现这不正是女魔头在城郊对阵甄南崩时候所戴的法器么? “啊?送我了?” 脏孩儿顿时心花怒放,臭不要脸似的真敢开口。 女孩气到险些摔倒,瞪眼道:“借你!” “哦。” 脏孩儿悻悻一笑,将手套放在手里好意顿把玩。 他发现这手套洁白无瑕,却不是布匹,亦非绸缎蚕丝等物,摸上去丝滑如水、轻若无物,冰冰凉凉的却又不生水汽。 女孩道:“你戴上它,去缠住那些尸体,我伺机而动,废他们手脚。” 她这一句话,差点让脏孩儿直接把手套还回来。 “我?我去拦它们?”脏孩儿愕然道。 女孩淡淡道:“你不是学了我家拳法吗,这点本事都没有?” “可……可是……” “别废话了!快干!” 脏孩儿还想给自己找个说法,但女孩一声喝令,当场拒绝了他的讨价还价。 脏孩儿无奈,只能又悲又喜地戴上手套,却没想到只在一瞬间,他就被一股清凉醒神的力量袭遍全身,浑身的经脉仿佛被手套中的某种力量激活、苏醒,原本弱不可察的真气细流变得清晰、通透。 好一件宝贝! 在心中赞叹一句,他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使不完的力气,同时拦截尸体们的信心也陡然上升,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啊!” 勇气与力量齐聚,脏孩儿加速冲去,挥起拳头就对最前面的一具尸体乱拳出击。 那尸体被气势如虎的脏孩儿打得节节败退,想要还手却在脏孩儿密不透风的王八拳上找不到突破口,只能僵硬却迅速地一拳拳打出,然后再被脏孩儿抡着拳头砸开,再打出、再被砸开。 “哈哈,老大,我厉害咕呜——” 正当脏孩儿因拦下一具尸体而沾沾自喜向女孩邀功时,却被后面赶来的另一具尸体从侧面一巴掌扇飞。 脏孩儿在地上翻了十几个圈才停住,疼得他是龇牙咧嘴。 而女孩找准时机,趁着尸体扇飞脏孩儿之际,她一个箭步冲上去,然后屈膝猛踹,当当两脚就踹掉了那尸体的两段小腿。 瞬间矮了一大截的尸体转身要扑向女孩,后者却又是莲步变幻,扭动着身形出现在另外一具尸体侧面,然后一个飞膝顶到尸体腋窝,嘎嘣一声踢碎了它的整个肩膀。 “快来帮忙!” 女孩看着倒地不起的脏孩儿就是一阵气恼,后者不敢迟疑,挥着拳头来给女孩助阵。 啪! 脏孩儿倒飞而出,女孩又找准时机废掉一具尸体的手臂。 啪! 脏孩儿倒飞而出,女孩又找准时机废掉一具尸体的大腿。 啪! 脏孩儿倒飞而出,女孩又找准时机废掉一具尸体的脑袋。 啪! 脏孩儿…… 啪! 脏孩儿…… …… 一时间,地窖内啪啪声不觉于耳,每一次声音响起,脏孩儿都能应声飞出,而女孩也都能趁机对其中一具尸体造成废除手脚的伤害,不可谓效率不高。 但飞出许多次、脑袋逐渐变成猪头的脏孩儿却提出了疑问,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角色去充当那些尸体们的沙包呢? 女孩说是他戴上了自己的手套法器后,尸体们察觉到他实力大增,成为了最大威胁,所以要优先铲除强大的敌人。 脑袋肿成猪的脏孩儿觉得哪里不对,但几乎被打蒙了的他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听女孩说自己强大了,便呵呵傻笑,信心倍增地继续冲上去挨那尸体的打来吸引火力。 又过了片刻之后,地窖内只剩下一地的断手断脚,不断诡异蠕动的躯干,以及一个双手支棱如企鹅的女孩,还有一个猪头小怪物。 “老大,你说一会儿还会不会有尸体过来?” “呸呸呸!你别乌鸦嘴!” “老大,这天音宗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怎么连尸体都操控得了?” “天音宗乃九大神宗之一,千百年来都是名门正派,虽然个中高手能以音律迷惑人心,但也不齿于这种有损阴德操纵尸体的邪门歪道。” “那外面吹笛子的不是天音宗的人?” “嗯……那倒不……等等,我想起来了!” “什么?” “我听我娘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在多年之前,天音宗一位惊才绝艳的弟子突然叛逃改修魔道,那人结合自身对天音宗功法的领悟,再加以魔道血祭之法,开创了一个丧心病狂的招式。” “是什么招式?”脏孩儿忍不住接话道。 “好像叫……‘血引人傀天音阵’。” 第108章 两个懂事好徒弟 “血呲呼啦……傀儡……啊?什么东西来着?” 脏孩儿努力尝试重复那个拗口的名字,却是一根舌头怎么都捋不直。 女孩白他一眼,重音道:“是血引人傀天音阵!记住了,以后出去和人吹牛可别说错了让人家笑话!” “嘿嘿!” 脏孩儿挠头傻笑,而后道,“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挺唬人,难道就是操控死人的?” 女孩忧心忡忡地望向地窖门口,道:“此等邪功之所以丧尽天良为人所不齿,不单单是它能操纵死尸,更是因为这其实是一个以血祭为引而发动的阵法。” “阵法?” 脏孩儿眼神一亮,顿时来了兴致,他听说过也见过这个词,也是修行界一种极为高深、门槛很高的学问,不久前他还和大方脸尤悟等人被困于一个不断冒出蛤蟆、王八的阵法隧道之中。 “这阵法要用活人气血献祭,一旦施展开来,阵法之内的一切活物就会意识涣散,不断攻击同类,直至一方丧命为止。” 女孩说着也不禁打了个寒战,“而且阵法之内的死尸也会听从音律调遣,继续追杀活物,待得整片阵法区域内的一切生灵都因互相残杀而亡,它才能结束!” 脏孩儿愕然,想不到这阵法居然如此狠毒。 “那现在是不是……只要能听见吹笛子的地方,就都在这阵法的范围之内?”脏孩儿慌忙问道。 女孩颔首,沉声道:“不错,只要在阵法范围之内,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或死尸过来追杀你我。” 脏孩儿小心脏突突得飞快,急道:“那……那咱们赶紧跑?” 女孩俏脸上尽是愁容,摇头道:“我娘说,这血引人傀天音阵还有一个关键,就是它的范围大小,取决于血祭时所用的人数,人数越多则范围越大。” “那这次的范围有多大?”脏孩儿道。 “我刚才也在外面听了,那笛声少说可以覆盖了半个望尊城,若如此,就说明此时外面已经到处厮杀遍地死尸了,而且凡有活人过往,那些死尸就会起身攻击……”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未恢复的双臂,她不知道在这种状态下自己还能对付多少人或尸体,心头不免有些焦虑。 而更让她心头发慌的,是难以想象覆盖了半个望尊城的这邪魔阵法,究竟用到了多少条人命的献祭? 只是若女孩能知晓真相,恐怕她更会惊然失色倒吸凉气。 因为今夜那来自天音宗的神秘高手施展的血引人傀天音阵,足足覆盖了整个望尊城。 而她发动这阵法所用到的血祭之引,乃是城东、城西暴乱所死伤的上万百姓,以及北城的足足五万余人。 更有甚者,那十二名修为在神合境的北国将军们,也在死后成为了加强阵法功效的血祭! 而因为那十二人修为强劲,所以对阵法的增效还更甚于那含冤而死的五万多北城百姓! 有了这些,便足以让血引人傀天音阵将整个望尊城牢牢覆盖。 脏孩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又看见地窖中相互撕咬打架的小猫已经出现了伤亡,看得身旁女孩是心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突然间,脏孩儿诧异道:“诶不对啊,这阵法那么厉害,为什么咱俩打不起来?” 女孩回眸冷笑道:“怎么,忘了刚才是怎么冲过来想偷袭我的?” 脏孩儿顿时语塞,低下头尴尬抠手指。 女孩又道:“这阵法虽然残忍失德,却又不是人间无敌的,它只对没有修行之人奏效罢了。凡入武道有修为者,即便像你一样道行低微,只要稍加警觉,就能将其克制,不会去胡乱杀人。” 脏孩儿恍然,原来如此,此前他敢于冲向女孩,是因为没有防范,而此时时刻警惕,倒的确能够压制住笛声对自己的影响了。 “那既然咱们修行人都不受影响了,那可有破阵之法?” 脏孩儿听到这么厉害的阵法居然对自己无效,顿时就觉得自己又行了,有些跃跃欲试地向女孩询问道。 女孩自幼天才,学习过无数修行知识,对于脏孩儿提出的幼稚问题,她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和低能儿作伴。 “要破阵法,自然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寻找阵眼,将其破坏,二是找到布阵之人,打断其对阵法的操控。”不过女孩心善,还是掰着手指跟他讲解。 脏孩儿像是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道:“那咱们肯定选第一种,要去找阵眼对不对?” 女孩失声笑道:“你个小叫花子倒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绝对打不过那布阵之人。不过你想过没有,这阵法之所以不对修行人造成影响,为的就是能将范围尽可能的放大,从而屠戮无法反抗阵法意志的普通人,这么大的范围,你往哪去找阵眼?” 脏孩儿闻言骇然,心头更是对这血引人傀天音阵感到鄙夷厌恶,原来这阵法就是单纯用来大范围杀人的…… 见脏孩儿面露惊愕之色,女孩又道:“不过今晚在望尊城内还有许多高手,外面的麻烦就交给他们,你我只需保全自身,尽力保护那些小猫就好。” 脏孩儿看着小猫们接二连三地开始倒下,也是心头不忍,就应了一声,随后跟在女孩身后,一起去猫群中劝架阻拦。 而就在他俩躲在地窖内不停劝阻、安抚小猫之时,地窖口却再度传来了一阵急躁凌乱的脚步声。 闻声,女孩面色一紧,以为是又有尸体闯进,便喊着脏孩儿出去进行阻拦。 但当看见来者之后,脏孩儿、女孩就都愣住了。 原来此时跑来地窖的不是别人,正是女孩刚刚收下的两个便宜弟子朱焕和陈书雍。 “你们来作甚?” 女孩皱眉,这个时候外面肯定已经死伤不少人了,他们俩跑来无疑是会引来沿途人或尸体的注意,从而暴露他们藏身的地窖。 只见两名世家少爷面容苍白急切,上气不接下气,异口同声道:“西序府被屠了!” 闻言,女孩也流露出愕然之色,确认道:“你们说真的?” 朱焕脸上全是泪,重重点头道:“是啊!整个西序府上下都被一个浑身冒火的北国高手杀了!” 女孩凛然,随后一脸震惊地看着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徒弟,道:“连西序府的一众教习先生都被杀了,你们俩是怎么安然无恙的?” 陈书雍啜泣着解释道:“因为,因为师父给我俩抢来的金甲虫不见了,我们就偷偷溜了出去,结果……结果今晚的雷云有些吓人,我俩实在害怕,就半路回去了,因害怕走门会被巡夜的教习发现,就爬上后院的阁楼翻进来,然后就看见那个火人无人能当,一炷香不到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说着,他已经泣不成声,两条腿止不住地打颤,那种惨烈的场面着实把这位公子哥吓得不轻。 女孩黛眉皱得越来越深,若如此看来,望尊城就没有一处安全地方了。 突然,女孩想到什么,急忙问道:“你们跑来时候,一路上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啊?异常……我不知道啊。”陈书雍眼神空洞,已经被吓慌了神。 朱焕想了想道:“嗯……今晚路上好像有很多人,看上去怪怪的,而且看到好多人大半夜打架,打的你死我活的。但我俩一路上跑得着急,就没在意,后来发现好像还有人跟着我们……” “你们跑过来干嘛!” 女孩听着他的话,人都凉了一半,“回家不好吗!” 朱焕委屈道:“这里离得近啊……” 脏孩儿已经听蒙了,女孩沉沉喘了口气,娇俏的脸上摆出一个麻木的苦笑,道:“我真是收了两个懂事好徒弟!” 第109章 人渣碎片玩合体 嘿嘿,我们是师父的好徒弟! 听闻女孩无可奈何的那一句话,朱焕、陈书雍两位世家公子居然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仿佛今夜目睹西序府被屠的阴影都淡薄了许多。 不过那种血流成河的灭门惨案尤其是那么容易从记忆中抹消的,朱陈二人才刚刚有了点笑模样,却又是被陡然袭上心头的恐惧和悲伤所吞噬。 “哎!”朱焕长长一叹,不知所措地捂着脑袋打颤。 陈书雍则是再三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然后张开抖擞不止的嘴说道:“师父,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女孩微滞,轻轻摇头道:“若是连你们西序府都拦不下,就说明那北国人的修为至少是灵虚境,这种人物放在平时的望尊城,已经是所向无敌的存在了。” “那该如何是好?” 陈书雍心头更是沉重万分,“难道府上那些教习、同窗,就这么死了?” “那不然呢?你能打得过那北国人?”女孩反问一声,“既然活着跑了出来,就想想该怎么活。” 女孩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今夜望尊城是遭了大难,即便你们这些世家,只怕也难能保全自身了……” 闻言,陈书雍顿时一惊,朱焕也一脸恐慌的凑过来。 “师父,我们……我们还是先去家族禀报一声……” “不行!” 两人正焦急地想要离开地窖,却被女孩一声喝令给拦了下来。 朱焕急道:“师父,那人可只身屠戮西序府,我家族上下肯定是挡不住的,赶早回去还能让他们做个防范……” 陈书雍也附和道:“是啊师父,我们尚不知那火人的去处,回去禀报一声,也好让我们陈家上下几百口人能提前躲起来。” 女孩沉了口气,然后摇头道:“只怕你们前脚刚出了这地窖门,后脚就会横死街头了!” 朱陈二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向女孩询问究竟。 当下,女孩就把她所知所推断关于望尊城如何受到血引人傀天音阵影响讲给他们听,两位不经世事的小公子听得是连连色变,越发的惶遽不安。 也是在了解了外面的情况之后,朱陈二人才恍然明白,为何刚才会觉得半路上有“人”在跟着自己。 原来那些都是受了阵法操纵,专杀活人的尸体! 阵阵后怕让他俩哆嗦个不停,同时让他俩越想越害怕的是,他俩一路跑来都没有隐匿气息、身形,岂不是会被外面游荡的尸体追到地窖来? 没了半点主意的俩人齐齐看向女孩,本来命大从西序府逃了出来,还不清楚各自家族的状况,就又给刚刚拜下的师父惹了一场大祸。 女孩白了二人一眼,强压着心头烦躁,道:“趁着还有时间,你们快去帮忙!” 她随手一指,指向了正在劝猫架的脏孩儿。 两个傻少爷一时间没看明白,只见那脏孩儿左扑右抓,还一脸天真地问道:“师父,您是让我们学您那小奴去吓唬猫吗?” 闻言,女孩、脏孩儿同时一滞,同时叫道: “去拦着猫打架!” “你俩才是小奴!” 朱焕、陈书雍二人对师尊大人讪讪点头,二话不说就去劝猫架了。 来到群猫之中,朱陈二人更加收不住那苦大仇深的抑郁表情。 脏孩儿见状,一边扒拉着身前正在打架的小猫,一边凑过去安慰道:“两位公子不必惊慌,等下即便有那可怕的尸体追来,自有我挡在前面,你们放心就好!” 朱焕、陈书雍两人本就对这个肮脏臭烘烘的家伙颇有嫌隙,再加上脏孩儿还能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他俩就更是对其嫉妒厌恶。 此时听脏孩儿说他们两个堂堂西序府的弟子,却需要一个臭乞丐来保护时,心头那种不是滋味的厌恶感就更加强烈了。 朱焕瞥他一眼,随后冷哼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陈书雍也是将嫌弃二字写在了他的每一个眼神之中,挖苦道:“我们堂堂世家子弟,你又是什么?难不成靠你那猪头脑袋,也配与我等同谋?” 脏孩儿气结,没想到这俩傻公子如此不识趣,但他现在心情尚佳,就没有还嘴。 毕竟脏孩儿刚刚可是得到了女魔头说自己“强大”了的认证,此时心里仍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其实他就算心情不好也懒得还嘴,因为他顶着一颗被打成猪头的脑袋,每每嘴角牵动一下,就会迎来一阵酸爽难耐的刺痛。 仅仅片刻之后,劝猫架劝的手忙脚乱的朱陈二人意志消沉,根本心不在焉,却忽然发现在地窖的另一个角落里,居然零零散散地堆放着许多尸身碎片。 这一幕的出现让他们俩顿觉毛骨悚然,惊叫着弹跳起来, “啊!这是什么!” 脏孩儿逮到机会,急忙讥讽道:“人渣啊,这都不知道,真是西序府学傻了!” 朱陈两人瞪他一眼,西序府是学文论道之地,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多的散装尸体? 正在两人因一地人渣碎片而惊惧之时,守在地窖门口的女孩却发出一声轻喝, “来了!” “哈哈,来得好!” 闻言,脏孩儿应声跑去,一副义无反顾的豪迈模样,留给朱陈二人大眼瞪小眼,不是,他还真能挡住外面那些尸体啊? 怀着重重的疑惑与惊异,他们就看到此时的脏孩儿正跟他们师父并肩而行,像是有着配合了多次般的默契,一个戴上纯白色手套法器,一个则支棱着手臂跳到第一个踏进地窖的尸体侧方。 接着,脏孩儿就在朱陈两人惊讶的目光中,英勇无畏地用肉身冲向尸体,自己主动化身成为一个挨打的沙包,给女孩创造出脚的时机。 挨了两下打,脏孩儿的脑袋有肉眼可见地大了一圈,那眼冒绿光的尸体就被女孩用腿脚功夫拆解成了散装人渣状。 然后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十具!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被笛声操控的尸体接二连三地闯进地窖,在脏孩儿跟女孩“天衣无缝”的默契配合下,便是十具碎成残块的尸体折戟在此。 看着一地散落的人渣,和已经变成了巨颅怪的脏孩儿,朱陈二人面色微僵,久久说不出话来。 但女孩这是开口道:“你们俩看了半天,现在去把这些人渣跟里面那些堆到一起。” 朱焕、陈书雍领命,立刻上前去搬运尸体碎片。 呜!呜!呜! 然而正当他们刚刚松了一口气之时,响彻天地的笛声又有了一次调律转换。 也就是这一阵突然变调的笛声响过后,地窖内就发生了更为恶心恐怖的变故。 只见那些原本堆积在地上的尸体碎片竟开始蠕动、成型,它们无序杂乱地凝结、粘连,很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怪物。 一只由人类尸体碎片东拼西凑,根本看不出形态的巨大合体怪物。 第110章 拆了那个合体怪 唰唰唰!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地窖内散落着的散装人渣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吸扯之力,飞快地往一处地方聚拢。 不管是胸腔、手臂、小腿、脑袋,只要是地上散落着的尸体组织,它们就会毫无顺序地任意拼接、组合。 起初是混成了一个淋着鲜血的巨大肉球,然后这最先成型的肉球像是成为了躯干的部分,在此之后飞来的大小尸体组织就互相贴合、缠绕、穿插成为手脚四肢的轮廓,十分血腥暴力地插进肉球躯干,就在四人骇然的目光下,形成了一个巨大且夸张的人型物体。 然而那由众多尸体碎片组成的人型物体却没有脑袋,也许是根本不需要一个脑袋,它就这么站在地窖之内,便足以让脏孩儿他们四个倒吸凉气,恶心到不敢直视。 朱焕、陈书雍两人已经吓傻了,这一幕的冲击甚至比亲眼看见整个西序府被屠戮殆尽更为强烈。 不光是眼前巨大人型物体的样貌惊悚骇人,更因为其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连呼吸都夹杂着毛骨悚然的腥臭。 两位公子腿脚一软,当即就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地看着血肉模糊的人形合体怪物。 “离它远点!” 女孩的惊喝声陡然响起,然后她抽身掠至,凌空一脚踢向合体怪物。 脏孩儿也是被这番尸体自动合体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脑中空白一片,但当他看到女孩不假思索就冲了上去,心里那道由恐惧筑成的墙壁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冲破了一般。 “啊!” 就在女孩凌空跃起的瞬间,脏孩儿也是一脸凶悍神色,大声叫嚷着朝那合体怪物冲去。 见状,起身飞踢合体怪物的女孩微微一愣,随后嘴角微不可察的牵动了下,便更是一往无前地使出全力。 咚!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巨大恶心的合体怪物却在女孩即将踢到它的刹那,闪电般消失在了原地,而后赫然出现在女孩身后,裹挟着仿佛龙象之力的重拳,直接打在没来得及提气防备的女孩腿上,女孩的身体随之重重倒飞撞在对面的墙壁之上,瞬间砸碎了大片的砖石。 与此同时,大声叫嚷着的脏孩儿也冲到了怪物跟前,但还没等他出拳,那合体怪物就又是以奔雷之速转过身来,然后抬“手”一挡,直接把脏孩儿撞得倒飞而出。 “呃……” 被击中大腿的女孩威蜷缩着身子,嘴里发出阵阵低吟,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那猝不及防的一拳可谓结结实实,竟是直接将女孩的右大腿骨给打折了,她感受着腿上剧烈的疼痛,对于刚才的疏忽大意懊恼不已。 合体怪物撞飞脏孩儿之后便不再理会,而是径直走向了已经无法挪动的女孩。 咚!咚!咚! 由于合体怪物身躯巨大,每一次重重落下的脚步,都会引得整个地窖微微颤动,也震慑得那些原本还在疯狂攻击同类的小猫们悚然而立,却是不敢再有任何动作了。 看着那怪物走来,女孩却发现它现在居然浑身上下都冒着绿光,是从每一个尸体组织互相连接粘黏的缝隙中传出来的。 女孩不禁心头骇然,这血引人傀天音阵当真是个诡异魔功! 但惊骇归惊骇,女孩面临这般强敌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紧咬着牙,忍着右腿传来的剧烈疼痛,背部蹭着墙壁站起身来,将周身真气汇集到完好的左腿之上,等待抽身撤离的时机。 然而正在女孩聚精会神关注着合体怪物的动向之时,脏孩儿却踏着噔噔噔的步子快速跑来,嘴里还不停大喊, “你过来啊!” 闻言,原本逼迫向女孩的合体怪物身形一顿,随后果断调转方向,要先去解决脏孩儿这个聒噪的家伙。 咻! 怪物转身出拳,其速度之快竟带动得空气发出一道促风之声,不仅如此,那怪物“手臂”上的绿光也随之亮闪,居然还夹带着一股不低于筑基二境的真气威势! 这一幕让女孩黛眉紧蹙,心头泛起一阵焦急,那小叫花子真是不知深浅,这一击凭他那点微不足道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挡得下来! 她当机立断,又极力将更多真元汇聚在左腿之上,然后“腾”地一声弹射而出,要给脏孩儿解这一拳之围。 但女孩再快,凭借她一条腿弹跳的速度也赶不上眼前的合体怪物。 只听于是一声闷响传开,合体怪物的拳头砸中地面,直接将三丈内的地面打成了蛛网状的凹陷,而脏孩儿的身形却出现在那地面凹陷的旁边数尺。 他竟躲过去了? 女孩瞳孔一缩,刚刚心有诧异,却见那脏孩儿轻盈一跃,借着怪物的身体向斜下方前倾的势头,直接跳到了它无法顾及的后腰处。 “呀啊!吃我一拳!” 在女孩震撼不解的目光之中,脏孩儿一拳轰出,他体内的真气顺着拳头倾泻而出,虽不强盛,但却凌厉。 轰! 打在合体怪物“腰”间的拳劲炸开,形成一道道波纹状的真气律动,直打得那怪物皮开肉绽,当场就掉落下来一颗脑袋和一只手臂。 那是从被脏孩儿拳头击中的地方掉下来的部分人渣碎片。 看着这一幕,女孩脸上尽是匪夷所思,她呆呆看着脏孩儿因承受力量过大而酸胀发抖的手掌,那一拳的威势她再熟悉不过,不正是受自己亲传的天运无归盖山河么! 那家伙刚才明明没有蓄力,难道他真能将拳势如此复杂一拳融会贯通? 正在女孩惊异之时,脏孩儿就又挥出一拳,这次则打在了怪物的“腘窝”上,这一拳还是同样威势强劲,打得那怪物跪地倾倒,几对手脚也因此从上面掉落下来。 嗯?等等! 他这一拳的威力……足足有炼气二境了? 他不是刚刚才可以修炼的吗,怎么今天直接从炼气一境都根基不稳的他,一下子就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女孩的心思纷乱如麻,甚至在恍惚间,她都忘记了眼前来自合体怪物的威胁。 “哈哈!再来!” 反观脏孩儿,两拳得手的他顿时豪迈一笑,却是有些越战越勇了。 “你能变成这么大,那我就能把你拆成原样!” 第111章 你不要擦我的嘴 他是怎么…… 看着眼前那个脏兮兮的身影竟还越战越勇,女孩怔然发呆,眼中尽是不解之意。 此时的脏孩儿却是满脸兴奋之色,尽管他刚刚打出的两拳也让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反震之力,可这种体内充满力量又可以尽情释放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如此新奇。 其实脏孩儿自己也不清楚他这是怎么了,明明前几天刚刚可以修行后只有炼气一境的修为,明明自己心里怕得要命,明明这几天的修炼收效甚微…… 可就在刚刚,在女孩奋身冲向合体怪物的瞬间,脏孩儿体内一种名为“勇气”的力量主导了他的心神。 正是在那一瞬间,脏孩儿忽然觉得自己对那个可怕合体怪物的恐惧降到了最低,他生出了要正面挑战这个怪物的念头。 而当那个念头生起的同时,脏孩儿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气血激流,原本体内那点少得可怜的真气开始循着他的经脉周天运行起来。 更奇特的是,脏孩儿在产生了这种类似于热血沸腾的状态后,他并没有入定敛气进入心神世界,便直接在脑海中“看”到了自己徜徉在那几条经脉巨河的景象。 只见在自己的经脉河流中,那些细若发丝的真气细线再度延展生长,形成了一个贯穿所有经脉的圆圈,接着那圆圈竟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如此分裂了七次,原本孤零零的真气细线,就变成了一百多条。 这一百二十八条真气细线又收拢凝合,最终归为一根足有筷子头般的线,贯穿在了所有经脉河流之中。 筷子粗细的真气,虽然放眼横跨百丈的河流中依旧是那般渺小、微弱,可对于此时的脏孩儿无疑是巨大变化,这象征着他的真气修为在此刻得到了上百倍的提升。 也是在这一刻,脏孩儿直接从最底层的炼气一境,上升到了炼气二境! 真气充盈的感觉让脏孩儿信心大增,一股从未有过的战意在他心底燃起,他觉得自己是一头囚居已久的猛兽,今夜就正是他从牢笼中的解放之时! 吭! 正在女孩怔然出神间,脏孩儿再次出手攻向合体怪物。 但见那脏孩儿如活猴攀树般灵动轻巧,绕过怪物“手臂”横扫而来的一击,并借力冲上怪物肩头位置,又是夹带着天运无归盖山河拳劲的一拳,重重落在了怪物一条手臂的肩膀连接处。 拳落,一个躯干、半条腿和三截人头碎片从怪物肩头脱落。 连接关节、承受支撑力量的“肩膀”被破坏的同时,怪物那正在挥扫的手臂也顿时脱力,朝着另一个方向狠狠拍去。 脏孩儿站在怪物肩头,还准备乘胜追击,便收起拳头摆好架势,再次将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势凝聚。 然而脏孩儿的拳头上刚刚感受到体内真气灌注的温热与力量,还没等他继续发力,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膨胀与灼烧感在他的拳头上猛然迸发。 “啊——嘶!” 脏孩儿疼得倒吸凉气,脚下一个踉跄就摔落下来。 合体怪物虽然因手臂脱力而打偏,但它本身没有痛感,即便受了再重的伤,关节处连接完好的地方还是能即刻做出反应,于是在脏孩儿落地的一瞬,它向侧面横跨一步,间不容发地用另一条手臂攻向脏孩儿。 眼见着脏孩儿就要被那一记重拳打到,女孩却在这时出现在脏孩儿身旁。 脏孩儿半跪着捂住拳头,就见身旁的女孩背影坚定,拖着一条残腿横亘在他与怪物之间。 下一刻,一阵白芒自女孩胸前绽放,那耀眼的光芒仿佛一颗太阳,竟在刹那间让脏孩儿出现了眼盲,仿佛整个地窖都被一片茫茫无垠的白色铺满,除了白光,再无一物。 甚至在失去视觉的这短暂刹那间,脏孩儿觉得自己更是连嗅觉、听觉、触觉等等一切感官都受到了大幅限制,就好像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空间之内。 这种空无的状态持续了数息,一道烧灼之声划破了这无边无际的白色。 脏孩儿的视线缓缓从纯白变得模糊,随之所有感官都恢复如初,而后他的眼中世界也恢复清晰。 女孩还在他的身前,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正当脏孩儿疑惑间,却见眼前女孩的背影忽地一躬,随后“哇”地咳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诶!” 脏孩儿轻呼一声,随后顾不得手上那点疼痛,直接跳过去将女孩接住,让其趴在了自己的背上。 此时,他们身前已经没有了那巨大合体怪物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地面目全非的碎肉、骨头。 “老大?老大?” 强忍着震撼与恶心,脏孩儿焦急呼唤道。 然而背上的女孩没有说话,只有一股湿热暖流印在了他的肩头。 脏孩儿回头一瞥,愕然发现女孩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慌乱不已,踮着脚迈过散落一地的人渣,跑向刚刚被怪物吓得瘫软的朱焕、陈书雍两人。 “喂!别看着了,快来救人!” 脏孩儿小心翼翼将背后女孩放平在地上,然后催促那两个脸色煞白的公子。 朱焕一惊,嘴里更是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是怎……怎么……师父她……” “真是个大废物。” 脏孩儿嫌弃地白了朱焕一眼,又急忙看向陈书雍,“喂!你们西序府的会不会疗伤止血?” “会会会!师父她怎么了?” 陈书雍颤巍巍地靠近过来,虽然他也还在手脚打颤,但终归说话还算清楚些。 脏孩儿看了看女孩殷红一片的前襟,急道:“别问了,先止血!” 闻言,陈书雍慌慌张张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小心介绍道:“这瓶,这瓶是我家花了三百一十二两白银,找中河郡吴道长亲自炼制……” “别废话了!” 脏孩儿一把抢过药瓶打开,倒出几粒绿豆大的药丸,“是不是止血的?” “嗯……是!” 陈书雍连连点头。 脏孩儿不再犹豫,直接将药丸按进了女孩嘴里。 “然后还怎么做?”脏孩儿继续问道。 陈书雍道:“等……” 脏孩儿眉头深皱,看着女孩已经被血染得看不清的下颚,问道:“用不用查看伤口?” 此时陈书雍已经是大脑空白,就顾着点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脏孩儿心中腹诽,这西序府看来也不怎么样,随后他用自己袖子抹了抹女孩下巴上的血渍,继而打算往下擦拭,寻找她染血的地方是否还有其他伤口。 啪! 女孩一巴掌打开脏孩儿的手,然后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你干嘛?” 脏孩儿见她醒了顿时一喜,笑道:“你醒啦!” “咳咳咳……” 女孩气息虚弱地咳了几声,然后觉得一股异样的味道在她口鼻萦绕,她蹙眉嗅了几下,而后恨声道,“你是不是给我擦嘴了!” “是啊。”脏孩儿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你……脏死啦……” 女孩气结,又是被他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不要给我擦嘴啊!” 第112章 人骨绑定接大腿 女孩面色纠结至极,自己嘴上那点脏孩儿的“体味”简直直击灵魂,让她无所适从,而她刚才情急之下又下意识地用手打开脏孩儿的手,这无疑是又触发了她还未恢复的手伤。 “你怎么了?” 脏孩儿看见女孩痛苦又纠结的表情担忧道,“不会是还有什么伤?” 女孩狠狠用鼻子擤出一口气,然后绷着嘴瞪他,道:“臭叫花子!” 被没来由的骂了一句,脏孩儿十分不解,挠了挠头道:“你究竟怎么了?不会是伤到脑子了?” 看着脏孩儿挠头的动作,女孩又是一副干嚼黄连的表情,她立即嫌弃道:“你才伤了脑子……我是腿折了!” “啊!还真折了?” 脏孩儿一脸诧异道,“我刚才听见嘎嘣一声,还以为是你放了个屁呢……” “你……” 女孩被他气得一阵肝儿颤,心想若不是现在自己手脚皆有重伤,定要给这个满脑子没有正常人思维的小叫花子一顿收拾! 脏孩儿悻悻缩了缩脖子,问道:“那腿折了怎么办?” 女孩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心情去与这个家伙沟通,“得先把断掉的骨头接上。” “哦,那你接啊。” 脏孩儿眼神清澈,静静看着双手不能动弹的女孩。 女孩冷笑道:“你真该庆幸我现在手受伤了。” 脏孩儿没明白她话中之意,又问道:“你要帮忙吗?” 女孩反问道:“你说呢?” 说着,女孩费力抬了抬自己的双臂。 然而脏孩儿却是误会了,他顺着女孩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是小猫们所处的地窖最深处。 脏孩儿恍然道:“哦!你是要我继续劝猫架,好。” 说罢,脏孩儿起身,屁颠屁颠向着小猫们跑去,留下女孩呆坐原地,错愕到哑口无言。 “师父!” “师父!您怎样?” 见那烦人争宠的臭乞丐走开了,朱焕、陈书雍两位天真傻公子则是一左一右簇拥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重复着“师父”两字。 被两个便宜徒弟吵得烦了,女孩黛眉微竖,轻叱一声道:“哎闭嘴!你们俩去把那堆散装尸体收拾了!” “是……” 朱陈二人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然后缓慢地向那一大滩尸体走去。 女孩面皮一抖,是她的断腿再度传来一阵剧痛,她小脸愤懑地瞪向脏孩儿,喊道:“小叫花子,过来!” 脏孩儿一手抓着一只猫咪的命运后颈,回头道:“又怎么了?” “给我接腿!” 女孩喊完一句,直接向后仰倒,觉得跟那家伙沟通简直比对上合体怪物还要让人心累。 脏孩儿嗒嗒嗒小跑过来,见女孩直接躺平的状态顿时一惊, 连忙问道:“怎么了?疼晕了?” 女孩目光无神地睁开眼,异常平静道:“躺着舒服。” “哦,那接腿?” 脏孩儿愣愣看着女孩道。 女孩还想反驳一句,却将话换做了一个白眼,而后道:“我这条腿的骨头错位了,你要先帮我对准接上。” 脏孩儿道:“我?我不会啊,打小就看过杀年猪,敲猪骨头,可是也没学过给猪接骨头啊……” 你才是猪! 女孩在心里狠狠骂了脏孩儿一顿,然后强压着心头波澜道:“我说,你照着做。” “行,那你说。”脏孩儿点头。 女孩伸出她折了的那条腿,道:“中间靠上一点的地方,里面的骨头断了,你用手按住两边。” 脏孩儿伸手去抓女孩大腿。 “两只手按在两边,你全放一边干嘛!” …… “你住手!你别往上摸了!” …… “就是这里……呜!你轻点!” …… “听我说,你左手按住不动,右手向后拽半寸……嘶!” …… “好了好了,接上接上!呃……” 在一阵操作过后,女孩已经疼得面白如纸,豆大的汗珠噼啪掉落,但索幸大腿内的两节断骨还是顺利接上了。 脏孩儿还攥着女孩的大腿,紧张得不敢松手,看着女孩痛苦地喘息。 数息之后,女孩的气息趋于平缓,然后她看向脏孩儿,脏孩儿也看着她,俩人似乎尝到了一些尴尬的味道。 “这就完了?”脏孩儿道。 女孩反问:“不然呢,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脏孩儿一脸天真纯洁,道:“不会散?用不用什么东西定住?” 女孩深吸一口气,环顾了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朱焕、陈书雍二人身上。 “你们两个,给我挑三根最结实最直的骨头过来!” 朱陈二人闻言连忙应声,在尸体堆中仔细翻找后,终于找出三根形态优美的直长骨头。 “师父!这三根怎么样?” 两人用袖子包裹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同时手捧着那三根骨头跑来,一脸邀功似的问向女孩。 女孩看了眼,皱眉道:“先擦干净,然后绑在我的腿上。” 两位公子犯了难,他们连拿过来这三根骨头都觉得晦气犯怵,就更不知该怎么清理了。 脏孩儿接过骨头,然后放在腋下使劲一夹,用胳肢窝撸去了骨头上残留的血肉痕迹。 两公子见状,又是恨得牙痒痒,心道这家伙好手段,居然这个时候也不忘奉承师尊! 于是为了避免那个脏臭小子独得师尊恩宠,朱焕、陈书雍对视一眼,当即就解开自己的腰带。 随后三人合力,用两条腰带将三根骨头死死绑在了女孩的大腿上以作固定。 做完这些,女孩重新坐起身,却在低头查看自己大腿的状况时猛然一怔,竟是发现在她大腿的裤子上赫然有两个黑黢黢的抓握手印。 女孩只觉得一阵头疼,气到不想呼吸,她刚想大叫一声质问脏孩儿为何连手都不擦一下就来摸自己,却刚好听见了脏孩儿好奇的声音。 “老大,你刚才打败怪物的是什么手段?” 女孩微微一滞,深吸口气道:“当然是保命的手段,你可又欠了我一条命。” “是是是,托你的福,嘿嘿,托你的福。” 脏孩儿笑呵呵地道,“那老大你这一招可不可以教教我?” 女孩上下打量着他,道:“这一招你学不来,倒是你,你刚才如何不蓄力就打出天运无归盖山河的?” 脏孩儿挠头道:“这……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刚才还有在琴房里,我就是觉得我能打出来,然后跟着感觉走,然后……嗯,然后就打出来了……” 他这样的回答怎么听怎么牵强,可是女孩观其眼底依旧清澈透明,便知道脏孩儿没有说谎。 女孩好奇于脏孩儿的出手、运气方式,同时心底还产生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想。 但她反复看了看脏孩儿后,又是自觉荒唐地摇了摇头。 脏孩儿见女孩在打量自己,嘿嘿傻笑道:“我是不是学得太快了?我就说我肯定是那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 “白痴!” 女孩气鼓鼓地瞥他一眼,而后忧心忡忡地望向地窖门口, 只希望今夜不再有奇怪的东西闯进这里了。 第113章 初闻道心自懵懂 呜——呜—— 地窖外,那催魂夺命般的笛声还在继续,虽然地窖内保有真气的四人能够免于笛声干扰,但那上千只小猫却对此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仍然在不知疲倦地相互扑咬、厮杀。 喜猫爱猫的女孩见得此景无异于心如刀绞,奈何她现在腿脚皆有重伤,无法亲身前去拦架,只能看着她的两个公子徒弟笨手笨脚地作业。 至于脏孩儿,他则跑到一旁堆积如小山的十几具碎尸旁边打坐修炼了。 就在刚才,帮女孩接上大腿骨的脏孩儿开始回想自己刚刚那一战的经过,他也不知自己如何真气暴涨一跃成为炼气二境的,便想到此前神兽狴犴的话,说他只能吸收污浊之气进行修炼。 然而最初脏孩儿理解中的污浊之气,便无外乎是那些茅房、菜场等等全是污秽气味的地方,所以他这几日但凡修炼,都会寻找那些充满恶臭的所在。 可刚刚自己修为突破,却偏偏没有在那种肉眼可见的肮脏环境,于是脏孩儿就有所猜测,那神兽狴犴所言的“污秽之气”可能并不局限于他理解中的屎尿屁…… 因此脏孩儿环顾整座地窖,就发现这里能被勉为其难称之为“污秽”的,也就是闯入地窖而后被他们解决并拆散了的一地尸体了。 虽然心中抵触,但脏孩儿还是灵机一动,猜想会不会尸体上散发的那种血腥气也会是狴犴口中“污浊之气”的一种?刚才的突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里的血腥气越聚越重,再加上他前几日修炼的累积,从而在紧迫环境下的刺激所致? 有了这番荒唐猜测后,脏孩儿恶心得浑身发颤,但终归还是抵不住增进修为带来的诱惑,于是他咬牙狠下心来,用快速修炼的心念强拉着不情愿的肉身,径直走到了刚刚被朱焕、陈书雍两人堆起的尸体旁盘膝坐下。 他这样怪异的举动也自然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后者向其询问,他却只说自己怕这些尸体再组合起来,就在旁边守着。 如此拙劣的说法根本没能让女孩信服,但她也只是狐疑地看了脏孩儿几眼,便没再深究,全把他当成了有异物癖的变态对待。 脏孩儿没管旁人眼光,一坐下就开始了入定修炼。 这不练还好,一练还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果然! 这些尸体还真的能散发出可以被他吸收的“灵气”! 而且眼前这些尸体所散发“灵气”的浓郁程度居然比那个军中露天旱厕还要更胜三分! 随着如此如缕的尸体“灵气”涌入自己的丹田气脉,脏孩儿只觉得周身力量明显有所增进,那几条经脉河流中,一条条发丝般的真气线段也比之前凝结、成型得更快。 脏孩儿被神识空间中的景象震撼不已,若真是照着如此的速度去修炼,那他经脉河流中第二根筷子粗细的真气环流恐怕一个晚上就可以凝聚完成了,到时候自己的修为岂不是又要比现在翻了一翻? 如此酣畅淋漓的修行速度! 脏孩儿的心情像是平地起飞一般,他似乎在这次的入定中尝到了一种“放肆”的滋味。 这种放肆的感觉无拘无束,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头饿狼……不,是一头鲸鱼,恨不得一口吞下那些尸体的所有“灵气”。 然而他激情澎湃的心还没在九霄之上遨游多久,便如同窒息般一下跌入谷底。 就在他将吸收来的“灵气”转化为自身真气运转周天,仅仅三圈之后,他神识中的真气细线也仅仅只增加了五条,那种酣畅淋漓沐浴在外界“灵气”滋养的感觉就戛然而止了。 如同锣鼓喧天到达顶点时的冷寂,脏孩儿的心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他焦急、他烦躁、他愠怒! 他忽然冒出一股无端的火气,愤然于那些尸体们怎么不给自己提供养分了! 没有“灵气”可吸的脏孩儿猛然睁开眼,当即就瞪向了那一堆不再散发“灵气”的尸体碎片。 嗯? 直到他用愤怒的情绪盯着那堆尸体后,他才恍然回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倒跟这些已逝之人动起脾气来了? 某种说不出的异样情绪卡在脏孩儿的心头,他忽然有但害怕,又有点自责,但他想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动用那样的怒气。 因为自己不能继续修炼了?可是这些尸体明明已经帮他凝聚了足足五条环绕整个经脉长河的真气细线。 难道是因为觉得这些尸体太少了?可若如此,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盼着死人的好杀之人了? 脏孩儿陡然间打了个寒颤,他不禁产生了阵阵后怕,觉得方才那个借助死尸修炼的人,仿佛并不是自己。 明明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了修为的精进,但此时脏孩儿的脸上却几乎没有多少喜悦,反而额头泛起一层细汗,眼神莫名恐慌。 “喂小叫花子,你在那神神叨叨干嘛呢?” 察觉到脏孩儿动静的女孩从后面叫了一声,也把脏孩儿的惶恐情绪给驱散。 脏孩儿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深深喘了一口气,道:“老大,我刚才修为又强了一点……” “什么?” 女孩讶然,直接从躺平状态坐了起来,“你刚刚是在修炼?” “嗯。”脏孩儿点头。 “就这么一会你就能增进修为?”女孩满是不信地道。 脏孩儿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就增进了一点点……” “我不信!” 女孩撇撇嘴,“你若有进境,何故一脸苦瓜茄子样?” “我……我……” 脏孩儿嗫嚅道,“我好像不是我了……” 闻言,女孩先是眉头一紧,然后嘴角一斜,笑道: “小叫花子,我看你是道心不稳了?” “道心?那是什么?”脏孩儿一脸懵地问道。 女孩啜了口气,脸上表情似是快被那啥也不懂的家伙给气笑了,“真好奇是哪个便宜师父教你的,居然连巩固道心懂?” 脏孩儿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他忽然间眼神迫切,诚恳道:“我不懂……老大你教教我?” 女孩先赏他一白眼,继而道:“所谓道心,便是你秉持自身的本心,修行路上本心动摇乃大忌,而精进求道者,更需在本心坚定的基础上不断磨砺心志,不为外物所动,不为内思所扰,大坚笃者方成大道!反之,道心不坚者,轻则修为受制,难能再进,重则走火入魔,为祸一方!” 脏孩儿听得连连色变,他听到最后越听越是慌张,想不到修行之路还有所谓“道心”这么个奇怪的东西。 “那该如何修炼道心?” 脏孩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见他那担忧模样,女孩顿时失笑,道:“问心。” “问心……” 脏孩儿回味着这两字,又是一头雾水,“何意?” 女孩道:“问自己所求所想所慕所念,问自己配不配、该不该、对不对、行不行!问你的本心,问你的良心,问你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你问的越多,问的越透、越坚定,道心自然会日益稳定。” 脏孩儿听天书一般茫然点头,然后又道:“那该怎么问?” 女孩蹙眉,轻啐一声道: “你可真笨!” 第114章 问心之惑从何来 道心……问心…… 脏孩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课题给难住了,他沉眉思索半晌,反复推敲着何为道心又如何问心。 欲修道心,先学问心! 这浅显易懂的道理,脏孩儿终于在灵光一闪后有所理解,可是关于这问心之法,他却又犯了难,他不明白究竟怎样才算是问心,难不成要像村口疯子那般自说自话、自问自答? 没有头绪的脏孩儿几次望向女孩,却又怕惹得女魔头恼怒,指教没得来,却得来一顿教训。 脏孩儿心中长叹一声:一个个教点东西都非得搞得神神秘秘,神兽狴犴是如此,没想到女魔头也是如此……看来修筑道心,也得靠自己一点点摸索了啊! 心中腹诽之时,脏孩儿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问题,他犹豫了下,然后又厚着脸皮向女孩走去。 “你过来干嘛?” 也不知怎地,从刚才脏孩儿给自己接上腿骨之后,女孩心底就对他产生了一种警惕,见其一言不发朝自己靠过来,女孩居然鲜有地产生一抹紧张情绪。 脏孩儿干笑一声,问道:“老大,你学拳的时候,传授之人是不是也说话说一半,全靠你自己瞎猜啊?” 女孩一滞,先是放松似的微微松了半口气,而后撇嘴啧声道:“什么叫瞎猜,那叫领悟懂不懂?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领悟的好领悟的快,自然修行事半功倍,否则你悟性平平,又凭什么和那些天才比较?” 脏孩儿想了想仍是不解,就继续道:“若是有人把个中领悟整理记录,传给求教之人呢?” 女孩摇摇头道:“总结自身领悟,又岂是那么三言两语几个字可以做到的,更何况……” 说着,她又深深看了一眼脏孩儿,道:“每个人的天赋参差不一,若明明没有悟性,却偏偏要想有和天才一样的领悟,这种白日梦还是少做为好。毕竟……自身悟性也是分化实力的先决条件,除了三叩九拜的师门,谁会平白无故把自己好不容易领悟来的要领拱手送人?难道那些天才都是吃饱了撑的,非要盼着自己被别人超越不可?” 她的话脏孩儿听在耳里、印在心底,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当时在安龙城龙安书坊内掌柜与他解释观书牌的那一席话。 这天下,是规矩大行其道的天下,是众生尊卑有序的天下。 穷的贫的所能学习的机会少之又少并条件严苛,富的贵的所能学习的机会却简直盈千累万,越是上层就越是宽松、便捷。 看书如此,想来修炼也应是一般。 天赋好的、悟性高的,自然就是要远远甩开那些愚钝平庸之辈。越是天才妖孽的那些人,就越是会享受着得天独厚般的教导、资源。 反之,那些平庸之人即便是修炼,也同样寸步难行。 仿佛这世上的平庸之人,生来就是被上层人物们垫在脚下,用自己的肩膀承载起那些塔尖上大人物们的成功,却被当做鞋底的淤泥一般恨不得被远远甩掉。 是这样啊…… 是这样吗…… 脏孩儿的头脑有些膨胀,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个被当做基座无情碾压着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喂,你想什么呢?” 发现脏孩儿有一次愣神,女孩出声唤道。 “啊,没什么……” 脏孩儿微惊,连连摇头,但脸上的困顿神色还是藏不住他的心事重重。 女孩道:“我劝你还是别胡思乱想了,现在情况紧急,能不能活过今晚都尚未可知呢。” 脏孩儿缓缓点头,努力收拾起别样情绪,而后问道:“老大,只要心有疑惑,是不是就算是‘问心’了?” 女孩略作沉吟,不置可否地道:“修筑道心就是不断问心,不断解自己心中的惑,每有一个惑被你解开了,你的道心自然就会多一分强韧坚定。” 脏孩儿眉眼微亮似有所感,顿时称谢道:“我知道了。” 女孩看着他,觉得眼前的脏臭家伙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呜——呜—— 恰逢两人话音刚落,外面的笛声也越发强烈。 紧随其后的,则是另一边朱焕、陈书雍的惨叫。 脏孩儿两人赶忙转头看去,发现那两个公子哥正在遭受着群喵围殴,飞扑、怒抓、铁嘴…… 小猫们发狂般对两个无助可怜的人类进行攻击,不过三两息功夫,两人就双双挂彩,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 女孩见状顿时一惊,连忙跑去劝阻道:“住手呀,乖乖你们住手……” 她这样毫无震慑力的阻拦,小猫们根本熟视无睹,依旧对着两位公子不依不饶。 不过说来也奇怪,小猫们明明飞快地从女孩身边掠过,却没有一只对其发起进攻,看得脏孩儿目光诧异,直至此时,他才终于彻底相信了那如同鬼话般的“先天撸猫圣体”…… 女孩阻拦不成,便转而对朱焕、陈书雍两人喊道:“你们快动用西序府学来的身法,然后用凝练一点罡气护住自身要害,但切莫鲁莽冲撞伤了这些猫!” 朱焕叫苦不迭,他捂着刚刚被抓破的耳朵,笛声嘟囔道:“是它们一直在伤我啊。” 陈书雍也有些无奈,但还是听了女孩的指示,当即脚下一腾,用出了西序府的身法,与此同时还劝慰朱焕道:“听师父的!” 说罢,两人东躲西窜,暂时算没了危险。 女孩这才向地窖口望去,而后喃喃自语道:“这笛声越来越厉害了。” 脏孩儿跑过来,问道:“老大,你不是说这个大阵里面只会同类相残吗,怎么这些猫开始挠人了?” “只怕这血引人傀天音阵有了些许精进。”女孩眉头深皱,越想越是觉得不妙。 轰! 然而正当女孩话音刚落之际,地窖外就传来了一道震耳欲聋的响动,同时整个地窖都颤了三颤。 轰! 又是一道巨响从头顶上方传来,脏孩儿抬头看去,发现地窖的顶部产生了大量裂纹,眼看着便会随时崩塌。 “快跑!” 女孩娇喝一声,便直冲地窖门口。 朱焕、陈书雍不敢迟疑,催动身法紧随其后,带动着小猫们也蜂拥向地窖入口。 只有脏孩儿却不知为何产生了刹那的失神,他呆呆望着上方碎裂的痕迹。 “快跑啊,愣着干嘛!” 跑到地窖口的女孩发现唯独脏孩儿没有跟上,她竭力大喊, “地窖就要塌了!” 轰! 她话音未落,一道巨响再度从地窖上方的地面传来。 第115章 小猫咪有大变身 尽管女孩的叫喊声尖锐高亢,但此时的脏孩儿却像是根本听不见一般,仍旧怔然出神地望着上方。 轰隆—— 又是一道巨震从地窖上方传来,地窖的石顶也向下凸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弧度。 眼看着就是摇摇欲坠,随时就会塌方的危险状态。 但脏孩儿目光漠然,就那么盯着头顶上的层层裂缝,对女孩的呼喊不予回应。 “你是不是傻了!快出来!” 女孩一条腿立着急得不行,好几次头脑发热就要蹦进去把脏孩儿拽出来,但旁边的朱焕、陈书雍两名徒弟死死拦着,可不敢让自己的师父冒这种险。 咔咔——轰! 而正在女孩几次呼唤无果之后,地窖上方发出一道巨大的岩石崩裂声,随后地窖轰然崩塌,只有大片大片的烟尘充斥在了女孩的眼中。 女孩三人被迫撤至地面,而当他们看到地面上的场景之时,却更是被震惊的哑然失色。 只见星光点点的夜幕之下,以身前刚刚塌陷成为废墟的地窖为四下望去,目之所及尽是残败凋敝之景。 大片大片的废墟看得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再也找不到半点曾经繁华井然的影子。 而除了废墟之外,出现在女孩他们眼中最多的,便是一个个发狂的百姓,一具具眼冒绿光却不断行动的尸体,还有…… 十几只足足有十丈高,由不知道几十或上百具尸体拼接而成的巨大怪物。 地面上这些合体怪物拼接的方式与地窖中如出一辙,只是不论力量、速度,以及带给人的震撼,都远远超过了地窖中的时候。 而之所以地窖会突然塌陷,便正是因为此时此刻,一只十丈合体怪物在上面肆虐打砸,甚至还在不停地蹦跳,它脚下则正是方才脏孩儿被掩埋的地方。 朱焕、陈书雍两人看得神魂俱颤,两条腿止不住地发抖,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也不愿意看见这等无法形容的诡异场景。 女孩深吸口气,她也着实被眼前一切震慑得不轻,方才一具不过丈高的合体怪物就让她动用了自己的秘密手段,面对眼下数量众多且更为巨大的合体怪物,她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应对之法了。 此时的女孩,除了在心中默默缅怀一下那个惹人嫌的小叫花子外,便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但就像“师父”这个身份给了她一种责任感,女孩将心头的恐惧与迷茫一压再压,对身旁的朱焕、陈书雍道:“你们两个跟紧我!” 说着,女孩跛着腿向旁边一处废墟的背面躲去。 不过朱焕、陈书雍两名公子根本惊魂未定,他们光是看一眼周遭的十几头巨大合体怪物便已经四肢麻木,甚至连逃跑保命的意识都没有了。 女孩回头皱眉,却是不敢大声呼唤,只是向两人扔了一块碎瓦片,然后一个劲地招手。 朱焕、陈书雍缓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得赶紧逃跑,于是恨不得手脚并用地去追随师父。 可他们越是慌乱,就越是搞得一阵叮当乱响,还没跑出几步,他两人就背脊一寒,顿时觉得一道道杀意气机将自己锁定。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眨眼间,那十几只巨大怪物便踏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向这边赶来,同时周遭所有发狂的活人、尸体也都齐齐向这边跑来,四面八方不留一处活路。 这血引人傀天音阵制造出的怪物对活人气息最为敏感,只需稍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将方圆一里内的所有怪物吸引而来。 看着朝自己狂奔而来的怪物们,女孩三人神色木然如坠冰窟,恍然间似乎都遇见了自己殒身此地的未来。 怎么办? 女孩心头绝望地呐喊着,她不想也不能死在这里,可如今双手无法挥拳,一条断腿也无法全力施展身形功法的自己,还有什么求生的可能吗? 她瞳孔中充满了绝望的不甘,那不甘的情绪渐渐凝练积压,让她的脸色变得狰狞,让她充满了对死亡的愤怒。 当女孩心中的愤怒因恐惧、绝望而积累到极致之时,她的眼底忽然像是闪过一团火焰,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呼—— 绝境之中的女孩仰天长呼一口气,而后体内血气竟不受控制地开始躁动、沸腾,一股股灼热的力量像是浪涛般在她体内不断冲刷。 突如其来的胀痛感灼烧着女孩的每一寸经脉,她再难站立直接扑倒在地,遍布全身的膨胀感令其一阵剧烈抽搐。 而在其不远处的朱焕、陈书雍也因强烈的惶恐而大喊大叫,似乎在用宣泄的方式降低自身的恐惧。 接着,巨大怪物们如擂鼓般的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眼看着第一只合体怪物就要从后面向女孩踩踏而来。 喵!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猫叫声突然响起。 虽然声音不大,却仿佛一柄利刃,戳破了怪物们沉重脚步声的威势。 女孩身体胀痛得意识模糊,但听见这声猫叫后,她一脸心惊地抬起头,就发现一个壮硕敦实的狸花背影立在废墟之上。 这肥硕优美的巨大狸花,除却那一城猫王的彪哥之外还能是谁! 彪哥的身躯在猫咪中自然魁梧非凡,可对那些十丈怪物而言无异于是一只虫子般渺小孱弱,但此时的彪哥傲然而立,却是根本没把那些巨大怪物放在眼里一样,满身都散发着王者的自信气度。 “快跑……” 女孩的意识越发模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开口呼唤道。 喵喵! 可是回应女孩的却是彪哥那毅然决然的叫声。 下一刻,女孩怀着满心的不甘昏厥过去,而彪哥却是纵身一跃,直接朝着即将踩踏而来的巨大合体怪物扑去。 喵——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那抱着必死决心飞扑而去的彪哥,居然在腾空之中身体陡然暴增上百倍,直接变成了个丈二有余的凶残猛兽。 吼! 此时的彪哥张开它那血盆大口,便是一道比虎啸狮吼更为震撼的声音乍响开来。 而在彪哥的眼底深处,竟闪烁着一团火焰般的光辉,与巨大怪物眼中的绿色光芒对比鲜明。 霎时间,巨大化的彪哥直接落在了那怪物的“膝盖”位置,然后吭哧一口,两排森然利齿便咬在了其承受力量的连接处。 吼! 又是彪哥一到嘶声吼叫,它猛甩头颅,竟是直接把那十丈怪物的“膝盖”部分给咬了下来。 怪物膝盖受损顿时失力前倾,那眼看着就要踩踏上女孩的一脚也因此落空。 而趁着怪物身形不稳,彪哥便攀着它的躯体向上爬去,再用自己锐不可当的利爪直接戳进了怪物另一条腿的腿根。 咔嚓! 这只怪物的另一条腿顿时难以支撑,十丈身躯轰然跌落,重重栽倒。 砰砰的声响震得朱焕、陈书雍两人涕泗横流,干脆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抱着脑袋躲在了废墟一角。 彪哥眼底的火焰越发凝实,它的动作也越来越迸发出强劲恐怖的力量。 那身高减半的巨大怪物还想反抗,便抡着两条手臂扑打彪哥,然而此时彪哥的身躯虽然远胜过熊虎,但其敏捷矫健的动作却丝毫不减,还反而因力量的暴增而同时激增。 唰唰唰! 只见彪哥扒着怪物的驱赶闪转腾挪,居然轻而易举地躲避了所有攻击,同时它每过一处,就会对怪物的躯体造成一次不小的伤害,或抓或咬,都能破坏一处尸体连接的关键所在。 数息之间,彪哥这神勇彪悍的英姿便登上了怪物的肩头,而这也意味着,它竟凭着一己之力,彻底损坏了这巨大怪物的身体,令其不能再有丝毫动作。 吼! 彪哥昂首而立,宣示着自己的英勇强悍。 不过巨大化彪哥的英勇虽然有目可睹,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彪哥一喵之力再强,面对重重包围而来的其他十几只巨大怪物,怕也是分身乏术。 正在此时,就像是受到了彪哥的感应召唤一般,在废墟之中的各处角落里,有不下十道肥硕喵影快速窜出,赫然正是彪哥手下的那些肥橘! 喵! 喵喵! 众肥橘迎着彪哥纷纷嚎叫,而后却不知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奇力量,这些肥橘竟也在飞奔赶向彪哥的途中豁然变大,变成一只只比肩犀牛河马般的狰狞野兽。 第116章 将军一斩开天幕 吼—— 随着体内被灌满了力量的十余声吼叫响彻这片天地,以彪哥为首的猫形野兽们围成一圈,将女孩和她那俩公子徒弟牢牢护在身后。 嗷! 彪哥对小弟们发号施令,旋即十多头面貌凶悍的野兽分别朝着各个方向出击,悍勇无畏地冲向了那些十丈高的巨大怪物。 一时间,方圆百丈之内烟尘四起,怪物行动的脚步声跟野兽嘶吼的咆哮声混为一曲纷乱的乐章,杀意与鲜血更像是这场深夜狩猎的赞歌,让这场对决变得血脉贲张、凶残野蛮。 而令人惊异的是,那些肥橘所化的巨大野兽,其勇猛程度竟不比彪哥差上多少,只见这些野兽如鬼魅游走,穿梭在巨大怪物们的身前身后,却总能轻巧地避开攻击,并不断趁机对怪物进行着拆解。 原本抱头蜷缩的朱焕、陈书雍二人悄悄眯眼观望,不由得被眼前景象震慑,尤其是他俩看见野兽们浑身肌肉隆起的线条,更是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这些东西莫不是某个宗门、势力豢养的灵兽? 朱焕深吸口气,喃喃道:“这些野兽怎么比那十丈怪物还恐怖?” 陈书雍幻化摇头,目光中全是震撼,“它们应该是来救咱的?” “应……应该是。” 朱焕不确定的回道。 “师父!” 两人在震撼之后,猛然想起自己的师父就在不远处,于是纷纷发出一声惊呼,壮着胆子向女孩昏迷的地方溜去。 “师父!师父!” 来到女孩身旁后,他俩一左一右将前者搀起,却发现师尊的眼睛睁着,但却是怎么都叫不醒的昏迷状态。 而更加奇异的,则是女孩眼瞳之中,竟隐隐闪烁着火焰。 见得此景,朱陈二人倍感诧异,他们盯着女孩的眼底火焰观摩,起初是害怕师父沾染了什么伤势,但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两团火焰有些眼熟。 吼! 直到周围又一道肥橘所化的野兽发出咆哮,朱陈两人这才恍然惊觉,此时此刻师父眼底的那火焰,不正是与那些跟巨大怪物交战的野兽们眼中的火焰如出一辙么! “这……这……这……” 朱焕结结巴巴,来回在女孩和野兽的眼睛中扫视。 陈书雍暗暗心惊,而后一脸崇敬激动道:“没错,是师父的手段!我就知道,师父她小老人家还有手段!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的陈书雍若非是搀扶着女孩,只怕会要直接跪下来痛哭流涕,感慨自己能拜入师门是他三生修来的运气。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寻常时候在西序府就是混个日子,课堂之上能听进耳朵的十句有两句就算不错,所以即便教习先生们在学堂内讲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修真界奇闻轶事,他们大多也是听不进去的。 所以即便大多数世家子弟们有着西序府学习的名头,实际上脑子里的见识,恐怕还没有那些八卦新闻、小道消息多,因此无论见了什么异状,对他们而言基本都能引起一阵心潮澎湃…… 嗷! 胖橘化身的野兽们发出一声声咆哮,那声音激昂高亢,是它们战胜了对手的信号。 朱焕、陈书雍循声环望,便被惊得哑口无言。 只见一只只橘色野兽们浑身上下或多或少带着些伤痕、血迹,而在它们的脚下,无一例外地踩踏着一只丧失了行动能能力的合体怪物,而那些独身出现的尸体更是不在话下,被野兽们随随便便收拾了个干净。 “师父真厉害!” 陈书雍已经将眼前的一切跟女孩联系在了一起,认定了这就是师尊施展的手段。 可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远处那些巨大怪物们“咚咚咚”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了,显然是这边的动静将更远处的它们吸引了过来。 虽然两位公子因师尊的“神勇发挥”而倍感惊喜,但奈何此时城内的巨大合体怪物实在太多了,任凭眼前的十来头“灵兽”再怎么么厉害,也不可能同时抵挡得住数倍与它们的怪物。 “这该死的阵法!” 朱焕忍不住恨声大骂,一拳头打在了旁边的一块岩石之上,“哎呦疼!好疼啊!” 陈书雍摇摇头,不禁在心头暗忖:在心智方面,我还是要强过他的,日后师尊定然会对我偏心! 这种不合时宜的窃喜,让陈书雍傻笑了起来,然后就听朱焕道:“喂,你成熟点,现在很危险啊!” 陈书雍气结,道:“比你成熟!” 说着,就听见一道无比阴狠的声音响彻了望尊城的天空。 “姓丘的,这就是给你的报应!” 轰隆隆! 就在那道声音之后,天空中传来一道比此前密云惊雷更要骇人的巨震爆发开来。 随后就见一抹白芒陡然放大,整个天穹似乎都要被白色的刀芒撑破。 嗡—— 就在此时,当那巨大到耸人听闻的刀芒填满天幕之后,整座望尊城、整个天地间都仿佛进入了短暂的凝滞状态。 无论在东南西北哪个角落,无论是修为高低的任何角色,更无论是活人还是死尸,整个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无比浩瀚猛烈的刀气威压中陷入了无法抗逆的迟滞。 恐惧、窒息…… 平等地灌入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丘鹏飞,大夏第一悍将,被誉为圣人之下第一人的绝世刀客, 在今夜的望尊城上空,展现出了他盛怒之下的一面。 呼—— 遮挡天幕的白色刀芒动了,它从西向东劈斩开来,看在人们的眼中那么慢,却又让人觉得无比迅猛。 轰! 那一斩,似乎席卷了整个天地间的气运,一阵难以想象的狂风从空中陡然而起,吹得风云骤变,万千雷鸣应风而响,百里幽云追风而至。 两排雷云顺着恐怖刀芒的两侧生出,这一刻,仿佛天也在这一刀之下发出悲鸣。 而更让今夜抬头仰望之人难以忘怀的,则是在刀芒划过天幕之后,天空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空洞。 他把天穹斩破了一道口子! 在那斩破的天幕之后,人们赫然发现那里没有夜幕的颜色,没有星辰闪烁,没有皎月高照…… 有的,只是一片茫茫无尽的黑色,令人看上一眼就浑身颤栗的黑色。 但这样的一幕转瞬即逝,天空忙不迭地恢复如初,又出现了暗紫色的夜幕,点点闪烁的星光,以及一弯高洁静谧的月牙。 至于丘将军的刀芒,也在那狠狠一斩后消失不见。 除了令人心悸的余威飘荡在天地之间,一切的一切也都在刀芒释放后重归于平静。 而之后过了数息,天空中再度响起了那个阴森怨毒的声音,只是这一次,那声音明显变得极为虚弱,但却更加癫狂 “哈哈咳……哈哈,我要……杀了……所有人!大夏的人……都给我去死!” 呜呜呜—— 在那几乎声嘶力竭的咒骂声后,铺天盖地的笛声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 随后,朱焕、陈书雍就一脸惊悚地发现,他们周围那些怪物身上的绿光越发强盛,一个个十丈怪物在夜色之下,俨然变成了荧光巨人,而也就是它们身上的绿光大放之后,地面上那些原本已经被打败了的合体怪物也在拼接重铸。 更为可怕的,是那些荧光巨人开始五个一组相互靠近,又在两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拼接组合成为了一个更加巨大骇然的怪物! 数息之间,视线之内便多出了七具身高足有二十丈的合体怪物,光是立在那一片片废墟之上,便如同九幽而来的魔神,散发着无比可怕的邪异威势。 就在这时,丘鹏飞大将军的声音响彻天地, “受死!” 第117章 原来大家都没事 丘鹏飞的话音还在天地间回荡,却见一道白芒如线划破夜空,紧接着就听那激昂的笛声戛然而止,怨毒的声音再次响起, “丘鹏飞!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霎时间,望尊城内所有刚刚成型的合体巨人轰然倒塌,没有进行合体的尸体们也瞬间倒地,宛若修罗炼狱的屠戮场,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恢复了宁静。 但那遍布城池的一座座面目全非的断壁残垣,一堆堆触目惊心的血肉白骨,无一不在宣扬着今夜的惨烈与苦痛。 经历了接连变故中苟活下来的人们,已分不清此时的状况该算是庆幸还是不幸了。 不过劫后余生,终归还是让望尊城内各处的生者从这漫长的噩梦中脱身了,他们终于也能在身心俱疲后长长地舒上一口气。 朱焕、陈书雍顿时喜极而泣,他们俩一手相互勾着肩膀,一手扶着女孩,激动得浑身发抖,因心有余悸连连喘着粗气。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女孩的眼睛终于闭上,而那些守护她的野兽骤然缩小,变回了小猫的样子。 朱焕、陈书雍愕然惊叹道:“师父果然修有盖世神功,能把这些小东西变化成那般野兽!” 喵—— 彪哥摆着一副冷峻的肉脸来到二人身边,像是在询问他们女孩的状态般叫了一声。 陈书雍摆摆手道:“去去去,快走快走,没东西赏你吃。” 他还以为这只肥狸花是过来邀功请赏的,便想着随口驱赶打发了事,可别扰了他师尊的修养。 喵! 但这位可怜公子始料未及,眼前的肥狸花闻言顿时炸毛,在一道低吼声后招来了一群同样体型肥硕的大橘猫。 接着…… “哎呦!我错了,错了!” “好汉饶命!打我干嘛!呜呜——” 不出片刻,朱焕、陈书雍哭喊连天的声音便传出了八条街那么远。 在一番猫爪与肉体的亲密交流后,陈书雍、朱焕两人就顶着一身看不出衣衫面貌的烂布条四处逃窜。 刚刚对战过那些巨大合体怪物的猫咪们,收拾这两人还不是拿捏卡拉米那般简单随意。 尤其是朱焕,他哭得最是惨烈,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老实巴交坐在旁边,竟也遭受了这池鱼之祸,这份委屈也让他气急败坏,当即就跟陈书雍推搡埋怨起来。 “你招惹它们干嘛!” “我哪知道……诶你别捶我。” “捶你怎么了,你看给我挠的!” “谁挠的你找谁去,拿我撒什么气?” “就找你!” “你别捶我!” 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就这么吵了起来,也该着他们还有理智,知道决计打不过那只狸花和那些肥橘,便索性都将怨气撒给了对方。 “我,我去你的!” “嘿!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就打你!” “那我也打你!” 片刻后,两位公子光是口头争辩还不够过瘾,居然水灵灵地动起手来。 然后就见两位浑身缠着烂布条的肉蛆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会朱焕在上给了陈书雍一巴掌,一会陈书雍翻个身踹朱焕一脚。 两人小孩过家家般打得不亦乐乎,看的那些肥橘跟彪哥都有些目瞪口呆,纷纷觉得自己刚才出爪对付两个人类智障的确有些过分了。 他俩打的热火朝天,却把一旁的女孩给忽略了。 那女孩迷迷糊糊刚有点清醒,就听见身旁一阵吵闹,然后努力眯起眼睛看去,顿时觉得那两个白痴徒弟的作为让她这个当师父的无地自容,同时更是一阵头大。 “别……别打了……” 女孩口干舌燥,用沙哑的嗓音呼唤道。 闻言,朱陈两人屁股一紧,顿时收住了与对方的撕扯,而后一脸惊喜地看向女孩。 “师父,是师父!” “师父您醒啦!” 俩人哪里还去管其他事情,当即一左一右地窜到女孩身旁。 朱焕道:“师父您感觉如何?” 女孩在他俩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来,无力道:“还好咳咳……就是头有些痛。” 陈书雍连忙道:“师父,用不用弟子帮您按按?” 女孩抬手止住道:“不用,按了只怕会更痛,我就歇歇便好。” 喘了几口气后,女孩又问道:“我昏迷之时发生什么了,难道望尊城之危已解?” 她发现此时已没有了那扰人心智的笛声,周围也没了那些高大惊悚的合体怪物,忽然也觉得一下子安心了下来。 朱焕刚要开口,陈书雍就抢着道:“师父,刚才可全靠了您的手段,否则弟子还能否与师父相见都未曾可知呢……” “我的手段?” 女孩闻言皱眉,“我方才忽然浑身胀痛难耐,不知时便昏了过去,哪里用得了什么手段?” 朱焕结结巴巴道:“是是师父……您,您把那,把那些猫变成了灵兽啊!” 女孩更是不解道:“我把猫变成灵兽?” 她只觉得这俩人莫不是合起伙来哄骗自己,她何时有的这种本领,简直是信口胡言。 见女孩面色疑惑,陈书雍还以为是师尊不愿把这等手段相授,便又笑道:“师父,弟子自幼天子愚笨,想来那幻化猫狗为灵兽的本领也是学不会的,所以弟子绝不贪心,只求能跟着师父修行拳法便是心满意足了!” 朱焕见状忍不住狠狠甩给陈书雍一个白眼,卖乖的话全让这家伙说了! 女孩满脸错愕,心想:自己本身也不会什么化猫狗为灵兽的手段,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怎么了,莫不是被今夜望尊城之难给吓出癔症了? 想到此处,女孩微微一惊,连忙问道:“话说这血引人傀天音阵是如何解除的,那布阵施术之人找到了?” 两人顿时满脸敬畏,几乎是异口同声道:“是丘鹏飞!是丘鹏飞!丘鹏飞大将军救了我们!” 旋即,俩人连说带比划,就把刚才天上巨大刀芒出现的一幕,以及后续笛声戛然而止破除了这大阵的经过给女孩复述了一遍。 女孩愕然瞠目,怔怔出神道:“那丘鹏飞居然来了!” 陈书雍重重点头,道:“是啊!那一刀把天都给划开了个口子!” 而后她更是抓住了他们话中的关键,震撼道:“你们说什么!天被斩开了?” “是!” 朱陈二人连连颔首,脸上更是说不尽的惊骇。 女孩的神色忽然有些异样,她深吸口气,艰难开口道:“那被斩开的天,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也没有,只有……黑色!”朱焕愕然道。 陈书雍又补充道:“就像是,像是只有虚无一片!” 女孩倒吸一口凉气,两撇黛眉深皱,喃喃自语道:“居然……居然真是这样……” 哗啦啦—— 正在女孩沉吟惊愕中,不远处传来一阵砖石滚落之声。 朱陈二人还对那些合体怪物心有余悸,登时猛然转身,一人一边扛着女孩胳膊就要作势逃遁。 然而当他们视线扫过那声音来源之后,却又齐齐愣住了。 只见在地窖塌房的位置,一个满身灰尘,看不出人模样的身影奋力爬出,然后正与准备逃跑的女孩三人八目相对,黑黢黢一片的身影突然露出两排小白牙,却是脏孩儿那满含惊喜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都没事啊,吓死我了,还以为刚才死定了呢!” 第118章 又一个修炼方法 “你……你你你!” 朱焕看着突然出现的脏孩儿,吓得结巴到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了。 脏孩儿看向他道:“你什么你,嘴里塞了棉袜子吗?” 陈书雍腾地起身,骇然道:“你怎么没死啊?” 脏孩儿闻言皱眉,啧声道:“喂!你咒谁呢,我就活得好好的,不行啊?” 然而还没等两位公子回应,女孩的声音也夹杂着极大的困惑,道:“小叫花子你……你怎么活过来的?” 脏孩儿顿时语塞,他愣愣看着对面三人,而对面三人也用活见鬼的眼神看着他。 “阿——嚏!” 就这么持续对视了片刻,一身灰尘的脏孩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将沉默打破。 女孩又问道:“你可受伤了?” 脏孩儿摇头道:“没有啊,一点伤都没有,不信你看。” 说着,他就张开双臂转了个圈,又十分轻松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女孩眉头越皱越深,满是不可置信地道:“可我方才明明看见你被埋在了里面,而你所在的位置又刚好是那怪物蹦跳毁坏的中心……” 回想起刚才地窖崩塌,十丈高的巨大怪物在之上疯狂肆虐的场景,女孩只觉得脏孩儿没被踩成肉泥,能留个全尸就已是万幸了,怎么可能没磕没碰,连一点皮都没擦破,就这般水灵灵钻了出来? 脏孩儿闻言一怔,脸上明显也有些许恍惚的心悸,而后他一脸神秘地解释道:“老大,不瞒你说,我刚才好像撞见鬼怪了!” 胡说八道! 女孩心头一口气差点堵住,狠狠瞪了脏孩儿一眼,就知道这家伙狗嘴里憋不出好屁,一天到晚就知道说些荒唐鬼话来骗人。 见女孩脸色板了起来,脏孩儿急忙道:“真的!千真万确!骗你我……我就是傻子!” 说着,脏孩儿一甩手,直接指向旁边的朱焕、陈书雍二人。 “你说谁傻子呢!” 两人堂堂世家公子,怎能收到如此羞辱,当即就要过来教训脏孩儿一顿。 “闭嘴!” 女孩严声斥责,吓得两徒弟瞬间石化,继而又对脏孩儿道,“你说!若有半句胡言乱语,我一脚踢废你!” 脏孩儿见状也是气息一萎,连连放低姿态道:“刚才地窖要塌了,可是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控制不住地往上面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就看见有裂纹的地方一股股黑气往下面渗,就跟泄洪似的,然后那些黑气就把我包围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气突然消失了,我就发现自己周围都是砖石,就爬出来了啊……” 女孩越听眉头越深,她紧紧瞪着脏孩儿,然后故意拔高声音乍他道:“你还在胡说?” 脏孩儿急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连什么撸猫圣体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我说的黑气鬼怪凭什么就是胡说?” 还不等女孩反驳,她那两个便宜弟子就直接插嘴来给师父正名了。 “喂喂喂,你说话小心点,师父撸猫圣体是我俩亲眼所见!” “对!你可别用那点浅显眼界来挑师父她小老人家的理!否则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见状,女孩觉得这两个傻徒弟的表现倒也颇为让自己欣慰,尽管他俩傻了点、笨了点,但有这份孝心,做师父的也就忍了。 于是女孩抬手止住朱陈二人的话,又对脏孩儿道:“罢了,现在这种状况,我也没心思理会你所言真假,既然平安活了,那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个安全地方藏身,如今望尊城出了这么大的祸乱,必不可能简单收尾的,接下来只怕还有一场恶战在即。” 她虽然年纪很小,但经历颇多,深知这世事无常的危险,此时哪怕重归平静,她也没敢松懈。 脏孩儿跟朱陈两人对此虽有些不以为意,但既然女孩说了,他们也都乖乖听令,立刻站到高处向外眺望,想在周围寻找出一个适当的藏身之所。 嗡——咚! 轰轰! 砰—— 然而就在三人向外张望的同时,各个方向则纷纷传来一阵激烈震撼的打斗声,好像以此来印证女孩说的话似的。 三人惊愕地朝着各个声音来源扫看,发现此时的望尊城内部各个地方,居然都发生着令他们眼花缭乱的厮杀场景。 而最近的一处,距离他们仅仅不足三百丈,其传出的声音也最为真切震撼。 “师……师父……外面……打打打……打起来……” 朱焕再次紧张得结巴起来。 “师父,恐怕目前这里反而最安全了……” 陈书雍缩回身子,脸色苍白地跟女孩说道。 两名徒弟战战兢兢地回到女孩身旁,惶恐不安地等待着师父下达指令,然而女孩没有回应,却将目光放在了那个迟迟没有回来的脏孩儿身上。 此时脏孩儿踮着脚抻着脖子,不停地在四处张望,同时脸上呈现出惊愕神色。 “怎么这么多……” 脏孩儿喃喃自语道。 若有人和他站在一处就会发现,此时脏孩儿的视线并没有被那些正在打斗中的武者修士们吸引,相反地,他的目光来来回回,却都是在看随处可见的尸体或尸体碎片。 这并非是周遭各处那些武者修士的缠斗没有看头,而是在脏孩儿眼中,那些一地的尸身有些过于不一样。 在脏孩儿看来,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有一股股的黑气不断升腾。 看着那些黑气,脏孩儿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觉得隐隐之中感受到了某种牵引感召之力,似乎那些黑气中蕴含着什么脏孩儿迫切需要的力量,勾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提起兴趣。 见脏孩儿站在高处不停张望,女孩问道:“小叫花子,你看什么呢?” 脏孩儿心不在焉地回道:“好多黑气啊。” 女孩蹙眉,“黑气?什么黑气?” 脏孩儿置若罔闻,反而越是聚精会神地观看视线之内所有尸体上散发出来的黑气。 他静静感受着,忽然头脑中一个想法闪现而过:这黑气……莫不是可以被我吸收化为真气? 心中这般想着,脏孩儿缓缓闭上了眼,而后原地入定验证那个猜想。 果然! 脏孩儿用心神感受之后惊喜发现,那些尸体上散发的黑气,就是他修炼时候所需要的“灵气”! 如此多的尸体都在冒黑气,那岂不是说自己可以借此修炼到爽? 这样一来,他刚才在地窖中因吸收尸体产生“灵气”数量稀少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脏孩儿一时间高兴坏了,觉得自己再也不用像刚才那般,吸着吸着就会有“灵气”干涸的失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脏孩儿顿时拍掌大笑,“这尸体的黑气也是一种污浊之气!哈哈哈哈——” 女孩三人被脏孩儿突如其来的自说自话吓了一跳,于是连忙高声问道:“你再发什么神经!” 脏孩儿回头笑道:“老大,我又找到了一个修炼方法!” 女孩听得一头雾水,但看向脏孩儿的眼神却有些变了,因为她发现此时的脏孩儿,很像那种走火入魔前兆的癫狂,只是现在还表现得很浅显。 “哦……” 女孩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而后眼神看向旁边突然道,“诶你看那边是什么!” 脏孩儿甩头望去,然而就在这一瞬之间,女孩屈指一弹,便有一抹针芒般的流光飞速射出,直接打在了脏孩儿眉心之上,而后直接没入其中。 “那边没什么啊。” 脏孩儿一脸疑惑,只觉得眉心有些痒,于是边抓痒边说道,“老大你说那边有什么?我怎么什么都看……” 话说一半,脏孩儿的神情陡然微微凝滞,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般瞬间清明,随后他再次看向周围尸体上冒出的滚滚黑气,突然愕然道: “我是怎么能看得见这些黑气的?” 第119章 小老人家初训徒 没错,就在刚刚,脏孩儿确认了两个旁人听来个像是谎话般的现实—— 其一,他获得真气的修炼途径,已经可以不局限于屎尿屁这个初级阶段了,因为死人的尸体也可以提供给他同样的“灵气”,并且这种来自死尸的“灵气”还要比粪坑来得更加精纯却浓郁,唯一比较头疼的就是死尸散发的“灵气”数量不多,吸完就没,所以若是他想用这种方法修炼,就必须到处寻找死人。 其二,则是现在的脏孩儿,可以用一双肉眼,亲身看见死尸上散发出的黑色“灵气”,而无需借助入定去感受。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脏孩儿眼里,整片废墟大地上,全都是刚出笼的热包子般腾腾冒气的尸山血海,只是包子的热气是打狗不复还的诱人,而尸体上所冒出的黑气,每一缕都能给脏孩儿的灵魂刷上一层悚然不适的感觉。 脏孩儿怔怔看向废墟中一眼望不到边的尸体,这浓重的血腥画面,让他的心里顿生一种罪恶自责之感。 回想刚才地窖之中,自己守在尸体堆旁边修炼的场景,脏孩儿忽然打了个寒战,有些头皮发麻。 那可是一条条人命啊! 我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眉头都不眨一下就敢借用那些逝者来修炼的? 那些人全都是枉死的,临死之际必定抱着极大的怨气,如此未得安息的众多冤魂,这份怨念之强定然可怕,他们若是化作孤魂野鬼来报复我可怎么办! 我难道是想修炼想疯了? 回想起刚才的胆大妄为,脏孩儿只觉得一阵背脊发凉的后怕,他越想越是惊悚,甚至害怕得身体发僵,生怕从哪个角度突然窜出一只恶鬼来折磨他。 而看到举止像个正常人样的脏孩儿,不远处的女孩这才微微一笑,颇有些得意地说道:“喂小叫花子,我这清心符见效是不是很快啊?” 闻言,脏孩儿先是打了个哆嗦,而后缓缓回头,一脸迷惑地道:“啊?什么清心符?” 女孩直直抬起胳膊,然后手指轻捻,便有一道绿豆大的光芒在其指尖流转。 “这就是刚刚打进你眉心的清心符。” 女孩缓缓介绍道,“此符算是一道咒法,可令道心动荡之人守住原神本心,亦可使人心境通透、思绪清明,方才我见你有癔乱之象,便给你用了一次。” 脏孩儿摸了摸眉心,恍然道:“原来刚才痒是这么回事,难怪我的心思一下子就冷静了,这清心符还真是好东西,嘿嘿,那是不是有了这个之后就不用担心所谓道心不稳的隐患了?” 女孩蹙眉道:“你想什么呢,若真有这等好事,那全天下的修行人便只需打熬体魄、精进术法,谁会去想坚筑道心这等麻烦事?” “可是老大你不是刚说这清心符可以安稳原神本心的吗?”脏孩儿满是不解地道。 女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清心符只是在心神心智稍有困顿蒙蔽之时有用,也就是道心稍有动荡的那一点点势头,只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手段。若你已心智大乱、道心崩塌,这清心符就无济于事了!” 脏孩儿重重点头,摆出一副深谙其道的表情,“原来如此!” 女孩又提醒一句道:“这天下的修行路都是在于内的,若总想着遇到桎梏困难便寻求外物,到头来不过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哦!老大说的极是!” 脏孩儿眨巴眨巴眼,他知道女孩此言必有深意,但他其实对许多修行事都不过一知半解,于是就只好先点头记下,留着以后慢慢体悟。 见脏孩儿这一副明显不懂装懂的样子,又让女孩一阵气结,道:“真懂假懂,就在那点头?” 脏孩儿搓搓鼻子,讪讪一笑道:“真懂真懂嘿嘿——” 女孩深喘了口气,继而又问道:“话说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心虚如此紊乱?还有,你说什么又一个修炼方法是什么意思?” 这番话把脏孩儿问愣住了,他刚才全顾着自身感受,根本没想着在人前掩藏。 脏孩儿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首先用“污浊之气”来修炼的途径算是他的一大秘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修炼是要借助粪坑之力,否则岂不是到哪都要被人笑掉大牙。 其次是他刚刚了解自己可以吸收死者来修炼,这种事说出口,哪怕是脏孩儿根本不懂这世间修行的诸多规则,也能猜到会被人另眼相看到何种地步,宣扬出去恐怕全天下的人都要绕着自己走了。 见脏孩儿始终不愿开口,女孩有些不耐烦道:“你说不说?” 脏孩儿一脸纠结,最后只得一边傻笑一边道:“老大,刚才我……我实在害怕……” 闻言,还没等女孩开口,她身旁的两个便宜徒弟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看看你那个怂样。” “真是没出息,还有脸跟师父她小老人家开口?” 然而面对两人的讥讽,还没等脏孩儿辩驳,女孩却已经是面色一板,颇有师道威严地狠狠一瞪眼,厉声训诫道:“放肆!你们两个上前来!” 朱、陈二人相视一愣,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而后双双收敛笑意,低着头站到了女孩面前。 “你们两个在笑话别人?”女孩沉声问道,“那这么说来,你们两个全程没在怕的?” 朱、陈身子微颤,更是连气都不敢喘了。 女孩沉声道:“今日之不教,定生来日之祸患,尔敢妄嘲于人,便当受铭心之辱!你们两个面对面站好,彼此互嘲怂货,被骂的打对方一巴掌!”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还有些懵,但当看到师尊那一双眸子忽然涌现的威严,他俩顿时不再犹豫,只一心照着师尊的话去做。 “你……你怂货……” 朱焕嗫嚅着道。 陈书雍微微一顿,然后抬起手,在朱焕脸上抹了一把。 女孩当即喝道:“用力!” 陈书雍吓了一跳,急忙加了几分力道,“啪”地一声又拍了朱焕一巴掌。 “你也怂货。”陈书雍打完后说道。 虽然不疼,但连挨两巴掌的朱焕觉得自己吃亏了,直接加重力量,“啪”地一声脆响打了陈书雍一巴掌。 “怂货!” 陈书雍微微一震,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朱焕,一脸“你至于么”的表情,然后为了不吃亏,他也加了几分力,还给了朱焕更重的一掌。 “你怂货!” 朱焕感受着自己脸上的酥麻已然心头微愠,这次甚至稍微挽了一下袖子,对准了陈书雍的脸就又抽了一下。 “怂货!” 啪! “怂货!” 啪! …… 随着一道比一道重的巴掌声回荡开来,两人之间的嘲讽语气也越说越像是咒骂怒斥。 片刻之后,朱陈二人已经被对方扇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只是凭着“不能输给对方”的气势,一遍遍挨着巴掌,又一遍遍用更狠的语气骂对方是怂货。 啪! “停!” 在陈书雍最后一个巴掌落下后,女孩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正欲还手的朱焕倍感委屈,却也只好把抬到一半的手掌放下,然后转头听师父的教诲。 也不知女孩她是怎么忍住的,居然能在对着两颗猪头用无辜单纯的眼神看向自己时候毫无笑意,而是继续用威严的口吻道:“记住了么?” “记住了!” “弟子记住了!” 女孩又道:“记住什么了?” “他是怂货!” 两人像是互有默契般,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羞辱道。 “哼,记得就好!” 女孩冷哼一声,“把这两个字埋进心里,记得今天你们受罚的原因!” “谢师尊教诲!” 当下,朱、陈二人长揖到地。 第120章 雷龙剑气斩炎甲 站在高处的脏孩儿有些呆住了,他有些不敢想象那两个世家公子居然会这么听话,只要女魔头一声令下,那俩人就真的互相扇起了巴掌,还不敢对女魔头有半句怨言。 一时间脏孩儿心中胡思乱想:这俩个怂货不会打一开始就是有意接触女魔头的?嘶——他俩不会是看上那女魔头了?对,对!一定是这样,否则哪有大傻子能这么心甘情愿听别人的话去挨巴掌的?嘿嘿,那一拳能怼死人的女魔头都有人喜欢,这回可有乐子了哈哈—— 正在臆想之际,脏孩儿的脸上就憋不住笑了,原本严肃盯着朱陈二人的女孩顿时颦眉看来,也是严肃道:“我在训徒呢,小叫花子你笑什么?又皮痒了是不是!” 脏孩儿闻言连忙憋笑正色,道:“啊没……没什么,我这不是修为精进了,高兴嘛。” 女孩疑惑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继续看向两名徒弟,严厉道:“既然你们自愿随我修行,就休得妄言妄语,否则下次这巴掌就由我来打了!” 两人乖巧地低头立正,不敢有半点忤逆情绪。 说罢,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将自己作为师父的怒意消散开来,而后语气稍微缓和,又道:“眼下虽然有丘将军出面解决了那血引人傀天音阵的危机,但听外面诸多打斗响动,这望尊城里还是危机四伏,你我就且先按兵不动,静候此地。” “叮叮叮!” “轰隆!” “砰!” “咚——咚——” 虽然那直入人心的笛声消失,但此时漫天响起的法宝碰撞声、兵刃交接声却是此起彼伏格外明显,一道道从远处传来的真气波动以及威压震颤也都足以让女孩他们几人心头惊愕。 随着丘鹏飞重创了那布阵之人,现在正是大夏一方的各路高手在城中围剿北国残余势力,包含女孩在内的四人修为尚浅,面对这种高手争斗也丝毫派不上用场,能做的就只有找个安全的角落暂避一下了。 “小叫花子!” 女孩叫了仍然趴在高处的脏孩儿一声,“你还在那干什么?” 脏孩儿内心忐忑又纠结,道:“老大,你说那些已死之人,会不会化成厉鬼找人索命啊?” 女孩先是一愣,然后没好气地道:“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呢?这些人确实死的冤枉,可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鬼怪索命,你莫不是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 脏孩儿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内心还是隐隐不安,愁眉苦脸道:“可是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会不会怨念过重,然后怨气凝结……再然后……” “哎等等等等——” 脏孩儿还没说完,女孩就直接出言将其打断道,“你就这么相信那些牛鬼蛇神的民间传说吗?我看你脑子也挺不正常的,不如干脆学人家去写书算了,整天神神叨叨的,我看你像个鬼!脏鬼、臭鬼!有那闲心思不如把自己收拾干净些!” 被女孩这么一怼,脏孩儿有些说不出话了,但他非但没有觉得抵触,反而心里踏实了不少。 至少,他从女魔头这个应该见过世面的人嘴里得知:这世上没有鬼。 因为没有鬼,所以不会有鬼索命,所以脏孩儿心里因刚才吸收了尸体“灵气”的愧疚感、负罪感、恐惧感都顿时得到了解脱。 若如此,是不是说明我还可以继续借着那些尸体来修炼,而没有后顾之忧呢? 脏孩儿心头思忖,脑子里逐渐被那个想法填满,心里那股对于修行的渴望又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眼见脏孩儿神色恍惚,女孩突然之间又补了一句道:“其实严格来说,这世上还是有鬼的。” “什么!” 脏孩儿顿时一惊,就连本就不干净的小黑脸都瞬间苍白了几分,“这世上果真有鬼?” 女孩沉吟地看着他,而后道:“心里有鬼,就是这天地间最难缠的鬼怪!” 脏孩儿若有所思,却思量了片刻也没能恍然大悟,只是一知半解地冲女孩傻笑了一下。 女孩见状也不再理他,心想:这小叫花子可真蠢,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哈哈,我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脏孩儿突然笑说道,“他们不会变成鬼,他们不会变成鬼!” 因为在一番思考之下,脏孩儿确认了一件事:尸体不会变成鬼来索命,他可以继续借助尸体来修炼,先前的种种心绪不宁,就是老大嘴里说的“心中有鬼”,只要自己克服了这份情绪上的抵触,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找尸体借力! 于是,在自我排除了心理障碍之后,脏孩儿对于用尸体修炼一事,非但没有了担忧,反而变得热切。 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去寻找一个最大的尸堆,赶紧吸收掉它们散发的宝贵“灵气”! 可是当看到周围那些激烈到眼花缭乱的战局之后,脏孩儿也不敢贸然跑出去,只得趴在废墟上一边看着那些宝贵的尸体们冒着诱人的黑气,一边无能为力地抓心挠肝。 发现脏孩儿的眼神突然从忐忑不定的状态,变得坚定灼热,女孩还以为他理解了自己刚才的话中之意,便安心地赞道:“反应虽是慢了点,不过幸亏我的白家拳法没有传授给一个傻子。” 脏孩儿正看着周遭触不可及的那些尸体黑气发愁,突然见他神色大变,慌张地抱头窜下,回到了女孩身旁。 而当他落地的一瞬,先前所在的位置上,便突然有一道流光划过,随后就听“嗡”的一声,是一道剑气飞来,直接削掉了他此前所掩身的废墟。 下一刻,还没等脏孩儿他们四人脸上的惊愕消散,就发现他们身后,那道剑气落下的正上方位置,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个人影来。 朱焕、陈书雍在看到那人之后,当即脸色煞白,瞳孔猛然一缩,莫大的恐惧让他们产生一阵窒息感。 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先行斩杀西序府主罗安,随后又只身一人,屠尽了整个西序府的北方金泽国人——潘跃! 看到潘跃的一瞬,朱、陈二人当即吓得腿软瘫倒,西序府那一幕幕血腥震撼的场景无情地冲击着他俩的心境,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们要死了! 而不等脏孩儿四人做出什么反应,一道愤怒的喝声却从对面那剑气斩来方向传来, “北国贼人!受死来!” 话音未落,蹲在低处的脏孩儿四人就感到一道令他们心神悸动的恐怖威压横扫而来,接着就是一道凌厉剑气夹杂着罡风席卷,以雷霆之势袭向潘跃。 “你到底是谁!” 此时的潘跃浑身冒出火焰,腾空一跃避开了那道剑气,同时厉声大喝道。 他们北国这次行动做了周密计划,包括在望尊城内可能遇到的阻碍也有一定了解,可能有什么样的势力、什么样的人出面,潘跃这些北国高手基本都了解的七七八八,可是就在他杀完了西序府准备潇洒离场之时,却不料被这个突然出现的莫名剑修给盯上了。 潘跃大为恼火,不光是这剑修的剑招剑势对自己的手段有所压制,更重要的是那剑修一身黑衣蒙面,完全是一副刺客打扮,无论怎么都不肯透露身份,这让一路且战且退的潘跃有种不明不白的挫败感。 唰! 又是一道剑气当空斩落,只见那黑衣蒙面的剑修冲上半空,拎着一柄光华闪动的宝剑就朝着火人潘跃袭来。 潘跃恨声大骂,而后催动真元让周身火焰猛涨,宛若一个径长丈许的火球在空中闪动,却是不敢硬接那剑修刺客的剑光,只是以火焰之气将其弹开,而后自身藏于火球之中,接着抵挡剑气的反震之力避战撤离。 但那剑修刺客显然动了真怒,一边连连暴喝,一边挥剑猛斩,根本不给潘跃丝毫停留喘息之机。 “北国贼人莫跑!” 剑修刺客呵斥一声,而后将手中剑柄高举,只见一层剑芒如雷龙一般在剑身上闪耀升腾,“刺啦刺啦”的声响听得地面下方的脏孩儿四人龇牙咧嘴,纷纷死死堵住耳朵。 见到这一幕,那奔走之中的潘跃面色一抖,却没趁着那剑修刺客蓄力之时加速逃离,而是面色凝重且怨愤地停住身形,而后弓起马步,周身火焰顿时如惊涛般喷涌而出,滚滚烈焰宛若一颗落在地面的太阳,照耀得百丈之内一片明晃晃的赤红焰光。 呼! “炽焰金身诀!” 随着火球中的潘跃一声大喝,他周身烈焰的威压陡然升高,一股股热浪席卷,竟让周遭各处开始着火,而在火球之中的他,已经显现出一副宛若套上金装般的刺眼体魄,充满了躁动猛烈的威势。 而那剑修剑身上的雷龙也以离剑而出,超过十丈的硕大身躯在剑修头顶上方闪动,每一次闪耀都带着无比锋利的暴烈之势,并且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不停变换形态,仿佛一只积攒着磅礴力量的困兽,随时都会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威能。 仔细看去,若是眼力稍好些的修行人便会发现,那条无比耀眼的雷龙,分明是由一道道雷电剑气所组成,是无数道密密麻麻的剑气在飞腾闪跃。 “雷剑,奔龙斩!” 剑修刺客一声喝下,狂暴的雷龙剑气便骇然冲出,一股迅猛刚烈之势惊得脏孩儿他们不禁倒吸凉气,阵阵雷鸣震得他们是头痛欲裂。 如此凌厉如此狂暴的剑气,在与潘跃御身火球的接触瞬间,便如切豆腐般摧枯拉朽地长驱直入,几乎是眨眼间就将那厚厚的真气火焰生生撕裂,而后势不可挡地撞在了浑身金色如火的潘跃身上。 “给我破!” 剑修刺客双手持剑,将自身真元疯狂涌入这一道雷光剑气之中,旋即那条雷龙威势又是暴涨三成。 眨眼间,只听“咔”地一道碎裂之声响起,苦苦支撑的潘跃便再也支持不住,身上那层流光如火的金色应声崩裂。 下一刻,潘跃的身影倒飞而出,喷出一口鲜血直接在半空中画出一道血桥。 “你咳咳……你到底是什么人?” 重重落地的潘跃艰难抬头,却满是不甘地继续问道。 闻言,剑修刺客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再次举起宝剑,蒙面的眼神中透露出冰冷的杀意,道: “将死之人,少点好奇。” 第121章 我觉得我是天才 呲啦——呲啦—— 剑修刺客的宝剑上雷电涌动,散发着炽烈的电光,千百道微微爆鸣的声响同时响起,仿佛随时都会发起雷霆一击。 被破了一身金焰铠甲的潘跃伏跪在地,身上到处都是细小的剑气伤痕,点点鲜血从他全身上下的伤口渗出,数息之间就让其变为了一个血人。 但尽管打不过眼前剑修,那潘跃的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任何屈服之色,反而眼神中更是透着一股阴狠毒辣,阴仄仄地咧嘴笑道:“嘿嘿嘿,我记住你了耍剑的,今日这一剑,我早晚讨回来!” “你没机会了!” 剑修刺客手腕翻转,那柄跳动着雷光剑气的宝剑赫然落下,直取潘跃的头颅。 顷刻间,就见他剑光似电,用一股强悍威势将潘跃的气机锁定,磅礴如柱的剑气落在了潘跃脖颈之上。 轰! 雷光剑气穿过了潘跃直入地面,瞬间就将周遭地面轰得翻滚炸裂,“呲呲”地冒出火光来。 而原本潘跃所在之地,则变成了一滩烧的焦黑的土屑。 就在脏孩儿他们以为那北国人已经在这一家之威下灰飞烟灭了,却没想到那刺客剑修又是低喝一声,再度将手中宝剑提起。 随后,还没等那剑修再度蓄势挥剑,却有一道怨毒声音从远处传来, “大夏的狗杂种,咳咳……我早晚杀了你!” 随着声音落下,那潘跃的气息便已经消失在了方圆百丈之内,剑修刺客见状只剩下冷哼一声,泄气地将手中宝剑猛然一劈,直接将不远处一堆两丈高的废墟劈成两半。 “嘶!” 眼看着剑修泄愤,藏身观战的脏孩儿四人顿时心头猛抽,齐齐倒吸一大口凉气,饶是女孩那大佬做派也不禁脸色煞白。 因为这道剑气不偏不倚,正好劈断了他们此时的藏身之所。 而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那剑修居然拎着剑朝他们走了过来! 不过女孩好歹是见过世面的,此时她深吸口气稳定下了心神,便拖起一条断腿起身,跛着步子迎面走了过去。 看到一颠一颠走来的小女孩,那黑衣蒙面的剑修刺客先行站住,而当他看见女孩伤腿周围绑住的几根人骨,也是不禁微微一愣,却是没料到谁家孩子这般心大,敢直接拿四人骨头给自己固定绑腿。 正疑惑间,女孩站到了月光之下,直挺挺抬起手臂给剑修刺客拱了拱手,道:“这位前辈,晚辈几人躲在此处避难,并无恶意。” 剑修刺客收起宝剑,他越看眼前女孩越觉得眼熟,当听见对方声音,再结合其手臂上的伤后,这才想起,这不就是刚才琴房里败退了两名天音宗小辈的那姑娘么? 这剑修和那甄南崩一样,都是隶属于一个杀手组织的人,方才那一群出现在琴坊的黑衣人中就有他。 “是你啊,此前在琴坊见过了。” 剑修刺客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今夜望尊城大乱,我接下来还有要事,不便帮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剑修刺客就要前往其他地方。 虽然他能看出来这女孩不简单,但奈何今夜望尊城之事态过于严重,他还得赶往别处驰援,并不能留下来护女孩周全。 但他刚要走,就有两道哭天怆地的声音响起,回头看去,则是朱焕、陈书雍跌跌撞撞几乎手脚并用地跑了过来。 “前辈!前辈!” “前辈请留步!” 两人声音带着哭腔,一下子跪倒在那剑修刺客的身后。 剑修刺客见两人穿着打扮应该颇有身份,这才转过身,耐着性子问道:“何事?” “前辈……前辈……我我,我我……” 关键时刻,那朱焕口吃的毛病又犯了。 陈书雍扒拉了他一下,而后连连喘息,紧张看向剑修刺客,道:“前辈,我乃是这望尊城的五代世家陈家少主陈书雍,这怂……这位是五代世家朱家少主朱焕,在此恳请前辈一定杀了方才那个北国贼人,给我们西序府上下几百条人命报仇啊!” 那剑修刺客闻言一滞,道:“你们从西序府逃出来了?” “是!” 朱、陈二人重重点头。 而后又见那剑修刺客略作回忆,忽然轻叹一声道:“能从西序府逃出来的确万幸,不过你们朱晨两家……算了,既然活了,日后好自为之。” 朱焕、陈书雍闻言顿时一惊,心头生出一股惶然不安。 “前辈,我们两家如何了?” 陈书雍心跳飞快,忐忑问道。 剑修刺客看了看他俩,沉声道:“无人生还。” 说罢,也是时间紧迫,刺客剑修便翻身而起,朝其他地方赶去了。 轰! 朱焕、陈书雍脑中炸响,这样一个晴天霹雳让他俩悲痛欲绝,跪在地上久久不能平息。 脏孩儿在后面默默看着,也不免同情悲伤,这两个傻公子虽然憨怂,但为人不坏,遭受了这满门被灭的打击,实在让人心痛不已。 他想说几句安慰人心的话,可脏孩儿记忆中似乎没经历过这种劝慰生死的事情,因为青牛村这些年除了死过猪羊,没有办过一场丧事。因此眼睁睁看着朱、陈二人泪流满面,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于是脏孩儿就下意识看向女孩,却诧异地发现,女孩在听闻两个徒弟家出了这等惨事之后,居然面色如常,既没有同情怜悯之意,也没有出言安慰。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着。 这一幕在脏孩儿眼里看的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心想:这女魔头好硬的心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当时她说起那些被卖的大姐的时候,不是表现得很犹豫哀愁么,怎么现在又如此冷漠? 莫非……这女魔头有人性分裂之症? “喂小叫花子。” 正当脏孩儿又陷入胡思乱想之际,女孩的呼唤声传来,“扶我走回去。” “哦。” 脏孩儿应了一声,便过去搀扶女孩,而即便他俩走开,跪在地上的朱焕、陈书雍两人却还是哭嚎不止。 “让他俩哭。” 女孩说了一句,示意脏孩儿不用去管。 回到废墟内坐好后,脏孩儿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打斗声,又陷入了愣神,心头挣扎着那么多的尸体不能马上利用,越想越是苦恼。 女孩见状问道:“你耷拉着脸又在想什么?” 脏孩儿打了个颤道:“啊没,没什么……就是想修炼了。” 女孩轻笑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啊,你这小叫花子还挺上进的,这种时候还在想着怎么修炼?” 脏孩儿忽然挠头问道:“老大,练什么样的手段是最厉害的?” “什么意思?” 女孩不解道,“你是说所修兵刃?” 脏孩儿颔首道:“是,学哪种兵刃威力最大啊?” 女孩回道:“这天下修行有条条大道,每条路都不分强弱,分出强弱的不过是人罢了。” 脏孩儿嘟囔道:“可是……可是我看他们又是用刀又是用剑的,好像没有谁像老大你一样是赤手空拳。” 女孩冷笑一声,问道:“怎么,是觉得我传你的这拳法格调不高吗?” “不是不是!” 脏孩儿被问的心中一慌,连忙摇头,“就是觉得好像看见好多人都是用兵器而已……” 话虽如此说,但其实脏孩儿心里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光是看人家拿出各类兵器那股子潇洒帅气的劲头,脏孩儿就没法不眼馋。 女孩面色微沉,道:“用兵器有用兵器的好处,用拳法有用拳法的好处,你若觉得拳法单调无味,我不教你了也无妨!” “诶别别别!” 脏孩儿顿时害怕,连连讪笑道,“拳法好拳法好,只是我……我……” “支支吾吾的,你还要说什么?” 女孩的确有些生气了,她的家传拳法放在修行界不知多少人钦羡觊觎,可眼前这不知好歹的傻子居然还敢挑三拣四,当真岂有此理,她真的有些不再教他拳法的念头。 而脏孩儿看出女孩生气,低头道:“我只是想多学一些东西。” 女孩面色一板,颇为严厉道:“就不怕吃太多被撑死?” 脏孩儿嘿嘿一笑道:“撑死总比饿死强,我因体内没有丹田炁海,曾一直苦于修行无路,只得将想象寄托于书中描述。不久前机缘巧合让我得了修行之道,便想多体验一些。” 女孩摇了摇头,道:“修行之路向来讲究一心一意,若是分心分神,到时候只能是样样稀松,就算是再怎么天才绝艳之人,终其一生也不过能学个两三种路数,你觉得你能有多少天分?” 在没羞没臊这方面,脏孩儿其实是很有建树的,当她听见女孩这句规劝之言后,非但没有想着认清现实,踏实下心来。 反而咧着大嘴笑道: “我觉得我是天才,嘿嘿!” 第122章 你们放了那女孩 嗖!嗖! 今夜的风有些冷了,却没冷过脏孩儿说的那句笑话。 女孩愣愣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失声笑道:“哈哈你说什么?你是天才?这种事是靠你直觉的?” 而脏孩儿却一脸诚恳地点头道:“是啊,我就觉得我是那千古难遇的天才!” “噗!” 女孩嗤笑声更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脏孩儿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不是,你认真的?” 脏孩儿道:“我认真的!” 女孩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因为她发现眼前这家伙并非是那种自吹自擂,也不像是夸口开玩笑,而是真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天才。 这家伙不会学了一式拳法就盲目自大了? 女孩心中这般想着,同时也一脸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产生这种错觉的?” 脏孩儿想了想道:“就是冥冥之中有那么一种感觉……” “哦,感觉,感觉自己是天才?”女孩满是不信地插嘴道。 脏孩儿微微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感觉……嗯,我感觉我学什么都会很快。” “哈!” 女孩笑了一声,“学什么都很快?你莫不是真以为碰巧学会了我的一招拳法,就真能触类旁通学无不精了?” 脏孩儿挠头道:“不是么?” 女孩闻言狠狠一瞪,又教训道:“那一招天运无归盖山河你学得的确很快,但若把它当成天赋异禀就错了!这世间修行人的天赋本就参差不齐,每个人天生适应的专长也各有千秋,同样一个门派,一本功法,两名弟子所学精进程度都会截然不同,便是因为他们的天赋不一。” 脏孩儿双眼一亮,立刻来了精神道:“那我学的这般快,不正是因为我天赋异禀吗?” 女孩轻笑道:“区区一招拳法怎能断定,有些人生来幸运,修行路上接触的第一本功法或秘籍,天生就比旁人领悟得更深更快,那是因为他们的天赋刚好适用于这一本功法或秘籍,但凡学了其他东西,就会发现自己也不过泯然众人而已。” 脏孩儿不解道:“可是老大你不是刚刚还说修行之路要一心一意吗,若是对一本功法、秘籍学得快,那专心去练就好了,如何会涉及学其他东西?” 女孩道:“所谓一心一意,是指你若修拳法,那所学所练便是各种拳谱拳法,你若修剑法,那所学所练便是各种剑谱剑法,而非一生一世只可修习一本拳谱剑谱。” “我懂了!”脏孩儿恍然,而后又道,“可是老大,我只学过你教我的一招拳法,却不曾接触过其他,岂不是没法鉴定自己是不是天才了?” “不错!” 女孩上下打量了脏孩儿一眼,“你这小叫花子当真命好,只教了你一招,却没想到让你这瞎猫碰了死耗子,刚好适合你的悟性!” 脏孩儿闻言呵呵一乐,他也不分不清女孩这是挖苦还是赞许,他也不在乎,只是一脸渴求地道:“老大,你再教我几招,让我鉴定鉴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天才呗?” 女孩刚要开口,却忽然面色一变,狐疑道:“你这厮,莫不是想坑骗我的拳法?” 她回过神来,怎么想怎么觉得脏孩儿所言一直在引诱自己给他传授新的拳法。 脏孩儿语塞,当场就冒出了汗来。 “好啊,你果然在算计我!” 女孩微怒,哪怕拖着残腿也要站起来去教训脏孩儿。 脏孩儿吓得跳起身就躲出去三丈远,讪笑道:“老大你就多传我几招嘛,你教我的那一拳我都学会了。” 女孩深吸口气,冷笑道:“学会?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别以为施展了几次便叫做‘会了’,你想学其他我可以教你,不过先把我传你的那一拳融会贯通再说。” 脏孩儿又是一阵费解,道:“那要什么程度才算融会贯通啊?” 女孩冷眼白之,道:“自己想!” 片刻之后,脏孩儿坐在一边参悟何为“融会贯通”,但耳朵里不断传来外面朱、陈二人的啜泣声,脏孩儿也久久不能平复心境去用心思考。 噔噔噔! 正在脏孩儿思考之际,一阵落地的声响连成一片,在他们所藏身的废墟不远处陡然响起,惊得脏孩儿思绪中断。 这突如其来的震响让外面哭嚎的朱、陈二人都止住了声音。 女孩、脏孩儿扒着废墟残垣偷偷瞧去,发现十丈之外有几名手持兵刃的壮汉围成一个圈,而他们包围之中还站着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女。 那少女气喘连连,身上尽是伤痕污渍,甚至衣衫上还有多处撕扯破损的痕迹。 她面色苍白,警惕地环视着周围的几名壮汉,沉声道:“你们这群无耻之徒,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就不怕本小姐家中怪责下来吗!” 闻言,壮汉们哈哈大笑,非但没有觉得这少女的狠话有什么威胁,反而越是被她放狠话的状态给勾得更加狂热起来。 “小妹妹,别说你是谁家的小姐,如今就算是他太守府也没能安宁,你觉得谁能来救你,啊?哈哈哈哈——” “他娘的,平日里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少爷小姐,以为有点身份就高过天了,今日哥哥们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嘿嘿,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换做往日,哥几个想都不敢想呢,今天老天爷垂怜,是让咱几个开开荤呐哈哈哈哈!” “哥几个,把这小丫头手脚绑了,衣服扒了,看她能怎么反抗!” “……” 在一阵调戏笑声中,几个壮汉逐步逼近那少女,一点点拉近与后者的距离。 那少女呼吸越发急促,娇美的脸上更是充满了绝望惊恐,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贵为世家子弟,竟也会有一天被这些市井无赖欺辱。 愤懑的绝望在她心中蔓延,此时的她正要引动本源之力,和这些无赖拼个鱼死网破。 “你们放了那女孩!” 但正在少女狠下决心之时,一道略显青涩的喝声从旁边的废墟之中响起。 一众壮汉和那少女齐齐看去,发现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昂首而立,一黑脸正气地指着几名兽性大发的壮汉。 第123章 冤家路窄又一战 英雄救美少年时,登高而立挂银钩。 脏孩儿闪亮……灰头土脸登场,喝止了那几个无赖的荒唐行径。 一众无赖包括那被包围受辱的少女齐齐向来者看去。 初闻其声,那少女心中怦然,好似汪洋之中一根浮木,在绝望危难之际救她于水火。 想她出身贵门金枝玉叶,从小过的便是千疼万宠的娇贵日子,哪怕是磕了、碰了、绊了一跤,第二天地面上那块突出的石头也逃不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谁承想这一夜突降大祸,一伙北国高手莫名其妙出现在这望尊城内,这突如其来的夜袭,让少女家族措手不及,族中父兄长辈皆仓促迎敌,而她则在家中老奴的掩护下逃出府邸。 本想着一路逃去太守府报案,请求太守大人派兵,却不料出了府邸大院,更看见满城风雨飘摇、兵戈四起,先是有暴徒疯狂劫掠,后又有死人诈尸,再后来更是亲眼见到一具具死尸组合成巨大的怪物在城中肆虐。 她一介深闺小姐,早被一路上的惨状给吓得惊恐万分。 而且在逃亡之间,一直护着她的老奴又突然发狂,险些将她的小命夺去,这更让这位世家小姐惶恐万分,越发不敢想象今夜到底是怎样的祸端,让一向安定的望尊城陷入这般匪夷所思的癫狂。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发了疯的老奴,少女孤独无助地在影响全城的巨大混乱中游荡,在尸体的追杀下数次惊险脱身,却没想到最后被这一伙匪徒遇上,一路追逐下来到了此处。 所以对于这般心神俱震的少女而言,那突然响起的仗义之声,便是她绝处逢生的希望所在! 于是怀着无比感动的心情,少女抬头望着站在废墟高处的那一道身影。 恍然朦胧之间,少女眼中那前来救美的英雄,就像是披着白月光,专程为她而来的勇士。 今夜的月色怎地如此醉人,月下的人儿必是无比英俊! 少女的心间这般想着,是他冲散了自己风雨飘摇的命运,是他安抚了自己孤立无援的悲情。 啊—— 少女的心中发出一声轻吟,越看那身影越是英勇高大,他定是乘着命运的帆,驶向我心湾的那只船! 一瞬间,少女脑中浮现出无数白马英雄救美人的传奇佳话,她越想越是心头火热,越想越是面颊红润。 就像是无数故事中的完美结局一样,少女忽然坚信,当这披着白月光的英雄救下自己的时候、当她被拥在一支宽厚臂弯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像那万千女主角一般,柔情似水地说出一声——我愿意! 在这般充满了浪漫情怀的思维下,少女的脸颊红成一片,已然娇羞忸怩了起来。 正当少女胡思乱想之际,周围几个无赖的嘲弄声响起, “呦,这不是冤家路窄了吗哈哈!” “嘿嘿!是你小崽子啊,怎么,还嫌没挨够打,想再吃爷爷几拳?” “这臭要饭的,又跑到这来了,干嘛呀,还想不花钱找姑娘吗,哈哈哈哈——” “……” 几人见到脏孩儿后无不调侃嘲弄,不为别的,只因为眼下这几个调戏少女的无赖,正是前夜里那妓院豢养的打手,而且还正是围起来给了脏孩儿一顿教训的那几个。 其实脏孩儿之所以会挺身而出,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打手。 他才经历过地窖内与那合体怪物的打斗,一时间信心暴涨,再加上修为一跃成为炼气二境,此时正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想也没想就跳了出来。 既然对方还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脏孩儿就更要先撂下一些狠话给自己涨涨气势,于是他踏前一步开口道: “呵呵,我倒要看……啊!” 啪! 看来脏孩儿还是没能适应这种高调场面,他满脑子都想的是怎么说一番豪迈侠胆的话,却忘记了自己正站在高处,刚一开口就直接摔了下来。 摔成狗啃泥的脏孩儿看得对面几人一愣,尤其是那个沉浸在自我幻想自我感动中的少女,更是因脏孩儿拿脸亲地面的这一幕给感动得宛若石化。 那个来救她的“英雄”,就这么摔下来了? 少女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去,我的天呐,哪里有什么英雄,分明是一个浑身破烂黢黑,脏成煤球般的毛头小子! 咔嚓! 少女只觉得心中微微脆响,构建出的美好幻想轰然崩塌,扎了她自己满心委屈,无比失落沮丧。 片刻后,脏孩儿撑地站起,当看清脏孩儿那脏得难以直视的脸后,少女更是恼火地重重呼了口气,心头别提有多拧巴了。 脏孩儿木然地看着对面几个妓院打手,他知道这回是装不起来,于是干脆嚷道:“来啊!” 闻言,一个打手满脸不屑快步走来,他也不废话,直接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优势向脏孩儿扑来。 脏孩儿握紧拳头,竟是丝毫不惧地迎了上去。 见脏孩儿居然没有惧意,那打手顿时升起一股恼怒,探掌而出的手势立即换为拳头,欲要给他脸上结结实实来上一拳。 可让那打手始料未及的是,他眼看着就要打到脏孩儿的脸了,后者居然突然变相下蹲躲了过去,不仅如此,那脏孩儿还趁着打手身躯前倾的势头,一下子钻到他的腹部下方,而后垂直向上狠狠一拳打出。 “嗷!” 只一瞬之间,那打手被打得疼出了狗叫声。 脏孩儿这一击运用了真气之力,但并没有用上他仅会的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势,只是朴实无华的一拳,按理说是不会对那身强力壮的打手造成太大伤害的。 但巧就巧在那打手见一拳扑空,想要在身体前倾之时补上一脚,而也正是他这一抬腿的功夫,脏孩儿由下至上的拳头刚好打来,结结实实捶在了他的裆部。 于是被误打误撞伤及要害的打手顿时丧失一切行动能力,只是夹紧了双腿蜷缩在地上打滚,疼得他眼泪直飚。 见状,脏孩儿也倍感意外,吹了吹自己的拳头,嘿嘿笑道:“真不禁打!” “臭小子讨打!” 另一个打手怒斥一声,顿时跑过来要教训脏孩儿。 脏孩儿信心暴涨,开始按着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势运行真气,同时脚下步子加快,横向躲避第二名打手的扑打。 那打手直接扫腿攻来,但脏孩儿已然跑开,让这一脚落了个空,而在这一脚落下后,脏孩儿身形一顿,却是反过来要挥拳打向打手。 打手见状又是一个扫腿相迎,他本身也是修行之人,虽然修为不高,但还在这一击中灌入了真气之力。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传开,脏孩儿一拳轰在打手小腿之上,刹那间,拳脚相接的两人都是一阵面目扭曲,被对方的反震之力给疼得倒吸凉气。 脏孩儿虽说没有完全施展开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气势,但其真气轨迹已经在筋脉中进行进了大半,所以威力也相当于打断天音宗毕吉手掌的五成左右,却没想到打在那打手腿上后竟像是打在了一块钢板之上,震得自己顿时手软,酸楚胀痛的感觉不断从指节上传出。 至于那打手也没想到,前日里还被他们几人压制得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有如此大的修为精进,他灌注真气的一脚踢过去,非但没有按料想中将其踢飞,反而还被打得生疼。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有了炼气二境!” 那打手怒喝道。 脏孩儿甩甩手腕,撇嘴道:“凭什么告诉你?” “你找死!” 得知对方已经不是可以任凭自己拿捏蹂躏的对象,那打手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恼怒,看向脏孩儿眼神没了戏谑,而是越发凶狠。 只见他以横扫千军之姿贴近脏孩儿,脏孩儿则一面暗中催运拳法真气,一面向后闪躲。 但那打手本就高出脏孩儿许多,脚下一步相当于脏孩儿两步,所以很快就追了上来,眼看着就可以将其扫中。 脏孩儿临危不惧,此时的他格外自信,通过方才那一拳也清楚了对方修为应该和自己相当,于是当自己避无可避之时,他果断止住身形,选择接下那打手的踢腿横扫。 呼—— 那打手的腿飞快抽来,脏孩儿脚下站稳,而后身体微卷,并未继续拳势的那只手臂弯高高扬起,找准时机迎了上去。 咚! 一声闷响传开,脏孩儿整个人被踢得倒飞而出,直接被踢飞了三丈开外。 然而还没等那打手得意,落地的脏孩儿竟像没事一般站了起来。 他甩了甩方才被踢中的手臂,一张小黑脸的下巴缓缓扬起,用最欠抽的表情嘲讽道: “你没吃饭吗?” 第124章 怎一个爽字了得 随着脏孩儿的一声嘲讽,那打手更加恼羞成怒,顿时面露凶相,浑身散发着一股狠辣劲再次冲来。 其实他心中还是怀着疑惑的,他自信那一脚的力量很足,按理说即便那脏小子也是一个炼气二境的修行人,但这么结结实实的一脚没理由对其造成不了半点伤害。 所以这次不信邪的打手故技重施,仍然是飞快贴近脏孩儿,而后抬腿横扫,甚至这一次他腿脚上汇聚的真气还要比刚才更胜三分。 脏孩儿怡然不惧,仍是像刚才一样稳住下身,同时用没有积蓄拳势的手臂弯曲,迎在那打手重腿扫来的路上。 咚! 又是一声闷响过后,这一次脏孩儿明显感觉到这脚的力道大了许多,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向后飞去。 直至飞出四丈远,脏孩儿的身形才借着几个打滚的缓冲慢慢停下,卷得一阵灰尘扬起,看起来很是落魄。 那打手见状露出笑意,他这脚清晰感受到了从脏孩儿手臂上传回的反震之力,这就说明他的力量全部踢在了那脏小子的胳膊上。 眼看着脏孩儿狼狈不堪的样子,打手冷笑道:“臭小子,我那一脚怕是已经踢断了你的骨头!这就是你胆敢与我嚣张的后果!” 他正说得起劲,不远处的脏孩儿单掌撑地,居然又站了起来,而后整理自己脏乱不堪的发型。 “不可能!” 那打手见状愕然瞪眼,难以置信与脏孩儿怎么又没受伤! 不光是这打手,就连后面几名观战的同伴,还有那个少女都满眼震惊,疑惑于脏孩儿到底是怎么能毫发无伤地挡下那两脚的。 只是此情此景,看在暗中观察的女孩眼里,却是一脸原来如此的透彻。 女孩一眼就分辨了出来,那脏孩儿哪里是硬抗,他分明是在于那打手重腿接触的瞬间,给自己用作抵御的那条手臂上加了个卸力的暗劲。 表面看上去是脏孩儿朴华无实地硬吃了一脚,可实际上,他手臂上那卸力的暗劲直接把重腿的力道分散给了全身,用全身的面积去分担、抵御那腿脚落下时铜币大小的接触面的力量。 也就是说,这卸力的暗劲,让实际留在手臂上的力量剩下了不足一成,仅仅只够让脏孩儿觉得手臂微微发麻。 但又由于脏孩儿是用整个身体平均分担了那一脚的力量,所以他还是会被踢得倒飞而出。 而看清了脏孩儿手段的女孩不由得暗暗心惊,除了赞叹于他这刚入修行没几天的家伙能有这等头脑意识,更令女孩惊奇的,是她不明白脏孩儿究竟何时掌握了这卸力之法的。 等下须得好好盘问这家伙一下! 心中这般想着,女孩看向脏孩儿对战的眸子中又更多了几分兴趣盎然。 脏孩儿虽然没受伤,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沮丧,一直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积蓄拳势的手臂。 见状,那打手忽然松了口气,咧嘴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受伤了!臭小子还挺能忍,居然一声不吭的忍下来了?” “你好吵啊!” 脏孩儿闻言皱眉叫了一声,很不待见地白了那打手一眼,然后继续低着头作沉眉思索状。 对面那打手已经认定自己给脏孩儿踢成了重伤,只认为脏孩儿是在佯装镇定强忍疼痛。 于是他又是哈哈一笑,道:“别以为你能跟老子装狠,就算你装得再像,也掩盖不了你身受重伤的事实!” 脏孩儿顿时重重喘了一口气,而后一眼瞪向那个对自己一个小孩子耀武扬威还喋喋不休的打手,皱眉道:“你是不是有病啊?还没赢呢,倒先给自己庆祝上了?” “你……你真是找死!” 那打手被脏孩儿怼得语塞,便又是用凶狠彪悍的气势向其冲杀过来。 虽然脏孩儿也是一个炼气二境的修士了,但自己若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都打不服,岂不是会成为在场所有人的笑柄。 所以这打手的脸面已经在脏孩儿接二连三的无视、顶撞中很是挂不住了,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最是冲动易怒,此时再度冲来,便没有再把脏孩儿当成一个孩童对待,而是直接动了杀意,要在脏孩儿身上狠狠发泄自己因羞恼而产生的怒火。 脏孩儿见状目光微凝,却是拔腿就跑。 这一幕看的那暴怒的打手也是一愣,更加认为那小子果然色厉内荏,自己非得把他活活打死才能解气! 于是他逃他追,两人在废墟之中展开了一场追逐。 本来那打手身形高大腿长手长,是能很快贴近脏孩儿的,但后者身形小巧灵便,利用了此时一座座废墟的杂乱地势,十分矫健地爬上趴下闪转腾挪,愣是把身后那打手累得出汗了,也没被其抓住。 “臭小子站住!” 追不上脏孩儿的打手不断咆哮,“你不是有种吗,跑什么跑!” 可他哪里知道,脏孩儿选择一路躲闪并非是怕了,而是要印证一件事情。 就是他的天运无归盖山河这一招拳式,在体内运转真气积蓄拳势的过程中,究竟能积攒多少重劲势? 包括此前的两次硬接打手的扫腿,脏孩儿其实一直都在暗中积蓄拳势准备还击,可虽然他用卸力的法子让自己免受伤害,但却免不了被踢飞。 这一被踢飞,他另一条胳膊暗中积攒了半天的拳势也随之溃散,须得重新凝聚。 所以当第二次硬接打手扫腿之时,脏孩儿暗中汇聚更多精神,更快地在体内积攒拳势,以图能在打手的扫腿落下时反手打出一拳。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快速蓄势超过了他的预料,自己已经摆好架势等着“挨踢”了,右臂积蓄的拳势也足够打出了,对面打手却还在跑着冲向自己的路上。 于是脏孩儿心头微动,在那短暂瞬间尝试继续给积攒拳势的右臂蓄力,却不料他的无心之举给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原来在积攒好的一重天运无归盖山河的劲势之上,还可以继续蓄力叠加! 而正当他心头喜悦于这个新发现的时候,那打手重重落下的一脚打断了他的思绪,又一次将他踢飞。 因此脏孩儿起身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若能持续给拳势蓄力,他的天运无归盖山河能叠加到多少重劲势? 为了腾出时间积攒多重拳势,这就有了脏孩儿拔腿便跑的一幕。 在跑了好一会之后,脏孩儿已然是心潮澎湃,却并非被身后穷追猛打的那打手吓的,而是惊喜于自己已经将右手臂中的天运无归盖山河拳势积攒到了第三重! 脏孩儿感受着右臂中传来的膨胀感,一股股真气力量在他的手臂内冲撞,自己的经脉血肉竟是被这三重拳势冲击得有些痛了。 该出手了! 脏孩儿当机立断,直到眼下应该就是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便豁然转身停住,第三次直面那有些碎嘴子的打手。 “跑不动了!跑不动就给老子死!” 而那打手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眼见着脏孩儿不跑了,他张狂大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真气飞踹而来。 打手追得烦躁不已,心头的怒火更是早早达到顶峰,他这一脚毫不留情,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酣畅淋漓地狠狠虐杀了眼前脏孩儿的生动画面。 但下一刻…… 咚! 咔嚓! 一声闷响一声脆响同时响起, 那打手的身影抽射般倒飞而出。 在观战几人惊愕的目光中,却见那体型明显不对等的脏孩儿稳若泰山,保持着一个直拳姿势。 脏孩儿嘴角的笑意渐渐放大,他咧着嘴高高举起自己的拳头,然后无比兴奋地喊道: “爽!” 第125章 吃一口便至巅疯 与脏孩儿畅快挥拳的激动兴奋对比鲜明的,是那个在他一拳之下倒飞而出的打手。 “呃啊!我的腿,我的腿!” 那打手痛苦哀嚎,搂着自己已经断成两截的小腿抽搐打滚。 直到此时,那个从一开始就趾高气昂凶恶蛮横的打手,才终于像被浇了盆冷水,清醒地认识到,从第一脚没有对脏孩儿造成伤害开始,他就应该用十成的警惕来应战! 可这天底下最最缺少的,就是后悔药。 断腿的打手就算再怎么悔恨,此时也没有了再战之力,只能一边体验着这钻心的剧痛,一边用狠厉的眼神望向脏孩儿。 不过这位老兄还算幸运,仍能在疼痛之下保持意识清醒,而之前第一个冲打脏孩儿的那位,已经疼得不省人事了,只剩裤裆上的一片潮湿诉说着他的悲惨命运。 眼见两名同伴纷纷栽在了那脏臭小子的手下,剩下几名打手也不再敢妄自托大,他们相视一眼,便由一人先行控制住了那个少女,剩下三人则是同时向脏孩儿包围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在一番毫无威力的挣扎之下,那个少女便被剩下的那名打手挂在了肩上,同时一双铁钳般宽厚有力的手掌分别紧紧扣住少女的手脚,让她根本无从反抗。 “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胆敢对我不敬,你们这群狗奴才讨不了好果子吃!” “我城西吴家独女,若我少了半根毫毛,你们谁都别想活!” 少女被一个无赖汉子粗鲁地抗在肩头,顿时生出莫大的委屈,一边撒狠叫嚣,一边玩了命地蛄蛹。 “老实点!” 那打手被少女吵闹的烦了,顿时双手用力一捏,疼的那少女“嗷嗷”痛叫,一捧泪花瞬间就从她的眼眶中飙了出来,却是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了。 哪怕是楚楚可怜的抽泣流泪,也因来自手脚的疼痛而害怕得极力克制。 但越是这样,少女就越觉得委屈想哭,然后越是委屈,她就越是控制不住地抽噎,如此循环往复,她逐渐面如死灰,好似故事中的可怜人儿,充斥着悲情哀怨的麻木。 不过这种“自我沉沦”似的格调还没保持三个呼吸,吴姓少女就很是苦恼地皱起了眉,因为她腹部搭在打手肩膀上的疼痛,有些超出了她的忍耐范围。 于是在发现演了会悲情苦主无果后,吴姓少女干脆眨巴眨巴眼将残余的泪水挤干,无奈地看向了正被三名彪形大汉包围住的脏孩儿。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吴姓少女也不敢反抗,能做的也就只有寄希望于那个其貌不扬……不似常人的脏孩儿了。 好歹那家伙一拳能把一个无赖打手的腿打断,面对三人围攻,兴许有点机会…… 正在这般想着,不远处围住了脏孩儿的三人已经摩拳擦掌,等待将包围圈缩小一点同时出手了。 “臭小子,不管你是谁,今夜这望尊城已没有贵贱之分,纵使你是那太守的太姥爷,老子也要弄死你!” 脏孩儿面前的打手转着手腕,脸上尽是凶狠模样地说道。 另外俩打手也附上一声冷笑,随后三人“嗖”地一声陡然出手,从三个方向扑向脏孩儿。 这一瞬间,脏孩儿脑中闪过在地窖中与那些闯进来的尸体作战的画面。 他那时候挨的那些打可不是白挨的! 只见脏孩儿没有选择躲避,而是忽略掉身侧两方打手的夹击,直接朝着正面的那打手冲去。 因为这样贴近对方的速度最快。 迎面而来的打手见状眼底寒芒闪过,一身炼气二境的真气修为在体内滚滚而动,他吸取了前两个同伙的教训,先是身体向下一沉,没有给脏孩儿攻击自己下盘要害的机会,同时又从侧面挥出双臂,呈夹势拍向脏孩儿的两肋,同时借此避开脏孩儿那在他们看来有些邪门的拳头。 但脏孩儿之所以直面冲来,并非是为了挥拳出击,而是借着贴近其中一人的机会,拉开与另外两人的距离。 更何况在这么短的一瞬之间,脏孩儿也无法在体内积蓄起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势,只能是简单地运行真气。 不过他刚刚掌握不久的卸力之法,却可以毫无障碍地运用出来。 “砰!” 刹那之间,那打手的两条手臂已经重重夹在了脏孩儿的身体两侧,然而这一次他还是用曲臂抵挡的动作接了下来,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 那打手见状心头早有预料,并没有因过多惊异而分神,反而就着两条手臂已经夹住了脏孩儿的身体之势,当即伸出手掌想要控制住后者的两条胳膊。 见状脏孩儿不惊反笑,两排小白牙骤然在黑脸上展现开来,同时借着那打手抓住自己手臂的力量,猛地甩动身体,用两条腿踹向眼前打手。 那打手下意识地身体往后仰了半尺,因为脏孩儿身形娇小的缘故,他的腿长并不足以踹中打手的脑袋。 但一击不成的脏孩儿非但没有急躁慌神,反而嘿嘿贱笑了一下,随即脚尖用力前探,刚好用自己的鞋底抹中了那打手的嘴巴。 “什么!” 但让另外两名打手同伙没想到的是,脏孩儿的这一脚明明轻得很,只不过是在打手的嘴上蹭了一下,那打手居然直接露出惊慌神色,然后想也没想地松手抛开了脏孩儿。 因为在自己的嘴巴与脏孩儿鞋底接触瞬间,那打手立即从嘴巴上感觉到了一股温热潮湿,同时在惊乱之下又猛地吸了一口气,当即便被一股“人间至味”直冲天灵盖,险些把他的魂都给一并冲走。 落地后的脏孩儿快速闪到旁边,没让另外两名打手抓住身形,同时哈哈大笑道:“香不香?” 而那打手站在原地,疯狂地擦拭自己的嘴巴,不断地猛咳、吐口水,整个人都被这一鞋底给搞到几乎崩溃。 那柔密湿滑的触感、那似水柔肠的温度、那无与伦比的气味……所有特征的结合体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一件事物,抹在那打手嘴上的不正是——屎吗! 没错,这位老哥今天算是尝了鲜了。 不得不说在废墟之中还真是一脚下去什么都可能出现,方才脏孩儿在和第二名打手追逐的时候,就一脚踩中了什么东西,有着多年放牛经验的他立即明白脚下踩中的是何物。 于是就趁着三人包夹自己的时候,特意踩了一脚,准备随即送给三人之中的有缘人。 结果正面那大哥实在热情,脏孩儿也就顺水推舟,请他吃了一口夜宵。 “啊我杀了你!” 如此羞辱谁还能忍,那打手整个额头都是青筋暴起,一张脸已经愤怒到扭曲,像野兽般发出一声咆哮,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冲杀向脏孩儿。 脏孩儿又是嘿嘿一乐,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开。 三名打手意识到脏孩儿是要故技重施,对于他刚刚一拳的威力颇为忌惮,三人不敢再有分毫迟疑,都拼尽了全力去追逐。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脏孩儿已经在那吃屎打手清理嘴巴的片刻间,在右臂上积蓄了三重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劲。 脏孩儿之所以还要跑,是因为这一次,他想尝试两条手臂全都积攒出三重的拳势。 之所以不能同时进行,是这一招拳式的运气方式实在复杂,脏孩儿须得凝聚心神才能积攒成功,他又不会一心二用,因此只能先把右臂的三重拳劲积蓄好,再在左臂中积攒拳势。 正在脏孩儿将左臂拳势积攒到了两重之时,饱了口福的那打手连续几个急转身形挡住了脏孩儿的去路。 “你!该!死!” 那打手愤恨吼叫,同时从怀里抽出了一柄短刃。 第126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锵! 短刀出鞘的一瞬,点点寒芒看得脏孩儿顿时瞳孔一缩。 脏孩儿心头惊惧之下还不忘腹诽一句:打架动刀,不讲武德! 此时脏孩儿一只手臂已经将拳劲蓄势三重,本来是足够进行反击的了,但他刚刚发现拳劲可以蓄势叠加的兴奋劲还没过去,满脑子想的都是两条手臂同时积攒够三重拳劲。 担心此时贸然出手还击,会破坏掉左臂已经积蓄的两重拳势,所以脏孩儿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说什么也要等两只胳膊全都积攒够三重拳劲。 而这样的动作又是惹得那打手勃然大怒,那种空有一身蛮力无处发泄的憋屈感,让他的怒意再度暴涨三分。 怒火烧透了这打手的脑袋,满心想的都是置脏孩儿于死地,于是追跑起来也不管地形怎样,都是用他的彪悍身躯横冲直撞。 片刻功夫下来,他还没抓住脏孩儿,自己的身上却被路上的各种障碍给撞得伤痕累累了。 另外两个打手同伙见状出言劝说道:“你冷静点!” 闻言,那打手怒不可遏地咆哮道:“我冷静不了!这臭小子今日不被我剁成肉泥而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喊完这一声,那打手整个身躯都因愤怒而剧烈发抖,死死攥着手中短刀又跳过一个土堆。 他脚步刚刚落地,却发现脏孩儿双臂弯曲贴在身体两侧,双拳不停颤抖地紧握着,却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见状,打手体内血气狂涌,毫不犹豫地向脏孩儿扑去,宛若饿虎扑食一般,带着凶悍残暴的气势,欲要压倒眼中的猎物。 嗖! 打手与短刀飞快袭来,脏孩儿脸上却莫名激动,这更让打手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对脏孩儿的恨意再度攀升。 此时的脏孩儿已经在两条手臂中都积攒够了三重拳劲,他紧紧盯着那打手袭向自己来的动作,而后找准时机猛然出拳,直指对方持刀的手腕和腹部。 脏孩儿耍了个小聪明,他双拳同时打出,想着可以借由方才一拳打断另一名打手小腿的威势,对眼前打手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这样,在自己如此威猛的拳头下,那打手必定会顾此失彼,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 按脏孩儿的想法,同样力道的一拳,换做他自己肯定不会用自己的肚子去接。 所以当自己的两只拳头分别打向不同的部位时候,对方肯定会弃车保帅地选择护住肚子,而放弃对持刀手腕的防备。 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先断其一臂,而后继续与三人周旋。 但让脏孩儿没料到的是,这个打手对自己的恨意已经浓烈到宁可伤己一千,也要损敌八百的疯狂地步。 那打手并没有按照脏孩儿的设想做出反应,而是完全放弃了对躯体的防备,直接在飞扑过程中双掌合并,用两只手掌一起攥着刀朝脏孩儿脑袋劈去。 这一幕吓得脏孩儿心头大骇,若如此,自己的拳头就不可能阻挡住他的双手持刀,而就算自己结结实实打中了对方的腹部,那狠狠下落的短刀也会直接插进自己的头颅。 怎么会这样! 前一刻还自作聪明的脏孩儿顿时面色大变,眼神变得惊恐畏惧,就想要抽身撤离暂避锋芒。 但他身体依然向前冲去,双拳也挥至一半,想要改变冲势已经不可能了。 眼见着一个黑影挡住月光扑到自己上方,脏孩儿本能地抬手去抵挡那柄寒光瑟瑟的短刀,同时下盘铆足了劲往后一蹬。 蹭! 脏孩儿的身体虽然停不住了,但可以借着前冲之势再度加速,通过这种方法躲避那短刀穿刺自己头颅的路线。 刺啦! 但如此一来的后果就是,脏孩儿高高抬起作防御状的左臂,从肩头到手肘,被那打手的短刀生生割出一道深入皮下一寸的伤痕。 “啊!” 脏孩儿身体借势向前冲出,还未落地,他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爆发出来。 下一刻,脏孩儿跌落在地,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莫大的恐惧与疼痛叫他面目扭曲,还没站稳身形,就惶恐地继续向前逃窜出去。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并非是在赞扬牛犊的无畏,相反,这是对于牛犊无知的讽刺。 正如此时的脏孩儿,他此前面对打手无赖们的无畏,其实并非正确评估了自身的实力,也并非他真的无所畏惧,而是对于生死厮杀的无知。 因为无知,所以他不会想到,对方几人会对自己动用杀念。 因为无知,所以他不会想到,人们常说的刀剑无眼是何意。 因为无知,所以他不会想到,被愤怒蒙了心神的人有多狠。 因为无知,所以他不会想到,生与死的距离只有一线之差。 所以,脏孩儿因无知无畏而自作聪明的后果,就是让他的一条胳膊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反之,那个被脏孩儿耍小聪明算计的打手,非但没有受到一点伤,反而在见到血光之后,内心深处的残忍性情被引动出来,更加勇往无前地从后面追击脏孩儿。 此时的脏孩儿身受重伤,他的心神还不够分担疼痛的压力,却还要警惕身后的追杀,只能在惊慌失措的情绪下拼命逃窜,连半口气的喘息之机也没有。 而让脏孩儿的心直接如坠冰窟的是,在他和那打手交锋的一瞬间,另外两名打手也已经赶了过来,并且是从左右两边夹击而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好疼啊——疼啊! 我不该低估他的,我不该低估他的…… 该往哪跑,我究竟该怎么应对! 纷乱的思绪在脏孩儿脑中炸响,一瞬间他的心里产生了无数个念头,但这些念头转瞬间又会烟消云散,而后生出其他纷乱无需的念头。 脏孩儿陷入了茫然,渐渐地,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已经无力思考任何事情,唯一还剩下的一道念头,便只有不停地跑。 不过这般毫无头绪的跑法,脏孩儿很快就被三名打手追了上来,尤其是持刀的那打手,虽还没接近脏孩儿,但他手中短刀已经瞄准了后者的胸膛。 咻! 正当脏孩儿陷入身心俱疲、进退维谷的困境时,两道白影飞入了脏孩儿的手中。 同时一道声音响起, “接着!” 第127章 白色手套的威力 因自大无知而吃了大亏的脏孩儿,已经方寸大乱地开始遁走。 他没想过那个打手会不惜身受重伤的代价,也要对自己以伤换伤。 所以深知自己拼不过那家伙的一腔狠劲之后,脏孩儿的思绪也变得迟缓滞涩。 那颗因为对战过笛声驱使下的死尸后变得轻傲的心,被手臂上那长长伤口带来的疼痛感无情地垂落回了地面。 他这才从“我很强”的这种盲从想法中清醒了过来。 原来跟活人对战,和死物是截然不同的。 那些尸体虽然不会疼痛不会疲累,看起来强悍无畏,但它们没有思维、没有情绪,也就不会产生变数。 只要你的动作比它快,力量比它大,便可以轻巧取胜,即便动作力量皆不如它,也可以稍动脑筋来应对。 可是与活人对战,对方的喜怒哀乐等等情绪,都会影响其下一次的出手的速度、力量、角度,这就是对付死物所不会有的变数。 忽略了这个中变数的存在,就会像方才挨了狠狠一刀的脏孩儿一样,付出惨痛的代价。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脏孩儿在心神大乱之际,收到了外力的帮衬。 那飞进脏孩儿手中的两道白影,便正是女孩的两件手套宝物。 只一瞬间,脏孩儿在接触到两只手套后,顿时头脑清明,慌乱的情绪即刻得到了安抚。 此时他虽然还在躲闪逃窜,但冷静了大半的心智已经开始思考应对之策,并且两只手也将女孩的手套法器戴好。 “给我死!” 身后的打手突然暴喝一声,而后就见他找准时机,两腿猛然一蹬地面,直接用飞冲之势极快地拉近了与脏孩儿的距离。 此刻的脏孩儿刚跑到了一块略宽敞的平地,左右两边都没了可以藏身的遮挡之物,他若不想被那打手捉住,就只能加速向前跑开。 可眼见着那打手飞扑而来的速度极快,脏孩儿心头微颤,便知自己定然是跑不出他这飞扑之势了。 于是脏孩儿深吸口气,借用手套法器传给他的清明之力将心中杂念抛开,而后在一瞬间分析当前局势。 那打手飞身扑来,其速度极快、劲势正猛,哪怕自己已经积蓄了一重拳势也定不能用硬接应对,否则还会像刚才一样被对方以伤换伤。 而再看那打手手中的短刀,此等利刃所成的攻势,用脏孩儿刚刚学会的那卸力之法也难以应对,因为这种锋利之物的力道,会在脏孩儿还没来得及分摊给全身之前,就直接把自己的皮肉割开。 既然硬攻、卸力都不可取,那此时的自己还有什么手段吗? 刹那间,脏孩儿的眼神扫向了正戴在自己手上的白色手套,这是女魔头借给他的…… 对了! 脏孩儿突然眼神一亮,他借由这副手套想起了女孩的那张脸,而在那张脸浮现在心底的同时,便有一重惧意袭上心头,这份惧意的来源,就是自己从与这个女魔头第一次见面时起,每次都被对方用物力拿捏的没有半点脾气。 而要说脏孩儿在女魔头手下淫威落败印象最深的,自然就是二人初见时为了争夺大青牛阿青的第一次交手。 说是交手,其实就是脏孩儿单方面地挨打。 并且女孩战胜他的手段,还偏偏是他在青牛村当孩子头时候最为擅长的摔跤。 是了,摔跤! 想到此处,脏孩儿陡然间神色怡然,面对飞扑至眼前的打手也没了焦急惧怕之意。 就见他步子一弓,身躯略微前倾,一双眼瞳紧紧盯着那打手的动作,转瞬间赫然出手。 脏孩儿一把抓住了打手的手腕,同时身子快速贴近,用自己的背部狠狠撞在那打手的胸膛,而后就见他脚下猛然发力,伴着一声轻喝,用尽浑身的力量与真气,顺着打手飞扑冲势的方向狠狠一背。 咻! 那打手愤怒的刀刃划了个空,而他眼中的世界也一瞬间旋转至上下颠倒。 啪! 在半空转了个圈的打手重重摔落在地,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看脏孩儿高高举起拳头,又一拳落在他攥着短刀的手腕处。 叮铃一道金属碰撞声响起,打手的手腕被砸得抽筋,直接张开手掌掉下了短刀。 这就是脏孩儿临危之下相处的应对之法,就是要趁着那打手双脚离地,在半空中没有支撑借力的机会,狠狠摔他一跤。 还没等那打手反应过来,脏孩儿一把夺过短刀,然后又是夹杂着真气的“砰砰”两拳落下,直接打的那打手从手腕开始,大半条手臂都蔓延着麻痹之感。 打完了两拳后,打手终于回过神来,就要用另一只手臂撑地起身,可还没等他的手掌接触到地面,脏孩儿就用夺来的短刀在其试图撑地的手臂上飞快划过。 唰! 打手的手臂顿时鲜血奔流,可此时的打手已经怒不可遏,这点伤势并不足以令其丧失对脏孩儿的杀意。 哪怕此时双手已经不能动弹,但只要打手的眼中还倒映着那个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脏孩儿,打手就像是有使不完的气力,定要以间不容发的攻势杀向脏孩儿。 而这一次,那打手直接抬腿踢出,直取脏孩儿的面门。 面对没了利刃的打手,脏孩儿的心境已几乎没了此前的惧意,他直接动运转真气用拳头迎击。 砰! 一声闷响传开,打手的腿被狠狠弹开,重重打在了地面之上,反倒把自己的这条腿给震得皮肤炸裂、血管崩断,整条裤腿都被这一拳轰碎,血肉模糊地再被废四肢其一。 而脏孩儿则是满眼震惊地看着自己拳头上的白色手套,心中连连暗赞,这东西果然厉害,自己明明没有用上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势,只是平平无奇地用真气略作加持,却没想到其威力也能做到几乎两重拳劲的天运无归盖山河了。 这件宝贝还真是了不得! 脏孩儿无比艳羡地观摩着这副白色手套,心中异想天开道:这要是送给我就好了。 不过还没等脏孩儿的白日梦做完,他就从身后处听到一个粗犷的喊叫声, “臭小子放人,否则我要这丫头生不如死!” 脏孩儿闻言循声望去,却见一直控制着那城西吴家世女的打手,已经攥着后者的两只手腕,将那少女高悬了起来。 第128章 世家少女吴美怡 “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一阵少女的呼喊声传开,脏孩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先是警惕地看了眼脚边躺着的打手,确认对方已经没了一战之力,这才转过身去看向那名单手拎着吴姓少女的打手。 “啊!救我!快救我!” 女孩被攥着手腕悬空,口中尖叫连连,身子更是不停地摆动,但饶是她再怎么挣扎,却也不能撼动那打手的力量分毫。 见状那打手眉头一横,直接伸手朝吴姓少女抓去,只听“刺啦”一声响,少女的裙摆被打手撕下,瞬时间就只剩下了两条裤腿。 “啊!” 吴姓少女顿时失声惊叫,眼神之中满是惶恐之意,并一个劲地强调道,“我是城西吴家独女吴美怡!你不能动我!否则……否则你定吃不了兜着走!” 那打手哈哈一笑,然后将撕下来的裙摆递到自己脸前,一脸迷醉地闻了闻,而后半笑不笑地道:“嘿嘿嘿,吴小姐你好香啊!” 看着那打手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就近在咫尺地摆在自己眼前,少女吴美怡更是惊得花容失色,脸色煞白地怯声道:“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 刺啦! 还不等吴美怡说完,又是一道响亮的撕裂声响起,就见那打手满脸淫笑地攥着另一块布条在吴美怡眼前摇晃。 “啊!你干什么!” 吴美怡又是一阵惊叫和激烈反抗。 因为此时打手手里的这块布,正是从她裤腿上扯下来的,而从她大腿根到膝盖位置,则是大片的肌肤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了外面。 这种羞辱对于出身世家的吴美怡来说是不曾想过,也更不能接受的。 吴美怡这次真的感受到了绝望和无助,她当场就被吓哭了出来,莫大的耻辱叫她不敢抬头,并且一个劲地夹紧双腿,企图让自己的大腿少些暴露在外。 但见她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那打手却越发兴奋了起来,他肆无忌惮地盯着吴美怡的肌肤,又对脏孩儿威胁道:“臭小子,你看到了,若你还不束手就擒,老子就把这小娘子的衣服剥香蕉一样全都扒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打手也跟他聚到了一起,这两人并没有继续追击脏孩儿,因为在看到同伙接二连三地败倒之后,他们怎么看就怎么觉得脏孩儿有点邪门,于是为了稳妥起见,就打算三人一起,通过用手中人质的要挟,将损失降到最低地制服脏孩儿。 “不要啊!