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发断亲后,全家醒悟我绝不原谅》 第1章 凌辱惨死 江知念死那日,真千金江若蓁正十里红妆嫁给她的夫君。 江府张灯结彩,红绸绕梁。 她的母亲却满目憎恶地将她拦在门外,“江知念!你不知羞耻与外男苟合!险些诛连九族,怎么还有脸来江家!” 江知念发丝凌乱,不停地摇着头。 她的双唇冻得颤抖,发出喃喃声,委屈的,像猫儿叫似的:“母亲,知念没有……知念真的没有……” 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大概是江知念知晓,此刻站在眼前的江夫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教她梳妆、为她熬粥、抱着她哄她入睡的母亲了。 江夫人只是真千金江若蓁的母亲。 而她江知念。 昔日是人人羡艳的钦定太子妃,如今只是一个人尽可欺的乞丐罢了。 前几日,江知念晕倒在长公主府的小宴上,再醒来时,只剩下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内室。 皇后得知后大怒,论罪当诛九族,最后因为在宴上找不到与她私通的男人,又碍于皇家颜面,只能秘而不宣,悄悄处置了江知念。 先前江家千金是太子妃的事情人尽皆知,为了顾全大局,皇后便决定由江若蓁代替她嫁与太子。 至于她,只说原本就是抱错的,已经送回原籍。 江知念来不及辩驳,就被拖走浸入水牢,不知过了多少日,才将她放出来,扔在街道上自生自灭! 她没死,就是要支撑最后一口气出来问问爹爹与母亲,兄长,他们为何不信自己? 果然江夫人不为所动。 那张曾经温柔慈爱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漠然。 江夫人警告江知念,“今日是若蓁的大喜日子,若是因你出了岔子,皇后娘娘定不会饶了你!” 声音竟比冷风还刺骨。 可今日本该是她的大婚之日,嫁入东宫的人也该是自己! 江知念将希望寄托于兄长江若祁身上,小时候她还没长个子时,江若祁总是将她举过头顶,托着她摘桃,教她爬树,也会带她出门游玩。 闯祸犯错后,也是他护着自己不被爹爹责罚。 她以为兄长会念及,哪怕一丝昔日兄妹之谊。 可当江知念冻得通红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想要抓住江若祁的衣角时—— “阿兄,我是钦定的太子妃,我怎会如此想不开与外男——” 只见江若祁眉心一皱,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若蓁的,你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也该还给她了!” 江知念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江若祁,“阿兄……” 当初皇后属意于自己时,是阿兄说,知念才貌双绝,配得世间最佳! 江若祁却不耐烦了,一脚踹在了江知念身上,将她踹倒在雪地里! “贱妇,还不快滚!” 贱妇…… 前几日在水牢中泡发的伤口无法结痂,才凝结的伤口现在也开始流淌鲜血。 倒在雪地里的江知念再也撑不起身体,只能任由鲜血缓缓流逝,把周身的雪殷红一片。 疼吗? 江知念不觉得,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江家人的恶言对她的伤害,此刻她浑身麻木,只能动动眼珠看向江家人的方向。 母亲的嫌弃,兄长的仇恶,匆匆而来的父亲更是只觉晦气,“这都是你欠蓁蓁的,你如果还有些良知,就不要再纠缠了!” 她欠江若蓁?被抱错时,她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儿。自从江若蓁回到江家,江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是她抢走江若蓁的一切。 于是为了维持与江家人的关系,江若蓁不曾念书,她就求来名师教她!江若蓁容颜有损,她就花重金为她调理养颜。 江知念自问没有丝毫对不起江若蓁,可人人偏爱江若蓁,哪怕自己落到这般境地,也得不到江家人一句好言好语,她开始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江家大门爬去! 她想抓住他们问一问,为何不信自己,为何这样对自己,难道这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当真比不过他们血浓于水,甚至不及分毫吗! “来人,把这个乞丐扔远一些!莫扰了蓁蓁大喜之日。” “爹爹……母亲,阿兄……” 江程却不带一丝怜悯,直接叫人来将她扔了出去!她那枯枝折断般的声音渗人无比,却被迎亲队伍的吹拉弹唱掩盖过去,渐渐地江知念的声音随着花轿的远去越来越微弱…… 街道上来往匆匆,没有人为江知念停下脚步,大雪纷飞,直到厚厚的积雪把她完全覆盖,与白茫茫的街景融为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稀听见有人的声音穿过松软的雪落进她的耳朵里。 “那个贱人终于走了?若是被他知晓若蓁与太子的情谊,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母亲放心,此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祁儿,那日小宴上与她苟且的男人,可有消息了?我担心我们设计她失贞之事……” “母亲!要怪也只能怪她挡了若蓁的路,如今她声名俱毁,说的话也无人会信!”江若祁赶紧打断江夫人所言。 …… 积雪之下,江知念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动了动手指,绝望与不甘一寸寸积压在她心里,原来她失贞是母亲与兄长设计!原来江若蓁与太子早已暗通款曲! 江知念不甘,气愤! 但她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没有,冰雪冻住了她要干涸的血液,也将真相永远地埋在了下面。 …… 大绥三十二年,冬。 “小姐,怎么没关窗就睡着了?” 江知念拧起的黛眉缓缓舒开,是婢女扶光的声音,这声音来得巧,把她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她已经重生回来第三天了,仍旧日日梦到前世种种。 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东西收拾好了,便回京。” “这几日难民聚集愈发多了,二小姐说还要在此施粥几日。”扶光拿来一件厚绒披风,替江知念披上。 这是江若蓁回到江家的第二年,彼时她特地到白鹿书院接江若蓁回京。距离京城一日路程的地方,聚集了一批难民。 江若蓁便提议在此搭棚施粥,粥是她施的,钱却是江知念出的。 “早就该回京了!好名声都叫二小姐赚了去,小姐,您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折柳语气不愿。 第2章 再见前世夫君 江知念声音微哑,“做善事又不是图名声。” “但也到此为止了。” 曾经江家人日日给她灌输欠江若蓁的思想,导致她一直在讨好江家人,弥补江若蓁。 出钱施粥,也是有意为江若蓁博名声。 可现在,她也不会再被这些思想控制,更加清楚了江家人的真面目。 江家氏族与皇后有些亲缘,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江知念从小就被精心培养。 女子学的琴棋书画只是基本,男子要学的策论兵法,君子六艺也要学。 江知念本以为只有将这些都做好,才能得到江家人的认可,直到江若蓁的出现,让她知道。 原来功课不必熬夜做到最好,病了可以休息,随便撒个娇就能得到他们的笑颜。 走出落脚的客栈,不远处就能看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 江若蓁披着淡紫斗篷,指挥着身旁丫头施粥,脸上笑盈盈的,“小桃,多打些粥。” 江知念走过去,瞥了一眼那一锅粥,“今日我便要启程回京了,你可要与我一同回去?” 热气腾腾的白粥被盛了满满一碗,恨不得溢出来才好,照她这样施粥,纵使有金山银迟早也要挥霍完! 江若蓁回头看到江知念,有些意外和不适应,觉得江知念今日格外不同。 江知念不如以前热络了,现在的她可没有心情与江若蓁在此姐姐妹妹的,语气冷淡不少。 “姐姐,我正想同你说,施粥用的米粮见底了,需要采买了。我瞧着这里难民还有很多,还得再施粥几日才好。” 语气和目光里都是对难民的担忧。 江若蓁这话倒是轻巧,这几日施粥已经花了不少银钱,若非自己经营的商铺盈利颇丰,也没有这么多钱给她行善。 难民们听了,高兴地纷纷朝江若蓁跪了下来,齐齐呼喊江家二小姐真是大善人,女菩萨! 江若蓁看向江知念,“姐姐,他们太可怜了。” 江知念微微一顿,如果现在拒绝江若蓁,这些难民全都看在眼里。 江若蓁依旧是心地善良的女菩萨,自己倒成了那个恶人。 可她也不想再给江若蓁做嫁衣。 她只能微微拧眉,“二妹妹,这次来得匆忙,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不若这样,你先留在此处施粥,我回府取银钱来,如何?” 江知念先推脱着,到时候江若蓁没钱了自然知道回来。 没钱了? 怎么可能? 江若蓁眸光微微一动,叫人看不出差异,她这几日连着施粥,周围的人将她的名声传扬出去,日日都有人夸她,她心情大好着。 突然跟她说没钱了? 江若蓁有些不信,江知念顶替她在江府学了一身本事,商贾之道也是精通的,怎会说没钱就没钱? 江知念看出她那一丝迟疑,正准备说话,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重兵护送着几辆马车往这边过来,为首的是淡黄色的帘子,上面的蟒蛇图腾叫所有人都一震,这是——太子的马车! 小桃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江若蓁身边,“小姐,是太子殿下!” 江知念看向这队马车,这一年太子沈怀安南下,平乱归来。原来江若蓁和太子是在这里有了交集? 上一世她对太子其实没有情谊,只是想做太子妃罢了。 所以现在除了对这些人的恨意之外,也没有旁的复杂情绪。 江知念目光又移向太子后面的玄色车舆,比起太子就低调许多了,只是那帘子上图案,撞入眸中,她的瞳孔一缩! 这个图案,不正是在长公主小宴上,与她共处一室的男子,身上所佩戴玉佩的形状? 顿时!江知念背脊生寒,她双腿发软,险些没有站稳! 前世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如洪水涌来,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语气自然急促几分,“既如此,我先回府了。” 说完不等江若蓁说话,转身便走。 此刻的江若蓁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江知念,眼见太子马车停了下来,她规矩行礼。 - 沈怀安听人禀报,路途上有人给难民施粥,挡了来往之路。 他本不准备露面,又听说是江家的姑娘在此施粥,那个从小就立志要嫁给他的江知念。 纵使母后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在他看来,江知念和那些挤破脑袋想要嫁到东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整个京城的贵女,都想成为他的太子妃。 这种把野心写在脸上的女子,沈怀安最是不屑。 可不屑归不屑,沈怀安不禁也有几分好奇,江知念为何在此处施粥? 怕不是知晓他今日会路过此处,才故意做给他看的? 想到此处,沈怀安对她更是没有什么好感,但外面响起了行礼的声音,他只能掀开帘子出去。 小侍从赶紧去扶,沈怀安抬眼一看,只见一袭紫衣女子,清瘦柔弱,冷风一吹,发丝微动,恰好拂过她的下颌。 却不是江知念。 沈怀安有些意外。 这个女子身后,还有一道窈窕身影,转身走得匆忙,他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殿下,这是江府二小姐。”小侍从提醒道。 “臣女若蓁见过太子殿下。”江若蓁礼仪学的不多,还算周全。 “江知念为何不来拜见孤?” 难不成准备以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长姐有要事回府。”江若蓁回道,随后又加了一句,“臣女在此施粥多日,长姐决定先回府,并非有意不来拜见太子殿下。” 这一句解释,仿佛什么都没解释,难民们开始一人一句夸赞江若蓁的善心,这几日对他们有多好。 不像那个劳什子大姑娘,面儿也没见着几次,出来便是说要走的话! 江若蓁脸蛋微红,“叔叔伯伯们快别这样说,大家逃难在此,都不容易。” 这一幕入了沈怀安的眼,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做善事的是江若蓁,江知念却是那个唯利是图的人,绝不做对自己没有益处的事情。 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她连装都不装了! 沈怀安先入为主,心中存了芥蒂,便对江知念处处都往坏处想。 倒是眼前这个江家二小姐,长得清丽可人,心地也善良,他语气稍软地,与江若蓁聊了两句。 而另一边,玄色车舆上的人,听着身边人的轻语,摩挲着玉佩的手一顿,“江知念?” 车舆内镂空香炉中青烟袅袅,陆君砚抬起修长的手,将帘子微微挑起一条缝隙,像是要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可是顺着这只手看去,就能发现,他清俊的脸庞上,系着素色纱带,将他的眼睛完全遮住。 冷风顺势裹入,吹散了陆君砚的纱带,强光入眼,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月白色的背影——和梦中与他纠缠在榻的身影一模一样! 第3章 我也是女子 江知念全然不顾后面发生了什么,躲进马车后就直径回府,没有耽搁片刻。 之所以这么着急回去,原因有二。 一来她的确不愿意白白给江若蓁做嫁衣,所以假意说回府取钱。 二则是这里难民聚集太多,容易发生意外。 上一世她就提醒过江若蓁,这些四面八方逃难过来的难民,身份复杂,难以管理防范。 可惜江若蓁不听她的,后来难民暴乱,她们险些被困,还是自己舍去通身钱财才得以保全! 江知念的马车快马加鞭,夜里也没休息,终于在第二日清晨赶回了江府。 扶着折柳的手下了马车,站在江家大门外,江知念抬头,深深地望着江府的牌匾。 就是在这个位置,她披散着头发,衣衫褴褛,浑身疼痛冰冷,看着爹爹,母亲和阿兄,是如何嫌恶她!诅咒她!诬陷她!没有丝毫怜悯! 她的手微微颤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自己就是死在了那里,血染红了雪,雪又盖住了血。 “知念?你怎么回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江知念微微一颤,随即镇定回过头来。 是江母,她表情无比意外,看到江知念脸上探究的神色,连忙换了一副样子,匆匆走了过来,却不是看向江知念。 而是朝江知念马车后寻去,绕了一圈,发现只有这一辆马车后,江母语气变淡,“若蓁呢?你不是去接若蓁,若蓁人呢?” 江知念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家人那么恨她,想要加害她。 看到江母丝毫不关心自己连夜赶路,只是质问她时,哪怕已经有了前世种种,她仍然心中发酸,鼻尖泛红。 但只是一瞬,她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若蓁留在澄县施粥,银钱不够,让我回府请您取些银钱。” 听到这话,江母才放下心来,这才想起刚才表现得太过激动,于是又关心起江知念来,“知念呀,澄县回京要一日路程,你连夜赶路,累坏了?”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劳母亲挂心。” 挂心,江母的确挂心女儿,却不是她这个冒牌货。 “快回房休息,若蓁那边我会派人去。” 江知念无意与江母多说,回院子之前先去给祖母请安,松鹤院的嬷嬷赶紧禀报江老夫人,老夫人见了她十分欣喜,“念念回来了?不是说还得好些日子才回来吗?” 见到祖母,江知念心中一暖,偌大的江家,恐怕也只有祖母将她视作家人。 “祖母……”她刚压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眼睛发酸,恍若隔世。 她有无尽委屈,想说却不能言,也不想让祖母担心。 “你回来得正好,后日荣安侯府设宴,你准备准备,一道前去。” 江老夫人叫人拿来自己的妆匣,从中选了几件贵重又雅致的首饰,声音放小了说,“虽说是荣安侯府的宴会,却是借此给太子相看,你可打起精神来!” 后天的宴会?她出发之时,母亲从未告诉她有这件事,上辈子就因为在澄县耽搁而错过了。 难不成母亲早就知道这次相看太子妃的宴会? 难怪母亲非要她去白鹿书院接江若蓁,原是为了让她错过这次宴会。 且换做之前,阿兄早就将接江若蓁的活儿揽下来了。 江知念陪着祖母说了会儿话,江若祁匆匆入内,与祖母请过安后,目光就落到她身上,“念念,你怎么放心把蓁蓁一个人留在澄县?” 江知念再见到阿兄,对他不再有兄妹之情,只记得临死前,他称她贱妇! 她目光淡漠看向江若祁,“江府的侍卫,婢女都留给了她,何来一个人之说?” 江若祁一愣,显然没想到一向听话懂事的知念会这样同他说话,以前的江知念对自己总是笑盈盈的。 也很听他这个阿兄的话。 “那些个蠢货顶什么用?蓁蓁一届女子,澄县又多难民——” “可是阿兄,我也是女子。”她说得淡然,可语气之中却隐隐透着悲哀。 “你与蓁蓁怎能相提并论!” 江若祁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说完才懊悔自己这话说得不妥。 他连忙去看江知念的表情,以为江知念会无比委屈,甚至会掉眼泪,心中升起一阵无措感,毕竟曾经对江知念也算的上疼爱。 却没想到,江知念只是别开了泛红的眼睛。 “够了!若祁!”江老夫人出声打断二人,自从江若蓁回来后,这个家里似乎就没有了念念的容身之处。 血浓于水,他们偏疼若蓁,想要补偿若蓁,都能够理解。 可是念念也做了他们十几年的女儿,妹妹。 难道就一丝感情都没有吗? “念念也才回来,她为江家忙碌,又连夜赶路,你这个做阿兄的,没有关心也罢,还上来就质问她,哪有一个做兄长的样子!” “祖母,就因为她会点商贾之术,你就如此偏疼她吗!”江若祁下意识鸣不平。 “那你呢?是不是也偏疼若蓁?连这种混账话也说得出!”江老夫人突然严厉起来,江若祁再不敢顶撞。 可,祖母转头又对江知念说,“你阿兄说话鲁莽,念念,你也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连夜赶路,定是累了,快回去休息。” 江知念垂下眼,乖巧地点头。她知道,祖母什么都清楚,但却尽力地去维持看上去稳定的局面。只是江家人做的事情,她不能够原谅。 离开松鹤院后,她的眼眸才抬起来,折柳跟在她的身后,语气不满。 “公子只知道心疼二小姐,说话也太伤人了,什么叫就会一点商贾之术?” “若不是小姐您的商贾之术,公子现在如何能在朝廷上立足?” “阿兄一向瞧不上沾染了铜臭气的我,你又不是不知。”江知念深吸了一口气,早已习惯。 江若祁的官是江知念花钱买的,每年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送,江家看似风光体面,实则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官场交往要钱,后宅维系生活要钱,这一年为了给江若蓁调养身体更是流水般的往外花。 如果不是她将这些年置办的产业所赚的钱拿出来,靠江家的底子,还过不上这样风生水起的日子。 “既然阿兄不需要,我们也不必上赶着贴上去了。” 第4章 孤看你也不过如此 折柳怔然,她时常替小姐鸣不平,可小姐一向只是不以为然,难道小姐今日真的听了进去? 两人刚走到琳琅阁,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是今年的初雪。 江知念驻足,从披风中伸出手来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入了神。扶光从屋子里出来,正巧看到了,赶紧上前来拉她。 “小姐,下雪了,多冷啊,快回屋。” 悲然的情绪才漫上心头,微凉的指尖被扶光握住,是啊,下雪了怎么能不冷呢? 他们却不曾心疼自己。 屋子里,扶光早已烧好了炭盆,备好的汤婆子也被塞到了她的手中,折柳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听到江知念声音响起,“今年雪下得早,生意不好做,兵部黄大人那边就不用再送钱去了。” 也该叫阿兄知晓,他如今走到这一步,究竟凭的是他的“尽忠职守”,还是他瞧不上的银钱了。 - 荣安侯府设宴这天,江知念陪着祖母一同前去。 她一身鹅黄暗纹提花的衣裳,披了苏梅色的披风,头上的珠花是祖母才从匣子里给她戴上的,一群人中,一眼就能看到她,明媚娇艳。 “今日虽是相看太子妃,但也不可心急,反倒是弄巧成拙,特别是荣安侯府世子,他有眼疾,你可别说错了话。”江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嘱咐道。 江母道,“母亲同她说这些做什么?”语气不明。 “也是,这满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念念这般知礼聪慧的人了。”江老夫人笑道,仿佛听不出江母的意思。 江知念只是淡淡一笑,掩饰住心寒。 她虽不是江母亲生女儿,可这些年对江家,江母的付出一点不少。 江家没有分家,二房三房虎视眈眈,祖母的身体不可过度操劳,江程房中还有两个妾室。 江母却自恃高傲,不愿与人争斗,自江若蓁回来后,索性把内宅之事一并扔给江知念。 这一年江母之所以能够安心照顾江若蓁,与江若祁一起谋害她,全是因为自己将内宅阴司都摆平了。 到头来却这样害她,罢了,江母既有这份“闲心”,日后便让她自己去操心。 - 席间,荣安侯府的下人匆匆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来给陆老夫人贺寿,主角本应该是陆老夫人,可在场的人,此刻纷纷将目光投到江知念身上。 正吃了一口点心的江知念一顿,心中隐有预感。 果然—— 下一瞬,就听人开口。 “我听人说,太子路过澄县与江家小姐偶遇,还以为是江大小姐你呢。” “宋姐姐,我怎么听说似乎是遇上了,只是太子殿下只同江二小姐搭话。” 江知念抬眸看去,说话的是宋李两家的姑娘,上次比试输给自己,还没消气吗? 换做上一世的她,恐怕还会有几分气性说两句话奚落回去,可现在的她经历过生死,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江妹妹在京中样样拔尖儿,可惜花怎么落好像也落不到妹妹头上了……” 江知念语气不辨喜怒,“宋姑娘,妄议太子殿下,这便是你家的规矩?” “江知念,你也就只能在这里顾影自怜罢了,太子殿下不喜欢你,便是求到圣上面前也没用!” 江知念淡淡一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如何也轮不到宋姑娘操心,你说呢?”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 这破花爱落到谁头上就落到谁头上,想想上一世,太子和江若蓁暗通款曲,为了在一起,不择手段! 这朵“花”真落到她们头上,她们又不开心了。 “太子殿下到——” 太子入内这一刻,所有声音都暂时消失,众人起身行礼,就连陆老夫人也不例外。 等到所有人起身时,才看到太子沈怀安身后,还跟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的身上披着太子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 此人不是江若蓁是谁? 江母见到江若蓁,险些惊讶得起身,还是看到江若蓁朝着她笑着摇摇头,才放下心来。 除此之外,陆老夫人眸光微动,不管这个女子是谁,陆老夫人显然没有好感,荣安侯府的老夫人,无论从辈分还是身份上来说,几乎都能压过在场的人。 也就是皇家的人,可以站着受她的礼。 江若蓁却跟在太子身后,明晃晃接受陆老夫人的大礼…… “孤携寿礼来贺老夫人大寿,祝老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陆老夫人还未来得及接话,江若蓁声音清甜,“若蓁也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陆老夫人佯装疑惑,“这位是……” “这是礼部尚书江大人的千金。”沈怀安道。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江知念,毕竟沈怀安的太子妃之位,几乎是已经定了她,只差个圣旨罢了。 怎么如今看来,江家二小姐与太子更为亲厚? 正如宋慧所说,江知念在京城的名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江二小姐却鲜少听闻。 话到此处,正是江知念把江若蓁介绍给京城权贵的最好时机。 连江母与江若蓁都将目光递到她身上。 江知念却像是看不到一般,自若地看向众人,眼眸如星,沉淀了十几年的千金气质与江若蓁形成对比。 江若蓁有些尴尬,语气温柔,“姐姐,你也在呀。” 废话,难道此刻站在这里的是鬼吗? “那日姐姐走得急,才与太子殿下的马车错过了,后来难民暴起,幸得太子殿下相助,姐姐,你不要误会。” 江知念略过江若蓁自责的眼神,却看到了江母听到这话的担忧之色。 沈怀安则道,“若非是她丢下你,你怎么会陷于危险之中?何必与她道歉?” “殿下,不是的,姐姐有要事在身。”江若蓁连忙解释了个寂寞。 要事?直接说她回去取钱,多这几个字还能累死江若蓁吗? 不过,碍于自己的确没想过取钱回去,对此便不再反驳什么,“臣女知错。” 四个字,不仅让沈怀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惊掉了宋慧等人的下巴。 要知道以前的江知念好胜心极强,哪怕对面的是太子殿下,也要说出两分理来! 沈怀安只觉得这恐怕是她自知心虚,江若蓁都帮她解释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落了一句,“孤看你也不过如此!” 这是人家荣安侯老夫人的大寿,自己家这些破事,有什么必要拿到人家宴会上来说。 江知念不多纠缠,只觉掉价。 “怀安,你在陆老夫人宴上说什么胡话呢?”殿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音色本是柔的,听了却不敢造次。 第5章 说她冒领功劳?那就还钱! 众人纷纷行礼,皇后进来后,瞧了一眼太子身旁的人。 免了众人的礼后,由人扶到主坐,目光泠泠,听不出喜怒,“本宫刚走到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南下刚回来,还没回宫复命就乱跑,你越发大胆了!” “母后恕罪,儿臣听闻陆老夫人祝寿,正巧可以把江姑娘送回来,所以——” “你送知念回京?”皇后看向江知念。 江若蓁连忙上前一步,生怕皇后不知晓是她,“皇后娘娘,是臣女耽搁了太子殿下行程,娘娘恕罪。” 沈怀安微微皱眉,把江若蓁护在身后,“母后,你别怪江姑娘,她在澄县为难民施粥多日,遇到危险,儿臣这才耽搁的。” 皇后在上面,一时没说话。 下面也是鸦雀无声。 她目光在江知念和江若蓁身上来回游走,忽然轻笑一声,“知念,你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你们在澄县施粥,造福百姓,本宫重重有赏。” “你们想要什么恩典?” 皇后说的虽然是“你们”可却只叫了江知念,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大家心中想着,看来江知念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啊。 沈怀安和江若蓁都很意外,他觉得施粥的是江若蓁,凭什么江知念也有恩典? 江知念没什么缺的,想了想道,“皇后娘娘,臣女的祖母近来身体欠安,臣女想求皇后娘娘,命宫中御医每个月到江家,请一次平安脉。” 皇后微微点头,正要应下,江若蓁站出来,“皇后娘娘,臣女认为,救济百姓是分内之事,不求回报。” 江知念闻声,侧目看她,随即垂眸。 “江二小姐当真是品节高尚清纯。” “她与她姐姐倒是不同。” 一个野心写在脸上,一个又如此清高。 留在澄县施粥的人是江若蓁,又不是江知念,还真好意思朝皇后娘娘开口讨这个恩典。 皇后目光耐人寻味,只说一句,“一个恩典,本宫还是给得起的,本宫会命人去太医院一趟,不必算作恩典,你们姐妹二人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言罢,扶着红豆的手起身,陆老夫人也连忙跟着起身,“娘娘——” 红豆:“陆老夫人不必送了。” 皇后目不斜视,在路过沈怀安时,停了一下,“怀安,还不走?” 沈怀安只能跟了出去,江若蓁眼底尽是失落,仿佛这两日的相处,像是镜中幻影一般。 她安慰自己,至少太子知道自己与其它女子是不同的。 - 江府。 “给我跪下!”江程怒道,他指着江知念,“让你去接若蓁,你为何江若蓁一人扔在澄县?” “倘若没有太子殿下,若蓁还能回来吗?!你这个做长姐的,就是这般照顾妹妹的?” 江知念看了一眼江若蓁,又看了看江母,前者欲言又止,后者一言不发。 最后只能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女儿回来时,已经同母亲说过,我们身上银钱已经不够继续施粥,才先回府取钱。” “啪——” 一杯茶被砸在距江知念很近的地方!滚烫的茶水溅起来,溅到她的手上,迅速泛红! 茶水在地上慢慢打湿了她的衣裙。 冬日里冷风一吹,冷意渐渐入骨。 “这就是你的理由?” 他们好不容易把若蓁找回来,险些又毁在她手里!十六年前,就因为她,他们错过了若蓁! “我再问你!今日在荣安侯府,你为何要冒领若蓁的功劳?” 声音落地,江知念抬眸看向江程,自己敬爱的爹爹,原来是这般想她的。 此次施粥花的钱尽数都是她给的钱,怎么到头来,就成了冒领江若蓁的功劳? 她将目光转到江若蓁身上,江若蓁果然什么都没给江程说! 江若蓁被看得心虚,赶紧跪到了江知念的身边,“爹爹!您别怪姐姐,姐姐去白鹿书院接我,一路操劳,才没有出面与我一同施粥……” “况且……这一路来,都是姐姐在采买米粮。” 江程听完脸色稍好一些,语气不自然道,“采买有何辛苦?若蓁,你还在替她解释!要不是有太子殿下,你哪里能这么全头全尾回来?” 江知念终于听不下去,她缓缓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父亲。采买不算出力,但女儿出的银钱可不少!” 十六年来,这是江知念第一次这样同江程说话,礼数上挑不出错处,可整个人仿佛变了一般,像是隐形中带着刺。 江知念是他的女儿,女儿忤逆父亲,像什么样子?他怒不可遏,指着江知念的鼻子,“江知念!你好歹是我江家养大的人,为何满口都是银钱利益!?” “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 “士农工商!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你跑出去做下等之事!还在皇后娘娘面前做下冒领功劳之事,叫全京城人都在看我江家笑话!” 江知念眼底冷冷一笑,冒领?笑话?下等之事?江家人看不上银钱,那就全都还给她! “父亲。这些银钱都是从女儿私库中划走,怎么算女儿冒领?” “不过是一些银钱,从江府库中还给你便是!”江程一恼,也没想这次施粥到底花了多少银钱,就轻易应下。 正中江知念下怀。 可,江程不知道,江若蓁知道啊,她赶紧叫住了他,“爹爹!” “爹爹,你和姐姐何须如此见外,这番话,姐姐听了该多难过啊……爹爹,姐姐做一切都是为了江家,求爹爹别生气了……” “是我没听姐姐的话,执意留在澄县的。” 江若蓁红了眼睛,她没料到澄县的场面会失控,若是知晓,什么名声,她都不想要! 许是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易,抿唇开始小声呜咽,江母看得揪心,赶紧上前抱住江若蓁,语气埋怨,“够了!够了!若蓁才回来。你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瞧把若蓁吓成什么样子了” 第6章 江若祁被罢官 江程也是心口一紧,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要去扶两人。 江母更是来气,推了一把他,“若蓁刚出生就被抱错,遗落在外面,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才刚回来,你们就这样看不惯她,你们当真是心狠!” 这个“你们”,江母绝不是在指江程,那也就只有自己了。 江知念看出江母在指桑骂槐,话语中尽是埋怨,江知念顿觉手脚冰冷,腹中绞痛难忍。 旁边正上演着母慈子孝,她撑着身体想要起身,江程却无心再理她,让她去祠堂罚跪! 等他们都走后,折柳才赶紧扶起江知念,“小姐,当真要去祠堂吗?” 两人走出正厅后,江知念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别开眼,眸色淡然,“扶我回房休息,一会儿无论是谁要见我,都说我今日在祠堂罚跪晕倒,还没醒。” 现在江家人忽视她,薄待她,马上就有他们求自己的时候。 折柳不知小姐的意思,但是只要小姐是为自己好,她就高兴。 琳琅阁中,折柳给她床榻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江知念来了月信,小腹疼得厉害,抱着汤婆子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扶光从外头进来,赶紧合上了门,生怕冷风再吹着小姐。 “小姐,昨日黄大人亲自来了,晚上公子回府时,脸色很是不好,听说是黄大人暂时罢免了他的职务。” 喝下刚煮的甜汤,江知念并不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了。 - 昨日江程刚哄好夫人和女儿,后脚头听说黄大人来访,黄大人是江若祁的顶头上司。 兵部手握重权,江程不得不重视。 他赶紧前去迎客,几番话聊下来,便说起江知念来。 黄大人说,去年江知念给他送的蜀地风味,他甚是想念,想问问她是在哪里买到的? 江程哪里懂这些?想到江知念还被他罚跪在祠堂,只能陪笑着说,要不然今年换个口味,黄大人脸上的笑意当即淡了下来,没说几句就走了。 “父亲当真这么说的?”江知念问道,虽然知道父亲是个认死理,读死书,不讲究人情世故的人。 可这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也听不出来,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黄大人可不是好她附赠的川蜀风味,而是她送过去的银钱,既然银钱没有,那江家给江若祁买的官,自然也要被收回。 折柳点头,绘声绘色地说,“夜里公子回来,就直奔咱们琳琅阁,还是奴婢拦着公子,才没让他进来搅了小姐休息。” “公子让小姐醒来后,去见他。” 折柳当即冷目,“我呸!他有求于小姐,竟不顾礼节大半夜来琳琅阁,听说小姐病了见不了人,一句关心也没有!” “好大的架子!” “折柳,不可胡言!”扶光喝住折柳。 折柳却仍觉不解气,“我又没说错,二小姐咳嗽两声,江府上下恨不得把京城翻遍咯,给她找大夫,什么好东西流水似的往隔壁送!” “到小姐这里,却什么都没有,装也不装一下!”幸好她们小姐不是真的重病不起! 江知念眸光黯然,连一个丫头都看得出,江家人当真不知道吗? 哪怕对江家人已然死心,听到这些话,胸口依旧如同针扎似的疼。 扶光拉住折柳,她不想让折柳说下去,并非维护大公子,而是小姐听了也不会好受。 好在江知念笑了笑,眼中的伤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冷意,“这几日我要好好养病,就让他们自己去着急。” - 这边,江家人当真是着急,大房指着江若祁这一个嫡子,如今却被罢免在家。 江若祁却连被罢免的缘由也不知,只知道黄大人提到了江知念。 偏偏江知念被父亲罚跪,如今重病不起,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头绪也摸不着,只盼着江知念赶紧好起来。 江程脸色并不好看,大概是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且让江知念病成这样,才害得儿子如今这般。 但他身为父亲,怎么会有错?冷声道,“够了,兵部待不了,等过些日子,再给你谋个职位。” 江若祁更坐不住了,“爹,礼部怎么能和兵部比!?” 闻言,江程脸色如墨,怒火中烧。 一旁的江若蓁见了,赶紧劝住,“爹爹,阿兄也是太着急了,情急之下才说错了话……” 她赶紧同江若祁眨眨眼,示意他道歉。 江若祁也意识到失礼,跪在地上认错,江程虽然被江若蓁劝住,但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无名火,他才罚了江知念,现在要他承认自己不该罚她,让他这个父亲去认错吗?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此事没有旁的办法了吗?爹爹和阿兄怎知,此事姐姐就能解决?”江若蓁问道,她不知其中原因,觉得黄大人只是提了一嘴江知念。 江若祁低垂着脑袋,此刻他除了找江知念,还能找谁?当初是江知念告知他,可以去黄大人手下做事。 定也是江知念这个环节出了问题,才导致自己被罢官。 可,随着江若蓁说出这话,他突然想到,“蓁蓁,皇后娘娘不是许了你恩典?” 话不必说全,每个人都懂了其中含义。 江若祁想要用江若蓁的恩典换他的官位,指不定还能升上一升。 “阿兄……此事不妥,我已表明过不求恩典,如今再说,怕是……”江若蓁支支吾吾。 无人知晓她真正想法,“再说,皇宫也不是我想进就进。” 江若祁觉得有理,也没有再提,如今只有江知念这一个办法,江若蓁忽然就红了眼,她跪了下去。 “爹爹,姐姐定是觉得受了委屈,才不愿见兄长,不如爹爹连同我一起罚,叫姐姐消消气……” “不行!” 江母进门来,把江若蓁楼进怀中,“若蓁受了这么多年苦,绝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江母听说此事,特地请来了江老夫人,江知念不愿见他们,难不成还能不见祖母? 江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江程,是她将大儿子养成这般轴,连黄大人的话中话也听不出,更是偏心江若蓁,苛待念念! 第7章 钱都花出去了 但她不会强迫念念见他们,只是坐下来说些话点他们。 “若祁,祖母问你,念念病得这样重,你可有替她请过大夫?或是送些东西?” 江若祁不满,“祖母,孙儿被罢官,哪里有心情想这些?” 江老夫人不理他,看向江母,“慧兰,你呢?你是念念的母亲,念念生病这么大的事情,你可有去看过一眼?” 她一门心思都扑在江若蓁身上,怎么会想得到去看江知念? 看她语结,江老夫人都替江知念寒心。江程更是不用问,就是他下狠手罚的念念。 江老夫人又看向江若蓁,眼眸如鹰,仿佛可以洞察一切,随后长叹一声,“若蓁,你去白鹿书院的机会,是念念亲自去求来的,她特地去接你回府过年,一路上对你照顾颇多,一心为你,你可有给她说过一句感谢?” “祖母,我……”江若蓁没有,但她心中也有委屈,江知念也曾去白鹿书院念过书,要不是江知念占着她的位置,她早就学成归来。 现在江知念的一切,都本该是自己的。 江母感觉到她的委屈,“母亲,儿媳知道你教导知念更多,所以更体谅她,可我们若蓁,做错了什么?本该属于她的千金生活,给了别人,自己在外吃苦。” 江老夫人失望地看向儿媳,看来是念念为她分忧太多,让她一把年纪还如此天真。 “你们只看到念念在江家享福,可有看到过她的不易?五岁为了写得一手好字,经常练到半夜三更,八岁学舞,练狠了痛到在被子里掉眼泪,十岁学骑射,十二岁为了去白鹿书院念书,在雪地里生生跪到书院的夫子同意。” 就是因为念念的刻苦,才让皇后娘娘注意到了她,是江家跟着她越来越好,而非是念念因江家过上好日子。 “念念也是十二岁那年落下的病根,每个月都要痛一遭,这些他们这些男子不知,你是她的母亲,你知道吗?” 江老夫人的声音振聋发聩,江母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将自己所有的爱和关心都给了江若蓁,哪怕江若蓁还没回来时。 她也觉得,知念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辛苦一些,也是正常的。 看着母亲脸上逐渐升起的愧色,江若蓁也红了眼睛,眼泪下来砸在地上,“都是因为我回来了,若是我没回来——” 所有的愧疚在这一刻被冲散,江母止住江若蓁想说下去的话,“若蓁,你胡说什么?你才是当真受苦了。” 江家总不至于不给江知念饭吃? 若蓁说,她在外面时,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 江老夫人见状,扶着嬷嬷起身,“言尽于此,该如何做你们自己想。” 江老夫人隐约察觉到念念和江家人逐渐离心,如果他们还不听劝,恐怕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看着江老夫人远去的背影,江家人先哄好了江若蓁,随后才找了大夫,吩咐下人做了以往江知念爱吃的东西。 一同去看望江知念。 琳琅阁内。 江知念这两日没出去,身子暖烘烘的,腹痛也减轻了不少。听到江家人带着东西往这来了,折柳如往常一样想要去谢绝。 “让他们进来。”这件事不解决,他们不会让自己安宁的。 江母进屋后,看到江知念脸色苍白,病怏怏的模样,这才打消心中疑虑,难得有两分真心。 “知念,听说你病了好几日,今日总算是能来看看你了。”江母指挥着人,把准备的食盒端上来,里面虾蟹俱全,足见对她的“重视”。 江知念咳嗽两声,“母亲,今日我已经用过膳了。” 轻轻别开头去,这就是不想吃了。江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为了她生个病,被自己婆婆好一番数落,若蓁更是眼睛都哭肿了。 江知念无非是还在介意那日罚她之事,可她身为子女,难不成还真让做父母的给她道歉? 远远看着的江若祁,心中更是郁闷,觉得是江知念在黄大人那里使了诡计,自己才被罢免在家。她闭门谢客这些天,外面都急成一锅粥了,她倒还在这里摆谱! “江知念,母亲专程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你别不知好歹!” 闻声,江知念扶着折柳的手起来,又披上了一个厚披风,“母亲,阿兄,你们找我何事?不如直说。” 真想关心她,早就来了,现在过来做做样子,也是为了后续求她做铺垫。 如此生硬的态度,江母和江若祁都不好直接开口求她,江若蓁在一旁开口,“姐姐,阿兄被罢职的事情,你知道?” 她“生病”在院子里关了好些日子,她能知道什么?江若蓁处处不忘给自己挖坑啊! 江知念故作惊讶,“我怎么会知道?难怪阿兄今日有空来看我。”她也不忘奚落江若祁一句。 江若蓁见她不上钩,继续道,“姐姐,我们都是一家人,子女与父母哪有隔夜仇的?阿兄这几日都在为官位之事扰心,姐姐,你快帮帮阿兄!” 江若祁捏了捏拳头,要不说血浓于水呢,不是亲生的,养多少年也不亲,还是只有蓁蓁才心疼他! 江知念坐了下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垂眼看向食盒,嗤笑一声,又看向江若蓁,“官场上的事情,岂是我一届女子说的算的?” 江若祁急了,“之前我去兵部,不也是你搞定的吗?” 她眸光微动,原来阿兄都知道啊。 江知念点了点头,“阿兄,先前你的官其实是我花钱买的,可今年江府手下产业收成不好,没有那么多钱为阿兄买了。” 不等他说话,她佯装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前几日…本来是有的,不过若蓁妹妹在外施粥,都花出去了。” 江若祁惊愕不已,“都花出去了?!” “阿兄,你也不必着急,春闱在即,官职买不了,不如去考一个。” 语气真诚,却字字诛心。 江若祁真的能中举,又何须她来买官! 他气急败坏。“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科举有多难?你一个女子怎会知道?” 江知念目光对上江若祁,“我若不是女子,便轮不上阿兄你来了。” “江知念,你!” 江知念黛眉微挑,“阿兄还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第8章 再遇陆君砚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江若蓁赶紧道,“阿兄,姐姐正病着呢,你怎的还和姐姐争吵?” “她若能有你一半懂事,我怎么会——” 江若蓁心道,阿兄如今有求于人,怎的还如此莽撞说话? 担心他坏了事,江若蓁把食盒往江知念那头推了推,“姐姐消消气,若是花钱买行不通……不如姐姐再想些其它法子?”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不是才许了你一个恩典?” 随着这话落地,众人又把目光落到江知念身上,江知念掩着鼻子推开那螃蟹,语气平淡,“妹妹说错了,娘娘是许给你的恩典,而非我。” 说完,扶光刚好从外面端进来一碗甜粥,清淡温和,她轻描淡写道,“父亲说我冒领你的功劳,罚我认了,银钱也从江府里扣出来了,如今这施粥的功劳实打实就是你的。” “姐姐我——”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后当时是卖的江知念一个人情罢了。她不要了,自己还能有吗? “若蓁妹妹,可别再妄自菲薄了。” 说她冒领功劳?那就把银钱都还给她,日后这功劳就归江若蓁,江家既没有钱再给江若祁买官,她也没有恩典去帮他求。 这官位回不回的来,就都看江若蓁了。 大家也看出来,江知念无法解决这件事,江母带着两人灰溜溜地要走,说是不继续打扰江知念休息。 江知念自然也是笑盈盈地送客,声音温和,“对了母亲,病人吃不得这些,不好克化。” 江母正好走至门口,险些没踩稳,好在江若蓁扶了她一把,江母心中堵住的气,这一刻散得没影,转而是隐隐作祟的愧疚感。 原来知念并非摆谱,而是…… 江知念淡淡一笑,她本就没对江家人再抱什么希望。 她这一世,只会想如何脱离江家,避免上一世的悲剧重演。眼下,她与江家绑定太深,甚至皇后有意让她成为太子妃,并不是想走就能走。 不过,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 她与江家人朝夕相处十余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难道曾经的亲情全是假的吗?为何他们能够为了江若蓁,对自己下这样的死手? - 自从回绝了江家人,江知念的身体便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江若祁几次在琳琅阁外面逗留,等着江知念主动让他进来,可江知念只当做没看到,他心中倍感失落,鼓起勇气正要往里走时,见了一个嬷嬷匆匆过来。 “大小姐!大小姐,皇后娘娘宣您入宫觐见!” 正要转身回屋的江知念顿步,琳琅阁外走去,看到门口的江若祁,假装意外,“阿兄怎么在此?” 江若祁既是为了官职的事情烦忧,也是想来看看江知念的病好了没,他罢职在家这几日,偶然又注意到院子中的桃树,虽然冬日里光秃秃的。 可是一见到,就让他想起小时候江知念也有调皮的时候。 见到他院子里的桃树结了小桃,非要上去摘,那时候江知念还没有他的腰那么高,哪里爬的上去?还是他托着她,才爬了上去。 后来长大了,知念越来越忙,他也在兵部当职,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过这棵桃树了。 “我……你身子可好些了?皇后娘娘宣你入宫,你……”突然被问到,江若祁有些无措。 江知念只当他还打着恩典的主意,“阿兄放心,我会带若蓁一同入宫,届时让若蓁替阿兄想想法子。” 知念居然当他是这样的人?他们是兄妹,他来关心妹妹,又不是为了自己! 江若祁微恼,索性赌气道,“知道了!若蓁第一次入宫,你多照顾照顾她!” 江知念点点头,同传话嬷嬷走了,江若祁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落寞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站在桃树下面,仰头看着这棵桃树,此刻枯枝败叶的模样,让他心烦。 院子里的小厮问他,“公子,你看这棵了无生气的桃树做什么?” “这棵桃树前两年蛀了虫,今年怕是活不成了,等明年开了春,换一棵玉兰树。” 江若祁不悦道,“这是我的院子,我还没发话,换什么换!滚!” …… 江知念的马车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江若蓁才姗姗来迟。 第一次入宫,江若蓁十分紧张,拉着江母为她梳了个特别的发髻,江知念一眼就认出来了,太熟悉了,以前江母也会给自己梳。 手上那只羊脂玉的镯子,还是去岁生辰,江知念送给江母的。 “让姐姐久等了。”江若蓁欠身道。 江知念嗯了一声,让她赶紧上马车,她吩咐人套了两辆马车,以往都是两人坐一辆,可现在她不愿和江若蓁有太多接触。 皇后专程派人到宫门处接两人,与江若蓁东张西望不同,江知念垂着眼,在想事情。 这次皇后宣她入宫,究竟是什么目的?明明距离皇后赐婚还有半年之久! 她想得入神,没看到前面来了人,直到引路的红豆停下来行礼,她才抬头。 目光从下至上,江知念一眼就看到了此人佩戴的玉佩,正是上一世与她纠缠在内室之人! 江知念呼吸一窒,目光惊恐,心中慌张极了,微微退了一步! “见过世子殿下。” 红豆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把她从惊异之中拉回来。 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江知念连忙掩饰下来,随即听到此人身边的侍从开口,为他解释,“公子,是未央宫的红豆姑娘。” 江知念这才看清楚,这个人双目无神,黑眸从头到尾只盯着一个位置,仿佛越过她在看身后的事物。 陆君砚点了点头,“这是出宫的宫道,红豆姑娘怎会在此?” “回世子殿下,今日娘娘宣礼部尚书江大人的两个女儿入宫,奴婢特地来接应二位。” 随后,江若蓁和江知念也欠身行礼,只是江知念声音如蚊子一般。 陆君砚不再多问,红豆便带着二人离开,江知念松了一口气,还好此人眼瞎,否则就看出她的异样了。 身后的陆君砚微微勾唇,眸光微动,“是她。” 第9章 不该拿女子清誉开玩笑 云初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家世子,自从南下回来,世子就神神叨叨的,说是每晚都做同一个梦。 云初问世子,梦到什么,世子却不肯说,只是让他出去。 日日春梦这种事情,陆君砚为何要讲?他向来不近女色,也不知为何最近总是梦到这些,梦里的女子容貌姣好,娇声婉转眼含泪意。 陆君砚原以为,这只是个梦,却没想到那日在澄县,看到了江知念的身影。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还是云初提醒他,江知念是礼部尚书之女,是皇后属意的未来太子妃。 方才远远地,他就认出江知念,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本来已经让他意想不到了,直到看到江知念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陆君砚敢肯定,她也认出了自己。 难道她也在做这个梦? …… 红豆一边带路,一边道,“这位是荣安侯府的世子,更是当今圣上的义子,世子有眼疾,两位姑娘见着可要避让着些。” “是。” 到了未央宫,皇后一见到江知念就笑盈盈的。 江知念不卑不亢,倒是江若蓁显得与皇后熟络一点。 皇后看出来,江若蓁性子活泼,难怪怀安会喜欢江若蓁一些,不过论才识,还得是江知念,她亲自挑选的太子妃,肯定是不会错的。 其它莺啊燕的,养在东宫当个宠物,并无大碍。 接着,皇后就问起两个人想要的恩典,江知念说做善事的是江若蓁,并非自己,自然不能要这个恩典。 皇后拗不过她,又把目光移到了江若蓁身上。 江若蓁还是坚持在荣安侯府的话,做善事是应该的,不需要回报。 江知念唇角带笑,意味不明,看来比起江若祁,江若蓁还是更爱自己,更爱护自己的名声呀。 最后皇后赏赐了两人一些东西作罢,恰好太子沈怀安来给皇后请安,“太子,你来得正好,今日两位江姑娘入宫,你带她们去落梅园转转。” 红豆在一旁补充,“这几日梅花开得正好,二位姑娘正好剪几支回府。” 沈怀安皱眉,本想拒绝这无聊的差事,侧头见到一旁站着的江若蓁,她歪了歪脑袋,朝着他抿唇一笑。 想到在澄县时,那个灵动的身影,沈怀安听话地应了下来。 - 一路上,沈怀安走在前面,江若蓁紧紧跟在太子后面,只剩江知念一人落了一截。 “殿下上次说,等回了京城就教臣女骑马,结果回来之后,便见不到殿下的人影。” “这些天课业紧,等开了春,孤一定教你。”沈怀安一边说着,一边瞥向身后的江知念。 在他面前,江知念还敢心不在焉?沈怀安顿时生出一丝挫败感,京城之人不是说江知念为了嫁给他不择手段吗? 如今他就在江知念面前,她怎么如此无动于衷?亦或是故作沉稳? 沈怀安便不想如她愿,故意道。“江知念,你又不是第一次入宫,落梅园就不必去了。” 他等着江知念求自己。 江知念停下脚步,看向沈怀安与江若蓁,江若蓁也有些疑惑不解,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好像太子突然生气了? 谁知,江知念只是淡淡看了看两人,就颔首欠身,“殿下说得是,那臣女先退下。” 原本她就不想再和太子扯上关系,沈怀安这话正中她的下怀。 沈怀安冷哼一声,带着江若蓁就走,江知念也不再跟上,她不是第一次入宫,轻车熟路地原路返回。 她走着走着,长廊尽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正是那位有眼疾的世子。 江知念停下脚步,细长的脖颈僵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她想,自己离这人这么远,他又有眼疾,他定是不会知道遇见了自己。 何况,自己与此人的纠缠,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什么也没发生。 何必自己吓自己? 江知念趁他不察,转身就要走,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是方才遇到的江姑娘,江姑娘!” 云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这下江知念不得不停下来,等到二人走到面前时,才欠身行礼。 “臣女见过世子。” “确实见过。”陆君砚似有深意。 江知念被这话激得没来由的一慌,她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陆君砚先开口了,“云初,你退下,我有话同江姑娘说。” 江知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声音都在发颤,“臣女与世子不曾相识,恕臣女无礼,先走了。” 转身时,陆君砚温热有力的大手却一把攥住了江知念,“江姑娘,当真不认识我?” 江知念吓得赶紧甩开陆君砚的手,回过头强装镇定,“自然。” “江姑娘不认识我,我认识江姑娘……”陆君砚眼眸睨着她,暗潮汹涌,有那么一刻,江知念甚至觉得他是看的见的。 陆君砚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你的肚兜上,可是绣着海棠和你的小字?” 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内室中的种种,是她最不愿回忆之事,她的胸口起起伏伏,眼中蓄满了眼泪,在掉落下来的一瞬间——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江知念冷声道,“世子,纵使你身份贵重,也不该拿女子清誉开玩笑,请你自重!” 说完,江知念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君砚的舌尖顶了顶嘴角,清俊的脸庞上火辣辣的疼,这一巴掌他挨得着实不冤,没有人一上来就这样说话的? 比流氓还流氓。 他是为了试探出江知念到底认不认识自己,或者说,他们俩在做同一个梦。 看样子,好像,还真是。 第10章 江程的秘密 江知念走远之后,才敢大喘气,寒风凛冽的天气,她竟出了一身的汗。回到未央宫里,还是红豆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皇后看到只有江知念一个人回来,心下了然。 太子就是过得太顺遂了,这些年长大有了自己的心思。皇后今日的目的,一是为了兑现那诺言,二则是撮合江知念和太子。 两人年岁到了适婚的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 没想到江知念会把江若蓁带来,看到江知念脸色有些不好,以为她是为了太子,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无妨,新岁将至,宫宴之前要抄录经书,在除夕那日焚烧迎新,每年都是几个公主轮流,今年,本宫想让你来。” 还惊魂未定的江知念突然被委以重任,她赶紧道,“皇后娘娘,臣女粗鄙不堪,担心——” 皇后只当她在自谦,“就这么定了,藏经阁要抄的经书甚多,年末,太子也空闲下来了,本宫会让他帮你的。” “娘娘……”话至此处,江知念不好再驳,只能领命。 皇后看江知念是越看越喜欢,江氏一族是她的远亲,当初在京城里并不起眼,后来江知念是越来越优秀,引起了她的注意。 当今圣上恐外戚干政,皇后正儿八经的那些亲戚,被防得严严实实。 只有江家与她关系不近,且江程不过一个礼部尚书,圣上不以为意。江家养出了一个江知念,要手段有手段,要才识有才识,正和她心意! “正好,也叫你熟悉熟悉宫里的人。”话中有话,江知念颔首,不再多说。 - 皇后要处理宫务,允许她在未央宫等太子和江若蓁回来,快到午膳时,太子差人来传话,说是太子要留江若蓁一同用膳,让江知念自己先回去。 言语之间,还有几分怜悯之意。 江知念不甚在意,谢过传话的太监后,便自己出宫去。 宫外。 折柳见姑娘进了马车,赶紧合上帘子,马车都走出去好远了,才想起二小姐还没跟上。 “太子留她用午膳,让我们先回去。”江知念声音平淡。 “二小姐怎么总喜欢抢姑娘的东西,老爷夫人也就罢了,京城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早就属意您做太子妃了!” 看到折柳这愤愤不平的模样,竟让她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 于是道,“能抢走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况,这些本该属于她。”江知念不再在乎江家人,自然也不会再因为他们的关心给了谁而难过。 但是,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妄想踩着她往上走,江知念不允许! …… 江知念的马车回得早,想起祖母爱吃芙蓉楼的糕点,特地绕路给祖母带上一些。 扶光刚掀开帘子,将点心递上时,江知念余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程。 今日又不是休沐,父亲为何会在此,这一条街基本上都是女子逛的,吃的穿的戴的玩的,就算江程有事情,也得去酒楼这些地方才对。 扶光见小姐目光并未落在糕点上,便顺其转身,也看到了江老爷。 扶光正疑惑,话还没问完,“老爷怎会在……” 就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牵着一个小孩,朝着江程走去。 两人举动亲密,不必猜也知道,这女人恐怕是江程在外养的外室! 江知念一把将扶光拉上马车,合上了帘子,吩咐马夫,“跟上去。” 江程与江母成婚这么多年,人人称道江程是个好丈夫,房中除了一房良妾,干干净净,更是一位好父亲,养出江知念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儿。 这样看来,江程既愧对于她,也愧对于江母。 - 一路跟至城郊处的桂花小巷,江程先下马车,将那妇人的孩子亲手抱了下来,以前她总觉得父亲严厉,也是为他好。 原来慈爱都不是给的她。 放下挑起的帘子,她目光晦暗不明,“回府,今日之事不许提起。” 折柳有些担心的看着江知念,害怕她为此伤心。 她伤心吗?并不。 无非是觉得江家已经烂透了,上一辈子自己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 回了江府,江母又是逮着江知念一顿问,这是若蓁第一次入宫,怎么知念都回来了,若蓁还没身影? 江知念认真地看向江母,那些焦急、埋怨,一丝不参假。 回想起在城郊所看到的景象,她的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吃力不讨好,介入旁人的因果,这种代价她再也付不起。 “母亲,太子殿下执意留若蓁用膳,一会儿会亲自送她回府,您不必着急。” 闻言,江母这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她拍了拍江知念的手臂,“你这孩子,有话不早些说,害我担心。” 