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呜呜——不要啊——” 眼见挟持自己的打手无赖又多两人,吴美怡已经哭得快接不上气了,她一个劲地央求,“我是吴家独女,你们若放了我,必有重谢!不要扒我的衣服……” 然而吴美怡的求饶非但没有让三人产生心软念头,反倒让他们面色一冷,更是粗暴地对其呵斥道: “给老子闭嘴!吴家吴家,吴你奶奶个腿!” “你这世家的臭婊子,落在老子手里还得意个什么劲?就算你是吴家老祖又能怎样!” “你们这帮世家来的都是婊子,臭婊子!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小姐吗?待会哥几个就好好尝尝你这世家臭娘们是个什么滋味!” 在继而对吴美怡一番羞辱与恫吓后,吴美怡已经吓得话都不敢再说了,只有无边的恐惧在心间蔓延,不知所措的哗哗落泪。 三名打手转而看向脏孩儿,吊着吴美怡的那个一只手声响了她的腰间裤袋,然后嚣张得意道:“臭小子,你不是要救这小娘们儿吗?来来来你好好看着,这世家小姐的大腿可不常见呐——嘿!” 话音落下,那打手坏笑一声,直接从吴美怡的身上狠狠一扒,只听“唰”地一声,在吴美怡的惊叫与颤抖中,她的整条裤子都被扯了下来。 “啊!救命啊!” 吴美怡绝望地叫着,她的两条腿寸缕不着,晃荡在众人眼前,无处安放地疯狂踢甩。 咔!咔! 然而她还没踢几下,就分别被另外两名打手攥住了脚腕。 而后在她惶恐万分的叫声中向两边高高举起,成一个一字型置于众人眼前。 万幸此时还有一件内裳作为最后底线,遮住了这珍若性命的羞。 不仅如此,三人目光疯狂掠夺着此时的春光,又有恃无恐地伸手摩挲,用他们那粗糙的手掌,在吴美怡的双腿上肆意摸索。 吴美怡的叫喊声撕心裂肺,却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凭三人对自己无情侮辱。 看着三人所作所为,脏孩儿眉头大皱,他忍不住喊道:“喂,她都哭了,你们怎还欺负她?” 三人被脏孩儿叫住,先是一愣,随后爆发出哈哈大笑。 “臭小子,你就这么想给这世家小娘们当狗?还真打算救了他找那狗屁吴家讨好处?” “喂喂喂,你小子演一出英雄救美,不会是起了色心?小小年纪的,看不出来还挺有志向,就喜欢大白腿?哈哈哈哈——” “哼哼,小子你还是再等两年毛长齐了再说,今天这小丫头说什么也得给老子好好消遣一番!” 脏孩儿有些有些困惑不解,他其实都没太听懂对面三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面色倔强地道:“你们快把人放了!” 嬉笑中的三人面色一寒,道:“若是不放呢?” 脏孩儿皱了皱眉,举起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拳,道:“我能打断前三个人的手脚,也能打断你们的!” 打手一人讥笑道:“那你来啊!” 脏孩儿正欲往前迈步,却听那人又补充道,“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但凡敢往前走一步,我们就从这小娘们儿身上撕下一块衣服,你且算清楚,是你走到我们面前快,还是我们把她扒的一丝不挂快!” 这种肆无忌惮的威胁,也的确让脏孩儿没敢轻易迈出一步,而且在他看到那吴美怡一脸绝望地无力摇头后,就更显得有些无从下手了。 脏孩儿一时间没了主意,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老大藏身的方向,却发现此时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正当脏孩儿环顾四周寻找女孩身影时,便赫然发现女孩已经拖着一条断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三名打手背后。 只不过这时的女孩,已经不再刻意控制着手臂保持僵直,很显然是在这段时间内,她搽满药的手臂已将药性全部吸收了。 紧接着,女孩也不避讳,直接站在三名打手的身后,冲脏孩儿开口道:“你看着,这才是真正的天运无归盖山河!” 闻声,三名打手齐齐愕然回头,都被这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女孩给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她是怎么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身后的。 不过当他们看到来者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时,三名打手便放下心来,转而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正与他们对峙的脏孩儿身上。 女孩做了一个蓄势而发的击拳姿势,随后就听女孩娇叱一声,便是毫无征兆地打向了三人。 随后,只听得“嗡”的一声,女孩的拳头竟是带起了一股拳风,分别在三人的后心口处打了一拳。 下一刻,三人满眼震惊地艰难回头,发现正是他们方才忽略了的小女孩。 “你……” 三人其中一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随后就在自己的惊愕呼声中,发现自己的胸腔上面居然有个窟窿。 另外两人也因一阵剧烈的疼痛而低头看向自己,却发现他们三人的身体都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胸腔。 第129章 寿衣铺子寻布料 噗!噗!噗! 还不等三人错愕,甚至还没来得及生出惶恐的情绪,三道血雾便从他们的胸膛处炸开。 只在顷刻间,三名打手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急速苍白下来,然后再无以复加的痛处神色中,三人直挺挺倒地不起,再猛烈的抽搐了几下后,便彻底没了生机。 这一幕,看得脏孩儿心中升起一抹异样情绪。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三个大活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就在同时,他脑海里浮现出刚出青牛村时两军对垒中死去的那十几名云罗士兵,又想起了在他面前身首异处的严追大哥。 呼——呼——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脏孩儿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加快,他下意识地用粗重的呼吸去压制那一股情绪。 就连脏孩儿自己都不知那应该算是心伤还是害怕,亦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总之他看着那三具还仍存温热尸体,一双眉头就是久久不能舒展开来。 明明这几个家伙是坏人,明明自己也讨厌他们,明明他也觉得女孩除暴安良的做法没错…… 可脏孩儿就是很难接受他们死在自己眼前的事实,直到脏孩儿那一双眼睛像看四周的其他尸体一样,也在那三个打手的尸体上看到了一缕缕向上飘腾的黑气,这才有些怅然地认识到那三人已经死了的事实。 而对面的女孩因为刚刚那三拳动用了真气,让自己才恢复过来的双臂又是一阵由内而外的刺痛,忍不住站在原地龇牙咧嘴。 女孩看脏孩儿眉头紧锁地盯着三人尸体,便扬声问道:“喂小叫花子,你干嘛愁眉苦脸的,是在对着三个败类惋惜吗?” 脏孩儿摇了摇头,又是一脸纠结地道:“我……我也不知道……” 呸! 女孩狠狠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指定是脑子不太正常。 “喂!” 不过女孩在喘了一口粗气后,又问道,“可看清了我刚才的拳势?” 此时的脏孩儿根本心不在焉,只神情木然地点点头,“看见了。” “看见个屁呀!我再问你有没有感悟到我刚才拳势中的气意!” 女孩见他如此反应顿时气结道,“本姑娘好心给你提点一二,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听到女孩的语气有些生气,脏孩儿这才微微一惊,又一脸懵地看向女孩道:“啊?我有反应啊。” “你有个屁!” 女孩反而更气,用眼神狠狠杀了脏孩儿一次,然后再也不想理他,就拖着自己行动不便的残腿蹲下去抚慰少女吴美怡。 此时的吴美怡不再受到威胁,但她却仍是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将整个身体紧紧蜷缩起来,窝在地上惊恐颤栗着。 尤其是她那一双无物遮挡的腿,更是紧紧蜷曲着夹在身下,可见方才那一幕幕屈辱场景在她心中留下了怎样的伤痕。 “这位姐姐?” 女孩见吴美怡应有十五六岁,便这般轻声呼唤,同时伸手触碰她的肩膀。 “啊!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谁知,女孩的指尖刚刚与吴美怡的肩膀接触,后者就像遭了雷电一般剧烈颤抖起来,同时无比恐惧地哀求哭嚎。 女孩见状,又是立马对吴美怡用出一记清心符,而后轻声劝慰道:“这位姐姐你没事了,那三个无赖已经死了。” 在清心符的作用下,吴美怡的情绪顿时稳定下来,她啜泣地微微仰起头,脸上仍有余悸未消,“死了?” “死了!” 女孩语气坚定地说道,同时试着将吴美怡扶起。 吴美怡坐起身,用衣袖紧紧裹着自己的双腿,失魂落魄地垂眉扫看向那个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的三人。 见那三人真的死了,吴美怡顿时又委屈地哽咽起来。 良久之后,哭肿了双眼的吴美怡缓缓看向女孩,感激道:“谢谢你小妹妹……” 女孩摆了摆手道:“不用谢,姐姐你还能走动吗?”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此前女孩也见到了那三人强行将吴美怡双腿掰至两边的情形,担心吴美怡有没有因此受伤。 “可以走,但是……” 吴美怡点了点头,然后又极为难情地看向自己的双腿。 女孩会意,她点点头,然后立即对还在发愣不知所思的脏孩儿喊道:“你!去找些干净的布来,多找些!” “啊?哦……哦!” 脏孩儿先是一愣,而后屁颠屁颠跑开。 吴美怡看着被女孩使唤的脏孩儿不禁一怔,问道:“他是你的……” 女孩扬了扬下巴,道:“小弟,刚收的!” 吴美怡嗯了一声,然后又把视线放在了眼前女孩身上,只见她不过十一二年纪,一条腿上居然绑着几根骨头,顿时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潮流,已经看不懂年轻人的审美了。 不过吴美怡好歹也是出身世家的大家闺秀,懂得“不理解但尊重”的道理,于是她目光从女孩的腿上移开,看着女孩的脸问道:“小妹妹,你救我一命,还不知道你该怎么称呼啊?” 女孩微微一滞,然后朝脏孩儿跑开的方向瞟了一眼,道:“我姓白。” “那边叫你白妹妹。” 吴美怡点点头,知道女孩可能不愿透露姓名,“我叫吴美怡,乃是这望尊城西吴家嫡女。”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曾忘记自己的世家出身,也无时无刻不在轻描淡写地强调此事。 女孩有些奇怪道:“吴姐姐,你既是那世家子弟,为何却没有半点修为呢?”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但凡世家出身的,不论男女,都会被送往当地的西序府就学,而但凡在西序府学点什么,也不会被那几个区区最基础炼气境的无赖欺负才对。 闻言,吴美怡神色微黯,然后长吁了口气道:“因为我天生丹田炁海受损,没有办法修炼。” 女孩美眸微动,流露出一抹惋惜神色。 随后,女孩开口安慰了吴美怡几句,两女的话匣子一时间就此打开,一边等着脏孩儿送布来,一边攀谈甚欢,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说说笑笑。 吴美怡心头的阴霾逐渐淡了许多,而女孩也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二女已经越发熟络亲密起来,脏孩儿喜悦的声音也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来了来了,布来了!” 随着脏孩儿一声呼喊,二女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大约废墟十几丈外,有一个浑身污垢蓬头乱发的身影跑来,他步伐愉悦轻快,怀中抱着一大堆东西,一边跑一边说道: “我找到好多布啊哈哈,旁边正好塌了一间寿衣铺子,我从里面找来好几件黑褂子!放心,都是没穿过的!” 第130章 我们都是你孙子 “什么?” 女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脏孩儿怀里抱着一捧,肩上还搭着一件寿衣,喜气洋洋地往他们这边跑来。 这一幕看的女孩瑟瑟发抖,一双拳头忽然有些痒了,就想凿点什么给自己松快松快,比如石砖、地皮、某个小叫花子…… 数息之后,脏孩儿便撇着欢快步子来到了女孩面前。 他一眼看到了女孩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咧嘴一笑道:“老大,你也不用这么高兴嘛!” 说着,脏孩儿一把将手中的几件寿衣往女孩面前一递,得意邀功道:“喏,这些黑衣服全是给你的,老大你是要穿上吗?” 女孩的拳头捏的“咔”作响,她直接被脏孩儿给气笑了。 “你还要给我穿?”女孩强行让嘴角保持着一个微笑的弧度说道。 脏孩儿一脸诚恳,重重点头道:“是啊老大,你不是让我找布嘛,找布不就是做衣服嘛,做衣服不就是穿嘛,我直接给你找来现成的,嘿嘿!” “我穿……我穿你奶奶个腿!” 女孩当场爆发,一下掀翻了脏孩儿手里的寿衣,然后又将他肩头搭着的两件拽下来,再直接糊在脏孩儿脸上。 脏孩儿倍感错愕,寻思自己也没犯什么错啊,就一脸茫然地问道:“怎么了,是这些衣服的款式不喜欢吗?” “你……你……” 女孩被脏孩儿气得语塞,因身体抖擞而牵动得那条断腿也疼了起来,“你才要穿寿衣!” “寿衣怎么了吗?” 一听这话,脏孩儿顿时困惑不解。 想他在青牛村的那十年光景中,从记事的四五岁起,村子里就从没有过一次的丧葬之事发生,所以直到十岁,脏孩儿都对“死亡”二字倍感陌生,每每从鸠佬拿回的书籍看到这两个字时,也都是难以体会。 而奇怪的是,一向鼓励他读书认字的鸠佬,就像是对“死亡”二字讳莫如深,每每被脏孩儿问及何为死亡之时,鸠佬都是搪塞而过,不做解释。 所以在出村前,一个连死亡二字究竟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脏孩儿,就更不会明白寿衣是给什么人穿的了。 虽然在离开青牛村后,脏孩儿在短短时日的途中接连见识到了何为死亡,但对于所谓寿衣,还是毫无所知的。 只是方才女孩叫他去找布料,脏孩儿便在一处坍塌的废墟中看到了一块写着“寿衣”二字的招牌,这才将从那废墟下刨出来的几件深色衣服叫做寿衣。 直到将这些寿衣交给女孩前,脏孩儿还都以为“寿衣”是个富有积极寓意的东西。 于是他又开口问道:“寿衣寿衣,意思不就是添福增寿吗,你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 此时他就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满心欢喜地等着夫君赞扬,却落得个一肚子委屈,默默低头感慨年轻瞎了眼,远嫁受欺负。 这一问,反让还在气头上的女孩愣了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脏家伙居然连寿衣是给谁穿的都不知道。 既如此,女孩心头的怒气也消了大半,毕竟不知者无罪,她就算想发怒也没了理由,但鉴于脏孩儿惹她生气的缘故,女孩还是狠狠用眼神夹了他一下。 嗯!就算被误会了也是你有错!谁让你的头发像鸡窝! 短暂气氛尴尬后,还是女孩率先打破了平静,她捡起一件寿衣,对紧搂着自己双腿的吴美怡说道:“吴姐姐,这好歹也是块布料,你先把腿挡上再说?” 吴美怡看着她手中寿衣面露难色,此等晦气之物对于她这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小姐来说实在难以接受,但即便是她再怎么抵触,当脑海里闪过方才被那几个无赖欺辱的瞬间,她也只想赶紧用什么东西挡住自己的身体,挡住自己被那些人践踏了的尊严。 “好!” 吴美怡应了一声。 然后女孩拿着几件寿衣略作改造,将其鼓捣成一个裙子模样。 “好啦,吴姐姐你看!” 女孩自豪地在吴美怡面前展示着自己改造的黑色裙子,“快起来穿上!” 吴美怡也欣喜微笑,刚想起身,却看向一旁的脏孩儿。 女孩会意,给脏孩儿使眼色,脏孩儿不懂,递来一个询问眼神。 女孩眼珠闪到一旁,脏孩儿也学着她眼珠闪动,然后继续递来询问眼神。 “你先走开啊,背过去!没看到有女孩要换衣服吗!” 女孩只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没忍住又发起了火。 脏孩儿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只是他转身边走边嘀咕:不就是穿个裙子吗,有什么好神秘的?以前在青牛村大家都是一起光屁溜在河里洗澡呢……不会是那姐姐的身上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缺点…… 见脏孩儿摇晃着脑袋走开了,吴美怡这才接过裙子,用最快的速度将其穿戴。 “姐姐你这样穿好有气质啊!” 女孩眼神发亮地赞道。 吴美怡本就比她大了几岁,身上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大人该有的温婉风韵,此时再穿上这件寿衣改造的黑色裙子,顿时又多了几分潇洒英气。 吴美怡开心一笑,道:“是嘛哈哈?真是多亏了白妹妹你心灵手巧呢!” “还是吴姐姐人美才穿得好看!” 二女嘻嘻哈哈地笑谈起来,吴美怡甚至连身穿寿衣的这种避讳心理也几乎消减不见。 听见后面传来声音,脏孩儿这才回头,问道:“老大,我能过去了吗?” 轰! 正在此时,一道剧烈的爆震之声陡然传开,脏孩儿还没开始迈步走向女孩她们,就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他身前三丈的地面之上,直接将地面都砸凹陷了下去。 脏孩儿、女孩他们顿时愕然震撼,这才恍神想起他们还正身处在处处皆是战场的望尊城内。 很快,一个身影从地面砸出的坑中爬了出来。 那人赤裸半身,一身肌肉虬结如钢筋铁骨般强悍威猛,但此人蒙着面,所以看不出五官。 而这人浑身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却瞬间将最近的脏孩儿给压趴了下去,整个身体都承受着巨大的无形之力,连根手指都抬不动了。 稍远些的女孩两人状况稍好,但也是呼吸困难、难以站立。 他的出现格外惹得脏孩儿他们心惊肉跳,如此强横的修为实力,若是想对他们出手,他们连一点逃跑的希望都没有。 但索幸,这个肌肉蒙面人出现后,仅仅只有无形威压扩散开来,他一直抬头望天,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呦吼吼,咦哈!咦哈哈哈!” 数息之后,脏孩儿几人所在的天空之中发出两道邪异癫狂的笑声。 这笑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并瞬间就压住了周遭所有兵刃、法宝的交接之声。 紧接着,两个身影如流光闪烁般划过天际,“砰砰”两声落在了那肌肉蒙面人的跟前。 地面一阵剧颤,也把艰难支撑着肌肉蒙面人威压的女孩、吴美怡给震倒了。 “你们是谁?” 肌肉蒙面人语气低沉阴冷,透出深邃的杀意。 那两个人又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然后疯疯癫癫、摇头晃脑地道: “我坤门左护法!嘿嘿哈哈哈哈——” “我坤门右护法!咦哈哈呦吼吼哈哈!” “我是哥哥!嘿哈嘿哈嘻嘻嘻嘻——” “我是弟弟!呦吼呦吼!” 那两人连说带耍,就像是在出演猴戏的猴子,手上脚上皆小动作不断,癫狂得不似正常人。 还没等肌肉蒙面人做出反应,那两个疯人一指他,又伴着怪笑声说道: “我们都是你孙子!” 第131章 癫人名号分两瓣 “咦嘿咦嘿嘿哈哈哈——” “哈哈!呦吼吼——” 两个疯人还在诡异地笑个不停,笑的时候他们还在做着各种小动作,标准的癫人疯子做派。 原本那肌肉蒙面人还是一腔盛怒,与那两个疯子杀个你死我活。 可是当他俩那句话说完后,直接把肌肉蒙面人给整不会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寻常人赔个笑脸都不好发作了,这俩倒好,直接当面认爷爷了,面对两个辈分境界的提升,谁还能下得了手去打这两个嘴甜的大孙子? 哪怕这俩人看样子就是那种治好了也会流口水的一类。 肌肉蒙面人只觉得自己的一腔怒火、自己一身精美肌肉下的美妙力量,顿时全都无处安放了。 他还释放着威压,却迟迟没有动作。 只不过那两人的笑声实在太过烦人了,这引得一直在被威压按在地上的脏孩儿不禁蹙眉抬头,倒要看看那两个孙子是个啥模样。 脏孩儿努力抬了抬头,发现那自称什么坤门的二人不光笑声、动作诡异,就连穿着也十分怪异,就像是……两个智力未能得到良好发展的痴儿。 也就是俗话说的——智障。 可凭管对面两人怎么像智障,那肌肉蒙面人也绝不会对他们有哪怕一个瞬间的掉以轻心。 就在刚刚,肌肉蒙面人按着组织计划对存在于城内的北国高手进行镇压、剿杀,本来一路顺畅,凭着他神合三境的惊人修为大杀四方,将来犯望尊城的北国强者接连诛杀。 可正当他解决了一名北国神合境高手,准备赶往下一处驰援之前,却遭遇了这两个形容疯癫的怪人阻拦。 这两人口齿不清、笑个不停,一边手舞足蹈一边不由分说就朝肌肉蒙面人杀来。 本以为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之徒,随便教训一下就好,却没想到兹一交手,两个癫狂怪人所展现的骇人实力就让肌肉蒙面人的娇躯一颤一颤又一颤。 这么两个智障形象的人物,居然有着神合二境的修为实力! 而且这两人所修功法相辅相成,合力之下居然跟神合三境的肌肉蒙面人都打得难解难分,实在是出人意料。 突然杀出的两个癫人虽然实力强悍得让他诧异,但更让肌肉蒙面人困惑苦恼的,是他跟那两人打了半天,都没搞懂对方到底是何身份。 这肌肉蒙面人见识不浅,哪怕对于北国的各大宗门也都很有了解,却偏偏看不出眼前两疯子的路数,这对于身为杀手的他来说是件很难以心安的事。 直至两疯子刚刚自报家门,却说出了“坤门”这么一个肌肉蒙面人闻所未闻的势力,他就更是懵了。 因为他不光是一名杀手,更是组织中的一方头目之一,收集情报对他们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任务环节。 若是脏孩儿、女孩仔细听就能辨别出来,这个浑身肌肉的蒙面人,正是那个裤裆里塞着各样兵刃的甄南崩所处的杀手组织小队的为首之人,更被后者在私下里称为“虎叔”。 只不过此时的虎叔身躯庞大,应该是催运着某种气血体魄相关的功法,让其看上去与上次见到判若两人。 眼见着对面俩疯子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那化身筋肉人的“虎叔”一面怀着警惕,一面试探问道:“你们是坤门的?” “咦嘿嘿——是啊是啊!哈哈哈哈——” “坤门的!坤门的!呦吼吼吼孙子我是坤门的!” 两人疯言疯语地承认。 虎叔又道:“门派?还是组织?” “门派!门派!嘻嘻哈哈嘻嘻嘻嘻嘻——” “组织组织!哦吼哦吼!” 虎叔听着两人的话后沉声呼气,他觉得这两个家伙智力上限应该不够,还不能分别什么是门派什么是组织。 于是虎叔又换了个问题,道:“你们叫什么?” 既然能修炼到神合境界,那想必也是在一方天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能知晓其二人姓名,那他日后对这个所谓“坤门”的存在就更好调查了。 而面对提问,那两疯人愣了一下,然后面面相觑,似乎在分辨着对方是谁,场面弱智到难以直视。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忽然张狂大笑,然后就听“唰”“唰”两声,这两个癫人居然当着人面把自己的裤子给撸了下来! 虎叔心头骇然,顿时往后错了几步,生怕对方用这种脱裤子的障眼法使出什么震撼的手段出来。 然而比之虚惊一场,更让虎叔糟心的是,那两个家伙居然撅起屁股,互相扒着看了起来。 虎叔被气到浑身颤抖,他行走江湖数十载,再厉害的对手他也经历过了,可是用互相撅腚看屁股这般下作手段悔其道心的,这还真真是头一遭!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虎叔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但正当他要发出一声暴喝,制止两人的菊花互鉴时,两人一下子直起身子站起来,又一脸释然地开怀大笑。 虎叔两条手臂上因握紧的拳头而青筋暴起,他刚刚酝酿的怒气顿时无处发泄,硬生生憋回去的感觉叫他备受煎熬。 就好像吃着素包子发现里面有肉,咽下去之后却发现手中的半个包子里有半只蟑螂,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即便吐出来,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过那两个癫人肯定是察觉不到虎叔那铁青的脸色的,他俩哈哈大笑着,互相指着对方道: “我是谢特!” “我是谢鼎!” 随后他俩想了想,又纷纷把手指指向自己,改口道: “他是谢特!” “他是谢鼎!” 这一来一去把虎叔给整糊涂了,不过他又看了看两人的容貌特征,忽然觉得可以分辨出谁是谢特,谁是谢鼎了。 嗯,虽然没法断定谁是谢特,但地中海发型的那个肯定是谢鼎! 于是不再纠结他们究竟谁是谁,虎叔又借着聊天套话道:“你们是兄弟?” 谢特谢鼎相拥大笑,同样笑声诡异 “兄弟哈哈哈哈!” “嘿嘿我们是兄弟呦吼吼——” 虎叔深深吸了口气,这俩人裤子还没提就脸对脸抱起来,看得他有些反胃。 然而还没等虎叔进一步套话,谢特谢鼎那两个癫人居然猛地推开对方,然后面目急切地互相吼道: “你不是谢特!” “你也不是谢鼎!” “我是谢特!我才是谢特!” “你凭什么是谢特!” “我屁股上有字!你就是谢鼎!” “我屁股上也有字,你才谢鼎!” “……” 一时间,两个癫人因为谁是谢鼎谁是谢特而争执了起来。 原来他们俩的屁股上被纹了字,一个人纹着一个名字,谁的屁股上纹着什么字,那他就叫什么名字。 可是没人知道世间怎会有如此特立独行的记名方式要把自己的名字纹在屁股上,关键自己还看不到,只能让别人去看。 但纹字的人千算万算应该也没算到,这两个家伙都是个顶个的脑瘫好手,看见对方屁股上的字,以为是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常常因此而起争执。 此时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努力争取对方屁股上的命名权,充分展示了以我之名冠你之屁的亲密无间。 虎叔看着这一幕不禁发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 自己可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铁血杀手! 自己这一身自己都受不了饱满肌肉,可不是用来看别人掰屁股抢名字的! 他要出手,他要对这两个玷污了自己血气方刚形象的疯子出手! 喝啊! 虎叔在心中呐喊一声,浑身的肌肉都在真气运转下猛烈跳动,就在他准备出手的刹那之间—— 蹭!蹭! 争吵不止的两人同时跳着转身,同时撅着大腚对准了虎叔, “哈哈哈你看看,我是不是叫谢特!嘿嘿哈哈嘿嘿哈哈——” “呦吼吼嘻嘻也看我,叫不叫谢鼎?咦哈哈咦哈哈——” 虎叔面如死水,杀心狂涌。 第132章 原来这样也很帅 嘿嘿哈哈的癫狂笑声不绝于耳,哪怕是因虎叔威压而趴在地上的脏孩儿,也因此感到无比心烦,这么近的炸耳声可比之前的笛子声难听多了。 甚至比起压在身上的威压,脏孩儿觉得那谢特谢鼎两人的笑声更让他难受。 脏孩儿艰难地抬了抬头,用眼神狠狠瞪向两人。 不过脏孩儿的眼神自然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因为此时的虎叔浑身上下杀意升腾,直逼得谢特谢鼎这两个疯癫之人都忍不住为之一颤。 轰! 蓬勃的杀意伴着可怕的威严,居然形成一股无形浪涛,直接向谢特谢鼎袭去。 这股气意的可怕,让与其方向相反的脏孩儿心脏狠狠一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抽取他的灵魂,恐怖得不讲道理。 “爷爷动手了!嘿嘿哈哈哈——” “爷爷爷爷!呦吼吼!” 面对虎叔的突然出手,谢特谢鼎还是忍不住癫笑一声,然后同时向两边闪去。 轰—— 在他们躲闪之后,脏孩儿就一脸震惊地看到,他们身后的地面也好、废墟也罢,竟在虎叔那道可怕气意之下被碾碎、被推移,几乎只在三两息之间,便形成了一个宽丈余、长十丈余的空地,空地两边则是堆积得高高的沙土、废墟残骸。 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直接平推了过去。 躲到两边的谢特谢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们目光又落在虎叔身上,然后竟是像两只野兽般,手脚并用地奔跑过来。 “要打爷爷!” “打爷爷!打爷爷!” 这两人疯言疯语,虎叔也开始习惯了他们的说话方式,没有因对方给自己抬高辈分而丝毫托大,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血液在他的血管中猛烈冲撞,肌肉与骨骼间也抱合得越发紧密,竟是从他的血肉之躯中发出了阵阵金属摩擦之声,好不威势骇人! 虎叔这具体魄所给人的震撼,脏孩儿感受得最为真切,仿佛看上一眼,就会被那一身坚若磐石的肌肉所伤。 这也是修行人的手段吗? 脏孩儿心头震颤不已,虎叔那雄壮如熊虎的背影,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咔咔! 虎叔双臂之中的力量已经激烈得发出声声脆响,就像是积攒雷电的乌云,一旦爆发出来,就必然是雷霆万钧的猛烈。 而谢特谢鼎身法极快,刚刚还离着二十几丈远的距离,脏孩儿只是眨了个眼,那两人的身影就直接出现在了虎叔两侧,并且呈飞踹之姿同时攻向虎叔的脑袋。 此时的他俩已经提好了裤子。 虎叔见状发出一声粗厚的冷哼,仿佛一头河马的低喝,而后他高举双臂用力握拳,对着两边飞踹而来的腿就是狠狠一砸。 霎时间,两朵璀璨如耀日的光芒将虎叔的双臂包裹,那夺目的真气光芒雄浑狂躁,刺痛得脏孩儿不能直视。 脏孩儿赶紧闭上眼,却在脸上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痛感,更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一身冷汗,心头大为震惊:那肌肉蒙面人的真气好强,居然连空气都烧得灼热了! 与此同时,闭上眼的脏孩儿还听到两道癫狂笑声,同时就在眼皮底下看到还有两重异光亮起。 咚!咚! 剧烈的震颤让脏孩儿浑身发麻,耳朵都震的刺痛发痒,体内气血差点因这剧震而崩溃。 随之更是有一阵罡风在脏孩儿身前爆发,刮得他全身剧痛,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不光是气血经脉,就连头脑意识都被罡风砸得混乱,险些就要晕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脏孩儿有一个喘息的机会,猛烈且恐怖的威势又一重重在他身前不远处爆发开来。 虎叔凭借他那无与伦比的强悍体魄追击谢特谢鼎二人,一次次击拳一次次出脚,都夹带着令脏孩儿窒息的威压与真气波动。 谢特谢鼎似乎是胜在身法,围绕着虎叔不断进攻,每每出手也都是光华大盛威势逼人,而且两人配合无间,凭借着互补互足的身法优势,他们围绕在虎叔周围就像是两条丝带,动作总是那么出其不意。 但虎叔毕竟还是神合三境的大修士,修为境界上比谢特谢鼎二人高了一层,持久下去凭借他的真气浑厚程度,可以说是越打越有优势。 并且他这一句体魄可着实不一般,不光看着带劲,打起来更是梆梆硬到令人发指,即便那谢特谢鼎利用两个人的身法优势多次击中虎叔,但就是没能在其身上造出半点伤痕。 哪怕他们神合二境的真气已经在虎叔身上打出恐怖的涟漪波动,哪怕他们的拳脚携着十成真气打在了虎叔的要害之上,后者的身体都只是发出一道“咣当”的声响,便是肌肉跳动,完好如初。 而且打着打着,虎叔的体魄也在缓缓发生着颜色的变化,越来越接近金属的光泽,看得脏孩儿啧啧称奇,心中大赞这着实有点小帅! 片刻之后,谢特谢鼎的身法已经逐渐加速到看不清的地步,他们围在虎叔周围转,却已经化成了两道散着幽光的残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围绕着虎叔夺魂索命。 虎叔的身体也已经彻底变为了钢铁的颜色,浑身散发着坚毅浑厚的真气光芒,恍惚间身躯又高大了几分,所散发的威压也几乎成倍增长,压得脏孩儿口鼻冒血。 罡风、拳风、威压…… 神合境大修士的斗法就像一场妖魔的肆虐,不断散发着让人心悸胆寒的波动,不断迸发着刺眼的光华。 仿佛是引动了天地威能,在脏孩儿眼前营造出一幅幅无比震撼的场景。 脏孩儿痴痴看着,似乎也随着三人交战的越发激烈,而忘却了自身的痛苦挣扎。 他的眼瞳中有一抹面临死亡的恐惧,剩下的则是慷慨激昂的兴奋。 对,是兴奋! 如此近距离地观看修士对战,让脏孩儿对自己的修行之路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尤其是虎叔那炫酷到让人直流口水的钢铁之躯,更是看得脏孩儿激动万千,渴求无限。 而更关键的,是他们三人所用的对敌之姿,都是赤手空拳。 这一点对于脏孩儿来说很重要,因为他现在会的只有一招从女孩那学来的拳法。 而他也才刚刚对于其他人使用兵刃产生了羡慕。 但现在,脏孩儿没了那份动摇之心,不会觉得使用兵刃一定会比赤手空拳更潇洒帅气。 原来赤手空拳的修士,也可以帅到这种地步! 不过脏孩儿并非是想彻底放弃修习其他兵刃,而是觉得在那之前,自己应该先把老大教他的拳法练好。 正在与人交战的虎叔也没想到,他今日所展现的实力,却让一个被按在地底尘埃中的孩童,坚定了修行路上最初的两个信念——拳法和体魄。 第133章 老大我想学那个 咣! 咚咚! 虎叔那钢铁浇筑般的骇人体魄,在与谢特谢鼎拳脚相接时不断发出骇人的震动。 他的皮肤宛若天降玄铁一般散发着森森寒芒,每一条肌肉纹路都像是雕琢出来的,竟透着一股悠远古老的气息。 一次次的光华大盛,虎叔的身体都宛若一颗深邃的宝石,在月光的柔和映照下,呈现出浩瀚无穷的力量。 虎叔的身躯在脏孩儿眼中越发壮大,感觉他就像是一颗星辰,一颗显现在他眼前的星辰,蕴含着深不见底的可怕力量。 咚! 谢特的一脚飞快踹在虎叔的背上,但虎叔非但不避,反而还用他宽阔如凶兽般强横的背肌主动迎上,只见他金属光泽流转的背部肌肤之下陡然亮起一层光晕,是一种充斥着幽深阴寒的淡蓝光芒。 在那淡蓝光芒从他皮肤下浮现的瞬间,谢特那用身法加持的腿脚也在同时狠狠踢下。 只在那刹那间,脏孩儿眼中的两人周身气息暴涨,层层恐怖如匹练的真气波动疯狂朝四周席卷开来。 呼——呼—— 狂烈的罡风呼啸而出,风中全是他们逸散真气的余威,砸在脏孩儿身上如同泥石流的冲刷,几乎把他撞得当场昏厥。 然而脏孩儿倔强地睁着眼,他用尽全身的气力顶着那巨大的冲击,只为了看清虎叔那具恐怖体魄的威能。 果然,脏孩儿注意到了,当谢特那一脚飞踹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叠加到千钧之力,在与虎叔背部接触的刹那,后者那蓝芒闪烁的皮肤赫然膨胀开来,是他的肌肉又胀大了一圈。 这气血与力量的结合,让脏孩儿看得气息一滞。 那感觉就像,虎叔背部的肌肉猛地挥出一拳,用他雄厚的肌肉当做拳头,狠狠地打了出去…… 而这一“拳”的威力之大,竟直接把谢特给弹飞了出去!打得后者倒飞出去的同时,还发出一道惨叫之声。 “呵呵哈哈打爷爷!我要打爷爷!嘿嘿哈哈!” 但一旁的谢鼎也飞快冲来,他身形旋转,浑身真气蓬勃爆发,形成一道锐利无比的真气龙卷,裹挟着崩山裂地之威。 可怕的威势惊得脏孩儿心头狂跳,光是那龙卷刮出来的风,都像是无数刀片一样落在他脸上无情剐蹭,疼得他直抽凉气。 虎叔却是冷哼一声,依旧是不闪不避,但见他双拳一碰,传开“叮咣”一声厚重如钟鸣般的炸响。 他的身体幽光闪烁,尤其是两条手臂光泽通透,仿佛变得有些透明,那浮动于皮肤下的淡蓝光晕,竟宛若璀璨星空,给人一种迷离恍惚之感,仿佛真的是在身躯之上刻画了一幅天幕景象。 然而还没来得及欣赏虎叔那具身躯的奇异,脏孩儿就感到一重重真气猛然荡开,像一记记重拳怼在他的全身各处。 猛烈的真气波动宛若实质,让虎叔周身三丈内的空气都发生了严重扭曲,就像是巨石落水后的波纹不停激荡。 脏孩儿忍着疼痛去观看,但虎叔的身影已经在那扭曲的空气中变得模糊,传递出来的,除了让他几乎难以承受的猛烈波动,就是让人心悸的可怕气息。 轰! 虎叔骤然出手,双拳同时出击,裹挟着浩瀚如星空长河般的真气拳罡,悍然打向谢鼎所化的真气龙卷。 刹那间,夜色骤亮,无比璀璨的光华在他二人中迸发出来,好像一轮大日砸落地面,到处都是不可直视的耀眼炽芒。 呲——轰隆隆! 只是短短片刻间,虎叔的拳罡便用蛮横无比的霸道劲势穿过了真气龙卷,而后重重砸落其中的谢鼎。 谢鼎的招式轰然崩碎,他本人也在这重泉之下倒飞而出,口中狂喷鲜血,狠狠落在百丈之外,硬生生将在所过之处的废墟中砸出一条百丈长的路来。 谢特谢鼎两人已经再也笑不出来了,他俩各自倒地呕血,脸上尽是痛楚模样。 这虎叔……就像一个怪物。 脏孩儿愕然地看着这场简短却拳拳到肉的交手,一种源自于本能的酣畅淋漓之感浇灌在他心头。 他觉得肌肉蒙面人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像是一只拳头,这一身强横的体魄便是最为厚重的兵刃,这场面……比刚才那个雷霆剑气的剑修刺客还要震撼得多了。 “好!” 脏孩儿莫名畅快地大喝一声,他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叫好,但他就是有一股子热血沸腾的冲动。 虎叔闻言微微一顿,眼角扫了下那个趴在地面上不能动弹的脏小孩儿。 这个小奴倒有几分胆气。 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但旋即虎叔便不再理会,同样气势冷峻,继续走向谢特谢鼎两人。 是了,尽管他这么个大高手对脏孩儿有了一丝刮目相看,但也只会是产生一瞬间的微微诧异。 像脏孩儿这种卑贱到泥土中的存在,不能够、也不应该配得上他这种人的瞬间驻足。 这是虎叔此前在琴坊见过他与女孩时所留下的印象。 当时的脏孩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面对他们这一种高手威势却不露怯色的,是那个气质非凡天资卓绝的女孩。 所以“女孩是主子、脏孩儿奴仆”的印象便在那时留下了。 更何况脏孩儿浑身上下一堆破烂,又脏又臭毫不讲究,也根本就是一介贱奴的形象。 在这个等级森严规矩严苛的人间,一个贱奴根本不值一提,虎叔不会浪费心思在这种人的身上。 甚至在脏孩儿喝彩之后,虎叔心里还闪过了一丝残忍暴虐的杀意。 被人夸赞一身体魄之力固然美妙,但这出言之人若是个身份如粪土的贱奴,虎叔甚至觉得这是对自己精湛修为与体魄的侮辱。 若非是虎叔落在这块地方后,用神识探查了不远处有那个女孩的存在,他已经不留情面地用威压直接碾碎了脏孩儿这个还在喘气的障碍。 因为尽可能地排除障碍,是他作为一个杀手、一个刺客与人交手前必做的准备。 但女孩的身份显然非同一般,而上层人的交流方式之一,便是打狗需要看主人。 所以虎叔在向周围释放威压的同时,对脏孩儿收手了。 这也是为何凭脏孩儿这点芝麻粒大点的修为,居然能在三大神合境高手的对垒余波中活下来。 不过脏孩儿对虎叔的心境毫无了解,他只知道眼前人的体魄功法如此华丽强悍,满眼都是钦羡之色。 他甚至动了拜师学艺的念头。 但脏孩儿的美妙幻想下一刻就被女孩的呼声给打断了。 “喂!小叫花子!” 女孩远远看着脏孩儿,满脸焦急地呼喊道,“还不过来,别看了!” 脏孩儿微惊回头望去,然后他还颇为不舍地看了看越走越远的虎叔背影,在略作挣扎之后,他爬起来扭动了几下筋骨,便噔噔噔地快步跑向女孩。 跑到女孩跟前,脏孩儿指着身躯狂野如兽的虎叔,直接一脸希冀地说道: “老大,我想学那个!” 第134章 奴才没个奴才样 女孩微微怔然,随后不留情面地娇声叱道:“想学哪个?是学怎么死吗?” 脏孩儿一愣,不明白老大为何会如此声色严厉,但此时的他还在兴头上,没有过多思考,仍是继续道:“当然是学那位前辈的修炼体魄之法呀!” “闭嘴!快跟我走!” 女孩当即面色一凝,沉声喝道,“你刚刚差点就死了知不知道!” 脏孩儿心头震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赶紧跟上老大与吴美怡的步伐。 此时陈书雍、朱焕两人也跟了上来,他们虽还处于莫大的痛苦之中,但当虎叔落地与谢特谢鼎两人大战后,他们俩也不得不暂时收起那无人问津的悲凉与哀恸,顶着威压藏在角落里静观其变。 一行五人没有言语,默默地在女孩的带领下远离这方气息恐怖之地。 他们刚刚跑远,就听见后方再度响起了谢特谢鼎两人那诡异疯癫的笑声。 “嘿嘿哈哈哈,打不过打不过!” “爷爷好厉害,呦吼吼——快跑啊嘻嘻——” 只不过这一次,那两人的声音明显变得虚弱无力,显然是被虎叔教训得有些凄惨。 脏孩儿他们忍不住回头望去,就见两道光影冲天而起,咻咻两声划过天际,用极快的速度向北方逃离。 虎叔似乎没有追击,他在那两人逃遁之后,威势盖人的气息也骤然消失不见,应当是前往城中其他角落增援了。 哪怕已经跑开了百丈,在虎叔的威压从此地抽离的瞬间,脏孩儿五人也还是全身一松,仿佛劫后余生般长长地喘着粗气。 趁此时机,脏孩儿忍不住问道:“老大,你刚才怎说我差点就死了?” 女孩平复了几下呼吸,眼神凌厉地看着脏孩儿道:“你个傻子,难道没感觉到刚才那修炼体魄之人对你闪动杀意了吗!” 脏孩儿心头骇然,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不……不能?我怎么完全没察觉?” 脏孩儿虽然踏入修行路不久,亦没什么见识,但却真真切切地体验过一次杀意锁定。 正是被严追带着逃离那罗刹将军的一幕,当时的场景可谓惊心动魄,脏孩儿只觉得一股令他窒息的可怕感觉蔓延全身,仿佛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要将他的灵魂都死死扣住。 那种感觉,就是从实力差距悬殊的对手身上所散发的杀意。 这么记忆深刻的感觉他绝不会忘,可是方才他在观看肌肉蒙面人的战斗时,除了一直忍受着威压与真气波动的冲击外,就再没有其他感觉。 所以此时说的让脏孩儿有些迷糊,那肌肉蒙面人实力超绝,若对自己流露杀意,怎么可能一点受到镇压的感觉都没有?更何况自己也没有被对方动杀心的理由啊。 女孩领着四人继续谨慎前行,边走边说道:“总之下次再见到高人,你断不可轻易插嘴出声!” “啊?嗯……好。” 脏孩儿不理解,但还是点头听了女孩的话。 然后他又问道:“那我们跑什么?我看那前辈不是站在大夏这一边的么?” 女孩本来拖着条断腿赶路就很是憋屈恼火,此时更是狠狠瞪了脏孩儿一眼,训道:“碍别人的眼,也是取死之道!这种神合境高手再打下去,随便一个余威震荡你我就没命活了!” “那我们……” “你闭嘴!” 脏孩儿还欲再问,却被女孩叱声喊停。 脏孩儿讪讪一笑,吃瘪的他不敢再触怒女孩,只灰溜溜跟着,两只眼来回在周围景况上徘徊。 如此众多的尸体都在冒着黑气,那可都是他赖以修行的“灵气”,但此时却不能驻足修炼,着实暴殄天赋,看得脏孩儿心痛不已,一阵唉声叹气。 就像是金山银山从两旁经过,他却只能任由大把的财富从指缝中溜走,属于做梦都不忍心醒过来的怅然失落。 不过脏孩儿此时还心心念念着方才那虎叔的强悍体魄,走了没多久他又忍不住问道:“老大,你可有什么炼体之法?” 女孩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没有!” “哦。”脏孩儿有些失落,他也想要那种变身打架的感觉。 女孩道:“你以为各路传承都是大风刮来的,说有就有?” 不过女孩转念一想,似乎不想太过打击脏孩儿的求学之心,又补充道:“西序府便有修炼体魄的功法。” 脏孩儿眼神一亮,立即回头看向沉默失意的朱、陈二人。但见他二人此时面目氤氲,眼眶通红,脏孩儿没有立刻打扰,只是默默将此事记下。 他们这一行人走的紧急,哪怕是断了一条腿的女孩也是步子倒得飞快。 但走了一阵子之后,他们中就有一人连吁带喘,疲态尽显了。 只见吴美怡一手叉着腰,一手捂着胯,脸上尽是痛苦难色,紧追慢赶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岔气的感觉更是让她身子都直不起来,只能一撅一拱地往前挪。 身旁的脏孩儿见状好心问道:“这位姐你没事?” 吴美怡黛眉微颦,似乎是有些不愿和眼前这个浑身脏臭的家伙交谈,她丢不下自己世家贵族的身份。 只要望尊城重归平静,只要她能够回到家族,只要有族中长辈庇佑,那她仍然还是凌驾于百姓之上的世家子弟。 所以哪怕此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迫时刻,吴美怡还是不能屈尊,不能接受自己跟一个乞丐模样的卑微存在有所交集。 但自身天赋受损不能修炼的她,却真的跟不上队伍的脚步了。 朱焕、陈书雍自不用说,他俩刚刚收到全族被灭的消息,根本没心情多看吴美怡一眼。 最前面的白妹妹越走越远,还拖着一条断腿,吴美怡也不好将其叫住。 身边就这么一个又脏又臭、穿的像个刺猬一样的家伙,吴美怡眉头紧了又紧,最终还是艰难下了决定——就勉为其难地让这个小奴伺候本小姐一程。 于是吴美怡捏了捏鼻子,眼底藏不住嫌弃地道:“你帮我寻个拐杖。” “哦。” 脏孩儿没多想,在附近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容易翻出一根断掉的桌子腿,然后递给吴美怡。 吴美怡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接,但是似乎一直没有勇气攥住脏孩儿手里的那根木棍。 “给你啊,怎么不拿?” 脏孩儿疑惑道。 吴美怡颦眉道:“可有手帕?” 原来是嫌脏啊,脏孩儿看了看木棍上的泥污,直接用手臂夹着给蹭了下去,反正他也不怕脏。 再次递给吴美怡,可对方还是迟迟不接,似乎在避讳着什么。 “帮我去寻个手帕。”吴美怡说道。 脏孩儿挠头,这半夜三更的去哪里找手帕? 岂料他刚挠完头,鸡窝头还没有停止那蓬松的颤动,吴美怡眼里的厌色顿时更甚,直言道:“你再去寻一根。” 脏孩儿微微一滞,他这才有些恍然,抬头道:“这位姐你是嫌这木棍脏吗?” 吴美怡眼底微凝,心道:这小奴好生没规矩,怎对大人如此不拘?若非是看在白妹妹的面子上,本小姐定要好生教训一番! 脏孩儿见吴美怡略微发愣,还以为被自己说中。 旋即他嘿嘿一笑,用神秘的口吻说道:“这位姐你不懂,这不是脏,上面的可都是天地灵气呢!” 吴美怡面色微沉,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此时脏孩儿的表情十分猥琐,不由得心生恼怒:这肮脏奴才,怎敢随意和人搭腔说笑?奴才没个奴才样,简直成何体统! 第135章 小姐脾气品味差 吴美怡的表情微微发冷,看得脏孩儿有些退避,看不出其心中想法,只觉得这姐姐好像对自己颇有微词。 但不管对方对自己有什么想法,路还是要走的。 于是脏孩儿再次问道:“那这根你还要吗?” 吴美怡越看越觉得脏孩儿不顺眼,怎么看这个奴才都不是正经奴才。 想她出身世家,从小到大伺候自己的奴才哪个不是奴颜婢膝,哪个不是诚惶诚恐,何时见过此等嬉皮笑脸的奴才? 吴美怡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这一身世家子弟的尊贵都被眼前脏孩儿拉低了不少。 她再看一眼前方赶路的女孩,想起方才白妹妹连跑路都不忘提醒自家奴才,顿时更觉得白妹妹简直心地善良到过分温柔的地步了! 一定是白妹妹过于善良慈悲,不忍心严加管教,才让这随身携带的小奴才都如此言行放纵、没大没小。 既然自己是被白妹妹所救,那定当有恩报恩才是! 那今日自己就好好替白妹妹管教这小奴一番,让这奴才明白什么才是尊卑有序! 心里这样给自己加着戏,吴美怡的脸色陡然变冷,她突然竖眉斥道:“你这奴才好生不守规矩!” 此言一出,惊得走在前方的女孩和朱焕、陈书雍三人同时驻足,眼神茫然地回头看来。 冷不丁被呵斥一声,脏孩儿也是直接懵在当场,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脏孩儿无措地看向吴美怡,后者的斥责声再度传来:“是你家主子太过贤柔,让你敢放肆成这样的么?” 主子?奴才? 被呵斥的脏孩儿回过神来,什么情况,这位寿衣姐是把我当成老大的家奴了? 脏孩儿眉头微皱,又特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身装扮,他顿时就怒了。 这寿衣姐简直是危言耸听! 想他一身泥垢油污,脏得标新立异,脏得特立独行! 为了这一身脏气他耗费了多少时间,倾注了多少心血! 二层楼那么高的艺术层次在此人眼里就如此视若无睹吗! 天底下哪个家奴能有我这般的脏道造诣?谁人有我这般脏得美不胜收的发型? 居然将我这一身汇聚了无数脏道理解的集大成者当成区区家奴? 他可以被说成是乞丐、要饭的、叫花子,这是对他的由衷肯定,但家奴是什么鬼? 简直是对脏孩儿内心骄傲的蔑视! 脏孩儿再一眼向看那趾高气昂的吴美怡,顿时倍感失望。 此人,品味极差! 其实一直以来,脏孩儿都在鸠佬的谆谆教诲下认为,自己这一身的肮脏是可以拿出来炫耀、展示的,因为每次他更脏一点,鸠佬就会喜笑颜开地夸他。 并且整个青牛村的人也从没有因为脏孩儿的“脏”而有任何异样言辞或举动,就好像他这么脏是一件很合情合理的事。 于是脏孩儿就在自己的脏道上越走越远,直到他离开村子,才开始受到因穿着肮脏而造成的另眼相待。 但脏孩儿并不怎么计较,只是以为外面的人品位差眼光低,但大家都把他当成叫花子、乞丐。 脏孩儿从小就没经历过外面世界的等级森严,没体验过所谓规矩方圆下的尊卑有序,所以他再见到外面的世界后,还是惯性地认为这里和青牛村一样没有什么阶级制度,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不管是乞丐也好,摊贩也罢,或者什么达官显贵、军中将士,在脏孩儿眼里所有人都只是各司其职。 直到他看到被家主当街辱骂的马夫、被家主当众虐待的男女,脏孩儿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世上的人,是分上下的。 是人就像往上走,脏孩儿也是一样,他在多了这么一个认知之后,也天生地思想排斥去做一个人下之人。 他可不愿意成为那种会被当街辱骂甚至殴打的下人、奴仆。 以至于吴美怡犯起大小姐的性子,把自己当成奴仆一样训斥后,会在脏孩儿心中掀起如此大的波澜。 “我不是奴!” 脏孩儿十分郑重地说道。 “你这……你……啊?” 吴美怡看脏孩儿那副瞪眼模样,直接就想呵斥,却在听到他的话后顿时语塞,陷入混乱懵懵状。 “你不是?你怎么能不是!” 吴美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上下打量了脏孩儿一遍又一遍。 此时前面的女孩已经驻足看到后面的情况,她淡淡说了一句道:“他不是奴隶。” 说罢,女孩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后朱焕、陈书雍两人的目光定了定,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跟着师父。 脏孩儿噘着嘴哼了一声,无视吴美怡继续向前走。 他不想跟品位低的人一起,否则肯定会拉低自己的审美! 吴美怡落在原地,她一脸茫然,久久不能相信脏孩儿不是奴隶的事实。 主要是不知如何面对这份尴尬。 但自己是世家出身的大小姐,那家伙就算不是奴隶也定身份低微,自己什么身份,教训一个下等人又怎么了? 吴美怡在心中这般自我安慰,回过神来却发现前面四人已经走出好远,竟没有等她的意思。 吴美怡开始慌乱焦急,声音略显无助地喊道:“等等我啊!”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四人越走越远的步伐,就连跟她相聊甚欢的白妹妹,竟也连头都不回一下。 吴美怡的心头浮现深深的无力与不解,她不明白,白妹妹怎么也突然不管她了?她刚刚可是好心想帮白妹妹调教家奴的呀! 就算自己认错了人,那既然有这份好心,总该有个回应才是啊! 退一步说,难道那家伙故意打扮成一副穷酸样来迷惑我,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寿衣姐的一双大长腿跺了又跺,她很委屈,很生气,怎么却没人来哄她…… 两团泪花在吴美怡的眼眶打转,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欺负了。 第136章 我的裤头我做主 《悲情公主落魄受难记》 《天路无情世女流浪记》 《都欺负辣个苦命少女》 …… 一瞬间,寿衣姐吴美怡的心头闪过无数念头,一出出悲情剧本在她的脑海中浮想联翩,悲伤的情绪在自我加持的状态下越发荡漾。 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让她这个弱小无知清纯美丽可人儿,受到如此这般的天大的委屈? 老天啊,你怎么如此狠心,偏偏要折磨欺负我这个落难的可怜人—— 吴美怡深陷内心戏无法自拔,已经开始悲情主角的情感带入了,甚至眼中浮现的都是脑子里想象出来的画面,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灾难之中。 “呔!停下受死!” 然而正在吴美怡越想越是伤心、越琢磨越委屈的情绪巅峰之时,一道陡然如雷般乍响的喝声却将她瞬间拉回现实,惊魂不定的猛地打了个颤。 “北国贼子莫跑!” 吴美怡的心脏突突跳得厉害,就看见不远处有一道人影,踏着连片的废墟向这边追赶,而在地面上则有一个持着钢刀的北国武者疯狂逃窜。 地面上那北国武者手中钢刀尽是血渍,正是此前偷袭西城百姓的其中一员,这把钢刀不知在今夜夺走了多少条无力反抗的性命。 只是他此时身负重伤,满身的伤痕都在滋滋冒血,看上去已经十分虚弱无力,但他却不敢有半刻的停留,就这么拖着血流不止的身体逃遁。 因为在其身后废墟上,正有一个小疯子对他无情追杀。 那小疯子不知从什么地方修来的邪术,竟能从裤裆里源源不断地祭出飞镖暗器,层出不穷地一顿狂轰乱炸,追也追不上、防也防不住,打得这名北国武者苦不堪言。 也不知那小疯子的裤裆里究竟少了几两肉,居然能塞得下如此多的飞镖! 而那个小疯子,便正是甄南崩。 此时甄南崩两条小腿倒腾得飞快,杂乱的废墟地形竟没能影响多少他的速度。 他的双手更是不闲着,一边跑动一边往裤裆里掏,每每从裤裆里拔出手来,都能夹着一只飞镖暗器,然后毫不犹豫地抽射向地面正在逃窜的北国武者。 唰!唰!唰! 几乎就在一个呼吸间,甄南崩就已经扔出三只飞镖,然后毫不心疼地继续掏裤裆…… 吴美怡呆愣在原地,她看得有些傻眼。 那个少年意气风发,他高高跑在废墟之上,像是逐着月光而来。 竟把那人高马大的汉子追杀得如此狼狈,那少年真是勇武不凡、胆气过人! 吴美怡的脑子又开始了言情刊物主角带入的胡思乱想,她甚至觉得甄南崩那掏裆的动作都是如此别出心裁的潇洒。 “别跑!” 甄南崩满脸厉色,暴喝一声,“北国贼子屠我大夏子民,今日你绝不可能活着回去!” 面对强者如此不畏!面对敌人如此英勇! 那伸张正义的言辞,那坚定冷峻的脸庞! 不行了! 吴美怡的心头已经受不了了,她就快要被甄南崩的掏裆帅气所折服。 他是谁? 他为何会在自己失意落寞的时候突然出现! 他为何会机缘巧合地在这里追杀北国武者! 是了,一定是了! 是命运的指引,是缘分的安排! 此人一定是书中解救悲情女主的英雄! 适当的人,总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此情此景,不正是白马英雄与待解救无知单纯少女的不期而遇吗? 乱七八糟的思绪已经完全左右了吴美怡的理智,她眼放星光,觉得甄南崩一定就是她命中注定之人,否则他怎会帅到连掏裆都在发光呢? 吴美怡准备好了,她准备好接受命运的牵引了! 来! 忽然,吴美怡张开双臂,一脸期待模样地闭上了眼,竟主动走向那北国武者跑来的方向。 白马英雄肯定会悍然出手从歹徒手中救下那娇柔可怜的女孩。 书里都是这么说的! 逃跑中的北国武者见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后心头狂喜,直呼天不绝我,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奔向吴美怡,这送上门来的人质岂有不要的道理? 而后方追击的甄南崩顿时神色大变,原本胜券在握的眼神一下子变成惊愕。 他扬起的手突然僵住,不敢再将飞镖随意射出。 眼看着那北国武者就要捉住吴美怡,甄南崩自知已经无力阻拦,所有的诧异与怒火,都化成了心底的一句咆哮: 这是哪个天杀没脑仁的,关键时候跑出来坏我好事! 甄南崩这个气呀,他满嘴的脏字都快绷不住了。 这不是倒了血霉了么,明明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让他遇到一个落单的北国武者,结果眼看到嘴的军功,就这么被一个拉屎不会擦屁股的傻愣玩意增加了难度。 甄南崩眉头大皱地看着那北国武者抓住了主动送上前去的吴美怡,后者的脸上那期待且迷离的笑意,让甄南崩觉得心底一阵发寒。 这白痴的眼神怎么如此怪异?她难道一直在看我的…… 想到此处,甄南崩忽然有些慌张,他急忙抽出插在裤裆里的双手。 “你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她!” 北国武者得意一笑,将钢刀架在吴美怡脖子上。 甄南崩深吸口气,只能无奈点头道:“你放人,小爷饶你一命。” “你先把裤子脱了!” 谁知那北国武者却突然大吼一声,眼中满是警惕。 他被追杀了一路,最为懵圈就是他不明白那小子的裤裆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居然能塞下这么多的飞镖。 所以安全起见,他必须要确保甄南崩不会继续掏裆偷袭自己,自己才会离开! 甄南崩闻言又有些绷不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还会提如此重口味的要求。 他的眉头皱了又皱,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裤腰带,道:“我脱裤子跟你放人有什么关系?” 吴美怡脸色涨红一片,头脑已经嗡嗡作响,心中纠结万千:我到底要不要闭眼…… 而北国武者沉声道:“你脱不脱!” 说着,他架在吴美怡脖子上的刀又更进了几分。 甄南崩陷入抉择,但当他眼眸闪过旁边一道景色之后,顿时脸色一寒,坚定道:“我的裤头我做主,不脱!” 第137章 裤裆里有大乾坤 甄南崩严词拒绝了北国武者的另类要求,后者气息顿时一凝,情绪变得颇为激动起来。 “好!你不脱是!” 北国武者满是警惕与凶狠地瞪着甄南崩,“那就让你见点血!” 说到最后,北国武者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就见他一手死死扣住吴美怡的脖子,另一手猛抬钢刀,就要朝着吴美怡的一只手砍去。 唰! 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陡然响起,那瑟瑟银光的寒意就要落在吴美怡那脆弱娇柔的肌肤之上。 就在此时,一道冷喝从斜后方传来。 接着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豆包大的拳头微微快了那冰冷的刀刃一步,抢先打在了北国武者的下巴上。 “呃!” 那北国武者痛呼一声,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昏了过去。 咣当! 钢刀掉落,吴美怡方才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终于安稳落下。 脏孩儿目光炽热地看着自己的拳头,眼中藏不住的喜悦,他方才那一拳是运用了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势,他发现不知怎地,从方才观看那肌肉蒙面人虎叔的战斗之后,自己脑子里竟然冒出来许多关于这一拳拳势的体悟。 此时虽出手仓促,但却有些意想不到的得心应手。 明明他不久前和那几个妓院打手周旋的时候,凝聚一次天运无归盖山河还需要六七息左右,但刚刚打出的这一拳却已经将拳势的积蓄时间缩短到了三息。 这样的进步对脏孩儿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他心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冲动,甚至还想找几个人再打一架。 那岂不是用不了多久,他也能像老大那般不用蓄势便可随手打出天运无归盖山河了? 哈哈哈哈——自己果然就是那千载难逢的武道奇才! 果然打小就机灵,这几年的青牛村孩子王可是没白当,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天才本质。 脏孩儿心中越想越是得意,他不自觉地缓缓昂首叉腰,眼神睥睨地斜视高空,勾起的嘴角已经完全压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又行了,想象中的自己又多了几分英武伟岸。 正在脏孩儿咯咯傻乐之时,那甄南崩已经跑了过来。 “小乞丐!” “啊?” 脏孩儿回过神来,而后满是自信地昂首笑道,“呦,是你啊,呵呵,不用谢!” 岂料那甄南崩朝他翻个白眼,道:“你不会给他打死了?小爷追了一路的人头被你给抢了!” 脏孩儿闻言一愣,莫名感觉有些心慌,连忙低头查看那北国武者,低声道:“呃……他应该没死?” 他刚才看着女孩三杀的时候都一阵心烦意乱,自己更是不敢杀人了,许是出了青牛村后短时间内遇到了太多的死亡,让脏孩儿对死亡有一种别样情绪的抵触,十分害怕自己沾染上杀人这样的事。 甄南崩眉头大皱,也和脏孩儿一样,瞪着俩大眼去看北国武者。 但这两个年轻人好像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也不查探鼻息,也不查探脉搏,甚至连听心跳都没有,就这么干瞪着眼,在黑灯瞎火的大半夜隔着三尺远去看那北国武者的眼皮。 到底死没死啊…… 两人心头泛起愚蠢又清澈的疑问。 他们微微抬头看向对方,却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情绪:都不敢伸手去碰那北国武者。 甄南崩心头一惊,内心震撼地扫量着脏孩儿:难道他和我是一样的……胆小? 这甄南崩看上去咋咋呼呼,实际上胆子小的可能都没有一个鼻嘎大。 他在面对外人的时候都是强行表现得无畏傲然,但实际上心里已经害怕紧张到了极点,恨不得手里端个盘子,能把他狂跳不止的心安稳放下才好。 “这位少侠,今天多谢有你……” 就在这时,那个戏精转世的寿衣姐吴美怡怯生生开口,打断了甄南崩与脏孩儿的双怂对视。 她美眸中似有流波转动,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娇羞之状,竟显得颇有韵味,大有优秀的猎手往往伪装成猎物之姿。 然而甄南崩闻言甚至连头都没转,只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对吴美怡的示好直接无视,可谓甩了个大脸子。 今夜他们杀手组织收到任务,要击杀北国入侵者,并且这次任务的报酬,是根据所杀北国人的数量、修为而定的,也就是杀得越多、杀得人越厉害,就能赚取越多。 这甄南崩虽然和虎叔共处一队,但自身实力和其他同队之人相距甚远,他能对付得了的也只有修为最低的那一层次。 再加上甄南崩胆小如芝麻,所以他一开始就没像其他人那样冲出去主动寻找北国入侵者,而是一直在暗处潜藏,等待着落单的任务目标,更好还是修为比他低的,最好还是已经负伤了的。 当虎叔、雷电剑修刺客等等同队人都在大杀四方之时,甄南崩就耐得住寂寞地等着。 所以在求神告佛了好久,当这名北国武者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后,甄南崩别提高兴成什么样了,当时那兴奋劲头简直比打了鸡血还要躁动! 于是甄南崩鼓足了莫大勇气,开始对北国武者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暗器追杀,他就指着这家伙给自己开张呢! 却没想到差点因为这女人而功亏一篑,甄南崩觉得自己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算是仁慈大度了。 吴美怡愣住,她没想到剧情竟没有按着自己所想而发展,她的内心有些疑惑,疯狂地在记忆中翻找,从她阅读过的海量言情书籍中寻找类似的场景。 甄南崩完全没去理睬吴美怡,而是缓缓把手伸进裤裆…… “你干嘛!” 脏孩儿见状愕然,连忙后退几步,满是警觉地盯着甄南崩的裤裆。 甄南崩道:“当然是补刀了,人头算我的!” 脏孩儿一惊,他刚刚还以为这家伙也不敢杀人。 原来自己的胆气比别人差了那么多…… 脏孩儿心头微黯,正想着自己怎么下不了决心杀人时,他忽然想到什么,然后惊呼问道: “你裤裆里塞那么多东西……不疼吗?” 甄南崩微微一滞,回道:“我裤裆里有大乾坤,能藏飞镖暗器三百件!” 第138章 他竟然是炼器师 啥! 脏孩儿目光震动,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光看向甄南崩,后者则是淡然微笑负手而立,一副高深莫测的骄矜模样。 脏孩儿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然后目光扫过前方越走越远的女孩。 他顿时恍然,惊声道:“你也没有小鸟?” 啊? 甄南崩那刚刚端起的高人姿态瞬间萎靡,他眉头一皱满脸懵懵,问道:“什么小鸟?” 但脏孩儿没回他,只是自顾自地感叹道:“你可真狠啊,连小尿壶都给切了?” 甄南崩瞬间明悟,他想要解释,却发现脏孩儿看自己眼神已经如似拜见绝世狠人的模样。 “不,不是!” 甄南崩深深喘了口气,急忙道,“我有!我有!” 看着脏孩儿一脸看太监的好奇表情,甄南崩继续解释道:“咳咳,你有所不知,我的裤头可是一件法器,可存储暗器三百件!” 脏孩儿闻言先是面色平静地“哦”了一声,然后五官散开惊叫一声,“什么!法器!” 甄南崩沉声一笑,颇有种霸天少爷惊呆乡巴佬的莫名舒畅爽意,而后故作平淡地骄矜道:“呵呵,区区法器而已,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脏孩儿眼神放光立即来了兴致,“可否给我一看?” “哼哼可……呃倒不是很方便。” 甄南崩有些飘飘然地要扒自己裤子展示他的傲人法器,然后忽然神色微怔,才觉得这种举动似乎有些不雅,那不是破坏他刚刚建立起的高人形象了么…… 脏孩儿满眼遗憾之色,终归还是没能看见甄南崩裤裆里的傲人法器这等稀罕物…… 两人情绪到了,就这么惺惺相惜地沉默了起来,完全忘记了此情此景是什么状态,更把那个满脑子言情剧本的吴美怡给晾在了一旁。 但寿衣姐吴美怡就像魔怔了似的,她也静静地在旁边仔细打量甄南崩,眼中越发痴迷沉醉。 这公子居然无视我!他简直……他简直……好有韵味哦~ 甄南崩本来骄矜得好好地,却忽然察觉到一股莫名冷意,他打了个寒颤,与吴美怡四目相对…… “这位公子,还不知……” “你这颠婆,好生无趣!” 两人几乎同时一开口,但却是无论表情、语气都截然相反。 甄南崩心头的怒意还没消去,他丝毫没心情去欣赏眼前女子的清丽容颜,更懒得关注她那袖长动人的体态,只觉得这家伙居然下身穿着一圈寿衣,定是个心智不正常的癫人! 吴美怡被呵斥得微微一呆,心头涌起异样的情绪。 男子气概!这就是男子气概啊! 吴美怡再次陷入了自我脑补的情节之中,站在原地自行忸怩。 甄南崩也从夸耀自己傲人法器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不能继续骄矜了,他的当务之急是斩杀一个北国入侵者,让这一次的任务不落空。 于是甄南崩心一横,锵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满脸堆满了毫无杀气的狠辣,他今日就要开张了,他大刺客甄南崩今天就要拿到人生任务中的一血了! 今天,就是他震慑四方声名远播的第一步! 咔嚓! 正当甄南崩喘着粗气下定决心之时,一声崩碎的脆响从匕首上发出。 他转头看去,却看见自己的佩刀居然在此时断了…… 甄南崩正犹豫着该怎么杀北国武者时,脏孩儿却是一脸诚恳认真地问道:“这位崩兄,我还是不明白,你的裤头法器究竟如何运作,竟能掩藏三百把暗器?你真的……不会伤到自己吗?” 甄南崩心有有些乱,皱眉道:“小乞丐你别说话了,我在做任务呢!” 脏孩儿看着他那已经抖出残影的手,不由眼角一抽,道:“崩兄既然不敢杀人,怎么还要做杀手刺客?” 甄南崩斜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继承家族遗志!” 脏孩儿暗暗一皱眉,想不通怎么会有家族会把当刺客作为遗志传承的……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见识,脏孩儿也知道这世上什么样的怪人都有,就在刚刚还有两个逢人就叫爷爷的癫人呢,所以他虽然不理解眼前崩兄家族的传承,却还是相当尊重的。 脏孩儿重重点头,“原来如此。” 说罢,他继续盯着甄南崩看,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做一个杀手出世的见证者。 本来甄南崩就已经慌张到无从下手了,被一双眼睛这么盯着,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手里的断刃落也不是、拿也不是。 就像正在撒尿的自己被人直勾勾的盯着,尿出来是尴尬,尿不出来亦是尴尬。 “你盯着我做什么?” 甄南崩迟迟无法下手,索性归咎于脏孩儿,“杀手干活不能被人看!” 脏孩儿哦了一声,但还是站在甄南崩身旁,因为他隐隐觉得这家伙不像是敢下手的样子,而且此时的脏孩儿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向甄南崩请教。 甄南崩数次抬起手来,作势要用断刃戳破那北国武者的喉咙,却都因受不了脏孩儿的注视而僵住。 “你快走,本杀手要干活了!” 甄南崩轰赶脏孩儿,“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脏孩儿贼兮兮地咧开一嘴小白牙,仿佛笑容里充满了智慧,道:“嘿嘿崩兄,敢问你那能藏三百暗器的法器是如何得来的?” 闻言,甄南崩杀人的心思都收了收,又摆出一副高深的骄矜模样,指着自己的裆部,傲然道:“本公子这法器,乃是自己炼化而来的!” “什么!” 脏孩儿顿时瞪大了眼,失声惊呼道,“崩兄竟是炼器师?” 他这些天可是长了不少见识的,已经了解到修行人所用兵刃往往并非普通的钢铁器具,但凡有点钱财、背景的修行者,所用兵刃都是经过炼化而来的法器。 法器比之普通的刀剑可谓天差地别,能更好承载使用者的真气,经年累月都不会损坏,并且威力也比寻常刀剑强横无数倍,甚至还有许多非兵器类的法器拥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奇异能力。 比之冷冰冰的铁器,法器就像是被人注入了灵魂。 而给法器注入灵魂的人,便是炼器师了。 据说炼器师可是个抢手行当,但数量却是少之又少,需要有着莫大的天赋资质,寻常修行人根本想都不敢想,若有法器需求,只能花费重金去请炼器师出手。 所以脏孩儿才会对此极为震撼,而甄南崩自己也因此骄傲。 脏孩儿心跳都加快了不少,看着眼前的甄南崩如同一个绝世大宝贝,他连连笑道:“不知崩兄可否也帮我炼制一个法器?” 甄南崩打量他一眼,道:“小乞丐,我可是很贵的,你有钱吗你?” “我有啊!” 脏孩儿点头如捣蒜,然后伸手去翻找自己的鸡窝头…… 半晌后,脏孩儿拿出几十两银票,这还是当初在安龙城那书坊掌柜给的。 “够吗?” “信不信我一掌下去拍得你屎尿横流?” “这……不够吗?” “看掌!” 第139章 北晋公主白箬潇 精通暗器的武道奇才,堂堂炼器师大人,未来的惊世杀手…… 居然被一个小乞丐用区区几十两银票问价,这简直瑟是叔婶皆不可忍之打脸羞辱! 甄南崩真难绷了,他反手一个大脖溜子就扇了出去。 脏孩儿正惊讶于炼器师的酬劳如此之高,这些钱可是能让他吃好多山珍海味了。 没想到突然迎面甩来一个巴掌,脏孩儿急忙后撤,体内真气下意识催动运转,竟真的在咫尺之间,躲过了甄南崩出其不意的一巴掌。 甄南崩一愣,他没想到这个小乞丐能够从自己手中躲开,不由得心头微漾,道:“你有修为?你居然有修为?” 脏孩儿皱眉,质问道:“你怎么突然动手?” 甄南崩不由分说又是一掌打来,脏孩儿眉头一挑,举拳相迎。 砰! 两人拳掌相接,打出一道气浪,差点把旁边吴美怡的寿衣裙子给掀了。 “哈哈有趣,此前倒是低估了你。” 甄南崩顿时来了兴致,“既然你是修行人,那想来有所出身,却何故要装成一副乞丐模样?” 脏孩儿愠声道:“你怎么又突然动手!” 甄南崩又道:“你师承何门何派?” 脏孩儿则追问道:“你突然动手是要干嘛,打架吗?” 两人各说各话,却像是能互不干扰地交涉。 “你可是那白家人的随从?” 忽然,甄南崩神色微变,压低了声音向脏孩儿问道。 脏孩儿闻言没再继续声讨,盯着他略有神秘的脸色看了看,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哈哈,不如何。” 甄南崩轻笑一声,“就是想到北晋公主会出现在这里,身边却没有个像样的护卫,实在奇怪。毕竟北晋再怎么样,公主也还是公主。” 脏孩儿闻言彻底呆住,用他仅有的智商分析甄南崩的这句话。 “你说什么!” 脏孩儿满脸惊异道,“她居然是一国公主?” 他的反应让甄南崩为之一怔,暗自觉得自己是否说漏嘴了…… “你……不知道?” 甄南崩疑惑说道,他第一次与那女孩打交道时,就看到了脏孩儿,此前在琴坊亦是如此,他还以为脏孩儿本就是追随着这位女孩的。 当初城外小树林一战,甄南崩对那女孩的手段与天赋颇为震撼,他居然能在外出任务时遇到一个能与自己战得不分上下的同辈人,而且这个女孩还明显比自己小了两岁。 诚然,这个甄南崩的确胆小如鼠又颇好面子,让他成为一个永远人前嚣张冷傲人后唯唯诺诺的可笑之徒,但他也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在十三岁的年纪便有一身筑基三境的修为,还在炼器一途小有所成,放在各大世家豪门甚至是仙宗里,都是可以担起一代大梁的顶尖人物。 但这样的自己居然没能赢得了那树林中突然出现的女孩,因此甄南崩将此事牢牢记下,并暗中运用他背后的手段调查了许多,包括年龄、拳法包括那副白色的手套法器等等。 最后甄南崩愕然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北晋国的宗亲皇室——白家。 只不过北晋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大夏境地,其是何用心就难以揣摩了。 脏孩儿在听他道出老大的真实身份后,震惊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他也猜过老大身份可能不一般,但也没敢往一国皇室的公主上去联系。 甄南崩只好连忙提醒道:“喂小乞丐,你可休得对外人提及此事!即便提了,也万不可说是我说的!” 他最胆小了,自然不会去管什么公主不公主,只是希望万一以后这位公主在大夏捅出什么娄子,可千万别牵扯到自己身上。 脏孩儿愣愣点头,同时还回味着甄南崩的上一句话,问道:“崩兄,你刚才说‘毕竟’北晋再怎么样,她也还是公主,这句话还有深意?” 甄南崩看他一眼,然后话音一转道:“唉不知道,不知道,你快走开,当我什么都没说!” 说着,他又继续驱赶起脏孩儿来。 脏孩儿头脑有些乱,顿时也没了在甄南崩跟前起哄的心思。 反正甄南崩这家伙要不会给自己炼器,更不敢杀那北国武者,脏孩儿继续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脏孩儿深深看了一眼甄南崩,然后就去追赶女孩他们师徒三人走远的步伐。 “唉……怎么走了?” 吴美怡有些意外看向脏孩儿,然后又凑近了甄南崩,“公子,我是……” “滚开!” 甄南崩声音阴沉,眼中闪过一抹凶狠,直接用断掉的匕首抵住了吴美怡的胸膛。 他对这个女子很不待见,丝毫提不起一点怜香惜玉之情。 吴美怡被他唬住了,明晃晃的刀刃看的她心底发寒,终于恢复了头脑清醒,戏精附体的心这才急速收敛。 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恋恋不舍地看着甄南崩,跑着追赶脏孩儿他们 。 甄南崩被吴美怡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确认后者正在离开,他立即把头转了回来,继续他真正步入杀手之途的第一步。 甄南崩颤颤巍巍地攥着刀,气势汹汹地在那北国武者身上比划,一会划过他的喉咙,一会戳中他的胸膛,但没有一刀是能够狠心落下的。 半晌之后,甄南崩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他不知道该如何杀人。 他更不敢。 …… 脏孩儿紧追慢赶追上了女孩师徒三人,他来到女孩跟前,发现后者面色有些苍白,双眼无神,呼吸竟还有些局促。 “老大,你受伤了?” 脏孩儿急忙问道。 女孩径直向前没有回头,只是语气低沉地道:“没事。” 脏孩儿微微一愣,他看出对方神色反常,却有点像是……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 脏孩儿心中疑惑,又加快几分脚步,悄悄问道:“老大,你是不是北晋的皇家公主啊?” 女孩顿时气息一滞,原本显得急促的脚步猛然停住,她看向脏孩儿,一双美眸中暗藏着焦虑与慌乱。 女孩整张脸除了苍白又更显严肃,她尽量压低着声音问道:“谁和你说的!” “就……就那个甄南崩……” 脏孩儿有些被她的气息给镇住了,“刚才在后面遇见他了,他说你是北晋皇室白家……” “够了!” 女孩突然打断他的话,“快走!” 说罢,女孩继续赶路,尽管还拖着一条断腿,但她的速度居然比方才还更快了一分。 但脏孩儿清楚看到,一颗冷汗从老大的额头滑落。 果然有隐情! 脏孩儿心里已经按捺不住了,那八卦之魂似乎瞬间觉醒,无数个关于女孩身世的问题在他脑海闪现。 他连忙再度追上前去,问道:“老大,原来你并非是名字有忌讳才不说,而是为了掩藏身份啊?” 女孩眉头紧锁,嗯了一声。 “那老大你叫白什么?” 女孩微微侧头盯着脏孩儿,看来自己的身份在这家伙面前是藏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有不经意地向后方望了望,才低声道:“白箬潇。” 第140章 反抗这命运安排 白箬潇…… 脏孩儿默念这个名字,觉得笔画好多。 原来她的名字说出来不会有不祥之事啊,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心中这般想着,又回忆起自己上次的遭遇,自己只知道名字的读音,连怎么写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是念了出来,就直接莫名其妙地昏睡了。 脏孩儿对自己的出身毫无头绪,也不敢贸然多想,只是甩甩头,告诫自己可不能再随便给别人透露名字了。 他又将心思放在了白箬潇这位北晋公主身上,觉得老大的状态十分不对劲,明明现在周围没有危险针对他们,怎么还是如此的慌乱甚至惧怕? “老大,你到底……”脏孩儿有些担忧道。 白箬潇面色紧张地走着,低声道:“有人要带我回去。” 脏孩儿一惊,“你偷跑出来的?” “是。” “公主当的好好的,干嘛要跑出来?” 脏孩儿满是疑惑,别的不说,就那种皇室子弟山珍海味吃不完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更何况一个人漂泊在外还会遇到诸多危险,哪有待在皇宫高墙内来的安全惬意。 白箬潇微微沉吟,而后无比坚定道:“我要改命!” 改命? 脏孩儿愕然,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改命这种事,听起来就玄之又玄,虚无缥缈的命运也是能改的吗? 他心头震撼之余还有深深的疑惑。 “你都是一国公主了,还改命做什么?” “我倒想做个普通人……” 脏孩儿更觉得诧异,他自打从青牛村出来后,一路所见所闻,都是普通人或勤恳奋斗或投机取巧,为的就是尽可能往高处爬,她可倒好,放着高高在上的公主不当,偏想着改命成一个普通人…… 但本着不理解却尊重的原则,脏孩儿没有说什么劝导白箬潇回去继续过公主的潇洒日子,也不否定她想要当个普通人的想法。 他转而问道:“老大你打算如何改命?” 脏孩儿的心思全然放在了改命二字上,他对此很是好奇,隐隐觉得肯定有些刺激好玩。 白箬潇话到嘴边,又斟酌了下,才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先逃出来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脏孩儿有些茫然,走哪算哪也能改命吗? 许是跟脏孩儿说的话多了,白箬潇那一脸严肃紧张的神态也微微松弛了一些,她又忍不住白了前者一眼,道:“我又不是算命的,哪知道怎么改命。” 脏孩儿微微一滞,道:“那你这不是属于瞎跑吗?” 白箬潇摇头道:“我欲要摆脱命运,就要先去借势,所以才会来到你们大夏。” 一听此言,脏孩儿先是顿了顿,他思考了一下,而后诧异道:“不对啊,你可是来自北方国度的公主啊,北方诸国不是都和大夏敌对吗?你怎么还偏偏往这边跑?” 白箬潇沉默许久,她的眼底中划过一丝悲伤,道:“北晋……是一块中立之地。” 脏孩儿倍感意外,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所了解的天下局势,忽然发现好像在北方诸国与大夏对抗的历史长河中,北晋这个国家一直存在感极低。 不像其他北国一般,北晋从未对大夏出兵攻伐,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渺小存在。 原来北方诸国还有个中立的。 看着脏孩儿的恍惚神色,白箬潇脸上挂着一抹无法释然的苦涩,解释道:“北晋的中立是无可奈何,那里太小了,小到不及大夏的一个郡,实力当属末流……” 脏孩儿又问道:“可这样的话,北晋实力这么弱,不是早就会被大夏或者北方诸国给吞并了吗?” 他倒是没想这种话说出来合不合适,白箬潇也不介意,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产生这种想法,她平静答道:“因为北晋四面皆有通天大山环绕,气候酷热贫瘠异常,土不能耕、山不能牧,无论对大夏还是北方诸国,都不过是一块鸡肋罢了。” 脏孩儿恍然点头,然后又有些安慰似的道:“那也倒好,至少没人惦记,没有战乱之危也能安稳存蓄下去。” 但白箬潇却深深吸了口气,她紧咬丹唇摇了摇头,道:“北晋地处南北交界,是被夹在几方大势力下的小国,无论有无战乱,北晋都从来不会安稳……” 说着说着,白箬潇气息不稳,嗟声微叹,她娇容痛楚凄凉,无法再继续言说下去。 脏孩儿听得也是心头微微沉下,他虽然不知道北晋到底在夹缝中求生存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但看见白箬潇的神态,他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同情。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难受得莫名其妙…… 片刻后,白箬潇气息平复,她道:“所以就算我是北晋公主,命中也全是身不由己的束缚。” “所以你要改命,摆脱束缚?” “对!” 白箬潇重重点头,“我偷跑出来,就是要反抗这可笑命运的安排。” 脏孩儿沉吟道:“那你还要不要去齐地了?” 他仍在日思夜想他的大青牛阿青,在听了老大这一番话后,他生怕此行去往东仁王封地的行程被影响。 白箬潇看出他在想什么,回道:“自然是要去的,不光是你的大青牛在那边,我的小彩凤也在。” “哦,那就好,那就好哈哈——” 脏孩儿这才放心,只是他有些意外,“你那只小灰鸡也被人捉去了?” “彪哥跟我说的,它说小彩凤跟着一部分逃难的人去了齐国。” 闻言,脏孩儿忽然有些感慨,他这些天的见闻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不由得叹气道:“希望齐国没有这么多战乱才好。” 白箬潇神采微振,道:“这你大可放心,齐国已经整整十年没被北国侵扰过了。” 脏孩儿一愣,“为什么?言和了?” 他在书上看过,北方诸国和大夏可是水火不容的,即便那东仁王是藩王,雄踞一方似是一国,可终归还是大夏所辖,北方诸国没理由在其他地方打得热火朝天,却偏偏跟东边的这几郡相安无事。 白箬潇解释道:“因为如今齐国的边防线驻军,已经跨越了那条横断南北的大江,扎营到崇虞国的境内去了。” 脏孩儿愕然,原来是齐国的兵马,已经攻打到了北方国度的本土去了! “这东仁王还真是厉害!” 脏孩儿不由的赞叹一声,他在这北郡可是亲身经历了北国大军入侵,接连造成两大城池动荡灾难的。 白箬潇点头道:“我爹娘从小教我,大夏东仁王有雄才大略,是位明主。” “你们还认识?” “父皇曾与东仁王有旧,但我从未见过。” “嘿嘿,那太好了,到时候你可以求东仁王帮我找阿青!” 脏孩儿一脸兴奋,他的阿青算是有着落了! 白箬潇眼角回瞥,不明白这家伙怎么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第141章 这巴掌挨得不冤 这臭小子…… 咣! 白箬潇冷不丁一拳狠狠捣在了脏孩儿胳膊上,直接把后者打得离地起飞了出去。 她刚才是越想越气,自己明明正黯然神伤着呢,这情绪如此到位,那脏臭家伙不来安慰自己两句就算了,居然还当着自己傻乐起来。 整这死出,不捶他一拳本公主道心难安! 果然,看着被一拳怼飞出去的脏孩儿四仰八叉惊慌不定的样子,白箬潇顿觉心中大畅,此前因想起家乡境况的阴霾也淡了一些。 这家伙一副惹人嫌的模样,当个出气筒倒还蛮合适的。 脏孩儿被打蒙了,他连忙拍拍屁股追上来,无辜又委屈道:“你怎么又打人?” “谁让你笑容猥琐的!” 白箬潇鼻子一翘,似乎又恢复了那个娇蛮强横的作态,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不经意”地抬了抬手,却吓得脏孩儿连跳数步,直接躲到了三丈开外。 她俏脸上也因脏孩儿那滑稽的样子逗出几分笑意,那煞白的脸色也微微有了些许红润。 脏孩儿不敢再靠近,甚至退至朱焕、陈书雍两人身后。 他走着走着还时不时往后看两眼,那个品位极低的大小姐虽然腿脚笨拙,但也算尽力地跟着,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的事。 此时的望尊城处处废墟、处处战火,他们也只能随势走走停停,虽说是在赶路,但速度平均下来还真是算不上快。 前方又有几处有打斗的惨烈动静传来,白箬潇没再继续前行,而是找了个掩护颇多的地方停了下来,就等着周围那些他们插不上手的战斗打完。 脏孩儿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发现了大量的死尸,还在途中见到不少躲在角落阴影中瑟瑟发抖的百姓。 那些百姓无一不是泪流满面灰头土脸,他们那溢于言表的悲伤情绪扩散蔓延,让脏孩儿一行五人的心头也越发沉重,渐渐沉浸在一种难以自拔的悲伤大情绪中。 脏孩儿在青牛村时候从没经历过生死,他其实不太明白外界这些百姓经历生离死别的心情,死亡对于现在的脏孩儿来说,所能产生的情绪只有恐惧。 但脏孩儿在废墟行走的途中发现了形形色色的幸存百姓,他们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形态各异,似乎都在今夜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相隔。 这些人或是嚎啕大哭,或是仰天怒啸,亦或是黯然神伤…… 可不知为什么,脏孩儿看着那一张张截然不同的脸庞,竟渐渐生出一种趋同之感。 似乎恍惚间,那些幸存下来的百信无论年纪性别,都共用了一副面孔…… 只不过这幅面孔曚曚昽昽模模糊糊,只能隐隐看出一些轮廓,在脏孩儿仔细观瞧时,那副趋同的面孔就崩碎瓦解,露出了那些幸存者们原本的面貌。 好奇怪,莫不是今夜死了太多人,我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脏孩儿暗暗腹诽,他还是挺信奉鬼神之说的,毕竟当时在青牛村他没少被鸠佬用鬼故事吓唬。 看着他一直在揉眼睛,那个耐不住寂寞的吴美怡却凑了过来,问道:“喂小乞丐,你真的不是奴仆?” 吴美怡从小无拘无束,当惯了人见人宠的大小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根本不懂得如何跟地位比自己低的下人们平等相处,只觉得对他们那些下人就该有话直说,无需避讳。 此时,吴美怡心里的高傲仍然是放不下的,她还在惯性地认为脏孩儿,就应该是他们这一行人中地位最低的那个。 此言一出,旁边坐着的白箬潇眉头微动,意味莫名地看了看吴美怡,但却没有表达什么,她身边的两大弟子也一直沉浸在家族被灭的悲愤之中,对此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脏孩儿却是眉头一皱,反问道:“你自己都开口叫我乞丐了,还来问我是不是奴仆?” 吴美怡眉眼之中稍有异色,又用大小姐般的口吻道:“是那位南崩大哥管你叫乞丐,我才跟着叫的,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乞丐?” 脏孩儿没多想什么,摇头道:“乞丐奴仆我都不是,我就是我自己。” 吴美怡没想到等来的是这种平淡回答,她刚刚才在心里盘算着用高傲口吻说出来的话,却一下子就给噎住了。 “你……你……” 吴美怡从没被自己家族府上的人这么不咸不淡的态度对待过,此时竟又有了些属于世家小姐的憋屈萦绕心头,堵得她轻轻跺脚,一阵语塞,就差直接问脏孩儿为啥没按自己心里的想法说话了。 脏孩儿看着这位寿衣姐如此别扭的作态不由皱眉,他可不懂这种大小姐需要人哄、需要人捧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大姐应该还不够累,还有劲头在自己跟前跺脚呢,也不说趁机找地方坐下歇歇。 见这小子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吴美怡就更憋闷了,心中一口无名的火气憋得她一张俏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足足自我纠结了片刻,吴美怡终于强行拉下面子开口道:“喂,小……小……” 然而她嘴里结巴了好一阵,都没想到该用什么词称呼脏孩儿,这家伙怎么没名字啊? 忽然她转念一想,正好看见了脏孩儿脏到别致的发型,于是顺口叫道:“小鸡窝,你和那位南崩大哥……相熟吗?” 她说到一半,脸色顿时像是刷了一层酱豆腐,红得快腌入味了似的。 脏孩儿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还以为寿衣姐这是突然要寿终正寝还是怎么了? “怎……怎么了……” 这回换脏孩儿有些结巴了,他心里犯起嘀咕,这寿衣姐的状态有点儿吓人……莫不是她和甄南崩有杀子之仇不成? 吴美怡已经羞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把脸埋进自己的胸怀,怪只怪自己的胸怀不够宽广,竟连一张红脸都挡不住。 “想让你引荐一下……” 吴美怡的声音细若蚊吟,那一副云娇雨怯的夸张样子,简直了个简直! 脏孩儿不经意地挪了挪屁股,怕是沾染到什么不好的气息,而后才道:“我跟他又不熟。” 吴美怡自我沉浸在烂漫遐想中的架势陡然一僵,诧异道:“不熟?我看你们聊得有来有回的……” 脏孩儿一撇嘴,傲然道:“什么叫有来有回?那家伙扔小飞镖扔得裆里都没东西了,而我一出场,可是一拳就解决了那北国人!所以四舍五入,我稳压那甄南崩一筹!” 没办法,年轻人,好胜心就是如此强烈。 吴美怡瞬间语塞,觉得自己好像问错了人。 脏孩儿说完又一指另一边坐着的白箬潇,道:“老大跟他缠绵过,他们熟!” “啥!” “你说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尖锐到极致的声音陡然爆发,差点戳破了脏孩儿的灵魂。 “缠……缠绵……”吴美怡忽然眼神空洞,像是一下子坠入到了九幽黄泉,拔凉拔凉的心都不会跳了似的。 “小叫花子你要死啦?” 白箬潇的叱骂声闪现到脏孩儿耳边,同时还有一道从天而降的掌影也随之闪现到了脏孩儿的脸上。 啪—— “哎呦!” 脏孩儿惊叫一声,被那一巴掌的力量打得在空中转了足足三个圈,无论是心灵还是肉体,全都懵了。 “你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那叫缠斗!缠斗!” 白箬潇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算是被脏孩儿彻底搅乱了,她憋着一张粉中透红的俏脸,几乎声嘶力竭地纠正。 脏孩儿迷迷糊糊地捂着脸从地上爬起,心中却是被问号填满:不就是说错一个字嘛,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但此时老大正在气头上,脏孩儿自然不会去狡辩,只是改了个口,又道:“我重说,我重说!老大跟他……嗯……” “缠斗”两个字话到嘴边,却被脏孩儿连忙收住了,他刚刚一字之差就吃了大亏,现在明显还有那一巴掌的阴影,临时脑抽,觉得需要避开这个词。 于是脏孩儿颇为认真严肃地回想着当时老大和甄南崩在树林中的打斗场景,他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哈哈!” 脏孩儿被自己的聪明才智给高兴笑了,他这回信心满满地道, “老大和他有过一段激情……” 然而脏孩儿还没说完,一个巴掌携着排山倒海之势盖压而来, 在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之后…… 脏孩儿原地睡下了, 安详得很。 第142章 一定是误打误撞 “喂!醒醒!” “该走了!” 啪啪! 以入棺之姿安详沉睡的脏孩儿隐约听到一阵呼唤声在耳边响起,然后就觉得自己的嘴巴子突然一阵灼热。 他两眼惺忪地醒来,迷迷糊糊中发现老大白箬潇、寿衣姐吴美怡,还有便宜徒弟朱焕、陈书雍围成一个圈,似是瞻仰遗容般看着自己。 我怎么睡着了? 他们怎么都看我睡觉? 脏孩儿满是疑惑,努力想让自己的眼神充满睿智,呈现出来的却只有懵然,似乎忘记了他的睡前小故事。 看来白箬潇的掌法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竟能做到短暂“扇”除记忆,可谓是恐怖如斯。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几个人围观的感觉还是让人尴尬不已,脏孩儿深吸口气,连忙打起精神,边起身边道:“走啊?要继续赶路了?” 白箬潇微微一顿,还以为这家伙会跟自己闹委屈,结果他居然一字不提,那自己酝酿了情绪的巴掌还要不要扇了…… “啊对,别睡了,前面阻路斗法之人已经去了别处。” 白箬潇顺势说道,既然那家伙这么能忍,自己就给他的脏脸一个面子,不再追究他脸皮太厚震得自己手掌发麻的罪过了! 脏孩儿哦了一声跟上队伍,一行五人便再度开始了避祸之旅。 一路上,脏孩儿还是见到了许多躲在角落里的幸存百姓,仍然用自己的眼睛记录着他们形色各异的面孔。 只是这一次他很容易分神,却在没有之前那种看到所有人都有种面孔趋同的感觉了。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脏孩儿的脸疼得厉害,他的思维、注意力随时会被脸上的灼痛感打断。 他倒真是被白箬潇一巴掌扇得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只是以为自己可能刚才睡觉时候被什么不知名的虫子蛰了,为此他在心里默默将那蜇人的虫子骂了好几百遍。 也幸亏他只在心里默默咒骂没有说出来,否则怕是免不了再来一次次原地去世。 但脏孩儿还是像个跟屁虫一样走在白箬潇身后,他忍不住问道:“老大,你不是说有人要抓你回去吗,可我也没觉得周围有人盯着咱们啊,何至于跑得这么紧张?” 白箬潇气息微滞,道:“其实要找我的人刚才近在眼前。” “啊?谁?在哪?”脏孩儿惊讶道。 “就是方才那两个自称坤门护法的谢特谢鼎。”白箬潇语气凝重,像是充满了浓烈的惊惧。 “什么!” 脏孩儿更是诧异,“就那两个癫子?” 回想起刚才蒙面筋肉人虎叔大战谢特谢鼎的场景,脏孩儿不禁打了个哆嗦,那两个人疯疯癫癫的,那行为举止实在让他不敢恭维,怎么想怎么恶心。 白箬潇连忙瞪了脏孩儿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 她回头看了眼后面的朱焕、陈书雍,自己的身份还没透露给他们。 待发现两名弟子并没有什么反应后,白箬潇才放心和脏孩儿道:“不错,那两人我在北晋就早已见过,而那个坤门……则是北晋第一大势力。” 当她说起“坤门”二字的时候,明显地神色异动,像是在极力掩埋心中的恐惧与怨恨。 脏孩儿见状微怔,又问道:“第一大势力,是宗门吗?还是世家?” 白箬潇摇摇头,道:“都不是,那坤门……是宗教。” 她言语中满是惆怅之意,脚步忍不住又加快了几分。 宗教…… 脏孩儿倍感意外,又好奇道:“这左右护法都是疯子一样,那坤门里面的其他人不会也都是疯子?” 而这一次,白箬潇没有回答,就像是刻意避讳一样,她不想再细说那个让她有着浓浓忌惮与恨意的存在。 短暂的沉默后,脏孩儿忽然觉得一种嘴巴子灼热的气氛即将席卷而来,他心头一紧,连忙看向老大白箬潇的脸色,发现后者已默默摊开了手掌。 脏孩儿急中生智,连忙转移话题,并伴着傻笑道:“老大,老大,你教我的那招拳法一共能叠加多少重拳劲啊?” 这个大转弯让白箬潇微微一滞,看着自己正在酝酿情绪的巴掌,怎么有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 不过脏孩儿的话也让白箬潇深吸一口气,她此前因见到了那两个坤门之人而惊悸,脑中几乎空白成了一片,早就将脏孩儿那场对战抛之脑后了。 此时回过神来,白箬潇才想起,这家伙居然自行掌握了将拳势积攒叠加的手段,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领悟到了! 要知道,她白家的拳法闻名于世,本就是以高深玄奥着称的,要想短时间在她白家拳法上有所精进,那是十分艰难的,毕竟就连她自己学习那一招天运无归盖山河都用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磨炼。 就更不用说积蓄拳势然后重重叠加了,这已经是非天赋卓绝者不能浸淫的进阶手段了。 因为给拳势叠加,可不单单是要有足够承受那叠加压力真气冲击的肉身,更需要的是得将天运无归盖山河这一拳的拳势拳路完完全全理解透彻,那拳势凝聚前,真气在周身经脉的每一寸行进、每一缕方向,成千上万条真气细流的运转,都必须毫无分差地一致,这才能保证在一重拳势继续完成之后,下一重的拳势不会因真气偏差而溃散流失。 这需要的是难以想象的心神合一、心神专注,而往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都必须要先修习有明魂助神之功效的心法,否则心不定、神不凝,是定不可能做到保持每一次堆叠拳势的成千上万条真气运转完全一致的。 而且除了修习心法,叠加拳势更是需要夜以继日的修炼,待到掌握叠加拳势之法,所消耗的时间甚至比初学这一拳还要多出数倍! 换言之,就算是白箬潇这个天才小妖女,学会叠加拳势,也足足用了一年之久。 但…… 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看起来就欠巴掌的脏孩儿,居然这么快就能打出叠加了拳势后的天运无归盖山河,并且一来就是三重拳势! 这不可能啊! 白箬潇越想越是离奇,只觉得心神震荡不安,仿佛一记闷锤狠狠锤在了她的心头。 他为何能学我家拳法学的这么快? 他为何能无师自通知道可以叠加拳势? 他为何不练心法就可做到这一步? 白箬潇的心中满是疑惑与震颤,她深深地看了脏孩儿一眼,似乎在观察一个异界而来的陌生怪物。 思来想去好一会儿,白箬潇无奈摇头,她始终想不明白,这个小叫花子究竟踩了什么狗屎运,竟越过了心境与经脉的限制,误打误撞学会了这叠加拳势之法。 对,就是误打误撞,一定是! 脏孩儿的情况对白箬潇打击巨大,后者反正是绝不会承认这家伙是凭天赋领悟的。 就算这世上真有那种妖孽非凡的万古天才,也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没心没肺一身脏臭的家伙。 在反复给自己灌输了这样一个思想之后,白箬潇道心巩固,淡笑道:“据我族中记载,这一拳的拳势可以叠加到九十九重!” 脏孩儿心头凛然,九十九重拳势,那得需要何等强悍坚韧的经脉肉身,才能保证不被自己那狂躁的拳势撑爆。 第143章 除了我都能修炼 不知怎地,白箬潇看着脏孩儿那一脸懵懂的样子越发气恼,恨不得拎起来一顿暴打,让他再也不能露出那种骄矜不自知的可恶笑容。 白箬潇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能在她白家拳法的领悟上如此不像个人的? 因为即便是在怎样的天才,学什么东西也是需要一个领悟过程的,可脏孩儿倒好,他就像是跳过了领悟这个阶段,直接学了就能用,区别只是熟练不熟练而已,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学了之后,要经历过多次的尝试才能成功…… 果然,他应该不是人类? 白箬潇心头微跳,眼中精芒闪烁,似要用眼神让脏孩儿现出原形。 脏孩儿心里还想象着那九十九重拳劲的震撼场景,忽地背脊一寒,只觉得一道森冷杀意要将他看光了似的,从头到裆皆是一阵发麻。 “老大,你能打出几重拳劲?” 脏孩儿打了个激灵,试探问道。 白箬潇白了他一眼,轻轻地鼻子一翘,道:“九重!” 脏孩儿十分懂事地大竖拇指,一脸震惊地赞道:“厉害!” 只是一瞬间,脏孩儿那浑身发寒的感觉烟消云散,白箬潇不再看他,只是轻哼一声道:“算你识相!” 脏孩儿暗自舒了一口气,并庆幸自己才智通天,否则换另一个人,这巴掌不就挨上了么? 走在前面的白箬潇则是窃笑不已,那傻子还真信能把拳势积攒到九十九重,她北晋白家自古传承早就说了,天运无归盖山河这一拳,能堆叠的极限拳势是十八重。 不过脏孩儿自然不知道白箬潇在想什么,只是极其认真地思考起来,到底该怎么才能达到九十九重拳势。 按照脏孩儿如今的见识与理解,他能想到积蓄拳势遇到的最大阻碍,就是自己的身躯承受不住,能积攒三重便到了极限。 思来想去之后,脏孩儿的出了一个结论:我需要寻个炼体功法。 当然,正因为此前虎叔那体魄功法给他的震撼久久未散,也让脏孩儿现在思考修炼,不由自主地往体魄、炼体去靠拢。 虽说白箬潇给他讲过可以去求学于西序府出身的朱焕、陈书雍二人,但脏孩儿心里也有一把小算盘,明白西序府那种教化世家公子小姐的功法,恐怕品级都会比皇家传承低上一档。 而老大白箬潇若能积攒九重拳势,就证明她也肯定修行了炼体功法,否则身体强度肯定难以支撑这么多重的拳势。 想到此处,脏孩儿不由嘴角微抽,难怪自己打不过她,不光是修为比自己高,就连那副身体也比自己强悍了不少。 他越想越是振奋,越想越是激动,若自己修行了炼体功法,定能积攒出越来越多的拳势! 脏孩儿对于炼体功法的渴望已经到达了顶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饥渴难耐,恨不得立刻就有一套炼体功法砸下来,无情摧残他的肉体。 只是脏孩儿一脸贪愉之色的表情没有被人看见,否则定会被白箬潇以笑容猥琐之名赐下几个巴掌。 就这么时而缓速时而加速地往前走着,脏孩儿也渐渐不去关注周遭那些沉浸悲痛之中的幸存者们,而是默默盘算着如何能得到一部炼体功法。 由于心里有事,所以他越走越慢,竟是在不经意间落到了末尾,跟吴美怡走到了一起。 寿衣姐此时眼光无神,一副颓然样,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她形影落寞地走着,竟直接从后面撞上了速度变慢的脏孩儿。 “咔——呕!” 然而好巧不巧,吴美怡不光是撞上了脏孩儿,而且她那因惊诧而张开的嘴巴,直接顺势“啃”在了脏孩儿的头发上。 瞬间,吴美怡那颗沉寂失落的心便被彻底驱逐,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可置信的恶心。 “呕!咳咳——呕!” 原本安静的五人小队瞬间热闹起来,吴美怡停在原地躬身狂呕,舌头伸得老长,不断往外吐着口水。 在唇齿接触到脏孩儿鸡窝头的刹那,吴美怡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升华了。 看那模样,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牙齿掰下来,好好蕴养一番,紧皱的眉宇充满了感动的喜悦。 而脏孩儿则是捂着头顶,咧嘴呲牙地蹲在地上抽搐,感觉像是自己的头皮被耙子给耙了,怎么也想不到是谁的无敌钢牙能有这种威力。 吴美怡满脸感动,破口大骂,“你个混蛋,怎么不洗头!” 脏孩儿同样互捧回应,“你是拿磨刀石磨过牙?” “恶心!” 吴美怡边吐口水边愤慨大骂,“你是属野猪的,浑身泥巴!” 脏孩儿谦虚至极,“那你也算吃了野猪肉了,牙口真好!” “你……” “你……” 两人原地互怼起来,相互间的嫌弃已经无以复加。 吴美怡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冒犯了哪路神仙,不然怎么可能会跟这么讨厌的家伙有所瓜葛。 但前方白箬潇带着俩徒弟没有等候,仍是片刻不停地往前赶路,吴美怡只好忍着恶心跟了上去,只是她这一跑起来,就显得四肢不调十分费力。 毕竟是世家大小姐,自幼便是娇生惯养,加之又没有修炼天赋,所以出门在外都是马车马轿,从未像今日这般腿儿着奔过,脚力自然远远不及小队其他几人。 而那笨拙奔跑的模样却是把脏孩儿逗笑了,他噗嗤一声把眼泪都憋出来了,失声笑道:“哈哈,你是野猴子成精了?” 但不知怎么了,他嘲笑的话语却没有迎来吴美怡的反戗,她仿佛瞬间变了个人,赫然停住身形,默默地低下了头,像是有什么阴霾心事。 眼见那家伙气息大变,脏孩儿不由诧异,这寿衣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喂,你干嘛装腔作势的,不会是想冷不丁来个大的?我可不会上当!” 脏孩儿还以为吴美怡在憋什么大招,可是后者对脏孩儿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神色微黯地缓缓叹了一声,便继续朝着白箬潇师徒三人的方向赶去。 只不过这次吴美怡没有用她那显得奇怪的姿势追赶,而是稍慢了些,尽力地用双腿稳稳踏出大步,让自己不再重现窘态。 脏孩儿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有某种无形的气流向自己冲刷而来,那气流中仿佛带着情绪,竟让脏孩儿自己心头也产生了落寞与不甘。 好奇怪的感觉! 脏孩儿心里轻叹一声,加快脚步去追吴美怡。 “喂,你怎么一下子大变了?” 脏孩儿直接开口问道。 吴美怡没理他,你才大变了,你全家都大变了! 脏孩儿又道:“你不会是骂不过我,还委屈上了?” 吴美怡现在愁情万千,本不想搭理他,但脏孩儿此言也有些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于是吴美怡拧眉一哼,沉声道:“你把本小姐当成什么人了,岂是你野猪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委屈了?还骂不过你?真是不自量力!” 脏孩儿状若懵圈,黑黢黢的脸上透出清澈且愚蠢的神采,疑惑道:“那你怎么突然……突然,嗯突然气息下沉了?” 他琢磨好几下,吐出下沉一词来。 吴美怡冷笑一声,道:“我嫉妒,我羡慕,我恨!行不行?” “为何啊?”脏孩儿懵上加懵,对吴美怡的话无法理解。 吴美怡惨然地啜了一口气, “除了我都能修炼!” 第144章 铭记嘴遁之惨败 吴美怡的话音显得凄厉悲苦,竟有些低沉得嘶哑,像是隐忍许久的发泄,又像是无可奈何的收敛。 纠结。 脏孩儿气息一滞地看着她,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了那两个字。 这一刻,脏孩儿似乎读懂了一些吴美怡的情绪,因为他可是被称为先天绝脉的没有丹田炁海的体质,他能够理解吴美怡对于修炼的求而不得,明白她的屈辱不甘。 但感同身受也终归有局限性,毕竟没有谁的经历一模一样,脏孩儿明白的只是吴美怡对不能修炼的埋怨,仅此而已。 所以脏孩儿也不太懂得该用什么样的话接茬,便愣愣看着吴美怡,等着后者继续吐苦水。 吴美怡情绪到位,正准备如泣如诉地抱怨一下自己的凄惨悲凉,但她眼眶里的水花已经打转了不下三圈,却发现气氛越来越冷…… 片刻之后,吴美怡双眼干涩,她狠狠跺了一脚,怨毒地瞪了脏孩儿一眼,促声道:“白痴!” 说罢,寿衣姐撩裙便走,不愿意再跟这个煞风景的野猪人多费口舌。 那家伙一点都不会顾人情绪,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 简直是气煞她大小姐也! 脏孩儿在后面看着直摇头,怎么这大小姐脾气又犯起来了,好端端地,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像是干了啥错事,莫名奇妙被眼神咒骂…… 他默默跟了上去,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吴美怡身后,似乎时刻做着提防,生怕这寿衣姐脾气上来扭头就给他来个大的。 轰隆—— 咚—— 咻——锵锵! 四面八方的强者斗法声还在不断传来,各种震动、波动也能从地面、从风中传来,搞得他们一行五人心惊胆战,每走一步都要观察仔细,就怕一个不小心遭受到池鱼之祸。 当然这其中受影响最深的,还是非吴美怡莫属了。 只见她一步一踉跄,三步一趔趄,那副狼狈样子比之前拼命赶路也好不了多少。 不过这一次倒是有所区别,脏孩儿就默默注视着,没再发出嘲笑。 但别人不嘲笑,不代表吴美怡这个过惯了高高在上日子的世家小姐,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这种无能窘态。 她终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不是身体难以承受,而是自己的尊严已经驾驭不了这样出丑的姿态。 呼! 吴美怡猛然停住,然后满脸悲愤地狠狠甩了一下手臂,像是宣泄自己的无能,站在原地无声哽咽。 脏孩儿没有出声,他觉得安慰不一定要开口。 在时而晃动的大地上驻足了片刻后,吴美怡深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脸,又努力摆出她骄傲高贵的气质。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吴美怡率先迈步,还不忘对后面的脏孩儿教训一句。 脏孩儿没反驳,默默跟着。 这一段路虽然因为周遭对战人数颇多而格外颠簸,但也正因如此,五人小队的速度放缓,也是无形中照顾了吴美怡的条件。 吴美怡刚才连连失态,却没听到后面那野猪人搭茬,她莫名觉得有些别扭,主动转过身去,还是一脸阴沉地道:“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脏孩儿在夜景中仔细端详了一下吴美怡的表情,发现这家伙又恢复了那副臭脸,便皱眉道:“懒得跟没品味的人交流,懂?” “嘿!你再说一个?” 吴美怡瞪眼轻喝道,“野猪人还跟本小姐装起来了?” 脏孩儿冷笑一声,还嘴道:“我刚才就想说了,你的裙子,真——难——看!” 轰! 吴美怡只觉得自己收到了莫大冲击,一股无名怒火陡然而生,原地开始了和脏孩儿唇枪舌战。 “你……” “你……” 他俩吵了好一阵子,直到脏孩儿觉得嘴里的唾沫都干了,舌头粘在上牙膛都快扥不下来了,却还是没能在吵架的对局中站得上风,不由得心头大骇,这家伙的本体莫不是两个大嘴唇子?怎么感觉这人所有的本事都长在了嘴上? 而吴美怡看到脏孩儿已经舌头打结嗑字绊字,便知后者嘴遁实力不过尔尔,顿时得意失笑道:“哈哈野猪人,词穷了?语塞了?” 脏孩儿备受打击,并暗下决心今日之后定然勤加练习,定有溃败嘴唇子精的一天! 嘴遁巅峰一战以脏孩儿的惨败而告终,吴美怡只觉心情大畅,迈的步子都比之前畅快许多。 看来人生就得有事没事撒个气才舒坦! 可他们重归平静没走多远,脏孩儿就忍不住说道:“你丹田受损没准能恢复。” 蹭! 吴美怡一个急刹停住,脚下都扬起一团尘土。 “你……说什么?”吴美怡努力压制着自己狂跳的心脏问道。 脏孩儿一字一句道:“我说,你的丹田也许能恢复。” “胡说!” “万一呢?” “怎么可能!” “我就能修炼。” “你?你怎么了?” “我先天没有丹田炁海。” “……” 第145章 谢谢你啊野猪人 吴美怡被他那句话炸得头脑轰鸣,恍恍惚惚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 “你……你说你没有丹田炁海?” 吴美怡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她觉得脏孩儿是在哄骗她,可是后者的眼神却十分坚定诚恳,以至于吴美怡陷入了思维错乱之中。 脏孩儿点头道:“对啊,没有。” 吴美怡柳眉颦起,反复确认道:“你吹牛不打草稿的?没有丹田炁海诶,没有你怎么修炼?你怎么能贮存真气!” 脏孩儿摊摊手,道:“我就是没有啊,可是不照样也修炼了?” “怎么可能!” 吴美怡陡然间变得无比激动,她喘息粗重地贴近脏孩儿,两眼直勾勾盯着他,也忘记了嫌弃后者的脏臭,“你到底如何修炼的?” 脏孩儿略微沉吟,道:“那只能说你见识少了,连我这个没有丹田炁海之人都能修炼,你区区丹田受损,又怎敢一口咬定修行之路断绝于此?” “此话当真?”吴美怡激动得整个人都颤抖不止。 脏孩儿重重点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是你未遇良医,也许是你没接触到专门供丹田有缺之人的功法,哎呀总之一切皆有可能!” 其实他敢如此笃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转移吴美怡的注意力,否则自己也没法解释自己如何凭借没有丹田炁海的这具躯体修炼。 不过脏孩儿也不是出言晃她,而是自己也坚信一切皆有可能,万一吴美怡日后真的得到什么机缘,说不定就能修炼了,总归用他感同身受的思维,也算是给“病友”一个慰藉。 然而就是脏孩儿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像是拉开了卡住吴美怡多年的闸门,那积攒如洪水骇浪一般的压抑情绪,瞬间就得到了释放。 “啊!” 吴美怡撕心裂肺地仰天大叫,这一嗓子包含了太多太久的压抑。 前面一直冷静的白箬潇师徒三人也纷纷回头看向吴美怡,白箬潇三人也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可是却很难想象,吴美怡竟是会被脏孩儿三言两语给刺激成这样,琢磨不透后者为何会如此不顾端着的大小姐格调而放肆失态。 正如脏孩儿把吴美怡当做病友,白箬潇师徒三人从没经历过前两者修行无路的苦楚,自然难以理解。 但脏孩儿懂得,当他在神兽狴犴那里第一次感受到体内有真气运行之时,也激动得差点抱着那条纹大狗欢快起舞,即便是知道自己以后只能借由污浊之气修炼,也没有丝毫怨言抗拒。 吴美怡也是如此,她身为世家子弟,天生就享有高贵特权,天生就被家族长辈寄予希望,她也打小就盼着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有穿上西序府学袍的那天,想象着自己以后像家中长辈那样,成为那种以一当百的修真者。 然而现实的无情却给了吴美怡一个重击,她被测出极其罕见的先天丹田受损,无法步入修行之道。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小时候的玩伴一个接一个进入西序府修行学习,甚至族中同辈的弟弟妹妹们也陆续去了西序府。 由于不能修炼,家族中虽然还养尊处优地供着她的生活,但却也早早切断了她未来的前程,不给她染指家族产业、不叫她抛头露面结识人脉。 因为对于一方世家而言,家族子嗣不能修炼,是件格外丢脸的事。 她就像一个异类,成为了这望尊城世家圈子里格格不入的存在。 当其他世家子弟都在西序府修炼、切磋时,吴美怡只能黯然失落地呆在家中,翻着那些已经看到滚瓜烂熟的各类小说。 渐渐地,吴美怡开始沉浸于书中的那些故事情节,因为这似乎能让她遗忘掉现实中的苦恼,忘记自己明明身为世家贵族,却像个普通人一样不能修炼的事实。 书中的故事格外精彩,她也开始幻想,盼着自己也和书里面那些柔弱多情的女子一样,能够等来命中注定的天降英雄,忠贞不渝地守护着自己。 所以当她看见年少有为的修真者,常常会把自己带入进书中的角色,希望对方是自己幻想中的白马少年。 就在今夜,她见到了那个连掏裆都潇洒英俊到爆的甄南崩,吴美怡仿佛读懂了书中所谓的小鹿乱撞,体验到了何为怦然心动,于是她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注意到自己。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却惹得甄南崩的嫌弃。 但当吴美怡看到甄南崩知晓脏孩儿那小野猪人会修炼后的反应,顿时无数过往思绪涌上心头,让她更认为是自己不能修炼,所以才不受那甄南崩的待见。 至此,吴美怡心中一直掩盖得很好的卑微,却绷不住地涌上心头。 原来自卑这种下等人才会出现的情绪,也会在自己心中存在…… 吴美怡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心境变化,她又将自己的怨气撒在了目所能及的脏孩儿身上。 因为脏孩儿在他们一行人中,最像身份卑微的那个,她开始挑刺、找麻烦,还跟脏孩儿嘴遁输出。 还别说,这真让吴美怡心头舒畅了不少,至少短暂时间内忘记了那些不愿提及的苦恼。 只是吴美怡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地位卑微,应该充满自卑的家伙,却给自己说了那一番话。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给她说先天丹田受损可以医治,更无人敢说有什么专门供给她这类体质之人修炼的功法,都认定这是不治之症! 没有希望的吴美怡早就对修炼失去了最后的热情,她心头对于修行的信念,也日复一日地被一层又一层的阴霾所笼罩。 直至方才,一束迟来的光戳破了万丈阴霾,点在了吴美怡本已死寂的心头。 原来,希望这种飘渺无形的东西,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吴美怡止不住地泪水,镌刻着她对修行的渴望。 她哽咽了好久,才在四人的注目下稳定住呼吸。 “你……有什么方法吗?”吴美怡低声问道。 脏孩儿回道:“你先得多找郎中看看啊。” 吴美怡重重点头,觉得脏孩儿说得对,这天下之大何其不有,她今后就要拜访各地名医,给自己寻个出路! “谢谢你啊……” 吴美怡神色郑重了许多,想要对脏孩儿道声谢,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叫啥,一句话卡在嘴里半天,才秃噜着道,“野猪人……” “哦。” 脏孩儿对称呼不在意,只要别再把他当成奴隶就行。 第146章 九死一生秦顾侠 呼—— 吴美怡用力吐出一口浊气,她从未觉得像此时这般身心舒畅过。 “别傻站着了,快走哇!” 脏孩儿见白箬潇他们又开始赶路了,不由得没好气地催促道。 吴美怡神色微僵,瞪了脏孩儿一眼,这家伙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野猪人!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再敢放肆,本小姐输出死你!” 吴美怡对脏孩儿做了个鬼脸,威胁性几乎为负。 脏孩儿闻言却有些腿脚发颤,他现在可还骂不过这个嘴唇子精,不行,得先韬光养晦勤学苦练,等他嘴遁神功大成再战不迟! 想到这,脏孩儿狗狗祟祟低下头,快速走到了吴美怡前面。 吴美怡扬眉一哼,也紧跟了上去。 这一次她走得很快,也不知哪里来的劲头。 之后的一段路途还算平静,白箬潇带着他们远远绕开了那些气息强大的高手对决,只是经过一些修为不算太高的小打小闹。 然而正当五人以为前路安全,稍微松了口气的片刻间。 “啊!” “啊——啊——” 一阵冲喊声陡然响起,紧接着就见一大群人影从四面八方的废墟中冒了出来,气势汹涌地朝脏孩儿五人跑来。 这些人衣衫凌乱风尘仆仆,许多人还带着伤,应该都是从今夜望尊城这场大难中幸存下来的。 但他们此时的状态却显得有些萎靡中又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就像是受到莫大惊吓后的绝地反击,已经不管不顾,就是要迸发出最后一丝气力才算完。 关键是,这些状态疯狂的幸存者们一个个都操持着家伙事,有的拿着支窗子的叉竿,有的拿着变形的铁锅,有的拿着掏煤炉的铁钩,总之五花八门是有什么用什么。 面对这么多人的包围,就连白箬潇都是心底猛地一沉,他们现在状态都不佳,怕是难以在这么多疯狂人群的围杀中冲出。 朱焕、陈书雍刚刚经历了家族覆灭之痛,所以此时竟也显得无所畏惧了,他们俩一左一右,直接牢牢护住了身为师尊的白箬潇。 后面吴美怡则已经花容失色,茫然无措地在原地四下张望,但根本寻不到一条出路,只能绷紧了身子瑟瑟发抖。 脏孩儿也有些懵了,他可没跟这么多人打过架,而且这些人明眼看去就是来拼命的,他就算有一招小有所成的拳法,但也没法同时兼顾八方啊…… 但随着疯狂的叫嚷声临近,正在五人心神紧绷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却映进了脏孩儿的眸子中。 “秦大哥!秦大哥!” 脏孩儿大喜过望,立即高高扬手呼唤起来。 只见在冲上来的疯狂人群最前方,有一个面貌气质皆比旁人高出一个档次的青年,正是在安龙城帮过脏孩儿的秦顾侠。 秦顾侠手提西瓜刀正张牙舞爪地扑来,忽然看见脏孩儿招手呼喊,他顿时一愣,然后连忙减速,并且对周围人群嘶声高吼:“住手!都住手!自己人!” 当! 嘈乱且汹涌的人潮因他的话快速停下,那原本疯狂的嗜血杀意也烟消云散,秦顾侠终于是在临危关头止住了这场意外的瓜葛。 但他喊停喊得太过突然,这么多的包围人群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反应慢的、刹不住脚的。 于是就在秦顾侠正身后的位置,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爷根本停不住,慌忙之中就用手里的瓢拍在秦顾侠后脑勺。 不得不说,大爷就是大爷,这一下力道极重,竟直接以开瓢之势把自己手里的瓢给开成了两半。 “呃啊——” 秦顾侠当场倒地,索幸还是他的后脑勺更硬一筹,没有受到多大伤害。 “啊?” 大爷惊了,没想到世间竟还有这种高手,生生扛他一瓢而滴血不流! 然而老人家上了年纪,思维总是错乱,前一刻还震惊于秦顾侠的脑袋比瓢还硬,下一刻见到后者好端端从地上爬起来,大爷立马就是面色一变,道:“你赔我瓢!” 秦顾侠看了看独瓢大爷,无奈一笑道:“大爷,您歇会,这瓢不是刚在路边捡的吗?” “哦。” 大爷一看这家伙神志清醒,居然没有被一瓢打得记忆错乱,便也不再追究,随手扔掉破瓢,隐进了人群之中。 秦顾侠安抚了无敌大爷,这才转过头来对脏孩儿几人颔首示意,歉然笑道:“实在抱歉,还以为你们是北国人呢……” 脏孩儿没介意这种误会,反正除了受点惊吓也没造成什么伤害,又对秦顾侠欢喜道:“秦大哥你没事可真是太好啦哈哈!” “哎呀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啊……” 秦顾侠无力干笑,脸上满是后怕,谁能料到今晚望尊城遭了这天杀的大劫,他可是好几次都差点交代了。 白箬潇等人也过来对秦顾侠拱手示意,他们都对其不熟,便也没有什么交集,全看脏孩儿跟他聊了。 “诶?秦大哥,你不是在太守府当差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脏孩儿闲聊说道。 “哎……” 秦顾侠深深一叹,就开始了他的徐徐讲述。 今晚秦顾侠闲来无事,便在一家酒楼饮酒听曲,是他逃难以来难得的安生日子,可谁承想他刚喝到兴头上,就有太守府小役跑来找他,说府里出了大事。 无奈之下,秦顾侠就只能晃悠悠带着一身酒气往回赶,回到太守府却发现那里已经乱作一团,所有人都进进出出异常忙碌,太守夫人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见到他来了,立刻就扑在他肩头嚎啕大哭,吓得秦顾侠直接醒酒。 随后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太守大人被捉走了,都知道他会哄夫人开心,所以叫他在这边稳定夫人情绪。秦顾侠这才放下心来,继续任由太守夫人借用他的肩膀。 但回过神来的秦顾侠后知后觉,又因太守大人被捉走儿吓得酒劲全无,一个侧身却把太守夫人放倒了,后者直接拍在地上,当场崩断了两颗门牙。 闯下大祸的秦顾侠还没来得及担惊受怕,四面八方却响起了诡异的笛声。 随着笛声蔓延开来,整个太守府的人就像疯了似的,开始互相厮杀攻击。 他还扶着被摔掉两颗门牙的太守夫人,后者却吭哧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当场就咬出两排从中间断开的血印。 秦顾侠活见鬼一般肘击向前,把发狂的太守夫人弹开,同时又崩断了夫人的四颗牙齿。什么身份不身份,这个关头还是能活下去最关键。 整个太守府陷入疯狂,秦顾侠开始跑路。 他漫无目的一路狂奔,遇到了众多发狂的百姓,甚至逃着逃着还遇到了一些已经死了的尸体也在追杀活人,这可把他吓得够呛,从小听的鬼故事都没这夸张! 整个晚上,秦顾侠就在九死一生的逃亡中度过,期间受了不少伤,几度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都最后算他福大命大,让他熬过了这漫长的夜下笛声。 捡回一条命的秦顾侠已经是惊弓之鸟了,他不敢原地待毙,就开始摸索着往外跑,并且在路上遇见了一位位幸存下来的望尊城百姓。 总归是人多力量大,秦顾侠就张罗着把这些路上所遇的幸存者聚到一起,边躲避着那些强大修士们的争斗,边赶路要逃出城去。 当然,他们所有人也都知道了今夜的大难是北国贼人搞的鬼,而且这城中还有北国人的存在,于是秦顾侠这群失去了家失去了亲人的幸存者们,便开始了对落单北国人的袭杀。 截止脏孩儿他们出现之前,秦顾侠已经带着众人围杀了八名北国人。 脏孩儿他们听得也是连连色变,能在今晚的全城大杀劫中存活下来的,当真都是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命的。 第147章 吴家绝不会覆灭 秦顾侠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那深入人心的情感节奏,那扣人心弦的惊悚细节,听得脏孩儿是连连惊呼,仿佛是自己身临其境,也遭遇了同样的一波三折似的。 和脏孩儿一样的还有吴美怡,她俏脸之上的神态变换极为精彩,时而惊悚骇然,时而激动悲愤,那控制不住的尖叫声震得脏孩儿直捂耳朵,说她坏了氛围。 结果就是两人再次嘴遁对决,并以脏孩儿毫无悬念的巨大劣势惨败于吴美怡告终。 脏孩儿一副败者之姿跪伏在地上,那痛心疾首的状态,再加上他一身如同乞丐般的打扮,看得周围人群都心疼了起来,就连方才那位瓢客大爷都忍不住往脏孩儿的跟前扔出几个铜板,引来部分人的效仿。 片刻之后,脏孩儿捧着怀里的一吊多钱略显茫然,他聪明绝顶的脑瓜似乎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方法…… 至于白箬潇和朱焕、陈书雍听了秦顾侠的故事,却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朱焕、陈书雍两人自不必说,家族覆灭的阴影可不是这么快就能走出来的,他们还沉浸在莫大的悲痛之中,甚至对秦顾侠的描述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礼貌性地听着对方讲完,实际上什么都没往心里去,属于左耳进右耳出了。 而白箬潇则听得有些微微迷糊、茫然,总觉得秦顾侠的逃亡故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或许是今夜她也遭遇了太多,心思还一直没有放平稳,思绪心情都在混乱之中,也没法进一步思考太多。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遇到了这么多幸存者聚到一起,就连白箬潇也都觉得松弛了许多,便也不在想不通的事情上多费头脑了。 而且听脏孩儿跟秦顾侠谈话的意思,是在商讨之后要不要一起携手出城。 “……哎,反正这望尊城是肯定待不下去了,小兄弟你要不要跟我们大伙一起走?”秦顾侠感慨一声,而后询问道。 脏孩儿道:“秦大哥,你们要往哪边出城?” “我们啊,我们要去城南,走南门。”秦顾侠遥指天际,正是南方位置。 脏孩儿微微一愣,道:“走南门?可是这里不应该是东城范围吗?秦大哥你们怎么没直接往南走?” 脏孩儿知道秦顾侠在望尊城的太守府里找了个差事,但太守府可是在城西的,秦顾侠从那里一路跑出来,想来应该不会往东面跑才对。 秦顾侠捋了捋头发,笑说道:“呵呵,我刚跑出来的时候哪想了这么多,就是四处逃窜,结果逃着逃着就跑到城东来了。找南城门出去,还是遇到了这些人之后才做的决定。” “哦,原来如此。” 脏孩儿点点头,想象得出来,此前秦大哥肯定是慌不择路了。 然而他话音一转,又提议道:“秦大哥,我们五个人要去东面,你们去了南面也是无依无靠了,不如跟我们一起走,路上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秦顾侠微微停顿,然后道:“往东面走?望尊城的东面那可就是北郡边缘了,再往外面就是齐国四郡……啊,你们要去齐国?” “嘿嘿是啊。”脏孩儿重重点头,“我家大青牛被拐去了,我要去那边寻它。” “青牛?” 秦顾侠微微一愣,“这还能被找到吗?” 他有些不忍开口,一头牛在这乱世走丢,基本也就是被炖了的可能性最大。 “能的!” 脏孩儿坚定回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 秦顾侠也不好对找牛一事多说什么,又继续道,“齐国四郡是东仁王封土,我们这么多数量的难民入境恐怕会遇到一些阻碍,而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尽可能快的寻个安全庇佑,所以往南走才是上选之策,况且北国贼子三番两次突然侵袭,朝廷定派了大军前来支援,我们相信只要往南走,肯定会躲到咱大夏铁骑的庇佑之后。” 他分析的有道理,脏孩儿看到秦顾侠纠集的这些幸存者们,多是老弱妇孺,不乏缺胳膊少腿的重伤者,他们赶路的速度定是极慢,往南面城池逃难也的确距离最近。 尽管心头还有些不舍,但脏孩儿也绝不会放弃寻找大青牛阿青,所以也只好点头,情绪低迷道:“秦大哥,那下次就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脏孩儿很是敬重这位第一次有助于他的外界人。 秦顾侠哈哈一笑,拍拍脏孩儿的肩膀道:“哈哈放心,你我应是有缘之人,肯定还有再见之机!” “嗯!” 至此,脏孩儿又跟秦顾侠告别几句,两方人又各自踏上了前进之路,在今夜这个风云变幻不定的望尊城,没人知道下一刻是否会有灾难降临,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朝着自己的目标进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短暂的相逢,怅然的离别,似乎又加重了脏孩儿心头的压抑情绪。 他原本没懂今夜所见那些幸存难民们的悲苦之色,但现在似乎懂了一点,然而在他刚刚觉得自己能够对他们感同身受时,却又发现在那之后还有更为深邃的绝望,他慌了…… 明明对那种痛苦懂了一点,却越发觉得自己无知。 莫名的心绪涌上心头,让脏孩儿一路上变得沉默,连气息都萎靡许多。 而与之相反的,吴美怡却开始变得有些活跃,她紧紧跟在白箬潇身后,步子迈得像只鸭子,竟有些大摇大摆起来,仿佛心里没有了对于自己不能修炼而产生的阴郁。 但她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有心事憋着,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却也显得越发急切。 直到白箬潇注意到她,问道:“吴姐姐,有事?” 被问到的吴美怡忐忑一笑,道:“那个……咱们就这么出城了?我家……” 白箬潇明白了,又问道:“吴姐姐你家族所在可是城西?” “是……是啊。” “太守府在哪?” “城西。” “西序府在哪?” “还是城西啊。” 吴美怡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想说她还有家族在,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提及太守府和西序府两大朝廷机关。 白箬潇深吸一口气,道:“西序府被屠戮殆尽……” “不可能!” 她话未说完,就被吴美怡惊声打断,“西序府的先生们都是朝廷派遣的高手,怎么可能!” 吴美怡气息不定,瞳孔猛缩,甚至不敢想象那种可怕的画面。 白箬潇轻呼一口气,看了眼身后个朱、陈二人,道:“是他们亲眼所见。” 吴美怡柳眉微颦,“可是,即便是真的,那……” 她隐隐觉得有些大事不妙,一股莫大的恐惧正悄然袭上心头。 白箬潇继续分析道:“城里出了如此大的变故,太守府却毫无动作,不难想象,那里恐怕也已经死绝。” “不……不……” 吴美怡呼吸急促,等着白箬潇后面的话,却又不敢去听。 白箬潇这时看向吴美怡,道:“我们今晚走了很久,到处都是修士斗法,但是你发现没有,城西方向的动静最小,甚至几乎没有。” 吴美怡浑身颤若筛糠,已经开始手脚冰凉,她艰难开口道:“你是说我吴家……” “十之八九。” “你骗人!我吴家绝不会覆灭!” 吴美怡情绪崩溃,脸色苍白无力,原本还有些高兴的心情坠落谷底,那无神的眼中只有无助与绝望。 第148章 视死如归世家子 白箬潇已经给她分析明白,因为自笛声停止之后已过了许久,但太守府却没有丝毫动静,就凭这一点便可断定,城西有强敌出手,也如西序府那般被直接屠戮殆尽。 而吴家也在城西,其族中高手恐怕难以抵挡北国强敌。 并且根据那朱、陈两大世家也被灭门的消息来推断,那些北国强者应该是重点照顾了望尊城的各大世家。 毕竟面对如此入侵之举,望尊城的最大战力除了朝廷安插在这边西序府的那些教员,就当属各大世家了,北国人必不可能让城内各大世家的力量汇聚,所以肯定是从今夜这场动乱伊始,就要分别派遣高手,以雷霆手段将各大世家一一击破,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所以那些修士高手虽能不受血引人傀天音阵的影响,却也早被北国高手暗中盯上。 至于数十万的普通百姓,则交给了那丧心病狂的笛音阵法。 想到此处,白箬潇不禁心生胆寒,这得是多么歹毒狠辣的心,才能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手段! 北方诸国的这场谋划,并非单纯地入侵、夺城,而是要用最无法调和、断绝与大夏谈判可能性的血腥手段,将整个望尊城变成一个炼狱死地! 白箬潇已经不敢想象今夜这座城中有丧失了多少条性命了,她目光所及尸骸遍地,空气中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具具尸体的数量,与他们今夜所见幸存者的数量对比悬殊,怕是足有百倍、千倍之多。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横死的,造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滔天大孽,即便是白箬潇这种不相信神鬼之说的人,也认为这场动乱的主谋,定会受到万劫不复的天谴! 而那个主谋…… 白箬潇不由抬头仰望天际,应该就是那个跟丘鹏飞将军交手的吹笛人了。 正在白箬潇默默分析局势之时,吴美怡的声音响起,情绪激动异常。 “我要回去!我要回吴家!” 吴美怡满头冷汗,整张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边嚷嚷着边往路回跑。 眼看着就快到北城门了,白箬潇他们自然不能看着吴美怡再往回跑去送命,便合力拦下后者,好说歹说地开导劝慰。 吴美怡放声哭嚎,说什么也要回去看看,要确认一下自己的吴家究竟是何状况。 她本就和脏孩儿、白箬潇他们不是一路人,今夜遇到也是想暂且互相照应,避一避这场无妄之灾,所以跟着他们出城,想等这场动乱过去,再安安全全地回到家族之中。 可白箬潇那一番推断却刺激了吴美怡,后者哪里还顾得上危险不危险,甚至理智也所剩无几。 但吴美怡被四个人拦着,也根本挣脱不开,一时间急火攻心,竟有些神经错乱欲要昏厥之势。 白箬潇便只能劝慰她,说那诡异笛声已过,而且大夏朝廷内外各路高手皆已出手,现在回去也只会给吴家添乱,不如先随他们出城,等到这边的动乱被彻底镇压,再回去也不迟。 吴美怡最终还是没能改变即刻回家的想法,只是她拗不过四人之力,再加上心急如焚,竟哭嚎着昏了过去。 之后,脏孩儿和朱焕、陈书雍三人就开始了轮换背人,继续踏上了逃出城门的路途。 他们轮流背着吴美怡,速度自然是一降再降,那东方城门的天就在眼前,却像是怎么也追不上它。 脏孩儿心里不住地祈祷,可千万别在最后关头再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的种种了,经历了这一夜的天地巨变,脏孩儿只觉得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别看他在场年纪最小,却是背吴美怡背得最起劲的那个。 可偏偏事与愿违,脏孩儿对于一帆风顺安全出城的期盼,还是出了个不出意外的意外。 呼! 一道破空之声毫无预兆地从脏孩儿他们身后传来。 “快趴下!” 白箬潇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来临,在那破空声传来的同时,她就猛然转身惊声呼喊。 脏孩儿、朱焕、陈书雍大惊失色,没有做多余反应,而是直接照做,当场趴下。 只是此时正轮到脏孩儿背吴美怡,他惊慌之下只顾着赶紧趴下,却一时间忘记了一个铁齿钢牙的女子还在自己背上。 咔! 他刚一趴下,就感到一股力量覆盖着他的全身压下,将自己严丝合缝地死死按住。 不仅如此,脏孩儿的后脑勺又一次遭受重击,而且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方式。 脏孩儿又被吴美怡啃了一口,他忍不住心头大骂,这家伙怎么昏迷了也不安分,一定是有恋头皮屑癖! 轰! 就在脏孩儿呲牙腹诽之时,一道枪影从天而降,掠过原本应该将他们几人拦腰斩断的位置,狠狠落在了前方地面之上。 顿时尘土飞扬,再一看去,地面上已经多出了个丈许长、深数尺的裂痕。 糟了! 见状,不光是脏孩儿,就连白箬潇也是心头一沉,从这一击的威力来看,来者是位他们无法抗衡的高手。 就在他们心念电转间,却有一道与这满城疮痍的破败场景显得异常突兀的身影出现。 他一身将军扮相的戏服,画着夸张脸谱,手里还攥着一根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的花枪,趟着那颇具节奏一板一眼像是登台演出般的脚步,一步一停顿,缓缓向脏孩儿他们靠近过来。 这戏服将军一言不发,唯有脚下步子发出清晰的声音,而伴随这脚步声的临近,脏孩儿四人的心,也一点点在胸腔内拔高,似乎随时都能蹦出来。 咚咚!咚咚! 脏孩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跟那戏服将军的脚步声整齐划一了,这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难道自己就要死在这个戏子打扮的人手下了么…… 他背负吴美怡的无力感也在这一刻爆发,明明就要接近死亡了,脏孩儿却已丧失了逃跑的意志。 那个人散发的气息异常强盛,简直和那名雷电剑法的刺客剑修一样,是他们这几人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的境界。 可让脏孩儿都始料未及的是,当他自己已经被双方实力悬殊的差距而挫败得生无可恋不愿逃跑时,两个沉默了许久的身影无畏向前,竟跟那戏服将军对峙了起来。 朱焕、陈书雍面目冷峻,竟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壮,他们寒声问道: “朱家、陈家灭门,跟你有关系么?” 脏孩儿心头震撼不已,他们不怕死么? 这一刻,脏孩儿仿佛在那两个世家子弟身上看到了一个名为视死如归的词。 这气势……竟是那两人能发出来的? 脏孩儿满目惊诧,心头产生了一种荒谬之感。 第149章 天地大宝鉴之术 真的假的? 脏孩儿心头狂跳,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两个白痴公子嘛? 这俩家伙不是不知道自己跟那个戏服将军的差距,可还是这般义无反顾地直面了后者。 这不应该啊…… 脏孩儿不明所以,只觉得朱焕、陈书雍此时的表现,完全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原来同样一个人,竟能做出如此反差之大的事来! 至于能够驱使朱、陈二人突然间不惧生死的动力从何而来,脏孩儿完全理解不了。 他能联想得到的,便是朱、陈两大世家被灭满门,对这两人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应该是一种名为悲愤的力量。 可即便这样,脏孩儿依旧不能理解,为何悲愤、痛苦这种情绪,会让人变得无所畏惧,他实在搞不懂这之间的转折。 因为他在青牛村时候没经历过生离死别,自幼就不懂得家人、朋友的逝去,会让自己对这份羁绊产生怎样的情绪变化。 相反的,脏孩儿在外面见到了这么多的死亡后,感受最深的,却只有惊恐,他只知道自己害怕死亡的发生,却没想过、也无法想象自己身边人若突然离世,自己的心境会有怎样的波动。 所以在好奇之下,脏孩儿不由得更为专注地看着朱焕与陈书雍的背影,一时间也忘记了逃命,甚至被吴美怡压着的憋闷也忽略了。 那戏服将军大步流星横跨而来,手中更是转起花枪,形态动作与登台唱戏的戏子别无二致,那看似轻飘飘的耍枪动作越来越快,竟渐渐地产生了一股汹涌澎湃的气势,仿佛周围数丈的空气都被其调动,不断响起唰唰的风声。 那枪头上光影流转,随着枪身的旋转映照出一个光轮,那光轮越来越亮、越来越大,赫然形成一股骇人的真气光圈。 “受死!” 突然,那戏服将军拿腔拿调地高声大喝,他的手中枪影猛然甩出,直取朱焕、陈书雍的头颅。 “啊!快躲开啊!” 脏孩儿都忍不住大喊一声,随后紧闭双目,他不愿意看见严追的惨状再在自己眼前发生。 就在这一刻,脏孩儿心头猛地一颤,为什么自己想到那个严追的死相之时,会生出一种区别于恐惧之外的别样情绪? 但此时乃间不容发之际,脏孩儿还没来得及感悟心中那抹意味莫名的微漾情绪,前面那一招枪影光轮就已经有了结果。 脏孩儿隐约听见了嗤嗤两声,这声音让他紧张得全身一震,太像严追了…… 随着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各种残忍血腥的场面充斥在他想象之中,他心跳加速,忐忑地将眼睛眯出一条缝。 然而让脏孩儿没想到的是,前面并没有身首异处或血染三尺的惊悚画面,反而是那两人还好端端地站着,依旧像刚才那样跟戏服将军对峙着。 这一幕让脏孩儿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心里顿时变得无比踏实,对此他很惊奇,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情绪。 可此时没有时间让脏孩儿思考,因为就在他确认了朱、陈二人还活着同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你这北国来的戏子,不敢露真容示人,怎么,莫非你脸上长了个屁股?” 那是一个磁性却轻佻的男子声音,不知为何,脏孩儿觉得这声音有些恶心,恶心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但恶心归恶心,那男子应该是站在他们,或者说是站在大夏这一边的。 脏孩儿悄悄看去,发现朱焕、陈书雍两人身前站着一个中等身材、中等相貌的男子,那男子两鬓斑驳,像是中年模样,只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中年人应该有的那份沉稳,反而异常跳脱轻浮,颇有一副玩世不恭的老炮风采。 而相较于这中年人的老炮作态,他身旁却还有一物更为惹人注目。 那东西高七尺、宽二尺,一面光滑平整、一面镂刻各种符文花饰,竟是一面铜镜子。 只不过此情此景,谁若真把它当成一面普通镜子可就真是有眼无珠了。 那铜镜上散发着滔滔不绝的威势,就连数丈外的脏孩儿都能有所感觉,像是有某种特殊气意在向外逸散,其上更有宝光流转,那光芒时而遮掩时而透明,彰显着远超凡品的高贵庄严。 正在脏孩儿对那一人高的镜子啧啧称奇时,戏服将军也摆出一副唱戏做派,竖起剑指开口说道:“你是何人?” 戏服将军就连说话也是浓浓的戏腔,听不出原本的声音,算是把角色扮演给进行到底了。 轻佻中年人斜嘴一笑,手法爱抚地摸着身旁的铜镜,轻声道:“来干废你的人!” 喝! 戏服将军轻喝一声,口中发出哇呀呀呀的声音,同时耍起了唱戏舞枪的身段。 脏孩儿看的有些傻眼,只觉得自己不是在看修真者对决,而是买了趴票看大戏来了。 而更让他额头一黑的,是这戏服将军耍就耍呗,还不知从哪里搞出了敲锣打鼓各类乐器的声音,简直和戏台上的配乐如出一辙。 关键是这声音从何而来,仿佛这个空间内的四面八方都充斥着这种热闹的曲子,简直是立体环绕无死角。 脏孩儿不由暗骂一声,这家伙定是脑子不太正常,谁家好人打架斗法,还特意给自己配背景音的? 这故作骄矜的行为,简直比天音宗那些人还天音宗! 随着戏曲中锵的一声落下,那戏服将军身形一顿,便见他手中短枪已经通体赤红,无形波动层层荡漾,恐怖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方圆数十丈内的所有角落。 “呔!” 戏服将军怒喝一声,用手中赤红短枪刺向轻佻中年人。 呼—— 恐怖的波动顺势本息而来,一股强大到如同洪水奔流般猛烈的狂风朝脏孩儿他们吹来。 脏孩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看着那赤红枪影陡然放大,竟形成一道长逾百丈的红色光柱,那哪还是一根唱戏的短枪,分明就是一只形如龙蟒的恐怖巨物! 轻佻中年人眉头微扬,对于那气势滔天的红色光柱没有丝毫惧意。 只见他将铜镜狠狠一立挡在身前,然后掐动奇异手诀,在铜镜背面的符文上连连轻击,那些符文开始闪耀异常,竟像是活了一般游动流转起来! 瞬息之间,中年人就在铜镜背面激活出十道符文,在最后一道符文开始耀眼流动之时,他双掌一合,快速结印,然后轻拍向铜镜。 嗡! 霎时间,铜镜镜面光华大盛,竟有一个红色巨物从镜中冲出,直接迎击戏服将军的那巨大枪影。 轰! 待得红色巨物完全冲出镜面与红色枪影相撞,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波动轰然爆发,迸发出堪比曜日的剧烈强光,整个天地间都像是倾覆一般疯狂摇曳。 而这时脏孩儿才反应过来,那个从镜中冲出的红色巨物,竟也是一个巨大枪影! 但这次的冲击太强太近,脏孩儿等人直接被气浪打出数十丈开外,身子都纷纷嵌在了远处的废墟之中,一个个神志不清头晕目眩,甚至连继续观战的力气都没有了。 远处传来那戏服将军的一声轻咦,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招数居然被模仿了出来,一时间气息微沉如临大敌。 “哈哈哈哈!” 轻佻中年人得意笑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专修天地大宝鉴之术,你如何出手,我就如何反击!” 第150章 一鉴一个不吱声 天地大宝鉴几个字一出,顿时给那戏服将军整得一愣,他拿腔拿调的气势都瞬间弱了三分。 大宝鉴?这听起来就不像是正经人能修炼的玩意! 然而随着那轻佻中年人的难听笑声渐甚,戏服将军的脸谱上却慢慢伸展开一个恍然玩味的笑容。 “哇哈哈哈哈——” 戏服将军声音洪亮地大笑起来,指着轻佻中年人道,“据本将所知,汝等大夏确有将铜镜祭炼成为法器的一脉传承,吾观你修为已入神合,想必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炎龙阁’大学士,大夏的正三品大员张陆驹?” 闻言,那轻佻中年人淡淡一笑,眉宇间浮现一抹睥睨之色,道:“算你有些见识,不过也想不到,本大人在你们北国还颇有些名声。” 戏服将军呵呵一笑,眼神中流露玩味之色,嘲弄道:“张大人所言非虚,你的确是有些名声在外了,毕竟堂堂三品大员和一个太监勾搭到一起,这种事还当真有趣哇……哈哈哈!” 说完,那戏服将军再也憋不住,开始放声嘲笑起来,此时就连他给自己敲锣打鼓的伴奏声都更为激烈嘹亮了几分,烘托着他内心的轻蔑与讽刺。 “你找死!” 被叫做张陆驹的中年人面色陡然一沉,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然后一掌拍向铜镜,竟是有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红色巨影冲飞而出,狠狠射向那戏服将军。 宝镜之中精光涌动,汹涌的真气鼓动如同崩天裂地,震荡得这方天地间都是猛地一沉,大地龟裂、空气沸腾,莫大的恐惧威势像是将这里变成了一片死地。 在如此澎湃猛烈的真气加持之下,那镜中飞出的巨大红色枪影居然比前一次还更强盛了几分! 这一幕看得那戏服将军眸光一凛,暗暗惊叹于这张陆驹的大宝鉴之术威势强悍,断不可有半点托大轻敌之心。 陡然之间,那戏服将军也是身形爆闪,连连退出百丈之外,而后锵锵起锵起的背景节奏大放,他本人则沐浴在那如似舞台中央的氛围中,开始秀起了身段。 不过刹那间,戏服将军便连连做出数个足以赢得满堂喝彩的高难度动作,紧接着他周身气息猛然暴增,竟开始有一股股风浪向周遭拍出。 而后他脸谱之上怒目圆睁,一个空翻之后,直接拔下了自己身后的一杆旗子。 那旗子无风自动,像是飘舞在狂风骤浪之中,一瞬间便有华光四射,与耍弄身段的戏服将军相互辉映,形成了一种无形无色,却又能被感知到的奇异连结。 蹭! 那旗子豁然变大,狠狠插在戏服将军眼前地面之上,足有一丈高。 嗡! 丈高旗子散出莫名光晕,直接将周遭三丈范围内给笼罩其中。 戏服将军立于这旗子光晕的范围之中,又是耍起手中短枪,狂躁的真气在枪头上爆裂翻腾,短短瞬间之内,他的气势居然陡然攀升一倍不止! 操持宝鉴的张陆驹神色微变,一眼看出定是那厮的插旗作用,不过此时他已经出手无法变招,只能操控着镜面中冲出的巨大枪影继续强攻。 轰! 就在张陆驹宝鉴发出的枪影快要侵入进那杆旗子光晕范围之中的刹那,戏服将军悍然出手,只见他身化残影枪出如龙,同时有三道不亚于此前一击的红色枪影奔涌而出,狠狠轰击向宝鉴所发的那道枪影。 轰隆隆—— 震天彻地的巨震在方圆数百丈激荡开来,凡是这范围内的所有人,无论大小修士还是幸存难民,都被死死按压在地上,被那强大的冲击波浪给镇压得不能动弹。 那些被镇压之人无一不是狂吐鲜血头痛欲裂,差点被那两人争斗的余波给直接碾碎。 好可怕的威势! 原本已经昏昏沉沉的脏孩儿猛然清醒,是生生被那巨大的镇压冲击给痛醒的。 然而还没等漫天的烟尘消散,就有两道巨大枪影冲霄而起,以浩瀚无匹的气势袭向大宝鉴使用者张陆驹。 张陆驹虽惊不惧,他早就料到对方在插旗加持下的一招会威力倍增,所以也并没指望能将其一击拦下。 只见张陆驹临危不乱,连连用奇异手诀在大宝鉴背面击打数次,后者在越来越多的符文激发下,再次闪耀起别样光芒,却是在镜中又出现一个张陆驹,并且镜中的张陆驹居然也操持着一个大宝鉴。 一瞬间,内外两重大宝鉴光影相对,竟在方圆十丈之内生出一个巨大幻象,那幻象透着厚重古朴的气息,数以百计的光滑符文萦绕飘荡,宛若群星抱月,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那道幻象虚影,正是被放大了十倍的大宝鉴! 砰!砰! 下一刻,两道巨大的红色枪影冲击在十几丈高的幻象宝鉴之上,迸发出恐怖震天的声响。 但紧接着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在两人的招式相接之后,除了刚刚接触时产生的两道震动,却在没有想象中巨大的威力冲刷向四面八方,这么恐怖的招式对决,竟没有产生后续的余波。 那面巨大的宝鉴虚影就像一个水面,让两道长逾百丈的红色枪影完全没入其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呼! 戏服将军猛吸一口凉气,有些看不出那张陆驹这一招的门道,他感觉自己的招式就像打在了空气之上,打在了虚无之上,仿佛那面镜子是一张嘴,直接以鲸吞之势直接将自己的招式给吃了! 张陆驹眉头轻挑,言语森然地笑道:“说了你是找死,今夜就别想活着离开!” 唰唰唰—— 话音未落,张陆驹就再次掐动手诀,一次次地拍击在宝鉴背面,他要趁势追击,不给那来路不明的北国人任何喘息机会。 随着宝鉴符文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它映照出的那道巨大幻象上也泛起一面流动如滔滔江水般的光晕。 那光晕倾泻而下,竟直接从镜面虚影中流淌出来,宛若瀑布洒下,向前流淌出数十丈距离。 而诡异的是,随着那如水般流动的光晕平铺前行,所路过、所覆盖的一切都开始了塌陷、消融。 无论是废墟上的砖石,还是路上的草木,只要被那光晕铺洒覆盖,皆是从底部开始一点点消融,像是沉入这光晕水流之中。 见状,戏服将军暴喝一声,直接飞升跃起,在半空之中拔出剩下的三只旗子,将其全部祭炼为丈高的大旗,与最初那杆旗子呈四角之势插入大地。 霎时间,四面旗子光芒暴涨,气意的波动与威势成倍数叠加,它们的光辉相互交叉映照,竟是在四旗连线的中心位置,形成了一个璀璨耀眼的金色光球,光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觉得神志恍惚。 戏服将军从高空落下,直接钻入了金色光球之中,由于金光太强,从外界却再也看不到那戏服将军的身形动作了。 只是就在此时,从四面八方影响着这片天地的那吹拉弹唱声直接沸腾,就像某个成名已久的大角儿赢得了满堂喝彩,乐师们卯足了劲儿演奏这一场大戏的巅峰高潮,莫名亢奋的气氛已经将这片空间完全覆盖。 等待的,则是那位主角,在万众瞩目的璀璨光彩下,演绎出最为热烈精彩的桥段。 锵! 瞬息之后,戏服将军从金光中踏步而出,他体冒金光,神韵如仙,脚下地面竟因他的踏足而荡起层层涟漪,仿若举手投足间都能产生浓烈敦厚的真气波动,显然是在四面旗子的加持下,已将自身真气催运到了极致状态。 而当戏服将军整个身子都踏出那金色光球之后,他那泛着金光的身体竟有一圈虚影膨胀,像个罩子般将自己笼罩起来。 他深吸口气,缓缓抬起手中短枪,然后以摧枯拉朽之势刺向铺洒而来的光晕水流。 对面的张陆驹不急不缓,仍然在不断结印、画符,往宝鉴虚影中灌注源源不断的雄浑真气。 正在这时,一道天降枪影出现在张陆驹头顶上方,那柄枪影就像是被召唤而来,凭空出现,却携着苍老悠远的无上威势而来。 噗—— 突然出现在头顶上方的枪影产生莫大威压,直接压得张陆驹如负山岳,压得他七窍流血,压得他气血翻腾,压得他神智恍惚。 他抬头望天,那硕大无比的枪影简直如同擎天之柱,光是一个枪头就足有三十丈长,看上一眼就足以产生莫大压力。 然而张陆驹却是微微一笑,非但没有因此等巨力而产生颓意,反而眼底精光爆发,勾起了他封存多年的滔天战意。 “鉴!” 第151章 钢牙天克脏孩儿 “鉴!” “鉴!” “鉴!” 眨眼间,那张陆驹口中爆发出数道疾喝之声,每喝出一次,他身前宝鉴上的似水流光就越加璀璨缤纷,原本虚幻缥缈的光影,竟有化作实质的趋势,充斥着恐怖且厚重的气意。 “给我鉴!” 随着头顶上方那杆巨枪从虚空之中冲出的越多,张陆驹就越能明显感受到头顶那如山岳般巍峨的压力,直到他必须倾尽全力才能喝出声来。 咻! 张陆驹手腕翻飞,掐诀结印的速度已经只剩残影,不知道在那瞬息之内在大宝鉴背面拍打出多少道符文,只听得那大宝鉴的镜面上传出一声轻响,便又有一条光晕水流腾空而起,像是一条璀璨飘带,欲要在夜空之中搭建光影桥梁。 那飘起的光晕水流直取天降巨枪。 轰隆隆! 枪影与光晕水流接触的一刹那,巨震之声传遍苍穹,浩瀚无匹的冲撞之威在天地间弥漫,无情肆虐着方圆数里之内的一切,似乎整个空间都在随着这一击的碰撞而激烈震荡。 脏孩儿他们这些弱小之辈已经被冲击得彻底昏死了过去,他们根本无法抵挡神合境高手如此近距离的神通波动。 但万幸的一点是,这两大强悍招式相撞所产生的震荡,直接把脏孩儿几人所在地皮给掀翻了起来,并且在冲击巨力的作用之下,那块地皮被高高托起,竟裹着他们几个直接飞到了百丈之外的距离。 虽然这过程中他们几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擦伤、挫伤,但好歹是完完整整地保全下了一条小命。 否则,但凡被那冲击而来的余波扫中一下,就凭他们几个那脆弱如鸡子儿的身躯,只怕全尸都留不下来。 轰! 震鸣之声还在回荡,但那股毁天灭地般的震动却偃旗息鼓了,并没有更多的动静传开。 这一切又像是刚才镜面虚影接住并吞噬了两道红色枪影的状态。 此时,天空中垂落而下的巨枪枪头已然没入了光晕水流之中,巨枪的枪身还在继续坠落,一点点冲入光晕水流,竟也像是其他物体那般被吞噬、溶解,仅仅只是在光晕水流形成的平面上荡起一圈圈波纹。 戏服将军的脸谱扭曲变换,像是愤怒、像是惊异,随后他又是“哇呀呀”地一阵低鸣,半空中的巨枪迸发出醒目的赤光,一股浩如山海的伟力从天上盖压而下,直接将张陆驹周身十丈内的地面压得龟裂崩碎,飞溅起大量砂石。 而在加持半空那柄枪影的同时,戏服将军向前刺出的短枪也爆发出勇猛无双的威势,竟在前方形成一片斜冲向地面的红色枪影。 数千百道枪影连成一排,就像一个巨大的铲子,仿若要将整个地面给掀翻。 短短数息,就直接将前方数十丈宽的地面给铲平了,席卷起的地皮破浪滚滚,直接冲撞向大宝鉴前探而来的光晕水流。 戏服将军虽然一时半会看不透那大宝鉴的奥秘之处,但他相信即便再怎么能吞噬、溶解,也一定有个限度,正所谓水来土掩,他就是要用掀起的地面来掩住那奇异诡谲的光晕水流! 毕竟放眼望去别的没有,土地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么。 今天这个铲土人,他戏服将军是当定了! 嗤——嗤—— 兹一接触,光晕水流就直接将那堆叠起来足有半丈高、数十丈长的“土墙”给吞噬完了,仍是以诡谲难测之姿冲向前方。 但戏服将军毫不变色,狠狠甩了下手中短枪后,再度出手刺去,瞬间又有数千道枪影铲起大片地皮。 嗤——嗤—— 不出意外,这一次的土墙还是被光晕水流给吞噬殆尽。 但身为神合境高手的戏服将军非但没受到半点打击,反而顿时心头一喜,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一次土墙被吞噬的速度比上一次慢了半息。 果然不出所料! 戏服将军信心倍增干劲十足,在四旗金光笼罩的加持下,一枪一枪地向前刺去,一面面土墙像是波浪般向前推进。 短短数息之内,光晕水流的吞噬速度就已经不足之前的一半了。 而在戏服将军身前,方圆百丈的地面已经下降了三丈。 相当于他打着打着,就把自己给刨进了坑里。 不过这种直观手段对付那大宝鉴的吞噬手段却效果明显,戏服将军也就乐此不疲地继续铲土。 看见这一幕,在对面与重如山岳的枪影压迫对抗中的张陆驹却突然失笑一声,仿佛天上传来的巨大压力也因此而减轻了几分似的。 “哈哈!你这北国戏子,等不及给自己入殓了么?” 张陆驹张狂嘲笑,“既如此,本大人就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张陆驹轻喝一声,微微调动身形,将大宝鉴镜面方向对准了巨坑中的戏服将军,然后狠狠一掌拍下,打在刚大宝鉴背面一个刚刚浮现出的符文之上。 咚! 悠长厚重的闷响声从大宝鉴上传开,与此同时,大宝鉴镜面中有一个带着滚滚雷光的掌影浮现,直直拍向戏服将军所在。 见得此掌,那戏服将军面色陡然一沉,眼神之中更是凝重不已,在匆匆刺出一枪后,连忙将整个身体撤回进金色光球之内。 就在他退回金球的刹那,半空之中飞冲而下雷光掌影轰然变化,竟毫无预兆地涨到比城楼还高大,其中蕴含的雷光更是狂烈到四散外溢,将小半个天空都照耀成闪烁不止的蓝白之色。 嗡嗡嗡! 刚猛的雷电之力在空中发出震颤人心的响声,仿佛有一股穿魂之力灌注其中,即便是戏服将军这种神合境的大高手,也因此精神恍惚,需要额外分出一成真气来稳固心神。 嚓! 巨大的雷光掌影拍击而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凝若实质般的雷电轨迹,以雷霆万钧之势盖在了金球之上。 轰隆隆! 那雷光掌影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已经将那戏服将军所藏身的金球直接拍进了地下,一息之后才有一道震撼的爆鸣声响后知后觉似的传开。 咔!砰砰砰砰—— 紧接着,又是一阵撕裂大地的爆鸣声传遍八方,雷光掌影将原本深陷地表三丈的巨坑再度击沉了两丈多。 周围一片土地瞬间化为焦土,其中还有雷光隐现,大片大片的黑烟开始升腾,整个空间中都弥漫着尖锐刺鼻的味道。 地面上,一击得手的张陆驹却没有面露喜色,因为他头顶上方那杆巨枪带来的压力丝毫未减,这说明被自己一掌拍进地里的那北国戏子还并未受到重创! 下一刻,就见焦黑一片的巨坑中央处,原本应该是埋着戏服将军的那块土壤突兀地塌陷了下去,张陆驹神色一变,里面已经没了人影。 但就在张陆驹眼光狂扫,寻找戏服将军的身影时,前者脚下地面突然一松,一双大手猛然探出,直接扣住了张陆驹的双脚,并狠狠向下拉拽,欲要将张陆驹给拖进地下。 突如其来的下坠之势,让张陆驹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对抗天降巨枪的心神出现了一刹那的松懈。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的巨枪隆隆作响,超过百丈的整个枪身终于被召唤完全,一股威压万物的巨力趁机再度袭来,压得张陆驹气血翻腾、脏腑受损。 “噗!” 张陆驹被压得喷出一口鲜血,飘于空中的光晕彩带随之被巨枪压塌,一下子失去了吞噬之威。 轰! 天降巨枪终于砸落,如天柱镇世般爆发出天崩地裂之威,那巨震之力直接将周遭一切轰碎成了粉末,荡起的烟尘足有十丈高,方圆数里内都变得昏暗一片,除了沙尘再无一物。 而剧烈的震颤在大地上传荡得尤为深远,即便是百丈之外,即便是被包裹在地皮之内,脏孩儿五个人也没有幸免于难。 本来护住了他们的那层地皮骤然崩碎,巨石沙土纷纷落下,顷刻间就把他们给活埋了。 其实在砂石掩埋的前一刻,脏孩儿因巨震而惊醒过来,这份时机趁着砂石还未完全覆盖,是有一丝逃脱机会的。 但脏孩儿刚要抬头求生有所动作,却又猛地撞在了吴美怡的钢牙之上,疼得他再度昏厥,终归还是没有逃脱被活埋的命运。 第152章 跑得快就不尴尬 (略微发力之4500+一章) 巨大的压力让脏孩儿产生遍布全身的崩裂感,弱小无助的他只能任由意识不受控制地陷入昏沉。 只是在他眼前最后一抹光亮被黑暗填满之前,脑海中却闪过一道深深的怨念。 他势要修得一部炼体功法,别的不说,先把自己的脑袋练成铜皮铁骨,能直接用后脑勺崩碎别人门牙的那种! 呼—— 最终脏孩儿神智崩溃,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世界。 而在他昏死后的外界…… 轰隆隆! 自那天降巨枪轰入大地,震天动地的声响足足持续了片刻之久,那漫天的烟尘才缓缓消退。 但一切平静之后,方圆数里内的天地空间还是蕴藏着恐怖骇人的威压,震慑着其内的一切事物。 戏服将军趟着那雄赳赳的步子窜出地面,边走边耍枪,直至来到一个半人高的土包跟前,这才随着自己配的曲子节奏停下脚步,随后他昂首睥睨,斜眼向下扫视,扬起剑指,半唱半喝地道:“大夏贼子!” 同为神合三境的大高手,他自然不会如此傲慢地认为凭借一招之力就能将对手镇杀,即便这天降一枪的威力如此恐怖也只能造成重创。 不过这就足够了。 戏服将军大手一挥,又将四杆旗子插在土包周围,随后他吟吟念咒掐诀结印,四杆旗子无风自动光晕流转,却并未向此前一样散发出金色光晕形成光球,而是从四个旗面上散发出如同网状的虚影。 那些网状虚影一层叠一层,不断套加在土包之上,应当是某种缚身镇压的手段。 做完这些,戏服将军缓缓点头,眼中流露出敬重之色,又拔高声调道:“大宝鉴之术当真厉害!” 说罢,戏服将军撩袍便走,他今夜虽然斗法得胜,但还没被喜悦冲昏头脑,不至于做出什么以胜者之姿张狂大笑展露雄风的举动,更不会有出言贬损、践踏对手尊严的这种低能儿做派。 毕竟都是混迹江湖多年的人了,谁会无聊可笑到那种程度。 更何况戏服将军时刻没忘,自己可是北国前来捣乱的,一切都要以任务为重,不可做多余的高调之举引人注意。 虽然他走得很快,但周围那响个不停的乐曲声,却像是纸团包不住的火焰,明明竭尽全力地低调,却还是成了所过之处最引人瞩目的仔。 可是还走出没多远,戏服将军的脸谱上就猛地一震,就连那用来提升气场给自己造势的乐曲声也戛然而止。 这莫名袭来的心悸让戏服将军整个人像被定住似的,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引来任何危险。 至于他为何会感到如此心悸,那是因为周遭的一切都显得过于平静了。 平静到有些脱离现实。 的确他刚刚战胜了一位同境高手,那天降一枪也镇压了方圆数里的所有事物,按理说应该是归于平静才对。 可是怪就怪在,即便他们方才斗法的这片区域陷入平静,那周遭地域也不该没有动静啊。 这望尊城这么大,各处厮杀斗法的修士武者这么多,按理说应该不断有嘈乱之声回荡四方才对,可是偏偏是现在得胜要跑的戏服将军,却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嘈乱了。 戏服将军的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他忘记了自己是走出第几步后有的这种感觉。 但他现在唯一确定的是,这种四下无物的空洞感,是出现在他祭出旗子镇压土包之后。 也就是说,他的感官被人做了手脚,而在这片区域内,能悄无声息使出这种手段的,也就只有他刚刚的对手张陆驹! 啊! 戏服将军刚刚想到此处,他猛地惊异回头,却发现用来镇压张陆驹的那个土包不见了,他留下来的四杆旗子也不见了。 而且那个土包和四杆旗子并非是被踏平、被拔出的状态,而是刚刚那块地方不见了,消失了! 怎么回事! 戏服将军更是心惊肉跳,他忽然有股大事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极力平复了下心头惊悸之后,他仔细观察起周遭环境,这才发现,不光是那个被镇压的土包不见了,而是目之所及的环境全都变了。 变得是……他一枪落下地面的前一刻。 糟了! 戏服将军心头大喝一声,直接催动真气全力逃跑,却在腾空而起的转身后发现,他背面的景物居然跟刚才前面的一模一样! 他慌忙之中直冲向上,尝试摆脱这片诡异的区域,然而飞身半空的他却还是能看见眼前景象那片巨枪落下前的场景。 而且这番场景还出现在他视线的正上方,也就是巨枪落下的一幕,以他在地面上的视角,直接出现在了天空上。 这不可能! 就在这一个恍神间,戏服将军突然感觉身体失衡,直接从百丈高空坠落下来。 正当他想要翻转身形摆脱那种失重坠落感之时,却直接出现在了地面之上,而他的脸则正正好好拍在了沙土地面之上。 他那精心描绘的脸谱顿时便被沙土破坏,他一身唱戏将军的行头也被这一摔弄得狼狈不堪,就连那无时无刻不在回响的乐曲声,也早就消失了,并且怎么也唤不回来。 戏服将军连忙爬起,他根本没心思去管自己的狼狈状态,而是满眼震惊地环顾四周,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此时此刻,呈现在戏服将军眼前的,毫无意外地又是那巨枪落下的一幕。 只不过真正让他感到惊悚害怕的,是无论他怎么看,怎么转身,视线之内所能看见的画面永远都是同一个视角的巨枪下落一幕。 那个场景就像是定在了他的眼珠前面,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 但他好歹也是经历风雨多年之人,在短时间的惊愕诧异之后,也缓缓平复下了心境。 因为此情此景,他已自知着了对方的道,再做那些无用的挣扎,只会让自己不断出丑从而给对方看笑话罢了。 所以想清楚后的戏服将军站定身形,目视前方那不可改变的画面道:“哼哼,炎龙阁大学士,果然名不虚传!” 啪啪! 一阵清脆却遥远的拍掌声传来,随后在戏服将军的视线之中,那片巨枪落下的场景里突然显露出张陆驹的身形。 此时的张陆驹面容带笑、衣冠端正,根本不像是受伤之后的样子。 戏服将军深吸口气,原来自己那一枪并没打中他。 “阁下枪法超然,竟能从虚空之中召唤那种神枪,张某人佩服!” 张陆驹微微拱手,却是语气平淡地开口道,“不过还好,是在下躲过去了。” 戏服将军注视着张陆驹,注意到对方正在缓步行走,却没有随着那巨枪落下的场景移动而移动,就像是两个不相干的景象叠加在一起,显得有些诡谲虚幻。 “这便是你那大宝鉴之术的真正用途?” 戏服将军闷声笑道,“不愧为炎龙阁大学士,尽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呵呵呵呵——” 张陆驹再次用脏孩儿觉得恶心的声音笑了一阵,才略有放肆地勾起嘴角道,“过奖了,在下只是看的书多了,这才总爱研究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戏服将军已经猜到,自己这是被那奇异的大宝鉴之术给困住了,甚至恐怕自己此时此刻就被关在那大宝鉴之内。 所以他也坦然地长呼一口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怎么处置阁下,可不是张某一人说的算的。” 张陆驹油腻一笑,看着大宝鉴镜面中的戏服将军,一直打量着对方那一身行头,忍不住问道:“不过我倒是好奇,阁下这是拌的哪出戏啊?” 镜面中的戏服将军没有作答,只是盘膝坐下开始打坐冥想,似乎是知道张陆驹不会立刻杀他,从而再也失去了沟通的心气。 张陆驹微微摇头,也不再其身上多做纠缠,只是将视线撒向远处,周围还有几处威势惊人的地方,他还要赶去支援。 只见他一挥手,身前大宝鉴的镜面中就没了戏服将军以及那巨枪落下的画面,就像个正常镜面,映照出周遭的现实场景。 是那些被巨枪震撼的数里内被荡平的一地齑粉,是巨枪落下后那地面中深不见底的黑洞。 张陆驹啧啧撇嘴,喃喃自语道:“这老小子颇有些实力,回去后应该能审出不少情报。哼,真是怪人,出来打架是给他自己过戏瘾来了?呵呵呵呵——” 随着一阵放荡笑声响起,张陆驹便已经扛着大宝鉴大步前行,赶往北面的战局去了。 张陆驹走出百丈后,正好路过一片由砂石土块堆起的小包,然后他随手一扫,一阵罡风横扫而来,竟把那些砂石一扫而空,露出了下面埋藏着的五道人影。 那五人,则正是被大战波及的脏孩儿他们几个。 本来张陆驹随手做完这些就要继续离开,却是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了被吴美怡压在身下的脏孩儿。 张陆驹不禁眉头微蹙,念叨着道:“这小子好生没羞没臊,怎还躲到那女孩身下了?” 他越想越觉得羞耻,越看越觉得那脏孩儿不顺眼。 想他风度翩翩张陆驹,一向便是恭谦有礼、儒雅有教之辈,身居炎龙阁大学士,座下学子三千,何曾教过谁去躲在女子身后的? 这一刻,他教书育人的儒门魂瞬间觉醒,直接朝脏孩儿走了过去,倒要给那小子好一顿教训,让他知道何为妇孺当先! 只在一眨眼间,张陆驹就出现在了脏孩儿跟前。 咣当! 张陆驹气哼哼地把大宝鉴立在旁边,而后声如雷震般在脏孩儿耳中乍响,“臭小子起来,今夜老夫就好好教育你何为男人!” 轰! 深度昏睡中的脏孩儿被这一道声音惊得差点魂飞三丈,他整个人瞬间变得惊悚异常,惊醒的同时身体不自主地猛然发力,直接掀开吴美怡弹地而起。 “啊!啊!啊!” 连着破音大叫,惊魂不定地在地上蹦来蹦去,再加上他那一身打扮,着实像疯了一般。 而说来奇怪,张陆驹的声音明明喊得很响,却只能被脏孩儿一人听见,其余四人还不受影响地继续昏睡。 啪! 一个巴掌仿佛从天上来,由上至下给脏孩儿拍了个前空翻,并以优雅雍容的老狗啃屎之姿丝滑落地。 “啊?谁?谁偷袭我?” 脏孩儿被打懵了,只顾着四下张望,却连头都没抬一下。 “臭小子,你还真是个臭小子!” 张陆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一边脸色铁青地吐槽,一边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掌,十分嫌弃。 脏孩儿一怔,抬头问道:“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哼!” 张陆驹冷哼一声,面色一板,似乎瞬间切换成了他在炎龙阁教书育人的古板先生模样,“你该问问我为何打你。” 脏孩儿又一怔,改口道:“那你为何打我?” “因为……” 张陆驹刚想回答,却当即一怒,又一巴掌拍了过去,“你还真问啊?” 脏孩儿委屈坏了,趴在地上捂着脑袋,忿忿道:“不是你让我问的吗!” 张陆驹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教台,要掏出那震慑千万学子的戒尺,让这胆敢顶嘴的臭小子手心开花。 可他伸手扒拉一圈后才猛然回过神来,这里没有教台,也没有戒尺。 而脏孩儿见他那伸手划圈的动作不由心中害怕,直接翻滚着跑向一边。 “你还想打我?” 脏孩儿悲愤难当地瞪着张陆驹,“我跟你无冤无仇!” 这两巴掌算是把脏孩儿彻底扇清醒了,他记起了这张脸,记起了那面大镜子,这不是刚才跟那北国唱大戏的打得天昏地暗的大夏高手么?怎么突然针对起自己来了? 张陆驹眼底一寒,指着旁边昏迷的吴美怡,训斥道:“那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张陆驹声色俱厉,他最看不惯男人将女子当做挡箭牌,无论老少。 脏孩儿声音发颤地道:“她怎么了?我们仨背她走一路了,最后是我倒霉,刚背着她你们就打起来了!然后我们全被震飞了,我刚醒,那里就塌了,本来能逃出来的,她拿牙嗑我脑袋,直接给我嗑晕了!” 脏孩儿眼圈翻红,那两巴掌的后劲还挺大,他差点就绷不住哭出来了。 张陆驹凝色道:“呵,好啊!原来是你把人家女孩背在身后……背,背着?” 但他话刚说一半,就忽然意识到不对,莫非不是砂石落下之时,这臭小子让人家女孩给他挡在上面的? “咳咳!” 张陆驹轻咳两声,脸色依旧严肃,“你所言属实?” 脏孩儿咬牙切齿道:“当然属实!你看看她给我啃的!” 说着,脏孩儿撩着头发给张陆驹看自己的后脑勺,只见月光下有两排牙印异常显眼,上面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 略作沉吟之后,张陆驹缓缓点头,道:“果然是好重的牙。” 脏孩儿眉头大皱,质问道:“那跟你平白无故打我有什么关系?” “啊?这……” 张陆驹无言以对,竟开始踱起步子来,像是借此消除误会他人的尴尬。 但脏孩儿目光灼灼地讨要说法,张陆驹踱步已经不够,开始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乐起来。 只是在他一本正经地发笑同时,一只手却已悄然扣在了大宝鉴之上。 “你要不要再睡会?” 张陆驹岔开话题问道。 脏孩儿一愣,疑惑道:“什么意思?” “嘿嘿……” 张陆驹放荡的脸上出现一抹不怀好意,脏孩儿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 啪! 一个巴掌从天而降,直接把脏孩儿扇晕了过去。 而张陆驹这位三品大员,则扛起大宝鉴,扬着一丈多高的烟尘飞奔而去,转眼间便已窜出了二里地。 只要他逃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他。 第153章 天音九魔戮心域 轰隆隆—— 脏孩儿他们昏迷之际,一场惊天大战还在城北外的上空进行。 在那里的天地间不断迸发出恐怖的光华,一道道震慑万物的威压在光华中向四周逸散。 一阵阵刀光扫过,黑夜就像是要被撕裂一般,产生骇人听闻的异象。 恐怖的巨震让大地悲鸣,无人敢向北而行,无人能承受住那种仿若天外而来的威势。 即便城中各处的战局已经纷纷平息,即便大夏各路而来的高手已经逐步镇压了北国而来的入侵者们,他们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胜利的喜悦中忘乎所以,贸然踏足城北外的那片天地。 那些前来增援的大夏高手们持续赶来,却最终停在了北城门之内。 随着一位位高手的到来,也宣示着城内的北国人被一一镇压,他们的敌人越来越少。 直至最后一位修士登台北城门楼而迟迟没有后继到来者,他们知道今夜这场大战的最后敌人,已经只剩下了城外与大夏将军丘鹏飞对战的那位。 这些矗立于城楼的修士们,气势不一、形态各异,有的身形挺拔黑衣面罩,有的身形修长气质儒雅,有的放荡不羁肩扛巨镜,还有的体态娇小女儿身段…… 总之千人千面,他们或从四面八方而来,或本就在望尊城中,这些大夏修士们不谋而合地驱赶外敌,相互之间虽然不认识,却都是目露敬重之意。 尤其是这些修士中的许多都身上挂彩,或有了缺手断腿的重伤,更是被其他人钦佩视之。 不论怎样,上至神合境大能,下至金丹境修士,今夜能来此一战的,都称得上英雄之名。 可就是这么一群上百位勇猛无畏的大夏修士,却再没有谁敢去贸然支援那最后一场斗法了。 因为从他们眼前所见,那天地间的一招一式,都是他们触之即伤、碰之即死的无上伟力。 城楼上,有四位气息格外强横的修士站在一处,他们就是在场修为最高的四位大能,也正是他们四人,分别在城中击退甚至捉住了北国而来的数位神合境高手。 张陆驹本就是朝廷公职,所以对自己的身份并不遮遮掩掩,所以他一直扛着巨镜,似乎觉得自己的造型狂欢酷炫十分吸睛。 但他却没想过,旁人看他的模样其实都在腹诽:这人怕是有些狂躁之症,须得肩扛重物来消磨脾性。 对此,站在张陆驹身旁的那位娇小女子最为看不惯,她冷冷一瞥,道:“张大学士好力气,不知从哪个地摊上买的大力丸?” 张陆驹干笑一声,放荡的笑容中尽是油腻之意,微微颔首道:“还未请教这位师妹尊姓大名?” 那娇小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待见,轻哼道:“在下青虬宗,柯蕊。” 此言一出,还未等张陆驹有所反应,周遭众人中便响起一片哗然之声,想不到这北郡第一大宗青虬宗也派人来了,而且来的这位身份极高,赫然还是青虬宗的副宗主! 都说天下宗门皆以九大神宗马首是瞻,但无论北部诸国还是南方大夏,其幅员辽阔岂止亿万万里,即便九大神宗威势再强,也不可能囊括了天下间所有的修士。 所以在九大神宗之下,更有大小宗门无数,它们林立在天下各地,占据一方宝地蕴养生息,成了南北各国朝廷之外,掌管各地风调雨顺的背景势力。 其中无论南国北国,每个郡中都必有一方宗门的实力卓绝超凡,虽不及那九大神宗的绝然威望,但在各个郡内也是无出其右者,被各界道友奉为尊首,代为执掌各大宗门的资源、人脉、甚至纠葛等等事宜,权衡各方公平公正,维持修真界秩序。 可以说,在北郡第一大宗的青虬宗,便是此地修真界绝对权威。 所以当那娇小女子柯蕊的身份一亮出来,必然会让在场众人对其高看三分,甚至比那初来乍到的张陆驹大学士更为受人尊崇。 在众人诧异之后,旁边那位身形修长清癯的儒生拱手道:“原来是柯副宗主,久仰久仰。在下白鹿宗大弟子,刘逊。” 白鹿宗……刘逊…… 听到这个名字后众人反应很是陌生,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们也没听过北郡有什么白鹿宗啊,难道是其他地方来的? 就在众人困惑之际,那见多识广的张陆驹想了想,忽然自认风流地一笑,恍然道:“原来是南貔郡的白鹿宗,果然是一表人才!” 南貔郡? 周遭众人皆是流露诧异之色,那不是大夏最靠南边的几个郡之一么! 从南貔郡到大夏最北边的北郡,这横跨十几万里的路程,即便骑着最快的烈马灵兽,也得跑上两个多月,这人是特意万里迢迢跑来历练的吗? 在吃惊之余,有一些人逐渐反应过来,那南貔郡的白鹿宗,可是相当于北郡青虬宗的第一大宗门,而这人自称白鹿宗大弟子,那岂不是他在南貔郡也有着极其崇高的身份? 不知不觉间,周围众人看待这名散发着神合境气息的清瘦男子,又多了几分郑重与敬意,甚至有一部分还恭谦地拱手行礼。 这世间,身份便是用作衡量的一切基础。 无论是天南地北,无论是出身哪方势力,只要你的身份足够尊崇,就会理所应当地受到所有人的敬重。 尊卑有序,这就是无数年来人们思维意识共筑形成的共识。 是贯穿了北国与大夏历史的铁律。 许是习惯了这种恭维与敬重,那刘逊平静无波,仍然谦逊带笑地对张陆驹回礼道:“晚辈见过张大人。” 张陆驹笑容油腻,撩了撩他那不羁的发丝,摆手道:“不必见外,看样子你我年纪相仿,当以同辈相称,呵呵。” 闻言,那刘逊温文尔雅的笑容略微一僵,自己可是清楚这位看起来中年人模样的炎龙阁大学士的真实年纪的。 然而三品大员的面子可不是随便就能驳的,被莫名其妙拔高了一个辈分,刘逊也只能尴尬却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道:“听张大人的。” 这时身为北郡第一宗的青虬宗柯蕊,眼含深意地看向刘逊,道:“不知刘师弟不远万里前来北郡,可是有什么特殊机缘要在此寻找?” 刘逊脸上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异样,而后又温厚笑道:“在下自幼生在南方长在南方,此行前来只想一览我大夏北境风光,就为了多长些见识罢了。” “原来如此。” 柯蕊缓缓颔首,“不知在刘师弟看来,咱北郡地界跟南貔郡有何差异之处啊?” 刘逊感慨道:“那当真是差异颇多啊!这里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民风习俗,皆与我们南貔郡风格迥异。说起来,还是咱们大夏广袤无边,才容得下这等丰富多彩的各方天地!” 说着,刘逊还对天拱手一拜,是在对大夏朝廷以示敬意。 见问不出什么,柯蕊也不再接茬,只是礼貌一笑,便将目光收回,继续观望远处天空的战斗。 在场修为最强的四个人中,只有那体魄惊人的蒙面人迟迟未开口,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并不关心,只是一心眺望注视着丘鹏飞的那场大战。 但此人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是单单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座山岳般巍峨雄厚,给人一种强横无匹的压力。 这份压力,即便是跟前张陆驹他们三位神合境高手也不由的心头微跳,有种怎么都看不透这蒙面人的感觉。 莫非此人的修为还在神合境之上? 三位神合境中修为最高的张陆驹产生了一个骇人想法,他深吸口气,向蒙面之人试探问道:“敢问阁下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刘逊、柯蕊当即分出心神,默默将听力扩展到极致状态。 显然,他俩也一直对这个沉默不语的蒙面人很感兴趣,只是摄于对方那强悍到凶猛的威势而没有动作,直至仗着朝廷三品大员身份而无需顾虑的张陆驹开口。 闻言,那蒙面人微微侧头,将全神贯注在丘鹏飞那场天边大战的目光撤回。 “不便相告,还望张大人恕罪。” 然而他这一句话,却直接驳了张陆驹的面子。 一时间,整个城楼上的气氛陷入凝滞,所有人都投来惊愕的目光,内心更是滚滚震动地猜测,这人究竟什么来头,竟连炎龙阁大学士的面子都不给? 不过就在众人惊悸之时,张陆驹却毫不在意,他只是放荡不羁地笑着点头,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张陆驹身为朝廷高官,也是深知天下之大的道理,这世上的能人太多,总会有些无法掌控的存在。 只是张陆驹也并非一无所获,他在登上城楼之前,就曾在远处看到过这个蒙面汉子出手,那星光流转的恐怖身躯,可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张陆驹相信,只要根据那如有星辰流转的炼体功法寻找,凭借他炎龙阁的势力与手段,定能将此人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 心中正想着,却不料那沉默的蒙面人忽然开口道:“张大人,不知这宝镜之内,镇压了几位北国高手?” 蒙面人的这句话瞬间引起一阵哗然之声,众人惊的当然不是这蒙面人主动开口说话,而是所有人都没想过,那被张陆驹大学士扛在肩上的巨大镜子,竟还有镇压封禁的用处,他们还以为那面大镜子就是单纯用来施展斗法神通的。 而在这些人中,最为惊诧的,却是非张陆驹本人莫属了。 他的大宝鉴之术最大秘密,便是可以用虚影映照之法将敌人定身束缚,从而再在不知不觉中关进镜中世界,以此达到镇压、捕捉的效果。 并且张陆驹每次动用大宝鉴镇压对手之时,都是异常谨慎小心,绝不会让人看到他是怎么将人给关进镜子内的。 所以即便是今夜与那戏服将军的大战,张陆驹也是趁着对方松懈才敢悄悄施展了大宝鉴的真正神通,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一招偷天换日,把戏服将军给关进了镜面中。 也就是说,大宝鉴的用处并没有在今夜泄露。 可若是如此,眼前这位蒙面人究竟是如何知晓这道隐秘的? 张陆驹越想越是心惊,莫非自己很久之前就被这蒙面人给盯上了? 思及至此,张陆驹深深吸了口气,道:“阁下放心,本官绝不会私查身份。” 张陆驹也是混迹官场老人,自然明白了对方那句话的意思,便只好亲口做下承诺。 否则,一个莫名知晓自己隐秘的人,其背后手段恐怕就连自己这位炎龙阁大学士也比之不及。 轰—— 正在众人因蒙面人一句话而心思各异之时,远处天空中陡然迸发出一阵势要开天裂地的巨震。 紧接着,就见半边天幕都被染成一片白色光晕,一柄惊世刀影横立天穹,欲要斩尽这无边的黑夜。 嗡! 下一刻,天空中响起一道震破空间的嗡鸣,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却依旧难以承受那诡异刀鸣的侵扰。 那声音仿佛有万千刀剑在空中碰撞,只是一道声音,却让人产生一种无比锋利的错觉,仿佛声浪之中都夹杂着无尽的刀势。 而就在那漫天刀芒的对面,却有一道几乎微小如蝼蚁般的身影浮现。 “万音归元!” 一道怨毒、凄冷又无情的女子声音响彻天地间。 紧接着,一道道比那刀鸣声更加摧残人心的乐器声以点及面轰然爆发。 那声音像是附着魔力,听在耳里,却痛在灵魂,所有人都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在虚无中唯一存在的,便是那化为可视状态的声浪波纹。 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 那莫名乐器声所造成的精神摧残,像是把众人拉进了一个刑场,他们的身躯根本躲不开那些密集如雨的声浪波纹,被疯狂切割、反复循环。 “九魔出!” 那女子再次戾声大喝,那恍如魔音的字节穿透灵魂、直刺人心,在音域幻象的折磨中,众人还没来得及从那无限切割自己的声浪波纹中摆脱,却赫然看到无数条声浪波纹合并、凝聚,居然变成了九个硕大无比的魔影。 那九大魔影虚幻却凝实,从它们恐怖的身躯上不断散发出声浪波纹,仿若化身这虚无音域中的主宰,要用最残忍的音波将所有人折磨致死。 “天音九魔戮心域——开!” 第154章 龙吟白刃断魔音 嗡——嗡——嗡—— 无数摄人心魄的声音在这片充斥着声浪波纹的天地间传荡。 凡在这片音域中的人们,眼前皆是一片天旋地转上下颠倒的异样之景,就像中了那诡异声音的魔咒,既无法摆脱,也无力逃离。 而在天旋地转的异象之中,还有无数条音浪凝实而成的细线飞舞飘动,更让他们眼前的世界仿若虚幻,诡异得令人发怵。 不过今夜但凡能站到城楼上的这百十人,都是兼具气魄与实力的强横存在,即便面对再怎样的动荡,都还能保持住最后的清醒与理智,哪怕那些金丹境的修士也不例外,他们都能凭借自己的顽强毅力与气血、真元勉强支撑。 可随着天空中那女人最后凄厉的叱声落下,当那九具身躯庞大的魔影成型之后,几乎只在一瞬间,在场数十位金丹境修士尽皆崩溃,再也没有半点顽强抵抗的意志与能力,直接七窍迸血轰然爆体,死狗一般倒地不醒,已看不出是死是活了。 修为最高的四人眉头猛跳,他们能感觉得到,那九具魔影还并未有任何动作,可那些金丹境修士们却瞬间溃败,仿佛它们的出现就是一次直穿心灵的震慑打击。 四人惊异之间,又发现在金丹境之上,那些元婴境的修士们也纷纷面露艰难之色。 他们并未受伤,却面对着越来越重的精神冲击,看上去完好无损,实际他们的心智、神识已经在九道魔影的音浪威势强化下越发衰颓。 张陆驹神色凝重,他已将大宝鉴立于身前,准备随时应对那九道魔影的手段。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渡劫境绝强修士的杀招,张陆驹就算再怎么不羁放荡,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玩笑,他看上去不动声色,暗中却已将五感催运至极,体内真气疯狂涌动,保证自己随时随刻都使出最强手段予以应对。 另外两人,柯蕊和刘逊比张陆驹修为稍逊,也是将自身真元气血运行至极,紧紧盯着那九具魔影,不敢有丝毫大意。 至于神合境下的其他修士们,这三人已经无暇去管了,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争取在越发强横的音浪侵扰下保持住最后的清醒。 而与其他众人的狼狈、警觉截然相反的是,那位身形健硕如虎的黑衣蒙面人,却爆发出无比强烈的战意。 他的眸光热烈如火,滚滚气浪从他身上向四周迸发,那是滔天战意形成的炽热气息,同时他的身体也在战意的影响下出现变化,皮肤开始流转起星辰涌动般的奇异光彩。 张陆驹见状心头一惊,此子还想冲过去跟那疯女人大打一场不成? 那女人可是能跟丘鹏飞斗得不分上下的存在……这修炼了星辰气息体魄之人果然也是货真价实的渡劫境! 不过这种紧要关头,张陆驹心中的异样情绪也只能一闪而过,他不经意地又多看了眼这位黑衣蒙面人的,便继续将心神放在地方魔影上了。 正当所有人严阵以待,等着与那九具音浪所化的巨大魔影对阵之时,意想不到情况却再度出现。 毫无预兆地,那九大魔影猛地伸手,就见这片充斥着音浪波纹的诡异天地间蓦然出现十八条粗壮如千年老树的声浪锁链,每一根声浪锁链顺着它们的掌心向外延伸,直接从十八个方向穿插在这天音九魔戮心域的外界边缘。 嗤!嗤!嗤! 接触一瞬,就像烧得火红的铁钳插入水面,发出十八道蒸腾巨响。 随后,整个空间内的声浪波纹骤然坍塌、汇聚,极速朝着声浪锁链与边缘接触的那十八个点收缩。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整个天地区域内的所有声浪波纹便全被吸收吸附到了那十八根声浪锁链之上,致使后者气息爆发,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恐怖波动。 城楼之上,正当众人想着那九具魔影会如何出手对付他们之时,那九具魔影却忽然四散跑开,跑到了半空中那女子的正下方,并且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 而随着九具魔影的移动,那似乎定型在它们声浪锁链上的天音九魔戮心域也随之移动起来,正正好好地坐落在女子下方。 城楼上的众人纳闷,那九具魔影不是用来对付他们的? 咻—— 刚想到此处,那个范围中心已经移动到女子身下的天音九魔戮心域居然开始了收缩。 数个呼吸之间,便在城外形成了一个径长百丈的虚幻大球,里面包含了九具身躯庞大的魔影、十八根无比粗壮的声浪锁链,以及从外看去,那虚幻大球上无规则流动的条条波纹。 从外面看…… 许是一切状况变化太快,城楼上众人先是一阵迟疑,然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摆脱了那诡异音域的困扰侵袭。 但叫黑衣蒙面人心里有些憋屈的是,这是对方主动收缩了施术范围,而并非是他凭本事破除开的,这让痴迷斗法的他难解心头之瘾,颇有种自己蓄力一击已经准备完全,就在要跟对手拳拳相对之时,对方突然撤走回去找妈妈吃饭去了。 这是一种没有分出胜负的挫败感。 不过在场其他人可没有蒙面人这种愣头青的想法,他们仿佛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这不再干扰心智魂魄的清新空气。 就连张陆驹他们三位神合境大能,也是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 没跟渡劫境的绝世强敌交手,总归还是好的。 而下一刻他们的心头却再度生起一阵骇然之意,原来那北国女子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们这些看热闹的旁观者当成一回事,她的这一招天音九魔戮心域也从没将城楼上的这些人当做目标。 既然如此…… 众人看着那明显因范围缩小而威势攀升数倍的虚幻大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其中蕴含的声浪威能堪称恐怖绝伦,原来从始至终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丘鹏飞!” 天空中的女子大喝一声,声嘶力竭地道,“给我死!” 话音落,万千雷鸣滚动,那个径长百丈的大球直飞向天的另一边。 另一面天空之中,整个天穹都被白色刀芒所染,却突兀地有一个灰暗大球冲了进来,那大球蕴含无边威能,竟是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刀芒刀势震开,硬生生将漫天刀给切出了一条线出来。 而在漫天白色的刀芒之中,一名铠甲将军提刀冲来,霎时间漫天刀气大盛,迎着那颗大球劈斩而下。 轰隆隆—— 一柄巨大的白色刀影横跨天空,以举世无双的霸意冲击着天地万物,半边天的白色刀影也纷纷化形,在白色巨刃的两侧形成无数道白色刀影。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被一柄无敌白刃所裹挟,万事万物的气意都被那白色巨刃同化,所有的存在都成了刀。 而刀,也成为了天地间的一切,成为了天地间的唯一。 远处城楼上的人们心悸到了极点,那柄巨刃明明遥远,却像是悬在他们的头顶,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像是被灌注了无比锋利的威势。 在这一刀之威下,所有神合境以下的修士都不受控制地产生臣服念头,他们缓缓躬身垂首,被洪冠天地的刀势压得只想臣服,甚至连之势的勇气都不复存在。 天边的丘鹏飞已炽热璀璨到了极点,无数玄奥狂烈的气息迸发而出,让他周身的天地都呈现出一幅混沌,手中纯白陌刀华光万丈,挥舞间似有云雾翻滚、真焰升腾。 横贯半边天的巨大刀影倾覆而下,直接以势如破竹之势摧毁女子那半边天地的声浪气意,再朝着女子本体斩去。 呼——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手握纯白陌刀的丘鹏飞身影俯冲,竟是直接冲入了那威压浓缩到极致的天音九魔戮心域之中! 一瞬间,九具魔影将声浪锁链当做武器,向丘鹏飞疯狂打来,它们状态惊悚,癫狂疯魔一般将丘鹏飞包围。 丘鹏飞故意钻进这天音九魔戮心域中,其实也是争一口好胜之气。 他就是要用力破对手杀招的方法,来彻底泯灭对手的道心。 其实,就算丘鹏飞不主动钻入其中,这个百丈大球也早已将丘鹏飞的气机锁定,他无论怎样都得进入其中。 果然,当丘鹏飞踏入这大球范围的瞬间,就觉得自己的神魂意识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拉拽,像是要将他的魂魄剥离。 丘鹏飞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这奇怪的声浪攻击如此强横,就算是他也险些吃了大亏。 殊不知,丘鹏飞面对的可是威力攀升了数倍的声浪摧残,而且此时此刻这里面只有他一人,并不像刚才城楼上那样有众多人分担威势。 就在丘鹏飞诧异间,九大魔影的攻击也已轰然而至。 十八根巨大的声浪锁链当空劈下,让这天音九魔戮心域内空间产生了极其严重的扭曲,就像是某种巨大能量的倾泻,几乎快要到达此方百丈内的空间极限。 唰唰唰唰—— 丘鹏飞挥刀怒斩,白刃过处、无物不断! 他的刀刃竟将十八条声浪锁链斩断,那可是由声浪凝结而成的具象化形态,按理说在这片区域内,声浪就是唯一的主宰,是这百丈空间内至高无上的权威,因为这一招的形成,就是通过声浪构筑的。 可丘鹏飞一刀下去,那看似有形实则虚无的声浪锁链,居然一个接一个地应声而断,溃散得没有半点挣扎余地。 也就是说,丘鹏飞的刀,连声音都斩得断! 巨大的疑惑与骇然,充斥在了城楼上的各方修士心头。 他们对丘鹏飞的刀法境界已经完全看不懂了,那可是可以摄人心魄的声浪空间,只要听了那奇异声音,就必定会受其干扰,丘鹏飞难道能用自己的刀势屏蔽声音?亦或是丘鹏飞的心志坚定到已经可以自主封闭听觉感官了? 此时最为震撼的,莫过于之前还对没能亲手力魄天音九魔戮心域而倍感遗憾的黑衣蒙面人。他自问无法在威力攀升了数倍后的声浪侵扰下毫无影响,也更没可能在声浪的领域之中,将构筑了那片空间的声浪本身给破解。 丘鹏飞所展现的那一刀,已经超越了他可以理解的层次。 他触及到了另一个更为高深的领域! 黑衣蒙面人心头巨震,这震撼对于他来说甚至比此前收到声浪侵扰还要来得猛烈,同为渡劫境修为的他,已经无法想象那个素有神将、军神之称的丘鹏飞,到底强大到了何种地步。 而在那声浪大球内, 十八条声浪锁链被斩断,却又产生了十八处空间扭曲,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抽取着空间内的神魂心智。 九大魔影围攻而来,它们身躯巨大,围在丘鹏飞身前就像九面巨墙,无数形迹诡异的声浪波纹弹射而出,向着丘鹏飞的心神切割。 但这丘鹏飞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硬生生扛着千丝万缕的声浪催心夺魂的折磨,也没有半点的神智波动,反倒还有余力能腾出手来击对付九大魔影。 九大魔影拳脚相加从四面八方袭来,每一拳每一脚,都蕴含着无比恐怖的声浪之威,乃是天音宗道法造诣的极致,他们不攻肉身,专门侵袭道心,可在对手道心中留下千疮百孔。 而且九大魔影虚幻无实,在这片空间内可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不将对手的道心折磨崩溃决不罢休。 但丘鹏飞的出现,却像是这天音九魔戮心域的天敌,后者根本就是有力使不出,那引以为傲的攻心手段,居然对其毫无作用。 只见丘鹏飞深吸口气,他拔刀、挥斩,一抹无垠的白色横亘天地之间,切开了声浪波纹、切开了九大魔影、切开了百丈大球,那一抹白光坚韧又脆弱,单薄又广袤。 天地间的刀气寂静了万物,时间仿佛凝滞在这一刻,丘鹏飞一刀斩破了天音九魔戮心域,一刀勾连了天地。 吼—— 一道仿若亘古而来的长啸传遍天地,那是天地间万物与刀气的共鸣,是丘鹏飞与手中白刃的共鸣,更是一声嘹亮的龙吟。 下一刻,他一刀斩出,破碎了那天音宗女子的一切屏障壁垒。 如同天外而来的伟力摧枯拉朽,将那女子从天边击落,镇压在了一条千丈沟壑之中。 这条沟壑,则是丘鹏飞的一刀之威所致。 第155章 激情咆哮宋虞贞 呼——呼—— 随着那震撼天地的一刀落下,除了那因刀锋所过而卷起的狂风呼啸,整个世界仿佛进入了尘埃落定的凝滞状态。 城楼上众人的呼吸停滞,气血都变得极为缓慢,天地间的生机亦产生停滞,似乎是被那一刀的气意给侵夺了去。 在狂风过后的片刻之内,方圆十几里内只剩下一片寂静,寂静得如同虚无死地。 但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寂静之中,却有一阵声响格格不入地传入众人耳畔。 那声响残败、衰弱、阴沉…… 却是被击落在千丈沟壑中,那个云罗国天音宗渡劫境女子的微弱呼吸声。 “咳咳……咕呜!” 那女子狼狈不堪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她的身躯被嵌进地里,手脚还伸在地面之上,一边无力咳血,一边用她那已经黯淡无神的眼眸盯着天空之中那道等同于无敌二字的白色身影。 “丘……咳……鹏飞!死……我要……你死!” 即便被重创成这般模样,即便连说出一句整话都要耗尽全身的气力,这女子依旧选择对丘鹏飞进行谩骂,仿佛有这样,才能让她内心无边的愤怒得以宣泄。 她对丘鹏飞的恨,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烙印灵魂的地步。 可是…… 不光是城门楼上的众人,就连身为当事人的丘鹏飞自己都不禁倍感疑惑。 这女子究竟是谁?她为何会对丘鹏飞有如此深沉浓烈的恨意? 此时无论身为三品大员的炎龙阁大学士张陆驹,还是那深藏不露的蒙面黑衣人,以及其他来自各方势力的高手们,都在心底默默梳理着自己掌握的信息,却久久不能辨别出那女子的身份。 天音宗虽然地处北方云罗国,但那可是天下九大神宗之一,其声名威望之影响深远,几乎每一位长老、阁主们都是声名远播的大人物。 按理说这女子已入渡劫之境,那就绝非是籍籍无名之辈,可是在场众人寻遍记忆中的每个角落,却都对这么一个对丘鹏飞有天大恩怨的女子毫无印象。 想不明白的众人抬头望天,皆是好奇又困顿地等待那丘鹏飞大将军放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丘鹏飞在皱眉思索片刻后,缓缓落在了那女子身前丈许的地上。 “本将不认得你,你是谁?和我有何恩怨?又为何要让整个望尊城遭受生灵涂炭之祸?” 丘鹏飞连出三问,尤其是在说出最后一问时,他的气息骤然冰寒,一股无以言喻的恐怖威势扩散而出,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大恐怖笼罩下来,狠狠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这一夜的屠城之举,让这位无往不利的大夏战神动了心头真火,没有当场轰杀那女子,已经是将内心怒火压抑到了极致。 他这一声喝问的气势,就算站在城门楼上的张陆驹的等人都是心中一震,恍惚间竟有种被一柄无法反抗的大刀压在脖颈上的错觉。 然而那离得最近的女子,却是毫无惧色,就连眼皮都没在丘鹏飞的威势下有丝毫眨动,反而眸中的恨意还更加浓烈更加癫狂了几分。 “我是谁?咳咳……呵呵,你问我是谁?” 女子一边咳血一边反问,神态中竟流露出一种玩味挑衅的嘲弄之意。 丘鹏飞紧了紧手中纯白陌刀,声音低沉道:“回答,或死。” “哈哈哈——咳咳!死?呵,你以为这个字威胁得了我?” 女子居然又连咳带喘地笑了起来,让她那一张遍布鲜血又惨白如纸的脸更多了几分疯魔之状。 “我只是恨啊……恨没把你这不忠不仁不义的鼠辈杀死!” 女子的看向丘鹏飞的眼神中只有恨意,恨不得能用自己的眼神将其格杀。 “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凭什么!”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丘鹏飞!你贱如猪狗!” “混账老天,你为何不容我杀了他!为什么杀不死他!” “我要杀你,杀你!” “……” 女子声嘶力竭地咒骂,用尽全力宣泄着她的怨恨与不甘。 城门楼上的各路高手神色各异、心思各异,他们不敢对丘鹏飞大将军妄自揣测,只是从那女子状若疯魔的状态看来,这里面恐怕有关于丘鹏飞大将军的惊天大瓜呀!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从没有哪天像此时这般,觉得自己的耳朵如此好用。 在那女子持续咒骂了片刻后,丘鹏飞秉着陌刀踏步上前,直接站到了那女子的跟前,就见他挥刀一指,森然冰寒的刀锋就搭在了女子的脖子上。 “回答。” 冰冷的两个字从丘鹏飞嘴里发出,他已经没有多少耐心留给这个女人了。 丘鹏飞固然需要从这女人的口中获得情报,但他更无法对今夜死去的无数望尊城百姓忘怀。 这女子做下此等恶行已是罪孽滔天,今天神仙来了也保不住她,丘鹏飞说的! 女子气血逆流,又是一大口污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大片土地,她惨笑着伸手,颤巍巍地摸索出一支玉笛,言语阴寒地笑问道:“狗奴才,可还认得你主子的东西?” 月光下,女子枯槁苍白的手指托着那玉笛,青翠幽深的暗芒若水滴般光润圆滑,用料之讲究堪称极品,打眼一看便知是件价值不菲的稀罕物。 而当丘鹏飞在定睛看到玉笛末端的一个浮雕刻印时,他猛地心神俱震,那威严冷酷的面容也瞬间僵住,前一刻还如山岳般巍峨的气势顿时消减大半,仿佛受到了什么雷霆震撼,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态。 月光倾斜,只见在那玉笛末端呈现出来的,正是一个印章模样的“万”字。 不光是丘鹏飞,站在城门楼上的各位修士目力惊人,也都看见了那个“万”字印章。 一阵倒吸凉气的惊异之声纷纷从众人口中发出,他们不认得那女人、不认得那支玉笛,但却都认得上面那印章的样子。 那个“万”字模样的印章,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正是属于大夏皇室万家的专用印章! 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怎么能拥有大夏皇家之物? 一时间,众人对于女子身份的猜测变得更为大胆起来。 有的认为那女子是皇室内斗的遗孤,流落到云罗国天音宗,修成一身渡劫修为,重返大夏来讨债。 有的认为那女子是某位皇家权贵的老相好,因迟迟不能名正言顺进入皇家,因此饮恨北上,如今回来要给自己立足正身份的。 还有的认为那女子是某位王爷的私生女,被正房王妃算计,跟着落魄母亲流落北国,受尽了人间苦难,要回来取她那无情老爹的狗命的。 更有甚者,居然猜测那女子其实是个江洋大盗,曾经潜入皇宫偷了件宝贝,然后被巡夜的大内侍卫发现、围堵、拘押,并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与那些激情难耐的太监们度过了丧心病狂的三天三夜,从此心智崩碎陷入疯魔…… 总之是有一千个观众,便有一千个能比事实癫狂无数倍的故事无限延伸。 只是这些人猜想归猜想,却谁都没敢将自己心中所想拿出来与人分享探讨的。 尤其是那几个想象中画面异常没羞没臊的,更是不会开口说一个字,因为好的故事当然是要留给自己慢慢品味。 然而正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刀鸣之声划破长空,像是切断了某种联系,让他们再也听不到丘鹏飞与那女人所在处的半点声音。 这是丘鹏飞用手段屏蔽隔绝了三丈内的声音,以防他们接下来的对话被外人听见。 所有人都神色一凛,这好端端的瓜还能不能愉快吃下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张大人,这女子交由本将暂为审问,还请大人协同安排城内其他事宜。” 正在这时,丘鹏飞的声音穿过屏障,直入了张陆驹的耳朵里。 张陆驹神色一变,他何尝不明白丘鹏飞这样的举动说明了此事之重大,便冲着丘鹏飞所在的方向重重点头。 随后张陆驹转向城门楼上的众人,朗声道:“诸位!请听张某一言。” 紧接着,众人不再胡思乱想,将目光汇聚在这位皇城而来的三品大员身上。 “方才丘大将军已经大展神威,将今夜为祸我望尊城的贼首缉拿,也多亏了在场诸位的鼎力相助,今夜至此望尊城之危已解,本官代朝廷感谢诸位道友、同僚!” 说着,张陆驹虽然脸上还挂着放浪不羁的笑意,却对着面前的百十人长揖到地,肩上的大宝鉴都快插到底面上了。 “不过危急已解,但苦难未消,如今的望尊城可说千疮百孔无一完整,城内又有太多百姓、伤员还四散各处,所以本官再次恳请诸位,可否与我返回城中,帮忙收拾望尊城的残局?” 张陆驹说得很明显,他要给丘鹏飞清场了。 众人也都明白张陆驹的意思,并且这些人也都是来自大夏各方的大小势力,受朝廷差遣也都是义不容辞,更何况眼下的望尊城却是混乱不堪,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更何况,真正有瓜吃的区域已经被丘鹏飞用大能手段隔绝开了,他们就算继续杵在这也什么都听不见了,还不如跟着张陆驹这位朝廷三品大员,这种时候多出出力,没准还能攀攀关系铺铺路,有些机缘说不定就会因为今时的一个印象,在往后结出善果也说不定。 所以张陆驹当真算是一呼百应,在场众人几乎全都接受了他的请求,就连柯蕊与刘逊都不例外。 然而却还有一人迟迟不对张陆驹做出回应,正是那个神秘且沉默的黑衣蒙面人。 张陆驹笑吟吟地看着他,好像是希望用自己油腻的笑容来打动他,但黑衣蒙面人根本无视,只是一直盯着隔绝声音屏障内的丘鹏飞。 丘鹏飞原本一脸凝重地看着女子手中的玉笛,但忽然感应到了来自城门楼上的一道目光。 两人目光相接,丘鹏飞十分敬重地拱了拱手,虽无言,却已足够。 黑衣蒙面人也是遥遥拱手,缓缓点头。 下一刻,两人各自收回目光。 丘鹏飞注视女子与玉笛,黑衣蒙面人则转头对张陆驹道:“张大人,在下还有要事缠身,就不便久留了,后会有期!” 说罢,黑衣蒙面人转身离去,几个一跃百丈的闪身,就消失在了黑夜的尽头。 此人雷厉风行,根本没等张陆驹如何接话,张陆驹则深深看着黑衣蒙面人离去的背影,不羁的脸上泛起笑容,怎么莫名有种想买橘子的冲动…… 片刻之后,张陆驹就已经带领众人回到望尊城内,着手对于幸存者的救治。 而在隔绝声音的屏障内,丘鹏飞死死注视着地上女子那张陌生的脸,皱眉问道:“你是……宋虞贞?” 那女子眯着眼,脸上刻着的尽是怨毒之意,反问道:“不像?” 丘鹏飞深吸口气,道:“你为何成了如此模样?” “为何?哈哈哈哈——” 被唤为宋虞贞的女子癫狂大笑起来,她的笑声中全是无情的恨意,“当然是为了杀你啊,哈哈哈哈——” 丘鹏飞气息微滞,缓缓开口道:“是因为先皇?” “对!” 突然间,宋虞贞的情绪像被先皇二字激发,她的声音变得尖锐高亢,每一个字都像是咆哮出口,“你!都是你!他是因你而死!” 丘鹏飞眉头微蹙,选择了沉默。 宋虞贞继续咆哮道:“他遇险时,你为何不救!” “你的主子死了,你在哪?在哪!” “宫里的狗都比你会护住!” “他的知遇之恩,你是拿什么报的!” “是你急召不归,看着他身陷绝地而不顾!” “他死了!死了十二年!” “而你呢?你这条该死的野狗却爬上了大将军的位子!” “是你!是你害的!都是因你这吃里扒外的小人!你该死啊!” “丘!鹏!飞!是你受了他们的恩惠,害死了自己的主子!” “你就是条见风使舵的狗!狗!” 宋虞贞疯狂地叫骂着,呵斥着。 而足以让人大跌眼境的是,这位百战百胜的丘大将军,居然低着头,任由那女疯子状的宋虞贞出言不逊,全然没了征战沙场时的那种悍勇无敌的霸气。 第156章 他与先皇那些事 寂静…… 丘鹏飞沉默无语,一双深邃的眸子中看不出究竟是何种情绪。 宋虞贞咆哮叫骂得气血衰败,突然一大口黑血吐出,两腿一蹬陷入了假死,唯有那细若蚊鸣的呼吸声,诉说着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的濒死状态。 若有人真能窃听到方才绝音屏障内的叱骂之声,必然会被震惊得怀疑人生,非得立即去撒泡尿尝尝咸淡不可,以此来判断此情此景是不是梦境幻觉。 那可是叱咤沙场十几年未尝一败的丘鹏飞啊,更是在大夏民间有着圣人之下天下第二的美誉流传,可想而知这位白甲将军的威望何其厚重。 而这样一个可以说站在了当今天下绝巅的人物,居然被人给当面臭骂了,这个骂他人还是他的手下败将,还能骂得他半个字也不反驳。 这惊奇的一幕无论放在哪里,都会成为引爆各大势力的消息,各种风言风语定会不胫而走,到时候各种各样的猜想便会如雨后春笋般不停冒出,然后越描越黑越夸越大,造成极其深远的影响。 丘鹏飞也正是预见了这一点,才会特意请张陆驹帮忙将在场的人请离此地。 沉默良久之后,丘鹏飞深深叹了口气,他看着那明明已经生死垂危,却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持清醒的宋虞贞,看着她那怨毒无比的眼神,看着她那张经过岁月流转后变得陌生的脸庞。 “先皇之逝,是定数。” 终于,丘鹏飞缓缓开口,声音中竟显得苍老了几分。 呼——呼—— 宋虞贞的身体一阵抖擞,喘息之声也略微粗重,似乎想要反驳,想要大骂,但却再无力发出半点声音,只能怨毒地盯着丘鹏飞。 丘鹏飞又将视线放在了那支玉笛上,他目光深邃,怅然道:“你我今夜算是久别重逢了,这支玉笛……倒真叫我想起了曾经许多。” 宋虞贞的眼眶中血丝遍布,恨透了眼前这个男人,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令自己深恶痛绝的脸,只能憎恶地听着他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丘鹏飞说完那句话后,怔然出神了好久,一时间,他的眼前浮现出许许多多珍藏的记忆,每一张画面都冲击着他这位天地绝强者的道心。 恍惚中,丘鹏飞看见了曾经某个烈日晴空的午后,一位气度超绝的贵气少年春风拂面,他手持一柄金丝长剑,正看着栽倒在地,手中长刀都被打落的自己。 “鹏飞,这次又是本皇子赢了。” 少年皇子俯身一笑,向丘鹏飞递出手掌。 丘鹏飞抓住皇子的手掌,借力站起身来,有些呆头呆脑地道:“殿下天资绝伦,就连太德宫的那位圣人都赞叹不已,鹏飞却是自幼愚笨,自然赢不了殿下。” “诶!” 少年皇子扬手,将金丝长剑负于身后,摇头笑道,“整个皇宫禁卫军中都笑话你笨,可本皇子偏偏觉得,你丘鹏飞的名字,有朝一日定能响彻八方,震动四海!” 丘鹏飞愣住,普通的脸上普通的茫然了一下,不解道:“殿下何以见得?” “直觉喽!不然还能怎么见得?” 皇子微微一笑,弯腰捡起丘鹏飞掉在地上的那柄长刀,“我的直觉一向很准哒!喏,拿着。” 他把刀递给他,他笑容和煦骄若灿阳,他茫然失神如见高山。 他与他相视一笑,笑声越发张扬放肆,片刻之久都停不下来,少年人们的开心似乎总是没头没脑,干净纯粹。 …… 又是一晃神,丘鹏飞出现在一片人山人海的校场中央,那是禁卫军一年一度的大擂,赢到最后的人赏黄金百两。 这时的丘鹏飞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一张普通的脸上,又普通的出现了些成年人的稳重,还有多年军中磨炼形成的坚定。 场边的喧嚣之声连成一片,像是一面无形高墙,将最为热烈激情的气氛牢牢锁在了擂台之上。 丘鹏飞挥舞着长刀所向披靡,在一道道惊呼声中脱颖而出,刀光、血影、汗水,一切的一切成就了他站在整个大擂的顶点。 人们对这个面目平庸的家伙刮目相看,曾几何时,这个姓丘的小子还是军中调侃的对象,说他愚笨笑他木讷,人人都不看好他,可偏偏是他成了同辈人中最争气的那个。 丘鹏飞承受着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军营欢呼,他高举长刀,眺望向远处的看台。 前来观礼的那位皇子端庄肃穆,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从容不迫的帝王之姿。 皇子的气度还是那般超然脱俗,他的笑容柔软,让人如沐春风,仿佛他在哪,哪里就有一抹光。 这次的皇子身边带了一个侍女,那是女少年样,不知为什么,她的脸颊一直是红扑扑的,干起活来还毛毛躁躁,正在皇子与丘鹏飞相互对望之时,一盏刚泡上的茶水把皇子烫出了鸭子叫。 嗷喽一嗓子喊出去,皇子雍容华贵的皇家风范烟消云散,猴急一样在原地蹦高,不断摆弄着裆部的裙袍。 茶水撒的位置刚刚好,吓坏了那毛手毛脚的侍女,也浇灭了皇子的高贵人设。 看台上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前来服侍皇子,每个人都异常严肃,害怕得瑟瑟发抖,若是皇子在这里有什么三长两短,整个禁卫军都要遭殃! 那小侍女哭惨了,两脚瘫软跪坐着怎么也爬不起来,前一刻还红扑扑的脸蛋煞白一片。 “哈哈哈哈!上当了宋虞贞?” 皇子突然开怀大笑起来,指着小侍女道,“原来你的脸也不是一直红啊,哈哈哈哈!” 原来是皇子一时贪玩,想要看看这宋虞贞小丫头的脸会不会退红。 “嘿嘿哈哈哈哈——” 擂台上,丘鹏飞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反而让整个禁卫军校场显得更为寂静。 …… 脑海画面一转,丘鹏飞出现在一座大殿之内,对面坐着正在审阅卷宗的皇子,身后那侍女宋虞贞捶背捏腿忙得不亦乐乎。 皇子撂下书卷,无奈道:“若有来世,我可不想生在帝王家了。” 丘鹏飞笑道:“殿下慎言。” 皇子撇嘴一笑,“又没外人,说说还不行?” “殿下……” 丘鹏飞行礼道,“隔墙有耳啊。” “噗!哈哈哈哈——” 皇子捶案大笑,“这是我的行宫,隔谁的墙?有谁的耳?” 丘鹏飞微微一笑,道:“不知殿下宣我觐见,有何吩咐?” 皇子眉头微挑,“呵,还宣、还觐见?你这榆木疙瘩还跟本皇子措辞起来了,看来你这禁卫军统领当得还是有些效果嘛。” 丘鹏飞木讷笑着,这是他升任禁卫军统领后,难得有机会发傻发愣地发笑,没有目的的发笑。 皇子话音一转,却问道:“鹏飞,你在禁卫军待得不舒服?还是有人在为难你?” 丘鹏飞微怔,连忙摇头道:“没有。” “那你这求告调任的折子,又是何意啊?” 皇子说着就将案上的一封奏折推到丘鹏飞面前,“你这么想去前线?” 丘鹏飞正色道:“回殿下,我素有保家卫国之愿,如今战事频发,北部诸国屡屡犯我大夏疆土,鹏飞深知匹夫有责,更何况……” “好了好了,你去!” 皇子连忙打断了丘鹏飞的话,“这调往前线的折子,本皇子代父皇批了!” 说罢,皇子看着丘鹏飞激动的眼神,又道:“既然要走,本皇子就送你一样宝贝 。” 他话音一落,侍女宋虞贞便走到大殿另一边,将一张案台上的金丝绸子扯了下来,却是一柄通体纯白的陌刀展露出来。 丘鹏飞意有所感,只觉得那柄陌刀上有什么强烈且巨大的力量朝着四周逸散,刀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威压,简直强悍到不像是凡间之物了。 “这柄刀给你了,但是你记住……” 皇子紧紧盯着丘鹏飞道,“身外之物,永远比不过自己的小命。” 丘鹏飞站起身来,对着皇子深深一拜,沉声道:“谨遵皇子教诲!” 第157章 他与先皇那些事(下) 后来,曾经那个禁卫军中的憨小子投身了边防军阵之中。 丘鹏飞的名字,也随着一次次征伐血战之中越传越响,大夏军中开始流传起飞将军的传说,成为无数百姓、士兵仰望敬拜的存在。 因为只要军阵之中有他在,便可力挽狂澜,便可鼓舞军心,便可无往不利。 至于北方诸国,面对丘鹏飞这三个字的时候,却如临天堑,如近深渊,跨不过、推不动。只觉得那个长刀白甲的大夏将军,已强悍到不似一个人类。 而可笑的是,大夏之中关于这位飞将军的传闻,竟然远远比不上他带给北方诸国的恐惧之甚。 那是因为在许多南方大夏不知晓的时候,这位丘鹏飞曾不知多少次独身闯入北国军阵,多少次在北国境内独挡万千大军,多少次以一敌众对战北国将领…… 满腔热血飞将军,气震万里定乾坤。 随着丘鹏飞的声望攀升的那些年,远在皇城的皇子也正式被册封为大夏太子。 并且太子殿下每一年都会亲自前往丘鹏飞所在的军队慰问犒劳,一来鼓舞士气,二来自然是要跟他的少年好友彻夜畅聊一番。 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军中士气的确因太子殿下的到来而备受鼓舞。 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丘鹏飞却发现眼前的太子变得有些陌生了。 这种陌生并非是因许久不见而产生的距离感,而是太子殿下的气度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个洒脱自在、笑容温润的翩翩公子,似乎在丘鹏飞的记忆中,渐行渐远了。 那时的丘鹏飞不懂,他不理解皇子殿下究竟有什么心事、遇到了什么事,只觉得在被封为太子后,皇子每年前来看他,那一双英气俊美的容颜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像是忧愁、像是无奈、更像是某种无力。 在太子某一年的例行造访中,丘鹏飞向其询问过,可是太子只是摇摇头,目光深邃地幽幽一叹,随后仰头便喝光了两人桌上的一壶烈酒。 不明所以的丘鹏飞看向太子身后的侍女宋虞贞,后者不予回应,她才不管你是什么名头的将军,她只知道自己侍奉的主子便是太子殿下,其他的人、事、物皆不。 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每一年丘鹏飞再见太子,太子都会用腰间那支精美玉笛吹奏一曲,曲毕、夜尽,太子乘驾离去,背影略显落寞。 又过了几年,老皇帝寿尽,太子登基成为新皇。 从那之后,皇帝便再也没有亲临边疆慰劳三军了。 有的只是一道道因功册封、因功封赏的谕旨,那存了许久的壶中烈酒,终是只有丘鹏飞将军一人独饮了。 历经无数征战的丘鹏飞早已不是当年的愚钝之辈,他明白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知道有些事物,即便贵为天子也会左右为难。 丘鹏飞时而会在夜深人静后遥望南方,他的儿时好友就在那里。 不过那位好友已经许久不来了,丘鹏飞知道,当一个人到达顶峰之后,迎来的可能并非是一望无际的天高海阔,而很可能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 他那位儿时好友是不是也进入了一座牢笼中呢? 丘鹏飞猜不出,只在心中默默为他祝愿祈祷,那位记忆中如骄阳般灿烂、如月光般柔和的风度少年,还能保持着当初那份骄傲与自信。 再后来,匆匆岁月悄然而逝,一道惊天喜讯传遍了整个大夏的每个角落。 皇帝即将大婚。 身为皇帝少时挚友,又身兼边防将军之职的丘鹏飞,自然也收到了来自皇家朝廷的请柬。 他满怀欣喜,终于是在多年后重返都城,与天下文武百官共襄盛典,见证皇帝娶亲。 一场热闹豪华、尊贵奢侈的婚礼后,新婚燕尔的皇帝没急着去与皇后圆礼,而是先去找了丘鹏飞,跟他天南地北聊了许多,一解多年未见的思念之情。 “多年不见啊鹏飞,你变化可真大!” 皇帝淡淡一笑,“快与朕说说,这些年你在军中的见闻。” 丘鹏飞忽地一怔,他察觉到眼前人的笑容中,竟出现了一种麻木,一种绝不可能出现在曾经那名少年脸上的色彩。 一个恍神之后,丘鹏飞躬身一拜,道:“微臣丘鹏飞,见过陛下!” “嗯,起身。”皇帝微微颔首道。 随后,丘鹏飞便跟皇帝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这些年的经历遭遇,有好的有坏的,当听到那些险象环生的片段时,皇帝时而回应一声,但他的脸色已经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丘鹏飞只觉得自己并非是与一个人在交谈,仿佛对方是一尊厚重的石像,是一棵古老的大树,是一根冰冷的权杖。 莫名地,丘鹏飞产生一种背脊发寒的感觉。 那个横贯千军浴血沙场的将军,竟在此时有些怕了。 听完丘鹏飞的描述后,皇帝沉稳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鹏飞,可还记得朕曾说过的话?你早晚会名震八方,如今看来,真的直觉还是没错的。” “承蒙陛下金言,鹏飞幸不负期待。” 丘鹏飞心头一松,原来皇帝的内心还未改变。 然而就在此时,那位多年不见的皇帝,却冷不丁地说了句让他震撼不解的话。 “若是有朝一日,朕身陷囹圄,你切记要做好分内之事。” 丘鹏飞大惊失色,忙问道:“陛下贵为天子,何出此言?” 皇帝微笑,笑容中依旧噙着冷漠麻木,“你选择了戍守边关,自然要将这保家卫国的事做好。” 丘鹏飞深深一拜,郑重道:“臣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你这句话,倒是叫朕安心不少。” 皇帝扶起丘鹏飞,继续道,“如今朕还有一件事需你去做。” “陛下尽管吩咐!” “朕要你从现在的军队中撤出来,另外组建一支新的队伍,这个军队中的所有人,都必须是修真者。” 闻言,丘鹏飞瞳孔震动,久久不能平复。 第158章 赵四无入丘家军 呼—— 一阵清风拂过,扰乱了这寂静的氛围,也拉回了丘鹏飞恍惚的心神。 丘鹏飞缓缓舒了口气,再度看向被嵌进地面的宋虞贞,道:“就算这笛子是先皇遗物,可你今夜罪孽滔天,难道还想以此来让我念及旧情、网开一面不成?” 闻言,宋虞贞的身子微微颤动了几下,她说不出话了,但那一双眼眸中,却流露着浓浓的讥讽与憎恶。 丘鹏飞的心里缅怀过去不假,可即便再怎么样的故人,今夜在望尊城做下此等人神共愤的恶行,也是万死难辞的。 他从军数十载,早已经练就了一副钢铁心肠,绝不会对方的任何身份而产生动摇。 眼见宋虞贞已是苟延残喘,丘鹏飞本是要将其击毙当场的,可是在她亮出身份之后,丘鹏飞对于立即处死宋虞贞产生了犹豫。 因为这宋虞贞的出现,背后所埋藏的必定是极其重要的军机情报,一个曾经对先皇忠心不二之人叛逃大夏投奔敌国,她是如何在这短短十几年的时间成长为渡劫境修士的? 她又是如何在天音宗甚至云罗国爬到这等地位的?为了一个阵法的开启,居然能容忍她不惜损耗十二名神合境将军的性命。 这一切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阴谋存在?是否还有更多的利益交换? 一生征战沙场的丘鹏飞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个宋虞贞的出现,是一场不祥之兆的开始。 所以这个宋虞贞不能杀,至少要留着她的命,让她把身负的秘密全都吐出来。 丘鹏飞定了定神,将心中的怒意再度压下,然后手中挥着白色陌刀轻轻一弹,直接把宋虞贞打晕,然后顺势用刀背将其挑起,像个行囊包袱似的挂在自己身后。 他看了眼仍被宋虞贞紧紧攥在手中的玉笛,不禁眉头微蹙,但他没做多余事,只是收起了隔音屏障,大步流星向北城门走去。 片刻后,丘鹏飞来到了卧倒在一片废墟之中的张之铎跟前。 张之铎浑身染血,双腿左臂皆是筋骨寸断的大伤,瘫在一个小土堆上,那迷离的眼神、断续的呼吸,尽显颓废之姿。 而令丘鹏飞有些意外的是,正当他要开口和自己的副将说话时,旁边却冒出来了一个瘦弱身影。 那人干干瘦瘦的身材,脸上还挂着忧愁失意的无神色彩,正是那在太守府中时就主动请缨,要跟随张之铎回丘家军的那个赵四无。 此时的赵四无正端着一个不知从何处翻来的水盆,里面是半盆混着泥沙的的水。 他见到丘鹏飞后一脸惊愕,忍不住后退几步,惊声问道:“你是谁?” 问完这话,那赵四无又看见丘鹏飞肩头的那个白色长刃,以及后面挂着的垂死女子宋虞贞,他顿时脸色一僵,手中的水盆也咣当落地。 丘鹏飞扬了扬手,道:“我叫丘鹏飞,小兄弟你在这里是做什么?” “丘……鹏……飞?” 赵四无浑身发抖,他缓缓念着丘鹏飞三个字,脸上充满了震惊之意。 砰! 在震惊了数息之后,这赵四无猛地屈膝跪地,居然直接给丘鹏飞磕起了头来。 “哎呀小兄弟你干嘛?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 丘鹏飞也是一惊,没明白眼前少年这一言不合就磕头的架势是什么意思。 赵四无在地上磕的梆梆作响,没几下就把脑门磕得红肿一片,甚至还有血丝往外渗,看得出来是真舍得下力气。 “丘将军!求你收下我,我要参军!” 赵四无那枯井般黯淡无光的眼神终于在此时迸发出一抹精光,他强烈而真诚地渴求着,“我叫赵四无,是安龙城赵家之人,可是……” 砰! 赵四无难以开口自己家族在安龙城失守后被灭门一事,他所有的悲愤、所有的怨恨,就全都化作了一个响头,用自己的脑袋磕给丘鹏飞看。 丘鹏飞深吸一口气,连忙扶起赵四无,伸出自己厚重的手掌轻轻拍在后者那尖窄的肩膀上,叹声道:“快快请起,赵四无是,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我就带你入我丘家军!” “谢将军!” 赵四无又是一叩首,再一抬头,已是满眼血丝,潸然泪下。 随后,赵四无的目光看到了地上的水盆,才连忙道:“将军,我是来照顾张将军的,刚掏了半盆水想给张将军擦擦血迹……” 丘鹏飞微微一笑,道:“好了,我们这就回军营了,之铎他伤的不轻,不过还有得救,到时候我需要先派你照顾他,如何?” 赵四无目光一肃,抱拳道:“全凭将军吩咐!” “嗯。” 丘鹏飞应了一声,转向地上躺卧着的张之铎,道:“之铎,现在气血经脉可还无恙?” 张之铎点点头,有气无力道:“骨头都断了,万幸经脉还是保住了,过些时日应该就可恢复。将军,这姓赵的小兄弟十分不错,方才一直是他在这边照料于我。” 丘鹏飞颔首,“我知道,是个可造之材,待回营后,就由你先带他。” “是。” 丘鹏飞撂下长刀上的宋虞贞,转身对赵四无交代道:“小兄弟,我现在先交给你一个看管此人的任务,等我半炷香的时间。” “属下遵命!” 赵四无倍感荣幸地重重点头答应,而后一脸肃杀之气地守在宋虞贞旁边。 这可是丘鹏飞将军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务必要完美完成,在这半炷香的时间内,将这个半死不拉活的女人盯得死死的。 丘鹏飞腾身而起,向着太守府的方向飞去。 眺望着将军身影离去的轨迹,张之铎疲惫地挤出一抹笑容,虚弱道:“这便是我们的大将军,怎么样,是不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赵四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确实不太一样……” “呵呵……咳咳!” 张之铎刚笑了一下就剧烈猛咳,吓得赵四无以为他又引动了什么伤势,连忙想要上前查探,却被前者扬手制止。 “记着丘家军的军中规矩,凡是将军交代过的事,无论受到任何干扰,都决计不可离开寸步。方才将军说了要你看管此人,那你在这半柱香的时间内,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是看着她,任何多余动作都算失职。” 赵四无恍然,不敢再有任何驳杂心思,只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昏迷的宋虞贞身上。 看着赵四无如此听从教训,张之铎暗自点头,自说自话道:“欢迎加入丘家军。” 赵四无微微一怔,但他经张之铎那一番话后,不敢有半点分心,只是目光坚定深邃地站在旁边,静静等待着半炷香的时间匆匆流逝。 第159章 污秽之气有大用 留在原地的赵四无深深吸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开始偷偷望着丘鹏飞将军那一跃百丈的背影,他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终于是安稳落下了。 自打安龙城沦陷后,赵四无的最终目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参军入伍,并且一定要跟随丘家军征战,因为唯有这样,他才能实现今生最大的愿望! 而终于,他在刚刚见到了那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大夏飞将军,本以为会经历一番恳切哀求,却不成想,丘将军为人这般爽快,直接给自己收编了。 赵四无枯瘦无神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他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然后转头盯向那气血衰败至极的宋虞贞,眼睛都不眨一下。 旁边的张之铎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随后摇摇头,这小子还真是实心眼,让他盯着也不至于眼皮都不眨? …… 另一边, 太守府。 丘鹏飞从空中陡然降落在这片仍能看得出曾经轮廓的巨大废墟之中。 轰! 随着一声落地震响传开,这片太守府废墟除了掀起一团烟雾外,却并没引来除此之外的任何动静。 这偌大的太守府,已经没有活人存在了。 丘鹏飞环顾四周,行走在废墟之上,他看着几乎随处可见的残肢尸体,面色又变得无比沉郁。 那宋虞贞当真是罪该万死,即便是现在想想,丘鹏飞还是有些难以压制住对那女人的杀意。 他实在不明白,曾经那个先皇的贴身侍女,究竟是如何成为现在这般滥杀无辜毫无人性的狂魔的。 丘鹏飞的脚步越走越快,他不再留意路上那些不知姓名的死者,无辜者的悲惨只会让他心头生出更多恨意。 片刻之后,丘鹏飞终于在一大片废墟之中,寻到了一个塌了大半的棚屋。 那棚屋之中隐隐还有黑影攒动,像是某种活物。 丘鹏飞眼神微亮,急忙走了过去,然后一把掀开倒塌的棚屋茅顶。 咴——咴—— 突然间,一阵激烈的嘶鸣声从棚内响起,那攒动的黑影俨然正是几匹骏马。 那几匹马应该是今晚收到了不小惊吓,在看到陌生人出现后顿时惊了,一个个或站立或撅腚,大马蹄子纷纷朝丘鹏飞踹去。 呼! 丘鹏飞扬起手掌向下一按,一股威严霸气从天而降,直接将那几匹马压得动弹不得。 “呵呵,莫怕。” 丘鹏飞走进去,轻抚马儿头顶,发现这几匹马居然没有受伤,他不禁大感好奇,饶有兴致地绕着几匹马观摩了起来。 他堂堂大将军当然知道那血引人傀天音阵的作用,虽然对于除了人之外的生物效用不强,但应该至少还是会产生争斗的,怎么这几匹马同处一棚,却都没受伤呢?难道它们竟能够抵抗住了那笛声的蛊惑? 正在丘鹏飞心头讶异之时,他突然被一股极其难闻的臭味给熏到了。 丘鹏飞眉头一皱,发现这棚子内还有一小部分被茅顶盖着,臭味就是从那下面传出来的。 他用真气封住了自己的嗅觉,然后微微抬手,便有一道掌风扫过,将那茅顶给掀了起来。 茅顶一开,顿时便是一大滩难以名状的腌臜之物呈现出来,那是不知一个人要拉几辈子才能攒够的粪水混合物。 在其旁边,还散落着一堆木板,看样子它们生前应是个大木桶。 直灌天灵盖的气味虽然没能冲破丘鹏飞的鼻子,但眼前一摊无法收拾的场景却也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嗷——嗷——嗷—— 正当丘鹏飞对此等场景有所呕感之时,在粪水堆中,忽然传来一阵凄厉悲惨的驴叫声。 与此同时,就见一个大家伙在湿哒哒的粪堆中来回蛄蛹,它想要爬起身来,无奈脚下的地面太过润滑,让它根本无法立蹄起身。 所以这头驴子便只能在粪堆中挣扎,越蛄蛹越起不来,越起不来就越脏,如此无限循环,可怜无助到了极点。 嗷—— 驴子的叫声回荡在天地间,但直到它身上的每一根驴毛都均匀涂抹了那绝味之物后,却依旧没有谁能帮它。 棚子里的马远远站着,丘鹏飞已经退到了棚子外面。 这怎么帮? 他可是白甲将军,不是粪铠将军。 又在丘鹏飞进退两难不知如何伸出援手之际,他发现在那驴子的身下,居然还压着什么东西。 定睛看去才发现,那驴子身下居然还压着一个人! 只不过那个人一动不动地趴着,整个头已经没入了粪水之中,显然是没了生机。 若此时脏孩儿在场就会看出来,那个溺毙在粪水之中的身影,赫然正是此前在夜里收粪水的老汉。 他被别人欺负了一辈子,自己又欺负了驴子一辈子,结果到最后,却又被自己的驴子活活压住,溺亡在了粪水里…… 命运可真是个奇异诡谲的怪东西。 看着那凄惨至极的收粪水老汉,丘鹏飞也在心中默哀,他从未见过有人死得这般憋屈,只愿他来生找个干净的活法…… 而在愣愣看着那驴子在粪堆中翻滚片刻后,丘鹏飞忽然心头一震,脸上鲜有地流露出了惊异神色。 这棚子内的马匹没有受到血引人傀天音阵影响而互相残杀,极有可能是受了这散落一地、臭气熏天的粪水影响! 丘鹏飞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震撼,越想越觉得思路正确。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定是这污秽之气,强行屏蔽了那笛声对马儿们的心智影响! 丘鹏飞想到此处,甚至有些兴奋,因为那阵法今夜对望尊城的损害实在太大了,他不希望以后再有大夏百姓被这种丧心病狂的手段屠戮,更不希望再次遇到这种手段后,那些百姓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而此时出现的这个马棚,让丘鹏飞看到了一丝破解血引人傀天音阵的希望。 那哪里还是粪水,那是希望的火种,那是保命的良方! 丘鹏飞怅然舒了一口气,再看向那蛄蛹的驴子也觉得十分可爱了起来。 第160章 霸道行事赤枭堂 这场望尊城之祸留给丘鹏飞唯一称得上是慰藉的东西,恐怕就只有发现了那污秽之气对于血引人傀天音阵的克制了。 污秽之气么…… 丘鹏飞目光深沉,忽地遥望远方,却是想起了一个脏得不成人样的小孩。 那个脏孩儿被张之铎带来了望尊城,可刚刚却不见他和张之铎在一起,但愿那小子能仗着一身污秽气平安无事。 丘鹏飞心头这般想着,又不禁替脏孩儿担心了起来,那小子有点修为,应该不会被那阵法蛊惑,可他的修为又实在太低了,这一晚上怕是躲不过各种追杀,毕竟今夜望尊城的大乱,不只是有望尊城的百姓失去神智相互厮杀,更有北国而来的诸多修士趁火打劫。 那小子,不会就此陨落了…… 丘鹏飞的意志有些低沉,觉得自己还和那脏孩儿挺有缘的,真不希望他遭遇什么不测。 可世事无常,战火之下人命皆如草芥,丘鹏飞这双眼睛见过了太多生死,虽不情愿,但也看淡了。 不过此时借着那脏孩儿的由头,丘鹏飞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越发深邃了些,脸上居然鲜有地流露出一抹憔悴。 那脏小子看上去十一二岁,若是殿下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 怅然的思绪涌上心头,丘鹏飞喃喃自语道:“殿下啊,你们究竟去了哪?” 沉默了片刻之后,丘鹏飞缓缓收起眉宇间的愁思,他摇摇头,有些无奈地挑选了两匹骏马,牵着一个骑着一个。 嗷——嗷—— 那驴子还在不停蛄蛹,丘鹏飞坐在马上,自然也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丘鹏飞直接拆下一根马厩棚子下面的木柱,然后向驴子方向一扔,就见那木柱直接插进了驴子身下的地面,然后兀自一抬,杠杆一般将驴子的身体顶飞起来。 嗷—— 驴子懵然嚎叫,下一刻却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它微微一懵,旋即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不远处那个骑着马的白甲人类。 嗷! 这驴子不傻,它知道是那个人类救了自己,于是慷慨激昂地吼了一嗓子。 丘鹏飞眼眶微涨,觉得这驴子还有点智慧,便也笑着点了点头,真是个会记恩情的好驴。 然而下一刻,丘鹏飞心头那点暖意顿时烟消云散,因为那头驴子居然撩起蹄子向他狂奔了过来! 嗷!嗷! 驴子欣喜若狂,它一定要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贴贴蹭蹭,来表达自己最毫无保留的感激之情! “死驴子恩将仇报!” 丘鹏飞脸色大变,直接策马奔逃,不敢给那驴子半点靠近的机会。 咴——咴—— 两匹骏马嘶声长啸,大长腿马力全开,噔噔噔地全速跑开。 嗷! 后面的驴子见状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这是挖苦它腿短啊! 不行!必须追上它们! 众所周知驴脾气最倔,而这刚从粪堆中爬出来的驴子更是倔中王者,在那两匹马嘴唇子翻飞嘶鸣之时,它就打定了主意要追它们到地老天荒不可! “驾!” 丘鹏飞不停回头,却发现那驴子居然还真的锲而不舍,他也搞不明白一头驴哪来的那么多精神,四只短腿倒腾得快到只剩残影,竟是怎么甩也甩不开。 但丘鹏飞绝不会一个心软就停下,不为别的,就因为那驴子到现在还没干透的身子,蹄子下面每跑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湿哒哒的浑浊圆印。 噔噔噔——噔噔噔—— 北城门处, 一串马蹄声滚滚而来,踏破了夜空的宁静。 丘鹏飞策马赶来,算算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过了半炷香。 然而回到此地的丘鹏飞眉头大皱,却是急忙下马,整个人的气势突然间变得如深渊般可怕。 因为这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从土堆上滚落下来,又受了几处重伤的张之铎。还有断手断脚,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赵四无。 “怎么回事!” 丘鹏飞上前扶起张之铎,低声喝问道。 张之铎脸色惨白,神色凝重,气息更显虚弱道:“将军……刚才来了一伙人,把……把那女人抢走了……” “可知道他们是何人?” 丘鹏飞气息粗重,心中愠怒难当。 张之铎道:“说是赤……赤枭堂的人,四无手里有……他们的令牌。” 丘鹏飞闻言,直接虚空一抓,果然从赵四无的手掌中吸来一个二寸见方的铸铁小牌子,上面是一个样貌凶残的枭兽图案。 “那人说见此令,如见太后懿旨……” 张之铎强忍着身上剧痛,神情越发愤慨道,“将军,这赤枭堂简直目中无人!” 丘鹏飞做了个噤声手势,沉声道:“无需多言,今日之事改日我会向太后寻个说法。” “可是那女人……” 张之铎有些焦急,那个启动血引人傀天音阵的罪魁祸首,可是他家将军亲手擒获,这么大的军功被抢,张之铎很是为丘鹏飞鸣不平。 丘鹏飞反而劝道:“罢了,既然是太后要人,你我皆无须再多加质疑。只是今日他们动手,来日我也必会去找赤枭堂讨要说法。” 张之铎有些愣住,道:“那赤枭堂,还真是太后的人?” 丘鹏飞点点头,将那个小牌子塞入怀中。 忽然,丘鹏飞问道:“可知打伤你们之人的姓名?” 张之铎思索着道:“好像叫什么……段……段烽……” “是段烽熠?” 丘鹏飞颔首问道,“我知道了,上马。” 说罢,丘鹏飞将张之铎和赵四无分别放在了两匹马的背上,他自己则是骑在了背负着赵四无的那匹马上。 “驾!” 丘鹏飞继续赶路,一路向北,朝自己丘家军的营寨所在进发。 第161章 劫后之殇更摧人 呱唧呱——呱唧呱—— 风儿紧,蹄声震,寒刀横断十丈沙。 不知怎地,今夜的风格外冷冽,像是天地的叹息,垂怜这一场杀伤数十万条性命的祸乱。 天地孤寂,却又有声声马蹄催闹,躁动地掩饰着白甲之下的怒火。 然而他斩断那些拦路的风沙,却带着无边的威势,似乎那并非风沙,而是无尽的仇敌,害他大夏百姓一夜之间陷入人间地狱的仇敌。 丘鹏飞策马驱驰,他早已出了城,带着两名受伤的部下。 他没有在望尊城多留片刻,因为那里的事,已无需丘家军继续出手,这是皇宫中那位的意思。 都说丘鹏飞大将军一生操劳鞠躬尽瘁,甘愿为大夏立犬马之劳从无怨言。 但, 他真的没有怨言吗? 丘鹏飞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低头看向掌心那枚铁牌,微凛的目光中不知藏着何种复杂的情绪。 他觉得,铁牌上那个赤红狰狞的枭兽图案,有些不好看。 可这是太后的赤枭,可以有人觉得它不好看,但不可以有谁说出来。 所以在丘鹏飞见到这块铁牌后,就知道了自己只剩下撤出望尊城这一件事可做。 是他一人独战北国十二神合境将军,是他绝世一刀破了血引人傀天音阵,是他镇压了罪魁祸首宋虞贞。 然而丘鹏飞只不过稍稍离开片刻,归来时换回的却只有一块不轻不沉的铁牌。 丘鹏飞难道是因为这种不被重视或者说被夺取功劳而心有怨言么? 当然不是。 若是贪功急进之辈,他丘鹏飞也不会在年少轻傲时,就甘愿参军守卫边疆,并且在边线一待就是二十年。 真正让这位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内心郁结苦闷的,是现在的朝廷,已经不再信任于他,不再信任于丘家军。 自从先皇陨落之后,丘鹏飞便再也无法从朝廷中获得那种推心置腹的信任了。 不过还好,他也从来不是那种善于勾心斗角之人,他所行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效家国。 所以常年混迹边疆,远离朝廷政事,对齐鹏飞来说也算适得其所。 只是从近些年开始,朝廷对于丘家军的干涉,似乎越来越多了。 就像刚才,朝廷要人,甚至都懒得等他露面一叙,只留下这么一块冷冰冰的铁牌。 其态度之强硬,完全不似将丘鹏飞当做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 宋虞贞固然万死难辞,但丘鹏飞想的是好歹先由他进行审讯之后,待得到了一些有利于战局的情报,再将其送归朝廷机构,到时候是死是生他也不会去管。 可现在倒好,太后直接遣人抢走宋虞贞,就相当于连他想要获取军机情报的机会都给掐灭了。 “哎——” 到最后,丘鹏飞心中的憋闷也只能化作了一声轻叹。 他低头看了看身下的赵四无,又看了看另一匹马上的张之铎,不由得流露出一抹疼惜神色。 丘鹏飞随便想想,就能将他们两人在那赤枭堂段烽熠手下遭遇了什么。 这赤枭堂乃是数年前太后亲自组建的一大新兴势力,乃是专为护拥朝廷根基清除异党所建的机构。 堂中皆是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死士,那些人修为不俗,雷厉风行,更有得是刑讯逼问的惊人手段。 凡在朝堂内有异心者,无不对这个存在闻风丧胆,生怕哪天一个不留神,就被抓住把柄请去“喝茶”。 其实方才丘鹏飞在听闻是赤枭堂来人后,心中掀起了不小波澜,但他身为张之铎、赵四无得顶头上司,也不敢表露出丝毫异色,以防让他们心态动荡,便不多作解释,匆匆出城赶路了。 只是丘鹏飞此前说要去找太后讨个说法,却并不单单是对挨了打的两人敷衍安慰,而是这些年走下来,他也觉得该找个机会到太后娘娘面前谏言几句了。 …… 望尊城,城东。 “啊!气死我啦!” “背个镜子的老家伙!” “变态啊!欺负小孩!” “难怪你修炼的大宝鉴,我看你真是够贱!” “打完人就跑,算什么本事!” “……” 在某处废墟之中,白箬潇他们陆续从昏迷中醒来,而当他们还都处于一种茫然又惊恐的状态之中时,却唯有那脏孩儿仰脖大骂,对着天空一顿疯狂输出。 “喂!你怎么了?” 白箬潇轻叱了一声,并瘸着腿来到脏孩儿跟前,一脸怪异地打量着后者。 喊了半天,脏孩儿的嗓子也有些哑了,索性不再叫骂,而是气哼哼地跟白箬潇道:“那大宝鉴平白无故来打我。” “大宝鉴?” 白箬潇皱眉,眨了眨眼才恍然记起,是那个和北国戏子大战之人? 可是也在被那块地皮卷飞后昏迷到现在,不知道中间那段小插曲,所以对此事脏孩儿的态度很是费解,这家伙莫不是脑袋抽风了,怎么还骂起那个恩人来了? 见没人搭理自己,脏孩儿也慢慢冷静下来收起了火气,他们现在还是逃出城去最重要。 随后,他们又将目光放在了吴美怡身上,遇到那北国戏服将军前,可正是后者吵着嚷着要回城西家族中查探的。 果然,在大家都投来目光之后,吴美怡抿了抿嘴,还是坚持道:“我想回家去看看……” 脏孩儿他们看向白箬潇,他们并非不近人情,只是碍于此前城中情况十分危险,他们不能让吴美怡只身犯险。 可是这次再一醒来,几人发现城中的打斗声没有了,也没有了那些强大修士们逸散的威压、真气的波动,反倒是周围隐隐传来一些幸存百姓们的哭泣声。 这种现象就说明,望尊城的这场大乱应该是彻底结束了。 但白箬潇自己也不敢轻易断定,她害怕这会儿的重归平静之后,还会发生预料之外的不测。 她终归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还远远没有站在修真界的上层地位,看不透眼下的局势实属正常。 所以保守起见,白箬潇还是想先劝说吴美怡跟她出城。 “吴……” 白箬潇刚一开口,半空之中却传来了一位高手喊话的声音,那声音遍布当空,清晰地传遍了望尊城的每一个角落。 “北国贼人已在城内肃清,今夜伤者可在原地等候,自有各方人士前来救治!” 话音落下,整座城的空气中只剩下余音飘荡,既没有胜利后的欢呼声,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声,更没有心惊肉跳后的喘息声。 一切都随风落下,一切都平静得可怕。 这座城还活下来的人们,似乎再也不能被什么掀起情绪的波动了。 他们已经害怕到了极点、悲伤到了极点,而当所有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东西骤然消失后,剩下的却并非恐惧与悲伤,而是只有空洞,一颗虚无到没有情绪的心。 脏孩儿他们听过这句话后,没由来的背脊发寒,觉得这份笼罩全城的寂静,却也是那么惊悚可怕。 夜微寒,云遮月,孤城遗落满地殇。 第162章 施救者与被救者 “这边这边!” “跟上,快!” “那里还有活人!” “……” 自半空中那道喊话声结束后不久,便有许多大夏官兵顺着已经只剩个轮廓的街道来回穿梭。 这些官兵们沿路搜寻,不断救助着存活下来的望尊城百姓。 终于来了,在一场大战结束之后,大夏北郡的驻军终于赶来支援了。 只是,他们的支援似乎支援了个寂寞,既没有赶上最初时和北国人正面交锋,也没有赶上对北国人的围剿,只在尘埃落定的最后,赶上了收拾残局。 北郡军队的姗姗来迟,让城内的幸存者们产生了诸多怨怼情绪。 不少失去了一切的人变得极其狂躁愤怒,他们不愿接受军队的任何救治,更有甚者居然疯了般扑向前来救助他们的士兵,一副要跟士兵们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他们的情绪早已积压忍耐到了极点,这些突然出现的士兵就像是一条引线,点燃了他们那面对家破人亡时的无力、恐惧以及痛苦。 他们需要宣泄,需要找个理由大闹一场,而这些迟来的军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倾泄愤怒的目标。 “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 类似这样的声音在这座城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各处都有一些幸存者们怨恨地怒斥着北郡士兵,呵责他们玩忽职守,让这座城变成了死亡的乐园。 若有军队在,我家中老小便不会死了。 这样的思绪充斥在许多人的脑海之中,他们开始对前来救助的士兵产生了强烈抵触的情绪,陆续有人开始反抗,反抗军队的救助,反抗军队的一切。 并且这种抵触情绪还会悄悄蔓延,在那些对军队来迟而愤慨埋怨之人的感染下,许多一开始并没有那种心思的幸存者也渐渐认同了那种情绪。 没错,军队这是怕了,就是因为他们怕了,才迟迟不来望尊城支援!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抗、攻击前来收尾的士兵,他们像是患了失心疯般,毫无理智地对附近的士兵进行攻击。 但这种规模的攻击,对于训练有素的士兵来说根本掀不起风浪。 很快,城中各处那些暴动的人们就被军队一一镇压,其中有一些表现尤为激烈的,甚至直接被军队格杀,不给他们肆意乱来的机会。 看着前来救援的军队居然真的会动手杀人,那些幸存百姓刚刚想要宣泄的情绪也被随之浇灭。 待杀了一些情绪崩溃无法控制的人后,军队在望尊城收拾残局的进展一下子变得顺利了许多,幸存者们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军队的救治,以及后续的一切安排。 这样的场景被脏孩儿一行五人看在眼里,可是除了脏孩儿,其他四人都对此无动于衷。 脏孩儿大为诧异,觉得身边几人的反应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可是眼睁睁看到,一个发疯的幸存者在冲向士兵时,被几个士兵毫不犹豫地用长矛戳穿了身体,然后又被干脆利落地甩到一边,任由他倒在地上鲜血狂涌不断抽搐,直至身躯僵硬彻底死透,那几名士兵却再也连看都不看那死者一眼。 这一幕对于脏孩儿的震撼可是不小,叫他有种被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般的窒息感,只觉得出村之后的见闻再一次被颠覆。 脏孩儿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喜是悲,他只是知道那些士兵杀了一个他们本要保护救治的人,这一幕让他收到了莫大的冲击。 可是脏孩儿的智慧又十分有限,分不清是那些士兵处事果决,还是那个死者冤枉。 但脏孩儿更为不理解的是,自己心里明明都被轩然大波冲了一遍又一遍了,身边这四人怎么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稀松平常之事一样? 脏孩儿走近白箬潇,小声嘀咕道:“老大,救人之人为何会杀人?那被救之人又为何会对救人之人发难?你们怎么这么冷静啊?” 白箬潇回头看着脏孩儿,发现后者双唇发白、眼神迷乱,竟透着一股沧桑之意。 “你觉得呢?” 白箬潇先是反问了一句,而后又道,“不听话,死,听话,活,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说罢,白箬潇就没再管陷入沉思深深皱眉的脏孩儿,而是又转过身去看向了吴美怡。 “吴姐姐,既然你要回去,我们便也跟你走一趟。” 吴美怡深吸口气,重重点头答应,“好!” 随后,一行五人向西折返。 此时连北郡驻军都赶回来处理后事了,白箬潇他们也就不再担心城内还有隐患,出城去往齐地的计划也不用紧赶慢赶了。 重新经过这座城的中央区域,脏孩儿他们见到了更多藏于各处的幸存者,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掩藏,而是在各路人士或军队的安排下接受救助。 途中,脏孩儿又见到了两起幸存者发狂反抗,而后被士兵强势镇压命丧当场的情形。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萦绕,脏孩儿心中的波澜却依旧不减。 一路走一路观瞧,脏孩儿在不知不觉间又有了些许新的感触,但当他正努力消化着心中产生的各种感触情绪之时,却被一道身影深深吸引了目光。 看见那道身影,脏孩儿就觉得脑壳一阵抽痛。 没错,此时一位肩扛大宝鉴,正与几名正副将军模样的人物交谈之人,正是那个脏孩儿一睁眼就忍不住骂的张陆驹。 脏孩儿见状,一个瞬间就双眼通红,愤恨叫道: “欺负小孩的老变态!” “大胆!”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张陆驹跟前几名铠甲将军的呵斥。 他们一个个威风凛凛怒气涛涛,直接用回身的一个眼神威压,就镇住了脏孩儿,让其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脏孩儿见状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的一声怒骂,会引来数位强者的针对。 直至此时,脏孩儿才重新在心中审视起那个面容放荡的张陆驹,那个所谓炎龙阁大学士,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怎么感觉很不好惹的样子? 脏孩儿的遭遇也让同行的白箬潇几人面色煞白,他们不同于脏孩儿,都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知道他们绝无招惹那几位北郡将军的底气。 “呵呵呵呵,罢了。” 而就在脏孩儿五人心惊之时,张陆驹不羁的笑容再次展开,“那几位我认识,诸位将军不必在意。” “原来是张大人相识。” “原来如此。” 几名将军纷纷回应,言语姿态中尽是对张陆驹的恭谨谦逊。 张陆驹微笑颔首道:“诸位先去忙,本官去与那几位小友一叙。” “是!” “遵命!” 几名将军不敢有误,当即应声动身,向各个方向出发,继续投身进望尊城的劫后救援之中。 第163章 乾坤金身炼体决 嗤—— 随着那几位北郡军将领的离去,可算是让如负山岳的脏孩儿大大松了一口气。 有惊无险的剧烈反差,让他不光是嘴上松了口气,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就连下面也忍不住压出一道闷屁,悠长而鬼祟,像极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白箬潇俏脸一寒,狠狠瞪了脏孩儿一眼,而后气鼓鼓地退到一边,生怕自己晚撤一步,就被动闻见脏孩儿肠子里的味儿了。 脏孩儿不以为意,鸠佬教他的,正所谓人有三急,打嗝放屁拉屎撒尿都是人生难免的常态,反正屁者不觉臭。 “嘿,你这蛮小子。” 三品大员、炎龙阁大学士张陆驹朝脏孩儿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嗤笑调侃,“当着人家姑娘放屁,就不怕以后讨不到媳妇?” 没了那几名将军的威压震慑,脏孩儿顿时一身轻松,虽然内心产生了对这张陆驹身份一些敬畏之意,但一回想起这放荡中年人欺他年少无力,脏孩儿就讲那点不足芝麻粒大的敬畏抛之脑后了。 “老变态!你要干嘛?” 脏孩儿一脸警惕地后撤了几步,用一只手护住脑袋,谨防突如其来的大脖溜子。 他这句色厉内荏的叫骂没让张陆驹有什么异色,反倒让白箬潇她们四人面色一变,生怕他惹出什么祸端来,不由得都是心中一沉。 那可是堂堂三品大员,而且是在皇城任职的三品大员,脏孩儿若真惹得那等人物动怒,恐怕他们也都会因此遭殃。 眼看着笑容猥浪荡的张陆驹步伐越来越近,白箬潇权衡利弊之下,却突然横跨一步,毅然挡在了脏孩儿身前。 脏孩儿一愣,看着白箬潇那英勇飒爽的背影,心中澎湃的赞叹之情油然而生。 还得是你啊,老大! 靠近中的张陆驹略感意外,他停住脚步,视线在白箬潇身上一扫,感慨道:“这丫头出落得大方精致,倒是颇有风范。” 但他的表情实在放浪,即便是好话也只剩下了猥琐,白箬潇面色一板,就要表露出自己的身份。 然而她还没开口,张陆驹的声音就又传来。 “不过小丫头你别误会,我对这小子没恶意。” 张陆驹笑着越过了白箬潇,虽然在短暂的眼神交汇后,前者从白箬潇身上脱俗的气质与胆气能看出她应是个出身不凡之辈,但依旧没有多做在意之举。 他可是炎龙阁的三品大学士,从皇都而来,什么样的王宫贵胄没有见过。 在张陆驹的眼中,最平常的恐怕就是身份超然之人。 白箬潇被越过之后,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尴尬,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愚蠢得可笑。 兀自尴尬之余,白箬潇不忘回头狠狠瞪了脏孩儿一眼,若不是怕这个随处大小屁的家伙出意外,她又怎会一时莽撞,做出妄想用自己身份震慑炎龙阁大学士的蠢事来? 都怪他,让自己莫名尴了一尬! 正在白箬潇在心中盘算着等下如何教训脏孩儿之时,张陆驹已经站到了后者面前。 “嘿嘿小子,刚才是你骂的我?” 张陆驹放荡的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到底要干嘛?” 脏孩儿有些苦恼,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好端端就被这么一个神经病老变态给缠上了。 张陆驹摇头微笑,道:“不干什么,你无需怕我。” 脏孩儿对这家伙没什么好脸色,充斥着警惕之意地缓缓后退,道:“我才没怕你!” “此前是本官唐突了,来给小友你道个歉。” 张陆驹毫无诚意的笑脸却说着十分诚恳的话,“本官可赠予你一物,聊表歉意。” 闻言,原本一头雾水的白箬潇都是微微一惊,她虽不知这脏孩儿跟张陆驹有什么样的瓜葛纠纷,但后者可是从皇城而来的三品大员,如此身份地位之人所承诺赠予的东西,定然不是凡品! 脏孩儿将信将疑,他面对张陆驹那张浪荡面孔,总是没法与实话两字联系到一起。 但在与张陆驹对视了片刻后,脏孩儿试探问道:“此话当真?” 张陆驹淡然一笑,扛着那巨大宝鉴微微颔首,“我张陆驹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又岂会哄骗你个连开裆裤都没换掉的孩童?”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齐齐看向脏孩儿的裤裆,后者随着众人视线缓缓摸向自己,发现自己裤裆上系住的扣全部松掉。 想来是这一路的奔逃所致,让他原本就裂开的裤裆再次裂开。 脏孩儿顿时夹紧大腿,羞愤交加地道:“你少拿我寻开心!” “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赔礼?”张陆驹笑问道。 脏孩儿手底下慌忙地给裤裆再次打了几个死结,同时眼球滴溜一转,忽然间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冒了出来,说道:“那我找你要修炼的功法,你给不给?” 张陆驹闻言微怔,这世间对于功法传承的限制极其严苛,各门各派的功法都是绝密之物,岂有随便赠与他人的说法,甚至就连各国朝廷也都对功法传承的监管看为立国之本,乃是稳固江山社稷的重中之重。 这也是为何无论脏孩儿怎么软磨硬泡,都没办法再从白箬潇那里求得她白家炼体功法的原因。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他张陆驹身为炎龙阁大学士,博览群书见多识广,自然也是知道许多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功法,这些功法没有宗门传承的利弊,皆属于皇家收藏,再加上他的身份,拿出一些被各大宗门都瞧不上眼的下等功法给人学,这点责任他还是担当得起的。 于是张陆驹继续问道:“好啊,你说说想要哪一类的功法?” 脏孩儿眼睛顿时一亮,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他生怕张陆驹临时反悔,急忙激动道:“我要学炼体功法!” 张陆驹不以为意地道:“正好,我现在就有一本。” 这种小事对张陆驹而言简直无关紧要,他随手一弹,便见一本小册子直接飞入脏孩儿怀中。 脏孩儿连忙将小册子接住,而后就见简单朴素的三个字出现在封面之上——炼体诀。 “啊?” 脏孩儿一愣,觉得这炼体诀连名字都没有,怎么有种极其廉价极其衰的感觉? 怀着心中疑惑,脏孩儿看向张陆驹,问道:“这炼体诀……就这么没牌面吗?” 张陆驹稍作沉吟,才摇头笑道:“小子,你不懂,这本炼体诀是有一个响当当名字的。” “是什么?” “乾坤金身炼体诀!” 第164章 学习资料找错了 哼~哼~ 张陆驹下巴微扬,内心享受地看着眼前脏孩儿那一脸震撼的表情,那黑黢黢的小脸儿上似乎写满了猴赛雷三个字。 脏孩儿的确有些激动,他捧着那本小册子的小手都有些颤抖了,小心脏也扑通扑通的。 这么酷炫霸气威武骄矜的名字,这一定是绝世神功! 脏孩儿内心狂喜,已然陷入了无尽的遐想,他想象着自己修炼之后,也像那个蒙面人的星辰体魄一般,有着极其夸张的视觉效果,每一个动作都虎虎生威,每一块肌肉都力量爆炸…… 呼——呼—— 脏孩儿因想象中的自己太过强大而有些晕乎乎的,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都在冒着热气,他的肉体已经饥渴难耐了,恨不得现在就翻开小册子,用这《乾坤金身炼体诀》来蹂躏自己。 眼看着面前的小孩痴迷且恍惚的模样,张陆驹十分受用地得意一笑,还是小孩好糊弄啊。 数息之后,脏孩儿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双眼放光地问道:“这炼体诀是不是很厉害的那种?” 张陆驹重重一点头,煞有介事地道:“那是当然!这本《九霄金身炼体诀》可是世间罕有的宝贝!” 闻言,前一刻还心潮澎湃的脏孩儿顿时一愣,旁边的白箬潇也是一愣,随后陈书雍、朱焕、吴美怡接连愣上加愣,看向张陆驹的眼神颇有异色。 张陆驹见状一滞,一双放荡的眼睛快速转动,心道:我刚才难道说错什么了? “咳咳……” 张陆驹清了清嗓子道,“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脏孩儿举起手中小册子,问道:“这功法全名叫什么?” 张陆驹目光微沉,心中暗叫一声不妙,莫非我跟第一次说的不一样? “九……九霄金身炼体诀?”张陆驹试探问道。 脏孩儿眉头皱起,心想:这老变态不会是在跟我胡诌?怎么一个功法名字还能说错了? 张陆驹同时也在心底犯嘀咕:这小子不会看出我是在胡诌了?啧啧,我刚才第一次说的是啥来着? 不过混迹官场多年的张陆驹自然没在神色上露出什么破绽,依旧是那副世外高人的姿态,他急忙改口道:“哎呦你瞧我这脑子,年纪大了连名字都说错了,这功法全名是《人皇开天炼体决》!” 他自信满满,说出了一个跟前两次完全不沾边的名字。 脏孩儿眉头凝起,眼中尽是怀疑。 张陆驹一看便知,这回又说错了,于是他干笑一声打着哈哈,连忙又改口道:“《荒古太岁炼体诀》!对对对,不会错了,我刚才是不是说的这个?哈哈——” 脏孩儿沉默。 张陆驹心头微动,自知又猜错了,便再度改口道:“那就是《神圣……嗯……天龙炼体诀》!是不是?” 脏孩儿眼神黯淡,只觉得内心的一片火热似乎被浇灭了。 张陆驹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猜道:“肯定是《阴阳无极炼体诀》,嘿嘿,这会说对了?” 脏孩儿举着小册子的手也无声放下,他看出来了,这老变态就是哄骗他的,这么厉害的功法连名字都记不住?当他是傻子么? 现在脏孩儿就静静看着,他倒要看眼前这面容放荡之人到底还怎么表演。 不光是脏孩儿,身旁另外四人也都面色古怪,觉得这位炎龙阁大学士的行为举止,实在有些……配不上他的这重身份。 张陆驹大风大浪见过无数,自然不会被眼前情况尴尬住,突出一个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只见他忽然一改盲目猜测时的那种游离眼神,而是猛地目光一凝,拍掌笃定道:“我想起来了!这本功法呀,它的真名叫做《霸王绝神炼体诀》!对!就是叫这个!不改了!” 众小孩神色怪异,只能憋着腹诽之词忍而不发,脏孩儿更是露出冷笑,心里暗骂其一声没脸没皮老骗子。 脏孩儿反驳道:“这回又错了,你第一次明明说的是乾坤……” “错了!第一次错了!” 张陆驹当即出声打断脏孩儿,并无比坚定道,“它就叫《霸王绝神炼体诀》!本官阅书无数,刚才是记混了!” 只要死不承认,错的就不是自己! 张陆驹见脏孩儿已经语塞,便温和一笑,道:“小子,好好练,这本功法乃是绝世神功,修至大成便拥有霸王体魄,到时候浑身都有王霸之气萦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此时的脏孩儿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他冷笑着道:“呦,还王霸之气?有多王霸?” 张陆驹侃侃而谈道:“有多王霸?那简直王霸到没边了!只要你练至大成,那是前能翻山覆岳,后能截川断海!上天捏死龙、下地干阎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 面对张陆驹张嘴就来的胡言乱语,脏孩儿已经悄无声息地翻起了白眼。 就连旁边的白箬潇也是心头异动,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成为大学士的,难道就靠这口若悬河? 这哪是什么炎龙阁大学士,分明像个走街串巷卖大力丸的江湖骗子。 “我不练这个,你给我换一个。” 脏孩儿没管张陆驹如何天花乱坠地胡说,只是举着小册子要求道。 张陆驹急忙劝道:“换什么呀?这本多好啊,绝世神功你都不练啊?” 脏孩儿皱眉,道:“绝世神功?狗才信你呢。” 张陆驹又想到什么,直接把扛在肩头的大宝鉴给拿了下来,而后咣地一声立在地上,又对脏孩儿接着忽悠道:“你不信啊?我给你看看这《霸王……霸王……嗯……》就是这本功法练至大成后的样子,如何?” 说着,他还指着自己的大宝鉴镜面。 脏孩儿狠狠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明显是又把自己刚刚定下的名字给忘了,这还叫他怎么相信? 不过脏孩儿的目光却也忍不住地落在了张陆驹的大宝鉴上,他可知道这尊大宝鉴是件宝物,对其很是好奇与羡慕。 “怎么看?从这镜子里看?” 脏孩儿一边好奇地观摩大宝鉴,一边询问道。 “呵呵自然是,别看我这大宝鉴可以斗法,它的妙用可不止于此,里面还存有数之不尽的学习资料呢!” 张陆驹微微一笑,然后在大宝鉴背面结印轻拍,这镜面不再像镜子一样映射眼前的景物,而是微光一闪,镜面中的画面开始变化,展现出另外一幅空间之中的画面。 这样的神奇一幕吸引了在场几人的围观,这几个小孩子都伸头探脑地凑了过来,要好好看看这个大宝鉴的神奇用处。 然而…… 当新的画面从镜面中呈现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那是一间烛光朦胧的屋子内,到处都是红绸红缎装饰、贴着喜字的喜庆模样,而在画面正中央,是一张会活动的大床。 因为在大床之上,正有两个红果果的男女在进行着没羞没臊的灵魂交换! 脏孩儿他们全部傻眼,从没见过这种惨烈的搏杀。 张陆驹也傻了,他的大脑产生了一瞬的空白。 直到刹那之后,从镜面中传出一阵秽杂之声,这才彻底将张陆驹给惊醒。 灵魂受到剧烈震颤的张陆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怒掌一拍,直接将大宝鉴给拍到地上,镜面朝下,毫不留情,毫不爱惜。 脏孩儿这几个小孩还没回过神来,他们的魂似乎都被刚才镜中的画面给抽走了,齐刷刷地呆滞看向张陆驹。 随后张陆驹干咳一声,硬着头皮解释道: “大宝鉴太累了,学习资料找错了……” 第165章 大学士是老淫棍 学习资料……找错了…… 张陆驹已经慌乱得开始说胡话了,这可是他第一次觉得人生遇到如此大的危机。 有句老话说得好,粉身碎骨浑不惧,要留清白在人间! 张陆驹在经过了刚才大宝鉴展示的那一幕场景后,他堂堂朝廷三品大员、炎龙阁大学士的清白,就这么稀稀落落地碎了一地。 这被人深度挖掘出自己小秘密的感觉,倒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得亏是眼前几个小孩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对那难以描述的画面不是太懂,否则张陆驹就真连借口都不想找了,干脆直接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了。 而对面几个小孩在片刻的愣神之后,突然爆发出两道惊声尖叫。 “啊!” “呀!” 一道声音来自吴美怡,另一道声音来自白箬潇。 两个女孩子的反应最激烈,反倒把旁边三个男孩给吓了一大跳。 吴美怡一脸羞愤难当,整个俏脸像是染了色,瞬间变得比猴屁股还猴屁股,然后猛地跳起转身,紧紧捂住脸蹲到一旁。 她在这几个小孩中年纪最大,自然懂得事情就最多,再加上这女子平日里最爱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籍,所以其实刚才在那个纯肉画面出现的一瞬间,她直接就懂了那两个男女是在修炼何种“神功”。 但是不同于天文地理诗词歌赋这种学问,某些事懂得多、懂得快,终归是不好被一个少女拿出来显摆的。 于是吴美怡先佯作懵然之状,待有一个极短间隙的反应后,她才顺势惊叫,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学识渊博。 至于白箬潇,也几乎是与吴美怡的状态相差无几,同样是一张小脸红到了脖子根,惊慌失措地急忙转身。 但与吴美怡不同的是,白箬潇转身的同时,居然顺手就给了瞪大双眼呈猴赛雷状的脏孩儿一个响亮大巴掌。 打完之后被打的和打人的都懵了,一个没明白自己为何挨打,一个不知道自己怎么下意识地打了对方。 也许就是打顺手了…… 脏孩儿委屈极了,心思瞬间就从那对男女在床上搏杀的画面中收回,捂着脸茫然四顾,他既不敢反抗,也不敢问,开始蹲在地上画圈泄愤。 她由于出身原因,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对那事有了一些认知,知道镜中画面中的两人其实是在没羞没臊。 但跟吴美怡不同的是,她的刹那愣神并非是掩饰,而是的确看傻了,导致大脑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白箬潇的心头除了有惊慌之外,还有一些却是对于张陆驹这个人物的怀疑。 怎么炎龙阁的三品大学士也会钟爱于这种下流事?他方才说什么学习资料……莫非那面大镜子里还有很多那种画面?难道这位炎龙阁大学士研究的都是这种东西? 心中念头纷乱闪过,白箬潇忍不住又偷瞄了张陆驹一眼,通过后者那即便慌张、尴尬时都透着的一种浪荡轻佻气质,白箬潇已经对其的人格做出了断定:果然是相由心生! 想到此处,白箬潇悄悄往侧面挪了几步,她想离老淫棍远一点…… 张陆驹发现白箬潇的小动作,他也只好干笑一声,心里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 这几个小辈以后不会蛐蛐我? 一瞬间,张陆驹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被人知道整夜藏在小被窝里抱着大宝鉴偷看别人亲热,那他炎龙阁大学士的威望何存?为人师表的德行何存? 嘶—— 后怕的心悸感如狂潮一般汹涌而来,张陆驹脑瓜非转,他要求清白在人间,需得想个办法防蛐蛐呀! 短暂的思考之后,张陆驹笑呵呵地对眼前几个小孩说道:“呵呵呵,几位小友应该还不认识本官?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然而,朱焕、陈书雍却几乎异口同声道:“您是炎龙阁大学士,张陆驹张大人呀。” 张陆驹眼角微抽,摇着头和善笑道:“不是,你们说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地上倒扣的大宝鉴,道:“其实我并非张陆驹,此前与那北国贼人交战只是借用张陆驹之名对其震慑。” “实际上,本官乃是那位张陆驹张大人的同僚,也是在朝为官、也是在炎龙阁任职。” “而这面大宝鉴,其实是我找张陆驹大人借来的,这大宝鉴借来的,借的,听懂了没?” 说到最后,张陆驹刻意加重了声音,对“借来”二字格外强调。 朱焕、陈书雍似懂非懂,但还是缓缓点头,“懂了。” 张陆驹问道:“懂什么了?” “大人不是张陆驹。” 张陆驹保持微笑,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大宝鉴是借来的,记住了么?” 两人点头,道:“懂了,大人不是张陆驹,大宝鉴也是借的。” 闻言,张陆驹满意点头,“孺子可教也!” 说完这句话,张陆驹又对脏孩儿交代一句,“小子,这功法还你一巴掌,别不知足,本官走了。” 话音落,张陆驹扛起大宝鉴就匆匆离去,转眼间就没了踪影,那鬼鬼祟祟的背影简直比小贼还要慌张。 显然,他有些无法面对眼前尴尬氛围,是逃着离开的。 在张陆驹匆匆离开的片刻后,脏孩儿他们几个小孩恢复了平静,除了两个姑娘还有些惊魂未定之外,五个人的整体状态已经趋于平稳。 吴美怡还是要回家去看一眼,而在她的影响下,朱焕、陈书雍也打算回各自家中一探,不管怎样,他们也有理由去看一看那些血脉相连的家族之人,哪怕他们都没能逃过今晚的一场厄运。 加之此时已经确定了城中不再有危险,所以他们心头那份情感也终于有些压制不住了。 而后在经过心绪冷静的五人商议下,他们决定吴美怡、朱焕、陈书雍三人各自回家族查看,而脏孩儿跟白箬潇则到东城城门外等候,待到明日辰时一刻为限,若有心结伴而行,便一同去往东方齐地,逾时不候。 商议过后,三道身影怀着沉重心情,披着月光各自前往城内的三个方向,哪怕这座城已经成了废墟一片,他们也能凭着多年记忆找到家族宅院的位置。 脏孩儿、白箬潇目送三人消失于黑夜之中,这才继续向东而行。 脏孩儿突然边走边问道:“老大,彪哥他们呢?” 白箬潇微微一怔,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还突然关心起他们来了?此前彪哥在我快要昏迷之际跟我道过别了,他们一族都藏在安全之地,不用担心。” “你们关系那么好,这望尊城都毁了,不带上他们一起走?” “他们数量太多,我们如何能带得了?更何况彪哥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虽然现在望尊城被毁,但至少根基还在,大夏朝廷还会派人重建,这城……终归还是能建起来的。” “哦。” 脏孩儿轻声应道,心绪莫名。 “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白箬潇淡淡问道。 脏孩儿点头,“新建的城,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你觉得呢?” “应该不一样……” “那便不一样。” 嗒嗒嗒嗒—— 两行脚步声隐入夜色,走向望尊城的凄凉之外。 第166章 夜观残月正思亲 这一夜可真是漫长。 脏孩儿、白箬潇两人来到东城城门脚下,他们抬头望着藏在夜色下的那块匾,心头忽然百感交集。 此时的城门处颇为热闹,成群结队的难民们向城外涌出,熙熙攘攘嘈杂纷乱。 脏孩儿、白箬潇两个小孩行走在人群之中,仿佛置身于一条命运河流,随波而行乘势而去。 然而在这种人群杂乱的环境中,两人却丝毫感觉不到人潮气息的温暖与热闹,反而是充满了压抑与阴寒,路上所见之人,每一个脸上都挂着心如死灰的落寞。 唉声叹气、潸然泪下、惶恐无助…… 各种各样的悲戚情绪充斥在天地之间,让脏孩儿忍不住地背脊发寒。 这夜,似乎更冷了。 脏孩儿紧了紧身上的碎皮子衣服,又悄悄紧了紧还有些漏风的裤裆,继续被人潮推行着向城外走去。 “我们就在那边等。” 出了城,白箬潇指着城外官路边上的一块空地边走边说。 他们席地而坐,就这么浏览着一名名难民从城门走出,继续踏上未知的前程,同时数着天光月色,静候晨曦的到来。 白箬潇似是看惯了世人因各种原因而形成的流离失所,此时却没像脏孩儿那般满是好奇古怪地打量那些迁移的难民,反而仰着头,一直注视着月亮的移动。 “小叫花子,你会想家吗?” 白箬潇呆呆望着月亮,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脏孩儿道:“怎么了?” 白箬潇没有回头,仍盯着月亮道:“会不会?” “嗯……会。” 脏孩儿挠挠头,发现自己回想起青牛村的一张张熟悉面孔时,心头果然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情绪,他觉得这应该就是书里所说的想念,很是奇异。 白箬潇轻啜了口气,道:“今天的月亮一点都不圆!” 她似是在埋怨什么,愁上眉梢忍不住微微蹙起。 脏孩儿道:“当然不圆了,今天又不是十五。” 白箬潇忽然觉得眼前人很煞风景,捏了捏鼻子作嫌恶状道:“你这家伙真臭,说话也难听!” “啊?嘿,嘿嘿——” 脏孩儿不知怎么接话了,就挠着头傻乐,“鸠佬让我这样的,我不能干净。” “鸠佬是你亲人么?” 白箬潇回头问道,她数次听脏孩儿提及这个人,忽然觉得很是好奇。 脏孩儿又被问住了,他继续挠头,思考了一下才道:“鸠佬就是养我的人啊,我不懂什么是亲人,他没说过。” 白箬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眼前这家伙怎么活得如此糊涂,连亲人都不懂。 “老大你有亲人么?”脏孩儿反问道。 “废话,没亲人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白箬潇没好气地道,“爹爹、娘亲,凡是有血缘关系的都是亲人。” “血缘关系……”脏孩儿被这个词给惊到了,“那我和谁有血缘关系?” 白箬潇看白痴一样盯着他,道:“当然是你爹你娘喽,你到底怎么长这么大的啊,怎么跟野人一样什么都不懂?” 脏孩儿恍恍惚惚地,茫然道:“那鸠佬是我的亲人吗?” “你问我我问谁?”白箬潇没好气道,“不过应该不是,否则你从小跟他长大,他怎么可能不跟你认亲戚,反而让你一直叫他鸠佬?” 脏孩儿深吸口气,有种莫名其妙的烦躁之意,“血缘关系、亲人……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吗?” 白箬潇一脸服气的表情,原本因为夜色而产生的寂寥情绪都被眼前的糊涂人给气没了。 她沉吟了下,随后指着天上月亮道:“你知道八月十五吗?” “知道啊,不就是中秋么,一年里月亮最圆的时候。” “这一天许多人都在和亲人团聚,是只和亲人共聚的日子,这一天你都在干嘛?” 脏孩儿回想道:“我记得每年这一天,鸠佬都不让我出门,然后在家吃月饼、烧香。” “烧香?”白箬潇眉头一皱,“是祭奠什么人吗?” 脏孩儿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鸠佬就是让我对着一块没名字的牌位烧香求保佑。” “没名字的牌位……”白箬潇又是一愣,这种情况她还从没听过。 脏孩儿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有何不同,就问道:“老大,你会想你的亲人吗?” 白箬潇立即回答道:“那当然!有谁出门在外不想家里人的。” 旋即她情绪低迷,又道:“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脏孩儿笑笑安慰道:“明白,改命是?那就抓紧改命,早些回去不就好啦。” 白箬潇无奈道:“这谈何容易,我现在只身在外,在见到东仁王之前,都不能借助自己的身份。” 脏孩儿好奇道:“为什么?你明明是一国公主,又不与大夏敌对,亮出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都容易得多吗?” 白箬潇面色微黯,摇头道:“你不懂,若在见到东仁王之前就亮明身份,我不光是寸步难行,甚至还会遭遇杀身之祸。” “这么严重?” 脏孩儿倍感诧异,“难道是北方诸国会派人暗杀你?” “你不懂。” 白箬潇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她认为即便解释了,眼前这个又脏又臭的讨厌家伙也不会理解。 脏孩儿也懒得去想那些没头没脑的事,继续说道:“不懂就不懂,反正你要尽快前往齐地,去找东仁王对?那咱们就别想那么多,等天亮了抓紧赶路,等进了齐地,我找我的阿青,你去找你的东仁王,等事成之后,你回去找爹妈,一切不就都解决了么?” “哪有你说的那般简单?” 白箬潇无奈摇头,这家伙三言两语却把她要经历的重重险阻一笔带过了。 脏孩儿伸出手指微微摇摆,道:“鸠佬说过,世上的事本应都是简单的,只是一个个简单的事加在一起才会变得复杂,你若觉得难了,便把难的事拆分开来,变成许多简单的事,最后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白箬潇安静看着他,数息之后,她缓缓开口道:“鸠佬对你很重要。” “那当然了!”脏孩儿不假思索,“我从小就跟鸠佬一起生活,他做饭给我吃、他教我读书认字、他给我缝衣做被……” 话说一半,脏孩儿的话声戛然而止,他发现自己从没注意到过,原来鸠佬在他这十年的人生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分量。 随后,脏孩儿也学着白箬潇的样子仰头望天,那个不怎么圆的月亮似乎传递着某种能量,连接到他的心房,产生某种特别的牵引。 和亲人团圆么…… 脏孩儿心有所感,忽然道:“我想,不一定非得有血缘关系才是亲人。” 他盯着那盘残月,淡黄色的光晕中,似乎映照出了一个时常作妖之人的身影。 脏孩儿心口微微发紧,原来思念就是这种感觉。 第167章 天下最劣等功法 白箬潇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你真白痴呢,现在看来也不傻嘛。” 脏孩儿一阵气结,他刚产生的那点对鸠佬的思念情绪直接被白箬潇的话给截断了。 你才白痴呢。 脏孩儿心头暗骂,却丝毫不敢在脸上表露出半点不悦,转而说道:“老大,你说刚才那个老变态不会在糊弄我?这本功法应该能练?” 随着他的话锋一转,白箬潇的怅然思亲之感也减轻了少许,她低头看向脏孩儿捧在手里一刻不松的那本小册子,多了几分好奇。 白箬潇瞥他一眼,道:“人家好歹也是炎龙阁大学士,你就这么一口一个老变态的叫?” 脏孩儿扬了扬眉道:“那家伙平白无故专门欺负小孩,不叫他老变态叫什么?” 白箬潇失声一笑,她倒不纠结脏孩儿是如何跟那张陆驹产生瓜葛才有了老变态这样的称呼,反正在她自己心里,那位堂堂三品大员,受人敬仰的炎龙阁大学士,已经坐实了老淫棍的称号。 只是白箬潇不像脏孩儿这般口无遮拦,老淫棍在心里叫一叫就算了,可不敢随便挂在嘴上。 听着脏孩儿吐槽的话,白箬潇接过他手中的功法,然后仔仔细细翻阅了起来。 看着看着,白箬潇脸上出现一种释然又古怪的神色,看看脏孩儿,再看看功法,有些欲言又止。 脏孩儿见状问道:“怎么,这功法难不成是假的?” 他刚要起身,将那个用假功法坑骗自己的老变态骂上一顿,却听得白箬潇幽幽开口道。 “这功法是真,不过……品阶不算高。” “呵呵果然,那老变态是在骗我!这挨千刀的……” 脏孩儿刚要恨声叫骂,却忽然愣住,“嗯?是真的能练的?” 白箬潇把功法丢给他,道:“能练。” “嘿嘿,那老变态还算够意思,没有骗我。” 脏孩儿接回小册子,动作明显都变得轻柔了许多,又问道:“老大,你刚才说这功法品阶不高,大概是几流水平?” 白箬潇摇摇头,道:“你这本……没有流。” “啊?什么意思?”脏孩儿完全没能理解。 白箬潇一字一顿地缓缓道:“这本功法,品阶低到不入流,几流都算不上。” “什么!” 脏孩儿心头一震,张陆驹风评再度急转直下,“那老变态安敢欺我!” 他忽然有些气急败坏,亏得自己还把这本功法当成宝贝呢,原来是个根本不入流的东西。 白箬潇见他反应如此激烈,继续道:“这本功法应该是流传于军队之中的炼体之术,由于军队之人绝大多数都是寻常百姓,所以按大夏律法来说,他们是不能修炼功法的,可是军队职责毕竟是战争,士兵的身体自然越是强健越好,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极其粗浅的功法,只要达到士兵们增强体质的目的便刚刚好。” 脏孩儿气得双拳紧攥,忽然想到什么,诧异问道:“那不对啊,行军打仗这般生死攸关的大事,为何不发放些境界高深的功法,那样不是更有利于军队的壮大吗?” 白箬潇解释道:“就因为军队之中的人几乎都是底层出身,太多人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呢,你让他们去学高深功法?只怕看都看不懂。所以适用于军队的功法标准,只能向下看齐。” 脏孩儿低头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他还清楚记得当时在龙安书坊内,那位掌柜的给自己讲述的百姓看书的限制。 “可这样一来,若北方诸国也给自己军队传授功法,但他们的功法又比大夏这边高一个档次,那他们培养的士兵不就会强过大夏了么?” 脏孩儿迷茫问道,他能明白每个人天资的差异限制,可这么个原因就只让军队修炼最低一等的功法,感觉随时都可以被北方诸国超越啊。 白箬潇不禁笑了一下,道:“这点倒不必担心,因为不管大夏还是北部诸国,对待军队的培养资源都是相同的,除了丘家军这种异类,但凡军队中所能修炼的功法就必须得是最低一等的,这是铁律,是写在各国国法之中的。” “啊?这……” 脏孩儿的小脑袋瓜有些不够用了,怎么自己的军队还不好好供养,非要用最劣等的功法?这感觉就像生怕自己的军队变得厉害了似的。 眼看脏孩儿一脸懵懂,白箬潇淡然道:“军队中人原本也是平民百姓,而平民百姓广泛修炼,是南北各国都决不能容忍的存在。” 脏孩儿似懂非懂,只觉得手里的小册子一下子不香了,他还犹豫自己要不要修炼这本功法了。 说了这么多,白箬潇却只得到一个流口水的痴呆儿童般的眼神,她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是在对牛弹琴,浪费了许多口水,那家伙根本什么都没听懂! 脏孩儿想了又想,拿着小册子翻了又翻,询问道:“那我该不该修炼这本?” 被他这一问,白箬潇也没了什么主意,练,这可是最劣等的功法,除了出身平民的军队中人,世上不会有再有谁将其当做宝贝;不练,反正这东西是白来的,不练白不练。 “那要不你练练看?” 思忖数息,白箬潇给出了一个提议,关键是她想看看,这种号称天下最劣等的炼体功法,练了之后能比之前强壮多少。 闻言,脏孩儿重重点头,“那我就练!” 甭管手里这本小册子是最不入流的功法还是什么,反正他手里也没有更好的,练一练又不会掉块肉。 下定决心之后,脏孩儿直接盘膝而坐,翻开小册子,按照上面的指引开始修炼起来。 白箬潇偷偷瞄他,似乎是在用眼睛记录着什么,倒要看看练了之后,这家伙的体魄会不会有所变化。 第168章 黑白无常现人间 呼——呼—— 脏孩儿盘膝闭目,将身体意识进入入定之状,通过体内的真气流动而感觉那本最劣等炼体功法的作用。 几个呼吸之间,脏孩儿已经心无旁骛,完全闭塞了对外界的感官,且神识内观,再度畅游进了他那几条无比壮阔的经脉长河之中。 此时的脏孩儿虽然在城外修炼,而且守着城门附近不断有难民经过,但他丝毫不担心会被外物打扰,因为知道旁边还坐着一位白箬潇。 虽然认识时间不长,脏孩儿也没少挨白箬潇的打,但后者却也的确有种大姐风范,该给小弟的安全感是一点不漏。 所以尽管对其害怕,但也同时对其抱有信任。 脏孩儿神识在大河中游弋,很快寻找到了他那条已经有筷子粗细的真气细流。 看着这条环绕了整个数条经脉长河的真气细流,脏孩儿内心无比欣慰,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都要压制不住了。 下一刻,脏孩儿的神识伸出手掌,轻轻握在了眼前的真气细流之上。 嗤! 接触瞬间,一道烧灼之声响起,他的神识感到一阵刺痛,便迅速收回了手掌。 他刚刚在做尝试,正是第一次将那本炼体功法的感悟运用在自己的真气流动上,但却直接受到了抵制。 怎么回事? 为何自己的真气会对炼体功法产生抵触? 脏孩儿心头微惊,以为会在自身真气与炼体功法的融入上有什么困难,却没想到自己的真气压根不给炼体功法融入的机会,是直接挡在门外了。 莫非是我对那本功法的感悟有所偏差? 首先怀着自我疑问的态度,脏孩儿敛气凝神,再一次用蕴含着那炼体功法运行方式的神识去触碰自己的真气细流。 嗤! 不出意外地,脏孩儿再一次被自己的真气所抵制。 他又仔细回想了那本炼体诀的内容,反复思量后觉得并无差错,因为这本功法实在浅显得有些过分了,不存在理解错误或看不懂的情况。 那么导致其无法与自身真气相融合的原因,就应该只剩下属性相冲、品阶太低、或者他的身体这几大因素了。 这是凭现在脏孩儿的智慧,所能想到的所有情况了。 前两个还好说,属性相冲、品阶太低,无非就是这种低阶到连末流都算不上的劣质功法,根本就融入不了他自身高贵尊崇的血液,毕竟低级货可是配不上他这个自封天才的。 脏孩儿内心更倾向于前两种原因。 至于那第三种的身体因素,脏孩儿虽不愿承认,但也没法忽略他的体质异于常人的事实。 没有丹田炁海,这从根本上来说就不符合常理,而且即便是现在因为有了奇遇获得修炼能力,脏孩儿的体内依旧没有丹田炁海。 不同于正常人的真气贮存于丹田炁海之中,脏孩儿的所有真气,都是平均逸散在周身经脉中的。 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自己无法修炼这本炼体诀,那么即便以后获得再怎么高深的功法,他恐怕也是没有修炼的可能了。 想到此处,脏孩儿心头莫名一阵慌张,他不甘心。 猛然睁开眼,脏孩儿从入定中回过神来,沉沉地喘了一口气。 白箬潇本来也在闭目养神,发觉旁边小叫花子这么快就醒了,她也转过身来,看着对方诧异道:“这么快?你练成了?” 脏孩儿苦笑一声道:“没,我发现自己好像练不了。” “练不了?不能?” 白箬潇黛眉微颦,眼神中满是不解,“这功法浅显易懂,应该很好学才对啊。” 脏孩儿有些沮丧道:“理解倒是很好理解,可是我没法将其融入进我体内的真气。” “不可能啊。” 白箬潇倍感诧异,这种用于军队训练的劣等功法,由于其效果甚微,所以极其容易与人体结合。 脏孩儿有些无奈,叹声道:“会不会是因为我没有丹田炁海啊?” “这……有可能。” 白箬潇被问住了,她这才记起,眼前家伙是个没有丹田炁海却能修炼的怪胎,那么这种几乎不会在任何人身上发生的情况出现,倒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了。 正在白箬潇用古怪眼神看着脏孩儿的同时,她发现后者的眼神居然也变得古怪起来。 很快地,脏孩儿眼里的古怪变成了惊恐。 “啊!啊!啊!那那那那——” 脏孩儿突然惊声大叫起来,整个人陷入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之中,舌头打结地指向城门口方向,“有有有有……鬼鬼……鬼啊!” 他这一嗓门在空旷的城外传出很远,许多逃亡的难民们甚至都被这一声惊叫给震住,纷纷向脏孩儿投来目光。 “你喊什么!” 白箬潇忍受着从四面八方张望而来的视线,忍不住对脏孩儿呵斥了一句,她可不想被人认为是跟一个小疯子是同伴。 脏孩儿浑身颤抖,蹲坐着蜷缩到白箬潇身后,畏畏缩缩地指着城门,低声重复道:“有……鬼……啊……”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十分滑稽,似乎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引来什么妖魔索命。 白箬潇又被他给气笑了,她望了望一如平常的东城门,道:“你是不是今晚经历太多,被吓傻了?那边都是往外逃命的难民,哪来什么鬼怪?再这么神神叨叨的,小心我揍你!” 然而面对白箬潇的言语威胁,这一次脏孩儿罕见地不为所动,仍是浑身打颤地看着城门口方向,低声道:“有鬼,真的有鬼!” 他都快急哭了,却不明白为什么身前的老大竟毫不畏惧。 因为此时此刻的脏孩儿眼中,出现了与其他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场景。 在脏孩儿的视野中,只见那城门前大约不足一丈的位置,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光幕,里面暗淡幽深,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旋转。 而在那莫名其妙的黑色光幕中,正有源源不断的黑白二色身影从里面迈出,然后两两成对地走入望尊城。 关键的是,那些不断冒出的黑白二色身影,竟无一例外地没有影子,并且他们的身形也呈现虚幻半透明,很是奇异诡谲。 脏孩儿读过书的,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些身影。 活见鬼了么这不是,那两两成对的身影,一白一黑,皆穿着与人间风格迥异的官服,并且白的官帽上写着“一生见财”,黑的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 我滴个娘,他居然看见了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脏孩儿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差点把自己给吓晕过去。 第169章 我的头发能辟邪 “喂!喂!” 白箬潇看着身旁突然作妖的脏孩儿,顿时倍感尴尬无语,连捶带打道,“你在发什么疯呢!” 脏孩儿被老大捶打得保持了清醒而没有昏过去,他无比惊恐地躲到白箬潇身后,颤音道:“老大,鬼啊,有鬼啊!” 白箬潇眉头大皱,对眼前这家伙的死出完全不能理解,但见对方状态悚然,并只好耐着性子问道:“什么鬼不鬼的,你说清楚!” 脏孩儿抬起苍凉的小手儿,直指城门位置,悄声道:“就在那啊,城门口呢!” 白箬潇狐疑望去,却除了看见不断走出城外的难民,根本没发现半点异样之处。 甚至怕夜深昏暗,白箬潇还特意揉了几下眼睛,还是没看出任何端倪。 “大半夜的,你可别给我装神弄鬼!” 在什么都没发现后,白箬潇也有些气恼,这家伙分明就是在说胡话,哪有什么鬼? 若是以往,脏孩儿被白箬潇一顿呵斥恐怕立刻就老实了,但现在即便被后者狠狠吼了一嗓子,脏孩儿还是没有收起脸上的惊恐。 “老大你看不见吗?就在那,就在那啊!” 脏孩儿连忙解释,他明明就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光幕里不断有两两成对的黑白无常冒出来,可是怎么别人就是看不见呢! 他很着急,不光是因为白箬潇对其无动于衷,还因为他在惊愕中发现,那些从城内逃出来的难民们居然也没有一个注意到那个光幕和那些黑白无常的。 更甚至,人们除了无法注意到那些黑白无常,居然还能从他们的身体上穿行走过。 那些黑白无常前一刻在脏孩儿眼中还是无比真实,下一刻当有人从他们身体穿过时,竟然会变得虚幻透明,仿佛一缕烟、一团雾。 诡异的场景让脏孩儿头皮发麻,更惊悚的是,如此诡异的场景居然只有自己能看得见,这才是最恐怖的。 眼见没人能理解自己的恐惧,脏孩儿干脆就躲在白箬潇身后,正好挡住自己的视线。 他从没像今夜这般盼着天明的到来。 死太阳,快给我升起来啊! 正在心头狂吼之际,脏孩儿还是忍不住朝城门方向偷瞄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却又看出了事。 只见那黑色光幕的漩涡流转下,又一对黑白无常出现,只是这对黑白无常没有直接入城,而像是有所感应,竟齐齐转身,正好与脏孩儿的视线相对。 嘶—— 脏孩儿只觉得心脏骤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子颤抖的更加剧烈了。 他在惊悚中发现,那两个黑白无常看不出容貌,两张脸都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状态,十分诡异。 黑白无常“看着”他,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脏孩儿暗叫一声大事不妙,更紧张地躲到白箬潇身后。 紧接着,那两个面目模糊的黑白无常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手册,他们看着脏孩儿的方向,在手册中不断翻找。 他们的这个动作吓得脏孩儿神魂俱颤,仿佛一瞬间自己的血都凉了。 他们在干嘛?那本册子是什么?不会是传说中的生死簿?他们不会把我的名字划了再把我带走? 一万个念头在瞬间冲进脏孩儿的脑海,险些把他自己给冲昏过去。 那两个黑白无常的动作让脏孩儿大脑一片空白,连慌忙逃跑的思绪都生不出来。 “你到底犯什么病了?”白箬潇眉头皱的更加深沉,甚至她也因为脏孩儿的状态而有些不安起来。 脏孩儿已经一言不发,只是瑟瑟发抖地躲避着那两个黑白无常的视线。 忽然间,那两个黑白无常的视线在手册的一页上定住,然后齐齐抬头向脏孩儿看来,然后又低头看手册,再抬头看脏孩儿,如此反复确认了三四次,最终狠狠将视线对准后者。 是他! 突然间,那对黑白无常居然猛地娇躯一震,仿佛怀揣着莫大的震撼。 而随着他们的震动,脏孩儿的心也一下子如坠冰窟。 完了,这绝对是被鬼差盯上了! 正当脏孩儿万念俱灰的同时,那对黑白无常居然与其他的同伴背道而驰,朝着城外的脏孩儿走来了。 “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脏孩儿顿时吓得喊得嗓子破了音,眼泪也随之掉落,看得身前的白箬潇一脸懵然,恍然间还以为这家伙是不是中了邪术。 脏孩儿是真的怕了,因为在离开青牛村的这段日子里,懵懂无知的他一路上看到了太多的死亡,就导致这些生命流逝带给脏孩儿的,只有越发深沉的恐惧。 而此时此刻,传说中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居然朝自己走来,这无疑是将脏孩儿心头对死亡的恐惧推行到了极点。 脏孩儿嚎啕大叫的同时,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每一双眼睛都带着浓浓的诧异与不解,但脏孩儿却只顾着嚎叫不要二字,目光中只有那一对别人看不见的黑白无常。 眨眼间,黑白无常就捧着手册出现在了脏孩儿面前,而且他们所处的位置正好跟白箬潇重叠在了一起。 看在脏孩儿眼中,就是白箬潇被笼罩在了一黑一白两道虚幻的光影之中,诡异至极。 而更让脏孩儿心头狂跳的是,这黑白无常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内,也是容貌模糊的样子,只能看得出他们的衣着冠帽,却看不出他们的面孔。 下一刻,在极具的惊恐之中,脏孩儿的耳边响起了两道如似深渊回音般的话语声。 “是——他——” “带——走——” 说着,黑白无常双双探手朝脏孩儿抓来。 咻!咻! 然而让脏孩儿跟两位鬼差都没想到的是,那两只虚幻的手掌触碰到脏孩儿鸡窝爆炸头的瞬间,竟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咻咻声。 并且在这咻咻声发出的同时,黑白无常虚幻的手掌还冒出一丝丝的青烟,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灼烧一般。 这样的情况把黑白无常也给惊了一呆,他们急忙抽回手臂,而后面面相觑,两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仿佛传达出一种茫然情绪。 随后没过多久,这对黑白无常便不再对脏孩儿抱有兴趣,收起那本小手册,直接转身向望尊城内走去,丝毫没有留恋之意。 说是走,其实黑白无常移动的方式也和漂流无异,因为他们没有腿脚,有的只是下半身一团虚无缥缈的灰气。 待目送着两位离开,脏孩儿这才心惊肉跳地摸着自己的头发,暗暗念叨道: “莫非……我的头发能辟邪?” 第170章 掰弯折断方可修 咚咚……咚咚……咚咚…… 看着缥缈而去的那对黑白无常,脏孩儿只觉得刚刚塌下的天又一点点重新支棱了起来。 心脏的狂跳声冲撞着脏孩儿懵了许久的神智,他冰凉的血液都开始变暖了,这就是绝境逢生的感觉。 噗噗——啪! 脏孩儿捡回一条小命,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同时不忘给自己放个热屁来缓解压力。 “啊!你讨打!” 白箬潇顿时俏脸微寒,捂着鼻子对脏孩儿一阵捶打。 她是不明白脏孩儿刚刚经历了什么,但这家伙着实讨厌,动不动就在自己旁边放屁,可恶至极。 在经历了一阵死亡威胁的大起大落之后,脏孩儿只觉得神清气爽气血充沛,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涌上心头。 