想到江知念或许在为此忧心,她又支支吾吾,“也可能,是若蓁从未进过宫,太子殿下才留她的,知念,你别多心,这桩婚事,自然是你的……” 江知念好笑地抬眸,眼神略带犀利,“母亲所说当真?” 当真吗? 江母没来由地心虚,江家愧对江若蓁,她当然希望最好的都能给若蓁。 “你这孩子,又在说傻话。你先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母亲再来看你。” 江知念没做挽留,不用问她也知道江母的回答。 傍晚,一家人吃饭时江若蓁才回来,江母命人又添了一副碗筷,江若蓁坐了下来,“母亲,怀安带我去一品楼用过了。” 怀安。 正吃着饭的江知念,睫毛微微一颤,随后便当作没听到,继续吃饭。 倒是江程和老夫人吓得不轻,“若蓁,你说什么胡话呢?”老夫人屏退所有的下人,一脸严肃,“你可知方才你叫的谁?” 江若蓁被老夫人吓得脸色白了,“祖,祖母,是太子殿下……” 老夫人手中的玉箸狠狠往桌上一拍,语气严厉,“你知道,还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你是嫌我们江家活得太长了吗?!” 这一下,江若蓁彻底被吓傻了,她僵在原地,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眶。 江母见状,心疼得不行,赶紧把江若蓁搂紧怀里,“娘!若蓁不懂事,您,您不要吓到若蓁。” 江若蓁反应过来,委屈着道,“祖母,是太子殿下让我这样叫他的。” 太子说自己与京城那些女子都不一样,别人见了他总是把他当太子,可她不一样,她与太子只是朋友。 所以,太子允许她叫怀安。 江老夫人闻声,也没有消气,“那可是太子殿下,岂是我们可以随便直呼名讳的?殿下让你叫,你也应该有规矩!这里是京城,不比那些小地方,什么人你可以亲近,什么人你要保持距离,你心里要有个数!” 第11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老夫人觉得江若蓁天真,伴君如伴虎,今日太子高兴让你直呼他的名字,明日若是惹恼了太子,这都是要杀头的事情! 江若蓁却从这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她眼泪不断,握住江母的手渐紧,“祖母,若蓁听懂了,祖母嫌孙女从小长在小地方,觉得孙女丢了江家的人。” “祖母觉着,我与太子殿下要保持距离,但姐姐自小在京中长大,她才应该和太子殿下亲近。可是,若蓁也想要在京中长大,也想在父母身边尽孝……” 这些话,哪怕是江若祁听了都心生不忍。 “祖母,蓁蓁没能在我们身边,又不是她的错,她才是受害者。” 江母听着也不乐意,心痛如绞,可江老夫人毕竟是她的婆母,她如何能说婆母的不是? 江知念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受害者三个字一出来,她便知道,此刻她就是那个可恶的“加害者”。 果不其然,下一刻,江程将手中的筷子一放,语气冷然,“江知念,今日你与若蓁一同入宫,为何留若蓁一个人在宫内,与太子相处?” “若蓁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姐姐的,合该在她的身边,提点着她。” “母亲,若蓁不懂这些,你别怪她。” 江老夫人彻底没了胃口,也怪她今日多嘴说了江若蓁两句,才让江知念被牵扯其中。 “这和念念有什么关系?”江老夫人反问。 一面是自己的母亲,一面是自己的妻女,江程犯了难,无论帮哪边,他都不好过。 所以他只能责怪江知念,他知道江知念懂事,顾及大局,只要一家人和睦相处,他又不是真的怪她。 随便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如果不是她没看好若蓁,今日若蓁也不会惹母亲您不快。” 江若蓁小心翼翼地去拉了一下江程的衣袖,带着哭腔,“爹爹,您也别怪姐姐,是殿下让姐姐先走的。” “她是做长姐的,就算是让她走,她也不该就这样丢下你!” 听到这里,江知念的筷子“不小心”从手中滑下,啪啦一声落在地上,她倏地起身,嗤笑一声。 “若蓁妹妹是个人,又不是一条狗,父亲,您要女儿如何看好她?” 江若蓁与其他人当即面色有异,只是不等她们反应,江知念就继续说。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有别,自然是太子殿下说什么,女儿做什么,我不过是恪守礼仪,何错之有?” 这下,江程非要说江知念错了,那就是在说太子做错了。 量江程也不敢,可,被江知念这样扫了面子,他心中也不会舒坦,正要找话时,江知念率先起身,把江老夫人扶起来回松鹤院了。 她料想祖母也没什么胃口了,与其坐在这里打扰她们一家人吃饭,让祖母一通生气,不如带祖母回院子。 一路上,江老夫人愧疚不已,“都怪我,念念你受委屈了。” 正如祖母所说,今日之事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可饶是这样,都被江程扯到自己身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算今日祖母没有说江若蓁,也会因为别的事情找她麻烦。 江知念吸了一口气,释怀地笑了笑,“祖母,我没事。” “祖母老了,帮不了你太多了。你也别怪你父母,她们只是……”说到这里,江老夫人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什么呢? 连祖母都说不出原因,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怎么能说不疼就不疼了呢? 对于江知念来说,如果江家人只是单纯的偏心,江知念可以不怪她们,可是前世让自己不得善终,这些仇和怨,绝不会这么简单! “祖母,我让小厨房给您再送一碗汤来,您今晚吃得不多。”江知念岔开话题,“明日开始,我要入宫誊抄经书,您可不要忘记喝药。” “抄经书?”江老夫人浑浊的双眼一亮,“那可是独一份的荣誉,念念呀,等你嫁到东宫去了,祖母就放心了。” 好在这一天她不会等太久。 江知念闻言,却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陪在祖母身边,把祖母送回松鹤院后,她才回了琳琅阁。 …… 第二日,江知念还在核对这个月府中的一应开销,正厅有人传话,说是宫里头来人宣旨了。 想来应该是皇后娘娘让她去誊抄经书的圣旨。 等到了前厅后,厅内整整齐齐摆了两排赏赐,一排是江知念的,一排是江若蓁的。 宣读完懿旨后,江若蓁就走到了赏赐前,拿起一匹柿色的绸缎,往身上比划了一下,兴冲冲道,“母亲,女儿想用这匹布做一身衣裳,等开春了恰好可以去踏春。” 还有一些首饰,比妆匣里的不知道好多少,一定是怀安知道后,特地选给她的! 江知念就淡然很多,宫里头出来的虽都是好东西,但她也不是没见过,正准备让人都收下去时,门外却突然出现一个她害怕的身影! 陆君砚穿着玄色圆领长袍,长发高束,今日他的眼睛上缠着一层纱素色轻纱,云初在前面引路,他走起路来,竟与常人无异! “拜见陆世子!”众人纷纷行礼,唯有江知念只是颔首,她目光警惕冷淡,一直盯着陆君砚。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为什么他要出现在这里! 江知念脑中如同烟花般炸开,随着陆君砚走进来的步子,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昨日在宫里,这个陆世子就对她口出狂言,今日他竟然还追到江家来了? 不对。 她昨日只顾着害怕,完全忽略了,陆君砚所说的话,分明……分明说中了! 江知念学女红时,最先学的就是垂丝海棠,一开始她绣得不够美观,害怕被人嘲笑,就绣在肚兜上,后来也一直有这个习惯。 哪怕是江母,都不一定知晓她这个习惯。 他怎么知道?难不成,他是与江家人串通起来害自己的? 她不知道,只能假装镇定,旁人或许发现不了,可是陆君砚入内后,瞧也没瞧其他人,径直走向了江知念。 第12章 殿下可是改变心意了? 他虽然眼睛有障碍,却隐约发现了江知念泛红的耳朵,白皙脖颈上因紧张而微微浮动。 他明明瞧不见,江知念却觉得,陆君砚此人透过那层轻纱,深深瞧进了自己的眸中,她稍稍退后一步,不适地垂下眼眸,不想被他看透。 “江大小姐。”陆君砚微顿,修长的手抬起,“这是皇后娘娘交给你的。” 他的手就这样抬起,江知念听了,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迟迟不去接过。 “这是太子殿下的玉佩。”陆君砚眸光微动。 闻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连江知念也有些意外,她抬眼看想陆君砚,陆君砚却不再有耐心,一把扔在旁边的桌上。 “事办完了,走了云初。” 江知念看着陆君砚的背影,心情难明,倒是一旁的江若蓁,眼眶发酸,太子的玉佩!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些布匹,显得如此平平无奇。 但是那个瞎子说,是皇后娘娘给的?一定是皇后的意思,并不是怀安的意思。 想到这里,江若蓁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江知念把玉佩收好,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还回去的。皇后娘娘故意选中这个时机给她,显然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 定然觉得自己会因为太子的偏心而难过。 实则不然。 - 陆君砚出了江府,坐上马车,云初提醒道,“公子,太子分明说将玉佩给江家二姑娘。”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是江大姑娘?”陆君砚佯装意外。 云初早已习惯了自家公子装傻,皇后的确说要把玉佩给江大姑娘,可是皇后娘娘是让太子亲自送来江府,太子不愿意来,托公子走这一趟,还说要给江二姑娘。 “太子殿下不是说了吗?皇后娘娘虽然属意江大姑娘,可是殿下更喜欢二姑娘,二姑娘天真烂漫,与她相处最是轻松不过,大姑娘趋炎附势……” 陆君砚将空茶杯重重搁置在桌上,声音冷冽,“云初,不可妄议旁人。” 更何况是小姑娘? 却忘了自己昨日才“妄议”过。 江知念趋炎附势?他怎么没觉得,倘若真趋炎附势,看到太子的玉佩,得高兴才对。 怎的愁得一张小脸……哦,那是怕他。 “太子殿下自己不想来,倒来麻烦公子,公子眼睛不方便,还——” “也不可以妄议我。”陆君砚打断云初。 云初:…… - 每年誊抄经书都是公主们完成,今年定了江知念,若是由她一个人抄,必定是一个大工程。 距离除夕还有一个月,正是江府准备年节的日子,去年这个日子,江知念只能待在江府中,暗暗羡慕江母给江若蓁置办的一切。 江母不曾记得自己,自己其实也不怨的。 江知念想着,江若蓁没回来那十几年,江母都会为她准备,接下来,也该还给人家了。 隔壁有多热闹,琳琅阁就有多冷清。 江若祁还会给江若蓁准备炮竹,那时的江知念就躲在琳琅阁的门后,悄悄听着。她像是偷东西被发现的小偷,把偷到的东西还给别人后,观摩着他们的幸福。 人前,她有多懂事,人后,她就有多脆弱。 今年。 江知念将汤婆子放下,提笔开始誊抄,烛光映在她的脸庞上,她一笔一画,就像是曾经夜里练字那样,认真又入神。 不知是不是藏经阁里炭火烧的足的原因,亦或是比起前世在大雪中活活冻死,此刻江知念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外面冷风吹得呼呼作响,她只有指尖微凉。 偌大的藏经阁内,只有她一人,端坐在最前端,裙摆洒了一地。 “江知念?”声音在空旷的内室响起。 江知念回过头,入眼的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她起身行礼,“臣女江知念,见过太子殿下。” “当真是你。”沈怀安语气冷冽,“你为何在宫里?” 即便江知念想嫁给自己,也用不着天天往宫里头跑!她就这么急不可耐,想要往自己跟前凑吗? 这种往他身上贴的,他最看不上。 江知念将身后桌案露了出来,“回殿下,臣女来藏经阁是誊抄经书的。” 沈怀安目光打量着她,接着往她身后看去,果然看到她已经抄好了的经书。 “殿下来此,又是为何?”江知念看出太子对她不喜欢,但她不会有丝毫难过,身边的人都喜欢江若蓁,她早就习惯了。 更何况,江知念以前捧着、讨好着沈怀安,就像臣子讨好君王一样,官场人情世故罢了,又不是真的有多喜欢他。 沈怀安眼中尽是精明的光,像是早已看透江知念的“伎俩”,“孤为何在此,你难道不知道?” 神经。 她知道还问? 江知念一阵莫名,瞧向沈怀安的目光就有些一言难尽。 沈怀安冷笑一声,“当真是费尽心机,你为了接近孤,专程入宫抄写经书?” 也不知道这个江知念给母后喂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说动母后来做说客,非让他也要来藏经阁抄经书。 他走近江知念,目光似刀一般,从她发髻额头,鼻子嘴唇上一一划过,带着戏谑,笑意却无法直达眼底。 沈怀安凑近她,在她耳边冷声道,“你爱抄就抄个够,孤一个字也不会动。” 说完就如同碰到脏东西一般,赶紧退后一步,随即推开藏经阁高高的红门,拂袖而去。 红门碰地一声关上,沈怀安觉着,江知念在里面恐怕要哭出来了,他冷哼一声,还想嫁给他,痴心妄想! …… 藏经阁内。 江知念等到人走远之后,才弹了弹自己肩上没有的灰。 面色依旧,端坐下来抄经书,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听太子所言,应当是皇后为了撮合自己与太子,也让太子来此处,没想到弄巧成拙,倒让太子以为自己非要缠着他了。 砚台上墨汁已尽,江知念扶袖准备磨墨,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吹散内室的温热。 感觉到身后的门又被打开,她微微一叹,莫不是太子殿下遗忘了什么东西?她又不得不应对沈怀安。 “殿下,可是改变心意了?” 第13章 我可以帮你 殿内,静谧得只听得到外面凛冽的寒风。 忽然,又是一阵冷风,吹起江知念的耳发,她隐有不安,回头时,一室烛光全都灭掉,只剩昏暗一片。 来人已经到了她的眼前,江知念一惊,身体本能地朝后躲去,这一个动作,险些将长案撞倒。 砚台自然也从案上落下,墨汁翻洒。 陆君砚听到桌案的声音,伸手扶住长案,另一只手环过江知念,接住了要掉在地上的砚台,墨汁染湿了他的衣袖。 幸好如此,江知念才能靠在案边,没有完全倒下,只是现在的情形,就成了陆君砚将她整个人圈在身前,两人靠得极近,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江知念看清楚来人,心中一沉!猛地伸手去推他,正要张嘴喊人—— 陆君砚已经将砚台重新放回桌上,把她的嘴捂住。 “准太子妃在藏经阁私会外男,江姑娘若是想喊,尽管喊。”陆君砚言罢,修长的手从她吓得有些惨白的小脸上拿开。 听到这话的江知念,脑中轰鸣,这一字一句,都与上一世的情形完全对应上了! 明明她已经重生了,她避免了许多事情,怎么还是摆脱不了这个人?! 江知念微微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看向陆君砚,眼神中满是警告,下一瞬,才想起陆君砚患有眼疾,根本看不到。 “为何你总是缠着我不放?”她可不信世上竟有这般巧合之事! 陆君砚黑眸无神,却能抓住重点,“总是?我与江姑娘总共也没见几次。” 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某种猜测。 江知念将其推开,陆君砚没有防备,被推倒坐在了地上。 借此机会,她起身远离陆君砚,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裙,一边道,“今日陆世子在藏经阁,臣女就不打扰了。” “宫宴在即,臣女希望明日在此不会再见到世子。” 陆君砚感觉到江知念从他身旁走过,“往年经书都是几位公主一起抄,今年是你和太子,看样子太子是不会帮你了。” “江姑娘还不抓紧时辰,误了焚经吉时,如何担待?” 江知念停下脚步,她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陆君砚,他从容地伸出手,仿佛知道她一定会停下来,转过头拉他一把一样。 “你怎知——” “我可以帮你。”陆君砚声音清冷。 江知念嗤笑一声,伸手将陆君砚扶了起来,“世子连走路都成问题,怎么帮我抄经书?” 要在宫宴前抄完这些经书,的确很难,但她可以熬夜抄写,以前自己在府中练字做功课,也都是这般过来的。 她只当陆君砚在说笑,将他扶起后,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站起来的陆君砚随意拂了拂身上的灰尘,“我是说,我可以帮你,让太子回心转意,让你嫁到东宫。” 藏经阁前,江知念收回了要推门的手。 心中沉闷着,脑中也被上一世的回忆所刺激。 如果不是他,她前世就已经嫁到东宫了! 陆君砚现在还好意思在她面前说这个? 江知念的手在袖中缓缓握紧,眸中渐渐有了眼泪,忍住想要质问陆君砚的冲动。 毕竟前世死时,她亲耳听到是江母与江若祁设计自己失身,或许陆君砚也是受害者之一。 “这都是臣女自己的事情,与世子无关。”江知念推门离开了藏经阁。 她已经尽全力不迁怒陆君砚。 何况江知念现在根本不想嫁给太子,相反,她现在是在想办法逃离与太子订婚的命运。 云初在藏经阁外等了许久,也没见陆君砚出来,等他寻进去时,看到自家公子将一摞经书整整齐齐地放到了桌案旁。 “公子,你袖口染了墨。”云初来扶住陆君砚,公子最爱干净。 今日身上染上这么多墨迹,怎的公子却没有生气? 陆君砚把整个桌案恢复到原来的整洁后,才离开藏经阁。 - 刚回到江府,江知念就被江若祁身边的侍从拦下,说是大公子有要事,请她去一趟。 跟着人一路来到膳堂,她发现此刻一家人已经围坐在桌前,江若祁脸上喜气洋溢。 见了江知念,稍稍敛起笑意,“你终于回来了,就等你了。” 等到江知念落座后,江若祁举杯起身,朝着江若蓁敬了一杯,“我能够官复原职,多亏了蓁蓁!这一杯,是阿兄谢你的!” 江若蓁脸微微泛红,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阿兄,我们是亲兄妹,何必如此客气,阿兄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江母甚是欣慰地看向江若蓁,“若蓁长大了,也能够为家里分忧了。” “你呀,懂事得让母亲心疼。” 眼看江母又要掉眼泪,江程赶紧递上手帕,“大好日子,可不兴掉眼泪。” 江知念眸光淡然地看着这一幕,子女和睦,父母恩爱,若非她看到、经历过一切,怕也要跟着流两滴眼泪了。 江若祁也发现了格格不入的她,他看向江知念没动过的酒杯,“念念,阿兄官复原职,难道你不高兴吗?” “那就恭喜阿兄了。” 听到江知念不冷不淡的恭贺话,江若祁突然就没那么高兴了,他实在不明白,江知念究竟是怎么了? 以前的江知念,会在他失意的时候鼓励他,无论他又什么困难,她也会想办法帮助他。 这次他被免职,江知念除了呛他,便是袖手旁观。 被她冷脸,江若祁脾气也不会太好,“你这声恭喜,我可受不起。” “有些人,江家养她十余年,她一丝感恩之心也没有,家中出事了,只会袖手旁观。” 江若蓁则温声解释,“阿兄,如果不是姐姐,我也没有机会入宫。” 江若祁不以为然,“蓁蓁。她不过是顺便带你入宫,何况,这也是用你的恩典换来的,你放心,阿兄会一直记着你的好。” 蓁蓁可以用这个恩典,讨得多少好处? 可她没有,而是选择帮自己,江若祁对此十分感动,暗暗下决心,日后若是有蓁蓁需要的地方,他这个做阿兄的定然在所不辞! 第14章 发什么疯 江知念才知今日这是一出鸿门宴,江若蓁和她一起入宫见的皇后,当时江若蓁是怎么回话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眼下江若祁官复原职,只怕是江若蓁单独和太子提起的。 “若蓁妹妹,面见皇后娘娘那日,我怎么不记得你曾向娘娘讨了这个恩典?” 被问到的江若蓁眼底闪过片刻慌乱,“我…” 江若祁见不惯江知念这般咄咄逼人对着若蓁,“江知念,我有事,你冷眼旁观就罢了,此刻在蓁蓁面前呈什么威风?!” 江程对此也不满,“什么恩典不恩典的,能够帮到你阿兄不就好了?” 蠢货。 江家人目光短浅,只看眼前的利益,如今圣上最忌讳的就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官位可以是花钱买的,可以是恩典赏的。 但绝对不能是太子不明不白给的! 皇后一定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不会允许太子如此行事。 江知念不想管江家的破事,但毕竟她还没有脱离江家。 若是惹得上面不高兴,恐怕自己也会被波及。 她冷冷一笑,不与这两人争论,看向江若蓁,“未央宫中,你可有替阿兄说话?” 江若蓁当即小脸煞白,手紧握住江母的衣袖,红着眼框。 她没想到江知念会当众拆穿自己,因为她也觉得,只要帮到阿兄就好了,无人会在意她究竟是通过谁帮的。 “姐姐,我……” 江若蓁的眼泪比话先掉下,她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低着头不敢再看江知念的眼睛。 江知念继续说,“那天你除了拜见皇后娘娘,还见了太子殿下。” 她的意思呼之欲出,所有人也明白过来,江若蓁大抵是求的太子殿下。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特别是江若祁,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无论是求谁,江若蓁不都是为了帮自己吗? 他把江知念身前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你若是不想吃,大可以不吃!” “今日就不该等你!” 那酒杯碎掉的渣子还溅起来,擦过江知念的脸颊,留下一条血痕。 江知念无所察觉,倒是江若蓁看到了,赶紧挡在江若祁和江知念中间。 “阿兄,阿兄别生气!是我不对,入宫那日,我确实没有向皇后索要恩典……” 又转过头去牵江知念的手,“姐姐,你也消消气,我与怀安之间,只是好友,没有别的什么……” “我就是怕姐姐误会我与怀安的关系,才谎称——啊……” 江知念抽回自己的手,江若蓁却不知为何没站稳,撞到了桌上,哗啦啦的,桌上的菜撒了一地。 江若祁赶紧扶住江若蓁,怒意终于盖过了理智,想到懂事的妹妹被江知念这样欺负,且蓁蓁还是为了自己。 他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又害怕江知念继续伤害蓁蓁,于是他一把推开江知念!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你突然发什么疯!” 他的手上没有轻重! 江知念突然被推得措手不及,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 方才碎了一地的渣子,狠狠扎进了她的掌心! 场面变成这样,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江母原本想要扶起江知念,却听到了江若蓁的啜泣声,她哪里还能不心疼? 江程虽然不满江知念今日无端的发火,但江若祁推妹妹,更是不对。 他黑着脸,命令江若祁去祠堂罚跪一夜,天没亮,不许起来! 还是在外等候的折柳听到动静,跑进来扶起江知念。 “小姐没事?……小姐!小姐你的脸!” 江知念疼得蹙眉,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手心,就被折柳提醒,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有湿热的触感。 一瞧,是血。 江程本想问江知念方才为何要推江若蓁,看到她手掌中的鲜血,左右也张不开这个口。 折柳心疼地眼泪直掉眼泪,见了血,若是处理不好,是要留疤的! 江若祁见了血,身上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了一般! 他一个箭步,正要上前,“念念,对不起我——” 身后却传来江母的惊呼,“若蓁!祁儿!快,快把若蓁扶回房去!” 听到若蓁两个字,江若祁大脑一片空白,再也顾不上别的,转身就去照看江若蓁,一时间,所有人都拥了上去,关切地询问,婢女婆子们,扶着江若蓁离开。 方才还乱成一片的膳堂,此时只剩下江知念和折柳,折柳看着扎进小姐手心里的碎渣,不敢扶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我去把夫人请回来!”小姐都伤成这样了,老爷和夫人却视而不见。 全都去看二小姐了! “我没事,回去。”江知念在折柳小心搀扶下起身,看着一地的狼藉,也不知是心更痛还是手更痛。 江母大概还觉得是她推了江若蓁。 怎么会注意她身上的伤? “大公子怎么能这样对小姐?”折柳一边埋怨一边抽抽哒哒。 “小姐还没出阁,若是留了疤,该如何是好!” 江知念出来后,被冷风一吹,才感觉到手心火辣辣地疼,只是这些比起前世,九牛一毛罢了。 “二小姐是大公子妹妹,难道小姐就不是了?竟然这样偏心!” “好了折柳。” 江家当年抱错孩子,致使江若蓁及笄才回江家,为了江若蓁的名声考量,江家人便隐瞒了下来,只说当年本来就是两个女孩儿。 这些事情,连江府的家奴都鲜少知晓。 也难怪折柳如此为她鸣不平。 是不知道她本来就不是江若祁的妹妹。 “先去请个大夫来,一会儿替我送一封信给闻璟师兄。” 当初在白鹿书院,她与闻璟师兄都是老师的学生,他生于医药世家,学成后就回了南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这段时间,闻璟师兄恰好在京城。 当时还约她相聚。 只可惜前世的自己,为了把江若蓁介绍给京城权贵,忙前忙后,不得不推拒。 江知念对着铜镜碰了碰自己脸颊上的伤口,总归是流了血,还是麻烦师兄调配些祛疤的药膏。 仔仔细细地擦掉脸上的血迹后,她忍着手上的疼痛提笔写信。 刚把信交给折柳,就见扶光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小姐,三小姐在外面,想要见您。” 第15章 连同女儿一起罚 江府二房还有一个庶出小姐。 江知念脚步一顿,“江雪宁?” 虽然二房三房与大房如今往来较少,但自她管理江府以来,这两房都安分守己,江雪宁只是个二房庶女,不仅掀不起风浪,还很听江知念的话。 盒子里是江雪宁亲手缝的护腕。 “三小姐说,您这段日子定是辛苦,她做这个护腕,是想减轻一些小姐的负担。” 江知念接过来看了片刻,随即让折柳重新收进锦盒之中。 江雪宁今日来送这个护腕,肯定不只是关心她这么简单,这是有求于她。 前世,江雪宁是她物色来东宫固宠的人选。 这一世,她已经不打算嫁入东宫,也该与江雪宁知会一声,于是便让扶光领她进来。 不料,江雪宁一进来,扑通一声就往地上跪去,扶光等人赶紧伸手去扶! “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知念姐,请你帮帮我!” 江知念微微拧眉,她记得江雪宁不是这个性子。今日这般,想必也是被逼极了。 “三妹妹,有什么事情起来好好说。” 江雪宁这才起身,她眼眶微微泛红,“知念姐,我知道你素日里要管着府内事务,还要入宫抄写经书,不应该因一些琐事来麻烦你。” “只是…” 江雪宁欲言又止,她的确不想来麻烦江知念,二房三房在江府本来就是夹缝求生,如果不是江知念这些年对她们多有照拂,现在过得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三妹妹,有话直说,我近日的确很忙。” 前世无人怜她帮她,这一世江知念也不会对旁人有多余的同情。 “大夫人把你请的夫子遣退了…知念姐,我是女子,少学一些不妨事,日后也是要嫁人的。但是枫哥儿不能没有夫子呀!” 二房和三房只是原江老爷的庶子,过得如何都无人关心,更何况是下面的庶子庶女。 也是曾经的江知念觉着,家族若想振兴,必然要多念些书,才请了夫子来江家教习。 至少,不至于因为无知闯下祸来。 “能不能请知念姐,同大夫人求求情……” 少了江雪宁吃穿,她都不会如此着急,唯独夫子这件事,让她不得不来求江知念。 这可能是他们二房唯一能够摆脱大房打压的机会。 江母遣退了江家的夫子? 江知念才从白鹿书院回来没几日,又赶上抄经书,所以不清楚这件事。 “三妹妹,遣退夫子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她语气中带点落寞,目光低垂,落到自己掌心的伤口上,江雪宁顺着目光瞧去,才看到江知念手心中通红的伤口。 “知念姐,你的手怎么了?”她吃惊地问。 江知念便装作红了眼,赶紧缩了回去,把今日的争端简单说明。 “并非我不帮你,而是如今母亲只听若蓁妹妹的,何况这些日子,母亲大抵是不愿意再见我了……” 江雪宁整个人愣住了,原本以为自己哭得可怜些,江知念一定会替她想办法。 可眼下听说了这些,她倒是不好再求江知念。 “怎会,怎会如此…”江雪宁失落地喃喃,随即又关心道。 “请大夫了吗?” 扶光赶紧说,“请过了,大夫马上来!” 江雪宁闻言,也不好再多留,心中再多不甘,也只能告辞。 等江雪宁走后,扶光用帕子仔细地处理着江知念的手。 血肉凝成一片,扶光也不敢贸然将酒盏碎片取出,只能将流出来的血擦了擦。 “小姐手伤成这样,还如何抄经书?”扶光忧心,不只是心疼小姐,更是担心小姐没办法抄完经书,届时被皇后娘娘怪罪。 江知念疼得嘶了一声。 “这点伤,不妨事。” 以前练习骑射时,从马背上跌下来,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手也磨破了皮,第二日该做什么还得做。 “一会儿让大夫上些药就好。今日贺主管要送账簿来,让他去留下夫子。” “那奴婢得空去告诉三小姐这个好消息。” 扶光越发觉得,自家小姐是个顶顶好的人,方才当着三小姐说着不管,结果还是惦记着此事。 江知念摇头,“不必,让她先碰碰壁,才知道在江府,谁才是真正帮她的人。” 现在直接告诉江雪宁,她指不定还觉得是江母尚存怜悯之心。 何况,只有在一个人最绝望时,送的炭火,最温暖。 - 落雪阁这边,一众丫头婆子把江若蓁送回来后,江若蓁便醒了过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母也跟着哭,觉得江若蓁遭了天大的罪。 “母亲,阿兄,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们的……也不是故意惹姐姐生气的。” 江若祁听了,心中发酸,这才是他的妹妹啊! “蓁蓁,你不要自责,这件事错不在你。”他赶紧喊了婆子,端来平时给江若蓁养身子的汤药。 江若蓁又看向江程,“爹爹,你能不能不罚阿兄,阿兄也都是为了我……” 江程没有松口,“他这个混蛋,对自己妹妹下这么重的手,不罚怎么能行!” 江若蓁当即就要下床求情,江母赶紧止住她,“傻孩子,你做什么?” “母亲,你也替阿兄求求情,阿兄全都是为了我,我不能眼看着阿兄受罚!” “蓁蓁,不用替我求情,今日我对她动了手,罚就罚!” 可,为了蓁蓁,无论受到什么惩罚,他都愿意!蓁蓁对他这么好,他也要把蓁蓁捧在手心里,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他该罚!”江程怒道,“对自己妹妹下这么重的手,甚至见了血!” 说到见了血,江若祁这才反应过来。 念念,见了血,岂不是伤得很重? 他朝着琳琅阁的方向看了一眼,要不要去看看念念呢? 转念一想,念念向来沉稳冷静,面面俱到,恐怕早已处理妥帖。 不像蓁蓁,还需要人照顾。 “蓁蓁,你好好养身体,今日是我冲动,我认罚!” 江若蓁哭红了眼睛,“爹爹,您若是非要罚阿兄,就…就连同女儿一并罚!” 说着,她就要起身,与江若祁一同去祠堂罚跪。 第16章 大公子好生看看 江家人自然都舍不得。 又是哄,又是劝,最后只能松口,不再罚江若祁。 这一会儿功夫,婆子也把江若蓁调养身子的汤药端了过来,江若祁正是感动的时候,见那汤药清澈得如同茶水一般。 直接将汤药掀翻,怒道,“你们这些欺上瞒下的狗奴才!这是汤药还是茶水?原来我们不在之时,你们就是这样糊弄二小姐的!” 婆子丫头们吓得纷纷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筛子般。 “公子息怒!老奴从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江母扯了江若祁一把,“你又在闹什么?好好的汤药,你砸了做什么!” 江若祁指着地上的汤药,“这是专程给二小姐调养身子的汤药,你们也敢克扣?” 婆子们哪里敢在老爷夫人眼皮子底下克扣?只能哭喊冤屈,“二小姐这一副药要熬四五次,到后面就清了。” “一副药为何要熬四五次,还说没有糊弄!” “大公子,二小姐一副药价值百两,现在府中缩减用度,没有这么多钱买药,才将这药多煎几次的。” 当真是笑话!堂堂尚书府,居然会没钱抓药? 江若祁怎么都不会信。 管理府内事务的是江知念,江家不可能连药钱都没有。 定是江知念从中做梗! 江若祁踹了一脚那婆子,“没用的东西!” 便大步流星出了落雪阁,往江知念的琳琅阁去了。 任凭江若蓁在身后怎么喊他,他也不搭理。 …… 江若祁不顾扶光的阻拦,径直进屋。 他为若蓁的身子烦扰,而江知念却气定神闲地坐在窗前抄经书! 江若祁上去一把夺过江知念手中的笔。 原本江知念就是小心翼翼地在写字,才勉强不会碰到伤口。 江若祁却蛮横抢她的毛笔,笔杆重重地戳到了江知念的伤口,那些碎渣尚未处理,被磨得更加扎入肉里。 剧烈的刺痛在手掌心蔓延开来,江知念闷哼一声。 方才止住的鲜血,又开始冒出。 啪嗒,啪嗒…… 血滴凝聚又滴落在纸张之上。 “江知念,你还有闲心写字?!你为何不给落雪阁买药的钱?!” 刚说完,江若祁才看到纸张上滴落的血迹,他心头一震,似乎才想起,江知念方才就受了伤。 自己刚刚抢笔的动作,恐怕加重了江知念的伤势! “你,你还没包扎?”江若祁快步上前,抓起江知念的手仔细查看,细碎的残渣深深刺入肉中,掌心因为鲜血血肉模糊。 江知念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却被江若祁狠狠抓住。 “放手!”江知念冷声道。 “受了伤不包扎,在这里装什么可怜?”江若祁拗不过她,将她放开。 嘴里却一点不饶人。 扶光才追进来,护在江知念身前,“大公子,小姐身上有伤,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 江若祁推开扶光,“让开,我问你,为何不给落雪阁买药钱?” 江知念起身,来到江若祁面前,她盯着江若祁,伸手抓住过他的手,攥住他的衣袖,将手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在江若祁身上! “你!” 江知念用力擦着手上的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也不眨一下。 “江若祁,琳琅阁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扶光捂住嘴,江若祁此刻也不敢再多说,躲也不敢躲,生怕让她的伤口牵扯更深! 江知念只有感受到掌心那钻心一般的痛感,才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给自己心上喘一口气。 血不停地流,她心口的疼痛才能慢慢舒缓。 折柳请的大夫是与贺主管一同来的,见了这一幕,折柳二话不说就推开了江若祁,她把江知念的手捧在手里,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泪水落在江知念手上,稍稍抚慰了一下她痛到麻木的手。 大夫赶紧上前处理,只是在包扎时,他连连叹气。 这伤口属实太严重了,碎渣太深,他必须用镊子,穿过皮肉将其取出来。 “贺主管来得正好,将这些天西三街江家铺子的账本拿出来,给江大公子好生看看!” 贺主管眼观鼻鼻观心,找出账本后,递到江若祁的眼前,“大公子,这是江家在西三街所有的铺子,包括东郊的庄子的账本。” 一想到江家人无人关心她的伤势,江若祁还要上门质问,江知念此刻心情也难以平复。 她方才恨不得找出剪刀来,与江若祁鱼死网破! 最后手心的痛觉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怎么可以让江若祁和江家人这么好过? 报应,要他们一起承受啊! 江知念垂了垂眼眸,将泪意压下,“今年府上八成盈利,尽数花在了江若蓁身上,自她回江府,每个月光是调养身子,就要花去一千两!” “若非是前些年府内攒下的银子,和我从私库贴补,今日江大公子摔的酒杯,敬她的酒,和那一桌子菜,还不知道在哪儿!” 江若祁拿着账本,贺主管还怕他看不懂,特意指了一指关键处。 他的目光来来回回扫视着账本,越看心越沉,因为江知念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他与父亲的俸禄没有算在内。 可就算全部算上,加上府上剩余的两成盈利,怕也不够江府的日常开销。 江知念补贴的,远远不止她所说那么多。 “否则你以为,为何今年我没有往黄大人那里送银钱了?江大公子当真觉得,是我故意找你不痛快吗?” 江知念掷地有声,眼眸中满是失望与心痛,江若祁心中涌上后悔。 “念念,我不知道蓁蓁的药要花这么多钱。” 不知道? 江知念不信他无缘无故就到了琳琅阁来质问自己。 她别开眼,带着细微哭腔,却好强地尽力压下,“现在你知道了?江大公子还有什么想责问的,趁着现在不如一并问了!” “念念…”江若祁觉得自己喉间仿佛堵进了石头,心里也闷得慌,目光垂下时,看到自己身上刺眼的血迹。 以及被层层纱布包裹的那双纤纤细指。 他咬了咬牙,“今日,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冲动,但…” “但是蓁蓁在外面这么多年,身子弱伤了根本,必须要调养着,是我错怪你了…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就一定要停掉若蓁的药吗? 第17章 与江家分割的开始 “祖母常夸你聪明,铺子上的事情一学就会。” 她十岁就跟着祖母学看账本,十一岁就被祖母带去铺子上学习,这些年江家的产业在她手中的确也没亏过。 但,她凭什么要用自己的钱来补贴江若蓁? 就因为江若蓁才是他们亲生的,而自己就应该像条狗一样为她服务吗? 她将包扎好的手抽回,折柳带大夫出去后,江知念才继续道,“阿兄与爹爹不是最瞧不起商人,嫌我一身铜臭?” “我只是觉得,女子不应该总是抛头露面,你如果像蓁蓁一样,能够在家中做些女子该做的事情——” “那从现在开始,我就在家中做些该做的事情!” “贺主管,劳烦你一会儿将账本送到大夫人院里去。”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江若祁,“或者阿兄想要替母亲分忧?” 江若祁觉着,现在与江知念完全无法沟通,无论自己说什么,只会被她曲解。 想来也许是因为江知念还在气头上,身上也还有伤,“念念,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养伤,我会去祠堂罚跪给你赔罪。” 说完,江若祁转身就走,江知念目光冰冷,给她赔罪? 她何时需要? 真要赔罪,就不仅仅只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贺主管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去留。 江知念吩咐下去,“送去大夫人院子,日后我不会再管江家的产业。” 这些年,她经营江家的产业,每年的盈利都会充入府库之中,但额外所赚收入,她早已置办了属于自己的产业。 这些事情,江家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以前,她与江家从未分过你我。 可今日,就是她与江家分割的开始。 贺主管迟疑了一下,毕竟大夫人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恐怕不会接手。 “若是大夫人不愿意,就说现在我手伤了,且还要入宫,实在没精力管了。” 江若蓁喝的上百两一副的药,将养了一年多,是具骷髅架子也该补完了,又没有什么大病,药早该停了。 偏偏江母宝贝着江若蓁,一定要续着走。 那就让江母自己看着办,这江家所有的产业盈利就这些,她给江若蓁用了,江府上上下下都别活了! 贺主管不再多说退了出去。 身心俱疲的江知念在扶光的服侍下用膳,想到明日还要入宫,她便想早早地歇下。 折柳一面伺候她洗漱,一面不平,“小姐今日伤成这样,难道就这样算了?” 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 江家人这两日怕是都心疼江若蓁去了,等过两日回过味来,就是有求于她的时候! - 接下来入宫抄经书的日子,江知念即没有遇到太子,也没有遇到陆君砚。 她可以安心抄书,在宫里还能免于应对江家人。 只是,手伤成这样,为了写好字,速度就慢下来了。 江知念吩咐扶光把书案收拾了出来,方便她回琳琅阁的时候抄写。 宫宴前的日子,怕是有的她熬。 这日,到了出宫的时辰,江知念走出宫门,发现一辆玄色车舆,帘子上的提花暗纹,她眼熟得紧。 是陆君砚的马车。 江知念顿步,当即决定转身避一避,等到陆君砚的马车离开后再走。 “江姑娘留步!”云初的脑袋从帘子处探出来,“我家公子请你上马车一叙。” 年纪小,眼睛尖,看到江知念就喊出来。 江知念微微吸气,姓陆的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与陆君砚这一世没什么牵扯,有什么好叙的? 可这里是宫门,人多口杂,越是在这里牵扯停留,越是解释不清楚。 云初更是下马车来请她。 江知念长袖中的手微微一抖,折柳正要开口大骂,被她拦住,“折柳,你让尚书府的马车跟着。” 接着,她跟着云初上了荣安侯府的马车。 江知念在心中想好了,如何用冷言冷语面对陆君砚。 想必是上次在藏经阁,她说的话还不够直接冷硬,让他觉得不痛不痒。 才会一而再再二三招惹自己。 重活一世,江知念绝不会让陆君砚再毁了自己! 刚撩开帘子,她冷着脸抬头时,首先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江知念怔住一瞬。 徐闻璟温和一笑,“小师妹,好久不见。” “闻璟师兄,你怎么在…陆世子马车上?” 她知道徐闻璟这些日子在京城不假,却没想到这两日能有什么联系。 荣安侯府的马车极大,坐他们三人也绰绰有余,云初则坐在了外面,跟马夫一处。 帘子被云初放下后,冷风就被完全隔绝在外面,车舆内飘散着一股茶香。 “是世子请我来京城为他治眼疾。”徐闻璟简单解释了一句,“我前几日收到你的信,调配了祛疤的膏药。” 治眼疾?宫里医术了得的御医都治不了,闻璟师兄居然有这等医术? 徐闻璟拿出一个小瓷瓶,本想问候一句,究竟是伤到哪里了? 目光落到江知念脸上时,就发现那条已然结痂的伤口,细长一条。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 徐闻璟下意识伸手,想要仔细看看这条伤痕。 不料身侧坐着的陆君砚,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打断了徐闻璟的动作。 “不好意思。”陆君砚出声道,等着徐闻璟收拾好后,“江姑娘哪里受伤了?” 江知念仿佛没听到一般,不想搭理,徐闻璟将瓷瓶递给她,“小师妹脸颊上有一条划痕。” 转头道,“师妹,这个药膏记得涂,定不会让你留疤。” 江知念微微点头,“多谢闻璟师兄。” 等她伸出手来接时,徐闻璟则看到了她手上缠绕着的纱布,又惊又怒,“师妹你的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江知念缩回手,目光落在陆君砚身上,没有开口。 徐闻璟意会到后,沉默片刻,没有再多问,“一会儿我派人直接送去尚书府。” 想到江知念与陆君砚不熟,今日自己这番决定,实在有些冒昧,“小师妹,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今日,就劳烦陆世子送我师妹回府。” “不用劳烦陆世子。”江知念赶紧拒绝,“尚书府的马车就跟在后面…转进小巷里,我就可以回江府的马车了。” 第18章 把话说清楚 徐闻璟点点头,如此也好。 小师妹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他便没有多想。 在京城一处小巷外,江知念回到了尚书府的马车中。 等人走了,陆君砚才开口,“江姑娘的手是怎么了?” 徐闻璟神色一凝,“她双手缠了纱布,我瞧不仔细,但一定伤得不轻。” “侯府有上好的伤药,你可以一并送去。”陆君砚声音清冷。 掀帘子进来的云初噗嗤一声笑出来,“世子,徐先生是南诏神医,哪里需要侯府的伤药?” 徐闻璟尴尬一笑,他身上带了不少的药,本就准备一并送去的。 “多谢世子挂心。” 陆君砚朝云初看去,虽然他蒙着眼,但云初还是感觉到背脊发冷,赶紧闭上了嘴。 等到徐闻璟去送药时,陆君砚往后一靠,眉心一皱,“她不是尚书府嫡女,皇后属意的太子妃吗?” “为何会伤得这么重?” 云初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江姑娘还要在宫宴前抄完经书,这还能抄完吗?” 陆君砚此刻虽然看不见,脑中却浮现出那日在宫道上江知念模糊的身影。 客观来说,江知念身上的矜贵感与她那张大气明艳的脸,的确很适合当太子妃。 可他唯独觉得,这不是她本来的样子。 现在这个清冷疏离的江知念,与梦里的她似乎很是不同。 梦里的江知念是亲和柔媚的。 奇怪,太奇怪了。 回到荣安侯府,他就派人去查在江知念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折柳跟在江知念身后,手里是方才徐先生给的伤药,其中涂脸的手的各不相同。 回到琳琅阁后,江知念刚脱下披风,祖母院子里的嬷嬷来请她。 江知念与祖母亲厚,松鹤院里的嬷嬷对她也和颜悦色。 主家事情,她们不能多言,但还是提醒道,“大小姐,老爷和大夫人等人也都在松鹤院。” 闻言,江知念睫毛一颤,看来江家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好,我知道了,多谢朱嬷嬷。” 朱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她一直伺候老夫人,也知道大小姐的事情。 大小姐对江府的付出,哪怕是她们这些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怎么大夫人就不明白呢? 比起她们这些下人,大夫人与大小姐,合该还有十几年的母女之情。 可大夫人眼里却全然没有大小姐了。 江知念不知道朱嬷嬷在想什么,只是在猜今日寻她去是为了什么事情。 等到了松鹤院,江知念欠身请过安后,见到江母一直拍着江若蓁的手,轻言细语地不知在说什么。 “祖母,父亲,母亲。” 江老夫人一眼就看到她脸上的伤口,手一下子捏紧了椅子的扶手。 “念念,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一旁的江若祁有些心虚,眼神四处乱瞟,看到江知念瞧了他一眼。 江若蓁觉得祖母一贯偏心,若是被知道是阿兄导致的,定会罚阿兄,于是赶紧道,“祖母,是那日姐姐与我们玩闹时,不小心划到的。” 江老夫人看向江若蓁,眸光一变,玩闹时划到的? “念念,当真吗?” 其实问出这个话,江老夫人就已经不相信了。 她看着江知念长大,还不知她有几时会与人玩闹,何况怎么一起玩闹,就江知念一人脸上留了疤痕? 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 江若蓁看向江知念目光中带有祈求,江若祁也很好奇,她究竟会怎么说。 而江知念只是淡淡道,“当然不是。今日你们把这么多人召集过来,也不是想听我们‘玩闹’的经过。” “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这话说出来,只怕是要让江老夫人更糊涂了。 江若祁则干脆地将江知念当日是如何扫兴,如何把江若蓁气得晕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祖母,那日孙儿动手实在不应该,可是江知念她也不该如此!明知蓁蓁是一片好意。” “母亲,祁儿虽然做得不对,但儿子已经教训过了,他日后也不敢了。”江程为江若祁开脱。 余下的,就听江老夫人如何说了。 江老夫人沉默半晌,随后看向江家人,“你们今日来我这松鹤院,就是为了说这些?” “还是希望我罚她不敬兄长、不睦姊妹?亦或者是对你这位兄长没有帮扶之情?” 老夫人一声比一声更重,被拆穿的江家人无法反驳。 当日那情形,她们无法约束江知念,又觉得江知念近来与他们生分。 就想请老夫人来约束。 特别是江母觉得,纵使老夫人偏心江知念,也要有个章法? 这一次蓁蓁也是为了自己的阿兄,为了江家好,怎么就要受江知念的委屈呢? 可没料到,老夫人仍旧偏心江知念。 江家人悻悻然,没有立即说话,老夫人看向江知念。 “见血的还没喊委屈,无病呻吟的倒叫上了!” 江若蓁听到这话,红着眼哭了出来,闹着要回落雪阁,“母亲,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等等,若蓁妹妹,既然都来了,自然要把话说清楚。” 江知念叫住江若蓁,“委屈总不能受得不明不白。” 江若蓁是江母的逆鳞,被触碰到了,便也把不快都说了出来。 “知念,江家养你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对我们当真没有一丝亲情吗?” “你兄长被罢官,你不闻不问;若蓁一心为了江家,你却给她脸色看!” 江母越说越是替江若蓁委屈,“你到底还没嫁去东宫,就如此看不上这个尚书府了吗!” “母亲,别说了,我真的没事。”江若蓁担心江母气坏了身体,赶紧劝慰。 江知念听着,眼睛也没眨一下。 没有一丝亲情的到底是谁呢? 设计她失去清白,把她置于死地,在寒风凛冽的雪地里血尽而亡的,到底是谁! 江知念有些麻木,嘲讽轻笑一声,看向祖母,“祖母,阿兄的官位,是江若蓁在太子那里求来的。” “今日,就算你们不提此事,我也要提的。” “年初,圣上连诛了多少官员,父亲应该还记得?与裕亲王勾结营私,满门都掉了脑袋!你们以私情求太子给他恢复官位,他能不能逃得过谏官的口诛笔伐!” 第19章 母亲,我也疼啊 “你们以为,如若东窗事发,皇后娘娘与圣上,是保全你我,还是保全太子殿下?!” 又或者,不必等到圣上知晓,只需要皇后娘娘知道了,知道了有人这样教唆太子,皇后也不会放过江家! 朝中本就有捐官、恩官制度。 可江若祁如今这个官位,不明不白! “如今父亲位至尚书,皇后娘娘又属意江家,多少双眼睛盯着江府,偏偏你们要将把柄送到他人手中!” 如此一来,江程恍然大悟! 不禁背后发凉,冷汗直流!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江若蓁与江若祁却听不大懂。 江母似懂非懂,“无论如何,你也不该…不该推若蓁…” “蠢货!闭嘴!!!”老夫人终于听不下去,她怒拍着桌子,指着江母鼻子开骂。 “陈慧兰!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到了此时,你还要闭着眼睛护江若蓁!非要等到满门抄斩,你才高兴是吗!” “母亲,儿媳没有!”江母脸色苍白,只掉着眼泪,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满门抄斩?她的若蓁只是帮自己阿兄一个忙,怎么会这么严重? 江母心中埋怨老夫人夸大其词,都来欺负她的若蓁!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到时候她不敬婆母传出去,哪里还有脸面? 老夫人闭了闭眼。江府被猪油蒙了心的人还不止陈慧兰一个。 如若她再不小惩大戒,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来人!请家法!” 老夫人苍老的声音格外有力,除了江知念,所有人在此时都慌了神。 江家家法,那是动真格的。 用比手腕还粗的黄金棍杖责! 江母耳边轰鸣,霎时间哭喊了出来,“不要啊!母亲!不要啊,若蓁身子骨弱,禁不起折腾了!此事…他们也算无辜,不知会酿下大错啊!” 她又来到江知念身前,一把抓住江知念的手,“知念,你放过我的若蓁好不好,就当母亲求你了!我的若蓁吃了那么多苦!你就放过她!” 江知念手上有伤,疼得低喊出来,素白的纱布瞬间又染上鲜红的血。 她抽出来,又被江母抓住。 “知念,母亲求你了!求求你了!” “日后我绝不让她再招惹你,好不好?” 江若蓁冲了过来,去拉江母,“母亲,你别求她!我没事的母亲!” 江知念就看着曾经低声哄她入睡,亲手给她梳发的母亲,满脸泪水,几乎要跪下来求她,求她放过那个抢她姻缘,又害她至死的人。 “可是……” 她把江母的手一寸又一寸地挪开,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一滴眼泪掉落在江母手上。 “母亲,我也疼啊……” 鲜血染红了纱布,血顺着江知念的指尖滴在地上……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江知念的手上还有伤,其他人也才知道,江母愣了神,心口沉沉地疼着。 耳边是老夫人惊呼声,折柳的声音…… 还有,隐隐约约的,像是江知念小时候牵着她的手,一遍遍说着,“阿娘,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那时候江知念的手就那么小小的,握着她。 那双小手渐渐与江知念现在的手重叠在一起,从粉粉嫩嫩变得鲜血淋漓。 江母双腿一软,忽然就坐在了地上,任江若蓁和江若祁如何扶也起不来。 …… 老夫人让人把江知念扶回了琳琅阁,也跟了进去。 江知念这一路上虽然一言不发,可老夫人亲眼看她,涌上来的泪意又压了下去。 大夫还没来时,老夫人让身边懂点医术的嬷嬷给江知念处理。 撕开一层层纱布,露出里面的血肉。 虽然只有几处伤痕,但却显得尤为可怖。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懂得爱惜自己!”老夫人语气之中透露着担心,不免有些着急。 老夫人不知道江知念脸上手上都有伤,若是知道,定不会让她走这一趟。 江知念淡淡一笑,“祖母唤我去,我自然要去。” 老夫人怒嗔,“我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难不成你也不知道?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 “随便找个理由推拒了就是,祖母还能为难你?” 祖母自然不会为难她,可是她不想让江家人随意在祖母面前污蔑自己。 江知念只有祖母这一个人亲人了。 她也不敢去赌,是不是无论江家人说什么,祖母都会相信自己。 江老夫人伸手捏住了江知念的下颌,认真瞧了瞧她脸上的痕迹,虽说是流血结痂了,但好在伤得不深。 仔细养着,应该不会留疤。 这才放心地放开她。 “女孩子家家的,把脸弄成这样,还怎么嫁人?” “那就不嫁,一直留在祖母身边也好。”江知念刚扬起嘴角,手上一阵刺疼,疼得她眼泪直掉。 老夫人赶紧道,“轻点儿!” “你也是,胡说什么呢?你日后可是要嫁去东宫的,这些话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说完,老夫人便仔细盯着那嬷嬷,生怕她再没注意手上力道。 也没看到,江知念听了这话,渐渐淡下去的笑意。 祖母怕是要失望了。 她绝对不会再嫁给沈怀安。 折柳将徐闻璟给的伤药拿出来上药,老夫人避着江知念,走到琳琅阁外面,才发问朱嬷嬷。 “落雪阁那头消停了没?” 方才她随江知念一同来了琳琅阁,没去管其他人的事情。 朱嬷嬷:“暂且是消停了,夫人老爷和大公子,此刻都在落雪阁陪着二小姐呢!” 听到这里,老夫人越是来气! “江若祁杖责三十,打完了让他来我这儿反省几日!若再不多加管教,日后怕是要翻了天了!” 朱嬷嬷颔首,随后又问,“那二小姐……” 江若祁倒是好办,难办的是江若蓁。 她那儿媳把江若蓁当眼珠子一样护着,若是强行罚江若蓁,她们婆媳两个必定生出隔阂来。 若是不罚,对念念不公。 更何况,先是直呼太子大名,现在又做出这种事情来,可见江若蓁是个没分寸的人。 不严加管教,任由陈氏溺爱,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江老夫人思来想去,回头看了一眼江知念的屋子,叹了一口气道,“去将江若蓁押到祠堂去,亲眼看着她阿兄被杖责!” 第20章 罚跪江若蓁 “即日起,她必须日日到祠堂罚跪一个时辰,直到念念的手好了那日!” 朱嬷嬷觉得这样的惩罚,再合适不过,二小姐是女子,既顾及到了她的身子,又为大小姐出了一口气。 只是,大夫人那边恐怕还是不满意。 江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她也不得不为念念想一想,既是念着祖孙之情,也是为了江府的未来考虑。 “还有,接下来的日子,养伤的好好养伤,罚跪的罚跪,就别出院子来找念念不痛快了!” 交代好这些,老夫人又进去看江知念。 看出来江知念与儿子和陈氏的疏离,江老夫人还是想劝一劝。 “你啊…伤得这么重,流了这么多血,眼泪都没掉两滴,知不知道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江知念垂眸,又听她道,“你父母毕竟于你有十几年的亲情,这是无法改变的。” “祖母知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不叫长辈操心。可你也要知道,越是操心,越是付出精力,才会越珍惜。” 祖母想要让她与江若蓁争宠吗? 祖母难道以为,她像江若蓁那般哭两声,掉两滴眼泪就能唤醒江家人的良知吗? 可笑。 如果她前十六年的付出,江家人都视而不见,转而设计凌辱她。 这样的亲情,这样的父母,江知念也不屑于要! 江知念知道,祖母到底是老了,没什么比一家人和睦承欢膝下让她更在意。 可倘若她当真选择委曲求全,只为制造一个和睦的假相。 那她就对不起自己前十六年的付出! 更对不起前世惨死雪地里的自己! “祖母,若我现在掉两滴眼泪,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江知念顺着说下去。 老夫人没想到这孩子还学会将计就计了,“你且说说。” 江知念,“母亲把江家夫子遣退了,大抵是因为江家今年收成不如以往,孙女可以出钱交夫子的束修。” 老夫人:“你自己出钱,与我说做什么?” “自然是因为,祖母才能做主江府,孙女若不问你,岂不是越俎代庖嘛?”江知念扬起笑来。 话虽这么说,但江老夫人知道,江执念是担心伤了自己的心。 二房三房都不是她所出,所以她没什么感情。 陈氏遣退了夫子,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候江知念要是插手,最好过问一下她,也说明她的念念十分懂事,拎得清! 江老夫人也不多问,知道江知念一向有自己的打算,左右与她没什么关系,便也没有再多说此事。 想到念念的伤势,江老夫人不再唠叨,祖孙两人一同吃了个晚饭。 - 荣安侯府。 云初把探子在尚书府所了解到的,一一转述。 陆君砚躺靠在太师椅上,一双腿交叠放在书案之上,系在眼睛上纱带与他的长发纠缠倾泻而下。 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觉得,此时的陆君砚,与往日里那个温润如玉,沉稳有礼的陆君砚,大相径庭。 闻声,陆君砚慢慢坐了起来。 仿佛对于云初所说的事情太过意外。 “真想不到,平时如此冷静强势的江姑娘,在尚书府过得是这种日子。”云初总结道。 的确想不到。 他梦中的江知念,娇柔动人,而他见到的江知念,矜贵冷静。 但无论是哪一个她,给陆君砚的感觉,都是家里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 原先他以为,能被皇后看上,倾全族之力培养长大的女子,必定是骄傲瞩目,被人包容、爱护的。 今日听了这些,才知道,原来她过得这么不容易。 难怪,她会伤得这么重。 “她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沉默片刻后,陆君砚开口问。 云初:“江家一直对外宣称江家二小姐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养在庄子上,但其实抱错了。” “现在皇后娘娘属意江姑娘,江家自然不会傻到错失这个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 陆君砚了然,可是现在太子明显更喜欢江若蓁,那江家还会保守这个秘密吗? - 江知念还以为江家人这么消停,原是祖母勒令他们不许打扰自己养病。 她白日里入宫祈福抄经书,回到江府后也要抄到天色完全黑下。 闻璟师兄给的伤药效果很好,到了临近宫宴那几日,已经看不出脸上的伤痕了。 至于江家人。 江若祁被杖责,身上带了伤,不便去兵部任职。 祖母便让他辞官在家养伤,免得惹出事情来。 被罚跪的江若蓁,开始那几日做了做样子,去祠堂跪了半个时辰。 江母心疼,便站在祠堂外陪着。 江知念听说了,倒是乐于见到这一幕,“母亲精力好,就让她陪着,省得她不放心。” 累的又不是自己。 后来,江若蓁就一病不起,罚跪的事情不了了之。 但江母觉着江老夫人苛待江若蓁,每日以泪洗面。 原本是想来琳琅阁找江知念,让她去老夫人面前求求情。 哪知道被朱嬷嬷挡在外面。 折柳学着朱嬷嬷的神态,“老夫人说了,若是病了还不安生,那就继续到祠堂里罚跪,大夫人不放心,就陪着二小姐一起跪!” “大夫人,二小姐生的什么病,老夫人可都清清楚楚,她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您要是继续如此,老夫人就要去仔细瞧瞧二小姐了。” 这番话,把江母说得愣在原地,讪讪然地回了自己院子。 折柳一边给江知念拆纱布,一边道,“老夫人都便宜二小姐了!” 祖母终究不想和他们闹得太僵,毕竟也是自己亲孙子孙女,哪有不心软的道理? 江知念都知道。 与江家对抗、复仇的路,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只能做到恩怨分明,将没伤害过自己的祖母等人摘出去。 做不到以德报怨。 …… 宫宴前夕,江知念才把经书抄完,明日是宫宴,江家也可以参加。 往年,江知念都是跟在祖母或者江母身边入宫,今年不一样,她要作为焚经祈福的祭司入宫,不与江家人同路。 江母专程带着几个婢女进了琳琅阁。 她专程给知念做了新衣裳,等知念高兴,她便说几句好话,让知念入宫时带上若蓁一块儿! 这般荣耀之事,不正是若蓁扬名风光的好时机吗? 第21章 算盘珠子蹦脸上了 看婢女手里端着一套新做的衣裳。 江知念眸光轻扫,正要起身请安,江母扶住她,小心地查看她的手心。 纱布已经拆掉了,手心里的伤口正在愈合,仍旧碰不得水。 江母蹙眉,心疼地捧着江知念的手,“知念,你受苦了……前些日子,你祖母不许我们来看你,你可千万别怪母亲。” 说着江母流起了眼泪,“若蓁病得也不是时候,她也想来看看你,但我担心她过了病气给你。” 江知念安静地看着江母说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她懒得想。 江母句句是对她的关心,可日日都陪在江若蓁身边。 让扶光给江母上茶后,接话道,“母亲,我好多了,多谢您挂怀。” “今日来所谓何事?” 江母招了招手,婢女们就将东西捧到江知念的眼前。 这是一身流光缎做的衣裙,上面绣的玳瑁扑蝶更是生动,江知念轻轻抚摸上这身衣裙。 “明日就是宫宴了,我给你和若蓁都做了一身新衣服,快试试。”她吩咐婢女来给江知念试衣服。 江知念却没有动,只是说,“明日我入宫焚经祈福,宫里备好了衣裳。” 江母一顿,才反应过来。 这些东西宫里都准备好了,不必她操心。她有些尴尬,“那,那便留着日后再穿。” 江知念没说什么,折柳便收了下去。 江母坐了一会儿,见江知念一言不发,心中失落又纳闷,这孩子怎么了? 以前只要与自己待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为什么现在这样生疏了? “知念,希望你能理解阿娘,若蓁在外面吃苦这么多年,阿娘只是想弥补弥补她,做父母的没尽到责任,心中难免愧疚……” “阿娘不是不疼你了,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京城中谁不称赞你?若蓁她不一样,她——” “母亲!” 江知念打断她,为江母添了一杯热茶,“是若蓁有什么事吗?” 铺垫这么多,自以为是安慰或者施舍她江知念。 实则如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刺进她的心里。 江家人没有尽到责任,与她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要委屈她来弥补江若蓁? 江母嘴上说她不需要,她不缺,实则是他们压根没想过给。 江母:“我想,你的手上的伤没有痊愈,明日行事可能不方便,不如让若蓁跟在你身边,需要做什么,让她代劳就好。” 算盘珠子都蹦江知念脸上了! “不必了。” 江知念一口拒绝了江母,江母还想说什么,江知念却起身,“母亲,该吃饭了,不如与我同去?” 江母扯了扯嘴角,“呃,今日我答应了若蓁去落雪阁看她。” 江知念头也不回,“那母亲自便。” 原来他们在打这个主意。 宫宴前的祈福非常重要,以往都是公主们在操办,今年第一次交给官宦之女。 其中荣誉,自不必说。 江母是想让江知念把江若蓁带在身边,把她介绍给京城权贵,最好能一举扬名。 让人以为,这次祈福是她们二人一同操办。 好一个“需要做什么,让若蓁代劳”,真的想代劳,抄经书的时候,怎么不来代劳? 她手受伤了,熬了一个月才抄完经书。 江知念眸色冰冷,江家人,还真是喜欢让她给江若蓁做嫁衣! 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 可惜,她不会和前世一样傻得可怜了。 …… 第二日,江知念为了避免有人如同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天还没亮开就入宫。 红豆把她带到长乐宫,“江姑娘,今日皇后娘娘要主持宫宴,事务繁多,就由奴婢带您完成仪式。” “有劳红豆姑娘。” 长乐宫中放着这次仪式所穿的盛装,几个宫婢一齐为她梳妆打扮。 红豆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后属意江知念,她跟着也有几分好感。 且,不出意外的话,江知念日后就是东宫的女主人了。 因此,一路上,红豆表现得很亲和。 等到江家人准备入宫时,江母还想安排江若蓁与江知念坐一辆马车。 还是门口的小厮告知,说是大小姐一早就入宫了。 “阿娘,姐姐还在生我气吗?” 江母安慰她,“知念许是早些入宫准备仪式了,别胡思乱想。” 江若蓁点点头,虽然人在马车里,但心早已飞进宫里。 也不知在宫中,能否遇到沈怀安,他是太子,应当也会出席宫宴。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他搭上话? 她与怀安在澄县相识,互相欣赏,相谈甚欢。 想必他对自己,也是特别的? 江若蓁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可是一想到,也许不久之后,他会与江知念定下婚约、成婚,她心中就泛着酸意。 大家都说,太子要娶江家女。 可是,她也是江家女,她才是真正的江家女! 为何好事都是江知念的呢? - 设置宫宴的殿内,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京中权贵的家眷,平时就认识的贵女也聚在一起谈笑。 江若蓁在虽然回来江家一年了,但她很少露面,也没什么交好的贵女。 大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并不好奇,最多也是觉着:江知念的妹妹,定也是不简单…… 之前在荣安侯府奚落过江知念的宋慧,正与旁边的人说着话,远远地就瞧见了江若蓁。 她本就讨厌江知念,觉得她处处争强好胜,风头出尽!非要压京城女子一头! 好在她在太子面前,压不过江若蓁。 所以自上次荣安侯府的宴会回来后,宋慧就与江若蓁交好。 如今,两人俨然成为闺中密友。 “你在瞧什么呢?”宋慧身前女子看她分了神。 宋慧指了指江若蓁,“她呀,你可知,她是江知念的亲妹妹?上次也是她叫江知念吃了瘪!” “这世间,还有让江知念吃瘪的人?” 这女子顺着宋慧所指仔细看去,有几分怀疑,“我怎么觉着,她不如江知念好看……” 第22章 宋慧与江若蓁 宋慧撇了撇嘴,当即与这人道,“肤浅,女子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若是行为品行不端,性格强势冷漠,为人势力虚荣,再好看也没用!” “听说在澄县时,江知念如何讨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都不搭理她。反而处处维护若蓁妹妹。” “她们在澄县给难民施粥,皇后说要赏赐恩典,这个江知念大言不惭就开始提要求!若蓁妹妹为人亲和善良,什么也没要。” “高下立判!”宋慧说完,白了这个女子一眼,“我当真是与你没有话说!” 方才还说得好好的呢,宋慧脸变得太快。 女子来不及反应,她也没说什么呀…… 就见宋慧起身朝着江若蓁走去。 宋慧觉着,哪怕她做不了太子妃,也应当是若蓁妹妹这样高风亮节的人做。 反正,只要是能让江知念不痛快的人,她便觉得好。 这一边,江母知晓江若蓁近来与宋慧走得近,两人常常书信往来。 便拍了拍江若蓁的手,让她同宋慧到殿外走走也好。 “若蓁妹妹,你的膝盖好些了吗?她平日里在外面霸道惯了,怎么在家中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江若蓁所受的委屈,都在信里写得一清二楚,宋慧看了都替她生气。 “宋姐姐…我没事的,姐姐陪祖母的时间更多,自然更喜欢姐姐。” “她便是瞧你好欺负!”宋慧心中认定了是江知念的错。 两人一言一语间,看到一排端着礼器的宫女,江若蓁好奇,“这些是什么?” 宋慧乃勇毅侯府的嫡女,身份尊贵,见多识广,“这个啊……就是你姐姐今日祈福祭祀所用的礼器,她们现在应当要去藏经阁。” “姐姐在藏经阁?”江若蓁眸光一亮,她往前方高高的藏经阁看去。 红木雕花的圆柱,高高的台阶与描金的窗柩,四角都悬挂着一个青铜铃。 神圣又象征着权利。 两人看过去时,正好看到盛装的江知念,遥站高门之前。 江知念穿着一袭凝脂色的衣裙,混入金线所织的缂丝做缘边,发间流苏玉坠恰落在额间,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散发着一层柔光。 抬眸时,便觉得像九天神女的惊鸿一瞥。 宋慧语气略酸,“你辛辛苦苦施粥,倒让她得了便宜,她也就是自小在京城长大,若非妹妹你身子不好,今日站在那儿的怎会是她!” 是啊,站在那里的,本应该是她。 江若蓁心中的失落与不甘越发强烈,明明自己也在努力做好一个世家嫡女,为何祖母眼中只有江知念呢? 这些失落,在江若蓁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靠近江知念后尤为突出! 藏经阁外。 “江知念!” 江知念刚走出藏经阁,看到太子路过,她刻意退了一步,借藏经阁的门挡住自己的身影。 哪知却被太子尽收眼底。 他被皇后逼着与江知念一同主持焚经祈福仪式,心中正是不快! 见到本该讨好自己的江知念,竟然在回避自己? 一股无名火悄然升起。 这一切难道不正是她想要的吗?现在又装什么矜持? 沈怀安大步流星走来,一把攥住江知念的手腕,“你在躲孤?” 头上的流苏如风铃摇晃,江知念想要挣脱开却无果,“太子殿下,臣女还没行礼。” “现在懂礼数了?方才怎么没见你来行礼?” 沈怀安黑眸紧锁着江知念,眼底划过几分惊艳,仪式的礼服他年年看着自己妹妹们穿,第一次觉得这般好看。 从前只觉得她穿得雅致,但未免有些老气,她正直豆蔻年华,合该穿些明艳的衣裳。 江知念微微拧眉,“臣女方才没看到殿下。” 虽说被逮个正着,但只要她不承认,太子也拿她没办法! 是没看到,还是想躲着他,沈怀安自有分辨! “江知念,孤已经答应与你一同去焚经祈福,你别不识好歹!” 他把江知念的手放开,语气冷然,“收起你那些低劣的心思,别以为讨好了母后,就能顺顺利利地做我的太子妃了!” 沈怀安一边因为江知念躲着自己,感受到落差而恼怒。 一边,又因为皇后的安排而烦躁。 从小到大,母后将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他也只能按照母后设想的轨迹行事。 表面上他是这大绥的太子,实则只是母后的提线木偶罢了。 这种日子,沈怀安不想再过了。 沈怀安急于摆脱皇后,自然连皇后喜欢的江知念一同厌恶! 哪怕他方才被江知念惊艳到,也不想承认皇后的选择是对的。 江知念颔首,目光落到刚才被攥红了的手腕上,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太子殿下若是厌恶臣女,就应该离臣女远一点。” “而不是把臣女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注意。” 离她远一点? 沈怀安没想到这话能从江知念嘴里听到,她还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躲着他。 他眸光一沉,正要说话,红豆走了过来,行礼后道,“江姑娘,该去焚香净手了。” 江知念跟着红豆离开后,沈怀安神色晦暗难辨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江若蓁和宋慧跟了过来。 “太子殿下……” 江若蓁提着裙子小跑过来,她刚刚在远处,亲眼看着沈怀安靠江知念那么近! 近得仿佛抱在了一起! 江若蓁的心一瞬间就揪在了起来! 她一路小跑过来,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眼眸中蒙着一层雾气。 沈怀安没想到江若蓁会出现在这里,“若蓁,你怎么来了?” 江若蓁鼻尖一酸,她又看向江知念离开的方向,“殿下刚才在和姐姐说话吗?” 沈怀安点头,心中的怒气因她江若蓁的到来暂时被压了下去。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孤已与兵部打过招呼,你让你兄长赴任即可。” 于沈怀安来说,这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那日听江若蓁为此忧虑,他顺便就答应了下来。 提及官位支事,江若蓁脸色一白,她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臣女多谢殿下,只是…只是,殿下日后还是不要帮臣女了…” 沈怀安凝眉,“为何?” 难不成他帮人还帮出错了? “只怕姐姐会不高兴。”江若蓁赶紧解释,她不知朝堂中的事情,只觉得江知念大抵是不喜欢自己与太子走太近。 第23章 经书被毁 闻言,沈怀安眼底一抹冷色,还以为江知念当真有骨气,让他离她远一些。 背地里又嫉妒若蓁与他交好。 如此当面一套,叫沈怀安厌恶至极,他冷声道,“孤的事情,何时轮得到她管了?” “你们同为江家嫡女,何须看她眼色行事?” “这自然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有意让她做太子妃,家中长辈也偏心于她。” 宋慧险些没跟上江若蓁,既然若蓁妹妹不愿意说,那就让她来为若蓁妹妹鸣不平! “太子殿下,你不要被江知念的外表欺骗了!” 江若蓁轻轻拉了拉宋慧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宋慧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见太子也没有打断她,更是多了两份底气,“你别怕,太子殿下定会为你做主。” 她把江若蓁在信中所写的事情,全都说给了沈怀安。 沈怀安听完态度冷然,他就知道,江知念不是什么善茬! “东宫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一个官宦之女说的算!” 太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企图掌控他! 说完,沈怀安拂袖而去,江若蓁连忙跟上去解释。 唯独留下宋慧一人,她抬头看了一眼藏经阁的牌匾。 心中浮现起一个想法…… 焚经祈福,若是七七四十九本经书不全,坏了好寓意,皇后娘娘还会向着她吗? - 红豆带着江知念把准备工作做完后,就回到了皇后身边复命。 离祈福仪式不到一个时辰,江知念回到藏经阁后,清点起祈福所用的礼器。 却在长案后,看到她亲自所抄的经书,四散在地上,凌乱不堪! 桌上的砚台在碎在地上,墨汁倾洒。 江知念脚步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她不过离开片刻,此处为何会变成这样? 是谁? 江知念首先想到的是太子,方才她就在这里遇到过太子,且起了争执! 她缓缓闭上眼,此刻再重新抄,根本来不及了,半个时辰后,就是一年一度的焚经祈福,旧岁扫秽方能迎新,皇后与圣上都十分重视。 倘若知晓了经书不全,只怕怪罪下来,不是她能承担起的!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手脚麻木,心头涌上的委屈与不甘不断蔓延,但下一瞬,她咬了咬唇,将这些情绪尽数压下。 不!她才重生回来,绝不可能让自己折在这里! 江知念快速清理干净地面,将四散的经书都整理清点好。 她发现除了被墨渍染上的,还缺少了两本! 两本,恐怕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江知念眸光一动,她从经阁架子上,拿出供她抄写的空白书页,尽可能多地将前后两面内容抄录进去。 只能赌一把了,她赌焚经时没有人会翻开仔细查阅! 江知念抄写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现在分明是在寒冬腊月,她的额头上也浮现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直到门被宫婢推开,“江姑娘,祈福马上开始了,请随奴婢来。” 江知念此刻已经起身,“有劳姑娘。” 此刻,一切都已成定局,发现或者不被发现,几乎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不过,江知念眼底划过一抹狠色,想要害她的人,她就是死,也要咬下这个人一层皮! 等她走到外面,看到两个守在这里的婢女,上前时悄悄取下腕间的玉镯,“两位姐姐,你们可认得这个镯子?” “方才我一回藏经阁,便发现遗落在地上,今日有谁进去过吗?” 两位婢女互相对视一眼,藏经阁鲜少有人来,只有每年年末公主们来抄经书,所以有谁来过,她们也记得清楚。 “江姑娘走后,太子殿下没过多久也走了。” “没有其他人来过?”江知念问道。 并非她多疑,而是沈怀安虽然讨厌她,可祈福乃皇后一手操办,搞砸祈福仪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哦…对了,勇毅侯府的宋姑娘和一个姑娘遇到了太子殿下,后来那个女子与殿下先走了,宋姑娘倒是没跟上去。” 勇毅侯府宋姑娘,宋慧。 原来是你! 另一个姑娘是谁,江知念此刻不想去猜,既然与太子一起走了,那也就只有宋慧了。 江知念颔首道谢,“多谢,那定是宋姑娘落下的,我这就去还给她。” 一转过身,她就收了脸上的笑意,跟随宫婢去到前殿。 …… 前殿。 参加宫宴的人都到齐了,圣上与皇后齐至,几位皇子公主也随后落座。 殿外的祈福高台上,礼器已经一一摆放好,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江知念身着盛装缓缓走上了高台。 太子虽不乐意,但此刻也只能配合。 从沈怀安脸上,江知念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猜想此事可能真的与他没有关系。 宋慧笑盈盈地看着江知念的身影,可如果仔细瞧,就能发现她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前面的仪式十分顺利,直到宫婢呈上江知念所抄的经书时,她的心跳如雷贯耳! 太子突然说话了,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没想到你这么善妒,在江府没少欺负若蓁。” 江知念闻言,朝他看去,眸光沉沉。 原来宋慧身边的女子,是江若蓁。 而从殿内看过去,就像在祈福仪式进行时,江知念“含情脉脉”地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与江姑娘站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呀!” “宛如一对璧人!” “的确是郎才女貌,江府怕是好事将近!” 殿内的人窃窃私语,江若蓁听着这些话,袖子里揪着的手帕都快拧成了麻花。 她眼眶微热,就像宋慧所说,站在怀安身边的人,本应该是自己! 这边,江知念尽量语气平淡,将目收回,“我为什么要欺负她?” 所有的经书都已经呈上,高台上已经燃起了扫去陈晦的青铜火盆。 江知念扫了一眼这些经书,方才她将空白的两本摆放在最里侧,她只要一开始就将这两本扔进火盆之中焚烧,此事便过去了! 正当她拿起时,忽然殿内有人开口,“听说江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又从白鹿书院求学归来,皇上、娘娘,我等想要一睹江姑娘的风采!” 第24章 赏宋慧巴掌 江知念心头一紧! 她看了过去,此人虽然不是宋慧,却挨得很近,随后宋慧也附和她。 “往年抄写经书的都是公主们,江姑娘能够得到娘娘的信任,必定有过人之处,臣女也想瞧瞧!” 宋慧遥遥看向江知念,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让江知念肯定,毁她经书的人,就是宋慧! 当着这么多人,和圣上的面,宋慧就不信,皇后还能怎么偏袒江知念! 还想成为太子妃,今日,她就要江知念惹得龙颜大怒,这辈子都消失在京城之中! 也免得再欺负若蓁妹妹! 江知念:“吉时不可耽误,宋姑娘想看,等祈福结束之后,我亲自写给你看!”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人翻阅这些经书! 宋慧知道江知念这是在挣扎,她朝圣上一拜,“皇上,臣女也是想沾沾宫中圣经的福气,不如将经书都纷发传阅,让大家来年都能讨个好彩头!” 皇后看向宋慧,江知念的字绝对是拿得出手的,但是宋慧莫名其妙要看她的经书,让她有些疑惑。 不等皇后发话,旁边圣上先出声,“君砚,怎么才来?给世子搬个椅子,坐在朕旁边!” 众人的目光落到陆君砚身上。 陆君砚被云初扶着落座,皇后见了他,唇角的笑意压了压。 一个瞎子,圣上倒是宝贝得紧。 天子身侧,是随便坐的地方吗?没有规矩。 皇帝:“她们说要看看江程女儿抄的经书,君砚,你说要不要看看?” 江知念拿着经书的手心已经出汗,看向陆君砚,等着他的答案,仿佛决定着她的生死! 陆君砚轻笑一声,几不可闻,“皇上,臣有眼疾,对此不感兴趣。” 闻言,江知念微微松气,可下一瞬,他又道,“不过,既然是江姑娘的,那看看也无妨。” “正好,朕也想瞧瞧。呈上来!”皇帝当即命令。 江知念身形一震,随后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的手捏着经书,看到宋慧得意的笑容,耳边是太子的催促。 “父皇让你把经书呈上去,快些!” 江知念脚步沉重地走到殿内,路过宋慧身旁的时候,听到宋慧阴阳着,“江姑娘这一手好字,总算是被看到了。” 江知念恍若未闻,将经书交给了皇帝的近卫,随后她跪下等皇帝翻阅。 她垂下眼眸,思考着这个境地,还能如何翻身,倘若不能翻身,那也不能让宋慧好过! 皇帝拿到经书后,不管陆君砚能不能看到,还是给了他一本。 皇帝先是看了两页,随后简略地翻了翻后面。 殿内此刻安静极了,江知念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其他经书都没问题,唯独皇上手中的两本…… 唯独皇上手中两本,是宋慧亲自丢入湖中!她就等着看江知念的笑话了! “君砚,江姑娘的字…比你的可是要好太多,哈哈哈哈,不愧是白鹿书院出来的,好!李全,赏!” 江知念倏地抬眸,她的旁边,宋慧几乎惊呼出口,“不可能——” 皇帝睨了宋慧一言,随之笑道,“有何不可能,君砚他幼时就患了眼疾,字荒废了也正常。” 显然没听出宋慧的言外之意! 江知念也无比意外,这两本内页的确是空白,为何皇上没有看出来? 这定是有问题! 宋慧急道:“皇上…臣女,也想看看!” 皇后也跟着看了两眼,让人还给江知念,“等日后有机会,本宫再让知念亲自写给给大家看看,今日祈福要紧。” “知念,继续祈福。” 吉时耽搁不得,没有人理会宋慧的要求。 经书又重新回到了江知念手中,她走出殿的步伐比来时更轻,轻到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虚浮的。 接下来的仪式也结束地很顺利,江知念到长乐宫中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再回到宫宴上时,只剩下一些家眷们还在,三三两两分散各处,皇后皇上都已经离开。 江知念扫视了一圈,只一眼就看到了宋慧所在之处,她心不在焉地与江若蓁说着话。 宋慧明明亲自毁了桌上的经书,怎么圣上看了却说没问题呢? 江知念步子极快地走了过去,上去抬手就是一个清脆又响亮的巴掌! “啊——” 宋慧险些被掀翻过去,还好江若蓁扶住了她。 “江知念,你发什么疯!?”宋慧尖叫道,心中隐隐觉着,江知念怕是猜到是她了。 可当时藏经阁又没人,江知念哪儿来的证据指控自己? 没有证据,她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江知念冷冷看着宋慧,是她让自己今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几乎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心中的怒气致使江知念不想再顾忌场合! 纵使她今日打了勇毅侯的嫡女又如何?难道还有比今日之祸更严重的后果吗? “你知道我在发什么疯!”江知念冷声道。 江若蓁拦在宋慧身前,“姐姐,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宋姐姐今日还夸了你……”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知念拉开江若蓁,眼神冰冷地警告江若蓁,“让开!这事还不知道有没有你一份,少在这里搅浑水!” 江若蓁被这样的江知念吓得瑟瑟发抖,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姐姐…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可以打人啊!” 宋慧拉住她,“与她这种人有什么好讲道理的?她不一直都如此跋扈?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家里说些花言巧语,让你祖母,对你有所偏颇!” 江知念原本就生气,听了这话,就知道江若蓁在背后编排祖母的不是。 “宋慧,你是在说我祖母,尚书府的老夫人?” 江知念的话气势上压着宋慧,宋慧弱了一分,“自,自然是!” 她父亲乃勇毅侯,哪怕言辞有所不妥,也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 江知念听到应声,眸光犀利地看向宋慧旁边的江若蓁,江若蓁眼神躲避,此时就一个字也不说了! 她怒极反笑,“你就这样听着外人这样说祖母?” 第25章 告到皇后面前 江若蓁欲言又止,江知念懒得理她,转而又看向宋慧,“宋慧,尚书府对她有没有偏颇,都与你无关!你平时在我背后说我也就罢了,如今连长辈也敢随意编排!” “你们勇毅侯府的规矩教得可当真是好!” 宋慧又要发作,江知念上前一步,目光犹如冰棱,“要是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你提及我的祖母,我便要当众问候问候你母亲,她是如何教养的你!” “你敢!” “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江知念警告道。 宋慧看她脸上的狠戾,不像是作假,便不再敢开口。 她父亲虽然溺爱她,可母亲对她极为严厉,若是被母亲知道了,非得打断了她的腿! 江知念却不会就此作罢:“别以为一个巴掌,这件事就结束了!” 说完,瞥了一眼江若蓁,转身就走! 宋慧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样威胁过,一时愣了神,等反应过来时,江知念已经走出去好远! - 江知念离开宫宴,径直往未央宫去。 却在半路上遇到了陆君砚。 江知念心中有事,不想搭理他,如同没看到陆君砚一般,错身走开。 陆君砚:“江知念,你的经书。” 江知念这才停下来,迟疑地接过递来的经书,前几页和后几页字迹潦草,中间是空白的。 这正是她在祈福时被调换的经书! 这经书为何在陆君砚手上? 难怪皇上没有看出问题,原来自己的经书早就被调换了。 江知念半信半疑,“是你帮了我?” 但心中涌起各种疑问。 陆君砚为何会提前知道她会被毁掉经书,又正好替换掉被毁的两本? 难道…… 察觉到江知念的疑惑,陆君砚怕他再不说,她会怀疑自己与毁她经书的人是一伙的。 “我说过,会帮你。” “我也不清楚你的经书为何会被毁,更不可能知晓你会被毁这两本。” 那他为何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恰好拿出被毁的两本经书? “因为这四十九本经书,都抄了一遍。” 四十九本都抄了一遍,陆君砚敢说,江知念都不敢信。 她伸手在陆君砚眼前挥了挥,陆君砚没什么反应,确定他的确有眼疾后,她问,“世子莫不是把我当小孩哄着好玩。” “你有眼疾,如何帮我?” “而且我看了那两本经书,字迹与我几乎一致,哪怕世子当真能写字,字迹又如何解释?” 因为前世,她被设计与陆君砚纠缠在一起,就算心知陆君砚可能也是受害者。 她对陆君砚也充满了防备心。 下意识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人。 陆君砚心道,江知念还当真不好骗。 一旁云初解释,“江姑娘,您忘了?徐先生一直在侯府为我们世子医治眼疾。” “这些经书都是世子托徐先生替江姑娘抄的。” 江知念蹙起的眉头微微松开,若是闻璟师兄,倒是说得过去。 当年在白鹿书院求学,她和闻璟师兄都是临摹老师写的字帖,故而闻璟师兄想要写得与自己相似,并不会很难。 江知念还是不懂,为何陆君砚要让闻璟师兄替她抄经书。 “那日我听到太子与你说的话,四十九本经书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抄完。何况后来,你的手也伤了。” 所以他就让徐闻璟替她抄经书,且徐闻璟听说是帮江知念,也非常乐意。 “无论最后你有没有抄完经书,这四十九本经书,有备无患。” 陆君砚本是准备在祈福之前来看看江知念有没有抄完经书,结果云初刚翻了两本。就看到里面几乎是空白的。 全部翻看后,发现仅有这两本是这样。 便将这两本经书替换了。否则皇帝问他看不看时,他绝对不会说看看也不妨事。 江知念听完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或许这是她两世为人加起来,第一次受到别人的帮助。 她一直所信赖、真心相对的家人,是害死她的凶手。 而她厌恶的、提防的陌生人,却提前为她想了这么多。 江知念心中有对宋慧还没消散的怒意,也有此刻的讶然,一时不知说什么的江知念,竟然语结。 “你…” 陆君砚将去未央宫的路让开,“在此拦住你,只是想提醒你一会儿在皇后娘娘跟前,别说错了话。” 他若是没猜错,江知念要去皇后面前告上一状! 可告状就要把最后缺少两本经书的事情坦白告之,多多少少会有被怪罪的风险。 现在陆君砚告诉江知念后,她就可以说,自己本来就多抄了两本,才有得替补。 无论皇后信与不信,也找不出错处来。 江知念点了点头,欠身谢陆君砚,“多谢世子,等此事结束,我一定登门道谢。” 陆君砚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 江知念来到未央宫前,抬头看了一眼这牌匾,随后请宫婢通报。 皇后才从宫宴上回来不久,今日疲乏得很,听到江知念求见,先是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 红豆看出了皇后的疲惫,赶紧为她倒了一杯茶。 “江姑娘怎么回事?今日怎么这般不懂事。”明知这些日子皇后操劳宫宴,还要在现在求见。 皇后早就察觉今日宫宴上有些奇怪,却说不上哪里奇怪。 江知念进入殿内后,规规恭敬行礼后,跪了下去,“臣女请皇后娘娘为臣女做主!” 皇后眸光微凉,耐着性子问,“何事?” “臣女状告勇毅侯之女宋慧,在祈福之前恶意毁坏圣经,险些导致祈福仪式无法顺利进行。” 江知念双手放在额前,将头深深埋下。 等着皇后的问话,但皇后却久久不语。 皇后在宫宴上早已察觉有所问题,但如今宫宴顺利结束,她并不想再节外生枝。 皇后不信,江知念猜不到她的态度和心中所想。 却依旧冒着被她责怪的风险来此告状。 未央宫中一时没有声音,江知念保持跪拜的姿势,觉得腰间隐隐发酸时,终于听到了皇后的声音。 “你可有证据?” “有!”江知念直起身子,“藏经阁外的宫女,可以为臣女作证。今日除了太子殿下、江若蓁、宋慧和我,便没有人去过藏经阁。” 第26章 臣女何其无辜? “而宫女亲眼看到江若蓁跟着太子殿下一道离开,那便只有宋慧一人有嫌疑。” 难怪,宋慧会在宫宴上,非要看江知念抄的经书。 江知念的说辞倒是能够解释宋慧今日反常的行为。 可是。 皇后安静地看着江知念,“知念,宋慧乃是勇毅侯的嫡女,今天如果东窗事发,本宫倒可以问责勇毅侯府,可眼下这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你让本宫如何同勇毅侯府提及此事?” 江知念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本来也不想插手此事,宫宴顺利结束,娘娘不在意谁想要害谁,谁又受了委屈。 上位者在乎的只有自己与利益。 哪怕皇后让京城的人都知晓,她属意于江知念,但这也仅仅是出于她的考量。 一旦江执念如前世一般身陷囹圄,就会被皇后当成弃子,毫不犹豫地抛弃掉。 别忘了,前世就是皇后下令把她关入水牢。 前世她被设计,皇后当真察觉不到其中蹊跷吗? 可江知念一定要说,今日宋慧敢设计她,若得不到教训,明日还会来害她! 就像在江府,她若是退让一步,最后下场凄惨的只有自己! “娘娘,可若是此事发生了,龙颜大怒,臣女还有命活吗?” 没有发生,那是因为陆君砚帮自己,是因为她命大,而宋慧心生恶念,当然也该受到惩罚。 江知念知晓皇后不会为此动摇,可如果她说:“若是此事发生了,也必定会祸及操持宫宴的娘娘!臣女何其无辜!娘娘又何其无辜?” “况且,皇宫这等地方,宋慧都肆无忌惮,可见勇毅侯府平日里是如何教养她的。” 原本觉得江知念不懂事的皇后,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眸光一变,她被江知念完全说服。 她操持宫宴祈福一事多日,却险些被宋慧坏了事! 再被皇上怪罪,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宋慧赔得起吗? 江知念是想提醒她,朝中勇毅侯仗着功高横行,宋慧这般行事,也怕是受到了勇毅侯的影响。 想到这里,皇后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如此说来,这个宋慧的确该罚。” 罚宋慧,也不只是罚宋慧,更是敲打勇毅侯。 红豆明白皇后话中的意思,赶紧递话,“娘娘,奴婢也知晓宋姑娘,听说她仗着勇毅侯府的面子,在外面行事鲁莽,嚣张跋扈。勇毅侯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溺爱了些。” “可若是不严加管教,日后指不定闯下多大祸来,娘娘,您帮勇毅侯管教管教女儿,也不算逾矩。” 毕竟宋慧可以叫皇帝一声表舅舅。 长辈管教晚辈,合情合理。 皇后此刻又换了一副神色,脸上浮现出对江知念的心疼来,“知念,今日可是吓坏了?此事也怪本宫,只想着让你多些荣誉和倚仗,忘了人心可畏,容易遭人嫉妒。” 红豆也夸奖江知念今日事事周到。 江知念味同嚼蜡,她知道,今日这一状,算是告成了。 可明明她是受害者,却要想尽办法才能为自己申冤。 “本宫今日看了你抄的经书,并无察觉不妥,既然宋慧毁了你的经书,你又是怎么补上的?” “臣女恰好多抄了两本。” 此事原本就圆不回来,但皇后是聪明人,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红豆,去传旨,勇毅侯府宋慧,不尊礼法,不敬神佛,在宫中搬弄是非,罚她把知念所抄的经书,尽数抄一遍,一月之后送入宫中,本宫亲自检查!” “是。”红豆正要退下,皇后继续道,“让她在祠堂中跪着抄!你派人去盯着。” 以免勇毅侯府弄虚作假。 这个惩罚,虽然没有皮肉之苦,但勇毅侯府的脸面,算是被宋慧丢尽了。 此后,宋慧在京中都难以抬起头来。 红豆走后,皇后有几分好奇,“祈福之前你就已经发现了经书被毁,为何要硬着头皮继续仪式?而不是将此事直接告知与本宫?” 江知念颔首,“因为宫宴是娘娘您一手操办,臣女不想因此影响宫宴的进程。臣女与宋慧之事,大可以等结束后再说。” 真实原因是,当真在事前就闹大,只会被皇后责怪办事不牢。宫宴出了问题,首当其冲就是江知念被怪罪。 引得皇后厌弃,日后更加寸步难行。 皇后笑了笑,江知念年纪尚轻,就如此懂得顾全大局,她看江知念,越发满意。 “你祈福有功,本宫也有赏,你且回去等消息。” 江知念闻言一顿,难不成皇后是想趁此给她赐婚? 她手心惊出汗来,想要说什么,但皇后也没有明说,她如何开口回绝? 江知念为此困扰,回江府的路上,也没有休息。 街道上处处都是年味,红灯笼挂了一路,许是大家都在家中团聚,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影。 原本宫宴散时已经是正下午,等到江知念的马车回到江府,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正值用晚膳的时间。 折柳扶着江知念下了马车,凛冽的风呼呼地吹着,她鼻尖冻的通红, 江知念刚踏进江府,便听到了府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被那鞭炮声吓得一抖。 折柳扶光小声笑着,“小姐,这炮竹声像是从正厅传来的,定是公子在放,快去看看。” “不去了。”江知念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放炮竹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她径直回了琳琅阁,让折柳点了灯,翻出两本杂记看得津津有味。 作为江家精心培养的世家女,从前江知念不会被允许看任何没有用处的书籍。 这些还是在白鹿书院时,师兄们悄悄买给她的。 回想起在白鹿书院求学的时光,恐怕是前世那十余年里唯一真实的美好。 虽说老师古板,从不收女学生,是她生生跪到老师同意。可进入白鹿书院后,老师从未因为她是女子,而对她与旁人有何区别。 对她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扶光走了进来,“小姐,二小姐来找你放炮竹。” 第27章 蓁蓁不好,她也别想好过 江知念放下手中的书,语气淡漠,“不去。” 又要来同她炫耀江若祁有多惦记着她,给她准备了多少小玩意? 她也是再活一世,才知道了江若蓁某些看似不经意的行为,所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扶光有些为难,“大公子也在……” 江若祁?他怎么也来了,跟着江若蓁来的? 大过年的,如同瘟神一般,罢了罢了,还是尽早将这两人赶走! 江知念将门打开,寒风立即裹了进来。 江若祁江若蓁两人,果然站在外面等她,江若祁满脸不耐烦,还是江若蓁出言安慰,“阿兄,前些日子是我们惹了姐姐,今日正是破冰的好时候。” “若蓁,也就只有你这么懂事,那明明是她不讲道理,我才懒得理她!” 江若蓁轻轻笑了笑,“我们是兄妹嘛。” 接着吱嘎一声。 听到门被打开,江若蓁一脸欣喜,“姐姐。阿兄给我买了好多炮竹。我们一同去放炮竹?” 相比之下,江知念没什么表情,“今日祈福太累了,不想去。” 反正江若蓁也不是真的想邀请,自己只是她显摆的一环。 江若祁不满她这个态度,“你怎么还是这个态度?蓁蓁好心和你分享炮竹,你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江知念冷笑,“不识心的另有其人,赶紧离开琳琅阁,我要休息了。” 便要关门。 “姐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能够聚在一起过年。”江若蓁非但不走,反而上前去阻止江知念关门。 江知念累了一天,此刻只想躺在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没有心情搭理江家人。 但江若蓁非要凑上来,她关上门那一刻,江若蓁的手伸了过来,江知念感觉门关不上,下一瞬,就听到了江若蓁的惨叫。 “啊……我的手……” 江若祁赶紧冲上来,大力推开江知念的门,再看江若蓁的手时,那只细白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条红印! “你为何要这样伤害蓁蓁?!她只是想同你一起放炮竹,江知念,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冷血恶毒的人?!” 江若祁怒不可遏,他赶紧扶起江若蓁,大声唤人去请大夫! 江知念微微皱眉,“是她自己冲上来,我又没看到她,明知道我要关门,还非要把手放进来!” 江若祁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眼中尽是失望,原先他以为,江知念这些日子只是闹闹小脾气,总归是无伤大雅。 可眼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江知念了。 江若祁从自己袖中掏出为江知念准备的药膏,“本来想着你手受伤,我专程寻了南诏神医为你求药。” “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需要!” 他将手中那一罐药膏,狠狠地摔在地上!随后扶着江若蓁,小心哄着,“蓁蓁别哭,阿兄这就带你回屋,大夫马上就来。” 江知念没有裹披风,寒风轻松穿透她的衣服,冻得她四肢麻木。 看着江若祁扶着江若蓁的背影,她嘲讽一笑,随后捡起地上的药罐,往他的方向扔去! 砸到了江若祁的背上,跌落雪地里。 “阿兄为我寻的药膏呀…好可惜,再多两日拿来,伤都好完了!” 她伤了快一个月,江若祁天天围着江若蓁转,现在伤好了,知道送药了? 江知念不需要了。 江若祁背影一僵,却什么都没说,带着江若蓁离开了琳琅阁。 折柳上前来,把门赶紧关上,“小姐,天这么冷,也该披件披风再说呀!” 她从厨房给小姐拿了些吃食,听说这一整日,小姐都没吃什么东西。 折柳打开食盒,准备让江知念垫垫肚子。 江知念刚才穿得单薄,又吹了冷风,此刻手都是麻木的,加之又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吃饭时兴致缺缺。 夜里,整个江府灯火通明。 过了子时,就是大年三十了,医馆哪里有人?早回去过年了,江若祁几乎把京城翻了个遍,最后求到了荣安侯府。 只因听说南诏来的神医徐先生,就落脚在荣安侯府。 但堂堂侯府,岂是他想去就去的地方?更何况大半夜的。 琳琅阁这边原本都熄灯了,屋门被人拍响。 “啪啪啪——” “碰——” “江知念,你给我出来!” 江知念在门被拍响的第一下,就睁开了眼。倦意被巨大的声响击退,刺激着她的耳膜。 接着,折柳和扶光从隔壁屋子出来,她们慌忙地穿着衣裳,来不及裹上最外层的棉衣,就赶紧上前来阻止江若祁。 “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 “小姐昨日在宫里忙了一整日,这才刚躺下不久,公子你还是回去!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 江若祁怒视折柳,用力把她推开,“滚开!蓁蓁的手伤成那样,疼得睡不着,她凭什么在里面睡觉?!” “江知念,给我出来!” 折柳被推倒在地,扶光赶紧扶起她,抬头看着江若祁,“大公子,你夜闯妹妹的闺阁,若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议论江家?” 他恶狠狠地盯着江知念的门,“蓁蓁要是有事,她也别想好过!” 这意思,就是明知传出去对江知念不好,他也毫不顾忌。 江知念不紧不慢起身,把衣服都穿戴好了,忽然拉开了房门。 江知念目光清冷,对上江若祁,他高束的头发已然有些凌乱狼狈。看来江若祁方才是想尽了法子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大夫,有事去找大夫,找我做什么?” 方才,江若祁在外面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江若祁和前世一样,为了江若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惜任何代价。 终于见到江知念出来,江若祁眼中满是怒意,“太子给你的玉佩呢?拿给我,我去荣安侯府寻大夫!” 江知念微微皱眉,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江若祁的意思,直到他暴怒呵道,“一个月前,太子送到府上的玉佩!” 江若祁心急如焚,蓁蓁还等着大夫去医治,江知念却在此装模作样! 他在荣安侯府门口求见徐神医未果,侯府的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他现在要太子的玉佩去请人! 皇后给的东西,江知念哪里能随意处置?明日一早,到处传出尚书府以太子玉佩去侯府请人,只怕是会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闲谈。 第28章 玉佩我不能给你 “玉佩我不能给你。”江知念淡声道,哪怕此刻江若祁恨不得将她吃掉,她也毫不畏惧。 江若祁咬牙,他就知道!江知念就是诚心见不得若蓁好! 一想到妹妹还在垂泪喊疼,心中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好,好得很!今日我就要替父亲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你!”江若祁抬手就要打江知念! 江知念自知力道比不过江若祁,她往后退开,扶光折柳也冲了上来保护江知念,才拦了下来! “江若祁你敢动我试试!信不信江若蓁就是疼死在江家,也求不来那位南诏神医!” 她的声音略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冬夜冻的还是什么,此时,又有人快步进了琳琅阁,握着手绢去拉江若祁,一下一下地打着江若祁! “你,你个混账,你在做什么啊!你怎么能对妹妹动手啊!” 来人是江母,这光线昏暗,也不难看出她哭红的双眼! “母亲!她宁愿看着若蓁遭罪!也不愿意拿出玉佩,你还护着她!蓁蓁就是被她伤的!”江若祁不平! 他想不通,江知念何时变得这样不讲道理,咄咄逼人! 若蓁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妹,她就这样狠心! 一个玉佩而已,难道还能比得过人重要吗? 江母怒道,“那也不能对知念动手啊!你给我滚出去!大半夜擅闯妹妹的院子,像什么样子!” 江若祁咬着牙,不甘地看着江母,随后只能大步离开琳琅阁。 看着他的背影,江知念心中松了一口气,身上乏力踉跄了两步,折柳赶紧扶住江知念,“小姐,你没事?” 江母擦了擦眼泪,也关心道,“知念,你没事?……等明日,我定让你父亲好好收拾他!” “可有伤着?”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摇头,“我没事,母亲怎么还没睡?” 江母担忧的神色难掩,“若蓁在落雪阁里一直哭,我这个做母亲的看了,是当真难受……” 她说着,不免又掉了眼泪,见江知念不说话,她拉住江知念的手,“知念,你法子多,可否找到大夫来?” “若蓁一直疼着也不是办法。你帮她想想办法,她不会怪你的!” 虽然江知念早就看出江母的来意,可真实听到时,还是避免不了难过,她将手从江母手中慢慢拿出来。 侧头看向折柳,“折柳,你去套马车,我亲自去一趟荣安侯府。” 折柳不敢耽误,江母几乎喜极而泣,她刚要靠近江知念,就被江知念起身躲开,“母亲,我要更衣了,你先走。” 江母察觉江知念的疏离,但到底不想耽误她去荣安侯府请大夫。 她匆匆离开了琳琅阁。 扶光帮江知念换衣服,她心疼地看着江知念的眼下淡淡的乌青,“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要不是大夫人来的及时……” “来得及时?”江知念冷笑一声,“你当真觉得她来得及时?” “从落雪阁到琳琅阁,哪怕从江若祁刚来时就听到风声,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扶光被点醒后,觉得有些心寒,“小姐是说,大夫人是与大公子一同来的琳琅阁,早就在外面听了许久?” 不仅如此,指不定,江若祁能半夜来拍门,就是江母的主意! 江知念换了衣服,披上披风,打开了门,从这里往琳琅阁外看去。 “你看,就这点距离,母亲也要等他动了手才进来。” 若不是她威胁江若祁那句话,江母也不会进来。 江知念遍体发寒,她突然知道为什么前世自己到死才知道江家人的真面目。因为他们就是这般,善于伪装,假意关心。 前世她未经世事,自然什么都信什么都听,她还当自己是他们的掌中宝呢。 马车上,江知念靠着休息。 折柳:“小姐,您今日又不是故意的,为何要答应大夫人走这一趟?” 江知念闭目养神,“我若是故意的,我就该用力些。” 日后,江若蓁也能消停些。 折柳弯了弯嘴角,又听江知念说,“我若不来,他们是消停不了。何况,她非要吃苦,我就成全成全她。” 荣安侯府门前,尚书府的马车停下,下来一个婢女为马车的主人撑伞,守在侯府外的侍卫心道。 今夜好热闹,刚送走了一个疯子,又来了人。 只是眼下这个,像是个正常人。 江知念让扶光给看门的几位一人发了一个红钱,“今日除夕,一点心意,大家都沾沾喜气。” 等到扶光都发完了之后,才开口道,“各位大哥,徐先生是我师兄,夜里叨扰实在是家中有急事,还劳烦你们替我传个话。” 侯府外守夜的侍卫拿人手软,听江知念说话都耐心了些。 江知念只是想他们传个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与方才那疯子,二话不说直接拍门简直天壤之别,更何况,只要与主家侯府中人无关,这件事他们不会难办。 于是脸上也喜气洋洋的,“这好办,不过我们只替你传话,大半夜的,徐先生也不一定会来见你。” 江知念点了点头,“多谢。” 随后她便安静地站在马车旁等人。 侯府内,徐闻璟单独住了一个院子,他身边的随从敲了敲门,“公子……公子?” 叫了两声,徐闻璟才醒来,他披着衣服来开门,“怎么了?” “公子,方才侯府侍卫来传话,说是门口有人想要见你,自称是…公子的师妹。” 徐闻璟的困意一下子散了,深更半夜,以小师妹的性子,若不是什么急事,也不会到侯府来请见。 于是赶紧道,“你快去准备药箱,我收拾好就出去。” 徐闻璟回屋将衣裳穿好,带着青引就匆匆往外赶去。 侯府外。 江知念看到扶光给自己打伞的手,冻的通红,她接过伞,“扶光,你进去等我。” “小姐…” “你来了月信,本该好生休息,是我连累你了,这么晚还要出府受冷。你先上去休息会儿,一会儿还有用得到你的时候。” 扶光只能应下来。 等了莫约一刻钟,身后传来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小师妹!” 第29章 夜访荣安侯府 江知念回头,果然看到了徐闻璟,她先是欠身,“今夜叨扰师兄了,实在是……” 徐闻璟却没听那么多,仔细瞧着她脸庞和她的手,没见到她身上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后,才稍稍放心。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在书院时,老师就叫我们多多照顾你。” “是出什么事情了?你这般着急来找我。” 江知念眼神稍变,徐闻璟看出来她的不自然,随后听她道,“是江若蓁,眼下在京中寻不到大夫了,才来麻烦师兄。” 徐闻璟没有多问,“先带我去瞧瞧。” 江知念点头,两人正要上马车,侯府的侍卫纷纷行礼。 “属下参见世子。” 徐闻璟:“世子您怎么出来了?” 难不成他动静有这么大? “江姑娘的马车太小了,乘我的去。”陆君砚眼睛无神,穿着黑色裘衣,狐狸毛做的毛领,在寒风中拂动。 云初驾着陆君砚的车舆而来,江知念想到昨日宫道中与他的对话。 拒绝的话到了嘴里,又被咽了下去。想来尚书府的马车,的确也挤不下了,于是颔首应下来。 等徐闻璟上了马车后,她才回到自己的马车,正准备说什么,就看到陆君砚长腿一迈,在云初的搀扶下,也上了马车。 江知念撩起帘子的手愣住,陆君砚他跟着上马车做什么? 云初:“江姑娘,快带路。” 江知念只好放下帘子,让马夫驾车回府。 到了江府后,江知念带路去落雪阁,简单地说了一下江若蓁的伤势。 徐闻璟顿了顿步子,“手被门夹了?很严重吗?” 折柳觉得眼皮沉沉的,不满地接话,“小姐一个姑娘家,能多大点力气?何况还是她自己要撞上来的!” 这偌大的江府,除了老夫人,所有人都护着江若蓁,徐先生是小姐的师兄,她终于有地方把小姐的委屈说出来了。 “要不是大公子和大夫人逼小姐,小姐也不会这个时辰来麻烦徐先生。大公子还企图对小姐动手!” 动手?无论是徐闻璟还是默默跟在后面的陆君砚,都是一惊。 “师妹,你没事?” 江知念摇了摇头,陆君砚在后面看去,只能隐隐看到一个略微单薄的背影。 徐闻璟当即便不想去给江若蓁看诊了,又怕江知念被江家继续刁难。 江知念心中早有想法,“师兄,你神医名讳在外,出诊一次定不便宜,何况事出紧急,所以诊金方面,不必与江家客气。” 徐闻璟怎么可能还收江知念的诊金?被老师知道了,只怕会逮着他狠狠骂一顿! 他刚要拒绝,忽然明白江知念的意思,“那我就不叫你师妹了。” 免得江家人听了,又来为难江知念。 进了落雪阁,有丫鬟婢女喊着,“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夫人,大夫来了!” 里里外外,都有婢女和婆子传话,声音此起彼伏,吵得来人都微微皱眉。 徐闻璟进门时,江母已经快步迎了上来,而那江若祁原本焦急地守着江若蓁,在看到江知念进来后,他冲了上来,拉着她的衣服就往江若蓁床前扯! “你过来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江若祁这么生气,是因为江若蓁方才还只是红了一片的手,现在已经出现一片片的乌青! 江知念的力道哪里比的过江若祁?被扯得一个踉跄,还是徐闻璟赶紧拦住他! 动作太快,连陆君砚身边的云初都没能反应过来! 折柳惊呼:“小姐!” 被拦下后,折柳赶紧扶住江知念,江知念蹙着眉,没来得及说话,徐闻璟先开口了。 “这是做什么?我可没功夫看你们在这里争吵,既不是诚心要看病,那我便告辞了!” 徐闻璟恼怒得很,江家人原是这样待他小师妹的,当年师妹在书院,谁不是宠着护着,结果回了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一言不合,就要对她动手? 难怪前段日子,师妹的手会伤成这样! ”徐先生请慢!” 江母慌了。 “你给我滚出去!”江母对着江若祁怒道,第一次觉得儿子误事!只好让他先出去! 江若祁不情不愿,他还没教训江知念呢! 徐闻璟脸色极差,又碍于方才与江知念商量好的,没有出言关心江知念。 倒是一直跟在后面的陆君砚,微微皱了皱眉,云初就出声:“江夫人,这里若是用不着江大姑娘,我们世子还有话要问她。” 江母这才发觉,后面还跟了一个荣安侯府的世子,她虽然诧异,但显然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江若蓁身上,匆匆行礼后,就让江知念赶紧去配合陆君砚的问话。 江知念走出落雪阁,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世子还有什么话要问?” 她好奇问道。 “是云初说错了。” 云初赶紧上前,“啊…是,不好意思江姑娘,世子是有些话想问令尊。” 江知念点点头,此刻她头痛欲裂,应当是没休息好,听到陆君砚没事,就暂且告辞回了琳琅阁休息。 目送江知念离开,陆君砚脸色微沉,“今夜江府这么热闹,江大人怎么能不在?” 江府正厅。 江程之所以没去落雪阁,是因为他今夜歇在了妾室那里,他老当益壮,才刚躺下没久,就听说世子找他来了。 天老爷啊,这才丑时,什么劳什子世子找他做甚? 不过,再不情愿,也得一边穿衣服一边赶到正厅来接见。 结果到了后,这个陆世子半天不说来意,拉着他品什么茶?江程才把精力用完,此刻是又困又累,偏生这个世子精神的很! 送又送不走! 云初见了江大人眼下的乌青,都想笑,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压了下来。 陆君砚一直拖到天微微发亮时,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声响直接吓得那边打瞌睡的江程一激灵! “江大人,今夜贵府千金受伤,来我府上寻医,也不知此刻伤势怎么样了?” 看江程这个样子,江母是还没有和江程说,他这一下可是完全醒了,命人将今夜的情况说清楚。 他就说!这陆世子怎么想起来江府,在这里坐这么久! 江程听完后,没忍住怒骂道,“这个孽障!竟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让世子您见笑话了。”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陆君砚觉得这话,怕是在说江知念。 第30章 江若蓁自作自受 想起来自己梦里的江知念,哪怕只是一个片段,都能感受到她与现实中的她完全不一样。 那种柔和与明媚,是再也见不到了。 不知为何,陆君砚心中渐渐生出悲意,他不知江知念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单单看了江知念今日的处境,他已心生怜悯,不敢想她日日活在这江家是什么感觉。 “今日是除夕,世子可要留在府上吃个年夜饭?” 谈及吃饭,那就是委婉赶客了,毕竟陆君砚自己有家,就在京城中,哪有留在江家吃年夜饭的道理? “也好。” 陆君砚一口应下来。 江程:…… 陆君砚与荣安侯府的人不亲,他小时候多数时间住在宫里头,后来大了,又跟着荣安侯在边疆生活了一段时日,实在没有必要回侯府过年。 江程只能硬着头皮,安排下去,他称是要去看看江若蓁,就先失陪了。 - 江程离开正厅后,直奔落雪阁,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屋内传来的惨叫声! 他心头一紧,急急进去,看到徐闻璟在给江若蓁施诊。 江母看到江程,像是看到主心骨一般,“老爷,你终于来了……我们的若蓁,当真是受苦了啊。” 江程拍了拍她的背,随后凑近一看,江若蓁被扎针的手,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 “敢问大夫,小女这伤势情况如何?” 还好意思问如何,徐闻璟方才给江若蓁仔细检查了手,实则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被门夹了后产生的红印。 至于为何江若祁会看到一片片的淤青,经过徐闻璟的查看,基本可以断定是掐伤。 是谁掐的,自不必说。 徐闻璟扎了几针,就让那些淤青消散干净。 不止是消淤青,他还往最痛的穴位扎,这回,江若蓁是真知道痛了,痛得她手都抬不起来,一边抖一边惨叫。 江若蓁扎针时,疼得不想扎了,说是手没事了。 江母只当她胡言乱语了,徐闻璟也说:“听闻在下没来时,二小姐上半夜疼得一直哭,不扎针怎么好得了?” “若蓁,你听徐先生的话,他是南诏神医,定不会骗你。”江母虽然心疼,也懂得良药苦口的道理。 在一旁悄悄抹着眼泪。 江若蓁疼得眼泪花直掉,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的手有没有事,她还能不知道吗? 除了自己掐的淤青外,哪里还有事? 不过这都是刚才的情景,眼下江程来落雪阁后,江若蓁早已疼得满头汗,话也说不出来了。 徐闻璟神色平静,“江小姐伤得不重,大人不必担心。” 随着他话落,最后一针也落完了,他收起自己的针。 “接下来,江小姐在家中静养便可,青引,将忌口的事项罗列出来,交给江夫人。” 江程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惠兰,你送送徐先生,将诊金付了。” 徐闻璟提醒道,“诊金不必着急,我们南诏徐氏按针收诊金,方才我一共下了十针,百两一针,江大人什么时候得空,差人送到侯府便是。” 什么?百两一针?江程两眼险些一黑! 这与抢有什么分别? 他再看向江若蓁那只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手,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听下人说,若蓁只是被门夹了一下,有这么严重吗? 等徐闻璟等人出了落雪阁后,他黑着脸看向江母,“这点小病小痛,犯得着去侯府请神医?我看你也是昏了头!” 江母之前是看到江若蓁的手上淤青的,“若不是徐先生这两针,若蓁的手还肿着!只要能让若蓁好受点,花点钱又怎么了?” 那是两针吗?那是十针!那是一点钱吗?整整一千两! 江程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如果不是这些年江家置有产业,哪里经得起这样花钱? 江母也没想到徐先生的诊金这么高,可针都扎了,哪里还能反悔呢? 徐闻璟忙完后给陆君砚回话,得知陆君砚要留下来吃年夜饭,他合计一想,那他也留下来,堂堂尚书府,应该不会介意多他和青引两个人。 殊不知,江程现在看到他心就在滴血。 - 江知念再醒来时已经是晌午过后,简单地听扶光把后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后,折柳笑得几乎要仰了过去! “二小姐被门夹了那一下,怕是还没有被扎的那几针疼!” 江知念看着她们眉飞色舞的神态,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从她答应去侯府请闻璟师兄后,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江若蓁的确是,没苦硬吃。 “扶光,铺子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了?”江知念自己还有铺子,但她担心以后与江家不好分割,便让扶光将这些产业换了个“主人”。 日后这些铺子明面上属于别人,但实际的契约还是掌握在她手里。 “已经安排妥帖了,正好过年,奴婢让大家回去过个好年,再回来换了掌柜也正常。” 江知念点点头,随后又道,“再去帮我物色个丫鬟。” 此话一出,折柳一下子愣住,红着眼问,“小姐这是不要折柳和扶光了吗?” 江知念轻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我是要个会武功的丫头。” 今日去侯府寻医,其实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被迫的成分在,她虽然将计就计让江若蓁吃了苦头,可如果今日她不会被江若祁威胁,江若祁来了,就能被她打出去! 那她也不会这样被动。 再加上,前世自己能有个会武功的婢女在身边,恐怕也不会轻易被江家人陷害。 