他的头发能辟邪! 否则的话,那两个专门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怎会碰都碰不得? 回想着方才被黑白无常触碰的画面,脏孩儿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栗,但心里却越发越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自己的头发能辟邪,看来以后更要好生打理加强呵护了。 哈哈!哈哈!原来我连鬼都不用怕,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厉害! 脏孩儿内心窃喜不已,觉得自己已有天下无敌之姿。 他这一高兴,原本垮掉的脸色顿时也露出笑意,对于面前正在因放屁而捶打自己的白箬潇仿若无闻。 看着脏孩儿呵呵傻乐的样子,白箬潇还以为这家伙是故意跟自己挑衅,来自于她身为一国公主的娇蛮脾气也犯上来了。 “我叫你笑!” 白箬潇娇喝一声,手掌扣住脏孩儿,然后腰盘猛地发力一扭,直接给脏孩儿来了个过肩摔满天星。 “哎呦!” 前一刻还沉浸在内心自傲中的脏孩儿痛叫一声,便被摔在地上,头晕目眩地爬也爬不起来。 白箬潇没理会这家伙两眼昏花的样子,又是一个势大力沉的泰山压顶,直接坐在了脏孩儿的后腰上。 “呜——咳咳!” 脏孩儿一口气没倒上来,被压得趴在地面上猛咳几声。 “你干嘛坐我?”脏孩儿艰难开口道。 白箬潇冷哼一声,道:“你个小叫花子刚才是不是犯了失心疯了?本姑娘为了防止你继续发疯,只好将你镇压于此!” 说着,白箬潇的屁股还使劲撵了撵,直接摆正身位,把脏孩儿当成了屁垫。 还真别说,这家伙又脏又臭,拿来当屁垫坐倒还挺暖和,也算是开发出他的使用方法之一了。 脏孩儿发觉对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努力挣扎了几下想要站起来,却奈何自己修为比白箬潇低,根本搬不动她,只能任由屈辱地趴在冷邦邦的地面上,给别人充当隔热屁垫。 不过地面的温度也让脏孩儿的心思很快冷静下来,他询问道:“老大,你说人死后,是不是所有人的灵魂都会被鬼差带走啊?” 白箬潇微微一滞,皱眉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对妖魔鬼怪之说向来是不信的,只当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都是故人留下的传说、想象,就好比当时脏孩儿跟她说自己见过龙一样,白箬潇此时的态度也是坚决否定,所以只当是脏孩儿的病情又加重了些。 脏孩儿却坚定道:“我没瞎想,我刚才看见黑白无常了!” 白箬潇翻了个白眼,道:“你能看见黑白无常?那我就能看见玉皇大帝!跟你说了我不信,这种东西你去跟信的人说。” “啊?你真不认为这世上有鬼神啊?” 脏孩儿很是意外地道,忽然心念微动,又道,“那个丘家军的大将军,他都信呢,还在身边带着一柄祖传的桃木剑,说是用来趋吉避凶的。” 白箬潇有些诧异,旋即解释道:“趋吉避凶是一回事,这是有关气运命运的东西,与妖魔鬼怪又不沾边,啧……你是不是看书看杂了,怎么什么都信?” 脏孩儿又道:“那……那些灵兽神兽怎么解释?这些总归是曾经存在的?” 他回想起给了自己机缘奇遇的那头狴犴,心有不甘地跟白箬潇辩道。 白箬潇道:“神兽灵兽又不是鬼怪,曾经古时候有很多的,只是现在数量少了而已,像我的小彩凤就是一只灵兽。” 见说不动她,脏孩儿无奈,只是叫苦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刚才是真的差点被鬼差给带走。” “呵呵。” 白箬潇一脸不屑地嗤笑,反问道,“那你还真厉害,鬼差都来勾魂索命了,你还能活着?” 脏孩儿重重一点头道:“我没骗你,他们刚才要抓我的,结果碰到我的头发了,就不敢再抓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你装神弄鬼了。” 还没等脏孩儿说完话,白箬潇就直接打断了他,言语中很是不耐,“你是大罗金仙转世,成了?你说都这么厉害了,连鬼差都不敢碰你,不还是乖乖趴着给本姑奶奶当人肉垫子么?” “呃……” 脏孩儿吃瘪,无言以对。 屈辱!莫大的屈辱! 脏孩儿心中悲愤交加,勤勉修炼的劲头急剧攀升,竟然就趴在地上闭目修炼了起来。 这种简单功法,若是自己都不能掌握,那岂不是枉费了自称天才之名。 脏孩儿心神汇聚,再次来到了自己的经脉长河之中,这一次他泛起一股狠劲儿,气势汹汹地就游到了那根真气细流之前。 若是真气不愿按着功法的走向流动,那他就将这根真气细流掰弯撅折,直到它能完美运行这本炼体功法为止! 心中想着,脏孩儿狠狠抓过那筷子粗的真气细流,而后根据炼体诀上的流转方式,强行将其弯曲、翻转…… 然而当他上手之后才赫然发现,这根看起来很细的真气细流居然是如此坚韧,他明明用出了吃奶的劲,却只是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弯曲。 脏孩儿心头凛然,还从没想过居然会有这么大困难,他望着前后两端没有尽头的真气细流,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精力才能将其全部变为符合炼体诀的样子。 不过就在他因难度巨大而心生却步之意时,却猛然间感受到,体内真气在经过这段被他刚刚弯曲了一点弧度的之时,竟然产生了某种极其舒爽的暖流。 这份暖流虽然一闪而过,但却让脏孩儿清楚地感受到了从其中传来的力量与生机,仿佛刺激着他的血肉骨骼,产生了一种似乎在生长壮大的感觉。 他顿时大喜过望,原来炼体诀还真的有效果。 一瞬间,他修炼炼体诀的决心便坚实地无物可摧。 这才只是无尽经脉长河中巴掌长短的一小段,若是有朝一日他将整条真气细流全都塑造成符合炼体诀运转的模样,那必然会产生难以想象的量变效果。 想到此处,脏孩儿浑身热血沸腾,满脑子都充斥着对修炼的激动。 他一鼓作气,非但没觉得疲累,反而有使不完的牛劲冒了出来,对着眼前的真气细流就开始了粗暴无情的改造。 若能将这本炼体诀修炼成功,他有足够的信心将整条真气细流掰弯折断! 而随着脏孩儿的修炼进行,这一夜的悲怆也慢慢走入了尾声。 城门口还有络绎不绝的难民走出,白箬潇坐在脏孩儿人肉垫上闭目凝神,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171章 收效奇快炼体诀 夜风渐止,晨露微生。 不知不觉间,东方天际终是有一抹暖色姗姗来迟,开始驱赶这笼罩了人间一夜的悲凉。 白箬潇早早睁开了眼,昨夜真是恍若隔世的几个时辰,她又怎可能真的睡得安稳。 她的座下还是垫着脏孩儿,虽然有些味道,不过这家伙坐起来还挺舒服,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伙的后背居然在不断发热,以至于白箬潇的这具一国公主的千金之躯都没收到寒气侵扰,反而越做越暖和,着实不错。 于此,白箬潇在心里给脏孩儿的坐骑属性打了个极高的分。 此子,大有座驾之姿! 没过多久,白箬潇察觉到身下的脏孩儿发出一阵蛄蛹,她低头看去,原来是这家伙的屁股在一直扭动。 又是数息之后,脏孩儿的蛄蛹姿态幅度加大,颠得白箬潇难以继续坐下去,只好站起身来。 她起身的同一时刻,脏孩儿翻转着身体开始撅起屁股,又是在睡梦中持续蛄蛹了许久。 白箬潇一脸好奇,不知道这家伙梦到了什么。 许久之后,脏孩儿无力地睁开眼,然后皱着眉头爬起身来,迷迷糊糊就朝旁边一棵大树走去。 白箬潇本想要叫住他,却发现对方睡眼惺忪,完全是一副神志不清没睡醒的模样,于是她没出声,而是选择跟了上去,想看看这家伙要去干嘛。 结果,当脏孩儿虚眯着眼睛来到树下之后,当即就扒开裤子撒尿。 白箬潇看到这一幕顿时惊叫一声,然后羞愤地怼了脏孩儿一拳,大骂着坏蛋二字转身跑开。 原本迷糊的脏孩儿被一拳打醒,然后满眼呆滞地四下环顾,显然又被打懵了。 片刻,脏孩儿起身回到白箬潇身旁,后者一脸不待见地生着闷气,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再将脏孩儿给胖揍一顿的冲动。 但脏孩儿根本都不知道她又闹了哪样,便小心翼翼地在不远处坐下,一时间不敢靠近,也不敢出言说话。 两人的气氛就在清晨渐暖的曦光中兀自尴尬着,只是静候与朱焕、陈书雍和吴美怡约定的时辰。 脏孩儿现在真是体验到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快乐,哪怕距离约定时间所剩不远,他也怀揣着小激动地原地修炼了起来,继续徜徉在他那无边无际的经脉长河中,改造着那条极其坚韧的真气细流。 白箬潇本来还在生闷气,却用余光瞥见脏孩儿居然这般勤奋修炼,不由得心头恍然,难怪一整晚他的后背都在持续发热,原来他一直是在半睡半修炼。 思及至此,白箬潇又不禁好奇起来,那种品阶最低炼体诀有这么大的诱惑力么? 兴许是受到了脏孩儿的感染,白箬潇一边想着,一边利用起了这段闲暇时间,也开始运行真气,修炼她白家的独门炼体功法。 可是练着练着,白箬潇发觉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劲。 那就是她白家炼体功法运行之时,却不能像脏孩儿那般,有着如此效果显着的身体发热,只能在内观之时感觉到一些微弱的暖流沁入四肢百骸。 虽然她明白天下功法各不相同,各有各的妙处,可是天下各类炼体功法修炼时表象都是身体发热,却没听闻哪家功法可以像此前的脏孩儿一般,才刚刚开始修炼就能热得像个暖炉似的。 尽管白箬潇见多识广,却也一时间想不通了,莫说脏孩儿手里的那本是最为低档次的炼体功法,就算全天下各大宗门的炼体功法拿出来,也未必有几家能比她白家的炼体功法高明。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脏孩儿刚刚入门修炼炼体功法,他所表现出来的表象却远远超过自己的功法,这不合理! 于是白箬潇眼珠微转,直接拿过放在脏孩儿身前地面的那本炼体诀,仔仔细细地翻看起来。 这薄薄的小册子没翻几页就看完了,白箬潇神情迷茫,这本炼体诀的确粗俗浅显没错呀,为什么小叫花子修炼时会有那种状态明显的效果? 怀揣着疑惑不解的心情,白箬潇不信邪,决定自己尝试一下,便盘膝坐下,按着炼体诀的指引去引导体内真气。 片刻后…… 唰! 白箬潇陡然起身,脸上仍然是浓重的困惑之意。 她方才尝试了数次,却都只觉得这功法简直低劣到没有作用,实在是过于粗制滥造,对于筋骨经脉的增强几乎微乎其微,远远没有她白家功法来得迅速、高效。 当然,她尝试了数次,也一次也没有像脏孩儿那般身体发热明显的状态。 不过白箬潇虽然时而娇蛮专横,但也不会去触犯扰人修炼这种大忌,便在一旁安心坐下,继续等待与另外三人约定的辰时一刻。 终于,夜晚的黑暗终于被驱逐干净,微暖的晨曦开始占据了天空的主权。 距离辰时一刻还剩下不足半炷香的时间,脏孩儿也从修炼中回过神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白箬潇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吓得他一屁股往后蹲了蹲,显得很是慌乱。 白箬潇撇嘴笑骂一声道:“你这小叫花子跑什么,本姑奶奶还没出手打你呢。” 脏孩儿嘀咕道:“等你出手再躲就晚了……”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 脏孩儿再不敢言语,收起落在地上的炼体诀,随后老老实实站起身来,看着日头的高度,怀着些许期待地望向城门口方向,不知那三人会不会如约而至。 趁着还有时间,白箬潇开口问道:“喂,你这本炼体诀修炼得如何了?” 脏孩儿闻言立即脸上挂笑,道:“练得挺好,我现在都觉得身上全是劲呢!” 白箬潇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真的假的?那种功法能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脏孩儿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增强了多少,但身体的确比昨晚强上一些,感觉……能积攒天运无归盖山河的四重拳势了!” “四重?” 白箬潇闻言一惊,她可记得截至昨晚前,这家伙也只能积攒三重拳势,居然这么快就能再加一重? 她满是不信地道:“口说无凭,你打一拳给我看看。” “好!” 脏孩儿干脆答应,他也想看看自己若真的积攒出四重拳势,威力能比之前强上多少。 只见他行至他们所处的这块巨石侧面,然后体内真气流转运行拳势。 一重、两重、三重……四重! 数个呼吸间,脏孩儿脸色潮红,憋着劲儿将天运无归盖山河积攒到第四重。 随后他轻喝一声,夹杂着狂猛拳势的手臂轰击出去,一拳钉在了身前的巨石之上。 砰! 一道闷响传荡,惊走了周遭树上的一群飞鸟。 再看那块巨石,上面竟被拳头打出了一个脸盆大的坑来。 “成了!哈哈!” 脏孩儿开心大笑起来,拳头上的震痛感全然被喜悦所掩盖。 旁边的白箬潇看得微微一呆,她不明白,为何一本最低品阶的炼体诀,能让这家伙有如此神奇的进步速度。 第172章 战乱之处多匪祸 哈哈哈哈—— 旁边的脏孩儿还在兴奋嚎叫,白箬潇的眼神却逐渐古怪起来。 她走上去一把夺过脏孩儿手中的炼体诀,问道:“你确定你是按着它上面练的?” 正在兴头上的脏孩儿没多想,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就是按上面练的,真想不到这种低品阶的功法都有这么厉害的效果,那若能给我更好的功法,肯定还能修炼得更快,没准一晚上就能练到积攒五重……啊不,是六重拳劲呢!” 白箬潇听着他那嚣张的话语不禁眉头大皱,颇有种被人呛到无理而争的挫败感。 这家伙的话虽然张狂自大,可若真是按他的说法换个功法,说不定真的能仅仅一个晚上,就让他的体魄足以从承受三重拳劲直接承受五重甚至更多的拳劲。 可是还是那个疑问,这合理吗? 白箬潇自诩天才,却不是坐井观天的盲目自夸,而是货真价实可以被公认的天纵之才。是可以用来对比古往今来的那些天骄的资质。 然而就连她这样的天赋,练到如今能够承受天运无归盖山河的九重拳劲,都用了足足四年之久,更何况她修炼的还是白家的绝顶炼体法门。 那么如此看来,眼前这小叫花子的精进速度,就有些邪门了。 白箬潇心思涌动,忽然再一次产生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这小叫花子邪门得有些……不像是个人了。 旋即她又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清空,这家伙不是人还能是个什么东西?兴许就是赶上运气了,所修炼的功法恰好与他的悟性完美契合罢了。 白箬潇自我安慰,认为脏孩儿就是刚刚好修炼了适合他悟性的拳法和炼体功法。 这样的情况自古有之,也的确会在每个时代产生出一些区别于正经天才的另类天才。 那些另类天才不像寻常人们印象中学拳、学剑这种大方向、大类别的道路上有着出类拔萃的天赋,而是专门适合某一种功法。对这一种功法的领悟简直比天才还要天才。 可是若换了其他功法,那这名另类天才却又会显得无比平庸,仿佛专门为了某个单一的功法而生。 历史长河中,这样的另类天才还不在少数,只不过这种另类天才成名与否全凭运气,若是能得到契合他悟性天赋的功法,那绝对会一飞登天,成为惊艳一个时代的绝世强者;反之,若运气不好,终其一生得不到适合自己的功法,那就是能泯然众人了。 关键是,这种另类天才发迹的几率实在太低了,而且也无法断定茫茫人海中,谁是那个运气不好的,这就造成了许多天赋不佳之人,偏偏一根筋地认为自己就属于那种另类天才,在苦闷不甘的自我折磨中毫无意义地荒废了一生,明明一生百载有数不清的事可以做,却非得在修炼一途去钻牛角尖,因此浪费了大好年华。 想到此处,白箬潇不由得有些唏嘘,为眼前的脏孩儿感到庆幸,这家伙真是好运气,居然随随便便就遇到了适合他的功法。 脏孩儿高兴了一会后,转身对白箬潇道:“老大,你的炼体功法能不能……” 说着,他一脸希冀模样,两个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充满了人畜无害的愚蠢。 只不过,他这副样子讨好样子配上他的小泥脸儿,非但没有半点可怜之意,反而尽是滑稽。 白箬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行了,实在憋不住了。 “哈巴狗!哈哈哈哈——” 她笑骂一声,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小叫花子都跟一条哈巴狗儿似的,滑稽又好玩。 脏孩儿微微一呆,这是第一次老大笑得开心,却没出手打他。 微煦的晨光斜斜打在白箬潇的头上、脸上、身上…… 让她看上去毛茸茸的,一副笑颜上仿佛散出光来,似乎将晨光都打亮了几分。 脏孩儿心头微动,竟也有些毛茸茸的感觉…… 咦! 脏孩儿略微慌神,连忙一个深呼吸收回心神。 再定睛看去,还好,还是那个能打得自己没有招架之力的女魔头。 “要不以后就叫你哈巴狗?行不行?” 白箬潇心情大畅,还跟脏孩儿开起了玩笑。 脏孩儿嘿嘿一笑道:“行行,都行,那个……功法……” 白箬潇笑容收敛,道:“先前也跟你解释过了,功法传承之事不可随意为之,我能教你天运无归盖山河这一招,便已经是破例了,你可别贪得无厌。” 被教训一句后,脏孩儿有些失望,但旋即又开心道:“那算了,我觉得这本炼体诀就很好。” 的确,脏孩儿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对于功法传承的严苛,他并非白家之人,却学了一招白家拳法已算得上是承蒙大恩。 做人嘛,应当学会知足常乐。 这是鸠佬曾经告诉他的道理。 所以脏孩儿很快拾起不能修炼白家炼体功法的失落,拿过白箬潇手里的炼体诀,珍之重之地揣进怀里。 白箬潇见状欲言又止,她想提醒一句那就是本烂大街的东西,可是看脏孩儿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便也没有多嘴。 就在他们俩谈话间,城外不远处的山林中,突然生出一阵骚乱。 只见一阵灌木摇晃过后,有一群身影冲了出来,他们个个手持兵刃,俨然一副拦路打劫的凶狠模样。 出城的难民们纷纷绕道而行,有一些跑不动的边被那些匪徒当场捉住,搜刮下了身上仅有的钱财与食物。 看得出来,这群匪徒也是饥不择食了,连零零散散的吃的都抢。 被打劫后的难民们落荒而逃,原本计划前往东方齐地的计划也彻底放弃,只能朝着其他方向奔去。 “都老实待着!” 顷刻间,那群匪徒就来到了脏孩儿他们附近,并将连带脏孩儿、白箬潇等几十名难民给包围起来。 为首那人大喝一声,直接用自己粗犷的嗓音对众人予以震慑。 “我们劫财不劫命,识相的就把钱财吃食乖乖交出来,老子自不为难你们,如若胆敢反抗……便有如此木!” 说着,他随手抓起地上一根短木棍,用手中钢刀轻松劈断,展示着自己的凶狠霸道。 “是打劫的诶!” 被包围的人群中心,脏孩儿一脸兴奋地跟白箬潇说道。 他此前还只在书中见过有关山林劫匪的描述,今日得见一次,可是叫他有了这难得的体验。 看着旁边哈巴狗兴奋得就差摇尾巴了,白箬潇冷淡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凡是打仗的地方都有匪祸,甚至许多因战乱逃难之人也会落草为寇,不稀奇。” 第173章 暴力女子灭贼首 “原来如此。” 脏孩儿略有恍然地点头,他又从白箬潇这里学到了一些东西。 在此之前,脏孩儿还一直以为书中描述的那些落草为寇的强盗劫匪,都是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一种行当呢。 今日听闻了白箬潇的讲解,他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些强盗劫匪中,竟还有许多人层也是身份普通的百姓。 可是,明明那些人曾经过着平凡普通的百姓日子,却又是如何转变,投身到强掳豪夺的劫匪流寇之中的呢? 脏孩儿心里突然产生一个疑问,他难以理解这种心理上的转换。 “那他们是怎么……” 心中刚有疑惑,脏孩儿就开口向白箬潇请教。 然而他还没说几个字,却被人群外围一道土匪头子的喝声给喊住了。 “喂!你过来!” 被包围的人群向土匪头子所指的方向偷偷投来视线,却正是白箬潇的所在。 也难怪白箬潇会在人群中被一眼注意到,本身她就身着红裙,落于人群中就格外显眼,再加上其娇俏玲珑的脸庞,以及那种出身皇族的贵气,都无不衬托得她光彩照人。 与周围因落难而落魄不堪的寻常百姓比起来,就更显得超凡脱俗,恍若人间精灵般楚楚动人。 然而,此时此刻最让白箬潇引人注意的点,却并非她的红衣、她的气质、她的容貌,而是她那一条断腿上,用来固定的四根森然人骨。 明明出落得如此精致的姑娘,却偏偏绑着几根吓人的骨头,这种剧烈的反差下,反倒给人一种突兀的叛逆感,谁家好姑娘会是这种夸张打扮。 土匪头子指着白箬潇,扯着嗓门道:“对就是你!过来让大爷好好瞧瞧!” 他粗犷的声音下,却是掩藏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这家伙,没憋好屁! 脏孩儿顿时察觉出一些不对劲,立即对白箬潇低声道:“那家伙不是好人啊。” 白箬潇无奈失笑,道:“人家都拿着刀打劫了,还用你提醒是不是好人吗?” 脏孩儿语塞,其实他所说的不是好人并非是从那土匪头子的行为上判断的,而是在其开口说话时,脏孩儿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负面情绪扑面而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那种强烈的感觉,但就是觉得土匪头子在说话时突然变得极其凶恶,仿佛有一个奸邪凶恶的虚像浮现,因此脏孩儿才会忍不住对白箬潇进行提醒。 不过显然,在白箬潇看来脏孩儿说了一句没用的废话。 “老子说话装听不见?找死是不是!” 那土匪头子见白箬潇非但没有立即动身,反而还有心思跟身旁那乞丐模样的小子说话,顿时觉得自己脸面受挫,一股恼怒之火升腾而起,对着白箬潇狠狠吼叫道。 白箬潇微微撇头,用一种漠视的目光看去,全然没有惧怕之意。 她身为堂堂一国公主,岂会惧怕一个草寇土匪的呵斥? 甚至不光不怕,白箬潇的这一个眼神中,还携带着一抹威胁之意。 这一举动让那土匪头子恼羞成怒,瞬间暴发,展露出骇人的凶残之相。 “死丫头找死!” 他怒吼一声,直接就向白箬潇冲来,直取后者的脖颈。 一个小丫头胆敢这般不知好歹,他今日非得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然而今时今刻却没出现土匪头子心中那理所应当的场景,他没有一把攥住小女孩的脖子,没有用自己霸道的威势吓哭女孩,没有当众让小女孩服软…… 有的只是一声痛叫,土匪头子的手臂飞速收回,一张凶脸变得铁青。 在土匪头子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脏兮兮黑黢黢的稚嫩身影,那身影正迎着自己做出弓步击拳的姿势。 土匪头子捂着颤抖不已的手臂,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心慌,疼得他呼吸都在打抽。 “臭小子,老子宰了你!” 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打得快疼哭了,那土匪头子当场羞愤难当,暴起抽刀,就要当众再杀脏孩儿。 人群因此产生一阵骚乱,纷纷避让看起来状态疯狂的土匪头子。 然而当所有人都害怕心惊之时,脏孩儿却面不改色,非但不跑,还摆起架势欲要抵抗。 这一举动更让羞愤不已的土匪头子更加暴怒,手中钢刀全力抡起,势要将眼前小子活活劈成两半。 脏孩儿脚步闪动,一个侧身便轻松躲过劈头而来的钢刀,同时他手臂发力,直接将积攒了一重的天运无归盖山河给打了出去。 砰! 一道震响传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脏孩儿竟一拳打碎了土匪手中的钢刀,同时巨大的拳劲借由刀身传回土匪手臂,将其手臂狠狠震飞,整个人都侧着向一旁倒去。 惊骇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没人能想到这个看上去跟叫花子没两样的小孩,居然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根本触及不到的修行者、武者! “你是修行人!” 险些被一拳打懵的土匪头子慌忙爬起身,强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用惊疑不定的语气呼道。 但脏孩儿打完那一拳后,却根本没在理会土匪头子了,他转身向白箬潇问道:“老大,土匪都这么弱吗?” 他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觉得这土匪头子远远不及昨天夜里曾追杀自己的那几个妓院打手,至少他们还有些招式有些真气,但此时这个气势汹汹的土匪头子,却压根是个没修炼过得普通人。 因此脏孩儿赢得太过轻松,轻松到他都没了兴趣再去看那土匪头子一眼。 “我宰了你!” 但脏孩儿不看人家,不代表人家不关注他。 就在脏孩儿转头跟白箬潇说话之际,那土匪头子暴喝一声,直接挥拳偷袭,他不能容许自己被一个小孩子给打败,哪怕对方是修真者也不行! 眼见这土匪头子已经失去理智,周围人群更是慌忙后撤,就连外圈的那些土匪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情况。 然而这一次脏孩儿露出破绽,换来的却是白箬潇的出手。 只见在土匪头子冲身而来的瞬间,白箬潇就已经抬起一只纤纤玉手,同样的架势同样的拳招,不一样的却是威力。 轰! 一声巨震从土匪头子身上发出,随后整个人倒飞而出,猩红的血线划破天空,摔出了包围圈之外。 他在出拳挥向脏孩儿前一刻,白箬潇的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拳头上,七重拳势的天运无归盖山河陡然爆发,直接打碎了土匪的整条手臂,顺带着一齐贯穿了他的肩膀与胸腔。 所以当土匪头子重重落地之后,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瞠目,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娇俏可人的小女孩,竟也是一名修行之人。 正当所有人都处在骇然状态之中时,白箬潇愣冷冷看向周围劫匪,用青涩的童声说出最霸道的话来, “想活就滚,想死……一起上!” 第174章 驴子的热情覆盖 寂静, 寂静, 还是寂静。 白箬潇一句狠话撂下,却把此处的所有人都吓得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粉雕玉砌的俊俏小姑娘,居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修行人,而且还强大到如此地步。 关键白箬潇一拳轰杀那土匪头子后,边说狠话边摆出的睥睨凶残模样,着实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哪是什么小姑娘,简直像一尊吃人的猛虎! 白箬潇却不管众人心中所想,她只是冷眼环顾一周,冷漠的眸子从外圈的那些劫匪身上一一扫过。 每一个被她视线扫过的劫匪都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对眼前小姑娘根本生不起一点反抗念头。 他们全都被地上死相凄惨的头儿给吓住了,也直至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身为平民的他们原来与修行之人的差距是如此巨大。 手握钢刀又如何?人多势众又如何? 他们谁能接的下那姑娘的一拳?谁敢去接? 没有。 “跑啊!” 土匪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随后就见这群凶恶之徒如树倒猢狲散,拼了命似的四散逃窜,全然没了刚刚出场时候的嚣张跋扈。 一时间,整片区域就都乱作一团,土匪们慌不择路,被打劫的那些难民们也一样抓了瞎,没头苍蝇似的疯跑。 在混乱的局势中,脏孩儿一脸震撼地来到白箬潇身旁,惊恐道:“老大,你刚才凝聚了七重拳劲?” 白箬潇淡然道:“是。” “那你不用时间蓄力的吗?” 脏孩儿格外诧异,盯着白箬潇那看起来柔弱纤细的胳膊,怎么看也怎么不像是能承受住七重拳劲的样子。 在浓烈的错愕好奇之下,他差点就伸手去捏白箬潇的手臂了。 不过强大的理智还是让脏孩儿没有出手,否则一定会有一顿胖揍临头,他可不想挨打。 白箬潇道:“待你精进之后,也可随手施为,积蓄拳劲本就不该浪费时间。” 她一句话,却像给了脏孩儿当头一棒,顿时开始怀疑起自己摸索出来的积蓄拳劲的步骤。 难道是我的步骤错了? 脏孩儿心头微震,随后双眼发呆开始思考。 白箬潇没有理他,又在旁边的巨石处坐下休息。 “老大老大……” 脏孩儿也想省去中间的过程从而瞬间积蓄拳势,因此再次展现出哈巴狗之姿,屁颠屁颠地跟在白箬潇身后求问。 然而他刚刚开口,却听得一道嚎叫从后方炸响,惊得众人陡然心跳。 脏孩儿和其他人一样愕然回头,却见一个无法形容的大驴子撩蹄狂奔,从破败的城内向外冲来。 它狂野暴躁,大嘴唇子甩得唾沫飞卷,如似头罩一般辐射着驴头二尺内的空间。 它线条优美,每一根驴毛上都不均匀地涂抹着半干不干的棕黄之物,凸显出光与影的交错。 它身姿高傲,丰韵的驴屁弹跳律动,六亲不认的步伐彰显出驴之自信,每一步都是腚高于顶的完美舞步。 它…… 它好臭! 臭啊!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所有人都猛然回神,然后更加疯狂地朝着远离驴子的方向逃跑。 好家伙,这驴子是在粪坑里腌入味了! 这驴子萦绕周身的屎气,如同一层无形的护体真气,让其三丈内都无人敢近身相扰。 如此炸裂的防身手段,效果之拔群,唯有霸气两字可以形容。 人群看傻了,远远盯着这头被屎尿包浆了的驴子欢脱狂奔,记忆中的驴肉火烧似乎都不再好吃了…… 驴子边嚎叫边奔走,它漫无目的,只是尽情地享受着自由的滋味。 曾几何时,它还在那老汉的缰绳束缚下,每起早贪黑地拉着粪车,时不时还会受到一些鞭笞之痛,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奔跑,是它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场景。 然而就是在这般一头驴子纵享丝滑之际,它千娇百媚的眸子中突然映照进了一少年人的身影。 是他! 驴子驴蹄一顿。 是之前上藏在桶后面的小哥哥! 正所谓熟人见面分外眼红,驴子大获自由的喜悦正愁没人分享,结果就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嗷~~嗷~~ 驴子仰天长啸,激动的心颤抖的蹄,便是刀山火海也要奔赴于他! 呱唧嗒——呱唧嗒—— 它来了它来了,它踩着屎泥跑来了! 驴子双唇翻飞,露出几颗焦黄的大牙,整个头颅边跑边甩,它似在用尽全部的行为来表现出内心的狂喜。 然而,与这驴子激情澎湃截然相反的众人…… 驴惊了!驴惊了! 所有人都被这头包浆驴子的激动行为给吓得大惊失色,仿佛面对着死神的追杀一般,忙不迭地疯狂逃离。 若被这么一个浑身包屎的驴子撞上,任谁都必然会觉得人生再无意义了。 而驴子的目标,脏孩儿早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开玩笑,他的确是故意将自己弄得肮脏,可也无非是些泥土、油污之类,跟眼前驴子比起来简直不在一个层次。 所以接下来,一孩一驴就在城外上演了一出他逃它追的灾后奇观。 脏孩儿一边跑一边心头暗骂,恨不得来两个做驴肉火烧大的神通者将身后孽畜逮走。 想到此处的脏孩儿忽然一愣,对啊,这个时候得找人帮忙啊! 机智如他瞬间想到计策,于是他调转方向,不再向着空旷地跑,而是直接往附近的人群冲锋! “啊!救命啊!” 脏孩儿扯着嗓子呼喊,哪里人多就跑向哪里。 城外人群见状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扭头就跑,同时叫骂声此起彼伏,皆是对脏孩儿这个机智小畜生的赞美之词。 白箬潇已经悄然躲到了数十丈外,她静静看着远处那一头驴子追得所有人狼狈鼠窜的场面,心头充斥着对于现实之离大谱的错愕。 曾几何时,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一头驴子能有这般强大的威慑能力,然而今天这种荒唐场景却活生生摆在自己眼前。 可怜那些经历了一夜惊险灾祸的难民们,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还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来躲避一头驴子。 脏孩儿追着人群跑了许久,驴子也追着他跑了许久,都分不清在此处绕了多少个圈。 但人的体力总是有极限的,脏孩儿跑到最后已经快倒不上气了,一夜积攒的疲累终于在此时彻底爆发。 嗡—— 突然之间,脏孩儿气血凝固头昏脑涨,耳中响起一阵嗡鸣,而后当场昏迷,前扑着摔倒。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身后的驴子看见熟人小哥哥倒下,自己却还没法收住速度。 咚! 下一刻,驴子极力刹住四只蹄子,但奔跑的惯性还是让其保持着向前飞冲的势头。 昏迷的脏孩儿就这般遭受了一头驴子的泰山压顶。 好消息是驴子是用腹部砸在了脏孩儿身上,后者没有因此受伤。 坏消息是驴子身上残留的那些污秽之物,直接因此抖落并覆盖在了脏孩儿身上。 寂静, 再次袭来。 第175章 如约而至再启程 …… 脏孩儿倒在驴肚之下,心如死灰,生无可恋。 这天杀的贼畜! 感受着背部传来的压力,脏孩儿只觉得目空一切,彻底失去了人生的意义。 压垮他心底防线的不是驴子的重量,而是散落在他浑身上下的那些污秽之物。 啊—— 脏孩儿好想呐喊,却发现怎么都喊不出来。 倒不是被驴子的泰山压顶给伤了,而是他实在不敢张嘴喘气。 因为此时周围的空气已经可以用粘稠二字来形容了。 眼看着脏孩儿被驴子压住没了动静,周围人群逐渐围了上来,这种难得一遇的热闹谁又想要错过呢。 嗷——嗷—— 随着周围人群保持着距离的同时越聚越多,驴子不禁产生一丝惧意,嗷嗷地嚎叫起来,企图用自己的一身“霸气”驱散众人。 果然,驴子虽倒但余威尚在,它这应激般的嚎叫声顿时吓退了热心的围观群众。 众人连忙退避,生怕这驴子犯起倔脾气,然后再次带着一身屎尿包浆对他们横冲直撞。 不过驴子显然没能理解周围愚蠢人类们的心思,它只觉得是自己的英俊神武震慑了众人。 对自身实力产生深深误解的驴子内心生起一丝猖獗,它陡然驴脖甩动,嗷嗷地仰天长啸起来。 果然,这驴子的惊声嚎叫又一次把周围人群吓得纷纷退避,它笑得更加猖獗,更加肆无忌惮。 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在这群愚蠢的人类面前竟是如此恐怖如斯的存在! 驴子仰天长啸的同时更是咧嘴大笑,它觉得自己这把稳了,它这是要统治世界、在驴族的历史族谱中单开一页的驴傲天节奏啊! 嗷! 它要扛起驴族的骄傲登上顶点! 正在幻想中沉浸的驴子忽然发现自己飘了,不是精神的原地起飞,而是肉体的离地腾空。 嗷? 驴子诧异惊叫,它还没施展驴力啊,怎么会飞了呢? 它一低头,顿时吓了一个哆嗦。 只见脏孩儿憋红了脸,竟是硬生生扛着背上的驴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顶着驴肚子,脸上尽是悲愤之意,这驴畜抖落了他一身的污秽之物不说,竟还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差点压得他一口气没上来走进人生大结局。 脏孩儿双眼血丝遍布,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沸腾的气血奔涌,以及灌入灵魂的浓重气味,他用出了浑身上下的真气,带动着身体旋转发力,然后猛地使出一记过肩抛摔…… “死驴!” 伴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叫,脏孩儿竟真的把这四百多斤的活驴给扔了出去。 砰! 驴子旋转着重重砸下,征服世界的驴族野心被当场摔碎。 它两眼懵懵,千娇百媚的眸子中再没了驴傲天的睥睨霸气,重归于人畜无害的单纯清澈。 围观人群也都傻眼了,他们看着脏孩儿那小小的身躯竟能爆发出这等恐怖力量,顿时也都神色恍然,原来这乞丐模样的小孩,竟也是一位修行之人! 摔完了驴子,脏孩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炸开一般,无处不散发着酸软疲乏的空虚感。 然而此时他的心思却没在身体的虚弱上,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找个地方将身上的污秽彻底清洗干净。 这种脏,已经是连脏孩儿都忍受不了的范围了。 正当脏孩儿因脱力虚弱即将摔倒之时,那驴子冲上前来将其接到了自己背上。 脏孩儿微微抬眼看着这头臭驴,有气无力地指着一个方向道:“去河边……” 驴子会意驮起脏孩儿,哼哼唧唧地叫着向他所指的方向,开始往望尊城不远处的河畔跑去。 认清了现实的驴子还是很兴奋,自由的它可以自由的选择去驮谁,也终于不用再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挨鞭子抽打了。 那鞭子可真疼啊。 驴子想到曾经的痛楚不由打了一个哆嗦,随后加快驴步,驮着刚刚征服了它的人类小哥哥往河边赶去。 远处,白箬潇望着一人一驴的身影渐渐缩小,却丝毫没有跟上去的想法,她还要继续等人。 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结束,难民们继续该赶路的赶路,该寻亲的寻亲,只是对于那块巨石旁边的红衣小姑娘,却都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片刻光阴转瞬而逝,一转眼就到了与朱焕、陈书雍、吴美怡约定的辰时一刻。 白箬潇静静注视着城门口的稀疏人潮,忍不住无奈轻叹,看来这道坎他们还迈不过。 也罢,都是人之常情,他们有他们的决断,自己也有自己的目标,来往即是缘分,分别也无需惆怅。 白箬潇放下心绪,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朝着河边走去。 “师父!” 然而正当白箬潇脚下步子还没踏远,身后就传来两道异口同声的呼唤。 白箬潇回头望去,正是朱焕、陈书雍两人肃穆而立,走到了城门之外。 “呵,跟上。” 白箬潇轻笑一声,淡然吩咐道。 朱焕、陈书雍两人踏步上前,紧随在白箬潇身后三步距离。 此时的二人面容憔悴、眉宇沉重,与初相见时那活泼稚嫩的世家子弟模样截然相反,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历尽沧桑。 白箬潇看在眼里,却只字未言,只是默默走在前头,用脚下的步伐慢慢踏去哀伤悲苦。 不过在见到两名弟子跟随之后,白箬潇却忽然心生一抹不舍,她忍不住撇头扫了一眼,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 踏踏踏踏踏—— 师徒三人正走着,却忽然听见后方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疾。 白箬潇先是一愣,随后面露喜色,转身迎道:“吴姐姐,你来了。” 三人身后,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碎步赶来,正是那位钢牙寿衣姐吴美怡。 此时的吴美怡还穿着昨夜那身临时弄出来的衣裙,背上背着一个箱子,看上去沉重且笨拙。 “我不来,白妹妹你岂不是会很寂寞?” 风尘仆仆的吴美怡喘着大气走来,笑着跟白箬潇打趣。 白箬潇稍微一滞,随后甜甜一笑,放慢脚步与吴美怡同行。 与朱、陈二人不同,吴美怡的脸上寻不到半点悲伤,一直挂着乐观的笑意,倒像是个出来郊游玩乐的。 “咦,那小乞丐呢?” 吴美怡随口问道。 白箬潇指着前方河畔,道:“在那里。” “那臭小子,居然敢不等本小姐,等下定要他好看!” 吴美怡气哼哼地说道。 白箬潇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眼前女子的状态有些松弛过头了,不过她也不会开口询问,因为吴美怡还能继续加入,便是她唯一需要知道的结果,至于其他的,白箬潇不想、也无权干涉。 她只是有些庆幸,这三人都能如约而至,继续结伴而行接下来的路。 第176章 赐汝之名驴傲天 哗啦啦啦—— 白箬潇四人踏上了与望尊城渐行渐远的路程,随着周围的难民、流民越来越少,远处那生生不息的流水声也渐入耳畔。 “那臭小子来河边干嘛?” 吴美怡皱眉问道,她可是对于城门口那一场人驴追逐的大戏毫不知情,猜不出脏孩儿来河边是要干什么,总不能是要洗澡? 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吴美怡连忙纠正脏孩儿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那家伙又脏又臭,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主动洗澡的样子。 “他去洗一洗。” 白箬潇眉头轻皱道,她对方才脏孩儿被驴子身上的污秽覆盖一幕铭记在心,光是想想就觉得快吐了。 “什么!他居然会洗一洗?” 吴美怡则一脸骇然状,表达着内心的夸张震撼。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那野猪人天亮前遇到了什么人生大变故,居然会主动洗漱,实在荒谬! 然而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一条大河已经映入眼帘,而河边的两道身影也格外引人注意。 “孽畜受死!” 嗷? 河岸边,脏孩儿浑身赤裸,半截身子泡在河水里,摆出一副凶悍无匹的架势就是对着旁边驴子一掌轰出。 驴子大长脸一歪,面露懵福之状,硬生生用它的丰润肥臀承受了脏孩儿的一掌。 嗷~~ 这驴子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在脏孩儿手掌接触到它肥臀的瞬间,十分配合地浑身一颤,然后仰天痛叫一嗓子,直挺挺向水中倒去,颇有一副反派角色被正义少年一掌击毙的架势。 “过肩摔驴!” 脏孩儿岂能善罢甘休,光着屁溜贯入水中,对驴子发出乘胜追击。 嗷! 驴子奋力扑棱水,表现得极为挣扎吃力,将湿漉漉的驴头探出水面,再次对天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还不等它一嗓子叫完,身旁就咕嘟咕嘟冒起水泡,然后脏孩儿光溜溜的身体一跃而出,宛若无毛海狮般优雅风骚。 “神龙甩尾!” 脏孩儿腾空扭转他的小泥屁股,而后由点到线、由线及面地发动力量,控制着他的气血、肌肉、真气在半空中画出一道优美浪荡的弧线,而后两瓣屁股狠狠一夹,像个巴掌似的狠狠甩在了懵驴的脑门上。 嗷—— 驴子大惊失色,一阵慌张嚎叫后,又是甩着驴头往水面扎去。 古有勇者斗恶蛟,今有脏孩儿坐活驴。 脏孩儿在水中扑腾得正带劲,刚要顺势在水中给演绎得惟妙惟肖的驴子一个锁喉剪刀脚,却不料,他的两条小腿就被驴脖上的短毛扎得生疼,一阵呲牙咧嘴后钻出水面,愤慨不已地瞪着水下的驴子,怒道: “你作弊!你怎么浑身上下全是毛!” 嗷嗷? 驴子浮出水面,大大喷出一口鼻息,两只驴眼睁得溜圆,怎么又是它的错? 谁家好驴脖子上没毛啊? “大胆孽畜!竟敢跟我大声喧哗?” 嗷? “本尊今日就治你忤逆之罪,大威天龙!喝!” 嗷! 脏孩儿大呼小叫着,就一边扑棱着水,一边摆开架势再度跟驴子“决斗”起来。 一个光屁溜的小脏人儿跟一头清澈愚蠢的驴子在水中玩得不亦乐乎,脏孩儿各种招式层出不穷,驴子则是极力配合,情绪价值无限拉满。 …… 不远处,走到河边的白箬潇四人齐齐愣住。 见那一人一驴耍得开心,白箬潇只觉得生出一种没脸见人的羞耻感。 这也太丢人了,她甚至当场就想将脏孩儿丢在这里,装作不认识地悄悄溜开。 谁家智力健全的人能跟一头驴子对上招式啊? 白箬潇越想越气,这家伙不是来河边洗衣服洗澡的吗,怎么还兴致勃勃地跟一头驴子玩起来了? 尤其是那家伙好生没羞没臊,光着身子还不老实,居然数次跃出水面,关键还都让白箬潇看了个正着。 可恶的混蛋! 白箬潇心头大骂一声,然后强压下过去揍人的冲动,对身旁徒弟道:“朱焕、陈书雍,你俩过去叫他!” “是。” 两人同时应声,径直走向河边自嗨的脏孩儿。 “哈哈哈来啊来啊!与本尊大战三百回合!” 嗷——嗷! 脏孩儿在河里撒欢,一旁的驴子也不断配合,一人一驴玩得不亦乐乎。 被驴子追的气也撒了,身上、衣服上的污秽也因河水的冲刷而干净了,脏孩儿觉得这驴子除了脑子不太正常外,实际上还是很有些可取之处的。 尤其是对方皮糙肉厚,让他可以在玩耍时肆无忌惮地放技能、给大招,这不禁让脏孩儿感觉到了一些曾经和大青牛阿青嬉闹的氛围,很是怀念亲切。 于是脏孩儿在河里光屁股游弋之时,就决定将这头驴子带上路了。 以后就由这头驴子暂且代替阿青的位置,来充当他的座驾。 但是在出了青牛村直至今日,一路上的见闻让脏孩儿心中产生了不少疙瘩,其中之一就是对于自己名字的好奇。 他其实很羡慕别人都能大大方方的念出自己的名号,唯独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全名是什么、不知道怎样书写。 所以脏孩儿其实对于名字一事,颇有无力的一种执着。 因此在决定带上这头驴子上路之时,脏孩儿就决定要给它起一个名字,而且是响当当、吊炸天的那种。 嗷—— 再又一阵扑棱水之后,驴子仰天长啸一声,还等着脏孩儿继续发动攻势,却没等来脏孩儿的任何动作。 驴子纳闷看向脏孩儿,两颗不太聪明的眼珠子努力想要泛起几分智慧的光彩,却显得越发呆傻。 脏孩儿开动脑筋道:“驴,我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驴:…… “沉默就是默认,很好!”脏孩儿点点头,然后灵机一动道,“有了!就叫你驴傲天怎么样?” 嗷! 驴子仰天嚎叫,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怎的。 脏孩儿见状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你不是很喜欢这么嗷嗷叫吗,那驴傲天再合适不过了!” 嗷~~ “驴傲天?哈哈哈哈——” 脏孩儿见驴子这般高兴,自己也是洋洋得意起来,他还真是个大聪明,简直就是个取名天才! 赶明儿把阿青找回来,也得给它重新起个霸气名字! 第177章 寿衣姐立志学医 “喂!上路了!” 正在脏孩儿享受着刚刚收服坐骑灵兽的喜悦,其乐融融地与它做着各种拳脚游戏之时,河岸边传来一道颇为生冷的呼唤。 脏孩儿光着屁溜转身看去,发现是朱焕、陈书雍二人。 他顿时一喜,惊讶道:“你们都来啦!” 岸上两人微微蹙眉,陈书雍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脏孩儿大大咧咧毫不避讳,拍打着水面和驴头,诚挚邀请道:“你们下来扑棱一会儿啊?” 朱焕沉沉吸了一口气道:“师父她小老人家生气了,你快上来!” 闻言,脏孩儿娇躯一颤,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他可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触怒了那个铁拳女魔头。 不过老大既然发话了,脏孩儿就算正在扑棱水虐打驴傲天的兴头上,也不得不悻悻上岸,一时爽和挨胖揍之间,他还是拎得清的。 片刻后,脏孩儿浑身套着湿漉漉的兽皮衣服,坐着浑身湿漉漉的毛驴子驴傲天,跟着朱、陈二人回到了白箬潇跟前。 白箬潇见了来人柳眉一皱,狠狠在他那张讨厌的没心没肺脸上狠狠一瞪,而后沉声道:“上路,去齐国!” 嗷! 众人皆无反应,却是那头刚刚被脏孩儿收为心腹座驾的驴傲天兴奋高呼,像是真能听懂人话似的仰天长啸。 不过下一刻,驴傲天也发现了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心中慷慨激昂的情绪被瞬间浇灭,千娇百媚的眸子中多生忐忑之意。 “咦,这头驴子还真好玩!” 吴美怡开口打破气氛,上前两步开始上手抚摸捋毛。 白箬潇看着她用手去摸这头驴,不禁眉头微动,方才那驴子出场的状态可是如此惊艳,白箬潇自问是不敢用手去摸它的…… “驴驴,你看起来好乖呀!” 嗷~ “哈哈!你好可爱啊,么啊!” 嗷嗷~ 吴美怡很喜欢驴傲天的呆萌样子,搂着它又摸又亲,开心得不得了。 白箬潇静静看着,只觉得心理阴影面积直线飙升,但看吴美怡那欣喜宠爱的样子,她也不好开口说出真相。 在搂着驴傲天玩弄了好一阵之后,吴美怡这才慢悠悠地瞥了眼驴背上的脏孩儿,不待见地道:“呦,这不是野猪人么,怎么半宿不见,成落水狗了?” 脏孩儿心底暗爽,这钢牙怪在驴傲天身上又亲又抓,真想看看她在知道此前驴傲天身上包浆了一层绝味之物后会有什么表情。 吴美怡没等来脏孩儿还嘴,却见后者用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嘴角还挂着明显压不住的笑意,不知为何,吴美怡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 “喂,你不会哑了?”吴美怡试探问道。 脏孩儿回过神来,轻咳一声,笑道:“嘿嘿,你知不知道刚才驴傲天身上可是……” “上路了!” 然而脏孩儿恶心人的话还没说完,白箬潇就冷冷下达一条指令,而后直接踏步向前,往东方走去。 眼见老大发号施令了,脏孩儿连忙闭嘴,屁颠屁颠骑着驴傲天跟上,关键是白箬潇那不善的脸色,让他不敢做出半点忤逆行为,否则必遭皮肉之苦。 见状,吴美怡、朱陈二人也快步跟上,只是吴美怡一直走在驴傲天旁边,时不时抓一把撩一把,对逗弄驴子一事颇有兴致。 脏孩儿也没理她,他觉得自己跟这寿衣姐定是八字不合命格相克,多一嘴不如少一嘴,反正每每看见吴美怡对驴傲天又亲又抱,脏孩儿就觉得心中暗爽,很是解气。 这一趟路途遥远,五人一驴从早上走至晌午,也还没有穿过望尊城外的这片山林。 一路上除了吴美怡跟哼哼唧唧的驴傲天,其他几人都显得很是沉闷,这让脏孩儿倍感无聊。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朱陈二人,知道人家神色黯然是因为遭受了家族覆灭之痛,他不好意思搭话。 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白箬潇,总觉得老大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似乎刚才自己带着驴傲天从河边洗完回来后,白箬潇就对自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 所以脏孩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目前只有眼前这铁嘴钢牙的寿衣姐能说几句话解闷了。 “喂,你怎么回一趟家这么高兴?” 脏孩儿随口问道。 闻言,逗弄着驴傲天的吴美怡抬头一瞥,给了野猪人一个鄙夷眼色,道:“回家了,当然高兴了。” “那这么说……你家里人都没事?”脏孩儿有些诧异惊喜道。 吴美怡缓缓吸了口气,反道:“有事如何,没事又如何?” 脏孩儿微愣,道:“有事的话不应该……应该……” “应该难过?”吴美怡开口接过了脏孩儿不好说出口的话。 脏孩儿沉默,忽然有种看不懂眼前寿衣姐的感觉。 吴美怡继续道:“难道你非要我跟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悲痛欲绝地说自己全家上下死绝了,你才觉得正常?” “我……” 脏孩儿被吴美怡的话噎住,不知如何回应。 吴美怡又是嘴角微扬,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今后要做什么了。” “要做什么?”脏孩儿赶紧重复她的话来缓解尴尬。 吴美怡目光深邃,从出场到现在第一次无比坚定地道:“我要学医!” 脏孩儿有些错愕,一时间竟有些没能接受一个如此坚定严肃的寿衣姐。 愣了足足三息后,脏孩儿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学医好学医好。” 说完,吴美怡再也没在此问题上多说一句,而是继续逗弄着驴傲天,以此来舒缓心头的阴郁。 嗷~~ 驴傲天依旧很会来事,每当吴美怡抓它撸它,它就嗷嗷地发出喜悦的叫声。 脏孩儿悄咪咪地从驴傲天背上下来,将驴傲天的玩弄权交给吴美怡一人,而后陷入沉思。 人家有了个如此远大的目标,那他自己呢? 第178章 深山猎户施冷箭 清风悠悠,漫山苍翠。 人、驴子和野猪人,他们行走在高山险阻的野外,虽步履艰难却信念坚定。 这一路走得很累,一行人连喘气都要省着力气,身上衣物早已被汗水浸湿,难受得更没人愿意说话。 嗷~~嗷~~ 但驴傲天却对几名人类的软弱而嗤之以鼻,时不时地嚎叫两嗓子,以此彰显自己驴族天骄的存在感。 然而几名愚蠢人类的注意力似乎都没在它的身上。 驴傲天的心情很低落,它想尥蹶子,却又没那胆子。 毕竟从小就被那掏粪老头给打怕了,驴傲天从小到大还没尥过一次蹶子,甚至根本丧失了他驴族大招的施放技巧。 倒是一直盘它盘了一路的吴美怡,率先发现了驴傲天似乎有些情绪低迷。 “小傲傲,你怎么了?不开心了吗?” 吴美怡已从脏孩儿口中得知驴傲天的名讳,便用她自认为亲昵温柔的称呼叫了一路。 驴傲天低着头,忽然觉得眼前女人有点黏驴了。 起初驴傲天还蛮喜欢配合这个愚蠢人类的抚摸揉搓的,可是渐渐它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女人叽叽喳喳一路跟自己说个不停,关键他们人驴语言不通,驴傲天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就像一个七八岁正值玩心爆棚的小孩,身边跟着一个老和尚不断敲木鱼念经,这一上午下来谁能受得了。 于是慢慢地,驴傲天也不愿配合了,任由吴美怡抓它摸它,它也不再予以回应,借此来彰显自己的驴脾气。 可偏偏吴美怡也是个犟种,驴家都不吭声了,她还在那乐此不疲地胡噜驴毛,企图用自己的爱抚燃起驴傲天低迷的心情。 嗷—— 驴傲天不愿再被撸了,它低沉地发出一声鸣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美怡还是不信邪地撸个不停,眼瞅着驴毛都开始往下掉了。 脏孩儿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前道:“驴傲天烦你了……” “你闭嘴!” 吴美怡直接白眼加回怼,“还真把你能耐的,你还能看出小傲傲烦我了?你怎么不说你能跟野猪对话?” 咦—— 听着吴美怡对驴傲天的昵称,脏孩儿不禁打了个哆嗦,没好气道:“那你接着撸,等下给它惹急了,一蹄子把你牙踢碎!” “你又觉得自己行了,想跟我论道了是不是?” 吴美怡娇蛮一横眼,直接瞪得脏孩儿瑟瑟发抖,竟直接目光退却了。 脏孩儿怕白箬潇,是怕对方下手没轻没重,他怕吴美怡,是因为对方的言语实在犀利,直接能把他怼得原地升天。 脏孩儿自知论不过她,便直接道:“我没骗你,它真不高兴了。” 吴美怡狐疑侧目,问道:“如何说法?” 脏孩儿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能感觉出来。” 他这句话倒是不假,他的确能明显感到驴傲天散发出一种沉闷之气,但这种感觉无根无缘,就像凭空出现,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吴美怡来了兴致,道:“那你说说,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脏孩儿又道:“不知道。” “你敢耍我?” “我只能感觉到驴傲天的情绪。” 吴美怡将信将疑,将头凑近驴傲天,问道:“小傲傲,这野猪人说的对不对?对的话你就嗷一声。” 驴傲天被贴在耳边那听不懂的的叽里咕噜声给惹烦了,再次发出一声无奈的低嚎。 咻! 然而让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是,正当脏孩儿、吴美怡围绕着驴傲天瞎扯之时,一支冷箭陡然射来,直取驴傲天的头颅! 万幸的是,驴傲天刚才一声低嚎偏移了脑袋,这才让那支冷箭凌空穿过,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驴傲天的脑袋。 “谁!” 突如其来的危机让所有人心头大震,最前方的白箬潇冷喝一声,直接停下阵脚,面对箭矢射来的方向严阵以待。 朱焕、陈书雍两人分立左右,目光如炬地摆好架势,准备随时出手御敌。 脏孩儿同样以防御之姿退至三人身后,悄悄运转体内真气,开始积蓄拳势。 至于吴美怡跟驴傲天,则是在两道惊叫声中紧紧贴在一起,颇有一种弱小者的同病相怜,躲在四人最后面瑟瑟发抖。 “出来!” 白箬潇再度大喝一声,愠怒不已。 “小妹妹别紧张啊,不过是想借点东西而已。” 山林深处,先是一个轻佻的声音传出,接着便见一名猎户打扮的瘦高男子展露身形。 他胡子拉碴,一头糟乱头发,像是多日没有洗漱过,而在他的肩膀上,正搭着一张黑弓,身后背着一个箭袋,里面十几支羽箭,跟射入驴傲天蹄下地面的那根一模一样。 那猎户男子肆无忌惮地扫看前方几名小孩,完全没有心慌。 笑话,那几个小孩还没他的黑弓高,他怎可能有半点心慌。 “为何出箭伤人?”白箬潇沉眉质问道。 猎户男子轻笑解释道:“不是和你说嘛,借点东西啊。” 说着,猎户男子又把目光投向最后方的驴傲天,理所应当地道:“喏,就是那头驴,借我呗?” 白箬潇还没开口,吴美怡愤慨的声音却在后面响起,“你做梦!我的驴凭什么给你?” 脏孩儿小声提醒道:“我的驴,我的驴。” “你闭嘴!” 吴美怡狠狠一瞪,脏孩儿噤声,义愤填膺地将凶狠目光投向那猎户男子。 猎户男子嘿嘿一笑,道:“我是个猎人啊,荒郊野岭的出现一头驴子,我打猎不是很正常么?” 吴美怡气得够呛,怒道:“你放你奶奶的屁!你要打猎去打野驴去,这驴有人跟着呢,你不长眼呢你?” 猎户男子不为吴美怡的言语所动,仍是一副无所吊谓的样子,笑嘻嘻道:“那我看不见野驴啊,不如这样小妹妹……我把你们都宰了,然后这驴不就成野的了么?” 那猎户男子话音陡转,突然面露凶残狰狞之意,不由分说便直接搭弓拉满月,一支羽箭猛然射出,第一个射杀的便是出言叫骂的吴美怡。 第179章 道起青云贯仙穹 “啊!” “快蹲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箭矢,吴美怡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白箬潇的疾喝声同时响起。 其实不用白箬潇教,吴美怡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身体有了向下倾倒的趋势。 怎奈那猎户的箭矢实在太快,简直如似雷光一般,短短十几丈距离瞬息而至,眼看着吴美怡就会因为躲闪不及而被贯穿胸膛。 咚! 正在这时,吴美怡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塌陷出一个脸盆大的坑,让她的身体骤然加速下坠。 也正因如此,她的一条小命算是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那支阴寒无比的箭矢擦着吴美怡的头皮射过,却是斩断了一大截她还没来得及跟上身体下坠速度的秀发。 呼——呼——呼—— 捡回一条命的吴美怡蹲坐在坑中,脸色煞白瞳孔震动,拼命似的大口喘息。 然而当她感受到自己头发落在肩颈处的异样之后,不由得心头一沉:我的长发不飘逸了! 不过此时已经没人去理会吴美怡的心理活动,因为那猎户一击不成,直接俯身冲来,并在飞速贴近与他们几个小孩的距离中再次搭弓射箭。 咻! 第二箭汹涌而来,却没瞄准失了飘逸秀发的吴美怡,转而对准了一堆小孩中扮相最不讨喜的脏孩儿。 天杀的怎么冲我来了! 脏孩儿脸色大变,急忙就地翻滚。 原来之所以猎户将脏孩儿选为首要目标,是因为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吴美怡的,正是脏孩儿。 在第一箭射向吴美怡的同时,脏孩儿就已经身动了,只不过他没喊没叫,而是心念电闪之间灵机一动,直接蹲下身子朝吴美怡脚下地面轰出一拳,正是他悄然运转真气积蓄了三重拳劲的天运无归盖山河。 正是这一拳打出了一个足以让吴美怡下降二尺的坑,也让倾身冲来的猎户刮目相看,认为这小子非得先解决了不可。 此时白箬潇距离最近,自然也做好了御敌准备,当那猎户欺身入了三尺范围之时,白箬潇目光陡然一凝,整个人的气息变得阴寒可怖,竟惶惶然让她身后的脏孩儿等人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 这错觉之中就好像……挡在他们身前的不是白箬潇这个娇小的女子,而是一尊坚不可摧的、不可言状之物,像是一柄刀、一杆枪、一块顽石、一颗古树…… 总之,在那一个瞬间,白箬潇的身影在脏孩儿几人的眼中像是变成了这世间万物。 而那由白箬潇幻化而成的万物,皆给人一种悍勇无畏、立于九霄云上的巍峨感。 就像这道身影有一种可以突破天际的恢弘气势,敢与天上仙人争锋。 大器量! 此时无论是脏孩儿、朱焕、陈书雍还是没有修为的吴美怡,都像是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同一个词。 他们震撼、茫然、惊愕、哑然。 而当白箬潇展露出这种直冲天际的磅礴气势之后,疾驰之中的猎户脸上再没了半点戏谑狰狞,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惊愕。 不好! 猎户心头大叫一声,旋即就要刹住脚,无比紧张地想要搭弓射出第三根箭矢。 然而,此时的白箬潇与猎户攻防转换,她在自身气势暴涨到顶点之时赫然冲出,竟对指向自己的箭矢无动于衷。 刹那间,白箬潇就已冲到猎户身前不足一丈,后者也恰拉弓满月,森然箭光直取前者眉心。 咻—— 白箬潇一拳打出。 呲啦! 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白箬潇的拳头像是精钢铁骨铸造,在与箭头接触的一瞬,居然发出了尖锐的钢铁碰撞之声。 随后,箭头崩碎成无数齑粉,接着箭身、箭尾,接在顷刻间化作乌有。 猎户见状惊恐万分,他引以为傲的箭矢居然在这小姑娘面前如螳臂当车。 但他还没有多余的时间感受这份惊恐,因为白箬潇这摧枯拉朽的一拳已经直冲自己面门而来。 嗡—— 当白箬潇的拳头距离猎户三尺距离时,后者的精神忽然出现了一阵恍惚。 这恍惚的感觉引起猎户一阵耳鸣,仿佛时间在此刻静止,一切的事物都被眼前小姑娘那一拳的气势给震慑。 怎么回事? 猎户的思维还在运作,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怎么也不受控制,他想要逃离这一拳,却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这一瞬变得无比缓慢,猎户眼中的那颗娇嫩拳头逐渐放大,像是在以一种缓慢的方式对他施加死刑。 无能为力的痛苦折磨着猎户的心神,他内心的恐惧在激烈增长,几乎快要冲破他的心跳。 他想要哀嚎、想要哭求,却全然被女孩这一拳的浩瀚气势镇压,只能一点点默数着死亡的到来。 呼—— 白箬潇的拳头轰然而至,定格在了猎户视线的中央,他只觉得眼前的山川大地都在颠覆倾倒,浩瀚天空也在扭曲折叠,然后……还有风,强烈到如一面墙的风浪狠狠拍打在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白箬潇的这一拳碰触到了猎户的眉毛,却没有落下。 而在猎户身后,随着一阵巨响传开,那树林中被开出了一片扇形的空地,空地上尽是被拳风折断的树,足有双十之数。 早已经心神崩溃的猎户也随之回过神来,他直挺挺倒地,一边口吐白沫地抽搐,一边哗哗地冒着冷汗,像个肾虚三十年的老嫖客,吃十斤烤腰子都不补回来的那种。 白箬潇的拳头没有落下,只是隔着猎户轰在了后面的林子中,并不是她慈悲为怀,而是看见了此时在不远处,一个样貌与猎户有八成相像的小男孩,正躲在树后面悄悄观察。 不过白箬潇第一时间还是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两名便宜徒弟,沉了口气,说道:“刚刚这一拳,叫做道起青云贯仙穹。” 第180章 这个把柄有点大 “道起……青云……什么什么?” 脏孩儿掸去在地上滚了十几个圈的尘土,然后掰着手指头皱眉低喃,却怎么也想不起刚刚白箬潇说的那几个字了。 白箬潇本来神色冷峻气质高深,还想在两个徒弟面前装装样子,却被不远处那白痴的模样搞得颇为恼火。 她加重三分声音,重复道:“道起青云贯仙穹!” 朱、陈二人面目一肃,谨而慎之地将这几个字牢记在心,而脏孩儿则一副原来如此的蠢样子,给白箬潇递去了一个猴赛雷的眼神,以示尊重。 白箬潇白他一眼,脏孩儿却在心中腹诽:真麻烦,她家怎么打个拳还整出这么花里胡哨的名字来?她白家祖上定是个十足骄矜之人! 正在脏孩儿心思乱飘之际,又见白箬潇缓步走向脏孩儿身旁地面上深深插入的箭矢,正是那猎户瞄准脏孩儿所射出的第二箭。 沙—— 白箬潇轻轻一拔,将箭矢提了出来,然后摆在眼前仔细观摩。 看着看着,白箬潇便不经意地将手中箭矢对准了不远处那个半昏不昏的猎户。 他的命,只需白箬潇动动手指就可轻易取走。 “不要啊!” 正在这时,一道焦急稚嫩的声音传来。 白箬潇等人循声望去,发现正是那躲在树后,与猎户十分相像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无比惊慌地向这边跑来,尽管心中怕到极点,却仍旧义无反顾地跑向猎户,然后将状态狼狈的猎户护在身后,小脸紧绷地面对那些“坏人”。 “不许伤害我哥哥!” 若说对于此前猎户的袭击,脏孩儿他们会有惊慌、愤怒,但此时此刻面对一个比他们还小几岁的小小孩,大家都是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几分想笑。 因为这小男孩的声音、语气、身高实在太没有威慑力了。 白箬潇瞅了瞅小男孩那小脸倔强的模样,不禁忍着笑意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小男孩眉头深皱,脸上努力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威胁道:“因为……因为我会打你!” “哈?打我?” 不光是白箬潇,她身后的脏孩儿等人也都被逗笑了,“你哥哥他都打不过我,你凭什么能打我?” “我……我……我……” 小男孩无言以对,尽显褦襶之状。 白箬潇笑容玩味,拿着箭矢靠近小男孩,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小男孩吓得呼吸急促,一个劲往后面靠,可即便这样,他仍死死挡在猎户身前,看得白箬潇都有些佩服。 数尺之外,白箬潇脚步停下,问道:“喂,你叫什么?” 小男孩颤巍巍地道:“我我……我叫葛映仁。” 白箬潇柳眉微蹙,膈应人?这什么鬼名字? “那他呢?你哥叫什么?”白箬潇冲小葛映仁努了努嘴问道。 “他是我哥哥葛革。” 白箬潇微微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重复问道:“啊什么?你哥叫什么?” “葛革!”葛映仁踮起脚尖扬声道。 闻言,白箬潇等人皆是面露古怪之色,这兄弟俩的名字起的还真随意。 “呵呵,你们爹娘还真有创造性。” 就连白箬潇都忍不住吐槽一句。 小葛映仁忽然神色一黯,低声道:“我们没有爹娘……” 白箬潇听后心头一软,问道:“你们一直在这山中打猎为生吗?” 葛映仁点头,“是。” 白箬潇指了指不远处已经吓得开始淌尿的驴傲天,道:“那你可知道,你哥哥方才打猎打到我们头上了?” 没想到葛映仁看着驴傲天,理直气壮地道:“我哥要捕驴啊,没想捕你们,驴是猎物,你们又不是。” 白箬潇微微一滞,又道:“可这头驴是我们的,你们不能抢别人家的东西啊。” 葛映仁毫不退让,犟道:“我哥说这山里的活物都是猎物!” 闻言,白箬潇颇感无语,这小孩怎么脑筋不会转一样?甚至刚刚因为听闻对方没有双亲的同情也消减不少。 她忽然觉得,葛映仁这个名字取对了。 “但这是错的,你不懂,我现在告诉你了。” 白箬潇还是耐着性子给眼前的倔强小孩解释,“你哥被打,就是因为他要抢别人的东西。” 葛映仁还要争辩,却在此时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声。 “哥!” 葛映仁回头关心喊道。 葛革连咳带喘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安抚弟弟,便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白箬潇,顿时,他神色大变,再一次因季度的恐惧而脸色煞白。 只不过这一次葛革没有昏迷呕吐,而是一把搂过葛映仁,然后警惕地看着白箬潇。 “你要干什么?” 葛革低声道,声音中充满了对白箬潇的畏惧。 白箬潇看向葛革,也收起了面对葛映仁时候的温柔神态,冷声道:“给你一个教训!” 唰! 说着,白箬潇陡然曲指猛弹,竟是直接将那根箭射出,狠狠扎在葛革脚下的地面之上。 葛革浑身剧烈颤抖,盯着脚下只剩下羽毛露在地面外的箭矢,惊得哑口无言。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几个十多岁的孩子,根本不是他想象中可以随意拿捏戏弄的寻常孩子,而是货真价实的修真者。 咣当! 咣当咣当! 葛革动作激烈,二话不说就跪在白箬潇跟前,然后用力地磕了几个响头。 “这位小姐饶命!我兄弟二人打猎为生,实不知冒犯几位……” 他如此迅速的态度转变,让白箬潇看得一愣,然而前者话还没说完,白箬潇就回过神来,冷声打断道:“不知?不知什么?是不知不能抢别人的东西,还是不知我们几个其实是修行中人?” 葛革被白箬潇的话问住,豆大的汗水开始从而额头上滴落,越发悔恨自己刚才怎么就动了从几个小孩手里抢驴的念头。 而在旁边,葛映仁看着自己大哥如此卑微作态,稚嫩的小脸上充满了疑惑不解,他不明白,一向被自己视为无所不能的大哥,为什么会给别人跪下磕头。 白箬潇静静受下葛革的几个响头,然后不咸不淡地开口询问道:“你……是逃兵?” “这……这何出此言啊哈哈哈——” 葛革打着哈哈回话,眼神中却尽是游离不定的忐忑。 白箬潇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有点修为,不过也就炼气一境界,这很符合军中士兵的普遍修为。再者,你所用的弓与箭,应该都是大夏军中所用之物,寻常猎户可弄不来这种品质的货色。” 闻言,葛革的身躯猛然一震,面露极具惶恐之色,当即磕头如捣蒜,拼了命地展现自己卑微的一面。 “求这位小姐饶我们兄弟二人一命!”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没几下就磕得自己头破血流。 白箬潇一眼洞穿了他的把柄,他除了磕头央求,已没了任何手段。 然而面对一个大男人如此卑微磕头,白箬潇的神色却不为所动,道:“你去打猎。” 第181章 怕鬼怕到骨子里 山风过处,吹动了几人间的寂静。 擦干了嘴角白沫的葛革脸上尽是诧异不解,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又不敢确信。 这女孩让我去打猎,难道是既往不咎了? 于是葛革就杵在原地,不敢挪动也不敢出声。 白箬潇淡淡道:“我们几人一路奔袭,有些饿了,你去打些猎物回来给我们烤了吃,姑且算是你将功补过。” 葛革会意,连忙点头,拉着葛映仁就要离开。 “你自己去,他留下。” 白箬潇微微抬手拦住葛映仁,她一眼就看出葛革那一副溜之大吉的狗样子。 葛革见状眼神闪过一抹异色,而后重重点头,对弟弟交代道:“小仁,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葛映仁极不情愿,他可不想跟这些欺负他哥哥的“坏人”待在一起。 “不要,我要跟哥哥走!” “听话别闹!” 葛革克制地抬高声音,态度严厉却又怕吓到自己弟弟,“这大小姐是好人,你听话待着,否则……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我呜——” 葛映仁委屈巴巴地撅起小嘴,顿时就有泪光在眼眶打转,他害怕被哥哥丢下不管,所以只能默默接受。 葛革对白箬潇拱手一礼,随后带着弓箭没入丛林,几个闪身消失不见。 葛革离开后,白箬潇他们几人就都忍不住围了上来,将孤立无助的葛映仁围成一个圈。 “你们干嘛?” 葛映仁抬头看着几个坏人,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都不怀好意,便色厉内荏地耍横道,“你们别想欺负我,我可厉害呢!” 吴美怡摩挲着自己不再飘逸的秀发,做出一脸夸张凶恶的表情,吓唬道:“你哥哥肯定不要你啦!喏你看,这就是他的杰作,他害怕了,跑啦!” 葛映仁倔强道:“不可能,我哥哥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吴美怡又披头散发装女鬼,学着鬼怪颤音的声调道:“我是鬼,他射断了鬼的头发,他跑了,我就抓小孩吃来补头发~~” “啊!” 葛映仁被吓得破音大叫,小胳膊小腿疯狂乱甩。 他想要后退逃跑,却正撞上了白箬潇,这坏人刚刚一拳就打败了自己哥哥,葛映仁对白箬潇也是发自内心的惧怕,旋即又是惊叫一声,顿时涕泗横流,哭得牙齿打颤。 葛映仁开始慌不择路,急忙调转方向朝另一边跑去。 然而他身处几大恶人的包围圈中,刚一扭头就直接撞上了另外一人。 “啊!” “啊!” 两道惊叫声同时传开。 这时不光葛映仁有些懵了,白箬潇他们几人也都一同懵了。 怎么逗弄一下小孩,他们自己人中还有个被吓出猪叫的? 再一看去,果不其然,每一次队伍中有幺蛾子,就定然是脏孩儿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白箬潇、吴美怡,甚至情绪不怎么高的朱、陈二人齐齐用不解的目光看向脏孩儿。 只见脏孩儿双手捂脸,身子微微蜷缩着,刻意跟装女鬼的吴美怡保持距离。 吴美怡眉头皱成麻花,讶然道:“喂喂喂,不是?我骗小孩的,你不会真怕了?” 脏孩儿喘着重气回头,道:“你欺负人家小孩干什么?” 他义正言辞,试图在葛映仁眼中树立起一个正义高大的形象。 “你少打岔!我说,你是不是被吓到了?”吴美怡不依不饶道。 “咳咳!没有!”脏孩儿矢口否认,他可不想被人笑话。 白箬潇也忍不住道:“小叫花子,你胆子这么小啊?” 完了,这下肯定要落下笑柄了! 脏孩儿心中微凉,更对吴美怡多了几分不善目光,都怪这女疯子钢牙怪!好端端地装什么鬼啊?他就怕这些东西! 看出脏孩儿脸上的惧色之后,吴美怡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你这野猪人原来胆子这么小啊?哈哈,那你今天晚上可别睡觉哦,小心山里的孤魂野鬼来抓你!” 说着,吴美怡再次披头散发,然后对脏孩儿张牙舞爪做鬼脸。 脏孩儿果然吃这一套,顿时被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蹲儿跌倒,发出一声惊呼。 “哈哈哈!他真怕了!哈哈哈哈!” 吴美怡笑得合不拢嘴,算是发掘出了一项解闷新技能。 于是乎,几个人在等待葛革打猎归来的过程中,过得也算十分热闹。 至少,吴美怡追着脏孩儿、葛映仁两个胆小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对此,白箬潇也有些无奈,她虽然知道脏孩儿总爱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却也没料到后者居然对妖魔鬼怪有如此深的恐惧。 良久之后,已是日悬西山。 眼看着山里的天快黑了,几个人也逐渐安静下来,主要是吴美怡玩累了,没在装女鬼样子吓唬脏孩儿跟葛映仁。 大家生起一堆篝火,围坐起来静静等候,终于等来了葛革的打猎归来。 “我回来了!” 葛革肩扛一只鹿,焦急兴奋地赶回众人身边,先是给白箬潇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葛映仁道,“小仁,等下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好!” 葛映仁急匆匆跑到自己大哥身前,死死抱住后者大腿,恨不得立刻就跟大哥回家,他可不想再跟眼前几大恶人多待了。 葛革将鹿卸下,向白箬潇请示道:“这位小姐,我们现在就烤吗?” “烤,烤完之后你们便可离去了。”白箬潇说道。 “好嘞!” 葛革得到承诺,顿时干劲十足,先将葛映仁牵到一边,而后抽出腰间割皮刀,着手处理鹿肉。 嗷—— 此时沉寂许久的驴傲天嚎了一嗓子,然后瞪大了驴眼围观葛革分割鹿肉。 嗷! 它吓得浑身一激灵,又是惊叫一声赶忙跑开,生怕自己也成为眼前残暴人类肢解的目标。 而驴傲天跑开后直接找到了脏孩儿,然后瑟瑟发抖地躲在同样瑟瑟发抖的主人身旁。 驴傲天眸子中流露疑惑之色,怎么小主也在发抖? 脏孩儿一下午受到吴美怡那钢牙怪的刺激后有些紧张过头了,眼看着天色渐黑,他忽然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思绪纷飞,妖魔鬼怪的传说故事一股脑都想了起来。 所谓自己吓自己,脏孩儿被自己混乱的思绪吓得坐立难安,生怕从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走出,然后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诡谲惊悚之事。 白箬潇眼角扫见脏孩儿此时状态,皱眉问道:“你又怎么了?” 脏孩儿低声道:“老大,我总觉得……有脏东西……” 白箬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觉得有脏东西?你自己恐怕就是个脏东西! 对于眼前家伙一惊一乍疑神疑鬼的架势,白箬潇倍感无语,道:“那你今晚就别睡了,看看你说的那些脏东西会不会出来!” 然而脏孩儿还没说话,他只是抬了下眼皮,突然间,他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惊悚惧怕,随后两眼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 第182章 祸从口入难防备 噼里啪啦—— 篝火还在燃烧,将周围的几道身影照亮得红彤彤的。 时而从鹿肉上滴落的油脂,在与柴火碰撞中,演绎着诱人神往的美妙旋律。 葛革尽职尽责,小心翼翼地烤制鹿肉,就像给老太太搓脚般不敢有丝毫大意。 诚如白箬潇所言,他是逃兵,一个受不了战场血腥拼杀而胆怯退缩的逃兵。 而在各国律法之中,逃兵都是足以株连的死罪。 葛革为了活命,就带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葛映仁来到这荒山野岭,当起了不与外界接触的野生猎户。 为了不让白箬潇将自己的逃兵身份泄露出去,葛革可是发挥出了自己的十二分厨艺,控制火候、捻撒佐料、扇风,每一步都做得谨小慎微,势要让今天的鹿肉成为这些小姐少爷们今生铭记的味道! 而当葛革搁那厨神附体,游走于盐巴孜然辣椒面的激情碰撞之时,脏孩儿那个损色还保持着安详睡去的昏迷状态。 白箬潇守着脏孩儿,也是无了个大语,想不明白这家伙脑子里都想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居然可以自己把自己吓晕了过去…… 期间,白箬潇也尝试用了铁砂掌手段唤醒脏孩儿,然而试了好几次都无作用,便只能任由后者的脸肿成猪头了。 至于最爱跟脏孩儿作对的吴美怡,则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拉着更好欺负的葛映仁不停逗弄,一度成为其幼小心灵中最深最恐怖的童年阴影。 至于朱、陈二人,他俩虽然因面色缓和了许多,但仍是沉默低迷,端坐在篝火前,静静等候着鹿肉,并且他俩纷纷选择不去面对篝火,而是背对而坐,还是对眼前的火焰久久不能释怀。 噼里啪啦——呲呲! 火上的一块块鹿肉在葛革的精心料理下,已经烤制到了不停唧唧冒油的优雅姿态。 那焦香的芬芳,似是春姑娘的搔首弄姿,引诱得众人口齿生津,欲罢不能。 好香啊! 被吴美怡拉着不停逗弄的葛映仁闻到了这股烤鹿肉味,一时间所有烦恼烟消云散,直挺挺就朝着篝火前的葛革走去。 吴美怡跟着上前,怕葛映仁被火焰所伤,同时也忍不住靠近些,好更能肆无忌惮地吸入肉香味。 沙沙沙—— 在一个极度妖娆的手肘撒盐后,葛革看着自己手中几根树杈上的鹿肉,不禁流露出满意之色。 今天的鹿肉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凝聚了一位野生猎人多年精湛厨艺的精华,他相信,凭借这一份饱含诚意的鹿肉,定能让几位小姐少爷们网开一面,放他们兄弟二人一条活路。 心中想着,葛革拿着烤鹿肉先后奉给白箬潇他们。 片刻后,除了脏孩儿和驴傲天,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根分量十足且喷香诱人的鹿肉串。 白箬潇先是闻了闻,而后轻啖一口,不由赞道:“这肉倒是香得紧,若非你是逃兵身份,想来到城里支个摊子卖烤肉,也足可以活得滋润不少。” 葛革神色微怔,立马躬身笑道:“小姐说的是!小的这不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嘛,哎!” 说着,葛革忍不住捶足顿胸,悔恨自己当初临阵脱逃的行径。 白箬潇又看了了看旁边昏迷着的脏孩儿,道:“你再给他留一块肉就好了,剩下的,你和你弟弟带回去。” 葛革还弯着身子,低声试探道:“那个……我们兄弟二人……” “我没那种闲心去揭发,你们日后好自为之。”白箬潇一边咀嚼烤鹿肉,一边回道。 “好嘞!多谢小姐高抬贵手!” 葛革如获大赦,满脸堆笑地连连鞠躬,手捧着一堆大肉串问道,“小姐想留哪一个?” 白箬潇随口道:“他食量大,留个最大的。” “是!” 葛革挑出一根插着最大份鹿肉的枝条,立着插在脏孩儿身旁的土地上,然后赶过去照顾他的弟弟葛映仁去了。 “哎呀你别吃这块!” “吃这个吃这个!” “好吃吗?还得是你哥的手艺厉害?嘿嘿!” 白箬潇一边听着不远处葛革对葛映仁的照料话语,一边吃着手里的烤鹿肉,还真有那么点认同他的手艺了。 可能是历经了昨夜一整晚的生死磨难,一向不喜欢这种过于油腻食物的白箬潇,也难以抵挡这种原始狂野的料理诱惑。 然而她毕竟是一国公主,仪态举止讲究的就是一个优雅从容,不想这大块吃肉满嘴油光的不雅一幕被人瞧见,于是她就悄悄观察起其他几人的状态。 在稍作观察之后,白箬潇放下心来,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闷头吃着烤肉,显然都是饿坏了,根本没人注意她。 于是白箬潇也放宽了心,肆无忌惮地撕咬、咀嚼手中鹿肉,任由那油脂的醇香在她的嘴里充盈、炸裂。 怎一个爽字了得! 吃到最后,大家的咀嚼速度纷纷减慢,吃累了,也吃美了。 然后,饱餐一顿的几人开始有困意袭来,从昨夜到现在将近足足十二个时辰的奔波、战斗,让这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们累积的身心疲乏瞬间爆发,如洪水倾泻般一发不可收拾。 累!困! 难以抵挡的倦怠感也让白箬潇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她控制不住地放缓了呼吸,停滞了思维,甚至手中的鹿肉也在无意识中滑落。 而在越发迷糊的视线之中,白箬潇看到吴美怡、朱焕、陈书雍他们仨先后疲惫不堪地倒下,沉沉睡去。 惊! 白箬潇的意识出现了瞬间的清明,她顿时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慌袭上心头。 尤其是当她眼角微转,发现葛革面目淡然地看着他们接连倒下时,白箬潇内心的惊悸随之达到顶点。 糟了!肉里有毒! 他往肉上撒的不光是佐料,还有毒药! 最后一个念头在白箬潇的心中狂啸,然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半点声音,眼前的世界化作漆黑一片,她昏迷了过去。 葛映仁手里捧着葛革亲自给他挑选的鹿肉大快朵颐,一脸懵懂道:“哥,他们怎么突然就睡觉了?” 葛革此时眼中尽是冷冽寒意,轻抚着葛映仁的脑袋,说道:“小仁,你记着,这种看上去就像世家出来的公子小姐,全都该死!” 言毕,葛革锵地一声抽出利刃,一步步向昏迷的几人走去。 第183章 红绿色盲耽误事 “哥,你干什么去?” 葛映仁好奇的声音从葛革背后响起。 葛革回首,做了个噤声手势,道:“你好好看着,哥在执行正义!” 说着葛革继续看向倒地不醒的白箬潇等人,面色越发阴狠,手中割过鹿肉的刀也更显森然。 所谓擒贼先擒王,葛革第一个行凶的目标就是几个少年中为首的白箬潇。 尽管白箬潇昏迷的样子也是楚楚可怜娇柔脆弱,但葛革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只见他手起刀落,一道白光划过篝火。 “啊!” 但还没等葛革的刀刃落下,却突然从旁边传来一道惊叫之声,直接打断了葛革的动作,下意识地警惕回望。 一回头,发现正是两个嘴巴子肿成猪头的脏孩儿惊醒过来。 脏孩儿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双眼睛充满了惊疑不定,茫然无措地来回张望,同时一滴滴汗水也从他的额头淌落,不知是因为篝火太热,还是心惊胆寒。 葛革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将持着刀刃的手臂背到身后,静观脏孩儿的动向。 从刚才救下吴美怡的身手来看,葛革是知道这小子有些不简单的。 数息之后,脏孩儿略微平稳下来,就发现所有人都就地睡着了,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吃饱了想睡就睡,怎么一个个手里还攥着烤肉呢?这是有多舍不得撒手? 想到此处,脏孩儿的肚子恰合时宜地叫了一声,他也饿了,一低头,居然发现有一大块肥硕烤肉插在自己跟前地面上。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脏孩儿二话不说,拿起烤肉狼吞虎咽,如同狗见了屎般兴奋狂躁。 正在脏孩儿吃得酣畅淋漓之时,他才注意到旁边那葛家兄弟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嗝!你们看我干嘛?” 脏孩儿嘴里塞满了鹿肉,警惕地盯着两兄弟,“这可是我的肉!” 看见眼前人如此没出息的做派,葛革内心的忐忑随之平复,甚至脸上挂出一抹冷笑,更不由心中暗诽。 这小子连眼前状况都不分辨一下,眼里就知道吃,活脱脱一个教科书般的傻板典范! 脏孩儿狼吞虎咽,葛家兄弟俩就默默看着,只是少不经事的葛映仁看前者吃得这么香,还以为是自己大哥特别关照,把最好吃的一块肉给了这乞丐模样的讨厌鬼。 很快,脏孩儿吃完手中鹿肉,还流连忘返地嗦起手指,然后笑着谢道:“这肉好吃,多谢啦!” “呵呵,不谢。” 葛革冷笑,同时悠然从容地做出打响指的姿势,“一、二、三!” 嗒! 葛革打出响指,然后和脏孩儿四目相对,无事发生。 葛革有些意外,不信邪地再次数数,“一、二、三!” 嗒! 脏孩儿打了个哈欠,又一次跟葛革大眼瞪小眼。 葛革眉头深皱,“一、二、三!” 嗒! 脏孩儿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差点把葛革给打蒙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 葛革脸上露出羞恼之色,这小子怎么还没倒下?他这不是活脱脱像个傻板一样打了三次响指吗! 岂有此理,老子明明都想好怎么装了,却没在此子眼前装起来,真真是气煞我也! 在一瞬间内,葛革的内心活动异常激烈,顿觉那脏小子是如此面目可憎,竟在原地气得直哆嗦。 在对面,脏孩儿察觉到这位热心烤肉大哥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那憋红了脸的样子,就像是喝了大酒后跑野地里撒尿,然后被虫子叮了要害的无力与亢奋。 然而还没等脏孩儿继续想象形容词,他眼神一瞥,却发现那小孩子葛映仁一瞬间睡神附体,脸朝地面横排着倒下,就这么随地大小睡了。 “嗯?” 葛革讶异回头,发现自己弟弟居然躺了,然后他明显亏欠了几分睿智的眸子中,出现了葛映仁还未吃完的那块鹿肉。 他在有毒的鹿肉枝条上做了红色印记,记得明明给弟弟的那块是没毒的。 然后他又定睛细看,终于发现了葛映仁手中枝条末端的那一抹在篝火映照下隐约显露出的红色。 糟了! 葛革突然想到什么,不禁猛地一拍自己大腿,整个人都沉浸在懊恼不已的状态之中。 他刚才光想着给人下药了,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自身条件。 他是一个红绿色盲啊! 原来他藏了半天没下药的那块鹿肉,居然因为自己的失误给了脏孩儿,反倒把下了药的给了自己亲弟弟。 “啊!” 葛革悲愤交加,发了疯一般朝脏孩儿杀来。 脏孩儿一惊,连忙起身逃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道:“你追我干嘛!我吃完了饭不睡觉难道犯法吗?”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猎户这是抽的哪门子风,怎么突然就对自己出手了呢。 “臭小子受死!” 葛革汹涌袭来,将所有的怨愤情绪一股脑发泄到脏孩儿身上。 只见他追袭之中熟练地拾起弓箭,准备再一次发挥他的猎人手段。 咻! 脏孩儿背脊微寒,却愕然发现那葛革已经朝他射出一箭。 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但人家都开始追杀自己了,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脏孩儿借着山林地势闪躲箭矢,同时暗中积蓄拳劲,等待时机予以反扑。 “站住!” 葛革的箭矢没能追得上灵活多变的脏孩儿,他气得在后方破口大骂,“世家的走狗!你站住受死!” 脏孩儿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回头怒声道:“你才是走狗!” 忽然间,在后方追逐的葛革猛然想到什么,红绿色盲的眼神中再度泛起一丝上限不高的睿智,威胁道:“你若继续跑,我这就回去把你那几个主子都宰了!” 脏孩儿急忙顿住身形,躲在一棵大树后,喊话道:“你这人有病啊?” “有病?哈哈哈哈——” 葛革仰天大笑,声音中竟还有些许悲凉心酸之意,“对!我就是有病!我就是要天下所有世家门阀不得好死,我就是要杀那些少爷小姐!” 脏孩儿听得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 葛革盯着掩住脏孩儿身形的那棵树,声音沙哑低沉道:“因为我成为逃兵,有家难回东窜西逃,就是拜那些高高在上的狗屁世家人所赐!” 说着,葛革猛然拉弓射箭,直接射穿了挡住脏孩儿的那棵树干。 脏孩儿慌忙闪躲,却因此泄掉了刚刚积攒的拳劲。 然而正当脏孩儿想要重新蹲到树下跟葛革对峙时,却远远看见对方攥着森森银刃杀向昏睡的白箬潇她们。 “住手!” 脏孩儿疾声大喝,拼了命似的往回追赶。 第184章 葛革自己杀自己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葛革彻底释放出了他的残暴一面,势要将倒地的那几个一刀刀狠狠戳死。 葛革率先来到白箬潇身前,此时他已经跟脏孩儿拉开了十余丈距离,这么远的距离,除非脏孩儿是金丹境的修为可以将真气离体射出,否则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葛革割开白箬潇的喉咙。 “喝!” 葛革发狠大吼一声,随后双手紧攥刀柄,用尽浑身气力戳向白箬潇的咽喉。 “不要!” 脏孩儿在后面惊慌大叫,却根本无能为力。 这一刻,脏孩儿觉察到了某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狠狠坠下,直至万丈深渊。 便在此时,脏孩儿眼中的画面忽然出现了变动。 只见在葛革持刀刺向白箬潇的过程中,他们二者之间的半丈范围内,一切都成为了灰白两色,仿佛空间之中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在这重异样的灰白空间内,葛革落刀的速度竟一下子变得无比缓慢,就像刻意为之的慢动作。 但脏孩儿却深知这绝非葛革自行控制的放慢速度,而是在那块灰白空间内,一切的一切都变得迟钝凝滞,葛革的动作、他的衣袂、他的发丝、甚至他额上的汗水,都在意一种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缓慢速度运行。 就连地上的落叶、跃动的篝火光影,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迟缓。 仿佛灰白色的空间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将其中的所有事物从现实时光流转的速度之中给剥离开来。 脏孩儿看着这一幕有些傻眼了,就连先前因焦急而产生的心伤之感也减轻不少,这太匪夷所思了。 然而正当脏孩儿恍神之际,那二人所处的灰色空间之中陡然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扭曲,而后下一刻,让脏孩儿忍不住头皮发麻的惊悚一幕出现…… 就见在空间扭曲、弯转、折叠的同时,在葛革的身形之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虚幻影子。 那虚幻影子半蹲在地上,看样子是完成了对白箬潇的刺杀,但它只是一个虚影,并没有对白箬潇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可葛革的本体却在这时挥刀落下,刀刃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戳在了半蹲着的虚影的后颈处。 与此同时,葛革本体的脸色骤变,面孔扭曲得不似人形,本就在灰白空间中变得暗淡的脸色更显苍白,而在他的脖颈位置,一条鲜血如瀑,飞溅三尺! 脏孩儿瞬间呆住,脑子已经急转不过弯了。 那葛革的本体向下落刀,刺中了他的虚影,但虚影没事,他的本体却受了本该虚影所受的伤。 啊这…… 脏孩儿眼睁睁看着那块灰白空间恢复原本色彩,半丈范围空间内的事物都回归了正常速度的运行,葛革的虚影也随之消散。 但,葛革本体的伤,却真实地留在了他的身上。 “呃——” 葛革的整个后颈被贯穿,他的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逝,痛苦的呻吟声沙哑无力,任由温热的血液喷涌。 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除了感受到巨大的痛楚以及流失的温度外,便只剩下一张僵硬且茫然的脸庞。 短短数息之间,葛革已经彻底断气,砰然一声倒地,便断却了这红尘因果。 死的莫名其妙,猝不及防。 目睹了一切的脏孩儿狠狠打了个寒颤,他无法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一个更深的念头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一定有妖魔鬼怪! 而见证了葛革死亡的,还有另外一人,就是篝火另一侧的葛映仁。 原来葛映仁根本没有中毒晕倒,这只是他和葛革开了一个玩笑。 因为葛氏兄弟在山中打猎维生,葛映仁也总会跟着哥哥,葛革时常用下药的方式迷晕猎物,所以葛映仁对于动物吃了药昏迷的状态也算十分了解。 刚才当他看到周围白箬潇几人相继晕倒后,就明白了这是大哥在鹿肉上撒了迷药,所以正因为他的一时兴起,就决定装作昏倒。 否则,就凭葛映仁这幼小的年纪,怎么可能比白箬潇那几个有修为的少年少女还更晚晕倒。 也因此,在哥哥葛革追杀脏孩儿的时候,葛映仁就已经悄咪咪睁眼,趴着看热闹了。 却没想到,这个热闹看来了个这般惨痛的结局。 但在葛映仁的眼中,他却并没看到方才脏孩儿所见,那种突然出现一片灰色空间的场景,更没看见有什么虚影出现。 在葛映仁的视角,他只看到,自己的哥哥葛革刚要举刀落下,却毫无预兆地从后颈喷出骇人的血柱,接着就是在数息内的气息衰败,命丧当场。 也就是说,其实葛革的死亡仅仅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但脏孩儿却看到了一些额外“剧情”。 “哥哥!” 葛映仁稚嫩的惊叫声响起,他慌乱、无助、悲伤、害怕,种种情绪堆叠在他未曾涉世的小脸上,可怜至极。 “哥你怎么了!” 葛映仁飞扑到葛革的尸体旁,抱着后者被鲜血染透的脑袋,声嘶力竭地哭喊。 此时脏孩儿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该怎么给葛映仁解释,不知道葛映仁该如何让其接受葛革死亡的事实。 “哥你醒醒啊!哥!” 在葛映仁泪如雨下的哭声中,脏孩儿步伐忐忑地走上前,并尝试进行人生中第一次正式安慰。 “咳咳,那个……你别怕,你哥应该不会变小鬼来抓你……” 他一开口,顿时哭声更甚,葛映仁哭得通红的小脸恶狠狠看向脏孩儿,吼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杀了我哥哥!” 脏孩儿连忙摇头解释道:“没有我们没杀他!是你哥刚才要杀我们,然后他刚才自己把自己戳死了的,你别伤心了,他真是自杀。” “呜呜——你是坏人!” 葛映仁听着那不像人话的解释,气得浑身直抽抽,又是一阵嘶声哀嚎,“你们杀了我哥,你赔我哥命,你赔命!” 说着,葛映仁攥紧了染满哥哥鲜血的双拳,向脏孩儿扑打过来。 “诶你别打我啊,跟我没关系。” 脏孩儿连连闪躲,不停解释,“你哥他本来要杀地上那姐姐的,结果自己却受了伤……” “你骗人!就是你们杀的!” 葛映仁疯狂挥舞王八拳,他用出了吃奶的劲,却根本不能对脏孩儿造不成半点伤害,这让他更为恼怒,内心的委屈更上一层楼。 根据两人各自所言,他们都没说错,只不过,两个看见了不同事件经过的人,必然是无法相互解释的。 脏孩儿一把抓住葛映仁的两条胳膊,仍然一根筋地解释道:“你打我没有用啊,你哥哥也活不过来了,消消气,剩下力气等下还能给你哥挖个坟……” “啊!我打死你!” 葛映仁悲伤至极,开始伸腿踹脏孩儿,但他实在太小,根本踹不到,无能为力的感觉在哥哥死后被无限放大,他更难过了。 脏孩儿被哭声扰得不厌其烦,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解释了。 而就在他们焦灼之时,一道熟悉声音艰难却疑惑地在旁边响起。 “你俩干嘛呢?” 第185章 葛映仁含恨而逃 “啊?” “呃?” 脏孩儿、葛映仁同时一惊,发现开口之人正是白箬潇。 白箬潇身体素质远超吴美怡之流,所以那些足以使成年野狗昏迷一整天的药效,在她身上也不过作用了区区半炷香的功夫。 “你醒啦!” 脏孩儿撇开根本不能对自己破防的葛映仁,惊喜地跑向白箬潇。 白箬潇刚刚从昏迷中苏醒,所以头脑还有点发昏,但她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死在自己身边的葛革,其死状之凄惨,让白箬潇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生怕是有其他的强敌来袭。 “怎么回事?” 白箬潇黛眉紧蹙地向脏孩儿询问。 脏孩儿有些激动道:“那葛革自己把自己戳死了!” “竟有这等事?” 白箬潇满脸狐疑,“详细说来!” 她话音刚落,葛映仁便哭喊而来,继续追着脏孩儿释放终极奥义王八拳。 脏孩儿大感无奈,正欲闪躲,面前白箬潇却踱步起身,拖着还有些懵然僵硬的身体跨上前去,一个干脆利落的擒拿手法制住了葛映仁。 “啊!你撒手!坏人!坏人!” 葛映仁被控住手脚,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被禁锢在钢铁牢笼之中,竟不能再挪动分毫,急得他只能大声嚷叫,怨恨愈深。 白箬潇控住葛映仁后,努力稳定心神,然后便用眼角余光扫着那葛革尸体,一边像脏孩儿问道:“谁杀了他?” 脏孩儿连连摆首,道:“他刚才要……” 当下,他就将自己所见如数讲给白箬潇听,当后者听到什么灰色空间、葛革的实体与虚影后,都不免觉得脏孩儿是在给她讲什么午夜惊悚小故事。 这葛革殒命的过程像是在编瞎话,白箬潇的本能告诉她不可信,但眼前的状态却又让她不得不信。 不因别的,就因脏孩儿这厮描述起来数次自己把自己吓得打哆嗦,白箬潇即便再怎么不信,看见脏孩儿整那死出,她也觉得脏孩儿没有骗她了。 “这还当真是件怪事。” 白箬潇开始凝眉思索,越想越是觉得匪夷所思,且不说那葛革是如何将刺在自己虚影上的伤害转移到自身的,就单是脏孩儿能看见那所谓的“灰色空间”,都让白箬潇完全摸不到头脑。 毫无头绪的白箬潇想着想着就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脏孩儿,心想这家伙怎么总是整出这种稀奇古怪的幺蛾子? 而脏孩儿此时正没心没肺地咧嘴傻乐,整张脸上都没有半点和智慧一词有关联的状态。 白箬潇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前路方向了,因为她在刹那间觉得,身边跟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没心没肺的家伙,她想要改变命运的道路必定会徒增许多变数。 而变数就意味着危险,危险则会导致失败。 路上带着这小叫花子,真的合适吗? 白箬潇心头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并且伴随着这个念头的产生,一股钻心的疼痛也从她的手掌传来。 “嘶——” 白箬潇倒了一口凉气,低头发现那挣脱不了自己束缚的葛映仁,居然在咬自己的手。 “撒嘴!” 白箬潇心头一抹愠怒闪过,随手一甩,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拍了过去,打断了葛映仁的撕咬。 “你们杀了我哥哥,你们偿命!” 这葛映仁被打了一巴掌后,顿时再次泪崩,声嘶力竭地开始哭嚎。 白箬潇摇了摇头,将葛映仁推到脏孩儿身前,交代道:“你看着他。” 说罢,脏孩儿接过葛映仁,白箬潇则转身去查看葛革的尸体。 “啊!坏人!你起开啊!” “你不要碰我哥哥!”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葛映仁见状爆发出最强而有力的哭喊,并不断尝试冲破脏孩儿的压制。 说实话,脏孩儿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么能哭闹的小孩,这么近的距离感受葛映仁的哭嚎,脏孩儿只觉得如似炸雷般让他头痛欲裂。 于是为了让葛映仁暂且闭嘴,脏孩儿干脆伸手去捂他的嘴。 然而脏孩儿没心没肺也不是吹的,他刚刚看见白箬潇被咬,自己现在却又把手掌送到葛映仁嘴边,这不咬他对得起他? “啊!” 随后,一道更加洪亮的惊叫声响起,似把那篝火都震得剧烈晃动几下。 脏孩儿急忙抽出自己手掌,然后撒开葛映仁。 也就是在这一瞬之间,葛映仁霍然转身,撒丫子就跑。 “哎别跑!” 脏孩儿龇牙咧嘴上去追,但是因为此时夜深,又在山林中地势复杂,所以还没追出几步,那葛映仁居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完全隐没在漆黑一片的林子中,让脏孩儿大吃一惊。 显然,那葛映仁应该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 “你可真是活废物一个!” 没想到一个没看住,脏孩儿就不出意外地捅了个篓子,白箬潇在后面忍不住叱骂一声,恨不得一巴掌把脏孩儿打成永久性猪头。 脏孩儿自知又闯祸了,想要一股脑跑出去追,但却迟迟没有迈出那一股脑的步子,因为当他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林子,已经林子深处隐隐传出的风声时,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幻想起各种妖魔鬼怪的惊悚情节。 尤其是他刚刚看见那诡异的灰色空间中的景象,再加上此时正值深夜,以及此前在望尊城门口遇到黑白无常的那一幕,都让脏孩儿浮想联翩,脚底下不知不觉就没了力气。 所以此时的脏孩儿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耷拉着站在一旁向白箬潇低头认错。 白箬潇狠狠白了他一眼,无奈只好继续查看葛革尸体上的伤势,她研究半天仍是一头雾水,实在无法想象一道贯穿脖颈的伤口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不过这世上的诡谲之事何其多哉,白箬潇也不可能全都弄得明白,索幸这葛革已死,他们这次的危机算是解了。 若还有什么让白箬潇有些心结的,便是那逃跑的葛映仁了,那孩子明显对自己等人抱着莫大恨意,只盼他没因为兄长之死而被蒙蔽心智,日后有个好前程。 心中感慨着,白箬潇就发现旁边的脏孩儿居然又在瑟瑟发抖了。 “你有完没完?快叫他们仨醒来啊?” 白箬潇对脏孩儿的胡思乱想有些不耐烦了,便指着还躺在地上的吴美怡三人说道。 “老老老老老……老大……” 但脏孩儿没动,一张嘴巴抖成了筛子,脸上刻画着惊悚到极致的惧意。 “又怎么了?”白箬潇皱眉问道。 咕噜。 脏孩儿狠狠咽下一口唾沫,虚声道:“勾勾勾……勾魂的来了……” 白箬潇不明所以,而在脏孩儿的眼中,他又看到了出现在望尊城外的那扇黑色光幕,以及一黑一白的配对虚影。 第186章 见鬼差拘魂锁魄 呜——呜——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脏孩儿只觉得耳边不断徘徊着某种渗人的呼啸声响,仿佛从九幽冥域刮来的阴风,又似乎是游魂野鬼的哀嚎。 哒哒哒哒哒哒—— 脏孩儿抖得上下两排牙齿不停打架,明明守着旺盛的篝火,却觉得如坠冰窟的寒冷袭遍全身。 白箬潇就这么看着他发挥演绎才能,一种名为无语的火焰正在她的心里升腾,手痒了,好想打个人来解解痒。 而就在他们俩一个毛骨悚然,一个怒气横生之时,一阵嘹亮的驴叫声,响彻了这片不算寂静的山林。 嗷——嗷——嗷—— 驴傲天声嘶力竭地吼着,并不停对着两人的方向做出踏蹄子的惊慌动作。 白箬潇眉头皱得更深,心想这死驴子又开始闹哪样,还真就跟谁随谁呗? 而看着驴傲天突然犯病似的死出,脏孩儿却没有半分质疑,因为他从驴傲天的视线可以看出,后者正死死盯着那扇别人看不到的黑色光幕所在,同时也是在看着那一对虚影般存在着的黑白无常。 想到此处,脏孩儿陡然一个激灵,莫非驴傲天有和他一样能看见不干净东西的眼力? 下一刻,脏孩儿对于眼前那对黑白无常的恐惧都降低三分,心头充满了知音难觅的悲凉感慨。 驴傲天真是他的好知己! 脏孩儿突然有些感动得想哭,然而正当他情绪刚刚开始荡漾,却猛然发现那对黑白无常一个瞬移,就出现在了白箬潇的身后,也就是葛革尸体的两侧。 呃! 脏孩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跟白箬潇提醒,但却害怕紧张得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而白箬潇看着他奇怪的眼神状态,又是没好气地道:“你装神弄鬼没完了?就这么想再挨一顿打?” 然而此时的脏孩儿却意外地没有对白箬潇的言语危险产生反应,而是继续用惊悚的目光盯着她的身后,并不断尝试用眼神给白箬潇提醒示意。 可这般挤眉弄眼看在白箬潇眼里,却让她觉得这家伙是没正行的挑衅自己,于是乎,在篝火呼啸的夜,一道响亮的声音又将火焰烘托得更加热烈了。 “呜——” 脏孩儿哭了,一颗裹挟着无奈、恐惧、卑微、委屈的泪水,划过了他的小泥脸,这一巴掌,好疼。 嗷嗷嗷——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驴傲天也再次激烈嚎叫起来,惹得白箬潇头痛欲裂,恼火得气都喘不匀了。 而白箬潇却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因一人一驴的状态抓狂的同时,虚幻状态的黑白无常随手一勾,竟从那葛革的尸体中勾出了一个虚幻身影。 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勾着葛革虚影的双手,将其狠狠一扥,直接从尸体中抽离出来。 脏孩儿被这一幕吓得不轻,苍白着脸色向后退了两步。 不同于望尊城门口的那一次,眼前这对黑白无常并没有对脏孩儿产生任何关注,他们只是做着拘魂回阴间的本职差事。 脏孩儿内心也不断祈祷这次可以相安无事,却不料那被黑白无常勾住的葛革虚影鬼魂,竟在看着自己就要离开自己的身躯后,开始了激烈的反抗。 只见那葛革的鬼魂生拉硬拽,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黑白无常的手掌,然后他又做出大吼大叫之状,似乎在宣泄着自己的悲愤。 然而黑白无常却不留情,他们分列两边狠狠一拽,竟然直接将葛革的鬼魂给撕扯成了两半,只剩下腰部位置还连接在一起。 葛革鬼魂张牙舞爪,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五官扭曲,一下子就老实了,再也不敢产生半点忤逆两位鬼差大人的行径。 脏孩儿看得是头冒冷汗,就好像自己的身体也被撕扯成两半似的一阵呲牙咧嘴,心头对于牛鬼蛇神的恐惧再次上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可不想有朝一日让自己的灵魂承受如此剧烈的疼痛。 然后他就看着,黑白无常轻轻一松手,葛革的鬼魂居然又奇迹般地合到了一起,任由黑白无常牵着往前走动。 脏孩儿又目送着黑白无常带着葛革鬼魂走回那个黑色光幕。 只是在最后一刻,黑白无常站在黑色光幕中同时回头,对准了脏孩儿所在的方向。 “啊!” 脏孩儿惊得嚎了一嗓子,整个身子剧烈颤抖,这不会又来找他麻烦? 不过万幸的是,那对看不清面目的黑白无常只是看了脏孩儿一眼,随后就带着葛革鬼魂消失在黑色光幕之中,最后黑色光幕旋转收缩,一切又回归正常。 短短片刻,脏孩儿像是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要钱的冷汗冒个不停,这一次终归还是相安无事了。 但本就喜欢胡思乱想的脏孩儿也因此又开始了脑补环节,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个大大的疑惑,刚刚那种不真实的感受究竟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为何两次遇见黑白无常,对方都会特意“关注”自己? 脏孩儿越想越是惊悚,越想越是害怕。 因为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莫过于未知的威胁。 脏孩儿狠狠咽下一口唾沫,颤声道:“老大,我刚才……遇见鬼了。” 他说这话的同时,那驴傲天居然也不再躁动了,这让白箬潇感到意外,难不成他俩还真看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反常地,这次白箬潇没有抬手就打,而是面色一肃,问道:“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脏东西……” 脏孩儿低声道,“我看见黑白无常,他们把葛革的魂魄带走了。” 闻言,白箬潇深吸一口气,她还是没法认同脏孩儿的话。 不过这一次,白箬潇却鲜有地没有反驳,而是问道:“那你说说看,黑白无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又是如何出现的?” 脏孩儿道:“就凭空出现一个黑色旋涡状的门……” 正说着,不远处驴傲天再次发出几声凄厉嚎叫,同时一点火星在它的屁股上烧起来了。 第187章 意外总让他赶上 嗷嗷嗷! 驴傲天凄厉如炸雷的叫声回荡在两人耳边,震得脏孩儿跟白箬潇不禁捂了下耳朵。 就见黑夜之中,一头翘臀热火的驴子挣命似的玩命蹬踹,却怎么也熄不灭那团火焰。 眼看着就要烧出香味了,脏孩儿快步上前帮其扑火。 噗!噗!噗! 也不知是拍打驴屁的声响传开,还是驴傲天真的放驴屁了,总之在脏孩儿的救援之下,总算保住了驴傲天翘臀的浑圆完整。 虽说烧掉了一片火烧形状的驴毛,但好在没有伤及皮肉,只是看上去有些像狗啃的,让驴傲天瞬间失了三分风采。 若要重新恢复妖娆如初,恐怕也要等上个十天半个月才行了。 灭了火,脏孩儿不禁疑惑问道:“傲天,你怎么把火引到自己屁股上去了?” 嗷——嗷—— 驴傲天委屈叫着,像是在和眼前主子说话。 原来在刚刚,驴傲天也看到了黑白无常,被吓得不轻的它甚至克服了对火焰的恐惧,趁着黑白无常拘魂锁魄的间隙,它鸟悄地躲到了篝火的另一侧。 然而驴傲天隔着火焰也不敢去看,便将头扭了过去,用屁股对着火焰,所以一没留神就把自己给点了。 脏孩儿看着驴傲天哼哼唧唧,也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装听懂,也是一脸同病相怜地道:“哎,你说咱俩是不是中了邪啊,怎么就能看见那种脏东西呢?” 驴傲天情绪配合,连忙又低声哀怨地嗷了几嗓子,顿时有种难兄难弟的悲凉感。 旁边的白箬潇看着他俩顿时气结,能跟一头驴子共情,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喂!你俩叹够了没?” 等了好一会儿,结果那俩家伙还在哼唧个没完,白箬潇实在忍不住训道,“这边还躺着三个活人呢!” 脏孩儿闻言拍了拍驴腚,示意驴傲天别再出声,自己则老老实实来到白箬潇跟前,问道:“要叫醒他们吗?” 白箬潇没好气道:“你觉得呢?他们仨是被下了药的,又不是睡觉,你不弄先醒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危险。” “哦好。” 脏孩儿点头,然后转身就去唤醒吴美怡他们三人。 这说来也奇怪,明明对于刚才看见黑白无常的场景还惊悸不已,但当面对白箬潇的时候,脏孩儿却忽然像是把那种恐惧抛在了脑后,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奇怪现象。 暂时性忘却恐惧的脏孩儿首先来到了吴美怡身边,他看着这个频繁跟自己作对的钢牙寿衣姐,一时间恶从胆边生,高高举起一只手,就要给这家伙一个干脆利索。 可没成想脏孩儿那饱含了打击报复心理的巴掌还没开始往下落,吴美怡的双眼却陡然一睁,视线直直对上了脏孩儿的眼睛。 嚯! 脏孩儿错愕,这家伙怎么醒了?自己还没叫她呀! 看了看自己高举的巴掌,脏孩儿忽然有种亏大的感觉,于是他脑子一抽,居然用另一只手掌从吴美怡的脸上拂过,手动给她闭上了眼,并对自我欺骗:她还没醒。 一边给自己洗脑,脏孩儿一边重新提起架势,瞄准了吴美怡的脸蛋就要扇下去。 啪! 然而比脏孩儿更快的,却是吴美怡的巴掌。 “你要干嘛?” 吴美怡尖锐的声音爆发,瞬间就用一股凌厉气势压制住了脏孩儿。 脏孩儿看着对方战意汹涌的架势,又回想起了被其嘴遁支配凌虐的恐惧。 一嗓子唬住了脏孩儿,吴美怡冷静起身,道:“小小野猪人还妄想趁人不备?当心姑奶奶我骂得你原地投胎哦?” 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从脏孩儿没能在第一时间落下巴掌起,他的气势就在吴美怡面前接连衰颓,此时更是随着下意识的一个寒颤,抖没了最后一点勇气。 “你……你怎么醒了?” 脏孩儿问道。 吴美怡美眸一瞟,有些埋怨道:“傲天刚才叫成那样,就算是死猪都能被吓醒了?” 闻言,脏孩儿、白箬潇齐齐扭头,却不是看向驴傲天,而是看向了仍然昏睡如死狗般的朱焕、陈书雍两人。 “咳咳。” 白箬潇轻咳一声,上前问道,“吴姐姐,你身体可有异样之处?” 吴美怡连忙转换脸色,微笑道:“我没事,诶,刚才发生什么了?这人……怎么也躺下了?” 说话间,吴美怡的视线扫过篝火光芒闪烁下的葛革。 白箬潇面露无奈之色,又将前前后后的因果转述给吴美怡,听得后者脸色大变,跳着站到了离葛革尸体更远的地方。 “他死啦?” 吴美怡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他为何要杀我们啊?那个小男孩跑去了哪里?” 白箬潇摇头道:“具体不清楚,不过听那小叫花子的描述,这葛革似乎对世家之人有很强的恨意,之所以对我们起了杀心,应该也是看出我们并非出身平民百姓。至于他弟弟,就随他去。” 吴美怡对此很是惋惜,她还挺喜欢逗弄那个葛映仁的,但现在他哥哥死得不明不白,这小孩年纪尚小分辨不出是非因果,肯定会将这份仇恨强加在他们这几人身上的。 就在白箬潇跟吴美怡二女惋惜惆怅之际,脏孩儿已经来到了朱焕、陈书雍两人的旁边企图唤醒他们。 不过脏孩儿分别推了两人几下,就发现这两人居然在昏睡之中流泪了。 借着不停跳动的篝火映照,脏孩儿看得出两人都流露出痛苦悲愤之色,泪水甚至一刻不停地从眼角挤出,显然是陷入了极其痛苦的梦境。 结合这两人遭遇,脏孩儿心头闪过一阵恍惚惘然,他虽然不能切实理解,但也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情绪,令他不由得心口一滞,产生了些许悲戚之意。 这朱、陈二人接连承受了无比沉重的打击,心神早已脆弱不堪,只是强撑着精神上的巨大痛苦而跟随白箬潇这个师父赶路。 葛革在鹿肉上撒的那些迷药,却刚好成了一个契机,让朱焕、陈书雍两人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哪怕是在梦境中,也能让他们释放那莫大的痛苦。 脏孩儿见状没再打扰,而是悄悄回到了白箬潇的身旁。 见他独自回来,白箬潇问道:“他们还在昏迷?” 脏孩儿提议道:“睡着了,老大,要不咱们原地休整,今晚就不赶路了?” 白箬潇看了看篝火旁的朱、陈二人,缓缓点头道:“好,明日天亮再走。” 她明白了脏孩儿的意思。 脏孩儿、白箬潇、吴美怡三人并排而坐,他们面对着熊熊篝火,却是无法入眠了。 不喜沉静的吴美怡开口道:“白妹妹,我们为何非要翻山越岭呀,走官道不好吗?也不至于碰见今天的这种事。” 白箬潇微微摇头,解释道:“望尊城这一场大乱中,我遇到了一些仇家,若走官道,我怕被那些人发现,到时候你们也会受到牵连,而走山路则适合隐蔽行踪。” 吴美怡微惊,“你的仇家?他们很厉害吗?” 白箬潇皓齿轻咬,眸子中浮现一抹复杂神色,道:“很厉害!望尊城出现的那两人,就都是渡劫境界。” “唔——” 吴美怡长吁口气,几滴冷汗顺着额头就滑落下来,“那就走山路,虽说会有今天的事,但好歹不会突然冒出个高手和咱们作对。” 脏孩儿忍不住插话道:“那可没准,人生在世,处处有惊喜……” 轰隆隆! 脏孩儿调侃的话音未落,高空之中就有一道炸雷响起,其震动之强烈,甚至让他们身下的地面都产生了微微晃动。 三人心跳骤停一拍,就见到一个黑点从千丈高空向下坠落。 那黑点慢慢放大,最终呈现出一个人形,片刻后轰然落地。 轰! 大片烟尘弥漫,土地崩裂,瞬间形成了一个径长十丈的巨坑。 脏孩儿脸色铁青,他想要收回刚才的话。 第188章 剑道之争最激烈 任凭焰火升腾,仍是夜色微凉。 不因别的,就是胆寒而已。 脏孩儿三小只静静矗立在篝火边,望着那个巨大的坑,既不敢上前查看究竟,也不敢贸然挪动位置,场面相当尴尬紧张。 那可是千丈高空,且不论那个坑中之人是如何掉下来的,单论其可以达到那么高的地方,就足以说明此人的修为非同小可。 而以白箬潇的眼界来判断,那个人的修为至少也得是神合三境,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达到渡劫境的绝世高人! 所以在白箬潇的示意下,脏孩儿他们只得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身后的熊熊篝火在寂静的氛围中越发显得不肯淡定,撩动着脏孩儿三人的心弦亦不得安稳。 他们仨站着等了许久,却并没发现那坑中传来什么动静,不像是会有什么人破土而出的样子。 但脏孩儿三人还是不敢妄动,那种神合三境以上的大高手若从坑中爬出来后看到脏孩儿他们乱动,但凡觉得其中有谁碍眼了,那让他们灰飞烟灭也不过是弹指一挥这般简单。 可脏孩儿却觉得,若是对方刚好看不顺眼别人干杵着,那岂不是也会倒霉? 毕竟动与不动,纯粹是在赌,与其这样,还不如拔腿就蹽了。 于是脏孩儿悄悄道:“老大,要不咱们先跑?” “跑?跑哪去?” 白箬潇一脸紧张,又将视线扫向朱焕、陈书雍两名便宜弟子,“那他俩怎么办?” 脏孩儿一愣,倒是把那两个家伙给忘记了,这时他不禁感慨,还真像书里面的标准配角,存在感真低。 正在他们嘀咕之时,地面大坑的中心,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传来:“小辈,速速离开!” 听得此言,三人同时娇躯一震,饶是白箬潇这种见多识广的,也忍不住有些心慌意乱。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被一个如此强大的高人注意,对脏孩儿他们几人来说,终归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不过正好脏孩儿也有退却之意,此时听得那高人在坑里发话了,自然顺应为之,急匆匆就去牵驴傲天,然后将昏睡中的朱焕、陈书雍两人扛到驴傲天背上。 白箬潇、吴美怡则还在原地不动,只是内心极其不安地等待着脏孩儿的动作。 片刻之后,脏孩儿牵着驴傲天走来,跟白箬潇对视一眼,便直接加速朝着东方前进,没有丝毫留恋。 从坑中高人的语气中很好判断,他极有可能是在和人斗法。 在经历了望尊城的一夜祸乱之后,就连脏孩儿也深刻认识到了那种神合境之上强者的大恐怖如斯之伟力,他们不想承受池鱼之祸,就只能尽快离开。 走出二三十丈,脏孩儿忍不住回头遥望,放心不下道:“老大,咱们走了,可那葛革怎么办?” 闻言,白箬潇和吴美怡都看了看身后那团火焰,旁边葛革的尸体静静躺着,显得孤寂淡薄。 他们差点死在此人手中,可现在看见对方这甚至无人收尸的凄凉一幕,也都不禁怅然。 白箬潇轻呼一口气,道:“天下百姓无数,每个人都各有因果,他此前的所作所为,便是这般后果的因,由他去。” 她说的是葛革,可何尝又不是在说葛映仁呢,只是他们几人与那小男孩结下的却并非善因,今后若再遇见,恐怕也只有恶果了。 对此,吴美怡倒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很喜欢那个小孩,但事已至此,对方也不见踪影,她也只能放宽心,继续向前走。 呼—— 就在三人因这世事无常的命运而各自感慨之时,身后方向,却陡然传出一道狂风呼啸之声。 他们愕然回首望去,却见那篝火的火焰居然一下子拔高三丈,并形成一个弧度,化作一条飞速旋转的火焰龙卷钻入地面的大坑之中。 “这什么?” 脏孩儿看得有些傻眼,这篝火还能这么玩? 三人屏息凝神地注视间,却见火焰龙卷光华升腾,变得耀眼数倍不止,直接将整个大坑的全貌照耀得异常通亮。 “这是……” 白箬潇轻声呢喃,“此人在吸收火焰之力?” “火也能吸?” 脏孩儿、吴美怡两名修行小白异口同声,表达自己无知的好奇心。 白箬潇眼含少见多怪的意味,道:“自然是能的,只是不知他修炼的是什么。” 饶是害怕被强者波及自身,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脏孩儿三人还是不知不觉放缓了赶路速度。 “你的纯阳剑道,不过尔尔!” 然而正在脏孩儿他们聚精会神地观摩那火焰龙卷倒灌地坑的景象同时,一个清冷孤傲的女子声音响彻他们的耳畔。 三人听后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在他们的背脊上攒动。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们仨带着一驴两人赶路,就是为了躲避强大修士的争斗,可是好巧不巧,他们的去路上,却正是另外一名修士的来路,他们被夹在了两大强者的中间。 脏孩儿三人木然回头,就看见一个持剑的女子静静矗立,一张精致面容上如附薄霜,颇有气势。 那女子缓缓向前逼近,手中长剑银光泽泽,如冰雪般寒冷无情。 脏孩儿三人不敢动作,只是强行按着顶到嗓子眼那突突直跳的心脏,让其不能趁机奔向自由。 女子没走几步,就听的三十丈外的地坑中传来一阵朗笑声。 “哈哈哈,若如此,岂不是说齐师妹的三丹剑道比在下的纯阳剑道,还要更不过尔尔一分?” “糟了!是剑道之争!” 听闻两人的话后,白箬潇当即脸色一变,轻呼一声。 脏孩儿疑惑道:“剑道之争怎么了?” “因为普天之下各类修行大道,就属剑道人数最多,人多则意味着,剑道之争最为激烈。” 第189章 剑道传承真小气 “呵!” 三小只讶然间,又闻身后那持剑女子冷然一哼,“如今我便破了你的纯阳剑道,使我三丹剑道在天剑榜中再进一名!” “哈哈哈哈,齐师妹真会开玩笑!” 地坑中再次传来那道爽朗笑声,“如今在下之纯阳剑道又有更深领悟,齐师妹应该明白,天剑榜中的位置,可不是喊两句口号就能随意撼动的。” 什么三丹九丹,什么纯阳纯阴,还有那闻所未闻的天剑榜,脏孩儿跟吴美怡两人听得是一头雾水,懵然中升腾起强烈的好奇。 呃?是这两人! 白箬潇突然气息一滞,眸子中闪过浓浓的震撼之色。 姓齐的三丹剑道高手,和在她排名前一位的纯阳剑道高手,白箬潇听过这两人的名号! 她的异样引起了脏孩儿、吴美怡的注意,觉得前者必然知道些什么。 于是好奇心起,他们的前进的脚步也戛然而止,两人就这么四眼放光地看向白箬潇,想听这位见多识广奇女子给他们辅导课外知识。 白箬潇黛眉紧锁,怎么忽然觉得眼前俩人一副没出息的损色,可现在他们的位置还夹在那两位剑道高手中间,白箬潇呼吸缓慢,根本不敢有所异动,心想着等这位女子走过去,她再给两人开小差。 然而,还没等那齐姓女子视他们如无物地走过去,一道像是命令般的声音却冲着他们传来。 “你们三个,今夜做个见证,等下准备给那死胖子收尸!” 说罢,齐姓女子步伐扩大,周身气势陡然暴涨,引得数十丈内罡风搅动,剑音呼啸,直逼那地坑中吸收火焰之气的男子。 而被那女子交代过的脏孩儿三人自然更不敢动了,他们皆是心头微沉,仿佛刚才那句话是一柄利剑,直穿他们的心神,令其不能做出违逆之举。 “好厉害的剑意!” 白箬潇额头滑下一滴冷汗,咕噜一声咽下口水道,“我们走不了了,就在此观战。” 脏孩儿抚了抚略有刺痛的脑袋,啧声道:“老大,这人怎么说话能让我脑袋疼啊?” 一旁,吴美怡也是重重点头,她也因此心神刺痛,本就不算浓稠的脑浆子摇晃剧烈。 白箬潇缓缓吸了口气,低声道:“那是剑意,她刚才周身被剑气环绕,口中所言也难免沾染剑意,便会直入心灵,对我等修为低微之人产生莫大震慑。” 脏孩儿愕然道:“耍剑的都这么厉害吗?说句话都能带剑意?” 白箬潇微微摇头,解释道:“耍剑之……练剑之人有一个习惯,就是为了彰显自身传承,往往在与人交手之前,都会率先铺展本门剑意,已达到自报家门的作用。而你我修为过低,再加上刚才与之距离过近,所以才会被其一言所慑。” 锵! 三人说话间,那女子已然走到了地坑边缘,就见她手挽剑花,轻飘飘地虚空一刺,便有一道澎湃剑气轰入地面,炸得整个地坑乱石崩飞,眼瞅着又下沉了一尺有余。 脏孩儿他们下意识后撤一步,这女子随随便便划拉一下就有如此威力,简直吓人。 “齐师妹,你不讲武德!” 剑气过处,那男子声音还是异常洪亮,“出手前怎么不打声招呼?” 话音落,一道炸裂声从地底传出,接着就见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带着沙土飞上十丈半空中。 直至这时,远处的脏孩儿他们才看清那男子的样子,只见他一身华贵长衫,头戴金冠腰系玉带,一柄长剑光晕升腾,着实一副气度不凡的潇洒穿着。 只是这般贵气飘逸的身板上,却顶着一张低配的脸,无论穿得再怎么讲究,手中宝剑再怎么光晕流转,也压不住他那歪嘴吊眼酒糟鼻的猥琐气质。 若放到城里街上走一圈,这男子说不定会被当成采花贼被落网的程度。 也是在看到了那男子面孔后,吴美怡脑子里忽然脑补了一段猥琐男强迫良家不成,遂恼羞成怒大打出手,却被女子反打追杀的奇怪剧情。致使她越看那男子越是不顺眼,虽然互不认识,但从情感上而言,吴美怡已经站在了那剑修女子一边。 不得不说,人与人最初的信任,一张好脸真的很重要。 “少废话,今日我便斩断你的纯阳剑道!” 看到对手腾空,齐姓女子娇叱一声,操持长剑冲天而上,出手便是一道十丈剑气斩去。 那猥琐男子手腕反转,宝剑飞速转动,一圈圈剑影瞬息飞出,像是火焰升腾般捉摸不定,以此抵挡女子斩来的十丈剑气。 下一刻,便是漫天的铿锵之声连成一片,剑气的光华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脏孩儿在下方看得叹为观止,他其实已经看不清那两名剑修的身影了,他只是看着那些因剑锋交错而产生的华丽光华,便已经被惊得呼吸都慢了下来。 “老大,他们算是大人物?” 脏孩儿盯着几乎铺满半边天的剑气光华,眼睛都不眨地问向白箬潇。 白箬潇也屏息凝神地观战,眼中异彩连连,回道:“算,当然算!” “我刚刚说了,天下剑修数量最多,所以从千年前他们便自成天剑榜,将当世天下剑道修为最强的百人记录其中,并予以排名。” “除了我此前与你提及榜单前十的一圣三主六痴会落得头衔之外,之后的所有剑修,无论剑道造诣高低,都以自身所修剑道置为前缀。” “所以这位姓齐的三丹剑道,则正是那集天下剑道高手之名的天剑榜中,赫赫有名的第十六位,齐修芷!” “而正与之交手的那位,便应是那排名第十五位的纯阳剑道,王晨君!” “这两人,分别在天下万众剑道高手中排列前茅,你说厉不厉害?” 听着白箬潇的介绍,脏孩儿的脸上流露出难掩的振奋之色,他的情绪异常激动,看着那漫天飞舞、响彻云霄的剑光剑气,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气血也被那剑气勾引而动,变得燥热兴奋起来。 见状,白箬潇哪里能不知道身边人在想些什么,直接一盆冷水浇下道:“干嘛?想学啊你?那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为何?”脏孩儿立刻问道。 “因为这些天剑榜的剑道之人,所授剑道的首要条件就是家族传承,除非身怀他们的血脉,否则绝不外传。” 脏孩儿一怔,倍感不解,“那世间的修行门派也不在少数,那些大门派里面,难道就没有剑修登上这天剑榜吗?” “那自然是有的。”白箬潇答道。 脏孩儿继续追问道:“既如此,难道宗门里的剑道也都是血脉传承不成?” 白箬潇道:“凡是可以登入天剑榜排名的剑道,即便在各大宗门,也并非全员教导,而只是在这个宗门中挂了个名,传授的也依旧是自己的后人。至于宗门中的弟子,学的不过是其他剑术剑法。” “这……” 脏孩儿只觉一阵无语,片刻后摇头叹道,“剑道不好,一个个敝帚自珍,真小气!” 第190章 请给我一个面子 锵锵锵锵锵! 铛铛铛铛铛! 脏孩儿发自内心的感慨之声被淹没在覆盖了整座山头天地间的剑锋交错之中。 三人看着漫天剑光已经眼花缭乱,心神皆被两人那看不清身影的剑气所侵扰迷乱,即便是眼界最宽的白箬潇,此时也因完全看不懂天上两位高人的剑意而头晕目眩。 “老大……我快看吐了……” 脏孩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努力将视线撤回来,捂着额头晃悠悠地说道。 白箬潇也是柳眉紧锁,但还是强撑着去观摩那高深玄妙的剑招剑意,缓缓道:“那就先去吐,吐完再看。” 脏孩儿面色愁苦,却还是听从了白箬潇的吩咐,“哇”地一声干净利索,吐了好大一滩难以言状的糊糊。 然而如此听话的脏孩儿却在舒服完了之后闯了大祸,因为他这一大口吐得不偏不倚,刚刚好倾泻在了白箬潇的脚边。 更恐怖的,还是这一泡稀稀拉拉又温的乎的东西,有不少溅在了白箬潇的鞋面上。 这…… 脏孩儿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瞬间恢复了清醒,只觉得某种接近死亡的莫大恐惧将其笼罩。 “你——在——干——嘛!” 白箬潇一字一顿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她美眸含煞、柳眉倒竖,一双粉嫩拳头娇俏可人地握成了一拳打死牛的形状。 脏孩儿瑟瑟发抖,不要钱的冷汗从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中滋出,二话不说就跪下擦鞋。 但白箬潇岂能饶他,在脏孩儿欲要擦拭的袖口还未碰到玉足之前,一招从天而降的黑虎掏心便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砰! 噗呲! 两道声响几乎同时传出,脏孩儿遭受重击俯身砸在地面,正以一个满分狗啃屎的优雅绝妙之姿砸在了自己的呕吐物上。 脏孩儿整张脸埋进了呕吐物,甚至还在其中打了个饱嗝,在呕吐物表面形成一个可爱泡泡。 “若擦不干净,我保证把你打吐屎!” 白箬潇握了握拳头,满是杀意地道。 脏孩儿顿时屁股一紧,也顾不上感受面部温热了,直接爬起身子,然后仓惶谨慎地给白箬潇擦鞋。 只可惜脏孩儿的衣物都是一堆兽皮缝制,吸水性着实不怎么好,没擦几下就不顶用了。 可是面临被打吐屎的巨大威胁,脏孩儿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只能急中生智,自己的衣服效果不好,那换成吸水效果好的普通布料不就行了? 心思刚起,脏孩儿扭头就发现了站在旁边的寿衣姐吴美怡。 一个伟大的计划就此诞生…… 只见脏孩儿悄悄扥了扥吴美怡的黑色“裙”角,然后发现对方没反应,还在聚精会神地观看那两大剑道高手的对决。 于是脏孩儿便壮了壮胆子,悄悄将吴美怡黑裙的一角给撕了下来。 再三确认吴美怡毫无察觉后,脏孩儿攥着布条,才开始给白箬潇擦鞋。 于是在漫天华丽且危险的剑光之下,地面上却出现了风格迥异的一幕。 白箬潇抬头瞻仰两位剑道大能的斗法,眉宇间却满是心不在焉的深沉。 脏孩儿谨小慎微地用吴美怡的“衣服”碎片给白箬潇擦鞋,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坠落,像是对天空中的惊世大战充耳不闻,只顾着解决眼前更大更恐怖的危机。 吴美怡僵直不动,看着天空的眼神已经空洞得凝成脑瘫患者,像是神游虚空,又像是村头二楞。 轰! 砰! 半空中的剧烈震动让这片山头都为之震颤,哪怕相隔数百丈,那剧烈无匹的剑气碰撞所产生的罡风波动,也刮到了脏孩儿他们身上。 而脏孩儿本就心惊胆战,在高度紧张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罡风一推,顿时整个身体的中心立刻前倾,按着白箬潇鞋面的手就狠狠砸了上去,将全身的重量都施加到了白箬潇的脚尖。 呃—— 白箬潇闷哼一声,十趾连心的疼痛让她身子骤然一紧,一股凉气顺着自己的丹田就往天灵盖上涌,疼得她一个表情没管理住,竟直接夹出几滴眼泪来。 “你干嘛!” 白箬潇脸色涨红,直接高声叫道。 她只觉得今晚比昨夜那场望尊城大乱还要揪心,被吐了一鞋不说,还要忍受眼前小叫花子摸着自己的脚去擦鞋,最后还要承受这来自神经末梢的致命一击,白箬潇的心情降到了谷底,积蓄的怨气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有风!有风……” 脏孩儿急忙解释,然而他刚抬起头来,一只铁血无情五指山就横向拍了过来。 啪! 火热的触感直击灵魂,脏孩儿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一巴掌扇得原地翻转三周半。 “我错……” 脏孩儿没有失声痛叫,而是第一时间想要澄清服软。 可正在气头上的白箬潇哪听得进去,又是一巴掌打来,扇在脏孩儿另一边脸上,赏他一个左右对称。 挨了两巴掌的脏孩儿有些眼冒金星了,他晃悠悠地站着,顶着瞬间形成的猪头道:“别打了,我很快擦好——” 说着,脏孩儿下意识攥着吴美怡那几件寿衣组合而成的黑裙子,然后狠狠一撕,刺啦—— 脏孩儿惊了,白箬潇也愣了, 只见脏孩儿在慌乱之中,没有控制好力道,竟一下子撤下了三尺长的布条,这个长度,也刚好是吴美怡脚腕处到腰间的距离。 也就是说,脏孩儿这一下,直接给吴美怡的“长裙”撕成开气儿的了,而且这气儿一开就开到了大腿根,吴美怡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显眼,春光泄露得不是一星半点。 啊? 脏孩儿看着手中长布条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时就听旁边白箬潇的声音更加气恼阴寒。 “龌龊!” 脏孩儿还想狡辩,道:“我没有!” 说着,他居然还想将这一块布条塞回去,竟直接伸手想要去掏吴美怡的腰间裙带,天真地打算将布条给挂上去。 这一幕再度激怒了白箬潇,只见她面色羞愤难当,红得快成了铁水,疾声叱道:“你把手拿开!不许看!” 脏孩儿吓得更是忍不住地哆了个大嗦,却将正打算往回塞布条的手掌按在了吴美怡的屁股上,还是没隔着衣服的那种…… “呀!你要死啦!” 白箬潇顿时惊叫一声,然后就开始了不讲情面的连环巴掌宴,打得脏孩儿是哇哇大哭,痛不欲生。 轰隆隆! 就在白箬潇准备再对脏孩儿扇出一掌时,天空中那两大剑道强者的争锋也到了最后关头。 天空中,齐修芷和王晨君分别用出两道惊天剑气对拼,然后借力抽身,准备调整气息、真气来再次进攻。 就这么短暂的平静空隙间,他们听到地面上一个含糊不清的恳切声音传荡开来。 “别打了,别……别打了。” 脏孩儿顶着已经圆润如球的两边脸,用尽力气喊道, “请给我一个面子!” 第191章 你有个屁的面子 脏孩儿被白箬潇的巴掌打得连连后撤,几乎再退几步就回到了那篝火遗址。 而白箬潇也真是被他气到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手不老实的小叫花子,一时间居然忽略了天空中正在激烈决斗的两大剑人。 也因如此,脏孩儿的那句话恰巧传进了齐修芷和王晨君两人的耳中,让原本欲要释放终极技的两人面色微变,纷纷将目光投在了脏孩儿的身上。 脏孩儿赫然转身,扬起手来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高空之中传来一道颇为玩味的朗笑声。 “小辈,你让我们停手?” 嗡—— 王晨君那携带剑意的一语如似利刃,插入了脏孩儿和白箬潇两人的心神之间。 地面上,白箬潇、脏孩儿同时娇躯微震,这才想起天空中的惊天剑争。 糟了! 脏孩儿倒还好,除了震惊之外没别的想法,但那一句话听在白箬潇耳中,却立刻让她联想到了许多意味。 我们被前辈安排观战以作见证,这番追打行为莫非让前辈觉得失礼了?还是说我们在地面上的动作影响了两位前辈的剑意,让他们分心了?又或者这厮又脏又臭,碍了前辈的眼? 作为见多识广的北晋公主,白箬潇见过许多修行界的大人物,深知越是那些本领高强的,越是有着诸多忌讳与讲究,与他们接触定要处处注意,才不会触了人家的霉头,惹得高人震怒。 而其中普遍脾气古怪,穷讲究甚多的,当属剑修这一大类人! 所以本着尊敬前辈的基本素养,白箬潇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许多。 “前辈,我们……” 白箬潇连忙收敛追打脏孩儿的架势,并躬身一礼,准备与这位前辈交涉一番。 但她刚开口,却不料前面脸肿成球的脏孩儿又开始抢话了。 只见脏孩儿双手环抱胸前,一张猪脸却非得摆出二五八万的江湖话事人姿态,十分托大地道:“是啊,你们别打了。” 白箬潇听得宛若实话,顿时生出一种用老太太裹脚布活活勒死他的冲动。 这家伙倒还真敢在人家天剑榜排名十几位的人物前装腔作势,什么地位什么身份,敢这么接人家的话,就不怕人家一个不顺眼先把你斩了? 白箬潇内心无比焦急,已经开始盘算,待会若脏孩儿真的惹怒了天空中的两人,自己要不要亮出身份来救他。 王晨君挑眉笑道:“哦?看来小辈你觉得自己还很有面子?” 天空对面,三丹剑道的齐修芷冷眼含霜,语气冷冰冰道:“小子,你最好真能拿出一个打断我们剑道争锋的理由。” 脏孩儿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的脸这么大,面子还能小得了?” “哈哈!” 他的举动倒是把王晨君给逗乐了,“脸是大,但面子嘛……可不是谁的脸皮大就有面子的。” 王晨君也是阅人无数之辈,他见过不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但还真没见过哪个少年人,敢在他与人交手,展露出如此恐怖的修为手段之后,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地跟自己逞能的。 所以王晨君觉得这脏小子还挺好玩,索性逗逗他。 “那我不给你面子,你能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面子?”脏孩儿直愣愣地抬头问道。 脏孩儿在青牛村时候没少拉架劝架,由于他可是孩子王,所以大家都会给他个面子,此时又到了劝架的时刻,脏孩儿自然轻车熟路,将劝解山村幼童打架的话套了过来。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他的面子可能似乎也许……只在青牛村有点屁用。 “呵呵呵呵——” 王晨君连连摇头发笑,这小子是真的另类,连这种问题都说得出口。 而一旁的白箬潇已经头痛到了极点,那家伙简直是在作死的边缘玩杂耍,居然还质疑起别人来了。 齐修芷的眼眸则是越发阴寒,想她一位当世的剑道大家,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打断了与人切磋,这已经是以下犯上的典型,如此鲁莽僭越,将她天剑榜排名第十六的威名置于何地?! 她越想越气,已然对脏孩儿这个无名无姓的蝼蚁动了杀念,只是现在王晨君还在与其交谈,齐修芷才暂且按住杀脏孩儿的念头。 同为剑道之人,最为在意的就是尊严礼数,尤其是天剑榜上这些声名远播的大人物。 齐修芷可以随便灭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辈,但身为剑道之人的本能,却让她不得不顾及到王晨君的威严,因为在面对脏孩儿时候,齐修芷和王晨君显然是一个地位层次的存在,所以维护对方的威严,就等同于维护她自身的威严。 至于齐修芷如何对王晨君喊打喊杀,那便是属于剑道之人的分内之事,无关外物。 归根到底,脏孩儿的身份太低,低到齐修芷不屑于有损尊严地动手。 王晨君笑过之后,继续道:“我都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在我这里有面子?” 脏孩儿闻言,还真像模像样地想了想,而后道:“那怎么才能在你那里有面子?” 王晨君却反问道:“小辈,你就这么不想我们打下去了?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同为剑道巅峰的两人如何分个胜负?” 脏孩儿摇头,直言道:“不想啊,看你们打架看得我脑仁疼。” 王晨君哑然,随后仔细地打量脏孩儿几眼,发现后者居然真的一脸嫌弃的模样,这状态却又逗得王晨君连连失笑。 他不禁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齐修芷,像是此前没发生过惊天大战般调侃道:“齐师妹你看,咱俩这是被瞧不上了啊,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回听一个小辈如此说辞。” 齐修芷看都没看那一点不讨喜的脏孩儿,冷声道:“轻狂无知者罢了!” 王晨君微微摇头,又看向了脏孩儿,问道:“可我观你也是修行中人,如此观摩绝世强者切磋的机会,你就一点不觉得珍惜?” 绝世强者四个字脱口而出,却没人觉得他是自夸自唱,因为天剑榜第十五名的剑道大家,放到任何地方都是毫无悬念的绝世强者。 “昨晚在望尊城也见过好多高手了。” 脏孩儿眉头一皱,旋即整个面容上都浮现出一抹难色,他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昨夜于望尊城经历的那一幕幕骇人景象。 闻言,不光是王晨君,就连一直神色冷傲的齐修芷都不禁侧目看来。 王晨君因脏孩儿的一句话更多了几分兴趣,道:“哦?你们是从望尊城逃出来的?” 脏孩儿点头,却是一言不发,他脑海中那些尸山血海的景象竟在此时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王晨君看到脏孩儿的神态,也明白定是这脏小子见过了许多骇人景象,便道:“听闻你们大夏战神丘鹏飞出手了,你可曾见到?” 你们大夏? 脏孩儿心头一动,原来这家伙并非大夏之人。 不过他很快收回心思,点头回忆道:“见到了啊,那迷信中年人确实厉害,他挥出一刀,居然把天空都给撕开了个口子!” 脏孩儿回想起丘鹏飞那悍无可敌的开天一刀,脸上顿时充满了惊骇之色,其震撼程度是方才齐修芷和王晨君大战之时不曾有过的。 王晨君、齐修芷两人气息一滞,不约而同地狠狠抽了口气,他们对那一刀有所听闻,顿时只觉得大夏丘鹏飞如今的状态似乎更为强悍了。 不过王晨君还是从脏孩儿的话里挑出了几个字眼,问道:“迷信中年人?你在说丘鹏飞吗?” 脏孩儿重重点头,一副村头老太太背地里蛐蛐人的猥琐狗样子,道:“是啊,他可迷信了呢,平时没事的时候就那一把桃木剑,到处戳空气,他说能辟邪,鬼才信他!” 王晨君深吸口气,神色似笑非笑道:“小辈,你如此编排你们的大将军,就不怕惹祸上身么?” 脏孩儿眨巴眨巴眼道:“编排?谁编排他了?那家伙就是这么做的,我亲眼所见!你是没瞧见,他那桃木剑别提多脏了,他跟我说是祖传的,谁知道上面是包的浆,还是裹了一层大鼻涕,恶心得很……” “等等,你说什么?” 王晨君这次没等脏孩儿说完,直接打断道,“你亲眼见过丘鹏飞?他还跟你说话?” “是啊,怎么了?”脏孩儿眼神疑惑道。 “小辈,说大话不光会闪了舌头,有时候可是会要命的。” “真的啊,我骗你干嘛?” 脏孩儿只觉得半空中的大脸盘子剑人有些奇怪,于是从自己的鸡窝头中一顿摸索,寻出一物道,“喏你看嘛,这就是他给我的。” 王晨君一脸嫌弃地看着脏孩儿伸进头发里翻找的动作,却在见到后者手中之物后面色陡变,连气息都出现了三拍的紊乱。 呈现在脏孩儿手中的不是其他,正是当时丘鹏飞赠给他的那枚玄色小刀片。 “你究竟是谁!” 王晨君再度开口,却是没了玩味态度,而是一脸严肃认真。 脏孩儿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道:“我……就是我啊。” 再一看,却发现不光王晨君,就连那个齐修芷也终于收起了对脏孩儿的漠然无视。 两位剑道大家眼含深意,上下打量着地面上的懵懂脏孩儿。 数息之后,两位剑人先是相视一眼,而后就听王晨君开口道:“既然如此,小辈,这个面子我王某买了。” 齐修芷也语气淡漠地道:“今日一战,改日再续!” 说罢,两位大剑人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脏孩儿,便各自乘剑而去,在夜幕中留下两道璀璨流光。 眼见不久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直接离去,脏孩儿愣了许久,然后摸着自己的猪脸,自我催眠道:“原来我面子这么大的吗?” 白箬潇在后面深深舒了口气,狠狠夹了脏孩儿一眼,毫不留情地叱道: “你有个屁的面子!” 第192章 火化葛革再启程 呼——呼—— 山间的夜风似乎有些凉了,吹掉了脏孩儿自以为拥有的面子。 他拿起手中玄色小刀片,看了看便塞回了自己的鸡窝头中,这是丘鹏飞那个迷信中年人给他的好东西,看来以后可以用它卖卖面子了。 白箬潇看着这家伙美滋滋的样子,想象了一下他头发之中的内部结构,便当场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恶心汹涌袭来,眼神之中更是嫌弃得不能再嫌弃。 “丘鹏飞将军给你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但白箬潇还是对方才两位大剑人的反应不能忘怀,便好奇询问道。 脏孩儿乐呵呵地,回道:“我也不太清楚,就一小铁片嘛,没想到这么有面儿,嘿嘿!” 白箬潇又打量了他几眼,实在想不出那个堂堂大夏战神的存在,为何会给眼前臭家伙一个这样的信物。她虽然不知道哪个玄色小铁片有何作用,但观王晨君和齐修芷的反应,也不难猜出,恐怕它的来头不小,绝非是随随便便的一个物件。 心中还有些纠结,白箬潇突然被一阵风吹得脚面发凉,这才想起,自己的一双绣鞋上还沾着脏孩儿的呕吐物没有完全干透呢。 想到鞋上湿润的感觉从何而来,白箬潇立马失去了对那玄色铁片的好奇,而再度生起了一巴掌呼死脏孩儿的强烈冲动。 脏孩儿眼角一抖,骤然察觉到一股寒意席卷全身,连忙陪笑道:“我继续擦,我继续擦……” 说着,他就蹲下身子要继续给白箬潇擦鞋。 然而脏孩儿刚蹲下去一半,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那块“抹布”不知去了何处,许是方才逃避白箬潇追杀,慌乱之中掉了。 想到此处,脏孩儿又将主意打打到了另一边的吴美怡身上,毕竟他不生产抹布,他只是吴美怡身上布料的搬运工。 眼见着脏孩儿又动起了歪心思,白箬潇狠狠一跺脚,媚眼如刀地威胁道:“你若再敢碰她,我就把你手指掰碎了喂狗吃!” 脏孩儿小哆一嗦,连连摆手托词道:“我怎么敢,我就是……我就是担心她的安危罢了。” 白箬潇瞪着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心中一动,讶然地回头望向吴美怡。 许是刚才脏孩儿按在吴美怡屁股上的一幕让她过于震怒了,白箬潇竟忽略了吴美怡那极其不对劲的状态。 只见此时的吴美怡两眼空洞无神,身子僵直地仰头望天,甚至对屁股上嗖嗖灌进去的凉风也毫无察觉,如似一个假人。 其实在王晨君与齐修芷两人在天上大展神威之时,吴美怡就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了,只是当时无论脏孩儿还是白箬潇,他们的注意都没放在吴美怡身上,以至于让后者现在以一种露着屁股还纹丝不动的诡异状态站立着。 “糟了!” 白箬潇先是一愣,随后俏脸大变,忙不迭向吴美怡跑去。 脏孩儿见状紧随其后,边跑边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她要窜了?” “窜了?什么意思?”白箬潇跑动之中皱眉问道。 脏孩儿道:“窜稀啊。” 闻言,白箬潇跑动的身形都为之一颤,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气结骂道:“无耻!” 脏孩儿看着加快脚步愤然离去的白箬潇,完全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对方了,他觉得他说的没错啊,那吴美怡的裙子开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凉风嗖嗖往里灌,这不跑肚拉稀才怪呢。 数息之后,白箬潇、脏孩儿先后回到了吴美怡身边。 “吴姐姐?” 白箬潇先是用手在吴美怡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没有丝毫反应,便立即将其扶住,并吩咐脏孩儿道,“来搭把手!” 说着,白箬潇就在一侧搭起吴美怡的一条胳膊,示意脏孩儿合力将吴美怡放倒在地上。 脏孩儿不敢迟疑,连忙来到吴美怡另一边,也架起她的一条手臂,与白箬潇同时发力,把这吴美怡的腰向后倒去。 过程中,白箬潇还不忘厉声提醒一句,“不许乱摸!” 放平了吴美怡后,脏孩儿蹲到旁边,边看边问道:“老大,她怎么了?怎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白箬潇面色凝重,道:“是方才那两人的剑道造诣太高,摄住了她的心神。” 脏孩儿诧异道:“那我们刚才也看了啊,看不下去就不看了呗,她怎么还硬撑着看啊,也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挺要强的。” 白箬潇深吸了口气,眼神中尽是无了大语之色,她眉头轻挑,不耐烦道:“你傻啊?你我三人中只有她没修为,她应该是看到那两人剑气的第一眼就被震慑了心神。” 脏孩儿哦了一声,继续道:“那怎么办啊?” “试试能不能唤醒她。” 白箬潇说着,就尝试着点住吴美怡头上的几处大穴,但一连尝试了几次却都不奏效,她也就不敢下手了。因为此时的吴美怡处于神魂极其脆弱的状态,不可再用鲁莽手段进行刺激。 正在白箬潇愁眉不展之时,脏孩儿却伸出了手,将吴美怡的双眼人工合上了。 这不吉利的一幕看得白箬潇有些错愕,她想骂他,却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吴美怡瞑目之后,脏孩儿搓搓手,道:“老大,现在咱们五个人就你我还能走动了,接下来怎么赶路啊?” 白箬潇沉吟道:“那就只好先将我那两名徒儿唤醒了。” 话音落,白箬潇就走到驴傲天旁边,对着驴背上朱焕、陈书雍两人的眉心屈指一弹,随着一道真气注入,朱焕、陈书雍很快就睁开了眼。 脏孩儿见到觉得有些神奇,便紧紧弯起手指,放在嘴边使劲哈气,他觉得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把吴美怡叫醒。 弹脑崩儿么不就,谁不会似的! 嘿! 就在脏孩儿铆足了劲,准备夹带私货地在吴美怡的眉心来上一发之时,白箬潇那恐怖如斯的威势又将其笼罩。 “你弹一个试试?” 脏孩儿顿时浑身发麻,讪笑道:“嘿嘿,我看她头上有脏东西,帮她掸一掸土。” 白箬潇没好气道:“有脏东西也是你!” 随后,白箬潇转而看向了还有些茫然的朱、陈二人,道:“你二人既然无伤在身,就将此驴让与吴姐姐。” “是。” 朱焕、陈书雍恭声回应,并按白箬潇的指示,将吴美怡挂在了驴傲天背上。 待做完这些之后,脏孩儿看向已经快要熄灭的篝火,和葛革的那具尸体,道:“那他怎么办?” 白箬潇想了想道:“火化。” 朱焕、陈书雍两大苦力又往篝火里添了几堆柴,再把葛革的尸身放入火中,四人远远站着火化的全程,心中各自感慨。 脏孩儿再次眼睁睁看到一条生命的陨落,心中徒增一抹无力之感。 或许死亡真的是一种永恒的结束,无论此人是善是恶,当过逃兵还是其他,在魂归幽冥的那一刻,他与这世上的关联似乎也只剩下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记忆。 尽管他们被葛革下药谋杀,可现在的脏孩儿却没有丝毫恨意,或许三年五载,也或许几个月,他可能再也不会想起他人生路上的一夜中,还有一个名叫葛革的插曲。 死亡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它竟能带走这世上的一切! 脏孩儿狠狠打了个哆嗦,在白箬潇的提醒下,收回目光准备赶路。 片刻之后,整装完毕的几人驱驴向前,伴着夜色再度踏上行程。 而在脏孩儿他们所没有察觉的山林某处,正有一双眼睛幽邃而怨毒,牢牢记住了他们的身影,随后隐没在黑夜之中。 (新年快乐!肥狗在此奉上汪字增福增寿诀!祝新春万喜,福寿安康!) 第193章 一句惹怒齐修芷 这一路可真称得上是披星戴月了,脏孩儿他们几人小腿倒腾得飞快,似是躲瘟神一样地远离望尊城方向。 接二连三的变故,可是给他们几人折腾的够呛,若再在大夏北郡待下去,天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意外等着他们,所以即便是一向不信邪的白箬潇,也不愿浪费片刻光景,恨不得一步跨进东仁王的属地才好。 其中尤以脏孩儿的心情最为急切,他在前面牵着驴傲天,一路上都是那么的焦躁不安,时不时还回头张望两下,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否则,怎么会他还没出青牛村,就遇上了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大片山脉消失事件,又在之后的日子里没有一天过得安稳。 以至于脏孩儿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惊惧,他怎么走到哪,哪就有灾祸动荡降临,这不是妖魔附体又是什么?! 于是在赶路时,脏孩儿悄悄跟白箬潇说了一嘴,却迎来了一如既往的臭骂,因惧怕铁拳的诱惑,所以脏孩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走在最前面,让身后的白箬潇三人给他壮胆。 这是他忽然怀念起迷信中年人的桃木剑来了,心想着若能有驱邪避魔的宝物再戳自己几下就好了。 一想到丘鹏飞,脏孩儿灵机一动,又将头发里藏着的玄色小刀片揪了出来。 呼呼—— 脏孩儿先是吹了吹,也不知是吹头皮屑还是吹虱子,然后就在手中把玩观摩起来。 虽然对于那个中年人的迷信作态有些不屑,但脏孩儿还是拿着玄色小刀片在身上各个地方贴贴蹭蹭,万一这上面还真有点驱邪的功效呢? 他乐此不疲地耍着小刀片,后面白箬潇已经懒得多看他一眼,只将视线放在驴傲天的屁股上,那一步一颤的律动状态还真叫这位一国公主都看得上头了。 山里赶路实在是又累又无聊,脏孩儿耍了一会便收起小刀片,回头问道:“老大,我们把葛革烧了,那葛映仁真就不管了?” 他还是不放心了,觉得那葛映仁从此无依无靠,小小年纪该如何生存下去。 白箬潇闻言面色一肃,却先反问道:“你觉得你很厉害?” 脏孩儿有些懵,摇头道:“没……没有啊。” “那你如何来的自信去插手他人命运?” 白箬潇的面色忽地严肃起来,“他自己跑了,这便是他做的选择、他的命运,你救不了他,更改变不了他与你我之间的莫大恩怨,你懂吗?” 最后三字让白箬潇加了很重的语气,听得脏孩儿心神一震,想辩驳一句却无从开口。 是啊,那葛映仁对他们的恨意已经埋入了土壤,他除了等待那恨意生根发芽结出果实,又能改变什么呢? 难道自己将葛映仁找回来,就能消除他对自己的恨意吗。 想了半天后,脏孩儿垂头丧气,心想人与人之间还真是麻烦,要是所有地方都像青牛村的玩伴那般就好了,无论大事小事无非就是打一架的事。 …… 月下,云端。 齐修芷、王晨君两位分别排名第十五、十六的剑道至强者,正一前一后御剑而行。 说来这剑修的脾气还真是奇怪,明明半炷相前的两人还打得热火朝天,惊天动地的剑招像是要直挑对方天灵盖的架势,可此时此刻,他们却又相安无事一样,气氛融洽地结伴而行了。 而且在两人的前后位置来看,还是齐修芷在前,王晨君在后面追赶。 看得出今夜没能分出胜负,齐修芷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了,就像是个负气离家出走的小媳妇,憋着一口恶气要回娘家告状,而身后的王晨君紧追慢赶,一路上连连陪笑,却仍贴了冷屁股。 为了不让齐修芷的屁股再冷下去,王晨君圆润的脸上眼珠一转,又从万千话题中挑了一个必能让齐修芷感兴趣的。 “齐师妹你慢些呀,我这里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王晨君半喊着加快速度,与齐修芷并肩齐飞道,“齐师妹,你我数年未见,其实不必每次见面都喊打喊杀的……” “什么秘密?”齐修芷直接打断他的话,并冷眼开口道。 “呃……呵呵……” 王晨君打着哈哈道,“是不相瞒,我的纯阳剑道,就快有传人了……” 哧啦!!! 然而王晨君的话音还未落下,齐修芷御剑飞行的身子就骤然急停,甚至将空气都给顿出一阵尖鸣之声。 也就是刹那之间,王晨君已经飞出了数十丈远,而愕然回首,齐修芷却还停在原地。 王晨君原路折返,回到了齐修芷身侧,却发现此时的后者状态有些不大对劲。 齐修芷眼神空洞地御剑而立,她的脸色煞白,呼吸沉甬,一双玉手微微颤抖,整个人都显得压抑、克制。 “齐师妹你怎么了?” 王晨君眉头轻皱,飘逸却臃肿的身子倾过来去观察齐修芷的脸色。 数息之后,齐修芷的眼神逐渐从空洞变为阴沉,再抬眼看到王晨君的大圆脸,却又流露出一抹深沉的恨意。 王晨君被这突如其来的煞气吓了一跳,再次问道:“齐师妹,你究竟怎么了?” “哼——” 齐修芷看着眼前圆脸胖子,满是不屑与鄙夷,“传人?好啊,好啊……” 王晨君听着齐修芷那阴沉的语气,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作态。 正在王晨君惊疑不定之时,齐修芷又道:“何时的事?” 王晨君连忙回道:“只是快了,现在还没有,估计要等些时日。” 齐修芷双眼微眯,道:“等多久?” “这……不太好说啊。”王晨君回道。 闻言,齐修芷的脸色一下子阴翳许多,声音中甚至有些严苛道:“不好说?王师兄倒还真是不拘小节呢!” 王晨君一呆,显然没懂齐修芷的意思。 他没出声,又听齐修芷继续道:“这事倒是怪了,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专挑癞蛤蟆的人!” 王晨君呆上加呆,他努力转动了下脑子,却根本没明白齐修芷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来。 听着像是在挖苦人,可是这和有人挑不挑癞蛤蟆有什么关系? 怀着深深的困惑,王晨君试探着道:“齐师妹不觉得惊讶吗?” 齐修芷冷笑一声,恨恨道:“惊讶?当然!纯阳剑道的传人,真是好大的名头!只是师兄别再培养出另一个癞蛤蟆才好!” 听着齐修芷那冷嘲热讽般的言语,王晨君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明明感觉到对方是在挖苦自己,可又搞不清齐修芷究竟为何如此说话。 于是为了缓和这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王晨君干笑两声,说道:“传人嘛,当然是多多益善才好啊,怎么能只有一个蛤蟆,应该成千上万才行,哈哈!” 说完,王晨君咧嘴发笑,却在看见齐修芷面目上的阴寒之后,一下子僵住。 只见齐修芷面如寒霜,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无耻!” 说罢,齐修芷忿然加速,朝着东方天际飞快掠去。 王晨君留在原地发呆,他深深记下了齐修芷最后那一抹恨意中夹杂着某种强烈情感的眼神。 那眼神中究竟传递着什么样的信息,王晨君毫无头绪,只觉得在这道眼神之下,他自己仿佛有种犯了大错的负罪感。 他越想越是费解,干脆呼喊着追了上去, “齐师妹!你要去齐地吗?等等我啊——” 第194章 女孩心思你别猜 “齐师妹,你慢些啊!” 王晨君一脸衰相地在后方追赶,可那齐修芷却充耳不闻,用尽生平之力提升速度,只留给后面飘逸胖子一个落寞孤单又决绝的背影,看上去可怜无助极了。 王晨君心中叫苦,只得一边捋着他狂狷乱舞的秀发,一边加速追赶,可实话实说,赶路这种事向来都是难为胖子的,即便他成了这么一个名震天下的大剑人,也依旧冒出了一层虚汗。 回去要多喝点枸杞水了! 王晨君心思略有跳脱,而后又夹紧了屁股,憋上一口狠劲去加速。 他也不知道那齐修芷今天突然撒了什么癔症,像头倔驴似的拉也拉不回来,可当他看到齐修芷转身离去时那美眸深处的悲痛欲绝时,王晨君就知道,无论怎么样,他得先追上去给人家认错赔罪。 知不知道原因不重要,关键是得有一个哄人的态度! 也得亏了王晨君与齐修芷同为名声相当的大剑人,深知他们这类剑修私下里都是姿态端得比天还高的穷讲究,每个人都多少有点矫情秉性。 所以他对齐修芷的爆发式甩脸子能承受得住,只是现在的难题是他中年发福,不可避免地有亿点点胖了,眼瞅着还跟齐修芷的距离越拉越远,这才叫他头疼不已。 态度自然是拿得出来的,安慰人的话也自然是可以滔滔不绝的,可关键是他娘的得能追上人家啊! 王晨君实在没辙了,只能顶着一脸的虚汗,用真气加持着喊话道:“齐师妹!你我相识数十载,有什么话不能先说吗?你这样我很累啊!” 前方齐修芷声音冰冷道:“累?你既然累了,就找你的小贱人去!去搞你的成千上万个癞蛤蟆传人去!” 轰! 王晨君凛然,瞬间石化。 他的世界像是劈下一道巨雷,雷得他外焦里酥,仿佛无数只羊驼生物呼啸狂奔,发出戏谑讥讽的叫声。 这误会也太大了! 足足呆住了片刻之久,王晨君缓缓回过神来,一张肥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复杂神色,而后屁股夹得更紧,似乎回想起数十年前在襁褓之中吸奶的洪荒之力,终于是爆发出了一个胖子燃尽一切的速度。 这一刻,他将为天下胖子的速度正名! 唰—— 随着一道流星般的光芒划过,王晨君也追随着齐修芷的身影,跨入了属于大夏东仁王的封地…… …… 山林野路中,几个少年人还在摸黑前行着。 脏孩儿似乎因为刚才的葛氏兄弟而有了心结,一路上沉眉思索,却又什么都想不明白。 白箬潇跟着驴傲天走在中间,时常查看吴美怡的状态,还贴心的用一块布料挡上了吴美怡屁股上缺失的那部分。 朱焕、陈书雍两人走在后面,沉默不言,尽职尽责,不停观望四周以防不备。 “先等一等。” 白箬潇突然开口道,“休整一下,晚些再上路。” 朱、陈二人自不会有任何异议,脏孩儿问道:“等下还要赶路啊?要不先睡一觉,等天亮再走?” 白箬潇想了想,道:“我怕遇上第二个葛革,我们等下赶路到天亮,然后走官道,白天可在官道旁边休息。” 脏孩儿一愣,道:“要走官道?可你不是说那什么坤门有人在找你吗,去了官道不怕撞见?” 白箬潇深吸一口气道:“他们也不一定会守着官道,况且如今安龙城、望尊城接连遭难,定有大批难民向齐地逃去,我们混迹人群中,我再乔装打扮一番,想来不容易被认出来。” 脏孩儿会意,又道:“可是好端端的,为何要冒这种风险?” “她状况不妙,须得赶紧找人医治。”白箬潇看向驴背上的吴美怡道。 “哦,原来如此。”脏孩儿恍然,“可是她不是心神被摄住了么,寻常大夫怕是不管用?不如让我弹她一个脑崩儿!” 说着,脏孩儿趁机就要下手,却直接被早有防范的白箬潇一掌扇飞。 “你再敢用你的脏爪子碰她,我就赏你做太监!” 白箬潇眼神不善地盯着脏孩儿,并放出一句狠话。 闻言,脏孩儿有些错愕,居然连脸上的疼痛都忘却了,满是好奇地跑来问道:“太监?究竟怎么样才能当上太监啊?” “你……” 白箬潇愣住,神态古怪地道,“你问这作甚?” 脏孩儿回忆道:“我以前看书的时候读到过太监,可是我问鸠佬,鸠佬每次都不给我解释,就说是皇宫里面伺候人的。诶!老大你不也是从皇宫里来的嘛,太监为什么叫太监啊?跟寻常人家的下人有区别吗?” 白箬潇面露尴尬之色,她竟有些语塞了,心中更是将脏孩儿骂了好几遍,这该死的小叫花子,怎么偏偏问自己一个姑娘家这种害人臊的问题! 不过白箬潇很快恢复镇定,既然对方问了,那就说明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便敷衍过去就好。 于是白箬潇煞有其事地解释道:“所谓太监啊,其实也跟寻常达官贵人府里的下人没两样,就是伺候主子、打杂而已,只不过少了点阳刚之气罢了。” 脏孩儿好奇道:“少了点阳刚气?为何啊?” 白箬潇咬了咬嘴唇,这家伙还真是刨根问底,还为何,当然是因为少了那个“点”啊! 虽然心里这半想,但她还是略微措辞了一下,回道:“咳咳……那是因为皇宫之中,帝王之气高高在上镇压一切,所以那些下人的阳刚之气自然被克制了,就显得阴柔许多。” “哦,原来如此!” 脏孩儿一脸恍然,“真奇怪,鸠佬为何不跟我解释呢?” 听他这般说,白箬潇眼中慧芒一闪,道:“你那位鸠佬不会也少了点阳刚之气?” 脏孩儿连连点头笑道:“是啊,鸠佬平日总是哭哭啼啼的,还总唠叨个没完没了,活像是个大婶似的!” 回想起与鸠佬生活的日子,脏孩儿忍不住会心一笑,他很激动于这种思念的心情。 白箬潇也扑哧一乐,打趣道:“没准儿你的鸠佬也是个太监呢,呵呵——” 蓦然间,白箬潇的笑容微微一僵,她眼中的轻松之意也随之凝重,看向脏孩儿的眼神又变得古怪起来。 只因她略作推测就联想到:若那鸠佬真是宫里的太监,那么脏孩儿这些年被一个太监抚养,岂不是说他也很可能是从宫里出来的? 他之所以不能吐露姓名,莫非是因为他其实是皇宫中人? 他不会是个小小太监? 不对不对,他不是太监,在地窖的时候明面看到他有…… 白箬潇稍一动用了下脑筋,却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情节,又通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情节,回想起了望尊城地窖内,某个白痴被彪哥追杀的狼狈一幕。 那一幕就像一块烙铁,狠狠按压在了白箬潇的心头,让她再也无法忘却那个歪瓜裂枣样的丑陋东西。 那不堪入目的画面瞬间充斥在了白箬潇的脑海,惹得她瞬间面色绯红一片,羞恼到几乎无地自容。 而偏偏给她留下那种印象的罪魁祸首,却还天真无邪地跟她探讨学术知识,这更让白箬潇觉得有一种莫大的耻辱感。 脏孩儿见对方不说话了,而且脸还涨红了,就关心道:“老大你怎么了?脸怎么红成猴屁股了?” “滚开!” 白箬潇娇叱一声,“少跟我说屁股这种词!” 一个眼神逼迫下,脏孩儿被白箬潇吓退数步,懵懂诧异地挠起了头。 得,又生气了! 见对方那欲罢不能的羞恼模样,脏孩儿不再多言,乖乖坐到驴傲天的另一侧。 身子落座后,脏孩儿心里直犯嘀咕,这白箬潇一惊一乍地他可有些受不了了,关键是对方为何羞恼,自己根本就猜不出来。 此时此刻,脏孩儿仿佛和已经飞越百里之外的肥胖飘逸大剑人王晨君达成了某种默契的情感共鸣。 无论是少年无知的他,还是中年油腻的他,他们心中都是一声哀叹:女孩心思你别猜! 第195章 黄大仙屁下脱困 随后的半个时辰内,脏孩儿几人休息了个够,就在白箬潇的指令下继续赶路,目标就是山下的官道。 期间,脏孩儿蹲坐在一旁久久不曾吭声,他只是自顾自地拿出玄色小刀片左蹭蹭右擦擦,像真有什么扫除邪祟之力似的。 同时他也想到此前在望尊城遭遇黑白无常的那一幕,当时他都要吓傻了,可偏偏黑白无常碰到了他的头发就把手收了回去,在脏孩儿看来,这显然是他俊逸的爆炸头有着极强的驱邪功能。 因此脏孩儿结合亲身经历,又拿起玄色小刀片在头发上来回蹭蹭,沾染了自己头发上的气息之后,又一点点往身上均匀刮抹,想象成一层无形铠甲将自己包裹,以此求得内心安定,减轻对黑夜里脏东西的惧怕。 隔着一匹驴的白箬潇将脏孩儿的行为尽收眼底,她虽然不理解这家伙在搞什么抽象主义,但还是保持着最大的尊重,没有进行干扰。 毕竟孩子都傻成这样了,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正经事来呢? 倒是朱焕、陈书雍两人,似乎因为之前昏迷了一阵子,此时的心境也有了一些积极的转变,脸上那浓重的阴郁之色稍有缓解,甚至还利用起这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打坐修炼,十分刻苦。 然而在几人纷纷起身继续赶路时,却忽然听到林子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那动静一前一后,速度极快地朝着脏孩儿他们几人冲来。 脏孩儿他们立刻警觉,纷纷严阵以待神情凝重,不知黑暗之中会蹿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但下一刻,他们就全都松了口气,因为朝他们冲来的不过是一头豹子和一只黄鼠狼。 那豹子体型不大,只有彪哥的两倍左右,正在追杀捕猎前方的黄鼠狼。 脏孩儿几人来了兴致,驻足观看豹子捕猎的过程。 只见那黄鼠狼身形如电,仗着自己娇小敏捷,不断转变方向。 后方豹子虽没有黄鼠狼那般灵活,却因自身身形较大,跃出一步顶得上黄鼠狼四步,所以虽然在每每转变方向时都略显笨拙,但仍然紧咬着数尺距离不放。 嗖! 黄鼠狼一下冲近脏孩儿他们所在,然后绕着几人跑。 这家伙在民间素有黄大仙之称,所以十分机敏,甚至很通人性,它是故意跑到几个人型生物跟前的。 一来,是可以借助人类来威慑身后那头豹子;二来,则是想沾沾自己在人类世界名气的光,希望人类可以出手帮一帮它黄大仙本仙。 不过事与愿违,眼前几个人型生物果断无情地选择了袖手旁观,愣是将它堂堂黄大仙的威名给晾下了。 咔咔咔! 黄鼠狼绕着脏孩儿他们转圈奔逃,嘴里还不断发出叫声,似乎在臭骂眼前几个人类的冷漠。 豹子追来,第一眼看见几个恐怖直立猿后它先是一呆,还有些犹豫地炸毛后撤几步,但在发现这几只恐怖直立猿不过是处于成长期的卡拉米存在后,它立马壮起胆子,继续朝黄鼠狼追去。 砰——砰——砰 然而豹子的灵活程度远不及那只黄鼠狼,在绕着脏孩儿他们追逐的同时,经常会用尾巴或后腿抽打在他们身上,惹得几人轻轻嘶声。 可是黄鼠狼一直不离开,就围绕着脏孩儿他们几人跟豹子周旋,豹子越追越急,速度也越来越慢。 嘶哈—— 跑了十几个来回后,那豹子突然冲脏孩儿他们低吼哈气起来,只见它面目狰狞獠牙展露,似乎是在示意他们几个人类滚到一边去,别在这里碍事! 本来被豹子尾巴抽几下,白箬潇就有些心头微恼,此时此刻见这花斑畜生竟还敢对自己哈气,简直倒反天罡了么不是! 于是白箬潇眉眼一凛,释放出她那属于修行武者的气势,狠狠一眼回瞪过去。 豹子顿时被吓得四腿发软,竟险些趴下去,它怎么也没料到,在这个人形卡拉米的身上,竟有恐怖如斯的威势! 豹豹当场怂了,收起了它狰狞凶恶的表情,并不断舔舌掩饰尴尬,灰溜溜地向后退开,继续朝黄鼠狼追击而去。 黄鼠狼也被白箬潇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靠近分毫,只能朝着远处跑去。 相比于被豹子吃,它似乎更害怕老虎。 只可惜没了几个人形柱子作为地势掩护,黄鼠狼那矫健灵动的优势便瞬间全无。 果不其然,黄鼠狼还没跑多远,就直接被豹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直线超越,一巴掌给呼翻在地。 吱吱—— 黄鼠狼被豹子压在身下,竭尽全力地挣扎抽动,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只能发出阵阵嚎叫。 嗷呜! 豹子霸气一吼,两只爪子死死按住黄鼠狼,它要将刚才在白箬潇那里丢的面子找回来! 于是它血口一张,朝着黄鼠狼的脖子狠狠咬下。 但同为猎手的黄鼠狼又怎甘心任豹鱼肉,它也在最后关头做出最猛烈的挣扎。 就见身躯柔软的黄鼠狼身体一拧巴,在豹子即将咬住自己的刹那,它直接把自己的屁股挪到了豹子下嘴的地方。 吭哧! 豹子一愣,只觉得自己的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 正疑惑着,又听最里面传来一阵声响。 噗!噗!噗呲—— 原来是黄鼠狼对准豹嘴放了一个连环屁,还是一边放气一边喷渣的那种。 吼! 豹子大怒,死到临头还敢羞辱于豹家?! 它刚要狠狠撕碎黄鼠狼的身体,却觉得一股强烈到足以引领它会见太奶的臭气在嘴中炸裂。 接着是鼻子、眼睛、耳朵,那浓烈至极的臭气宛若凝成实质,瞬间蒙蔽了豹子的所有感官,莫大的恐慌将其笼罩其中。 吼~ 豹子开始疯狂甩头,旋转、跳跃,企图摆脱这种令豹作呕的臭气。 它在泥里打滚、在树干摩擦,却久久不能驱散掉黄鼠狼的臭屁味道。 而趁着这段空隙,黄鼠狼翻身一跃,迅速钻入森林之中,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样一幕看在脏孩儿几人眼里,他们都觉得很是有趣,明明那么强健的一只豹子,却偏偏不敌黄鼠狼的一屁之力,当真是世事难预料啊。 几人略作感慨后,也只是眼神心疼了不远处的豹子一下,便继续踏上路程,没有再将这段小插曲当做一回事了。 不过在几人之中,却唯独脏孩儿不断回头张望,久久不能忘怀豹子拜于屁下的一幕。 脏孩儿内心蠢动,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些启发。 第196章 千载奇才史小奋 在下山途中,脏孩儿依旧走在最前面,只不过这回他没了那些多余动作,而是心事重重地在思考什么。 白箬潇走在他之后,发现他的异样,便顺嘴问道:“喂,你想什么呢?” 脏孩儿微微摇头,然后回以一个略带神秘感的微笑,虚声道:“我在研究大计划。” 白箬潇面皮微抖,知道这家伙指不定又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她怕听后污了自己的耳朵,便没再多问,任由脏孩儿胡思乱想去了。 可脏孩儿被打断了思路,并且一时半会儿也研究不出他所谓的“大计划”,于是就回头跟白箬潇聊了起来。 “诶老大,你们家一共有几招拳法啊?” “四招,怎么了?”白箬潇眼底藏着警觉之意,她可不能再教更多了。 脏孩儿贱兮兮道:“嘿嘿,那个……我刚才看你打葛革时用的那招,着实威武帅气,能不能……” 白箬潇直接打断,斩钉截铁道:“不能!” 脏孩儿吃了一瘪,他知道继续死缠烂打也只会迎来反效果,便转了个话题,又道:“老大你刚才说那些个大剑人有什么天剑榜,那还有没有其他的榜啊?比如什么天刀榜、天锤榜、天枪榜之类的?” 白箬潇摇头道:“那便没了。” 脏孩儿不解道:“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剑人数量多吗?” 剑人……白箬潇啜了口气,解释道:“天下间修行人不计其数,而其中四成都是剑修,所以他们基数庞大,弄出个天剑榜也是顺理成章了。” 脏孩儿闻言一阵哑然,再一次对刚才大打出手的齐修芷、王晨君两人的强悍有了新的认知,也就是按人数来算的话,即便加上其他六成五花八门的修士,这两人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高手了。 忽然间,脏孩儿顺着齐修芷与王晨君想到了一个熟人,便是那满口胡言乱语,蹦个屁都能当成诗句写下来的史小奋。 “剑修是都有特殊癖好吗?怎么觉得他们耍剑的好像都不太正常?” 他也是在刚才齐修芷、王晨君远去之后,才从白箬潇的口中得知,天下剑修几乎都有些怪异的脾气秉性。 白箬潇微微一滞,道:“我可不敢妄言天下剑修不正常,真要说的话,也只是多少有些特立独行罢了。” “为何啊?难道耍剑会影响人的心性吗?” 脏孩儿很是困惑,亏得他之前在望尊城见到那位善用雷电的剑修刺客后,还心生不小的希冀之意。可就在刚刚,他猛然回想起那令人讨厌的小白脸史小奋,对方那明明肚子里没学问,却打出屎来硬装墨水的做派,着实让脏孩儿心生警惕,对剑道的憧憬也消散大半。 白箬潇眉头微蹙,沉吟着道:“这……恐怕就要归于剑道的特殊性了。” “特殊?哪里特殊?”脏孩儿打起几分精神,连忙追问。 白箬潇徐徐回道:“我娘说过,天下修行之道虽有千百之余,但唯有剑修是极特殊的。因为随着修为增长,或天赋所致,少数修行之人会产生一种名为‘道心’的东西,这道心一物非实非虚,印证着修行人的本心所向,一旦生出便至死不变,也是判别天赋资质高低的莫大天堑。” “无论走的刀、枪路子,或是阵法、神通异术,所能产生的都是道心,表现出来的都是修行者心境之中最为纯粹最为深邃的念头,可谓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而剑道之人所形成的道心,却无一例外都是一柄剑,一颗属于剑修本身的‘剑心’。” “剑心?” 脏孩儿闻言一惊,他听过这个词,那个史小奋就说自己修成了剑心。 他心头凛然,试问道:“那个老大……如果有人一生下来就凝有剑心,那是什么水平?” 白箬潇明显地呈现出一个夸张神色,道:“若有剑心与生俱来,那他不就成仙了嘛!” 什么! 白箬潇后知后觉地猛然一震,瞳孔都被惊得豁然放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脏孩儿,缓缓道:“这话有人和你说过?” 脏孩儿点点头,道:“是……是啊。” “谁?!” “史小奋……” 嘶—— 白箬潇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震撼,用粗重的呼吸来填平心头的动荡。 足足片刻之后,白箬潇努力平复下心头震撼,凝声问道:“此话当真?” 脏孩儿被白箬潇的反应唬得也有些紧张,连连点头道:“当真啊,是那家伙亲口说的。” “呼——” 白箬潇长长舒了口气,良久之后才继续道,“若如此,恐怕他真有成为传说的可能了。” 脏孩儿不解道:“什么传说?伴生剑心有那么厉害么?” 白箬潇深深看了一眼前面的修行小白,激动之中又有些感慨,道:“你可知剑修共筑天剑榜的机缘从何而来?” “不知。” “那是早在千年前,曾出现过一位伴生剑心的绝世高人,传闻那剑修突破至渡劫境之时,除了引动前所未有的天劫,更是出现了此前闻所未闻的一个通道。” “通道?” “对,一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也就是修行一途无数年来所传闻的——飞升成仙!” “成仙?真有人能成仙?” “所以我方才说,若真有人伴生剑心,那就有了飞升成仙,成为剑仙的资质,也是无数修真者梦寐以求的传说之境!” “那神经病有这么厉害?我看着不像啊……”脏孩儿怎么也无法把史小奋那文盲小白脸的形象,跟飞升上界的剑仙存在联系起来。 白箬潇轻叹一声,道:“因为除了修为,伴生剑心之人在剑道领悟上,几乎不会有任何瓶颈之说……” “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怎么可能嘛?” 脏孩儿愕然,仍然有些不认同白箬潇的高度评价,因为在他看来,史小奋那家伙纯粹一个没事找抽型的文学混子。 白箬潇再次深吸口气,道:“前提是,只要他能安稳活到破入渡劫境的那一天。” 忽然,白箬潇又想到什么,反问道:“那位史公子,可曾给你展示过剑心?” 脏孩儿摇头,“没有。” 蓦然间,白箬潇神色微妙,美眸中的一层艳羡之下,燃起了如烈火般的战意。 好痒,好想跟那样的剑道天才拳拳到肉地打一场! 下一刻,白箬潇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感慨道:“若是此行顺利,真想去会会此人。” 脏孩儿显然没明白白箬潇那身为天才才会出现的强烈胜负欲,还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可别跟那家伙打交道,他脑子不好使的,到时候传染你。” 白箬潇有饶有兴致地看向脏孩儿,忍不住笑道:“你这小叫花子,路子还挺广,前年才出一个的伴生剑心,居然让你给遇到了,还在背后编排人家,真不知你这番话若说给那些练剑的痴人,会有什么反应。” 脏孩儿没明白啥意思,但为了避免尴尬,却又一个劲地傻笑,道:“既然剑修都是神经病,那我就不练了,那个……” 他欲言又止,又作出一副想要从白箬潇身上捞点好处的贱兮兮表情,“老大,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克制剑道的?” 白箬潇本来以为他要求索白家拳法,刚想严词拒绝,却是微微一愣,不解道:“为何问这个?” 脏孩儿得意洋洋道:“当然是有朝一日,打得史小奋那家伙满地找牙了!而且天下耍剑的这么多,我学一门克制剑法的路数,岂不是大半个天下修行人都能被我踩在脚下了?” 能将大言不惭表现得如此稀松平常的,白箬潇还真是生平仅见,虽然心中觉得滑稽可笑,但她还是给了脏孩儿一个答案, “众所周知,各类兵刃中,枪法最克制剑法。” “好,那我之后就学一门枪法!” 脏孩儿激情澎湃,想象着那个文盲小白脸败倒在他的兽皮裙下,然后鼻青脸肿地作诗求饶的场景,一时间陷入傻笑。 第197章 贼都不偷脏孩儿 咕咕——咕咕—— 就在脏孩儿立下“大志”之时,却有一阵猫头鹰的叫声响起,似乎在嘲笑脏孩儿的无知。 你是吃了多少野屁,才能产生这种错觉? 脏孩儿顿时一怒,指着天空叫嚣道:“谁?谁敢笑话我!” 咕咕—— “嘿!敢不敢出来!” 咕咕! “有本事就过来啊!我亲手喂你吃一顿好屁!” 白箬潇无语,眼前傻子的病症似乎又加重了,跟猫头鹰都能吵起来,真是无聊透顶。 也许是赶路的过程太过枯燥,又或许是脏孩儿自己也觉得跟史小奋的差距有些巨大,从而产生了一些无力感,他便迫使自己分神,通过与猫头鹰的隔空对骂来缓解内心压力。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吵,脏孩儿竟觉得自己的嘴遁之术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些许! 这等发现让脏孩儿欢喜不已,他时不时回头看向驴傲天背上的吴美怡,倒不是为了看她突出的屁股,而是将她想象成嘴遁之术的一座大山,他早晚要从这座大山上翻过去,用一场堂堂正正的嘴遁碾压她! 于是脏孩儿跟黑夜中的咕咕们吵得更加带劲了,听得白箬潇都有些心烦意乱,几次想要出手消音,却都本着关爱智障儿童的高尚品德而忍了下来。 又过了两个时辰,山边的天色已经泛起一抹白光,脏孩儿一行人也终于来到了山脚,赶至官道附近。 这条官道依山盘踞而建,乃是北郡通往齐地的诸多官道之一,算不上最大最宽,但一路上还算平稳,承载着千年来两地人流的沟通、商贸的来往。 只见今日的官道之上很是热闹,大片的人群、车马连成一条长线,大多都是奔向齐地的,看样子应该是以北郡出逃的难民为主。 脏孩儿他们走了一宿,看到平坦大道时都长长舒了口气,又由于见到了众多来往人群,他们几个心中的紧张感也减轻不少,就在路边寻了个挡风地方,正式地调整休息起来。 听着来往人潮的脚步声、轻快律动的马蹄声、悠悠滚滚的车轮声,他们却变得格外安心,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沉沉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熙熙攘攘的呼唤声渐渐回响、清晰在脏孩儿几人的耳畔。 随后不仅是呼唤声,还有被人推动的感觉,一下子打破了几人梦境的恬谧。 “谁啊?” 脏孩儿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说道。 白箬潇、朱焕、陈书雍三人也先后睁眼,但原本睡眼惺忪的他们看见周围站了一圈围观群众之后,陡然间就是一惊,强行睁开夹着眼屎的双眼,警觉之心提升到顶点。 怎么回事!? 白箬潇心思最为机敏,立刻就开始判断形势。 她环视四周,发现周围人群面目淳朴、一身风尘,不像是有歹心恶念之人,这也让她放松不少,直至听见有人开口说道, “姑娘,你们东西让人偷了!” 什么! 白箬潇几人同时一惊,开始检查自己有什么东西丢失。 脏孩儿脸色惊慌地伸进爆炸头,白箬潇摸索向腰间,朱、陈二人面色麻木地在自己身上乱掏。 下一刻,几人口中皆发出一声轻咦,面色变得阴沉。 白箬潇的贴身荷包不翼而飞,朱焕、陈书雍两人纷纷丢失了钱票和传家玉佩。 至于脏孩儿,他还仔细地在头发中翻找,脸上表情越发凝重。 白箬潇见状问道:“你丢什么了?” 脏孩儿疑惑道:“我怎么什么都没丢啊?” 白箬潇一滞,恨不得一个白眼瞪死他,你什么都没丢在这装什么深沉? 脏孩儿一脸委屈,只觉得自己被藐视了,凭什么同时遭贼,别人都被偷了却不偷自己,看不起人嘛不是? 白箬潇了解情况之后,翛然起身,对围观群众拱手问道:“请问有谁看见了贼人去了何处?” “往齐国去了!”有人开口回道。 闻言,白箬潇松了口气,还好跟他们是一个方向,而没有往北郡方向跑。 片刻之后,白箬潇几人打起精神,继续踏上了东去的行程,只是这回又多了一个任务,便是寻得那毛贼,给他一个教训! 走着走着,白箬潇发觉了不对劲,她紧紧盯着跟前的驴傲天,询问道:“这驴子是不是一直没睡啊?” 脏孩儿道:“应该没睡,它一直站着呢。” 旋即白箬潇就气道:“那方才我们被偷,它就眼睁睁看着了?这畜生真是随了主人一个德行,傻到家了!” 嗷嗷—— 驴傲天出口反驳,它觉得自己比脏孩儿聪明!方才若是叫了,那贼人万一心生歹意,把它一刀攮死可咋整? 白箬潇越想越气,但又不好对一头驴子发脾气,便狠狠踱着步子,直接走到了队伍最前头,朱焕、陈书雍俩便宜徒弟自然紧随师父身后,就将脏孩儿跟驴傲天落在了最后。 脏孩儿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低声跟驴傲天交代道:“傲天,你记得小偷的样子,等会你将其找出来,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嗷! 驴傲天一声应和,表示包在它的身上。 又这么赌气走了半天路,终于在随着官道踏出山脚的一刻,看到了东仁王封地内的第一个人类聚集区。 此地名为四筒镇。 乃是齐地边缘处,连接齐地与大夏北郡商贸来往、消息传递的重要枢纽,许多来往商队会在此处落脚整顿,来往人数多了,自然也就衍生出各行各类的门面、摊子,这些摊贩或店面分门别类五花八门,承载着此地来往人群的供需应求。 也正因为同类商铺往往在一起扎堆,所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几个大的区域,有住店客栈的,有餐食酒楼的,有杂货器具的,有娱乐消遣的,因为四个区域形似麻将四筒,此地便被戏称四筒镇,后随着年深日久的传播,这个戏称便被改为了正名。 又因筒通谐音,还有四通八达之意,历来的人们觉得这名字不错,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踏入这四筒镇,脏孩儿几人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一下这里车水马龙的热闹氛围,便听驴傲天一嗓子惊吼,它发现了偷东西的那个小贼! 第198章 学以致用之秘技 嗷! 驴傲天鼻息粗重地大叫一声,引来周围所有人的注目,心想这驴子多日便秘不成,一嗓子居然能这么响! 脏孩儿、白箬潇面色一震,连忙靠拢过来,脱口问道:“谁?在哪?” 驴傲天撩了撩前蹄,并伴着睫毛弯弯下的视线,指向了前方人群,一个低头流窜的十二三岁少年。 脏孩儿放眼望去,随即眸光一寒,好小子,连我……连老大的东西都敢偷,简直是主食吃够了!今天小爷就让你长长教训! 心头恶狠狠地想着,脏孩儿直接抽身追去,白箬潇则是牵着驴傲天,带着朱焕、陈书雍两人快步跟上,没有去讨那人多势众的便宜。 虽然脏孩儿很不靠谱,不过白箬潇也看出那个小贼常人一个,定不是脏孩儿的对手,便放心地由他去了。 脏孩儿在人流中穿梭,很快就追上了那小贼,刚要薅脖领子将对方擒住,却不料后者像有预感一般突然加速、变相,借着人潮拥挤又瞬间跟脏孩儿拉开了距离。 这小贼年纪不大,但明显就是惯偷一个,走路时不看前面眼神乱窜,脚步更是虚浮轻矫,做足了时刻变换方向的准备。 所以当脏孩儿从背后靠近之时,那小贼立刻成了惊弓之鸟,飞也似地撒腿就逃。 脏孩儿堵着一口气穷追不舍,但在人来车往的环境中如陷泥潭,根本没法加速,只能看着小贼越跑越远干着急。 这番浑身有劲没处使的情形让脏孩儿十分憋屈,对小贼更多了几分厌恶。 该死,要是我也会一门身法就好了! 脏孩儿心头暗骂一声,憋着一股无力感。 诶不对! 但陡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脏孩儿却是有些错愕起来,小偷都能如此敏捷,我为什么不行?他都没有修为,更不可能学什么身法,那既然他一个凡夫俗子可以跑这么快,本修行天才也一定能行! 想到此处,脏孩儿精神一振,然后努力回想起方才那小贼奔跑时的脚步、呼吸、频率、甚至脚掌触地的方式…… 下一刻,一个恍惚却熟悉的场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正是那只巨鼎存在的神识空间。 如同他学会天运无归盖山河那时一样,一个小小脏孩儿出现在他掌心,并按着他心念所想的动作模仿起那个小贼来。 随着脏孩儿在脑中将小贼的动作一点一滴构筑得越来越完善,掌心那小小脏孩儿模仿得也越来越像,直到与印象中的小贼动作融为一体,脏孩儿深吸一口气,他的双眸出现一抹慧芒,一股清明感悟便随着神识空间洒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瞬息之间,脏孩儿通过神识中的复刻、学习,将小偷行动的方式融汇进了自己的身体,他学会了! “小偷哪里跑!” 脏孩儿顿时气血上涌,大喝一声追袭而去。 只见他在人群中闪转腾挪,每一个脚步变换都变得极为轻盈,每一次方向转变也更为迅捷,他仿佛一只扑棱蛾子,轻飘飘地躲过一个又一个行人、车马。 脏孩儿心情大畅,他的步伐也越来越快,渐渐地掌握了这种步调之后,他又重新拉近了跟那小贼之间的距离。 而且脏孩儿不光是身形模仿,他在速度上更是一点点地超越了前方小贼,毕竟脏孩儿有体内真气的加持。 眼看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小贼见势不妙的脸色也越发阴沉,他自知没法甩开后面的扑棱蛾子,索性思路一变,不再试图将脏孩儿甩开,而是将其直接引向自己的老巢。 那里,可有着小贼的许多同伴。 片刻后,脏孩儿跟着小贼一阵辗转迂回,来到了镇子边缘的一处小巷中。 “哈哈!看你还往哪里跑!” 脏孩儿见小贼闯入了一个死胡同,不由得意大笑,并摩拳擦掌地走了过去,他要给对方略施惩罚了。 那小贼转过身来,游离不定的眼神中尽是玩味嘲弄之意,道:“跑?呵呵,现在该跑的是你了。” 嗒! 话音一落,小贼打了一个响指,随后就见小巷子里里外外翻进来十几个少年,大都是十二三四的年纪,他们一个个趾高气昂,不怀好意地包围了脏孩儿。 脏孩儿心头一突突,蓦然有些惊慌。 只是他惊慌的却不是包围他的十几号人,而是小贼刚才打响指的那一下。 因为自从经历了神兽狴犴后,脏孩儿就对打响指产生了磨灭不去的心理阴影。 而也正是脏孩儿因响指而表现得害怕之时,周围传来了少年人们的嬉笑之声,并有人嘲讽道, “臭小子,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连我们的人都敢追,你今天算是贴到铁板了。” “怕了?怕了的话就老老实实从我们胯下钻过去,再叫几声爷爷,哈哈哈!” “否则啊,可就免不了一顿毒打喽!” 脏孩儿回过神来,他环视一圈,问道:“你们谁是老大?” 闻言,一个格外壮实的少年从众人中站了出来,戏谑道:“呦,干嘛呀,是要先钻小爷我的胯吗?” 脏孩儿摇头,并指着一路追来的小贼,说道:“他偷了我东西,你们管不管?” 他有着多年青牛村孩子王的经验,自知同龄小孩之间解决问题,就要找最厉害的那个。 壮实少年咧嘴嗤笑,不屑道:“你这是讨打啊?” 脏孩儿眉头微蹙,因为他看到所有人都朝着他迈了一步,而并非是眼前的壮实少年一人。 这种情况在青牛村可没有过,因为以多欺少即便胜了也是不讲武德,青牛村的孩子们突出一个要脸要面。 但是显然,青牛村的高贵品格似乎并不适用于外面的世界。 不过脏孩儿并未有任何慌乱,他虽然是从望尊城而来的,却并非是落难的难民,而是几次生死争斗的亲历者,他在那样的环境中,连渡劫境的神通大能者都见过了,又岂会害怕眼前十几个毫无修行基础的同龄人。 于是脏孩儿缓缓道:“我不用手脚,你们接我一招,敢不敢?” 哈哈哈哈—— 周围众人像是听见了笑话,一个个乐得前仰后合,眼神中更是轻蔑。 那壮实少年调笑道:“小子,大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觉得你一句话就能吓唬住我们?” 脏孩儿的身子微微发紧,皱眉道:“敢不敢?” 眼见脏孩儿重复询问,壮实少年虽有不解,但还是跟周围同伙们眼神交流了一下,决定好好戏耍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丐。 “有何不敢!” 壮实少年一瞪眼,高声喝道,“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能怕你不成?” “好!那你们就站到一边!”脏孩儿也微微扬起声音,似乎有些急切。 壮实少年一挥手,众人便将包围撤开,并纷纷站到了壮实少年身后,他们堵在死胡同的外面,倒也不怕脏孩儿逃出去。 见状,脏孩儿显然松了口气,然后…… 就见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气运丹田的动作,将体内真气不断向下积压、酝酿。 接着,在所有人的疑惑目光中,脏孩儿缓缓转身,背对他们。 正在众人纳闷之际,脏孩儿顶着额头上的几滴冷汗,略显艰难地回头道:“小心了……我也是第一次用……” 话没说完,脏孩儿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憋不住了,突然身体折成一个直角。 咕噜咕噜——砰! 一道宛如灭世的肛风席卷而出,裹挟着浓浓的黑气,狂风骤浪般拍向身后的十几名少年。 这前无古人的狠毒一招,正是脏孩儿观摩黄鼠狼遁身术后所感悟出来的孤品绝技——绝世肛风! 第199章 我当你们师父啊 浓烈至极的气息充盈在巷子内,十几个少年人如若石化,一股热烈风浪吹拂着他们,那飘散的衣角、飞扬的发丝,像是化成了风的形状,演绎着绝世肛风的纯粹浪漫。 明明从外看去,这条巷子一切如常,但那十几个少年人却眼不能视、耳不能闻,鼻更是不敢嗅。 因为这条巷子的空间已经被无形的力量冲刷,这是来自脏孩儿肠道内五谷轮回的私藏佳酿,神秘且原始。 一瞬间,他们仿佛感受到了这世间最为朝气蓬勃的生机,又像是体验了天下最为绝望窒息的死意。 下一刻,他们开始流泪,泪腺传至五官,紧接着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涕泗横流。 砰砰砰砰—— 十几道猝然倒地的声响接连传开,少年人们没有了不久前的嚣张跋扈,反而蜷缩着、颤抖着,体验着这惊世一招的超绝威力。 脏孩儿深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直起身子,眼神漠然地瞅着倒地痉挛的众人,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名孤胆豪杰,于五岳之巅力挫群雄,霎时间,心中的激情澎湃涌动,目光也变得睥睨。 短短半日光景,就能用自创的绝学一招制敌,他果然是个天才! 脏孩儿沾沾自喜,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此招可行,大有开发之潜力! 见着众人已经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的状态,脏孩儿心中越发坚定,他定要将这绝世肛风开发到极致! 又等了片刻,脏孩儿见众人居然还没缓过劲来,不由皱眉道:“喂喂,你们可别装模作样,再不起来我继续了啊!” 闻言,众人直接像是打了鸡血,一个个的表情惊惧到无以复加,强忍着被呛得头晕目眩的意识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晃悠悠像是一排摇摆不定的狗尾巴草,蔫蔫地再也不敢直视脏孩儿。 脏孩儿内心喜悦,却板着脸说道:“如何,这回可以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了?” 此言一出,众少年人们只觉得一股莫大压力袭来,他们怕极了脏孩儿再给他们来个转身撅腚。 “好,我们认栽!” 为首的那壮实少年挡在众人身前,脸色煞白的他努力用平稳的语气道,“你偷了什么,还回去。” 在他的一声令下,之前的小贼哆哆嗦嗦凑上前来,他坏了捧着一个小包袱,交给了壮实少年。 壮实少年接过包袱,克服住心头恐惧,硬着头皮向脏孩儿缓缓走来。 脏孩儿双手环抱胸前,用一副江湖老大哥的样子打量着对方,属实有些嘚瑟。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刚才一招制敌,打败了对面所有人呢,既然自己现在成为了拥有绝对实力的一方,那不装装蒜怎对得起他刚才竭尽全力用真气逼出的那道靓屁。 “这是你的东西。”壮实少年气息虚弱地开口道。 脏孩儿撇着嘴接过小包袱,放在手中掂了掂,而后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却不料就是这么一个简单抬手的动作,却让身前的壮实少年如临大敌,浑身一颤就要作势逃跑。 这举动可把脏孩儿给美坏了,想他在白箬潇手下被摧残那么多次,终于是老天开眼,也让他能体验一把给别人施加恐惧的快感了。 爽! 脏孩儿故作严肃的脸上都绷不住笑意了,他狠狠一咳,才道:“今日小爷我高兴,就饶了你们,若再让我看见你们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定不饶你!” 闻言,那壮实少年的脸色变了又变,只觉得眼前脏乞丐的面目着实可憎,有什么资格来跟他们说教? 不过脏孩儿那大展神威的一屁还是给了所有人埋下了深深的恐惧,壮实少年虽然内心怒涛不止,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只能颇为不情愿地点头道:“好。” 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脏乞丐邪门得很,壮实少年决定还是等这厮离开四筒镇后,他们再继续兴风作案。 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脏孩儿倒有些错愕了,他这一身淫威不就没处发泄了嘛? 脏孩儿陷入沉默,按他的设想,眼前家伙应该还要嘴硬一下,然后自己与其理论,对方强词夺理、自己义正言辞,而后对方恼羞成怒,自己出于防卫无奈出手…… 然而壮实少年果断的抉择着实给脏孩儿的计划打断了,于是他就有些愣住了,心里一个劲地盘算着再来一发绝世肛风会不会理亏。 就在他们俩沉默之时,随着一声嗷嗷驴叫,白箬潇三人也终于赶了过来。 一到小巷口,白箬潇就脸色骤变,这里平静如常,但却散发着一股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惊人气息,那满满的压迫感,闻起来还……呕! 白箬潇当场吐了。 明明巷子里风平浪静,却弥漫着一股冲天屁味,却直接让白箬潇崩了人设。 猛咳之下的白箬潇满脸通红,泪水、鼻涕止不住地从她脸上滑落,像是要将刚才吸入的肛气逼出体外。 而地面上的一滩莫名之物,更是让身为一国公主的白箬潇尴尬不已,她虽然隐姓埋名,却也格外注重个人气度,何曾有过如此难堪一幕。 “死叫花子!” 白箬潇声音都在颤抖,“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她拿屁股想都能猜到这一定跟脏孩儿有关,因为后者就是平静环境下的最大不安定因素。 正在与壮实少年沉默对视的脏孩儿一个激灵,连忙贼头贼脑地向巷子口跑去,边迎接白箬潇边道:“老大,你可算来了,我都把他们制服了!” 白箬潇眼冒血丝,扫了眼一个个面色铁青的少年,最后又把盯死狗一样的目光放在了脏孩儿身上。 “你……” “哎呀!老大你怎么吐了?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白箬潇刚要开口,却被脏孩儿的一声惊呼给打断了,随后轻车熟路地蹲下身子,要给白箬潇清理。 他为了避免挨打,已经练就了十足的眼力见儿。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此时白箬潇的拳头已经算的噼啪作响了,却只是将脏孩儿给吓得出了一头冷汗,并没有下手。 然而这次脏孩儿手里还是没有适于擦拭的物件,他下意识抬头瞥向吴美怡,后者还在驴傲天背上昏迷,显然不能再撕点布料了。 同时脏孩儿又看向了巷子里的十几名少年,而后眼珠一转,吆喝道:“看着干嘛,还不过来清理?” 他面对众人时,又摆出了那副胜利者的倨傲姿态,显然是到了他发挥淫威的时候了。 闻言,众人有些微愣迟疑,他们自然见识过脏孩儿的恐怖如斯,但却对突然出现的白箬潇三人不甚了解,一时间有些不敢靠近。 没办法,实在是刚才那绝世肛风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他们看见脏孩儿这张脸,都会有种干呕呛嗓子的感觉,更别说靠近了。 眼看没人理睬自己,脏孩儿眉头大皱,盘算着要不要对着他们再来一发…… 正在这时,为首的那壮实少年走上前来,扯下自己的一只袖子,蹲下身子就开始清理擦拭。 对此,白箬潇有些意外,她知道这些少年人自不会是脏孩儿的对手,但也没想到脏孩儿居然把他们整治得如此服帖。 但她哪里明白,在真正面对绝望的恐惧时,那份深埋心底的阴影是有多么沉重。 刚刚那一道肛风,已经彻底击垮了这十几名少年混混们的心中底线。 只怕是让这壮实少年跪下、用手擦,他也不会反抗,他再也不想被那种丧心病狂的热屁崩第二次了。 脏孩儿见此人这般懂事,不由得意一笑,道:“哼哼,这就是对败者的惩罚!” 白箬潇听后面皮微抽,蹙眉问道:“东西讨回来了?” “当然!” 脏孩儿一脸傲然,将那小包袱递给白箬潇。 白箬潇打开查看,然后归还了分别属于朱焕、陈书雍的钱财和家传玉佩。 她接着再打开自己的荷包,查看里面东西确实没少,便不再与这些少年混混们计较,准备带着脏孩儿他们离开。 临走时,脏孩儿却忽然心血来潮,看向齐齐站成一排的十几名少年,问了一句道:“喂,你们想不想学修炼?”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就连白箬潇也眉头一皱,不知这家伙又在乱琢磨什么。 随后脏孩儿又道:“我当你们师父啊?” 第200章 脏孩儿初建势力 啥玩意?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谁都没反应过来脏孩儿如此说的目的。 那为首的壮实少年缓了数息,才疑惑道:“什么意思?” 脏孩儿搓搓鼻子,扥扥裤腰,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就字面意思啊,你们太菜,我收徒。” “嗯?” 壮实少年警觉地想了想,还是没明白,“为何?” 脏孩儿道:“你们想修炼吗?” 此言一出,不论是眼前的壮实少年,还是后面的十几名少年,他们的眼中都闪过一抹惊喜。 就听壮实少年道:“想是想,我们又学不了……” 虽然他应该比脏孩儿大了两岁,却显得十分谦卑,甚至跟后者交流的时候,还时刻做出第一时间捂住口鼻的准备。 “因为看不了书?”脏孩儿试问道。 “是。”壮实少年轻轻点头。 脏孩儿见识过何为观书牌,了解过这世间求学之路的重重限制,所以别看他年纪尚小,却也一下看出这些拉帮结派的少年们,也都是出身卑贱的平民,否则也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于是脏孩儿笑看着这些平均都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的少年,道:“那就对了,你们拜我为师,我教你们读书写字,功法秘籍,如何?” 虽然小小的脏孩儿说出这么托大的话,看上去极不靠谱,但与他形象截然相反的是,教人读书认字甚至修行法门,他还真有这个水平。 只因他在青牛村时,鸠佬已经教会了他诸多学问,又时常给他许多书籍学习,尤其是这些书籍之中,还有许多修行功法。 这就导致脏孩儿虽然生在贫贱穷苦之地,可论及学识,还真不输于许多大家子弟,甚至在修炼功法这一部分,他还胜过那些只学习过单一家族功法的世家子弟。 但就因为他身负没有丹田炁海这一大旷古难题,所以才导致看了背了那么多功法,却根本没用,也就没法在修行之道上有什么显现。 如今他倒是可以修行了,却发现曾经所学各路功法已经不适用于直接吸收污浊之气修行的自己,但曾经下过的苦功夫还都完完整整保留在脑子里,若眼前这些人身体无恙,想来是都是可以传授一二的。 “你……真能教我们修行?” 壮实少年内心是不太相信的,但当他看到身后兄弟们,那一双双眼眸中的渴望之意和他如出一辙的时候,便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在这个世间,没人能抵挡得了修行的诱惑。 脏孩儿信誓旦旦,重重点头道:“那是自然!想必你们刚才都体验到了,我也是个修行中人!” 众人目光一凛,回想起被肛气支配的恐惧,随后面面相觑之下便已暗下决心。 他们也想修行,只要能修行,他们就不再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而是光明之下的人上人! 在思量商议片刻之后,壮实少年纠集众人来到脏孩儿跟前,道:“若你真能教我们真本事,我们野狗帮……愿拜你为师!” “嗯!” 脏孩儿十分满意,随后面色突然变得怪异道,“等会……你们叫什么?” 壮实少年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重复道:“野狗帮啊,我们成立一年多了。” 脏孩儿眉头深皱,摇头道:“这名字不好。” 他倒并非觉得这个名字失了雅致,而是他自己的各大贱名中就有“二狗”、“狗蛋”等等,所以收了徒弟,却自称野狗帮,这不是犯了师尊名号的忌讳嘛? 脏孩儿除了没多少亲身经历的见识,却也饱读诗书,知道许多师门礼仪。 而同时壮实少年的话也给脏孩儿提了个醒,自己都收徒了,那自然也得有个响当当的名号才行,否则日后行走江湖怎么唬人? 于是他沉吟思索,如同给驴傲天取名那般,打算给自己的门派取一个炸裂名号。 片刻后,就见他神采飞扬,激动道:“有了!不如以后改口就叫‘罡门’如何?” 罡门…… 罡,四正也,乃心、身、言、行之聚。心四正,道正,德正,法正,智正;身四正:体正,气正,精正,神正;言四正:语正,声正,韵正,音正;行四正:行正、立正、坐正、卧正。 又表天罡星辰之意,居于天中之天,号曰中黄星,乃天之真阳也。 无论哪种意义,罡门二字都是如此的堂堂正正! 脏孩儿洋洋自喜,这名字他很是喜欢。 一听就来头大、有底蕴,更重要的是简洁明了,短短二字却极尽端庄大气,简约之中方显高贵奢华! 他话一出口,还没等对面少年们做出反应,脏孩儿身后的白箬潇已经眼角抽得停不下来,一双白眼更是翻到了天上去。 就连沉默阴郁了一路的朱焕、陈书雍二人,也因此清新脱俗的名字而眼放异彩,情绪莫名。 他们这些读书人,是一辈子想不出用这样的名号来招摇过市的,不怕别的,单纯是怕被别人笑死。 但惊掉了白箬潇师徒三人一地下巴的是,以壮实少年为首的十几号人,居然欢欣鼓舞地同意了。 “好啊!” 壮实少年颔首回笑,他身后的众人也露出欢庆模样,“罡门好,罡门好!” 有时候,没读过书的人却往往能展现出读书人不具备的包容性,他们还得在内心夸一句师父真有文化,罡门跟野狗帮一比,那简直就是高下立判啊! 眼见众人皆大欢喜,脏孩儿更是高兴,然后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拜师,礼成之后,我就可以传授你们学问了。” 闻言,壮实少年等人呈扇形分散在脏孩儿面前,然后一个少年掏出一口要饭的小破碗,里面有半碗水,接着就见他们纷纷把手指割破,然后滴几滴鲜血在碗里,一个个传到最后,由壮实少年端到脏孩儿面前。 “干了这碗,你就是我们师父了!”壮实少年目光坚定且郑重地说道。 脏孩儿看着他们的举动目瞪口呆,内心翻滚起层层波涛: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歃血为盟?不对啊,他想象的是那种十几个人热泪盈眶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头的感人场景啊! 在呆呆看了眼前的破碗片刻之后,脏孩儿回过神来,将其接过而后一饮而尽。 去他的规矩礼数,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脏孩儿从来都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否则也不可能自立门户叫罡门,区区拜师礼这种小事,他更不会在乎了。 管他是三叩九拜还是歃血为盟,只要对方认自己做师父,自己认他们做徒弟,双向奔赴高兴就好。 “哈哈哈!” 脏孩儿豪迈一笑,“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罡门弟子了!而我,就是你们的罡门老祖!” 啪! 一口挂着血水的破碗摔地,脏孩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立了自己的一番势力。 而后面的白箬潇师徒三人已经看得瞠目结舌,赫然觉得这世界的精神失常患者比率似乎有些高了。 第201章 最大的连锁商铺 点卯!报数! 罡门,于一个齐地边陲小镇的小巷子内寒酸成立,脏孩儿身为罡门老祖,自然要先重新认识一下座下的罡门弟子,就让他们按着过眼云烟般的野狗帮时候的顺序排列站好,再报上名号。 于是从那壮实少年开始,所有人依次报号说道: “我老大。” “我老二。” “我老三。” “……” 脏孩儿眉头拧成麻花,连忙叫停道:“哎停停停!你们一直就按号叫的?名字呢?” 前野狗帮老大,也就是那个壮实少年道:“我们没名字,是姐姐姐夫给我们排的号,说这样方便。” 脏孩儿啜了口气,这简直比他的那些贱名还来得随意。 随后,脏孩儿又有些诧异道:“你们还有姐姐姐夫?” 面前一众少年顿时展颜笑道:“是啊,我们都是姐姐、姐夫带大的,我们是一家子!” 闻言,脏孩儿仔细端详众人面孔,他看着眼前十几人面貌迥异、身高参差,脸色都不一致,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家子的。 “你们……确定是一家子?”脏孩儿道。 壮实少年重重点头,道:“那还有假?我们是骨肉相连的亲生家人!” 这…… 脏孩儿无语,也不晓得他们的父母辈上出现了多少个误会,能生出这么多一眼看去就毫无血亲关系的一家人来。 就连白箬潇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自从刚才这些少年同意加入罡门之后,白箬潇就觉得他们很可能是精神出了问题,这是大病,得按时吃药啊。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却听一道娇声呼唤从巷子外传来。 “老大!是你们吗?”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仪态妖娆的艳妇人匆匆赶来。 只见这妇人一身艳俗纱裙,该露的地方露着,不该露的地方隐隐约约也在露着,走起步来更是摇曳生风,将身姿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妇人也算肤白貌美,走在路上难免引起道道目光,更有一些路人看不够似的,干脆站住仔细观摩,还有一些“熟人”淫淫发笑,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而在妇人出现的那一刻,脏孩儿身边的白箬潇却面色一沉,眼神之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待见。 她一鼻子就闻见了那股子特殊场所的风尘味! 白箬潇觉得很恶心,不由得黛眉深皱,不明白这位妇人招摇过市地要来干嘛。 随着那妇人的呼唤声落下,壮实少年等人同时招手欢笑,道:“姐姐!” 姐姐? 脏孩儿他们十分错愕地在十几名少年与那风尘妇人身上来回打量,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半点的相像之处来。 怀着怪异的目光,就见十几名少年已经跑过去将妇人簇拥起来,一口一个姐姐亲密的叫着。 脏孩儿艰难开口道:“你们……真是亲姐弟?确定没抱错吗?” “当然没有!” 众人异口同声,坚定否认道。 这时那妇人上前两步,杏眼含媚地笑看脏孩儿,似乎在面对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她也秉持着高度的职业素养。 “这位小朋友,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真是抱歉啊!” 妇人微微躬身赔笑,全然不顾自身春光倾泻,随后又佯作嗔怒地回头瞪了少年们一眼,训话道,“还不给小弟弟认错!” 脏孩儿被眼前人的怪异目光看的浑身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道:“他们没欺负我。” “哦?小朋友你别害怕,我是他们姐姐,你尽管跟我实话实说。” 妇人用极其体贴温柔的宽慰语气对脏孩儿说道,“若是他们欺负你了,姐姐我一定给你做主!” 脏孩儿嘿嘿一乐,边摇头边道:“姐姐你误会了,我没被欺负,是他们拜我为师了。” “好啊,他们还拜你为师了?看我打他们!” 妇人没多想,直接抬手就要去拍老大的脑瓜子,巴掌还没落下她却骤然一愣,疑惑道,“什么?拜你为师?” 她扭头向一众少年们投以询问眼神,前野狗帮诸位成员颔首示意。 妇人更加错愕,道:“拜什么师呢?” 壮实少年老大道:“姐姐,他说能教我们修炼呢!” “修炼?” 妇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竟变得有些恭谦起来,瞬间就收起了她那惯于迎客的勾人笑容,“不知小弟弟何门何派啊?” 闻言,脏孩儿傲然负手,昂首道:“罡门!” 妇人满脸疑惑,却还是奉承着道:“好名字……难怪小弟弟你气度不凡。” 脏孩儿被夸一声,莫名就有些飘了,脱口而出道:“哈哈姐姐好眼力,不知姐姐愿不愿意入我的罡门?” “什么?” 妇人顿时愣住,分析不出脏孩儿这说话的方式是何种路数。 白箬潇更是狠狠一抽,只觉得一整个无地自容,耳朵里进了脏东西似的。 面对妇人意外且疑惑的表情,脏孩儿竟有些得意,重复道:“罡门啊,我的!听他们说还有一个姐夫,姐姐你们俩要不要都来入我的罡门啊?” 饶是这多年的生意经验,妇人也有些不知如何去接话了。 只见她尴尬一笑,道:“我们就算了……” “哦,这样啊。” 脏孩儿有些失落,他的罡门刚刚成立,正是招揽成员的迫切时期。 “咳咳!” 这时,白箬潇干咳两声,并给了脏孩儿一个眼神示意,提醒他说些正经话,别当着人家家长胡言乱语。 但脏孩儿显然不可能正确理解她的意思,于是像模像样地跟妇人拱手道:“姐姐,既然我收了你家这么多人为徒,那身为师尊的我,怎么也该登门拜访一下不是?” 为了不被眼前胸肌浮夸的大姐姐看不起,脏孩儿刻意表现得老气横秋,就差捋胡子了。 同时他也在心底暗暗震惊,这大姐姐究竟怎么练的啊…… 闻言,妇人面容微僵,白箬潇气得脸色铁青,少年们则格外兴奋。 于是在少年们的软磨硬泡下,妇人终于同意带着脏孩儿这位罡门老祖回自身事业单位的窑里去逛一逛。 四筒镇地处两地交界之处,规模并不算大,因此片刻之后,脏孩儿就带着一颗纯纯增长见识的好学之心,跟着妇人他们一路来到了一座阁楼门面之前。 只见此处灯红酒绿、暗香醉人,楼阁之内的女子都与身前妇人一般的清凉穿着,满眼望去全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白肉。 而在楼门之外,一位位意气风发的男子从四面八方而来,豪迈阔气地迈入其中,如登宝殿红光满面。 众人驻足后,脏孩儿缓缓抬头,却见门匾上赫然写着的三个字,正是这世间数量规模最大的连锁商铺——怡红院。 第202章 拜师当然要收礼 “怡红院……” 小小的脏孩儿立足于门楼之前,细细品读着这个诗情画意的名字。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男人们,发现无论是从这个门进去的,还是出来的,脸上都挂着莫大的满足与欣慰。 这样的一幕让脏孩儿内心颇为震撼,心想:能让所有人都这么心情舒畅,难不成里面有什么宝物? 心中这样想着,脏孩儿顿时眼眸一亮,然后看向引路至此的艳妇人,问道:“姐姐,里面都有什么啊?” 闻言,那妇人掩面轻笑,发出一阵脆铃般酥软的笑声,引得来往男人不禁侧目,恨不得赶紧酣畅淋漓地消费一把。 “这里面啊,可是大人来的地方呢!” 妇人眼含捉弄之意地笑说道,“等什么时候小弟弟你的胡子长齐了,自然就知道了,到时候可别忘了照顾姐姐生意哦~” 白箬潇气息沉重,看向妇人的眼色越发不善。 脏孩儿却随着妇人的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疑惑道:“那还要等很久呢,姐姐你到底在卖什么啊?” “呵呵,这可是秘密呢~” 妇人笑得越发灿烂,身姿摇曳得如水波流转。 正当妇人带着脏孩儿在怡红院门口观摩之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哎呦,这不是二娇姑娘嘛,嘿嘿,今天还开张吗?” 随着声音拉近,一个样貌猥琐的中年男子快走来,一张脸上堆满了春心荡漾,如饥似渴地打量着妇人的身姿,随后顺手就搂到了后者腰间,投来极度迫切的眼神。 被称作二娇的妇人娇嗔一笑,轻轻打了下已经按在自己屁股上的那只手掌,回应道:“王哥,你还真是黏人呢,妹妹昨天还没休息好呢~” 那“王哥”猥琐笑道:“那还不是想二娇姑娘嘛,来四筒镇这几日,都多亏了有二娇姑娘在,哥哥我这才觉得有趣些。” 说着,那王哥便先将一块碎银塞进了二娇的腰间绸带上。 眼见得了好处,二娇就冲脏孩儿娇媚一笑,道:“姐姐先去忙生意了,小弟弟你就跟老大他们玩。” 话音落下,王哥就迫不及待地搂着二娇往里走,生怕晚了一会儿会耽误什么大事似的。 再然后,便听门楼里面传来“妈妈贵客一位”的传唤声,然后两人的身影就淹没在了姹紫嫣红的迷醉场景之中。 脏孩儿默默看着,看得他是一脸懵懵,却更加好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生意了。 于是他看向身边的众罡门弟子,问道:“你们姐姐在里面卖什么啊?很贵的东西吗?” 老大他们不遮不掩,干脆回道:“不知道啊,姐姐说就是接客,我们没进去过。” “你们也没进去过?”脏孩儿感到意外。 老大道:“是啊,姐姐说我们两边的胡子长齐了才能进呢。” 嗯…… 脏孩儿沉吟,觉得老大的话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琢磨不明白。 强烈求知欲的驱使之下,脏孩儿扭头看向了他的真“老大”,并问道:“老大,那里……” “不知道!” 然而还没等脏孩儿说完,白箬潇就直接恶狠狠地瞪眼回绝。 脏孩儿还不死心,指着怡红院那风格别致的装潢,道:“来都来了,不如咱们一起进去逛一逛?” “逛一逛?” 白箬潇冷笑一声,便开始捏起她的粉嫩铁拳,“敢不敢再说一遍?” 脏孩儿打了个激灵,顿时心中的好奇就被浇灭了大半,只见他脸色瞬间苍白,拨浪鼓似的摇头道:“不……不说了……” 他现在毕竟成为了一派老祖,身边这么多罡门弟子在看着呢,脏孩儿也得要些脸面,否则他这么大的一个老祖被打成猪头,那他的罡门还办不办了? 见他不再刨根问底,白箬潇这才脸色稍缓,俏脸阴沉地道:“家访也做了,徒也收了,接下来你还要干嘛?” 脏孩儿笑容苦涩,他这哪里算得上是家访,明明连门都没进去。 不过他可不敢再提此事,又悄声道:“老大,那个……我听说拜师得有见面礼,你那有什么东西借我用用不?” 白箬潇冷笑,道:“呵,是你在收徒啊大罡门老祖,却向我借礼物?” 脏孩儿挠头,略显尴尬道:“可我没东西给他们啊……” 白箬潇深深呼了口气,眼神扫向一旁的十三名少年,道:“他们应该不知道这回事,糊弄过去就算了。” 岂料脏孩儿却连连摇头,义正言辞道:“那怎么行,这可是我的罡门!我必须要把它轰轰烈烈地壮大起来,一切都得按规矩来啊!” 白箬潇无奈,没好气道:“那你爱给什么给什么!实在不行薅把头发给他们,就说是你的宝毛,吹口气能变形!” 这本是一句气话,却无意点醒了脏孩儿,他伸手去爆炸头里一阵摸索,随后掏出一张纸来。 “嘿嘿,有了!” 脏孩儿开怀一笑将纸摊开,正是当时在安龙城书坊内得来的一张银票。 白箬潇只觉得有些丢人,在她知道的名门大派中,师父收徒赠与的见面礼都是各类宝物、信物,却从没见谁直接撒银子打脸的。 因为作为徒弟拜入师门,才需要给师父奉上拜师礼红包,这家伙整个一本末倒置,简直荒唐。 还没等白箬潇心中腹诽完,脏孩儿就已经大咧咧将银票拍在了壮实少年老大的手里,并道:“喏,师尊的见面礼给了,你们的拜师礼呢?” 白箬潇一愣,原来这家伙刚才还说一切得按规矩来是在这等着呢! 她左看右看,却看不出脏孩儿居然会打这种算盘。 只不过这算盘打得有些多余了,这些人若真有什么身家,又岂会做什么偷窃行径,想用这种方式捞一笔,简直痴人说梦。 他这几十两银票,恐怕是打了水漂了。 正想着,就见十三名少年激动万分地接过银票,再看脏孩儿的眼神已经如奉神明。 对此,脏孩儿无比受用,并慵懒地摊着手掌,道:“可有拜师的红包礼物啊?” 壮实少年眼珠一转,重重点头道:“有!” 闻言,脏孩儿眼前一亮,问道:“有什么?” “我们姐夫有一块奇石,但要回去取。” “好啊!在哪?” “镇子边上一个马厩。” 第203章 罡门圣物震天石 风儿吹、云儿追,地上的树儿叫沙沙。 这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在一个平凡的镇子里,坐落着好几处专供来往过客存放马匹的马厩,在众多平凡无奇的马厩中,一个平凡的汉子正蹲在地上,平凡地捆着草料,嘴里哼唧着平凡的小曲。 他很平凡,平凡到无人会注意一个马厩里看马的苦力。 这汉子很卖力气,哪怕周边没有雇主看管,他一个人捆草料也十分卖力。 许是常年刻苦劳作,这汉子的身板还算健硕,一块块肌肉纹理清晰,虽是在做捆草料这样的寻常工作,却显得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协调美感。 他来这四筒镇已有十多年了,一直在做一些苦力工作,因须得养活一大家子人,所以在这镇子上无论什么活儿,只要给钱他都接,不管多脏多累,只要在四筒镇范围内,他都是有求必应。 所以这四筒镇的常驻人口都认识他,各个商铺、买卖也都找过他出过力。 这人很是乐观,虽然做的都是最低贱粗俗的活儿,却因肯卖力气而广受好评。 更重要的是,他还很大方,不论是镇子的人,还是来往过客,经常有人会夸他为人大方。 他姓庄,本名庄富有,但因是个瘸子,镇子里的人就都叫他“庄瘸子”。 庄瘸子还有个媳妇,叫做二娇,正是在怡红院接客的那位。 这会儿他刚捆好一堆草料,却忽然眼皮狂跳,平凡的日子里竟生出一种大事不妙的危机感。 他黢黑的脸上眉头深皱,随后跛着步子快速离开。 片刻后,庄瘸子来到了四筒镇边缘的一座简陋茅屋前,这是他十多年来的居所,从未变过。 吱呀—— 庄瘸子推开门,里面是干净整洁的一间穷酸小屋。 他环顾屋子内外,却没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心中不宁的他在屋中来回踱步,随后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跑去掀开一个半人高的大缸。 木盖打开,便有一股浓郁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赫然是腌了一缸的咸菜。 而在咸菜之上,还压了一块造型奇特的石头。 那石头足有脸盆大小,压在咸菜缸中几乎遮盖了整个缸口。 关键是这块石头的造型,从上面看是一个桃心,从侧面看是一个圆球,而从后面看,则是由两个半圆拼成的圆圈。 综上所述、归类整合之下,也就是这块造型奇特的石头,其实就是一个屁股形状。 而巧妙之处在于,这块石头浑然天成,竟没有丝毫打磨痕迹,就是天生地养出来的这么一块天然石屁。 庄富有一本正经地伸手摸了摸石屁,然后闻了闻手指。 下一刻,庄富有眉头大皱,他觉察到一股不属于咸菜缸应有的特殊味道。 这味道细润绵长,入口轻柔,恍惚间还有种令人沉醉的芬芳,叫他忍不住又摸了石屁一把。 吸—— 庄富有越发上头,只觉得这股味道让人欲罢不能,于是他一手扶着缸沿,一手在石屁上来回摩挲,再放到口鼻间深深呼吸。 片刻后,他像是中了什么邪,突然犯上了一种怪味瘾,干脆两手分别扶着缸沿,直接伸头进缸,脸贴着石屁使劲闻味儿。 “就在我们家里!” 庄富有呼吸着石屁散发的怪异气味忘乎所以,对屋外的声音丝毫没有察觉。 然后转眼间,小茅屋中就站满了人,脏孩儿被老大他们簇拥着站到最前面。 十几双眼睛睁得溜圆,静静看着庄富有抻着脖子闻石屁,那一脸沉醉痴迷的表情,猥琐变态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姐……姐夫?” 众人轻声呼唤,但换来的却是庄富有脸蹭石屁的淫靡表情。 “姐夫!” 老大大喊一声,并走过去用力摇晃庄富有的肩膀。 “啊?” 庄富有眼神迷离地回头,被摇晃了好几下后陡然一惊,瞬间清醒失声叫道,“啊!老大?你们怎么回来了!” 老大他们看着庄富有,不解道:“姐夫你刚在干嘛,怎么一直在闻石屁啊?” “啊这……” 庄富有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有一张老脸黑中透红,尴了大尬。 尴尬之际,他随后盖上了咸菜缸盖子,并疑惑看向脏孩儿,问道:“这孩子是哪家的?” 老大回道:“这是我们师父!” “师父?好端端怎么多了个师父?”庄富有不解,再次打量起脏孩儿。 他在四筒镇这些年也不过是一介苦工,刚才倒没觉得乞丐打扮的脏孩儿有什么不对劲,只以为是老大他们结识了新朋友,可拜这么个小玩意儿为师能教老大他们什么? 老大又解释道:“师父给了我们好多钱呢!说可以教我们修炼!” 他嘴里说着,手上还摊开那张银票给庄富有看。 穷惯了的庄富有看着那张银票顿时两眼放光,那按压不住的激动之情,简直是如狗见骨、如熊见蜜、如屎见坑、如狼见色! 眼瞅着他的瞳孔就快变成了钱币模样,然而下一瞬,听到后半句话的庄富有面容一僵,旋即神情凛然,惊道:“修炼!?” 他过于激动,以至于这一嗓子喊出来如老鸡打鸣,差点掀了房盖。 “小友,你能教他们修炼?” 庄富有的脸色很是古怪,却不像是对脏孩儿的怀疑,而是一种惊疑不定,一种忐忑担忧。 脏孩儿终于开口道:“是啊!我能教他们学习功法,这位姐夫,你要不要也来进我的罡门啊?” 闻言,庄富有黢黑的面皮抖了又抖,只觉得若换一个岁数大些的人跟自己说这话,他肯定一口老痰就啐对方的脸上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经有人调戏他这个良家汉子? 可问题是眼前小孩脏是脏了点儿,却一脸单纯相,也不像说什么隐语的样子。 于是庄富有平复心头悸动,问道:“这罡门是门派?” “对啊,不然呢?”脏孩儿回道。 “啊哈哈,好好好。”庄富有连连回笑,赞叹道,“还真看不出小友你是个修行人。” 这时老大甩着银票道:“姐夫,我们刚才拜师了,罡门老祖师父他小人家已经给我们见面礼了,但我们还没送师父拜师礼,所以回家来取点东西。” “取什么?” 庄富有想不明白自己家里有什么东西是能拿得出手送人的。 老大等十三名少年齐刷刷指向角落里的咸菜缸。 庄富有面容一抽,心头浮现莫大的不安。 “这缸可是咱家吃的……” 然而他话没说完,老大带头的十几名少年就冲上去将其挤到一边,并掀开咸菜缸,向脏孩儿展示他们家的这块绝世奇石。 只是因为在菜缸中多看了它一眼,脏孩儿便再也无法忘掉它容颜! 脏孩儿看着那块浑然天成的宝石,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刚刚研发了绝世肛风、刚刚成立了罡门! 而这一块与他罡门教义完美契合的石头就横空出世,这说出来不是天命所归还是什么? 脏孩儿内心狂跳不止,这简直是命中注定,天佑罡门的象征! 只一眼,脏孩儿就决定,他要带上它,带着他的罡门成就不世之威名! 脏孩儿内心已经燃起熊熊烈火,他已经开始想象有朝一日,罡门名震天下的盛况。 而这块石头,便是标志着罡门兴盛的,是罡门圣物! …… 简而言之,在一阵软磨硬泡以及强取豪夺下,脏孩儿终于率领一众罡门弟子得到了那块天然石屁,并将其奉为罡门镇宗之圣物,取名——震天石! ~~~~~~~~~~~~~~~~~~~~~~~~~~~~~~~~~~~~~~~~~~~~~~~~~~~~~~~~~~~ 注:本文设定,功法和招式秘籍是两种东西,脏孩儿以前在青牛村是看过很多修炼功法的,但是没学过剑招、拳招这种招式, 所以虽然他自己不能用那些功法修炼真气,却是可以收徒教别人怎么修炼真气的。 第204章 庄富有与胡娇娇 小茅屋门槛,一个生无可恋的身影倚门而坐。 他发丝凌乱、衣衫松弛,像是承受了一场莫大屈辱的大战,他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远方,那里有十几道欢呼雀跃的身影,举着被奉为罡门圣物的压咸菜石头不胜欢喜。 此人正是庄富有,他痛心疾首地看着脏孩儿他们渐行渐远。 然而,当他们带着石屁彻底消失在庄富有视线内的一瞬间,他那委屈难绷的神色却陡然转变。 那专属于底层人该有的怯懦与卑微,从庄富有的眼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沉精明的凌厉。 他凌厉的眼神中散发着睿智精光,只一瞬间,便像是回溯了十余年的人间烟雨。 片刻之后,庄富有收起那股他身为尘埃中的小人物不该有的锋锐,委屈憨厚地拍拍身上的土,便一瘸一拐朝着镇子另一头走去,他今日的零工是要去给人家修屋顶。 …… 四筒镇的日子似乎永远是那么热闹又平静,来来往往的过客换了一轮又一轮,给这个交通枢纽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机与商机。 同时它也不过是一个中转之处,去的人不会留恋,来的人也从不向往,只有一棵棵不知何年何月种下的老树,被岁月推着静静婆娑,看着镇上人们的生死交替,换了一茬又一茬。 这天,庄瘸子的宝贝石头被孩子们过家家似的抢走了,他也即将成为留在老树年轮中的记忆,快到了跟四筒镇说再见的日子。 庄瘸子多年前曾受一位高人卜算,说是当有朝一日那块石屁散发出莫名芬芳之时,将有顽童掠夺,石屁离身的那一刻,便是他这个残躯之人逆命伐上的开始…… …… 叮叮叮—— 庄瘸子的手艺很是不错,将一间茶楼的屋顶修缮得几乎完好如初。 带着一堆泥瓦工具下楼之后,庄瘸子从茶楼掌柜那里领了工钱,便出门选小道往马厩方向赶去,他要找马厩老板去结钱。 临走时,庄瘸子还瞥了眼茶楼对面那间更为热闹喧嚣的门楼,正是他媳妇二娇的工作场所。 尽管庄瘸子走的小路,可来往客人还是有眼尖的一眼认出了他,然后便在一阵窃笑低语声中,目送着这位驰名四筒镇的大方人物落寞离去。 时至傍晚,越发人潮熙攘的怡红院也到了最火爆的时候。 楼内的姑娘们花枝招展,该吃药的吃药、该搽粉的搽粉,准备好了面对今晚的一番苦战。 而这时候二娇已然送着那位容貌猥琐的中年客人往楼外走,从后者那飘然欲仙的眼神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来看,这银子是没白花。 “诶嘿嘿,二娇姑娘……等过三两个月我跑商回来,就是为了你,也定要在此处多留几日。” 中年男子已达人生充实之状,满心满眼都是二娇的春怀芳泽,“下次啊,哥哥给你带副镯子!嘿嘿~” 二娇面带桃红眸如秋水,略一娇羞道:“王哥一走就是三个月,我还真不舍得呢……” 说着,两人就来到了门口,中年男子依依不舍地揉捏着二娇的小手,后者却是目光汇聚,盯向了茶楼顶上的一块瓦片。 那瓦片上多了一个印记,是庄瘸子留给她的。 他们夫妻二人曾在十多年前的一场变革中双双沦为废人,男的落下不治残疾,只能做些最粗累的苦工为生,女的则更是全身经脉受损,动则气血亏败,昏厥当场,艰难抉择之下,才做了这怡红院唯一一位没签卖身契却毅然卖身的女子。 这些是残废的他们所能获取最多钱财的唯一途径。 至于为何会如此迫切赚取钱财,一是因为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口众多,光是每日的伙食就是一大难题,二是因为夫妻两人蛰伏于此,等待着他们谋划大计的时机。 二娇看愣了神,她等待这个印记出现已经等了十多年,她日日夜夜忍辱负重地在这青楼,见过了无数张令她作呕的面庞,受过了数不清的屈辱,但为了心中那至高无上的信念,她忍了,用难以想象的决绝忍耐了下来。 此时突然看见那个象征着行动信号的印记,二娇却有些慌了神,在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些年来的辛酸点滴。 明明是重见光明的喜悦,竟让这位饱经风霜的女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这份痛楚是如此刻骨铭心,甚至超过了她曾遇见过的最不堪、最龌龊的男人给她的回忆。 二娇的脑海中如有天雷震荡,已经听不见身旁那个刚刚尝到她甜头的猥琐中年人说的任何字眼。 她要走了,带着这十余年的屈辱,重新拾起她与夫君未完成的重担。 今日之后,这四筒镇便不再会有二娇这个风尘女子,而在外面的世界,却会重新出现一个令不少人卧榻难安的名字——胡娇娇。 …… 月下,茅屋,菜缸旁。 “你疯了?怎地如此草率!” 胡娇娇俏脸阴沉地轻叱,在她面前的,是被四筒镇给予了最慷慨大方男人称号的庄富有。 庄富有面色凝重,深深吸了口气道:“他的话应验了。” 胡娇娇急道:“那你到底是信他的推演,还是忠于你我等了十多年的计划!” 说着,胡娇娇身子一软,就顺着墙边滑落下去,她的面容尽是痛苦之色,滚滚热泪无声淌下。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吗?就因为你我身负重任,怕他们发现你我踪迹,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这一切不就是为了等着计划中的人拿着信物前来寻到你我吗!” “可你现在却因那人十几年前的一句卜卦推演,便说继续启动计划了?” “你这么做将计划置于何地?将我……又置于何地!” “我这些年遭受的又算什么?” 面对发妻胡娇娇的哀怨哭诉,庄富有只是默默转过身,他一言不发,更不敢回头看她,只是那一双拳头越攥越紧,却似乎怎么也捏不碎他们心头的那片阴霾。 良久之后,在胡娇娇的哭诉声渐渐低落之时,庄富有才鼓足了勇气,转身面向她道:“你知道,他的卦从不出错。” “……” 胡娇娇无言,唯有哽咽。 又过了片刻,胡娇娇决绝抹泪,站起身子。 “接下来,该当如何?” 见状,庄富有本该安定的心却又是一阵隐隐作痛,他目光中满是柔情与不忍,长长舒了口气道:“去见丘鹏飞。” 胡娇娇身子微震,略作惊异道:“会不会早了些?” 庄富有摇头,“此时北郡刚有大乱,你我趁乱前去不会引人注意,否则一旦身份败露,你我恐难脱身。” “好。” 胡娇娇凝重颔首,已擦干了眼角泪痕。 第205章 妙手银针小老头 为了心中那不可磨灭的信念,他们不惜成为了残废之躯,不惜摧毁自己的人生,十年如一日的等待。 终于在今日,庄富有、胡娇娇这对苦命夫妻做出了人生转折的决定,也是他们忍辱负重多年的坚持。 两人在统一决策之后,便开始了各自的准备。 胡娇娇出了茅屋,在外人面前还暂且用着“二娇”这个假名,她要先去外面将十几个弟弟们找回来。 庄富有也还继续着他的庄瘸子身份,他要去打长工的马厩取些东西。 除了庄富有这一家之外,四筒镇的一切还如往常那般,在人来人往的喧嚣中平静如常着。 至于脏孩儿他们,则在获得了罡门至宝震天石之后,跑到镇子外围的空地上撒欢去了…… “拜见罡门老祖!” 老大他们站成两排,对着正前方坐在高高石台上的脏孩儿朗声恭贺,然后齐刷刷顶礼跪拜,在杂草地上磕着头,发出一道道闷屁般的响声。 而在石台上的脏孩儿,则像模像样地盘膝端坐,微眯着双眼,狠狠装了一回得道高人,享受着座下罡门弟子的叩拜,有些飘飘然起来。 脏孩儿手边,摆放着刚刚成为罡门圣物的那块屁股形腌菜石,散发着强烈又圣洁的味道。 磕过头之后,老大他们纷纷起身,十分期待地将目光投向脏孩儿,因为脏孩儿要赐给他们宗门名号,并且还要赐下功法。 老大拱手道:“请师尊赐名!” 身后一众少年也随之高声叫道:“请师尊赐名!” “哼哼,好!” 脏孩儿十分满意地看着下方众人,这可都是他罡门里的初代弟子,自然要有配得上他们身份的威武霸气。 于是他倒了倒肚子里的墨水,庄重且严肃地道:“你们既是我罡门初代弟子,日后行走江湖自然是带着咱罡门脸面的,所以排资论辈得对得起咱们罡门这份霸气,所以为师觉得,赐你们为‘霸’字辈如何?” 老大携众兄弟朗声回道:“全凭师尊吩咐!” 这铿锵有力的回应听得脏孩儿心头暗爽,他憋着笑继续道:“既如此,就再在你们的本名中各取一字,从你开始,依次作为‘大霸’、‘二霸’、‘三霸’以此类推,直至第‘十三霸’,从此你们就是我罡门初代弟子,罡门十三霸!” 石台下方众人听得热血沸腾,只觉得在自己这个新名号的加持下,一股股力量顺着血液在体内奔腾涌动。 师尊果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光是起个名字都这么引人躁动。 一时间,罡门十三霸们心头对脏孩儿暗暗赞叹,佩服得无以复加。 若有旁人在侧,必定会摇头发出感慨,没读过书的人果然容易吃亏。 只是可惜此时除了罡门十三霸以及罡门老祖脏孩儿在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若问白箬潇她们人在何处,那自然是不忍心听脏孩儿在这里忽悠文盲,带着昏迷不醒的吴美怡去寻找良医了。 …… 在四筒镇的另一边,当脏孩儿他们还在没羞没臊地为自己的罡门欢庆之时,白箬潇已经带着两个徒弟还有驴傲天,登门造访了镇上声名远播的一家医馆。 医馆,后屋内。 一个满脸头发的枯瘦小老头眉头紧锁,正给卧在床上的吴美怡把脉。 “大夫,可帮得了她?”旁边白箬潇轻声问道。 她自然知道吴美怡的情况出自什么原因,只是碍于自身修为不高,没法用修行人的手段唤醒吴美怡的心神。于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她就带着吴美怡来求医,尝试通过医术手段来祛除摄心之症。 那小老头儿枯槁得如同三百年没尝过肥料的老树,脸上、手上的皮肤松弛得像是能藏下三斤灰尘,仅剩的十根头发还从两边盖住地中海,并在头顶处用一只寸大的小葫芦拴着,十分惹眼。 眼见这位大夫把了好久的脉也没回复,白箬潇心里泛起嘀咕,却并非是认为吴美怡的情况已经危急不堪,而是觉得这老头儿一副衰相,别看着看着就暴毙了。 又过了片刻,小老头儿像是打了个盹般睁开眼,那苍老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真诚,道:“得扎针。” “扎针?” 白箬潇眼神一亮,没想到这小老头没有按她想象中面露难色地无能为力,而是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但她怎么看眼前老头怎么觉得不靠谱,不说别的,就单单是他那地中海上顶葫芦的状态,就有些不像正经人。 于是为保吴美怡的安全,白箬潇还是询问道:“大夫有把握?” 小老头枯树皮样的脸上露出微笑,不以为意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知轻重,她连一点修为都没有,却去看人家高手切磋,你们也不拦着,哎……嘿嘿,真是少年无畏啊。” 闻言,白箬潇面色一抖,目光愕然,她这才知道,对方竟并非表面上一个看病大夫这么简单。 只是她也没想到,在四筒镇这么一个小地方,竟还藏着这样一个人物。 遂然,白箬潇不再多问,还特意起身行了一礼,声音也多了几分恭敬,道:“恳请前辈解救于她!” 小老头儿笑呵呵的,伸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皮布包,然后放在床边一摊,正是大大小小的一排银针。 然后再白箬潇愕然的注视下,这小老头儿抽出一根长针,技艺娴熟地放在嘴边一嗦啰,就要在吴美怡脑袋上行针。 白箬潇连忙叫停,诧异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小老头道:“针灸啊,没见过?” “我说的是……” 白箬潇连忙学着刚才小老头的样子做了个嗦针的动作。 小老头理所当然地道:“消毒喽,不消毒没法用啊。” “可是……” 白箬潇倍感无语,这该算是施毒? 小老头无奈摆摆手,道:“嘘,不要打搅。” 闻言,白箬潇竟真的没再多言,只是充满惊疑不定地看着小老头一次次用自己嗦过的针扎在吴美怡头上的各个穴位。 吴美怡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很想阻拦这种看似儿戏的举动,却就因为小老头那几个字,她只觉得没办法生出反抗对方的念头。 霎时间,紧张的情绪充盈在吴美怡心头,这埋汰小老头必定来头不浅! 没一会儿,小老头看着被自己扎成刺猬的吴美怡颇为满意,转头又对白箬潇道:“半个时辰后她就能醒了。” 白箬潇俏脸微动,连忙称谢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小事小事,救死扶伤乃我医者使命。” 小老头摇头微笑,随后伸手直言道,“使命之后便是责任,责任之下还有负担,请姑娘给钱减我负担。” 白箬潇被这小老头大转弯的说话方式给整的一愣,然后问道:“前辈行一次针收多少钱?” 小老头道:“一次一贯。” 白箬潇诧异,道:“前辈价格公道!必定是有福之人!” 说着,白箬潇就递给小老头一两银子。 小老头摇摇头,指着吴美怡头上的几十根银针,道:“这是三十贯钱。” 白箬潇眼角一抽,这哪里是一次一贯钱,分明是一针一贯钱,亏得她还夸其价格公道,现在看来,十足黑心。 不过白箬潇也知对方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价格也对得起对方的出手救治,便笑道:“好说,好说。” 说着,她还要继续掏钱,却发现自己的荷包余额不足,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钱了。 她面露尴尬,十分难为情地看向小老头。 小老头微微眯眼,道:“钱不够了?拿东西换也行。” 第206章 妙手银针小老头(下) “这……不知晚辈该以何物代替?” 白箬潇看向小老头,眉宇间显露出一丝忐忑。 小老头笑了笑,道:“就用你身上最贵的东西来换。” 白箬潇又是一皱眉,她身上的确有贵重之物,可那是她北晋白家的家传之物,自是不可以送人的。 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小老头又道:“所以你觉得什么东西能值得上她一条性命呢?” 白箬潇语塞,她看向床榻之上的吴美怡,可以明显感觉到后者在被小老头行针后,她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稳,脸色状态也有了明显的改善,应该是真的能在半个时辰后醒来。 白箬潇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她反复权衡着该如何抉择,小老头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等着她的回复。 数息之后,白箬潇闪过一个念头,请教道:“前辈的医术,可否救治丹田受损之人?” 小老头眼神向床边一扫,道:“你说这小丫头?” “是。”白箬潇点头。 “自然可以。”小老头眯眼微笑,对自己的医术无比自信。 白箬潇闻言大喜,连忙躬身一礼道:“还请前辈出手,若能将她的丹田治好,晚辈定会奉上至宝!” “呵呵呵呵,小丫头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小老头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玩味之意,“老夫已然救了她一次,为何还要出手?你连第一次的钱都没给,还想要第二次?” 白箬潇微微有些颤动,却努力摆正身形,反问道:“前辈,您若救人,是只救一半还是救到痊愈?” “老夫出手,自然是手到病除,岂会留下祸根。”小老头没明白她为何这样问,但还是满面骄矜地回答。 “若如此,前辈就不能只救她一半了。” “何意?” “她之所以会被摄住心神,其原因的根并不在于观看高手切磋,而是她不能修炼,也就是说她的病根是先天丹田受损不得修炼!前辈不把她的病根铲除,只是解了她的摄心之症,可不是救了一半么。” 白箬潇逮住机会,对眼前的枯槁小老头抖了个激灵。 听过她有些胡搅蛮缠的狡辩,那小老头没有觉得无礼冒犯,反而失声笑了出来,微微摇头道:“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人用这种方法激老夫的。” 白箬潇讪讪一笑,竟有些拘谨起来。 那小老头见她如此作态,又道:“先说说,老夫将这丫头治好后,你又可以用什么来付账?” 听到小老头那笃定自信的语气,白箬潇顿时心头大喜,连忙又是一礼,惊喜道:“前辈当真能治她的丹田?” “区区小疾,何足挂齿?” 小老头眼含轻蔑之意,“想当年就连……” 然而,前一刻还忆往昔峥嵘岁月,倨傲谈笑的小老头却戛然而止,到了嘴边的话生生让他咽了下去。 察觉到气氛微变,白箬潇连忙道:“前辈曾经治过丹田受损的病人?” 小老头轻轻呼了口气,眼中浮现出唏嘘感慨之意,道:“你还没回答,用什么东西来换老夫出手救她?” 白箬潇微微一咬牙,狠下心来将一件披风从身上解下。 只是这件披风极为奇特,竟是在白箬潇从背上解下后才能看得见其形貌,因为这披风的其中一面,赫然会随着景色变换而时刻改变样貌,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成一体,达到隐匿身形的效果。 此时若脏孩儿在场,必定会认出来,这正是当初与白箬潇初见时,后者用来偷偷跟随自己的那件宝物。 其实白箬潇一直都将这披风披在身上,只不过她用不透光的一面披在外面,所以就像一件普通衣服,根本不会惹人注意。 这么一件可以隐匿身形的宝贝,足以价值千金万金,即便是她们北晋皇室,也就拿得出这么一件了,足可见此物是何其珍贵。 “前辈,不知这件披风算不算得上有诚意?” 白箬潇心痛不已,却还是将披风叠好,双手奉给小老头。 小老头也十分诧异,再看向白箬潇时,苍浊的眸子中又闪过一抹深意,出口询问道:“小丫头倒是有些来头,你从哪来啊?” “晚辈实不方便透露,还望前辈见谅。”白箬潇只是一味地高捧匿身披风,对身份背景缄口不言。 小老头呵呵一乐,顺手接过匿身披风,道:“不愿说就算了,老夫多想知道似的。这披风不错,老夫收下了。” 得知眼前老头不会刨根问底,白箬潇也是暗自松了口气,连连称谢道:“多谢前辈!” 那匿身披风在小老头手中被随意一抖,就如同变戏法般消失不见,白箬潇猛然一惊,但是这随意展现出来的手法,就彰显出了小老头的深厚底蕴,至少在来自于北晋皇室的见识中,白箬潇还从未见过谁能将手法演绎得如此高深精妙。 小老头也不是拖沓之人,在收了好处后,便立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 在见识了小老头的精妙手法之后,白箬潇也来了精神,打算再次观摩一下这位前辈的行针手法,兴许就能从人家的动作中找到一些自己能用的感悟。 “把她肚子撩开,露出丹田周围三寸。” 小老头看出了白箬潇那充满了好学光芒的眼神,当即也打算好好表演一番,给眼前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来点小小的人生震撼,便随口支使着后者帮他干活了。 白箬潇自然照做,就见她也坐到床边,扥着吴美怡的衣角先是向上一扯,哗——一片白中透红的风光乍现,看得白箬潇都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吴姐姐的肚子好白啊。 下一刻,白箬潇又扒着吴美怡的“裙子”往下拽,由于这件裙子是几件寿衣拼接而成,所以白箬潇格外小心地控制力道,生怕一不留神把吴美怡给扒光了。 于是白箬潇将双手托到吴美怡身下,顺着后腰处往下拽裙子,这一拽不要紧,却又让白箬潇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俏脸上顿时浮现一种羞涩且窃喜的奇妙神色,她的手掌正好托在了吴美怡的屁股上,这让她感觉一阵身心舒爽的同时,更加赞叹羡慕,吴姐姐的屁股好软! 沉浸在美臀诱惑中的白箬潇却没发现,旁边的小老头已经抽出一根银针,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消毒操作。 只见小老头这次居然将银针伸进了自己的胳肢窝,然后来回蹭了三下,这才掏出来准备施针。 白箬潇瞬间回神,慌忙阻止道:“前辈!这又是何意啊?” 小老头皱了皱眉,心说这小丫头有些来头,但好生没有见识。 不过他刚刚收了人家一个价值千金的宝贝,还是耐着性子道:“消毒啊,这次扎的深一点,所以消毒也要谨慎一些。” 白箬潇愣愣看着眼前小老头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语塞,她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腋下磨蹭完的银针,仿佛都看见针头上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了。 然而这根散发着糟老头特殊体味的银针,就这么毫不留手地扎进了吴美怡的小腹之上。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白箬潇无法直视,盘算好的观摩人家的手法也当做脑子里放屁,她干脆闭上了眼,只是一心负责托住吴美怡的屁股……一心负责托住吴美怡柔软的衣服。 又是片刻过后,小老头拍拍手道:“好了,待她醒来,便可尝试修炼了。” “这么快!” 白箬潇无比震惊,她来回看了好几眼吴美怡肚子上的一圈圈银针,不由惊叹道,“前辈真乃神医!” 小老头傲然一笑,道:“老夫平生救死扶伤无数,不缺你这小辈的马屁。” 白箬潇颔首回笑道:“那是自然,不过前辈帮了这么大的忙,晚辈还未请教前辈名号呢?” 小老头摆摆手,无形骄矜道:“名字麻烦,叫老夫天下第一神医即可。” 白箬潇微滞,心道这小老头可真会托大,不过表面上还是顺应下来道:“是,多谢天下第一神医!天下第一神医当真是菩萨心肠、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大医精诚……” 在白箬潇的一阵彩虹屁下,小老头逐渐上头,只见他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头顶上的小葫芦随着几十根发丝微微摆动,好不惬意。 砰! 然而就在一老一少其乐融融之时,一道猛烈地撞门声突然响起。 接着,就见一个中年老儒生冲了进来,而后一脸悲愤地冲小老头吼道:“老骗子!竟打着我的招牌来给人看病了!?我……我跟你拼啦!” 说罢,那老儒生顺手拎起门后的扫帚,势要同归于尽般朝小老头扑来。 第207章 闲来无事聊八卦 第207章 闲来无事聊八卦 叮呤咣啷! 噼里啪啦! 医馆内爆发了一场大战,那位头顶葫芦的小老头被那名愤慨儒生的脸揍得拳头生疼,正坐在椅子上闭目调息。 至于那进门就暴跳如雷的儒生,此时正趴在地上,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竟不受控制地抽筋、打颤,一颗比被白箬潇揍过的脏孩儿还夸张的猪头扣在地面上,以一种极其嚣张高调的姿态宣示着自己的胜利姿态。 就在刚刚,他精准地用一张脸承受住了来自小老头的所有拳路,打的后者一阵龇牙咧嘴,无奈放弃攻击。 充分体现了一个只要我能扛,就能让对方先收手。 小老头擦了擦拳头,表情无奈道:“脾气太大是要闯祸的,你居然用脸把我手打疼了,赔钱!” 儒生抬起猪头脸,他的双眼已经被浮肿的肌肤包成了一个小针孔,仰望着小老头的膝盖,不卑不亢地道:“五十两,算我给你的误工费,下次注意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老头淡淡一笑,伸手道:“拿钱,给我钱就不许再用脸打我拳头了!” “哼!” 儒生趴在地上傲然轻哼,扭动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然后努力地用双手奉上。 “这次就算了,老夫就不告官抓你了。” 小老头接过银票又道,“不过你欺负老人,光赔银子自然是不够的,你的这间医馆也得借我用上几日。” 儒生理直气壮道:“也罢,谁让我欺负了人呢,这医馆就让你用半个月!” “嗯,好。”小老头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白箬潇在一旁看着全部过程,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是谁打了谁,许久都没缓过劲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居然有人都被揍趴下了,却还能用胜者的气势来跟人对话,而打人的人还能像受害者一样跟对方索赔。 不过正当她心中纠结的功夫,那位坚强且嘴硬的儒生就爬出了门外,临走时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屋门。 随着儒生离去,小老头转而对白箬潇道:“小丫头,去帮我写一块招子。” 白箬潇不解道:“写什么招子?” 小老头正了正衣襟,一副老没羞没臊地道:“就写‘神医’,老夫要在此处问诊三日。” 白箬潇心头腹诽,嘴上却还问道:“前辈,这医馆不是您的?” 小老头微笑摇头道:“是刚才那个人的,他医术太低了,老夫看不惯,就帮他替别人看病,说起来,老夫在这里问诊三日,却只收了他区区五十两,也算他三生有幸了。” 看着眼前老头笃定傲慢的神色,白箬潇抿了抿嘴,却没再多说,而是直接寻找笔墨,她知道有本事的人都不好揣摩,既然自己一方承了人家大恩,老老实实听人吩咐便好。 半炷香过后,这家医馆的门外便支起了一面写有“神医”两字的旗子,旗子旁边还站着朱焕、陈书雍两人。 驴傲天则被拴在旗杆旁,每每有人经过医馆,它就会低声嗷嗷叫一嗓子,以此引人注意招揽顾客。 只不过在这四筒镇内,九成以上的都是匆匆过客,极少有人在这种偏僻之地问病求医的,即便有,也大多是跌打损伤、风寒之流。 医馆内,小老头已经坐在正厅等待着病患,白箬潇还守在床边等待吴美怡苏醒。 按小老头的说法,由于后来又给她修复丹田,所以醒来的时间会稍久一些,大概要两个时辰,白箬潇放心不下,因此一直在床边观察吴美怡的状况。 对此,小老头十分不喜,他觉得自己的医术被一个小丫头质疑了,因此更加迫切地需要一个病人来给自己正名。 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这头顶葫芦的地中海干瘪小老头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一会敲敲桌子,一会玩玩毛笔,若非还有一双眼睛盯着,他恐怕都会脱鞋抠脚了。 白箬潇一边照看吴美怡,一边也在偷偷观察这位自称神医的小老头,只觉得后者的形容举止,完全跟“神医”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毛毛躁躁地像只猴子。 又过了片刻,望着无人问津的医馆大门,小老头眉头深皱,道:“丫头,你什么修为?” 白箬潇闻言一怔,如实道:“炼气三境。” 小老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颔首道:“不错不错,是个天资不俗的苗子。” “前辈过奖了。”白箬潇谦虚道。 小老头摇摇头道:“你这般年纪能有此等修为,便是放在几大神宗,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他说话时偷偷观察白箬潇,发现后者神色间并没什么异样,便知道她并非来自神宗,不过这也让小老头多了几分兴趣,若非神宗之人,那这小丫头该会是什么出身,能有此等天赋? 白箬潇连忙道:“天下英才辈出,晚辈算不上什么,就晚辈知道的一个,便是出生便有伴生剑心的剑主之子史小奋。” 白箬潇不想引人注意节外生枝,于是赶忙岔开话题,并试着将小老头的注意力往其他地方引导,这才突然提了一嘴仅仅是从脏孩儿口中听闻的史小奋。 果然,小老头被白箬潇的话提起兴趣,眼神都有些微亮,扬了扬眉毛道:“此话当真?那小子居然是伴生剑心?” 白箬潇有些含糊地点头道:“是……我也是听人说……” 小老头没理会白箬潇的语气,自顾自道:“嘿,那憋屈鬼还真是好福气,生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 “憋屈鬼?” 白箬潇闻言一惊,莫非眼前老头竟还跟那位名震天下的史剑主相识?否则怎会脱口说出“憋屈鬼”这种调侃意味明显的称呼。 于是白箬潇试探问道:“前辈您和史剑主认识?” 小老头嘿嘿一乐,颇有些神秘道:“那家伙媳妇跟人跑了,他去找人家拼命,没打过,找到老夫治了治,然后又拼命去了。” 他的语气像是寻常家长里短的闲聊,但听得白箬潇却是心中惊涛一片,什么媳妇跑了去找人拼命,这种戏码居然也会出现在天剑榜前十名的那种人物身上吗? 怀着深深的震惊与疑惑,白箬潇又猛然一惊,史剑主找人拼命居然打输了?那拐走对方媳妇的究竟又是何方神圣? 此时,这种震撼人心的消息已经让白箬潇头脑嗡鸣,甚至都没细琢磨那种抢人媳妇的八卦,一心揣测史剑主遇到的对手。 而小老头还在仔细观察着眼前女孩,从后者的神情变化又看出了一些东西,这丫头对于大修行者的名字倒是熟悉得很,想来出身背景即便不是神宗,那也相差无几了。 白箬潇强压下心头震惊,问道:“前辈给史剑主医治的是什么伤?” 小老头道:“剑伤。” 嘶—— 白箬潇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仿佛构筑了一幅旷世大战的画面,两位绝世剑客打得天昏地暗、山崩海啸! 她握紧了拳头,哪怕只是幻想一下那种修行界巅峰的大战,她也不禁觉得口干舌燥,好不紧张! 小老头目光微异,他居然从白箬潇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兴奋,这丫头,还真是个好战的主。 “前辈是否知道史剑主对上的是谁?” 白箬潇一脸希冀地问道,她想听小老头给她揭晓答案,听听到底是天剑榜上的哪一位。 可小老头却抖抖肩膀道:“我哪知道,那憋屈鬼又不跟老夫说。” 缓了好一会儿,白箬潇这才平静道:“前辈如此世外高人,为何会来四筒镇这个小地方?” 闻言,小老头望向大门外,轻吁一声道:“来看看故人之子。” “哦?前辈的故人是谁?” 白箬潇好奇问道。 “不可说。” 第208章 吴美怡拜师学医 第208章 吴美怡拜师学医 不可说? 白箬潇内心略有气结,虽然她也时常会做那种遮遮掩掩的谜语人,但也不妨碍她看不惯别人对自己这样。 可眼前小老头明显来头不小,白箬潇作为晚辈又不好深究,于是她转而问道:“那前辈的故人之子在哪?” 她倒要瞧瞧,这小小的四筒镇里,究竟是谁和这位来头不小的医术高手沾亲带故。 可没想到,小老头依旧摇摇头道:“应该在这镇子上,但老夫不认识。” 他一边摇头,一边还在脸上泛起一抹苦涩,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可把白箬潇给看懵了,心想这老头不会老糊涂了,他自己说来看故人之子,结果他却不认识人家,这是在玩什么最熟悉的陌生人之类的奇妙关系不成? 许是这些天受到脏孩儿和吴美怡两位脑补大神的精神污染,白箬潇也产生了一个奇妙念头:莫不是这小老头早年有什么老相好,然后发生了某种狗血剧情,最后老相好的生下孩子留在四筒镇…… 想到此处,白箬潇疯狂甩了两下头,企图将那种俗套文案清扫出去。 小老头见她直摇头,又怅然道:“因为老夫也是听另一位旧相识提起的,我与那位故人多年未见,分别之时那孩子还小,如今时过多年自然也无法知道那孩子长成了何种模样。” “原来是旧相识而不是老相……” 白箬潇恍然,却一秃噜嘴差点说错话,连忙改口道,“哦,原来如此!那前辈的故人之子,如今年方几何了?若是知晓年龄,想来也是很好寻找的。” 小老头道:“应该是十二,但却又是十一。” 他的话顿时又让白箬潇一头雾水,怎么年龄这种事还可以商量着来的吗? “前辈何意?” “无意。” “前辈需不需要人手在镇子上寻找?”白箬潇忽然想起了脏孩儿,“刚好我有个……朋友,他成立了个门派,能帮前辈找一找。” 小老头目光诧异,顿时失笑道:“你的朋友?还成立门派?哈哈,现在的小孩还真是抱负远大。那老夫倒想听听,成立了个什么门派?修炼的是何种功法?何种神通?” 这一下把白箬潇给问住了,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她不知怎么跟眼前老人家介绍脏孩儿那个损色的罡门。 不过在小老头的目光注视下,白箬潇还是轻咬丹唇,几度欲言又止后终于低声道:“罡门,主修下路通气神通……” 闻言,小老头眼角一抽,然后认真观察白箬潇的神态,数度确认这丫头是不是在胡言乱语拿自己开涮。 他活了一大把年纪,见过大世面,可还从没听说有哪个家伙开宗立派,以肛门命名的。 可偏偏天下男人是好奇心最重的物种,小老头又觉得这罡门颇有一些好玩,便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猥琐少年,能生出那样的想法。 于是小老头饶有兴致地道:“也好,若你那小友可以帮忙,就带来给老夫见一见。” “这……好,还请前辈照顾好我的这位姐姐。” 白箬潇犹豫着答应下来,随后起身出门,去寻那该死的罡门老祖了。 …… 四筒镇横纵不远,白箬潇没过多久便寻到了在镇子边缘聚众纠集的罡门众人。 “大霸!” “到!” “二霸!” “到!” “三霸!” “到!” “……” 白箬潇刚一靠近,就听见脏孩儿正在用新鲜出坑的宗门名号点卯。 只是随着最后一声“十三霸”落下,白箬潇那一张娇俏尊贵的脸蛋已经变得有些扭曲,本就对脏孩儿成立罡门一事不怎么待见的她,更有些无法接受他们这样的胡闹了。 脏孩儿细细数完自己的十三个霸后,心情莫名舒畅了许多,一抬眼,正巧与回来寻他的白箬潇四目相对。 “咳咳!何事啊?” 脏孩儿在弟子面前努力装出一副与道友平等交流的架势。 白箬潇心里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敷衍地配合着没有戳穿,道:“罡门老祖,我来给你引荐一位前辈。” 听得对方居然用了如此尊称,脏孩儿眼中尽是感激之色,拱手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本罡门老祖正在与弟子讲学,不知可否稍晚一些?”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学会蹬鼻子上脸了,白箬潇心里仅有的一点耐性顿时消了大半,柳眉微颦,道:“不可,现在就去。” 得意忘形后的脏孩儿吃了一瘪,然后连忙讪笑道:“我先传授十三霸们一些功法,稍候,稍候。” “功法?你现在要传授他们功法?” 白箬潇来了兴致,颇为意外地打量起脏孩儿,她倒挺想看看,这小叫花子能有什么功法拿出来给罡门十三霸们学习。 “是啊!” 脏孩儿呵呵笑着回应,同时也在他的十三霸们强烈期盼的目光下,将手伸向自己的鸡爆炸窝头。 稍微一摸,脏孩儿就抻出一个纱布似的小球,然后他将小球展开,白色的布条像是竹简一般,在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还真有货! 没等众人看清楚,白箬潇就一步贴了过来,跟脏孩儿肩并肩观摩布条上面的文字。 只见这布条上没有功法名称,开头第一句便直奔主题,倒的确是吸纳真气的修行功法。 眼见脏孩儿这寒酸人家还真能拿的出一部功法,白箬潇不免有些另眼相看,调侃道:“呦,你个小叫花子还真有点底子!” 脏孩儿微微得意,道:“以前我虽然不能修炼,但鸠佬给我看过不下百部功法,还和我说这一部是我最应该练的,所以离开村子前我就将它带着了。” 白箬潇目光闪动,思索道:“这么说你跟这部功法还有些渊源,不过这功法叫什么,怎么连名字都没有?” 脏孩儿耸耸肩道:“不知道,我也很奇怪,鸠佬给我看了那么多功法都有名字,唯独这个没有,而且其他功法都是一本书,只有这个是写在一根长布条上的。” 白箬潇的眼神越发疑惑,只是隐隐觉得这部功法应该有些不简单,否则也不会被刻意隐去名称,甚至还专门用一根布条书写。 “接着!” 正在白箬潇思索间,脏孩儿已经轻喝一声,将手里的长布条扔给他的十三霸们。 回过神来的白箬潇看着十三霸如饥似渴般将布条围成圈,然后以一种原始人的奇怪眼神扯着布条左看右看。 白箬潇忽然想到了什么,悄声问道:“喂,你说他们这些人会不会认字啊?” 脏孩儿一愣,冲十三霸们朗声问道:“你们识字吗?” “不认识啊。”十三霸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呵呵!” 白箬潇哼笑两声,然后轻轻拍了拍脏孩儿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啊,罡门老祖阁下!” 脏孩儿一脸黑线,让他的黢黑小脸更多了几分沧桑无力之感,他可真是个倒霉催的一派老祖,就不能让他轻轻松松地出门装蒜吗?非要做教人识字这种苦差事。 …… 眼看着日头逐渐落下,黄昏的光晕已经在天边蠢蠢欲动。 白箬潇终于带着罡门上上下下十四人的庞然大军回到了那个小医馆的门口。 前辈交给白箬潇的差事,她自然还是要完成的。 领着众人进了门,白箬潇刚要开口呼唤,却发现头顶葫芦干瘪小老头正襟危坐在主座之上,身前还跪着一道窈窕身影,正恭恭敬敬地行叩拜之礼。 那身影肌肤白嫩、匀称有致,身下更是一袭特立独行的黑色长裙格外吸睛,仿佛好几件寿衣组合而成,正是那因观看两大绝世剑修而震慑心神昏迷不醒的倒霉催人士,吴美仪是也。 还没来得及惊喜于吴美怡清醒过来,白箬潇跟脏孩儿就瞪大了眼睛,充满震惊之色,顿时猜测是不是座上那老家伙给吴美怡吃了啥不干净东西,诱骗了一名无知少女。 听见动静,吴美怡回过头来,看到白箬潇他们后一脸喜色,激动道:“你们来啦!快,快给我做个见证,我今天正式拜师这位前辈!” 白箬潇跟脏孩儿有些懵了,前者结巴道:“什……什么意思?” 吴美怡两眼放光地道:“我要拜师学医了啊!” 第209章 仁王吧不是人名 第209章 仁王不是人名 “吴姐姐!你来。” 白箬潇轻声呼唤,然后拉着吴美怡退到一边,并悄声道,“这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看着一脸认真模样的吴美怡,白箬潇有些担忧,她真的害怕是那小老头给吴美怡喂了什么东西,以此迷惑心神拐骗少女。 旁边的脏孩儿也十分认同地点头,并且已经对前面坐着的猥琐小老头产生了不小的敌意,他还盘算着自己的罡门成立初期,正是广纳良才得大好时机,要把吴美怡这个寿衣嘴唇子精给收入麾下呢。 拜什么糟老头子为师,入他的罡门岂不快哉! 而吴美怡却压下白箬潇拉着自己的手,激动道:“白妹妹你不知道,这位真是神医啊!他治好了我的丹田!” 对此,白箬潇并无异议,毕竟这个小老头愣是仅凭针灸就治好了吴美怡的丹田受损之疾,这种高明手段白箬潇可是闻所未闻,称其为神医绝不为过。 可白箬潇还是有些不放心,贴着吴美怡的耳朵小心道:“可是这个老……前辈不与我们相熟,你看他那模样,我担心他不是什么正经老前辈。” 果然,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明明是小老头救回了吴美怡,还顺手给她的丹田修复,却因为一副略显猥琐放荡的装扮,就被白箬潇贴了一个不正经的标签。 脏孩儿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可别被骗了,我的罡门可还给你留了一席之地呢!” “什么门!?” 吴美怡声音尖锐叫道,她一脸振奋地瞪向脏孩儿。 饱读课外读物的她一瞬间就联想到了点子上,惊诧于这野猪人怎么敢这么说话来调戏自己的。 白箬潇低声道:“他刚成立了个门派,这不重要,你现在拜师一事还需要慎重……” “是你这小子?” 然而白箬潇的话音还未在吴美怡耳边落下,座上就响起了小老头的惊异之声。 听见这句话,白箬潇脸色煞白,原来刚才她跟吴美怡说的话,这位神医前辈全都听见了…… 在小老头先行表现出惊讶之后,吴美怡也随之一脸的不可置信,惊异疑惑道:“你?门派?搞笑呢!” 脏孩儿忽然觉得有些享受那一老一少格外讶异的目光,于是他昂了昂头,带着一宗老祖应有的睥睨霸气,傲然道:“本尊,罡门老祖!” “啥?肛门?哈哈!” 吴美怡破声大笑,“你怎么不叫屎包呢?哈哈哈哈——” 噗—— 不光是她,身旁的白箬潇,以及座上的小老头都有些憋不住了,强忍着发出噗嗤的闷笑声。 脏孩儿皱眉不解,心想自己的罡门立意甚大,如此宏伟霸气的名字怎么会让他们觉得好笑? 小老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脏孩儿,眼中似有精光流转,开口道:“小兄弟你既然开宗立派,那老夫敢问罡门老祖阁下,于何处成名,道场所在何处,所修何种道法,宗门底蕴又有如何深厚?” “我……我……” 被连问几个问题,脏孩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可没琢磨这么多啊,就是心血来潮,想像白箬潇一样走到哪里都有坐下弟子伺候着而已。 但身份使然,罡门老祖也不能跌份儿,十三霸们的礼都收了,他总不能临阵退缩,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就被灭了气势。 于是脏孩儿理不直但气壮道:“本尊正欲寻一块风水宝地来安宗落户,不过总要寻遍人间之后才好抉择,所以如今就先带着徒弟们以游历为主。” “呵呵呵,好。” 小老头又笑出了声,“小兄弟既然如此高瞻远瞩,不知老夫可否唐突问一句,你这罡门传承的功法,是从何而来啊?” 脏孩儿嘿嘿一乐,道:“怎么,你想知道啊?若是入我的罡门,本尊便传授给你。” 小老头摇头道 :“老夫自有传承,岂可再拜入其他门下,不过小兄弟你若是拿了别人家的功法给自己传道,到时候正主找上门来,可免不了一场不小的麻烦。” 脏孩儿一怔,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那个布条上的功法没有名称,他也的确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若真是有朝一日被人家正主发现,大书特书说罡门是抄袭,那他罡门老祖的脸可就没处放了。 想到此处,脏孩儿心里产生一股莫大的无形压力,暗自决定必须得开创一门独属于他罡门自己的功法! 再不济,将那布条上的功法大刀阔斧地改一改也未尝不可…… 正当脏孩儿心思又一次飘走之时,小老头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小兄弟,老夫还有一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脏孩儿回过神来,正色看向眼前人道。 小老头眼帘微垂,身子向前倾了倾,像悄悄话似的说道:“功法也是书,你的罡门还未被世间封为正统传承,尚且无权传道育人。” 闻言,前一刻还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脏孩儿整个人都猛地一震,小黑泥脸上的表情在松弛与僵硬之间数度徘徊。 不知不觉间,脏孩儿已经攥紧了拳头,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一种无比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自从安龙城得知所谓观书牌一事之后,脏孩儿就会时常觉得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为何看书还要有所限制,明明书只是文字堆砌的载体,却为何要在这种载体上施加重重枷锁,强加一堆尊卑长幼的先决条件。 在从青牛村走出来的脏孩儿眼里,书就是用来看的,应该仅此而已。 小老头静静观摩着脏孩儿的神色变化,他越看越是入神,越看越是迷离。他看着脏孩儿黢黑的小脸上那郁郁难欢的愁情,仿佛在这一刻,现实与过往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在脏孩儿的脸庞之下,缓缓浮现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张小老头多年前曾目睹过的容颜! 呼—— 小老头突然发出一道粗重的喘息,像是从一场大梦中惊醒,苍老的眼中竟布满了震撼。 屋内脏孩儿三人被小老头的状态吓了一跳,纷纷投来好奇和略有关切的目光,心想这老头不会是老到要寿终正寝了?那他们可没钱给他办大席啊! 脏孩儿心头的那莫名烦躁也因小老头的异动而烟消云散,他问道:“你一直盯着看我脸干嘛?” “咳咳!” 小老头干咳两声,连连摆手道,“老了,看花了眼。” 脏孩儿还是一脸狐疑,但没有深究,转而问道:“若我的罡门想要传道育人、教人看书,如何才能被封为正统传承?” 他还是心系自己罡门的发展,瞅着眼前老头懂得多,顺便就请教一下这个他避之不开的问题。 小老头用三两息功夫收拾心情,然后淡然指向东方,道:“找仁王。” “哦。” 脏孩儿牢记下他的话,旋即追问道,“任王八是谁?他在哪啊?” 小老头气急败坏道:“仁王不是人名!” 第210章 世家都是大坏蛋 第210章 世家都是大坏蛋 “你给我——闭嘴!” 就在脏孩儿纠结于任王八到底是谁的时候,旁边实在听不下去的白箬潇用一记铁拳唤醒了脏孩儿最单纯的的一面。 捂着头上的包,脏孩儿委屈巴巴地老实下来,再也不敢询问任王八了。 小老头微微一滞,然后赞道:“小丫头是练拳法的?这手够有劲儿,不错!不错!” “前辈过奖。” 白箬潇略有羞涩地躬了躬身,更坚信了眼前之人必定是深不可测,竟能通过她随手打人的动作看出自己修炼的是拳法。 不过眼前老头也算讲究,没有在她的出身上多做纠结。 “老夫话已至此,你罡门的出路究竟在何方,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小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脏孩儿,算是身为长辈的引导。 然而脏孩儿不明所以,两眼发懵地问道:“啊?你说什么就至此了?” 白箬潇无比尴尬,一边偷偷翻着白眼,一边对小老头道谢:“多谢前辈指点,我们定会去求教东仁王殿下!” 小老头摇摇头,又问道:“现在老夫收吴美怡为徒,你们可还有疑问?” 白箬潇连忙行礼道:“不敢。” “那好,小丫头你过来。” 小老头转而对吴美怡招呼一声道,“既然你拜师于我,那就要遵守老夫这一门的规矩。” 吴美怡面色一肃,身子挺直,询问道:“那师……师父,咱这一门的规矩是什么?” 见她改口如此之快,那小老头的眼底顿时浮现出一丝欣慰与得意。 随后小老头的声音略微沉重几分,道:“行医,无爱憎分明之心。” 这话听得吴美怡一愣,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又碍于害怕被刚认的师父觉得悟性低,于是也不敢提问,只能用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掩盖自身疑惑。 小老头将吴美怡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也不解释。 脏孩儿却冒出来一句道:“这种话是不是每个宗门都得备一条啊?算是宗门座右铭吗?” 他一脸好奇的模样把小老头整不会了,把白箬潇给气笑了,后者也就是看着大前辈的面子,强忍着再怼脏孩儿几拳的冲动。 人家教育弟子呢,你又跟着瞎掺和什么! 然而脏孩儿没心没肺惯了,根本没察觉到前后两人的异色,仍是在自己的思路中细细琢磨。 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叨叨着:“哎呀我这罡门也得整个提气的宗门宗旨才行,得有底蕴、有文化,最好还得有点唬人。” “什么好呢?什么话才能彰显我罡门的威武霸气呢?” “以后我作为罡门老祖行走于世,撑场面的时候必须说出来就让人觉得够狠才行。” “嗯……有了!” 脏孩儿突然眼眸一亮,有些激动到颤音道,“罡门,大也!” 屋内另外三人一头黑线,只有脏孩儿洋洋自得,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思路清奇的天才,如此言简意赅且富含霸气的标语,简直太适合用来给罡门打响名号了! 脏孩儿自顾自笑了会儿,发现屋内一片寂静,他这才平静下来,满是疑惑地道:“你们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白箬潇气得开始浑身发抖,她咬着牙道:“下次若是我在场,你还当着外人说出那四个字,我就揍死你!” “哈?” 脏孩儿连忙向旁边跳了一步,感觉到一股杀气逼向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难道心系自己宗门的发展前程也有错吗? 前一刻还兴奋激动的他,立马变得委屈巴巴,心里却想着一会得好好跟他的十三霸们宣扬一番。 脏孩儿的插曲被一带而过,小老头从怀中拿出两本十分古朴的蓝皮小册子,递给了吴美怡道:“此乃我这一门的行针之法、修炼功法。” “谢师父!” 吴美怡大喜过望,当即如获至宝地又给小老头磕了几个头。 然而脏孩儿看着这一幕又忍不住问道:“诶不对啊,这传授给她的不也是书吗,怎么这就不怕有限制?” 小老头饶有兴致地看向脏孩儿,道:“这丫头虽然眼下穿得破烂,但老夫观其神态举止,便一眼看出她不是寻常百姓而是世家子弟,自然没有限制。” 脏孩儿不服,辩道:“那我呢?我看着不像世家子弟吗?” 小老头直接道:“你像要饭的。” “我……” 脏孩儿语塞,直接赌气道,“反正规矩都是向着你们的,定这规矩的都是坏蛋!” 此言一出,整个医馆屋内瞬间寂静到落针可闻。 白箬潇与吴美怡脸色怔然,隐隐中竟有些许惊悸之意。 而那小老头眉头微动,眸光深邃地盯着脏孩儿的脸,像是要从中看出什么。 “大胆!你怎敢跟我师尊如此放肆!” 这时就听吴美怡冷喝一声,“你若不服,我与你论道一番?” 脏孩儿没再说话,只是满心不忿地撇过头去,他很郁闷,不明白这世间到底出了什么大毛病,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世家之人跟寻常百姓不是一个物种不成? 小老头又深深看了一眼突然出言的吴美怡,眼底闪过一抹欣慰的喜色,他知道这丫头为何会冷不丁嚷一嗓子,只是那小乞丐般的小家伙还太年轻,没觉得有人是在帮他。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小老头语气平缓地道,“你身为一派掌门,该怎么让你的罡门被规则认可,就是你身上的责任。” 脏孩儿目光闪动,内心微震,觉得这老头的话不无道理。 责任? 脏孩儿默默回味着这两字的分量,只觉得似乎很沉很重,好像一下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脏孩儿大为震撼,他似乎从跟小老头的对话中学到了什么。 之后的半个时辰内,小老头一直在跟吴美怡这个新弟子传授行医心得与感悟,告诫她一些医道准则,并在这过程中了解了一下吴美怡的出身,算是拉近师徒二人的距离。 期间,小老头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箬潇说上两句,将医馆内的氛围营造得如同家长里短般轻松不少。 至于脏孩儿,他没有加入另外三人的闲谈,只是沉眉思索,他在思考责任二字的意义,思考该如何让自己的罡门被承认,思考为何世家子弟会与寻常百姓有着截然相反的权力界限。 想来想去,脏孩儿得出一个结论:世家都是大坏蛋! 第211章 你是来拉屎的吧 第211章 你是来拉屎的 在心头产生了那个想法后,脏孩儿下意识地将眼神瞟向吴美怡。 然后又在来回打量了好几眼后,脏孩儿暗自点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世家绝对都是坏蛋,眼前女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沉浸在获得传承喜悦中的吴美怡心有所感,回头发现了脏孩儿那不善的目光,当即脸一沉,挑衅道:“看什么看!羡慕啊?” 脏孩儿不屑一哼,道:“我起步比你早,有什么好羡慕的?而且你一脸蠢样,肯定悟性极低,根本不可能超越我,我凭什么羡慕?” “你!” 吴美怡顿时气急败坏,然后转身就冲小老头娇声委屈道,“师父!这臭小子欺负您的弟子,这是不给您面子啊!” “呵呵呵,年轻人的事,老夫可管不了。” 小老头被这么快当成靠山而心情大好,连声音中都透出了几分慈爱,“不过这小宗主说的没错,你如今刚刚恢复丹田,若不勤勉修行,定是赶不上别人的。”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早日超过某些轻狂之徒!” 吴美怡肃然回应,并用眼角狠狠夹了脏孩儿一眼。 那个臭乞丐都能修行,自己身为世家子弟,定然可以将其直线超越! 吴美怡默默给自己鼓劲儿,仿佛一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从修炼这件事上碾压脏孩儿,她就充满了奋进向上的精气神。 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吴美怡的表现让小老头很是满意,他缓缓点头,又道:“不过眼下为师不便以真名示人,所以你也无需再问,只管按着两本书去学,待有朝一日若你学有所成,自会知晓为师名号。” 闻言,白箬潇、吴美怡两人皆是一怔,觉得这话自有深意。 白箬潇再看向吴美怡,眼中便多出了一些担忧之色。 她出身一国宫廷,又如何不明白小老头的用意,后者之所以对新收的徒弟都隐瞒名号,必然是因为其有着极其难缠的仇家。 而如今吴美怡拜入小老头门下,也就无异于承接了师门的恩怨,如何能不叫白箬潇在意。 吴美怡一眼看懂了白箬潇的意思,温柔一笑道:“那弟子就更要刻苦修行,争取早日有所成果,再来瞻仰师尊大名!” “哈哈哈哈!” 小老头开怀大笑,那一张干瘪面庞上的猥琐之意都因此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豪迈、潇洒。 似乎这才是掩藏在他这副苍老皮囊下的本来气质。 “老夫在镇上这几日,你便留在这医馆内,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悟性了。” 小老头长舒口气道。 吴美怡大喜,又是一拜道:“谢师尊!” …… 半个时辰后,脏孩儿、白箬潇,还有他的十三个霸们已经溜达在四筒镇的大街小巷,精精神神地感受着此地的风土人情。 至于吴美怡,则是留在医馆,跟着小老头开门问诊学医术了。 还有白箬潇那两个便宜弟子朱焕、陈书雍,以及驴傲天,就都留在了医馆,一来帮着打打下手干些力气活,二来可以给照顾吴美怡。 十四名精神小伙跟在一个俊俏小妹的屁股后面招摇过市,强烈的违和感吸引着不少路人侧目,甚至有一些还会等他们过去之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说些村头情报组织最喜闻乐见的话题。 白箬潇不以为意,她心胸深广,可不会跟说闲话的旁人计较。 罡门十三霸们也满不在乎,他们本就是这镇子的居民,平日里听惯了外人说些他们姐姐姐夫的传闻。 可面对如此众多的视线聚焦于自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脏孩儿就有些心潮澎湃了。 他误以为是自己的罡门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已经声名远播,在这四筒镇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才会有许多人关乎他这位罡门老祖,整得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走着走着小黑脸还有些泛红了。 白箬潇有所感应,发现旁边脏孩儿压着嘴角努力憋笑,不由的皱眉问道:“你又怎么了?” “嘿嘿。” 脏孩儿不好意思道,“人红是非多啊。” “不知所谓。” 白箬潇摇摇头,心想这傻子肯定又犯病了,自己还是先别搭理他。 一行十五人又逛了一会儿,以为自己红了的脏孩儿心情大好,决定趁着这股兴奋劲好好得修炼一番,于是他叫停了队伍,并语重心长地对自己的十三个霸们说道:“既入我罡门,便不可辱没我罡门门风,咱们逛了够久了,还应回去勤勉修炼才是正途所归啊。” 十三霸们本就对逛街不甚感冒,他们在四筒镇生长,除了姐姐的工作场所,基本上整个镇子的一砖一瓦都快了然于心了。而且他们刚刚从脏孩儿那拿到功法,就被叫着去了医馆,然后逛街逛到现在,一颗想要赶紧开始修行的心已经长了二尺高的草。 此时脏孩儿一言既出,十三霸们狂喜不已,跳着高地往家的方向跑去,恨不得瞬间就能开始打坐修行,成为传说中的修真者。 眼看着十三个身影一溜烟消失不见,脏孩儿点了点头,道:“老大,我也去找个地方修炼了。” 白箬潇疑惑道:“找地方?你不和他们一起?” 脏孩儿面露一丝尴尬,糊弄着道:“我先去趟茅房,老大你不用等我了,逛累了直接回大霸他们家就好。” 说罢,脏孩儿急忙闪开,他怕他在白箬潇凌厉的目光下守不住秘密。 怀着不明所以的目光望着脏孩儿离去,白箬潇摇头翻了个白眼,她本也不打算等他。 片刻后,脏孩儿出现在了一处茅房之内,他要继续享用他独有的修行之道了。 盘膝入定、吸纳“灵气”,脏孩儿感受着由外界向体内注入的那一丝丝微弱灵气,倍感熟悉与亲切。 虽然不雅,但这是脏孩儿最宝贵的能力。 所以他遮遮掩掩,不愿被人发现,不愿被人嘲笑。 然而就在脏孩儿独自享受这天地馈赠的时候,一阵笑声冷不丁地从茅房门口传来。 “哈哈哈哈——” 一个听起来比脏孩儿还稚嫩的男童声传了进来,“好奇怪的姿势啊!” 脏孩儿一惊,浑身剧颤,急忙断掉吐纳污浊之气的真气运行。 “谁啊?” 他向外问话,还透过茅房的缝隙看见外面有一个影子晃动。 那稚嫩童声再次响起,“我们来收肥料的,你这个姿势好奇怪,你在干嘛啊?” 脏孩儿没了修炼的兴致,直接起身走去将茅房门打开,就见一个直流鼻涕的邋遢小孩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我干什么用你管?”脏孩儿心情不悦,直接怼道。 那小孩咧嘴一笑,双颊上的两片高原红高高隆起,道:“我知道你在干!” “你知道?!” 脏孩儿愕然,莫非自己借用污浊之气修行的秘密被这小子发现了? 正当脏孩儿惊疑不定之际,小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是来拉屎的?” 第212章 我不是你们师娘 第212章 我不是你们师娘 脏孩儿心头有了些火气,他就想安安静静地增长一下修为,怎么处处是阻拦。 尤其是门口这小孩的年纪还跟那个葛映仁相当,就更让脏孩儿眉头深皱。 虽然在白箬潇的开导下他不再提及那对兄弟,但对于葛映仁哥哥葛革的死,脏孩儿却一直是抱有愧疚。 但他愧疚的并非是对葛革,而是对于将要过上无依无靠日子的葛映仁,明明葛映仁并未做错什么,却要承担他哥哥蓄意杀害自己一行人的恶果。 对此,脏孩儿的内心其实是非常纠结的,他搞不懂这种因果承接的关系。 所以此时此刻见了一个跟葛映仁差不多大的小小孩后,脏孩儿便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些心虚。 “你是谁?为何扒门缝看我拉屎?” 脏孩儿开口质问,但他不会说自己其实是躲在茅房里修炼。 那小孩一身小袄小裤子上全是补丁,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但他却显得十分干净整洁,就连头发也梳得整齐得体,与脏孩儿对比鲜明。 “我家是收肥料的。”小孩如实答道。 “肥料?那也不能在我用着的时候收啊。” 小孩有点害怕,怯生生道:“我……我赶时间。” 脏孩儿一皱眉,又回想起了驴傲天的那位前主人。 “赶时间?就不能让你的驴子在外面等等吗?” 小孩一愣,道:“什么驴子?” “你们收粪……肥料的,不是都有个驴拉的板车在外面等候吗?” “不是啊,是我娘在外面看车,我进来拉马桶。” 脏孩儿讶然,他还以为所有拉粪车都有驴子呢。 他还想继续进去修炼,可是看着眼前小孩眼中的希冀,脏孩儿沉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先拉。” 说罢,那小孩道了声谢,笑盈盈地进了茅房去提马桶。 他太小了,一个马桶拎得十分吃力,但他的动作却极其熟练,憋红了小脸,摇摇晃晃地往前蹭着碎步。 脏孩儿没有出手帮忙,而是在后面静静地跟着,他突然想看看这是一对怎样的母子,跟驴傲天的前主人又有什么样的差别。 下一刻,脏孩儿就看到一个体态干瘪的中年妇人,快步走来接过了小孩手中的马桶,然后动作矫健地倒入了车上的大桶之内。 “快去换下一个。” 妇人将车上的一个空桶递给小孩,平淡如常地嘱咐道。 小孩接过空桶,小跑着回到茅房。不一会他空手跑出,对着站在门口的脏孩儿嘻嘻一笑,然后就跑到板车的后面,前面妇人拉着车走,小孩就在后面推,推得很卖力气。 脏孩儿望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怔然,他观那妇人体态干瘦却又有这么一股子干练的劲头,拉起几百斤重的板车说走就走。那个小孩也竭尽全力地帮忙,通红的脸上五官扭曲,却是乐此不疲。 这两人,既没有那老汉的阴沉卑微,也没有当时驴傲天的萎靡懦弱。 相反,同样是挑粪工,这对母子的眼神中居然透出一股强烈的……斗志。 对,就是斗志! 脏孩儿心头振奋,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挑粪工这种最为低贱的职业,为何会让那对母子产生如此强烈的斗志? 为什么? 脏孩儿反复自问,却久久不能有所理解。 嘿嘿! 良久之后,呆愣许久的脏孩儿突然一笑,觉得这人间还真是多姿多样,古怪得颇有些趣味! …… 而在脏孩儿立于茅房对这个世界有过感悟的同时, 四筒镇另一边,在庄富有的家里,正有一个人抓狂得想要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这个字念什么啊?” “念‘中’。” “那这个字呢?” “念‘阳’。” “这个呢?” “念‘脉’。” 如此一问一答的声音此起彼伏,正是罡门十三霸们在孜孜不倦地向白箬潇讨教学问。 只是,他们讨教的学问对于白箬潇而言有些过于低级且幼稚了,因为这些家伙根本就大字不识一个,拿着脏孩儿给他们的功法,如同看天书般一窍不通。 只能从第一个字开始向白箬潇逐字提问,待知晓了上面的字如何念后,他们又开始逐字地询问单字释义。 对白箬潇这类宫廷出身的人物来说,就相当于要把她三四岁时候的功课重新温习一遍,简直是精神上的无尽煎熬。 “死小叫花子,原来在打这个主意!” 教十三个文盲识字教得有些头昏的白箬潇气的咬牙切齿,她误认为这是脏孩儿的故意安排,坑她来当这个苦力! 心中想着,白箬潇的一双拳头已然攥紧,她双目含怨地盯着手中长布条,此时此刻,她才刚刚给文盲十三霸们讲解到第七个字…… 而十三霸们见白箬潇陷入沉默,便由大霸道:“师娘,该讲第八个字了。” 瞬间,白箬潇瞳孔骤缩,一股老鹰虐小鸡的强悍煞气迸发而出,她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十三霸们被吓了一跳,竟都冒出一层冷汗。 大霸狠狠咽了口唾沫,茫然又害怕道:“第八个字啊……” “之前说什么!” 白箬潇直接断喝一声。 大霸回头,看了看众多兄弟,旋即面露恍然之色,憨憨一笑又道:“哎呀您早说啊,原来是喜欢听啊,那我们多叫两声,师娘~师娘~” “师娘!” “师娘!” “师娘!” 一人带头,全员起哄,整个不大的茅屋中顿时充斥着欢笑之声。 然而下一刻,白箬潇就抡拳开打,三下五除二让这些起哄的白痴们尝了一个星光灿烂。 原本直挑房盖的欢呼声消匿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屋子的哀嚎,十三霸们个个眼圈乌青,口水直流,委屈地蜷在地上。 白箬潇面色如霜,森然道:“我不是你们师娘!再敢乱说,我把你们脑浆子打出来!” 闻言,十三霸们瑟瑟发抖,着实被吓得不轻。 白箬潇冷笑一声,低声自语道:“死叫花子,待会回来叫你好看!” 第213章 展望罡门的未来 第213章 展望罡门的未来 四筒镇,医馆。 嗷嗷—— 驴傲天正在嗷天揽客,然而它的姿色似乎不足以勾引人们来这里花钱看病。 来往行人除了对着一头嗷天傻驴投来异样目光,根本没有谁往医馆迈进一步。 朱焕、陈书雍两位如同门神,一左一右站姿挺拔,他们目空一切,势要将师尊交代的任务完成。 正在即将日落西山之际,眼瞅着一整天无人问津的医馆却迎来了它的开张客。 只见庄富有一瘸一拐地来到医馆门口,第一眼看见两人一驴,庄富有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抓药十余年了,怎么也不会走错,于是他抱着怀疑谨慎的心思,缓缓靠近了医馆大门,问道:“二位兄弟,这医馆今天还开门吗?” 朱、陈二人连连点头,“开的开的,神医就在里面呢,请进!” 庄富有听得一头雾水,自己和这间医馆的大夫认识十多年了,怎么没听说过对方是个如此高调之人,还雇上人给自己壮名声呢。 不过他没多问,只是摇摇头走进门内。 当他来到医馆正堂抬眼扫看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如遭雷击般僵直不动,一双眸子中满是强烈的震撼之意。 因为此时呈现在他眼前的,并非是那个相识多年的医馆大夫,而是一个干瘪中透着几分猥琐的地中海顶葫芦的小老头。 此时小老头正端坐在主位之上,给吴美怡讲解针灸的定义与作用。 小老头闻声看去,与庄富有四目相对。 下一刻,小老头也是面容微僵,诧异震撼地气息一滞。 两人凝视了数息,就听小老头率先开口道:“你是庄……” “庄富有!哈哈!” 然而小老头刚开口,就被庄富有插话打断,“想不到多年不见,罗老您还是那么健朗,哈哈哈哈!” 小老头从他爽朗的笑声中明白过来,旋即颔首笑道道:“是啊,多年不见,庄……富有,你这些年过得如何啊?” 庄富有黝黑粗糙的脸上闪过些许感慨,轻叹一声道:“罗老您知道,因为当年那场意外,我这身子算是废了,拖着条废腿怎么治也治不好,只能按日子来此处抓一些舒筋止痛的药来煎。” 小老头目光深沉地扫过庄富有的那条瘸腿,也是不尽的唏嘘感慨,道:“活着就好啊。” 庄富有深以为意,只是沉默地点头。 “既然今日遇见,老夫帮你看看伤势。”小老头请庄富有上前坐下道。 庄富有跛着坐下身子,并伸出手臂给小老头把脉。 一旁的吴美怡全程噤声,她默默看着两人的举动十分不解,这瘸子不应该是看腿嘛,怎么师尊还给他把起脉来了? 虽说心中有诸多疑惑,包括这两人的身份、他们所说的那场“意外”、师尊帮瘸子看腿却先把脉,但吴美怡还是从两人的对话中有了一些收获,那就是她至少知道了师尊姓罗。 片刻之后,小老头面色凝重地收回手,道:“你这伤势太重,又时隔多年,如今即便老夫出手,恐怕也帮不了你了。” 这话把吴美怡听得错愕不已,不就是腿坏了吗,师尊为何却说帮不了他?明明师尊的针灸神功连自己丹田受损都可以修复,却为何说治不了这区区的瘸腿? 然而这话听在庄富有耳中却并没掀起什么波澜,只是稍稍有些遗憾,但他还是释然笑道:“也罢,至少捡回了一条命,瘸一点就瘸一点。” 小老头不再纠结他的伤势,继而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镇子上?” 庄富有苦笑道:“是啊,跟我夫人,带着一帮孩子在此地讨口饭吃。” “孩子?” “嗯……就是一些故人之子,当年意外发生,我们夫妻二人就把他们带着了。” “原来如此。” 吴美怡只觉得有些头疼,她十分好奇师尊的过往,可奈何这俩人说话就像打哑谜,听得她一头雾水。 又是一阵闲聊之后,庄富有突然道:“罗老您突然莅临此地,可是有什么安排?” 小老头微微摇头道:“老夫巡游天下,如今只是刚好在此地落脚,顺便收了个徒弟。” 闻言,庄富有眼中精光一闪,这才十分惊异地打量了旁边的吴美怡一眼,而后语重心长地道:“能被罗老收徒,丫头,这可当真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 吴美怡急忙见礼道:“晚辈拜入师尊门下,自是不胜荣幸。” “嗯。” 小老头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对了,你以往需要抓什么药?” 庄富有缓缓摇头,道:“不瞒罗老,在下就要离开此地,今日便不抓药了。” “哦?你要去往何处?” “回去。” 简短二字让小老头沉默良久,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道是人间无常天命既定。 …… “斗志!” “斗志!” “斗志!” 脏孩儿没能顺利时间管理进行修炼,正走在回十三霸们家的路上。 他虽然浪费了些许时间,但这一路上却显得异常亢奋,嘴里不断嘟囔着斗志二字,似乎受到了那对收粪水母子的鼓舞。 脏孩儿脑子里没有清晰的高低贵贱之分,但他也能从人的外观上看出谁过得艰难。 显而易见,那对母女在人群中属于生活艰难的那一类,但即便人家如此艰难,也能保持那种让脏孩儿震撼的斗志,这就让后者的内心不能平静了。 他扪心自问,自己应该没有那母女过得艰难,可是自己却远不及人家的斗志高昂。 因此在回来的路上脏孩儿一直在反思,为何自己欠缺这种名为斗志的东西? 经过他不怎么灵光的脑袋深思熟虑之后,脏孩儿觉得应该是自己还没有一个明确且坚定的目标所致。 于是在不断嘟囔斗志给自己打气的同时,脏孩儿也在给自己制定一个足以提起熊熊烈焰般斗志的远大目标——让罡门崛起! 一个宗门的崛起,必不可少的就是宗门底蕴,此前小老头问过的宗门所在就是一大问题。 其次还有功法、神通秘籍的积累,财力、人力等等。 脏孩儿突然心潮澎湃,他原来还有这么多事要做。 围绕着宗门发展的核心问题,就是有足够的高手坐镇。 而眼下他的罡门刚刚成立,他作为罡门老祖,有必要让自己成为受人瞩目的天才。 想通了这一点后,脏孩儿的脚步再次加快,他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头脑中酝酿开来。 脏孩儿决定,他要主动收集那些能产生污浊之气的废弃之物。 第214章 齐地特产问贤殿 第214章 齐地特产问贤殿 眼见日近黄昏,脏孩儿也赶回了罡门十三霸的家中。 这一路上他大步流星,情绪高昂,像是产生了足以改变世界的点子,迫不及待要去会见他的一群可爱徒儿们。 “嘿嘿,我回来啦!” 脏孩儿携着熊熊斗志叩门而入,却被眼前景象给惊了一呆。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十三霸们负伤倒地,一个个成为熊猫眼的惨状,而另一边则是双手叉腰,娇蛮无双的的北晋公主白箬潇。 这显然是被打了啊。 脏孩儿心头一凛,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若是知道这些混蛋们又惹姑奶奶生气了,他是定然不敢大声喧哗吸引注意的。 正当脏孩儿心生退意之时,魔神般存在的白箬潇赫然转身,俏脸含煞地瞪向了他。 “嘿,老大,你继续,我出去修……” “给我站住!” 脏孩儿正欲撤走,却被白箬潇一嗓子叫住。 “不在这好好教导你的弟子,你还想跑去哪里?” 脏孩儿被她质问得稍息立正,忙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啊,我这出去就是想给罡门寻个发展壮大的出路。” “你这脑袋还能想出法子发展宗门?”白箬潇打量着他狐疑道,“莫不是上街乞讨?” 脏孩儿摇头道:“乞讨的生意有人在做了,我想做一份不一样的事业。” “哦?你此言当真?”白箬潇有些诧异,看不出来这家伙居然还真会动脑筋想些正经事。 “只是现在还没想好……” 正好奇着的白箬潇听见这话,直接赏给了脏孩儿一个白眼,然后凶狠狠道:“快教你的弟子认字!” 说罢,她带着怨气夺门而出,看样子应该是去往了医馆方向,白箬潇头大了一下午,总算是把这种苦差事归还给了正主。 茅屋内,脏孩儿有些茫然,他来到大霸旁边,问道:“你们干什么了,怎会被打成这样?” 闻言,十三霸们又是哀嚎一片,但他们就像是产生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只是一味地委屈摇头,却对惹怒白箬潇的原因只字不敢再提。 一向心大的脏孩儿也不在此事纠结,只是内心更加认定了白箬潇的可怕,便拿起被前者扔在地上的那长布条,唤来众人道:“来来来,你们有不认识的字可以问为师。” 话音落,又听所有人都异口同声道:“都不认识!” 脏孩儿傻眼,神情麻木地给这群文盲传授文字知识,即将体验白箬潇的心累。 …… 医馆内, 挂上神医招牌后反而没能招揽更多病人。 眼瞅着就要打烊关门了,也还是只有庄富有一人前来。 “罗老,后会有期!” “去。” 寒暄了许久的这对老相识,也终于迎来了再次分别的时刻。 告别了小老头之后,庄富有神情竟有些悲壮之意,跨着决然又坚定的步子离开了医馆。 吴美怡直至隔了片刻之久才长长舒了口气,向小老头问道:“师父,这位大叔以前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吗?” 小老头收回望向门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道:“厉害?算是有点本事。” “哦。” 吴美怡吐了吐舌头,她明白小老头不愿多谈,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内心更加大胆地猜测起小老头曾经的身份、地位,顿时又庆幸自己真是拜师拜对了。 没过多久,白箬潇来到医馆,对吴美怡关切了几句,随后指挥朱焕、陈书雍二人打烊收摊,将门店外的招子、桌椅等等东西往内搬。 