折柳这才喜笑颜开,无论如何她也跟着小姐。 江知念回想起前世自己死得凄惨,折柳和扶光也没有了消息,以她对江家人的了解,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自己活的好,更要保护好身边的人。 - 江府今晚的年夜饭实在是热闹,主桌就坐满了人,妾室丫鬟们又坐了两桌。 只是,桌上的人都神态各异。 江若祁一面安慰江若蓁,一面怒视着江知念。 江知念则毫不理会,像是没看到一般,专心陪江老夫人用膳。 江程则是时不时看向徐闻璟,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江母的注意力,就全在江若蓁身上了。 “江知念,你在宫里头就横行霸道,当众打了勇毅侯的嫡女,这么大的架子,也肯赏脸来吃年夜饭?” 第31章 好不了的眼疾? 这话纯属是没事找事,江知念猜想,江若祁想以江若蓁的手刁难她,结果一瞧,半点也看不出来,便从别的地方挑刺了。 江老夫人听到这里,担心地看向江知念。 江知念只是轻轻一笑,“阿兄,你睡迷了吗?昨日皇后娘娘就下旨罚了宋慧,横行霸道的是她,不是我。” “姐姐,宋姐姐毕竟也是女子,你当着那么多人面动手,叫她颜面何存…大家都是姐妹,何必闹成这样。” 听说宋慧被罚抄经书,江知念夜以继日才在一个月内抄完,宋慧能不能抄完,那就不知道了。 听着江若蓁为好姐妹发言,江知念不甚在意,盯着她被扎针的手,“若蓁妹妹这么担心,不如…吃完饭后就去勇毅侯府替她多抄两册。” “也比在这里同我废话有用。” 江若蓁被盯得发麻,这目光就犹如银针一般,让她感觉有些刺痛。 她的手一抖,霎时间没了话。 还帮忙抄呢,现在好不容易才拿的起筷子。 江若祁恼怒,江知念明知道若蓁手伤了,还说这样的话! “江——” 江程变脸,就差丢筷子了,“你闭嘴!” “不想吃就出去!” 平时江若祁多说两句也就罢了,现在当着世子殿下,当着外人,他也这样。 家丑不可外扬,江程简直要被江若祁气得吃不下饭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江若祁这么蠢? 这下,江若祁老实了。他愤然看了一眼江知念,转头对江若蓁,“蓁蓁,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说着就准备将鸡腿夹给她。 徐闻璟:“江小姐现在不适合吃这个。” 江若祁又换了旁的,徐闻璟在一旁屡屡提醒。 一顿年夜饭下来,江若蓁能吃的只有一碟子青菜和一碟花生米。 江若蓁吃了一肚子委屈,偏生徐闻璟说得有理有据,她无法反驳,她现在看到徐闻璟,就手就凉凉地发疼。 也是因此,大家才能安安静静吃上一顿年夜饭。 饭后,江程命人准备了烟花,江老夫人爱热闹,每年都少不了放烟花。 “陆世子,府中燃了烟花,世子可要一同去观看?” 江程说此话,没察觉到任何不妥,江老夫人本在喝茶漱口,听到了一口呛在喉中,江知念赶紧为祖母拍背。 江程当真是个木鱼脑子,陆君砚眼睛又看不到,看什么烟花? “世子恕罪,朱嬷嬷,去给世子将清风阁收拾出来!” “今日世子劳累,不如早些歇息?” 陆君砚神色未变,“嗯。多谢老夫人。” 徐闻璟则是与陆君砚同路,走出去好远后:“世子,在下的最后一个疗程已经结束,您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吗?” 他入京来为世子治疗眼疾已有一年有余,此前试过种种法子,但作用不大,陆君砚只能隐隐约约地看个模糊。 且陆君砚的眼睛会随着天气变化而变化,若是阴雨天,就什么都看不见。 若是天气好些,倒是能看到一点。 “徐先生也治不好这眼疾,看来我这眼疾,是治不好了。”陆君砚声音平淡,但底色是苍凉自嘲的。 这么多年,他喝了多少药,又扎了多少针? 却还是无用。 徐闻璟否认道。“许是在下医术不精,世间还有很多医术高明,用药厉害之人,定能为世子治好眼疾。” 说是这样说,陆君砚嗤笑一声,要能治好,恐怕早就治好了。 “徐先生,不必安慰我。” 徐闻璟颔首,陆君砚的眼疾蹊跷得很,在他之前就用过许多药和法子,却一点好转也没有。 陆君砚在南诏寻到他后,他尝试了很多法子,也仅仅只是,偶尔让他可以模糊识人。 “既然答应要为世子治眼睛,便会竭尽全力,回侯府后,我再仔细研读家中的医书,定会再为世子想出法子来。” 徐闻璟的话音刚落,天空便炸开一朵绚烂至极的烟花。 闻声的陆君砚,伸手解开系在眼睛上的轻纱。 “世子,您的眼睛受不得强光!”徐闻璟想要制止。 陆君砚却置若罔闻,反正也好不了,不如让他看看这烟花的绚烂。 轻纱飘落,陆君砚抬眼看去,暗苍色的天空中,一道光炸开,却只有阴翳模糊的一片,但随着一瞬即逝的烟花落下,他眼中的光愈来愈强烈—— 烟花从暗淡的,无色的,变得颜色分明起来!陆君砚忽然屏住了呼吸,贪婪地看着天空上的色彩。 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烟花接踵而至—— 陆君砚才相信,自己真的看清楚了? “小姐,等等我!” 不远处,传来江知念身边小丫头的声音,陆君砚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正好看到,江知念一袭红色衣裙,披着玉色长披风,在雪中撑伞而立,大雪纷飞,她闻声回头,发丝微动。 这一次,陆君砚总算看清楚江知念的脸。 折柳跑到江知念的身边,气喘吁吁,拿出一个红色的荷包,“小姐,压岁钱。” 却看到江知念目光透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折柳转头看去。 江知念颔首欠身,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陆君砚行了一个礼,随即同折柳一道回琳琅阁。 “怎么?我也有压岁钱?你那点碎银子,还给我发起压岁钱了?”江知念打趣折柳。 折柳瘪了瘪嘴,“小姐!压岁钱又不在多少,是奴婢的心意!” 江知念难得笑出声来,清脆动听,“压岁钱都是长辈给晚辈发,折柳你胆子真大。” 折柳吃惊,“啊?真的吗?” 她只是看小姐得到的压岁钱,没有江若蓁那么多,才想着添一个。 江知念笑而不语。 “小姐,你刚才给陆世子行礼做什么?天这么黑,况且他又看不到。” 江知念:“小声些,他眼睛不好,又不是耳朵不好,世子殿下若是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到时候就罚你去他身边日日帮他引路。” 陆君砚虽然看不到,但江知念心中感恩,就行礼了。 “我才不要,我要跟着小姐!” 第32章 江家人是江若蓁的刀 折柳到底年纪还小,陆君砚就算听到了,想必也不会怪罪她。 殊不知,这场景尽数落入陆君砚眼中,她的温和沉静,与丫鬟的调笑打闹。 比之前看到的她,都要生动。 “世子勿怪,我这师妹她……” “徐先生,我能看到了。” 陆君砚突然开口。 连云初都十分震惊,伸出手来在陆君砚眼前比了一个一,他结巴道,“世子,这是几?” 陆君砚不想理他,转身看向徐闻璟,徐闻璟神色一凝,他仔细观察陆君砚的眼眸,的确是恢复了神采。 可方才不是还看不到吗? 而且据他所想,就算陆君砚的眼睛要恢复,也应当一点一点慢慢恢复。 怎么突然就好了?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有了猜测! 陆君砚周身忽然散发出寒意,他弯腰捡起轻纱,眸光幽暗,“云初,回府!” “徐先生,明日我再派人来接你。” 今晚,他要回侯府,好好清算清算身边的人。 徐闻璟点头,他与世子想到了一处,今日是碰巧他们都来了江家,没有留在侯府用饭,可也是今日,世子眼疾忽然好了?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侯府中有人对世子的饮食动了手脚。 - 从祖母那里回琳琅阁后,江知念给院子里的人都发了压岁钱。 方才折柳给的压岁钱,江知念没有收,于是她趁着江知念在洗漱时,偷偷压在了江知念的枕头下,心道,钱少怎么了?钱少也是压岁钱! 她希望明年,小姐可以开心一点,顺遂一点,老爷和夫人能够不再偏心二小姐! 江知念也是第二天才发现的折柳的压岁钱,忍俊不禁,将这个红色荷包小心收入了锦盒之中。 扶光从外面进来,“小姐,徐先生让我送了这个来。” 江知念从扶光手中接过徐闻璟给的信封。 “徐先生说,府中人多眼杂,他不便当面向您辞行,不过都是在京中,日后相见倒也容易。” 江知念拆开信封后,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越看脸色越凝重,看完后,她将信纸都丢进了炭盆之中,火苗立即吞噬了整张信纸。 “小姐,您这是……” “扶光,现在每个院子的用度依旧统一由朱嬷嬷在发放吗?” 府内事务,江知念没接手之前,就是江老夫人在管理,江母只管了很短一段时间。 扶光点了点头。“的确是,虽然帐是在小姐这里,但朱嬷嬷这些活儿做熟了,就一直做着。” “跟我去趟郭姨娘那儿。” 江知念说走就走,扶光赶紧跟上!瞧小姐这神色,恐怕不是小事! 郭姨娘是江程的妾室,长相随不说多出众,但温柔小意,江程一直也比较满意。 她是江母之前的贴身丫鬟,跟着江程也有快二十年了,一直都无所出。 来到郭姨娘所住的立夏院,明显看出来比其它主子的院子小上许多,见了江知念,郭氏的贴身丫鬟赶紧将她迎了进去。 郭氏一直安分守己,故而对江知念的到来忐忑不安。 “大小姐,请喝茶。” 江知念点点头,郭氏的屋子并不暖和,但屋子里的装饰倒是不错,价格都不便宜。 可是郭氏递来茶杯的衣袖却短了一截,郭氏局促地收了回去,江知念便装作没看到。 “郭姨娘,你屋子里怎么没有炭?” 郭氏当即想起什么,赶紧去吩咐,“芳儿,快去将炭盆拿来点上,别冻着大小姐!” 观察其神色,倒是真诚,江知念让扶光呈上几匹缎料,“前今日我核查府内账本时,发现府中还欠了姨娘的冬衣没做,只是眼下裁缝都回去过年了,我就直接把衣料送来了,姨娘不要介意。” 郭姨娘哪里会介意,她都多久没有新衣服了? 芳儿将炭盆放进来,再收好扶光拿来的衣料,这上面有两三个绣工精巧的香囊。 “这是年前用母亲裁衣余料做的香囊,我想着当个装饰,姨娘不要嫌弃。“ 说完,江知念直接吩咐,“扶光,给郭姨娘系上。” “是。”扶光拿起其中一个,弯腰给郭姨娘系,郭姨娘受宠若惊,起身想要接过来,“不必麻烦扶光姑娘,妾身自己来。” 江知念一面喝茶,目光却落在郭姨娘腰间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香囊上。 “这个香囊已经这般旧了,姨娘为何还在戴?” 郭姨娘因江知念这一番行动,脸庞微微泛红,任由扶光为她系上新的香囊,“这是夫人给起身的,是上好的蜀锦做的,所以日日都戴。” 说到陈慧兰,郭姨娘眼里都是感激,大绥妾室身份低,也是她命好,遇到的当家主母不仅从不刁难她,反而对她多有照顾。 “这满屋里,都是夫人赏赐的。” “母亲给的?” 郭姨娘点头,将这个香囊解下来递给江知念。 江知念接过后,一眼就认出了香囊上的针脚,是小时候母亲教她时的一模一样。 她拆开香囊,倒出里面的香料,闻了闻,“这是什么香?可是府中所供?” “是夫人给的,据说是西域那边昂贵的香料,味道好闻极了,大小姐可是喜欢?妾身去拿一些给您。” 江知念没有拒绝,拿到后又聊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立夏院。 一回到琳琅阁,江知念就让扶光将这些香料送去侯府给徐闻璟,“你送去给闻璟师兄瞧瞧,他在府中闻到的,令人不育的香料,可是这一种?” 扶光刚领命出去,她又想起什么,吩咐折柳。“给朱嬷嬷支会一声,郭姨娘那里儿的炭不够用了,送些去。” 方才郭氏那样子,分明是舍不得用炭火,江家还不至于连炭火也要克扣。 江知念又想起,二房江雪宁上次找她所说,辞退江家夫子的事情。 便知道江母打的主意,她在四处克扣用度,去养江若蓁,如同上一世对自己那般,不顾旁人的死活。 郭姨娘没有新衣穿,没有炭盆用,二房的夫子被遣退,江若蓁却整日喝着价值百两的药!只为调理养颜。 江若蓁就是这样,靠着汲取所有人的养分攀登。 可坏事做尽的却不只是她,还有其它江家人!江若蓁只要一掉眼泪,他们就会成为江若蓁杀人的刀! 第33章 再打一次江知念? 折柳找到朱嬷嬷,把话带了过去,朱嬷嬷疑惑,“每月的份例我都是送到每个院子的,郭姨娘的我也一并送到大夫人那儿了,怎么会不够呢?” 郭姨娘毕竟只是个妾室,她的份例用度,都是朱嬷嬷交给大夫人,再由大夫人发放下去。 否则该说江老夫人或是江知念越俎代庖了。 折柳掏出一个红封来,“小姐说了,这个月差的就从小姐月银中扣,大过年的,总不能让郭姨娘没有炭盆用,传出去还说我们尚书府苛待妾室呢。” 朱嬷嬷收下这个红封,大小姐年年都会给下人们赏赐,但她拒绝道,“这是自然,既是府中支出,又怎能从小姐月银里扣,自然是写进账中。” 折柳也没推辞,办完事就回了琳琅阁。 回来时,看到三小姐也在。 江雪宁带着江枫来给江知念拜年。 江知念给他们两人都发了红钱,江雪宁不收,觉得自己和枫哥儿不一样,已经不是小孩了。 “只是讨个吉利,不必放心上。夫子的事情…”江知念叹了一口气,“若蓁妹妹身子不好,昨日又…府里请了南诏神医来,诊金并不便宜。” “府上银钱不多了,母亲怕是不会同意……” 她作出为难的模样,江雪宁心中一沉!她今日来拜年就是想问问江知念夫子的事情。 没想到她自己先提了,江雪宁闻言,心中的酸楚弥漫开来,她知道江若蓁回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是哪怕当年江知念也没有的待遇。 请一个夫子才多少银钱?还没有江若蓁一副药贵! 江若蓁每个月大把大把的银两花着,却要来克扣他们夫子的束修!江若蓁倒是托江知念的福,可以去白鹿书院求学,那她与枫哥儿呢?难道就活该连念书的机会也没有吗?! 江雪宁的手攥着江知念给的红封,紧得关节发白,心中不知是委屈还是嫉妒更多,是羡慕还是怨恨呢? 江知念自若地喝着茶,把江雪宁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的行为,江知念都能理解。 “不过枫哥儿还那么小,不念书怎么能行?我既是做大姐姐的,此事便让我来想法子。” 江雪宁不可置信地抬头,就像是看到什么希冀,方才都能压制住的心情,此刻反而压抑不出,湿润了眼眶。 她已经为枫哥儿的事情烦扰许久,她被困于深宅,又不如江知念有能力手段,差点以为无望了。 “知念姐……”江雪宁无以言表,赶紧拉着枫哥儿磕头,“快谢谢大姐姐,你可以继续念书了!” 江枫也格外懂事,赶紧磕头谢谢江知念。 折柳拦了下来,“小公子,快起来。” 左右夫子的束修不是什么大支出,江知念很乐意卖个人情,而且她也需要江雪宁陪自己做点事。 她告知二人,夫子最早也要过完年才能回江家,这段日子,就先安安心心过年。 …… 江若蓁这几日被关在落雪阁养病,徐闻璟走时还专门嘱咐了,一定要在家中静养。 尽管她掉着眼泪求了江母,也没能出去。 小桃端来一盒子蜜饯,“小姐,该喝药了。” 她又没病,喝什么药?听着就来气!江若蓁心中不得劲,正要冲小桃发火,又生生克制下来。 她垂着眼,端起药碗时,手一滑“不小心”打翻在小桃身上。 “啊…对不起小桃,我不是故意的,没烫着你?”她担心地皱起了眉头,仿佛在因为自己的过错自责不已。 这药是小桃刚熬的,怎么可能不烫? 可她看着自家小姐那张无辜的小脸,又觉得这不过是一点小事,小姐的手被大小姐夹伤了,拿不稳药碗很正常。 江若祁来看江若蓁,听到跌破碗的声音,一下子紧张地冲进屋子,瞧见一地的碎片,“怎么了?蓁蓁?你没事?” 江若蓁把自己的手往后藏了藏,赶紧摇头,“我,我没事。就是小桃——” 江若祁皱眉,区区一个药碗都端不好,做事毛手毛脚,有什么用?他冲着小桃吼,“蓁蓁这药价值百两,你赔得起吗?!” 这段时日,当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心,这丫头片子也来找不痛快。 “阿兄,小桃不是故意的,你别骂她。” 小桃也跪在了地上,此刻也顾不上地上都是撒了的汤药了,“大公子,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 声音颤抖,她做了这么久奴才,也没碰上主家发这么大脾气啊! 何况刚刚分明是小姐自己没拿稳药碗,可她却不敢说,若是说了,今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做奴婢的就是这样,自己犯错自己受着,主子犯错还得受着! “还不滚出去给蓁蓁重新熬一碗药!” 江若祁见妹妹求情,便也不再追究,只是自从知道这药的价格后,他也有些心疼。 小桃退出去后,江若蓁问,“阿兄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伤好得怎么样了?怎么样,若是还有问题,阿兄再替你将徐先生请来。” 他话是这么说,可是上次就不是他请来的,要是江若蓁当真需要再看一次诊,江若祁药怎么办呢? 是不是要去琳琅阁再打一次江知念? 好在,江若蓁是怕了徐闻璟了,赶紧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要不是江知念,你的手也不会这样!”江若祁冷哼一声,“她倒好,任由你伤成这样,自己却整日往外跑。” 江知念整日往外跑?江若蓁刚被接回江家时,便打听清楚了,江知念虽然自小在京城长大,可几乎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 那她出去能做什么? 江若蓁眸光一闪,难不成是去粘着太子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江若蓁心中就堵得慌,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委屈,“真羡慕姐姐,我也想出去走走,听说过几日有元宵灯会。” “我从未见过京城的灯会……” 光是听这话,江若祁就心疼得要命,蓁蓁本应该是他捧在手中长大的妹妹,被江知念顶替了身份就罢,还在外面过了那么多苦日子。 连一个灯会也没看过。 第34章 私会被捉? 他嗓音微涩,“没事蓁蓁,阿兄今年一定带你去看。” 江若蓁这才扯了一个笑出来,江若祁看了,只觉得妹妹是在安慰他。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江知念把欠蓁蓁的都还回来! 等江若祁离开后,江若蓁把小桃叫了进来,看着小桃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她语气为难,“小桃,方才是我不好。” “你知道,我回来才不久,总是担心惹了爹爹和阿兄不高兴,才没有出言维护你。” 小桃怔然看向江若蓁,她的脸长得与大夫人足足五分像,精致小巧,眼眶一红就让人忍不住哄她,心疼她。 自己一个做婢女的,也没有生主子气的道理,小桃自然也把心中的疑虑打消了。 “小姐折煞奴婢了,本来…也是奴婢做的不好。” 江若蓁瞧着小桃,瞧着瞧着就笑了。这样就是过去了,她放下心来,开始吩咐,“听阿兄说姐姐这些日子都往府外跑,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她是出去做什么?见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事情,越详细越好!” 小桃疑惑,“小姐知道这些做什么?大小姐总是欺负您,您管她做什么?” “我与姐姐日后还要做姐妹的,自然要处好关系。如果知道姐姐喜欢什么,也好买来给她赔罪……这些话你以后可别再说了,原本姐姐就不大喜欢我。” 大小姐这样对小姐,她还想着与大小姐赔罪,小桃觉得小姐当真是太善良了,便没有再多问,且办起事来,也更利索了。 她经常转悠在琳琅阁附近,与一些洒扫的婢女打听。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打听到了! 小桃将得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江若蓁。 “那徐先生,根本不是大小姐请来的!他们原来是白鹿书院同一个夫子的学生,小翠亲耳听到大小姐称徐先生为师兄!” “什么?”江若蓁声音拔高几个度,有些不信,可看小桃的模样,又不能不信。 若是徐闻璟和江知念认识,那爹爹付的一千两诊金又算什么? 为何要当着大家的面装作不熟的样子? 小桃并未说完,“小姐,不止如此,还有人说,这几日大小姐借口出去看看铺子上的生意,实际是去与徐先生私会!” 她给江若蓁倒了一杯茶,继续道,“大小姐入宫抄经书那段时日,早就将铺子庄子都给了大夫人,哪里还有什么铺子要她去看?我呸!还是皇后娘娘看上的太子妃呢……原来这么不检点!” 小桃话说得重,江知念总是欺负她家小姐,她哪里会有好感? 江若蓁半信半疑,她虽然叫小桃去探听情况,也只是为了知晓,江知念是不是与太子有联系。 不太信江知念会做这种事情。 小桃见小姐不信,“小翠说,元宵灯会时,大小姐与那徐先生,就约在一品楼的天香包厢!大公子不是说要带小姐去看灯会?是或者不是,带大公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若蓁轻轻咬着嘴唇,小桃说得对,是或者不是,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如果当真如小桃所说!自然也不能让祖母、皇后娘娘和怀安都蒙在鼓里,特别皇后娘娘,得让她看清楚江知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元宵灯会当日,天还没黑就有许多人来逛街了。 地段好的酒楼二楼包厢也早早地定了出去,江知念选的天香厢房是位置最好的,可以看到临街的花灯,天一黑下来,整条街尽收眼底。 江知念到时,徐闻璟已经在包厢中等了。 “闻璟师兄,久等了。” 徐闻璟没有点菜,桌上正是她送去侯府的,从郭姨娘那里得到的香料。 江知念拿起来想要放在鼻尖上闻,被徐闻璟打掉,“什么都闻,只会害了你。” “这就是我在江府闻到的味道,这香料被麝香水泡过,虽然被桑菃花的异香所掩盖,但味道太过复杂,很少有香料会这样做,故而我生了疑。” “仔细闻过后,察觉里面含有麝香。” 江知念眸光一沉,看来她猜的没错,郭姨娘这么多年未曾有孕全是拜江母所赐。 可是,就如同郭氏所说,她房中一应摆设,都是江母所赐。 这么多年来,江母也从未因为她被江程所喜爱而刁难。 很难让人相信,江母会大费周章地去害郭氏。 徐闻璟对此并不太关心,只是一想到江府形式如此复杂,还有师妹之前手上的伤,就开始担心她。 “师妹,你若是需要帮助,一定要同我说。” 可对于这些事情,江知念闭口不提,他也不知道如何帮到江知念。 “师兄,我没事。” “当真没事?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脸又是怎么伤的?还有,那日我到江府,为何你那兄长对你如此粗暴无礼?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兄长对于妹妹的爱护。” 他这个师妹,在书院时性子就好强,可她到底只是个女子。 江知念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眸光飘向窗外的街景,屋檐上还有积雪,街道上人潮涌动,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禁让她想起前世临死前,好像也是这么个场景。 眼眶只红了一瞬,随即她坦然道,“师兄,我并非江家真正的嫡女,江若蓁才是。我是江家在十六年前抱错的。” 徐闻璟手中添茶的茶壶掉在桌上,茶水湿了桌布,他当即反应过来,喊了小厮来收拾。 他实在没想到,真相原来是这样! “就算是如此,难道你与江家十几年的亲情,都是假的吗?” “他还动手,简直是仇人一般!” 江知念垂眸,这也是她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可眼下她不想再说这件事,只是嘱咐徐闻璟。 “还要劳烦师兄暂时替我保守秘密。” 徐闻璟点头,“若是日后你想离开江府,还可以来找我,或是老师。” 想到前世自己死得凄惨,可闻璟师兄与老师永远也无法知道,不知道也好,江家人给她按的恶名,倒是污了他们的名声。 第35章 你可知你犯的什么罪? 江知念回来后,也没想过依靠任何人,与徐闻璟也不多说,“多谢师兄将香料之事告知于我。” 徐闻璟则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银票,“这是江大人给我的诊金。” “既然说好了,那自然是师兄的,给我做什么?” 足足一千两,一分不少,他都拿给江知念,“她的手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淤青都是她自己掐的。我要是收了你的诊金,老师知道了,定会骂我。” 江知念正要拒绝,包厢外响起敲门声,他们并未点菜,来的会是谁呢? 徐闻璟拉开门,就见云初扶着陆君砚,“徐先生,好巧呀。世子今日也出来看灯会,听说徐先生在天香包厢,这就来了。” 江知念微微愣住。 陆君砚有眼疾,看什么灯会? 何时还能听说包厢里有谁了? 陆君砚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徐闻璟今日来见江知念,在这里等着呢! 徐闻璟只好邀请陆君砚进来一起坐坐,江知念索性把菜单推到陆君砚眼前,故意打趣他。 “宫宴上多谢陆世子…和师兄出手相助,今日我做东,请大家吃饭,世子,点菜。” “世子都可以看灯会了,那想必点菜对于陆世子来说也不难。” 理会到江知念捉弄他的意思,陆君砚也不生气,甚至连菜单也没碰一下,直接叫来了小厮点了一桌子菜。 陆君砚眼睛恢复这件事,只有云初、陆君砚和徐闻璟知道,陆君砚不想说的话,徐闻璟也不能说。 他便只能看着江知念被蒙在鼓里。 云初笑了一声,“江姑娘不知,我们世子可是一品楼的常客,不必看菜单也知道。” 江若蓁出门比江知念晚上许多,江母原本是不许她出来的,江若祁在一旁再三保证会照顾好妹妹,陈慧兰想到一年到头,最热闹的就是灯会了,也不忍心把她关在家里。 这才同意,并三令五申,晚上必须早些回来。 江若蓁扶着小桃的手上马车时,对视了一眼,小桃对她点了点头。 这代表,今日江知念正如小翠所说,去了一品楼的天香包厢。 于是她转身朝江若祁撒娇,“阿兄,今日我还想吃一次天香楼的饭菜。” 江若祁自然什么都依着这个妹妹,毕竟整个江家都亏欠妹妹太多了。 到了天香楼,江若蓁下了马车后,站在酒楼门口迟迟不肯进去,江若祁正疑惑呢,只见门口又停了一架马车,这马车虽然看起来不大,可从帘子的布料、马儿的毛发都可以猜出来,此人非富即贵。 随即,马车上下来了穿着宝蓝色常服的沈怀安。 “太…怀安哥哥!” 江若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阵风跑了过去,沈怀安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怀安哥哥今日不来了。”江若蓁脸上泛着微微的红。 上一次沈怀安带她来一品楼吃饭时,就跟她说过了,这一品楼是他的产业,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想要见他,可以给一品楼的掌柜传话。 江若蓁那日听到琳琅阁的风声后,就想着,若只是带阿兄来,太子又怎么能知道江知念的为人呢? “今日是十五,孤也想来看看灯会。” 江若祁这才认出来,眼前这个被妹妹叫做怀安的人,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他作势要行礼,被太子的便衣侍卫拦下,“此处人多,不可声张殿下的身份。” “这是我阿兄。”江若蓁说完,则带着两人往二楼去,店小二热情地过来询问,“几位客官,可有预定?” 江若蓁眸光一闪,快速道,“天香包厢,我姐姐在里面。” “好嘞,上楼后右转第二间便是。” 江若祁听说江知念也在,变了脸色,“江知念也在?” “阿兄,你别生气,姐姐那日也是不小心才弄伤我的手,今日趁大家都在,把误会说开了,我们毕竟还是兄妹。” 江若蓁捏了捏自己的手,下意识看了沈怀安一眼。 可江若祁皱起眉头,“谁与她是兄妹?她如今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日后的太子妃,我怎么配做她的兄长?” 他说完后,才意识到,太子不就在他旁边吗? 当即有些后悔方才说出去的话,要是太子因此怪罪自己,那…… 只听沈怀安唇边逸出冷笑。 “阿兄……”江若蓁低声叫住江若祁,随后看向沈怀安。 或许是在等着沈怀安反驳那句,“日后的太子妃”。 可沈怀安眼底只是冷淡,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 江若蓁有几分失落,但一想到江知念与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会被太子看到,此刻这些便都不重要了。 三人一道上了二楼,她的目光紧锁天香包厢,每走一步,心跳就更快! 江知念占着她的身份这么多年,凭借江家嫡女的身份,竟然险些成为太子妃! 自己这个真嫡女,却要被她一辈子压一头! 江若蓁觉得这个世道不公! 而这一切,终于要在今日改变了。 来到天香包厢,她一向温和柔软的目光变得坚定与冷漠,只有一瞬—— “吱嘎——” 包厢门被推开。 江知念一身白色绸面昭君袄,搭着柳绿色的长裙,美眸带着些许笑意,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惊讶侧头。 江若蓁则作出早就想好的反应。 她娇柔惊异地叫了一声“啊…姐姐,你怎么和徐先生,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徐闻璟的看到几个来人也很意外。 江若蓁的身后,江若祁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一沉,怒骂道,“江知念,你怎么这么不知检点?!” “你想害死江家吗!” “姐姐,你明明与怀安哥哥快要议亲了……为何要这样对怀安哥哥?” 江知念柳眉微挑,有些嘲讽,“我要是真和太子殿下要议亲了,你一口一个怀安哥哥算怎么回事?” 江若祁抽身进去,“少拿这些龌蹉的心思去想蓁蓁,现在被捉奸的人是你!” 被问到的江若蓁无错地退了半步,“姐姐你误会我了。” 这半步,便退到了沈怀安怀里去,沈怀安用手扶住她,当即看向江知念,语气冰冷,“江知念,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 第36章 杀人未遂如何处置 即便沈怀安不想娶江知念,但她也不能在所有人都觉得两人要议婚之时。 做出这等坏他声誉,有辱他名声之事! 他堂堂太子,与这等人名字牵扯到一起,也不会好听。 “犯罪?”江知念声音大了几分,“我何罪之有?” 江若祁怒从中来,他不知道以前那个温柔懂事的江知念去哪里了! 现在眼前这个她,蛮横无理,强词夺理,冷漠无情! 他现在看江知念,满眼都是失望! 而江知念又何尝不是? 那个托着她摘桃,替她瘦训的兄长,为何会变成这样,偏心偏听! 江知念袖中的手攥紧,目光再落到江若蓁身上。 为何十五年的相处,比不过她的一句话! “太子殿下,是江家管教不严,才让江知念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今日,我便要替父母,替太子殿下,好好教训教训她!” “只希望皇后娘娘日后追究起来,千万不要牵连江家其他人!” 他今日不当着太子的面教训江知念,让太子消气的话,江知念的下场只怕会更惨。 尽管江若祁对江知念很失望,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兄妹二人有太多不愉快。 可,江知念毕竟做了他十五年的妹妹。 等今日之后,他会让祖母想办法求皇后开恩,饶她一命,日后就将她幽禁在琳琅阁。 大不了,江家养她一辈子。 总归有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江若祁更觉得唯有这种办法,能够保全江知念。 他大步流星过去,正要一脚踹在江知念的腰腹之间! “咻——”的一声,忽然从包厢里侧的屏风后,飞来一支箭! 这支箭直接刺破屏风,朝着江若祁的大腿射去,好在太子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将他往后一扯! “小心!” 箭从江若祁的裤腿边擦过,外袍被划破! 屏风应声倒下,露出屏风后面的景象。 陆君砚正挺拔立于屏风后,而他身边,正是射出这支箭的云初! 一切发生得太快,导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陆君砚开口,“什么孤男寡女,当本世子是死的吗?” 听到楼上巨大声响后,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知念姐?知念姐,这是怎么了?” 是江雪宁。 她提着裙子跑上二楼,此刻还微微喘着气,并且推开了挤在门口的江若蓁和沈怀安,冲到江知念身前。 直到进来后,她才发现此刻包厢里多出来几个人。 “兄长、二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雪宁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江若蓁看到江雪宁后,挤了一个难看的笑,手心微微出汗,她悄悄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小桃。 不是说是江知念与徐闻璟私会吗? 什么私会,要这么多人?! “自然是和知念姐一起看灯会。方才我瞧着楼下有叫卖冰糖葫芦的,想着给枫哥儿带些回去,怎么上来这里就成这样了…”江雪宁回道,而她的手中,也的确握着一根包好的冰糖葫芦。 江若蓁小脸一白,心中顿感不妙。 陆君砚,“该轮到本世子问问,方才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他的眼睛虽然被遮住了,可是冰冷的声音,却十分有压迫感。 江家一对兄妹,被世子压得不敢说话。 特别是江若祁,方才他都准备教训江知念了,却被这一支箭刺了个清醒! 沈怀安身份比陆君砚贵重,可父皇若是知道自己擅自离宫,定也会问责自己。 这个陆君砚虽然只是父皇名义上的义子,但对他不是一般的宠爱。 是以,沈怀安出言作罢这场闹剧,“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 误会? 江知念抬眸,冷眸瞧着他们。 方才江若蓁一进来口口声声都是在污蔑她与别人有染! 江若祁二话不说,就想对她动手! 那一脚虽然没有踢在她的身上,可她看得很清楚,那一脚是往自己腰腹处来的。 女子的腰腹,最是脆弱! 江若祁便是知道这里最脆弱,才往这里下手! 现在,居然用一个误会轻而易举盖过了? 江知念微微吸气,正要说话,陆君砚的声音响起,“什么误会要动手?江公子?如果刚才云初那一箭落在了你的身上,你也觉得是误会吗?” “我…我怎么知道,你…世子您也在这里?”江若祁底气不足。 若不是太子的手下救下自己,自己的腿或者命根子,都有可能保不住。 “既然你什么都不清楚,为何直接断论?” 见江若祁被问得无话可说,沈怀安皱眉,“君砚,这毕竟是江家的家事。” 他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太子殿下,徐先生是臣亲自从南诏请来为我医治眼疾的神医,这是圣上也知晓的事情,他现在住在荣安侯府,就是侯府的人。” “江家家事臣管不着,可江二姑娘一进门便污蔑徐先生与江大姑娘有染,臣若不管,侯府的家风何在?” 陆君砚往江若蓁的方向侧头,江若蓁吓得脸色发白,泪眼朦胧!仿佛透过那层纱布,看到了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眸!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世子您也在,也不知道三妹妹也在。” 她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明明,受委屈的人是江知念。 “不知道就可以随意污蔑我?不知道就能随意打骂我?”江知念的目光从江若蓁身上,又移到了江若祁身上。 “今日若不是云初那一箭,就因为这个误会,我就该当场毙命吗?!” “我怎会对你下如此重手?”江若祁反驳,他刚才出手,也都是为了江知念! 重不重,只有挨在身上才知晓! 前世算计她诬陷她,害她至死的不就是江若祁! 此刻在这里装什么好心! 江知念先问徐闻璟,“闻璟师兄,你是大夫,我想问问刚刚江公子那一脚当真落在我身上,我会怎么样?” 徐闻璟愠道,“那是腰腹处,你又是女子,轻则内伤不孕,重则不治而亡!” 听听,江若祁这是下了死手啊! 哪怕留她一命,她一个女子不能生育,还如何自处? 江知念又看向太子,“既然太子殿下在,不妨说说,依据本朝律法,杀人未遂应当如何处置!” 第37章 三十鞭?五十鞭! 她的声音像是珠落玉盘,清脆但有力。 杀人未遂四个字出来时,江若蓁几乎眼前一黑,她双腿发软,不得不拉住了太子的衣角。 “阿兄怎么会要杀你?怀安哥哥,不,太子殿下,我阿兄不会杀人,求太子殿下做主!” 杀人未遂,这个罪名太重了! 可方才那个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江知念非要闹到官府去,大理寺也会受理。 “他毕竟是你兄长,有什么事情,你们回了江家慢慢说。”旁边是江若蓁楚楚可怜地求他,而眼前,是江知念有理有据的诉状! “这世间难道有想要杀死自己妹妹的兄长?臣女请太子殿下立即处置江若祁,否则臣女会自己告到大理寺!就不劳烦太子您了!” 沈怀安厌恶旁人的威胁,“江知念,你疯了?这是你兄长!你以为闹得人尽皆知你会有多光彩?!” 可这些话,就像是石头沉入湖中,没有在得到任何回应,江知念神色坚定。 当真让她告到大理寺去?先不说江知念现在与他还有些关联,便是没有,江若蓁怕也是不愿意。 能阻止她的,只有他当即处置了江若祁。 思前想后,沈怀安只能开口,“来人!赐江若祁鞭刑,三十鞭!” 江知念上前一步,“五十鞭。” 沈怀安眸光落在她那张明艳的脸上,眼底的狠戾作不得假! 一个女子,对自己的兄长居然这么狠。 “姐姐!你!” “五十鞭。” 沈怀安答应下来,否则江知念不会善罢甘休,随即又道,“现在你可满意了?” 满意?她怎么能满意? 江若祁应当如前世的自己,先被关水牢,再被打了扔进雪地里! 活活疼死! 听出太子的阴阳,江知念自然勾唇,“臣女,满意。” 眼下,太子哪里还有逛灯会的心情?吩咐人把江若蓁送回江府后,留下一句,“陆世子眼睛不好,就少往外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品楼。 江若祁则被带去受鞭刑,打完了自然会送回江府去。 包厢里又只剩他们几个时。 江知念僵硬的背部才微微放松,欠身朝着徐闻璟、陆君砚道,“今日让师兄和世子见了笑话,知念向你们赔罪。” “这顿饭只有来日再请了。” 徐闻璟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看了方才的情形,更加担心江知念的处境,“师妹,若是……” “师兄,我应付得来。”江知念打断徐闻璟,随后告辞,“今日我就先回去了,今日多谢陆世子相救,我又欠你一命。” 陆君砚没有出声,等到江知念带着江雪宁走后,他才问徐闻璟,“徐先生,可要与我一道回府?” 徐闻璟心中五味杂陈,没有和陆君砚一路。 等到陆君砚回到车舆之中后,云初一面擦着自己的弓箭,一面道,“公子,今日当真是好惊险,我的射得可准?” 准的话,就应当让江家断子绝孙。 “下次记得再准点。” 云初挠头,“我说公子怎么突然要去一品楼,原来是去帮江姑娘。” “不过这江姑娘倒是厉害。” 陆君砚挑眉,轻启薄唇。“如何厉害?” “今日幸好公子提前去了一品楼,不然江姑娘可就说不清楚咯,但是等到江三姑娘来时,我才知道,原来江姑娘早有安排。” 确实如此,陆君砚因为那个梦,对江知念总是好奇的,他忍不住靠近江知念。 所以每次都会想要帮她。 可是越帮江知念,陆君砚越发现,实际上她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哪怕今日他不出现,江知念也有法子自辩。 只是会比较惊险。 可是她一届女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 陆君砚不喜欢蠢女人,特别是喜欢哭哭啼啼的蠢女人。 “对了公子,侯府中抓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有嫌疑给公子下毒。但是什么都不肯说。” “嗯。”他往后靠了靠,“用刑…”语气略带慵懒。 既然不肯说,那就用刑到说了为止! - 江知念回府之前,让江雪宁多买些枫哥儿喜欢的东西带回去。 马车上,江雪宁忍不住开口,“知念姐,等下回府之后,恐怕……” 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江知念抬眸看向江雪宁,她自然知道。 将帘子撩开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天空。 这个时辰,江若祁应当是被打完送回去了,鲜血淋漓地送回去! “你可知,今日来一品楼帮我,日后江若蓁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初一当日,她告诉江雪宁会给他们请夫子后,便说了需要江雪宁帮她做些事情,但帮不帮全看江雪宁自己。 哪怕不愿意,她也依旧会把夫子请到江府。 但江雪宁只是沉思片刻就答应下来。 “我知道,可是知念姐,哪怕我今日没有到一品楼来,偌大的江府,就有我和枫哥儿的好日子过吗?” 京城人家,只要稍微日子好些的,都会给家中的后辈请夫子。 夫子的束修,哪里有江若蓁所花千分之一? 大夫人为何非要克扣这处?平时吃穿用度克扣下来,她都不说什么了。 唯独这件事她不能让步。 枫哥儿就是她的全部,只有这个弟弟未来科考中举,她们二房的日子才会好起来。 今日大房能克扣她们的束修,明日就会克扣她们其它地方的用度。 她抿了抿唇,“知念姐,多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现在看来,如果没有江知念有意无意的照拂,二房的日子还会更难。 江知念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说话,心却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 她对江雪宁的照顾,不足江家人的千分之一,有些人将这千分之一视若珍宝。 可有些人…… 哪怕她和江雪宁只是利益置换,也比江家人只知道吸血来的强。 - 江府。 江母亲自送了一碗元宵到松鹤院去,前段日子因为江知念,她与婆母有了些嫌隙。 今日过节,她便亲自做了元宵,想着把误会说开也好。 江知念应当是最先嫁出去的,到时候让若蓁跟着老夫人一段时间,学习学习如何管理庶务、如何经营铺面产业。 第38章 鲜血淋漓的江若祁 一来,若是哄好了老夫人,若蓁也能分到些老夫人手里的东西。 据她所知,老夫人可没少给江知念好东西! 二来,学了这些,日后若蓁嫁了人,也能把自己的产业打理得很好。 想到这里,哪怕知道江老夫人也许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她也硬着头皮过去了。 江老夫人听说江母送元宵来了,叹了一口气,对朱嬷嬷道,“你说说,她跑来我这里费什么力?再这样下去,江府是留不住念念了……” 前两日的事情,江老夫人心里有数,她没有出面,是因为江若蓁的的确确被夹到了手。 两个女孩儿都是她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长的,她虽疼江知念,但也不好贸然插手她们姊妹之间的事情。 “正月十五了,大夫人来孝敬婆母,也是应该的。”朱嬷嬷只能哄着老夫人。 江老夫人,“你让她放那儿,回去。” 她不想见陈氏,每每和陈氏说话,说不了两句,陈氏就会提江若蓁,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她这个做祖母的,薄待了江若蓁,整个江家也愧对江若蓁。 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让她多补偿补偿江若蓁? 她还没死呢,她的东西想给谁,他们都管不着! 朱嬷嬷把话带到了江母面前,“大夫人,元宵给老奴就好,您请回,老夫人昨夜没睡好,现在已经更衣准备休息了。” 江母知道这不过是老夫人的借口,她笑意减淡,把元宵递给朱嬷嬷后,转身要离开松鹤院。 朱嬷嬷松了口气,把元宵交与一旁的丫鬟,要回去复命时,江母突然来了个回马枪,她不顾朱嬷嬷的阻拦,快速冲了进去! “大夫人!老夫人说了今日不见客了!” 江母温柔了一辈子,此刻冷目对着朱嬷嬷,“你这个奴才,仗着自己是个老人,就敢拦我?我是婆母的儿媳,不是什么客人!” 小丫头们也都上来拦江母,江母实在进不去了,才高声道,“母亲!您难道要因为一个外人,永远不理儿媳了吗!” “江知念与您再亲,到头来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她的身上,流的不是江家的血!母亲,若蓁才是我们江家的女儿——” 江老夫人确实是准备休息了,可听到陈慧兰这些话,也气得直接走了出来! 朱嬷嬷见老夫人出来了,身上单薄,着急地赶紧回屋子去拿厚披风。 “陈慧兰,你当真没有良心?十五年啊!哪怕是养个宠物也该有感情啊!”老夫人气得说完后,不停地咳嗽。 朱嬷嬷拿了赶紧将披风给老夫人披上。 “老夫人,先进去,这里风大!” 江母却不肯罢休,“母亲,自从知道她是当年抱错的孩子后,儿媳与老爷日日忧愁,害怕亲生的女儿在外面受了苦受了委屈,害怕就算找到了,得到的也是死讯。” “尽管如此,我与老爷从未苛待过江知念!哪怕是若蓁回来了,她还是可以做这个尚书府的嫡女,这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老夫人咳嗽愈发剧烈,竟有种止不住的架势,朱嬷嬷担心地拍着老夫人的背。 如果念念只是个普通的女孩,那陈慧兰说得自然没错! 可,再大的养育之恩,江知念这些年也该还完了! 放眼整个京城,有几个名门贵女能比得上江知念这般努力?在别人只知道玩儿的年纪,就要承担起家族的重任! “大夫人,您少说两句,老夫人身子不好!大夫人,求求您,少说两句!” 江母却觉得自己说得丝毫没错,她看向朱嬷嬷,“主子说话,哪里有你一个下人插话的份?” 老夫人止住朱嬷嬷,缓上这口气后,“陈慧兰,你要把江若蓁当成你的宝贝疙瘩,我没有意见,但做人要凭良心,自从江若蓁回了江家,你将她当成公主一样养着。” “怕是公主!也没有她这般娇贵!” “作为江家当家主母,你庶务一律不必操心,自然也不用担心府中银帛是否够用!而这些,都是你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女儿替你承担起来的!” “你那宝贝疙瘩,吃的用的穿的,哪样没有念念的功劳?” 说完,老夫人又咳嗽起来,咳得厉害了,腰也直不起来。 许是这几句,唤醒了江母对江知念仅存的母爱,她没有再反驳江母,只是声音低低的,“可这都是她欠若蓁的啊……” 陈慧兰不知在低语什么,朱嬷嬷劝说老夫人先回房去休息,免得伤着了身子,老夫人见陈慧兰自己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但她此刻也没力气多问,随着朱嬷嬷回房。 “如果不是她,若蓁早就——” “阿娘!阿娘,阿兄出事了!救救阿兄!” 陈氏的话被身后的赶来的江若蓁打断。 她闻言后,心中狠狠一跳! “若蓁,你阿兄怎么?” “江知念害得阿兄被打了五十鞭!现在…都还没被送回来……”江若蓁哭着道。 “什么!?” 这下,陈氏连江若蓁也顾不上了,她赶紧带着人往江府大门走去,还没走到一半,就见两排黑衣侍卫一拥而上地开路。 最后面,是两个人架着一个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人,来到陈氏面前! “祁儿!祁儿——” “阿兄……” 陈氏震惊地捂住了嘴,看清楚那人的脸后,她疯了一般冲了上去! 侍卫把半死不活的江若祁扔在地上,“人给您送回来了。” 等到黑衣侍卫都走了后,陈氏又悲又怒,对着下人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公子送回去房!” “雪枝!去请大夫!”陈氏极少这样动怒,平时都是温和的模样,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此刻的陈氏眸光冷得如同淬了毒一般! 府上的家丁把昏死过去的江若祁,小心抬回了他的院子,地面上赫然还留着一滩鲜红刺眼的血迹! 她的儿啊!她的祁儿! 陈氏压着心中的怒火,转身问江若蓁,“今日分明是你阿兄带你出去逛灯会,怎会和她又扯上关系?” 第39章 被禁足 江若蓁心中几分心虚,是她把江若祁带到一品楼的。 但她绝不能这样说。 阿兄伤成这样,自己这样说,母亲一定会怨恨上自己的! “是…是因为,阿兄在一品楼遇到了姐姐和那个徐先生在一起,以为姐姐和徐先生私会!” “就说要替您和爹爹教训姐姐……险些伤到姐姐。”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如何解释太子为何在场呢? 陈氏虽然也听出有些问题,但一想到以若蓁的性子不会撒谎。 何况,若蓁绝不会这样害自己的亲兄长! 就以为江若蓁在是为江知念留情面,“接着说!” “她便威胁太子殿下!若是不处置阿兄,就要把阿兄告到大理寺!” 陈氏听完,觉得自己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像是喂了狗一般!狗也不咬主子的啊!对江知念所有的母女之情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她人呢?” “我在这里。”陈氏刚问完话,身后就响起江知念的声音。 陈氏回头,果然看到江知念不卑不亢地走了进来。 江若蓁微微一顿,江知念把阿兄害成这样,她还敢回来? 陈氏语气冰冷,“当年,是我将你抱错回来,我现在才知道,这简直是个弥天大错!” “竟将一个害人精带了回来!”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陈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她红着眼责怪江知念,指着江知念脚下踩的地,“你是想要你阿兄死吗?这全都是他的血!” 江知念垂眸,眸光扫过地上的鲜血。 这点? 远远比不上自己所流的血! 她倒是想让江若祁死,只可惜现在的她还没有这个能力。 按照本朝律法,杀人未遂可不仅仅鞭挞就够了!是江知念清楚,江家和皇后绝对不会给她机会把事情闹大。 才迫不得已妥协,只是受了五十鞭鞭刑而已。 比起她被鞭刑被关水牢,被打被冻死来说,这才哪里到哪里? “他死不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江若祁他想要我死!”江知念抬眼,直接对上陈氏的眼睛。 “今日如果不是侯府拦下,被带回来的,就是我的尸体了,那母亲呢?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声嘶力竭地质问江若祁?” 陈氏被江知念的话惊得退后半步,她的祁儿怎么会…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不可能,祁儿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你强词夺理!” “我是不是强词夺理,将侯府与太子的人叫来一问便知,如果不是江若祁想要置我于死地,有谁能处罚他?为何能处罚他?” 江知念侧眸看向江若蓁,“或者,可以问问她,今日还是她把江若祁带到了一品楼。” 被拆穿的江若蓁心中着急,红着眼去揪陈氏的衣袖,“阿娘,我去一品楼只是因为饿了,不知道会将阿兄害成这样…对不起阿娘…” 说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厥过去。 陈氏被拉着衣袖,也没有回过头去看江若蓁一眼,可娇弱的哭声,就像是一把大锤子锤打她的心,哭得她肝肠寸断,刚才生出的一丝怨意也逐渐变成了心疼。 就算是若蓁要去一品楼,可导致祁儿被打成这样的原因——还是江知念丝毫不给自己的兄长留情面! “不愧是马上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好大的口气!你在一品楼,旁人就去不得了?你既然要与外男一同出现,就怪不得旁人对你起疑!” 太子都不曾追究,江知念为何要追究到底?、 她分明就是对祁儿心存恶念! 定是因为素日里,祁儿心疼若蓁多一些,就遭到了她的妒恨! 陈氏心中有了断论,袖中的手攥得紧,语气更是冷漠,江知念眼底闪过苦楚与失望,陈氏会这么说,就代表这件事,她完全与江若蓁和江若祁站在一起。 她不在意自己被诬陷,更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呵,也对。 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外人。 “母亲说的是。”江知念嗤笑一声,嘲讽至极,“那太子也正巧在一品楼?他好好的东宫不待,专程出宫来一品楼对我起疑,还当真是‘一片苦心’!” 陈氏只要瞧见那片殷红的血迹,就想到方才鲜血淋漓的江若祁,此刻,江知念说再多的话,都是徒劳,她的心中又怒又气! 看着眼前的江知念,不知为何她能这么狠心,江家怎么说也养了她十余年啊! 江知念抽回目光,“母亲想不明白,就慢慢想。我先回房了。” 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陈氏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闻声,江知念顿步。 “江家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来人!送大小姐回琳琅阁,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琳琅阁一步!” 江知念眸光一沉,她转身看向陈氏,陈氏则早已掩面痛哭,江若蓁在一旁轻声安慰,也不免朝江知念投来埋怨的目光。 “大小姐,请。” 回了琳琅阁,江知念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便叫来折柳倒水来洗漱。 折柳垂头丧气,“小姐,咱们都被禁足了,您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也出不去。”她放下手中的书。 陈氏把她禁足,不过是第一步。 江若祁被打成那样,陈氏怎么可能只是禁足那么简单? 江知念猜得没错,这只是陈氏的缓兵之计,她在等自己的主心骨,江程回来。 江程今日与同僚聚餐去了,临近子时才回来。 喝得醉醺醺的江程,刚下马车,就看到自己的夫人站在正厅里等着他。 “这么晚了,惠兰你还没休息?” 陈氏直直地朝着江程跪了下去,“老爷,您一定要给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夫妻之间,怎需行此大礼? 故而,在陈氏扑通跪下那一瞬,惊得江程赶紧扶住她,陈氏顺势抱住他的手臂开始哭起来!她一面哭,一面把江若祁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嫡子,我放你才去看他的时候,背上连一处好肉也没有,老爷,江知念她到底如何能狠的下这份心的?” 第40章 算扯平了 闻言,江程酒意散去,他脸色如墨汁一般黑,“祁儿现在如何了?” “大夫才上了药,怕是要养一段时日了。” 听到儿子没有生命危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随之怒骂道,“这个孽障!她现在在何处?” “我自作主张,把她禁足在了琳琅阁。” 其实,陈氏现在也清楚,江家一族对江知念给予厚望,便也不敢贸然处置。 “禁足还便宜了她!我先去看看祁儿。” 听到江程这样说,陈氏稍稍有了些安慰,便和他一同去看江若祁。 刚一进到江若祁的院子,就听到若蓁的哭声,陈氏心疼地快步走上去搂住她,泪眼朦胧,“好孩子,别哭了,你阿兄不会怪你的,这哪里是你的错啊!” 果然,别人家的孩子是养不熟的,只有自己亲生的,才会心疼兄长。 江若祁背上被打得全是伤痕,他只能趴在床上,江程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父亲…你怎么也来了…” 平时中气十足的江若祁,此时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今日他当真是遭了大罪! 陈氏见儿子醒了,赶紧过去,“祁儿,祁儿,你好些了吗?” 江若祁的手被陈氏握住,反倒是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嘶……母亲,痛痛痛!” 陈氏吓得赶紧松开手。 “母亲,儿子皮糙肉厚,只是…只是一些皮外伤,无妨的。” “你当真是让人操心,我允你带着若蓁出去逛灯会,你惹出这等子事情来!” 沉默良久的江程,忽然开口,“今日你为何要对妹妹下重手?” 陈氏意外地转头,语气幽怨,“老爷这是什么话?祁儿伤得这么重,你不心疼也就罢了,怎么还质问起祁儿了?” 江程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江知念名义上还是江家的嫡女,当着太子的面指责妹妹与外男私会,当然该骂!” “你就算不把她当作妹妹,此事若是传出去,若蓁以后还怎么嫁人?” 提及江若蓁,陈氏这才清醒几分,江知念当真是私会了外男,传出去若蓁也难找到好婆家。 她只拍着胸口,愈发难受,“我的两个儿啊!怎么都要遭她迫害!” “今日,我确有不对之处,没弄清楚情况就随意指责她,我动手,也是因为担心太子怪罪下来,她连命都没了!” 听到儿子始终在为江知念考虑,心中更是心酸不已。“可惜人家不念你的好!” “……日后,你就权当这家里没有这个人!可别再招惹她了!” 江若祁心中又烦又躁,“娘!她吃江家用江家的,凭什么要当没有她这个人?” 都做了十多年兄妹了,怎么能说没这个人就没有? 说话时,又牵扯到了伤口,痛得江若祁龇牙咧嘴,随后心里一阵酸楚。 目光也落到了窗外的那株桃树上,夜里隐隐只能瞧见个大概。 他小时候也够疼爱江知念,没少帮她背锅,带她出去玩儿,怎么长大了翻脸不认人了? 虽然他现在的确会疼蓁蓁多一点。 可那也是因为……因为他想多弥补蓁蓁一些。 江知念已经在江府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了,现在让着蓁蓁一点怎么了? 听到此处,陈氏越是气不过,于是吩咐雪枝去办,“雪枝,去把大小姐请到祠堂跪着,让她面对着江家列祖列宗,好好思过!” 听到母亲要罚江知念,他本想劝阻,可一想到自己她今日,居然非要太子将自己打成这样,又没有开口。 罚跪罢了,之前他伤了念念,祖母也罚了蓁蓁。 算扯平了。 - 琳琅阁。 折柳听了雪枝的话,当即道,“又不是我们小姐的错,为何要罚她?” “大公子被罚了五十鞭,还多亏了大小姐亲自求来的。你说为何要罚她?主子的事情,也轮到你一个婢女插嘴了?” 雪枝到底年纪大些,说话有理有据,气势也是分毫不差。 “来人,掌嘴!” 雪枝旁边的小丫鬟,立即站了出来,要赏折柳一个巴掌。 折柳身后的门忽然拉开,江知念一把握住丫鬟的手腕,将她甩在了地上! “雪枝姑娘,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江知念沉声道。 雪枝深吸一口气,“大小姐,夫人让我来琳琅阁请您到祠堂罚跪。” 江知念冷笑,“原来是让你来请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让你来我琳琅阁耍威风了!” “大小姐误会了,折柳年纪小,不懂事,奴婢替您管教管教。” “折柳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主子的事情,也轮得到你一个婢女插嘴了?”江知念眸光沉沉看着雪枝,将她说的话又还给了她! 雪枝吃了亏,心中再不服,也不敢再多说了,毕竟江知念名义上还是主子。 “雪枝话已带到,大小姐,请!”不过是个冒牌货,也不知道在嚣张什么! 这样作下去,迟早都会被夫人和老爷赶出江家的!到时候有她哭的! 江知念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想给雪枝,抬步就往祠堂走去。 她早已料想到,江家人不会轻易揭过此事,可她并不后悔! 江若祁对她是下了死手的,自己若不给他一些教训,那他们欺她辱她,作恶的成本,也太低了。 江知念来到祠堂,偌大的祠堂中,供奉着林立的牌位。 陈氏大抵是觉得她会愧对江家的列祖列宗。 可,江知念不卑不亢,眸光扫过每一个牌位也面色如常! 她从不愧对于江家。 倒是江若祁,这五十鞭,不过是前世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的利息罢了。 本钱,她还会慢慢收回来! …… 江知念这一跪就是一夜过去了。 祠堂本就阴冷,膝盖处更是像有冷风直往里钻似的!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呼呼作响,门缝也挤进来些许寒意。 她就这样安静地跪在祠堂,一句多的话也没有。 陈氏昨晚睡得不好,一躺下她就想起儿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她恨江知念恨得把牙都咬碎了。 可梦里,又都是江知念小时候乖巧伶俐的样子。 在她生病时,小知念两只手端着药碗在床边服侍她。 摘到毛桃时,第一时间就洗干净跑来送给她,毛桃上的细小绒毛粘在了手臂上,那条雪白的手臂被挠得通红。 眼眸湿漉漉,但笑眯眯地、歪着小脑袋问,“阿娘,甜不甜啊?念念再给你摘好不好?” 第41章 那棵倒了的桃树 天将将亮开时,陈氏是被一声巨大的声响吓醒的,问过下人才知道。 是江若祁院子里的那棵桃树枯死了,清早的大风吹倒了。 “大夫人放心,没有伤到人,正逢春天,给大公子再种一颗新的。” 陈氏讷讷点头,又想起什么,派雪枝去祠堂传话。 “吱嘎——” 门被推开,江知念回头,看到了雪枝。 “大小姐可以回去了。” 江知念没说话,撑着自己的身体起身,可她的双腿早已麻木,酸疼与麻木感一起涌上,起身的那一刻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夫人让奴婢告诉大小姐,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当真是可笑。 江知念顺势坐在蒲团之上,眼带嘲讽地看向祠堂外的天。 若这个世上当真有神明,也是庇佑她的神明!否则,又怎会让她重来一世!倘若江家人也敬畏神明,前世又怎会作恶至此! 江知念等到双腿好些了才起身回了琳琅阁。 折柳和扶光赶紧迎了上来,折柳红着眼,“小姐,你受苦了,大夫人不让我们跟上去照顾您。” “不是什么大事。”江知念现在腿还有些疲软,但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江知念刚睡下,江若祁那边就派了人来问,“公子院子里的桃树被吹倒了,想请大小姐去瞧瞧。” 折柳觉得莫名,树倒了来找小姐做什么?难不成小姐还能让树活过来吗? 如果不是大公子,小姐昨夜也不会被罚跪了一整晚,因此折柳也没有好语气,“去不了!” 江若祁听了小厮传的话,脸色一变,“江知念当真这么说?” 小厮挠挠头,“是大小姐的丫鬟说的,大小姐压根没露面。” 压根没露面? 江若祁更是不悦,他被江知念害成这样,她倒好,没事人一般,也不说来看看自己。 当真是狠心至极! “公子,那院子里的桃树,奴才就丢出去了?” 江若祁大怒,操起一旁的药碗就往小厮脚边砸去!结果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他滋哇乱叫。 “本公子让你——嘶…本公子让你丢出去了?” 端着药碗进来的江若蓁吓得手微微一抖,“阿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是还在生蓁蓁的气吗?” “不是!是这个奴才,说话惹我生气了,与你无关。” 江若蓁把药端给了江若祁,“阿兄喝药,才能早些好。” 江若祁接药时,看到江若蓁手上的烫伤,紧张问道,“你手怎么伤了?” 江若蓁赶紧缩了回去,扯开话题,“阿兄,你院子里的那棵树倒了,不如换成梨树?春天梨花开满树,最是漂亮了。” 小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方才公子还因为他说丢出去的事情生气,二小姐怎么又撞上来了。 他默默退后几步,以免自己被误伤。 可不曾想,江若祁只是愣住好一会儿,直到江若蓁再喊他时,他才垂眸,内心挣扎道,“…好,就依蓁蓁所说。” 反正,江知念现在也不喜欢他这个兄长,也再也没踏足过他的院子。 昨日,更是她强逼太子处置自己。 江知念都不认他这个兄长了,自己又何必还惦记着她小时候爱摘桃的桃树。 于是,小厮在震惊之中,被吩咐去移栽一棵梨树回来,这棵桃树呢?自然是拖去柴房劈成柴火了。 …… 江老夫人几日后,才听朱嬷嬷说起那天的事情,她近来咳疾本就厉害,得知江若祁被打得背后全是伤痕,江知念被罚去跪了一晚上祠堂,当即气得病倒了。 好在因江若祁的伤势比较严重,便把大夫留在了江府,今日的大夫来得很快。 消息传到琳琅阁时,已经是两日后,江知念起身便要往松鹤院去,陈氏的人却拦住了她,“大夫人说过,没有她的允许,小姐你不能出这个院子!” 江知念心急如焚,“让开!祖母病了,我要去看祖母。” “大小姐,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祖母病了,我去侍疾乃是孝道!” 可守在琳琅阁外的人却置若罔闻,江知念蹙眉,还未想出办法,折柳从外面带着人过来。 折柳看到拦在身前的人,当即来了气性,“几位好姐姐,这是做什么?不让我家小姐出来也就罢了,如今是回也不能回了?” “折柳姑娘,你是可以进去,她是谁?”那婆子指了指折柳身后的人。 此人面生,在江府里没见到过,她们自然不能轻易放进去。 “这是小姐新买的丫鬟,这又碍着你的事了?”折柳尖酸的话,叫几个婆子面色都不好,可夫人的确只叫她们看着大小姐,不许她出来。 没说旁的,几个人对视一眼,正要放两人进去,只见那个面生的,上来就撂倒那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她们只觉得突然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鼻子上就被一块手帕给捂住! 接着,就没了意识。 扶光在江知念的身边,满眼写着吃惊,那女子将这一切做完后,才来到江知念面前。 “请小姐赐名!” 江知念才反应过来,她就是扶光找的,会武功的丫鬟。 刚才看她身手敏捷,动作利落,的确符合她的要求,“你原来叫什么?” “奴婢原名半夏。” 当下奴籍的人叫什么并不重要,但要是跟了新的主子,还用旧名字,可能会被新主子怀疑忘不了旧主。 故而,每次认了新主,这个奴隶都会请主子赐名。 “那就叫半夏。” 江知念的话让半夏十分意外,以为是她不想收下自己,正要解释,被江知念扶起来。 “拥有过往,才是真正的自己。你就叫半夏。” 半夏怔住,直到江知念走出去好远,她才抿了抿唇,默念着拥有过往,才是真正的自己,赶紧跟了上去。 江知念径直去了松鹤院,但江老夫人却不肯见她。 朱嬷嬷神色为难,“大小姐,您…您先回去,若是被大夫人发现了,定还会为难你。” 江知念往屋内看了看,“朱嬷嬷,祖母身子如何了?为何不肯见我?难道是母亲,她不让我见祖母——” 第42章 老夫人终究是江家的老夫人 “不是,大小姐,你还是回去。老夫人她不想见你。” 江知念闻言,愣了愣,祖母从来没有不愿意见自己过。 何况,这一次祖母生病,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思来想去,江知念迟疑开口,“祖母…是因为江若祁才不愿意见我,是吗?” 这话一出,朱嬷嬷神色复杂,她劝道,“大公子也是老夫人的孙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也要理解老夫人,做长辈的不易。” 这就是肯定了江知念的猜测。 江知念的心一沉,鼻子渐渐泛红,眼眸渐渐垂下,遮住泪意,“多谢朱嬷嬷。” 朱嬷嬷目送江知念单薄落寞的背影出了松鹤院后,才去回江老夫人。 “老夫人,大小姐走了…瞧那样子,难过得紧。老夫人,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大小姐,老奴瞧着,前些日子被罚跪,大小姐都没这般难过。” 江老夫人一直在咳嗽,好不容易压住了,她喘着气道,“念念是个重情义且懂事的孩子。” “那您还不见大小姐,老奴还以为您当真是生气了。” 可这其中缘由,江老夫人一言两语也说不明白,“我当然是气的!” 也不全是生江知念的气。 “他们偏向若蓁的心太过了,连我这个一向端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可话说回来,兄弟姊妹之间再怎么打闹,都不该伤了根本!”江老夫人既是气,江知念当真没有顾念兄妹之情,逼着让江若祁被打了五十鞭。 也是气她不为自己留半点后路,“她可曾想过,我这把老骨头哪天走了,没了我撑腰,她与陈氏他们的关系闹得这么僵,日后又该如何在这府中自处?” 朱嬷嬷有些不赞同,“老夫人恕老奴多嘴,大小姐从未想过这些,是因为就算她忍气吞声,如同以前那样粉饰太平,也得不到大夫人他们的认可。” “大小姐这些年跟在老夫人身边学到的,早已能够撑她的生活,又何必仰人鼻息呢?” 老夫人眸光浑浊,她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可眼下,不是她需要江府,而是江府需要她啊。” 说到这里,朱嬷嬷才明白老夫人的用意。 但正是因为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才在心中为大小姐鸣不平。 又要大小姐受委屈,又要用所谓“亲情”去绑架大小姐,撑起这个江府……老夫人,始终是江府的老夫人,自然也只做对江家有利的事情。 可到底,不是她一个奴婢该操心的。 - 折柳感觉到江知念低落的情绪,一路上,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劝慰她,还没等她想出来,也没等到她们回到琳琅阁,陈氏带着人迎面就来了。 “谁允许你出来的?”陈氏态度冷硬,她原本准备把江知念禁足,直到江若祁身子好了,才放她出来,也算是对江知念的警示。 但没想到,江知念这般没规矩,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竟然把她安排的婆子,都迷晕了过去! “母亲,我听说祖母病了,所以……” “谁允许你出来的?”陈氏不想听她的解释,只一味地质问,其实这像是质问,而是苛责! “既然琳琅阁你待不下去,那就去跪祠堂,每日跪够了时辰才许回院子!” 江知念从方才的低落情绪中抽出身来,她抬眸对上陈氏的目光,两人对视时,先别开眼的竟是陈氏。 她只要一看到江知念的眼睛,就会回想起与小知念的点滴。 只要心中有一丝不忍,陈氏就会立即控制住,如果她对江知念心疼,就对不起祁儿和若蓁受的伤害! 这次,陈氏喊来的是江府中的家丁,要把江知念押到祠堂。 半夏正欲发挥,雪枝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凝重,看了一眼陈氏,随后道,“夫人,皇后娘娘宣大小姐入宫觐见。” 折柳悬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听了这话,总算是能落下了。 陈氏不再多言,只能放她走,却又不知为何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 宣她入宫的旨意来得匆忙,江知念还没吩咐人套马车,却不想刚出了江府,就见到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外面。 云初朝她招了招手,“江姑娘,世子派我来接您。” 江知念走过去,“接我?陆世子怎知我要入宫?” 云初,“娘娘召您的时候,世子就在旁边,猜到江姑娘来不及套车,这才吩咐我来跑这趟。” 他回忆着世子早为他想好的说辞,世子猜得当真是没错,江姑娘为人沉稳小心,一定是要问个明明白白才上马车。 江知念暂且信了,由半夏扶着上了马车。 很快,到了宫门外,红豆早已在此处等她,因为江知念只是官宦之女,她的婢女是不能一同进宫的。 云初将马车暂时交给半夏,“半夏姑娘,你们在此等候即可。” 江知念侧目盯了云初一眼,随即颔首,没再多说,匆匆跟上了红豆。 一路上,红豆对江知念多有敲打,“江姑娘,你这次做事太糊涂了!若是娘娘怪罪下来,说了重话,江姑娘别往心里去。” “多谢红豆姑娘。” 来到未央宫,江知念规矩行礼,眼敛微垂。皇后并不如往常,立刻让她起来,而是等了一会儿,殿内静得,落下一根针也能听到。 江知念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皇后淡淡睨她一眼,倒沉得住气,“起来。本宫今日叫你来是为何,想必你也猜得到。” 是为了元宵节一品楼的事情。 “臣女知错。” “知错?你是何时知的错?既然知错,又为何要这么做?”皇后不信江知念是这般冲动之人,她想听听,江知念是怎么想的。 幸好,那天的事情被怀安压了下来,否则,江知念自己声誉具毁也罢,还要连累怀安! 江知念沉默片刻,才道,“回娘娘的话,臣女的兄长和妹妹,不分青红皂白便污蔑臣女与外男私会,臣女是女子,名誉何其重要?” “若是传出去,蒙羞的也不只是臣女!连累了太子殿下,臣女哪里还有脸见您?” 这倒是实话。 第43章 圣上赐婚,悔婚是大罪 皇后眸光微凉,江家那对兄妹也当真是蠢货!别人家里有点腌臢事,想尽办法也要瞒下来,藏下来! 他们倒好,生怕坏不了自己府上的名声。 红豆则帮皇后说出,“那江姑娘也不该对兄长这般狠心呀,那毕竟是您兄长,此事传出去,更是不好听,说您连亲兄长也要坑害,六亲不认。” 旁人之所以想不通。是因为他们不知她多活了一世,她与江家人有血海深仇。 江知念只能半真半假开始演,她强逼自己落了两行清泪,“娘娘不知,兄长在家中就多次对臣女动手,那日,更是恨不得杀了臣女为快,此事太子殿下也亲眼目睹,若无人搭救,今日臣女恐怕也不能来见娘娘了。” “当真?”皇后半信半疑。 江知念则一边擦眼泪一边道,“臣女的手心还有没能完全消退的伤疤,若是娘娘不信,尽管一查!” 皇后才缓了脸色,语重心长道,“傻孩子,你有委屈,大可以来宫中跟本宫说,怎能亲自做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江知念便又乖乖低头,“臣女糊涂,多谢娘娘提点。” 红豆明显感觉到,皇后此刻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 要说江姑娘能得皇后喜爱,这也是有原因的。换了旁人,无论是战战兢兢,还是哭哭啼啼,话说不到娘娘心坎上,必定会被娘娘厌弃。 江姑娘这些话,不仅解释了她这么做的原因,也是考虑到太子殿下,还将自己的委屈也说了。 懂事又听话的人,谁不喜欢? 江知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皇后轻叹一声,“手足之间有争执再正常不过,你祖母昨日已经来信解释过了。” 祖母? 提到祖母,江知念显然有些意外,眼眶微湿,“祖母这两日病了…是臣女不懂事,惹祖母动了气。” “你祖母说她年纪大了,身上有些病痛是自然的。” “眼下,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成婚了。所以,本宫想将你和太子的婚事给定下来了,知念,你觉得如何?” 江知念猛地抬眼,皇后虽然是在问她,可眸光中的威仪让她知道,这不过是在通知她。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的赐婚还有大半年! 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谋划如何让这婚事落不到自己头上! “娘娘…臣女愚笨,恐难——” 难担大任。 皇后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的话,眸光骤然一冷! 江家区区一个尚书府,能攀上她的太子,是无上的荣耀!江知念竟敢推脱? 红豆察觉情况不妙,打断江知念,“江姑娘,此乃江府荣光,还不赶紧谢恩?” 这一次红豆的声音大了几分,把思绪混乱的江知念唤醒。 要是不想惹怒皇后,就应该如同红豆所说谢恩。 可是谢恩,她与太子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圣上赐婚,悔婚就是大罪! 骑虎难下的江知念,沉默了一瞬,这一瞬,皇后的脸几乎是立马沉了下来! 忽然,她眼眸一转,佯装失意。“臣女让娘娘失望了……” 红豆也拧起了眉毛,她都把话递到江姑娘嘴边了!怎么还是出了岔子? 皇后当即冷声道,“江知念,你当真以为本宫好说话吗?” “请娘娘恕罪!并非是臣女不愿,而是臣女见殿下对…对若蓁妹妹多有照顾…而并不见待臣女……” “臣女虽爱慕殿下,却也不想太子殿下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 听到此处,皇后的脸色才缓了缓,原来她是在因为太子的态度而担心。 想到江知念再怎么懂事,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想法单纯天真些也正常。 皇室子嗣,不能相守才是常态。 她一纸婚书下去,沈怀安愿不愿意,都得成婚! “说得不错!哈哈哈!” 未央宫的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声音,皇后闻声立马从座上下来,殿内其他人也通通跪了下去! “臣妾参见皇上。” 江知念也跟着行礼,“臣女江氏参见皇上。” “都起来。”皇帝被迎上主座后,大家才发现皇帝身边还跟着陆君砚。 “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给世子赐座!”皇后吩咐红豆。 “朕与君砚散步路过未央宫,君砚便想来给你请个安。” 皇后皮笑肉不笑得嘱咐陆君砚不必讲这么多礼数。 “这就是宫宴那日主持祈福的江知念?是……”皇帝一时想不起来。 皇后提醒,“礼部尚书江大人之女。” “朕早就听说江大人的女儿才冠京城,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的确是聪明伶俐。” 皇帝知晓,皇后近日在为选太子妃的事情烦扰,也听闻一些风声,在他看来,江知念的确不错,但沈怀安是一国太子,应当多把心思放在朝中事务上。 不必太早立妃,应当早日娶妻的是陆君砚,有个知冷知热的世子妃照顾陆君砚,他也好放心。 也许是因为,自己就吃了不能与爱人相守之苦,皇上难得地插手了皇后的决定。 “不过,既然是太子的太子妃,不如再问问太子的意思。” 皇后颔首,算是答应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只是让她再问问,但决定权还是在她这里。 …… 江知念走出未央宫时,感觉到背后生凉,才发现自己在殿中生出一身薄汗,今日婚约险些就定下来了,好在皇帝来得及时。 她必须快些想办法,让太子非江若蓁不娶才好。 江知念走到宫门时,再看到云初,想起今日是乘陆世子马车来的,若是回去也乘他的马车,会不会耽误陆世子? 她走上前去,“今日多谢陆世子,我让折柳回去套车,再来接我就好。” 陆君砚早已等在马车之中,闻声撩开帘子,云初赶紧上去扶,“世子,小心脚下。” 陆君砚,“宫门离江府可不近,要等到晚上去了。” “我坐马车外面,江姑娘你坐里面,便不会惹人非议。” 说着,他已经在外面坐下,江知念愣住,那可是马夫的位置,她多大的面子,敢让世子给她做马夫? 正欲出言拒绝,马车内,折柳探出头来,嘴边还粘着点心渣,“小姐,快上来,云初准备了许多好看的糕点!” 江知念:“……” 第44章 太子心存愧疚? 平日里,她也没少着折柳吃穿,怎么一些糕点就失了分寸。 这般情况下,她不再好拒绝了,由半夏扶着入了马车。 马车内的矮几上,果然摆着琳琅满目的糕点,这些点心外观精致,怕是芙蓉楼都比不上。 难怪折柳这般新鲜。 可这糕点,一看就不是云初准备的,这样的手艺,除了御膳房哪里能有? 御膳房的糕点,她们这几个人中,也就只有皇帝义子,陆世子才用的上。 “小姐,你瞧这个桃花酥,当真是惟妙惟肖!” 江知念挺直着背,眸光落到帘子上,大抵是因为她知道陆君砚就坐在外面,所以并不能放松自如。 “你胆子愈发大了,皇帝恩赐给世子的御膳,你也敢吃。”江知念轻声道破,故意说给外面的人听。 折柳嘴里刚塞了一块儿,听到这话,脸都吓白了!也不知道下一口是咬呢,还是不咬。 马车外,陆君砚眸光低垂,唇边有着极淡的笑意。 这糕点的确是皇上赏的,他一个男子,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糕点,想着江知念入宫匆忙,到了此刻,还没有用饭,才故意让云初放在矮几上。 她这也能猜到? 云初骑马跟在一旁:“世子从不吃这些,折柳姑娘放心吃,吃不完一会儿再带回尚书府。” 折柳彻底噎住,还是半夏给她倒了一杯茶,才顺下去。 耷拉着头,生怕小姐怪罪她。 江知念若非多活一世,怕也是看不出这其中门道的,何况陆世子的确没什么恶意,她自然也不会怪罪折柳。 江知念隔着帘子道,“多谢陆世子的糕点。” 犹豫片刻后,看了看半夏又道,“也多谢世子,愿意将自己的人送来为臣女所用。” 这回,轮到半夏的脸色紧张了,她手中提着茶壶,放回去时,险些洒了出来。 这一句话,是陆君砚也没料到的,他侧头睨了一眼云初,猜想是云初说漏了嘴。 云初神情迷茫,他记得自己没有说漏嘴啊…… 入宫时,云初没问半夏的名字,便能脱口而出,江知念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对。 思来想去,半夏应该是陆君砚的人。 “小姐,半夏既认了你为主,绝不会有二心!请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江知念淡淡一笑,“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你既是世子送来的人,我自然要谢过世子的。” 陆君砚开口,“听说你最近在找会武功的丫鬟,我身边有云初,半夏又是女子,不便服侍我,就将她送了去。” “像半夏这样的,在人伢子手里几乎是买不到的,都是世家从小培养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扶光找了好些天也没找到。 元宵那日,陆君砚便想着放个会武功的人在她身边,正巧听说江知念想要买一个。 便把半夏送了去。 听过陆君砚的解释,江知念了然,也放心了不少。 半夏拼命点头,“小姐请放心,我日后只有您一个主子!” 江知念眸光微动,陆世子的丫鬟送给她,她还的确担心又什么目的,不过看到半夏这般真诚,她愿意一试。 听到江知念愿意要半夏,陆君砚微微松了一口气。 到了江府,江知念下马车后,郑重地与陆君砚道谢,经书一事后,她便说要登门道谢,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陆世子接二连三地帮了她。 她也没有兑现之前的诺言。 陆君砚不在意,“江姑娘记得就好。” 随后就进了马车,江知念是目送陆君砚的马车离开后,才进的江府。 折柳担心道,“小姐,大夫人不会还要让您罚跪…” “她此刻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空理我。” 一开始折柳还不明所以,直到步入正厅后,果不其然看到好几抬琳琅满目的赏赐,是宫里刚赏赐下来的。 江知念解释,“是祖母去皇后那里,给江若祁求了个官位。” 以弥补这一次江若祁被打的那五十鞭。 祖母知道这五十鞭,会彻底疏远她与江家人,于是想法子在修补这段关系。 …… 陈氏一开始还不明宫里来人的意思,直到那太监笑意殷勤奉承地道,“恭喜江夫人,贺喜江夫人!” 又看了那些赏赐,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恐怕是来赐婚的! 正逢这两日她不待见江知念,哪怕这些宫里的人再怎么阿谀奉承,她也只是扯着一个笑,心中并无喜悦。 “娘娘说了,这几日旨意虽然还没下来,但也是迟早的事,这不,派奴才把赏赐都带来了。” 宫里来的太监,还等着拿一个大红封呢!结果这江家人不为所动,甚至脸上都看不出什么喜悦之情? 天老爷呀,这可是与太子成婚,那日后,是做皇亲国戚的! 换成其他家,早就吹锣打鼓,流水席都得摆个三天三夜。 这江家,莫不是什么连太子殿下都看不上? “多谢公公,这是我们老夫人的一点心意,您请拿好。” 最后,还是江老夫人拖着病体出来接见,朱嬷嬷早已准备好红封,所有宫里来的都发了一遍,这领头的太监,这才有了些笑意。 “江老太太,恭喜您双喜临门,娘娘让奴才问您安康,还特地派了御医来给您瞧瞧,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老身多谢娘娘挂念。” 江老夫人不满陈氏,如同婴孩一般,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当着宫里的人,装也不装一下。 到最后还要她来主持,枉费她一片苦心。 “双喜临门?” 太监见陈氏不知,解释道,“正是,工部司正缺人手,娘娘便向圣上推选了江大公子,怕是三日后就要江大公子上任。” 三日后?三日后也不知道祁儿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这个消息简直冲晕了陈氏的大脑,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陈氏,又礼仪周到地让朱嬷嬷送人出去。 “婆母,皇后娘娘为何会突然给祁儿赐官?”陈氏想不明白,“莫不是因为太子罚了祁儿,心存愧疚?” 江老夫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一放! “你多大的脸面!能让堂堂太子殿下心存愧疚!” 第45章 郭姨娘该知道真相 这种糊涂话,也就只有陈氏能说出来。别说江若祁那日是咎由自取,太子看在江家面子上,罚他都罚轻了!就算当真是太子做错了,以太子的强权,字典里也不会有愧疚二字! 陈氏被婆母骂得不敢再乱说,“儿媳也只是猜测罢了…” 江老夫人继续说,“那是因为你女儿,江若祁他妹妹!马上要当上太子妃了!”?“往日里我就说,念念那孩子念旧情,肯吃苦,她能有今日这番造化,日后受益的也是我们江家。你的宝贝疙瘩一个二个,不都跟着沾光?” 陈氏闻言,心中不以为然,“婆母,知念若不是长在江家,又怎么能够闻名京城,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要不是江知念占了若蓁的位置,现在让全京城都羡艳的人,就是她的若蓁了。 “她嫁入东宫,也自然应该帮扶祁儿和若蓁。今日之事,还算她有良心!”陈氏如是说道。 江老夫人脸当即就黑了下去,她与陈氏说话,简直像是对牛弹琴! 不过,眼看陈氏对江知念的意见消了不少,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到底是做母亲的,以前也是捧在手心里疼过的,你难道真想伤了她的心?” 因为江若祁受伤这件事,陈氏与江知念的关系跌落到了冰点,老夫人这是在提点陈氏。 让陈氏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陈氏心中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听老夫人的话,解了江知念的禁足,又送了些东西到琳琅阁。 东西送到琳琅阁时,连折柳的表情都一言难尽。 “皇后娘娘那边刚赏了江家,都是好东西,大夫人却送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来。” 江知念眸光一抬,果然看到桌上摆着一些压在库房中的布匹,几样不怎么时兴的珠花。 “大家拿去分了。”她轻描淡写道,对此并不在意。 “这些日子,桂花小巷那边怎么样?” 扶光,“奴婢派人潜入那宅子,正巧,她们在物色新的婆子和奶嬷嬷,奴婢就叫了刘婆子去,刘婆子说,老爷之前一个月要去桂花小巷四次,这段时日倒是少了。” “难不成是老爷担忧大公子的伤,才去的少了?”折柳猜测道。 江知念嘲讽一笑,“那是因为,下个月就是春蒐了,礼部的事情多着呢。” 春蒐,皇室春季围猎,但春天万物生长,不宜过分杀生,所以春季的狩猎多以祭祀为主,到时候皇室成员,世家子弟和官宦家眷都会去,礼部这才忙得不可开交。 “奶嬷嬷?那日瞧见的孩子,至少也有六七岁了,哪里还需要奶嬷嬷?除非……”江知念反应过来,除非这个外室又有了身孕。 要是江家人知晓了,陈氏日日夜夜防着身边的姨娘,令其十几年来无所出,而外面的女人却接二连三地生,恐怕无论是陈氏还是郭姨娘,怕都不会好受! “郭姨娘院子里的芳儿今日来传话,说是姨娘后日想要出府一趟,好像是说去……云居寺。” 云居寺,求子最为灵验的地方。 若是江知念记得不错的话,郭姨娘几乎每年都要去,这些年去得更勤些。 江知念沉吟,郭姨娘为人老实,这么多年来尽心伺候江程和陈氏,特别是当年陈氏生江若蓁时难产,伤了身子,月子坐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都靠郭姨娘照顾,起夜浆洗无一不做,听说郭姨娘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流产的。 陈氏明知道郭姨娘去云居寺的目的,每次还专门为她安排车马,当真是讽刺! …… 云居寺。 郭姨娘出府后径直去了云居寺,她先是虔诚跪拜了半个时辰,后来又将自己攒了大半年的钱都给了小沙弥。 “小师傅,这是我的香油钱。” 郭姨娘月例不多,又没有孩子,攒起来无用,于是一股脑都给了小沙弥。 “施主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得偿所愿吗?” 郭姨娘愣住,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随缘便好。” 若当真是随缘,便不会一年又一年都来求子了。 “施主求子多年无果,或许不只是‘缘’字,今日玄阴大师在此,施主可愿意随我移步禅房,请大师为您点透尘缘因果?” “不必了,我们赶时辰。” 芳儿知晓郭姨娘拒绝,也是因为给大小姐传话时说了,只出来半天。 可是她也知道姨娘这么多年的愿望,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还请小师傅带路!” “只是去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事的。”她劝说郭氏。 郭氏迟疑片刻,的确想要一解心中所惑,最后还是跟着小沙弥去了禅房。 半夏从玄阴大师的禅房另一侧蹑步而出,她回到江知念的身边,“小姐,都办妥了。不过我们雇人假扮大师,郭姨娘真的会信吗?” 谁会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可是江知念从头到尾也不是想让郭姨娘相信。 而是:“人只要有了怀疑的念头,就会想办法求证。届时,什么真相都会找出来的。” 郭姨娘跟了陈氏一辈子,也有权利知道自己一直没能盼来孩子的真相。 听到禅房中茶杯碎在地上的声音,江知念知道目的已经达成,她转身准备回府,走到转角处时,一个女子步伐匆匆,没看清前路,朝着江知念撞来! 江知念微微侧身扶了一下,此人却一脸埋怨,“你没长眼睛啊,往我身上撞!” 此人刚开口,江知念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宋慧。 她这次出门带了帷帽和面纱,旁人看不出她的长相,而半夏方才先一步回了马车。 江知念没有搭理宋慧,宋慧正欲发作,她身边的婢女赶紧提醒她,“小姐!夫人就在前面,还是不要惹事了……” 宋慧反手推开小婢女,“我知道,还需要你说?” 随即冲江知念冷哼一声,“算你运气好!” 说完,便又匆匆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语气不满,“母亲怎么来了,上次她什么都没说,就将我罚到这寺庙里,又是抄经书又是罚跪!” “今日又不知道要怎么骂我!都怪那个江知念!” 要不是江知念一点小事也往皇后娘娘那里告状,她怎么会被母亲罚这么狠? 江知念转过转角,刚好轻声推门进入,躲入禅房之中,她倒想听听宋慧又要说些什么。 “母亲,您怎么来了?女儿方才——” “啪——” 勇毅侯夫人见了小跑过来的宋慧,二话没说,先给了一巴掌。 第46章 蠢货一个 宋慧的脸被打地偏到了一边,脸上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印,她抚住自己的脸,伤心地看着勇毅侯夫人。 “让你在寺里抄经书,你到处乱跑什么?!还嫌我们勇毅侯府不够丢人是不是!”勇毅侯夫人冷声道。 “母亲,我只是去前殿透透气,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您为何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打我?”宋慧眼中含泪,如果是她的爹爹,绝不会这样对自己! “为何?因你总是闯祸!我乃先帝亲封的棠宁郡主!一辈子光宗耀祖,偏偏在你这里丢尽了颜面!从小到大,你与那江知念攀来比去,可有一样比的过她?!” 宋慧心中一痛,原本她就看不惯江知念,现在,母亲又因为江知念打骂于她! “母亲你提她做什么!她也就是这次运气好,若是下次……” “宋慧!你父亲乃勇毅侯,母亲是当朝郡主!你的身份放眼京城,有几个能比得上你的?江知念不过是一个小小尚书的女儿,你为何要自降身份与她作对!?” 勇毅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宋慧的出生,她就是这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寻得个好夫家,偏生做些蠢事! “是江知念,非要处处与我相争!”她想嫁给太子,唯太子这般身份之人,才能够配的上她。 可偏偏皇后看中了江知念!从小到大,江知念琴棋书画样样要争第一,她就是看不惯江知念! “我罗玉为何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女儿?” 宋慧被骂得狠了,又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只能一边抽抽嗒嗒,一边默然听着。 “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在宫中毁她经书?那可是皇宫!比不得勇毅侯府,哪怕揭下屋檐也有人给你兜着!” 勇毅侯夫人质问宋慧,目光如鹰,她活了这些年,宫中弯弯绕绕都看过了,自己的女儿还能看不懂吗? 看似张牙舞爪,其实一点心机也没有,只会横冲乱撞!这么多年和江知念都过不去,偏偏这一次动了手? 有这种疑问的,其实不只是勇毅侯夫人,还有此刻在隔壁禅房偷听的江知念。 宋慧想也没想就回道,“还能因为什么?女儿就是看不惯她,凭什么她什么都要争第一,她与若蓁都是江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就要嫁太子?若蓁在家中处处受她的气?” 江知念当真很想知道,江若蓁到底有什么能力,可以让她身边的人都心甘情愿替她冲锋陷阵! 勇毅侯夫人捕捉到关键信息,“若蓁?” 于是宋慧又介绍了一遍江若蓁,听完后勇毅侯夫人彻底明白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蠢货一个!” 被人当刀子使了,也不知道! “别人家的事情,用你掺和?你毁江知念经书也就罢了,还叫人拿捏住了把柄,宋慧啊宋慧,我在家中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宋慧垂着头,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经书一毁,江知念也就完了,又有谁会在意经书到底是谁毁的呢? 勇毅侯夫人身边的嬷嬷见状,赶紧出来说话,“郡主,您消消气,小姐至纯至善,才看不透其中门道,这里毕竟是寺庙,郡主莫要再动气了!” 随后,这嬷嬷给宋慧递了个眼神,叫她赶紧溜之大吉,宋慧在家中也习惯了这一招,称作要回去抄经书了,便匆匆离开。 江知念听到这里,并未因为宋慧受罚而痛快,想着郭姨娘的事情怕还有要处理的,得尽快与半夏汇合。 哪知她刚走了一步,就听外面的人继续道。 “郡主,此事是小姐思虑不周,但是,难道您就眼看着小姐受欺负?” 棠宁郡主冷哼一声,江知念不必看,也知晓此刻郡主眼眸中的寒意。 “怎么可能?区区两个尚书之女,一个明着害慧儿,一个利用慧儿,本郡主倒是想瞧瞧,他江家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随着这句话落,两个人渐渐走远,江知念也走出了禅房,远远地盯着勇毅侯夫人的背影,仿佛预想到了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 可她并不后悔在宫中告了宋慧一状! 上天叫她重生一回,为了不重蹈覆辙,不叫人欺凌,她宁愿每一日都搏命,只要能多活一日,怎么样都不算亏。 - 江知念的马车隐没入会京城的人群之中,无人会知晓她今日来了云居寺。 回了江府,折柳来报,郭姨娘回府时眼睛又红又肿,以往她从云居寺回来要去陈氏院子里复命道谢,独独今日没有。 “立夏院称病了,要去寻大夫。”扶光进门来道。 这才没过多久,就病了?江知念知道,郭姨娘怕是要假借生病的由头,请个大夫来求证香料的事情。 “寻常大夫看不出来这香料的问题,不过师兄说,城东医馆的大夫能看出,去替她请来。” 说出这话时,江知念自己都没发现,她拿着账本的手微微颤抖,垂下的眼眸掩饰住一切情绪。 她将要拆穿的,是她的母亲啊… 不,陈氏只是江若蓁的母亲。 前世身败名裂,凌辱惨死,鲜血都流干了,才叫她看清楚江家的为人。 这一世,她断不能心软! 倒是此时,朱嬷嬷来了,“大小姐,老夫人这几日身子好多了,您可要去看看她老人家?” 这是祖母愿意见她,想见她了。 祖母一心维护江家的和睦,就像是一把“绝对”公平的秤,决不允许一边更重了,一边又轻了。 无论是江家人伤她,还是她伤害江家人,祖母都不乐意看到。 或许这本就是世事之道,但对于有过前世经历的江知念来说,这把秤从一开始就歪了。 她才把陈氏害郭姨娘之事抖露出去,江府接下来怕是难有安宁,她此刻又怎么好面对祖母呢? “祖母病好了?太好了!只可惜我账本还没看完,可能要晚几日去看老夫人,朱嬷嬷,待我将手头的事情忙完,再去看看祖母。” 以前大小姐当即就去了松鹤院,哪里还会推脱啊?朱嬷嬷知道,大小姐因上次的事情,伤心了。 朱嬷嬷只好道,“大小姐还是去一趟,老夫人是想同大小姐商议,您与太子殿下的婚事,皇后娘娘特地传了话问老夫人,定婚选在哪个吉日,老夫人也想问问您的意见。” 第47章 最好别再碰我 江知念才缓和的手,又是一颤,虽然那日皇后还未赐婚,但此事到底还在推进。 以祖母的想法自然是越快越好,这可马虎不得,于是她赶紧起身,“我这就去。” 江知念刚走到松鹤院,就看到江老夫人一面翻着手中的册子,一面笑道,“要我说,是越早越好,可太子大婚不是小事,各项事宜准备下来都不止半年了,就连你的嫁衣,也要宫中秀娘紧赶慢赶,绣上三个月。” 江知念欠身请过安后,坐到祖母身前,“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江老夫人点头,“大好了,快来瞧瞧,这几个日子是我方才选出来的,你喜欢哪个?” “折柳,明日将徐先生请到府上来给祖母瞧瞧,我还是不放心。”江知念又打岔道。 老夫人:“我瞧着,这个日子就不错。” 江知念眼眸微垂,祖母的手落在了八月二十上,这几乎是最早的婚期了。 “听朱嬷嬷说,您是咳疾犯了,孙女命人熬了些川贝枇杷露,祖母可以试试。” 闻言江老夫人沉默一瞬,再看不出知念的态度,那她也就白活了。 “念念,你可是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疑虑?” “祖母,我不想嫁给太子。” 她的话刚落,江老夫人手中册子一合! “胡闹!” “从小到大,你为了嫁给太子殿下,做了多少努力?来时的路你都忘了不成?现在好不容易,赐婚就在眼前了,你却说你不想嫁了?” 江家一族对江知念寄予了多少希望,此刻念念说不嫁了,不止是辜负自己,更是辜负了江氏一族! 江知念垂眸听着祖母的斥责,祖母被她这话气得又咳嗽起来,她又是难受又是愧疚。 难受是在于,她清楚祖母虽然对自己好,到头来也是为了江家。 愧疚是在于,她又让祖母担心,将她气得咳嗽了。 下意识地,江知念想要帮祖母拍背顺气,可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赶紧起身,“祖母,我去替您请大夫来。” 说完,她匆匆起身,江老夫人叫也没能叫住,朱嬷嬷给江老夫人倒了一杯热茶。 “老夫人,您缓缓。” 江老夫人看着江知念的背影,语气失落,“你说,念念是不是在怪我?” 朱嬷嬷哑然,大小姐怪不怪老夫人,她不知道,但大小姐定是伤心了。 哪能不伤心呢? 没得到回应的江老夫人只是自己喃喃着,“江家需要她,她日后嫁到东宫了,也会需要江家的,总归有一天她能明白我的苦心。” 做皇室儿媳的,身后若没有母家作为靠山,自然过得如履薄冰。 可是,朱嬷嬷想着,江家当真能成为大小姐的靠山吗? - 江知念回琳琅阁时,正好碰到江若蓁,不知为何她眼眶微红,江知念本想当作没看到一般。 奈何江若蓁拦住江知念的去路,先行开口,“姐姐,听说你马上要和怀安哥哥定亲了,是真的吗?“ 江知念皱眉,正想无视绕路,忽然想起来,自己不能抗旨悔婚,但若抗旨悔婚的是太子呢? 她眸光微动,勾了勾唇,“是啊,若蓁妹妹也知晓了?” “这不是,专程来与祖母商讨婚期。” 只见,听闻这话的江若蓁如同受了什么打击,眸中盈泪,微微颤抖着身子。 江知念走近一步,问出更叫江若蓁难受的话,“祖母说,中秋之后就不错,我却觉得……太子殿下大婚,是一件极为繁复的事情,这日子有些赶。” “若蓁妹妹,你觉得呢?” “我…我,我也这样觉得……”江若蓁支吾,随后忽然抓住江知念的手,“姐姐,怀安哥哥不喜欢你,你要是嫁去东宫,过得也不会开心的。” “姐姐,为何不推拒了皇后娘娘?” 推拒皇后娘娘? 呵,她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说得倒是轻松。 江若蓁想嫁给太子,那就应该想办法让太子娶她。 凭什么要江知念来承受这个后果。 江知念淡淡一笑,将她的手拂开,“若蓁妹妹,你怎知太子殿下不喜欢我?难道他亲口与你说的?” “要是太子殿下当真不喜欢我,大可以拒绝皇后娘娘的赐婚,可太子殿下没有,不正说明这桩婚事是他默认的吗?” 江若蓁摇着头,怀安哥哥明明讨厌江知念,怎么会默认这桩婚事呢? 分明就是,他被皇后娘娘逼着娶江知念。 江知念瞥了一眼无措的江若蓁,不想再与她废话,绕开她准备离开。 眼下,江若蓁最该做的是找太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太子退婚,而不是纠缠自己! 江若蓁却不甘心,重新追上江知念,脚下却没有踩稳,摔倒在她的身后。 “小姐!小姐!”小桃抱着披风冲过来。 江若蓁今日去看望江若祁,出来时披风落在了他那里,便让小桃返回去取。 谁知一出来就看到江若蓁摔在江知念身后。 小桃这一嗓子喊出来,江若祁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出来了,见江若蓁扑倒在地,赶紧去扶! 饶是这样,她的手掌也擦破了皮。 “小姐,你没事?”扶起江若蓁,小桃气得脸都红了,看向江知念,“大小姐!纵然您马上要成为太子妃了,也不必这样欺负我家小姐!” “蓁蓁!” 随后,江若祁也从院子里出来,他的伤口完全结痂,气色也好了不少。 明日就要去工部报道了。 他大步流星过来,看到江若蓁手掌擦破了皮,瞬间如同被点燃了一般,也不搞清楚来龙去脉,只听到小桃方才说的话。 便怒道,“江知念,你又在闹什么?!” “一品楼的事情,我给你道歉,太子也处置过我了,你都满意了!今日为何还要这样对蓁蓁?当日之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未来太子妃若是要找茬,便冲着我来!”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江知念觉得如同尖刀剜耳,她别开眼就走,不予理会。 江若祁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江知念,走什么?给蓁蓁道歉!” 他手下不知轻重,力气大得让江知念感觉这条手臂不是自己的! 第48章 欺君之罪 她黛眉蹙起,想用力挣脱江若祁,“江若祁,你若明日还想去工部任职,最好别再碰我!” 虽然江若祁这个官位,不是她求来的,可皇后终究是看在她的份上才给的官位。 工部的官位,原来是因为江知念才轮的上他的? 江若祁猛然反应过来其中缘由,脸上如同被无形的巴掌抽了一道,火辣辣的疼! 自己口口声声要教训江知念,指责她不念亲情,结果失而复得的官位还是因为她?因为江知念与太子的裙带关系?! 原来最后还是靠的江知念? 得知一切的江若祁目光忽闪,语气不稳,“是你求来的?” 江知念冷笑,自作多情,她怎么可能为了江若祁求皇后? “不是。”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不过京城世家子弟数不胜数,皇后娘娘怎么偏偏推选了你,还能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因为曾经你在买来的官位上,尽忠职守?” 她着重买来的三个字,像是又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让江若祁当着这么多人,颜面尽失! 想到这里,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江知念吃痛不已。 此刻还是半夏来得及时,一掌砍在了江若祁的麻筋处,让他手上没了力气,才放开了江知念。 随后,半夏推开他,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 一来二去,江若祁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结好的痂仿佛都爆裂开来,他疼得额头上满是汗水。 “阿兄!!” 江若蓁大惊失色,“阿兄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姐姐,你的丫鬟怎么能对阿兄动手?” “姐姐当真有气,还是冲着我来,那日是我将阿兄带到一品楼的!” 江若祁忍痛道,“蓁蓁,不必与她废话,她如今是攀上高枝了,瞧不上我们江家!六亲不认了!” “小桃,快去请大夫!阿兄一定是牵扯到伤口了!” 江知念就冷眼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场,兄妹情深。 她冲着谁去都不重要,因为她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你既知道我攀上了高枝,便最好识相,少在我眼前晃!”她对着江若祁道,江若祁心中一痛。 他说这话,分明是想激一激江知念,让她解释说,她心中还是有江家,有他这个阿兄的。 没想到江知念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江知念又看向江若蓁,眸光冷冽,“你是如何摔倒的,要我替你说吗?!” “你若是想让我来说,那我便要将你方才跟我说的话,尽数说出来,好让你的阿兄,评判评判!” 众人汇聚在此这么久,江若蓁都凑不齐一句,她是自己摔倒的。 她不想说,江知念就要把她想让江知念拒婚的事情说出来,届时,江家其他族老自然会找她麻烦。 大抵是江若蓁也知道其中厉害,声音小得如蚊子一般,“是…是我自己摔倒的,我着急与姐姐说话,不小心踩了裙子……” 江知念在她说话时,眸光紧锁江若祁,看到他眼底的意外和愧意一闪而过,欲言又止的样子江知念只觉得可笑。 “大家可都听清楚了?” “你们两个想演兄妹情深,别把我拉上,我只是路过罢了。”江知念说完,不给江若祁说话的机会,拂袖而去! 江若祁嗓子眼里道歉的话,说不出,也咽不下去。 回了琳琅阁,半夏跪下请罪,“请小姐责罚,今日让小姐遭了罪。” 折柳掀开江知念的袖子,果然看到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有了青紫,半夏瞧了更是自责不已。 江知念,“起来,方才我是去祖母院子里,也不知道会遇到他们。” 半夏奉命在盯着立夏院,抽不开身,再说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今日看来,江若蓁是真的着急了,害怕皇后的旨意一下来,她和太子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这才失了分寸找到她的面前来。 江知念要的就是她失了分寸,让她想办法找太子拒婚。 前世两人联合,与江家一同陷害于她,是因为她与太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 傍晚,扶光总算是回来了。 “小姐,奴婢请的大夫刚到府上,就被二小姐请走了…等到给二小姐和大公子看诊结束,老爷先去了立夏院看姨娘。” 今日,算是没能给郭姨娘瞧上病。 江知念,“不急,郭姨娘必定还会请大夫,届时再带去。” 翌日。 徐先生收到江知念的来信,登门给江老夫人诊病。 看完诊后,徐闻璟没有给老夫人开药方,反而是给了一本食谱。 “老夫人的咳疾顽固,平日里除了要小心别受了风,更重要的是忌口。” 朱嬷嬷问,“老夫人需要吃些什么药?” “先前给老夫人看诊的是宫中的御医?御医的医术个个高明,老夫人大可信任。” “药就按照御医的方子吃着,饮食方面,还请老夫人按照在下所给的食谱吃,这叫食疗法。” 江老夫人翻开那本食谱,里面的菜样看起来不错,不似那苦口的汤药,反倒叫她颇有胃口。 她年纪大了,偏有些小孩儿脾气,越来越不爱喝那些汤药。 “这个法子好呀!” 江知念把熬好的川贝枇杷膏交给朱嬷嬷,“麻烦朱嬷嬷,多费费心。”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从松鹤院出去,徐闻璟问起来江知念的近况,“京城都在传,你与太子定亲的事情。” “师兄也听说了?” 连师兄都知晓了,看来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小师妹,别怪师兄多嘴,我觉得太子并非你良配。”徐闻璟沉吟片刻后开口。 那日在一品楼,太子眼看着江家兄妹污蔑小师妹,却并未出言维护,反而对那江若蓁关心颇多。 分明对小师妹无情。 小师妹当真嫁给太子,日子定然不幸福圆满。 可他又听说,小师妹自小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嫁给太子,他也是纠结良久,才决定说些逆耳之言。 江知念微微一叹,不想让师兄为她操心,于是宽慰道,“嫁入东宫,是多少世家贵女的心愿,怎么到师兄这里,便不是良配了?” “宫中属意于你,因你现在是江家嫡女,可若你不是呢?等到之后东窗事发,那可是欺君之罪!” 第49章 不孕香料的真相 是啊,欺君之罪。 前世,江家当真想要换江若蓁嫁到东宫,大可以直接跟皇后娘娘坦白身世,也不必设计陷害她。 能让江家人费尽心思的原因只有一个,皇后也不在意她的身世。 如同江氏族老,并不在意江知念是不是江程真正的女儿,只要她冠着江姓嫁给太子,就足够江家荣耀门楣。 皇后也不在意江知念的真正身份,看中的是她异于旁人的野心与毅力,还有易于掌控的身份。 所以江家人才要彻底毁掉江知念,让她的丑闻人尽皆知,皇后不得已才把江知念换成江若蓁。 徐闻璟见江知念许久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要严肃开口,就见一个婢女匆匆过来,“芳儿见过大小姐,徐先生。” “大小姐,我们家姨娘昨日就病了,请的大夫被二小姐请去了,姨娘身体不适得厉害,可否请徐先生顺便到立夏院去瞧瞧?” 江知念与徐闻璟对视一眼,她开口,“烦请徐先生再走一趟。” 徐闻璟只能将此事先放到一边,到了立夏院外,芳儿拦住了江知念,“大小姐,姨娘说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恐将病气传给您,小姐还是不要进去。” 江知念停住步子,她知道自己在,郭姨娘不方便开口,就托称还有账本没看完,先回自己院子了。 芳儿松了一口气,将徐闻璟带了进去。 郭姨娘随口胡诌了一些症状,又是头疼又是腹痛的,徐闻璟假装看不出,“您这是,忧思过度,凡事想开一点,便会好些。” 凡事想开一些?听到这话,郭姨娘的心就如同被狠狠捏住一般,喘不过气来,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没有一天不虔心照顾陈氏,换来的却是算计。 她就没办法宽心! 郭姨娘将一个香囊递到桌前,“徐先生,您可知道这香囊中的香料是什么?……是,是我这段时日总是睡不好,据说这香料安神用的,若是知晓,也方便我再去买些。” 谨慎起见,郭氏还编了个谎,徐闻璟只得陪她演下去,他先是闻了闻,随后又将香料倒在了手中,仔细辨认后,眉头一皱! 当下,郭氏便觉得猜想的莫不是真的? 她屏住呼吸,手攥的紧紧的。 “这,这并不是安神香料!” 闻言,郭氏脑中轰然,手也不自觉地掐紧了。 难道,真如那玄阴大师所说…… “这是桑菃花,但却是用麝香泡过,长期佩戴可至不孕,您从何处得来的?还是快快送回去。” 芳儿手中端着东西进来,闻言,吓得手中的物件全都掉在地上,跟着被砸的,还有郭氏那颗悬着的心! 她如同失了神一般,喃喃着,“竟真的是……真的……” “她究竟…为何要这样害我呀!”说着,郭氏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还好芳儿先反应过来,将徐闻璟送出立夏院后,才回来安慰郭氏,郭氏终于抱着芳儿让崩溃大哭! 她原以为在这个家中,除却芳儿,就属大夫人待她最好!所以她也掏心掏肺地对待大夫人。 当年,要不是为了照顾大夫人坐月子,她怎么会不小心小产? 那是她唯一的孩子! “芳儿,为何是她!为何偏偏是她!她明知我多么盼望有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好,我一个做妾的奴婢,只是想老了也有个孩子在侧,为何她要这样对我!” “姨娘…快别哭了,仔细再伤了身子……”芳儿除了这种话,旁的她也说不出来了,跟着郭姨娘这些年,她也没看出大夫人是这样的狠角色! 整日里瞧着慈眉善目的,暗地里这样害姨娘。 “她儿女双全,我又争不了什么,她当真是……!” 郭姨娘情绪太激动,说到此处,彻底晕了过去,芳儿大惊失色,赶紧扶着郭姨娘躺下,又匆匆跑出去请送出去的徐先生! 一来二去,江府上下都知晓了郭姨娘病了,陈氏还假慈悲地要去立夏院看望看望郭姨娘,哪知,素来热络尊敬她的郭氏,这次根本不见。 芳儿面无表情地回绝雪枝,“雪枝姐姐,并非我们姨娘不见夫人,而是她这次当真是病得狠,压根起不了身,恐怕怠慢了夫人。” 芳儿这话没有丝毫不对,雪枝却觉得被呛了一般,可她听闻,立夏院大夫都请了几遍,想来的确是病得狠了。 若不然,以郭姨娘的胆子,早就该来夫人面前端茶倒水了。 等雪枝走后,芳儿朝着她站过的地方呸了一口,随后才进了屋子,伺候起郭姨娘吃药,郭姨娘受了这样的打击,气急攻心,怎么可能没病? 郭姨娘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声音沙哑,“我可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芳儿心疼,“姨娘,那是她没良心!你在江家这些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平日里,老爷只要在你房中留宿超过三日,你便主动赶老爷去夫人那里,夫人哪次病了,不是你前后照料?” 可恨那陈氏,竟然半点不念姨娘的好! “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啊!芳儿,你瞧她是怎么对大小姐的?大小姐自懂事以来,就为江家尽心尽力,哪怕不是亲生的,也该念着旧情!” “结果,她为了她的女儿,是怎么对江知念的?” “你瞧着芳儿,别看她明面上,还将江知念当成女儿,实际上,她只是想要吸干江知念的血!给她的亲生女儿铺路!” 郭氏形若癫狂,又哭又笑,这些事情传到江知念那里时,她只是垂下眼眸,明明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心中却不是滋味。 “折柳,送些好的药材去,给姨娘补补身子。” 等到折柳出去后,半夏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小姐,郭姨娘终于知道了不孕的真相,您怎么看上去,不那么高兴?” 江知念也说不出,“真相对于她来说太过残忍。” “小姐,知道真相或许很痛苦,可是永远都蒙在鼓里,才更绝望。” 这一语点醒梦中人,就像前世自己临死才知道,江家对她毫无亲情可言。 倘若她早些知道,有人能够点醒自己,她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 因着郭姨娘病了,江程这些日子都宿在立夏院,已经连续七八日了。 郭姨娘既不去陈氏那里请安服侍,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劝江程宿到夫人那里去,可把陈氏急坏了。 “这些日子,老爷连桂花小巷都去得少了。” 扶光这几日还打探到一个消息,“芳儿这几日总是出府,一开始奴婢还没怎么在意,直到昨日,奴婢才发觉不对,于是跟了上去!” “您猜,奴婢看到什么了?” 江知念来了兴趣,只听扶光道,“芳儿谎称去芙蓉楼买糕点,可出府后却径直去了另一个地方,桂花小巷。” 芳儿怎会知道桂花小巷?若说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第50章 生辰宴 “她怎么知道桂花小巷?”折柳忍不住发问。 江知念便有了猜测,“郭姨娘早就知道了外室的存在。” 这也不难理解,郭氏细心小意,江程在她面前可以放松下来,偶有破绽,叫郭氏发现了,也有可能。 郭氏觉得自己只是个妾室,从来没有想过点破这件事,也不愿意让陈氏为此伤心难过。 但从这几日立夏院的动向看来,郭姨娘的想法改了! 江程养外室的事情,恐怕要兜不住了。 不过。 江知念喝了一口热牛乳,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说着,雪枝在外求见,折柳还记得之前她的嘴脸,不情不愿地将她带了进来。 “雪枝见过大小姐,这个月底,是夫人的生辰宴,夫人记得大小姐库中有两匹月华缎,便想着用来做条裙子。” 这是要东西来了? 月华缎寸缎寸金,织女一年才可得一匹布! 因色泽如月光般,清雅灵动,因此得名,是京中世家少女最推崇的衣料。 倒是没听说过哪个妇人爱穿月华缎。 “母亲的生辰宴,一切可都安排好了?”江知念没急着应下来,倒是先问了生辰宴的事宜。 雪枝,“大小姐放心,二小姐都安排妥帖了。” 江知念点点头,让折柳带雪枝去她的私库中取月华缎,折柳更是不愿,但碍于小姐已经发话了。 雪枝临走时,目光中尽是不屑与得意。 心中想着,占着江家女的名头又如何?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疼自己亲生的女儿,这月华缎,就是大夫人专程要去给二小姐做衣裳的。 要她说,江知念什么都不是,要不是江家顾念多年亲情,早就被赶出去了。 就这,江知念还不知好歹,不去巴结讨好夫人与二小姐。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月华缎,触感柔滑,江知念有这种好东西,早就该送到夫人面前! 如此不知礼数,还等着夫人亲口来拿? 真把江家当成她的了? 说直白些,江知念现在就是江府的一个管家罢了,与她这等奴婢也没什么不同。 折柳气得几乎跳脚,回了屋子就道,“小姐,您瞧瞧她什么态度!颐指气使的,大家都是丫鬟罢了!怎的她还高人一等?” 折柳不懂,但江知念可明白,雪枝之所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她从根本上瞧不上自己,觉得自己不是正经主子,那折柳等人,不就低她一等了吗? “小姐,您明知道雪枝是为了二小姐来要的月华缎,为何还要给她?” 折柳就是瞧不惯雪枝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两匹月华缎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江知念劝解道。 陈氏的生辰宴,恰逢这段时日她和太子定亲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就算不为江府,也有许多世家贵族冲着未来太子妃来。 陈氏是想要江若蓁在她的生辰宴上大放光彩,让江若蓁日后在京城中也有一席之地。 江知念不在意这些,反而想到,届时皇后也会让太子来江府。 江若蓁要是能凭借月华缎大出风头,引得太子垂怜心动,再把与她的婚事推一推,她这两匹月华缎,给得就不算亏。 “小姐…” 不等折柳说完,江知念又道,“母亲的生辰宴,岂能不重视?都是妹妹,我也不能厚此薄彼,私库中的那几匹上好的缎子,送到雪宁那里让她也挑挑,免得说我们江家,苛待二房之女。” 这话折柳就听懂了,江若蓁想要出风头?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 陈氏生辰宴这日,几乎全京城的权贵都上门贺生! 虽然陈氏身上一无品级二无官阶,但谁叫人家生了个未来太子妃?身份比她贵重得多的,今日都得客客气气来随礼。 可,陈氏却没有丝毫自知,全心全意都扑在了江若蓁身上。 江若蓁今日穿着月华缎做的裙子,流光溢彩,配上她那张灵动娇俏的脸,的确相得益彰, 陈氏见了十分满意,带着她出去迎客。 许多来江家想要见见那位未来太子妃的人,原以为跟在陈氏身边的就是江知念,谁曾想仔细一瞧,这人根本不是江知念。 有些不识得江知念的人,见了江若蓁就贺喜,说者无心,听者心中却不是滋味。 棠宁郡主带着宋慧来时,恰好听到,便笑道,“哟,这位可不是未来太子妃,这是太子妃的妹妹。” 江若蓁眼眸渐渐含泪,不甘与酸涩无尽蔓延。棠宁郡主的话,更像是刺一般扎进了她的心中。 明明这些恭贺就是她的。 明明她才是江家嫡女…… 棠宁郡主戏谑看了江若蓁一眼,姜到底是老的辣,一眼就洞察了江若蓁的情绪,心中冷笑连连,就这么个货色,也敢把她棠宁的女儿当刀子使? “阿娘,这就是女儿同您提到过的,若蓁妹妹。” “若蓁妹妹,这是我的阿娘。” 江若蓁不知自己一闪而过的情绪被郡主看在眼里,只是乖巧的朝着棠宁郡主行礼。 “若蓁见过郡主。” 棠宁郡主勾了勾唇,热络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好孩子好孩子,比慧儿这丫头有礼懂事多了。” “阿娘!”宋慧娇嗔一声。 “郡主过奖了,若蓁…若蓁应当像慧姐姐学习,开朗大方些。” 宋慧被江若蓁这句恭维得脸都红了,她挽着江若蓁便离开了前厅。 棠宁心中暗骂宋慧不争气,随便说上两句就把她哄得尾巴都翘起来了!她给身旁的嬷嬷递了个眼神,让她跟上去,莫又叫慧儿吃了亏。 宋慧与江若蓁凑在一起,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江知念的不好,宋慧被罚抄这一个月,没少在背后骂江知念。 “她若能有你一半大气,我又何苦受这些罪?” 江若蓁则是一脸心疼和自责,“对不起宋姐姐,是我没有劝住姐姐…” 第51章 是或不是,问问不就清楚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是帮我,她在家里还不知如何欺负你呢!” “可不是吗?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又因大小姐受了伤,这些天才好些。”小桃在后面搭话,说的是那日江若蓁摔倒时的场景。 可分明,当时江若蓁已经说清楚,那是她自己摔的。 偏偏小桃不认! 她家小姐怎么刚好遇到大小姐就摔了?不是她搞鬼还能是谁? 宋慧气不过,“现在她可是好生得意!这要做太子妃的人就是不同,越发硬气起来了!” 