但就在他们几乎收拾完毕,准备关门的前一刻,一只手掌赫然伸进来,卡在了门缝中央。 “且慢!” 随着一道轻呼声传来,朱焕、陈书雍关门的动作同时一僵,只觉得卡在门缝中的不是一条手臂,而是一块坚不可摧的钢铁。 医馆内几人纷纷向门口看去,小老头浑浊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异色,道:“看病还是抓药?” 门开,就见一位身形魁梧的官服大汉伫立门前,呈抱拳之姿看向小老头。 “在下齐国问贤殿驻夔云郡少府校尉——李玉莲!” 大汉的声音铿锵有力如似撞钟,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大跌眼境。 什么?他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自己叫“李玉莲”这么个小家碧玉的名字? 这效果炸裂的反差感,让小老头他们直接忽略了那大汉名字前的一堆头衔,只有李玉莲这三个字在脑海不停盘旋,经过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才勉为其难地将其与眼前壮硕如牛的粗糙汉子绑定在一起。 “咳咳!” 也不知是为了掩饰笑意还是怎么,小老头狠狠咳了一嗓子,而后偷偷掐着大腿道,“这位李……校尉,可是要看病,还是来抓药的?” 那李玉莲微微欠身一礼,道:“在下不久前因机缘巧合,知晓了前辈曾帮史剑主疗伤一事,几经周折后打探到前辈踪迹,这才一路寻来,恳请前辈出山为仁王效力。” 此言一出,吴美怡和朱、陈二人皆是震撼的头脑轰鸣,他们本以为小老头来头不小,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居然连举世闻名的无心剑道史剑主都来向其求医,顿时多出一份崇拜之意。 白箬潇还算淡然,因为她已经提前知晓了此事,并且还知道了一些八卦轶事。 小老头却毫无波澜,回道:“老夫隐姓埋名多年,实不愿再抛头露面,阁下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请回。” 大汉李玉莲对小老头的回绝并不意外,仍是恭敬诚恳道:“仁王殿下宅心仁厚,是位千载难逢的良主,前辈不妨思量几日?” 小老头摇头道:“东仁王的仁德宽厚老夫自然知晓,不过老夫已有退隐之意,并不想再去为谁效力。毕竟是老了,该歇歇了。” 李玉莲还不想放弃,继续道:“那前辈可有传人?” 这话问得小老头都是一滞,没想到这汉子转变思路如此之快,倒是出乎意料的果断利落。 “呵呵呵,李校尉还真是爽快人。” 小老头无奈一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儿,你们若是缺人,不妨问问她。” 说着,小老头就把吴美怡往前推了推,后者颇有些受宠若惊,明显地出现了慌乱神色。 吴美怡可知道自己初入师门,什么本事都还没学会呢,突然就被师父推荐给了一个名字奇怪的大汉,她不紧张才怪。 李玉莲眼眸发亮,又是干脆问道:“这位姑娘,敢问你可愿出山为仁王效力?” “我……我……” 吴美怡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想实话实说,说自己其实是个大水货,刚拜了师连根毛都还没学会呢,可是又怕露怯给自己的师父丢脸。 但对面的李玉莲却觉得,此女没有像那小老头前辈一般直接回绝,而是表露出一种模棱两可的犹豫态度,这就是答应的前兆啊! 于是李玉莲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一件刻有“李玉莲”字样的玉牌信物,递到吴美怡面前道:“姑娘若是有意答应,也不急于这一时,在下就在圣庐城西序府,姑娘执此玉牌可随时找我。” 说罢,干脆利落的李玉莲直接躬身拜谢,而后大步离去,只留吴美怡呆呆看着被强塞进自己手中的小玉佩凌乱无语。 “师……师父,这问贤殿是什么?” 缓过神来的吴美怡,第一句就是向小老头提出心头疑惑,她在望尊城的时候,还从没听说大夏有什么问贤殿这种部门。 小老头解释道:“你不知道吗,齐国有一大特产,名为蹴鞠,而其独有的问贤殿,便是借由蹴鞠这个引子,网罗各地人才的机构,所以这问贤殿也算得上是齐国的特产了。” 吴美怡和朱、陈二人同时恍然,对李玉莲的身份有了个模糊的定位。 第215章 齐国盛事蹴鞠节 第215章 齐国盛事蹴鞠节 问贤殿…… 白箬潇在自己的记忆中回忆了片刻,她确信,今日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但是她自幼得知自家北晋皇室与齐国东仁王交好,她的父皇、母后也没少讲述一些关于齐国的风貌特色,却从没提及过问贤殿。 心思机敏的她立刻就想到什么,连忙向小老头询问道:“前辈,这问贤殿应该刚刚开设年头不久?” “是啊。” 小老头点点头道,“到现在满打满算,这问贤殿出现也才刚满三年而已。” 白箬潇恍然,这就难怪她没听说过了。 于是她又好奇道:“可是蹴鞠我听过,一种民间的玩乐手段而已,又怎至于因这种事而单独成立一方部门呢?” 小老头摇头晃脑,抿了口茶水,开始徐徐讲来:“这就不得不提当年齐国大军压境,打入崇虞国界百里之内的事了。” “十年前,仁王率雄兵百万亲征北伐,以摧枯拉朽之势大破崇虞三军,打得崇虞国皇帝连夜派遣三批使臣求和,赔款天价黄金白银,又忍痛割地,这才没让仁王直捣黄龙,止戈于此。” “然而当今仁王以仁德闻名于世,也觉得多年来战火连连,苦了两边百姓,便决心在收来的那片疆土上大兴建设,以民生为要务。” “又由于那片百里疆域本就有着崇虞国国民,仁王为安定民心,使其能与齐国百姓融汇相处,便借由齐地特有的蹴鞠来促使两方百姓沟通。” “于是在五年前,经齐国内阁商榷,便在齐国推行‘蹴鞠节’,旨在由各个城池挑选一队人员登台竞技参赛,最后决出胜者,便可赢得丰厚嘉奖。” “当然,这些参赛方自然也包括那几个新收的城池。” “这蹴鞠节一年一次,节日当天便是最后两队的决赛之时,寻常时候的选拔赛则是在城池之间全年进行。” “别看这踢蹴鞠一个城池只能派出一队,一队总共才十几人,但却养活了许多人,因此蹴鞠节在民间颇受好评,短短几年内已成为不亚于传统民节的大事了。” “而这齐国的蹴鞠节推行两年后,便有许多修行之人也想来凑凑热闹,因此从那时起,蹴鞠节的较量又分为了‘文踢’和‘武踢’。” “所谓‘文踢’,便是没有修为的寻常人家,年龄不限,男女不限,只要技术精湛,都可入选城中蹴鞠队。” “至于‘武踢’,则专门选拔修行之人进行竞赛,年龄需在十六以下,男女不限,多从各城西序府中挑选而出。” “而这问贤殿的成立之初,便是专门在民间寻找蹴鞠人才的。” “只是两年过去,它的作用也从单纯的发掘蹴鞠人才,逐渐发展成了招揽奇人异士。” 他滴里嘟噜说了一大堆,听得白箬潇他们是怔然出神,齐国攻入崇虞境内他们听过,齐国攻城掠地打下几座城池他们听过,却没听过关于蹴鞠节的事。 白箬潇几人只觉得涨了好多见识,原来在齐国还有这么好玩的一项赛事,甚至当场都有些期盼去看一看那传闻中的文踢、武踢都是什么样的景象。 而更为主要的,是这项赛事居然还可以全民参与,只要有天赋有能力,就都有机会成为各大城池中“文踢”队伍中的一员。 不得不说,东仁王为了聚拢民心,还真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将小老头的话消化了片刻后,白箬潇心有所想,问道:“前辈方才说,这蹴鞠节养活了很多人,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起来脏孩儿说要发展罡门,这才顺带问一句,看看能有什么适合他们罡门赚钱的差事。 倒不是她有多挂念着他的事,而是白箬潇实在有些看不起脏孩儿的智商,觉得凭那小叫花子的脑子绝对琢磨不出一个好屁来。 再者,脏孩儿还收了那么一大帮子文盲弟子,白箬潇也算本着同情单亲家长的心,大发仁慈地帮他减轻点负担而已。 小老头道:“自打蹴鞠节火热以来,齐国各地便兴起了有关蹴鞠的制造行当,做皮球的、做球靴的诸如此类,还有每逢两城之间队伍比赛,也会引来众多拥趸观赛,来往的人多了,做生意的也就多了,反正借由此事,齐国各地间来往密切,衍生出了诸多生意门路。” 小老头说的算是比较含糊,毕竟他年事已高,对这种新兴事物不甚了解,但尽管如此,也是让白箬潇听得颇为震撼,脑瓜子转得飞快,顿时就联想到了其中可能涉及的种种商机。 听着两人聊了许多,一旁吴美怡低声问道:“师父,这玉牌……弟子该不该答应那人?” 小老头闻言笑道:“玉牌是给你的,你想不想去,何必问我呢?” 吴美怡忐忑道:“可是弟子知道,那位校尉是因师父的本事才会邀请我的,可是我初入师门,还并未学会什么本事,只怕……” “只怕什么?” 小老头打断她的话,“是怕学艺不精被人家嫌弃?还是怕自己名望不够被人欺负?亦或是怕去了之后对老夫有什么影响?” 吴美怡沉默不语,因为小老头说的这三点她都怕。 然而只是微微一顿,小老头又道:“为师能传给你的,全都在那两本书中了,至于今后的何去何从,就看你自己的抉择了。” 那不置可否的话让吴美怡有些心慌,忙问道:“那弟子不能追随师父吗?” “老夫来此地是受人指点,收你为徒也是缘分使然,三日后老夫便会离开此地,带着人多有不便。” 他的话让吴美怡失落不已,后者本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大靠山,可以安心跟着高人修行求道,可显然这位造型独特的干瘪小老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弱小低微的吴美怡甚至连知晓的资格也没有。 “是……弟子遵命。” 吴美怡应了一声,手中的两本书被她捧得更紧了一些,而李玉莲赠予的那块玉牌,亦被她紧紧握在掌中。 略作沉吟之后,吴美怡看向白箬潇,道:“白妹妹,你们接下来是否会去圣庐城?” 白箬潇回忆着脑海中的齐国地图,点点头道:“此去的确会经过圣庐城,但我不会久留。” 吴美怡重重点头,道:“我跟你去,倒是瞧瞧那问贤殿有什么门道。” “好。” 在二女达成共识的同时,白箬潇也不断在脑海思索能让罡门赚钱发展的出路。 第216章 李玉莲对峙王惇 第216章 李玉莲对峙王惇 夜,平静又慵懒。 似乎有一份独属于齐国的安详,常常眷顾着这片疆土。 在镇子边上的那座茅屋中,十几个少年四仰八叉地倒头昏睡,发出猪狗般的鼾声,粗俗又自由。 他们学了一下午的字,学得头大、学得精神崩溃,他们从前羡慕那些可以受到教育的世家子弟,但真当自己面对那奇形怪状的一个个方块字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学习也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而在一屋子少年中,脏孩儿作为师尊,是唯一没有睡着的那个。 经过了一番知识的传授后,他也很是恍惚,赫然察觉到原来教书育人也是一件费心劳神的体力活。 此时他一边欣赏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一边透过漏缝的屋顶,静静注视着狭长夜幕中的那几个星星点点。 “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丘鹏飞那样,一招能把天劈开一个口子就好了。” 脏孩儿开始胡思乱想喃喃自语,一向很空洞得脑子里被塞满了许多事情,修炼、赚钱、找鸠佬、找阿青、宗门立足…… 这让他觉得很是头疼,并在这些烦恼之中,他也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呼——” 越想越是心烦意乱的脏孩儿长长呼了一口气,而后强打起精神盘膝坐起来,开始运转真气冥想入定。 这便是修行人与寻常人的不同,他们一旦成为修士,便可用打坐冥想来代替睡眠,在增强修为的同时,反而还能在第二天更加精力旺盛。 当然,这种取代睡眠冥想修行的唯一要求,就是一定得身处一个安全环境。 随着对外界五感的屏蔽,脏孩儿的神识再次内观,进入了他体内的那片由多条巨大河流组成的空间之内。 他现在入定并非是吸纳真气,毕竟这里的环境过于干净,周围没有可供脏孩儿使用的“灵气”,他现在要做的,是继续用自己摸索的那种方法来改变真气细流的形态,也就是修炼炼体诀。 脏孩儿轻车熟路地游到了上次弯折真气细流之处,然后攥着它继续弯折扭转。 他这种方法十分费力,而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长河,脏孩儿也不知将全部真气细流改造完好需要多久的时日,但上次那一晚上的成果收效明显,这就让他心中没了后顾之忧,只是铆足了精神潜心改造。 这座茅屋的主人庄富有、胡娇娇夫妇彻夜未归,但身份低微的他们似乎也并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只是怡红院那边不见了二娇小娘子的身影,这让一些专门为她而来的客官败兴而归。 夜晚的四筒镇也并非一切停滞,偶有一些踏月而来的旅人在此地落脚、或是一些商队趁着人少连夜启程,让静谧的镇子中时不时回荡起一阵马蹄拍打声、车辙碾压声。 只是在一切安宁之下,却还有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全镇最高的一栋楼阁飞檐之上,凝着月光像是一座雕塑。 此人人高马大五官粗犷,正是在医馆露过一面的李玉莲。 李玉莲是齐国的四品大官,也是一位修为到达元婴境的高手,按理说是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四筒镇来发掘能人异士的,即便出现,凭他所掌握的那小老头的事迹,也定会风风光光地带着长队以厚礼拜访。 而今日李玉莲来得如此仓促,就说明此人来到四筒镇原本就有其他事务。 过了片刻,李玉莲的眼中精光乍现,紧紧凝望着西面,那是大夏通往齐地的通路。 随着他的注视凝望,在遥远的夜色另一边,一个身影正踏着树冠疾驰而来。 很快,那身影便来到了四筒镇边缘,正欲落地向前踏足,李玉莲就俯身跃去,站在了那身影的面前。 “阁下是谁?” 来人扫了眼李玉莲,观其身形气质不似寻常人,这才抱拳一礼问道。 李玉莲回了一礼,道:“在下齐国问贤殿驻夔云郡少府校尉——李玉莲!” 他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言语中还有着强烈的骄傲。 那来人双眼微眯道:“原来是李校尉,在下赤枭堂——王惇。” 说着,这自称赤枭堂的王惇还亮出一块有着凶残枭兽图案的铸铁小牌,与当时赵四无手中的别无二致。 李玉莲微微沉了口气,问道:“敢问王兄以赤枭堂的身份前来,所为何事?” 王惇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道:“李校尉既然已经在此等候了,想必早已知晓在下此行所为何事。” 闻言,李玉莲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仍没有放行的意思。 又听王惇感慨道:“想不到即便严追已死,东仁王麾下的情报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 李玉莲点头道:“既然阁下明白,那还是请回,这小小四筒镇,不会有赤枭堂要找的人。” 王惇面色微沉,语气有了些许严肃道:“要找人的可不是赤枭堂,而是太后娘娘。” “此地,乃仁王殿下所辖。” “你……” 王惇对此无法反驳,他们赤枭堂在大夏朝廷可谓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可这里是藩王属地,即便有太后之威在背后撑腰,他也无法在此地行使大夏职权。 要不然,这王惇也不会趁着夜深前来,只是可恨就可恨在东仁王组建的情报网实在强大,竟能提前知晓赤枭堂的行动。 “今日之事,在下自会如实禀告,告辞!” 王惇不可贸然与李玉莲发起冲突,只能冷声冷语地撂下一句话,按来时的路原路而归。 见王惇的身影远去,李玉莲也是缓缓舒了口气,而后面色阴沉地道:“哼,赤枭堂还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不成,连齐国的主意都敢打。” 说罢,他也转身走开,隐没在了四筒镇的街景之中。 而在无人注意的隐秘角落之中,却传来了一阵窃声私语。 “看来,你我的身份就要藏不住了。” “你我绝没暴露,他们如何会寻来?” “别忘了,那个算卦的一直都在。” “那我们该怎么办,是走是留?” “走!留在此地更危险,他只是算出了我们身在此地,还没精准到能立刻找到我们。” “好……那老大他们呢?” “他们太小了,不能带着,就让他们留在齐国,也算对得起他们爹娘了。” “嗯。” 也就是在这一夜,当茅屋中的十三霸们酣睡如死狗,脏孩儿屏蔽外界感官的时候,两道身影悄然潜入,其中一个女子依依不舍地扫过十三霸们每一个人的脸庞,瘸腿男子则在月光下奋笔疾书,留下一封家书。 不久后,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些行囊,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家。 夜,似乎清冷了几分。 第217章 罡门门规第一条 咕咕嘎—— 一只活跃于凌晨的健硕雄性仰天长鸣,唤来了东日的初升。 四筒镇,这个平凡的地方,又开始了它新一天的轮回。 死狗般睡着的十三霸们是不会醒来的,倒是修炼了一宿的脏孩儿率先睁开眼来,拖着一丝疲倦之意起身出门,先做了放水的例行公事。 这一夜他收效颇丰,那一根真气细流已经被他掰折了数尺,远远超出了第一次时候的巴掌长短。 虽然艰难费力,但脏孩儿也是倍感神奇,没想到第二次居然有了如此多的进步,这算得上是一份意外之喜。 因为脏孩儿猜测,这种改造真气流动的方法也可以熟能生巧,随着他进行次数的增加,以后可能一次比一次进步更多。 如此一来,那几条长河中几乎没有尽头的真气细流,也终有被脏孩儿全部改造完的一天。 这就不是刚开始时候那种遥遥无期的无力了,而是给了脏孩儿莫大的鼓舞,让他坚信自己终有将自身真气流动全部改造的一天。 想到此处,脏孩儿哗啦啦的放水声也显得放肆了许多,连撒尿都有劲儿了! 片刻后,他回到茅屋中,正揉着眼睛打算再眯一会儿,却一眼发现了放在显眼位置上的那封信件。 好奇之下,脏孩儿上前查看,发现是一封长信,落款写着庄富有三字。 “起了,起了,你们姐夫留了一封信!” 脏孩儿察觉到什么,直接嚷嚷着唤醒了十三霸。 十三霸们强打着精神爬起来,大霸迷迷糊糊道:“姐夫留信干嘛?怎么不直接跟我们说啊?” 脏孩儿此前扫了一眼信上内容,道:“他们不要你们啦!” “啥!” 十三霸们弹地而起,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惊慌之色。 “我看看!” 大霸连忙接过信,拧眉瞪眼地扫量着上面的文字。 数息之后,脏孩儿看着干瞪眼的大霸,又看了看他手中倒着拿的信,说道:“要不为师给你念?” “师父请!” 大霸毫不犹豫,直接将信塞回脏孩儿手里,表现出对于文化人最大的尊重。 脏孩儿往高处站了站,而后清了清嗓子匠心上内容一字不差地念给他们听。 大概意思,就是说庄富有、胡娇娇他们夫妇两人临时有要紧的事必须离开前往大夏,并嘱咐老大他们好好在齐地生活,既然拜了师门,就好好跟师父修行,切勿再行偷鸡摸狗之事,还有一日三餐记得吃,春寒夏暖记得更换衣服等等一些列生活琐碎之事。 而整封信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绝不可踏出齐国一步。 这句话庄富有写得很是严厉,甚至还写下了若不遵守回来定会狠狠惩罚他们。 十三霸们听得十分恍惚,他们甚至很难相信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姐姐姐夫会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去。 年少人冲动之下就要追出去寻人,结果被脏孩儿堵在门口,并大喝一声让所有人偃旗息鼓。 “这信上的话我刚念完你们就忘了?” 脏孩儿高举手中信纸,“他们说了你们不能去找,更不能离开齐国!” 这一声吼将所有人给镇住了,但十三霸们还是一脸的焦急不情愿,就听大霸苦着脸道:“可是……可是我们从小就跟着姐姐……” “那好啊,你们想出去追是吗?” 脏孩儿见十三霸们还在犟,当即脸色一变道,“本罡门老祖就站在这,你们若有谁能让为师挪动半步,我就放你们离开!否则,全都给我领受门规责罚!” “我来!” 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开口的居然是最小的十三霸,只见他顶着一张跟脏孩儿一样稚嫩的脸庞,大叫着冲了过来,直接用一个飞冲肩顶向脏孩儿的腹腔。 脏孩儿冷哼一声,体内真气汇聚,顿时将他修炼一夜的炼体诀展现出来。 在两人相接的瞬间,就听一道闷响传开,十三霸的脸色瞬间铁青,然后倒抽着凉气向后弹去,落在地上更是抽搐不已,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众人皆愣住,想不到师尊的肉身竟能强悍成这样。 “我来!” “我来!” 接着是九霸、三霸…… 他们一个一个轮番上阵,用出了飞冲肩、飞踹、铁头等等手段,却是无一例外,竟没人能撼动脏孩儿分毫,反倒在后者炼体诀的加持下,一个个如同撞上墙壁,疼得他们头昏脑涨。 最后,大霸看着十二个兄弟在脏孩儿面前纷纷折戟,他还是铆足了劲,无所畏惧地冲向脏孩儿。 大霸的冲击与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增强,他的气势更凶、速度更快,可这一切看在脏孩儿眼里,却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只见脏孩儿微微抬手一震,一股劲气顺着手臂灌输向前,直接拍向大霸。 “啊!” 大霸大叫一声,然后…… 大叫变成了惨叫,他的整个身体凌空倒飞,狠狠拍在了对面的墙壁,并让整个茅屋都摇晃了几下。 这就是修士与普通人的差别,即便脏孩儿现在的修为再低,面对一群尚未入门的莽徒,也不过是信手拈来地蹂躏。 脏孩儿拍了拍手上的灰,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道:“你们输了,还敢不敢不听话?” 十三霸们神色一凛,似乎才想起来他们眼前之人是师尊,连忙俯身应道:“不敢了不敢了。” 脏孩儿扫视众人,然后盯着大霸道:“大霸,为师交给你一个任务,给我好好看管其他十二人,若是再有人敢贸然出走,我拿你是问!” 闻言,大霸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道:“我听师父的!” “嗯。” 脏孩儿点点头,“不过方才你们居然敢冲撞为师,必须得领受门规责罚!” 大霸连忙问道:“门规是啥?” 脏孩儿也是一滞,他哪知道门规是啥,他还没想好呢!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找借口对他们施以惩罚。 不过他一向心大,直接就说道:“罡门门规第一条,对罡门老祖不敬者,罚其挑粪一天!菜市场收垃圾一天!” 十三霸们闻言纷纷娇躯微震,这时又有人问道:“师父,您让谁去?” 脏孩儿一瞪眼,训道:“还谁去?每一个都给我去!” 大霸面露难色,道:“可是……我们挑粪、收垃圾,送到哪去啊?” 脏孩儿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运回来啊!” “啊?!” 众人惊讶,只觉得这要求有些匪夷所思。 不等谁再提问,脏孩儿又轻喝道:“这是对你们的惩罚,还不快去!” 由于罡门老祖刚刚凭借自身硬实力在众弟子面前立威,十三霸们对于他的话不敢怠慢,直接鱼贯而出,去接受他们的惩罚。 看着众人离去,脏孩儿在门后轻轻一笑,恨不得夸自己一顿,第一次感觉到了成立宗门的妙处。 他方才也是灵机一动,这不就有人给他收集修行资源了嘛! 第218章 大名鼎鼎严小魔 独自留在茅屋内的脏孩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他似乎能从这种死物中感觉到某些情绪。 奇怪,字明明是死的,为何仿佛能想象到那个瘸腿黑大叔的声音、语气? 脏孩儿皱眉思索,脑海中想象出了庄富有苦口婆心地对十三霸们说教的画面,正是这封信,演绎出了庄富有夫妇两人对十三霸的不舍与关切。 随着脏孩儿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忽然心有所动,然后从自己怀中摸出一封信,正是鸠佬留给他的那封。 当下,他又将信上内容重新看了一遍,只觉得前一阵子还让他觉得尴尬矫情的字字句句,此时都隐隐散发着奇特的能量。 似乎鸠佬的矫情与唠叨,成为了一种可望不可及的遥远之物。 良久之后,脏孩儿看完了信,又将其小心收好,不由得失声一笑。 “挺大个人了,真啰嗦。” 他低吟一声,又将那个锦囊掏了出来,这也是鸠佬留得他的东西,只是他当时完全懵然,没将其看的很重。 打开锦囊,脏孩儿将所有“欠条”都拿了出来,并按着下面的字数顺序一张张浏览,除了第三张已经换成了龙安书坊掌柜给的白纸: 第一张,青牛村以南十里驿亭王成; 第二张,青牛村以南二十里守坟人马罗; 第四张,圣庐城齐琪; 第五张,双威城白遂波; 第六张…… 脏孩儿他一张张看下去,发现除了第一页清楚标出了“欠条”字样,其他所有硬纸片都简单地写着一个地点加名字。 这让第一次认真查看锦囊内容的脏孩儿满是茫然,完全搞不懂鸠佬留给他这些东西是要干嘛。 难道都和龙安书坊一样,会给我一张白纸不成? 脏孩儿心中猜疑,又重新将这些毫无头绪的纸片放了回去。 其他的他可以理解,大不了以后找时间一个个去寻找,可是唯独前两个,名叫王成和马罗的两人,脏孩儿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寻找了。因为当时在他出村前,发生了山脉离奇失踪的大事,那两个离青牛村十里二十里的地方也全然变成了平地,所谓的驿亭、坟冢也消失不见,更不用说那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了。 脏孩儿轻轻叹了口气,权当那两人在那场天灾变故中不幸离世,便将心思放在了从第四张开始的剩余纸片上。 圣庐城齐琪…… 脏孩儿正没头没脑地打算着后续的事情,却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嘈乱之声。 “妈呀!杀人啦!” “快跑啊!” “别杀我别杀我!” 在呼喊声之后,脏孩儿就隐约听见了外面越发杂乱的脚步声,纷纷往镇子外围跑去。 好奇之下,脏孩儿推门查看,就发现了镇子里的男女老少们落荒而逃,他们不分年龄不分身份,只是一味地朝着镇子外围疯狂奔逃,甚至不少人的身上还染着鲜血。 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一幕让脏孩儿想起了在望尊城经历的一晚,此时虽然混乱的场面规模远远不及,但脏孩儿也仍然从人们那一张张无比惊恐的脸上看到了最深的绝望。 下一刻,脏孩儿将震天石在屋中藏好,自己则悄悄潜入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不过脏孩儿跑动的方向却与所有人相反,但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也没人注意他。 好在这四筒镇并没有望尊城那样的众多人口,在脏孩儿顶着人浪走了片刻后,就看到了闹出这场动乱的罪魁祸首。 原来此时此刻正有一群黑衣人手握钢刀,疯了般在镇子里见人就砍,无论你是小摊小贩,还是行走的商队,又或者店面商家,只要是出现在四筒镇之人,就会被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挥刀怒斩。 “救命啊!” 突然间,一道凄厉惨叫声在脏孩儿耳边响起,是一名生长在四筒镇的女孩被当场斩杀。 只见那女孩与脏孩儿一般年纪,被黑衣人用钢刀从后面穿透的身体,眼中残留于世的,是不尽的恐惧与不甘。 脏孩儿见状微微一愣,却见那黑衣人嚓地一声抽出钢刀,竟是直奔着他跑了过来。 趟趟趟趟! 黑衣人的脚步声无比沉重,如同死神降临般来到了脏孩儿跟前,然后就像他今日杀死了的十几个人那般,冷漠无情且熟练地举刀就砍。 咚! 然后接下来却没有一如既往地多出一具惊恐不甘的尸体,相反,却是黑衣人的身体倒飞出去,狠狠砸在了一面墙壁之上,整个身体都嵌了进去。 “这么弱?” 脏孩儿不由得一怔,明明只不过积攒了两重拳劲,却没想到自己一拳能把对方打出去那么远。 他昨夜一晚上的炼体诀修行,已经让他的肉身更上一层楼,不光是积攒拳劲的速度比之前还快了一分,就连拳头挥出的力量也有了更强的提升,所以这才用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打出如此骇人的效果来。 也就是脏孩儿变强了,却还不自知。 但这边的动静显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不论是抡刀乱砍的黑衣人,还是四处逃窜的百姓,全都向他这个又脏又矮的小孩看来。 下一刻,附近的五个黑衣人就同时暴喝,同时朝脏孩儿冲来。 “大胆刁民,受死!” 脏孩儿闻言一愣,这口吻,怎么听怎么像是官老爷。 莫非又是北国人前来作乱了? 脏孩儿心头闪过一丝念头,同时身形暴退,躲避五名黑衣人的围堵。 由于脏孩儿刚刚因修炼炼体诀而有了身体上的提升,乃至于他纵身一跃想要拽着街边房檐翻身上去的时候,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竟直接用头撞了上去。 咣当! 不光没翻过去,反而把自己摔了个狗吃屎,疼得他眼泪直冒,抱头跺脚。 五名黑衣人见状也倍感意外,搞不清脏孩儿这是耍得什么手段,但既然胆敢反抗,那他们就势必要让其死不瞑目。 嗖嗖嗖嗖嗖! 五道身影趁着脏孩儿抱头吃痛急速贴近,五把明晃晃的钢刀散着摄人寒芒,在五人凶残的目光下劈斩而来,没有丝毫留手。 脏孩儿正欲下蹲躲闪,却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道促风,紧接着,就见一个快若游隼的球形物体介入此方战局,并一击撞开了五把钢刀。 噔噔噔噔噔! 钢刀被莫名球体借由速度产生的力量弹开后,五名黑衣人也受到莫大的冲击,呈菊花盛开状身体向外弹出,同时跌落出去。 然而还没等众人反应,就见一个如同鬼魅般迅猛灵动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是一个神采张扬的少年。 那少年双手环抱胸前,下巴高高扬起,用挂着一段鼻嘎的鼻孔看向五名黑衣人,将目中无人的鄙夷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众人还注意到,在这名少年的脚下,还踩着一只皮球,正是在齐国广为流传的蹴鞠。 少年一擤鼻子,将鼻孔中的鼻嘎精准喷射到一名黑衣人的面罩上,还未开口,却先将嘲讽拉满。 五人正要动怒,却听少年用极其傲慢张狂的口吻道:“大胆贼子,竟敢屠杀我齐国百姓,小爷我今日就送你们见祖宗!”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厉声喝道。 少年轻佻一笑,傲然道:“呵,你们应该听过齐国蹴鞠界大名鼎鼎的严小魔?” 闻言,黑衣人面面相觑,显然没给这名少年面子,他们压根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然而接下来,蹴鞠少年却说出了让黑衣人以及脏孩儿都大惊失色的一句话, “哼哼,真是无知,也罢,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可听闻过……逮虾户!” 第219章 何人不识逮虾户 “什么!” “你!你是……严追的弟弟!” 前一刻还对所谓‘严小魔’并无耳闻的几名黑衣人浑身一僵,顿时一脸愕然地盯着眼前张狂少年,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惊悸。 他们的反应被脏孩儿看在眼里,后者心头震撼的同时也不免诧异,第一次对逮虾户这个词的名声有了些许了解。 原来当初那个背着他风驰电掣的严追,在齐国这个地方的名声这么大! 而在众人惊愕的同时,那个狂傲不羁的少年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他的眸光微凝,从前一刻的狂傲转变为极其沉郁,并单脚撑地缓缓躬身,另一只脚则向后高高抬起。 “快跑!” 就在少年起势要踢蹴鞠球的瞬间,就有一个黑衣人惊声大喝,随后五人全都不假思索,卯足了唑奶的劲向外狂奔。 砰! 紧接着一道沉闷巨响从少年脚下发出,惊恐万分的五名黑衣人就看见一个无法用眼睛捕捉的皮球电射而来。 咻—— 五名黑衣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觉得一道黑影从他们中间飞穿而过,随之便有一道厉风刮得他们面目生疼,再之后,也不知哪里传来的一阵巨力,竟将五个人给生生提了起来,然后狠狠向外弹出。 直至三丈开外,五个人重重落地的瞬间,他们才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火热疼痛之感蔓延在他们的头上。 五个人眼前一片乌黑,脑子里空空如也,想要站起身子逃跑,却仿佛被一口大刀切断了意识,只是略作挣扎,便如死尸般昏厥不起了。 少年收回皮球,不屑地脸上更显出几分漠然。 他刚刚并没有做什么复杂的事,他只是将蹴鞠踢了出去,然后精准地弹在五个人的后脑勺上,仅此而已。 但突出一个快字,快到这些修为不高的黑衣人无法看清,快到那颗皮球的力量在速度加持下重达千钧。 仅仅用了不到一眨眼的刹那,少年就直接将五名黑衣人击毙了。 没错,就是击毙。 那五名黑衣人虽然倒地之后还做出了挣扎起身的动作,但那纯粹是生物本能的体现,其实他们的后脑已经被皮球给敲碎了,此时在旁边观看的脏孩儿就愕然发现,那五人的后脑处血肉混着脑浆,呈现出一种格外美味的喷发之状。 “喂……” 脏孩儿被那少年的手段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但那自称严小魔的少年也没理会脏孩儿,全把后者当成了自己顺手解救下的一只蝼蚁存在,并轻轻运着皮球,走向了刚刚被脏孩儿打得嵌在墙里的那名黑衣人。 此时墙中的黑衣人已经醒来,但是刚才脏孩儿那一拳实在太重,打得他脏腑破损,根本无力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如似恶魔般杀伐果决的严小魔步步逼近。 严小魔停下脚步,脚跟轻磕将蹴鞠弹到自己手中,询问道:“谁派你们来这杀人的?” 黑衣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连忙带着哭声求饶道:“我说!我说!你别杀我……我是……” 呃! 就在黑衣人要交代实情之时,却陡然间发出一声痛呼,再一看,就成了一具表情惊恐的死尸,他的喉咙上,出现了个指头粗细的空洞,血涌如柱。 严小魔一个侧身避开喷出的热血,并眸光一凝,瞪向了血柱直指的方向。 然而那里也是一方黑衣人追杀百姓的混乱场面,严小魔难以寻得出手之人。 他攥了攥拳头,便运球冲了过去,他严小魔今日就要大开杀戒,用这些黑衣人的血来抚慰他内心的愤恨。 后面,脏孩儿快步跟上,一来是想再看看此人的踢球绝技,二来,则是因为他的哥哥严追。 严小魔察觉到了身后跟着的脏孩儿,但他不做理会,只是凌空一脚抽射,又用狠厉果决的方式击碎了一名黑衣人的后脑。 片刻后,严小魔就这么一招鲜吃遍天,用同样的凶残的手段接连踢碎了十名黑衣人的后脑,惹得所有人看见他都如似疯魔,根本不敢靠近,甚至就连受他搭救的百姓们也对其退避三舍,生怕这个少年发疯。 严小魔凭借一己之力,就镇压了半个四筒镇的暴乱,黑衣人因他的手段而不敢造次,只得一步步退向他们入镇的方向。 而在镇子另一边,则突然有一道身影冲天而起,然后用一记怒拳狠狠坠落,惊喝之声震荡的整个镇子的人都为之一颤。 那健硕魁梧的身影正是李玉莲。 此时的李玉莲面目狰狞暴怒,将一名修为颇高的黑衣人打得节节败退。 黑衣人见势不妙想要遁身而去,但李玉莲见四筒镇遭此大难已是怒不可遏,一身澎湃真气喷涌而出,宛若一只无可匹敌的飞虎,截断了黑衣人的所有去路。 黑衣人已经没了战意,且退且打之下完全没了气势,仅仅在数息之内,他就被李玉莲打断了手脚,整个人像个肉球般被轰飞百丈,留下飙出一地的鲜血。 “啊……” 黑衣人嘶声惨叫,求生的欲望却还叫他不顾疼痛地蠕动身躯,向着镇子外的方向挪动。 李玉莲面目阴沉,狠狠躲在了黑衣人的腹腔之上,踩得后者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都开始痉挛。 “说,谁叫你们来的!”李玉莲恨声道。 面对如同凶兽般可怕的对手,那黑衣人根本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连忙道:“咳咳……回李大人……小人是受……” “大胆贼人,竟敢光天化日下屠戮百姓!受死!” 然而黑衣人开口的同时,另一边就传来一声暴喝。 下一刻,一位身着大夏官制服饰的男子冲上前来,一掌盖在黑衣人的天灵盖上,然后手指猛然一缩。 咔咔! 清脆的头骨碎裂声听得人毛骨悚然,最后一个修为颇高的黑衣人也殒命当场。 “是你!” 李玉莲看着来者,声音冰寒到极致。 “李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前夜里被李玉莲拦在外面的王惇。他甩了甩刚刚捏碎一人头骨的手掌,笑着对李玉莲轻施一礼。 李玉莲明白了,但没有证据,只能强行压下将眼前人撕成肉末的怒火,冷声道:“王大人还没走,可是找到人了?” 王惇环顾四周,微笑道:“哪里,下官听了李大人的话,可不敢进来查找。” 李玉莲又道:“那现在王大人不正在四筒镇么。” “身为大夏朝廷命官,下官远远看到有一群贼人如此恶行,自然要赶回来支援了!” 王惇义正言辞,无比诚恳,“李大人若觉得不妥,那下官告退便是。” 说罢,王惇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之心,而李玉莲则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双拳攥得咔作响。 四筒镇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李玉莲用了许久才平复下心情,这时抬眼就看一个抱着蹴鞠的少年出现在他身侧不远处。 “李大人!” 严小魔恭声道,“晚辈严随,恳请大人……” 但他话未说完,李玉莲就扬手打断道:“我知道你,但你的事我做不了主。” “可是,我……”严小魔还欲争辩。 李玉莲再度开口道:“不必说了,你是严追的弟弟,我不过一介四品小官,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本事把逮虾户正统传人送去大夏?” 严小魔低下了头,眼里尽是不甘。 李玉莲安慰道:“你哥哥的死,可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这点你要相信仁王殿下。” “是。” “这次你就跟我回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踢好蹴鞠,别给你哥丢脸。” 第220章 罡门初代大长老 “是!” 听到眼前人提及自己那短命的兄长,严小魔严随顿时悲从中来,肃然点头,高声应道。 李玉莲的眉间有伤感堆叠,投给严随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兄弟俩,一个追一个随,是驰名多年的逮虾户一脉传承之人。 可以说之所以齐国的情报网络如此声名远播,靠得就是他们严家这一手风驰电掣的身法秘技。 因此,历代齐王都对他们严家喜爱有加,尤其到了如今这一代,严追严随两兄弟都是天赋异禀,可谓一门双星,在整个齐国都备受看中。 甚至有很多高人都认为,这一代的严追严随两兄弟,都有可能让他们逮虾户一脉首次出现渡劫境的高手,足可见他们两兄弟的天赋之高。 然而就是这么备受厚望的两人之一严追,却在执行任务时不幸身亡,这让整个齐国的情报人员士气大挫,王庭中的不少人都为此悲恸吊唁,东仁王更是痛心疾首,得知噩耗后的三天三夜不休不眠。 但所有人都知道,严追去世这件事对他的弟弟严随才是最为沉重的打击。 可严随又偏偏打小不是一个寻常孩子,他的脾气犟得很,别家孩子摔了磕了会哭会闹,他却从来都憋着,不让一滴眼泪被别人看见。 也正因如此,严随才成了如今一副藐视天地的孤傲姿态,恨不能把傲字刻在脑门上。 而这样的性格,也让他在得知哥哥严追身陨之后陷入了无处宣泄的绝望与悲伤之中。 所以为了寻找可以宣泄的地方,严随便来到此地寻找李玉莲。 因为他知道李玉莲收到上面的任命,即将带队进入大夏进行蹴鞠的传播与交流,以此加强两地百姓商贸的沟通,是东仁王期待已久的重大决策。 跟着李玉莲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大夏,可以让严随借机调查哥哥严追的死亡全过程。 只是严随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便有一人完完全全地经历了严追生前的最后时刻。 脏孩儿悄咪咪地蹲到距离李玉莲与严随二人不远的位置,用一种痴汉凝视般的目光注视着严随,似乎要将后者的音容笑貌各种细节牢牢捕捉。 但他这样的举动即便能瞒得过严随,也不可能逃过李玉莲的眼睛。 于是正要继续对严随说些什么的李玉莲,转而冲脏孩儿轻喝一声道:“小子,你靠的这么近,就不怕么?” 脏孩儿闻言诧异,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伪装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怕什么?”脏孩儿起身问道。 李玉莲一指地上尸体,道:“这里死人了。” 脏孩儿皱着眉看了看四肢尽断的黑衣人尸体,然后道:“不盯着看就不怕了。” 李玉莲轻笑一声,好奇地打量着脏孩儿道:“你是打哪来的小子,胆子倒是挺冲。” 脏孩儿道:“我从望尊城来的。” “你是从望尊城里跑出来的?” 一旁的严随突然开口道,“你见过丘将军?” 严随本对脏孩儿没有半点关注之心,哪怕之前看见脏孩儿一拳将黑衣人打得嵌入墙壁,严随也没觉得脏孩儿是个能值得他看重的同龄人。 因为在严随看来,脏孩儿那一拳的力量虽然刚猛,但技巧拙劣不堪,根本不足以让他这位天骄多看一眼,充其量算是个同龄人的中流水平。 但当脏孩儿说出自己从望尊城而来后,严随立马就变得双眼放光,那炽热的目光如同盯着一桌美味佳肴,看得脏孩儿腰臀微抖。 之所以严随的反应剧烈,那是因为丘鹏飞可是他的心中偶像,是严随立志毕生追赶的目标。 试问,这世上有哪一个青春少年的血液里,没有成为那种人间战神的激情呢。 脏孩儿见他这模样也是猜出了大概,不由微微一笑道:“见过了啊,我还见过他出手了呢,你想听啊?” 严随立马像打了鸡血,激动道:“如何?” 脏孩儿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道:“这种详细的东西可是我宗门独享的,是我宗门传承的知识宝库中的一部分,怎能随便说给一个外人?” 闻言,严随甚至李玉莲都不禁错愕,搞不明白这种事怎么还和宗门传承扯上关系了。 但显然对于狂热追捧丘鹏飞的严随来说,这种事又确实很重要。 于是他面色微正,对眼前他打心里藐视的脏孩儿表现出了一些诚恳之意,道:“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把那一场战斗说得详细。” “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脏孩儿却笑嘻嘻地摇头道,“我说的是不能说给除了宗门之外的人,可没跟你提钱?” 严随的脸色略微阴沉,显然觉得眼前人有些不识好歹了,“怎么,你还想让我入你的宗门不成?” “是啊是啊!” “哼!痴心妄想!” 严随一听这话立马就低声斥道,“那场战斗又不光是你一人看见,我再去找些逃难而来的人也一样可以问清楚,亏你个臭乞丐还真是胆大包天,竟将主意打到我的大头上来了!” 脏孩儿却不因这番话为难,他慢悠悠地说道:“但我看见的更清楚,你不信我,还不信它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头发里摸索出那枚铜钱大小的玄色铁片,正是当时丘鹏飞亲手给他的信物。 脏孩儿也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用,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地拿了出来,要赌一赌眼前严随的迷弟成分究竟有多高。 岂料还没等严随做出反应,旁边的李玉莲就惊呼一声,诧异道:“呀!你居然真认识丘将军!” 得到这种反应,脏孩儿暗自松了口气,并用更加笃信的目光看向严随,像是在说:听见没听见没,这可是迷信中年人亲手给我的,你别不识货。 随后就见严随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激动到有些气虚道:“你这铁牌从哪来的?” 脏孩儿道:“当然是丘鹏飞给我的,怎么样,这回我说的话你该信了?” “你跟丘将军是什么关系?”严随震惊之后,仍是不可置信地问道。 脏孩儿一仰脖,傲然道:“他求我加入丘家军,我没同意,就给我这个了。” “一派胡言!” 严随大喝一声,对脏孩儿那口若悬河的做派竟有些恼了,“丘大将军怎会求你这种人!说,你这铁牌到底从何而来!” 面对严随那审问的眼神,脏孩儿毫不退让,坚定道:“那你觉得我能从他手里抢来还是偷来?” “你……” 严随语塞,相比于丘鹏飞赠予脏孩儿这个铁牌,他自然更不会相信眼前之人有本事能从丘鹏飞的身上偷抢什么东西。 这时一旁李玉莲插话道:“好了,既然这位小兄弟能得丘将军青睐,想来定有过人之处,不如今日之后也随我一道去圣庐城坐坐?” 李玉莲颇有些见识,知道丘鹏飞那种人物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人这块牌子,所以对比于严随的怀疑态度,他立即有了拉拢之意。 但脏孩儿却摇头道:“这我自己做不了主。” 然后他又看向严随,继续问道:“考虑好了没,要不要加入我宗门?” 严随喘着重气,只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便干脆道:“好!” 脏孩儿心头一喜,连忙笑道:“痛快!既然你愿意入我罡门,便自动成为第一代客卿长老!” “你说嘛玩儿?让我入你哪?” 严随面皮狠狠一抽,蹦出了一句口音浓重的家乡话。 脏孩儿愣了下,然后就给严随介绍起了自己的罡门,包括罡门立意、宗门成员、未来前景等等,听得严随的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心塞感。 “罡门……你昨天才刚成立的?” 严随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一共才十几个人!?” “对啊!” “那……山门何在?” “没有啊!” “我想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严大长老!” “呜——” 严随觉得自己快要气吐血了,这就是冲动的惩罚吗,让他加入了一个如此不靠谱的宗门。 不过想了想脏孩儿的那块铁牌,严随也认同了前者与丘鹏飞的关系,他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话贯彻到底。 只见严随深呼吸了好几下,而后冲脏孩儿抱拳拱手,道:“客卿长老严随,见过罡门老祖。” “哈哈哈,严大长老客气了!”脏孩儿喜笑颜开,这算是他用人格魅力引诱来的一大罡门主力! “现在,罡门老祖可否与我详说一下那天的战斗?” 确立关系后,严随立即开口询问道。 脏孩儿摆摆手道:“不急不急,我还有事先要告诉你。” “哦?何事?” “其实……你哥哥严追的死我知道全部经过。” 砰! 严随瞬间捏爆了手中皮球,双目赤红如血。 第221章 立约下个蹴鞠节 “告诉我!” 严随的喉咙中发出一道似是野兽的粗重声音,并随着周身真气疯狂涌动,有一股气浪从他身上排开,扫空了方圆三丈之内的落叶。 见得此景,原本还看热闹的百姓都纷纷退避,刚刚遭受莫名袭击的他们可不想继续遭受什么无妄之灾了。 迎接着严随那隐忍中藏着极度躁动的眼神,莫名地感到一丝心虚,但还是全盘托出地道:“当时我在一片……” 当下,脏孩儿就将那天与严追的相遇、被北国人的追杀以及最后严追在他面前身首异处给详细描述了出来。 李玉莲、严随两人听得是连连色变,尤其是严随,他的双拳噼啪作响,显然是将愤恨压抑到了极致。 而在脏孩儿叙述经过的同时,李玉莲悄悄挪了半步,用半拉身子挡在了脏孩儿和严随之间,以防止出现意外。 因为在齐国的年轻一辈天骄之中,严随算得上是脾气最古怪、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发起脾气来不管不顾,否则他也不会落得一个严小魔的称号。 更加之脏孩儿这个脏兮兮的小子又表现出了和丘鹏飞大将军不同寻常的关系,李玉莲更是不敢让他受到伤害,万一到时候那位丘将军真的问责,他一个小小校尉可是担当不起的。 不过庆幸的是眼前不过就是两个孩子,以李玉莲的修为还是能轻松镇得住的。 在脏孩儿说完了严追最后身首分离的那一幕后,严随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变得剧烈、狂躁。 然而他的脸色憋得通红,一双眼眶都在竭尽全力地打颤,却仍不肯流下半滴泪水。 脏孩儿也随着他的状态而有些紧张起来,也不知怎么地,脏孩儿忽然莫名其妙地担心,担心严随质问自己,为何他的哥哥会为了救自己而死,怕严随将严追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 这种想法来得突然,突然得让人心慌意乱,士气萎靡,让脏孩儿产生一种强烈的愧疚。 正如同葛革葛映仁那对兄弟,葛革的死就让脏孩儿对葛映仁的人生产生了那种无法磨灭的歉意。 葛革是要害他们,严追却是要救他,对于两者死亡的愧疚,后者更是远远超过了前者,这也让脏孩儿更加心虚,不敢面对严随有可能发出的质问。 然而,让脏孩儿没想到的是,严随最终还是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异样的情绪,只是缓缓恢复了平静,并用冷漠的口吻说道: “这样啊,我哥还真是短命啊。” 脏孩儿心中一动,没有因不被严随问责而有所安心,反倒更加觉得愧疚了。 没等脏孩儿出声,严随又道:“还未请教宗主名号?” 脏孩儿一呆,愣愣道:“叫我啥都行。” 严随点点头,脸色默然地拱手一礼道:“原来是啥宗主,今日我随自愿加入罡……贵宗门,但若啥兄的罡门不能崭露头角,我也会退出的。” 脏孩儿问道:“如何算才是崭露头角?可否还有时限?” 严随略作思考,而后道:“就以明年蹴鞠节决赛之日为限,罡门至少要在一座城的辖区内名声小噪一下。” “那在这之前……”脏孩儿试探着道。 严随道:“我自然会履行一派长老应有的职责。” “好!” 脏孩儿爽快答应,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终于有人可以教十三霸他们读书认字了。 严随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暗自发笑的脏孩儿,说道:“丘将军的事日后再说,我现在要先跟李大人去一趟圣庐城,宗主,你若有空,就去那里找我。” 说罢,他就留下一脸错愕的脏孩儿,独自向另一边走去,他大步流星潇洒如风,只给旁人留下一个深埋着头的背影。 李玉莲轻轻一叹,道:“小兄弟,他们毕竟是至亲血肉,心情不好乃人之常情,不过这小子虽然脾气倔,但的确是一诺千金,他说会当好你这个宗门长老,就一定会的。” “嗯!” 脏孩儿重重点头,更觉得心里上了一份双保险,十三霸们的文化水平这把稳了! 李玉莲忍不住问道:“丘将军那边情况如何……” 脏孩儿含含糊糊地回道:“都好都好嘿嘿。” 丘鹏飞的情况他知道个锤子,还正想着说点别的转移话题,就见一群齐国士兵提着刀枪着急忙慌地赶来,他们来到大汉李玉莲跟前,扑通就跪下了。 “属下来迟,望大人恕罪!”为首士兵惭愧垂首。 李玉莲脸色阴沉,道:“齐国派你们来此地是守卫一方平安的,可现在百姓死的死伤的伤,为祸作乱的贼人也都死干净了,你们现在才现身,给本官一个不处死你们的说法!” 众士兵浑身一抖,身子压得更低了。 士兵队长道:“回大人,是因为有人在我们喝的水里下了迷药,我等这才昏迷至此,望大人明查啊!” 李玉莲一把抓起那士兵队长的手腕,并用真气探查,果然,此人脉搏微弱血流紊乱,正是昏迷后醒来的表现。 随后李玉莲的脸色稍有缓和,但还是冷哼一声道:“虽情有可原,但渎职之实已定,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们三个月俸禄!” “谢大人!” 众士兵叩首感激,好歹他们的这颗脑袋是保住了。 然后就在李玉莲的指挥下,守镇的士兵们便开始处理后事。 脏孩儿心里一直盘算着刚才严随的那一番话,突然向李玉莲问道:“李大人,踢蹴鞠挣钱吗?” 李玉莲有些懵,反问道:“小兄弟你缺钱花?” 脏孩儿点头,“对啊,明年蹴鞠节之前我得让宗门出名啊,不先赚钱,怎么出名?” “有道理。” 李玉莲道,“若小兄弟你有这种想法,正好可以去圣庐城,在那里民间文踢有很多队伍……” 然而还没等李玉莲把话说完,脏孩儿就立即嗤笑摇头道:“文踢?不行啊,我们要踢就踢武的,都是修行者,又不是寻常人。” 第222章 贯彻门规十三霸 看着脏孩儿那骄傲的神态,李玉莲心中微微一惊,心想:这闻所未闻的罡门莫非大有来头?难道里面还有不少天资不俗的年轻人? 在心里认定脏孩儿有丘鹏飞作为后台的前提下,李玉莲已经将罡门想象成了一个秘密成立的天才组织,觉得里面肯定都是丘鹏飞网罗而来的天纵奇才。 但他却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脏孩儿突发奇想下的过家家,他所想象中的那些绝顶少年们,其实就是十三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混子。 李玉莲不知不觉间更对脏孩儿高看了几分,意味深长地道:“若是小兄弟有意,可先去圣庐城找我,本官自会有所安排。” 脏孩儿一听这事有戏,顿时两眼放光,急忙问道:“武踢的话……应该很挣钱?” 这回轮到李玉莲傲然一笑,道:“踢球的没有穷的!” 得到如此回馈,脏孩儿彻底放心下来,他已经摩拳擦掌开始计划了,势必带领着他的罡门踢出一片天地来! 随后,李玉莲随便跟脏孩儿说了一些官方客套话,便告辞离去。 剩下士兵守卫们收拾残局,百姓们也都怕得闭门不出,一瞬间让四筒镇显得格外冷清。 但在今日的巨大暴乱之下,唯独那家怡红院的生意还是红红火火,男人们像是不畏生死,唯有快活才是王道。 脏孩儿心里长了草,他恨不得立即组织十三霸们出去踢蹴鞠,然而当他想到此处之时,突然懵住了。 十三霸他们人呢?! 坏了坏了! 他们被我叫出去贯彻门规了,不会被黑衣人给杀了? 脏孩儿慌了,开始忙不迭赶往各大茅厕与菜市场垃圾堆放处。 …… 医馆, 白箬潇、吴美怡还有朱焕、陈书雍、驴傲天他们都按照小老头的指示待在店内,并没有受到波及。 吴美怡对此十分不解,便问道:“师父,我知您必是高手,却为何不在此时出手相助呢?” 小老头摇摇头道:“该有人管的自不用出手。” “可是师父,您就这么看着那些百姓在外面惨死?”吴美怡面露不忍道。 小老头依旧神态如常,反问道:“你想救人?” 吴美怡一愣,旋即点头,“是,我们学医不就是要救人吗?既然能在他们被杀之前出手相救,又何必装作视而不见呢?” 小老头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悠悠道:“若是这样,你就该自己出去拦下那群黑衣人,而不是来问为师。” “我……” 吴美怡瞬间语塞,无从反驳。 虽然常说医者仁心,但也并非慷他人之慨,用大道理给别人扣个帽子。 数息之后,吴美怡气息收敛,谦恭一拜道:“师父教训得是。” 小老头微微一笑,“为师不愿沾染过多因果,但也不会阻拦你心怀慈悲,只不过凡事都要量力而为,等你有朝一日学有所成,便不会在救不救人这种事上有所迷惑了。” 吴美怡不语,只是做沉思之状缓缓点头。 白箬潇带着两名徒弟坐在屋子另一边,她看着小老头对吴美怡的教导,不由心中暗叹,还是老前辈懂得教徒弟,自己还得再加把劲儿,才不至于误人子弟啊。 心中正想着,就听外面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响起。 砰砰砰! “师娘!” “师娘在吗!” 紧随而至的,便是七嘴八舌的喊话声,他们吵吵嚷嚷,莫名其妙地要找“师娘”。 医馆内几人都是听得一脸懵然,唯独白箬潇的脸色阴沉到极致。 她一耳朵就听出外面那些人的声音,正是脏孩儿那个挨千刀的宝贝徒弟十三霸们来了! “我去开门!” 白箬潇唰地一下起身,脸上带着一抹羞愤的红润,拦住正欲前去开门查看的朱焕。 在白箬潇的眼神震慑下,朱焕不敢跟着,就让白箬潇独自来到了大门边,并仅仅将门板打开一条缝隙。 果然,在看见十三霸们的瞬间,这群记吃不记打的文盲就一脸殷切地涌了上来。 “我不是你们师娘!” 白箬潇压低了声音,从后槽牙狠狠挤出几个字。 大霸一脸急切,连连点头道:“好嘞师娘!” “你!” 白箬潇气得想要咬人,但又怕医馆内的其他人听见,只能狠狠瞪眼道,“有什么事,快说!” 大霸急道:“师娘,我们找不到师父了,他可能没了!” 说着,十三霸们全都露出一脸衰相,甚至年纪最小的那两个还抹起眼泪了。 他们跑到了镇子外围去贯彻门规了,所以并没受到黑衣人的袭击,但满载而归后也是听闻了这种暴乱噩耗,便急匆匆回家寻找,结果根本没有脏孩儿踪影。 苦寻许久之后无果,十三霸们顿时抓瞎了,他们以为脏孩儿被黑衣人给干死了,这才来到医馆给他们师娘报丧。 白箬潇闻言一愣,竟在某个瞬间产生了极其短暂的恍神,但她立马调整过来,有些不信地道:“那群黑衣人修为极低,对付寻常人倒还好说,但应该伤不到那小叫花子。” 大霸慌张道:“那……那师父他去了哪啊?” “你们分散再……” 白箬潇正想指挥十三霸们再去寻找一遍,却忽然眉头大皱,一把捂住自己的口鼻,极其嫌弃道,“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臭?” 话音一落,十三霸们就自动分列两边,将身后之物展现给他们的好师娘看。 只见在十三霸们身后,不知从哪偷来的一辆独轮小板车,上面满满当当地码放着尺寸不同的瓦罐、木桶,而里面装着的,正是履行门规所用的粪水、臭鱼烂虾等等肮脏废物。 白箬潇惊得瞠目结舌,她怒道:“你们收集这些干嘛,过冬烧火吗?!” “师娘息怒啊!” 十三霸们急忙解释,“是师父他小老人家让我们收的。” “滚开!” 白箬潇被一声声师娘叫得气急败坏,“谁是你们师娘!他死在外面才好呢!” 砰! 大门狠狠关上,十三霸们无不沮丧,像是没了爹娘的孤儿,落寞、无助、有点臭。 第223章 世上只有师娘好 在师娘那里吃了闭门羹后,十三霸们失魂落魄地推着独轮车往家走。 他们刚刚承受了姐姐姐夫离他们而去,现在又迎来了师父的生死未卜,接连的打击之下让十三霸心里空落落的,竟忘记了他们这独轮板车是从一个包子铺偷来的,并且还大摇大摆地从包子铺前缓慢走过。 而偏偏好巧不巧,包子铺老板重新开张营业,就一脸撞上了推着自家独轮板车的十三霸们。 “呔!大胆毛贼!” 包子铺老板飞扑过来挡住十三霸们的去路,指着他们怒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些混小子!快把我的车还回来!” 十三霸们自幼就在四筒镇生活,调皮捣蛋成了习性,每次都是庄富有、胡娇娇夫妇求情赔钱来善后,所以长居的镇民几乎没有不认识十三霸的。 若是以往时候,十三霸们闯祸被人抓包直接就认怂逃走了,可这一次却在包子铺老板的斥责下纹丝不动,甚至大霸二霸三霸还挺身挡在板车之前,没有归还的意思。 这可是他们师父的“临终遗愿”,说什么也得给师父立个坟,把这些东西埋进去之后才能还车。 包子铺老板见状一愣,随后更为气恼,声音再度拔高三分,怒道:“你们无法无天了这是?偷东西还不够,改明抢了吗!?” 这一嗓子,直接唤来了十位吃瓜群众,大家刚刚从黑衣人暴乱的恐惧中摆脱,自然乐得凑凑热闹来缓解心悸。 眼看着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包子铺老板底气也更足了,面对这群半大小子没有丝毫怵头,反正是他占理,自然是人越多越理直气壮。 不过十三霸们虽然脸上挂着心虚,却还是牢牢护住板车,不让包子铺老板抢回去。 “作孽啊,庄瘸子那么老实一个人,怎么带出这么一群孩子。” “可不是嘛,庄瘸子那两口子苦熬苦业地干,却都不够这群小魔头赔的呢。” “要我说,他们家就是蛇鼠一窝,要不谁家正经人去妓院卖去?” “哎怪不得呢,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能教出好玩意就怪了呢。” “……”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细数着十三霸们的家风不正,渐渐地,这种谴责之声越来越大,连成一片,几乎人群中的每个角落都在细数着十三霸一家在四筒镇的种种。 那声音自然也都传进了十三霸耳朵里,这令他们十分意外,因为这些人嘴里说的几乎都是他们姐姐。 其实十三霸们根本听不懂得那些人们嘴里的词汇,他们只是知道姐姐在那个名为怡红院的大楼里做工,也在胡娇娇的严厉管教下从没进去过,所以完全不知道周围这些人说那些话的意义。 但作为文盲的他们虽然听不懂内容,却能听得懂语气,这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绝对是在说姐姐的坏话! 于是十三霸集体大怒,大霸更是放开嗓子吼道:“都闭嘴!” 他这一嗓子把众人吓了一跳,原本喧嚣的环境顿时变得寂静下来,所有人都从眉飞色舞谈论庄瘸子夫妇的乐子,转而看向了大霸。 大霸眼放凶光,然后对包子铺老板烦躁道:“我们先用用,等下还给你!” 包子铺老板懵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重重按在独轮车上,也扬声道:“呦呵,干嘛这是?光天化日,你们抢我东西还有理了?把车给我放下!” “不行!现在不能给你!” 大霸二霸三霸同时上前,分别按住板车两端,不让包子铺老板拉过去。 虽然他们年纪尚小,但三人合力之下,也是没让包子铺老板得逞,后者更为恼怒,干脆将板车往自己这边怒拽一下。 “来啊来啊,父老乡亲都来评评理啊!这就是庄瘸子他们家养的孩子!以前小偷小摸就算了,现在都敢当街抢人东西了啊!” 那老板一边拽,一边叫嚷给自己壮声势。 果然,在他一句话之下,原本停止的品头论足之声再度响起,众人也更对十三霸们多了几分嫌弃。 老板平日劳作力气很大,一下就把板车拽出二尺距离,其他十三霸们见状也纷纷助力,又瞬间将车给拽了回去。 眼看十三个小子一起使劲,老板气得直哆嗦,又喊道:“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这群野小子为非作歹就没人管了吗!” 虽然此时局面是一个大人对阵一群小孩,可常年在四筒镇居住之人谁家没被十三霸们偷鸡摸狗过,因此对十三霸都是颇有微词,此时又见十三霸欺负包子铺老板,顿时都看不过了,立马就从人群中钻出十来号人,站在老板身后,对十三霸们说教训斥。 这些人倒是没以大欺小地出手,只是用言语给包子铺老板壮声势,细数着十三霸们这些年的累累恶行。 若只是说十三霸本身也就算了,毕竟他们从来顽劣,的确在镇子里闯过不少祸。 可是这些人说着说着,就将话题引到了庄富有夫妻身上去了,开始说那样的人难怪教不出善类,跟着二娇那样的淫妇早晚会出去杀人放火等等。 那样的语气惹恼了十三霸,他们同时用力,将板车向后狠狠一拉,直接拖着包子铺掌柜向前冲了四五尺,害得他差点一个踉跄趴在地上。 这一举动不光让包子铺老板破口大骂,一张脸涨红到了脖子根,就连那十几名给他壮声势的人也在意外之下更加言辞激烈起来。 于是气不过包子铺老板被欺负的几人终于上前搭手,跟老板一起使劲,拉着板车往回拽。 就这般,十三个小孩跟四名大人展开了短暂的板车争夺战。 中间独轮板车随着两边用力前后摆动,时而幅度大时而幅度小,又由于车上已经满载,并且不是一个整体,而是装满了干的、稀的各种废物的木桶瓦罐,导致随着板车晃动的幅度加大,那些罐子、桶子摇晃得就更加剧烈,里面装着的东西也更是跟着翻涌。 直至车上的东西翻涌程度到了一个临界点之时,十三霸们终于耗尽了力气,毕竟是一群孩子,跟几个大人比起来还是有着不小的体力差距。 因此,十三霸在最后一次争抢中失力脱手,让板车随着巨大惯性加速朝着以包子铺老板为首的四人撞去。 哗嚓! 整个板车轰然倾倒,所有的瓦罐木桶也向四人倾倒,里面的东西更是呈喷发之状扑向四人。 啊! 接着,就在四道惊恐的惨叫声中,四人被一车的屎尿汤混杂菜市场废料混合物给糊了一层厚厚的腻子。 所有人都吓傻了,围观人群瞬间扩大好几个圈,将惨绝人寰的下场留给四人独享。 十三霸们也慌了,他们紧急撤退,没让倾洒出来的绝味之物沾染自身一点。 包子铺老板四人带着无边愤怒缓缓爬起,从某种意义上说,此时的他们已经是无人敢惹的无敌状态。 “我打死你们!” 他们陷入疯狂,大吼着就朝十三霸冲去,今天这事没完! 铛铛铛铛铛! 浑身是屎的四个人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皆被所有人避让,在空旷的街道上踩踏出愤怒的脚步声。 然而正在他们追逐十三霸之时,一股无端而起的风顺着街道刮来。 呼—— 这道风来得十分猛烈,竟像是一堵墙,生生将愤怒的四个人给推了回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风墙过后,街道出现了两道身影,其中一个是白箬潇,而另一个则是李玉莲,也正是他方才放出劲风阻拦四人。 众人包括浑身染屎的包子铺老板四人都是心头一惊,白箬潇他们不认识,只当是一位生得极俊俏的富家姑娘,可他们却都清晰记得旁边那高头壮汉李玉莲的脸。 不久前,李玉莲虐杀黑衣人的一幕让在场不少人都看见了,也更看见了后来镇中守卫队对李玉莲的态度,自然都明白了这位一定是从上面来的大官。 所谓官民有别,就是无论包子铺老板他们遭遇了怎样的不公,心怀怎样的气愤,也绝不敢在官人面前有半点放肆,否则说法讨不到,还很可能给平凡的自己惹来灭顶之灾。 因为看得清自己,所以四人哪怕再怎么羞愤难当,此时也毕恭毕敬地跪下身来,不敢再李玉莲面前大声喘气。 而李玉莲之所以能跟白箬潇同时出现,是他想在离开四筒镇之前再去拜会一下那个高深莫测的小老头。 却没想到自己直接吃了闭门羹,然后折返途中又遇到了默默跟在十三霸们身后的白箬潇。 李玉莲不知白箬潇跟小老头的关系,只是觉得既然他们能够同处一室,想来是能搭得上话的,于是便主动与白箬潇攀谈起来,企图能让后者给自己在那位头顶葫芦的小老头面前说些好话。 白箬潇不知李玉莲心中所想,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玉莲闲聊,直至出现了板车倾倒的一幕,白箬潇打算上前帮十三霸解围,李玉莲这才找准时机抢先出手。 “白姑娘,这四人并无罪过,还请从轻处置。” 李玉莲没看跪在地上的四人,直接朝白箬潇开口求情,仿佛眼前四人的生死都可由白箬潇一言而定。 白箬潇深深看了眼李玉莲,平静道:“李大人是个好官,在小女老家那边,还没见过给百姓求情的官呢。” 李玉莲淡淡一笑,道:“那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理?” 白箬潇忍着臭味,上前走了一步,并扔给包子铺老板四人几块碎银,其中老板三块,其他人各一块。并道:“这些钱算是赔罪了,这独轮车已经脏了,老板你是做吃食买卖的,就把这板车让给我们?” 四人叩首称谢,老板紧攥三块银子,急忙道:“多谢姑娘!多谢大人!” “去。” 李玉莲打发一声,四人就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同时一哄而散的,还有整条街上来看热闹的人民群众们。 直至人群退去,十三霸们才重新跑回来,喜笑颜开地围在白箬潇身边。 “师娘你来救我们啦!” “就知道师娘肯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嘿嘿师娘最好了!”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将白箬潇说得面色阴沉,也听得李玉莲呆若吃瓜。 师娘?这小丫头居然都嫁人了?他们这么叫岂不是说明还有宗门传承? 李玉莲心思一动再动,才惊觉这小丫头恐怕也非寻常之辈,他不由得有些庆幸,虽然这次没防住黑衣人的突然暴乱,但意外在四筒镇这个小地方遇见了不止一位有趣之人。 这样的喜悦让李玉莲这位为官多年的人忘记了察言观色,直接忽略掉白箬潇脸上的阴沉,还一脸兴然地拱手问道:“敢问姑娘的夫君是哪位英雄啊?还有姑娘是何门何派?” 白箬潇气到发抖,正欲说话,却被传承了脏孩儿没心没肺的十三霸们抢答道: “我们都是罡门中人!” “啊?” 李玉莲愣住,肛门? 他还没反应过来罡门的罡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肛,就听一连串响亮的巴掌声响彻街道。 低头一看,十三霸们捂脸倒地,惊恐且委屈。 白箬潇眼神要杀人,训斥道:“把那车收拾干净!” 十三霸们爬起来向板车跑去,大霸却爬起来就是嘿嘿傻了,不知死活地笑说道: “这个时候还记着师父的生前遗愿,果然世上只有师娘最好了!” 第224章 他可不是怕挨打 “滚啊!” 惊怒的娇叱声从街的另一边传来,推着十三霸们加速逃离。 白箬潇气得浑身发抖,在她心里,脏孩儿的形象顿时又面目可憎了起来,她恨不得一拳拳把后者打到不省人事。 但话说回来,那小叫花子不会真死了…… 李玉莲在旁边看着心绪紊乱的白箬潇,道:“白姑娘,令夫君没死呢,有关他的事迹可否跟在下多讲一讲?” 他刚刚还见过脏孩儿,还见证了脏孩儿跟他们齐国大名鼎鼎的严小魔定下蹴鞠节之约。 当时的李玉莲就已经对其貌不扬的脏孩儿刮目相看,暗地里猜测脏孩儿的身份背景以及自身天赋,此时得知眼前必定大有来头的姑娘又和他关系匪浅,这更激起了李玉莲的兴趣,试图从白箬潇口中套取更多有用信息。 此时的白箬潇已经无心再去理会其他,尤其知道脏孩儿还没死后,她的内心就只剩下了怨愤,面对李玉莲极其不合时宜的提问,白箬潇打心底里翻了个白眼,然后甩开胯骨迈开步,直奔医馆方向。 “欸……” 李玉莲轻叹一声,看来此次四筒镇之行是要留有遗憾了,不过四筒镇的事他会详尽汇报给上级,无论是人才还是仇恨,都将有更为适合的人来调查一切。 …… 转眼已经过了午时,十三霸们护送着仅剩下了一半的“门规”贯彻物品回到了他们的家,那座镇子边缘的茅屋。 众人将板车留在门外,正欲推门进去,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门内传来。 十三霸们闻声一怔,随后面面相觑皆流露出愤恨狰狞之色,好家伙,这是偷钱偷到他们家来了? 简直没有道德底线! 于是在大霸的带领下,十三人心中默念了三个数,便同时出手冲了进去。 “贼人受死!” 众人高呼,二话不说就将屋子里那一个刺猬般的身影扑倒在地,然后一个一个往上扑,以叠罗汉的方式将可恶的贼人狠狠压制在下面。 十三霸们今日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正在无处发泄时却遇到了不长眼的蟊贼,今天要是不将这蟊贼折磨个半死,那他们这些年拉的就不算人屎! “啊!” 十三霸们发狠低吟,像个王八盖子似的将闯入他们家的小偷给扣得严丝合缝,足足摞了一人高。 “呜——呜——” 而在最下面,蟊贼整张脸被扣在地面,只能发出闷哼之声。 “嘿嘿,想跑?你跑不了啦,小爷们就要拿你当肉垫、当蒲团!压死你!” 大霸嘲讽说道,将身下之人的四肢也狠狠按住,颇为快意。 可就在十三霸们兄弟齐心有节奏地向下用力之时,离蟊贼最近的大霸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下面这小偷的气味,怎么有些鼻熟呢? 嗅—— 大霸心怀疑虑用力闻了闻,瞬间呛鼻子,那上头的味道让他面色一僵,随后整个人都诚惶诚恐地抖动起来,并不断向上用力拱。 “别压了……快!快起来!” 大霸焦急大喝,身上的诸多兄弟们却传来嬉笑。 “老大你别往上拱啊,往下压!” “对!压死他!” “咱家这么穷居然还能招贼,简直太丧心病狂了!” 说着,剩下十二霸们还越发用力,恨不得一下将最下面的蟊贼压成肉饼才能解气。 “快……快起……” 大霸还在试图解释,但他也快被上面众人压得喘不上气了,声音越发萎靡无力。 就在这时,叠罗汉的十三霸们只觉得一股力量从下方传来,竟将所有人顶起了数寸高度。 紧接着,一股温润气浪从下方迸发而出,无法言说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茅屋,深度穿透了十三霸们的灵魂。 这一招……是师父! 十三霸们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然而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就有一道刚猛力量从地面向上顶来。 刹那间,茅屋内发出一道闷声爆鸣,十三霸应声而飞,直接被崩到一旁。 下一刻,匍匐倒地的众人就在弥漫着薄雾的空气中发现了一道熟悉身影。 脏孩儿面色铁青,他喘着粗气盯向众人,怒道:“倒反天罡啊你们,连师父都敢打?” 十三霸们如遭雷击,纷纷忽略了空间中的气味,只是整齐划一地低下头,不敢与脏孩儿眼神交汇。 他们推着小板车一路,都已经认为师父被黑衣人给杀了呢,只以为是家里进了贼,根本没想到会是脏孩儿,这才闹出了一场乌龙。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大霸站出来解释道:“师尊息怒,方才环境昏暗,我们并没看出是您啊。” “罢了!这次为师就既往不咎。” 脏孩儿不耐烦地甩甩手,随后质问道,“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其实也寻找了十三霸们好久,只是最后苦寻无果才回到此处茅屋。 大霸顿时笑道:“我们当然是去贯彻门规了,只是半路与人发生了点小冲突,收来的东西只剩下了一半,不过也多亏了师娘出手,否则我们连一半也剩不下呢!” 脏孩儿颇为意外地点点头,道:“嗯,孺子可教,刚刚镇子上蒙受暴乱,你们还能记得去贯彻门规,为师欣慰啊!” “走,去瞧瞧你们给为师找……” 脏孩儿一高兴差点说秃噜嘴,急忙改口道,“咳咳,去看看你们贯彻门规的成果!” 说着,罡门一众人就来到了茅屋外,将门口那个独轮小板车围成了一个圈。 脏孩儿看着车上大大小小的桶子罐子顿时眼前一亮,激动的心情几乎溢于言表,这可是独属于他的修炼资源,就这么凭借一句话给搞到了。 有权力就是好啊! 脏孩儿心头感慨,他似乎有些理解了,为何出了青牛村之后几乎遇见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会围绕着“身份”二字进行评判了。 原来身份高,是一件这么爽的事! 满怀欣喜的脏孩儿正想着如何处置小板车以供自己修炼之时,他的心头冷不丁闪过一个念头,惊得他直接挤出了冷汗。 “大霸!” “师父您说。” 脏孩儿声音忽然发颤,道:“你刚才说什么师娘,是什么意思?” 大霸一脸“我懂得”的嘿嘿坏笑,调侃道:“当然是师父您的夫人了,咱们罡门的堵门夫人!” 完了! 脏孩儿大惊失色,他立刻联想到了白箬潇因此而打得自己欲罢不能的情景,吓得魂不守舍,一屁墩跌坐下来。 “师父!” 十三霸们关心上前,却被脏孩儿抬手拦住。 “你们啊……给我继续贯彻门规去!” 脏孩儿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的头上出现一个大大的危字。他现在只想立刻逃远些,免得被白箬潇找上门来一顿往死里削。 正在此时,从十三霸人墙外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这些肥料能给我吗?”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是一个脸上挂着高原红的小男孩,正是不久前打断了脏孩儿修行的那个。 而在小男孩身后,不出意外地有一名干瘦女子,守着一辆运载大桶的板车。 脏孩儿见状失笑道:“又是你啊!” 小孩见了他后也是嘿嘿一乐,道:“是啊,我跟我娘正好收到这边了。” 脏孩儿忽然眼珠一转,问道:“你们收了肥料,要拉去哪里?” 小男孩道:“我们先回家,把收来的肥料存起来,然后镇子外有几座村子,肥料卖给他们种地用。” 脏孩儿点点头道:“那我把这一小车的肥料都给你,你带我去你家逛逛,怎样?” “嗯……” 小男孩犹豫地看向后方的干瘦女子。 但脏孩儿根本不给小男孩思考机会,直接对大霸道:“别看着了,推车跟人家回去!” “还有你们。” 脏孩儿对剩下的十二霸们交代道,“你们就先留在此处,若有人找我,就说我去修炼了,三日后必回。” 说罢,脏孩儿脚步匆匆地拉着小男孩就走向干瘦女子,大霸推起独轮车,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 脏孩儿简单跟那女子说了几句,后者欣然同意,于是一大一小两辆板车就在四人的推动下往镇子外走去。 他堂堂罡门老祖可不是怕挨白箬潇的打,而是急于追求修炼的进程。 第225章 都说了我没吃屎 傍晚, 四道身影推拉着一大一小两辆板车,追着最后的阳光进入了一个偏僻的篱笆院墙。 “就推到这。” 干瘦妇人拉着大板车走在最前面,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们啦!” 脏孩儿笑道:“不谢不谢,请问大婶你们家肥料都放在哪啊?” 干瘦妇人问道:“在后面啊,怎么了?” 脏孩儿道:“我想在大婶你家借住三日,作为回报,我给你看肥料如何?” 还没等干瘦妇人回话,后面大霸就急忙自告奋勇道:“师父您身份尊贵,怎可做这种帮人看大粪的脏活!您只管歇着,看守之职就交给我!” 脏孩儿一眼瞪过去,没好气道:“给我闭嘴!” 大霸一愣,却也不敢多问,只得讪笑着退到一边,不再发出半点声音。 随后干瘦妇人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脏孩儿和大霸,才道:“这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帮忙把车推过来,怎还敢让你去看粪池子呢。” 脏孩儿连连摇头道:“可别这么说啊大婶,我就喜欢看粪池!” “啊这……” 干瘦妇人有些语塞,她不明白怎么眼前小孩偏偏好这一口。 高原红小孩面色狐疑地打量着脏孩儿道:“你不会是想偷我家肥料?” “去,净瞎说!” 干瘦妇人立即在小孩脑袋上拍了一下,“人家偷这东西做什么?” 脏孩儿冲小孩做了个鬼脸,然后道:“对啊大婶,我就是帮你看着,真没别的。” “那……好,几个池子都在后面,小兄弟你要是想去就去。” 最终,妇人还是拗不过脏孩儿,只能答应了他这个违反人类生理倾向的要求。 于是脏孩儿喜笑颜开地奔向后面的储粪池,这一待就是三天三夜。 …… 三日之后, 清晨,一缕暖意从东方而来,掀走了脏孩儿一夜修行的疲乏。 “啊——” 脏孩儿仰面倒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待得血液伴着阳光温暖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激动坐起,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嘿嘿,好啊,这一次进步很大嘛!”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真气的涌动,越发兴奋,挥舞着拳头一阵乱舞。 这三个日夜里,他一直守在几个储粪池中间,疯狂吸收“灵气”炼化,而且这次没人打扰,是在离开狴犴粪山那次之后,吸得时间最久最爽的一次。 他体内的真气直接上涨了整整两倍,一举突破了瓶颈,达到炼气二境,这种修炼速度让他喜出望外,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千载……不,万载难逢的大天才! 唯一有压力的就是,脏孩儿的修炼资源十分奇特,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只要能保证环境安全,就可随时随地进行修炼,所以脏孩儿若想修为精进,最大的前提就是修炼资源的充沛。 可是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住着,离开之后又要上什么地方寻找这种储粪池呢? 脏孩儿甩甩头,终归是修为提升的喜悦盖过了忧虑之心,他起身拍了拍尘土,迈着自信蓬勃的六亲不认步向前屋走去。 篱笆院前房,也是一座简陋的茅屋,正是那对母子的居所。 脏孩儿一脸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刚刚吃过早饭的高原红小孩身前。 小孩端着已经被舔干净的粥碗,忽然有些错愕,道:“我吃完了……” 脏孩儿笑道:“哈哈,我不饿!” 他的确不饿,这三天里脏孩儿虽然没有饮食,但修行之人不同常人,饿上个十天半个月其实都不是大事,再加之刚刚修为增进,在强烈的欢喜之下,更是直接忽略了饥饿之感。 然而下一刻那高原红小孩却显得有些惊慌,抱着空碗向后面跑去。 脏孩儿不明所以,也就跟了上去。 “喂,你在找什么?” 脏孩儿发现那小孩守在几个储粪池边上来回张望,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岂料小孩刻意跟脏孩儿保持了一段距离,道:“你……你这三天吃了多少啊?” “啊?吃什么?” 脏孩儿一头雾水,随后跟着小孩的视线看向了后面的储粪池。 “你说什么呢!你以为我吃……吃屎呢?!” 反应过来的脏孩儿顿时高声大叫,企图用声音来打消小孩对于他这三天靠吃屎生存所产生的想象。 但小孩根本不信脏孩儿的狡辩,他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嘟囔道:“娘!有人吃咱家屎!” 脏孩儿呆愣原地宛若石化,正欲追上去解释清楚,却斜眼瞥见了躲在墙后瞳孔地震的大霸。 “喂!” 脏孩儿急忙喝了一声。 大霸浑身一凛,急忙跑过来道:“师父,我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脏孩儿气道:“没听见什么!不知道什么!” 大霸低声道:“师父,您吃屎抗饿的事我绝不会泄露半点的。” 脏孩儿气得无言以对,抬起腿就是对着大霸的脸上来了一脚,然后匆匆去前屋寻找那对母子了。 进了屋,脏孩儿正看见干瘦妇人在收拾打扫,而高原红小孩趴在她耳边小声蛐蛐。 见脏孩儿来了,小孩急忙跑开,干瘦妇人则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小兄弟,这两天吃得……呃住得可还好啊?” 脏孩儿无奈道:“大婶,我是来跟您道别的。” 干瘦妇人道:“这就要走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脏孩儿摇头道:“我还不饿,就不吃了。” 还不饿……那就是吃过了啊。 干瘦妇人脑子里回想着孩子跟自己说的情况,面色又有些古怪起来。 她们家这穷归穷,可还真没听说有谁能靠吃屎活命的,真是不知这孩子是咋下得去嘴的。 或许,人家就好这一口? 许是天下穷苦人的同病相怜,干瘦妇人觉得脏孩儿怪不容易,便热心道:“小兄弟啊,你说你走的这么突然,婶子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样,我去给你舀两瓢,你带在路上……” 她最后的一个“吃”字没有说出口,但神态动作上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十分明白。 脏孩儿瞬间一脸黑线,舀两瓢?舀两瓢什么,屎吗?还带在路上,干嘛,难道是打牙祭吗?!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便只好一脸无奈地道:“大婶,我真的没吃屎啊!” “婶子信!” 干瘦妇人头给他一个坚定鼓励的眼神。 下一刻,一个悲催无奈又委屈的声音响彻了整座篱笆院子。 “都说了我没吃屎啊!” 第226章 吴美怡的第一次 告别了镇子外依靠储运肥料为生的那对母子,脏孩儿、大霸师徒就徒步回到了四筒镇。 他先是去了十三霸们的茅屋家,跟罡门弟子们打声招呼报了个平安,然后一问这三天还真有人来找他了,正是白箬潇。 虽然心头晃过一阵惧意,但脏孩儿还是硬着头皮去医馆登门拜访了。 咚咚咚! 脏孩儿怀着忐忑的心情站在医馆门口敲门,结果开门的偏偏就是被十三个文盲造了谣的白箬潇。 白箬潇一瞧来人是他,顿时面色一冷,道:“去修炼了?” “咳咳,是……是啊!”脏孩儿内心怂成一坨,结结巴巴道。 白箬潇美眸微眯,道:“有长进了?” 脏孩儿一愣,道:“是啊,怎么……”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阵画面旋转,下一刻定神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医馆的后院之内。 白箬潇站在脏孩儿对面,俏脸上煞气逼人,而在墙边转角处,吴美怡、朱焕、陈书雍并排而立,端着一角西瓜吃的津津有味,就连驴傲天也贼里贼气地靠着墙皮,学着人类模样看热闹。 “你干嘛啊?”脏孩儿低声问道。 白箬潇却是直接架起拳头,淡然道:“切磋。” “啊不……” 脏孩儿哪里肯接受,直接摇头,但白箬潇尤其会给他拒绝的机会,二话不说就是一拳打出。 嗡! 只见白箬潇动若脱兔,随后一道拳风呼啸而来,仿佛一头赤色猛虎,出手便是碎石断金之势。 脏孩儿大惊失色,连忙向后闪避,同时他也抬手抵挡,并在暗中蓄力积攒拳劲。 咚! 一道闷响发出,白箬潇一拳将脏孩儿给打飞了出去,后者以臂为盾卸去了七成力道,只是向后摔了一跤并没造成多少伤害。 但白箬潇的这一拳却刚刚好将脏孩儿在瞬间积攒的三重拳劲给打散了,这就断了后者借势反击的可能。 脏孩儿向后翻转数圈,再次暗中积攒拳劲,然而白箬潇紧随其后一脚踏来。 轰! 这一脚来得恰到好处,没有给脏孩儿任何闪躲回避的机会,叫他只能继续选择卸力抵挡。 然而这一抵挡,脏孩儿刚刚积攒的两重拳劲就再度溃散。 不仅如此,他还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被踢了个眼冒金星。 脏孩儿猛地甩头恢复清醒,然而还没等他继续看清眼前状况,一只精致的粉拳便已近在咫尺,拳风呼啸间还有着重重的压迫感袭来,几乎让他的四肢行动都慢了半拍。 轰! 脏孩儿身形倒飞…… 轰! 脏孩儿身形倒飞…… 轰! 倒飞…… 轰! 倒飞…… 轰轰轰轰! 脏孩儿最终的姿态,是半空转体三十四圈半,并配以烤鸭入炉的平沙落雁式完美落地,获得场边三位吃瓜评委的三张满分,引得驴傲天欢呼喝彩,蹄声不断。 不……不应该啊…… 再一次被白箬潇爱的铁拳装扮成可爱猪头模样的脏孩儿开始怀疑世界,他本以为自己修为上涨,再加上他修炼炼体诀的成效,足可以在白箬潇的拳下周旋一阵。 可刚刚是什么情况? 他从第一个照面开始就只有被动挨打,别说反击了,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找不到一点,仿佛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真气运行都被白箬潇一眼洞穿。 不应该啊!我苦修三日不应该变强了才对吗? 脏孩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眼瞅着信心就要插翅飞走。 白箬潇却在此时拍拍手道:“哼,算你有点长进。” “啊?有长进?” 脏孩儿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毫无还手之力,她从哪看出自己有长进的? 白箬潇拎小鸡仔一样拎着脏孩儿的脖颈,一边往屋内提一边道:“我记得上次打你,三拳就能给你揍成这样,这次打了十多拳,抗打能力却是强了一点。” “啊?” 脏孩儿欲哭无泪,这哪里是夸他,分明是另一种方式的羞辱。 砰! 脏孩儿被白箬潇一把扔到病床上。 “治他,这可是吴姐姐你的第一次。”白箬潇随口说了一句,随后就走到了一旁。 不等脏孩儿明白过来,就见吴美怡那厮激动到搓手地踮着脚跳了过来,然后如饥似渴般不怀好意地盯着一动不动只能任人摆布的脏孩儿。 脏孩儿惊觉大事不妙,想要起身逃跑,却发现此时的自己手脚竟被死死按住了,帮凶居然是朱焕、陈书雍两人。 “你……你要干嘛!” 脏孩儿色厉内荏,躯体不停地蛄蛹,却逃不出这三人的魔爪。 吴美怡笑道:“干嘛?当然是给你治病啦,我的小白鼠呦~” 闻言,脏孩儿顿时脸色煞白,他惊恐地看向白箬潇,可后者只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没有救他的意思。 “不!我不!我不要她治!” 脏孩儿双目圆睁地看着吴美怡抽出一根银针,叫声宛若杀年猪般凄惨,“老大救我啊!我要那老头治,换大夫!我要换大夫!” 然而今日就算是他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会了,吴美怡的魔爪猛地掐住了脏孩儿命运的脖颈。 下一瞬,吴美怡目光一凝,手起银落,直接扎在了脏孩儿的猪头之上。 “啊——” 脏孩儿的口中发出年猪生前最后一吼的悲鸣。 呲—— 一条细长的血线从他脑袋上滋出,吴美怡吓了一跳,紧忙将银针拔起,然后迅速扎在另一个地方。 “啊——” 呲呲—— 吴美怡手疾眼快,急忙改变银针位置。 “啊——” 呲呲呲—— 如此循环了几个来回,脏孩儿的脑袋变成了花洒,不停地滋出血线。 “不应该啊!” 吴美怡使劲掐住脏孩儿的脖子,延缓他的血液流速,以防他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脏孩儿的整张脸都成了紫色,只能有气无力地道:“不要啊……” “别闹,这是在救你呢!” 吴美怡置若罔闻,反手拿出小老头给她的一本针灸医书,现学现卖起来。 翻找了片刻之后,吴美怡终于寻到了她想要的东西,然后兴奋地用书中插图和脏孩儿的脑袋作对比。 “找到了,在这里!” 呲—— “啊!” 这一针像是压垮脏孩儿的最后一棵稻草,让他的叫声听起来惨绝人寰。 就连白箬潇也忍不住凑过来,询问道:“这次扎准了?” “嗯,准了!” 吴美怡笑着拿出另一根银针道,“你看他都不反抗了,证明这一针奏效了。” 看着安详睡下了的脏孩儿,吴美怡笑得十分欣慰,笑得十分自豪,她人生中第一次行医,成功了! “哈哈!我果然是医道奇才!以后人们就该称我吴大夫了!” 吴美怡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的医学之道,毫无障碍地迈出了辉煌的第一步! 朱焕、陈书雍松开了手,驴傲天屏住了呼吸,白箬潇皱起了眉。 吴美怡照着书中穴位,准备去扎第二针,还是菩萨心肠的白箬潇开了口,她迟疑着道: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缺氧昏迷了?” 第227章 罡门初代女长老 “什么?缺氧了?他体格子也太差了?” 吴美怡盯着脏孩儿的猪肝脸色皱眉说道,她还以为这厮是兴奋激动所致呢。 随后她又看向白箬潇,询问道:“那依白妹妹的意思,这家伙该怎么才能消肿啊?” 白箬潇走上前查看了眼脏孩儿的状态,道:“等等。” “等什么?” “等他脸色退成正常模样,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届时吴姐姐随意施针,反正他也醒不来。” 听得这话,朱焕、陈书雍眼角一跳,急忙退到一边,心想还是师父狠! 吴美怡觉得白箬潇说得好有道理,她刚刚入门医道,最缺少的就是毫不反抗的实验体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炷香内,医馆内的几人就静静等待着脏孩儿的脸褪色。 至于医馆内为何没了小老头的踪影,那是因为他早在昨日就已经离开了此地,并将医馆重新归还给了那名大夫,只不过后者忌惮小老头的拳脚,并不敢立即回来,这才让白箬潇他们继续将其作为据点。 趁着脏孩儿脸色恢复的功夫,吴美怡又将那本针灸医书好好钻研了一遍,等待着即将大展身手的时刻。 然而就当屋内寂静一片的时候,脏孩儿却诈尸一般抓住了吴美怡的手腕。 “啊!” 吴美怡当场惊叫一声,引来其余三人一驴的注目。 白箬潇见状柳眉大皱,立即冲来要将脏孩儿的手打开。 但下一刻却听见脏孩儿用半昏不醒的口吻道:“拿我做实验,可有代价。” 啪! 白箬潇一巴掌打掉了脏孩儿的咸猪手,道:“什么代价?” 脏孩儿气若游丝,憋着一口力气道:“进……进我罡门……” “啊!流氓!浪荡货!” 吴美怡瞬间炸毛,整张脸都羞成了茄子色,“竟敢调戏我?找打!” 不同于其他人,吴美怡可是饱读了青春启蒙课外小说的悸动女子,她脑子里可是塞满了零七杂八的各种剧情,此时脏孩儿一开口,直接触动了她那根敏感的界限。 吴美怡暴起打人,连续在脏孩儿的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让即将褪色的脸又多了一片红色的痕迹。 “好了好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白箬潇上前拦住了吴美怡,只是眼中却满是幸灾乐祸之意。 “这家伙成立了个门派,门派叫做罡门。” 吴美怡一愣,随后面容扭曲道:“不是,他有病!谁家正经人取这名字啊!” 然而这时候的脏孩儿已经彻底被打昏了过去,只是吴美怡却愕然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何时又伸手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白箬潇眉头紧锁,掰了几下掰不开,便对吴美怡道:“吴姐姐,要不你试试答应他?” “啊?答应他?” 吴美怡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开什么玩笑啊,我才不想和这野猪人同流合污呢,再说了,罡门这是什么鬼名字?我念出来都觉得丢脸呢!” 白箬潇想起李玉莲跟他说的话,又道:“可是我听说,他这罡门里刚刚招揽了一个在齐国赫赫有名天才呢。” “啊?此言当真?”吴美怡将信将疑地看向白箬潇,觉得她是在帮脏孩儿说好话。 白箬潇当即竖起三指,信誓旦旦道:“当然!据传闻那天才极其看重罡门的发展前景,所以甘愿任职了初代大长老。” 闻言,吴美怡倍感诧异,觉得不可置信,“一个罡门有什么好看重的?” 白箬潇耸肩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等他醒了你亲自问问?” 吴美怡拽了拽被脏孩儿死死扣住的手腕,苦着脸道:“那我岂不是要一直被他摸着?” 白箬潇继续笑道:“我可是记得吴姐姐你那位心上人,他一手暗器绝活出神入化,当的上这世间少有的天才人物,吴姐姐你若想人家对你另眼相待,何不借着罡门作为跳板,造就一番名声呢?” 显然,提到那个令吴美怡魂牵梦绕的掏裆少年甄南崩,她就有了动容之色,但想了想又道:“可若为了如此,等我学有所成,去拜入一个大宗门岂不是更好?” 白箬潇摇头道:“吴姐姐此言差矣,若你真的能在医道上有所建树,去了大宗们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但若是从微末中崛起,托举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罡门闻名于世,那才真的是星光璀璨,万众瞩目呢!” 吴美怡神情恍惚,显然已经被白箬潇说得一愣一愣的了。 片刻之后,吴美怡的一双眼瞳越发明亮,似乎遇见了自己锦绣前程上跟甄南崩情意绵绵的温馨场景。 “好,我答应你!” 吴美怡神采坚定,忍着罡门的烂名下定了决心,“我加入罡门!” 话一出口,脏孩儿立刻松手,仿佛他一直都没有昏迷似的。 为了验证这一点,白箬潇不留情面地又赏给脏孩儿几巴掌,见后者的确一动不动,这才确认他刚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只是靠着执念才攥住了吴美怡。 吴美怡松了口气,道:“白妹妹,你为何不进他的罡门?” “我?呃……” 白箬潇气息一滞,“因为我并非无门无派啊。” “哦,是什么门派啊?很有名吗?” “没有,小门派,不值一提。” 吴美怡忍不住瞥了眼昏迷的脏孩儿,深深呼了口气道:“若是以后这罡门不成样子,我肯定第一个走。” “那是自然,若罡门闯不出什么名堂,他也没脸再留吴姐姐了。” “话说我加入罡门,应该也能当个长老什么的?” “按道理讲应该是。” “他那初代大长老有了,我是第二个,应该就算是二长老了?啧,说出来有点不好听啊,感觉我很傻一样。” “这样,我给吴姐姐做主,就叫初代女长老,等他醒了就这么告诉他。” “对!他不答应你就打他!” “嘻嘻,没问题!” 二女说罢,吴美怡就拿出一排银针,开始了她罪恶的活体练手…… 第228章 掌门尿床第一人 罪恶的实验在吴美怡一声声奸笑中进行得有条不紊,她铺了一床边的银针,在脏孩儿的脑袋上扎了一个又一个眼,不断进行着试错与调整。 白箬潇看了一会就觉得百无聊赖,走到门边去观望天景了。 反正此时的脏孩儿跟死猪没什么两样,怎么摆弄都不会动弹一点,所以吴美怡的行针手法也越发大胆,只要见脏孩儿肿胀的皮肤上还没有针孔,她就直接往上扎。 而吴美怡又是初涉医道毛皮,下手根本没个轻重计较,因此同样的针却在脏孩儿皮肤上扎得深浅不一,浅的不足毫厘,深的超过一寸。 总之吴美怡还参与过真实程度如此之高的过家家,玩得也是不亦乐乎。 但就在这么不断的失措之下,脏孩儿肿胀的脑袋还真的肉眼可见地消肿了一圈。 这让吴美怡信心大增,手上动作也是更快更狠。 也得亏了脏孩儿从小在山村里耍得皮糙肉厚,在这种折腾下凭借过硬的身体素质扛了下来,硬是一针针挨到了彻底消肿。 然而吴美怡却是扎上了瘾,她盯着脏孩儿恢复如初的脸看了看,突然灵机一动,兴奋道:“我再给你扎几针瘦脸的!” 说着,吴美怡撸起袖子就要干,会不会的先不说,反正她是打算将干中学的伟大精神在脏孩儿身上贯彻到底了。 “嘿!” “且慢!” 吴美怡刚刚撸起袖子,却被白箬潇一声叫住。 吴美怡问道:“怎么了?” 白箬潇道:“吴姐姐出手救这家伙已经算是他的福气了,他这一身又脏又臭的,吴姐姐就不怕把自己的针给弄脏了?” 闻言,吴美怡神色微凛,直接将手缩了回来。 她这一副银针可是小老头师父留下的遗物……传承之物,可不敢随意给沾染污秽之物。 再一看脏孩儿那浑身的泥污,吴美怡的眼神也变了,这家伙就是最大的污秽之物! 她感激看向白箬潇道:“多亏了白妹妹及时提醒,要不然我可就真就把宝贝毁在他脸上了。” 白箬潇淡淡一笑,扯过一块白布盖在了脏孩儿脸上。 …… 半日光景一闪即逝,脏孩儿的意识透过眼前朦胧白光,缓慢复苏了过来。 呼—— 脏孩儿用迷蒙的意识吹了口气,将盖在脸上的白布掀开一角,同时一抹阳光刺来,照得他双眼微痛。 而紧接着,通过眼睛刺痛而恢复的感知传遍全身,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感如同雪崩,从他整颗脑袋上爆发开来。 “啊!” 脏孩儿声音沙哑地惊叫一声,伴随着整个身体的强烈抽搐、痉挛,晃得整个病床都快散架。 胀痛、酸麻、钻心的痒…… 脏孩儿的脑袋正经历一场极致快感的洗礼,他感觉自己就快炸了,就像是五花肉在油锅中向虎皮扣肉升华的过程。 他的动静立即引来了白箬潇等人,他们围上前来,还是老样子,朱焕、陈书雍按住手脚,吴美怡上前掐脖。 脏孩儿只能内敛且激烈地痉挛着,痛得他竟有悲愤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别乱动!我才给你消肿!” 吴美怡的声音也在他面前响起,只不过对于安抚脏孩儿来说却只是起到了反作用。 白箬潇见状也急忙道:“忍一会!你若随便触碰伤口,到时候好得更慢!” 果然,谁的拳头重谁说的话就好使。 在收到白箬潇那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脏孩儿愣是不叫了,沉默地承受头上的痛感。 但脏孩儿的身体却没有停止颤抖,浑身上下都保持着紧绷。 而就在他听话沉默的不久后,吴美怡用鼻子嗅了嗅,觉得似乎有什么怪味如丝如缕地飘荡着。 随后白箬潇也柳眉微蹙,还贴近了脏孩儿来分辨是不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然而正当二女疑惑不解之时,她们同时表情一怔,齐齐回头看去,只见脏孩儿的裤裆湿了大片,整张病床也被浸湿了大片。 这不要脸的臭人居然尿床了! 二女顿时嫌弃万分地远离脏孩儿,并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扫量后者,吴美怡更是快惊掉了下巴,这家伙有这么怕疼吗,居然疼到憋不住尿了? 而白箬潇这才明白,为何刚刚脏孩儿会流下那种屈辱不甘的眼泪,原来是这样。 同时她又在心里暗忖:这小叫花子作为一宗之主,虽说罡门还没什么名声,但当着别人的面尿失禁,这也算得上载入史册的独一份了。 二女一刻不停地出了屋,吴美怡却有些过家家玩上瘾了,将自己是个大夫的角色带入极深,居然边出屋边思考在医书上寻找个能让人忍着痛提升憋尿能力的方法…… 白箬潇则在出门前交代了一句道:“等你恢复完全,我们继续上路,去圣庐城。” 此言一出,原本因丢了大脸而心如死灰的脏孩儿娇躯一震,圣庐城,那可是他罡门大长老严随所在的地方,而且他还要带领十三霸们去那里尝试一下蹴鞠武踢,寻求罡门扬名立万的机会。 顷刻间,脏孩儿的脸色就恢复正常,他气定神闲调息运气,通过体内真气、气血的加速流动来缓解头上的痛感。 二见脏孩儿不再尝试抓挠,朱焕、陈书雍两人也松开了口,然后跟这个已经不干净了的病床保持五尺以上的距离。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白箬潇、吴美怡、朱焕、陈书雍还有驴傲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站在医馆大门外等候。 届时脏孩儿也急匆匆钻出医馆,然而此时他身上却并没穿着自己的那一身碎兽皮缝制的刺猬服,而是披着一套与他身材完全不搭的宽松袍子。 那袍子是医馆原大夫的,穿在脏孩儿身上松松垮垮,拖在上的裙袍就有二尺长,再配上他那一头凌乱的爆炸头,活像一个抹布成精。 “来了来了!” 脏孩儿一边吆喝着,一边兴冲冲地跑向白箬潇他们。 吴美怡见了不禁调侃道:“掌门大人,你这是在扮演神话人物么?” 脏孩儿一愣,撩着长长的袖子道:“神话人物?谁啊?” “呵呵,一只石猴,跟你一样又黑又小。” “啊?你居然敢说本掌门像猴子?” “夸你呢!呆子!” “你还骂我?信不信我撤了你罡门初代女长老的名分?” “好啊,本小姐正好退出。” “吴长老这是开的什么玩笑话,咱们罡门日后蒸蒸日上,可全都仰仗你这位医道圣女了啊!” “算你识相!” 看着两人斗嘴,白箬潇道:“去叫上你的徒弟们,去圣庐城了。” “好!” 第229章 又一个一年之约 四筒镇,边缘。 在车来车往的官道旁边,白箬潇他们牵着驴,等待脏孩儿的罡门队伍。 而此时的白箬潇肩膀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只小猫,蹭在白箬潇脸颊上十分享受。 能通猫语的白箬潇也是跟这只小猫轻声低语,后者喵喵叫个不停,二者对话进行得十分流畅。 “我们来啦!” 不过多时,脏孩儿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他穿着宽大衣袍摇摇摆摆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十三个文盲,其中大霸肩上挂着两根麻绳,背负着的正是罡门圣物震天石。 两方人员会合之后,脏孩儿一眼看见白箬潇肩头的小猫,道:“老大,你怎么又搞来一只小猫?” 喵! 白箬潇还没回答,那小猫就冲着脏孩儿炸毛嘶鸣。 “好了好了,这家伙一直这么臭的。” 白箬潇赶忙柔声安抚小猫,并对脏孩儿皱眉道,“你不是刚换衣服了吗,怎么又弄了一股子怪味?” 脏孩儿嘿嘿一笑,挠头道:“我拿腌菜缸熏了一下,鸠佬说过我不能穿干净,所以当然要弄脏一些。” 白箬潇无奈瞟了个白眼,道:“这是皮蛋,接下来要跟着我们去圣庐城。” “皮蛋?这只猫?” 脏孩儿笑看着对方肩膀上那只毛色斑驳乌黑的小猫,“名副其实啊!这是从望尊城跑来的?” 白箬潇摇头道:“皮蛋就是这四筒镇的猫,此地不像望尊城那般规模庞大,没那么多资源形成规模,所以它没什么同伴,既然来找我,那我就带着它了。” 脏孩儿点点头,不由再次感慨道:“老大你不会是猫妖?怎么到哪都有小猫跟着?它们是不是拜你为大哥了?” 啪! 片刻之后,众人启程赶路,脏孩儿顶着肿起半边的脸走在最前面,他牵着驴傲天,驴傲天不停哼哼唧唧发出嘲弄般的声音,不给罡门老祖一点面子。 这一路之上他们走的官道,几乎不会出现什么隐患。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白箬潇有可能被坤门之人发现。 不过坤门虽然在寻她,却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安插在这天底下的每个角落,再加上她一路上谨小慎微,更甚至这里还是齐国地界,跟刚刚有所动乱的大夏北郡局势截然不同,所以综合算下来,他们一行人遇到坤门之人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的。 百无聊赖之中,白箬潇从队伍中段追上前来,向脏孩儿问道:“你那三天是如何修炼的?” “啊?怎么了?”脏孩儿没明白她为何如此突然提问。 “你出去了短短三日,修为便一跃升了个小境界,有些快了。”白箬潇如实说道。 脏孩儿一听顿时得意,笑道:“哦?有多快?是不是比你们这些天才快多了?” “说正经点!” 白箬潇声音冷了几分,同时抬了抬手。 脏孩儿连忙收敛笑意,一脸认真道:“我天赋异禀。” 咣! 白箬潇在脏孩儿脑袋上敲了一下,气结道:“我让你正经说,没让你装蒜!” 脏孩儿吃痛抱头,心里满是冤屈,这是一句话都不让他装啊,随即他又改口道:“我跟你们不一样,真的。” “你再装,还想讨打?” 白箬潇以为脏孩儿还在自卖自夸,便恶狠狠地出言威胁。 她现在对脏孩儿的修炼方式是越来越好奇了,从初见时后对方毫无修为,甚至根本就是一副不能修炼的身体,可后来在望尊城相遇,居然踏出了那违背常识的一步,成为了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 而在四筒镇,脏孩儿不过消失了短短三天,竟然直接突破了一个小境界,这在强如白箬潇这种天才的眼里,也是匪夷所思的程度。 所以白箬潇才会不顾修行界的忌讳,特意向脏孩儿打探底细。 她倒不是对脏孩儿的机缘有所觊觎,就是单纯好奇。 脏孩儿脸色犯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靠污浊之气修行的手段算什么惊天大秘密,但毕竟这种方式在旁人看来肯定十分诡异,若是泄露出去搞不好就会有神经病来找他麻烦、研究他,脏孩儿可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实验对象。 再者,脏孩儿现在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堂堂罡门老祖啊! 人的身份一旦上来了,那自然要注重气势、威严。 因此他的修炼方式就更不能对别人透露了,否则他咋说呀?说自己修炼就靠粑粑?给他一斤粑粑,他能创造修炼奇迹? 这说出来不是贻笑大方了嘛,那以后谁还会对他罡门老祖高看一眼? 所以脏孩儿在这个问题上只能回避。 于是他脑筋一转,又解释道:“老大,不是我不说,而是给我机缘的那位在我身上下过诅咒,不让我泄露。” 白箬潇顿时脸色一变,惊异道:“什么!你还被人下诅咒了?” “嘘!” 脏孩儿急忙做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别被其他人听见,这是我的秘密。” 白箬潇深吸一口气,只能按下好奇心,道:“好。” 脏孩儿这才松了口气,他又连忙转移话题道:“诶老大,咱们这次去圣庐城要待多久啊?” 白箬潇道:“我在那里落个脚,整理些东西就继续赶路,应该待不了半柱香时间。” “啊?这么快就走啊?可是我……” 脏孩儿颇为意外,他还想在圣庐城开始他通过蹴鞠来给罡门扬名的计划呢,显然半炷香的时间是不够的。 但脏孩儿的话还没说完,白箬潇就道:“那位李大人好像很看好你,你们不是要踢蹴鞠吗,留在圣庐城应该能有所作为,我要去找东仁王。” 什么! 脏孩儿心头一震,愕然道:“你要自己走啊?” 白箬潇摸了摸肩头的皮蛋,道:“带着它还有朱焕、陈书雍。” “啊?那……这……” 脏孩儿忽然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心头慌乱。 他就像个毛躁的猴子,一会抓抓这,一会挠挠那,没头没脑地道:“等我在圣庐城闯出名堂,再一块去呗?” 白箬潇柳眉微扬,道:“等不及。” “这……” 脏孩儿语塞,气息紊乱。 他知道,白箬潇早就和他说过自己要逆天改命,要找东仁王去做靠山。 可是他没想到,为何明明早就预料到的事,却会让他如此不知所措。 为什么? 脏孩儿在心底自问,他这忽然间又是泛起了什么感觉?怎么一听人家要走就连呼吸都短了半截似的? 明明白箬潇几乎天天打他,他应该迫切希望对方赶紧离开才对啊! 可是莫名其妙,他的心头仿佛被堵住了,像极了他弄丢大青牛阿青时候的状态。 这是……不舍么? 脏孩儿神光呆滞地走着,已是心乱如麻,他被一种强大的情绪给镇压住了。 白箬潇眸光微闪,看着状态怪异的他,问道:“怎么了?” 脏孩儿微微一颤,急忙恢复了几分神采,道:“没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我以后找谁练拳?” 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白箬潇也是气息微滞,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瞥他一眼,而后直视前方,道:“武踢的蹴鞠,应该有的是机会找人切磋。” “可是……” 脏孩儿吐了两个字,便不再言语,继续盯着地面一边发呆一边走路。 白箬潇缓缓道:“你不是和那个严姓天才有过誓约么,那咱俩也比一比,就看看一年后,谁能在这齐国闯出更大的名声。” “好!” 第230章 踢球的没有穷的 时光的脚步匆匆而过,有的人浏览了风光锦绣,有的人则沉溺在了深深的脚印中,步履艰难地走着。 十日后, 脏孩儿已经来到了一座雄城脚下,抬眼望去,古朴厚重的城墙门匾上,正刻着“圣庐城”三个大字。 他们日夜兼程的赶路下,终于来到了可以实施罡门养成计划的地方。 但脏孩儿的目光却没在这座透着斑驳历史的古城上停留多久,而是迟迟望着前方,从这头到那头,这条无尽官道的另一端。 白箬潇跟所言一样,带着两名徒弟和小猫皮蛋,去往了齐国更深处。 可她又跟所言不同,只是在城门口驻足感慨了下,省略了那半炷香的整理时间。 脏孩儿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明明那三道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可能是看着官道上的车水马龙感慨这座城的历史底蕴,可能是回忆着自己这十天的步数。 谁知道呢,反正脏孩儿现在懵懵的,就当他是路途劳累,站在城门口原地休息。 “嘿!野猪人你看什么呢!” 正在脏孩儿莫名哀愁之际,吴美怡从旁边跳了出来,并大咧咧地叫嚷道。 她没有选择跟着白箬潇继续前进,尽管在这些天里同为女儿身的她们相处得十分融洽,但吴美怡深知自己的能力低微,而白箬潇一眼就是个干大事的人,她不想莽莽撞撞跟上去拖人家后退,于是就选择了跟在脏孩儿这边。 再加上吴美怡现在可是罡门两大长老之一,另一人是个名声在外的天才,她也不甘示弱,决定跟着罡门的发展提升自己。 脏孩儿闻言立即甩清了凌乱的思绪,对吴美怡皱眉道:“出门在外要注意礼数,我可是掌门!” 吴美怡嗤鼻一笑,道:“哎呦呦,还摆起官谱来了,你以为你是九大神宗啊。” 脏孩儿无言,又正色道:“虽然我的罡门现在还很小,但以后一定能变得无比强大!” 吴美怡顿时露出嫌弃神色,一边捂嘴一边道:“真是没品,听名字就臭臭的。” 脏孩儿回怼道:“那你不照样来当长老了?” “你!”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着一场旷世论道就要开始,却正在此时,被城门口的一阵喧闹声给打断了。 “让一让!让一让!” 啪! “运粮队在此,闲人退避!” 啪! “借道借道!” 啪! 随着马蹄车轮声滚滚而来,一道道疾声高喝与抽鞭开路声激荡而来,城外的人群们纷纷避让,不敢有丝毫延误,同时城门守卫也都做好了驱散人群的准备。 再跟着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从大夏方向而来的官道另一边,数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卷着尘土快速赶来。 这马车队上装满了麻袋,两边还有骑兵护送,显然都是官方保护的重要之物。 脏孩儿讶然,他在官道上走了十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由官兵直接运送货物的情形。 “他们说运粮队,难道这马车装的全是粮食?”脏孩儿问道。 吴美怡瞥了瞥眼前乡巴佬,但还算耐心道:“这是咱们大夏给齐国运粮呢,齐国临海,虽多有渔获,却少有耕田,而大夏处处良田粮产丰厚,因此每年都对齐国输送大量粮食。” “原来如此。” 脏孩儿恍然点头,然后又问道,“每次都送这么多吗?” “多?呵呵。”吴美怡道,“这只不过是其中一次,像这种规模的运粮队,光是一个月就有很多次呢!而且不光是圣庐城这一处,凡是大夏与齐国相邻的城池,都有接收粮食。” 脏孩儿不禁多看了眼身旁的寿衣姐,道:“看不出来你还懂挺多的。” “那是自然!想当初在望尊城,我们吴家可也是参与收粮的一大世家呢!” 吴美怡嘴上傲然,却忽然气息萎靡,又想到了自己在那场大乱中覆灭的家族。 脏孩儿道:“这么多粮食,是白送的吗?” 吴美怡收起悲伤情绪,啧声道:“怎么可能,你傻啊?齐国虽然是大夏藩国,可是自成体系,又并非大夏朝廷直隶,怎能白送,当然是交易了!” “交易?” “那当然了,不光是用白花花的银子交易,每年的藩国进贡,给大夏的好处就是个庞然之数了,为的就是保障自己可以粮食充裕。” 脏孩儿听其一席话,再一次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多了些新的见识,不由得心情舒畅,面目恍然地笑了笑。 吴美怡嫌弃道:“笑什么,傻样,就凭你这一脑子浆糊的样儿,真不知道罡门如何能发展得了。” 脏孩儿看着她笑道:“吴长老这是哪里话,咱们现在可是荣辱与共啊!” 吴美怡啜了口气,表示不想跟傻子对话。 …… 半个时辰之后,脏孩儿他们一行人驴已经走上了圣庐城的大街。 他们来的一切顺利,虽说因运粮队的到来而让城门口发生了短暂的拥堵现象,但在城卫们轻车熟路的指挥下,秩序也很快恢复。 脏孩儿走在街上,他不停地张望,来回地感受,觉得这里有一种不同于望尊城和安龙城的气氛。 这气氛有些微妙,有些难以描述,但脏孩儿知道,这种气氛让他感觉很舒服,是一种在大夏境内两座城中没有的松弛与踏实。 吴美怡跟罡门十三霸也都沉浸在新的环境之中,左看看右看看,对所有地方充满好奇。 尤其是文盲十三霸们,他们这是第一次来到四筒镇以外的地方,直接就被这座城的规模给震慑住了,看着街边那些闻所未闻的商铺,七嘴八舌不停向吴长老请教牌匾上的字,惹得后者不胜其烦。 驴傲天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一路跟着,时不时偷偷捡一些掉在地上没人要的菜帮子、烂叶子,吃得不亦乐乎,主打一个不挑食好养活。 脏孩儿进城后就找人打探了,那个李玉莲李校尉在一个叫做问贤居的宅子中,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穿过了小半个圣庐城,也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总之是在豁然开朗之后,来到了一片环境庄重的区域之中。 在这里,他们看不到走街串巷的推车小贩,也没了其他地方的人头攒动,目之所及,整条大街上都是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弟、官家大人,还有各类宝驹宝辇优雅从容,处处彰显出贵气不凡。 脏孩儿这群罡门出身的人站在这条大街上,简直穷酸得不像个样子。 正在他们举目张望,寻找那所谓的“问贤居”之时,忽然有两道侍卫模样的人快速走来。 他们面目严肃阴沉,并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走来的过程中不断向脏孩儿他们伸手,示意不要前进,甚至这两人一边走,还一边摸向了腰间的佩刀。 就在这一瞬间,脏孩儿进城后所有的那种松弛感、踏实感消散全无,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他刚才觉得圣庐城与另外两座城池有所不同。 是因为在遇见这两名侍卫之前,脏孩儿他们大摇大摆走在城中,都没有受到排斥的异样眼光。 “你们干什么的?” 正在想着,那两名侍卫已经来到了近前,他们声音不大,却充斥着威严冷漠,直接就是从气势上给脏孩儿他们施加压力。 脏孩儿抬头看着他们,实话实说道:“我们来找李玉莲李大人。” 侍卫一横眉,直接用严厉语气道:“离开,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脏孩儿不解道:“为何离开?是他叫我来的。” 那侍卫正要发作,另一侍卫皱眉问道:“李大人叫你来干什么?” 脏孩儿道:“踢蹴鞠啊。” 闻言,那两名侍卫冷笑一声,也不愿再废话了,直接将刀鞘横过来,欲将脏孩儿他们逼出这条街的范围。 “干嘛拦人?” 有了几分不悦,不帮忙指路就算了,直接赶人是几个意思? 侍卫冷哼道:“你以为见了李大人就能攀上高枝了?你这样的我们见过太多了,也不看看你们这副穷酸样子,还想给官家踢球?快走快走!” 脏孩儿一怔,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后的罡门长老与弟子,他忽然想起了李玉莲的那句话, “踢球的没有穷的。” 第231章 任务艰巨严长老 直至此刻,当脏孩儿又一次感受到了以貌取人的排斥之时,他对李玉莲的那句话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这时脏孩儿不由开始思考,那究竟是踢蹴鞠的人因为踢了蹴鞠后而有了钱财,还是先有了钱财后才能踢蹴鞠呢? 他双耳放空,完全没在意面前的两侍卫说些什么,只是通过对方的神态,脏孩儿得出结论。 一定是先有了钱才有资格给官家踢蹴鞠,一定是! 面对侍卫的驱赶,脏孩儿道:“我们是罡门之人,还请通报一声。” 他这些天经历不少,也知道了一些大地方不能硬闯,须得通过看门人的通报来等待回应。 然而两名侍卫不耐烦了,他们怎肯相信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屁孩满口胡诌,直接将脏孩儿他们当成了调皮找事,根本会去给他们跑腿通报。 “快走快走,谁管你肛门!” “臭小子可别不识好歹,再不走我们可就动粗了!” 两名侍卫横着刀鞘直接横推,一步步将脏孩儿他们逼向这条街的外面。 眼见脏孩儿被推,十三霸们顿时不干了。 只见大霸带头,兄弟十三人冲上前来,毫不客气地跟那两侍卫推搡起来。 “你们干嘛!敢欺负我们师父!” 侍卫也没想到,这群不知哪里来的野孩子居然胆敢反抗,也都瞬间惊怒。 “退开!” 侍卫终于按捺不住暴喝出声,直接发力将十三霸们推出一丈多远。 蹭! 侍卫宝刀出鞘,再也不留丝毫情面,用对峙敌人的战斗姿态进行逼迫。 两柄长刀反着瑟瑟银光,让十三霸们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死亡的威胁。 这边的动静也很快引来了整条街上许多人的驻足围观,但毫无例外的是,这条街上过来的围观者,也都是看上去就面貌不凡的达官显贵们。 两名侍卫也不想将事情弄大,当即又是一声呵斥道:“退出此地!” 十三霸们有些慌了,吴美怡也早就怕得浑身打颤,只有脏孩儿还算平静,皱着眉跟那两名侍卫对视。 “我们要找人啊,你们为何拦着?”脏孩儿声音愠怒道。 “还敢犟嘴,可知刀下无情!” 呼—— 侍卫向前挥刀,直接停在了脏孩儿面门之前。 围观之人看见此景,纷纷摇头叹息,今日又有不知好歹的小人要殒命于此了。 众人有的悲悯、有的惋惜、有的厌烦、有的冷漠,但无论他们怎么想怎么看,却没有一人出面阻拦的。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境之中,静静等待着观看脏孩儿一行人的死亡。 正在场面越发紧张、越发不可挽回之际,终于有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紧迫的气氛。 “住手!” 人群纷纷侧目看去,就见一个英气不凡的少年钻出人群,直接走到了罡门众人之前,正是声名远播的严小魔严随。 严随!? 众人都是一惊,又开始不断审视起罡门众人来,可是看来看去也看不明白,这群野孩子一般的人怎会和严随有关系? 严随站到脏孩儿一侧,对两名侍卫说道:“这些的确是李大人叫来的,我带他们过去就好。” 闻言,不光围观人群讶然一片,两名侍卫更是如遭雷击,内心惶恐地不知所措。 他们若是能想象到罡门这群要饭模样的人真能跟李校尉有关系,打死他们也不敢对他们拔刀相向的。 可是事已至此,就算他们悔青了肠子也无济于事,只能瑟瑟发抖地在严随跟前罚站,等待后者的发落。 不过严随并没为难他们,只是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散了,都是误会!” 随着他的声音传开,围观人群散去,只是或多或少投来怪异的目光。 “跟我来。” 严随跟脏孩儿说了一声,便自顾自向前走。 脏孩儿等人见状连忙跟上,吴美怡还恶狠狠地冲两名侍卫做了个鬼脸,差点张嘴开骂。 “嘿嘿,多谢严长老给咱们罡门解围!”脏孩儿屁颠屁颠跟在严随身后道,时刻不忘提醒严随身为罡门中人的身份。 严随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别忘了蹴鞠节之约。” 脏孩儿自信满满,拍着胸脯道:“其实我也是个天才,区区蹴鞠小道定然是信手拈来!” 严随冷哼一声,目光冷傲道:“等上了赛场,希望你还能笑得如此自信。” “欸那你正好跟我详细说说呗?踢蹴鞠究竟是怎么个事?” 一路上,脏孩儿追着严随不断提问,大量的蹴鞠知识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对蹴鞠比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片刻之后,他们出现在了这条街的最深处,眼前一座最为庄严阔气的宅子,正是李玉莲所在的问贤居。 “到了。” 严随直接迈门而过,门前侍卫见了是他直接行礼让行,也让后面的罡门众人得以通过。 脏孩儿进了宅院,回头看着门口侍卫,心头一个念头闪过,并感慨道:“你这张脸还真好用。” 严随微微一滞,淡然道:“等你什么时候受万人敬仰追捧,也不会有人拦路。” 脏孩儿重重点头,深以为意。 不久之后,严随带着他们来到了府上的接客之处,对管事交代一声后,他就自己大摇大摆地喝茶吃糕点去了。 脏孩儿见状也是有样学样,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吃了起来,同时也招呼着十三霸们前来分享。 看着饿狼一般围着桌子进食的罡门众人,吴美怡只觉得无地自容,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的出身,实在受不了脏孩儿他们的粗鲁行为。 而严随静静观察众人,吐了口茶叶沫子,问道:“你要带他们去武踢?” 脏孩儿点头道:“是啊!” 严随连忙深吸口气,安抚着自己脆弱的心脏,道:“那还踢个屁勒个球的,就他们这样上场不得被别人玩死?” 脏孩儿一愣,道:“何意?” “武踢武踢,武字当先,比的就是修为手段,他们还没成为修行之人,怎么踢?”严随显得有些生气又无奈。 脏孩儿道:“我教了啊,但是他们还不认识字。” “你……” 严随瞪大了眼,“你倒是教他们认字啊?” 脏孩儿咽下一块糕点,道:“这不是你的活吗?” “我?你开玩笑呢?我凭什么教他们认字?” “你是我罡门长老啊,当然要履行长老之职。” “你……” “可别耍赖啊,从现在到下个蹴鞠节期间,你可都是我罡门长老,自然要为宗门培养下一代做出贡献,你堂堂人尽皆知的齐国天才,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是?” “你!” 严随暴起怒喝,却无处发泄,唯独把自己憋得脸色通红。 脏孩儿则对十三霸教训道:“这是你们的严长老,负责给教书认字的。” 十三霸顿时放下手中食物,怀着无比崇敬的心,高声道:“谢严长老!” 严随气息沉重,他看着十三霸们一个个充斥着文盲光辉的智慧眼神,顿时感到一股如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 第232章 针对性特别训练 严随被气得差点将胃里的糕点给喷出来,他的胸腔起伏不定,瞪大了眼睛看着没心没肺继续吃点心的罡门众人。 “你骗我当长老就是给你当教书先生的!?”严随扬声质问道。 脏孩儿抹抹嘴,一脸语重心长地道:“我可没骗你,我是光明正大邀请你的,而且那个李校尉跟我打过包票了,说你严小魔一言九鼎,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如今当了我罡门长老,自然要为宗门发展出一份力,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教会他们读书认字,才可以继续……” “好了不要说了!”严随扬手止住他的话,并双眉紧皱地做沉思之状。 见他还没有坦然接受的意思,脏孩儿继续道:“严长老,宗门的下一代可就靠你啦!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朝气蓬勃的样子,难道忍心断送他们的大好前程吗?” 严随无语,他面无表情地扫视十三霸们,看着他们一个个饿死鬼投胎趴在桌上吃点心的模样,一时间心口发堵。 严随深吸口气,带着深深地怀疑道:“你究竟是怎么跟丘大将军攀上关系的?” 脏孩儿摊摊手道:“之前说了啊,就是看我天赋超绝,说我以后一定能开宗立派,登上修行界巅峰……” “打住!” 严随连忙插话,“我严随一向说一不二,凡是许下的承诺决不食言,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这些人的文化我会教,但是掌门,你也最好时刻记得,你只有一年时间。” 脏孩儿点头道:“我自然记得,那今后就劳烦严长老指点了。” 严随闻言一愣,“指点?你还要我做什么?” 脏孩儿理所应当地道:“教我踢蹴鞠啊,教会了我们才能在参加赛事啊,不然罡门如何扬名?” “你……你简直……” 严随被脏孩儿一本正经不要脸的模样说得哑口无言,教文盲认字靠他,教乞丐掌门踢球还靠他,他堂堂严小魔一向是整治别人的主,怎么当时就头脑发热上了这条贼船? 严随的表情懊恼不已,他若早知道这厮如此厚颜无耻,哪怕再怎么崇拜丘鹏飞将军,也绝不会答应成为罡门长老。 可现在身份已经转变,严随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将面子看的无比重要,做不出出尔反尔的事。 所以面对脏孩儿一而再的无理要求,他这个罡门大长老也只能认了。 严随忍住踢死脏孩儿冲动,道:“好啊,我现在就想教你踢蹴鞠,学不学?” 一听要学踢蹴鞠,脏孩儿立马来了兴致,连忙笑道:“学啊!” “去后院!” 严随甩下三个字,直接出了门。 脏孩儿赶紧跟上,眼中闪烁着好奇的智慧光芒。 踢蹴鞠这种事对脏孩儿来说十分新奇,他以前还从未玩过,第一次见还是十多天前,严随用一个球轰杀了好几个在四筒镇作乱的黑衣人。 当时脏孩儿就觉得蹴鞠这种东西很有意思,早就跃跃欲试想要玩上一玩了。 片刻后,严随领着罡门众人来到了一处空地之上。 只见此地周围放着好几个三丈高的架子,架子上面钉着一面有圆形镂空的板子,地面上各处散落着许多蹴鞠球,显然是一个平时用来练习、玩耍的地方。 严随随意挑了一个球,然后用脚颠了起来。 “看见没,这是颠球,基本功。” 严随一边颠球一边叙述,“若是一次不能颠个百八十下,连文踢赛场都没资格上。” 看着他的颠球动作,脏孩儿还有十三霸们目光火热,见严随耍得如此简单随意,便觉得颠球不过是小儿科的伎俩,于是他们跃跃欲试,跑去拿来皮球就开始模仿。 然而众人这一上脚就发现不对劲了,明明那严随颠得轻松写意的皮球,怎么到了他们脚上就开始不听话了? 一下、两下—— 脏孩儿尝试了好几次,但最多颠不过五下,这让他倍感意外,觉得这小小皮球还真有些门道。 再看严随,他已经颠了不下两百次,并且还风轻云淡地看着众人,满是倨傲得意。 脏孩儿不解道:“练这个是干嘛用的?” 严随道:“不论文踢武踢,规则之中都讲究一个球不落地,蹴球从哪一方的脚上落地了,便会被罚一分,所以必须先学会颠球。” 脏孩儿点头道:“原来如此。” 看着脏孩儿摸索练习,严随又道:“其实还有一种快速的训练方法,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来!”脏孩儿眼前一亮,果断答应。 …… “呜……咳咳!” “我不踢了,我不踢了……” 在接受了快速训练的半炷香之后,脏孩儿浑身斑驳尘土,狼狈不堪地瘫坐在地上,没了踢蹴鞠的新鲜感。 他这哪里是接受训练,分明是给了严随一个合理殴打自己的理由。 就在刚刚的半炷香时间内,脏孩儿用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角落感受了蹴鞠球的尺寸。 严随所说的快速训练,就是让脏孩儿站在原地,然后去接自己从各个方向发出来的球,说是这样可以锻炼脚感,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自身与蹴鞠球的契合程度。 可是脏孩儿一个纯新手小白,哪里接得住严随的发球,根本找不准蹴鞠球飞来的位置,每一次都让裹挟着巨大力道的皮球砸在自己身上。 关键这严随掌握独门身法秘籍,用肉眼难辨的速度绕着脏孩儿疯狂转换位置,看得后者眼花缭乱,每一次都是从视线死角飞来一只又重又快的皮球,砸得他是叫苦不迭,没有半点破解之力。 狠狠出了一口心中恶气的严随停下脚来,他抱着一颗球走向鼻青脸肿的脏孩儿,笑道:“掌门,这种训练方法是不是很有效?是不是亲密接触后,更能感受到蹴鞠与自身的契合了?” 脏孩儿连忙后撤,一脸衰相道:“严长老,这一上来强度是不是有点大了?” “不大不大!” 严随笑得慈眉善目,“掌门大人可是被丘大将军看重的天才,强度越高才越配得上您的天赋不是么?” 脏孩儿郁闷至极,连忙摆手道:“今日我练得可以了,严长老先去教弟子们读书认字,不能耽误下一代……” 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何严随会有一个严小魔的称号了。 严随还想推辞,他想趁此机会再给脏孩儿多点特训,但一道宽厚的声音却在此时传来。 “小兄弟你还真的来了。” 李玉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笑容温和,还不动声色地给严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戏耍脏孩儿了。 见到来人,脏孩儿顿时觉得自己得救了,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见过李大人。” 李玉莲报以微笑,道:“小兄弟可是贵客,随我走,今日本官设宴款待诸位。” 第233章 罡门立足第一步 问贤居,宴席。 李玉莲看着大吃大喝豪迈洒脱的罡门十三霸们,他心情舒畅笑脸慈祥,可是很久没有见到像他们这样活泼不羁的年轻人了。 吴美怡细嚼慢咽,特意跟十三霸们拉开一些距离,她可不想被人看着跟这些野蛮家伙混为一谈。 脏孩儿、严随则分坐在李玉莲两边,他们俩虽然不像十三霸们那么吃相难看,却也是大快朵颐,干劲十足。 尤其是脏孩儿,他虽然被严随借用训练蹴鞠给弄得浑身青肿,但干饭的速度丝毫不慢,几个呼吸间就能炫完一大碗米饭。 他的身边坐着吴美怡,吴美怡没心思吃饭,盯着他身上的伤势眼放精光,琢磨着等会退了席好好研究一番,定能让自己的医术更进一步。她的银针已经饥渴难耐了! 李玉莲抿了口酒,笑道:“小兄弟可有打算举宗落户在我圣庐城吗?” 脏孩儿叨了块又肥又厚的肘子皮,边蘸料汁边问道:“圣庐城可否算得上齐国一线城池?” 李玉莲微笑摇头道:“这圣庐城按规模势力综合说来,在齐国境内应该算是二流,还是二流靠后的。” 他倒不觉得这是冒犯之言,反正每一座城的实力都是有目共睹,他就算强行给自己贴金也骗不了人,倒不如实话实说不遮不掩,也能让别人看着行事磊落。 而脏孩儿也心直口快,直接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呀,我还想着要把罡门坐落在一个绝佳之地呢。” 听得此言,吴美怡连忙偷偷戳他,脸上也顿时露出慌乱尴尬之色,恨不得一针扎进脏孩儿嗓子眼儿里,让他赶紧闭嘴。 但李玉莲却并无异色,仍是微微一笑,还好奇问道:“看来小兄弟的确是抱负远大,不愧是丘鹏飞将军看重之人,但本官到现在还不知小兄弟你的名号,可否相告啊?” 自打四筒镇一别后的十日,李玉莲可没闲着,他派人调查了一下脏孩儿,想了解一下那位丘鹏飞大将军是什么时候秘密培养了这么一位。 可是这调查来的结果却让李玉莲大吃一惊,因为即便他动用了齐国的情报网,竟对于脏孩儿也是查无此人,这家伙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根本没名没姓,但却又的的确确跟丘鹏飞有过交集。 所以李玉莲就对这个当时在四筒镇出现得十分突兀的罡门老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光是他,严随在知晓了李玉莲的调查结果后也十分好奇。 脏孩儿顿了顿,觉得当时初出青牛村时候的那番说辞有些不妥了,毕竟现在自己可是罡门老祖了,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了,总不能再随意和别人说自己可以叫狗蛋、二傻这种贱名。 略作沉吟之后,脏孩儿脑子突然灵光一抽,道:“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叫什么,若是李大人觉得不方便,就叫我罡子。” “罡子?” 李玉莲面露古怪之色,心中暗赞这小兄弟的思维方式真是独特,难怪是丘鹏飞大将军秘密培养的人物,特立独行必成大器啊! 然而脏孩儿的想法却是源自于他看过的书籍,据说远古时候有一个诸子百家的兴盛时期,当时那些赫赫扬名的远古先贤们因受人爱戴尊崇,便会被世人缀以“子”字称呼,如老子、孔子、墨子等等。 他堂堂罡门老祖,以后必定得是流芳千古之人,用自己创立的门派加一个子字,不算过分? 当在场其他人懵然之际,李玉莲已经接受了脏孩儿自取的雅称,笑道:“原来是罡子,幸会幸会。” 脏孩儿拱手回礼道:“哪里哪里。” 李玉莲又道:“不知罡子小兄弟可否在这圣庐城中寻到了给罡门临时安身之所啊?” 脏孩儿吃肘子的动作一僵,摇头道:“否。” 李玉莲笑看着他,再看看其身后眼神活络隐含期盼之色的吴美怡,道:“若是罡子小兄弟不嫌弃,李某倒是可以做主,将城外小村中的一处空闲之地便宜租借给罡门,如何?” 闻言,脏孩儿还在发愣,身边的吴美怡已经激动难耐,不停在底下戳脏孩儿的屁股,示意他赶紧答应。 脏孩儿被戳得有些痛,挥手拍打了一下,却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他这才愕然发觉后面那厮竟是用银针在戳自己! 李玉莲见脏孩儿没有反应,又问道:“罡子小兄弟可是有什么顾虑?” 脏孩儿回过神来,却有些心虚地道:“租借要多少钱?” 他当时收徒十三霸,已经将自己的几十两巨款送出去了,此时的脏孩儿可谓身无分文,他哪里可能有底气去租地。 李玉莲一眼看出脏孩儿的窘迫,笑道:“其实那块地略有些偏远,本就价格不高,加之李某跟那块地的主人有些交情,怎么也能给我些面子,算下来给罡子小兄弟打个折扣,一年一百两银子如何?” 李玉莲给出的价格其实是很公道的,他口中那块地虽然位置比较偏,但有山有水,尤其作为是小门小派的落脚据点,还是十分舒服的,也就是他在此地的面子大,要是换了旁人,怎么也得花个三百两银子。 而且按理说,他堂堂问贤殿直隶派遣的少府校尉,是不应插手民生地皮租赁之事的,只不过对方有丘鹏飞这样的“背景”,让李玉莲不得不想法子拉拢一下关系。 可脏孩儿哪里有个屁的背景关系,他只知道一百两在自己这里就算是天文数字了,此时也不知怎么跟李玉莲对话,只是尴尬地脚趾抠地。 李玉莲心念一转,忽然转换话题道:“李某收到上级指令,不久后就要带队前往大夏境内进行蹴鞠的传播交流,届时这圣庐城中的蹴鞠队伍就会有所空缺,这个队伍名额也可让给你们,参赛获胜便有重金褒奖,想来是足够满足一年的地租了。” 脏孩儿心动不已,犹豫了下便道:“真的?那我们现在就去踢,可有钱拿? “哈哈,不急不急。” 他的急切模样把李玉莲逗笑了,忙摇头解释,“城中赛事下个月才开始,至于那块地的押金和租金,李某可以先帮罡子小兄弟垫付,到时候赢了球,再还给我也不迟。” 脏孩儿正要答应,此时另一边吃饭的严小魔严随插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了,我好歹也算是入伙了,这个钱就由我这个长老来出。” “可以。”李玉莲点头道。 严随又看向脏孩儿,道:“但是掌门大人可得给我立个欠条字据。” 脏孩儿道:“好!” 这一顿发过后,李玉莲就雷厉风行地带着罡门众人出城去了那座小村看地,在脏孩儿觉得满意之后,又由李玉莲牵线跟地主签了租赁合同,严随交了押金租金,这一块地的使用权便全都交在了脏孩儿手里。 直至日落黄昏,罡门众人坐在一座小山头上遥望天际,脏孩儿深深呼吸,竟有种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罡门,算是有了一个正式且体面的安身之处了。 第234章 想法很好但没钱 呼——呼—— 滋——滋—— 风的呼唤在天空响起,掠过脏孩儿的尿流,让两者交汇出一段名为自由的乐曲。 脏孩儿的第一泡尿,一滴不漏地浇在了这片小山包最高的一棵歪脖子树下。 这是他罡门发迹的见证,直至最后一阵浑身抖动的舒畅感传遍全身,脏孩儿觉得自己和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 他露着小鸟向山包下眺望,忽然心潮澎湃,有种无限豪迈之情跃然而出,他忍不住高升呼喊道: “我就是世界之王!哈哈哈哈——” “你哈你个头啊!” 啪! 脏孩儿的中二情节还没释放完全,就被一只飞来的鞋底子拍在了后脑勺上。 只见吴美怡一脸羞愤难当,半捂着眼睛呵斥道:“你有病啊,刚租的地方你就胡乱撒尿!狗托生的?” 脏孩儿眉头微皱,只觉得寿衣姐那厮的手指露出一条缝,鬼鬼祟祟地偷瞄着自己的什么地方。 直到又一阵山风拂过,他才下意识地拉起了裤子。 “占山为王先撒尿,你懂不懂啊?以前在青牛村里都是这样的,只有当了孩子头,才有资格在最高的地方撒尿!”脏孩儿想到刚才平白无故又挨打了,忍不住回怼一句。 见脏孩儿拉上了裤子,吴美怡这才放下手掌,有些急道:“你都在这发呆一二三炷香了,这么大块地你不赶紧搭理?难道还要让我这个长老操心吗?” 吴美怡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脏孩儿在这里发了半宿呆,并且每次都是间隔一炷香的时间就撒一泡尿,足足三次跟个狗似的,十三霸们她都在忙前忙后收拾新居,自然越看脏孩儿发呆越不顺眼。 被训斥一句之后,脏孩儿自知理亏也不再反驳,随着吴美怡边走边道:“走,本座去看看徒儿们的劳动成果。” 吴美怡没好气道:“德行!你也跟着一块干活!” 片刻之后,罡门老祖和吴长老就回到了这片山包的一片平坦空地之上,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栅栏院子,里面简简单单有三间泥瓦房子,很是朴素简陋,十三霸们正手忙脚乱地打扫、整理。 此时见脏孩儿回来了,十三霸们连忙起身行礼,高声道:“师父!” 他们一个个脸上笑容洋溢,这片山包可比以前四筒镇大多了,三间泥瓦房也比以前要宽要大,虽然看上去破破烂烂,但对于十三霸们这种打小糙养的孩子来说也足够满意了。 而他们这标准中透着生疏的行礼动作,则是干活的这段时间吴美怡亲自教导的。 之前在圣庐城跟李玉莲吃饭的时候,吴美怡就深深记下了这点,出门在外还是得遵循礼数,才不至于被旁人笑话指点。 脏孩儿看众人干劲十足,也是大感欣慰,道:“好好好,继续干,咱们罡门就要从这开始,好好混出个样来!” 众人兴奋点头,又投入到收拾新家的行动之中。 吴美怡给脏孩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赶紧开始干活。 脏孩儿悻悻往院里走,道:“吴长老,你说这么大个山包,光秃秃的可不好看,不如将土地好好开垦一番,咱们种些瓜果时蔬也未尝不是一件妙事啊。” 吴美怡闻言眼珠一转,道:“这么大地方若是荒废了着实可惜,倒是应该种些蔬菜口粮,可我不会啊,平日里还要钻研医术,应该没时间操心这种事情。” 她的意思很明确,种地这种粗重活,可别来找她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 脏孩儿摇头道:“吴长老误会了,你可是咱们罡门不可多得的人才,怎能浪费时间刨土种地?我是想说,你那本医书上,可否有种植药材的技术?” 吴美怡顿时眼神一亮,“掌门大人明示。” 脏孩儿道:“此前在四筒镇我就注意了,药铺里的药材似乎价格很高啊,就那么一小包的东西,随随便便就卖出了好几屉包子的价钱。而且近日在城里路过一处药铺,我看里面的东西卖价更高。咱们现在有地了,若是真能种出一些草药,定能成为一笔不小的收入啊!” 其实脏孩儿并非是个会细致观察之人,但这天降一百两的担子着实有些重了,让他迫不得已在心中盘算一些除了踢蹴鞠之外的获财之道。 所以在李玉莲那里吃过饭后,他在跟随出城的一路上就不停琢磨,也正好注意到了街边各类商铺,听见了来往客人在不同商铺中交易的价格。 期间脏孩儿觉得有好多事情都可赚钱,像什么布坊、饭馆、针线活、珠宝行等等,可脏孩儿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但是作为一个在山村生活了十多年的乡下人,耕地插秧却是十拿九稳的。 想着反正都是从土里刨出来的东西,脏孩儿这才将心思打在了价值更高的药材上。 吴美怡眼睛眨了又眨,终于发觉眼前野猪人似乎真的长脑子了,于是她也兴致冲冲地道:“师父传我的医术上倒是没教这些,不过我可以去书房借书来看啊!” 说着,吴美怡便跑向一间泥瓦房,片刻后拿着一块小牌子跑向脏孩儿,赫然是一只蓝色风纹观书牌! 看着此物,脏孩儿心头有些恍惚,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安龙城那间书坊之中,当时他还因知晓了看书的种种限制而心生郁结,此时此刻却直接有一个五品官员以下才能拥有的蓝色风纹观书牌出现在面前,不得不让他大为感慨。 看着脏孩儿眼神凝滞,吴美怡带着傲气道:“凡世家、贵族,皆可在朝廷挂名一个八品官员的名头,怎么样,厉害?” 脏孩儿双眼无神地点点头道:“嗯,可是这东西在齐国也能用吗?” “那是当然!” 吴美怡展示过后,又将观书牌珍之慎之地收好,“这里可是大夏藩属,自然通用。” 脏孩儿恍然,原来这里也有这种论身份看书的限制。 然后吴美怡又道:“我虽然可以借书,但你还有钱买种子吗?” 脏孩儿摇头,并看向吴美怡。 吴美怡无语,也摇头看向脏孩儿。 数息之后,两人齐齐叹出一口气,没钱的烦恼是真的烦。 忽然脏孩儿想到什么,问道:“那间屋子你占了?” 他指着最大最干净的那间泥瓦房子,正是吴美怡跑去拿观书牌的那间。 “对啊,怎么了?”吴美怡理直气壮。 “呃没什么,吴长老开心就好。” 没钱的无力感让脏孩儿也获得了莫大的理智,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论道是论不赢眼前寿衣姐的,便只能将此事记下,待得他功力大涨之后,再来论道争房。 随后两位罡门高层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进城,先想法子挣一些买蔬菜种子的钱。 星空萦绕、夜幕渐深,罡门众人就在一天的辛劳过后酣然睡去。 脏孩儿睡不着,他一闭眼就看见严随拿着一张欠条,一脸淫贱笑容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第235章 创造困难也要上 “哎呀!” 没有公鸡报晓,却有脏孩儿的惊魂尖叫传遍了罡门小山包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清晨注定是不平凡的清晨,脏孩儿一大早就拉着十三霸们一通罚站挨训,这惊动了吴美怡,她还没见过脏孩儿跟十三霸发这么大的脾气,便也衣衫凌乱地跑出来看热闹。 原来脏孩儿昨夜还是没能熬住,直至二更后才在严随嘴脸的折磨下艰难入睡。 而也就是这一睡,却让他没能及时醒来,没能赶在十三霸们起床拉撒之前有所察觉。 于是乎,无拘无束的十三霸们在栅栏院子外面围成了一个圈,完成了今日份的排泄作业,留了十三块潮湿且恶臭的杰作。 吴美怡了解后也顿时炸了毛,接过脏孩儿的话训斥道:“你们什么素质啊!这以后一年可是咱的家啊!谁教你们随地大小便的!原始人吗!回答我!” 见到她也如此激动,脏孩儿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悄悄道:“这不是重点啊……” 闻言,吴美怡也是一愣,疑惑道:“不是重点?他们随处解手还不是重点?!” 脏孩儿轻咳一声,给吴美怡递出一个“瞧我的”的眼神,就转向十三霸们继续训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是浪费!为何不将这些粪便收集起来!不知道留着可以有大用吗!现在倒好了,散落一地,如何收集?” 嗯? 旁边的吴美怡反过来愣住了,她们俩的思维似乎没走在一条线上,这家伙要干嘛,居然是因为十三霸没有将那些东西收集起来而生气? “喂,你说什么呢?”吴美怡忍不住皱眉道,“你有病啊,你收集那些东西干嘛?” 脏孩儿道:“我当然是用来修……” 他一个炼字没出口,又急忙改口道:“当然是留着给咱们以后种地施肥用了啊!” 吴美怡面色微僵,只觉得这家伙十分粗鄙,非要跟他一个世家贵女说这种肮脏恶心事,当即怒气冲冲回到自己屋中。 脏孩儿挠挠头,跟十三霸道:“今日修建茅厕!” “是!” 十三霸们齐声答应。 …… 两个时辰后,脏孩儿、吴美怡已经走在了赶往圣庐城的路上。 他们还带了驴傲天,自然是给吴美怡当坐骑了。 这一路上吴美怡都闷闷不乐,还因早上的事恶心得不想说话。 别看她从小就因不能修炼而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姿势书刊,但涉及民生耕种的东西她是一概不知,哪里懂得什么种地施肥,在她世家小姐的见识里,一直都觉得所谓肥料是一种特殊培育出来的东西呢。 因而脏孩儿早上那一番话,对这位懵懂少女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冲击,以至于每时每刻都在纠结、恶心,不敢相信她以前吃的粮食、蔬菜竟都是用粪肥浇溉出来的,这让她极难接受。 脏孩儿见她一脸衰相,心头却不由得乐开了花,他嘴上功夫比不赢,却能凭施肥这种事给对方添堵,真是痛快! 随着驴傲天哼哼唧唧的叫唤声,两人赶在正午之前顺利进城。 许是刚刚得了一块地而心情舒畅,脏孩儿这才忍不住感慨道:“齐国这里还真是不一样,都没人用瞧不起的眼神看我呢。” 吴美怡冷笑道:“干嘛,你贱啊?非得让人看不起才高兴?” 脏孩儿啧了一声,摇头道:“之前在安龙城跟望尊城的时候,我就因为穿得像乞丐,一路上被所有人嫌弃呢,还被两个真乞丐欺负过。” 这时吴美怡的表情也有些讶异,她向所在街道的四处张望而去,也终于感觉出这里和她老家望尊城的不同了。 圣庐城里零零散散也有乞丐、穷苦人家的身影,可还真没见到哪个路人特意绕着走或是不屑鄙夷之类的, 甚至一些乞丐要饭都要到了人家商铺门口,也没人恶言相向地驱逐,而是报以微笑,告知上门的乞丐今日无闲散钱两可以施舍。 而上门行乞之人也绝不纠缠,不管有没有钱,通通拱手拜谢一声再前往下家。 “这圣庐城,这么和谐的吗?”吴美怡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今日份让她怀疑人生的事件加一。 怀着对新奇事物的疑惑,脏孩儿他们轻驴熟路地又来到了问贤居所在的那条街。 今天当差的还是那两名侍卫,见了是脏孩儿后虽然微微神色异样,但很快调整如常,让脏孩儿顺利进入,也直至此时,脏孩儿才终于感觉到周围有一些异样的目光向他们扫来。 很快,脏孩儿就进了问贤居,并在一名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会客那间房子。 不得不说官家的条件就是阔绰,昨天就是在这里摆满了一盘盘供人消遣的瓜果点心,今日一来居然又满上了,脏孩儿不禁怀疑是不是他家厨子每天都得做一份,方便随时有人拜访? 正吃着,李玉莲的笑声响起,“罡子小兄弟,昨夜休息的可好啊?” 脏孩儿正要说话,但嘴里的点心噎得他出不了声,吴美怡连忙行礼笑道:“好得很好得很!真是多谢李大人关照了!” “如此就好。” 李玉莲坐了下来,“不知两位今日来此是为何事啊?咱们城里的蹴鞠赛事要到下个月才能开始,罡门还有一段时间训练。” 脏孩儿喝了一口茶水将满嘴的点心顺下去,道:“我们来是想问问,在踢蹴鞠之前,有没有什么其他赚钱的方法?” 闻言,李玉莲眼含深意地笑了笑,他有些无奈道:“其实我本可以自己的名义借给罡门一些银两的,但严随那小子昨天跟我死缠烂打好一阵子,说这一年期间不许我对罡门提供任何额外支持,所以就只能请罡子小兄弟自行摸索门路了。” 李玉莲原本的确动过给罡门提供资金的念头,但他又觉得严随的话很有道理,那就是若此人真是丘鹏飞大将军所栽培之人,又岂会因为区区钱财这等小事被限制住。 严随那番话的道理很简单,李玉莲也想看看脏孩儿的潜力,便答应了不再给予额外支持的要求。 若脏孩儿真是大才之人,必能带着罡门突破困境,这就是严随的目的。 严随作为整个齐国新一代中的佼佼者,他的骄傲驱使着他专门做那种有挑战的事情,而为了不给自己严小魔的名号丢脸,他选择给罡门没有困难创造困难,若是一年后一穷二白的罡门真能脱颖而出,他留下继续当长老也未尝不可。 脏孩儿得知居然是严大长老从中作梗,不禁在心底暗骂了后者一遍,同时脑海中再次飘荡出严随拿着欠条晃来晃去的淫贱模样。 随后李玉莲又跟脏孩儿进行了一阵闲聊,期间脏孩儿还特意请他帮忙调查大青牛阿青以及小灰鸡的下落,这种事不在影响罡门发展的范围之内,李玉莲欣然答应。 在问贤居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后,脏孩儿他们就满载而归地出了大门。 只见吴美怡也下地走路不骑驴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驴傲天背上挂着的两个大麻袋,满满当当都是各类糕点。 不得不说脏孩儿还真是挺有心的,为了给十三霸们带些口粮,他是没皮没脸地连吃带拿。 这倒是苦了世家出身的吴美怡,她全程尴尬得无地自容,尊贵优雅的姿态被掌门大人毁得一塌糊涂。 不过出了问贤居的大门之后,吴美怡的心境也随之平稳了不少,至少路上没人知道驴傲天背上背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办?”