江若蓁垂眸,两只手绞着帕子,心中难受,宋慧看出她的难过,于是又狠狠骂了江知念一顿。 她们几人在假山后的亭子里说话,仗着四下无人,话便没了轻重! 谁知,这假山一旁还真有人! “宋慧,你胡说八道,江姑娘根本不是这般人,你在宫中搬弄是非惹怒了皇后娘娘,娘娘才罚的你,你却怪上人家江姑娘了!” 冲出来的人乃是御史大夫之子,梁淇。 说坏话被人发现,宋慧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回头一看此人是梁淇,便放下心来,还不忘安慰紧张害怕的江若蓁。 随后,她一脸嘲讽看向梁淇,“梁大公子也来了呀。” “怎的?没躲在府上哭个够?也对,你心心念念的江姑娘,就要嫁去东宫做太子妃了,你怕是眼泪哭尽了,也没用!” 宋慧说话,专挑最剜心的说,京城谁不知道御史大夫家的梁公子,曾经偷偷画过江知念的小像,他心悦于江知念。 “你!”梁淇怒视宋慧,宋慧赶紧捂住口鼻,以挡住他满身的酒味。 “当真是可惜,若是没有与太子殿下的亲事,你倒还有几分机会……” 跟在宋慧身旁的嬷嬷赶紧开口叫住了她,“小姐!快快谨言慎行!” 这嬷嬷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才似有深意地道,“若是被人听了去,以讹传讹,惹人非议,坏了这桩婚事可就不好了!” 宋慧这才不服气地闭上嘴。 转头看向江若蓁,“没意思,什么阿猫阿狗都在,若蓁妹妹,我还是先回前厅了。” 今日母亲派了嬷嬷看着她,她说话做事都不如意,还不如早早吃了这席回去算了! 宋慧没有把这话当回事,但江若蓁可是听进去了,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梁淇气急败坏的身影…… 那嬷嬷追宋慧之前,还专程叮嘱了一句,“瞧梁公子这样子,今日怕是要借酒消愁了,江姑娘还是得派人看紧他,莫叫他冒犯了旁人。” “多谢嬷嬷提醒。” - 陈氏的生辰宴,江知念不免也要出席这场合。 只是今年这生辰宴不是她所操办的,她也就不必早早去前厅候着,陈氏定也不愿意,让她今日抢了江若蓁的风头。 江知念正与扶光说笑,半夏忽然进来,低声对她道,“小姐,落雪阁的人领着外男进了后院。” 经过前世的教训,江知念对“外男”两个字格外敏感。 她立刻道,“半夏你去琳琅阁外守着,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虽然不知道落雪阁今日准备唱哪出,但此刻江知念心中那根弦已经完全绷紧了,她又吩咐道,“折柳,我交代你一件事。” …… 江知念安排好一切后,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争吵、尖叫声。 等到走了出去才发现,是半夏反绑着小桃,又扯着小桃的头发! 小桃尖叫着,却一点也挣脱不开半夏。 半夏见江知念的出来了,开始告状,“小姐,这小蹄子想害你!” 江知念蹙眉,小桃连连喊冤,“大小姐,你院子里的奴婢都这般粗鲁不讲理吗?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们凭什么对我动手!?” “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敢在此狡辩!”半夏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梗着的脖子狠狠一拉,干脆叫她跪在江知念的面前! “啊——” 小桃痛呼出口,半夏仍不解气,还想再打时。 江知念暂时叫住半夏,“半夏,她说得不错,打狗还得看主人,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半夏则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又说了一遍。 “小姐,方才奴婢亲眼看到小桃将这个外男往我们琳琅阁引!” 江知念朝着半夏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男人已经躺在地上,不醒人事!江知念眸光一凝,从指尖开始渐渐发麻,蔓延至整个手! 就差一点!她又被同样的计策设计陷害。 “你,你血口喷人!此人,我又不曾认识,我为何要将他往琳琅阁引!” 小桃看梁公子早已不醒人事,无人对证,情急之下,就一口咬死这件事与她无关! 可,江知念又怎么看不出小桃的心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漠,“你为何没有与你家小姐在一处?你是她的贴身丫鬟,为何与一个外男出现在江府后院!” 小桃心中如打雷一般,已经是怕极了,可她怎么能承认自己将外男带进后院? 此事闹开了,自己不可能会有好结果,只怕是会被主家打死,随意找个乱葬岗埋了! 想到此处,小桃也没那么怕了,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为自己,为小姐搏一搏! 她早就看不惯大小姐那小人得势的嘴脸! “大小姐,虽说我只是个奴婢,但也不该被您这样诋毁,是二小姐怜我今日身子不舒服,才叫我先回院中休息。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处!” 半夏简直要被小桃气笑,“从你带着他进后院时,我就瞧见了,还在此狡辩!别以为你的心思无人知晓!” 小桃梗着脖子反问,“除你之外,可还有人瞧见了我带此人进后院了?你说人是我带进来的,就是我带进来的?什么都叫你说了去,还有天理吗!” 半夏被问住了,小桃敢带外男进后院,自然是趁人都去了前厅忙活!除了半夏,便没人看到了! 小桃正是知道这点,才敢一口否认! 见半夏气得就快跳脚,素日里她最为实在,比不得小桃油嘴滑舌,自然讨不到好处。 江知念将她拉住,轻拍了拍她的背,随即冷笑。 “扶光,去打一盆冷水来,把此人泼醒!” “是或不是,问问不就清楚了?” 小桃闻言,浑身一僵! 第52章 做长辈的职责 要是梁公子醒来,认出来她,一切都完了! 扶光耽误不得,赶紧打了一盆水出来!小桃被压跪在江知念面前,那一双眼眸乱转,指甲几乎扣着地面! 就在这盆水泼到梁淇身上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梁淇身上,小桃估摸着小姐也快找过来了,趁此机会,猛地推开半夏,狠狠往琳琅阁的大门撞去! 半夏只觉手中一滑,接着“碰——”的一声! 小桃撞在门上!额头上开始冒出汩汩鲜血!接着,她两眼一闭,顺着门缓缓倒了下去! - 前厅,江若蓁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宋慧跟她说话她都有些走神。 直到前厅有传话,“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给江夫人贺生了!” 闻声,前厅的客人不约而同放下手中杯盏,纷纷侧头瞧去,直到看到那一角明黄身影,便都起身行礼。 看来传闻不假,江姑娘与太子果然是好事将近。 否则,就凭陈氏,也能劳驾太子亲自登门来贺?可别忘了,上一个太子亲自登门的,还是荣安侯府的老夫人,身有诰命,威望也不必说。 沈怀安入内后,他身后的侍从呈上带来的贺礼,这些都是皇后早就定下的。 而他,也是皇后强逼着来的。 沈怀安淡淡扫视一眼,“孤奉命来贺江夫人生辰,礼已带到,孤还有事,就先……” 他本准备赶紧离开,却见到侧前方,正拨开珠帘进来的江若蓁。 那双杏眼带雾,清纯可人,步履间月华缎更是流光溢彩,衬得她周身多了几分灵动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眼。 “莫非这就是那位江知念?” 只听又有人问道。 江若蓁小脸微微发白,陈氏赶紧介绍道,“这是我的次女,江若蓁,因她出生时身子弱,就一直在庄子上养着,才接回来不久。” “若蓁,赶紧来给太子殿下见礼。” 江若蓁微微抿唇上前,眼眸低低垂着,规矩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旁人看去倒是没什么,沈怀安却察觉到她的一丝不对劲,若蓁一向活泼乖巧,与他说话时,那双小鹿般的眼眸总会看向他。 今日,倒像是避着嫌,疏离他一般。 沈怀安虽有疑惑,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江老夫人开口,“殿下,念念在后院准备,朱嬷嬷,你去催催。” 朱嬷嬷领命去了,可没多久,她就匆匆回来,附身在江老夫人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只见老夫人脸色忽然变得不是很好。 席间棠宁郡主自然注意到了,眸光落到宋慧那处,确定不关自己女儿的事后,才看向身旁的嬷嬷。 林嬷嬷,不愧是她身边的老人了。 老夫人让江若蓁与陈氏出了席,绕到次厅后,才彻底冷下了脸,“江若蓁,你的贴身丫鬟在何处?她今日为何没有跟在你身边?” 江若蓁被老夫人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躲在陈氏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角。 “祖母,小桃她,她今日身子不舒服,孙女便允她假让她回落雪阁休息。” 陈氏不甚在意,“婆母,一个丫鬟罢了,怎的这般上心?” 还专程把她们叫出来问。 江老夫人狠狠拍着桌子,“混账!她闯祸了!擅自将外男带进后院!你府上有三个待嫁的女儿!你说我为何这般上心?!” “什么?!”陈氏声音拔高,还是朱嬷嬷提醒,“大夫人,宾客还在外头,您小声些……” 陈氏转过身来看江若蓁,“你那丫鬟,怎么会带外男去后院?” 江若蓁被质问,一下子就红了眼睛,不停地摇着头,“我,我不知道……她今日,就是同女儿说,她身子不舒服,女儿想着,今日也用不上她,就应了她……” “这贱蹄子,莫不是自己想私会外男,以为后院没了人?”陈氏听完江若蓁的话,一下子就将错都归在了小桃身上。 江老夫人眸光深邃,她盯着江若蓁,“你当真不知?” 江若蓁眼泪扑朔,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跪在了地上,“祖母,若蓁当真不知!” 陈氏见状,以为老夫人是因为小桃而迁怒于江若蓁,忙岔开话题,“婆母,眼下重要的是去后院瞧瞧究竟是什么情况,确保此事不会外传!” 虽然平时陈氏蠢极了,但此刻所说,的确是最要紧的。更何况,太子与念念定亲在即,她不允许任何人和事,搞砸了婚事! “前厅的宾客,我替你顾着,你先——” 江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传来匆匆脚步声,随后雪枝在门外道,“夫人,棠宁郡主带着人往后院去了!说是要——亲眼瞧瞧未来太子妃!” 老夫人与陈氏均是面色一凝,再也顾不上此处,快步往后院赶去! “不愧是未来太子妃,这谱呀摆得没边儿,还要我们亲自去见她。”棠宁郡主一边笑着,一边叫人带路,她身边也就围簇着几个平时与她交往甚深的官家妇人。 那一屋子宾客,也没有几个人,有这般不知礼数,擅自往别人家后院闯。 一行人来到琳琅阁时,就正好看到小桃倒在琳琅阁外,而梁淇浑身湿透,一身狼狈地从沉睡中惊醒! “这,这不是御史大夫家的,梁公子?你怎么会在江府的后院?这里不是江姑娘的院子?” 其中有人认出了梁淇,惊呼出声。 棠宁郡主佯装意外,赶紧派人去请御史梁夫人。 江知念从看到棠宁郡主的那一刻,几乎就认定,此事与她绝对脱不了干系,扶光着急解释。 “你们不要乱说,这人不知从何处来,连我们琳琅阁的门都没摸到!” 这些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棠宁郡主语气懒散,但说出的话却透着冷意,“太子妃的丫鬟也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同本郡主说话的?” “林嬷嬷,掌嘴。” “本郡主怎么也算是太子的表姑姑,替他太子妃管教管教不知礼数的婢女,也算本郡主尽些做长辈的职责!” 第53章 越俎代庖 郡主身边的嬷嬷趾高气扬地走来,抬起手就要重重地落下! 常年干活的手,力道并不小! 她挥掌那一下,江知念险些就没接住! 江知念用力握住林嬷嬷的手腕,不让这一巴掌落下,林嬷嬷心道,一个闺阁小姐,能有什么力气?我还拗不过她? 于是她再用力施压,巴掌就要落下时,江知念忽然松手,侧身退开,叫林嬷嬷猛然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林嬷嬷犹如被戏耍一般,怒上心头,爬起来后竟想朝江知念动手,被半夏冲过来护在身后。 “郡主既要行长辈之责,自然该我这小辈来受着。” 她目光落到林嬷嬷身上,指了指自己的脸蛋,语气冷硬,“嬷嬷方才不是想动手?来,往这里打!越俎代庖到皇后娘娘身上,嬷嬷日后出去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句越俎代庖,显然是指桑骂槐,说的可不只是林嬷嬷。 林嬷嬷也彻底没了主意,寻常大家小姐遇到这样的事情,要么让自己的婢子硬吃几个巴掌,息事宁人,要么维护婢子,却落了个不讲礼数的名头。 偏偏江知念横在中间,不仅要护着那丫鬟,也不驳了棠宁郡主要逞长辈之威的面子。 可,林嬷嬷哪敢打江知念啊! 那可是将要与太子定亲的人,圣上的儿媳! “您,您折煞奴婢了……”林嬷嬷又不是活腻了,当众打江知念,落了皇室的面子,那与打皇后娘娘有什么区别? 江知念又看向棠宁郡主,“郡主可还要代行长辈之责?” 棠宁郡主眼底微凉,没想到这个江知念还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棠宁怎么还敢动手? 中宫皇后又不是死了,需要她来行长辈之责? 她扯了下嘴角,“江姑娘可不要误会了,本郡主也是想替你教教这群蠢婢,竟将外男带入你的院子,既然江姑娘不领情,本郡主便不自作多情了。” 棠宁郡主自知此事站不到理,又开始泼起脏水来了,她身边的几个官妇也都附和起来。 “江姑娘,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会有外男出现在你的院中?” “瞧这模样,像是……事后初醒呀。”这个妇人说完之后,便红着脸掩唇笑起来。 言语之间,不怀好意,当着未出阁姑娘的面儿,便说这些昏话! 江老夫人与陈氏一来就听到这话,老夫人脸色一黑,沉声道,“这些污秽之语,怎好当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面前说!你也是糊涂了!” 众人回头,见到江老夫人,纷纷行礼,也只有棠宁郡主,眼底带着不屑,她身份尊贵自然不需要朝江老夫人行礼。 “江老夫人,您是正经长辈,若是我们指摘江姑娘,她怕还是不服。” “索性,老夫人在此将这事儿处置了,也好叫我们瞧瞧礼部尚书家的家教。” 棠宁郡主字字珠玑,恨不得往老夫人的心窝上扎去。 陈氏在一旁脸色已然不好看,若非江老夫人沉得住气,只怕早就破口大骂起来。 江老夫人命几个嬷嬷把梁淇架起来,朱嬷嬷递了帕子给梁淇,语气尚算温和,“梁大公子,你怎会出现在此,是喝醉了走错路了不成?” 梁淇此刻还半梦半醒,在云雾之中,听到人问话,他仔细回想。 今日在前厅听着处处都是恭维恭喜江家人的话,心中自然郁闷不堪,于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借酒消愁,却又碰到宋慧在背后诋毁江知念。 他借着酒劲当即就冲了上去维护江知念,宋慧走后,似乎有个人,说是引他去内室休息片刻…… 梁淇感觉头痛欲裂,他猛地摇着头,有些不确定,“是有人带我来的……” 所有人眸光都是一凝,各有所思。 半夏立即道,“就是二小姐的丫鬟小桃带他进来的,奴婢亲眼所见!若非奴婢半路拦住了小桃,只怕她就要带着此人进我们琳琅阁了!” 江老夫人目光犀利,越过陈氏,落到躲在陈氏身后的江若蓁身上! 江若蓁咬唇哭了出来,“祖母,若蓁什么都不知道…今日孙女一直在前院,不曾回来过啊……” “所以,你便指使你的丫鬟,将外男带到此处?”江知念冷声,眉眼之间全是寒意。 听到江知念的声音,梁淇顿时清醒三分,他目光如炬地看着江知念,眼底尽是欣赏与爱慕。 原来,他险些闯进了江姑娘的闺房?一想到此处,梁淇身上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若是他进去了,江姑娘愿意替他擦擦脸,或是递一杯解酒茶…… 可想到最后,他又满眼都是绝望,江姑娘马上就与太子定亲了…… 江若蓁拼命摇头,“我…我没有,姐姐,我没有!” 陈氏把她护入怀中,带着责怪,“知念,此事尚未定论,你怎就妄下定论?” “小姐……小姐,你终于来了。”而此时,已经晕倒的小桃,忽然醒了过来,她一边流泪,一边喊着江若蓁。 江若蓁迟疑了片刻,不知自己该不该去扶,害怕此刻与小桃沾染上了半分关系。 “小桃,你快说说,今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让姐姐再误会了我…” 小桃看向江若蓁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失望,方才她装晕时,听到江知念为维护一个丫鬟不惜顶撞郡主,可江若蓁,却连扶一把她,都怕被她连累。 可是。 事已至此,她连反水的资格也没有,唯有一条路走到底,或许还能活一条命。 “夫人!请夫人给奴婢做主啊!”小桃当即连跪带爬地来到陈氏面前,抱着陈氏的腿,开始哭诉。 “今日奴婢身子不舒服,得了二小姐的允回后院休息,不料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进了后院,奴婢心中疑惑,就跟了过来。” “发现梁公子一路来了大小姐的琳琅阁,奴婢还没能回前院给夫人您报信,就被半夏发现,抓到了大小姐眼前,将奴婢狠狠打了一顿!” “命奴婢,不许说出此事!” “夫人!小桃请夫人做主!奴婢自知卑贱,不比大小姐身份尊贵,可奴婢也知礼义廉耻!今日大小姐这般行事,恐会连累我家小姐,奴婢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小桃这一番话下来,众人皆是一惊,这其中还包括棠宁郡主,她也没料到,一个丫鬟也敢胡诌至此! 不过,江家越乱,江知念越惨,她越高兴。 陈氏那张脸由惊怒,转为悲痛失望! “江知念,你这般行事,可想过家中妹妹日后怎么办?若蓁日后要怎么嫁人?” 一想到若蓁会被江知念毁了好姻缘,就哭得浑身发抖! 第54章 扇了江若蓁一巴掌 半夏当即怒骂,“分明是你将这个人带进后院的,他连琳琅阁的门都没摸到,你都能将这脏水泼到小姐身上!” “老夫人,奴婢是看到小桃把外男引入后院,便在琳琅阁外堵她,怕她害了小姐!” “谁知果然叫奴婢逮了个正着!” “奴婢气不过,就打了她,与我家小姐没有半分关系!可她那额头上的伤,是她自己撞的!不是奴婢所为!” 半夏小桃一人一句,众人不知先听谁的。 江老夫人沉声道,“够了!” 两人各执一词,江老夫人只能看向江知念,她知道念念是个有想法的。 江知念没说话的时候,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今日无论攀扯到落雪阁还是琳琅阁,都对江府的名誉有损。 最乐见其成的,还是棠宁郡主,云居寺禅房中听到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江知念看向梁淇,“梁公子,既然你已经清醒,可否将今日之事说清楚?到底是她将你带入江府后院,还是你自己进来的?” 梁淇深深地看向江知念,他第一次觉得,竟与江知念这般近! 众人等他开口,棠宁郡主却忽然提醒道,“梁公子,你可得谨慎些,若是说错话,坏了江姑娘亲事,你怕是要负责的。” 负责?他愿意负责! 梁淇的目光流连在江知念的长睫上,那双疏离却如星的美眸、白皙如玉的长颈。 要是他说自己就是来寻江知念的,是不是她就可以不与太子定亲了? 他愿意负责,即便所有人都嫌弃她,唾骂她,他也会把她当作珍宝一般呵护。 嫁给太子有什么好的? 太子妻妾成群,成日活在勾心斗角之中,哪里比得上自己对她的一片赤诚之心? 梁淇一边想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一定能比太子对江知念更好! “我…我记不太清了。”梁淇不敢多说。 只要他不指认是这个婢女带他进来的,那他与江知念总是有关联的。 江知念倏地回头看向梁淇,眼底闪过意外,他酒已经醒了,怎可能不记得! 棠宁郡主等人,发出嘲讽的冷笑,“江姑娘,太子殿下就在外面,你可要好好解释解释呀。” 江知念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看向小桃发问,“小桃,你当真不认识他?” 小桃缩了缩,摇着头。 知道梁淇酒后完全不记得此事后,她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梁公子不是说他是被人带进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他自己进来的?” “我倒是想知道,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是如何辨清方向,从前院深入后院的?” 小桃慌张极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江若蓁,江若蓁躲避她的目光后,小桃慌乱道,“奴婢,奴婢…也不知晓,兴许!是大小姐与梁公子早有私情,所以梁公子才轻车熟路!” 好大一个帽子扣下来,江知念几乎被气笑。 “小桃,你可知你现在犯了多大的罪?!若是从实招来,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命!” 小桃被江知念这话吓得一抖,她双目乱瞟,心中有些动摇,她看向江若蓁,江若蓁有一瞬,眸中淬着冷光! “姐姐,你别吓小桃,她只是个丫鬟,若是你诚心认错,母亲和祖母都不会责怪你的……”江若蓁长袖之中,手指攥得近乎发白,一副为江知念好的模样。 “我何错之有?凭什么要认错?” “她是你的婢女,你以为今日你又能好过?” 陈氏挡在江若蓁身前,她痛心疾首,“江知念,这十几年来,江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要攀咬你妹妹!” “梁公子为你留了情面,才没当场拆穿你,你还不知羞耻!” “她今日一直在前院陪我待客,与她有何干系?” 一种窒息感从江知念的心脏蔓延开来,她眼眶微热,嗤笑一声,不只是在嘲讽谁。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今日这番,换做别家,哪怕当真与小桃无半分干系,也是要被追责的。 可偏偏,这是在江家,小桃是江若蓁的婢女…… 她又看向梁淇,自己与他话也不曾说话,梁淇明明就是被小桃引入后院! 她们无冤无仇,他为何不肯说实话,要这般害自己? 就连祖母,也是一脸失望地看着她,“念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知念觉得脚底漂浮,有些踉跄,还是半夏扶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小桃。 “你方才说,见一个陌生人影进了后院,所以生疑跟了过来,可你一醒来就口口声声叫他梁公子,还污蔑我与他有私情?” 随着江知念的话毕,小桃忽然僵在原地! 江知念继续质问,“你是如何知晓他就是御史大夫家的梁公子?连半夏都不知晓他是谁!” “我…我,我是听大小姐你——” “何时听到的?方才你不是晕了吗?” 这一句话落,这场闹剧仿佛已然落下帷幕,江知念强忍住即将夺眶的眼泪。 江若蓁怔愣一瞬后,立马落泪指责小桃,“小桃,我让你回后院休息,你为何要污蔑姐姐?” “难怪你今日执意声称身子不舒服,难不成是你与梁公子……” 她赶紧去拉江知念的手,“姐姐,都怪我,是我的丫鬟叫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江知念目光冷淡,抽回手之际,又狠狠甩了江若蓁一个巴掌! “啪——” 速度快到陈氏根本来不及阻止! “蠢货,今日我琳琅阁出了事,你以为你落雪阁能跑的掉?” 第55章 江府还怎么嫁女儿 江若蓁痛呼出声,抚着自己被打的脸颊,满眼是泪,“姐姐…当真不是我…” 她又转头抱住陈氏的手,“阿娘,你信我,不是我,当真不是我……” 陈氏此刻早已不知该作何反应,方才她还出言斥责江知念。 说她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耳边是江若蓁的哭声,眼前是江知念淡漠又失望的神色。 陈氏只觉心脏钝疼,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了一般。 也不知是心疼江若蓁,还是愧对江知念。 可是。 一想到江若蓁刚回江家时,那瘦瘦小小的模样,和她说的那些话。 陈氏就将那一丝愧疚完全压下,“知念,你别怪若蓁,她定也是被这刁奴蒙在鼓里!” 知念马上就是太子妃了,这世间还有几人敢欺辱于她? 可若蓁不一样,要是今日这事传了出去,必定会对若蓁名声有碍,日后就是择了亲事,也难免被婆家借此发挥刁难。 陈氏肯定,以若蓁的性子,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况且,若蓁从小替知念在外受苦受难。 退一万步说,当真是若蓁一时糊涂,知念也该担待着。 “江夫人,话不是这般说的。”棠宁郡主身后的官妇出声,“贴身丫鬟酿下大错,难道主子还能撇的清?” 贴身丫鬟所做的事情,必定是受了主子的意。 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偏偏陈氏为了江若蓁,在这里自欺欺人! 陈氏微愠,“此乃我们江府家事,不劳李夫人关心!” 江若蓁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姐姐,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她哭着抱住了小桃,“小桃,你太糊涂了,做出这等傻事!你若是与梁公子有情,大可以私下与阿娘说,让梁公子纳你做个良妾,也好过被杖毙了,还要牵连家人……” “可你偏偏这般行事,既害了我,也险些害了姐姐,小桃,你怎么这么傻啊…” 音落,小桃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料被紧紧攥住,掌中也生出了一层汗。 二小姐这是在用她的家人,威胁她! “事到如今,江府怕是留不得你了,你既与梁公子有情,不如求他收下你。” 只是威胁小桃,只怕是会引起她逆反,江若蓁便给小桃指了一条出路,那便是咬死她是来与梁淇私会的。 梁大人是御史大夫,可谏言百官。 但,倘若着火的是自己家呢? 日后他的谏言,还能站的住脚吗? “不,我根本不认识她!”梁淇不知为何,风向急转,他怎的又莫名被扣上与一个奴婢私会的名头! “不认识,你为何会跟着她到了江家后院?” “是这个奴婢说引我去休息!” “梁公子方才不是说,记不清了吗?”江知念眸光冰冷,梁淇哑然。 江知念倒是看明白落雪阁演的这出戏了,眼下她们是要强逼梁淇纳下小桃,方能过保全自己。 狗咬狗,她乐见其成。 小桃感觉自己腰间一痛,是江若蓁提醒她说话。 于是她咬了咬唇,“…梁公子,不如,不如你我就承认了!” 梁淇瞪大双眼,竟不知眼前这个婢女,有这么多张面孔,先是说引他去休息,方才又说从未见过他,此刻又一副与他有情的模样! “你住口!我与你根本不相识!” 这酒,全醒了! 他猛地推开一直搀扶架着他的嬷嬷,颤抖着手指着江家一众人,以及郡主等人,“是你们算计我?想要以我污了江姑娘的名节!见此行不通,又要我纳个丫鬟,以包庇你们龌蹉!” 梁淇一一指去,唯独没有指江知念。 他倒是悟出了全部,可有什么用呢?江知念丝毫不觉得梁淇可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明知真相,却恶意隐瞒时,他就参与了这场构陷。 “好,好一个江家!我定要告诉家父,你们这江家个个如豺豹般吃人!” 听到这话,江老夫人眸光一沉,牵扯到江府,她哪里还能坐的住? 她还在这里,就叫一个后生拿捏住了,还得了? 江老夫人当即冷声,“梁公子,我江府好心邀你来府上做客,你却与府中婢女做下这等腌臢勾当!当真以为我们江家是没人了?!” “朱嬷嬷,去前院把梁夫人请来,老身今日便是豁出去,也要护住我江府一门清誉!” “江老夫人说的是,毕竟江姑娘马上要与太子殿下定亲,构陷太子妃的罪名,梁家也不知担不担的起。” 棠宁郡主微叹一声道,戏看到这里,心中有些遗憾,没能把这个污点按死在江知念的头上。 不过,江府这乱子越大,她越高兴。 “太子就在前院,不如请太子来亲自处置这件事。” 棠宁郡主看热闹不嫌事大,可眼下,有人比江府更害怕此事闹大,那就是匆匆赶来的梁夫人! 她刚来就听了郡主的话,喘着气儿喊道,“不可!万万不可!” 倘若让太子殿下亲自来处理,她儿子和梁家,还能落得什么好处? 梁夫人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身边的婢女说了一遍经过,她心中暗骂,只怕是她儿成了内宅斗争的棋子了! 早知这江府的热闹,她就不来凑了! “江老夫人,今日实在是对不住,这混账,素日里嫌少喝酒,今日喝了两口,没了意识,误入了江府后院。” “老夫人,这……也没进谁的院子谁的闺房,不如就当作个误会,我现在就把这个混账带回家去!狠狠打一顿!此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方才梁淇的话,江老夫人记忆犹新,对梁夫人,更没有好感。 “梁夫人,你家没有女儿,便就不把别人家女儿当回事吗?外男进了后院,没给个说法,此事传出去,我江府的女儿还嫁不嫁人?” 梁夫人脸上逞着赔罪的笑意,手中的手帕都快被她撕碎了! 分明就是你们府上有那肮脏的勾当!害得她儿子成了冤大头,如今还被反咬一口! 好歹她家老爷也是御史大夫,见江家人态度强硬,半点不愿通融! 她也有了气性,“老夫人,一个巴掌拍不响,难不成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还能自己找到这后院来?” 梁夫人瞥了满头鲜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桃,“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非要说我淇儿来了你们后院,那自然也是有人接应!” “既然江家不肯息事宁人,这件事闹出去!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梁家!” 她冷哼一声,“我可听说你们江家与太子在议亲!你们非要把女儿嫁与我梁家,也不是不行。” 第56章 你好大一张脸 陈氏捂着心口,气道,“你儿子与这个贱婢有私情,还想娶我家姑娘,你好大一张脸!” 梁夫人可不吃这一套,她目光从小桃身上落到江若蓁身上,“奴婢的主意,哪有主子不知晓的?这贱婢还不知道是不是帮着她主子传信,与我家淇儿私会!” “你们要想赖在我梁家身上,可以啊,把女儿嫁来我梁家啊!” 这泼辣程度,足以将陈氏气晕,她脚下一软,若非江若蓁赶紧与雪枝扶着,怕是要直接倒在地上! 江家大姑娘是要嫁给太子的人,二姑娘嫁给她儿子,也算相配。 “梁夫人,这话可不兴说,江家大姑娘,那可是皇后娘娘已经定了的人!”棠宁郡主在一旁掩唇笑道。 梁夫人不甚在意,“她江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 一旁的李夫人接话,“江二姑娘与梁家公子,倒也门当户对。” 陈氏被气得不轻,江若蓁紧紧握着她的手,“阿娘,我不要嫁给他…这件事与我本就没有关系!” 梁夫人闻言,撇了撇嘴,要不是皇后属意江知念,她还懒得看江若蓁一眼。 梁淇却拉住母亲,“娘,儿子心中只有江大姑娘,只倾慕大姑娘,旁的人,儿子都不要!” “你住嘴!”梁夫人反手拍在梁淇身上,轮到他选了吗?!眼下人家想要把一个丫鬟塞给他了事,他还选起来! 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一直以来都喜欢江知念,之前就想请她来江府为他提亲! 可是江家与东宫一直来往密切!别看江大人只是个礼部尚书,可凭着江家与皇后之间微妙的关系,江家日后也不是个好惹的! 要是与江知念定了亲事的不是太子,或是淇儿被发现在江知念的院子里面,她倒是可以试图为儿子争取一二。 可那是太子!她就算豁出去了,攀扯江知念,光是掉脑袋都不够! “梁夫人,小桃早已招供,你若是还要牵扯我江府嫡女,老身就是告到皇后娘娘面前,也得为我江府女儿讨个说法!” 江家与皇后是远亲,江知念又将与太子定亲,江老夫人豁出去了,她梁家未必能讨到好处! “你们御史梁家,还嫌在京中树敌太少了?!” 江老夫人蛇打七寸,为了梁淇,梁夫人或许要据理力争,可为了整个梁家,她也要想清楚! 梁夫人咬了咬呀,吸了一口气,“你们江家当真是,欺人太甚!” 无论梁淇是不是误入江府后院,江家女儿的名声少不了受影响。 只有她梁家吃下这个哑巴亏,收了这个婢女,方才能保全江家,可她儿子日后还怎么娶正妻? 正妻还没过门,便先纳了妾,京城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敢将女儿许给梁家? 知晓梁夫人的疑虑,江老夫人也退了一步,“小桃可以等到梁公子娶妻之后,再一顶小轿抬去梁府,此后再与我江府没有关系。” 梁夫人冷眼瞧了小桃一眼,要怪只能怪今日她没看住梁淇!被这些个后宅阴司缠身。 “小轿就不必了!来了也是当任人搓磨的奴婢!”她揪着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当场撕碎了这个婢女。 梁淇拉住她,“娘!您为何要应下来?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婢女,您也不信我?” 梁夫人任由梁淇拉扯,却并不理他。 眼下她信有什么用?这群人就这样生生逼着她做决断! 梁淇又看向江知念,“江姑娘,你信我吗?我当真与她不认识,我心中只有——” 江知念再听不下去,冷声打断,“梁公子,你与她认识与否,与我有何干系?你我素不相识,我却因你险些背上骂名,失了清誉!” “你自不必同我解释!” 话毕,梁淇怔愣住,他感受到了江知念话语之中浓烈的厌恶,眼神中的埋怨。 只因方才自己一念之差! 梁夫人觉得丢人,赶紧将人带离了江府,她今日就不该来凑这热闹! 棠宁郡主一行人,也因为觉得无趣,回了前院,此事遍只剩下江家一行人。 小桃浑身发抖,跪坐在地上,命是保住了,可闹成这样后,去了梁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言? 她怕得唇齿都咬出了血!缓缓抬头看向江若蓁,为何,为何她要落得这个地步,这样惨?! 而江若蓁,此刻正依偎在陈氏怀里,被陈氏温言哄着。 江若蓁眼中含泪,看上去受了极大的惊吓,叫人好不心疼。 可,险些被诬害的是江知念,如今满头鲜血的是她,日后要陷入无尽折磨的,也是她! “雪枝,将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拖下去,关在柴房中,留一口气就行了。”陈氏安慰着江若蓁,却觉得仍不够解气。 留她一命,也是为了日后好向梁家交差。 小桃的下场,哪怕是半夏瞧了也觉得惨,但惨归惨。 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后知后觉的江若祁闻风而来,他见了江若蓁吓成这样,便将事情经过全都问了清楚。 江知念不想再多看这些人,正欲回自己的院子时,江若祁听到江知念打了江若蓁一巴掌,厉声叫住了她。 “江知念,你给我站住!” 他快步追上江知念,就是陈氏拉也拉不住,“此事与蓁蓁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对蓁蓁动手?!” 江知念停下步子,美眸透着寒意,凭什么? 可笑,凭什么? 胸口怒意与委屈在翻腾,江若祁身量更高,她需得微微仰视,恰好可以让眼泪留在眼眶之中。 “江若祁,你问我凭什么?” “我也想问问,今日我若因为她的婢女,声名具毁!谁来维护我?谁来替我说一声凭什么?!” “小桃有错,自会受到惩罚,可若蓁有什么错?” “有人诬陷你,自有母亲和父亲为你讨回公道,你这话有什么意思?” 有父母讨回公道? 更加可笑了。 江知念冷冷地看向陈氏,“母亲,是吗?你当真会为我讨回公道?” “还是会说我,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第57章 江知念准备的生辰礼 陈氏的心随着江知念的话微微沉了沉,抱住江若蓁的手一紧,刚刚她的确言重了。 可她,也是担心因为江知念的事情,影响到若蓁。 江若蓁眼泪还没擦干呢,着急跟江知念解释,“姐姐,你别怪阿娘,阿娘也是关心则乱,情急之下才误会了你。” “关心则乱?”江知念嗤笑,“母亲是关心则乱,只是关心的不是我罢了。” 陈氏想要解释,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方才陈氏护着江若蓁的神情,也是情急之下。 两者各不相同,要是江知念还看不出区别,还一味骗自己,便有些太愚蠢了。 江若祁这才听明白了江知念在说什么。 可作为子女,被父母说两句能怎么样? 刚才的情况,就如一品楼那日一样,被人误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今天是母亲的生辰,你就非要意气用事,同母亲闹脾气?” “无论如何,也不该成为你打蓁蓁的理由!” 江知念眸光缓缓落到江若祁脸上,扯了扯嘴角,“我打就打了,怎么?那一巴掌你还想还给我?” “你!”江若祁咬牙切齿,陈氏赶紧拉住他,“祁儿!” 生怕他再动手,又落得五十鞭! 江若祁不明白,以前温和懂事的妹妹,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不明事理,不孝长辈,不睦兄妹。 “你当真以为,你做了太子妃就能不把江家放在眼里?” 他紧紧盯着江知念,语气阴沉沉的,江若祁想不明白,就只能归咎于—— 江知念以为自己攀上了太子,便再也瞧不上江家人了。 将她看作一个嫌贫爱富,贪慕权势之人。 他知道,自小这个妹妹的野心就不小,别的女子还未懂事的年纪,她就励志嫁给太子。 可江家到底养育她一场,江知念就一点旧情也不顾? 难道她日后嫁去东宫,一点也不需要江家人的帮衬? 江知念还没说话,折柳手中端着东西走了过来,向江家人欠身行礼后,脸色带着喜悦,“小姐,您给夫人定制的织金衣,几位裁缝师傅赶制了好几个月,总算是赶上夫人生辰了!” 折柳端着织金衣,走到江知念身边了,才发现众人的神色怪异。 江知念没应折柳,只是将盖在衣服上的绸布哗的一声拉开—— 紫梅色的衣服上,织有细细的金丝,不如月华缎晃眼,但却更贵气,而裙摆内侧,还绣了一整圈的寿字,只有走路时隐约可见。 这一身衣裳,不可谓不用心。 偏生此刻拿出来,显得它可笑至极! 江知念自嘲一笑,“我这不知廉耻之人送的东西,母亲定也不会喜欢,扔了便是。”她声音极轻,像是面对江家人的指责,不再有力气反驳。 言罢,便转身回了琳琅阁。 陈氏目光落到织金衣上,心上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闷闷的。 低喃着,“不…不是。” 可江知念听不见,背影决绝。 陈氏眼中蓄满了泪水,她看着江知念渐远的背影,想要大声唤一声知念! 却如同哑了一般,她放开江若蓁,抚摸着江知念为她定做的衣裳,手中触感温润,就像小知念小时候,总喜欢握着她的小手…… “知念——!” 琳琅阁的门轰然合上,压着她的那一块石头,终于在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江老夫人叹声道,“慧兰,前厅还有宾客,先回去。” 刚才,连她都对念念产生了怀疑,她也没有资格指责陈氏。 陈氏失落地看着琳琅阁合上的门,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由江若蓁扶着回了院子重新收拾一番,再回到前厅。 - 琳琅阁的门合上时,江知念才面无表情地抹掉双颊清泪。 她坐了下来,合上眼眸,脑海里是刚才的一幕幕,梁家的攀咬、小桃的陷害、陈氏的辱骂,江知念既难过又有劫后余生之喜。 “小姐,喝杯茶。” 接过半夏给她倒的热茶一饮而尽,方才觉得身子回暖,整个人从刚才的情景之中,抽离出来。 “折柳,方才交代你的事情,你可都办妥了?” 折柳点头,看小姐这样子,就知道刚刚又受了委屈,她虽然不在,但也是了解江家人的脾性的。 一门心思,只会护着二小姐! “您让我去后门守着,果然看到芳儿悄悄出了府,不过没多久,她又回来了,回来时还支走了守门的小厮。” 半夏恍然大悟,“原来小姐不是让你去取大夫人的生辰礼的!” “取生辰礼只是顺便,主要是让我看着立夏院的动向。” 江知念眸光微垂,以前的她,一心一意为了江家,自然也是十分依赖陈氏这个母亲。 那件织金衣的确是她早就为陈氏准备好的。 准备的时候,她还没有重生回来。 可现在不是了。 江知念淡淡一笑,现在,郭氏才是她给陈氏准备的生辰礼! “小姐怀疑,郭姨娘想在夫人生辰宴时,将老爷外室的事情公诸于众!” “那岂不是,全京城都知晓了?”半夏惊异道,她赶紧看向江知念,“小姐,是不是要阻止郭姨娘呀?若是这丑闻传了出去,对小姐会不会有影响?” “阻止做什么?就当作不知晓此事,折柳替我更衣,这等热闹我带你们去瞧瞧。” 江知念的声音总算有了些温度,半夏和扶光眼中,隐隐有些期待,或许是看小姐被欺负狠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唯独折柳察觉出小姐眼底的痛楚。 也只有折柳知晓,一开始小姐就是猜到了立夏院想要在夫人生辰时搬出外室这场闹剧。 小姐是想让她阻止芳儿的,至少,等夫人过了生辰宴…… 可,大抵是方才,小姐被欺负狠了,被夫人彻彻底底伤了心! …… 换了一身衣裳,江知念也来到了前厅。 原本围绕着江若蓁的目光,瞬间都落到了江知念身上,就连沈怀安也不例外。 第58章 爹爹,我们回家找阿娘吧 “这才是与太子殿下定亲那位——江姑娘?” “是了是了。” “与太子殿下,还挺般配。” 沈怀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眸光落到刚进前厅的江知念那里,有一说一,江知念的确把自己养得十分好,身量身段,容貌肌肤,都是上乘。 一身矜贵不凡的气质,已经完全超脱了尚书府。 但除了他,大抵也没有几个人知晓,这副皮囊之下是多么的狠决! 对自己的亲兄长,也不会手软。 这样一个人,偏偏将他母亲哄得开心,逼着他与之定亲。 “念念,太子殿下等你许久了。”江老夫人脸上挂着笑意,仿佛从没有发生过刚才的插曲。 有人知趣地让开一条路,让江知念走到沈怀安身旁。 江知念颔首朝太子行礼后,才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时,江知念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她侧眸一看,是江若蓁。 “姐姐…可以与我坐在一处吗?”说完,她还朝太子那边瞧去,吐了吐舌头,歪头笑道,“怀安哥哥,把姐姐借给我可好?” 她这一称呼,又引起周围人的猜测,不是说嫁太子的是江家大姑娘,怎么看上去,二姑娘与太子更熟络? 江知念收回目光,不就是不想她与太子坐在一处? 倒叫旁人以为她们关系多好似的。 江若蓁原以为,江知念会不近人情地拒绝自己,没想到江知念顿步后,忽然弯腰,附身似有深意地看向她。 “姐姐,你当真……”江若蓁正要开口,就听江知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是你让小桃带梁淇去后院的。” 江若蓁浑身一僵!不知江知念欲意何为。 “原本,我还想听你的,强扭的瓜不甜。可眼下,我倒是想尝尝这瓜究竟甜不甜了。” 言罢,江知念起身粲然一笑,用不大不小,能够叫人听的清的音量道,“若蓁妹妹,我晚些陪你,太子殿下怠慢不得。” 她现在已经清楚,江家这样恶心的人,就应该在她们最在意的事情上,让他们不好受! 江若蓁越不想让她与太子走的近,她就偏要让江若蓁嫉妒得发狂! 接着,江若蓁就眼睁睁看着江知念走到太子身侧落座。 “…好。” 她强扯出一个笑来,收回了目光,只有自己知晓,袖子里攥起的衣角,和心一般,怎么样都熨不平整。 江知念落座后,接受着四周投来的打量目光,也并不怯场。 沈怀安唇边噙着冷笑,“江知念,你不是一身清高,让孤离你远些?” “怎的,自己贴上来了?” 要不是为了气江若蓁,她还真不想坐沈怀安旁边。 江知念垂眸,不仅为自己倒了杯桂花酿,顺手还为太子也添上了。 “殿下,这里是我江府,贴上来的是您。” 这话,沈怀安还真的没法反驳。 她的余光一直能瞧见江若蓁那边,时不时偷偷注视着她,亲眼看到她给太子倒酒,不小心把自己的酒杯打翻了。 垂眸饮酒,掩饰住唇畔的笑意。 殊不知,一直注意她的,何止是江若蓁,还有坐得远些的陆君砚,整个前厅,只有他身旁需有人伺候。 云初习惯了将看到的事情转述给陆君砚,哪怕现在陆君砚能瞧见了,他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江姑娘走过去了。” “江姑娘坐到太子旁边了。” “江姑娘给太子斟酒了。” 陆君砚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声音虽低,但冷意十足。 “用你说?” 云初咋舌,明明是世子自己说的,不能叫旁人发现他眼睛已经好了,他才如平常一般转述。 平时都好好的,怎么今日就不行了…… 还生这般大的气性。 云初正纳闷着,厅外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声。 一开始前厅的人还没注意到,直到这个孩童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边哭一边唤着阿娘! 终于有人开始疑惑,“咦?哪家的小娃娃,正找阿娘呢!” 他刚说完,一个还不到腰际的孩童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来到前厅门槛处,“阿娘——呜呜呜阿娘在哪里!” 江程此刻正与平时交好的官员喝酒畅聊呢,忽然听了这声音,觉着有些熟悉,等他转过头来看向门外时,喝得微醺的江程,一双眼几乎瞪圆了! 又狠狠摇了摇头,生怕是自己醉出幻觉了! 可等他稍微清醒几分后,再看! “阿娘,你在哪里儿阿娘……” 那个孩童依旧扶着门哭闹找着自己的阿娘! 这,这不是他的奕儿? 顿时,江程脑中轰鸣!周遭的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哭闹声,停止了嬉笑交谈,纷纷侧目看过去。 江程起身,赶紧叫下人,“哪里来的孩童?来人,将他抱出去!别扰了太子殿下的雅兴!” 江程不站起来还好,这一站起来,门边的孩童一眼就瞧见了! 他迈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就朝江程跑来,脸上也终于没有了方才的害怕。 “爹爹!爹爹!” 江奕扑过去抱住了江程的腿,抬起满是眼泪鼻涕的头,“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奕儿好想爹爹,好多天都没有见到爹爹了。” “爹爹,阿娘也好想你,阿娘还给爹爹新做了一双鞋!” “爹爹,我们回家找阿娘。” 这一声爹爹,直接惊掉了在场众人的下巴,陈氏当即变了脸色,豁然起身!长袖不小心带动桌面上的酒壶酒杯。 “噼里啪啦——” “老爷,他叫你什么?” 江程不知作何解释,脑中已经完全乱了,他想要拉开江奕,可江奕死死抱着他的腿,“爹爹,奕儿一定用功念书,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了,爹爹别赶奕儿好不好!” 陈氏绕了过来,她蹲在这个孩童身前,强压着胸口的恼怒,语气之中已经带着颤抖,“你方才叫他什么?你认识他?” 江奕警惕地看向陈氏,小孩子的本性让他害怕陈氏,于是他狠狠推了陈氏一把,“这是我爹爹!你…你是谁?” 这一推,让蹲着的陈氏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见自己的母亲倒地,江若祁哪里还忍得了?他双眼含怒,三步并作两步就过来了,提起江奕领口,怒骂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伤我母亲,我今日就——” 江若祁的手都抬起来了,江程沉声叱道,“江若祁,你给我放手!” 第59章 陈氏得知外室 江程情急之下,直接从江若祁手中抢过江奕抱在怀里,还紧张地查看着江奕身上有没有伤,“奕儿没事?” 奕儿还那么小,江若祁动手,奕儿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 原本不死心,还在等着一个答案的陈氏,此刻仿什么都懂了,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后知后觉的江程转头看向陈氏,心道不好!他忙放开江奕,去扶还在地上的陈氏,“慧兰,我是担心祁儿若是冲动动手,对他也会有影响。” 陈氏拂开江程的手,指着江奕质问他,“你是担心祁儿还是担心他!” “慧兰,有什么等生辰宴结束了我再同你仔细说……” “现在宾客都还在…”他压低了声音。 陈氏只是无声地看着江程,任由自己被江若祁扶起来。 生辰宴,他也知道这是她的生辰宴! 竟然送她这样一份大礼! 江程在外,居然有私生子! “母亲,我扶你回去休息。”江若祁阴冷地瞥了江奕一眼,他不管这个小孩儿与父亲是什么关系,敢推母亲,将母亲变成京城的谈资。 他不会让这个小屁孩儿好过的! 宾客们交头接耳,对江奕的身份有了猜测,江老夫人也没料到除了梁淇,这场生辰宴,还会有别的事故! 老夫人沉着脸吩咐朱嬷嬷,“让府上的管事去查一下他的身份…还有,这个孩子是怎么进了江府的!” 朱嬷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前厅。 陈氏脸上毫无血色,她只是盯着江程,等着江程给自己一个交代。 “慧兰……” 江老夫人一瞧江程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还没编出借口,起身招呼宾客,“叫大家看笑话了,定是府上哪个嬷嬷把她的小孙子带来了。来人,将他带回松鹤院,是谁家的,晚些自己来领回去。” 众人心想,这老夫人,内心也太强大了,那小孩儿都对着江程喊爹了! 还能假装什么也没有一般,编出个谎来主持大局。 老夫人叫的人就聪明些,从江奕背后拎起,随后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叫他再乱说出什么话来! 江程刚想阻止,被江老夫的一个眼神杀回来,她已经在帮他擦屁股了! 他要是还敢节外生枝,就别怪她翻脸! 一想到方才老夫人所说,把奕儿带去松鹤院,他稍稍放下心来,老夫人这是在同他保证,不会让人伤了这个孩子。 场面这么容易就被控制下来了? 江知念将眼前的酒换成了清茶,敛下的眼眸遮盖住几分失落。 这些尽数落入沈怀安眼里,他的手忽然放到了江知念的茶杯上,阻止江知念喝茶。 “是你?” 江知念佯装疑惑,“什么是我?”随之一笑,“殿下莫不是喝醉了?” 沈怀安探究地看着江知念,良久后,他收回了手。 应该是他想多了,将江程外室公诸于众,对她也没有半点好处,何况江知念和她的婢女都好好地在前厅。 那边,不等人把江奕抱出去,外面又冲进来一个妇人,她猛地撞在那家丁身后,趁他不注意把江奕夺了回来! “你们做什么!为何要绑走我的孩子!” 女人发丝微微凌乱,把江奕紧紧地抱在怀里,情绪激动地扫过前厅中的人。 “呜呜呜,阿娘,阿娘你终于来了…” 陈氏正要撇开的眼,在女人冲进来后,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又看了一眼江程! 江程背对着女人的身子一僵! “奕儿别怕,阿娘在,阿娘在……” “阿娘,我找到爹爹了!”江奕从女人怀中出来,拉着她往江程那里走,才走到一半,女人仿佛意识到什么,抱起江奕就往外跑! 江老夫人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睇了江程一眼,你干的好事! 她圆了谎,甭管别人信不信,面子上总圆回来了,却在下一刻被打了老脸! 老夫人悄悄派人去把这对母子一同带去松鹤院。 至于眼下这场生辰宴,只怕是没有人再有心思吃下去。 宾客陆陆续续地开始离开江府,江老夫人只能周到地将人一一送出去。 陈氏索性也不想再装,将筷子一放便匆匆离开了前厅。 云初朝江知念走过来,“江姑娘,世子让我向您告辞。” “我送送你们。”江知念起身,带着云初和陆君砚出府。 一路上,陆君砚与江知念并排走,云初跟在后面。 “今日江府招待不周,还望陆世子海涵。” 陆君砚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接话,江知念不以为意,她本来也只是客气一下,走到转角时需要下台阶,陆君砚没有察觉,踩空下去! 好在江知念眼疾手快,“陆世子,当心脚下!” 她伸手,陆君砚扶了一把江知念的手臂,才没摔倒。 云初快步走来,“世子,你没事?” “无碍。” 江知念当真是吓了一跳,若是陆君砚在她这里见了伤,指不定要惹出什么风波来。 岂料,这一幕刚好落入了沈怀安的眼里,江若蓁借口送送沈怀安,刚好跟在后面不远处。 “姐姐…你与世子殿下,你们……” 江知念打断江若蓁,“方才世子殿下险些摔倒,我便扶了一把。妹妹放心,若有一天你的眼睛也看不见了,我也会扶你一把。” 江若蓁微微抿唇,“我自然是信姐姐的…但不知怀安哥哥怎么想?” 江知念看向沈怀安,他一双黑眸似有深意地盯着江知念,“既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言行举止更为妥帖才是。” 第60章 不想嫁给太子可是真的? 听闻此言,江若蓁心中酸涩难言,她原以为沈怀安会斥责江知念,说她与外男靠得太近了! 为何会…… “怀安哥哥…” “太子殿下来得正巧,臣女一并将您送出去,也不必麻烦若蓁妹妹了。” “若蓁妹妹,母亲定是难受极了,你快去陪陪母亲。” 江若蓁一顿,她今日好不容易能够同怀安哥哥相处,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还有方才,怀安哥哥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当真如江知念所说,默认了这桩亲事? 江若蓁看向沈怀安,沈怀安却也没说话驳江知念的意,算是默认了江知念的安排,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后院。 她心中懊悔,方才她就不应该叫住江知念! 等江若蓁的背影都看不清了,江知念才重新带几人出府,这一次她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君砚,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爱凑热闹。”沈怀安与陆君砚搭话。 陆君砚,“宫中御医建议我多出来走走。” “你这眼睛也治了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好?” 陆君砚自嘲一笑,“臣也习惯了。” 听到这里,江知念心中微涩,陆君砚虽然身份尊贵,还得圣上宠爱,可到底还有遗憾。 他身量挺拔,站在太子身边,都略高一筹,不过最为出众的还属陆君砚的容貌,虽为男子,但却貌若谪仙一般,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却没什么神采,神情也淡淡的。 像是话本所说,天界不通情爱的神。 只可惜,陆君砚的眼疾注定限制他的作为与抱负。 太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你与孤同岁,也到了定亲的年纪,娶个世子妃也好,比云初这等男子细心些。” 被点到的云初略微有些不满,这些年来,他照顾世子殿下,哪里不细心?哪里不周到了? 陆君砚音色淡淡的,太子此刻并未看他,若是看了,定会发现,听到世子妃三个字时,陆君砚眸光微动,看向前方的眸中有了一丝神色。 “像臣这样残疾之人,何必娶妻,凭白耽误人家。” “父皇定会为你寻一个体贴入微的良人,君砚你不必如此悲观。” 到了江府大门,江知念停下步子,欠身恭送两人出府,沈怀安却不着急,目送云初扶着陆君砚上马车后。 他才走近江知念,冷笑道,“江知念,你可知德不配位的人,一般下场都很惨。” “想当太子妃?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坐稳了。” 江知念抬眸对上沈怀安的目光,退后两步,“殿下专程留下来同臣女说这些,毫无疑义的话?” 闻言,沈怀安拂袖而去。 - 江知念回到后院,折柳赶紧迎了上来,“小姐,此刻松鹤院热闹着呢。” “朱嬷嬷可查出什么了?”以祖母事事万全的性子,事发时就会去查清楚这两人是如何进江府的。 要是查到了郭氏头上,怕是落不着好。 “今日宾客众多,后门本就没有多少人防守,芳儿钻了换班的空子,应当查不出什么。” 江知念摇头,祖母要是当真想查,定能抓住蛛丝马迹,芳儿如何将人带到江府,如何从那外室手中抢来的孩子,这一路上又路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能够牵扯的太多了,郭姨娘如何能完全不露马脚? “只怕郭姨娘不在乎这些。” 等到江知念赶到松鹤院,只见雪枝已经请来了大夫,在给哭得痉挛的陈氏扎针,郭姨娘也悄悄地抹眼泪,算是把戏做足了。 江程焦急地等在一旁,终于,陈氏又醒了来,她别过头,不想看到江程。 郭姨娘柔声道,“老爷,夫人现下受不得刺激。” 江程没有理会郭姨娘,“慧兰,此事是我做得不对,竟瞒了你这般久,可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氏转过头来,抹了一把泪。 “事已至此,不如将清儿纳入府中…” “啪——” 陈氏将手边的茶盏扫落,起身定眼看向江程,“老爷!我们几十年的夫妻!旁人见了我都要说一声羡慕,说你爱妻疼子,洁身自好,房中就一门良妾!” “如今满京城!谁看我陈慧兰不是一个笑话!” “你竟在外养了一房外室!” 陈氏又哭得不能自已,“老爷莫不是在欺我陈家不在京城!” 江程皱眉不语,听着陈氏的数落,直到听不下去了,他倏地起身,“你去瞧瞧今日来的那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这些年我为顾你的面子,才将清儿养在外面,属实是!” “是委屈了她!既然你也知晓了,日后就将他们娘俩接回来!” 陈氏气得心脏突突地疼,江程说完,也不再理会她,离开这屋子,去寻外室宋清和江奕了。 江程刚出门,便瞧见了进来的江知念,脸色说不得多好。 “父亲。” “你来这里做什么?”江程冷声问道。 江知念淡淡一笑,“今日祖母操劳,女儿是来瞧瞧祖母的。” 听到江知念的来意,他脸色才好些了,“顺便去瞧瞧你母亲…劝劝她。” 江知念颔首,等江程走后,她没有进陈氏所在的侧室,而是先去了祖母那里。 见她来了,江老夫人揉着眉心,“朱嬷嬷,去把门关上,吵得我头痛!” “祖母今日辛苦了。” 江老夫人长叹一声,暂时没提外室的事情,一脸歉疚,“今日祖母还误会了你,是祖母不好,念念可是伤心了?” 江知念垂眸,唇边带着淡淡笑意,可只有她知道,这笑意不达眼底。 陈氏不信她,祖母也不信她。 心口如同撕裂了一道口子一般,可她不想说此事。 “没事就好…今日这件事,祖母决定如何处理?” “还能如何处理?若只是外室打发了就罢了,可她到底给江家生了孩子,自然是要纳入府上的。” “母亲肯?” 江老夫人轻叹,“她肯与不肯,又能如何?她若是不肯,现在这世道,传出去也是她善妒,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只能把牙打碎了咽肚子里。” 朱嬷嬷道,“大夫人方才的意思是,那个男孩可以留在江家,但是他母亲,夫人是不允的。” 江知念看向祖母,见祖母似乎有所动摇,许是觉着对不起陈氏,想要应下来。 可若是当真把宋清赶出去,陈氏还能留她活口吗? “祖母,孙女方才留意到,那妇人的肚子与常人有异,似乎……似乎怀有身孕。” 闻言,江老夫人赶紧起身,吩咐朱嬷嬷,“快,快将她从柴房里带出来,请大夫好生瞧瞧,莫让肚子里的孩子有闪失!” 江家人丁不算多,自从陈氏生江若蓁伤了身子后,便一直无所出。 郭氏的肚子也一直没动静,好不容易能添新丁了,江老夫人自然重视。 江知念目的达到后,只是安静地坐在祖母身旁喝茶。 等到江老夫人都忙活过来后,看到江知念,才想起什么,“念念,你老实告诉祖母,你那日说不想嫁给太子,可是真的?” 第61章 皇后的敲打,定亲在即 没想到祖母会先问这话,江知念微微一顿,随之坦然点头,“祖母,孙女便对您直说了。” “太子殿下对我,没有一分情谊。” 老夫人不以为然,“你与太子拢共见过几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情感,可以定亲后慢慢相处便是,念念你有才有貌,太子殿下只要了解你,自然会心悦你。” 江知念静静地看着祖母,祖母不知她有过前世,她若是还要嫁给太子,江若蓁和江家其余的人,只会想尽办法来害她。 就连太子,不会让她好过。 “太子不仅对我没有情谊,更是厌恶我至极。” “世间联姻都是各取所需,即便夫妻二人两看相厌,也能维持婚姻。” “可是祖母,江家与太子并非如此,这段姻缘只是江家单方面攀附太子,倘若太子对我没有眷顾,难道又会体贴江家吗?徒增太子的怨恨罢了。” 江知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她知道,单单这么说,祖母很难动摇,毕竟江家这些年来对她给予厚望。 “这几次接触,太子殿下倒是对若蓁颇为照顾……何况。” 江知念垂了垂眸,语气有些低落,“若有一日我并非江氏血脉的事情被知晓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听到最后一句,江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胡说什么?你是我江家悉心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怎么就不是江家血脉了?!” 但,气恼归气恼,江老夫人缓过来后,也想清楚江知念所说在理。 可是就江若蓁那副做派,与陈氏如出一辙,她当真不放心把她嫁去东宫!更何况,娘娘敲定了的事情,岂是她们想改就能改的? 原本老夫人今日也是想做做江知念的工作,谁知,江知念这一番话下来,倒叫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可面上还是说,“毕竟皇后娘娘已经定了主意,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念念,这是旁人求不来的福分,事事难如意,不能总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江知念指尖微凉,虽然祖母没有同意,可这些话到底给祖母留下了印象。 她在祖母这里坐了没一会儿,来了松鹤院的管事,“老夫人,今日府内差人,后门处守着的小厮便只有两个,他们说也没有瞧见谁出入。” 江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混账!两个大活人进了宅子,竟也不知晓如何进来的?明日进的是贼人,主子丧命了都不知!要你们有什么用!?” 管事心中一跳,“老奴已经责骂过他们了。” “不过,老奴顺着桂花小巷去查,倒发现…发现,府中的确有人频繁去过,是立夏院的芳儿!” 江知念陪祖母喝茶至此,她便不好再留下来了,借说琳琅阁还有事,便先回了。 随后也没有再去隔壁看看陈氏,陈氏如何,她当真不在意。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回到琳琅阁天色已经不早了,回去就听到扶光在与折柳说今日白天的事情。 折柳心中不好受,“老夫人怎的也不信小姐?” 江知念沉默。 那时她虽然难过,可平心而论,祖母在知道她不是江家的女儿后,依旧能在几个孙子孙女中,对她不偏不倚,她已经是感激了。 她不会强求祖母对她多么偏爱、无条件的信任。 这些于江知念而言都太奢侈了。 祖母为江家操劳一辈子,现在也一心为江家好,江知念也都能明白。 只是,她与祖母到最后,只怕是殊途。 - 听说当晚,郭姨娘就被带到了老夫人面前,松鹤院的灯亮了一晚上也没熄,不知被带去说了什么。 第二日郭姨娘却毫发无伤地回了立夏院,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江知念还没来得及猜出,郭姨娘到底与祖母说了些什么,便被匆匆召入了宫中。 这次接引她的人,也不是红豆,而是换了个面生的婢女,她只管带路,一句话也不同江知念说。 到了未央宫,江知念刚跪着行完礼,还没起身,一杯热茶就砸到了她的身上,滚烫的茶水一下子就浸到了她的身上! 茶杯顺着掉落在地上,江知念疼得闷哼出声—— 红豆眸光微凉,语气怪异,“江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奴婢手滑了。” “不打紧。”江知念看出来红豆是故意的,可她一个臣女,难不成还敢问皇后的罪? 红豆都是受了娘娘的意罢了。 “不打紧就成,娘娘方才就说有些困,江姑娘不妨在这里跪着,等娘娘休息好了,再与你说话。” 江知念抬眸,却见红豆已经转身进了内殿,独留她一个人跪在未央殿的正中。 被滚烫茶水打湿的地方,一开始是贴着皮肤烫得她生疼,片刻后冷却下来,就是由外及内的湿冷。 皇后这是在惩罚她,可具体是为什么,江知念还不太清楚。 要是早知道入宫是来罚跪的,她便穿厚些了。 跪在冷硬的地面上,江知念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流失。 自己的膝盖从刺痛到一寸一寸麻木。 最后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传来了一些窸窣的声响,又过了一刻钟,果真看到皇后从殿内出来了。 “红豆,你也是,怎么同我说,知念一直在外面等着?”皇后佯装意外,又连忙命人给她赐座。 江知念垂了垂眸,“娘娘,臣女跪着回话就好。” 她的腿已经完全麻木到没有知觉,不恢复一段时间,哪里能正常走路? 皇后只让赐座,却没有让人扶一下她,便知不是真心实意。 她只能盼着,皇后可以早些出完气,早些放她回去。 皇后淡淡睨着她,看她跪了那么久,心中倒是舒坦不少。 看来是她对江知念和颜悦色太多,叫她没了规矩,得意忘形,才惹出这般祸事! “本宫召你入宫,你可知是为何?” “娘娘恕罪,请娘娘指点。”江知念附身行礼请罪。 接着,皇后将手中一本书丢了过来,落到江知念的眼前,江知念伸手捡起来,迟疑一瞬后翻开。 这是个话本子,讲的是…… 粱公子与江姑娘! 内容大概是梁公子对江姑娘一见倾心,便做了许多大胆热烈追求之事,两人私下定情,却生生被当朝太子夺婚,从此有情人被迫分离的故事。 第62章 被拥入怀中 江知念只大概看了一眼,便立即向皇后请罪,“请娘娘明鉴,臣女实在不知此事!” 皇后睇她一眼,想到不久前,江知念拒婚,她就更加怀疑了。 但比起怀疑,皇后更生气的是,如今这话本的内容已在京城茶馆中传阅! 好在她在宫外的势力,在刚流传的第二日就叫人拦截了下来。 “你不知道?你与梁氏子弟——” “绝无关系!”江知念决然道! 皇后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是信了两分,随后道,“江夫人生辰宴那日,也因他出了乱子。江知念,趁还没有赐婚,赶紧把你那些破事给本宫都处理干净!” “别让你的羽毛,脏了怀安的名誉,你可明白?” 皇后声音毫无温度,这件事已经伤害到太子的声誉,她不重视,难不成等传到皇上耳朵里再重视吗? 这话本中,她的怀安就是个夺臣妻的太子! 皇上要是知晓了,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江知念如何担得起!? 记忆中,除了前世皇后下令将江知念关入水牢,便属今日最为严肃冷戾。 “臣女遵旨。” 江知念眸光一暗,究竟是谁在背后这般害她?恨不得她即刻死了才好! “本宫已经命人收缴了所有的话本,后面不会再流传了,可是已经看过的人,本宫可帮不了你了!” 幸好皇后娘娘早就管控下来,否则此刻京城早已是…… “娘娘息怒,臣女会想办法,将此事解决,绝不连累到太子殿下…”江知念一面请罪,一面想着对策。 皇后却已经有了想法,“下个月的春季狩猎,本宫会想办法给你与太子请婚。” 江知念倏地抬头,“娘娘——” 皇后目光冰冷如锋,“江知念,是本宫太宠爱你了,叫你不知天高地厚!连太子都得听本宫的安排,你凭什么多言!” 江知念看清楚了皇后眼中的警告,皇后想要弄死她,实在是太简单了。 皇后也不会允许有人拒绝她,除非是死人。 江知念敛下眼眸,没有再多言。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不是想要就这样死的。 看到江知念这般乖巧,皇后缓了缓,才道,“回京时,你与太子共乘一辆马车,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春猎回京,从城门到宫门的长街,百姓们都会出来看,皇后是要她与太子假装两厢情愿。 偏生,她与太子,没有一个真心同意这门亲事。 说完这话,皇后根本没有等江知念回她。 这本来也不是在征求江知念的意见。 “这话本,你带回去。”皇后命令道,“时时刻刻提醒你,别忘记自己身份!” 看到这话本,江知念感觉自己像是扇了一个耳光一般! 恶心,屈辱。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曾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过私情。 世间情爱于她不算什么。 旁人可以用各种方式暗算她,偏偏总是企图把她定在耻辱柱上。 “臣女,遵旨。” 等到江知念抬头时,皇后与红豆皆已不在殿中。 她一手拿着那话本,一手撑着自己慢慢起身。 才刚刚起了一条腿,又酸又麻的感觉就随之传遍了全身! 双腿一点力气也没有,一时间站不起来。 可这时候,方才引她入宫的婢女走了过来,“江姑娘,娘娘让奴婢带您出宫。” 不给她任何休息的时间,皇后定知道她腿已经完全麻木,一时半会儿根本走不动道。 但,不正好敲打她吗? 不给她体面的机会。 仿佛在同她说,只有让皇后满意时,她才能体面做个主子。 否则,你就是像一条狗一样,也得爬出这个未央宫去! 江知念闭了闭眼,“有劳了。” 她咬着唇,强撑着自己起身,若是腿脚麻木动不了,她便用力掐自己麻木的部位! 这样的未央宫,她不想多留,也不能多留! 就这样,江知念拖着还软麻无力的腿,跟在未央宫的小婢女后面,慢慢往外走。 那小婢女看江知念这般难受,多次想要伸手扶她一把,都忍了下来,方才红豆姐姐才交代过,一路都不许扶她! 这江姑娘可真可怜,也不知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娘娘生了这般大的气! 终于在一个转角,江知念实在走不动了,膝盖处如同挣扎一般痛,她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现在连早春也算不上! 小婢女赶紧上前,“江姑娘,奴婢,奴婢扶你一把。” 江知念却摇了摇头,扶住了一旁的廊柱,“没事,走慢些就好。” 她怎会看不出皇后的用意? 只是从这里出去,还有一道白层阶梯,还不知要怎么走。 此刻双腿已经不麻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再加上膝盖里的刺痛难以忍受,她问了时辰,算下来她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难怪她会没力气,午膳也没用。 “我见你面熟,你可是未央宫的婢女?”迎面来了人,江知念回过神,发现这个人是云初。 小婢女点点头,“奴婢是。” “红豆姑娘正寻你,说你出来太久了,怕你在哪里躲懒呢!” 小婢女面色一白,她哪里有?难不成是因为——她看向江知念,怕是因为江姑娘走的太慢,才耽误了时辰。 云初,“你先回去,太子让我带话给江姑娘,顺带把江姑娘送回去。” 小婢女一听是太子的吩咐,这江姑娘又是太子的未来太子妃,也没想太多,匆匆赶了回去。 云初看着小婢女远去的背影,露出一排白牙,小姑娘就是好骗。 江知念一边走,一边同云初说话,“你就不怕她回去回禀皇后,将你拆穿?” “她没把江姑娘送到宫门口就回去了,哪里敢不打自招,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知念淡淡一笑,云初还当真是有意思。 云初的话音刚落,两人便到了那百阶台阶前,江知念扶着廊柱歇息了片刻后,微微吸了一口气,落下了第一步。 膝盖处传来未能预料到的酸涩刺痛,腿当即软了下去! 就在江知念以为自己就要跌落下去! 云初伸手去拉她,手伸到一半,被陆君砚的手挡了回去。 他跻身过来,修长温凉的大手握住了江知念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住,另一只手则环握住她的肩膀,将其半拥入怀中! 江知念此刻已经来不及思考,潜意识让她抓住这个救命稻草! “江姑娘,小心——” 第63章 传出绯闻之人 江知念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此,幸好还有人拉住了她。 从惊险中缓过神来时,江知念抬眸一看,自己身旁的人何时从云初变成了……陆世子? 她赶紧从陆君砚怀中退出,欠身行礼时,掩饰住自己的惊慌失措,仅仅呼吸之间,她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多谢陆世子。” 陆君砚慢慢收回手,心中几分失落,唇边有极淡的笑意,“还江姑娘那日相扶知恩。” 随后他感觉到自己手心微微有些湿意,于是留意到江知念身上那块颜色较深的部分,心上一凝,“江姑娘,你的衣裳是湿的?” 江知念抿唇淡笑了一下,“方才没仔细,不碍事。” “这百阶台阶,才铸就了这里的壮丽巍峨,我有眼疾,不便走台阶,圣上便为我辟出一条缓路,可否请江姑娘陪我一道?” 陆君砚看出江知念的腿脚有些不便,可却没有拆穿,只是说自己有眼疾。 对于江知念来说,这再好不过,跟在了云初和陆君砚的身后,一开始,她还担心自己跟不上两个男子的脚步。 可一路走下来,她发觉陆世子走得很慢很缓,她跟得也没有那般吃力。 一面想着,当今圣上还真是宠爱陆世子,居然还为他在宫中单独辟宫道。 “江姑娘,今日时辰尚早,不知能不能吃到江姑娘欠我的那顿饭?” 到了宫门处,陆君砚忽然顿步问。 陆君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自己,自己却一直都没有道谢,已经是失礼,便没有拒绝,“这是自然。” 云初则道,“江府今日也没有套马车,不如乘世子的,我这就派人去通知江府,直接去酒楼等姑娘,如何?” 今日是宫中车马来接的她,皇后却没有安排人送她回去,想必也是打压中的一环。 皇后就是想叫她今日吃点苦头。 “与外男共乘实在不合适,多谢世子好意。” 陆君砚却道,“也不是第一次当马夫,无碍。” 云初也说,“总不能叫世子殿下先去酒楼等姑娘?” 早知如此,她便推一推了,江知念此刻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上了侯府的车舆,陆君砚果然如他所说,坐在了外面,从头至尾也没有进来。 江知念与陆君砚的相识并不是十分愉快,陆世子口出狂言,让她对其没有任何好感。 可这几次的相处,倒叫她改了看法,陆君砚当真是个知礼守礼的人。 荣安侯府的车舆却没有驶去酒楼,而是青云茶馆,江知念腿脚不便,好在半夏已经在茶馆门口等着江知念了,见她来了便上前扶她。 江知念抬眸,“茶馆?” 陆君砚先一步进去,“听说这几日京城中有个令人抱憾的故事,江姑娘可要与我一同听听?” 令人抱憾的故事? 江知念眸光一颤,想起来在宫中所受的屈辱,此刻她的膝盖还泛着生生的痛意,便抬步跟了上去! 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落座之后,小厮上来到茶,点了几样小点,就听下面的说书先生开始讲故事,今日讲的是一出千里寻母的故事。 江知念将半夏带来的干爽衣服换上后,又简单垫了垫肚子,随后听到屏风另一侧有人讲起了另一个故事,主角就是梁公子与江姑娘。 “本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儿,你说说,叫太子殿下拆散了,啧啧啧,果真是权势大过天!”那人说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时,把声音压到极低。 江知念冷目,对半夏道,“你且去打探打探,讲故事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半夏领命后,转身就找了茶楼的小厮打听,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厮说这几日,这个人一直都在茶馆,一开始发话本子,后来有人收缴了话本子,他又讲给客人们听。” 说白了,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茶楼掌柜怕也是收了好处,否则怎会任由此人打扰客人? 江知念还盘算着,如何从那人口中套出幕后之人,便听到另一个地方传出一阵男子的笑声,而且还越发大起来。 “梁兄,你与那江姑娘当真如这人所说?” 又有人附和,“你竟不知,京城官家子弟,少有人不知梁兄喜欢江知念,一会儿得了空你随他回去瞧瞧,他的书房中写了不知多少抒情之诗!” 梁淇只是听着,并没有接话,因为前些日子刚从江府回来,他母亲就命他把那些诗都通通烧个干净! 还说,纵使再喜欢江知念,日后都藏在心里,吞到肚子中,否则只会给梁家带来祸事! 梁淇不明白,他心悦江知念,那是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有的心意,为何偏偏是她要嫁给太子? 那胡诌故事的人闻声,更是来了劲儿,“你瞧,我可没有胡诌……敢问梁公子,这江姑娘若是嫁了太子,你又怎么办?” 梁淇自嘲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能怎么办…便是终生不娶,我也不会辜负江姑娘!” 江知念蹙起眉头,这梁淇蠢笨如猪,在外面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行事鲁莽不计后果!他这般说话,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胡诌的故事? 不等江知念开口,站在旁边的云初已经一脚踢倒了中间隔着的屏风! “碰——” 屏风轰然倒下,要不是旁边的人躲得快,还会被砸到! 云初两步走过去,提起那人的衣领,把佩剑往桌上狠狠一拍,“你好大的胆子,官家小姐也敢随意编排!满口胡言,今日我就替我家小姐好好教训教训你!” 云初说的是他家小姐,江知念侧眸,只见方才坐在这处的陆君砚已经不见,躲到了另一扇屏风后面。 那人本还想反驳,结果看到云初亮出的佩剑,吓得口齿都不清楚了,“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的就是说点胡诌的故事,赚点碎银,不曾犯事啊——” “你满口胡言,污我名节,怎么没有犯事?今日我就是将你送去大理寺,也是受理的。”江知念声音发凉! 第64章 你喜不喜欢江姑娘 “我…我又不曾说是你,天底下姓江的这么多——” 云初一口呸在他的脸上,“天底下姓李的也多,怎不见你说李姑娘?小姐,何必与他多言,我直接把他舌头割下来!他便再也不能乱说了!” “云初,莫急。”江知念柔声道,“我瞧他倒也不像是坏人,袖中藏的点心可是要给家中孩童带回去?” 云初不是莽撞之人,他凶恶开口之时,江知念就猜出了陆君砚的意思。 她与云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才好不把此事闹大,又快速地套出话来! 那人被吓得脸色由白到青,没想到自己赚些外水,要搭上一条命来!那他岂会愿意? “正,正是。” “这个故事究竟是谁所编排?冤有头债有主,我将你放了,也好找他去!” 那人咬了咬牙,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是谁编排我不清楚,那人我不认识!不过小的在此讲故事的报酬,他每日都会派人送来,江姑娘不如等上一等!” 云初看向江知念,江知念点了点头,他才将人放开。 而梁淇那边,早就在听到这边动静后,从屏风内出来,果然见了他心心念念之人。 “叫二位受惊了,这是小姐给的补偿,小姐说了,不喜欢听人随意编排她,若此后在外面还听到有人这般谣传,就不要怪我来硬的了!” 云初性子活泼,可若是让他装凶,倒有几分像样。 无关之人领了银钱自然就走了,半夏欲将屏风扶起,云初守着那讲故事的人,等着他所说之人来送钱。 江知念转身之时,梁淇喉结微动,“江姑娘!你……你都听到了?” 她转过身,眸光淡然,“听到什么?” “我梁淇今生非你不娶!江姑娘,自我第一次见你,便对你倾心,也许…也许你不曾知晓,可我一直都把江姑娘放在心上。” “所以这一出好戏,是你所编排?”江知念抬眼,直视梁淇。 “不是……” 这事若当真传开了,第一个死的就是梁家,料想也不会是他。 可是他却这般不省事,还出言纠缠于她。 “索性不是你,否则你脑袋怎么掉的也不知晓!你所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梁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听到了!可不等他紧张开心,江知念接下来的话,无疑狠狠打他的脸,扫了他的面子! “可,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梁公子,与我而言,你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我与你素不相识,却平白被纠缠连累!你可有想过,我多无辜?” “这个世道,女子已是不易,若梁公子当真盼我好,还请日后不要再提及我的名字,离我越远越好!” “你自然可以继续随心所欲,不过下一次,我也没有这般轻易放过你!” 屏风后,陆君砚黑眸之中隐隐浮现的怒意,渐渐淡去。他还担心江知念无法应对梁淇,可江知念的做法叫他欣赏。 不仅直白决绝的拒绝了梁淇的纠缠,更是威胁于他。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说完,屏风立起,将梁淇的视线隔绝,梁淇失魂落魄,最后还是被好友一起带离了茶楼。 “多谢——” 江知念道谢的话没说完,陆君砚就淡笑开口,“怎么见你,总是朝我道谢?看来一顿饭,是不够还。” 方才云初定也是受了陆君砚的命令,出来替她办事,自己还躲到了屏风后,也是怕传出去,对她清誉有毁。 江知念见他这般,微微一怔,“公子如玉”四个字,仿佛此刻具象化了。 “世子之恩,实是几顿饭也不能报答。” “若是世子有需要臣女的地方,臣女会尽力为之。” 想来,没有什么是世子办不到,而她又能办到的。 陆君砚垂眸,“一言为定。” 江知念轻声应了,接着隔壁便来了人,应当就是来结工钱的人。 江执念起身,来到了屏风后,只听那人进去后,将一袋子碎银扔在桌上,接着开口:“今日说了几遍?” “做的不错,明日继续。” 这声音出来,江知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突然绕过屏风走了出去,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那人见屏风后的人出来,一开始还漫不经心,却在看到来人之后,吓得转身就想逃走,云初眼疾手快,几乎是立刻抓住了他,把此人按在了地上! 果然是他——风霖!江若祁院中的侍从! 风霖打小就跟着江若祁,江知念光是听声音就能认出他,可她还是要亲眼看到才敢信! 没想到真的是江若祁,是他害得自己今日入宫一趟,被皇后又是泼茶又是罚跪!把她生命与尊严都死死踩在地上! 皇后今日所为,就是想让江知念清楚,只要她不乐意,江知念连狗都不如! 原来所有的敲打与罪责,都来自于自己的兄长! “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在这里!” 江知念微红的眼眶落下一滴眼泪来,她勾了勾嘴角,将这眼泪抹去,声音却很平静,“这话该我问你,风霖你为何会在这里?” “又为何要给此人钱财!” 风霖说不出来,也不必他说,他身为江若祁的侍从,打从他进入这茶楼开始,江若祁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半夏!将风霖捆了回府!我得去问问我那阿兄,是不是要将我害死了才满意!” 半夏虽是女子,但从小练武,让她控制住风霖不在话下,等到江知念带人走后,云初才回到了陆君砚身旁。 两人一道上了车舆,云初这才忍不住问道,“世子…你对江姑娘太不寻常了,世子心中,有江姑娘?” 此刻的陆君砚眸中已经恢复了神采,闻声,他没有说话。 可把云初着急坏了,“世子,是或者不是,您说句话呀!” “你为何这般着急?” “你若不喜欢江姑娘还好,若是喜欢……江姑娘与太子马上就要定亲了,喜欢了也白喜欢!” 陆君砚眸光一淡,许久后缓声道,“既知不可能,说与不说有何意义。” “倘若世子早些说,还能求到圣上那里,请圣上赐婚!皇后娘娘总越不过圣上去!” “云初,你只想以强权逼迫她,可有问过江姑娘心中所想?何况…”他顿了顿,虽心有不甘,但终究忍了下来。 “我患有眼疾,只是个废人,何必耽误别人?” 第65章 这还得多谢阿兄 提起眼疾,云初更是着急,“世子的眼疾不是已经好了?难不成又复发了?” 自发现世子眼疾是有人下毒之后,云初对陆君砚的饮食起居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按理说世子能看到了,就与正常人无异了。 “如若这眼疾要装一辈子,那真的假的有何不同?难不成让人同我一道,日日里小心谨慎,吃个饭也要验毒?” 云初眸光一垂,心情无比低落,荣安侯府的情况与世子身世错综复杂,世子不愿连累任何旁人,因此对娶妻也格外排斥。 他的声音低嗡嗡的,“只要江姑娘一有动静,世子便上心,今日皇上分明没有召见您,您入宫也是为了江姑娘。” 陆君砚也说不清,自己对江知念究竟是什么感觉,从好奇到欣赏,再到看破她窘迫后的悯然,哪怕知道,不必自己出手,她最后也能解决。 可是陆君砚就是不忍看她就自己一个人挣扎…… “属下替世子难过,从小到大,您何曾顺心如愿过?” 就连好不容易,有了心悦的姑娘,也是皇后要指给太子的。 - 江府。 江程黑着脸刚送走宫里的人,江若祁不屑地呛声,“我便说,她仗着自己是日后的太子妃,行事越发嚣张跋扈,如何?娘娘责罚的旨意都降到江府来了!” “那孽障人呢?!” 江程怒问,这些日子,他在外被人议论,回了府中又要看陈氏脸色,正是心情不快之时! 江知念在宫中惹怒了皇后娘娘,皇后罚她接下来几日需得日日入宫受礼! 他堂堂礼部尚书,还需皇后来教他女儿礼仪,岂不是在说他江府没有家教?! 江若蓁抿唇,“可能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只是姐姐是被召入宫中的,怎的娘娘的旨意都回来了,姐姐还没回来?” “阿兄,不如你出去寻一寻姐姐。” 江若祁反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冷笑道,“如今她眼中哪还有江府,有我这个阿兄?”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次能让她收了气性,长长教训也好。” 左右皇后如此宠爱她,只是训她几句,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江若祁想错了。 再看到江知念,她脸色有些苍白,下马车时,膝盖里传来的剜骨般的疼痛,半夏扶着她来后,才一脚踢在风霖身上,“还不滚进去?!” 江知念刚走进正厅,就见平时嫌少见到的江家族老,都齐聚正厅,这些人虽然在朝廷中并无官职,亦或并无建树,可辈分大,还越过了祖母,坐在了主位! 见了她,江程双目冷冽,“孽障,还不跪下!” 江知念蹙眉,“父亲这是何意?” “让你跪,你便跪!说什么废话!”江若祁和她只有两步之隔,他大步过去,用力按下江知念的肩膀! 肩上一道巨大的力量袭来,原本就没力气的双腿,直接被摁跪在地上,扑通一声! 光是听到这声音,都叫人心惊! “小姐——!” 半夏心上狠狠一拧,猛地推开江若祁,这一下,仿佛直接将磨骨之痛转为碎骨之痛! “只要你一日是我江家人,就需得听父亲教诲!”江若祁被推得连退两步! 江知念痛得几乎晕过去,身子也直不起来,她双手撑地,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 “阿兄…阿兄说得是……”江知念颤抖着声音开口,她强忍着哭音,倔强地缓缓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江程。 “敢问父亲,为何要知念下跪?” “你还有脸问!你今日入宫,礼数做得不够周到,有辱我江家门风!才让皇后娘娘下旨,叫你去娘娘跟前学礼仪!” “你仗着得了皇后的欢喜,在江家耀武扬威,为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若是不识抬举,在娘娘面前污了江家门风,遭皇后厌弃,吃苦的也是你自己!” 江知念讥笑,她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她离宫后,皇后又下了惩罚她的旨意! 将这一家子亲戚族老都叫了来,坐于上堂,审判她的罪过! 她看向江若祁,他心中必定是痛快的,终于叫她吃上苦头了! “是啊,知念,人不可忘本,你还没嫁去东宫呢,怎么先惹了皇后娘娘?若是娘娘改变心意,你怎么对得起江家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培养?” “这些年来,你吃穿用度,样样比照着经常最好的来,将你养成这般金娇玉贵,你莫辜负我们这些长辈的期望啊!” 江若祁冷笑,“只怕是她当真嫁进了东宫,哪里还记得住自己是江家人?” 江家从上到下,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都居高临下地审视这江知念,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叔叔伯伯们,是晚辈教女无方,险些让小女污了江氏门楣!” “江知念,今后你白日里除了要去宫中学礼仪,回了府,再去祠堂之中跪上两个时辰!” “好好思过!” 皇后所谓让她去学礼仪只是体面说法,去了也只是如同今日一般罚跪。 先去宫中跪,回来还要跪。 除非江知念这一双膝盖不想要了! “半夏,扶我起来!” 半夏立刻去扶,江知念撑着半夏的手,慢慢地站起来。 “姐姐,爹爹还没让你起来,你…你别再惹爹爹生气了。” 江知念置若罔闻,半夏扶起她时,看到裙子被殷红的血迹,不禁惊呼:“啊…小姐,你的膝盖,流、流血了!” 江若祁闻言,不可置信! 流血? 他只是让江知念跪着认错,拢共跪了才一刻,怎会流血? 为了求证,江若祁冲到江知念身前,他垂眸一看,月白的裙子上,鲜红的血色刺痛着他的双眼! “你,你的膝盖…好好的怎么会…” “好好的?”江知念惨淡一笑,“这还得多谢阿兄!” 这地上冰冷,没有蒲团,没有软垫,就那么生生地跪在了地上! 她因疼痛不得不微微屈膝弯腰,抬着眼望向江若祁时,看清楚了他眼中的愧疚和惊恐! 江知念内心毫无波动,靠着半夏直起身子后,放开半夏的手,“父亲不是想知道,皇后娘娘今日为何罚我吗?” “把风霖带上来!” 第66章 反转,要责罚江若祁! 她冷声道,盯着江若祁,看他在听到风霖二字时,忽然闪躲和猝不及防的模样! 半夏还记着江若祁方才是如何对自家小姐的,心中自是气不过,她的力道,可比养尊处优的江若祁大些,她一掌拍下去时,只听风霖惨叫刺耳! “你绑你兄长院子里的侍从,是做什么?”江程皱眉问。 江知念看向江若祁,“阿兄,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替你说?” “公子,救我公子…”半夏手段非常,风霖见了江若祁就求救。 江若祁慌乱别开眼,“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江知念今日不是入宫了吗?怎么能与风霖撞到一处去? 见他还是不肯认,江知念看向族中长辈,“江氏各位族老长辈在上,知念有一事不明。” “知念难道非要嫁给太子殿下?” 闻言,一厅的人各有心思,江若蓁微微抿唇,手紧紧捏起,她多想直接告诉这些长辈,她才是真正的江家嫡女! 应该嫁给怀安哥哥的是她呀! 立刻有人沉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是整个江氏对你的期盼!难不成你还有旁的想法?” 江程更是不耐烦,“江知念,莫要挑战我的耐性!这次我绝不会再由着你的性子!” 江知念嗤笑一声,“若是江家有人想要毁坏我与太子的婚事呢?又该作何处罚?” 她音若珠落玉盘,清脆却有力,连江若蓁都惊了下,莫不是她想扯出自己来? 不不不,她哪里来的证据?难不成是小桃说的?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是与太子的婚事,倘若真有这样一个人,一定是要在祠堂请出家法来!痛打到他站不起来为止!” 江若蓁一下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姐姐…你在说什么,与今日你受罚之事,有什么关系?” “对啊,这有什么关系?” 江知念眸光冷淡落在江若蓁身上,她抖什么,她怕什么?还没轮到她呢! 她从衣袖中掏出皇后扔给她的话本,由半夏转交给江程等人传阅。 “这是今日皇后娘娘给我的,其中编排了我与外男的故事,甚至将太子写成了一个夺妻之辈!” “娘娘怎能不恼怒?” 众人翻阅后,吓得满脑门都是汗珠子,手都在抖着,“这……这简直是把江家,往火坑推啊!谁干的!” 江知念惨淡一笑,看向江若祁,“我也想知道是谁干的,恨不得毁了我的清白,恨不得我死在宫中,那是皇后娘娘啊!” “捏死我,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是谁害我在未央宫的石板上,生生跪了三个时辰!今后还要日日去跪!” 江知念每说一句话,就蹒跚地往江若祁的方向走一步,剜骨之痛比起钻心的痛,不及万分之一! 最后,她轻轻地冷笑一声,“查了才知,原来……做这一切的,是我的好哥哥,我的阿兄啊!” “不可能!”江若蓁挡在江若祁面前,“阿兄不会这般做的,姐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半夏狠狠踩了一脚风霖的背,“蠢货,说话!” 江知念收回目光。 误会? 唯一的误会,就是她误会江家人对自己会有亲情! “属下也是,也是奉命行事…公子只让我去给那说书人结工钱,没,没说别的…” 江若祁黑眸沉沉,捏起的拳头青筋暴起,“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父亲,我也是看江知念眼里越发没有我们这些家人,她那日竟然对蓁蓁动手!?” “一品楼,你害我被打五十鞭,我是你阿兄,可以不计较,可是蓁蓁身子弱,又那么乖巧,你为何非要去找她的不痛快?!” 听到江若祁认了下来,江若蓁很是意外,接着听他说完理由后,更是跪到了江程面前,“爹爹…都是因为若蓁,阿兄才会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情…” “求爹爹,求各位长辈,可不可以…网开一面。” 江若祁自觉跪到了中央,他撩开衣袍,正襟而跪。 瞧,多体面。 而她呢,在未央宫多无措?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在江家,被他强压跪在地上! 他只怕此刻还觉得自己所做,是对的。 “混账!”江程怒吼着,将桌上的茶盏一并摔了! 指着那话本,“你是想害死你妹妹,害死江家不成!?” 江若祁,“儿子只是想给江知念一点教训,她只要在江家一日。就是江家的人,儿子就是要磨磨她那淡漠的性子!” 除了对他冷言冷语,做什么都是淡淡的。 明明以前江知念不是这样的,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就这么厌恶江家?迫不及待嫁去东宫吗? 每每想到这里,江若祁心中就会浮现出隐隐的烦躁感。 同样是兄妹,为何若蓁就这么懂事,护着他这个兄长! 就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就可以不认他这个兄长不成!? 江知念膝盖痛得站不住,半夏心疼地红了眼,磨她的性子? 嫌她冷淡? 可她如今的性子,不就是前世江家人磨出来的吗? 接着,那话本就甩在了他的脸上,把江若祁的脸打红了一片,“这是你妹妹!你将她与外男牵扯到一起,别说嫁太子,无论是哪个夫家都会介意!” “那可是太子!你自己看看这话本里写了什么!” “你!” 江程气不过时,直接上脚踹在江若祁身上!他要动手,江若蓁非要拦在前面,被婢女拉开! 闹大了,掉脑袋都是轻的,这是诛九族的罪! 江若祁冷眼旁观着这出戏,江程该不会以为,他踹一脚这事就会由着他们翻页? “父亲,你别再对阿兄动手了。他犯的事,应该如方才长辈们说,去祠堂请家法!” 江若祁背部一僵,随后阴沉道,“江知念你当真想要我死!” 一而再再二三要处置他! 江知念吸了吸鼻子,“阿兄所做,不也是要我死?”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她来追究吗? 她偏不! 第67章 痛打江若祁 江程虽怒江若祁所作所为,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子,到祠堂请家法打完,不知要恢复多久,稍有不注意伤到根本,江家日后该怎么办? 他先踹一脚,就是想让江氏长辈们解解气,不好追究。 哪知江知念并不放过江若祁,他黑眸带着愠意与警告,“知念,他毕竟是你兄长,若是闹大了,传出去旁人怎么看待我们江家!” 所以,江程的意思是要她就次揭过,不再追究? 江知念扶着半夏的手微微用力,但又倏地松开,“他在外这样编排女儿,旁人又怎么看待江家!” “我不过是想杀杀你的锐气,难不成还真想害了你?我也不会让这件事闹大!”江若祁听了宫里人传来的旨意,便已经决定要收手。 待他再出手替江知念解决此事,让她知晓皇室纵使位高权重,却也只会讲利益,只有江家的家人,才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能够成为她的依靠。 江知念并不理会,只是看向江氏的长辈,“江若祁毁的不只是我的名誉,更是皇后对江家的信任,难道他犯下这等大错,却不必受罚吗?” “贤侄,知念说得没错,做错事理应受罚,他怎么能这样害自己的亲妹妹?” “依我看,开祠堂请家法的确有必要。”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棍棒不打在自己身上,哪里会痛? 江知念知道这些“长辈”并非真的在为她讨回公道。 一是害怕影响到自己攀附太子。 二就是江若祁不是他们所出,死活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她也不在乎,江程今日搬出这些人来,妄图压她一头时,就应该料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不可以!” 陈氏的声音传来,这几日她一直在院子里闭门不出,也不想看到江程。 也是听雪枝说了情况,她才愿意出院子。 江若蓁见陈氏来了,连忙跑过去,“阿娘,他们要请家法,阿兄身子才刚好,禁不得家法…” 陈氏拍了拍江若蓁的手,转眸看向江知念,心中酸涩,“知念,祁儿到底是你的阿兄,你就真的忍心这样对他?” 江知念觉得好生奇怪,为何大家都在指责自己对江若祁狠心? 寒意从心脏处渐渐扩散,一整颗心都沉落下去。 “那他毁我声誉害我被皇后责罚之时,就忍心了吗?!” 陈氏憔悴万分,她心中揪着难受,干脆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捶着江若祁,“你当真是个蠢货!孽障!你干什么在外面编排你妹妹!” “那可是你妹妹!从小被你捧在手心里的妹妹!” “小时候你替她挨了多少骂?你都忘了不成!你怎么舍得她成为外人的谈资!” 一锤一锤落在江若祁身上,就仿佛敲打他的心一样,他心中闷闷的,深深皱着眉。 是啊,那是他的妹妹,就算没有血缘,也是真心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 想到她裙子上的血迹,疼得连站也站不稳,江若祁低声,“对不起母亲,是儿子做得不好,让您担心了…” “你同我道歉有什么用?还不去跟你妹妹道歉?” 江若祁侧身,看向江知念,咬了咬牙后,闷声道。“念念,是阿兄对不住你,你,别生气了,我替你去请大夫。”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陈氏好一出戏,字字句句都在提醒自己,江若祁当初对她有多好。 让她不要忘了当年的兄妹之情! 此刻,江若祁亲口道歉,她若不原谅,不答应既往不咎,岂不显得她小气? 可是。 她所遭的罪,算什么? 江若蓁,“姐姐,你就是不想原谅阿兄,看在阿娘的面子上,也别再追究了,可好?” “这几日阿娘吃不好睡不好,姐姐,别叫阿娘再担心你和阿兄了,算若蓁求你了!” 说着,江若蓁甚至亲自跪到了她身前,她想伸手拉江知念,江知念却是忍着剧痛也要退后一步! 瞧瞧,多有孝心的一双儿女啊。 好话都叫她们说了去,她不答应就是不孝! “母亲若是身子不舒服,女儿可以请南诏神医来为您看看,诊金算在琳琅阁头上。若蓁妹妹,倘若你当真不想累着母亲,实在不该让人去母亲那里通风报信。” 雪枝怎会知晓前厅的事情? 自是因为江若蓁派人去传了消息。 “阿兄犯的事儿,我们江家不处置,母亲难不成想等到娘娘查出来了处置?” 江知念这话提醒了所有人,皇后连话本都能拿到,想要查到江家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届时,就不是家法那么简单了。” 她将后果摆在诸位眼前,江家那些人,生怕累及自身,这次不管陈氏与江程说什么,也要开祠堂,请家法! “姐姐,你当真要这样对阿兄?”江若蓁哭哭啼啼地,吵得她心烦。 江知念深深看着江若蓁,不仅这样对江若祁,连你,也跑不掉! “你以为你就能没事了?” “别忘了,小桃还在江府,世间可没有永远的秘密。” 江若蓁眼睛瞪大,随之退后了一步,小桃,小桃又跟她说了什么? “姐姐……” 江知念不再搭理她,由半夏扶着去祠堂,半夏有些担忧,“小姐,不如先去让大夫瞧瞧腿?” “阿兄受罚,我怎能不再?”她要去祠堂亲眼看着江若祁被打。 不允许任何人徇私! 等到江知念到了祠堂时,江若祁已经被打了十棍了,江氏的家法——黄金棍,用的是民间专门打孩子用的藤枝,坚韧无比,上面还有尖刺。 每一下都能刺入肉里! 半夏给她搬了个椅子,她坐在了正中央,眸光紧紧盯着趴在长凳上挨打的江若祁。 一下,又一下! 藤条深深刺入,又被拔起,血肉混在一起都泞成了一片! 她看到豆大的汗珠顺着阿兄的额头流淌下来,在地上滴成一片。 粘在黄金棍上的血甚至有一滴甩在了江知念的脸颊上。 陈氏哭得稀里哗啦,江若蓁也红了眼,只能堪堪扶住她。 江若祁也当真是嘴硬,他的屁股只怕是血肉模糊了,他愣是咬着牙齿,一句也没喊出来!! 直到打完了,所有人都散去了,江知念还没有起身的打算。 江若祁猩红着双眼,用力抬起来,方能望到坐在那里的江知念。 “江知念,这下…你总,总满意了。” 第68章 下跪道歉? 不知为何,江知念并没有很开心,心脏如撕裂般的疼痛。 两人的目光相触之时,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阿兄,我也想要学骑马。” “阿兄,舅公说我背不下这本,便不许我出去玩,为什么念念要学这么多?念念也想和隔壁的王姐姐一起玩。” “王姐姐说她只学了两本书,和女红,为什么我要学那么多?” “阿兄……阿兄!阿兄!” …… “念念,阿兄给你买了小马驹,你看看喜欢吗?” “我偷偷带念念出去玩儿,嘘,可不许告诉别人!” “因为我们念念日后可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你知道太子殿下是谁?” “不知道?那是世间唯一配得上我们念念的男子。” …… 江若祁猛地垂下眼,许久后,才慢慢道,“你的腿…” “不劳费心。”江知念起身欲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是,是阿兄…对不住你。” 背对着他的江知念嘲讽地勾了勾嘴唇,只要一心软,就好好想想前世他的那声贱妇,那些心疼,便烟消云散了。 “江若蓁好像哭晕过去了,你当真不去看看?” 方才还半死不活的江若祁,猛地回头,不顾自己的伤势,便要下地!“蓁蓁!!” “公子,公子你还不能下地,快!请大夫来啊!” 江知念把这些声音都抛之脑后,头也不回地回了琳琅阁。 江府给江若祁和江若蓁都请了大夫,折柳见了江知念那裙子上的血迹,吓得赶紧撩起来仔细看了,好在只是磕破了皮,不过看小姐走路都需要半夏扶着。 这怕是内里伤着了。 折柳道,“小姐,我去请个大夫。” 她是知道隔壁请了大夫,但想也不用想,她们定是记不起来小姐也伤了。 江知念摇头,“上次师兄给的药膏还没用完,擦点就好了,不必辛苦一遭。” “这怎么可以?这般严重,定不会只是皮外伤,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免得落了病根儿。” “不必去了。” 她明日入宫还要接着跪,用再好的药,也不及一双护膝来得有用。 拗不过江知念,折柳只能照吩咐与扶光赶一双护膝出来,照着小姐所说,不必多好看的样式,内里塞足够多的棉花便是。 晚上,半夏为江知念清理了伤口后,厚厚地敷上了一层药,又用热水泡了一会儿,方才觉得腿脚轻松不少。 “小姐,大公子特地吩咐大夫来一趟琳琅阁,给大小姐瞧瞧。” 外头,守院子的婢女突然喊道。 江知念微微一顿,随后笑意淡了淡,“就说不必了,我的腿脚没事了。” 折柳出去回了话,可没过多久,那人又回来了,“大小姐,大公子一定要请大夫给您看过了才罢休,大公子说,若是您不同意,他就亲自来琳琅阁看您。” “不用理会他。”江若祁被打成那样,怎可能有力气来琳琅阁? 说着就熄灯睡下了。 翌日,江知念天蒙蒙亮就起身了,她刚推开屋门,被眼前的情况惊了一下。 江若祁就站在江知念琳琅阁院子外,一直等着江知念! 他昨夜在这里等了一夜不成? 折柳出来,也吓到了,赶紧去开院门,“大公子这是做什么?” 江若祁唇色发白,已经站不住了,风霖扶着他,早就劝他回去休息,可公子根本不听! “念念,你可是还在生阿兄的气?” 鲜血从他衣服上渗出来,这才初春,夜里也是能冻死人的,江若祁就在这里站了一夜? 心中钝痛一下,江知念别开眼,“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江若祁,你还是赶紧回去,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母亲难保不会拔了我的皮。” 他往前走了两步,鲜血就滴落下来,滴到了地上,刺眼得很! 江知念声音才刚落下,那头,陈氏就匆匆赶来了,她还披着头发,来不及梳发,见了江若祁果真拖着伤体站在这里等了江知念一晚上! 她就气不打一出来,想要打江若祁,最终也没舍得,“祁儿,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是想吓死母亲吗?” “风霖,你怎么让大公子伤这么重还到处乱跑!” 风霖有苦难言,江若祁的命令他不可不听,可又没办法给江夫人交代。 “雪枝,快将大公子扶回去!” 雪枝满脸忧色,作势去扶,却被江若祁拂开,他虚弱开口,“谁让你告诉母亲的?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许同母亲说吗……” 陈氏看到江若祁这样子,心都快碎了,她哭着道,“你个混账,总是不叫人省心!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他不肯走,身上又有伤,谁也不敢强拉他,只能在这里耗着。 江若祁只是看着江知念,“念念,昨日我看到你裙子上有血迹,是不是…是不是伤着了?” “叫大夫给你看一眼。” “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多关心自己。” 江知念淡淡道,正要回屋,江若祁想阻止她,可奈何伤得的确很重,“念念——” “祁儿!别动了祁儿!”陈氏揪心道,又担心又着急,更是生气,她怒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关心她做什么?她若是真将你当作兄长,岂会让你在外站了一夜!” 江知念僵了僵,她,又不知道江若祁在外面。 折柳道,“夫人,昨夜琳琅阁休息的时候,大公子也没来,小姐说了她已经没事了,大公子何必非要来琳琅阁?” 雪枝呛声,“公子担忧小姐,小姐该感动才是,怎么会如此——”不知好歹四个字,被陈氏打断在她嘴中。 “雪枝!” 陈氏看向江知念,她红着眼,“昨日母亲请你放过你阿兄,你不肯,打也打了,今日你阿兄担心你,你难道就不愿意体谅体谅他?” 江知念没出声。 陈氏一咬牙,跪了下去,“就当母亲求你,你心疼心疼你阿兄!” “母亲——” “夫人——” 江若祁没想到陈氏会跪在地上,世间从没有为人母给子女下跪的说法! 江知念猛地回头,扶光已经快步过去扶陈氏了。 陈氏又在逼自己! 江若蓁跑过来,一张小脸怒不可遏,“江知念,你竟然让阿娘给你下跪!简直是倒翻天罡!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第69章 入宫和太子用膳 江知念眸光微凉,看着琳琅阁外的几人,她看向江若祁,轻启朱唇,“瞧见了吗?你为何总是要给我带来麻烦?” 江若祁劝说母亲起来,又朝着江知念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江知念的膝盖! “母亲,你先起来!” “儿啊,你乖乖回去养伤,母亲就起来。” 江若蓁也说,“阿兄,你回去养伤,别叫阿娘担心。姐姐既然不领情,阿兄就别坚持了!” 江若祁为难地皱眉,他今日只是想要修补和念念之间的关系,希望念念愿意让大夫给她看看腿,为何会这般?他又不愿母亲这般! “……好,我回去。”思虑片刻后,他咬牙道,又看了看江知念,“念念,大夫我留在了江府,抽空让折柳替你去请来瞧瞧,可好?” “受不起。”江知念回道。 随后便关上了门,江若蓁擦着眼泪,“姐姐怎么能这样…” 陈氏深深吸气,“到底不是亲生的,喂不熟。祁儿,先别管她了,赶紧回去好生歇着。” “叫母亲跟着儿子受累了。” “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为你们操心,为谁操心呢?” “对了蓁蓁,你昨日晕倒了,身子好些了没?” “多谢阿兄挂念,我已经好很多了。” “你们俩呀!……” 这些话语随着远去的脚步声逐渐淡去,江知念背靠着门,听着她们一人一句的家常话,心中不只是什么感受,也许如针刺一般,又像是钝刀在割肉。 说不清楚。 “小姐,方才又何必……” 何必? 江家人可以随时心软,因为她们心软,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可若是自己心软,结局只会很惨。 江若祁那一脚,不曾心软;他在外编排,也不曾心软。 不能因为最坏的结果没有产生,就可以让她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也不是因为江家人的心慈手软,而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自救! - 因为江若祁伤得重,陈氏倒也愿意出院子了,随之令她气闷的,便是江程的外室,宋清。 宋清被安排在芒种院,这个院子颇大,江程给出的理由是,宋清有孩子照顾,又有身孕在身,自然要个大些的院子。 陈氏气得晚饭也没吃! “夫人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才是损失!” “那个贱蹄子!还被接进了府中,我怎能不气?我在这京城中,简直是个笑话!日后的席面,我都没脸去吃!” 雪枝劝慰着,“夫人莫要太在意了,老爷此事的确过分,可那些个有头脸的夫人府中,谁没几个糟心腌臢事?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此事夫人又没有错,有何见不得人?” “传出去,也只是那个宋氏见不得人!” 雪枝的话说到陈氏心坎里,她瞧雪枝是越发满意,于是柔声道,“年轻时就是你母亲跟着我,自你母亲腿脚不好了,便把你送到我身边来,当真是送了个小棉袄来。” “我也有许久没见过你母亲了,改明儿让她来尚书府见见?也好说一下你和祁儿的事情。” 听到陈氏提及江若祁,雪枝的脸一下子就红起来了,抿了抿唇,“夫人……大公子不是还未娶妻。” 陈氏早就许诺过雪枝,日后是要雪枝嫁过来给她儿子做妾的。 雪枝从未奢望过做正妻,她一个奴婢,能做大公子的妾室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哪里敢奢望更多。 陈氏愁道,“江知念和太子的婚事,定然是马虎不得,这才耽误了我给祁儿相看,不过好在也快了。” “祁儿伤得重,身边没个知冷热的,我怎么能放心?” 雪枝红着脸,心中也是担心江若祁的,“奴婢…奴婢忙完了,都会去照顾大公子,夫人且放心。” 听到雪枝这样说,陈氏也多了几分安慰。 - 未央宫。 红豆才刚服侍皇后用过早膳,江知念就到殿外候着了。 “她倒是能个能忍的。” 昨日在她这里吃了苦头,罚她今日来学规矩,早早就来了,瞧上去一点怨气也没有。 不过,江知念哪里敢有? 再怎么得她喜欢,也不过是被她利用的棋子而已。 要不是因为江府门第不高,方便掌控,她这个身世,远远不够看。 “奴婢唤江姑娘进来?” 皇后凝目,“让她在外面跪着,也叫她长长记性,别忘了本。” “娘娘说的是,是您一手把江姑娘捧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她不为您分忧也就罢了,还添乱。” 居然开始妄图拒绝与太子的婚事。 自不量力! 娘娘能看上江知念做太子妃,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何轮到她选了? “本宫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年纪小有点自己的小心思,这次本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若是下一次——” 江知念还敢有别的心思,妄图脱离她的掌控,那她可不会手软! “若是江姑娘仍旧……” 皇后冷哼一声,“仍旧不想嫁给太子?” “那就别嫁了,直接送去东宫,当个最低贱的通房、妾室!好好的太子妃她不做,那就做个下人!” “她要是聪明,就知道该怎么选!” 红豆颔首,“娘娘说的是。” 江知念当然知道,在皇后手里退婚,不死也要被扒层皮,那可是皇后。 绝不会允许旁人扫了她的面子,得不到的东西,自然是要毁掉的。 她跪在未央宫大殿之中,来往宫女太监都侧目而视。 直到晌午,皇后才派红豆来引她去殿内。 膝盖里生冷发疼,依旧站不太稳,红豆却目不斜视,扶也没扶她一下。 “知念,来得这般早?定是等了许久,过来陪本宫用膳。” 皇后一脸慈爱地说道,仿佛将她罚在外面跪着的,不是她一样。 江知念颔首欠身行礼,并没有因为膝盖的疼痛有半点敷衍,皇后看了也很满意。 刚刚落座,就听皇后道,“红豆,去请太子过来,陪本宫和知念用膳。” 第70章 被太子囚禁 听说太子要来,江知念长长的睫毛微颤,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幕落入皇后眼中,她舒心地勾了勾唇。 两人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沈怀安才不情不愿到了未央宫。 “你这孩子,让知念等了这般久。”皇后笑意盈盈地命人添了碗筷。 沈怀安坐下后,盯了盯江知念,笑得意味不明,“儿臣是太子,江姑娘等再久,也该担待着!江姑娘你说是?” 太子用公筷夹了一块藕放进江知念的碗里。 “怀安。”皇后轻声警告沈怀安。 江知念又颔首,“殿下…所言及是。” 太子嘲讽一笑,仿佛早就预料到江知念的反应,平时在自己眼前装作一副不畏权势,清高的模样。 到了母亲这里又显出原形了!装出一副知礼懂事的模样! 这顿饭只有皇后偶尔说上三两句,江知念规矩接话。 江知念吃得不多,只夹了几筷子,沈怀安又故意找茬儿道,“母后,看来这宫里的御膳不和江姑娘的口味。” “殿下误会臣女了。”她小声辩驳。 “那孤夹的菜,你怎么不吃?”他由打趣的语气变得有些冷硬。 藕只是一个由头,她要是不吃,太子正好借此刁难她! 在这宫中谁有会理会她的难处呢? 可若是她吃了…… 江知念只能垂眸,将那一块藕加起来吃了,沈怀安才没继续说。 用完膳后,皇后让太子带江知念出去走走。 江知念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沈怀安一口应了下来,接着转身就走,并没有等等她的意思。 她膝盖处还疼着,也只能咬咬牙跟了上去。 心中盘算着能找什么借口离宫,未曾想前面走得极快的沈怀安停下来,江知念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沈怀背上。 她退后几步,“殿下恕罪,臣女不是有意的。” 沈怀安眸中一副早就猜透她的神色,“你说,都是同一个母亲,怎么你与若蓁就差这么多?” “她天真活泼,单纯天真;而你,满腹心机,城府极深!” 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和江若蓁压根就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 “殿下说的是,不过可惜的是,将要与殿下定亲的,是满腹心机,城府极深的臣女,不是若蓁妹妹。” 江知念这话,旁人听起来,可能当真觉得她才为太子感到可惜。 只有江知念和太子两个人知道,她有阴阳怪气的意味。 “你当真以为你能做孤的太子妃?” 江知念挑眉,“事到如今,殿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要是有,说出来让她听听,她也努努力好了。 沈怀安觉着江知念在挑衅他,升起愠意,“你给我等着!” “来人!” “属下在。” “将江姑娘带到东宫侧殿去,好生招待着!没有孤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 江知念整个人一僵,深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臣女还要回娘娘那里复命!” “孤允你不必去了,母后不是希望孤与你培养培养感情?” “殿下,臣女身上有疾,需要回府医治!臣女先告退了。” 不知沈怀安打的什么主意,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此刻半夏不在她身边,她还是早些出宫比较好。 可是,太子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江知念在他眼里,左不过一个有点坏心眼的小姑娘。 他堂堂太子,难不成,还治不了一个小姑娘? “还不带下去?” …… 确定江知念被带走后,太子才去而折返,回到了未央宫。 红豆正给皇后捶腿,抬眼一瞧,没见到江知念,沈怀安谎说已经派人将江知念送了回去。 “本宫让你与知念多相处相处,你早早将人送回去做甚?” “母后,儿臣不想娶她!”沈怀安思虑片刻后开口,原本他对娶谁,娶几个并不在意,京城贵女多的是,娶谁不是娶? 可他就是厌恶江知念,一个女人,既聪明又心狠,岂不…岂不和他母后一样? 皇后闻言后眸光一凝,挥退了红豆,“怀安是对本宫为你选的太子妃不满意?还是不满意本宫?” “儿臣怎会不满母后?只是江知念,她心思城府极深,家中父亲不过是个尚书,有什么值得母后对她另眼相待的?” “倘若,是因为母后与江家那层关系,江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皇后算是听懂了,前面铺垫这么多,重点恐怕就在这最后一句。 她故意问道,“哦?江家还有女儿?” “母后您忘了?荣安老夫人生辰时,您见过的,江若蓁,江府二小姐。” 果然是为了江若蓁,皇后眸光淡下,“她自小就不长在京城,也不知是那个乡野长大的,怎堪为配?” 沈怀安当即有些急了,他坐到皇后一侧,“母后,如今她的礼仪也不差,也去到白鹿书院求学,她生性单纯——” “正是因为她生性单纯,才当不了这太子妃,你父皇正值壮年,你还有皇弟,未来没有一个处理后宅事务,辅佐你的太子妃,怎么能行?” 可沈怀安却不这么觉得,就凭江知念那上不得台面的,后宅争风吃醋的伎俩,就能辅佐他? 太子不言不语,这就是拗上了。 皇后微叹,“本宫跟你说过,万事要学会抓大放小,你当明白如今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女人罢了,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何况。你若真心喜欢那江若蓁,后面再纳她进府,做个良娣便是。” …… 江知念被强行带到东宫的侧殿关了起来,无论怎么拍门都没人搭理她。 她方才所说,身上有疾,并非在唬沈怀安,而是——江知念对莲藕过敏! 在太子的注视下,她不得已吃了莲藕,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发作! 此刻,江知念觉得浑身刺挠,特别是玉颌下面,已经有了红疹子! 掀开衣袖,雪白的玉臂上也开始泛红长起了疹子,她一边挠,一边拍门,“有人吗?” “放我出去!” 她的声音就像石头沉入大海一般,无人回应,或是有人听到,也无人理会。 沈怀安在被皇后拒绝之后,郁闷地回了东宫,侍卫来报。“殿下,江姑娘还在侧殿,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把她放回去?” “放回去?”沈怀安冷笑,“这才哪到哪,赶在宫里落锁前放回去就行了。” 不将她关几个时辰,难解他心头之恨! 第71章 气若游丝的江知念 一想到因为江知念的纠缠,他不能选一个心爱的人做太子妃,他就烦闷难忍! “江姑娘好像生病了,殿下,要不要属下去请御医来瞧瞧?” 太子瞥他一眼,“她在母后那里好的很!有什么病?不必理会!” 侍卫不再敢多话,只是默默地可怜了一下侧殿中的江姑娘。 听那声音,不像是假的。 江知念此刻已经没有方才的力气,她感觉浑身有虫子在爬一般难受,到处都起了红疹子! 小时候,小时候她就是吃了莲藕,没有及时吃药缓解,险些丧命! 此刻,江知念浑身发热,胸口闷闷的,像是无法呼吸一般!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应当是发烧了。 不死心的江知念用尽力气,又拍了拍门,“来人!开门…请,请御医…” 依旧无人搭理,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晕倒在地。 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太子不发话,他们也不敢随便应下,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听到一般! 京郊某宅邸。 一声凄厉的惨叫被完全隔绝在密室之中! 声音发出的人,奄奄一息地被绑在架子上,他衣衫褴褛,满是血迹! 肚子上的皮肉已经焦烂,边缘冒着一股白烟儿! 而他的身前,慵懒地坐着一个人,修长的手指将原本系在眼睛上的轻纱,缠绕来缠绕去,听了这可怖的声音,非但没害怕,反而认真盯着这人。 “究竟是谁让你给我下毒的,你当真不说?” “没有人,没有人指使我……” 倒是个嘴硬的。 陆君砚给一旁的人睇了一眼,那人将烙铁重新放入烧得火热的炭盆之中! 烙铁被火烧得通红,就当被行刑的人,以为又要落在他的身上时。 云初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低声在陆君砚的耳旁说了些什么。 陆君砚眸光一暗,霍然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将纱带重新系到眼睛上! 门被推开,一股狂风吹来,吹起陆君砚的衣袍、长发、轻纱,再关上门时,至此他又是那个温润儒雅的陆世子。 