脏孩儿没头绪地道。 吴美怡没好气道:“我哪知道?要不你也去讨几天饭?” 岂料脏孩儿却双眼一亮,道:“我怎么没想到?” 说罢,脏孩儿就走上另一条街道,准备挨家挨户地登门行乞。 “你……你站住!” 吴美怡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真的,在后面气急败坏地一阵跺脚。 可脏孩儿根本不听吴长老的阻拦,执意要去尝试一下乞讨这种新鲜事物。 然而当脏孩儿刚刚靠近街头的一家炊饼铺子时,却听见后街巷子里传来了一阵喧闹争吵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了脏孩儿的注意,于是他转身就朝着吵闹声方向走去。 吴美怡见他没有要饭,还大大松了一口气,然后愤愤然快速追上去。 脏孩儿挤进看热闹的人群,发现在一个相对宽敞的死胡同里,正有两方少年人相互对峙。 这两方少年各自都是锦衣华服,细皮嫩肉,略有稚气的脸上透着满满的自信与桀骜,俨然是一群身家不低的公子哥们。 而在这两方公子们的脚下,还各有一颗蹴鞠球。 脏孩儿围观了一会儿,就知道了他们争执的原因,是为了争抢这块玩球的地盘。 不得不说大户人家孩子的思维就是不一样,放着那些高墙别院里空旷宽敞的地方不踢,非要来街头巷尾这种犄角旮旯来争。 莫非他们都喜欢严随那种创造困难也要上的精神? 脏孩儿腹诽一句,一边摇头一边向围观人群外围走去,他还要想办法挣钱,买种子买农具去开荒种地呢。 第236章 武踢对决险酿祸 “孙胖子!有本事你就跟我比一场!” “王麻子你好大的口气!来啊!要怎么比随你!” “好,有种就来武踢单挑啊!” “这是你不怕死,到时候别被我踢得转圈找娘!” “只怕等会哭的是你!” “……” 两个为首少年人的叫嚣,让本打算离开的脏孩儿停下了脚步,然后又铆足劲挤了回去。 脏孩儿的计划就是带领罡门在圣庐城中踢球获取名气,而那俩少年还是要单挑脏孩儿从未见识过的武踢,这让他说什么也得留下来观察一二。 只见其中一方有个又矮又胖的偏分少年傲然挺肚而立,他踩着脚下蹴鞠球面露鄙夷不屑之色。另一方则是一个体型偏瘦,一脸麻子的少年同样昂首挺胸,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就在这二人眼神对峙的同一时刻,他们身后的同伴纷纷向两边退去,并分别在小胖子跟小麻子的身后不远处,各自设立了一个高达三丈的圆形球门,正如脏孩儿在李玉莲的问贤居所见的那般。 做完这一切,围观人群屏住呼吸,竟颇有一副翘首而盼的期待架势。 虽然整个齐国崇尚蹴鞠运动,但他们平民百姓能接触到的大多是文踢,像这种有修行者组织的武踢是很少能近距离观察的,此时两位世家子弟在此戗火较劲,也无疑是给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一个开眼界的机会。 在气氛凝固了一瞬之后,小胖子陡然动脚,先是一个华丽的脚跟搓球,然后紧接着侧身猛踢,蹴鞠球如电光掠过,直射小麻子面门而去。 小胖子一出脚就引得围观人群一片哗然,这力道这速度,根本不是他们日常所见那些文踢之人能够踢得出来的,显然这是运用了真气的加持。 而面对如此迅疾的蹴鞠球,小麻子面带冷笑,同时身形灵动地闪烁起来,在众人眼中他的身影一下子变得虚幻了,仿佛有好几个小麻子在左右横挪。 砰! 小麻子用快速移动的胸腔接住了球,随后双脚一踮将球向上弹起,再猛地一个头槌撞去,又将蹴鞠球击了回去。 小胖子人胖身轻,浑身肉颤地凌空翻身,直接用出一招蝎子摆尾,再度将蹴鞠球击飞出去。 脏孩儿看得微微发愣,正想不明白那小胖子为何要用如此费劲的姿势之时,却惊见胡同中局势斗转。 那呈蝎子摆尾状凌空下坠的小胖子不再保持原位,而是追着击飞出去的蹴鞠球向小麻子冲了过去,就像是一条真正的蝎子,用一种十分古怪的姿态攻向小麻子身体下盘。 不光是脏孩儿,所有围观人群都被这变化惊得哗然一片。 但那小麻子却怡然不惧,仍是冷笑着闪动身体,让原本的虚幻的三道虚影直接变成五道,左右横移的幅度也同时变大,迎面向小胖子攻去。 轰! 两人拳脚相接,产生一道吓人的气浪,惊得围观人群后退数尺,离得近的一些人更是感受到被气浪吹打的痛感。 但小胖子与小麻子却谁都没伤了谁,各自神情淡漠,又向两边弹开。 此时蹴鞠球也射至小麻子跟前,他稳住身形后一跃而起,下身猛然发力,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凌空抽射。 咚! 小麻子踢球之后,还未等身体完全落下,便又冲向小胖子,以开山斧之姿劈腿而下,直取小胖子天灵盖。 小胖子身形扭动,从蝎子摆尾的状态下变成耗子望风,双拳交叉以作抵抗。 在接住小麻子的重腿同时,小胖子还甩动肩膀,在真气汇聚之下一缩一顶,又将蹴鞠球打了出去。 砰! 从此之后,小胖子与小麻子两人便在一阵阵惊呼声中攻防转换,并在每一次发起攻势之前都伴随着一次蹴鞠进攻,看得众人是眼花缭乱,异彩连连。 但这两位公子哥的实力不相上下,谁都没能在交手中讨到便宜,也没有谁能率先攻入对方的球门。 僵持的场面足足维持的半炷香,直至小胖子与小麻子双双气喘不已、汗流不止,几乎力竭的两人才停止了进攻,又像开始时那样伫立对峙,企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而在这么久的观看之中,脏孩儿也摸索出了他们的武踢规则,就是率先出脚踢球的,可以向对方出手仅供一次,而被进攻一方则需要接球反击,然后攻防转换,并且蹴鞠球全程不可落地,不可触及手臂。 一个细节都不敢落下的脏孩儿看完之后,才晃过神来,难怪严长老这么苛刻要求他们训练颠球,原来武踢的时候是这般激烈,稍有不慎就会失球落地。 脏孩儿忽然有种自责的羞愧感,他愧对了严长老的教导。 胡同中,小胖子阵营跟小麻子阵营对视良久,小胖子开口道: “既然没分出胜负,那么就用‘怼球’一决雌雄!” 小麻子眸光一寒,冷声道:“早该如此!” 说罢,两人各自脚下持了一颗蹴鞠球,气氛再次陷入凝滞,脏孩儿与所有人一样,好奇且紧张到不敢呼吸,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啊!” “喝!” 小胖子小麻子同时大喝一声,从他们涨红的脸色便知都憋出了嘬奶的劲。 下一刻,就见两人同时发力,一大脚抡圆了将脚下蹴鞠踢向对方。 砰砰! 两道剧烈的轰鸣声响彻胡同外三条街,两颗蹴鞠球如雷光骤闪轰向对方,裹挟万钧巨力碰撞在一处。 轰! 暴烈的震动变成如棍棒般的烈风,打得周围人群痛哭惨嚎,最靠近的三圈围观人群直接向后倾倒,脏孩儿也不例外,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气浪狠狠推动地摔倒在地。 然而就在他到底的一瞬间,赫然看见那两颗撞在一起的蹴鞠球挤压变形,其中一颗积攒了恐怖的巨力转而向自己弹来。 咻! 因碰撞积压而积攒了更强力道的蹴鞠球加速射来,脏孩儿刚刚倒地尚未稳住身形,此时正是避无可避。 无奈之下,脏孩儿只能选择肉身硬抗。 但见他匆忙之中收拢两条手臂,双拳紧握疯狂积攒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劲。 一重……两重…… 那皮球来得太快,电光石火间他刚刚凝聚出两重拳劲,就不得不悍然出手。 轰! 在所有人的震撼目光之下,脏孩儿重拳出击直接将这颗蹴鞠打烂,爆出一团更为猛烈的气浪,直冲胡同对面,将一面二尺厚的青砖墙给轰出一个脸盆大的空洞出来。 一拳出手,四面皆惊。 小胖子、小麻子两人冒出一身冷汗,脸色苍白,看向胡同墙上的空洞,内心充满了后怕。 由于他们俩刚才是全力一击,所以对方向角度的掌控失去精准,造成了其中一只蹴鞠球射向人群。 若非脏孩儿出手挡下那一球,必然可以轻取数人性命,而一旦坐实了那种人命惨案因他们而起,那么他们大概率就会因此将牢底坐穿,甚至被判予死刑。 这就是齐国的律法,一个不肯对世家贵族大敞方便之门的律法。 第237章 飞来横财两锭金 此时,整条胡同的里外三条街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围观的人民群众们或惊慌叫嚷,或四散遁走,又或呆若木鸡,气氛竟比起刚才观看小胖子小麻子武踢对决时还要热烈三分。 若说之前是看热闹、看乐子,把难能可见的世家子弟对决当成消遣,那么从蹴鞠失力射向人群的那一刻开始,这场热闹就彻彻底底地变为了一场事故。 一场需要放到公堂之上,照着大夏治下齐国律的典章来辩驳的案件。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齐国的律法,将世家贵族的权益,与平民百姓做出了界限分明的切割。 凡在齐国境内,任何一起世家人员伤害了平民百姓的事件,不论是有心或无意,都会被记录成案,并上交到所属大郡的郡守亲自批阅,严重的甚至是直接是一部卷宗递交到东仁王的手中。 这样的律法,是普天之下绝无仅有的存在。 随着场面混乱的蔓延,不远处已经有一些城卫队的官兵向此处赶来。 胡同中的世家小公子们一个个也都脸色煞白,他们的心头涌起阵阵害怕,害怕这件事最后被定一个很大的罪过,从而受到牵连。 可偏偏这里是齐国,又有这么多百姓目睹,这群世家公子们根本连跑都不敢跑,否则无论怎样都会被定一个肇事逃逸的大罪,是要斩足的。 所以在人群中的吴美怡就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一群公子们站在胡同里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今日份怀疑人生事件再加一。 放在她所在的望尊城,世家子弟欺负了平头百姓,还恨不得嚣张地炫耀一圈才肯罢休呢,哪会出现眼前这种完全颠倒过来的场景。 就在街道两边城卫队越来越近之时,小胖子与小麻子几乎是心有灵犀地同时上前一步,来到因受到反力而一屁墩坐在地上的脏孩儿。 他们伸出手,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然后直接抓住脏孩儿的两条手臂,将其缓缓扶了起来。 “这位兄弟,你没事?” “受没受伤啊?” 两个人无比诚恳地对脏孩儿发出关切问候,整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没事啊……” 脏孩儿如实说道,他还想说自己刚才没蓄好力,若给他再来一次,他肯定能直接将整面墙都给轰塌。 但他的牛还没开始往外吹,却只觉得有两坨沉甸甸的东西被塞进了自己的双手。 他发现小胖子与小麻子连忙给他翻眼皮使眼色,再一低头,却发现手中赫然是两颗足以亮瞎他狗眼的黄色锭子! 金……金子?! 脏孩儿惊了,惊得他身体都僵住了,脑子里本就不多的东西顿时无法运转,陷入了喜悦的茫然之中。 “兄弟,你若是没事,等官人来了就跟人家交代一声,我孙候日后必以厚礼谢你!” “若是帮我们这一次,以后我王颜就认你做手足兄弟!” 见脏孩儿突然像傻了一样,而城卫队也越来越近,两位小公子是真的慌了,他们用最为诚恳真挚的语气对脏孩儿发出承诺。 可是脏孩儿已经有些懵了,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回应,也就在此时,城卫队的官兵赶来了。 “都不许动!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这齐国的城卫队也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居然一上来就对所有人无差别厉声大喝,并两两一组地控制住了小胖子、小麻子和脏孩儿三人。 吴美怡目睹着城卫队一视同仁的做派又是一阵暗惊,若放在望尊城,城卫队会毫不犹豫地扣下形容邋遢的脏孩儿,并喜笑颜开地将两位世家公子护送回家,路上还得贴心地安抚公子哥的情绪,同时宣判着脏孩儿的死刑。 可那种熟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圣庐城城卫队们无论对平民出身的脏孩儿,或是达官显贵出身的两名少年,都摆出一副冷峻严肃的姿态。 面对铁面无情的城卫队,小胖子孙候不敢反抗,再没了刚才对小麻子时的嚣张劲,急忙低声道:“长官明鉴,我们刚才在踢蹴鞠,一不留神就把球踢向人群了,是不留神的,不是有意的。” 小麻子王颜也老老实实地解释道:“绝非有意为之啊!” 两人说着,还用恳切惊慌的眼神看着脏孩儿,内心乞求了天使大姐无数遍,希望这位仁兄能开口说句话。 他俩现在已经惊慌失措到头脑凌乱了,甚至直接忽略了脏孩儿居然能荡开那一球的威力,只记得自己踢中了对方,犯了齐国律法的大忌。 而脏孩儿没有被那一球的威力踢懵,却被藏在袖子口下面双手的沉重给坠懵了。 缓了好一阵子,脏孩儿才勉强平复了激动的小心肝,将金锭偷偷藏好,开口说道:“他们不是有意的!”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脏孩儿投来,只见这小脏人儿义正言辞目光坚定,却是没有半点受了伤害的委屈与惊惧。 小胖子孙候与小麻子王颜大大松了一口气,再看脏孩儿的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似乎遇见了拯救他们人生的救世主。 有了“被害人”的亲口开脱,他们俩有很大几率会被从轻发落。 那城卫队长仍是一脸严肃,先看了看脏孩儿确实状态无恙,又问道:“那你说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脏孩儿如实交代,将方才所见两位富贵公子的武踢描述一遍。 而当说到最重要的蹴鞠飞射人群的环节之时,脏孩儿感受着袖口里的那份沉重,道:“……此时王兄与孙兄战至焦灼,但好在这两位有先见之明,提前安排了我守在人群最前线,后来那蹴鞠球果然失控袭来,然后我果断出手,便使出了那英勇神武的一拳,只可惜我天赋太高,本想使出一成功力,却不慎用了两成力,才将那面墙给轰出一个洞来……” “好了,别说了。” 城卫队长及时打断了脏孩儿的自吹自擂,又详细问道,“你说你是被他们二人安排在这里以防万一的?” 脏孩儿连忙点头道:“是啊!可是我实在天赋太强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 城卫队长在意的是城内百姓的性命,要判断孙候、王颜两人在对决之前是否考虑到公共安全问题,并做出相应对策,以便事后按律论处。 但脏孩儿显然没有那么深明大义,他想的是自己打穿了一面墙,可得好好解释一番,千万别让他赔钱修补,最好能在自己的说辞下,让孙候、王颜两位富家子弟承担赔偿。 “先将三人都带走!” 粗略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城卫队长命手下将脏孩儿三人押解,并疏散人群,一群城卫队便急匆匆向城卫府赶回。 在脏孩儿被拉拉扯扯往街外走的时候,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将金锭子甩给了吴美怡,后者先是一脸骇然,随后看都没看脏孩儿一眼扭头就走,没有半点对罡门老祖的担忧与留恋。 脏孩儿颇感欣慰,认为还是吴长老行事缜密,知道财不外露,看那急匆匆走出人群的样子,肯定是去买农具、买种子了罢? 既然有了吴美怡这位长老操心家事,脏孩儿便毫无怨言地被押走了。 不过脏孩儿三人虽然是被押走的,但城卫队却并没暴力执法,只是用铐子将三人拷成一串,形成一道人墙将他们困住以防逃跑,甚至他们仨交头接耳也不干预。 “这位兄弟,大恩不言谢,我孙家定厚礼谢你!” “我王家一向比孙胖子家大方,只要这次事了,我王家给的只多不少!” “王麻子你放屁!这位兄弟你别信他的鬼话,他家比我家抠!” “仁兄你看这矮子吃的脑满肠肥,他们家也就拉屎的时候显得大方!” 平日就不怎么对付的两人现在又吵了起来,城卫队长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一个眼神扫来示意他们小声说话。 孙候跟王颜同时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大声叫嚷,便将互相攻击的话语转变成对脏孩儿的打探。 “这位兄弟,你应该不是本地人?我方才见你出手凌厉,应该不是出自西序府,难道是某个大宗门的高徒?” “还未请教仁兄尊姓大名,等日后我被放出来,必定登上仁兄山门拜谢。” 两个人现在冷静了些许,才会想起方才脏孩儿击打蹴鞠的那拳是何其凶悍,不由得从感激之中升华出一些敬重之意。 脏孩儿拱手笑笑,道:“叫我罡子就行,乃是罡门老祖,就在城外西北二百里外的小村边缘。” “罡子?” “罡门?” 两人先是眉头轻皱,随后用笑容掩盖自己无知的尴尬,连忙做恍然惊讶状。 “原来是罡门老祖阁下,在下孙候,幸会幸会!” “罡子兄仗义相助,王颜在此谢过!” 小胖子与小麻子对脏孩儿越发恭敬,因为罡门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陌生了,而陌生的存在往往充斥着神秘的色彩,令人不由的会高看一眼。 见眼前两人都是诚恳客气之辈,脏孩儿也很开心,终于问出心中疑惑, “王兄、孙兄,方才我观你们武踢对决精彩非凡,请问你们是否是这城中蹴鞠队的人?” 闻言,孙候、王颜两人先是骄傲点头,随后相互对视却又面色一寒。 “我自然是咱们圣庐城三大武踢队之一的队员。” “我也是,不过我所在的队伍比孙胖子厉害,他们踢不过我们。” “你放屁!分明是我们更强!” “哼,多说无益,下个月开赛之后自会见分晓!” 两人应该是八字相克,没说几句又开始互怼起来。 第238章 海参听起来脚软 西城, 城卫府。 脏孩儿跟孙候、王颜被关押在一间牢房之内,他们在城内引起了动乱,所以无论贫富贵贱,都需要被关在这里等候发落。 不过他们仨此时的状态还算轻松,全凭了之前脏孩儿跟城卫队长说的那句话,对齐国律例颇为熟悉的孙候、王颜心里就有了底,这一次他们固然会被罚、被训教,但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麻烦。 于是趁着等待家族捞人的他们就继续跟脏孩儿攀谈起来。 孙候道:“罡子兄,你初来乍到咱们齐国,若有什么不了解的,就跟我说!” 他们听说了脏孩儿是从望尊城而来,心头不免同情心大盛,又对脏孩儿多了几分关照之意。 王颜不屑哼声道:“罡子兄,你看他肥头大耳,脑子里全是猪屎,不如来问我!” 但对脏孩儿关照是一回事,相互间的较劲却一刻不能停。 脏孩儿嘿嘿一笑,问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圣庐城是打算踢蹴鞠的,两位可否给我讲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两人眼眸同时一亮,孙候道:“罡子兄你打算文踢还是武踢?” “当然是武踢了,咱可是修行中人。”脏孩儿挺了挺胸膛说道。 王颜道:“以罡子兄的本事,我愿力荐你来我们球队,相信队教大人一定会欣然同意的!” “别听他的,罡子兄我不会坑你,来我们队,绝对给你最高的待遇!”孙候连忙插嘴道。 看着他们俩剑拔弩张,为了征求自己而气氛凌厉,脏孩儿连忙苦笑着道:“两位稍安勿躁,可否给我说说这圣庐城的武踢球队都有哪些?” 闻言,两人稍作平静,便开始一句一句地讲解道: “罡子兄你应该知道,这武踢不同于文踢,有一个严格的年龄限制,就是只有十六岁以下的修士可以参加。” “而各大城池之间能有十六岁以下修士的,便只有西序府这么一处地方。” “也即是说,其实武踢队的人员几乎全部来自各城池所驻有的西序府。” “每一座城池都有三个武踢队的名额,相当于是西序府中的学员分成三队。” “由于年龄所限,因此武踢队中的队员基本大部分属于练气境,偶有些天赋异禀的可以达到筑基境。” 随后孙候道:“我所在的队伍名叫‘蜜汁金猪队’!” 王颜也不甘落后道:“我所在队名‘麻椒田螺队’!” 啊? 脏孩儿愣住了,怎么会有如此闹着玩的取名方方式,他们是认真的吗? 哪像自己,能想出罡门这等威武霸气的高端称谓。 “这队名有点……”脏孩儿疑惑地向两人说道。 孙候有些尴尬地道:“其实听家里大人说,这和多年前我们齐国与北方崇虞国连年交战有关。” “这样勾引食欲的队名跟打仗还有关系?”脏孩儿更懵了。 王颜道:“当年两国交战,边疆之地万里狼烟,民不聊生,无论是齐国还是崇虞,都有数百万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后来战局稳定,我齐国攻占崇虞三城,便推行了这蹴鞠交流的赛事,旨在消减战乱之痛,恢复民生。” “最初的时候,因为多年战争的影响,各大城池中蹴鞠队用的都是那些听起来就凶悍骁勇的名字。” “像什么‘嗜血霸王队’、‘齐国战神队’、‘浴血长矛队’、‘取你狗命队’……” “但齐王殿下觉得这过于血腥,有违他安定民心的思想,为了和善亲民,便下令所有武踢蹴鞠队取名需要以贴近生活之物为参考。” “于是有些城池就将菜名当做了队名,当然其他城池也有很多区别于菜肴之外的队名。” “不过咱们圣庐城受太守大人影响颇深,所以三个队伍的名称就都是菜名。” 脏孩儿听得恍然,又问道:“不是有三个队吗,另外一个是什么?” 小胖子孙候道:“另一个叫‘焖烧海参队’。” 脏孩儿咽了口口水,他竟听得有些饿了。 “不知这焖烧海参队实力如何?” 他话一出口,就发现孙候、王颜两人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无奈,随后却又面露喜悦之色。 孙候笑呵呵地道:“焖烧海参队啊,他们曾经是圣庐城的最强蹴鞠队。” “曾经?现在下来了?”脏孩儿道。 王颜解释道:“倒不是下来了,而是他们就要被李玉莲李校尉打包带去大夏进行文化交流了。” “哦,原来如此。” 脏孩儿想起来了,那个李玉莲说过此事。 而且现在想来,这么一个武踢队名额空缺出来,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争抢。 脏孩儿顿时感觉有一股无形压力袭上心头,眼前这两人说武踢队全是修士,可他的罡门十三霸还不会修行,眼看着下个月就要开赛了,必须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让十三霸们全部练气成功成为修士,罡门才有可能争取到队伍名额。 想到此处,脏孩儿望向牢房入口处,有些急切道:“两位,你们家什么时候才有人捞你们?” 孙候道:“应该快了,罡子兄莫急。” 王颜也道:“我家应该比他家快些,到时候咱们一出去,罡子兄就可以跟我去麻椒田螺队去报名了。” 孙候怒道:“你放屁!要来也是去我们蜜汁金猪队!” 两人争吵在即,脏孩儿连忙出言劝阻道:“两位不要吵了,我打算去争那空缺出来的队伍名额。” “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都是一脸诧异。 脏孩儿解释道:“这次来圣庐城,就是因为那李大人说我可以在此给罡门寻个机会,所以两位的盛情邀请,我只能抱歉了。” 孙候、王颜又是一惊,眼前这其貌不扬之人竟认识了李玉莲?而且这人过家家般成立的罡门,还是受李玉莲邀请而来的? 一时间,两人思维发散,心想莫不是李校尉是要给罡子走后门不成?这在齐国可是大忌…… 在合理猜疑了李玉莲有可能对蹴鞠队名额的归属进行暗箱操作之后,孙候、王颜两人都变得有些紧张了。 他们不禁再次打量起眼前的脏孩儿,觉得若是李玉莲真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做这种事,那只能说明罡子此人背景极深! 脏孩儿静静看着突然间沉默不语的两人,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别人的脑海中被脑补出一个呼风唤雨的可怕身世。 又是突然间,想通了其中利害关系的孙候、王颜强行咧嘴堆砌笑容。 “罡子兄雄心壮志,必能旗开得胜,取得那个名额!” “到时候罡子兄携罡门众人与我们同台竞技,也算是我王颜的荣幸了!” 两人话锋一变,竟然开始描述脏孩儿得到队伍名额之后的事了,仿佛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却是再不敢说拉拢脏孩儿进自己球队的话了。 脏孩儿只觉得非常纳闷,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大牢入口有动静,然后一群人步履生风地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城卫队的人,在他们身后跟着三人,孙候、王颜见到来人皆是大喜,因为其中两个是他们家族中的人,家族来人了就说明他们这一次应该可以安然回去了。 但当他们看到走在最后的那一名身躯健硕的男子时,都是面色一震,心头剧颤。 来的正是堂堂四品官员,问贤殿驻夔云郡少府校尉李玉莲! 原来罡子说的是真的! 两人心头骇然,更加肯定了脏孩儿的背景深厚,否则下牢房捞人这种事,怎么可能由李玉莲这样的高官亲自来做? “李大人,人都在这,交了罚款就可以走了。” 那城卫队员略过了孙、王两家的来者,只跟李玉莲汇报了一句,就打开了牢房铁门。 李玉莲点点头,看向里面的脏孩儿,笑道:“罡子你可还有钱?没钱认罚的话,可是走不了的。” 他应了严随之前的要求,没有出钱帮脏孩儿,此时也是想看看眼前小子将会如何应对。 可李玉莲却没料到,正在脏孩儿踌躇不语之时,他身旁的孙候、王颜却十分殷切地冲上前来,争先恐后道, “我出!罡子兄弟的钱我出!” “罡子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脏孩儿自己都吓了一跳,以前还没见过抢着给自己付钱的好事。 李玉莲笑了笑,道:“短短时间内就结交了两位好友,算你有两下子。” 经过一番交接之后,城卫队痛快地放了人。 待出了城卫府大门,孙家、王家那两位领着自家孩子对李玉莲是一阵感恩拜谢,在一堆官话客气后告辞离去。 李玉莲则带着脏孩儿,想先回他的问贤居歇一歇。 一路走着,脏孩儿忍不住问道:“李大人,若我得到了那一支空闲蹴鞠队的名额,可否改个名字?” 李玉莲道:“怎么了?焖烧海参队听起来可有什么不妥吗?” 脏孩儿道:“倒没什么,就是听起来太软脚了……” “哈哈哈。” 李玉莲失声笑道,“好啊,若你真能有本事拿下这个名额,想起什么名字都随你。” “多谢李大人!” 第239章 极尽奢靡之茅厕 圣庐城,问贤居。 李玉莲照例款待了脏孩儿一顿饭,脏孩儿也照例又打包了一次。 “想不到你还真会想办法,居然这么快就结交了两名世家子弟。”李玉莲赞叹道。 他从城卫队那得到的消息就是,脏孩儿帮孙候、王颜两人防备飞向人群的蹴鞠球,所以顺理成章地认为罡子这家伙此前出了门就被那两人看中了潜力,从而结交认识了。 所以李玉莲此时还在心中感慨了一下,觉得孙候、王颜两个小家伙眼光毒辣,居然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出丘鹏飞将军培养的罡子与众不同,以后可以对这俩孩子多多关注一下,备不住就能成为前往齐国都城,进入太学府的那种天才人物。 脏孩儿擦擦嘴道:“可能是他们看出来我天纵奇才了。” 他也不自谦,得找机会就赶紧给自己扣天才帽子。 “呵呵,学会借势而为,也是你的本事。” 李玉莲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然后又道,“你之前跟我打探的事,查到了一些线索。” “找到了?” 脏孩儿顿时一喜,他找李玉莲打探的事自然是阿青跟小彩凤的下落。 李玉莲缓缓道:“据我得来的消息,并没在齐国境内发现过你所说的灰色小鸟,但一个多月前的确有一只头顶彩毛的大青牛进入齐国境地。” “当时它被一群行脚商队带着,并且还经过了圣庐城。” 脏孩儿正激动害怕,又听李玉莲继续道, “不过你不必担心,那群商队应该不会将青牛给宰杀吃肉。” “因为听目击百姓的描述,说当时商队将青牛照料得十分精细,不仅喂给它最高规格的草料,还定时派人专门看护、清洗。” “后来商队离开圣庐城继续向东,向齐国更深处前进。” “目前的线索就到了这里,我的人还在继续追查,之后若有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脏孩儿听后也算松了一口气,至少阿青没被那些人当做口粮给吃了。 但他的心还是惴惴不安,不知阿青之后会被商队卖到何处。 李玉莲看着脏孩儿揪心模样,安慰道:“你这头牛应该是灵兽一类,普天之下灵兽都是极其稀有的,不会有人愚蠢到将灵兽杀了吃肉的。” 脏孩儿自己都被李玉莲的话给惊到了,他皱眉问道:“阿青是灵兽?” 李玉莲诧异地扫了一眼脏孩儿,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没人跟我说过啊。” “从我的消息来看,你的那头青牛体格巨大、耐力惊人,还有极高的灵智,应该不是寻常之物。” 脏孩儿其实也没见过阿青之外的活牛,他从小就以为阿青的体格子是正常牛的大小,而且鸠佬也没给他说过阿青是灵兽,只当做一般的牛养着。 可是现在听李玉莲的话,脏孩儿想了想阿青的体型,好像的确比这一路上所见的战马、骡子等等大了太多,原来因为阿青是灵兽的原因。 但脏孩儿还不放心道:“灵兽不会被吃,那会买去做什么?” 李玉莲道:“修行之人会将其驯为坐骑,倘若饲养有方,灵兽成长起来也是极为不俗的战力。” 脏孩儿当即不悦道:“那不行啊,阿青怎么能给别人骑!它也不会打架!” 李玉莲继续安慰,“我明白,不过这头牛的下落还需继续调查,你在这着急干跺脚也无济于事。” “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将此事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你放心,虽然我就要前往大夏,但这件事我也会一直关注,绝对给你查出这头牛的下落。” 因为李玉莲认定脏孩儿是丘鹏飞培养之人,所以自然也认为大青牛阿青是丘鹏飞给脏孩儿的灵兽,如此一来,无论为公为私,他都会尽全力将阿青给找到。 脏孩儿见他如此上心,也是拱手称谢道:“如此也好,我也没什么人手能做此事,若李大人真能帮我找到阿青,我罡子必定没齿难忘!” “好,那罡子小兄弟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李玉莲还不忘提醒道,“下个月可就要开赛了,你可得抓紧争取那个队伍名额了。” 脏孩儿一凛,顿觉压力倍增,重重点头道:“嗯!” 片刻之后,脏孩儿就从李玉莲府上告辞,急匆匆地要回去督促十三霸们修炼了。 …… 日落西山,万物皆静。 折腾了整整一天,脏孩儿终于在前半夜赶回了罡门所在的小山包。 他今天收获颇丰,不光是他现在肩扛的一麻袋吃食,还有此前被驴傲天背回来的糕点,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凭人格魅力赚取的两锭明晃晃的金子。 所以在独自回小村山包的一路上,脏孩儿都十分激动。 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心思缜密吴长老已经拿着两锭黄金,在城内购买了足够的农具与种子,还有吴长老肯定借取了满满都是种植草药的干货书籍。 虽然今日莫名其妙地在牢子里蹲了半天,但脏孩儿一想到十三霸们抡着锄头镰刀辛勤耕作,吴长老秉着书本苦心钻研,他就感觉充满了希望,他的罡门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咳咳!” “本掌门回来啦!” 脏孩儿满心欢喜地在门口呼喊了一声,期待着他可爱的徒弟们和吴长老夹道相迎的温馨场景。 可是他在小院门口驻足了片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肯定是大家辛苦一天过于劳累,没听见我的声音,那我直接进去犒劳他们! 心中这般想着,脏孩儿扛着大麻袋进入小院。 结果他走进篱笆小院之后,却发现在院子后面好像多出来一个阴影,借着朦胧月光,他看出那是一个建筑物的形状,比最大的那间泥瓦房还要大了一大圈。 奇怪,我记得这里就三间房子啊,怎么多了一个,还这么大? 脏孩儿疑惑,便走上去查看,这一看可差点惊掉了他的眼珠子。 好家伙,只见一个精致的房子矗立在院子后方三丈外,青砖绿瓦、雕梁画栋,气派得像是城里面最豪华最奢侈的酒楼门楼,跟前面三间泥瓦房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存在。 而这精致气派的房子上还悬着一块匾,明晃晃写着三个烫金大字:五谷轮回殿。 脏孩儿连忙揉揉眼防止被金字晃瞎,再一低头,就看见十四道身影并排而立,近距离围观这座五谷轮回殿。 脏孩儿努力去看这十四个人的背影,觉得这些人的身型、体态跟十三霸们和吴美怡完全一致,但再一看他们身上的着装,却让脏孩儿完全不敢相认。 只见十四人各个都是绫罗绸缎裹了一身,不短散发着金钱的光辉,哪里还是破衣烂衫的十三霸,哪里还是寿衣做裙的吴美怡? “喂!” 脏孩儿试探着喊了一嗓子。 众人立即回头,脏孩儿顿时心头拔凉,这些人还真是十三霸跟吴美怡! 他看了看锦绣衣衫的众人,再看看雕梁画栋的五谷轮回殿,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怎么回事?” 脏孩儿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吴美怡闪着光芒向他走来,指着五谷轮回殿笑道:“怎么样?气派?这可是花了重金请工匠们赶工修建的呢!” 脏孩儿问道:“这是干嘛的?” “茅厕啊!” 轰隆! 脏孩儿只觉得天塌了,他的两锭金子,两锭金子啊! 居然被吴美怡拿来修了一间用来装粑粑的豪华茅厕?! 第240章 吴长老持家有道 翌日, 阳光洒落了小村山包的每一个角落。 宫殿一般的五谷轮回殿照耀着夺目光彩,轻轻扒拉开脏孩儿的眼帘,仿佛在说:瞅我瞅我,我值两锭大金子! 脏孩儿在这座茅厕前坐了一夜,他也不知道这一晚上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两锭金子,这可是他启动罡门崛起项目的本钱,结果却被吴美怡这个没衣品的败家娘们全花了,全花就全花了,偏偏她还不走正道,竟整出这么个只有屁股能用的东西出来。 脏孩儿算是明白了,吴美怡此獠衣品已经贴地板了,她的用钱水平更是下水道中道! 作为一派掌门的脏孩儿痛定思痛,等以后罡门有了钱,绝不可让吴美怡掌管金库大权。 心中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居然是十三霸们浩浩荡荡向五谷轮回殿这边跑来,只见他们边跑边解裤腰带,脸上表情如似一场大战将临。 脏孩儿也是无了个大语,这十三个人的大肠是长在一起了吗?怎么这种事都能全赶在一个时间! 无奈地摇了摇头,脏孩儿想要起身,却忽然感到一阵肠道奔涌的力量控制了他的身体。 “哎呦呦!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脏孩儿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病,突然就来了屎欲,紧紧绷着屁股向五谷轮回殿跑去,生怕半路夹不住漏出什么东西。 铃铃铃—— 刚一进门,他就听见三声清脆的风铃响,但此时的他已经是火烧眉头,根本来不及去吐槽这种地方搞这种东西是干什么。 他当然也没心情去看五谷轮回殿的内部装潢,再怎么样金碧辉煌,茅厕也依旧是茅厕。 只见左右两排贵宾单间呈现在脏孩儿的眼前,此时前面十三个都是房门紧闭,还隐约传来噼里啪啦的战斗声。 脏孩儿快步向深处走去,就发现在最后面还有几间门还开着,他就选了最里面的一间推门而入,开始倾泻。 呼—— 随着一阵屁雷轰炸,脏孩儿的身心也达到了极度舒爽的境界,他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间亮到晃眼的小单间。 两面墙壁都有一盏油灯,将粉色的环境照得有些发红…… 等等,粉色?! 脏孩儿使劲揉了揉眼,生怕自己看错了,怎么一个茅房还刷这么闷骚的颜色? 再一看,果然是一拳击穿猛男梦的骚刚粉! 脏孩儿嫌恶地撇撇嘴,又发现左手边有一个小台面,上面放着梳子、发簪、铜镜、绣花手帕…… “谁这么穷讲究,还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脏孩儿更是心生鄙夷,此等红粉之物成何体统,他可是立志要成为炼体猛男的人! 他急忙撤回视线看向右边,竟看见右手墙上有几个钩子,钩子上还挂着衣服,薄纱小衫、丝裙、头巾彩带…… 脏孩儿觉得不忍直视,他觉得是该好好整治一下罡门的风气了,必须得纠正十三霸们的审美,免得他们误入歧途! 正想着,脏孩儿又低头看了看坐下马桶,才发现马桶边上居然还包了一层皮革,坐上去软软的、温温的,舒服得与他的猛男愿景更是格格不入。 纯爷们就得坐梆硬拔凉的马桶! “咦?不对啊?” 脏孩儿低头看了半天,又发掘出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寻常茅厕的马桶都是一个一个的,有点什么东西排出来就会弄得整间茅厕都充斥着浓郁气味,但现在他粗略估计得排了一两斤,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而且这马桶经跟地面相连,排完之后的污秽之物顺着水流都给冲走了。 这全都冲走了,我以后用什么修炼? 脏孩儿顿时有些郁闷,他没有时间感叹这价值两大锭金子的茅厕设计巧妙,而是再次因为浪费了他的修炼资源而感到可惜。 他是越想越觉得两锭金子花亏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躁的敲门声。 咚咚咚! “你给我出来!快出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吴美怡的尖叫。 脏孩儿心底一沉,顿时慌了,后知后觉的他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单间是吴美怡专门给她自己预备的。 …… 一个时辰后,罡门众人在五谷轮回殿的后面集合。 脏孩儿揉了揉脸,走到十三霸们面前,朗声说道:“接下来,有请吴长老讲解茅……五谷轮回殿的实用功能。” 他说着话,但十三霸们的眼神却始终放在脏孩儿身上的十几个脚印上,十三霸们回想起刚才掌门师父被吴长老暴揍的场景都不禁心有余悸。 吴美怡狠狠瞪了眼脏孩儿,道:“听好了,咱们罡门以后要在这山包上开荒耕种,那就免不了浇水施肥,我特意花费重金修建这座五谷轮回殿,就是为了日后耕种所需,可将日常产出的呃……肥料集中,导入后面的蓄肥坑中。” 说着,吴美怡领着众人,尤其是脏孩儿继续向五谷轮回殿后方走了三丈远,就见地面上出现一块大木板,木板下面显然是一个大坑的模样。 脏孩儿靠近过去闻了闻,顿时那种熟悉的味道袭来,就是这个味! 原来是他错怪了吴长老,人家不光照顾了茅厕的环境清洁,还做到了废物利用,自己刚才那顿打算是没有白挨。 随后,脏孩儿当着十三霸们的面,给吴美怡坦诚道歉,吴长老也不计前嫌,跟他详细描述了昨天赶工修建这座豪华茅厕的经过。 果然,吴美怡昨天在城里拿到脏孩儿给的两锭黄金后,第一时间就直奔了当地书坊,凭自身的世家观书牌借来了农耕书籍,并且确认了肥料究竟是什么东西,将心里的那道坎给踏平,毅然决定先修建一个跟茅厕相连的蓄肥坑。 又想到脏孩儿遭了无妄之灾,她还想给其一个惊喜冲冲晦气,便几乎将两锭金子花光,请了许多工匠一同前来此地赶工。 至于她和十三霸们身上穿的锦绣华服,就是用那两锭金子剩下的一点买的,毕竟是一个宗门了,大家怎么说也得有套体面点的衣服,出门在外还可以提升一下罡门形象。 其实吴美怡在脏孩儿那间小屋里也放了一套新衣服,只是这家伙回来之后就被五谷轮回殿给震惊了,愣是守在外面坐了整整一宿,说起来还浪费了吴美怡的一番心意。 而用来耕种的农具、种子,吴美怡也没忘记,锄头、耙子、镰刀等等买了好几样。 吴美怡还特意打听了什么菜最好种,便买了十几种不同样的种子,足足凑了一大袋。 脏孩儿本来听得感动不已,越想越觉得惭愧,当听到这时他突然问道:“两锭金子不是花完了吗,农具跟种子的钱从哪来的?” 吴美怡瞥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我的,我为了罡门可是下了本的!” 脏孩儿闻言甚慰,吴长老真是持家有道,知道用自己的钱给宗门补贴家用了,这种行为应该大力培养。 “所以……” 吴美怡盯着脏孩儿道,“之后这一年里你可给我加把劲,到时候我要风风光光地去见白妹妹!” 脏孩儿一愣,他脑海中浮现出白箬潇的样子,重重点头。 当天,脏孩儿就像拥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带着十三霸们在小山包上犁地开垦,忙得汗如雨下,直至夜幕将临。 第241章 大霸步入炼气期 罡门的夜, 受了吴美怡一句话刺激的脏孩儿并没闲着,他敦促着十三霸们跟他一样趁热打铁,抓紧修炼炼体诀以获得一丝修为。 之所以现在他改让十三霸们修炼炼体诀,是因为那长布条上的功法相较炼体诀要深奥难懂许多,十三霸们就算认字也得认很久。 可眼下时间有限,脏孩儿必须让十三霸们用最快的速度获得修为,至于晦涩难懂的功法就只能以后再说了。 忙碌了一天的十三霸们本来困倦不已,倒在草席铺子上就要睡去。 但看见师父他小人家以身作则,这么晚还拿着炼体诀要给他们传授讲解,十三霸们竟也来了兴头,围着脏孩儿学了起来。 看得出来,十三霸们对修炼一事真的用心了,因为他们这一次跟着学习的时候,是直接从炼体诀第七个字开始问的。 然而这群记吃不记打的文盲们,却连上一次学的根本不是炼体诀都给忘了,只记得上一次学到第七个字…… 于是在教导文盲的痛苦之中,脏孩儿耐心地给他们逐字讲解。 这一讲就讲到了转天早上。 十三霸们熬了一夜,此时四仰八叉地倒在草席铺子上闷睡,鼾声大得像是要把房盖给挑开。 此时脏孩儿整个人的状态都显得疲惫不堪,他的一双眼睛都快看瞎了,嗓子更是干得像被沙子磨过。 就这样,十三霸们学习炼体诀的进度也才刚刚到达一半,而且这还只是脏孩儿教他们认字,都没有对于这炼体功法的理解。 脏孩儿颓然无力地栽进草席子里,按这种速度进行下去,等他们完全掌握这部炼体诀,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了。 而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天知道十三霸们的修炼天赋是好是坏,若是到头来他们没能全部修炼成功,那空闲球队的名额可就彻底没戏了。 想到这里,脏孩儿只觉得心中苦涩,怎么想怎么觉得必须得来个剑走偏锋才能赶得上。 可是修炼这种事脏孩儿哪里懂得什么窍门?他对自己的修炼方式还是不甚了解呢。 一夜的疲累加上焦虑的加剧,脏孩儿也一头栽倒,脑袋直接扎到了大霸的屁股下面,闷睡得像条死狗。 …… 相亲相爱的罡门十四人这一觉就睡到了午时之后。 咕噜咕噜—— 睡梦中的大霸觉得自己的肚子里有些拧巴,便蜷缩着挪动了一下屁股,将脏孩儿的一整张脸严丝合缝地盖在了自己屁股下面。 噗噗—— 大霸还是没忍住,肚子里的精华气息释放而出,一点没浪费地给脏孩儿过了一遍肺。 咕呜—— 脏孩儿迷迷糊糊中觉得脸上有些热,刚有点要醒的意思,却直接被呛昏迷了过去。 这个屁是大霸释放而出的一个信号,当他率先施放之后,屋内其余的十二霸们响应号召同时施放。 噗!噗!噗!噗!噗!噗…… 众所周知,十三霸们的大肠是连在一起的,好兄弟就是拉屎都要手拉着手。 所以十三霸们这时候突然猛地惊坐而起,然后面容扭曲地冲向门外,只留下一屋子的屁味,跟被屁崩晕了的脏孩儿。 待得拉饱尿足的十三霸们回到屋子,才发现他们亲爱的师父居然也睡在这间屋子了。 求学若渴的他们想要继续学习炼体诀后面半段的文字,便想叫醒脏孩儿,但他们叫了好多声都没有反应,反过来一看却发现师父他小老人家的脸色乌青,唇色发紫。 众人吓坏了,急忙找到门内医疗科吴长老,吴美怡昨夜也是研究了一宿的医书,此时正愁找不到人练习她的新技法,却当场碰到了一个可以让她任意摧残……试验的患者。 众人将脏孩儿放在了一张长桌之上,然后由吴美怡大刀阔斧行针治疗。 终于在经过了两次心脏骤停、四次蹊跷喷血、七次浑身痉挛、十五次口吐白沫等等临床反应之后,用针灸之术治好了脏孩儿脸色不好看的毛病。 十三霸们看的是目瞪口呆,纷纷鼓掌赞叹,吴长老真是妙手回春医术绝伦! 脏孩儿虚脱得像个落水吗喽,在浑身的无力与痛苦中缓缓醒来,他睁眼第一句就是, “抓紧修炼……” 十三霸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师父都成了这般模样还不忘督促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吴美怡长老。 吴美怡心里一个咯噔,再看脏孩儿又昏了过去,看来今天教导十三霸认字的重任又临到她头上了。 “你们在干嘛?” 正在此时,罡门小院外传来了大长老严随的声音。 听见此声音,吴美怡心中大定,连忙迎上去道:“原来是严长老啊,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十三霸们现在需要辅导功法。” 严随闻言一怔,但他许下过承诺,此时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还是那炼体诀么?我来教。” 众人闻言皆大欢喜,又凑向严随。 严随随手接过那块写有炼体诀的布条,没急着跟十三霸们讲解,而是先拍了拍脏孩儿,道:“掌门,焖烧海参队的名额现在空出来了,他们这些人若不能在十日内成为修士,是没资格去竞争的。” 闻言,原本昏迷的脏孩儿腾地一下坐起身,他的面色很是凝重,道:“我明白。” 严随点点头,又提醒一句道:“哦对了,我还要跟你说,若你作为队长,修为不能达到练气三境,也是定然争不过其他人的。” “我明白!” 脏孩儿重复了一句,重重点头。 说罢,脏孩儿就直接下地向院子后面跑去,而严随领着十三霸众人,正好占用空出来的长桌进行文字教学,吴美怡也退到屋中研习医书去了。 片刻后,脏孩儿出现在了昨天犁出的一小块土地,一个人完成了施肥、播种、浇水的农活,种植了最好收成的萝卜、大葱、小白菜等作物。 做完这些,他不忘将驴傲天拴好,这家伙在山包上的两天倒是撒欢了,大家各忙各事也没人管它,驴傲天就在山包上上蹿下跳刨土打滚,玩得不亦乐乎。 脏孩儿怕它去霍霍庄稼,就只能先拴在五谷轮回殿外了,等以后有了条件再盖一间驴窝棚。 忙活完这些从小就懂得的农活,脏孩儿悄悄看了眼院子里跟着严随刻苦认字的十三霸们,他一个人跑去了五谷轮回殿后面的蓄肥坑,并坐在了那块木板上开始修炼。 十来天的时间,相较于十三霸们练气成功,脏孩儿觉得自己提升修为至练气三境肯定能更快一些。 时间紧迫,他也只能先抓紧把最为稳妥的事做好,再去谋求其他。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罡门众人就过上了早上耕地播种,下午学习、修炼的日子,虽然过程枯燥,但过得极为充实,每个人都像是在跟时间赛跑。 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照常盘坐在蓄肥坑上吸收五谷轮回之灵气修炼的脏孩儿被一道欢呼声打断了。 “啊!哈哈!” “我有了!我有了!” “我下面进气了!进气了!” “哈哈哈哈!” 脏孩儿连摔带爬地跑回小院,发现是大霸欣喜若狂地在院子里撒欢奔跑,吼得整张脸通红,像娶了八个媳妇似的兴奋。 其余的十二霸们也都嘿嘿傻笑,看着大霸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与期待,他们一定也能成功! “好了,你现如今练气成功,就按着之前的方式好好巩固,将筋脉血肉中的真气沉淀下来。” 严随也是很有成就感,他对大霸嘱咐一句,示意大霸可以自行修炼了。 大霸不敢耽误,直接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感受体内的变化。 脏孩儿没有打搅大霸,而是走近严随,笑道:“严长老,你可真是教导有方啊,看来以后罡门中教书育人的活还得你来!” 面对脏孩儿的奉承,严随本来还想沾沾自喜一下,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没有接茬,转而低声说道: “这炼体诀虽然可帮罡门修炼,但品质太低,即便他们全都成功,从实力来讲,也是最弱的那一个档次。” 脏孩儿点点头,道:“我知道,暂且先走一步看一步,眼下争取蹴鞠队名额是大,好歹让他们都成为修士再说。” “嗯,你也抓紧修炼。” 严随也不忘问脏孩儿一句,“你练的应该跟他们的炼体诀不一样?” 脏孩儿一怔,摇头道:“我自己练的也是这个啊。” 严随上下打量脏孩儿,满是不信,“你觉得说这种谎话有意思么?若你真练的是这种军队中给所有人颁发的炼体诀,怎么可能凭练气二境的修为挡住孙候跟王颜那两人的球?” 脏孩儿听后顿觉不明所以,挠头道:“我没骗你啊,我练的就是这个啊。” 严随愕然,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是如何练的?” 第242章 罡门全员炼气期 脏孩儿被严随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他有些心虚地将自己修炼炼体诀的过程给严随讲了一遍。 严随听后呆若木鸡,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双目无神。 脏孩儿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还伸手在严随眼前晃了晃,道:“喂,你没逝?” 严随的瞳孔从涣散状恢复过来,但他说话的语气仍处在浓浓的震惊之中,“你是说你能将真气流在体内随意挝折?” 脏孩儿道:“倒不是随意挝折,而是很费力的,怎么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严随忽然有些激动起来,“真气的流淌全是按照你经脉脉络而定的,你说你的真气能随意变换,那岂不是说你的经脉也可以随意变形?” 脏孩儿也是大吃一惊,“你的真气细流不能在经脉里变形吗?” “亏你说得出来,经脉变形?你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这时候的脏孩儿有些预感,他可能不光是修炼方式与其他人不一样,甚至连自身经脉的状况也跟其他人完全不同。 严随又道:“你入门的时候,你的师承没有教过你吗,体内真气的流向永远是跟着经脉的方向走的,也就是说你的经脉什么样,你的真气流也是什么样。” 脏孩儿所表现出来的白痴状态,让严随很是好奇他究竟是如何炼气成功的,怎么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懂? 沉默了好一会儿,脏孩儿才问道:“呃……那你修炼的功法真气流向是通过了哪些经络?” “干嘛?想偷师啊?” 严随对于自身功法传承的保密很是警惕,倒不是他敝帚自珍,而是整个大夏整个天下都是这般,修行的传承向来都是不可外泄的秘密。 脏孩儿很是无辜道:“我才不偷学呢,我自己练这炼体诀也可以……” 但他的话刚刚说了一半,那严随像是突然灵光一闪,拍一下脑门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说罢,严随从怀中拿出一卷白纸摊开,然后取出自身常带的笔墨,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脏孩儿跟十二霸们噤声围观,就看严长老画出一个人形的轮廓,然后在里面画出一条条经脉模样的实线虚线、粗线细线,并标注出经脉的名称。 脏孩儿仔细端详严随的画作,不禁皱眉道:“这不对啊,人体内经脉比这多多了。” 严随无奈撇嘴道:“这我当然知道!我画的乃是我本门修炼功法的真气流向,天下功法万万千,每一门都有每一门特有的真气流向,我这一门的真气流向就是这张画中所示。” 十二霸们闻言一惊,不明觉厉。 脏孩儿则惊呼一声,道:“啊?你不是不想被人偷学吗?怎么还自己给我画出来了?” 说着,脏孩儿就伸手要去将这张画给抓过来。 严随一巴掌拍飞他的手,气道:“你是不是傻啊?真以为我画出来,你就能随便学成了?” “我所画的只不过是真气流向,告诉你我本门功法的真气通过了这些经脉而已。” “但具体的节点、先后顺序、力道强弱等等细节都没画出来。” “若是不得其法,只是按着图示胡乱修炼,稍有差池便会爆体而亡。” “怎么,罡门掌门大人想试试?” 在一通解释过后,严随笑着将图画递给脏孩儿,脏孩儿却不敢接了,只是讪笑着缩了缩脖。 “严长老画这个是什么意思?”脏孩儿打消了按图修炼的念头,询问道。 严随道:“你看我这张图,实线的部分是我本门功法所运行的真气流向,而虚线部分,就是这部炼体诀的真气流向了。” 脏孩儿又仔细查看了一遍虚线部分,这才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果真是炼体诀的真气流向。” “可看出什么端倪了?”严随问道。 脏孩儿皱眉道:“这虚线跟实线对比起来,怎么显得如此简单?” 他发现,炼体诀的真气流向只是很粗糙地经过了零零散散几条经脉,不论是深度还是复杂程度,都跟严随所展示的本门功法差了太多太多。 严随笑道:“对,这就是炼体诀跟其他传承的对比,所以炼体诀才被称为世间最弱功法!” “就是因为它的线路太过单一、浅显,所以只能给修炼之人提供不是那么明显的体质增强效果。” “就凭炼体诀的那点增效,放在军队中尚且合适,可放在任何一个世家、宗门的传承面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所以我说若你仅仅修炼了炼体诀,那么凭你炼气一境的修为,是绝不可能挡下孙候跟王颜那两人踢出的球的。” 严随的话语笃定,坚信脏孩儿其实是藏拙了,没有将好的功法拿出来给他自己的罡门十三霸们修炼,而是用一本军队中烂大街的炼体诀随便敷衍。 这样的行为放在其他地方,严随自然管不得,但现在他可是罡门长老了,他负责教导十三霸们修炼,他希望罡门能拿下空缺出来的蹴鞠队名额,所以严随很是急切,希望罡门老祖可以以身作则,拿出真材实料给弟子们修炼。 脏孩儿挠了挠头,他明白了严随的意思,但他盯着画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说了我真练的是炼体诀,只是跟你画的不太一样……” “既然如此,请掌门也画一画。” 脏孩儿闻言点头,接过严随手中的纸笔,开始在旁边作画。 但他一落笔就是跟严随截然相反的路子,脏孩儿并没有在外面画一个人形轮廓,而是直接画了两道长线,示意这是他经络河流的一个片段。 然后在河流之中,他画出一根细线,上面有许多个人形的图案连成一串,每一个图案都是一个小小的真气流向图,这些小图首尾相连,每一个都是炼体诀的真气流向方式。 待到脏孩儿画出二十个完全一样的小图连串之后,他起身收笔,道:“看,这就是我修炼炼体诀的样子。” 严随看的有些傻眼,完全迷糊了,“这什么玩意?” 脏孩儿给他解释道:“炼体诀啊,我修炼时候就是这样的,这两边是我的经脉,中间这条线就是真气细流,然后细流上面这一个个都是炼体诀,我修炼的时候就把这条真气拧成炼体诀需要的样子……” 严随听得瞠目结舌,根本就听不懂脏孩儿在说些什么,因为后者描述的每一个过程,都与他所学的东西背道而驰,甚至全是修行大忌。 由于严随根本无法脏孩儿所谓的修行方式,所以他将脏孩儿赶走了,决定还是由自己教导罡门十三霸,不想让脏孩儿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误人子弟。 经过这一番对比,脏孩儿确认了自己的身体肯定跟正常人大不一样,这样的事他也不知是福是祸,但肯定不宜过度宣扬了,否则说不准哪天就被捉去剥光研究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脏孩儿都十分低调地一个人修炼,除了吃喝拉撒,他所有时间都是在蓄肥坑的木盖上打坐度过的。 至于那些累死人的农活,脏孩儿全权交给了大霸处理,谁让这家伙已经练气成功了呢,在大霸沉淀稳固修为之后,就接过了传承自罡门老祖的锄头、铲子、耙犁等等农具,开始在小山包的荒地里兑现天赋。 唯有一样,就是挑粪施肥的作业都是由脏孩儿一人揽下,并非是他有多勤恳,只因脏孩儿不愿被人打扰发现,自己坐在蓄肥坑盖子上修炼的奇葩行为。 日子又是一天天地过去,潜心修炼的脏孩儿在蓄肥坑的滚滚灵气下突飞猛进,修为直接一举突破至练气三境,终于让其心中大定,有了争夺蹴鞠队名额的底气。 而这几天里不光脏孩儿的修为精进,罡门小院里的欢呼喝彩声就一天没断过。 也不知十三霸们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严随发现这群文盲溜子们的天赋居然着实不错,继大霸之后,竟一个一个的先后突破了练气境,成为货真价实的修士。 直到最后的十三霸成功练气,严随都觉得有些恍惚了,若换成以往他所见,军队中能通过修炼炼体诀练气成功的,一百个里面都不一定有一个。 可这十三霸们却奇迹般地全部练气成功,这对于见多识广的严随来说是极其匪夷所思的事。 要知道,十三霸们可是四筒镇来的平民出身,他们没有世家贵族那样的宗门血脉,也没有修炼学习的诸多资源,就是平平无奇的一群百姓,按照常理来说就不可能全部成功。 即便成功,也不可能全部都在短短的十日内完成炼气。 严随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为何十三霸们的天赋会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强出这么多……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上天有祥瑞之气砸到了罡门头上? 想来想去,严随最后也只剩下胡思乱想。 “哈哈哈哈!” 就在十三霸们欢庆全员练气之时,一阵笑声从吴美怡 的屋中传来。 随后,吴美怡神清气爽地踏出屋门,眼含睥睨地盯着院内众人, “我练气成功了!” 众人一怔,随后再次欢呼起来。 “练气!” “练气!” “练气!” 在十三霸们的欢呼声中,吴美怡目光巡视,却并未看见脏孩儿的身影,于是问道, “掌门呢?” 严随拱了拱手,道:“恭喜吴长老,掌门他应该在五谷轮回殿后面,这几日他一直在那。” “好!” 吴美怡自信爽朗地一笑,撩开寿衣裙子大步流星,就朝着蓄肥坑的方向迈去。 第243章 我的功法不保密 要打起来啦!? 十三霸们和严随都有些激动,看吴长老那架势肯定是要找罡门老祖单挑的。 果不其然,众人跟着来势汹汹的吴美怡来到蓄肥坑前,就见脏孩儿扛着挑粪的长舀子正往回走。 “呦?怎么了这是?又有新的好消息了吗?” 脏孩儿这几天算是惊喜不断了,因为自大霸之后,每天都有新人成功炼气成功。 这让罡门老祖心中的石头落了再落,对争取蹴鞠队名额一事越发怀有期待,每天都高兴得有使不完的力气,在地里干活,锄头都快抡冒烟了,在木盖上修炼,恨不得把头扎进去吸收灵气,就连早上在五谷轮回殿作业的时候,都能多拉二两。 众人没有回答,只将场地让了出来,让吴美怡独自站在脏孩儿面前。 脏孩儿看向吴美怡,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哪不一样,就说道:“怎么了?我这些天可没用你的马桶。” 吴美怡高傲地扬着头,像是重拾了曾经世家大小姐的气势,发出一声冷笑,道:“本小姐炼气境了,虐你来啦。” 脏孩儿听说连这没品味的家伙都能炼气成功,还挺意外挺高兴的,结果他一句恭喜还没说出口,就看对面吴美怡笑容冷峻,直接夹出好几根银针,二话不说就朝自己冲了过来。 “打赢了你,我来当掌门!” 正式成为修士的吴美怡信心无限爆棚,用她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脏孩儿,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优雅迅捷的猎豹! 但常年不能修炼的吴美怡还是老毛病,她的肢体协作并不顺畅,以至于跑了跑着突然就顺拐了起来。 在其他人眼里,吴美怡的奔跑动作就像是一个裹小脚的老太太找茅房,紧凑的步伐像是要夹不住了似的。 “吃我一记!” 吴美怡冲到脏孩儿跟前,还学着小说里的人物大喝一声,用指缝夹着银针拍向脏孩儿的天灵盖。 脏孩儿从刚才吴美怡的奔跑动作中就看出了无数破绽,心知这家伙毫无战斗天赋,便想着原地不动接她的招。 但经过这些天的人体被实验,脏孩儿对银针已经有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此时离得近了,突然看着吴美怡手中寒芒烁烁的银针,冷不丁地心头发怵。 于是在害怕的条件反射下,脏孩儿自然而然地膝盖一弯,躯干向后闪躲。 按照脏孩儿的计算,只需要这么轻轻一躲,吴美怡的手掌就会落空,甚至后者整个身体也会顺势栽倒,到时候脏孩儿还可以感受下吴长老五体投地的顶礼膜拜,真是想想就刺激。 可脏孩儿万万没想到,吴美怡的身体不协调性已经高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还没等一掌拍下,她自己就用左脚踩右脚,生生把自己给绊倒了。 唰! 吴美怡的突然倾倒,让她的身体又向前保持了二尺的冲刺距离,本该落在地面上的手掌,直接拍在了脏孩儿的波棱盖上。 “哎呦!” 到头来受苦的还是脏孩儿自己,他瞬间疼得嗷嗷乱叫,捂着膝盖在地上打滚。 赢……赢了? 吴美怡有些懵,虽然战斗的画面与她脑补出的不太一样,但结果好像是脏孩儿受伤了,而自己毫发无损,四舍五入之下可不就是自己赢了么? “哈哈!谁赢谁是掌门,你退位!” 说着,吴美怡从地上爬起来,并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在地上打滚的脏孩儿,颇显睥睨王霸之姿。 脏孩儿疼得直抽,嘶声道:“你暗算我!” 而在此时,在旁边看热闹的严随急忙上前,查看脏孩儿的伤势。 脏孩儿被人关心,顿时心中一暖,道:“还是严长老心善!” 严随接下来却道:“你伤了膝盖,就踢不了球了,也就拿不下蹴鞠队名额了,不如直接把钱全还给我,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啊?你……”脏孩儿目瞪口呆,怎么一个个都如此狠的心,落井下石起来竟然毫无心理压力。 看着严随伸手掏欠条的动作,脏孩儿咬着牙连忙起身,道:“我没事,我很好,来啊,咱们踢球啊。” 其实脏孩儿没什么大碍,只是想着借此机会让吴美怡自掏腰包,再给宗门做一点贡献,岂料却直接被严随给将了一军,他这才急忙起身自证无碍,免得真被严随讨账。 严随盯着站起来的脏孩儿膝盖看了许久,确认刚才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也是放心下来,道:“好,既然十三霸们已经全体炼气成功,就要抓紧最后这三天练习球技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心里都不禁觉得紧迫起来,三天时间真的很短,结合上次在问贤居试着颠球的经历来看,这将是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说干就干,严随直接指示众人先绕着小山包慢跑热身。 吴美怡站在旁边看到众人一下子又开始了集体训练,她有些不悦,这些人真没趣,都不知道来给自己庆祝对决胜利,不光把自己冷落在一旁,就连刚才说好的谁赢谁当掌门也只字不提。 吴美怡想想有些恼,她气哼哼地把自己关进屋子里,抱着小老头师父给她的功法修炼,势要偷偷努力惊艳众人,下次一定要把脏孩儿揍成猪头。 屋外的众人跑完圈之后,又一人一个皮球开始了颠球练习。 练球这种事情就是个熟能生巧,严随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再次展示了一下要领,之后就由十三霸们自行吸收领悟,在练习中一点点寻找感觉了。 在弟子们各自练球的时候,严随则凑到了脏孩儿的旁边。 脏孩儿这次有些进步,一口气颠了十几下,见严随一直盯着自己,就问道:“严长老有话说?” 严随点点头道:“是。” “请讲。” “这次竞争蹴鞠队名额的,除了你,还有三家。” “哦?你知道什么内幕吗?”脏孩儿立即追问。 严随道:“这三家都是城内西序府弟子们成立的队伍,整体修为水平要比十三霸们强上不少。” 脏孩儿顿时心慌了,“那我们岂不是没戏了?” 严随摇摇头道:“那倒未必,你报名争取名额,只要保证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是修士就有机会。” “因为这次竞争名额的方式,是你们几个竞争队伍的队长切磋比试,看的是你自身的强弱。” 脏孩儿松了一口气,道:“我已经炼气三境了,若是单打独斗,我可是很厉害的。” 严随摇头道:“切磋比试的是蹴鞠,就像你当时凑热闹看孙候、王颜两人对决时那样。” 沉默一阵之后,脏孩儿道:“所以呢?” “为了快速让你提升蹴鞠实力,我还得给你特训。” 脏孩儿点点头,明白了,自己这是又要被当成沙包了呗。 不过他也没什么怨言,只要能快速提升蹴鞠实力,挨踢就挨。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把暂且停止给十三霸们修炼的那个布条拿了出来。 “这是一部功法,我练不了,你也拿去练。” 严随一惊,愕然看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布条,只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脏孩儿的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天下修士共同遵循、维护的功法保密原则。 脏孩儿见严随这副表情,当即很无所谓地道:“你们其他人怎样与我无关,反正啊,我的功法不保密。” 第244章 你对自己太狠了 啊? 一向被称为严小魔的严随手捧长布条,久久不能回过味儿来。 脏孩儿赠送功法的行为打破了严随的认知,以至于他现在脑子里装满了问号,甚至连感谢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怎么,你不想要啊?” 脏孩儿见他迟迟不收起来,跟之前传给十三霸们的反应截然相反,脏孩儿还以为是严随见多识广资源优渥,看不上自己这样式寒酸的布条功法呢。 严随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打了个哆嗦,尽量平复这激动的情绪,道:“这功法……叫什么?” 脏孩儿耸肩道:“我不知道啊,别人给我的时候也没告诉我。” 严随深吸口气,将布条小心翼翼收进了自己怀中,并用承诺的口吻道:“你放心,这功法我自己学,绝不拓印、绝不外传。” 脏孩儿道:“随便,时间不多了,我们练球啊?” “好!” 说罢,两人开始了针对性的蹴鞠特训。 这一次,严随对脏孩儿的特训就没了玩弄戏耍的意思,而是一板一眼地教给脏孩儿正确、高效的蹴鞠动作,看来功法布条的面子还是极大的。 作为罡门的开山祖师,脏孩儿的领悟能力自然是十分不俗的,在今天经过了严随的一番详细指点下,仅仅过去半个时辰,他就已经能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连续颠球上百次而不落了。 看着自己进步神速的显着效果,脏孩儿欣喜之余也更深刻感觉到,在传授技艺这方面,良师教导真是必不可少,所以趁着这一年的约定期限,他得想着法地让严长老多多给十三霸们讲课才行。 在脏孩儿初步掌握了平地颠球的技巧后,严随觉得这家伙的领悟能力的确不俗,便决定越过那些基础部分,直接来到武踢蹴鞠的对决环节。 他俩找了一块空地,摆出了之前孙胖子和王麻子在胡同里对决的架势。 “武踢开始之时先互传一次,是为礼敬。” “传球两次之后,一直都是发球者先攻的规矩。” 严随一边给脏孩儿讲解详细的规则条目,一边轻松随意地颠着蹴鞠球。 脏孩儿想了想道:“所以就是你先传给我,然后我再传回去,等到你第二次踢球,这时候便可以对我发出进攻了?” “没错。” 砰! 严随应了一声,然后直接将球踢向脏孩儿。 这开球一脚没用力,脏孩儿很轻松就将其接下,并用等同的力量踢回严随所在。 而当蹴鞠球落回严随身前三尺的刹那,严随轻轻一抬脚,那蹴鞠球就以惊人的速度弹了回来。 这样剧烈的速度、力量变化让脏孩儿暗暗一惊,差点没反应过来,急忙后撤两步,同时运行真气,用脚面卸去蹴鞠球五成力道,再狠狠一踢,又向严随攻去。 但刚刚将球踢出的脏孩儿却脸色骤变,因为就在他分神接球的那一瞬间,再看对面已经没了严随的身影。 而就在他心中刚刚生起讶异的同时,一道急促风声从侧面响起,脏孩儿陡然一惊,眼角发现严随的身影,可是他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绷紧了半边身体,往这一面的肌肉中灌注真气,以作防御。 砰! 严随的速度太快,没等脏孩儿的真气防御成型,他的重腿就直接横扫了过来。 脏孩儿当场被踢飞好远,眼神中尽是懵然,似乎对刚才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一切还很惊慌。 这也太快了,甚至脏孩儿此前掌握的那门卸力手段都用不出来。 “我输了。” 脏孩儿大大方方地承认,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而赢了脏孩儿的严随也没半点喜色,脸上很是平静,像是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事。 “你知道为何会输么?”严随问道。 “是因我速度太慢吗?” 严随摇头道:“是因为你没有做到瞬间的瞻前顾后。” “什么意思?” 严随徐徐解释,“你应该还记得前些天孙候跟王颜切磋之时,他们攻防之间的切换肯定都是留出一个提前量的,对?” “他们进攻之时,已经想好了之后接招该如何防守,同时在防守之余,也已经在为下一次出手做铺垫。” “因为将修士切磋融入到蹴鞠中时,两者就需要时刻保持平衡状态,一旦顾此失彼,就会给对手机会。” “像你方才的应对,就是接球后没有提前进行接招的准备,所以分了神,被我轻而易举钻了空子。” 严随一针见血地分析出脏孩方才那短暂的对决经历,对于这样初学者所能遇见的问题,严随已经见过了太多。 脏孩儿回味着他的话,重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刚才的确是顾前不顾后了,可是这蹴鞠球又不长在我身上,很难不因此分心啊。” 他不是没经历过需要一心二用的战斗,比如在出拳对敌的同时,暗自用巧劲卸去对方攻击力道,或是奔走之余,观察周边环境给自己创造有利条件等等。 但之前无论怎样,他需要操控的都是自己的身体,正所谓如臂使指,这种运用自己身体的自如感,是他在踢球的时候所掌握不到的。 因为蹴鞠一旦离体,就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他就会很自然而然地将其忽略,而一旦将精力过多集中在蹴鞠球上,他就会反而忽略自身的状态。 严随接着道:“所以这三天就需要不停地练,练到你对于蹴鞠做出下意识的反应,通过量变产生质变。” “好,再来!” 脏孩儿郑重点头,给自己鼓气地轻喝一声,燃起熊熊斗志。 …… 之后,直到日落之前,严随用各种方式将脏孩儿虐了个体无完肤。 脏孩儿已经记不清今天输了多少次,他只觉得今天最累的不是身体,反而是脑子,因为他在训练之时,一直都在高度集中精神,竭尽全力地尝试找到一心二用的平衡点。 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之后,脏孩儿整个人都懵懵的,他的眼前一片恍惚,脑海中不断闪现各种踢球、接球、接招的动作。 在夜幕降临后,严随干脆就住在了罡门小院,他要充分利用还剩下的最后两天,将脏孩儿训练成一个合格的蹴鞠人。 至于住的地方,严随肯定是不会和十三霸们挤在一起的,吴美怡也更不可能接纳除了掏裆男孩甄南崩之外的人,所以他顺理成章地住进了脏孩儿的那间屋子。 本想着趁着夜晚睡前的时间,也能复盘一下今天的特训经过,再传授一些蹴鞠小技巧给脏孩儿。 可是严随躺在床上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脏孩儿的身影,这让他有些着急。 回想这些天脏孩儿白天都自己一个人在山包后面,严随很是疑惑,当即起身出去寻找,要看看那家伙偷偷摸摸在干什么。 来到五谷轮回殿后面,严随看见拴着的驴傲天,随手把一个驴打滚塞进了驴嘴里,做了个手势示意它不要出声,自己则悄咪咪地继续往后面走。 没走多远,严随就发现脏孩儿盘膝而坐,沐浴在月光下吐纳修行。 刚想在心中赞扬一下罡子此人倒是勤奋刻苦,下一刻严随就惊觉不对劲,他眼中画面诚然是一副鼓舞人的勤勉场景,但脏孩儿出现的地方却有很大问题。 他娘的,谁家正经人修炼的时候守着粪坑啊?! 介是嘛毛病啊? 严随的心里狂飙家乡方言,脏孩儿本就不好的形象更是一落千丈,罡门虽然叫罡门,但也不能真的和肛门扯上关系啊! “喂!你在干嘛呢!” 严随实在忍不住了,他冲着脏孩儿轻呼了一声,今天必须要问个明白。 那边的脏孩儿顿时浑身剧颤,当即打断了修行,一脸错愕地回头看来。 “你怎么还没睡?” “你在这干嘛?” “我修……修炼啊……” “守着粑粑坑修炼?不臭吗?” “我这……提神醒脑啊。” “沃泥……你对自己太狠了!” 严随被脏孩儿的生猛折服,隔空给他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第245章 肥料的优劣之分 不得不说,经过这几天相处下来,严随还真对他的这位罡门老祖有了一些敬佩之意。 且不说他一个刚刚加入,并且只承诺了短短一年的长老,就被赠与了功法。 单单是脏孩儿粪坑打坐而面不改色的这一手绝活,就足以蔑视群雄了。 严随远远看着脏孩儿,觉得还是不要打扰掌门的雅兴了,于是他挥挥手,独自回去睡觉了。 留在蓄肥坑上的脏孩儿却忐忑得修炼不下去了,他挠着自己的爆炸头,反复推敲明天见面后用作解释的台词。 想来想去,脏孩儿也找不到自己借用屎味提神醒脑的合理性,便泄了一口气,埋怨地看向驴傲天。 “你这死驴,不是告诉你给我放风吗,怎么一点提示都没有啊?” 脏孩儿一边叨叨,一边向五谷轮回殿走去,他刚才被突然闯来的严随给吓出了阵阵屎欲,此时正好前去泄欲。 走近驴傲天后,脏孩儿发现了这家伙嘴里被嚼成烂泥状的驴打滚,更是没好气地道:“蠢驴!为了这么点吃的就出卖主人,难道我没给你饭吃吗?真是蠢驴!蠢驴!” 嗷! 驴傲天嘴唇翻飞,甩出一大片唾沫星子。 我这几天吃的都是草料,你啥时候喂过本驴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关键那些草料也是人家严随带来的啊! 面对驴傲天的抗议,脏孩儿也听不懂,只能略有伤心地摇摇头,他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驴肝肺了,哎! 片刻之后,脏孩儿神清气爽地从五谷轮回殿走了出来。 他现在精神充足,根本没了半点困意,又不敢继续修炼,索性牵着驴傲天去山包后面的菜地溜达溜达。 这些天罡门的每个人都过得十分充实,吴美怡躲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钻研医术与修炼,十三霸们跟脏孩儿则是早上开垦荒地、耕种施肥、清除杂草,下午才开始修炼。 所以这些天下来,脏孩儿已经坐拥了二亩良田,种满了吴美怡给他的各类种子、菜苗。 他每天浇灌、施肥,虽然辛苦,但却充满了一种回味满足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青牛村的日子。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牵着的不再是大青牛阿青,而是驴傲天。 来到菜地边缘,脏孩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脏孩儿粗略望去,最初播种的那块地已经密密麻麻生出了好几种嫩芽…… 咦? 脏孩儿揉了揉眼睛,发现地里的情况有些不对劲,那些嫩芽的叶子为何这么大? 从他在地里种下最早的一批种子到今夜也快有十天了,他想着那些萝卜、小白菜等等应该有幼苗破土而出了,所以乍一看那块地中密密麻麻的叶子觉得正常。 可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那些菜只是刚刚破土发芽,怎么可能有这么密集、这么大的叶子? 脏孩儿急忙跑过去查看,这一看可把他给惊到了。 只见地里枝叶繁茂,小白菜、胡萝卜等等蔬菜的根茎、叶子全都长到了接近成熟的大小,眼看着过不了两天就可以直接收菜了。 这怎么可能! 脏孩儿甚至有些惊恐,他明明才种植这些蔬菜还不到十天,可那些最快也要一两个月才能收成的菜,居然就快要熟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 脏孩儿有些发懵,这种违反常理的事情虽然可以让他大大获益,却也着实让他被吓了一大跳,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高兴大笑,惊喜又新奇地在地里面来回查看,越看越是激动、越看越是兴奋。 太好了!太好了! 整个二亩地里的所有蔬菜,都呈现出一种快到匪夷所思的生长趋势。 就连他今天早上刚刚播下的一些种子,现在都已经是土壤翻动,有了破土而出迹象。 他粗略计算,按照这种速度,他收成所用的时间,应该仅仅是正常种地收获的三成左右。 也就是需要一个月生长期的植蔬,在这里只需十天左右,需要三个月生长期的,则只需一个月。 这块地里是有什么魔力不成? 在兴奋过后,脏孩儿也开始认真研究起这种现象的原因来。 首先他想到的就是这座小山包的土壤特殊,促使了农作物的生长。 但从开垦到播种,脏孩儿可是全程参与其中的,他对这二亩地的土壤十分了解,根本普普通通,甚至砂石比例还不低,用来种地正算是下等。 所以第一个猜想直接被他否定了。 其次,脏孩儿又想到吴美怡给他的那一大包种子。 可脏孩儿亲自播种,那些种子、幼苗也都没什么特别之处,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新品种的样子啊。 在思绪的最后,脏孩儿就想到了他种地环节中,最有可能让庄稼缩短生长周期的一步——施肥。 对!就是施肥! 脏孩儿十分笃定,菜地里疯狂生长的秘密肯定就在他每天浇的肥料上。 这些肥料可都是罡门众人自产自销的,来源方面没有任何问题,是他们罡门这些人的肠胃,给予了肥料这种奇妙且强大的能力。 一时间,脏孩儿就觉得茅塞顿开。 若论他们这些人产出的肥料和市面上流通的肥料有何不同,那么最大的区分点就是,外界的肥料都是普通人拉出来的。 而他五谷轮回殿的产出的肥料,可都是修士们的荣誉出品! 脏孩儿觉得自己猜对了,一时间更加兴奋激动,他越想越觉得这样合理、说得通! 毕竟他们可是修士,肠胃的能力自然也跟寻常百姓不一样了,应该就是修士的肠胃将肥料提纯了! 脏孩儿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笑容,他觉得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 这一晚,脏孩儿就守在了田地边,一边迫不及待地等待作物的成长,一边被自己无与伦比的智慧所折服。 也就是他有这脑子,发现了修士的屎都比寻常人的肥力更强! 第246章 严随的伟大抱负 翌日, 晨辉洒落,二亩良田反射出活力四射的嫩绿光芒。 绿油油的波浪勾引出脏孩儿内心最纯真的喜悦,他就这么蹲在田边,蹲了整整一宿。 直至此刻,脏孩儿也根本不困,反而精神头还越来越足了,只因阳光下的那块地,已经长满了大片完全成熟的蔬菜。 这一晚上没有白等! 脏孩儿正蹲在田地边上看着菜地傻乐,后方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十三霸们手拉着手上完了茅房,扛着农具前来干活了。这些天他们已经养成了自然习惯,醒来之后随便吃点东西,之后就会来到此处开垦荒地。 众人见到掌门师尊蹲在那里,先是一愣,随后簇拥过来。 “师尊早!” 十三霸们齐齐拜见道。 “嗯。” 脏孩儿心里无比舒畅,他很是感激吴美怡对十三霸们的礼仪调教。 对掌门师尊行礼后,十三霸们也注意到了菜地里翻天覆地的变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这才过去几天,怎么就已经有蔬菜长好了? 脏孩儿笑看着十三脸懵然的众人,道:“十二、十三霸,你们俩来收菜,其他人继续开荒。” 他叫年纪最小的两个去干些轻松的,然后又指挥其余十一人,按照他规划出来的线路开垦新田。 指导完这边的情况后,脏孩儿急匆匆向小院跑去,他要将自己的伟大发现分享给两位长老。 片刻之后,吴美怡、严随二人坐在院子那张长桌前,静静听完了脏孩儿对于修真者产出肥料肥力惊人的发现。 严随、吴美怡深吸口气,然后用十分凝重的眼神看向脏孩儿。 本来脏孩儿说得手舞足蹈,但见两人眼神怪异,他也停止了激动的演讲。 “怎……怎么了?” 严随道:“掌门,你是不是这几天操劳过度,产生幻觉了?” 吴美怡也皱眉道:“要不我给你扎两针?” 脏孩儿吓得一激灵,正色道:“大可不必,我现在精神状态好得很!” “那你怎么一早上就开始说胡话?” “对啊,我在城里的书坊看过了,肥料可没有凡俗之分,书上压根就没说过修真者产的能比普通人产的好用啊。好不我还是给你扎几针?我新学了两招,专门治脑子的!” “你们俩怎么不信呢?来……你们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脏孩儿拉着认为他说胡话的两人来到山包后的菜地,指着二亩地上生长迅猛的庄稼,却是胜过了千言万语,直接就给严随、吴美怡震住了。 “怎么回事?你才种几天啊?这……” 严随惊讶得都有些结巴了,他瞪着地里的景象,努力试图说服自己的大脑,这就是事实而非幻想。 吴美怡不懂那么多种地的知识,凑到十二、十三霸两人跟前,好奇地看着他们收菜,竟觉得有种心情宁静的解压感。 而站在田边的严随这才正视起脏孩儿刚才的话,思索道:“你说这是因为肥料的作用?” 脏孩儿点头,“对啊,不然你怎么解释?” 严随是见过世面的,他没有盲从,而是继续沉眉思考,道:“可若照你这么说,那城中西序府中可全是修士,那里每天产出的呃……肥料可比咱们多多了,也没听哪个种地的说从西序府收来的肥料有这种功效啊。” “啊?真的假的?” “你想想,若修真者所产出的肥料真能有如此惊人效果,那西序府干脆就拿去卖了,怎么还会定期让人收走?” “嗯……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可是不是肥料的原因,那又是为什么可以让这片地的菜缩短周期呢?” 严随忽然眼神一亮道:“对!就是这个词,周期!” “怎么了?” “庄稼地里向来只有长得好与坏的差别,但每种东西的生长周期基本是固定的,这是各种瓜果蔬菜的特性,按理说就算用再好的肥料、再肥沃的土壤也不可能缩短到这物种本身的三成。” “难道是我分析错了?” 脏孩儿越听越觉得严随的话有道理,可也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他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缩短了菜地的生长周期。 但这个问题又十分重要,脏孩儿想要弄个明白,也方便以后在这山包上提高收成。 严随又道:“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一切应该跟肥料有关,只不过应该不是出于修真者这种原因,而是在这些天你施加的肥料里,还有其他不同寻常之处。” 脏孩儿仔细想了想,他每天就是普普通通的施肥浇灌,也没添加任何佐料啊。 就在脏孩儿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严随却灵光一闪,用发现新大陆的眼神盯着脏孩儿,声音激昂地道: “我知道了!是你修炼的缘故!” 闻言,脏孩儿心头一沉,莫非是他靠吸收臭气修炼的秘密被他发现了? “我我我……修炼怎么了?”脏孩儿心虚起来,生怕严随一语道破他的最大秘密。 严随道:“罡门老祖啊罡门老祖!我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脏孩儿更是被惊得有些六神无主,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严随继续笑道:“你每天忍着恶臭在蓄肥坑上修炼,表面上是磨炼意志,实际上还误打误撞,用你自己修炼时候所循环产出的灵气,影响了蓄肥坑里面的肥料,于是肥料产生了质变,这才有了现在菜地里的效果!” “啊?” 脏孩儿的心重重落下,还好他并没洞察到自己的真正修炼方式。 不过脏孩儿也被严随的脑洞能力给惊了一呆,同时不禁自忖,若是普通人和修真者产出的肥料没有本质区别,那他浇灌在这二亩地中的肥料,与外界的肥料所有的唯一区别,就是他用这些肥料修炼过。 虽然严随的话并不完全准确,却让脏孩儿茅塞顿开,他想到自己的修炼方式是吸纳污浊之气,那这些天他一直都坐在蓄肥坑的木盖上修炼,是否相当于将蓄肥坑中的物体给提纯了? 于是乎,这些被提纯了的肥料才会展现出如此惊艳绝伦的效果? 脏孩儿彻底想通了一切,原来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 他强压下心中澎湃,对严随道:“严长老果然聪慧过人,我也觉得应该就是你想的这样。” 脏孩儿想明白了事情缘由,但为了不暴露自身这个秘密,就正好借坡下驴,顺着严随的话附和了。 严随也无比激动道:“这可是大事,咱们可以先在这里试验试验。” 脏孩儿微微一愣,“啊?试验?这有什么好试验的?” 严随道:“当然是为了报效齐王啊!” “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严随的呼吸都加重了许多,眼中似乎有一团炽热的烈火, “咱们先在这里试验这种在蓄肥坑周围修炼方法,若日后能持续缩短庄稼的生长周期,那么就可以将此事上报给齐王殿下,在整个齐国都推广开来!” “到时候便可以养出更多的精兵良将,增强齐国国力,拿下整个崇虞也指日可待!” “此举若成,你可就是头功一件了!” 严随心怀大志,他早就想为齐国、为齐王建功立业了,而今日就是最大的契机。 脏孩儿则在旁边呆若木鸡,他有些不敢想象,一群修真者围绕着粪坑修炼的场景,将会是多么的荒诞不经。 可是能用污浊之气修炼是脏孩儿独有的秘密,他选择不打破严随为齐国开疆拓土的美妙幻想。 而且严长老有这么伟大的抱负,他这个做掌门的也应该予以支持,等试验一阵过后,严随发现这种围绕粪坑修炼的方式并没什么作用,就自然会将这件事淡去了。 第247章 当狠人儿的代价 严随在幻想出了报效齐王的美好蓝图之后,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勉强压下他心头的激动。 他也算沉得住气,还特意跟脏孩儿交代,关于提升肥料功效的发现不要张扬,他需要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脏孩儿闻言心里想笑,真想告诉严长老他想错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脏孩儿自己修炼的时候,才能对肥料产生提纯作用。 可为了掩藏自己的秘密,又不打击严长老的激情,脏孩儿全然答应了严随的话。 中午吃过饭后,罡门上下开始练球,脏孩儿还是和昨天一样,被严随单独特训。 又经过了一夜的修炼,脏孩儿的修为有了一些提升,因此当严随用与昨天相同的强度训练他的时候,发现脏孩儿今天的应对比之昨天有了不小的提升。 反复发了数次球,严随不禁感叹道:“掌门,你进步很快啊,刚才居然在接到一次球,又挡住我一次进攻后,发起了一次反击。这是你从昨天起,第一次有余力发起反击。” 脏孩儿嘿嘿一笑道:“严长老过奖了,我昨晚修炼真气又有所精进,今日接球倒是轻松了一些,这才没有一击落败。” 严随点点头,“看来你在粪坑上修炼的法子真的有效果。” “啊?什么意思?” 脏孩儿一愣,怎么一句话又扯到这上面去了? 严随自顾自地分析道:“你看,咱们修炼之时讲究的就是一个静心凝神,但凡稍有分心就会降低效率。” “可一般人在修炼时候,难免的会有一时半刻分心的,或者是被外界干扰的,重重因素加起来,每天修炼时候耽误的时间可就不少了。” “而你在粪坑上修炼的方式我从前世闻所未闻,昨天我还觉得奇怪来着,但今天我才想明白了。” “掌门你这是在用人间至味来提升自己的专注力啊!” “你能顶着如此恶臭进行修炼,在修炼时候的专注程度必定到达了极高的层次。” “所以你修炼之时不会有分心,这就大大提高了你的修炼效率。” “也正是这样,你才能在短短一夜间,从真气深厚这方面有如此大的进步。” 脏孩儿彻底有些傻眼了,他听着严随条条是道的分析,差点把自己给绕进去,还真有点觉得自己是他说的那么回事了。 “我们继续练球。” 脏孩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探讨,就拉着严随继续进行特训。 夜幕临近,万物皆寂。 今天的罡门众人,同样是在无比充实之中度过的。 十三霸们早上耕地、收菜,下午练习蹴鞠,吃过晚饭后就开启了死猪模式,在屋子里横七竖八地放着呼噜。 吴美怡学习了一整天的医术,此时双眼实在困倦难耐,也早早地熄灯休息。 脏孩儿又趁着夜深人静,悄咪咪地来到蓄肥坑上修炼,并且对驴傲天反复叮嘱,若有人靠近一定大声嗷叫。 至于暂住此地的严随,他没有像昨晚一样洗干净躺在床上等待掌门回来,而是偷偷绕到了五谷轮回殿的另一边,躲避了驴傲天的视野。 “罡子掌门。” “啊!” 严随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脏孩儿背后响起,吓得脏孩儿差点原地蹦起,他一脸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严随,而后又瞪向在不远处呼呼大睡的驴傲天。 “嘿嘿嘿,我一猜你就在这里。”严随道。 脏孩儿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我没有……” “我懂我懂,你是那种喜欢偷偷努力,然后一鸣惊人的那种对?” “啊?什……什么?” “其实啊,我在西序府学习的时候也很讨厌那种表面上嘻嘻哈哈,实际在背地里偷偷学习的同窗,不过你不一样,你是真的对自己狠,我挺佩服你的毅力的!” 脏孩儿现在还处在惊慌之中,根本没明白严随在说些什么,只道:“严长老你来干嘛?” 只见严随面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然后猛地大吸一口气—— 这一口浓郁醇香吸得严随差点翻了白眼,整个身体都抖了三抖,但哪怕他把自己吸得脸色铁青,也依然目光坚定。 他要效仿罡门老祖,也做个为了修炼无所不用其极狠人! 而脏孩儿根本不知他在搞什么,弱弱问道:“严长老,你……喜欢这个味儿?” 严随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透露着坚毅,道:“是!” “这……” “还请掌门允许我,也在此处修炼,借用这味道来磨砺意志!” 脏孩儿听得有些傻了,也在心中默默念叨:真是个狠人儿啊! 于是在严随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面对着面,守在了蓄肥坑的上方开始了一夜修炼。 脏孩儿现在反而无所谓了,因为他知道严随对他的修炼方式产生了误解,并不知晓真相,所以脏孩儿在严随面前也很快进入状态,没什么心理压力地吸纳这里的污浊之气。 对面而坐的严随却是极其煎熬,他给自己选了一个自虐的修炼环境,每次只能入定很短的一段时间,就会被臭味熏得强行中断。 但严随每次因臭味中断后,一睁眼就看见他的掌门面无表情,在屎尿屁的终极混合味道重尽显大师风范地平静淡然,严随就在心里狠狠抽自己一嘴巴,感慨世间如罡子掌门这般心性坚毅之人,才能算得上是大修行者! 不知不觉间,脏孩儿的形象在严随心里产生了急转直上的改变,后者居然开始觉得庆幸,庆幸自己能够加入罡门,一堵这位狠人的修行风采。 严随这一整晚都在醒来、修炼、再醒来、再修炼的过程中反复切换,不光没磨砺出毅力不说,反而是真真荒废了宝贵光阴。 可偏偏摆在严随面前的就是脏孩儿这么个励志的例子,严随就越战越勇,下定决心,拼了老命也要做到在粪坑上修炼儿面不改色的地步。 …… 又是一日悠风来, 规律排便后的十三霸们又扛着各种农具去田里干活,路径五谷轮回殿的时候都愣住了。 怎么严长老跟师尊坐在蓄肥坑上面?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敢贸然打扰,都将其当做了掌门与长老两人增进感情的小情趣。 严随艰难睁开眼,他的状态显得十分疲惫,甚至没有精神去跟投来目光的十三霸们打招呼。 这时脏孩儿也缓缓醒来,他看着眼前憋成茄子脸色的严随,忍不住笑道:“严长老,这修炼环境可还适应得来?” 严随疲惫,声音却还异常执着道:“适应得来!我欠缺的就是罡子掌门你的这种毅力!” 脏孩儿实在不忍心看这家伙自己虐自己,便道:“今天可是训练球技的最后一天了,咱们还是先吃早饭去?” 严随摇头道:“等下我先回屋歇一歇,下午练球时候再叫我。” 说罢,严随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子,整个人像一根行尸走肉般地走开了,脏孩儿明白,这家伙肯定是去补觉了。 而脏孩儿自己则跟上十三霸们的脚步,充满期待地去看菜地了。 第248章 出乎预料的考官 不出意外,今日仍然收获了不少蔬菜。 他们昨天又开垦了半亩地,又播种了半亩地的种子,可之前栽培的两亩地里,已经陆陆续续有新苗破土而出,眼瞅着以后应该每天都能有一小块地完成一次收成。 这样一来,十三霸们若还是持续每天开垦新田,那么他们每天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收获。 脏孩儿看着生长迅速的菜地,虽然十分开心,但却预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这样持续开垦下去,在耕地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他们罡门这些人每天产出的肥料就根本不够用了啊。 罡门一共就十几号人,就算他们每天铆足了劲地吃喝,使出吃奶的劲去拉屎,也不能雨露均沾地浇灌完所有田地了。 而之所以脏孩儿的这两亩地生长速度出奇的快,就是因为他每天通过修炼给肥料加工提纯的缘故。 所以脏孩儿就想到,若想在这片小山包上持续开垦下去,并保持产量,那么他就需要更多的肥料。 罡门众人产不出这么多,那么他就只能到外界求取了。 而今天是他们进行训练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去圣庐城里争取蹴鞠队名额的日子了。 脏孩儿想着这样正好,明天去城里顺便就能找个回收肥料的路子。 琢磨完他地里的这点事,脏孩儿又立刻为明天的争取名额而紧张起来。 所以在下午特训之时,脏孩儿忍不住向严随问道:“争名额的其他几人实力如何啊?” 严随眼角泛起一丝笑意,道:“这种临场发挥的事水准有所浮动很正常,具体的实战实力,你明天去跟人家碰碰不就知道了。” 脏孩儿看着此时严随的表情,忽然想起自己做梦时候对方拿着欠条的淫贱模样,顿时就觉得这家伙遮遮掩掩肯定是没憋好屁。 “算了,继续训练。” 害怕明天的竞争会有什么大坑等着自己,脏孩儿只好按下心头忐忑,拉着严随继续给自己特训。 夜幕降临,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干了一天活的的罡门众人再度陷入沉静,十三霸们和吴美怡在各自的房中休息。 而罡门老祖脏孩儿,跟倔强长老严随,两人和昨晚一样面对而坐,共享蓄肥坑逸散出的美妙芬芳。 就像脏孩儿在蹴鞠方面的进步,严随今天晚上对于抵抗臭味侵扰的自我约束也有了不小的进步,他不再每隔一会就破一次功了,而是每隔半个时辰才会忍不住终止一次。 严随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进步而沾沾自喜,因为在他看来,在磨砺心性方面,眼前的罡子掌门所能做到的程度就是标杆般的存在,他要努力的路还很长。 …… 翌日, 清晨的罡门小院门口。 今天他们没有在田里干活,只有驴傲天被留下来看家,其余所有人都整装出发,一同前往圣庐城,势要拿下哪个蹴鞠队的名额。 由于这次出场是代表了罡门形象,所以十三霸们在吴美怡的敦促下,换上了她买的那些绸缎衫袍,走在路上明晃晃的,像是河里的波浪似的。 只不过这几天罡门的二亩良田里陆陆续续收了不少菜,十三霸们大包小包拎着蔬菜,准备去城里售卖赚钱,这样的状态又与他们身上的衣衫锦绣显得格格不入,充斥着暴发户般的独特美感。 吴美怡自己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光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裙,头上更是插满了金银珠宝,看上去像一根插满了牙签的肉丸子。 至于严随,他本身就是以蹴鞠成名的严小魔,再加上自己身份特殊,从来就是不缺钱的,随身穿着的衣物也都是价格不菲,并不需要刻意打扮。 而在罡门这些人中最为特立独行的,当属脏孩儿这位罡门老祖了。 当别人都特意打扮以壮声势的时候,作为掌门人的脏孩儿却还是穿着那件宽松不得体的袍子,而且上面蹭了许多泥灰油污也不做清理,就这么任其肮脏地上路。 因为脏孩儿还谨记着鸠佬曾经对他的叮嘱,他不敢穿得干净,反正这些年他也习惯了去当一个脏小孩儿,何必非要在今日改变自己。 罡门众人全部成为了修士的缘故,这一路他们走的很快,常人需要三个时辰的路,他们仅仅一个时辰就走到了。 进了城,一群人浩浩汤汤往问贤居赶去,他们要先拜访李玉莲。 若换做以往,城中百姓应该不会对罡门众人投来什么异样眼光,但今日不同,当罡门众人穿着与自身气质完全不搭的华丽服装登场之时,就不可避免地被无数条好奇且怪异的目光包围。 来到那条只有达官显贵们才会来往的街道,这里的贵人们同样也向罡门一众投来异样眼神,心想这是哪个村的暴发户进城赶集来了? 但当一些人看到其中严随的面孔时,都是陡然诧异,想了想今天的日子,顿时更加好奇,竟直接跟着罡门一起走了。 不久之后,罡门众人就已经来到了问贤居那间熟悉的会客房中,十三霸们自然大吃特吃,没有一个神态动作配得上那一身衣服的。 在吴美怡因十三霸们的吃相捂脸羞愧之时,李玉莲迈步进门。 “呵呵呵,多日不见呐!” 李玉莲冲众人微微一笑,又将视线落在了脏孩儿身上,“罡子小兄弟,看样子你是准备好了?” 脏孩儿嘴里塞着半块桂花糕,呜噜噜地道:“对啊,准备好了!” 见他如此有信心,李玉莲继续道:“那好,今日的名额争夺,会在西序府举行,你们吃完了随我一同前去。” “好啊!” 脏孩儿边吃边道,“咦?严长老去哪了?” 罡门众人闻言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没有了严随的身影。 正当他们纳闷之时,李玉莲解释道:“那小子啊,他已经提前过去了。” “啊?他怎么自己去了,没等我们啊。”脏孩儿疑惑。 李玉莲微微一笑,道:“他在蹴鞠这一行里名声大得很,此时前去跟西序府打声招呼,另外那两支球队也要跟他会见一下。” 脏孩儿哦了一声,随后又问道:“另外两支球队?是蜜汁金猪队和麻椒田螺队吗?” “是。” “他们是来观看我们争夺名额的过程的?” “不错,而且不光是他们,还有其他许多人都会前来,甚至咱们圣庐城的太守大人也会前去观看。” “这么多人!” “当然了,武踢队名额争夺可是大事,而且去的人多,也就更能保证过程、结果的公开透明,不会有暗箱操作的手段出现。” 脏孩儿点点头,不由感慨道:“严长老踢蹴鞠真是厉害,我经过几天特训也就能跟他对踢十个来回,也不知道一会跟我争名额的其他人会不会都很强。” 李玉莲闻言一怔,随后面容有些古怪道:“你跟那小子对踢十个来回?” “对啊,这还是状态最好的时候,哎……” 闻言,李玉莲缓缓吸了口气,道:“那你可要小心了。” “何意?” 脏孩儿突然心里打鼓,他不知道李玉莲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今天争名额的那几人都很厉害? 李玉莲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今天很有可能被针对。” 脏孩儿心里忐忑不定,忽然感到莫大不安,急忙道:“被针对?被谁针对?怎么针对?” “你不知道么,今天名额争夺战的考官,就是严随。” 啊? 罡门众人尽皆愕然,向李玉莲投来目光。 “你先吃,半个时辰后咱们出发。” 说罢,李玉莲迈步出门,留下十五脸懵然的罡门众人。 第249章 别人背书我瞎猜 圣庐城,西序府。 在府内的校武场上人头攒动,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今天的西序府可谓是高朋满座,在这里的除了那些世家贵族的学员、教习们,还有许许多多城内的乡绅贵胄,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上在这圣庐城里能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来了个七七八八。 在校武场周围搭了一圈临时观赛的看台,看台最上方的一排位子中,坐着的都是城内的高级官员,甚至最中央的那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赫然是圣庐城的太守大人刘一皖。 此时这些立于圣庐城权力顶点的大人物们相谈甚欢,各自联络着他们本就紧密绑定的人情。 李玉莲也在其中,他在最上方看台中央的位置,就坐在太守刘一皖的左手边,彰显着他在圣庐城中的身份地位。 下方,从城中各地调集来的巡逻卫兵随处可见,他们在看台下方来来回回,维持着今日校武场的秩序。 而在看台外围的区域,今日涌入了许多本不会出现在西序府这种地方的百姓。 因为太守大人刘一皖向来是个体恤民情的父母官,他自上任开始便积极响应东仁王殿下的号召,大力贯彻与民同乐的朴素思想,本着以民为本的崇高理念,每每在城中举办什么大型活动,太守大人都会热情邀请许多百姓前来共享欢笑,一起领略这座城的荣耀繁华。 当然了,被邀请来的这些百姓们,也都是经过民意推荐出来的代表,万万不可是粗鄙无知的刁民之属,深切确保了参与活动之人的品行兼优,严谨维护了活动场地的秩序与稳定。 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凡是参与过城内大型活动的百姓代表们,无不盛赞太守大人的德被苍生、爱民如子! 随着参与这次蹴鞠队名额选拔的观众陆续入场、落座,整个校武场的秩序也慢慢趋于稳定。 眼看着午时已过,便在太守大人的示意下,有一名儒雅沉稳的老者从旁走出,站到了擂台正中央。 当在场人看见这老者出现后,喧嚣鼎沸之声顷刻间消散,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人身上。 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内,这位老者便开始了主持这次名额选拔的大会。 只见那老者手持一个石头似的奇怪东西,但当他握着那石头靠近自己身前说话后,他那洪亮中夹杂着些许沙哑的声音竟传播到了校武场的每个角落。 首先,自然是振臂高呼东仁王殿下的文治武功、气盖苍穹,歌颂当今东仁王在任数十年的丰功伟绩,感念仁王殿下的福泽庇佑,这才让齐国民间兴起了蹴鞠盛事,愿齐国万世永昌。 紧接着,则要盛赞圣庐城太守大人的与民同乐、宅心仁厚,教导每一位圣庐城人都要记得刘一皖大人励精图治、发展民生的艰辛坎坷,强调这位太守大人将为人父母官的坚定信念贯彻始终的不渝之志。 再者,还得感谢今日万忙之中来访的诸位贵客嘉宾,是众人到来方才让西序府今日蓬荜生辉,同时铭记这些来者背后的家族、势力为圣庐城的多年发展所贡献的宝贵力量。 最后,才是今日大会话题的主角们逐一登场。 在那老者激动人心的介绍下,在最高看台左右两边的席位上,分别有一队年轻人进场入座,正是圣庐城两大武踢蹴鞠队的蜜汁金猪队与麻椒田螺队的成员。 当这两队全部落座之后,那老者才徐徐介绍起今日参加名额争夺战的几支队伍。 分别是碳烤羊排队、酱焖乳鸽队、油爆鱼肚队,以及爱我罡门队。 前三个队伍,都是由西序府的学员们成立的。 在知晓了的圣庐城霸主焖烧海参队即将前往大夏交流之后,曾经那些因实力不济而只能技痒难耐、看着其他人在赛场上争锋驰骋的西序府学员们,就燃起了心中烈火。 几个实力名列前茅的优秀学员揭竿而起,通过层层筛选招兵买马,就组成了三个小队,欲要争夺这天上掉馅饼般的队伍名额。 而这三个新组队伍的取名方式,也延续了圣庐城以菜肴命名的惯例,分别取了太守刘一皖大人爱吃的三样。 至于最后那个与圣庐城风格迥然不同的爱我罡门队,那自然是脏孩儿这个取名小天才所率领的队伍。 反正脏孩儿又不是圣庐城人,他不清楚那太守有什么喜好,他就是单纯按照自己的理念去取名,为的就是给他的罡门打广告、壮声势。 但这种方式还挺立竿见影的,因为当那老者宣读完今日参赛的四支队伍名称后,几乎所有人都将前面三个名字给抛之脑后,一股脑地对爱我罡门队这样的奇葩名字产生了浓厚兴趣,并抻长了脖子向擂台上张望,要看爱我罡门队都是什么样的奇葩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罡门两字的热度一下子到达顶点。 在老者的声音落下后,就从擂台另一边走上来四支队伍,前三个不出意外,走出了西序府学员们应有的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却没有获得任何欢呼与掌声。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跟在后面的爱我罡门队,十三霸们一登场就是要闪瞎所有人狗眼的气势,摇摆的手臂、扭转的胯骨轴,摇曳得身上的绫罗绸缎熠熠生彩,像是被最大的浪催上岸边的鱼,风骚到没边了。 而脏孩儿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穿着最为朴素,反倒引来更多人的瞩目,这怎么还上来一个臭要饭的? 不过由于距离很远,脏孩儿他们听不清四周看台上传出的质疑声,还以为这是给他们爱我罡门队的喝彩,激动得罡门众人一个个咧嘴憋笑,竟觉得无比自豪。 “李校尉,此子便是你提起的那个什么罡门掌门?” 看台上,太守刘一皖微微侧头,忍不住向李玉莲低声询问。 李玉莲笑道:“是啊。” “好,且看看他有何特别之处。” 刘一皖浅浅吸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深意,打量着下方擂台上的脏孩儿。 在他们二人交谈之际,擂台上那名老者已经将大会的那套词说到了尾声,最后道:“请考官入场!” 话音落,周围看台上忽然传出热烈的喝彩欢呼之声,尤其是那些年轻人们,更是举手欢庆,将场间气氛炒得火热。 随后,就在众人期盼之下,一个样貌平凡的少年款款登台,这少年自信蓬勃,走起路来昂首阔步,面对前方众多官员与看客毫不怯场,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自信从容,每一步都像是沐浴在人群中的赞美声中,坚定而孤傲。 这位入场的考官,就是当今在整个齐国蹴鞠界都风头正盛的严随。 脏孩儿不禁愕然,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罡门里的严大长老有如此高的声望。 当严随站至擂台中央时,那老者便将手中奇石递给他,随后老者欠身下台,交由严小魔一人主持全场。 严小魔拿着石头道:“四位队长出列,其余人退场。” 话音落下,擂台上由西序府学员们组建的三支队伍都干脆转身,走下了擂台等候。 只有十三霸们站在台上愣神,还以为其他人都被他们无与伦比的帅气给吓跑了。 直至脏孩儿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下去等着!” 十三霸这才乖乖走下擂台,然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无比新鲜。 擂台上只留下了四位争取名额的队长,严随道:“今日比试共分三轮,每一项最高可得十分,三轮比试下来,总分最高者便会获得圣庐城武踢队空闲出来的这个名额,听懂了吗?” “懂了!” 三名西序府学员异口同声,只有脏孩儿后知后觉,其实根本没在听严随的话,反正跟着别人胡乱吼了一嗓子,他其实一直没见过严随这般正经的样子,此时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严随的神态动作,以及其手中的那块石头上。 严随看了脏孩儿一眼,继续道:“第一项,便是对于蹴鞠的理解,我会依次对你们进行问答,你们每人有十息思考时间,准备好了吗?” 他最后五个字加重声音,宣布着今日的比试正式开始。 “准备好了!” 三人异口同声,一人乌鸦学舌。 严随点点头,站到了第一位碳烤羊排队队长的面前,随后沉声问道:“问,蹴鞠的意义是什么?” 碳烤羊排队队长深吸口气,道:“蹴鞠,是一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方式,它的出现与传播,深刻展现了齐国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状态…… ……在贯彻东仁王殿下的思想路线下,蹴鞠,一度成为了影响齐国各行各业的重要民生活动…… ……对百姓的身体亦有良好增益效果,正所谓强身方能…… ……同时对万众百姓起到显着的情绪疏导作用,在游玩蹴鞠的影响下…… ……蹴鞠,更是一项团队协作的集体运动,讲究多方配合、各司其职,强调人人团结的坚定信念…… ……更是旨在歌颂与弘扬齐国百姓在艰难岁月中的乐观与不屈,充分展现了大齐国勇于奋进勇于挑战的伟大精神……” 全场寂静,聆听这位队长长篇大论的背书释义,这是他们每一名职业蹴鞠人入门前都要学习的内容。 虽然蹴鞠是一项身体运动,但对于严谨的齐国人来说,文字的落实永远是实践行动的坚实基础。 从声音来听,这位队长是带有一丝紧张的,因为毕竟是当着这么多达官显贵的面在接受考试。 再者,蹴鞠的意义是一本书,原文共有三万七千六百一十四个字,他要有强大的记忆力和心理素质,才能尽量减少错误。 当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之时,站在擂台上的脏孩儿已经傻了,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玩意踢个皮球而已,居然还要背诵出如此严谨深奥的课文出来! 以至于脏孩儿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胆寒,他难以想象等会若是跟自己问这个问题,自己该如何做出回答。 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后,那位碳烤羊排队队长终于是长呼口气,背完了他的答案。 哗——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观看台上下都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人们为他欢呼为他喝彩,认可了他有成为专业蹴鞠选手的素养。 其中中央看台的那一排高官们更是满脸欣慰,此子表现优秀,是一位可造之材。 严随抬手虚空一按,示意场边众人停止欢呼,道:“你的回答虽然流利,但还有一些错误与细节空缺之处,所以按满分十分标准,我作为考官,批你八分。” 闻言,那队长长长松了口气,紧张的脸上浮现出难言的喜悦。 接下来,严随又来到酱焖乳鸽队队长面前,道:“问,蹴鞠的起源与发展?” 那酱焖乳鸽队队长同样深吸口气,然后答道:“蹴鞠,相传在大夏成立之初,齐王受封之后……” 又是一段长篇大论,这位队长也叨叨叨地说了半个时辰,将一本蹴鞠的起源与发展给背了出来。 听得脏孩儿是头晕目眩四肢绵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全身,他忽然觉得自己待会应该会直接拿零分了。 “我批你八分。” 严随对其给出了同样的得分,看得出来,这些西序府学员们真的是又狠又努力的一群人,虽然背的时候磕磕绊绊有些小错,但能一次性说出好几万个字,这一点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的。 之后严随来到油爆鱼肚队队长面前,道:“问,蹴鞠的规则与制造?” 不出意外地,脏孩儿再次忍受了长达半个时辰的念经折磨,那名队长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支锤子,一下四十一下八十地打击着脏孩儿的心理防线。 当第三个人的回答结束时,脏孩儿竟陷入了深深地恐惧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要从哪里掏出几万个字来应对提问,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心头。 这还比个锤子了比,干脆直接判我零分完了! 严随一脸严肃地站到了脏孩儿面前,道:“问,蹴鞠的未来前景?” 啊? 脏孩儿懵了,他此时已经浑浑噩噩,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又没看过齐国出版的那些书,怎么可能回答得上来。 然而这一次,不光是脏孩儿,其实在看台上下的所有人,都是不太会回答的,哪怕那些西序府学员们,也都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因为这最后一题,根本就没有出书,是区别前三个问题的发散性问题。 脏孩儿脑子里的浆糊翻江倒海,然后想到李玉莲接下来要带队去大夏交流传播蹴鞠文化,便一脸麻木地说道:“走出齐国,传遍大夏!” “回答正确!但内容过于简单,没有细节,因此批你六分!” “啊?六分?” “嫌少?” “你放水了?” “众目睽睽,谁敢放水?” “那你给我六分?” “第四题我也是登台前才拿到的,而且是太守大人亲手给我写的答案。” “哦……” 此时,中央看台上,太守刘一皖看着脏孩儿不禁流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他给严随出题出答案之时,就是告诉了严随“走出齐国,传遍大夏”这八个字,并且嘱咐道若表述意义相近,无细节可得六分,若有细节可酌情加分。 结果却没想到,那个脏兮兮的陌生小子居然一字不差地对了上来,如此一来都不用挑刺找毛病了,脏孩儿直接就能获得那打底的六分了。 于是脏孩儿就靠着这一手瞎猫碰死耗子,在其他三名队长咬牙切齿的注视下,轻轻松松拿下六分。 第249章 别人背书我瞎猜 圣庐城,西序府。 在府内的校武场上人头攒动,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今天的西序府可谓是高朋满座,在这里的除了那些世家贵族的学员、教习们,还有许许多多城内的乡绅贵胄,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上在这圣庐城里能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来了个七七八八。 在校武场周围搭了一圈临时观赛的看台,看台最上方的一排位子中,坐着的都是城内的高级官员,甚至最中央的那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赫然是圣庐城的太守大人刘一皖。 此时这些立于圣庐城权力顶点的大人物们相谈甚欢,各自联络着他们本就紧密绑定的人情。 李玉莲也在其中,他在最上方看台中央的位置,就坐在太守刘一皖的左手边,彰显着他在圣庐城中的身份地位。 下方,从城中各地调集来的巡逻卫兵随处可见,他们在看台下方来来回回,维持着今日校武场的秩序。 而在看台外围的区域,今日涌入了许多本不会出现在西序府这种地方的百姓。 因为太守大人刘一皖向来是个体恤民情的父母官,他自上任开始便积极响应东仁王殿下的号召,大力贯彻与民同乐的朴素思想,本着以民为本的崇高理念,每每在城中举办什么大型活动,太守大人都会热情邀请许多百姓前来共享欢笑,一起领略这座城的荣耀繁华。 当然了,被邀请来的这些百姓们,也都是经过民意推荐出来的代表,万万不可是粗鄙无知的刁民之属,深切确保了参与活动之人的品行兼优,严谨维护了活动场地的秩序与稳定。 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凡是参与过城内大型活动的百姓代表们,无不盛赞太守大人的德被苍生、爱民如子! 随着参与这次蹴鞠队名额选拔的观众陆续入场、落座,整个校武场的秩序也慢慢趋于稳定。 眼看着午时已过,便在太守大人的示意下,有一名儒雅沉稳的老者从旁走出,站到了擂台正中央。 当在场人看见这老者出现后,喧嚣鼎沸之声顷刻间消散,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人身上。 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内,这位老者便开始了主持这次名额选拔的大会。 只见那老者手持一个石头似的奇怪东西,但当他握着那石头靠近自己身前说话后,他那洪亮中夹杂着些许沙哑的声音竟传播到了校武场的每个角落。 首先,自然是振臂高呼东仁王殿下的文治武功、气盖苍穹,歌颂当今东仁王在任数十年的丰功伟绩,感念仁王殿下的福泽庇佑,这才让齐国民间兴起了蹴鞠盛事,愿齐国万世永昌。 紧接着,则要盛赞圣庐城太守大人的与民同乐、宅心仁厚,教导每一位圣庐城人都要记得刘一皖大人励精图治、发展民生的艰辛坎坷,强调这位太守大人将为人父母官的坚定信念贯彻始终的不渝之志。 再者,还得感谢今日万忙之中来访的诸位贵客嘉宾,是众人到来方才让西序府今日蓬荜生辉,同时铭记这些来者背后的家族、势力为圣庐城的多年发展所贡献的宝贵力量。 最后,才是今日大会话题的主角们逐一登场。 在那老者激动人心的介绍下,在最高看台左右两边的席位上,分别有一队年轻人进场入座,正是圣庐城两大武踢蹴鞠队的蜜汁金猪队与麻椒田螺队的成员。 当这两队全部落座之后,那老者才徐徐介绍起今日参加名额争夺战的几支队伍。 分别是碳烤羊排队、酱焖乳鸽队、油爆鱼肚队,以及爱我罡门队。 前三个队伍,都是由西序府的学员们成立的。 在知晓了的圣庐城霸主焖烧海参队即将前往大夏交流之后,曾经那些因实力不济而只能技痒难耐、看着其他人在赛场上争锋驰骋的西序府学员们,就燃起了心中烈火。 几个实力名列前茅的优秀学员揭竿而起,通过层层筛选招兵买马,就组成了三个小队,欲要争夺这天上掉馅饼般的队伍名额。 而这三个新组队伍的取名方式,也延续了圣庐城以菜肴命名的惯例,分别取了太守刘一皖大人爱吃的三样。 至于最后那个与圣庐城风格迥然不同的爱我罡门队,那自然是脏孩儿这个取名小天才所率领的队伍。 反正脏孩儿又不是圣庐城人,他不清楚那太守有什么喜好,他就是单纯按照自己的理念去取名,为的就是给他的罡门打广告、壮声势。 但这种方式还挺立竿见影的,因为当那老者宣读完今日参赛的四支队伍名称后,几乎所有人都将前面三个名字给抛之脑后,一股脑地对爱我罡门队这样的奇葩名字产生了浓厚兴趣,并抻长了脖子向擂台上张望,要看爱我罡门队都是什么样的奇葩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罡门两字的热度一下子到达顶点。 在老者的声音落下后,就从擂台另一边走上来四支队伍,前三个不出意外,走出了西序府学员们应有的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却没有获得任何欢呼与掌声。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跟在后面的爱我罡门队,十三霸们一登场就是要闪瞎所有人狗眼的气势,摇摆的手臂、扭转的胯骨轴,摇曳得身上的绫罗绸缎熠熠生彩,像是被最大的浪催上岸边的鱼,风骚到没边了。 而脏孩儿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穿着最为朴素,反倒引来更多人的瞩目,这怎么还上来一个臭要饭的? 不过由于距离很远,脏孩儿他们听不清四周看台上传出的质疑声,还以为这是给他们爱我罡门队的喝彩,激动得罡门众人一个个咧嘴憋笑,竟觉得无比自豪。 “李校尉,此子便是你提起的那个什么罡门掌门?” 看台上,太守刘一皖微微侧头,忍不住向李玉莲低声询问。 李玉莲笑道:“是啊。” “好,且看看他有何特别之处。” 刘一皖浅浅吸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深意,打量着下方擂台上的脏孩儿。 在他们二人交谈之际,擂台上那名老者已经将大会的那套词说到了尾声,最后道:“请考官入场!” 话音落,周围看台上忽然传出热烈的喝彩欢呼之声,尤其是那些年轻人们,更是举手欢庆,将场间气氛炒得火热。 随后,就在众人期盼之下,一个样貌平凡的少年款款登台,这少年自信蓬勃,走起路来昂首阔步,面对前方众多官员与看客毫不怯场,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自信从容,每一步都像是沐浴在人群中的赞美声中,坚定而孤傲。 这位入场的考官,就是当今在整个齐国蹴鞠界都风头正盛的严随。 脏孩儿不禁愕然,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罡门里的严大长老有如此高的声望。 当严随站至擂台中央时,那老者便将手中奇石递给他,随后老者欠身下台,交由严小魔一人主持全场。 严小魔拿着石头道:“四位队长出列,其余人退场。” 话音落下,擂台上由西序府学员们组建的三支队伍都干脆转身,走下了擂台等候。 只有十三霸们站在台上愣神,还以为其他人都被他们无与伦比的帅气给吓跑了。 直至脏孩儿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下去等着!” 十三霸这才乖乖走下擂台,然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无比新鲜。 擂台上只留下了四位争取名额的队长,严随道:“今日比试共分三轮,每一项最高可得十分,三轮比试下来,总分最高者便会获得圣庐城武踢队空闲出来的这个名额,听懂了吗?” “懂了!” 三名西序府学员异口同声,只有脏孩儿后知后觉,其实根本没在听严随的话,反正跟着别人胡乱吼了一嗓子,他其实一直没见过严随这般正经的样子,此时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严随的神态动作,以及其手中的那块石头上。 严随看了脏孩儿一眼,继续道:“第一项,便是对于蹴鞠的理解,我会依次对你们进行问答,你们每人有十息思考时间,准备好了吗?” 他最后五个字加重声音,宣布着今日的比试正式开始。 “准备好了!” 三人异口同声,一人乌鸦学舌。 严随点点头,站到了第一位碳烤羊排队队长的面前,随后沉声问道:“问,蹴鞠的意义是什么?” 碳烤羊排队队长深吸口气,道:“蹴鞠,是一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方式,它的出现与传播,深刻展现了齐国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状态…… ……在贯彻东仁王殿下的思想路线下,蹴鞠,一度成为了影响齐国各行各业的重要民生活动…… ……对百姓的身体亦有良好增益效果,正所谓强身方能…… ……同时对万众百姓起到显着的情绪疏导作用,在游玩蹴鞠的影响下…… ……蹴鞠,更是一项团队协作的集体运动,讲究多方配合、各司其职,强调人人团结的坚定信念…… ……更是旨在歌颂与弘扬齐国百姓在艰难岁月中的乐观与不屈,充分展现了大齐国勇于奋进勇于挑战的伟大精神……” 全场寂静,聆听这位队长长篇大论的背书释义,这是他们每一名职业蹴鞠人入门前都要学习的内容。 虽然蹴鞠是一项身体运动,但对于严谨的齐国人来说,文字的落实永远是实践行动的坚实基础。 从声音来听,这位队长是带有一丝紧张的,因为毕竟是当着这么多达官显贵的面在接受考试。 再者,蹴鞠的意义是一本书,原文共有三万七千六百一十四个字,他要有强大的记忆力和心理素质,才能尽量减少错误。 当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之时,站在擂台上的脏孩儿已经傻了,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玩意踢个皮球而已,居然还要背诵出如此严谨深奥的课文出来! 以至于脏孩儿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胆寒,他难以想象等会若是跟自己问这个问题,自己该如何做出回答。 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后,那位碳烤羊排队队长终于是长呼口气,背完了他的答案。 哗——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观看台上下都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人们为他欢呼为他喝彩,认可了他有成为专业蹴鞠选手的素养。 其中中央看台的那一排高官们更是满脸欣慰,此子表现优秀,是一位可造之材。 严随抬手虚空一按,示意场边众人停止欢呼,道:“你的回答虽然流利,但还有一些错误与细节空缺之处,所以按满分十分标准,我作为考官,批你八分。” 闻言,那队长长长松了口气,紧张的脸上浮现出难言的喜悦。 接下来,严随又来到酱焖乳鸽队队长面前,道:“问,蹴鞠的起源与发展?” 那酱焖乳鸽队队长同样深吸口气,然后答道:“蹴鞠,相传在大夏成立之初,齐王受封之后……” 又是一段长篇大论,这位队长也叨叨叨地说了半个时辰,将一本蹴鞠的起源与发展给背了出来。 听得脏孩儿是头晕目眩四肢绵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全身,他忽然觉得自己待会应该会直接拿零分了。 “我批你八分。” 严随对其给出了同样的得分,看得出来,这些西序府学员们真的是又狠又努力的一群人,虽然背的时候磕磕绊绊有些小错,但能一次性说出好几万个字,这一点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的。 之后严随来到油爆鱼肚队队长面前,道:“问,蹴鞠的规则与制造?” 不出意外地,脏孩儿再次忍受了长达半个时辰的念经折磨,那名队长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支锤子,一下四十一下八十地打击着脏孩儿的心理防线。 当第三个人的回答结束时,脏孩儿竟陷入了深深地恐惧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要从哪里掏出几万个字来应对提问,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心头。 这还比个锤子了比,干脆直接判我零分完了! 严随一脸严肃地站到了脏孩儿面前,道:“问,蹴鞠的未来前景?” 啊? 脏孩儿懵了,他此时已经浑浑噩噩,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又没看过齐国出版的那些书,怎么可能回答得上来。 然而这一次,不光是脏孩儿,其实在看台上下的所有人,都是不太会回答的,哪怕那些西序府学员们,也都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因为这最后一题,根本就没有出书,是区别前三个问题的发散性问题。 脏孩儿脑子里的浆糊翻江倒海,然后想到李玉莲接下来要带队去大夏交流传播蹴鞠文化,便一脸麻木地说道:“走出齐国,传遍大夏!” “回答正确!但内容过于简单,没有细节,因此批你六分!” “啊?六分?” “嫌少?” “你放水了?” “众目睽睽,谁敢放水?” “那你给我六分?” “第四题我也是登台前才拿到的,而且是太守大人亲手给我写的答案。” “哦……” 此时,中央看台上,太守刘一皖看着脏孩儿不禁流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他给严随出题出答案之时,就是告诉了严随“走出齐国,传遍大夏”这八个字,并且嘱咐道若表述意义相近,无细节可得六分,若有细节可酌情加分。 结果却没想到,那个脏兮兮的陌生小子居然一字不差地对了上来,如此一来都不用挑刺找毛病了,脏孩儿直接就能获得那打底的六分了。 于是脏孩儿就靠着这一手瞎猫碰死耗子,在其他三名队长咬牙切齿的注视下,轻轻松松拿下六分。 第250章 西序府不过如此 脏孩儿懵了,其他人也都有些懵,这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就得了六分,让那三位嘴唇子都快秃噜出火星子的队长情何以堪。 不过事实如此,严随作为这次考核的考官,根本不可能在整个圣庐城达官显贵们的眼前做什么舞弊之举的。 更何况就连坐在看台最上方中央的出题人,太守大人刘一皖都没有异议,谁还会对这样的成绩结果提出非议。 所以就算那三位队长心不甘情不愿,虽然在场各方势力都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罡门老祖看不顺眼,却也没谁会在此时跳出来质疑或者反对。 在他们看来,虽然这个乞丐似的臭小子侥幸的了六分,但也终归只是六分,从第一轮的比试就输给了另外三人。 那么接下来的两轮比试只会将分数差越拉越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罡门中将会是被第一个淘汰出局的那个。 只不过,虽然擂台上的结果无法改变,但在擂台下方,却有许多人将心中无法排出的怨气撒到了十三霸们的身上。 前来观看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西序府的学员,擂台上固然有他们自己支持的队伍,但大家都是西序府的学员,好歹算得上是同气连枝,此时被这么个突然跳出来的罡门老祖抢了风头,最不开心的自然就属西序府的众多学员们了。 此时看台下方的西序府学员们狠狠盯着十三霸们,他们目光不善,越看十三霸越是觉得讨厌、扎眼,其中嫌弃情绪最为强烈的,当属擂台上那三支队伍的队员。 “也不知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刁蛮之徒,看看这站没站相的样子,一点不懂得拘谨恭谦!” “可不是嘛,瞅瞅这群人穿得不伦不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身衣服是从别人家偷来的呢,穿在他们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真不知他们这群人都是从哪里刨来的歪瓜裂枣,要我说啊,这群人站在此地都算是有碍观瞻了!” “……” 一道道非议之声在西序府学员们之间流传开来,他们无论是不是场上蹴鞠队的队员,都忍不住对穿搭异样、且一副盲流子体态的十三霸们白眼相待。 但凡这十几个人是来自临近圣庐城的一些大宗门,这些西序府学员们也不会对其这般不待见。 关键是罡门根本就名不见经传,在今日之前他们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又脏又臭的门派。 而这么一个杂牌门派突然冒了出来,跟他们西序府的人争抢蹴鞠队名额,就自然让每一位条件优渥的学员们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 又都是一群年轻人,免不了心直口快。 不过他们说归说,也是看准了罡门这些人都是修士,这才敢私底下说一些狠话,骂得难听一些。 若是放在外面,在不知道罡门十三霸都已经成为修士的条件下,即便这些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西序府学员们,也断然不敢随意出言嘲讽、诋毁的。 这就不得不再次提及齐国的律法了,因为在齐国律法中严正声明了一条,就是上位之人绝不可对下行欺辱、强迫、伤害之事,亦不可自居高位而对百姓出言不逊,违者当受重刑伺候。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在城中小巷,武踢对决的孙胖子、王麻子两人不慎将球踢向人群时候会表现得那样害怕、紧张。 正是因为他俩把脏孩儿当成了平常百姓,一旦他们作为修士、作为达官贵族对平常百姓造成任何伤害的罪名成立,那么等待他们的必将是齐国律法最为严峻的惩罚。 而这项律法却不排斥同样身份、同样地位的人去相互抨击,所以这些西序府的学员们才会对同为修士的十三霸们冷嘲热讽,因为知道这样至少不会被罚。 不过十三霸们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倒不是今天没脾气了,而是这校武场实在太大,人也太多,嘈杂的环境下他们根本听不清周边的声音。 正在看台上下的人们因脏孩儿轻松获得六分而各执看法之时,擂台上严随的声音再度传开。 “第一轮结束,获分情况分别为, 碳烤羊排队,八分。 酱焖乳鸽队,八分。 油爆鱼肚队,八分。 爱我罡门队,六分。” “第二轮比试开始。” 随着严随的声音落下,全场观众的情绪再度被调动起来,一个个从议论纷纷的喧嚣鼎沸,变成了寂静无声的聆听。 严随走至脏孩儿四名队长面前道:“第二轮比的是力量、速度与技巧。” 啪! 严随打了一记响指,随后就从擂台下方跑来一群杂役模样的人,他们推着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布置。 片刻之后,杂役们推下去,只有四面球门、满满一车蹴鞠球,还有由十几个厚度递增的石板组成的石墙,一共四面。 严随道:“首先是力量,你们每个人都站到一面石墙之前,然后全力轰击石墙,依照轰碎石板的层数断定高下。” 跟着严随的指示行动,脏孩儿四人各自走到一面石墙跟前。 “接下来你们每人只有一次机会,无论你们用的是腿法、脚法、拳法还是掌法,哪怕铁头功等等,都无限制,但记住,只有一击的机会。” “听明白的话,就开始。” 这个环节无需对答,所以并没有先后顺序,只在严随的一声令下,脏孩儿他们四人就可以开始了。 由于第一次登临这种千人瞩目的擂台之上,脏孩儿并没什么临场经验,所以此时他选择先观察其他三人是如何做的,到时候他心里有底,再出手也不迟。 擂台之上,除了脏孩儿之外的三位队长都是摩拳擦掌,做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今天这么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不乏他们的亲朋长辈,三位队长自然都压抑不住自己那颗年少娇纵的心,欲要在众目睽睽下好好露一把脸。 率先出手的是碳烤羊排队长,他沉吸一口丹田气,双腿横跨扎起马步,上半身则微微扭转,赫然是蓄力出拳。 “喝啊!” 蓄力三息的碳烤羊排队长低喝一声,身子带动拳头悍然出击,重重落在了石墙之上。 砰! 只听得一声闷响传开,石墙表面上出现一个脸盆大的坑,被打碎的小石子哗哗掉落,惊起看台上下一阵哗然之声。 此人能够担任候选队的队长,那就说明他在圣庐城西序府的众多学员中,本身就是名列前茅的存在,是少有的筑基境修为。 这一拳力道刚猛,打出了他作为筑基境修士应有的水准。 其他两队队长也是西序府中的风云人物,怎可让碳烤羊排队独占风头,于是他们俩也奋力出手,势要给酱焖乳鸽和油爆鱼肚证名! 砰砰! 两道不亚于碳烤羊排队的震响接连传出,就见酱焖乳鸽和油爆鱼肚两位队长面前的石墙也都被轰出了一个圆坑。 这两人也是恐怖如斯的筑基境强者,各自都在西序府中有着大量拥趸。 于是擂台之外再度爆发出欢呼喝彩之声,引得两位队长也是洋洋自喜,下巴都快要翘上天了。 而这时候最为高兴欣慰的,就莫过于中央看台上,坐在太守刘一皖另外一手边的西序府府主齐琪了。 擂台上这三人无论是谁表现的优秀,都是彰显出了她西序府的风采,给西序府长脸,而此时三人的表现都格外出众,就更说明了是她齐琪府主教导有方,以后西序府在圣庐城内只会越发受到世家们的信任。 刘一皖看出身旁的齐琪唇角微笑,顺势道:“我看那三个小子保底都打穿了十层石板,西序府当真是厉害,能将候选队的队长都培养得这般优秀。” 齐琪低眉莞尔,声音轻飘飘地道:“还得是太守大人领导有方,养出了这么人杰地灵的一方水土。” 这位齐琪虽然上了年纪,但一语一笑间却也是风情犹存,看得刘一皖都是不禁微滞。 谁说不是花落残阳更映红呢? “哈哈!齐府主谦虚了!” 刘一皖胖胖的小脸笑得发颤,“齐府主教导后辈有方,能给齐国培养这么多可造之材,绝对是大功一件,待今日事了,我必上书齐王替府主请功。” “那就多谢太守大人美意了!” 说罢,齐琪便端起茶杯以茶代谢,刘一皖也连忙抿了一口茶,胖胖的他需要喝茶刮油。 这两位大人物说话的功夫,校武场全场都将目光放在了迟迟没有出手的脏孩儿身上。 看着那透着一副穷酸像的小子鬼鬼祟祟地来回张望,不少人都认为这家伙定然是被前三人的一击威力给震慑住了,害怕自己实力低微,出手之后的效果与前面三人相差甚远,会被人笑话。 于是看台上开始有人对场上的脏孩儿发出嘘声,质疑脏孩儿滥竽充数,孬种、废物之类的言语层出不穷。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对脏孩儿表现出敌意不满之时,在世家贵族的席位中,有两个角落里却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罡子兄实力非凡,才不是什么孬种废物!” “罡子兄真人不露相,待会必会堵住所有人的嘴!” 在圣庐城两大世家王家与孙家的席位中,孙胖子孙候与王麻子王颜分别说出了意义相近的两句话。 他们此言一出,就都引起了各自家中长辈的侧目,纷纷询问自家孩子为何会出此言。 随后,孙候、王颜两人就用自己的方式,讲述了那天脏孩儿一击打飞蹴鞠球的那一幕,因为他们俩是当事人,所以没有谁比他们自己更清楚当时在那颗蹴鞠球上凝聚了何其巨大的力量。 听完小辈的解释后,两大家族的长辈们各自都有些神采变化,最后归于平静,并告诫孙候、王颜别再多言,只管安安静静地看下去就好。 至于孙候、王颜这两人之所以会出现在各自家族的席位中,而不是跟着自己的球队出现在蜜汁金猪队和麻椒田螺队的席位中,是因为他俩自从被家里人从牢里捞出去后,就直接被关了禁闭。 也就是今天是选拔第三个蹴鞠队的重要日子,所以孙候、王颜两人才能被家族放出来透透气。 擂台上, 脏孩儿面对越发强盛的质疑声浪,他不为所动,只是按着自己的心头疑惑去思考。 他在看了三人打击石墙后,并非是受到震撼还是其他,而是被一个疑惑给困扰住了。 这个疑惑就是,他知道了前三人都有着筑基境的修为,可为什么这三个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却好像没有自己厉害呢? 脏孩儿自己观察过三人的出招状态,他从三人收敛气息所散出来的波动中,就几乎洞察到了三人出招的强弱。 正在脏孩儿继续疑惑自己为何感觉筑基境还没自己厉害的时候,严随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罡门罡子,该你出手了。” 脏孩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上前走了两步,然后指着石墙道:“这个破了不要我花钱修补?” 严随忍住强烈的翻白眼欲望,道:“不用,你尽管出手。” “好嘞!” 脏孩儿笑着回答,然后撸起袖子缓缓弓拳。 喝! 下一刻,脏孩儿陡然出手,用出了当前所能积攒拳势到极限八重的天运无归盖山河。 噔! 他的拳头狠狠落在石墙上,但这次的声音却明显区别于前三个人。 一拳轰出的效果也小的可怜,并没有像前三个人似的弄出一个脸盆大的坑面,仅仅有一个跟脏孩儿拳头大小严丝合缝的小坑出现。 这一幕让看台上下的人们有些错愕,众人想过罡子这家伙会很弱,但没想到会弱成这个样子。 “下去!下去!” “哦哦!丢脸了,你不配站在上面!” “哪里来的坑货,这样的货色也能上去争名额?” “我上我也行!” 一时间,校武场上的气氛像被引燃了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对脏孩儿发出了嘲讽讥笑。 只有坐在中央看台的那些大人物,还有各大世家的长辈们,沉吟地盯着擂台上方,目光中有异色闪动。 “李大人,此子是什么来头?” 西序府府主齐琪隔着刘一皖,伸着头向另一边的李玉莲问道。 李玉莲缓缓舒了口气,道:“是丘鹏飞的人。” “原来如此!” 齐琪流露出恍然之色,同时抬手刘一皖也才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脏孩儿来。 在看客们喝倒彩、竖中指,大人物们交头接耳之时,擂台上的考官开始逐一检测四个人的击打成果。 严随按照他们四人出手的先后顺序进行查看,并依次念道: “碳烤羊排队,打穿十层。” “酱焖乳鸽队,打穿十层。” “油爆鱼肚队,打穿十层半。” “爱我罡门队,打穿……全部十六层。” 话音落,喧嚣漫天的校武场瞬间变得死寂。 许多人的下意识反应都是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还有少部分人偷偷拧了一下旁边人的后腰,根据别人的叫声来判断自己是否出现幻觉。 “不可能!” 擂台上,前三名队长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然后他们亲自跑到脏孩儿面前的石墙后面验证真伪,他们不肯相信,凭什么一个只有区区炼气境的小子能打出这般恐怖的效果。 然而查看之下,三人心中原本存在着的一点侥幸便被彻底击碎。 只见在脏孩儿面前石墙的最后面,也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透过狭长的隧道还能看到脏孩儿那一脸欠揍的样子。 脏孩儿双手环抱,用戏谑的眼神向隧道另一边的三人挑衅,并挑眉说道: “这就是西序府的优秀学员?真真是不过如此呀。” 第250章 西序府不过如此 脏孩儿懵了,其他人也都有些懵,这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就得了六分,让那三位嘴唇子都快秃噜出火星子的队长情何以堪。 不过事实如此,严随作为这次考核的考官,根本不可能在整个圣庐城达官显贵们的眼前做什么舞弊之举的。 更何况就连坐在看台最上方中央的出题人,太守大人刘一皖都没有异议,谁还会对这样的成绩结果提出非议。 所以就算那三位队长心不甘情不愿,虽然在场各方势力都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罡门老祖看不顺眼,却也没谁会在此时跳出来质疑或者反对。 在他们看来,虽然这个乞丐似的臭小子侥幸的了六分,但也终归只是六分,从第一轮的比试就输给了另外三人。 那么接下来的两轮比试只会将分数差越拉越大,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罡门中将会是被第一个淘汰出局的那个。 只不过,虽然擂台上的结果无法改变,但在擂台下方,却有许多人将心中无法排出的怨气撒到了十三霸们的身上。 前来观看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西序府的学员,擂台上固然有他们自己支持的队伍,但大家都是西序府的学员,好歹算得上是同气连枝,此时被这么个突然跳出来的罡门老祖抢了风头,最不开心的自然就属西序府的众多学员们了。 此时看台下方的西序府学员们狠狠盯着十三霸们,他们目光不善,越看十三霸越是觉得讨厌、扎眼,其中嫌弃情绪最为强烈的,当属擂台上那三支队伍的队员。 “也不知是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刁蛮之徒,看看这站没站相的样子,一点不懂得拘谨恭谦!” “可不是嘛,瞅瞅这群人穿得不伦不类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身衣服是从别人家偷来的呢,穿在他们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真不知他们这群人都是从哪里刨来的歪瓜裂枣,要我说啊,这群人站在此地都算是有碍观瞻了!” “……” 一道道非议之声在西序府学员们之间流传开来,他们无论是不是场上蹴鞠队的队员,都忍不住对穿搭异样、且一副盲流子体态的十三霸们白眼相待。 但凡这十几个人是来自临近圣庐城的一些大宗门,这些西序府学员们也不会对其这般不待见。 关键是罡门根本就名不见经传,在今日之前他们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又脏又臭的门派。 而这么一个杂牌门派突然冒了出来,跟他们西序府的人争抢蹴鞠队名额,就自然让每一位条件优渥的学员们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 又都是一群年轻人,免不了心直口快。 不过他们说归说,也是看准了罡门这些人都是修士,这才敢私底下说一些狠话,骂得难听一些。 若是放在外面,在不知道罡门十三霸都已经成为修士的条件下,即便这些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西序府学员们,也断然不敢随意出言嘲讽、诋毁的。 这就不得不再次提及齐国的律法了,因为在齐国律法中严正声明了一条,就是上位之人绝不可对下行欺辱、强迫、伤害之事,亦不可自居高位而对百姓出言不逊,违者当受重刑伺候。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在城中小巷,武踢对决的孙胖子、王麻子两人不慎将球踢向人群时候会表现得那样害怕、紧张。 正是因为他俩把脏孩儿当成了平常百姓,一旦他们作为修士、作为达官贵族对平常百姓造成任何伤害的罪名成立,那么等待他们的必将是齐国律法最为严峻的惩罚。 而这项律法却不排斥同样身份、同样地位的人去相互抨击,所以这些西序府的学员们才会对同为修士的十三霸们冷嘲热讽,因为知道这样至少不会被罚。 不过十三霸们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倒不是今天没脾气了,而是这校武场实在太大,人也太多,嘈杂的环境下他们根本听不清周边的声音。 正在看台上下的人们因脏孩儿轻松获得六分而各执看法之时,擂台上严随的声音再度传开。 “第一轮结束,获分情况分别为, 碳烤羊排队,八分。 酱焖乳鸽队,八分。 油爆鱼肚队,八分。 爱我罡门队,六分。” “第二轮比试开始。” 随着严随的声音落下,全场观众的情绪再度被调动起来,一个个从议论纷纷的喧嚣鼎沸,变成了寂静无声的聆听。 严随走至脏孩儿四名队长面前道:“第二轮比的是力量、速度与技巧。” 啪! 严随打了一记响指,随后就从擂台下方跑来一群杂役模样的人,他们推着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布置。 片刻之后,杂役们推下去,只有四面球门、满满一车蹴鞠球,还有由十几个厚度递增的石板组成的石墙,一共四面。 严随道:“首先是力量,你们每个人都站到一面石墙之前,然后全力轰击石墙,依照轰碎石板的层数断定高下。” 跟着严随的指示行动,脏孩儿四人各自走到一面石墙跟前。 “接下来你们每人只有一次机会,无论你们用的是腿法、脚法、拳法还是掌法,哪怕铁头功等等,都无限制,但记住,只有一击的机会。” “听明白的话,就开始。” 这个环节无需对答,所以并没有先后顺序,只在严随的一声令下,脏孩儿他们四人就可以开始了。 由于第一次登临这种千人瞩目的擂台之上,脏孩儿并没什么临场经验,所以此时他选择先观察其他三人是如何做的,到时候他心里有底,再出手也不迟。 擂台之上,除了脏孩儿之外的三位队长都是摩拳擦掌,做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今天这么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其中不乏他们的亲朋长辈,三位队长自然都压抑不住自己那颗年少娇纵的心,欲要在众目睽睽下好好露一把脸。 率先出手的是碳烤羊排队长,他沉吸一口丹田气,双腿横跨扎起马步,上半身则微微扭转,赫然是蓄力出拳。 “喝啊!” 蓄力三息的碳烤羊排队长低喝一声,身子带动拳头悍然出击,重重落在了石墙之上。 砰! 只听得一声闷响传开,石墙表面上出现一个脸盆大的坑,被打碎的小石子哗哗掉落,惊起看台上下一阵哗然之声。 此人能够担任候选队的队长,那就说明他在圣庐城西序府的众多学员中,本身就是名列前茅的存在,是少有的筑基境修为。 这一拳力道刚猛,打出了他作为筑基境修士应有的水准。 其他两队队长也是西序府中的风云人物,怎可让碳烤羊排队独占风头,于是他们俩也奋力出手,势要给酱焖乳鸽和油爆鱼肚证名! 砰砰! 两道不亚于碳烤羊排队的震响接连传出,就见酱焖乳鸽和油爆鱼肚两位队长面前的石墙也都被轰出了一个圆坑。 这两人也是恐怖如斯的筑基境强者,各自都在西序府中有着大量拥趸。 于是擂台之外再度爆发出欢呼喝彩之声,引得两位队长也是洋洋自喜,下巴都快要翘上天了。 而这时候最为高兴欣慰的,就莫过于中央看台上,坐在太守刘一皖另外一手边的西序府府主齐琪了。 擂台上这三人无论是谁表现的优秀,都是彰显出了她西序府的风采,给西序府长脸,而此时三人的表现都格外出众,就更说明了是她齐琪府主教导有方,以后西序府在圣庐城内只会越发受到世家们的信任。 刘一皖看出身旁的齐琪唇角微笑,顺势道:“我看那三个小子保底都打穿了十层石板,西序府当真是厉害,能将候选队的队长都培养得这般优秀。” 齐琪低眉莞尔,声音轻飘飘地道:“还得是太守大人领导有方,养出了这么人杰地灵的一方水土。” 这位齐琪虽然上了年纪,但一语一笑间却也是风情犹存,看得刘一皖都是不禁微滞。 谁说不是花落残阳更映红呢? “哈哈!齐府主谦虚了!” 刘一皖胖胖的小脸笑得发颤,“齐府主教导后辈有方,能给齐国培养这么多可造之材,绝对是大功一件,待今日事了,我必上书齐王替府主请功。” “那就多谢太守大人美意了!” 说罢,齐琪便端起茶杯以茶代谢,刘一皖也连忙抿了一口茶,胖胖的他需要喝茶刮油。 这两位大人物说话的功夫,校武场全场都将目光放在了迟迟没有出手的脏孩儿身上。 看着那透着一副穷酸像的小子鬼鬼祟祟地来回张望,不少人都认为这家伙定然是被前三人的一击威力给震慑住了,害怕自己实力低微,出手之后的效果与前面三人相差甚远,会被人笑话。 于是看台上开始有人对场上的脏孩儿发出嘘声,质疑脏孩儿滥竽充数,孬种、废物之类的言语层出不穷。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对脏孩儿表现出敌意不满之时,在世家贵族的席位中,有两个角落里却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罡子兄实力非凡,才不是什么孬种废物!” “罡子兄真人不露相,待会必会堵住所有人的嘴!” 在圣庐城两大世家王家与孙家的席位中,孙胖子孙候与王麻子王颜分别说出了意义相近的两句话。 他们此言一出,就都引起了各自家中长辈的侧目,纷纷询问自家孩子为何会出此言。 随后,孙候、王颜两人就用自己的方式,讲述了那天脏孩儿一击打飞蹴鞠球的那一幕,因为他们俩是当事人,所以没有谁比他们自己更清楚当时在那颗蹴鞠球上凝聚了何其巨大的力量。 听完小辈的解释后,两大家族的长辈们各自都有些神采变化,最后归于平静,并告诫孙候、王颜别再多言,只管安安静静地看下去就好。 至于孙候、王颜这两人之所以会出现在各自家族的席位中,而不是跟着自己的球队出现在蜜汁金猪队和麻椒田螺队的席位中,是因为他俩自从被家里人从牢里捞出去后,就直接被关了禁闭。 也就是今天是选拔第三个蹴鞠队的重要日子,所以孙候、王颜两人才能被家族放出来透透气。 擂台上, 脏孩儿面对越发强盛的质疑声浪,他不为所动,只是按着自己的心头疑惑去思考。 他在看了三人打击石墙后,并非是受到震撼还是其他,而是被一个疑惑给困扰住了。 这个疑惑就是,他知道了前三人都有着筑基境的修为,可为什么这三个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却好像没有自己厉害呢? 脏孩儿自己观察过三人的出招状态,他从三人收敛气息所散出来的波动中,就几乎洞察到了三人出招的强弱。 正在脏孩儿继续疑惑自己为何感觉筑基境还没自己厉害的时候,严随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罡门罡子,该你出手了。” 脏孩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上前走了两步,然后指着石墙道:“这个破了不要我花钱修补?” 严随忍住强烈的翻白眼欲望,道:“不用,你尽管出手。” “好嘞!” 脏孩儿笑着回答,然后撸起袖子缓缓弓拳。 喝! 下一刻,脏孩儿陡然出手,用出了当前所能积攒拳势到极限八重的天运无归盖山河。 噔! 他的拳头狠狠落在石墙上,但这次的声音却明显区别于前三个人。 一拳轰出的效果也小的可怜,并没有像前三个人似的弄出一个脸盆大的坑面,仅仅有一个跟脏孩儿拳头大小严丝合缝的小坑出现。 这一幕让看台上下的人们有些错愕,众人想过罡子这家伙会很弱,但没想到会弱成这个样子。 “下去!下去!” “哦哦!丢脸了,你不配站在上面!” “哪里来的坑货,这样的货色也能上去争名额?” “我上我也行!” 一时间,校武场上的气氛像被引燃了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对脏孩儿发出了嘲讽讥笑。 只有坐在中央看台的那些大人物,还有各大世家的长辈们,沉吟地盯着擂台上方,目光中有异色闪动。 “李大人,此子是什么来头?” 西序府府主齐琪隔着刘一皖,伸着头向另一边的李玉莲问道。 李玉莲缓缓舒了口气,道:“是丘鹏飞的人。” “原来如此!” 齐琪流露出恍然之色,同时抬手刘一皖也才第一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脏孩儿来。 在看客们喝倒彩、竖中指,大人物们交头接耳之时,擂台上的考官开始逐一检测四个人的击打成果。 严随按照他们四人出手的先后顺序进行查看,并依次念道: “碳烤羊排队,打穿十层。” “酱焖乳鸽队,打穿十层。” “油爆鱼肚队,打穿十层半。” “爱我罡门队,打穿……全部十六层。” 话音落,喧嚣漫天的校武场瞬间变得死寂。 许多人的下意识反应都是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还有少部分人偷偷拧了一下旁边人的后腰,根据别人的叫声来判断自己是否出现幻觉。 “不可能!” 擂台上,前三名队长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然后他们亲自跑到脏孩儿面前的石墙后面验证真伪,他们不肯相信,凭什么一个只有区区炼气境的小子能打出这般恐怖的效果。 然而查看之下,三人心中原本存在着的一点侥幸便被彻底击碎。 只见在脏孩儿面前石墙的最后面,也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透过狭长的隧道还能看到脏孩儿那一脸欠揍的样子。 脏孩儿双手环抱,用戏谑的眼神向隧道另一边的三人挑衅,并挑眉说道: “这就是西序府的优秀学员?真真是不过如此呀。” 第251章 野路子出奇制胜 “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大胆!竟敢对朝廷下设西序府口出狂言!” “不知天高地厚的匹夫!” 脏孩儿轻飘飘贱兮兮的一句话,却让三位队长破了大防,顿时都从石墙后面跳出来,指着脏孩儿跳着脚地怒斥。 同为修士,三位队长就不用有所顾忌,将自己没能打穿全部石板的力气,全都撒在了对脏孩儿的声讨中。 脏孩儿嘿嘿一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享受观看他们这种无能狂怒的表演。 不过他也不是不会还击,他盯着对面三人气急败坏的脸色,又轻描淡写地道:“不服啊?不服你们也打穿十六层呀?” “你作弊!” “对!你肯定在作弊!” “建议严查!” 闻言,那三位队长更是恨得牙痒,叫嚷着脏孩儿肯定是作弊了。 他们倒也不是存心污蔑,而是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西序府学员们,在思维意识的固有形态中,就不存在底层逆袭这样荒唐的事。 在西序府学员看来,能在同样年纪比自己优秀的,只可能是同样来自西序府的同窗,或者周边那些立足许久的门派弟子。 而罡门,这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门派,想来都是规模小到不能再小了,却怎么能出现比他们那这些西序府优秀学员更出色的人来呢? 所以三人愤愤不平,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认为是眼前的罡子使用了作弊手段,这才向考官以及擂台外提出异议。 严随走到三人面前,道:“他没有作弊。” “这……这怎么可能……” “严考官,你真的确定吗?” “若非作弊,那家伙凭什么能比我们厉害这么多?!” 三位队长面色惊疑,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明明在西序府也是各项优秀的天才,凭什么要输给一个区区罡门之人。 于是他们情绪激动下,还想继续阐述自己认为脏孩儿作弊的可能性。 却被严随冷声打断道:“若有人不信,现在便走下擂台,取消资格。” 三人顿时一滞,脸上的猜疑和不忿瞬间化为忌惮。 严随这时候的眼神有些让他们害怕,明明知道眼前之人也不过跟他们年龄相当,可就是从严随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一种沉稳到可怕的威严。 虽然这三位队长在各自的生长环境中也被称为天才,同窗、家族长辈会用各种溢美之辞将他们夸得忘乎所以。 但这世间的天才亦有差距,有些人是被环境所染,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天才,而有些人,他的出现就是踩着一个个天才的骄傲站上顶点的。 严随可以凭十五岁的年纪名动整个齐国,就是因为他在同辈人中的实力强到可怕。 所以此时面对质疑,严随只需一个眼神就让三位队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不敢再有异议,只得略略低头,掩盖心虚与尴尬。 脏孩儿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与另外三人截然相反,他现在对自己的实力信心倍增。 平静了数息之后,严随的声音再度传遍校武场,“接下来比的是速度。” 话音落,又有一群杂役上来布置,将四面厚重石墙撤去,并在擂台的一处边缘划上一条红线。 严随走到那条红线边缘的对面,道:“你们四人站至红线处,随我一声令下便向这边跑来,过去准备。” 脏孩儿四人很快来到红线后,只是这一次另外三人已经对他抱有敌意,刻意与脏孩儿保持着一段距离。 可是脏孩儿不知该如何准备,就又一边盯着三人一边模仿,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前面那只脚紧贴着红线,然后身体微躬向下压。 三人看得是又气又恨,这家伙连赛跑姿势都不会,果然没什么见识,可凭什么刚才力量比拼的时候能赢自己? 怀着这样的情绪,三人都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在速度上一雪前耻,将那个山野莽夫狠狠踩在脚下。 严随举起一只手臂道:“预备……跑!” 他一声令下,二十丈外的四人如脱缰野狗,死命狂奔过来。 二十丈的距离不算远,比拼的就是瞬间的爆发,这是蹴鞠选手重要的素质之一。 脏孩儿在起跑之时就发现,旁边三人似乎运用了某种身法,令他们的身影变得有些虚幻,同时速度也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脏孩儿并没有学会什么身法,他只能用尽全力去蹬,但他也不傻,知道不能纯粹用身体力量去拼,所以在他跑动之时,也将真气凝聚于双腿双脚,借此产生更加强大的力量。 可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形式,肯定比不上拥有身法加持的另外三人。 因此在最开始的十丈内,脏孩儿直接就被另外三人甩出一大截,若是不做应对必然会输掉比试。 脏孩儿从没像那三人一样受过西序府的正规培养,每一样事物都教给他们一板一眼的应对手段,这就导致同为修士的脏孩儿,看起来几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然而也正因如此,不会按照套路出牌的脏孩儿总会大胆尝试一些野路子。 恰巧,此时的脏孩儿突然灵感爆发,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狗跑的比人快是因为它四脚着地,那我想跑的比人快,学狗不就行了? 想到此处,脏孩儿忽然一个俯身向地面扑去,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摔倒之时,却见擂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形大狗,用四条腿去跑接下来的后半程。 脏孩儿一边跑,一边双拳发力,直接凝聚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势,然后猛然向后击打地面,形成一股巨大的推进力量。 咚! 咚! 场上场下的人们只听见两声巨响从擂台上传开,随后就见脏孩儿以一个恶狗扑屎的姿势超过另外三人,并率先通过了严随的身边。 脏孩儿又赢了! 虽然不好看,但是好用。 而且这一次是没有争议的赢,就算另外三位队长想要说他作弊也无从说起。 所有人都看着脏孩儿在最后时刻反败为胜,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原本准备给自己师兄们欢呼的西序府学员们,此时也都偃旗息鼓,面容一个比一个僵硬,他们西序府居然连续输给罡门两次,这简直成了奇大耻辱! 受邀前来的世家贵族们,也都不禁微微侧目皱眉,开始对突然出现的这个罡门产生了兴趣。 同样沉默的,还有那些民荐代表们,他们心中大感奇怪,不对啊,这情形跟给他们的剧本不一样啊!剧本上说了,无论西序府的三位公子是谁在任何一项比试中获胜,都要在下面鼓掌叫好,可是那三位公子都连输两次了,他们到底还要不要鼓掌呢? 不鼓掌的话,等下大会结束了,他们的工钱能给吗?的鸡蛋还发不发了? 而擂台下的十三霸们却突然炸开了锅。 “师父威武!” “师父最厉害,干死他们!” “师父又赢喽!略略略——” “罡门!罡门!罡门!” 他们的突然爆发与整个校武场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许多人看着他们的嘴脸是又气又恨,却偏偏反驳不了一点。 严随拿起石头,宣布道: “速度比拼,罡门第一。” “酱焖乳鸽队第二。” “碳烤羊排队第三。” “油爆鱼肚队第四。” “接下来准备第二轮最后一场比试——技巧。” 严随的声音传遍每个人耳内,杂役们继续布置擂台。 同时,心中焦急不服的三位队长也缓缓静下心来,在第二轮他们还有最大的机会,就是这蹴鞠技巧的比试。 齐国乃是蹴鞠大国,西序府也将蹴鞠列为重要的修行课程,所以哪怕这三人输了力量输了速度,自幼踢蹴鞠的他们也对自己的技巧有着绝对 的自信。 脏孩儿一脸无所吊谓的样子,他内心激动不已,但是他有忽然想到自己可是代表罡门出战的,他可是一派掌门罡门老祖,应该拿出点大人物才有的沉稳出来。 于是他面色平静、冷峻,嘴角还勾着一点似有似无的弧度,表现得不屑、漠然,眼神放空眺望,拿捏出一副绝世高人的清冷模样。 然而他还没装片刻,旁边就传来了严随的声音, “喂,速度都比完了,你倒是站起来啊。” 第251章 野路子出奇制胜 “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大胆!竟敢对朝廷下设西序府口出狂言!” “不知天高地厚的匹夫!” 脏孩儿轻飘飘贱兮兮的一句话,却让三位队长破了大防,顿时都从石墙后面跳出来,指着脏孩儿跳着脚地怒斥。 同为修士,三位队长就不用有所顾忌,将自己没能打穿全部石板的力气,全都撒在了对脏孩儿的声讨中。 脏孩儿嘿嘿一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享受观看他们这种无能狂怒的表演。 不过他也不是不会还击,他盯着对面三人气急败坏的脸色,又轻描淡写地道:“不服啊?不服你们也打穿十六层呀?” “你作弊!” “对!你肯定在作弊!” “建议严查!” 闻言,那三位队长更是恨得牙痒,叫嚷着脏孩儿肯定是作弊了。 他们倒也不是存心污蔑,而是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西序府学员们,在思维意识的固有形态中,就不存在底层逆袭这样荒唐的事。 在西序府学员看来,能在同样年纪比自己优秀的,只可能是同样来自西序府的同窗,或者周边那些立足许久的门派弟子。 而罡门,这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门派,想来都是规模小到不能再小了,却怎么能出现比他们那这些西序府优秀学员更出色的人来呢? 所以三人愤愤不平,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猫腻,认为是眼前的罡子使用了作弊手段,这才向考官以及擂台外提出异议。 严随走到三人面前,道:“他没有作弊。” “这……这怎么可能……” “严考官,你真的确定吗?” “若非作弊,那家伙凭什么能比我们厉害这么多?!” 三位队长面色惊疑,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明明在西序府也是各项优秀的天才,凭什么要输给一个区区罡门之人。 于是他们情绪激动下,还想继续阐述自己认为脏孩儿作弊的可能性。 却被严随冷声打断道:“若有人不信,现在便走下擂台,取消资格。” 三人顿时一滞,脸上的猜疑和不忿瞬间化为忌惮。 严随这时候的眼神有些让他们害怕,明明知道眼前之人也不过跟他们年龄相当,可就是从严随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不容置疑,一种沉稳到可怕的威严。 虽然这三位队长在各自的生长环境中也被称为天才,同窗、家族长辈会用各种溢美之辞将他们夸得忘乎所以。 但这世间的天才亦有差距,有些人是被环境所染,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天才,而有些人,他的出现就是踩着一个个天才的骄傲站上顶点的。 严随可以凭十五岁的年纪名动整个齐国,就是因为他在同辈人中的实力强到可怕。 所以此时面对质疑,严随只需一个眼神就让三位队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不敢再有异议,只得略略低头,掩盖心虚与尴尬。 脏孩儿幸灾乐祸地笑了笑,与另外三人截然相反,他现在对自己的实力信心倍增。 平静了数息之后,严随的声音再度传遍校武场,“接下来比的是速度。” 话音落,又有一群杂役上来布置,将四面厚重石墙撤去,并在擂台的一处边缘划上一条红线。 严随走到那条红线边缘的对面,道:“你们四人站至红线处,随我一声令下便向这边跑来,过去准备。” 脏孩儿四人很快来到红线后,只是这一次另外三人已经对他抱有敌意,刻意与脏孩儿保持着一段距离。 可是脏孩儿不知该如何准备,就又一边盯着三人一边模仿,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前面那只脚紧贴着红线,然后身体微躬向下压。 三人看得是又气又恨,这家伙连赛跑姿势都不会,果然没什么见识,可凭什么刚才力量比拼的时候能赢自己? 怀着这样的情绪,三人都憋着一股劲,一定要在速度上一雪前耻,将那个山野莽夫狠狠踩在脚下。 严随举起一只手臂道:“预备……跑!” 他一声令下,二十丈外的四人如脱缰野狗,死命狂奔过来。 二十丈的距离不算远,比拼的就是瞬间的爆发,这是蹴鞠选手重要的素质之一。 脏孩儿在起跑之时就发现,旁边三人似乎运用了某种身法,令他们的身影变得有些虚幻,同时速度也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脏孩儿并没有学会什么身法,他只能用尽全力去蹬,但他也不傻,知道不能纯粹用身体力量去拼,所以在他跑动之时,也将真气凝聚于双腿双脚,借此产生更加强大的力量。 可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形式,肯定比不上拥有身法加持的另外三人。 因此在最开始的十丈内,脏孩儿直接就被另外三人甩出一大截,若是不做应对必然会输掉比试。 脏孩儿从没像那三人一样受过西序府的正规培养,每一样事物都教给他们一板一眼的应对手段,这就导致同为修士的脏孩儿,看起来几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然而也正因如此,不会按照套路出牌的脏孩儿总会大胆尝试一些野路子。 恰巧,此时的脏孩儿突然灵感爆发,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狗跑的比人快是因为它四脚着地,那我想跑的比人快,学狗不就行了? 想到此处,脏孩儿忽然一个俯身向地面扑去,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摔倒之时,却见擂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形大狗,用四条腿去跑接下来的后半程。 脏孩儿一边跑,一边双拳发力,直接凝聚天运无归盖山河的拳势,然后猛然向后击打地面,形成一股巨大的推进力量。 咚! 咚! 场上场下的人们只听见两声巨响从擂台上传开,随后就见脏孩儿以一个恶狗扑屎的姿势超过另外三人,并率先通过了严随的身边。 脏孩儿又赢了! 虽然不好看,但是好用。 而且这一次是没有争议的赢,就算另外三位队长想要说他作弊也无从说起。 所有人都看着脏孩儿在最后时刻反败为胜,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原本准备给自己师兄们欢呼的西序府学员们,此时也都偃旗息鼓,面容一个比一个僵硬,他们西序府居然连续输给罡门两次,这简直成了奇大耻辱! 受邀前来的世家贵族们,也都不禁微微侧目皱眉,开始对突然出现的这个罡门产生了兴趣。 同样沉默的,还有那些民荐代表们,他们心中大感奇怪,不对啊,这情形跟给他们的剧本不一样啊!剧本上说了,无论西序府的三位公子是谁在任何一项比试中获胜,都要在下面鼓掌叫好,可是那三位公子都连输两次了,他们到底还要不要鼓掌呢? 不鼓掌的话,等下大会结束了,他们的工钱能给吗?的鸡蛋还发不发了? 而擂台下的十三霸们却突然炸开了锅。 “师父威武!” “师父最厉害,干死他们!” “师父又赢喽!略略略——” “罡门!罡门!罡门!” 他们的突然爆发与整个校武场的沉默形成鲜明对比,许多人看着他们的嘴脸是又气又恨,却偏偏反驳不了一点。 严随拿起石头,宣布道: “速度比拼,罡门第一。” “酱焖乳鸽队第二。” “碳烤羊排队第三。” “油爆鱼肚队第四。” “接下来准备第二轮最后一场比试——技巧。” 严随的声音传遍每个人耳内,杂役们继续布置擂台。 同时,心中焦急不服的三位队长也缓缓静下心来,在第二轮他们还有最大的机会,就是这蹴鞠技巧的比试。 齐国乃是蹴鞠大国,西序府也将蹴鞠列为重要的修行课程,所以哪怕这三人输了力量输了速度,自幼踢蹴鞠的他们也对自己的技巧有着绝对 的自信。 脏孩儿一脸无所吊谓的样子,他内心激动不已,但是他有忽然想到自己可是代表罡门出战的,他可是一派掌门罡门老祖,应该拿出点大人物才有的沉稳出来。 于是他面色平静、冷峻,嘴角还勾着一点似有似无的弧度,表现得不屑、漠然,眼神放空眺望,拿捏出一副绝世高人的清冷模样。 然而他还没装片刻,旁边就传来了严随的声音, “喂,速度都比完了,你倒是站起来啊。” 第252章 第二轮总分碾压 “咳咳!” 脏孩儿腾地站起身,连忙用便秘半个月的劲儿狠狠咳嗽,但那该死的尴尬像是绑在了他的身上,怎么咳都咳不出去。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与诧异的情绪之中时,擂台上已经被杂役们再次布置完。 这一次,擂台上多了几个高达三丈的风流眼球门,然后还有一个小推车,里面满满当当有好几十个蹴鞠球。 在球门与小推车的旁边,还有一片狭长区域,上面布满了半丈高的木桩,并且奇怪的是这些木桩竟然还会移动,在狭长区域内做不规则运动。 脏孩儿盯着那些木桩仔细看了又看,却根本看不出这些东西是怎么自主运行的。 严随举起手中石头,他的声音再度吸引了全场注目, “接下来,你们四人依次从这片木桩障碍中运球穿行。” “穿行途中伺机向区域外的球门射球,你们每人都有十次射门机会,我会站在外面给你们及时补充蹴鞠球。” “要求,第一,是球不落地,否则判负一分。” “第二,是穿行木桩障碍的时间一共只有十五息,时间一过,无论是否射出十球,都将终止比试。” “第三,是穿行过程中,你们可任意选择球门射球。” “第四,规定时间内没有完全穿过木桩障碍的,判负五分。” “好了,规则说完,你们自行决定先后顺序。” 说罢,严随退至旁边的小推车处,等着给第一个登场之人传球。 四人中的三个都是西序府学员,虽然他们相互间也是竞争关系,但面对罡门罡子,他们自然而然地选择统一阵地。 所以在脏孩儿根本无法参与的情况下,另外三人直接举手表示,让罡门罡子先行展示风采。 谁都知道第一个出场的就是给其他人试水,很大几率会是得分最低的那个。 可脏孩儿孤身一人没有帮手,在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他没有选择。 严随点点头,道:“请爱我罡门队罡子上前。” 脏孩儿深吸口气,他走到那木桩障碍的入口处,用仅有的时间努力观察那些木桩的移动轨迹,并估测旁边那几个球门的射门角度。 “开始!” 严随一声落下,直接扔给脏孩儿一个蹴鞠球,同时开始计时。 脏孩儿一垫脚,接住了蹴鞠球,然后一边颠球一边闯入了木桩障碍。 嗒嗒嗒—— 这几天严随对脏孩儿的特训效果显着,他颠起球来已经是得心应手了,所以初入木桩障碍中之后显得很是稳健。 可脏孩儿刚往里踏出第二步,就见面前的几根木桩陡然变换运行轨迹,直接阻断了他的去路。 脏孩儿屏息顿足,在木桩向自己撞来的瞬间将球向前颠出二尺,然后身子一侧,眼疾脚快地找准几根木桩间的空隙,顺利钻了进去。 然而他刚钻过几根木桩,却见迎面而来还有两根,几乎无缝衔接地堵住他的去路。 可这时脏孩儿的身形还没稳定,只能继续扭动身体才能顺利前行,可这样就会跟不上蹴鞠球而使其落地。 脏孩儿这才察觉到这项考验的难点,是极大程度地考验被测验者的反应速度,以及身体与蹴鞠的协调程度。 所幸这几日的特训他没有白白挨踢,在这情急之下,突然一个大劈叉向地面滑去,用伸出的前脚够到了蹴鞠,并将其再次颠起,同时脚跟狠狠往地面一扎,借力将自己的身体向前拉去。 球颠起来了,身体也钻了过去,但脏孩儿不经意间眼神扫过旁边三位队长时,却发现那三人正目光嘲讽地看着自己。 脏孩儿见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得射门才能得分。 可现在的他呈一字马之姿坐在地面,那些半丈高的木桩已经将他的视野遮盖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射门的机会。 他想赶紧起身接球,但无规则移动的木桩直接将其阻挡,让他失去了接球的机会。 啪—— 蹴鞠球落地,脏孩儿心底一沉,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了一分。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悔恨,严随那边已经扔来了第二颗球。 脏孩儿立即站起身接球,他在刹那之间在心里盘算,看来贴地行走的策略行不太通,他需要尽可能地保持站立,才能在木桩中穿行的同时伺机射门。 他又想起了这几天严随给他的特训,他忽然灵机一动,一脚将蹴鞠踢向高处。 趁着蹴鞠上升再下落的时间,脏孩儿空出的身子便可以更快穿行。 这一招果然奏效,脏孩儿直接向前冲刺了一丈远,这时蹴鞠落下,脏孩儿找准机会凌空飞踢。 嗖—— 蹴鞠穿洞而过,引起十三霸们一阵欢呼。 接着,严随又扔来一球,脏孩儿顺势接住,又是如法炮制的一脚,他再次在木桩障碍中冲刺了一丈半,并又是一脚射进风流眼。 严随再度扔出一球,脏孩儿接球,高踢,射门…… 一共用同样的方法射门四次,当脏孩儿射出第五个球的时候,他意识到了状况的不对。 先将球踢高再伺机射门的方式的确稳妥,但却有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浪费时间。 此轮比试不光是考验射门数量,还有一个十五息时间的限制,他必须在十五息之内穿过木桩障碍。 可脏孩儿现在才踢了五球,但时间已经过去十息了,并且整个木桩障碍还有一小半没有穿过。 他的心里顿时有些慌了,之前觉得很好用的方法也一下子不香了。 短暂的时间之内,脏孩儿必须立刻寻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方法。 嗖—— 第五球穿洞入门,严随扔来了第六颗球。 脏孩儿再次搅动脑汁,他忽然想起了被严随特训时候,后者说过的一句话。 “正所谓兵贵神速,很多时候速度快,是最好的手段。” 快!对,他要快! 脏孩儿心中豁然开朗,他此前光想着穿过木桩、颠球运球、伺机射门这样的套路,他寻求的是一种整体的快。 但速度快为何非得是整体同时快? 他若是可以跳过其中一个阶段,岂不是可以大大缩短闯关所用的时间? 经过前几个球的接球,脏孩儿观察发现,严随每次传球给他都是没有时间间隔的,也就是他前脚将蹴鞠抽射出去,严随就已经将下一颗球扔了过来,。 于是在第六颗球飞向自己的同时,脏孩儿立即有了决断,他要将此前设想的步骤简化,规则中要求射门十次、穿越障碍,但没有说过必须得在木桩障碍中运球啊! 所以脏孩儿迎着来球腾空一跃,同时凌空抽射。 嗖—— 刚传来的蹴鞠就被脏孩儿直接踢进风流眼。 然后是第七颗、第八颗、第九颗、第十颗。 脏孩儿就在原地等着,每一次严随传球后他都是直接射门,顺利地完成了十次射门全中的指标。 而在完成射门之后,脏孩儿无球一身轻,在最后仅剩的两息时间内,他抽身猛冲,动若奔狗般快速穿梭,赶在规定时间内冲出了木桩障碍。 计时结束,严随扬手宣布道:“罡门罡子,入十球,落一球,得九分。” 擂台下,十三霸们再度爆发出强烈欢呼之声,他们边扭边叫,对所有人宣泄着自己的喜悦。 脏孩儿长长舒了口气,在这技巧考验中他的表现虽有瑕疵,但整体还是完成的比较不错,扣了一分却有惊无险。 这个成绩对于第一个上场的他来说,已经是能够接受的最好结果了。 在这之后,其余三位队长也先后完成了考验。 由于三人有了脏孩儿这个试水的例子,他们都很轻松地完成了考验,并且用的都是脏孩儿最后的方法,从一开始就在原地等着严随传球,等射完十球后再用身法穿过木桩障碍。 因此在技巧这项比试中,只有爱我罡门队得了九分,其他三队都是十分。 最后,严随面相四人,朗声宣布道: “第二轮速度、力量与技巧比试结束,四队分别综合得分, 碳烤羊排队,六分; 酱焖乳鸽队,七分; 油爆鱼肚队,六分; 爱我罡门队,九分。” 寂静的氛围似乎萦绕在了今天的校武场上,前来观看的达官贵人们纷纷沉默,同为圣庐城内的各方势力,没有谁会愿意看着一个外来的小门派,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西序府给压制下去。 那些懵了再懵的民荐代表们也都不敢作声,他们牢记自己的剧本,只能给三位西序府的公子鼓掌呐喊。 只是这些代表们心里越来越纠结,如果自己一点声音也不出,待会结束后不会真的不给工钱? 与之相对的,则是十三霸们嚣张的怪叫声与舞姿,他们彻底嗨了,自己的师父今天可是大出风头,他们也是出息了,逮着这个机会可得好好在人前显摆一下。 严随在十三霸们的欢呼声中顿了一会,然后才道:“第三轮,比的是实战。” 第252章 第二轮总分碾压 “咳咳!” 脏孩儿腾地站起身,连忙用便秘半个月的劲儿狠狠咳嗽,但那该死的尴尬像是绑在了他的身上,怎么咳都咳不出去。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与诧异的情绪之中时,擂台上已经被杂役们再次布置完。 这一次,擂台上多了几个高达三丈的风流眼球门,然后还有一个小推车,里面满满当当有好几十个蹴鞠球。 在球门与小推车的旁边,还有一片狭长区域,上面布满了半丈高的木桩,并且奇怪的是这些木桩竟然还会移动,在狭长区域内做不规则运动。 脏孩儿盯着那些木桩仔细看了又看,却根本看不出这些东西是怎么自主运行的。 严随举起手中石头,他的声音再度吸引了全场注目, “接下来,你们四人依次从这片木桩障碍中运球穿行。” “穿行途中伺机向区域外的球门射球,你们每人都有十次射门机会,我会站在外面给你们及时补充蹴鞠球。” “要求,第一,是球不落地,否则判负一分。” “第二,是穿行木桩障碍的时间一共只有十五息,时间一过,无论是否射出十球,都将终止比试。” “第三,是穿行过程中,你们可任意选择球门射球。” “第四,规定时间内没有完全穿过木桩障碍的,判负五分。” “好了,规则说完,你们自行决定先后顺序。” 说罢,严随退至旁边的小推车处,等着给第一个登场之人传球。 四人中的三个都是西序府学员,虽然他们相互间也是竞争关系,但面对罡门罡子,他们自然而然地选择统一阵地。 所以在脏孩儿根本无法参与的情况下,另外三人直接举手表示,让罡门罡子先行展示风采。 谁都知道第一个出场的就是给其他人试水,很大几率会是得分最低的那个。 可脏孩儿孤身一人没有帮手,在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他没有选择。 严随点点头,道:“请爱我罡门队罡子上前。” 脏孩儿深吸口气,他走到那木桩障碍的入口处,用仅有的时间努力观察那些木桩的移动轨迹,并估测旁边那几个球门的射门角度。 “开始!” 严随一声落下,直接扔给脏孩儿一个蹴鞠球,同时开始计时。 脏孩儿一垫脚,接住了蹴鞠球,然后一边颠球一边闯入了木桩障碍。 嗒嗒嗒—— 这几天严随对脏孩儿的特训效果显着,他颠起球来已经是得心应手了,所以初入木桩障碍中之后显得很是稳健。 可脏孩儿刚往里踏出第二步,就见面前的几根木桩陡然变换运行轨迹,直接阻断了他的去路。 脏孩儿屏息顿足,在木桩向自己撞来的瞬间将球向前颠出二尺,然后身子一侧,眼疾脚快地找准几根木桩间的空隙,顺利钻了进去。 然而他刚钻过几根木桩,却见迎面而来还有两根,几乎无缝衔接地堵住他的去路。 可这时脏孩儿的身形还没稳定,只能继续扭动身体才能顺利前行,可这样就会跟不上蹴鞠球而使其落地。 脏孩儿这才察觉到这项考验的难点,是极大程度地考验被测验者的反应速度,以及身体与蹴鞠的协调程度。 所幸这几日的特训他没有白白挨踢,在这情急之下,突然一个大劈叉向地面滑去,用伸出的前脚够到了蹴鞠,并将其再次颠起,同时脚跟狠狠往地面一扎,借力将自己的身体向前拉去。 球颠起来了,身体也钻了过去,但脏孩儿不经意间眼神扫过旁边三位队长时,却发现那三人正目光嘲讽地看着自己。 脏孩儿见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得射门才能得分。 可现在的他呈一字马之姿坐在地面,那些半丈高的木桩已经将他的视野遮盖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射门的机会。 他想赶紧起身接球,但无规则移动的木桩直接将其阻挡,让他失去了接球的机会。 啪—— 蹴鞠球落地,脏孩儿心底一沉,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了一分。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悔恨,严随那边已经扔来了第二颗球。 脏孩儿立即站起身接球,他在刹那之间在心里盘算,看来贴地行走的策略行不太通,他需要尽可能地保持站立,才能在木桩中穿行的同时伺机射门。 他又想起了这几天严随给他的特训,他忽然灵机一动,一脚将蹴鞠踢向高处。 趁着蹴鞠上升再下落的时间,脏孩儿空出的身子便可以更快穿行。 这一招果然奏效,脏孩儿直接向前冲刺了一丈远,这时蹴鞠落下,脏孩儿找准机会凌空飞踢。 嗖—— 蹴鞠穿洞而过,引起十三霸们一阵欢呼。 接着,严随又扔来一球,脏孩儿顺势接住,又是如法炮制的一脚,他再次在木桩障碍中冲刺了一丈半,并又是一脚射进风流眼。 严随再度扔出一球,脏孩儿接球,高踢,射门…… 一共用同样的方法射门四次,当脏孩儿射出第五个球的时候,他意识到了状况的不对。 先将球踢高再伺机射门的方式的确稳妥,但却有一个巨大的问题,那就是浪费时间。 此轮比试不光是考验射门数量,还有一个十五息时间的限制,他必须在十五息之内穿过木桩障碍。 可脏孩儿现在才踢了五球,但时间已经过去十息了,并且整个木桩障碍还有一小半没有穿过。 他的心里顿时有些慌了,之前觉得很好用的方法也一下子不香了。 短暂的时间之内,脏孩儿必须立刻寻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方法。 嗖—— 第五球穿洞入门,严随扔来了第六颗球。 脏孩儿再次搅动脑汁,他忽然想起了被严随特训时候,后者说过的一句话。 “正所谓兵贵神速,很多时候速度快,是最好的手段。” 快!对,他要快! 脏孩儿心中豁然开朗,他此前光想着穿过木桩、颠球运球、伺机射门这样的套路,他寻求的是一种整体的快。 但速度快为何非得是整体同时快? 他若是可以跳过其中一个阶段,岂不是可以大大缩短闯关所用的时间? 经过前几个球的接球,脏孩儿观察发现,严随每次传球给他都是没有时间间隔的,也就是他前脚将蹴鞠抽射出去,严随就已经将下一颗球扔了过来,。 于是在第六颗球飞向自己的同时,脏孩儿立即有了决断,他要将此前设想的步骤简化,规则中要求射门十次、穿越障碍,但没有说过必须得在木桩障碍中运球啊! 所以脏孩儿迎着来球腾空一跃,同时凌空抽射。 嗖—— 刚传来的蹴鞠就被脏孩儿直接踢进风流眼。 然后是第七颗、第八颗、第九颗、第十颗。 脏孩儿就在原地等着,每一次严随传球后他都是直接射门,顺利地完成了十次射门全中的指标。 而在完成射门之后,脏孩儿无球一身轻,在最后仅剩的两息时间内,他抽身猛冲,动若奔狗般快速穿梭,赶在规定时间内冲出了木桩障碍。 计时结束,严随扬手宣布道:“罡门罡子,入十球,落一球,得九分。” 擂台下,十三霸们再度爆发出强烈欢呼之声,他们边扭边叫,对所有人宣泄着自己的喜悦。 脏孩儿长长舒了口气,在这技巧考验中他的表现虽有瑕疵,但整体还是完成的比较不错,扣了一分却有惊无险。 这个成绩对于第一个上场的他来说,已经是能够接受的最好结果了。 在这之后,其余三位队长也先后完成了考验。 由于三人有了脏孩儿这个试水的例子,他们都很轻松地完成了考验,并且用的都是脏孩儿最后的方法,从一开始就在原地等着严随传球,等射完十球后再用身法穿过木桩障碍。 因此在技巧这项比试中,只有爱我罡门队得了九分,其他三队都是十分。 最后,严随面相四人,朗声宣布道: “第二轮速度、力量与技巧比试结束,四队分别综合得分, 碳烤羊排队,六分; 酱焖乳鸽队,七分; 油爆鱼肚队,六分; 爱我罡门队,九分。” 寂静的氛围似乎萦绕在了今天的校武场上,前来观看的达官贵人们纷纷沉默,同为圣庐城内的各方势力,没有谁会愿意看着一个外来的小门派,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西序府给压制下去。 那些懵了再懵的民荐代表们也都不敢作声,他们牢记自己的剧本,只能给三位西序府的公子鼓掌呐喊。 只是这些代表们心里越来越纠结,如果自己一点声音也不出,待会结束后不会真的不给工钱? 与之相对的,则是十三霸们嚣张的怪叫声与舞姿,他们彻底嗨了,自己的师父今天可是大出风头,他们也是出息了,逮着这个机会可得好好在人前显摆一下。 严随在十三霸们的欢呼声中顿了一会,然后才道:“第三轮,比的是实战。” 第253章 第三轮正式开始 实战…… 脏孩儿听见这个词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天在严随的魔鬼训练下,他虽然是越战越勇,进步得越来越快,但最后的结局都是被虐的体无完肤。 像是应激反应般,脏孩儿直接向后退了半步。 另外三人已将脏孩儿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此时见后者流露畏缩之色,他们仨心中一喜,觉得这肯定是脏孩儿心慌了,顿时就忍不住嘲讽道, “呵,这就吓腿软了?” “那当然了,实战的强度跟其他单项测试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某些人对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自然害怕了。” “是啊,这次选的毕竟是蹴鞠队,而不是挑只会蛮力的山野莽夫啊。” 脏孩儿对他们的话不予理会,而是将目光定在严随身上,他不知道今天实战的对手会不会也是严随。 严随开口道:“实战自然是武踢对决,你们一共四人,所以每个人都需要挑选一个对手。” 说着,严随冲着擂台下方拍了拍手,随后就有三道人影走了上来。 看着这三人上前,校武场上的年轻人们顿时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欢呼声。 因为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蜜汁金猪队队长杨继,麻椒田螺队队长王烈,还有焖烧海参队队长潘从绍! 这三个年轻人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自信底气,可是这座圣庐城的风云人物。 由于齐国兴盛蹴鞠,所以作为武踢队队长的这三人,每一个都是万众瞩目,拥有着无尽的话题与拥趸。 而且作为圣庐城第一队焖烧海参队的队长,潘从绍的出现不仅仅是让人欢喜,更加让人觉得意外。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焖烧海参队全队将要前往大夏,却没料到潘从绍会在此时出现,为今日大会选出合适的后继队伍出一份力。 这不光是一种圣庐城蹴鞠业共进退的荣耀,更加包含了一种传承精神,代表了即便没了焖烧海参队,圣庐城的蹴鞠事业也依旧会持续光大下去。 这三人的到来,不光让擂台增添了更多色彩,更让除了脏孩儿之外的另外三位参选队长压力倍增。 严随微笑着跟上来的三人颔首示意,然后他们四个站成一排,面向了今日前来参选的四人。 “接下来,我们来当你们的对手,你们可在我们四人中随意挑选,然后咱们两两对决。” “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武踢对决规则进行。” “对决时间一炷香,最后根据进球丢球情况判定得分。” “好了,从上一轮得分低者开始,你们挑选对手。” 闻言,碳烤羊排队和油爆鱼肚队两位队长心中大定,他们在第二轮比试得分最低,没想到在第三轮却取了个巧,可以优先避开名动全国的严小魔和圣庐城第一队队长潘从绍。 本来这俩人还因为第二轮分数垫底而耿耿于怀,觉得自己丢了大脸,现在却忽然开始庆幸了起来。 于是他俩果断站在了蜜汁金猪队队长杨继,以及麻椒田螺队队长王烈的面前。 至于谁对杨继谁对王烈,那两人又进行了一阵亲切友好的石头剪子布,最终决定由碳烤羊排队长对阵蜜汁金猪杨继,而油爆鱼肚队长对阵麻椒田螺王烈。 这四人属于陆地对陆地,水产对水产,烧烤对烧烤,小炒对小炒,公平公正,合情合理! 而接下来,上一轮得分第二的酱焖乳鸽队,毫无意外地选择了焖烧海参队长潘从绍,他俩属于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最后,选无可选的脏孩儿直接走到了严随的跟前,他脸上带着苦笑,满脑子都在琢磨一会怎样才能不太丢人。 严随盯着脏孩儿的忐忑神态,他不由得偷偷展露一抹坏笑,然后拿着石头朗声宣布道: “选人结束,四场比试同时进行!” 说罢,严随一方的四人各自走向擂台的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已经被杂役们布置好了单挑所用的风流眼、蹴鞠球若干。 眼看着其他人向另外三个方向走去,脏孩儿挪着小碎步走向严随的那块区域。 而当所有人各自站好位后,擂台上方的中央看台处,太守刘一皖的声音覆盖而来, “所有人预备,比试开始!” 他一声令下,四块区域立即有了动作。 身为考核员的严随四人拿起蹴鞠球,率先发起了传球。 脏孩儿屏息凝神,眼中的世界再没了对其他三人的关注,而是一心一意地盯着严随的一举一动。 他这些天被虐的经验很多,也总结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严随在踢蹴鞠的时候,真的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魔鬼,只要稍有不慎,严随就能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进球、进攻。 所以脏孩儿不光要盯着蹴鞠球,还要用余光紧紧注视着严随最微小的动作,自然没了闲心去偷瞄其他三人的比试。 咻! 脏孩儿先调整了一下自身姿势,然后将球传回,接着整个身体紧绷起来。 啪! 严随快速射来一个直球,同时身影消失不见。 “没想到最后是我来当你的拦路虎?” 下一刻,严随已经来到了脏孩儿的身体一侧,一边轻笑,一边递来一个玩味的眼神。 “啊!” 脏孩儿大惊失色,严随这一次的速度可比前几日特训快多了。 心中暗骂一声,脏孩儿还没有被吓傻,他立刻做出下意识的防守反应,抬手就是一拳朝严随面门轰去。 严随出现的太快,脏孩儿的来不及积攒拳势,所以威力不大,但严随并不习惯于蛮打蛮拼,于是面对这一拳他还是选择了凭身法闪躲。 呼—— 脏孩儿一击落空,此时蹴鞠球差点越过他落地,脏孩儿眼疾脚快侧身一勾,将球颠了起来,同时大力猛踢,直接射向严随身后的风流眼。 “还想出其不意?” 严随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对脏孩儿的应对策略有些意外,因为在前几日的特训中,脏孩儿从没在这么早的时候选择射门。 因为在武踢单挑中射门越早,对方所有的精力越强、专注度越高,就越不容易成功。 而根据蹴鞠规则,选择射门的一方,在蹴鞠球飞向风流眼的期间可以发动一次进攻。 若射门成功,则可以对对方发起一次进攻,而若射门被防下,那么将要被对方发起两次进攻。 所以严随直接冲身救球,只要将球拦下,他就能连续对脏孩儿发起两次进攻,想想都觉得痛快。 但正当严随向上跃起之时,脏孩儿的笑声从地面传来, “严长老,别忘了你救球之前我还能出手一次!” 严随眯起眼睛低头看去,却发现脏孩儿正用一种蛤蟆排卵的姿势趴在地面上,然后四肢同时发力,竟直接用蛤蟆跳之姿飞冲而来! 第253章 第三轮正式开始 实战…… 脏孩儿听见这个词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天在严随的魔鬼训练下,他虽然是越战越勇,进步得越来越快,但最后的结局都是被虐的体无完肤。 像是应激反应般,脏孩儿直接向后退了半步。 另外三人已将脏孩儿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此时见后者流露畏缩之色,他们仨心中一喜,觉得这肯定是脏孩儿心慌了,顿时就忍不住嘲讽道, “呵,这就吓腿软了?” “那当然了,实战的强度跟其他单项测试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某些人对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自然害怕了。” “是啊,这次选的毕竟是蹴鞠队,而不是挑只会蛮力的山野莽夫啊。” 脏孩儿对他们的话不予理会,而是将目光定在严随身上,他不知道今天实战的对手会不会也是严随。 严随开口道:“实战自然是武踢对决,你们一共四人,所以每个人都需要挑选一个对手。” 说着,严随冲着擂台下方拍了拍手,随后就有三道人影走了上来。 看着这三人上前,校武场上的年轻人们顿时爆发出极其热烈的欢呼声。 因为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蜜汁金猪队队长杨继,麻椒田螺队队长王烈,还有焖烧海参队队长潘从绍! 这三个年轻人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自信底气,可是这座圣庐城的风云人物。 由于齐国兴盛蹴鞠,所以作为武踢队队长的这三人,每一个都是万众瞩目,拥有着无尽的话题与拥趸。 而且作为圣庐城第一队焖烧海参队的队长,潘从绍的出现不仅仅是让人欢喜,更加让人觉得意外。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焖烧海参队全队将要前往大夏,却没料到潘从绍会在此时出现,为今日大会选出合适的后继队伍出一份力。 这不光是一种圣庐城蹴鞠业共进退的荣耀,更加包含了一种传承精神,代表了即便没了焖烧海参队,圣庐城的蹴鞠事业也依旧会持续光大下去。 这三人的到来,不光让擂台增添了更多色彩,更让除了脏孩儿之外的另外三位参选队长压力倍增。 严随微笑着跟上来的三人颔首示意,然后他们四个站成一排,面向了今日前来参选的四人。 “接下来,我们来当你们的对手,你们可在我们四人中随意挑选,然后咱们两两对决。” “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武踢对决规则进行。” “对决时间一炷香,最后根据进球丢球情况判定得分。” “好了,从上一轮得分低者开始,你们挑选对手。” 闻言,碳烤羊排队和油爆鱼肚队两位队长心中大定,他们在第二轮比试得分最低,没想到在第三轮却取了个巧,可以优先避开名动全国的严小魔和圣庐城第一队队长潘从绍。 本来这俩人还因为第二轮分数垫底而耿耿于怀,觉得自己丢了大脸,现在却忽然开始庆幸了起来。 于是他俩果断站在了蜜汁金猪队队长杨继,以及麻椒田螺队队长王烈的面前。 至于谁对杨继谁对王烈,那两人又进行了一阵亲切友好的石头剪子布,最终决定由碳烤羊排队长对阵蜜汁金猪杨继,而油爆鱼肚队长对阵麻椒田螺王烈。 这四人属于陆地对陆地,水产对水产,烧烤对烧烤,小炒对小炒,公平公正,合情合理! 而接下来,上一轮得分第二的酱焖乳鸽队,毫无意外地选择了焖烧海参队长潘从绍,他俩属于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最后,选无可选的脏孩儿直接走到了严随的跟前,他脸上带着苦笑,满脑子都在琢磨一会怎样才能不太丢人。 严随盯着脏孩儿的忐忑神态,他不由得偷偷展露一抹坏笑,然后拿着石头朗声宣布道: “选人结束,四场比试同时进行!” 说罢,严随一方的四人各自走向擂台的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已经被杂役们布置好了单挑所用的风流眼、蹴鞠球若干。 眼看着其他人向另外三个方向走去,脏孩儿挪着小碎步走向严随的那块区域。 而当所有人各自站好位后,擂台上方的中央看台处,太守刘一皖的声音覆盖而来, “所有人预备,比试开始!” 他一声令下,四块区域立即有了动作。 身为考核员的严随四人拿起蹴鞠球,率先发起了传球。 脏孩儿屏息凝神,眼中的世界再没了对其他三人的关注,而是一心一意地盯着严随的一举一动。 他这些天被虐的经验很多,也总结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严随在踢蹴鞠的时候,真的像是一个飘忽不定的魔鬼,只要稍有不慎,严随就能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进球、进攻。 所以脏孩儿不光要盯着蹴鞠球,还要用余光紧紧注视着严随最微小的动作,自然没了闲心去偷瞄其他三人的比试。 咻! 脏孩儿先调整了一下自身姿势,然后将球传回,接着整个身体紧绷起来。 啪! 严随快速射来一个直球,同时身影消失不见。 “没想到最后是我来当你的拦路虎?” 下一刻,严随已经来到了脏孩儿的身体一侧,一边轻笑,一边递来一个玩味的眼神。 “啊!” 脏孩儿大惊失色,严随这一次的速度可比前几日特训快多了。 心中暗骂一声,脏孩儿还没有被吓傻,他立刻做出下意识的防守反应,抬手就是一拳朝严随面门轰去。 严随出现的太快,脏孩儿的来不及积攒拳势,所以威力不大,但严随并不习惯于蛮打蛮拼,于是面对这一拳他还是选择了凭身法闪躲。 呼—— 脏孩儿一击落空,此时蹴鞠球差点越过他落地,脏孩儿眼疾脚快侧身一勾,将球颠了起来,同时大力猛踢,直接射向严随身后的风流眼。 “还想出其不意?” 严随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对脏孩儿的应对策略有些意外,因为在前几日的特训中,脏孩儿从没在这么早的时候选择射门。 因为在武踢单挑中射门越早,对方所有的精力越强、专注度越高,就越不容易成功。 而根据蹴鞠规则,选择射门的一方,在蹴鞠球飞向风流眼的期间可以发动一次进攻。 若射门成功,则可以对对方发起一次进攻,而若射门被防下,那么将要被对方发起两次进攻。 所以严随直接冲身救球,只要将球拦下,他就能连续对脏孩儿发起两次进攻,想想都觉得痛快。 但正当严随向上跃起之时,脏孩儿的笑声从地面传来, “严长老,别忘了你救球之前我还能出手一次!” 严随眯起眼睛低头看去,却发现脏孩儿正用一种蛤蟆排卵的姿势趴在地面上,然后四肢同时发力,竟直接用蛤蟆跳之姿飞冲而来! 第254章 最后一击的绝望 “蛤蟆!” 封存的记忆在此时被唤醒,脏孩儿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在神兽狴犴空间中的事。 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若要发起突袭,用蛤蟆起跳的动作最为合适。 而在半空中,严随看着临时变招的脏孩儿,眼中不光有一些惊讶,更多的还是喜悦。 严随很讨厌古板套路的人,他还生怕今天在实战中,脏孩儿和前几天的特训没有区别呢。 在严随看来,有变化就是在进步,所以脏孩儿这一招不论效果如何,都证明他有一颗勇于进步的心。 这样敢于求新求变的掌门,才更能让严随看到罡门未来的希望。 不过严随今天可是考官,他不会放水,所以在他飞跃到和风流眼一个高度的同时,立即在空中旋转身躯,借用旋转之力一脚弹开即将入门的蹴鞠球。 说时迟那时快,蛤蟆冲天的脏孩儿也几乎在同一时刻跳到了严随身下三尺的高度。 严随面色不改,身体借助旋转的势头带动另一只脚,对着脏孩儿当头落下。 轰! 两人拳脚相接,迸发出一阵气浪,震得旁边风流眼都猛烈摇晃。 脏孩儿这一拳没占什么便宜,但就在他的身体向下坠落之时,他的嘴角竟忽然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 严随心底一慌,连忙扫视脏孩儿四周,却并没发现后者有什么突然反制的手段。 但这就更让严随紧张了,于是他赶紧俯身冲下,想要乘胜追击不给脏孩儿喘息机会。 反正脏孩儿这一球没有射进,严随作为守门方可以对其发动两次进攻。 可是当严随想到这一点时,就正好看见刚刚落地的脏孩儿向前滚了几圈,然后却并没有按照武踢单挑的规则做好防御准备,反而直接摆好架势,欲要再对自己发起进攻。 “这小子,难道连规则都记不得了吗?” 严随心中发出疑惑,他这几天可是给脏孩儿教导了无数遍规则,看来这家伙还真是愚钝,明明规则这么简单,却…… 不对! 突然,严随的瞳孔骤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情。 罡子那家伙不会记不住这么简单的规则! 难道说…… 严随心惊之下急忙撤回目光,将全部集中在脏孩儿周身的视线,并回头看向风流眼。 只见此时一只蹴鞠球从严随背后的视野盲区向上升起,然后精准穿过了仍然在摇晃的风流眼。 嗖! 全场皆寂,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罡子,居然在对阵鼎鼎大名的严小魔时先得一分! 这份意外的程度不亚于看见大鹅叼着自己的蛋去给顺产的大黄补身子。 离了大谱了! 而在所有人都沉浸于不可置信的震惊时,严随已经豁然想明白了方才那个瞬间发生的一切。 罡子第一脚射门其实就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出其不意,将他严随的关注力吸引到罡子居然做出这么反常的选择上。 同时严随飞跃救球,罡子趁机追打,也是进一步掩人耳目,让他以为罡子单纯是想借用这个机会对自己出手。 并且罡子还用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蛤蟆排排卵姿势,就更容易让人分心。 所以当严随踢开蹴鞠球之后,所有的关注点就都放在了飞冲上来的罡子身上。 他俩拳脚相接之时,罡子却悄悄在下方接住了蹴鞠球,并且将其踢到了严随的身子后方。 再接下来,就发生了飞球入洞的一幕。 想明白了的严随释然一笑,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失球很丢脸,反而内心充满喜悦。 由于脏孩儿射门成功,所以他可以对严随发起一次进攻,而严随只能防御应对,不能发起主动攻击。 于是严随急忙在半空中转攻为守,双臂交叉立于身前。 脏孩儿咧嘴笑着弹跳而起,他还没完全消化得分的喜悦,就已经集散了四重拳势冲到了严随身下。 “嘿嘿,我这拳很重的!” 只听的一声轻喝,脏孩儿挥拳悍然出击,直接打在了严随双臂之上。 然而让脏孩儿意外的是,这一拳下去并没有迸发出任何声响和波动,他打在严随胳膊上竟像是打在了一层棉花上。 打是打中了,可是传到而来的是一片软绵绵感觉,并伴有轻微的温热感。 怎么回事? 脏孩儿心中骇然,他在训练的时候可没见过严随用了这一招啊。 正想着,严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与他平行的位置,然后脚下已经控住了那颗蹴鞠球。 好快! 尽管见识过无数次,但脏孩儿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严随的速度简直快得像是瞬移。 “我防住喽!” 严随隐隐一笑,伸手拉住脏孩儿肩膀,两人同时往地面坠落。 脏孩儿不及反应,在无法控制平衡的情况下只能任由严随压制,心里紧张地盘算着一会落地第一时间要翻身躲闪。 然而严随怎么可能给脏孩儿防备的机会,他的身体凌空而动,竟直接踢向脏孩儿身后的风流眼。 脏孩儿大惊,下意识想要冲身拦截,却因处在坠落趋势中而无计可施。 嗖! 蹴鞠入洞,严随干净利落地赢得一分。 看台上众人都有些愕然了,他们都没想到这严随攻防转换如此之快,刚刚失了一球,还没落地就进球扳平了。 短暂的愣神之后,场外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年轻人们为他们心中崇拜的严小魔呐喊助威。 “我进球了,这下可该我进攻了。” 两人落地之时,严随好心提醒了一声,然后拽着脏孩儿就是一个铁膝顶肺。 脏孩儿暗叫一声不妙,急忙伸手抵挡。 …… 在接下来的一炷香内,脏孩儿仿佛回到了在小山包被严随特训的那几天。 他在蹴鞠单挑的项目上被严随狂虐,被踢得找不到北,被严随的球技和速度压制得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只有被动招架的份。 所以在严随连玩带虐的摧残下,一炷香的时间内,脏孩儿就被进了十球。 脏孩儿的心早就沉到了谷底,他想着自己只进了一球,却丢了这么多球,看来这一次的名额争夺战就要与他无缘了。 脏孩儿这边被严随蹂躏得欲哭无泪,也没有半点精力去观察其他三个区域的战况,只能内心颓然地劝说自己要接受失败的结果。 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马上结束,脏孩儿心中的颓废忽然迸发出一抹光亮。 反正输就输了,但他再怎样也得展现出罡门不屈不挠的伟大精神! 于是在最后一次进攻机会来临的时候,脏孩儿的精气神陡然一凝,浑身上下的真气反倒运行到最为巅峰的状态。 “啊!” 脏孩儿大喝一声,直接土猪拱菜式用出一记头槌,将蹴鞠球狠狠撞向严随身后的风流眼。 严随淡然一笑,他一直注意着时间,此时也知道了这是最后一击,于是就打算用一个优雅从容的姿势结束这次单挑,彰显他严小魔的英姿风采。 就见严随脚下轻轻一蹬,身体轻盈飞起,欲要用一招高空翻转三十二圈半飓风剪刀脚将蹴鞠球拦下。 可令严随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要接触到球,脏孩儿就又用蛤蟆跳的方式冲了上来。 但是这一次脏孩儿似乎受了心态影响,他在地面蹬的力量太大,身体在飞冲过程中就发生了前后翻转。 以至于人是追上来了,但身体却是屁股朝上头朝下,相当于是用独眼正对着严随。 严随撇撇嘴,他还想着优雅从容呢,可迎面撞来一头大屁股,这让他无论怎么反击,都在优雅方面大打折扣。 然而正在严随想着该用什么姿势将脏孩儿击落时,头朝下的脏孩儿却发出了异常坚定的声音。 “绝~世~肛~风!” “嗯?” 严随微微一愣,还有些不明所以,他头回听说绝世肛风这个词。 然而阴影深沉的十三霸们却同时捂住了口鼻,用无比惊愕的眼神看着半空中的师尊。 噗! 呼呼—— 在上千双错愕目光的注视下,一道惊天大屁崩裂而出。 只见在三丈高的半空中,粗大如柱的乌气从脏孩儿屁股向上喷射,直接将严随渺小的身影淹没其中。 浩浩然如有直入九霄之势,煌煌兮似存屁睨天下之威! 脏孩儿研发的罡门绝技,今日再现江湖,瞬间引得风云变幻,人心惶恐! 而严随,独自一人享受了这最后一招带给他的无尽绝望。 第254章 最后一击的绝望 “蛤蟆!” 封存的记忆在此时被唤醒,脏孩儿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在神兽狴犴空间中的事。 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若要发起突袭,用蛤蟆起跳的动作最为合适。 而在半空中,严随看着临时变招的脏孩儿,眼中不光有一些惊讶,更多的还是喜悦。 严随很讨厌古板套路的人,他还生怕今天在实战中,脏孩儿和前几天的特训没有区别呢。 在严随看来,有变化就是在进步,所以脏孩儿这一招不论效果如何,都证明他有一颗勇于进步的心。 这样敢于求新求变的掌门,才更能让严随看到罡门未来的希望。 不过严随今天可是考官,他不会放水,所以在他飞跃到和风流眼一个高度的同时,立即在空中旋转身躯,借用旋转之力一脚弹开即将入门的蹴鞠球。 说时迟那时快,蛤蟆冲天的脏孩儿也几乎在同一时刻跳到了严随身下三尺的高度。 严随面色不改,身体借助旋转的势头带动另一只脚,对着脏孩儿当头落下。 轰! 两人拳脚相接,迸发出一阵气浪,震得旁边风流眼都猛烈摇晃。 脏孩儿这一拳没占什么便宜,但就在他的身体向下坠落之时,他的嘴角竟忽然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 严随心底一慌,连忙扫视脏孩儿四周,却并没发现后者有什么突然反制的手段。 但这就更让严随紧张了,于是他赶紧俯身冲下,想要乘胜追击不给脏孩儿喘息机会。 反正脏孩儿这一球没有射进,严随作为守门方可以对其发动两次进攻。 可是当严随想到这一点时,就正好看见刚刚落地的脏孩儿向前滚了几圈,然后却并没有按照武踢单挑的规则做好防御准备,反而直接摆好架势,欲要再对自己发起进攻。 “这小子,难道连规则都记不得了吗?” 严随心中发出疑惑,他这几天可是给脏孩儿教导了无数遍规则,看来这家伙还真是愚钝,明明规则这么简单,却…… 不对! 突然,严随的瞳孔骤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情。 罡子那家伙不会记不住这么简单的规则! 难道说…… 严随心惊之下急忙撤回目光,将全部集中在脏孩儿周身的视线,并回头看向风流眼。 只见此时一只蹴鞠球从严随背后的视野盲区向上升起,然后精准穿过了仍然在摇晃的风流眼。 嗖! 全场皆寂,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罡子,居然在对阵鼎鼎大名的严小魔时先得一分! 这份意外的程度不亚于看见大鹅叼着自己的蛋去给顺产的大黄补身子。 离了大谱了! 而在所有人都沉浸于不可置信的震惊时,严随已经豁然想明白了方才那个瞬间发生的一切。 罡子第一脚射门其实就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出其不意,将他严随的关注力吸引到罡子居然做出这么反常的选择上。 同时严随飞跃救球,罡子趁机追打,也是进一步掩人耳目,让他以为罡子单纯是想借用这个机会对自己出手。 并且罡子还用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蛤蟆排排卵姿势,就更容易让人分心。 所以当严随踢开蹴鞠球之后,所有的关注点就都放在了飞冲上来的罡子身上。 他俩拳脚相接之时,罡子却悄悄在下方接住了蹴鞠球,并且将其踢到了严随的身子后方。 再接下来,就发生了飞球入洞的一幕。 想明白了的严随释然一笑,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失球很丢脸,反而内心充满喜悦。 由于脏孩儿射门成功,所以他可以对严随发起一次进攻,而严随只能防御应对,不能发起主动攻击。 于是严随急忙在半空中转攻为守,双臂交叉立于身前。 脏孩儿咧嘴笑着弹跳而起,他还没完全消化得分的喜悦,就已经集散了四重拳势冲到了严随身下。 “嘿嘿,我这拳很重的!” 只听的一声轻喝,脏孩儿挥拳悍然出击,直接打在了严随双臂之上。 然而让脏孩儿意外的是,这一拳下去并没有迸发出任何声响和波动,他打在严随胳膊上竟像是打在了一层棉花上。 打是打中了,可是传到而来的是一片软绵绵感觉,并伴有轻微的温热感。 怎么回事? 脏孩儿心中骇然,他在训练的时候可没见过严随用了这一招啊。 正想着,严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与他平行的位置,然后脚下已经控住了那颗蹴鞠球。 好快! 尽管见识过无数次,但脏孩儿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严随的速度简直快得像是瞬移。 “我防住喽!” 严随隐隐一笑,伸手拉住脏孩儿肩膀,两人同时往地面坠落。 脏孩儿不及反应,在无法控制平衡的情况下只能任由严随压制,心里紧张地盘算着一会落地第一时间要翻身躲闪。 然而严随怎么可能给脏孩儿防备的机会,他的身体凌空而动,竟直接踢向脏孩儿身后的风流眼。 脏孩儿大惊,下意识想要冲身拦截,却因处在坠落趋势中而无计可施。 嗖! 蹴鞠入洞,严随干净利落地赢得一分。 看台上众人都有些愕然了,他们都没想到这严随攻防转换如此之快,刚刚失了一球,还没落地就进球扳平了。 短暂的愣神之后,场外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年轻人们为他们心中崇拜的严小魔呐喊助威。 “我进球了,这下可该我进攻了。” 两人落地之时,严随好心提醒了一声,然后拽着脏孩儿就是一个铁膝顶肺。 脏孩儿暗叫一声不妙,急忙伸手抵挡。 …… 在接下来的一炷香内,脏孩儿仿佛回到了在小山包被严随特训的那几天。 他在蹴鞠单挑的项目上被严随狂虐,被踢得找不到北,被严随的球技和速度压制得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只有被动招架的份。 所以在严随连玩带虐的摧残下,一炷香的时间内,脏孩儿就被进了十球。 脏孩儿的心早就沉到了谷底,他想着自己只进了一球,却丢了这么多球,看来这一次的名额争夺战就要与他无缘了。 脏孩儿这边被严随蹂躏得欲哭无泪,也没有半点精力去观察其他三个区域的战况,只能内心颓然地劝说自己要接受失败的结果。 眼看着一炷香的时间马上结束,脏孩儿心中的颓废忽然迸发出一抹光亮。 反正输就输了,但他再怎样也得展现出罡门不屈不挠的伟大精神! 于是在最后一次进攻机会来临的时候,脏孩儿的精气神陡然一凝,浑身上下的真气反倒运行到最为巅峰的状态。 “啊!” 脏孩儿大喝一声,直接土猪拱菜式用出一记头槌,将蹴鞠球狠狠撞向严随身后的风流眼。 严随淡然一笑,他一直注意着时间,此时也知道了这是最后一击,于是就打算用一个优雅从容的姿势结束这次单挑,彰显他严小魔的英姿风采。 就见严随脚下轻轻一蹬,身体轻盈飞起,欲要用一招高空翻转三十二圈半飓风剪刀脚将蹴鞠球拦下。 可令严随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要接触到球,脏孩儿就又用蛤蟆跳的方式冲了上来。 但是这一次脏孩儿似乎受了心态影响,他在地面蹬的力量太大,身体在飞冲过程中就发生了前后翻转。 以至于人是追上来了,但身体却是屁股朝上头朝下,相当于是用独眼正对着严随。 严随撇撇嘴,他还想着优雅从容呢,可迎面撞来一头大屁股,这让他无论怎么反击,都在优雅方面大打折扣。 然而正在严随想着该用什么姿势将脏孩儿击落时,头朝下的脏孩儿却发出了异常坚定的声音。 “绝~世~肛~风!” “嗯?” 严随微微一愣,还有些不明所以,他头回听说绝世肛风这个词。 然而阴影深沉的十三霸们却同时捂住了口鼻,用无比惊愕的眼神看着半空中的师尊。 噗! 呼呼—— 在上千双错愕目光的注视下,一道惊天大屁崩裂而出。 只见在三丈高的半空中,粗大如柱的乌气从脏孩儿屁股向上喷射,直接将严随渺小的身影淹没其中。 浩浩然如有直入九霄之势,煌煌兮似存屁睨天下之威! 脏孩儿研发的罡门绝技,今日再现江湖,瞬间引得风云变幻,人心惶恐! 而严随,独自一人享受了这最后一招带给他的无尽绝望。 第255章 拿下蹴鞠队名额 嗖! 在众多人凝视的目光中,脏孩儿射进了对阵严随的第二球。 若说单挑开始的时候,罡门罡子能在严随的头上拿下一分,让所有人都觉得十分离谱。 那么此时此刻,当所有人看着半空中严随被怒屁封烟,并失了一球的场景。 所有人都感到了无以复加的荒唐,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了么! 那是谁,那可是严小魔啊! 他是齐国的蹴鞠新星,是无数少男少女们追逐的梦想! 而且剥开严随在球场上的巨大光环,他的更是传承数百年的逮虾户传人,是整个齐国境内身法神通最强大的家族传人! 就是这么一个闪耀到爆的国宝级少年,此时竟然被人给埋进了屁烟里。 这简直是莫大耻辱。 一时间,擂台外观看的年轻人们顿时义愤填膺,他们羞愤难当地咆哮、怒吼,强烈脏孩儿这种卑鄙下流肮脏滂臭的行为! 呼—— 似乎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此时忽然刮来一阵微风,吹散了笼罩着严随的浓浓屁霾。 随后,两道身影先后落地,脏孩儿与严随相对而立,严随似乎陷入了某种临界状态,懵懵的,傻傻的,还一个劲地打着饱嗝。 与此同时,另外三块区域内的对决也都结束了。 然而那六人也没立即去计算他们各自的分数情况,而是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脏孩儿这边。 全场老老少少的所有目光,几乎全部汇聚在了被怒屁轰过的严随身上。 “嗝——” 严随又打了一个嗝,然后涣散的眼神有了些许恢复。 所有人都气息一滞,随着严随的呼吸而紧张、揪心。 严随努力用眼神聚焦,终于在眼前一片恍惚的景象中找准了脏孩儿的位置。 然后他晃动着身体微微抬手,冲脏孩儿竖起一个拇指,同时嘴里呜噜噜地吐出口音浓重的家乡话, “介招儿真泥嘛狠……” 说罢,他的意识就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整个人向后仰倒,只留下一个手臂高举冲天,竖起一个大大的拇指。 顷刻间,整个校武场就炸了锅了,一片片哗然之声如浪潮般扩散,一阵阵粗俗叫骂声更是在人群中声嘶力竭。 今天在场的年轻人中有大量严随的拥趸、球迷,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偶像讨回公道,要一个说法。 甚至在席位中有许多少女潸然泪下,心疼她们的哥哥遭遇这般非人的对待,怨毒地咒骂场上的脏孩儿。 听着全场喧嚣震天,脏孩儿挠了挠头,他不就是放屁崩了别人一下吗,他觉得这也不叫事儿呀。 想当初在青牛村的时候,他和村里的孩子们打架摔跤,为了赢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像什么掏裆、薅头发、戳屁眼、脚豆儿塞鼻孔……他从来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可耻不可耻的。 打架嘛,能赢就行,不磕碜! 所以脏孩儿想着,这武踢蹴鞠也相当于一种打架,能用的招式他肯定得用上啊。 “肃静!” 就在喧嚣鼎沸之时,一个洪亮声音响彻校武场,终于是安定下了现场的秩序。 只见此前主持的老者再次走上擂台,同时一队杂役也急匆匆将被屁崩昏迷的严随抬了下去。 老者手中重新拿起那块石头,继续道:“擂台切磋,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严随并无大碍,只需休息一下便可恢复,接下来,由老夫宣布第三轮比试的得分,以及最后队伍名额的归属。” 闻言,原本还为严随担心的少男少女们终于平静下来。 老者顿了顿,见场间彻底安静,他又道:“第三轮实战比试结束,四队分别得分为, 碳烤羊排队,进零球失十球,得负十分; 酱焖乳鸽队,进零球失十球,得负十分; 油爆鱼肚队,进零球失十球,得负十分; 爱我罡门队,进两球失十球,得负八分!” 听到结果后,脏孩儿直接呆愣当场,四支队伍里居然只有自己进了两球,其他三人居然一球没进!? 他对这个结果很是意外,本来被严随虐的死去活来,还以为自己肯定垫底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得分最高的。 脏孩儿不禁疑惑不已,他细细回想严随出场时的状态,那家伙可以用呼声震天来形容,应该是擂台上四名考官呼声最高的一个。 呼声最高就自然应该实力最强,实力最强的严随被自己射了两球,那岂不是说自己的蹴鞠实力其实已经碾压擂台上另外三个队长了? 想到此处,脏孩儿不由得满心欢喜,看样子这次的名额争夺要花落他的罡门了! 心里刚刚泛起一抹得意,却见另外三名队长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并用扭曲怨恨的眼神瞪着脏孩儿,高声叫道, “他作弊!” “这场比试有舞弊嫌疑!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丢了十分?” “我们一球都进不了,他怎么可能对严小魔拿两分!” 随着他们三人的怒批,看台上也响起了不少的质疑之声。 那老者回头看了看中央看台的方向,就见高居首位的太守刘一皖使了个眼色,同时缓缓点头。 老者会意,转身朗声道:“肃静!请太守大人!” 太守刘一皖正了正色,不知从哪也掏出来个特殊石头,道: “今日大会绝无舞弊之嫌!” “能坐在此处观战的,都是咱圣庐城的大人物,有各位前辈能者在场观战,你们三人觉得擂台上谁有作弊的机会?” “况且,你们之所以今日前来参加名额选拔,原因是焖烧海参队的名额空缺了,而不是咱圣庐城的名额限制扩宽了。” “也就是说,若焖烧海参队不走,你们是没有机会来争的,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们的实力本就在这已有的三队之下么?” “所以你们对上三队队长,输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而那严随方才的手段我们这些长辈也都看在眼里,他有没有放水,难道坐在看台上的各位高手看不出么?难道你们三人还能比在座的长辈更有眼力?” “最后,你们怀疑所有人都丢十分有猫腻,不妨告诉你们,这其实就是本官在赛前给四位考官的交代。否则你们要是丢了百八十球,岂不是更挂不住面子了?” “愿赌服输,技不如人就回去加倍勤勉,这才不失咱们圣庐城西序府的风范。” “你们可听清楚了?” 刘一皖温和笑着,却说得擂台上三人低头羞惭,才恍然发现自己当众质疑今日大会的公平是一件多么愚蠢鲁莽的事。 见三位小辈认识到自身的不足,刘一皖笑得越发欣慰,同时目光看向脏孩儿,宣布道: “据三轮比试综合结果,今日大会决定武踢蹴鞠队名额,归罡门所有!” 而随着刘一皖话音落下,看台边的一块区域爆发出了猛烈的掌声与激动的呼声。 “太守大人说得好!” “太守大人真是爱民如子,愿意花心思对三个后生疏导!” “有太守大人在,圣庐城就不会有不公之事!” “太守大人明镜高悬!太守大人福德无量!” “太守大人……” 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受邀前来的民荐代表们,这些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大好的良民,每一个人都发自肺腑地表达着自己对太守大人的热情。 这些人可是憋坏了,一整场比试下来,他们竟找不到多少符合剧本上鼓掌欢呼的点,索幸最后太守大人发言了,这才让他们找到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 至少,今天的鸡蛋肯定能领了! 第255章 拿下蹴鞠队名额 嗖! 在众多人凝视的目光中,脏孩儿射进了对阵严随的第二球。 若说单挑开始的时候,罡门罡子能在严随的头上拿下一分,让所有人都觉得十分离谱。 那么此时此刻,当所有人看着半空中严随被怒屁封烟,并失了一球的场景。 所有人都感到了无以复加的荒唐,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了么! 那是谁,那可是严小魔啊! 他是齐国的蹴鞠新星,是无数少男少女们追逐的梦想! 而且剥开严随在球场上的巨大光环,他的更是传承数百年的逮虾户传人,是整个齐国境内身法神通最强大的家族传人! 就是这么一个闪耀到爆的国宝级少年,此时竟然被人给埋进了屁烟里。 这简直是莫大耻辱。 一时间,擂台外观看的年轻人们顿时义愤填膺,他们羞愤难当地咆哮、怒吼,强烈脏孩儿这种卑鄙下流肮脏滂臭的行为! 呼—— 似乎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此时忽然刮来一阵微风,吹散了笼罩着严随的浓浓屁霾。 随后,两道身影先后落地,脏孩儿与严随相对而立,严随似乎陷入了某种临界状态,懵懵的,傻傻的,还一个劲地打着饱嗝。 与此同时,另外三块区域内的对决也都结束了。 然而那六人也没立即去计算他们各自的分数情况,而是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脏孩儿这边。 全场老老少少的所有目光,几乎全部汇聚在了被怒屁轰过的严随身上。 “嗝——” 严随又打了一个嗝,然后涣散的眼神有了些许恢复。 所有人都气息一滞,随着严随的呼吸而紧张、揪心。 严随努力用眼神聚焦,终于在眼前一片恍惚的景象中找准了脏孩儿的位置。 然后他晃动着身体微微抬手,冲脏孩儿竖起一个拇指,同时嘴里呜噜噜地吐出口音浓重的家乡话, “介招儿真泥嘛狠……” 说罢,他的意识就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整个人向后仰倒,只留下一个手臂高举冲天,竖起一个大大的拇指。 顷刻间,整个校武场就炸了锅了,一片片哗然之声如浪潮般扩散,一阵阵粗俗叫骂声更是在人群中声嘶力竭。 今天在场的年轻人中有大量严随的拥趸、球迷,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偶像讨回公道,要一个说法。 甚至在席位中有许多少女潸然泪下,心疼她们的哥哥遭遇这般非人的对待,怨毒地咒骂场上的脏孩儿。 听着全场喧嚣震天,脏孩儿挠了挠头,他不就是放屁崩了别人一下吗,他觉得这也不叫事儿呀。 想当初在青牛村的时候,他和村里的孩子们打架摔跤,为了赢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像什么掏裆、薅头发、戳屁眼、脚豆儿塞鼻孔……他从来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可耻不可耻的。 打架嘛,能赢就行,不磕碜! 所以脏孩儿想着,这武踢蹴鞠也相当于一种打架,能用的招式他肯定得用上啊。 “肃静!” 就在喧嚣鼎沸之时,一个洪亮声音响彻校武场,终于是安定下了现场的秩序。 只见此前主持的老者再次走上擂台,同时一队杂役也急匆匆将被屁崩昏迷的严随抬了下去。 老者手中重新拿起那块石头,继续道:“擂台切磋,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严随并无大碍,只需休息一下便可恢复,接下来,由老夫宣布第三轮比试的得分,以及最后队伍名额的归属。” 闻言,原本还为严随担心的少男少女们终于平静下来。 老者顿了顿,见场间彻底安静,他又道:“第三轮实战比试结束,四队分别得分为, 碳烤羊排队,进零球失十球,得负十分; 酱焖乳鸽队,进零球失十球,得负十分; 油爆鱼肚队,进零球失十球,得负十分; 爱我罡门队,进两球失十球,得负八分!” 听到结果后,脏孩儿直接呆愣当场,四支队伍里居然只有自己进了两球,其他三人居然一球没进!? 他对这个结果很是意外,本来被严随虐的死去活来,还以为自己肯定垫底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得分最高的。 脏孩儿不禁疑惑不已,他细细回想严随出场时的状态,那家伙可以用呼声震天来形容,应该是擂台上四名考官呼声最高的一个。 呼声最高就自然应该实力最强,实力最强的严随被自己射了两球,那岂不是说自己的蹴鞠实力其实已经碾压擂台上另外三个队长了? 想到此处,脏孩儿不由得满心欢喜,看样子这次的名额争夺要花落他的罡门了! 心里刚刚泛起一抹得意,却见另外三名队长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并用扭曲怨恨的眼神瞪着脏孩儿,高声叫道, “他作弊!” “这场比试有舞弊嫌疑!为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丢了十分?” “我们一球都进不了,他怎么可能对严小魔拿两分!” 随着他们三人的怒批,看台上也响起了不少的质疑之声。 那老者回头看了看中央看台的方向,就见高居首位的太守刘一皖使了个眼色,同时缓缓点头。 老者会意,转身朗声道:“肃静!请太守大人!” 太守刘一皖正了正色,不知从哪也掏出来个特殊石头,道: “今日大会绝无舞弊之嫌!” “能坐在此处观战的,都是咱圣庐城的大人物,有各位前辈能者在场观战,你们三人觉得擂台上谁有作弊的机会?” “况且,你们之所以今日前来参加名额选拔,原因是焖烧海参队的名额空缺了,而不是咱圣庐城的名额限制扩宽了。” “也就是说,若焖烧海参队不走,你们是没有机会来争的,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们的实力本就在这已有的三队之下么?” “所以你们对上三队队长,输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而那严随方才的手段我们这些长辈也都看在眼里,他有没有放水,难道坐在看台上的各位高手看不出么?难道你们三人还能比在座的长辈更有眼力?” “最后,你们怀疑所有人都丢十分有猫腻,不妨告诉你们,这其实就是本官在赛前给四位考官的交代。否则你们要是丢了百八十球,岂不是更挂不住面子了?” “愿赌服输,技不如人就回去加倍勤勉,这才不失咱们圣庐城西序府的风范。” “你们可听清楚了?” 刘一皖温和笑着,却说得擂台上三人低头羞惭,才恍然发现自己当众质疑今日大会的公平是一件多么愚蠢鲁莽的事。 见三位小辈认识到自身的不足,刘一皖笑得越发欣慰,同时目光看向脏孩儿,宣布道: “据三轮比试综合结果,今日大会决定武踢蹴鞠队名额,归罡门所有!” 而随着刘一皖话音落下,看台边的一块区域爆发出了猛烈的掌声与激动的呼声。 “太守大人说得好!” “太守大人真是爱民如子,愿意花心思对三个后生疏导!” “有太守大人在,圣庐城就不会有不公之事!” “太守大人明镜高悬!太守大人福德无量!” “太守大人……” 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受邀前来的民荐代表们,这些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大大好的良民,每一个人都发自肺腑地表达着自己对太守大人的热情。 这些人可是憋坏了,一整场比试下来,他们竟找不到多少符合剧本上鼓掌欢呼的点,索幸最后太守大人发言了,这才让他们找到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 至少,今天的鸡蛋肯定能领了! 第256章 正式赛前的准备 今日的圣庐城很热闹,一场蹴鞠队名额争夺战赚足了眼球。 上千位象征着这座城权力的大人物们到场,给这次争夺战贴上了绝对权威的标签。 只是这份热闹却像是穿了六十年贞操裤的黄花老闺女挤不进儿别人孙满堂的唠嗑圈子,怎么也融不进圣庐城下层建筑的柴米油盐。 圣庐城的街上熙熙攘攘,重复着一如往常的旧场景,今天它依旧热闹得很平静。 由于那些良民大大滴好的民荐代表们还未来得及将他们的所见所闻宣扬出去,所以城内的百姓们还没炒起新晋武踢蹴鞠队的话题。 结束了今日的大会,在例行公事般歌颂齐国繁荣与仁王伟大,以及太守大人为这座城呕心沥血的典章后,所有人才陆续离场,回到他们原有的地方继续消化今日的一切。 日落黄昏时, 脏孩儿率领着罡门十三霸们行走在街上,他们没什么目的地闲逛着。 没别的,就是单纯消耗一下心中的那股激动劲儿。 拿下名额的脏孩儿一直保持着神清气爽的状态,他现在就像往身体里各个眼儿中打了鸡血,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像是蛤蟆成精。 他算算时间,对身后十三霸们道:“小的们,起驾,去问贤居!” 在今日大会结束之时,李玉莲曾交代卯时去他府上,等他在这边跟各位大人交接完一些事后,要跟脏孩儿说一说获得名额后续的准备。 于是半个时辰后,意气风发的罡门众人出现在了熟悉的地点,吃上了熟悉的饭菜。 此时吴美怡也在,她这一天并没有去观看脏孩儿争夺名额,而是待在了书坊内看书。 吴美怡这几天虽然没有像脏孩儿他们一样拼命练习蹴鞠,也没有在菜地里挥洒汗水,但她却如同着了魔,一头扎进医道和修炼的海洋无法自拔。 因为随着学习的深入,吴美怡越发能体会到小老头师父留给她那两本书的玄妙之处,哪怕再困再饿都忍不住翻开书去钻研医道与修炼。 但那本医书有太多地方过于晦涩深奥,所以趁着今日入城,吴美怡就借阅了大量书坊内的医书以作辅佐,现在她的手边就放着一个包袱,里面二十几斤沉的东西就全是医书,准备回到罡门去好好研究。 看着罡门众人吃得欢实,李玉莲也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他自己也跟着狼吞虎咽似的,内心感慨年轻真好。 同时李玉莲也很好奇,因为今天他家厨子做的蔬菜无一例外,都散发出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香气,惹得他这位吃过见过的大人物都不禁暗暗吞咽口水。 奇怪啊,自己府上没换厨子啊,怎么感觉一夜之间手艺提高了? “喏,这是今日卖菜的钱,一共五吊十钱。” 李玉莲说着,先将一个小布袋放到脏孩儿手边,看轮廓里面是一串串的铜板。 今天罡门带了很多新鲜收割的蔬菜,李玉莲见了之后就直接让府中后厨按市场价买了下来。 而此时桌上的饭菜,就用了许多罡门种出来的蔬菜。 “多谢多谢!” 脏孩儿道了声谢,匆匆将小布袋塞进怀里,继续英勇干饭。 李玉莲也知道罡子性情如此,便继续道:“恭喜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只是给你们通告一声,再过十五日,今年的蹴鞠赛事就正式开始了。 届时,你们爱我罡门队需要保证至少十人的预备状态,最好再有两三个替补。 然后你们需要准备队服,这个本应是由背后支持球队的东家们准备,但由于你们还未找到相应的东家给你们发钱,所以可以通过我这里向太守府申请制作。 至于你们想要的队服款式,也要自行提供。” 说到这里,埋头干饭的脏孩儿连忙来了精神,他有些诧异地道:“什么是支持球队的东家?东家还会给球队发钱?” 脏孩儿很在意这个重要问题,因为他的罡门正是极度缺钱状态,否则也不会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想着带菜来城里卖了。 李玉莲微微笑道:“一支蹴鞠队的供养本就需要很多钱财维持,像人员的训练、营养的供给、健康维持等等,各个地方都是需要靠钱来保证的。 球队想要赢球,自然要在方方面面都保持在最优状态,而维持这个状态就需要很多的后援力量,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会有人给蹴鞠队投钱成了背后东家?那些东家图什么,总不能陪伴赚吆喝?” 脏孩儿疑惑道。 李玉莲又道:“图什么?当然是图更多的钱了。 无论是比赛的出场费,还是每场比赛的票钱,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有赛场外开设的大小赌局,更是日进斗金的大买卖。” “这么厉害!”脏孩儿眼睛瞪的溜圆,听李玉莲的话,似乎赚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啊。 李玉莲颔首道:“所以我才说,踢球的没有穷的,任何球队背后的东家那可都是财大气粗。” 脏孩儿越听越激动,道:“那……那我也找个东家!怎么找?” 闻言,李玉莲面容微僵,干笑一声道:“这个嘛……球队的东家都不是找来的,而是他们本就是东家先投钱成立,再开始比赛的。” 脏孩儿眼珠一转,问道:“那和我比赛的那三个队也是先有人出钱,再成立的队伍?” “是啊。” 李玉莲道,“只不过他们没能获得名额,所以东家们就不会继续投钱,队伍也就随之解散了。” 脏孩儿脑中闪过一抹灵光,眼神都发亮了,“那让三个队的东家转而支持我们不就好了?我刚刚拿了名额,可以让他们投钱给我们啊!” 霎时间,脏孩儿已经想到了之后大把花钱,吃包子只吃纯肉馅,剥下来的包子皮当街喂狗的美好奢靡生活,他还费什么劲去种地啊! 李玉莲笑看着他道:“你觉得,你刚刚将他们支持的候选队挤下去,那几个东家因为你而花了大把钱打水漂的情况下,他们还会帮你吗?” “呃……” 脏孩儿语塞,吃包子只吃肉馅的美梦破灭。 李玉莲继续说道:“关于给球队投钱的东家,你不一定要急于一时,待比赛开始之后,若你们能在赛场上展现足够的潜力,橄榄枝定会不请自来。” “哦。” 脏孩儿应了一声,继续干饭。 这种找人投钱的事也不是他想有就有的,还不如好好吃饭来得踏实。 李玉莲见他不纠结,也是微微点头,又介绍道:“除了队服,你们还得准备队标、队吉祥物等等代表你们队伍文化元素的物品。” “啊?这都是啥?干嘛用的?” “自然是给你们爱我罡门队向外推广用啊。” “哦,那还有其他要准备的吗?” “倒也没了,只是这些天你们养精蓄锐,尽快提升整体蹴鞠实力就好。” “好!吃完这碗饭,我们连夜回去!” 脏孩儿应了一声,脑子里已经开始计划用剩下这些天尽可能都提升十三霸们的蹴鞠水平。 第256章 正式赛前的准备 今日的圣庐城很热闹,一场蹴鞠队名额争夺战赚足了眼球。 上千位象征着这座城权力的大人物们到场,给这次争夺战贴上了绝对权威的标签。 只是这份热闹却像是穿了六十年贞操裤的黄花老闺女挤不进儿别人孙满堂的唠嗑圈子,怎么也融不进圣庐城下层建筑的柴米油盐。 圣庐城的街上熙熙攘攘,重复着一如往常的旧场景,今天它依旧热闹得很平静。 由于那些良民大大滴好的民荐代表们还未来得及将他们的所见所闻宣扬出去,所以城内的百姓们还没炒起新晋武踢蹴鞠队的话题。 结束了今日的大会,在例行公事般歌颂齐国繁荣与仁王伟大,以及太守大人为这座城呕心沥血的典章后,所有人才陆续离场,回到他们原有的地方继续消化今日的一切。 日落黄昏时, 脏孩儿率领着罡门十三霸们行走在街上,他们没什么目的地闲逛着。 没别的,就是单纯消耗一下心中的那股激动劲儿。 拿下名额的脏孩儿一直保持着神清气爽的状态,他现在就像往身体里各个眼儿中打了鸡血,走起路来歪歪扭扭,像是蛤蟆成精。 他算算时间,对身后十三霸们道:“小的们,起驾,去问贤居!” 在今日大会结束之时,李玉莲曾交代卯时去他府上,等他在这边跟各位大人交接完一些事后,要跟脏孩儿说一说获得名额后续的准备。 于是半个时辰后,意气风发的罡门众人出现在了熟悉的地点,吃上了熟悉的饭菜。 此时吴美怡也在,她这一天并没有去观看脏孩儿争夺名额,而是待在了书坊内看书。 吴美怡这几天虽然没有像脏孩儿他们一样拼命练习蹴鞠,也没有在菜地里挥洒汗水,但她却如同着了魔,一头扎进医道和修炼的海洋无法自拔。 因为随着学习的深入,吴美怡越发能体会到小老头师父留给她那两本书的玄妙之处,哪怕再困再饿都忍不住翻开书去钻研医道与修炼。 但那本医书有太多地方过于晦涩深奥,所以趁着今日入城,吴美怡就借阅了大量书坊内的医书以作辅佐,现在她的手边就放着一个包袱,里面二十几斤沉的东西就全是医书,准备回到罡门去好好研究。 看着罡门众人吃得欢实,李玉莲也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他自己也跟着狼吞虎咽似的,内心感慨年轻真好。 同时李玉莲也很好奇,因为今天他家厨子做的蔬菜无一例外,都散发出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香气,惹得他这位吃过见过的大人物都不禁暗暗吞咽口水。 奇怪啊,自己府上没换厨子啊,怎么感觉一夜之间手艺提高了? “喏,这是今日卖菜的钱,一共五吊十钱。” 李玉莲说着,先将一个小布袋放到脏孩儿手边,看轮廓里面是一串串的铜板。 今天罡门带了很多新鲜收割的蔬菜,李玉莲见了之后就直接让府中后厨按市场价买了下来。 而此时桌上的饭菜,就用了许多罡门种出来的蔬菜。 “多谢多谢!” 脏孩儿道了声谢,匆匆将小布袋塞进怀里,继续英勇干饭。 李玉莲也知道罡子性情如此,便继续道:“恭喜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只是给你们通告一声,再过十五日,今年的蹴鞠赛事就正式开始了。 届时,你们爱我罡门队需要保证至少十人的预备状态,最好再有两三个替补。 然后你们需要准备队服,这个本应是由背后支持球队的东家们准备,但由于你们还未找到相应的东家给你们发钱,所以可以通过我这里向太守府申请制作。 至于你们想要的队服款式,也要自行提供。” 说到这里,埋头干饭的脏孩儿连忙来了精神,他有些诧异地道:“什么是支持球队的东家?东家还会给球队发钱?” 脏孩儿很在意这个重要问题,因为他的罡门正是极度缺钱状态,否则也不会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想着带菜来城里卖了。 李玉莲微微笑道:“一支蹴鞠队的供养本就需要很多钱财维持,像人员的训练、营养的供给、健康维持等等,各个地方都是需要靠钱来保证的。 球队想要赢球,自然要在方方面面都保持在最优状态,而维持这个状态就需要很多的后援力量,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会有人给蹴鞠队投钱成了背后东家?那些东家图什么,总不能陪伴赚吆喝?” 脏孩儿疑惑道。 李玉莲又道:“图什么?当然是图更多的钱了。 无论是比赛的出场费,还是每场比赛的票钱,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有赛场外开设的大小赌局,更是日进斗金的大买卖。” “这么厉害!”脏孩儿眼睛瞪的溜圆,听李玉莲的话,似乎赚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啊。 李玉莲颔首道:“所以我才说,踢球的没有穷的,任何球队背后的东家那可都是财大气粗。” 脏孩儿越听越激动,道:“那……那我也找个东家!怎么找?” 闻言,李玉莲面容微僵,干笑一声道:“这个嘛……球队的东家都不是找来的,而是他们本就是东家先投钱成立,再开始比赛的。” 脏孩儿眼珠一转,问道:“那和我比赛的那三个队也是先有人出钱,再成立的队伍?” “是啊。” 李玉莲道,“只不过他们没能获得名额,所以东家们就不会继续投钱,队伍也就随之解散了。” 脏孩儿脑中闪过一抹灵光,眼神都发亮了,“那让三个队的东家转而支持我们不就好了?我刚刚拿了名额,可以让他们投钱给我们啊!” 霎时间,脏孩儿已经想到了之后大把花钱,吃包子只吃纯肉馅,剥下来的包子皮当街喂狗的美好奢靡生活,他还费什么劲去种地啊! 李玉莲笑看着他道:“你觉得,你刚刚将他们支持的候选队挤下去,那几个东家因为你而花了大把钱打水漂的情况下,他们还会帮你吗?” “呃……” 脏孩儿语塞,吃包子只吃肉馅的美梦破灭。 李玉莲继续说道:“关于给球队投钱的东家,你不一定要急于一时,待比赛开始之后,若你们能在赛场上展现足够的潜力,橄榄枝定会不请自来。” “哦。” 脏孩儿应了一声,继续干饭。 这种找人投钱的事也不是他想有就有的,还不如好好吃饭来得踏实。 李玉莲见他不纠结,也是微微点头,又介绍道:“除了队服,你们还得准备队标、队吉祥物等等代表你们队伍文化元素的物品。” “啊?这都是啥?干嘛用的?” “自然是给你们爱我罡门队向外推广用啊。” “哦,那还有其他要准备的吗?” “倒也没了,只是这些天你们养精蓄锐,尽快提升整体蹴鞠实力就好。” “好!吃完这碗饭,我们连夜回去!” 脏孩儿应了一声,脑子里已经开始计划用剩下这些天尽可能都提升十三霸们的蹴鞠水平。 第257章 暴躁拆家驴傲天 夜色趁着风的方向追逐黎明,十几个少年的喜悦随着月光铺了一路。 脏孩儿他们今天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不光如愿拿下了队伍名额,还顺利地把辛苦种植的蔬菜卖了钱。 就连吴美怡都背着满满一大袋子医书回家,似乎罡门已经开始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发展了。 归心似箭,脏孩儿一晚上的心情只有这四个字形容,他要狠狠地犁地,狠狠地修炼,狠狠地练球。 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内心的激动喜悦抒发出去。 时至子时,脏孩儿他们终于回到了罡门所在的那个小山包。 “嘿嘿,驴傲天也自己看了一天家,本尊要去犒劳犒劳它!” 脏孩儿没有忘记孤零零留在这里的驴傲天,便顺手提过大霸手里的一个麻袋,里面装的是从李玉莲府上拿来的各种糕点。 他加速往前走,但是发现不远处建筑物的轮廓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 印象中的篱笆小院墙、三座泥瓦房的形状不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 难道是现在黑灯瞎火看不清的缘故? 怀着疑惑之心,脏孩儿小跑了起来,结果跑到跟前他彻底傻了。 建筑?还哪有什么建筑了! 难怪他刚才远远看着这边不一样,这是有人把他们的罡门基地给推平了啊! 篱笆墙被破坏成了一圈不足半尺高的环形土堆, 里面的三间泥瓦房也全变成了废物堆, 满院子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 这里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没有一处完好。 “这……这怎么回事!” 后面十三霸们跟吴美怡也赶了上来,后者发出一声尖叫,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脏孩儿面色阴沉,他一把将麻袋丢到地上,向废墟冲去。 “遭贼了!遭贼了!” 十三霸们大喊起来,一个个气势汹汹地跑进废墟查看线索,看那架势是要将贼人给生死活剥一般。 脏孩儿向院子后方跑,发现那座五谷轮回殿竟毫发无损,这让他不由一愣,心想为何只有这里幸免于难。 但还来不及他多想,就忽然一惊,他的驴傲天也不见了! 这下脏孩儿慌了,他承受过一次丢了阿青的痛苦,可不想驴傲天也丢得不明不白。 于是脏孩儿转身冲十三霸们喊道:“驴傲天丢了!找驴傲天!” 闻言,十三霸们也都紧张起来,纷纷在山包上散开寻找,一边找一边呼喊。 吴美怡同样担心,她对驴傲天很是喜欢,那驴子聪明又好撸,若真丢了她一定会伤心很久。 “驴傲天!” “傲天!” “天儿!” “驴驴!你在哪啊!” 脏孩儿边找边喊,一路上发现了许多地面坑坑洼洼的痕迹,他内心的紧张也越来越重。 因为这场景一看就是经历过十分激烈的事情,他已经开始脑补出一副贼人来搞破坏,然后驴傲天一驴守家,与贼人展开殊死搏斗的应勇画面。 “傲天,你可不能出事啊!” 脏孩儿默默祈祷,一双拳头已经攥紧。 小山包不大,所以分散开的众人也很快汇聚到了一起,他们几乎同时来到后山的那片田地。 脏孩儿借着月光观察,那些菜地居然也完好无损,地上长好的蔬菜也没有被摘取的痕迹,甚至一棵菜苗都没被压过。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东西在动。” 吴美怡的一句话引起众人注意,他们向吴美怡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大约十余丈外的一棵老槐树后面,还真的有什么阴影在摇摇晃晃。 “嘘——都别出声。” 脏孩儿给众人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他们十几号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老槐树靠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众人在昏暗中发现,哪个阴影前面似乎挂着一条黑黑长长的东西。 “那是什么?” 吴美怡低声询问。 脏孩儿眉头紧锁,看那东西像是悬挂着的,他努力回想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储备,忽然啜了一口冷气,道: “莫不是大象?!” “大象?!” 众人都是一惊,看那个象鼻的高度,推测阴影处的大象怎么也得有一丈多高。 吴美怡心痛不已,她想象着这头大象欺负驴傲天的场景,顿时恨意陡升,这可恶的大象,不光毁了他们的房子,还欺负驴傲天,简直不可饶恕! “我们打它,给驴傲天报仇!” 吴美怡娇叱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十三霸们也齐齐动身,要抓了这大象烤象鼻来吃。 “不对啊!这地方哪来的大象?” 脏孩儿觉得不对劲,话刚出口,十三霸们和吴美怡已经对“象鼻”发起了冲锋。 嗷嗷昂~~! 然而众人刚刚靠近,那藏在老槐树后面的阴影就发出一阵声若洪钟的叫声。 随后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阴影晃动,一股巨大力量横推老槐树,顷刻间就将槐树推倒。 下一刻,一个高达二丈的身影呈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也因此惊得瞠目结舌。 因为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大象,而是一头巨大得不像话的驴子。 “呀啊!” 与此同时,吴美怡发出一声几乎喊破喉咙的尖叫,然后捂着红成猴屁股的脸回避视线。 他们方才看见的那条黑黑长长的东西并非大象的鼻子,而是这头驴子的…… 脏孩儿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未见过一头驴子能长这么大,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妖兽了! 而通过这头二丈巨驴的样子,脏孩儿也一眼就认出它是驴傲天所化。 只是此时的驴傲天除了身形巨大、屁股下的“鼻子”充满滔天战意之外,它的一双驴眼也散发着幽深寒邃的蓝色光芒。 那蓝色光芒如同火焰闪烁不定,仿佛从中散发着一股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奇异力量,令人与之对视都会产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驴傲天!你怎么了?”脏孩儿朝着驴傲天大声呼喊。 然而驴傲天像是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撩着蹄子向其他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甩着巨鼻,将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碗口大的坑洞。 所有人都吃惊了,纷纷低头看向自己的下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驴傲天竟能用最脆弱的部位产生如此恐怖的力量,简直匪夷所思! 同时,单纯懵懂的他们又不禁疑惑,为何驴傲天的……会突然变得如此夸张? 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得病了? 怀着对同伴的关心,脏孩儿和十三霸们连忙追上去。 而吴美怡整张脸赤红不减,却是从指缝中偷瞄驴傲天离去的方向,越羞越想看,越看越羞涩。 嗷嗷昂! 嗷嗷昂! 驴傲天巨大的身体在山包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论山石树木,皆被它暴力破坏,并且驴傲天所过之处,地面上全是被蹄子、“鼻子”砸出的坑。 脏孩儿他们其实也没办法拦截,只能跟在后面,看着驴傲天肆意破坏。 “原来家是被驴傲天发狂拆了的!” 脏孩儿望着巨大且异常坚挺的驴傲天,急得直跺脚,“你们有什么办法让它不再发狂吗?” 十三霸们沉着脸摇头,大霸忽然皱眉思索道:“师尊,驴傲天这状态我在姐夫身上见过!但我姐夫没这么夸张!” “哦?你姐夫如何解决的?”脏孩儿急忙问道。 大霸挠挠头,道:“我记得以前姐夫肿起来后,姐姐就给我们钱,让我们拿着一块瓦片儿去打酱油,还说回来的时候一滴不能撒,然后我们买完酱油回到家,姐夫的肿起来病就治好了。” 脏孩儿闻言愕然,他搞不懂其中原理,但望着前方发狂不受控制的驴傲天,他决定甭管有用没用先试试再说。 于是脏孩儿从怀里掏出李玉莲给他的卖菜钱,全都交给大霸,严肃道: “你跑得最快,速去城里打酱油!” “是!” 事关重大,大霸不敢有丝毫犹豫,拿着钱就开始狂奔。 脏孩儿又不忘嘱咐喊道:“别忘了拿瓦片儿!” 喊完,脏孩儿等人继续跟上驴傲天狂躁肆虐的步伐。 嗷嗷昂! 驴傲天在山包上折腾了许久,除了菜地和五谷轮回殿,整个山头已经没了半寸完整。 但即便在地上砸出了无数坑,驴傲天的症状依然没有好转,它还是没有消肿! 嗷! 又是一道凄厉的仰天长鸣之后,驴傲天转身向下,它要到山包外去寻找能用的东西! 来到山包脚下,驴傲天幽兰的眼瞳中光焰越发浓烈,它发现了一只村头流浪的大黄狗。 原始的力量充斥着它的身体,狂野的本能屏蔽了它的意识。 驴傲天如饥似渴地寻找四足生物,于是它用眼神对大黄狗发出了创造生命的决斗邀请。 汪? 那大黄狗一愣,发出疑惑的叫声。 下一刻,它就见驴傲天庞大的身躯犹如泰山压顶之势向它扑来。 汪!汪汪~呜! 月色的光辉还是亘古不变的平静,但在这匆匆碌碌的人间,却处处都是波澜。 驴傲天在酣畅淋漓, 大黄狗则遭了老罪。 第257章 暴躁拆家驴傲天 夜色趁着风的方向追逐黎明,十几个少年的喜悦随着月光铺了一路。 脏孩儿他们今天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不光如愿拿下了队伍名额,还顺利地把辛苦种植的蔬菜卖了钱。 就连吴美怡都背着满满一大袋子医书回家,似乎罡门已经开始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去发展了。 归心似箭,脏孩儿一晚上的心情只有这四个字形容,他要狠狠地犁地,狠狠地修炼,狠狠地练球。 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内心的激动喜悦抒发出去。 时至子时,脏孩儿他们终于回到了罡门所在的那个小山包。 “嘿嘿,驴傲天也自己看了一天家,本尊要去犒劳犒劳它!” 脏孩儿没有忘记孤零零留在这里的驴傲天,便顺手提过大霸手里的一个麻袋,里面装的是从李玉莲府上拿来的各种糕点。 他加速往前走,但是发现不远处建筑物的轮廓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 印象中的篱笆小院墙、三座泥瓦房的形状不是这样的。 怎么回事? 难道是现在黑灯瞎火看不清的缘故? 怀着疑惑之心,脏孩儿小跑了起来,结果跑到跟前他彻底傻了。 建筑?还哪有什么建筑了! 难怪他刚才远远看着这边不一样,这是有人把他们的罡门基地给推平了啊! 篱笆墙被破坏成了一圈不足半尺高的环形土堆, 里面的三间泥瓦房也全变成了废物堆, 满院子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迹, 这里就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没有一处完好。 “这……这怎么回事!” 后面十三霸们跟吴美怡也赶了上来,后者发出一声尖叫,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脏孩儿面色阴沉,他一把将麻袋丢到地上,向废墟冲去。 “遭贼了!遭贼了!” 十三霸们大喊起来,一个个气势汹汹地跑进废墟查看线索,看那架势是要将贼人给生死活剥一般。 脏孩儿向院子后方跑,发现那座五谷轮回殿竟毫发无损,这让他不由一愣,心想为何只有这里幸免于难。 但还来不及他多想,就忽然一惊,他的驴傲天也不见了! 这下脏孩儿慌了,他承受过一次丢了阿青的痛苦,可不想驴傲天也丢得不明不白。 于是脏孩儿转身冲十三霸们喊道:“驴傲天丢了!找驴傲天!” 闻言,十三霸们也都紧张起来,纷纷在山包上散开寻找,一边找一边呼喊。 吴美怡同样担心,她对驴傲天很是喜欢,那驴子聪明又好撸,若真丢了她一定会伤心很久。 “驴傲天!” “傲天!” “天儿!” “驴驴!你在哪啊!” 脏孩儿边找边喊,一路上发现了许多地面坑坑洼洼的痕迹,他内心的紧张也越来越重。 因为这场景一看就是经历过十分激烈的事情,他已经开始脑补出一副贼人来搞破坏,然后驴傲天一驴守家,与贼人展开殊死搏斗的应勇画面。 “傲天,你可不能出事啊!” 脏孩儿默默祈祷,一双拳头已经攥紧。 小山包不大,所以分散开的众人也很快汇聚到了一起,他们几乎同时来到后山的那片田地。 脏孩儿借着月光观察,那些菜地居然也完好无损,地上长好的蔬菜也没有被摘取的痕迹,甚至一棵菜苗都没被压过。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东西在动。” 吴美怡的一句话引起众人注意,他们向吴美怡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大约十余丈外的一棵老槐树后面,还真的有什么阴影在摇摇晃晃。 “嘘——都别出声。” 脏孩儿给众人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他们十几号人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向老槐树靠近。 随着距离的缩短,众人在昏暗中发现,哪个阴影前面似乎挂着一条黑黑长长的东西。 “那是什么?” 吴美怡低声询问。 脏孩儿眉头紧锁,看那东西像是悬挂着的,他努力回想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储备,忽然啜了一口冷气,道: “莫不是大象?!” “大象?!” 众人都是一惊,看那个象鼻的高度,推测阴影处的大象怎么也得有一丈多高。 吴美怡心痛不已,她想象着这头大象欺负驴傲天的场景,顿时恨意陡升,这可恶的大象,不光毁了他们的房子,还欺负驴傲天,简直不可饶恕! “我们打它,给驴傲天报仇!” 吴美怡娇叱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十三霸们也齐齐动身,要抓了这大象烤象鼻来吃。 “不对啊!这地方哪来的大象?” 脏孩儿觉得不对劲,话刚出口,十三霸们和吴美怡已经对“象鼻”发起了冲锋。 嗷嗷昂~~! 然而众人刚刚靠近,那藏在老槐树后面的阴影就发出一阵声若洪钟的叫声。 随后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阴影晃动,一股巨大力量横推老槐树,顷刻间就将槐树推倒。 下一刻,一个高达二丈的身影呈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也因此惊得瞠目结舌。 因为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根本不是大象,而是一头巨大得不像话的驴子。 “呀啊!” 与此同时,吴美怡发出一声几乎喊破喉咙的尖叫,然后捂着红成猴屁股的脸回避视线。 他们方才看见的那条黑黑长长的东西并非大象的鼻子,而是这头驴子的…… 脏孩儿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未见过一头驴子能长这么大,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妖兽了! 而通过这头二丈巨驴的样子,脏孩儿也一眼就认出它是驴傲天所化。 只是此时的驴傲天除了身形巨大、屁股下的“鼻子”充满滔天战意之外,它的一双驴眼也散发着幽深寒邃的蓝色光芒。 那蓝色光芒如同火焰闪烁不定,仿佛从中散发着一股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奇异力量,令人与之对视都会产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驴傲天!你怎么了?”脏孩儿朝着驴傲天大声呼喊。 然而驴傲天像是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撩着蹄子向其他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甩着巨鼻,将地面砸出一个又一个碗口大的坑洞。 所有人都吃惊了,纷纷低头看向自己的下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驴傲天竟能用最脆弱的部位产生如此恐怖的力量,简直匪夷所思! 同时,单纯懵懂的他们又不禁疑惑,为何驴傲天的……会突然变得如此夸张? 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得病了? 怀着对同伴的关心,脏孩儿和十三霸们连忙追上去。 而吴美怡整张脸赤红不减,却是从指缝中偷瞄驴傲天离去的方向,越羞越想看,越看越羞涩。 嗷嗷昂! 嗷嗷昂! 驴傲天巨大的身体在山包上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论山石树木,皆被它暴力破坏,并且驴傲天所过之处,地面上全是被蹄子、“鼻子”砸出的坑。 脏孩儿他们其实也没办法拦截,只能跟在后面,看着驴傲天肆意破坏。 “原来家是被驴傲天发狂拆了的!” 脏孩儿望着巨大且异常坚挺的驴傲天,急得直跺脚,“你们有什么办法让它不再发狂吗?” 十三霸们沉着脸摇头,大霸忽然皱眉思索道:“师尊,驴傲天这状态我在姐夫身上见过!但我姐夫没这么夸张!” “哦?你姐夫如何解决的?”脏孩儿急忙问道。 大霸挠挠头,道:“我记得以前姐夫肿起来后,姐姐就给我们钱,让我们拿着一块瓦片儿去打酱油,还说回来的时候一滴不能撒,然后我们买完酱油回到家,姐夫的肿起来病就治好了。” 脏孩儿闻言愕然,他搞不懂其中原理,但望着前方发狂不受控制的驴傲天,他决定甭管有用没用先试试再说。 于是脏孩儿从怀里掏出李玉莲给他的卖菜钱,全都交给大霸,严肃道: “你跑得最快,速去城里打酱油!” “是!” 事关重大,大霸不敢有丝毫犹豫,拿着钱就开始狂奔。 脏孩儿又不忘嘱咐喊道:“别忘了拿瓦片儿!” 喊完,脏孩儿等人继续跟上驴傲天狂躁肆虐的步伐。 嗷嗷昂! 驴傲天在山包上折腾了许久,除了菜地和五谷轮回殿,整个山头已经没了半寸完整。 但即便在地上砸出了无数坑,驴傲天的症状依然没有好转,它还是没有消肿! 嗷! 又是一道凄厉的仰天长鸣之后,驴傲天转身向下,它要到山包外去寻找能用的东西! 来到山包脚下,驴傲天幽兰的眼瞳中光焰越发浓烈,它发现了一只村头流浪的大黄狗。 原始的力量充斥着它的身体,狂野的本能屏蔽了它的意识。 驴傲天如饥似渴地寻找四足生物,于是它用眼神对大黄狗发出了创造生命的决斗邀请。 汪? 那大黄狗一愣,发出疑惑的叫声。 下一刻,它就见驴傲天庞大的身躯犹如泰山压顶之势向它扑来。 汪!汪汪~呜! 月色的光辉还是亘古不变的平静,但在这匆匆碌碌的人间,却处处都是波澜。 驴傲天在酣畅淋漓, 大黄狗则遭了老罪。 第258章 你的球队我包了 …… 满地的春风盖不住忧伤的泪光, 松弛的土壤开不出娇艳的菊花。 在经历了无比漫长的一夜之后, 天,亮了。 脏孩儿他们东倒西歪,昏睡在山脚下的杂草隐秘处。 他们看了一晚上驴傲天的所作所为,直至忍不住睡下的前一刻,所有人都还处在强烈的震撼之中。 那一夜,地动山摇; 那一夜,惨绝人寰。 驴傲天的洪荒之力倾泻了一次又一次,但它的鼻子却迟迟不能消肿,所以它不知疲倦地酣畅淋漓。 也不知道驴傲天在地上砸了多少个坑,打了多少次哆嗦, 终于赶在黎明破晓之前,它的力量倾泻完了,鼻子再也不肿了,同时身体也缩小回了原本的大小。 恢复原状的驴傲天直接累得翻了白眼,随便倒在一旁就呼哧大睡起来。 即便在睡梦中,驴傲天都还像是意犹未尽地不断打着哆嗦。 至于那只大黄狗…… 它还活着,但此时它也已经无力再站起来,只能端起一颗麻木的头颅,呆呆地望着远方,眼角有泪划过。 罡门小山包面目全非,但值得庆幸的是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折腾了一整晚,脏孩儿他们这一觉睡到了正午烈日当头。 众人陆续醒来,眼神中却还像是久久不能平静,昨天驴傲天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他们还年轻,何时见过这种大场面。 于是即便脏孩儿他们醒了,但看着仍瘫在路边呼呼大睡的驴傲天,也不知该不该过去叫醒它。 他们盘算了一下,觉得这地方位置偏僻人迹罕至,驴傲天自己睡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更何况还有亲密无间的大黄狗陪着呢。 所以脏孩儿就先带着十三霸们回了小院遗址,好歹先清理打扫干净,之后才好继续围墙盖房子。 至于盖房子所用的钱……脏孩儿还没想好咋办。 昨晚吴美怡没有追出去看驴傲天和大黄狗的决斗,她一个人守着废墟,扒拉出来几块草席子,搭了个临时小窝,就在里面休息了。 此时也跟着回来的脏孩儿他们清理废墟。 只是吴美怡明显是很有学识的,她并没好奇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回忆那个高达两丈的驴傲天,还有…… 想到此处,吴美怡又忍不住羞得面红耳赤,她尝试使劲甩头,却是怎么也甩不掉那个无法在心中磨灭的画面。 他们一群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已经将废墟推平了大半。 正在此时,一个十分诧异的声音从原本院墙外的位置发出。 “你们干嘛了?怎么直接把房拆了?” 众人回头,却见是他们的严随大长老,正用迥异离奇的眼神看着这里的一切。 脏孩儿迎了过去,道:“哎呀严长老啊,你还好吗?” 他说的自然是昨天擂台上的那一屁之崩,当时严随直接昏迷了,送到了太守府医馆治疗。 严随面容微僵,随后点头道:“没事了,那一招的确厉害!” 出乎意料地,严随非但没有因那一屁产生怨念,反而还十分认同地对脏孩儿竖起了拇指。 脏孩儿笑笑,道:“今天来是何事啊?” 严随道:“我今天来一是给你报个平安,免得掌门担心。” 脏孩儿脸上有点尴尬,他还真没对严随担心过,主要就是昨晚驴傲天闹得动静太大,其次是放个屁而已,又不会把人崩死,有啥好担心的。 严随继续道:“二来,当然是继续训练了,再过十几天就正式开赛了,罡门还得抓紧努力才行。” “嗯!只是昨天突然发生变故,现在我们正忙着收拾残局呢,哎!”脏孩儿点头,同时看着身后的废墟无奈一叹。 严随追问道:“对啊,你们昨晚遭遇什么了?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驴傲天自己在下面睡觉呢,它好像很累啊,我叫了好几声都没醒。 离它不远还趴着一条大公狗,那狗像傻了一样,要不是会喘气我还以为它是木头雕的呢。” “哎——” 脏孩儿长长一叹,便将昨夜发生的事给严随讲了一遍。 “什么!有这等事!?” 严随双眼圆瞪,下巴掉了一地。 他甚至有些不信,驴傲天怎么可能一下子变成两丈高的怪物,还有它怎么可能肿成怪物…… 但眼前的场景也让严随不得不相信掌门那听起来荒诞的话。 正在两人说话间,天空中突然响起两道破空之声,随之还有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在小山包上空不高的地方传来。 “齐师妹——师妹你慢些呀!” “哼!别跟着我了!” “哎呀齐师妹你听我解释啊,我昨天真的是累了,否则怎会那般……” “癞蛤蟆,你还想讨打不成?” “哎呦呦,齐师妹你又说笑了,你我打了这么多次,哪一次……” 突然,半空中的对话声戛然而止,然后那男子发出惊诧的声音:“好浓烈的纯阳之气!” 说罢,就听嗖地一声,脏孩儿他们就看见一个肥粗扁胖的身影踏着飞剑俯冲下来,直接找向驴傲天所在的位置。 “咱们去看看!” 脏孩儿远远看着觉得那肥胖身影有点眼熟,又担心驴傲天的安危,便也跑向山下。 来到驴傲天睡觉的地方,脏孩儿就愕然发现那个胖子果然是熟人, 此人一身锦绣华服,浑身都缠绕着富贵气的胖剑人,不正是那位天剑榜上排名第十五位的纯阳剑道王晨君么! 他怎么来了? 脏孩儿怀着激动之心就走了过去,他大摇大摆的样子看得严随是一阵紧张,对方明显是一位用剑高手,这家伙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过去的? 心中没底,又怕脏孩儿自身在那位大剑人面前说错话,严随就硬着头皮紧紧跟上。 然而接下来脏孩儿和那胖剑人的一席对话,却直接打破了严随的紧张,还额外让他承受了一波震撼错愕。 “咦,你不是前些天那个纯阳剑道的吗!” “哎呦?是你小子啊,哈哈!” “你来这干嘛?” “我啊,呵呵,我今日路过此地,观此驴身上纯阳气息浓烈精纯,正好与我的纯阳剑道契合,便特意下来看看。” “哦,你说驴傲天啊,那你看。” “驴傲天……这驴是你的?” “是啊,怎么了?” “卖不?我可以出高价。” “不卖,它可是兄弟,怎么能卖?” “小辈,不瞒你说,我的确很看重这头驴,可以给你高价。” 脏孩儿忽然犹豫了,他想起他的罡门还需要钱重建呢。 于是脏孩儿问道:“你要驴傲天不是拿去吃的?” 王晨君胖脸上微微一颤,他还真有这个想法,但转而又道:“不吃也行,我也可在其旁边沾染纯阳之气来修行。” 脏孩儿眼珠一转,聪明的智商瞬间占领高地,道:“守着它就能修炼?那你别买了,我租给你行不?” “租?怎么个租法?”王晨君立刻来了兴致,只要脏孩儿松口,这买卖就可以谈得来。 脏孩儿道:“你每个月给我钱,可以住在我这山包上,然后每天就能吸驴了。” “哦?这山包是你的?” “是啊,一年合同,我刚拿了蹴鞠队名额,接下来还要踢蹴鞠呢。” 王晨君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微微一笑道:“你这蹴鞠队背后可有东家?” “还没。” “那好,你的球队我包了!” 说着,王晨君大手一挥,直接甩给脏孩儿一沓银票。 第258章 你的球队我包了 …… 满地的春风盖不住忧伤的泪光, 松弛的土壤开不出娇艳的菊花。 在经历了无比漫长的一夜之后, 天,亮了。 脏孩儿他们东倒西歪,昏睡在山脚下的杂草隐秘处。 他们看了一晚上驴傲天的所作所为,直至忍不住睡下的前一刻,所有人都还处在强烈的震撼之中。 那一夜,地动山摇; 那一夜,惨绝人寰。 驴傲天的洪荒之力倾泻了一次又一次,但它的鼻子却迟迟不能消肿,所以它不知疲倦地酣畅淋漓。 也不知道驴傲天在地上砸了多少个坑,打了多少次哆嗦, 终于赶在黎明破晓之前,它的力量倾泻完了,鼻子再也不肿了,同时身体也缩小回了原本的大小。 恢复原状的驴傲天直接累得翻了白眼,随便倒在一旁就呼哧大睡起来。 即便在睡梦中,驴傲天都还像是意犹未尽地不断打着哆嗦。 至于那只大黄狗…… 它还活着,但此时它也已经无力再站起来,只能端起一颗麻木的头颅,呆呆地望着远方,眼角有泪划过。 罡门小山包面目全非,但值得庆幸的是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折腾了一整晚,脏孩儿他们这一觉睡到了正午烈日当头。 众人陆续醒来,眼神中却还像是久久不能平静,昨天驴傲天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他们还年轻,何时见过这种大场面。 于是即便脏孩儿他们醒了,但看着仍瘫在路边呼呼大睡的驴傲天,也不知该不该过去叫醒它。 他们盘算了一下,觉得这地方位置偏僻人迹罕至,驴傲天自己睡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更何况还有亲密无间的大黄狗陪着呢。 所以脏孩儿就先带着十三霸们回了小院遗址,好歹先清理打扫干净,之后才好继续围墙盖房子。 至于盖房子所用的钱……脏孩儿还没想好咋办。 昨晚吴美怡没有追出去看驴傲天和大黄狗的决斗,她一个人守着废墟,扒拉出来几块草席子,搭了个临时小窝,就在里面休息了。 此时也跟着回来的脏孩儿他们清理废墟。 只是吴美怡明显是很有学识的,她并没好奇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回忆那个高达两丈的驴傲天,还有…… 想到此处,吴美怡又忍不住羞得面红耳赤,她尝试使劲甩头,却是怎么也甩不掉那个无法在心中磨灭的画面。 他们一群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已经将废墟推平了大半。 正在此时,一个十分诧异的声音从原本院墙外的位置发出。 “你们干嘛了?怎么直接把房拆了?” 众人回头,却见是他们的严随大长老,正用迥异离奇的眼神看着这里的一切。 脏孩儿迎了过去,道:“哎呀严长老啊,你还好吗?” 他说的自然是昨天擂台上的那一屁之崩,当时严随直接昏迷了,送到了太守府医馆治疗。 严随面容微僵,随后点头道:“没事了,那一招的确厉害!” 出乎意料地,严随非但没有因那一屁产生怨念,反而还十分认同地对脏孩儿竖起了拇指。 脏孩儿笑笑,道:“今天来是何事啊?” 严随道:“我今天来一是给你报个平安,免得掌门担心。” 脏孩儿脸上有点尴尬,他还真没对严随担心过,主要就是昨晚驴傲天闹得动静太大,其次是放个屁而已,又不会把人崩死,有啥好担心的。 严随继续道:“二来,当然是继续训练了,再过十几天就正式开赛了,罡门还得抓紧努力才行。” “嗯!只是昨天突然发生变故,现在我们正忙着收拾残局呢,哎!”脏孩儿点头,同时看着身后的废墟无奈一叹。 严随追问道:“对啊,你们昨晚遭遇什么了?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驴傲天自己在下面睡觉呢,它好像很累啊,我叫了好几声都没醒。 离它不远还趴着一条大公狗,那狗像傻了一样,要不是会喘气我还以为它是木头雕的呢。” “哎——” 脏孩儿长长一叹,便将昨夜发生的事给严随讲了一遍。 “什么!有这等事!?” 严随双眼圆瞪,下巴掉了一地。 他甚至有些不信,驴傲天怎么可能一下子变成两丈高的怪物,还有它怎么可能肿成怪物…… 但眼前的场景也让严随不得不相信掌门那听起来荒诞的话。 正在两人说话间,天空中突然响起两道破空之声,随之还有一男一女的对话声在小山包上空不高的地方传来。 “齐师妹——师妹你慢些呀!” “哼!别跟着我了!” “哎呀齐师妹你听我解释啊,我昨天真的是累了,否则怎会那般……” “癞蛤蟆,你还想讨打不成?” “哎呦呦,齐师妹你又说笑了,你我打了这么多次,哪一次……” 突然,半空中的对话声戛然而止,然后那男子发出惊诧的声音:“好浓烈的纯阳之气!” 说罢,就听嗖地一声,脏孩儿他们就看见一个肥粗扁胖的身影踏着飞剑俯冲下来,直接找向驴傲天所在的位置。 “咱们去看看!” 脏孩儿远远看着觉得那肥胖身影有点眼熟,又担心驴傲天的安危,便也跑向山下。 来到驴傲天睡觉的地方,脏孩儿就愕然发现那个胖子果然是熟人, 此人一身锦绣华服,浑身都缠绕着富贵气的胖剑人,不正是那位天剑榜上排名第十五位的纯阳剑道王晨君么! 他怎么来了? 脏孩儿怀着激动之心就走了过去,他大摇大摆的样子看得严随是一阵紧张,对方明显是一位用剑高手,这家伙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过去的? 心中没底,又怕脏孩儿自身在那位大剑人面前说错话,严随就硬着头皮紧紧跟上。 然而接下来脏孩儿和那胖剑人的一席对话,却直接打破了严随的紧张,还额外让他承受了一波震撼错愕。 “咦,你不是前些天那个纯阳剑道的吗!” “哎呦?是你小子啊,哈哈!” “你来这干嘛?” “我啊,呵呵,我今日路过此地,观此驴身上纯阳气息浓烈精纯,正好与我的纯阳剑道契合,便特意下来看看。” “哦,你说驴傲天啊,那你看。” “驴傲天……这驴是你的?” “是啊,怎么了?” “卖不?我可以出高价。” “不卖,它可是兄弟,怎么能卖?” “小辈,不瞒你说,我的确很看重这头驴,可以给你高价。” 脏孩儿忽然犹豫了,他想起他的罡门还需要钱重建呢。 于是脏孩儿问道:“你要驴傲天不是拿去吃的?” 王晨君胖脸上微微一颤,他还真有这个想法,但转而又道:“不吃也行,我也可在其旁边沾染纯阳之气来修行。” 脏孩儿眼珠一转,聪明的智商瞬间占领高地,道:“守着它就能修炼?那你别买了,我租给你行不?” “租?怎么个租法?”王晨君立刻来了兴致,只要脏孩儿松口,这买卖就可以谈得来。 脏孩儿道:“你每个月给我钱,可以住在我这山包上,然后每天就能吸驴了。” “哦?这山包是你的?” “是啊,一年合同,我刚拿了蹴鞠队名额,接下来还要踢蹴鞠呢。” 王晨君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微微一笑道:“你这蹴鞠队背后可有东家?” “还没。” “那好,你的球队我包了!” 说着,王晨君大手一挥,直接甩给脏孩儿一沓银票。 第259章 重量级挂名长老 哗啦啦啦—— 脏孩儿以前从未发觉纸张飞舞的声音竟如此美妙动听! 他忙不迭捡起王晨君投喂而来的钱票,一共十五张,每张上面都印着市值百两的字样。 “多谢前辈嗯……多谢东家!” 脏孩儿改口也是一个快,生怕眼前怎么胖怎么可爱的金主反悔不干。 王晨君腆着肚子咧嘴一笑,尽显他财大气粗的贵人风范,道:“好啦,你这球队拿着钱好好发展,我先跟这头驴子亲近亲近。” 说罢,王晨君就直接俯下身子细细观摩驴傲天了。 脏孩儿拿了钱心花怒放,盘算着该拿这些钱盖个什么样的房子。 严随在旁边欲言又止,只是静静看着那位天剑榜上赫赫有名的纯阳剑道王晨君的一举一动。 虽说他桀骜贪玩,但面对前辈高人,严随还是很懂得拘谨约束的。 此时王晨君双目轻合,细细感受着从驴傲天身上散发出的纯阳气息。 嗅嗅—— 王晨君猛地一吸鼻子,突然肉眼睁开,卡巴卡巴地闪着惊喜光芒。 他在空气中闻见了至刚至纯的阳元之气,这不正是他迫切需要的东西嘛! 王晨君的眼神有些迷离,脸上缓缓堆起满足的笑容, 好浓烈的阳刚之气,好浑厚的纯阳精元! 他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偷偷瞄向半空中神色阴郁的齐修芷,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若他也有这头驴子的纯阳之力,又何至于每次都在齐师妹的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 若他能在齐师妹的威势下再强硬些,再坚持久一些,又何苦会每每惹得师妹郁郁难欢? 王晨君恨呐,可他只能将这份不甘、恨意深深埋进心里,无法与人言说。 他修炼纯阳剑道,一手纯阳剑气打出了惊世威名,却也因此大大亏损了自身的纯阳之气…… 所以王晨君多年来一直游走各地寻找,寻找能滋补自身的方法。 然而天可怜见,王晨君多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让他在再一次没能承受住齐修芷师妹的鲍打之后,发现了驴傲天这么个天降至宝! 他游历多年寻找,却从没遇到什么东西能像驴傲天一般,拥有这么强烈的纯阳之气。 由于他修炼功法的缘故,所以便极其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也因此十分豪爽地承诺赞助脏孩儿的球队。 这样,王晨君就好有更多的机会来研究驴傲天,来补足自身的纯阳之气。 盯着驴傲天看了一阵之后,王晨君冲脏孩儿两人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我在这观察它,这座山包是你的是?那等会这头驴醒了,我帮你把它牵回去。” 脏孩儿哦了一声就要走,严随则是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抱拳道: “晚辈严随,素闻纯阳剑道王前辈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果真是超凡脱俗之人!” 严随看着王晨君圆胖的身材,“气度非凡”四个字终于没忍心说出来。 “哦?你就是那严小魔?严追的弟弟?” 本来看着驴傲天胴体已经入神的王晨君微微讶异,转头开始细细打量严随,“呵呵,不错,倒是有那么点少年英才的架势。” “多谢前辈赞誉。” “嗯,你叫住我可是有事?” 王晨君的目光仍忍不住地瞥向地面的驴傲天,现在这种情况,没什么比至刚至纯的阳气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他怎么也是成名多年的大人物了,不至于,也不可能会因遇到一个天才后辈而产生什么惊讶。 严随连忙躬身道:“虽然唐突,不过今日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可以思考一二。” 听着后辈严随那恳切的声音,王晨君也微微正色,道:“想来我和你兄长也算有点交情,你有什么请求就直说,兴许本尊能答应。” 严随道:“实不相瞒,晚辈不日前加入了一个新成立的宗门,掌门就是旁边这位。” 说着,严随一把拽过旁边没心没肺样的脏孩儿,继续道:“晚辈斗胆,想请前辈也来做个挂名长老。” 此言一出,王晨君还没什么反应,却已经把脏孩儿给感动坏了,原来他的严长老是这般酷爱罡门! 脏孩儿忍住亲死严随的冲动,也对王晨君拱手道:“前辈来吗?” “这……” 王晨君眉头微皱,想他的身份、实力,即便是几大神宗也是抢着要的,他不认为这个新门派有什么本事能容得下他这尊大佛。 况且,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辈,还成立门派?他们确定不是在过家家么? 怀着心头疑惑还有些许不屑,王晨君道:“所以你说蹴鞠队,应该是武踢了?而且你们还拿到了名额?” “是啊是啊!” 脏孩儿点头如捣蒜,“再过十几天,我们就正式上场了!” 王晨君疑惑不已,心想这圣庐城无人可用了么,怎么会把蹴鞠队名额这么重要的东西流落到外人手里? 想到此处,王晨君肥肥脑瓜中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脏兮兮的小子,好像和那位丘鹏飞有关系。 想到这个点后的王晨君用小眼珠子再次打量脏孩儿、严随二人,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怎么想怎么像是背后有丘鹏飞这位大人物的安排。 脏孩儿看着眼前明明在用力思考,但一张圆脸却很难跟智慧俩字挂钩的王晨君,还不知道后者已经将简单事情复杂化,脑补出了一系列阴谋论的深邃剧情。 数息后,“想清楚”了的王晨君面容微抖,道:“既然是那位丘大将军的意思,那本尊也不是不能陪你们玩玩儿。” 嗯?跟丘鹏飞有啥关系? 满脑子问号的脏孩儿还没明白王晨君为何如此说,后者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洒脱,道: “也罢,就让我在你这宗门当个挂名长老尝尝咸淡。” 脏孩儿、严肃同时一愣,旋即大喜过望,激动得都快蹦了起来。 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能让天剑榜排名如此靠前的大剑人来罡门当挂名长老,这件事说出去都够他们吹一阵了! “晚辈掌门罡子,见过王长老!” “晚辈长老严随,见过王长老!” 俩人恭恭敬敬地给王晨君行了个晚辈礼,眼里满是敬重与激动。 王晨君笑了笑道:“好了好了,就算是咱们有缘,如此更好,我也好跟这驴傲天频繁接触了。” 说完,王晨君又有些疑惑道:“哦对了,门派叫什么?” “罡门!” “呃……” 第259章 重量级挂名长老 哗啦啦啦—— 脏孩儿以前从未发觉纸张飞舞的声音竟如此美妙动听! 他忙不迭捡起王晨君投喂而来的钱票,一共十五张,每张上面都印着市值百两的字样。 “多谢前辈嗯……多谢东家!” 脏孩儿改口也是一个快,生怕眼前怎么胖怎么可爱的金主反悔不干。 王晨君腆着肚子咧嘴一笑,尽显他财大气粗的贵人风范,道:“好啦,你这球队拿着钱好好发展,我先跟这头驴子亲近亲近。” 说罢,王晨君就直接俯下身子细细观摩驴傲天了。 脏孩儿拿了钱心花怒放,盘算着该拿这些钱盖个什么样的房子。 严随在旁边欲言又止,只是静静看着那位天剑榜上赫赫有名的纯阳剑道王晨君的一举一动。 虽说他桀骜贪玩,但面对前辈高人,严随还是很懂得拘谨约束的。 此时王晨君双目轻合,细细感受着从驴傲天身上散发出的纯阳气息。 嗅嗅—— 王晨君猛地一吸鼻子,突然肉眼睁开,卡巴卡巴地闪着惊喜光芒。 他在空气中闻见了至刚至纯的阳元之气,这不正是他迫切需要的东西嘛! 王晨君的眼神有些迷离,脸上缓缓堆起满足的笑容, 好浓烈的阳刚之气,好浑厚的纯阳精元! 他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偷偷瞄向半空中神色阴郁的齐修芷,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若他也有这头驴子的纯阳之力,又何至于每次都在齐师妹的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 若他能在齐师妹的威势下再强硬些,再坚持久一些,又何苦会每每惹得师妹郁郁难欢? 王晨君恨呐,可他只能将这份不甘、恨意深深埋进心里,无法与人言说。 他修炼纯阳剑道,一手纯阳剑气打出了惊世威名,却也因此大大亏损了自身的纯阳之气…… 所以王晨君多年来一直游走各地寻找,寻找能滋补自身的方法。 然而天可怜见,王晨君多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让他在再一次没能承受住齐修芷师妹的鲍打之后,发现了驴傲天这么个天降至宝! 他游历多年寻找,却从没遇到什么东西能像驴傲天一般,拥有这么强烈的纯阳之气。 由于他修炼功法的缘故,所以便极其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也因此十分豪爽地承诺赞助脏孩儿的球队。 这样,王晨君就好有更多的机会来研究驴傲天,来补足自身的纯阳之气。 盯着驴傲天看了一阵之后,王晨君冲脏孩儿两人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我在这观察它,这座山包是你的是?那等会这头驴醒了,我帮你把它牵回去。” 脏孩儿哦了一声就要走,严随则是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抱拳道: “晚辈严随,素闻纯阳剑道王前辈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果真是超凡脱俗之人!” 严随看着王晨君圆胖的身材,“气度非凡”四个字终于没忍心说出来。 “哦?你就是那严小魔?严追的弟弟?” 本来看着驴傲天胴体已经入神的王晨君微微讶异,转头开始细细打量严随,“呵呵,不错,倒是有那么点少年英才的架势。” “多谢前辈赞誉。” “嗯,你叫住我可是有事?” 王晨君的目光仍忍不住地瞥向地面的驴傲天,现在这种情况,没什么比至刚至纯的阳气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了。 他怎么也是成名多年的大人物了,不至于,也不可能会因遇到一个天才后辈而产生什么惊讶。 严随连忙躬身道:“虽然唐突,不过今日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可以思考一二。” 听着后辈严随那恳切的声音,王晨君也微微正色,道:“想来我和你兄长也算有点交情,你有什么请求就直说,兴许本尊能答应。” 严随道:“实不相瞒,晚辈不日前加入了一个新成立的宗门,掌门就是旁边这位。” 说着,严随一把拽过旁边没心没肺样的脏孩儿,继续道:“晚辈斗胆,想请前辈也来做个挂名长老。” 此言一出,王晨君还没什么反应,却已经把脏孩儿给感动坏了,原来他的严长老是这般酷爱罡门! 脏孩儿忍住亲死严随的冲动,也对王晨君拱手道:“前辈来吗?” “这……” 王晨君眉头微皱,想他的身份、实力,即便是几大神宗也是抢着要的,他不认为这个新门派有什么本事能容得下他这尊大佛。 况且,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辈,还成立门派?他们确定不是在过家家么? 怀着心头疑惑还有些许不屑,王晨君道:“所以你说蹴鞠队,应该是武踢了?而且你们还拿到了名额?” “是啊是啊!” 脏孩儿点头如捣蒜,“再过十几天,我们就正式上场了!” 王晨君疑惑不已,心想这圣庐城无人可用了么,怎么会把蹴鞠队名额这么重要的东西流落到外人手里? 想到此处,王晨君肥肥脑瓜中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脏兮兮的小子,好像和那位丘鹏飞有关系。 想到这个点后的王晨君用小眼珠子再次打量脏孩儿、严随二人,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怎么想怎么像是背后有丘鹏飞这位大人物的安排。 脏孩儿看着眼前明明在用力思考,但一张圆脸却很难跟智慧俩字挂钩的王晨君,还不知道后者已经将简单事情复杂化,脑补出了一系列阴谋论的深邃剧情。 数息后,“想清楚”了的王晨君面容微抖,道:“既然是那位丘大将军的意思,那本尊也不是不能陪你们玩玩儿。” 嗯?跟丘鹏飞有啥关系? 满脑子问号的脏孩儿还没明白王晨君为何如此说,后者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洒脱,道: “也罢,就让我在你这宗门当个挂名长老尝尝咸淡。” 脏孩儿、严肃同时一愣,旋即大喜过望,激动得都快蹦了起来。 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能让天剑榜排名如此靠前的大剑人来罡门当挂名长老,这件事说出去都够他们吹一阵了! “晚辈掌门罡子,见过王长老!” “晚辈长老严随,见过王长老!” 俩人恭恭敬敬地给王晨君行了个晚辈礼,眼里满是敬重与激动。 王晨君笑了笑道:“好了好了,就算是咱们有缘,如此更好,我也好跟这驴傲天频繁接触了。” 说完,王晨君又有些疑惑道:“哦对了,门派叫什么?” “罡门!” “呃……” 第260章 剑修的难言之隐 …… “癞蛤蟆!你还有完没完!” 正在这脏孩儿和严随热烈欢迎大剑人王晨君以挂名长老身份进入他的罡门之时,半空中传来一个恼怒的女声。 脏孩儿抬头望去,发现正是前不久见过的那位三丹剑道大剑人齐修芷。 齐修芷的俏脸如有寒霜,喘着长气瞪向地面上的王晨君。 王晨君这才想起那位齐师妹的存在,顿时浑身肥肉一颤,竟流露出几分亏心的惧色。 “咳咳,你们俩先回去,等下本尊上山去找你们。” 王晨君对脏孩儿两人交代一句,便急忙转身飞向半空。 转身升空的一瞬间,王晨君的声音也变得轻柔讨好,“齐师妹抱歉,让你久等啦。” 而半空中的齐修芷本就闷闷不乐,此时更气恼得面目微赤,双手插着柳腰侧过身去,俨然是一副睡觉前都哄不好的样子了。 “走哇,别看啦!” 脏孩儿还很好奇地想看看两位大剑人接下来要干嘛,却被严随一把拉住,边使眼色便往回赶。 “诶诶你拽我干嘛,再看看啊,你是不知道,上一次见到这俩人,他们在天上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嘘!” 严随一脸紧张,生怕被天上两人听见似的,“人家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嘛,走走走!” 可这就更让脏孩儿好奇了,他问道:“什么意思?” 拽着脏孩儿又走远了些,严随才小声道:“你可知这对男女是什么身份?” 脏孩儿回想起那天晚上的见闻,点头道:“当然知道啊,俩大剑人嘛,一个排十五一个排十六。” “呃大剑……咳咳,你说的倒是对。” 严随微微一滞,随后又补充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这那两位,其实是道侣啊?” “啊!什么?” 脏孩儿陡然一惊,眼睛瞪得溜圆,“道侣是什么称谓?很厉害的头衔吗?” “你……” 严随瞬间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点缺氧了。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无语的心态,特意给眼前的智障儿童解释道:“道侣,就是两口子、一家子、夫妻!夫妻懂吗?” 脏孩儿点点头,示意自己有点懂了。 严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但还是接着道:“那两位同为剑道大家,还修成道侣,在我们齐国修行界都知道。” 脏孩儿眉头一蹙,纳闷道:“那不对啊,他们既然都一家人了,为什么我上次遇见他们,他们却喊打喊杀的,那比拼剑法的气势根本不像演的!” 严随反问道:“哦?打起来了?可是在夜间遇上的?” “是啊!你咋知道?” “这两位前辈经常这样,半夜的时候突然就打起来了,然后白天的时候又相安无事。他们这习惯在整个齐国的修行界都知道的。” 脏孩儿表示严重不解,这不是有毛病吗,一家子打起来就跟要拼命似的,而且还分白天晚上,这是什么新奇的家人亲情传递玩法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晚上总打架啊?” 严随也是一脸的不解,边摇头边道:“据一些长辈说,好像是两位前辈在玩家庭小游戏的时候,王前辈总是输的很快,然后齐前辈就不高兴了,然后俩人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哦?游戏?是什么游戏?”脏孩儿有些兴奋道。 严随耸肩道:“我哪知道,我认识的长辈们也不给我讲,可能是他们剑道宗师之间击剑的趣味玩法。” 闻言,脏孩儿展开想象,寻思到底是什么样的小游戏,居然会因为对方输的快而生气。 俩人说着,已经慢慢走回了山包上的小院遗址,他们看着正在忙碌的十三霸们和吴美怡,也很自然地加入其中,帮着清理废墟。 在忙活了半盏茶功夫过后,一个肥粗扁胖却锦绣华服男子就出现在了废墟旁边,正是天剑榜排名十五,名动天下的大剑人王晨君。 此时王晨君手里还牵着驴傲天,后者正常大小,睡眼朦胧,显然已经不记得昨夜的情形了。 “呦,你们这是怎么了?宗门呢?” 王晨君先是喘了口粗气,然后才朗声问道。 见大剑人长老来了,脏孩儿、严随两人立马迎了上去。 随后,脏孩儿两人就带着王晨君随意在山包上溜达,并说起昨晚驴傲天暴走的奇异事。 只是脏孩儿时不时地就偷偷观察一下王晨君,却发现这位剑道大能走起路来像是很累的样子,一直在喘着粗气,并且头上的汗珠就没停下过。 王晨君再听过驴傲天的事迹后,也是忍不住流露异样之色,道:“既如此,恐怕这驴傲天应该是一头留有妖兽血脉的驴妖啊。” “妖?驴傲天是妖?” “是啊,否则也解释不通。不过它寻常时候都是正常驴子模样,就说明它体内可能有一股力量将它的妖兽血脉压制了,是触动了某些特殊条件后,才突然爆发觉醒,展现出妖兽一般的状态。” 脏孩儿、严随听得面目恍然,没想到驴傲天这家伙还真不简单,居然是如今世上极少出现的妖兽。 脏孩儿内心还挺自豪,并直接将驴傲天封为了护宗灵兽,想想还挺威风呢。 然后他又询问道:“那王长老知不知道是什么特殊条件,让驴傲天昨晚觉醒了呢?” 王晨君先抹了一把额头汗水,摇头道:“妖兽血脉觉醒的条件千奇百怪,本尊也无法断定,不过本尊会研究它身上的纯阳之力,所以日后应该能分析个所以然出来。” “哦。” 今日王晨君算是熟悉了罡门的风土人情,又跟脏孩儿、严随他们随意闲聊了一会儿,没多久后便御剑飞走了。 王晨君走前还说接下来的一阵子,他会每天来罡门一次,在驴傲天身边感受、领悟纯阳之力。 望着这位大剑人前辈御剑离去的潇洒背影,脏孩儿眼里却满是疑惑,他现在就关心一个问题, “严长老,你说那王长老为何看上去干啥都很累的样子啊?他怎么一直出汗啊?” 严随面色微一紧,道:“据我所知,他们练剑之人都有一个巨大的通病……” “是什么?” “剑修普遍都是肾虚!” 第260章 剑修的难言之隐 …… “癞蛤蟆!你还有完没完!” 正在这脏孩儿和严随热烈欢迎大剑人王晨君以挂名长老身份进入他的罡门之时,半空中传来一个恼怒的女声。 脏孩儿抬头望去,发现正是前不久见过的那位三丹剑道大剑人齐修芷。 齐修芷的俏脸如有寒霜,喘着长气瞪向地面上的王晨君。 王晨君这才想起那位齐师妹的存在,顿时浑身肥肉一颤,竟流露出几分亏心的惧色。 “咳咳,你们俩先回去,等下本尊上山去找你们。” 王晨君对脏孩儿两人交代一句,便急忙转身飞向半空。 转身升空的一瞬间,王晨君的声音也变得轻柔讨好,“齐师妹抱歉,让你久等啦。” 而半空中的齐修芷本就闷闷不乐,此时更气恼得面目微赤,双手插着柳腰侧过身去,俨然是一副睡觉前都哄不好的样子了。 “走哇,别看啦!” 脏孩儿还很好奇地想看看两位大剑人接下来要干嘛,却被严随一把拉住,边使眼色便往回赶。 “诶诶你拽我干嘛,再看看啊,你是不知道,上一次见到这俩人,他们在天上打得那叫一个热闹……” “嘘!” 严随一脸紧张,生怕被天上两人听见似的,“人家家事你管那么多干嘛,走走走!” 可这就更让脏孩儿好奇了,他问道:“什么意思?” 拽着脏孩儿又走远了些,严随才小声道:“你可知这对男女是什么身份?” 脏孩儿回想起那天晚上的见闻,点头道:“当然知道啊,俩大剑人嘛,一个排十五一个排十六。” “呃大剑……咳咳,你说的倒是对。” 严随微微一滞,随后又补充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这那两位,其实是道侣啊?” “啊!什么?” 脏孩儿陡然一惊,眼睛瞪得溜圆,“道侣是什么称谓?很厉害的头衔吗?” “你……” 严随瞬间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有点缺氧了。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无语的心态,特意给眼前的智障儿童解释道:“道侣,就是两口子、一家子、夫妻!夫妻懂吗?” 脏孩儿点点头,示意自己有点懂了。 严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但还是接着道:“那两位同为剑道大家,还修成道侣,在我们齐国修行界都知道。” 脏孩儿眉头一蹙,纳闷道:“那不对啊,他们既然都一家人了,为什么我上次遇见他们,他们却喊打喊杀的,那比拼剑法的气势根本不像演的!” 严随反问道:“哦?打起来了?可是在夜间遇上的?” “是啊!你咋知道?” “这两位前辈经常这样,半夜的时候突然就打起来了,然后白天的时候又相安无事。他们这习惯在整个齐国的修行界都知道的。” 脏孩儿表示严重不解,这不是有毛病吗,一家子打起来就跟要拼命似的,而且还分白天晚上,这是什么新奇的家人亲情传递玩法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晚上总打架啊?” 严随也是一脸的不解,边摇头边道:“据一些长辈说,好像是两位前辈在玩家庭小游戏的时候,王前辈总是输的很快,然后齐前辈就不高兴了,然后俩人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哦?游戏?是什么游戏?”脏孩儿有些兴奋道。 严随耸肩道:“我哪知道,我认识的长辈们也不给我讲,可能是他们剑道宗师之间击剑的趣味玩法。” 闻言,脏孩儿展开想象,寻思到底是什么样的小游戏,居然会因为对方输的快而生气。 俩人说着,已经慢慢走回了山包上的小院遗址,他们看着正在忙碌的十三霸们和吴美怡,也很自然地加入其中,帮着清理废墟。 在忙活了半盏茶功夫过后,一个肥粗扁胖却锦绣华服男子就出现在了废墟旁边,正是天剑榜排名十五,名动天下的大剑人王晨君。 此时王晨君手里还牵着驴傲天,后者正常大小,睡眼朦胧,显然已经不记得昨夜的情形了。 “呦,你们这是怎么了?宗门呢?” 王晨君先是喘了口粗气,然后才朗声问道。 见大剑人长老来了,脏孩儿、严随两人立马迎了上去。 随后,脏孩儿两人就带着王晨君随意在山包上溜达,并说起昨晚驴傲天暴走的奇异事。 只是脏孩儿时不时地就偷偷观察一下王晨君,却发现这位剑道大能走起路来像是很累的样子,一直在喘着粗气,并且头上的汗珠就没停下过。 王晨君再听过驴傲天的事迹后,也是忍不住流露异样之色,道:“既如此,恐怕这驴傲天应该是一头留有妖兽血脉的驴妖啊。” “妖?驴傲天是妖?” “是啊,否则也解释不通。不过它寻常时候都是正常驴子模样,就说明它体内可能有一股力量将它的妖兽血脉压制了,是触动了某些特殊条件后,才突然爆发觉醒,展现出妖兽一般的状态。” 脏孩儿、严随听得面目恍然,没想到驴傲天这家伙还真不简单,居然是如今世上极少出现的妖兽。 脏孩儿内心还挺自豪,并直接将驴傲天封为了护宗灵兽,想想还挺威风呢。 然后他又询问道:“那王长老知不知道是什么特殊条件,让驴傲天昨晚觉醒了呢?” 王晨君先抹了一把额头汗水,摇头道:“妖兽血脉觉醒的条件千奇百怪,本尊也无法断定,不过本尊会研究它身上的纯阳之力,所以日后应该能分析个所以然出来。” “哦。” 今日王晨君算是熟悉了罡门的风土人情,又跟脏孩儿、严随他们随意闲聊了一会儿,没多久后便御剑飞走了。 王晨君走前还说接下来的一阵子,他会每天来罡门一次,在驴傲天身边感受、领悟纯阳之力。 望着这位大剑人前辈御剑离去的潇洒背影,脏孩儿眼里却满是疑惑,他现在就关心一个问题, “严长老,你说那王长老为何看上去干啥都很累的样子啊?他怎么一直出汗啊?” 严随面色微一紧,道:“据我所知,他们练剑之人都有一个巨大的通病……” “是什么?” “剑修普遍都是肾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