云初疾步跟着陆君砚,“也是琳琅阁院里的丫头们见主子迟迟不归,这才着急起来,问了江大人。” “江大人却只担心,江姑娘这么晚没回府,会不会坏了名声,连累二姑娘。” “宫里的人怎么说?” “属下打探过了,未央宫里的人说太子已经把江姑娘送出宫了。” “暗卫说……江姑娘一直没出宫。” 听到这里,陆君砚还有什么不明白? 也是此刻,陆君砚眼睛被自己遮起来了,否则,云初都不敢想象,世子眼中的冷意能冻死几个人! 不必想,光是从陆君砚手中几乎要被捏碎的茶杯,就能看出来。 “所以,她在东宫?” 云初点头,面色凝重,“江姑娘似乎还生病了,但太子殿下不放人,也不请御医去瞧。” 陆君砚只沉默了一瞬。 “去东宫!” 云初摇头,“宫中马上落锁了,太子会在落锁之前把江姑娘送出来,只是……” 只是,就不知道江知念此时状态如何,是死是活。 “回府去接徐先生,一道去江府。” “是!” …… 江知念烧得半梦半醒,不知今夕是何年。 隐约中,感觉到那扇将她关起来的门终于打开了! 她微微睁眼,随之又失去了知觉! “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 东宫的婢女吓得脸色一白,匆匆跑去太子面前报信! 一开始沈怀安还有所不信,直到他亲眼看到江知念毫无血色地倒在地上,露出的一截手腕也满是红疹,才终于有一丝慌乱。 当即道,“快将她送出去!” 东宫刚把江知念送出去,未央宫就听到了风声,皇后闭了闭眼,“他不是说将人送出去了吗!” 江知念虽然只是个官宦之女,可换做旁人死了就死了,那毕竟是她选的太子妃! 何况这都晚上了,在太子宫里出了事,难说不会被万人唾骂! 红豆则道,“娘娘,殿下善良单纯,只是与江姑娘闹着玩,江姑娘是自己在侧殿睡着了,恰巧生了一场病罢了。” 不愧是红豆,说辞都替皇后想好了! 皇后点头,“你拿本宫的令牌去,召两个御医去江府,替知念好好瞧瞧!” “奴婢遵旨。” “对了。”大抵连皇后也觉得这次太子过分了,“让她好好养病,不必到跟前儿罚跪了。” …… 江府。 “念念还没回来?我去寻她!” 天色已经黑透,江家灯火通明,等着江知念回来,可等到现在也没人影。 江若祁身子上还有伤,平时陈氏饭都要人喂到他嘴边,不许他下床。 却在听说江知念没回来,偷偷跑到前厅来了! “阿兄…你伤还没好,怎么能下床?” 陈氏更是着急,好在雪枝上前去扶住江若祁,江若祁此刻眼神坚定。 “这么晚了,念念入宫还没回来,父亲,您赶紧入宫请见,问问皇后娘娘!” 江程脸色莫测,“宫中都落锁了,如何进得去?何况,难不成要让所有人知道,那个孽障这么晚了都不回家?” “难道我们就这样等下去?” 面对江若祁的疑问,江程不语,江若祁又看向陈氏,“母亲,救念念要紧!” 一向依着江若祁的陈氏,这次也没答应,“要是闹大了,家中姐妹都要受她连累……” “母亲!” 陈氏听到江若祁这发怒的声音,瞬间红了眼睛,“你就是不看江府的名声,也要怜惜怜惜你妹妹啊!若蓁与知念同岁,也是议亲的年纪。” 江若祁想要反驳什么,可目光看向江若蓁时,他又开不了口…… 江若蓁委屈道。“阿兄,蓁蓁没关系,只要阿兄愿意回房好好养伤…就好。” 看到江若蓁这么懂事,江若祁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里,如何也不忍心说下去。 是啊,蓁蓁什么都没做错…… 这边,江府大门处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里面的宫婢把江知念唤醒。 撩开帘子,冷风卷入。 彻底吹醒江知念,身上也越来越痒,她却连挠的力气也没有,宫婢把备好的披风递给她。 “江姑娘,外面风大,且先披上披风。” 江知念接过来,虚弱道。“多谢……” 胡乱披上披风便磕磕碰碰,扶着下了马车,窒息感一阵阵袭来,江知念感觉脑子昏沉,仿佛下一刻又要晕倒。 她咬了咬牙,回了琳琅阁就好了,折柳定会给她请大夫,也会…… 江知念步履漂浮地往后院走。 前厅有人喊道,“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江若祁么猛地起身,雪枝惊道,“大公子,你慢些!小心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她赶忙去扶,却被江若祁一把推开,“让开!” 陈氏等人也是惊起,赶紧一道跟着去问问,江知念究竟是什么情况? 第72章 再晚一些保不住了 江知念还没走到琳琅阁,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没来得及回头,手腕被人大力攥住!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她,根本甩不开。 “江知念!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放手……” 江知念气若游丝,江若祁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用力攥住江知念的手腕部分,因他的力道,痛痒更甚! 江知念咬唇挣了许久,也没挣出来。 江若祁方才的担心,此刻都化作了恼怒,江知念到底知不知道,她一个女子这么晚不归家有多危险?! “我问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忍无可忍的江知念用尽全部力气,将他手拂开! “我让你放手!” 原本就有伤在身的江若祁,牵扯到伤口,疼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他的背后,衣裳被流的鲜血浸湿,越来越多,仿佛要滴下来一般。 江若蓁匆匆跑了过来,“阿兄!!” 陈氏惊得呆愣在原地,“祁儿!” 江知念不理会身后的各种声音,缓缓地抬起自己的腿,落下,再抬起,再落下。 只要回了琳琅阁,她就可以歇一歇了…… “阿兄,你流了好多血……” “祁儿,是不是她将你伤成这样?” 陈氏怒问,但她看得很清楚,就是江知念推了江若祁一下! 怒从心头起,陈氏朝着江知念背影冷声道,“江知念,你给我站住!” 江知念咬了咬牙,刚刚停下脚步,可全身上下奇痒难耐,胸口如同堵住一般,无法大口呼吸,如若再同他们纠缠,江知念怕是命也难保!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江知念,你太无法无天了!你再往前一步,江家自此之后,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日后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不必留在我江家!” 江知念眼眸微垂,停下了脚步,颤抖地抬起左手,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挠着。 手腕一圈几乎挠得血痕一片,可痒得还是止不住! 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江知念预感自己怕是又要晕倒了,她想用尽力气先回琳琅阁。 可。 她刚走了一步—— 气急败坏的雪枝得了陈氏的命令,快步冲了过去,拉住要走的江知念! 雪枝感觉原本以为自己要使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得住江知念。 所以她这一下,是使了蛮力的!她看不惯江知念一个野种,也敢在江府耀武扬威,多次害得大公子受伤! 江知念当真是该死! “夫人让你站住,你是不是——”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人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一拉,江知念的披风被她掀开,裹挟着江知念回过身来! 但下一瞬! 江知念整个人都软瘫倒了下去! 雪枝吓得退后一步,嘴里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若祁瞧见了,眼眸瞪大,连身上疼痛也顾不上了,想要冲过去,却被陈氏拦住,“祁儿!你不能再乱动了!” 人不能过去,江若祁咬牙切齿地看着雪枝,“你干什么!” 雪枝慌乱解释,“奴婢…奴婢只是想让大小姐等等……” “阿兄,你别怪雪枝姐姐,是姐姐自己不听阿娘的话。” “风霖,快将大公子扶回去,别再由着他的性子来了!”陈氏吩咐风霖,对那头江知念的事情,毫不关系。 唯独江若祁见地上的江知念一动不动,心中慌了神! 风霖来扶他时,他忍着痛,一把推开风霖,冲到江知念身前。 “念念?念念,醒醒啊念念!” 陈氏冷眼旁观,心中觉着,江知念怕是装的。 她这般晚归家,知道家中一定会问责,于是就用上了这一招,“祁儿,她方才推你时,力道可不小,你从小就替她受过。” “她何时想到过你?她这样对你,你怎么这么傻,还是事事先想着她?” 只有江若祁知道,眼前躺在地上的江知念,根本不可能是装的,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江若祁本想把江知念抱起来。 他刚把搭在江知念身上的披风掀开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江知念手臂裸露在外的地方,全都长了红疹子! 方才他攥过的地方,甚至全是念念挠过的血痕! 江若祁立刻就想到了,“她们给念念吃了莲藕!” 闻言,陈氏心中一沉,快步走了过来,果然看到这一幕,她心口一紧,看向雪枝,“愣着干嘛?去通知琳琅阁的人来!” 不一会儿,琳琅阁的几个婢女都来了,折柳远远就瞧见了地上躺的人,“小姐——” 折柳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姐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成这副样子了? 半夏道,“折柳,你立刻去请大夫,我先将小姐带回去。” 折柳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就跑! 她刚走到府门处,就见世子的车舆停下,徐闻璟带着人下来。 “徐先生,您来得正好!” - 琳琅阁。 徐闻璟先给江知念扎了几针,暂时退了烧,可是身上的红疹却还没消,江知念还在昏迷着,时不时都会伸手挠。 折柳握住江知念的手,不让她乱挠。 否则,还要多几条血痕出来! 琳琅阁这么大的事,自然也瞒不住江老夫人,她担忧地问,“念念怎么样了?” 徐闻璟眉心紧皱,“情况不好,师妹这是过敏拖太久了,要是再晚一点…根本保不住!” 第73章 江知念要断绝关系? 在一旁的陈氏听了,隐隐有些心虚,方才她还怀疑江知念是在装病,不让祁儿理她,幸好—— 幸好祁儿发现得早。 江老夫人脸色阴沉,“念念不能吃莲藕,府上饮食都万分小心,怎会让念念误食了莲藕?” “并非误食,用得不算少,否则也不会这般严重。”徐闻璟提醒道。 “碰——” 一旁的玫瑰凳被江若祁猛地踢翻,“念念是入宫吃的,她定然不是自愿的!” 自从发现莲藕过敏后,江知念从不会碰! 如若用误食来解释,念念明知自己吃了藕会过敏,怎么会任由自己这么久不出宫寻大夫? 何况,宫中还有御医! 江若祁和其他人心里都有猜测,只是根本不敢多想! 江老夫人吸了吸气,沉声呵斥江若祁,“闭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家法把你脑子也打坏了!?” “祖母!分明是她们——” “那可是皇后!”江老夫人怒杵着拐杖! 就算是皇后故意的又怎么样,那是皇后,江府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江若祁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难道就因为畏惧权势,半点公道也不计较吗! 凭什么?! 陈氏见江若祁在这里,只会徒增老夫人烦扰,便让雪枝带江若祁回去。 他原本不愿意,还是徐闻璟说,现在江知念需要静养,他才答应。 雪枝得命后刚走近一步,就被江若祁冰冷的目光瞪住。 “风霖。” 风霖立刻过来,扶着江若祁离开琳琅阁。 感觉到江若祁的厌恶,雪枝心中委屈又难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陈氏牵过她,“好孩子,他性子就是如此,今日他妹妹病成这样,哪里有好脸色?你不必放心上。” 江老夫人瞥了一眼陈氏,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发作。 陈氏这个蠢货,自己的女儿不见得关心两句,对一个婢子倒是细心得很! 方才的事情,她也听朱嬷嬷说了,她的儿子与儿媳,人不见了也不知去找!一味地在意脸面,只想着给江若蓁铺路,活生生一条命都视而不见! 倘若今日江知念不是入宫,而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恐怕难有命活了! “还劳烦徐先生上心。” 不用江老夫人嘱咐,徐闻璟自然会顾好小师妹,扶光端来药,喂江知念喝下后,他又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药。 想起马车上陆世子所说,师妹在宫中罚跪,怕是伤了腿,还需得开些热敷的药。 等到这些都安排妥当,江老夫人特地嘱咐说,“听闻徐先生是奉娘娘的命,来给念念诊治……方才,老身孙儿那些话都是胡话,心疼妹妹得紧,才胡言乱语。” “还望徐先生可以保密。” 徐闻璟点头,“老夫人放心。” 这也是陆君砚交代的,荣安侯府与江府没什么交集,说是陆君砚专程找来徐闻璟给江知念诊病,不免被人怀疑,太过牵强。 只说是皇后的命令就好了。 反正江家也没什么机会去宫中求证此事。 将青引暂时留在江家煎药,徐闻璟重新回到侯府的马车中。 车内,陆君砚捧着一卷书在看,见徐闻璟上来了,便开口,“江姑娘如何了?” “暂时稳定下来了,夜里如若再烧了,青引便可以给师妹施针。” 他也才放心。 “徐先生,江姑娘生的是什么病呀?”云初知晓自家公子想问,又不好问出口。 “师妹对莲藕过敏,应当是在宫中时,误食了莲藕…且。”他顿了顿,语气略沉,“且延误了治疗,险些丧命。宫中分明有御医,为何皇后不给师妹请御医?” 陆君砚听到这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得泛白!因为沈怀安恶劣的性格,连一条人命也不放在眼。 哪怕是发现得晚,也应该立刻去请太医,而不是草草把人送回来! 云初感觉马车内的氛围骤然变冷!咳嗽了一声,“方才宫中派了两个御医,被世子遣回去了。” “徐先生,我只信你。” 徐闻璟觉得此话怪怪的,他救自己的师妹是应该的,怎么还轮上陆世子信他了? 倒是他应该说,“属下多谢世子,老师名下就这一个师妹,今日若非世子传信,属下也不能及时赶来江府。” 何况陆世子还如此费心,专程在马车中等他这般久。 徐闻璟哪知,陆君砚醉翁之意不在酒。 - 夜里江知念又烧起来,折柳去隔壁院子把青引找来,扎完针喝过药之后,才好了些。 青引松出一口气,“这便对了,这股热发出来,江姑娘的红疹便该好了。” 又拿出药膏,“一会儿替江姑娘把身子擦一擦,把这个药涂在姑娘手上的血痕上,才不会留疤。” 折柳一边红着眼点头,一边接过。 琳琅阁的丫鬟是一夜没睡,直到第二日清晨,江知念长睫微动,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琳琅阁的丫鬟是一夜没睡。 直到第二日清晨,江知念长睫微动,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一侧头就看到守在她身边睡着的折柳,外面有脚步声,还有隐隐穿进来的草药味。 想必是扶光在外面替她熬药。 江知念回想起昨日的景象,还有些后怕,她抬手仔细端详,手上的疹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挠过的血痕,看得出已经被处理过了。 扶光轻轻推门进来,看到江知念醒了,欣喜道,“小姐醒了!” 江知念来不及阻止扶光,折柳已经悠悠转醒,见到她醒了,也惊喜万分,“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折柳说着又哭起来。 扶光去拉她,“让你照顾小姐,你倒是照顾睡着了?别哭了,去准备些早膳。” 江知念眸光温和地看着两人说闹,仿佛昨日在东宫被关起来发病的景象,离她已经很远。 其实也不过是昨日的事情。 …… 听说江知念醒了,陈氏带着江若蓁一道来看她,因昨日陈氏误会了江知念,还同她说了狠话。 今日的陈氏也显得十分真诚,送来了百年山参熬的鸡汤。 “知念,你大病初愈,应当好好补补。” 百年山参的确是好东西,可这东西,一根就是千两,宫中贵人才用的起的东西。 陈氏怎么会有? 江若蓁勤快地从食盒里端出来,“姐姐,你尝尝,这是夜里刚炖的,还热乎着呢。” “山参鸡汤是阿娘最拿手的,也是我最喜欢的。” 汤色金黄,上面淡淡飘着一层油脂,闻起来的确很香。 碗底寥寥飘着两根根须,想来这应当是陈氏从江若蓁补身子的山参中扣下来的。 不然,江若蓁也不会故意说——这是她最喜欢的。 “多谢江夫人。” 江知念淡淡开口,并没有去接这碗参汤。 听到这个措词,陈氏脸色微变,心中莫名刺痛烦闷,强颜欢笑道,“你这傻孩子,叫母亲什么?” “就当作我病傻了。” 她抬眼看着陈氏,“昨日我昏迷之前,听得清清楚楚,江夫人说我从哪儿来,便赶回哪儿去。这难道不是要与我断绝关系?” 第74章 阿娘该多伤心啊 江知念也不瞒屋中的几个婢女了,直言不讳道,“我毕竟不是江家的女儿,留这么久,已是江大人江夫人仁慈。” 陈氏脸上的笑意彻底凝住,她呆愣愣地看着江知念,一时不知怎么回她。 这些话的确是自己说出来的没错,可她也是因为江若祁身上的伤,着急之下才说出这样的话。 根本不是自己的本意! 何况,她从未想过真的要赶走江知念,毕竟! 毕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江若蓁手中的鸡汤直接洒了一些出来,这鸡汤洒下来,必定是要洒在江知念身上的。 好在她早已抽身起来。 “姐姐,昨日阿娘在气头手,不知你病了,才会这样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你这般说,阿娘该多伤心啊?” 江知念瞥了她一眼,笑得轻蔑,“江若蓁,我要是从江府离开,最高兴的就是你,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以往,江知念或许还会维持表面的和谐,在外人面前与她姐妹相称。 可自此之后,不会了! 要什么表面和谐? 她们都不装,自己干什么为难自己? 江若蓁一脸委屈地拉着陈氏,“姐姐,我何时这般想过?” “何时?”江知念上前一步,一改素日里淡漠的性格,变得几分强势起来。 “否则,你又为何要教唆小桃把外男往我院子引?你巴不得我从江府消失!” 江若蓁不断摇头,断然不会承认,“没有…阿娘我真的没有!” “自我被爹娘找回来,心中觉得,还能陪在父母身边,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姐姐对我也颇为照顾,我怎会这样想?” 陈氏从方才的无措中反应过来,眼中尽是受伤,“为娘知道,你这是怪我昨日那般说话,此事的确是娘不对。” 有许多话,陈氏张开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知念,娘从未真正想赶你出府。” 江知念别开眼,不想看两人在这里惺惺作态,“江夫人,是或不是我心中自有判断,我本不是您女儿,也不该再留在江府。” 昨夜,她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还要被陈氏堵在门口质问。 同为母亲,陈氏可曾关心过她身上的异样? 那红疹子,都爬到她下颌了,她披上披风,也是怕吓到旁人。 可江家人,无一察觉她的异样。 可见,陈氏压根不把她当作女儿。 要是当初江若蓁回来时,陈氏直截了让她离开江家,她或许对陈氏还有几分母女之情。 偏偏说着什么,一视同仁,都是女儿,却将偏心之事行到底。 “你混说些什么——!” 朱嬷嬷扶着老夫人刚进来,就听到这话,又急又气,“你病好完了?就如此有精神在此处混说?” “什么是不是的,我说了,你在江家住了这十几年,你就是我们江家的嫡女!” 朱嬷嬷赶紧拍着老夫人的背部,怕她咳疾又犯了! 江老夫人走了过来,有些埋怨地看了陈氏一眼后,才道,“是谁要赶你走?!让她给我站出来!我的孙女,我说是谁就是谁!” 苍老的声音,音调高了都十分费力。 老夫人是相当生气了。 陈氏吓得一抖,咽了咽口水,“婆母……” “祖母,阿娘是气急了,才……” 早知是陈氏,老夫人沉着脸。“说话要过脑子!有的话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陈氏红着眼,“婆母说的是,儿媳不该这般说。” 此刻陈氏也是当真后悔了,她平时对若蓁是偏疼了一些,可这也是因为她想要弥补若蓁。 更不代表,她心中没有知念的位置。 “可儿媳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父母哪有不说两句子女的。” 再怎么说,也不该往人最敏感的地方戳啊! 老夫人心中再怎么骂陈氏,眼下为了劝说江知念,也要说两句她的好话。 江知念要是离了江家,老夫人不放心,更因为,她可是皇后钦点的太子妃。 “念念,你母亲说了浑话,万不能当真,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若因为这只言片语,便要离家,才真真叫祖母失望。” “慧兰,你先回去想想如何给念念赔罪,让念念好好休息。” 陈氏不愿,她还想多为自己辩解两句,眼巴巴看着江知念,江知念却视若无睹,她也只能带着江若蓁离开琳琅阁。 陈氏走后,老夫人才拉起江知念的手,“傻孩子,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即便她说的是真心话,祖母也不会允许你走的。” “何况,你母亲觉得自己愧对于若蓁,便对你多疏忽了一些,是她不对,祖母会好生说说她。” “可到底,也是你的母亲,你当她就真舍得你走?” 若是以前,江知念可能还会对祖母这一番话动容。 可现在,绝对不会了。 就连祖母,江知念也没有从前那般信赖。 祖母以为她是赌气,说要离开江府,可没人知道,经历昨日,她当真想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只是,想归想,祖母不会允许,皇后不会允许。 离不开就离不开,江知念垂着眼眸,心中有了一些主意。 昨日沈怀安差点让她命丧黄泉,他仗着自己是太子,便觉得戏弄伤害她,如同戏弄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便觉得,她对他束手无策了? 江知念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第75章 敢冒充江姑娘! “祖母,如果徐先生昨夜再来晚一步…” 江知念淡声道,“孙女便真的同江夫人所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昨夜的情况,朱嬷嬷都和她说了,只怪她不在场! 要是在,也不会让事情发生成这样。 “瞎话。你是我孙女儿,还想到哪里去?”只要她不发话,谁也不可能赶走她的念念。 “祖母还想问你,你对莲藕过敏,府上自小不让你碰到,这次怎么来得这样厉害?” 哪里还需要问?祖母这般聪明,怎会猜不出来? 江知念神采淡了淡,祖母这是在试探她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命难违。”她只说四个字,祖母就完全懂了,果真是她们逼的。 江老夫人脸色微沉,与朱嬷嬷对视一眼。 “殿下不知小姐对莲藕过敏…也情有可原。”朱嬷嬷在一旁帮腔。 毕竟,老夫人还想促成这一段姻缘,哪能不说些太子的好话呢? 原本大小姐就不想嫁去东宫了。 江知念却冷笑道,“太子的确不知我过敏一事。” “他将我关在侧殿中,任我如何呼喊求救!他也不闻不问!” “生了疹子后,我在侧殿之中生生熬到了宫中落锁,太子见我要死不活的模样,也未曾想过替我请来御医,而是把我送出宫来。” “若是昨日我死了,太子殿下只怕会拍手称快。” 朱嬷嬷大惊失色,原本以为小姐只是被逼吃了莲藕过敏,却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事情! 大小姐只是个小姑娘,何至于用这么惨酷的法子去对待她? 老夫人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爬满皱纹的手紧张地握住了江知念的手,眼中已然有了泪花。 纵使…纵使他太子千尊万贵,可念念也是她们江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啊。 太子殿下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 江知念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戾气,一想到东宫侧殿那门框上,不知有多少她指甲划出来的印子,当时的恐慌、无措、害怕与窒息就如同潮水般又蔓延上来。 “念念,此事…你预备如何应对?”想来想去,江老夫人问出这一句来。 祖母眼底的几分小心翼翼,像是在试探她的意思,江知念将心中的情绪尽数压下,这些想法自然都不会让祖母知道。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孙女……有什么能应对的?”语气低落,不像是作假。 老夫人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念念这孩子好强,还真怕她以卵击石,酿成大错! “好孩子,那徐先生也是皇后娘娘请来的,可见她们是知晓你病了,心中愧疚,日后自然也会好好对你,你好好养病就好。” 江知念轻扯嘴角,不再多言。 太子和皇后会心存愧疚? 她能凭着这份愧疚过上好日子? 也不知祖母是太天真,还是希望她息事宁人,免得闯祸连累了江家。 寒暄片刻后,江知念刚送祖母出去,转头见了满眼是泪水的丫头们,哭笑不得。 “你们这是做什么?知道我不是江家的真嫡女,觉得前途暗淡?” 折柳抱住江知念,“小姐病糊涂了不成?瞎说!” “奴婢们是心疼小姐,在宫中遭了罪,回来了,又是被夫人怪罪,老夫人也不为您讨个公道……” 江知念美眸中的光渐渐淡了,“讨公道?为人臣子,又如何向君上讨公道呢?祖母就算有心,她也无力。” 更别说还要顾及江家一大家子。 半夏愤然,“难道此事,就叫小姐平白受委屈?” “若是小姐应允,半夏可以去求求世子殿下。” “不可。”江知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是不信你家小姐我?” 无人替她讨公道,难道她就不能自己讨公道了吗? - 江知念足足养了小半个月的病,亏损的身子才好了些,期间青引一直按照徐闻璟的吩咐督促江知念。 这些日子,皇后派身边的红豆来了三次,送了一堆补品,赏赐也是琳琅满目的。 红豆来的目的有二,一是看看江知念恢复得如何。 二是探探江知念的态度。 回宫后,红豆如实禀报。 “江姑娘除了身子虚弱了一些,瞧上去没什么异常,奴婢问了问当日的情况。” “她只说自己吃莲藕过敏,晕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皇后沉吟不语,红豆又道,“即便江姑娘还记得,也不妨事。日后她是要嫁与殿下的,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希望她是个聪明人。”皇后缓缓道,“春猎在即,祭祀哪一日定好了吗?” “礼部来回话,定在后日。” 皇后,“届时安排怀安亲自去给知念赔个罪。” “娘娘,会不会太抬举江知念了?”红豆问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江知念一个官宦之女罢了,比之太子身份低贱,怎么能让太子赔罪? 皇后微微一叹,“此事的确是太子做得不对,以前本宫只知道他不愿意娶知念,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排斥。” “他们二人日后毕竟是要做夫妻的,难不成,真要当一辈子仇人?” “娘娘说的是。” …… 白马寺祭祀,是出发春猎的传统,朝廷命官可以携带家眷一同去上香祈福。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的,原本身为嫡长女的江知念定是可以去的,偏偏江若蓁也想去。 江知念都扶着半夏的手,一脚踏上了马车。 江程跨出门槛,叫住了她,“知念,你身子不好,这次祈福就让若蓁去。” 江知念眸光一转,落在江若蓁脸上,江若蓁抿了抿唇,“姐姐,我…我从未见过春猎祈福,可否让我去瞧瞧?” 她听说,春猎祈福皇后太子与圣上都会去。 “可是…” 不等江知念说完,江程早已不耐烦,“你快下来换若蓁去,身子不好就好好在府中养病。” 半夏正要说话,这是宫里专程来接她家小姐的马车! 老爷怕不是认不出?这哪里像是江家的马车? 但江知念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说话,又扶着半夏又下了马车。 “父亲说得是。” 她在江府台阶上站定,看着江若蓁的表情转阴为晴,甜甜地对江程,“谢谢爹爹!” “…也多谢姐姐,姐姐好生休息。” 江知念淡睨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江若蓁满不在乎,她觉得,江知念心中一定郁闷极了! 今日江若蓁特地好生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的是柿子色的衣裳,哪怕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瞧见她,她今日梳的双螺髻,髻上簪有软绸,随风飘扬,灵动十分。 不得不说江若蓁当真是会打扮,一颦一笑,不是可爱非常,就让人心生怜惜。 半夏嘟着嘴,有些不理解,“小姐,您为何要让给二小姐?这明明就是宫里——” 她幽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方才小解去了的嬷嬷撩开帘子,一见不是江知念,当即愣了神! 随机大声问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冒充江姑娘!” 第76章 江若蓁面子不保 她这一嗓子出来,街上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脚步也慢了下来,就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知念都不用猜,便能想出来马车里江若蓁那张小脸有多委屈惨白。 发现马车停下来后,江程也从自己马车中下来,与嬷嬷仔细一问才知,今日这马车是宫里头皇后娘娘专程派来接江知念的。 江程恍然大悟,一脸难色,他怎的把这件事忘了? 江知念怎么说也是未来太子妃,谁不去,江知念也不能不去啊。 江若蓁手中绞着手帕,眼中已经有了泪意,她委屈地叫了一声,“爹爹,我…我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嬷嬷,知念她身体抱恙,今日就让我这二女儿代为去祈福。” 那嬷嬷眉头一皱,她虽然只是个下人,谁叫她是皇后身边的下人,她可不怕江程。 “江大人,您莫不是在同老奴开玩笑?娘娘要见的是江大姑娘,不是二姑娘!” “您这般,让老奴如何交差?” “幸好临走时,老奴检查了一下这马车,否则真等到了,娘娘岂不连老奴一同责罚了?” 这江二姑娘,当真是害人不浅。 她都说了这般多了,怎还是如此厚脸皮在马车之中赖着不走? 一听是皇后娘娘要见江知念,江程不敢再犟,朝着马车内说,“若蓁,你下来!” 这一刻,江若蓁觉得天塌了一般!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爹……” 她都已经坐上马车了,当街人这么多,再叫自己下去,她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越想越委屈,偏偏她今日穿的还这般显眼! 江程想,就是叫爷爷也没用啊! 皇后娘娘亲自下的令,还能违抗不成? 于是冷声警告江若蓁,“赶紧下来,此处人多,拖得越久越是丢人!” 江若蓁咬了咬唇,只能从马车上下来!她红着眼,捂着脸就往府内跑去! 江程叹了一口气,吩咐人再去套马车。 要是江知念是被皇后邀请去的,那他自然还能再带一个江若蓁。 江知念还站在大门处,见了江若蓁跑回来,半夏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二小姐,您怎么回来啦?” 江知念轻声,“许是想小解。” 这一刻,江若蓁觉得自己再没脸见人!正欲说话,嬷嬷已经一脸讨好地走了过来,“江姑娘,您怎么还在这儿?快些与老奴一道去白马寺。” 江知念勾了勾唇,戏谑瞧了江若蓁一眼,才道,“有劳嬷嬷了。” 上马车时,江知念对江程道,“父亲,妹妹好像在闹脾气,且好好劝劝,您乃礼部尚书,若是去迟了,怕是会渎职。” 哪里用她提醒? 马车内,半夏终于放声大笑,“小、小姐…哈哈哈,您方才看到二小姐的表情了吗?” “噗哈哈哈…” “就像,就像……” 吃了屎一般! 不过这话,半夏实在不敢说出来,恐叫小姐恶心,她粗话多,要克制!小姐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的,哪里听过这些粗话? …… 到了白马寺,是红豆亲自来接她,江知念从马车上下来那一刻,红豆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若是太子殿下瞧了江姑娘的美丽,心中的芥蒂也会淡下几分? “江姑娘,随奴婢来。” 红豆领着她先去了皇后休息的禅房之中,江知念请过安后,红豆便带着太子过来了。 沈怀安刚踏入房中,见到江知念,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随后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 皇后清了清嗓子,“怀安,还不过来给知念赔罪?那日你太胡闹了!叫知念受苦了!” “母后!”沈怀安又恼又不愿意,他可是堂堂太子! 叫他给江知念赔罪? 皇后脸色一变,“还不过来?当真要本宫与你动怒?” 禅房之中,气场骤然转变,连太子也撑不过片刻,咬了咬牙就来到江知念面前,拱了拱手。 “抱歉!” 语气态度极差,不知还以为他来讨债的。 可是,江知念并不在意,她也欠身,“殿下折煞臣女了。” 如此“和睦”,皇后看了十分满意。 “本宫听说白马寺后山的梨树开了,成片成片的煞是好看,你们年轻人,一同去瞧瞧。” “只一点。”皇后看向沈怀安,语气温柔,但眼神之中全是警告,“不可再欺负知念。” 沈怀安吸气,“儿臣知道了!” 随后便先一步踏出去,江知念顿了顿,皇后柔柔笑道,“去,有本宫在,这小子不敢再欺负你。” 江知念点点头,跟了上去。 皇后满脸欣慰,同红豆道,“本宫就是喜欢她听话。” 这若是换成别的世家女子,不早就闹到皇帝面前了? 知念就不同了,任她搓圆揉扁。 …… 两人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谁也不愿意搭理谁,沈怀安碍于人多眼杂,一直没有发作。 直到走到梨林外,人烟稀少了,他终于阴沉着脸道,“这就好了?江知念你真贱啊。” 他一步一步,走近江知念,直到来到她眼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知念。 “孤这样对你,你也还要凑到跟前来,摇尾乞怜?” 江知念微微抬眸,许是有些不习惯这种仰视的角度,她退了一步。 沈怀安的话说得是当真难听。 “殿下这般不想见到臣女,为何不同皇后娘娘说?” “您不想与臣女定亲,为何不直接推拒?” 沈怀安正欲开口,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哦……是因为殿下不敢反驳皇后娘娘的意思,于是只能将气都撒在臣女身上。” 第77章 你们是一胎双生 “殿下害怕皇后娘娘,所以便推臣女这样一个女子出去拒婚,若不然,就对臣女施暴!” “殿下不想见到臣女,又因为自己的懦弱,不敢反抗皇后娘娘,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在臣女身上出气!” “那又如何,你一个——” “我一个低贱的官家女子,殿下想出气就出了,何须顾及臣女的感受?” 江知念把沈怀安想说的话完全说了出来,倒叫他哑然无话。 “难怪殿下这般害怕皇后娘娘,以您……”她眼神之中略带嫌弃与嘲讽。 “您是斗不过皇后娘娘的,不如趁早认命!” 终于彻底惹怒太子,沈怀安猛地攥过江知念的手腕,逼近她,两人呼吸近乎纠缠,他能够看的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江知念这副姣好的的面容,若不是性子叫他厌恶,他还有可能会喜欢! 只可惜! “谁说孤怕皇后了?” “你这话是在说孤蠢?” 江知念想挣脱无果,将早就埋好伏笔的内容顺势说了下去。 “难道不是吗?您是堂堂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对,连您都无法改变的事情,总不能期望如此卑贱的臣女去改变?” 此话一出,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几乎要被太子捏断,骨头都要被捏碎似的! 说明,她戳中了太子的痛处!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改变不了?孤便让你死!母后总不会让孤娶一个死人!” “殿下还当真是天真,你以为娘娘当真怜惜臣女?就算江知念死了,或许还有李知念、王知念!这京城中女子千千万!” “而唯独殿下,只能凭皇后娘娘的心意做事。” 江知念本与沈怀安无冤无仇,他乃太子,这辈子只怕是后宫无数,怎会对与她的婚事这般抗拒? 想来想去,应当是太子厌恶皇后的掌控罢了。 沈怀安眼底的怒意都要涌了出来!就在江知念以为自己的手要断掉时,他倏地松开了她。 江知念还在疑惑,侧眼看到半山腰处攒动的人头,因为此处在山顶,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其中有一抹柿色的身影,是江若蓁。 她心中一动,看来江若蓁在太子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也好,也免得叫她在此多费神。 沈怀安半深深吸气后,眯了眯眼,“你是在挑拨孤与母后的关系?” 江知念则是忽然红了眼眶,眸中蒙雾,“臣女只是想恳请殿下,莫要与臣女计较。” 听到江知念这样淡漠的人,红着眼同他示弱,沈怀安虽觉得半真半假,但心中暗爽,不想再与她计较,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远远在一旁的半夏赶紧走了过来,“小姐,您怎么还哭了?” 方才她听小姐字字珠玑,还觉得小姐气势占了上风。 江知念却勾着唇,满不在意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问道,“可都安排好了?” 她若不装装可怜,又怎么让沈怀安放松警惕? 真以为自己怕了他! 半夏颔首,既如此,她今日可就要等着看好戏了! …… 江程哄了江若蓁两句,可见她还在垂泪,便没有耐心,今日圣上也会驾到,他可耽误不得。 见江程要离开,江若蓁忙止住了,不敢在胡闹。 好不容易今日能见到怀安哥哥,若因为这点事情错过了,岂不可惜? 于是她小声道,“爹爹,女儿会听话的。” 今日白马寺来的人众多,唯独江若蓁一来,便引起了旁人的注目。 她一身柿色太亮眼了,长得精致乖巧不说,一颦一笑更是灵动妩媚。 跟在江程身后,一路叔叔伯伯大人地喊了过去,个个都夸江程好福气,养出个江知念这样优秀的闺女不说。 如今看来二女儿也是这般聪颖乖巧。 家中有儿子的人,心思更是活络起来了。 毕竟江程大女儿若是嫁给太子,谁不想和太子做连襟呢? 怎么也算的上皇亲国戚! 一路恭维话听了个遍,江程喜笑颜开。 觉得让江若蓁来果然没错,让他如此有面子! 进入白马寺后,江若蓁假借寻江知念的由头,暂时离开了江程身边。 白马寺和后山这么大,不好寻怀安哥哥,说不定江知念就与太子在一起呢? 却没想在半道上就碰到了沈怀安,原本恼火的沈怀安,此刻也都压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走了过去。 …… 江知念伫立后山,赏了会儿后院的梨花,风一吹,簌簌下落,如同纷飞的大雪,她往山间一处小屋瞧了瞧。 接着就回了皇后的禅房,陪皇后说说话。 皇后看到江知念独自一人返回后,便悄然无声地给红豆递了一个眼神,红豆立刻领会出来其中意思,接着就退了出去。 江知念虽然一直垂着眼眸,安分地喝茶,可红豆出去那一刻,江知念恰好用帕子再唇边擦了擦,以此掩饰住极淡的笑意。 皇后怕是让红豆去问问太子此刻在哪里? 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此刻太子应该与江若蓁已经汇合了? 没多久,红豆就回来了,在皇后耳边轻语,江知念虽听不到,但猜得八九不离十。 闻言,皇后凤目一冷,又是江若蓁! 看来她不解决江若蓁,怀安是不肯乖乖将这婚成了! 似是无意间问起,“知念,你那嫡亲的妹妹,年纪几何了?” 江知念回道,“若蓁妹妹与臣女同岁。” 同岁?皇后讶异,“你们是一胞双生?” 江知念颔首,并未直接回答,皇后自顾自想起来,竟是一胞双生,知念与江若蓁长得也不像呀? “这般喜事,当年也未曾听人提起过。” “听祖母说,那时候父亲在外任职,故而旁人不知。” 皇后点点头,心中有了成算,想着吉时已至,便带着江知念去主殿。 - 白马寺主殿,皇上的轿撵在太监们的唱礼中停下,众人齐齐跪下行礼,白马寺的主持亲自焚香净手,将今日的头香奉上。 头香意义重大,等皇帝上完后,才轮得到其他人。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从人群中扫视一眼,像是在找人,皇后笑盈盈道,“皇上,可是哪里不对?” 皇帝摆了摆手,“并无!” 随后,后转头问身边伺候的太监,“陆世子呢?” 听到皇上找的人是陆君砚,皇后脸色稍稍一变! 这可是白马寺立春后的头香! 皇上莫不是想要给陆君砚那个瞎子? 第78章 江知念的算计 “回皇上,世子说他行动不便,就在禅房中沾沾白马寺的香火气就罢了。” 皇帝皱眉,他惯不喜欢君砚这般颓然,“去叫他过来烧香!白马寺的香火旺盛,最是灵验,朕专程让他来就是为此。” 太监匆匆去了。 皇后有些不愿,“皇上难不成想让陆世子来烧这炷香?此乃头香,自然是要皇上来烧才对。” “退一万步说…”皇后目光落到沈怀安身上,“怀安才是太子,岂有让世子代劳的道理?” 皇帝睨她一眼,虽然皇后说得有道理,于情于理,不是他烧,也该是太子。 可。 “太子又没有眼疾,他烧什么头香?朕让君砚来,也是想求菩萨应验,治一治他的眼疾!” 这个理由,把皇后的话堵在嘴里。 任皇上说出一万种陆君砚的好处,她都可以说太子也有。 偏偏皇上说的是眼疾,皇后可不想咒自己儿子。 正说着,忽然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声,接着这哭声越发近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经来到了殿外,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地磕着头,嘴里还说着。 “草民杜丽娘,请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看清楚来人,当即有个人就站了出来,要将她拉走,“好大的胆子!敢惊扰圣驾!” “来人!将她拖走!” 杜丽娘小小一个女子,哪里敌得过这些男子?任由她怎么挣脱,也抵抗不了他们的力量。 被拉起来时,她额头已经磕破了,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许多官员家眷都吓了一跳。 皇后掩了掩鼻子,皱着眉道,“皇宫守卫呢?竟让这样一个疯…妇人闯了进来!” 皇帝也拧着眉,“等等!带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方才拉杜丽娘的人,立刻请罪,“皇上,今日祈福,只怕她的血会污了主殿,届时菩萨动怒…” 可皇帝只是凝眉看着那人,“带上来。” 短短三个字,威严无比。 接着侍从押着杜丽娘来到殿前,杜丽娘额头冒血,浑身发抖,被放下后,又不停地磕头! “求皇上皇后娘娘为草民做主!” “你要朕做什么主?” “草民,草民要状告,刑部司下李敏!他杀人夺妻,逼良为娼!草民不从,他便以草民的父母为威胁!” 原本事不关己的沈怀安猛地看向一旁的李敏! 江知念见其这意外的表情,将笑意与恨意都掩藏在眼底。 她奈何不了沈怀安,总有人能治得了他!这个人就是当今圣上! 之前江若蓁随意几句话,就让沈怀安给了江若祁一个官位,可见在沈怀安那儿,这种事情是再寻常不过的。 江若祁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养病这段时日,她便让半夏去查了近些年的官位变动。 其实官位变动都是有据可查的。 但,无据可查的,就有问题了。拿这李敏开刀,是因为仗着与太子一脉的关系,在京城之中坏事干尽,嚣张跋扈得很,便于她利用。 有些坏人,她抓不出错处来,也没用。 “皇上!皇上她就是个疯妇!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方才那人猛然跪下,原来,他就是刑部司的李敏。 “草民愿敲登闻鼓!先受鞭刑,再诉冤情!” “若是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敲登闻鼓?”李敏大声质问道。 杜丽娘因他这话,吓得抖了三抖,还是皇帝察觉后,皱了皱眉,一旁的侍从才厉声道,“皇上面前,岂敢喧哗!” 皇帝看向杜丽娘,她一届女子,将头磕成这样,就是为了诉冤情。 他自然要受理。 “你可有证据?” 杜丽娘拼命点头,有人告诉过她,要将证据收集齐全,才能将姓李的告倒! “白马寺后山下,有一处小屋,那是李敏藏匿囚禁草民的地方!里面有他和草民的…贴身衣物!” 这些言语难登大雅之堂,皇帝特地将两人带去了殿外审理,他派人去杜丽娘所说的小屋搜查,果不其然,搜查出来一堆衣物。 李敏却还在狡辩!这衣服上又没写他李敏的名字! “如何证明那就是我的贴身衣物?” “皇上,方才侍卫拿着证物走得着急,从那一堆衣物中掉下一件东西,叫云初捡到了。”陆君砚不急不缓走来。 这侍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落下这么重要的东西。 幸好陆君砚暗中观察捡到了,否则,江知念亲自排的这场戏,他就看不到了。 他先跪拜后,才将这样东西拿出,“皇上恕罪,臣不便于行,走得慢了些,没追上侍从。” “这是……” “李大人,是您的官印啊,怎么忘了呢?”云初将官印拿到李敏眼前晃了晃! 李敏猛地去摸腰间,果然别在腰间的官印不翼而飞,他的官印从未掉过,今日怎会这般巧? 他脑中灵光一闪!是昨夜他去安置杜丽娘时,她偷了他的官印! 如今证据就摆在面前,李敏哪里还能狡辩?他那有着深深黑眼圈的眼眶不停地转动,皇帝厉声问罪时,他突然跪到了太子面前。“殿下,殿下救救微臣,微臣是被这贱妇诬陷的啊!” 皇后方才双眸一沉,这个李敏,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害死她儿子不成! 于是她冷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此罪人押出去!” 侍卫赶紧上前拉开李敏!将他拖了出去,红豆收到皇后睇来的眼神,假意温和地扶起杜丽娘要带她出去。 杜丽娘却毫不接受红豆的好意,磕头谢恩后,便声称要回去与父母团聚,匆匆离开! 这也是江知念交代的,此事之后,皇帝必然会起疑,深究李敏与太子的关系。 以皇后的警觉,必然会想办法抓到这个杜丽娘,盘问清楚再杀之后快。 可眼下杜丽娘已经赶下山,皇后和她的人还要留在白云寺祈福,等到祈福结束,杜丽娘早就与父母乘着车离开了京城。 接下来,才轮到惩罚——沈怀安! 第79章 太子营私 皇后微微蹙眉,这件事发生得太快,她完全无法掌控。 皇帝目光落到沈怀安身上时,沈怀安正不安的垂着头,他威严的声音响起,“太子识得此人?” 闻言,皇后心中一颤!连忙跪了下去,“皇上,世子到了,也该上香了!” 方才,她心中不愿让陆君砚来上这头香!可此事,她只希望陆君砚能将此事赶紧掩盖过去! 皇后头上的金饰流苏晃动起来,如同她此刻焦躁不安的内心! 但其实,皇后并不知晓李敏与太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就怕这混账事中,太子也参与其中!只怕皇上一怒之下,废掉他都有可能! 皇后简直不敢多想,她手脚冰冷,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太子见了皇后这般,也“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父,父皇,儿臣与他,并不相识!” 怎么会不相识呢?李敏可是太子一手提拔的。 自然,不用太子亲自动手,他只需要向各官引荐一二,哪怕只是提到两句,那些官员便会眼巴巴地捧着李敏,以奉承太子。 江知念想着,这对母子此刻内心该是多么惶恐不安呢? 特别是沈怀安,会如同当日被关在东宫时的她,一样害怕吗? 他们高高在上了一世,竟也有摇尾乞怜的时候,江知念觉得可笑,她眼中的情愫无人能读懂,除了陆君砚。 皇帝沉默不语,眼神晦暗不明地审视着沈怀安。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怕是长大了,有了他不知道的心思了。 殿前落针可闻,气氛凝结至冰点。 直到江程站出来请示,“皇上,马上就误了吉时了……” 盯着沈怀安的皇帝,想着此事尚不能定论,等回宫之后再作判断不迟。 于是倏地转眼看向陆君砚,随后松口,“君砚,今岁立春后的头香,朕可就给了你,来年定要身体康健起来。” 陆君砚淡淡一笑,瞥了一旁松了一口气的皇后,“承皇上吉言。” 白云寺这一插曲才就此揭过。 揭不过的,只有皇宫里面的人…… · 养心殿外的石板上,太子已经跪了整整一夜。 任由太监劝了多少次,沈怀安都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太监焦急地回到皇帝的身边,“老奴怎么劝太子殿下,殿下都不肯回去。” 皇帝如鹰般的眼眸一抬,搁下手中的朱笔,“太子这是心虚。” “皇上,卫大人求见。” “宣他进来!” 卫霆彻行礼后,将宗卷交给太监转递给皇帝。 “皇上,您让微臣查的已经查清楚了。” “杜丽娘所言不虚,只是自白云寺下山后,便不知所踪。这个李敏,与太子殿下的确相识。” 他的话音刚落,上面的人眸光一冷。 “太子在东宫居多,怎会与刑部司的人有交道?” 卫霆彻颔首,这就不是他知道的了。 “这个李敏,也并非考核上任,推选科举捐官一应不是。” 皇帝冷笑,“朕竟不知,这个朝廷除此之外还有旁的法子做官?” 答案显而易见,李敏走了后门,而这个后门是谁呢? 皇帝将卫霆彻递上来的卷宗打开,其中将李敏的升迁史写得清清楚楚!李敏居然只用了仅仅三年,就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方才你进来时,看到太子了?” “他可有与你说什么?” 卫霆彻乃大理寺卿,这时候被召到养心殿,不必猜也是将昨日白云寺的事情清查一遍。 方才太子的确叫住了他,希望他在皇帝面前说些太子的好话。 不过他没有应下,他只认真相。 看到卫霆彻沉默,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 “李敏每一次晋升,都有一个提携的贵人,这些‘贵人’都是看在太子的面子。” 皇帝的目光从那卷宗名单上一一扫过。 这里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他们与太子营私。 这还只是牵扯了李敏一人!这些年来,太子究竟这般“不着痕迹”地提携了多少人,其中涉事官员又有多少?卫霆彻想都不敢想! “继续查!朕倒想看看,整个朝廷,有多少是太子的人!” “皇上息怒!” - 太子之事传遍朝野,江府用膳时,江程提及此事,江老夫人听了手中筷子都掉了! 江程不明,老夫人沉着脸道,“亏得你是个心大的!其中厉害关系是一点不知道!喝了这口马尿,赶紧去琳琅阁给你女儿好好道谢!”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当今日圣上为何无缘无故耽误上香,冲太子动怒?!” “那李敏必定是与太子有所牵扯!你仔细想想,这李敏行迹恶劣,在京中霸名远扬,怎的官员都拿他没办法?” “究竟是没办法,还是官官相护?或是看在他身后人的面子!” 江程皱着眉头,“可这,与知念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当初你那好女儿非要上太子面前求个官位,今日东窗事发,你好好想想,会不会牵扯到江家!” 江老夫人叹气起身,若不是江府一个二个都不靠谱,不如一个姑娘心若明镜! 她何至于将所有的筹码和期望都放在念念一个小姑娘身上! 难怪那江若蓁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般脑子,生得出念念这般的女儿就怪了! 江程为此陷入思考之中,直到一股穿堂风扑面而来,把他彻底吹醒! 他狠狠打了个冷战,瞬间什么都懂了,“母亲,我知道——” 可回过神来时,江老夫人早回了松鹤院。 夜里。 琳琅阁外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扶光来不及穿衣服,只是披了一件,就匆匆出来开门。 “半夜三更,什么事?” 来的人是前院的管事嬷嬷,她语气急促,“快叫醒大小姐,宫里头急宣大小姐进宫!” 第80章 希望她可以圆满些 还有些凌乱的扶光没理会到呢,嬷嬷便直接冲了进去,拍江知念的屋门。 两刻钟后。 江知念坐上了入宫的马车,宫中已经落锁,来接她的人手中持的是皇后的令牌。 未央宫内,皇后从白云寺回来后,几乎没有闭过眼。 特别是今日卫霆彻入宫之后,她听说皇上在养心殿发了好大的脾气,可无论是她还是太子求见皇上,皇上一概不见! 这一次,怀安的篓子只怕是捅大了! 江知念进来时,就看到皇后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由红豆替她捶背。 “娘娘,江姑娘到了。” “知念到了?这时候还讲究什么礼数,快起来!” “怀安的事情你都听说了?本宫想着你们也将要定亲了,便让你也来想想法子!” 皇后一脸憔悴道,“太子也不知是招惹到什么人了,竟然将这脏水泼在太子身上,怀安这孩子,本宫是知晓的,从小都懂事,能有什么坏心眼?” 江知念就安静听着皇后的话,心中不免觉得可笑。 坏心眼就属沈怀安最多,将她关在东宫的,难道不是太子? 害她生病的,难道不是太子? 皇后这边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才发觉江知念竟然一句话也没接,只是安静听着。 “知念你懂事,应该知道这夫妇一体,若是太子不好,难不成你这个做太子妃的会好?” 听懂皇后的话,江知念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娘娘,臣女能帮上些什么?” 皇后哑然,她让江知念来是想办法的,不是来问问题的。 “自然是与本宫一起想想办法。” 她的话音刚落,未央殿外的太监喊道,“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 皇后霍然起身,“太子那边有消息了?” 太监跑到殿中,一个劲儿点头,喘着大气道,“陛下把太子殿下罚去了宗人府!”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后当场愣住,接着一下子坐在她皇后的椅子上! 那可是宗人府! 寻常亲王进去之后,有几个可以原封不动地出来?又有几个没有被贬为庶人的? 皇后脸色苍白,整个人哪怕是扶着椅子,站也站不起来! 这时候江知念若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恐怕落人口舌,于是也作出几分着急来,上前去扶皇后。 皇后原本就因为太子的事情,一日夜都没休息,此刻再也撑不出,晕了过去! …… 养心殿。 “皇上,未央宫江姑娘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身体抱恙,晕倒了。” 皇帝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身体抱恙找太医,朕难道会治病?” 而与皇帝一道品茶共饮的,是陆君砚,他修长的手指,闻声,微微一凝。 他手中执着一粒黑子,用手去摸棋盘上的格子,仔细摸清楚后,才落下自己的棋子。 “皇上,这一局棋结束,微臣当真要回府了。” “你多久才陪朕下一局棋?”说着,又落下一子。 陆君砚再摸棋盘时,稍稍有些偏移,还是皇帝亲自握住他的手,放在了他想落的位置上。 “臣有眼疾,皇上与臣下棋,也下不尽兴。” 皇帝长叹一声,“等你好了就能陪朕下个尽兴了。” “皇上想下棋,臣自当相陪,只是今日朝中人心惶惶,生恐牵扯其中,不如将此事完结了,也好过您心中装了事情,总是输给臣这个瞎子。” 陆君砚这一子落下去,便算是赢了,他的棋还是皇上教的,可见后者并未将心思放在下棋上。 “还是瞒不过你。” 皇帝起身,“太子这桩事情牵扯极深,经卫霆彻调查,朝中至少有七八个官员,都是如李敏一般!若是轻判,怕不能以儆效尤。” 若是重判,沈怀安到底是他的太子,且多数都是官员想要笼络太子,揣测沈怀安的想法而为之,他这个儿子到底是年轻,不知轻重才犯下这样的错来。 陆君砚早就猜到了圣意,圣上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可他不介意帮江知念,多扒沈怀安一层皮。 “皇上,臣觉得年轻气盛是常事,若是重罚,牵扯的官员众多,朝廷动荡。” “但是让殿下吃一堑长一智,才能有所成长,这个教训没吃够的话,恐怕日后还会重蹈覆辙。” “皇上先重重罚了太子以儆效尤,后面再找个由头,赦殿下部分罪责便是。” 这话简直说到皇上心坎里了,他欣慰地看着陆君砚,“还是君砚得朕的心!” “只可惜,可惜你的眼疾……” “罢了,你去侧殿好生歇着,等明日宫门开了再回去。” “臣遵旨。” 出了养心殿,陆君砚的眸光微闪,可惜他的眼疾? 要不是这宫墙深深,哪里会有他?又哪里会有他的眼疾? 听云初说未央宫召了江知念去,他吩咐云初道,“想个法子,让皇后知道给太子求情的主意,是江姑娘出的。” 云初愣神,“啊?”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稍微有些大,赶紧压了压嗓子,“世子,这是为什么?你做好人,功劳给江姑娘做什么?何况……” “哪有促成自己心仪女子,与旁人姻缘的道理?” “我不去!”云初赌气道。 陆君砚声音微沉,“让你去就去,何时轮到你讨价还价了?” “世子!属下当真不懂您在想什么,太子犯了事,正是您夺亲的好机会,皇后又无暇顾及,不如您回去直接同皇上请婚!” “皇上从始至终便没想过要废了太子。” “以免她设计杜丽娘之事被皇后怀疑,且替她去了这个隐患,皇后若是知晓她为太子求情,日后……日后对她,也宽容些。” 云初撇着嘴,“对对对,您倒是事事为江姑娘考虑了,可人家呢!压根儿不知道您做了这么多!” “那世子您呢?又能得到什么?” 陆君砚睨他一眼,“与你说了也不懂!” 他只希望知念可以平安些,再平安些。 圆满些,再圆满些。 …… 江知念照顾皇后,直到她安稳睡下,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向红豆请辞回府。 她留在宫中过久,到底不合适。 离宫时无人送她,未央宫眼下没有空再理会她。 她反倒乐得自在。 恰巧看到陆君砚进了藏经阁,便抬步跟了上去道谢。 杜丽娘一事中,也幸得陆世子帮助,才按照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第81章 江姑娘还想嫁给太子吗 江知念后脚进了藏经阁,四周打量一眼,疑惑没见到陆世子身影。 方才她的确是见陆世子进来了。 难不成是自己花了眼? 她正欲转头离开,陆君砚自高高的乌木架里走出,吓得她呼吸一滞,退了半步。 “陆、陆世子……” 这人怎么没声没响的?走得又这般快。 跟能看见似的。 闻声,陆君砚微微偏头,带着一丝疑惑,“是江姑娘?” “臣女见过世子,方才见您进了藏经阁,特意过来道谢。” “道谢?” “白云寺时,多亏了世子将关键证据捡了来。”她解释道。 她知道自己的伎俩可以骗过旁人,但瞒不过陆君砚。 “恰好路过,江姑娘不必挂心。” 江知念唇边带着淡淡笑意,颔首没有再说话,藏经阁内,陷入一片沉默。 许是陆君砚察觉到冷场,继续开口道,“江姑娘这次入宫,是来探望太子殿下的?这段时日,江姑娘只怕是都见不到太子殿下了。” 因为李敏一案,牵扯出太子结党营私之事,现在圣上的罪责还没下来,任何人都不能见太子。 “臣女只是奉召入宫。”她解释道,想到陆君砚帮了自己这么多次,每次她都只是口头上感谢,未免显得有些虚情假意。 便有些纠结地抿了抿唇,星眸微动,“谢礼…待臣女回府后,亲自送往荣安侯府。” 还有谢礼?陆君砚眉眼略微柔和,他能够把江知念看得清清楚楚,她定觉得他看不到,便将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比起平日里,总是善于伪装疏离的模样,可爱多了。 看得陆君砚心头微热,“谢礼就不必了,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他朝着江知念走了一步,嗓音略低了一些,“那日你自宫中回府,得了重疾,是不是因为太子?” 虽不知陆君砚问这话的意义,她愣了愣点头,“是。” “都在传你与太子将要定亲,羡煞京中一众贵女,可人如饮水冷暖自知,太子殿下是非良配,江姑娘心中,可有了答案?” 是非良配。 江府无人在乎,宫中无人在乎,她祖母也并不完全在乎。 这世间唯有二人问她,太子当真是良配吗? 一个是她师兄徐闻璟,另一个人则是陆世子。 江知念眸光微闪,“世子还记得,臣女在藏经阁抄书时,您还曾允诺过,可以帮臣女嫁给太子殿下。” “如今又问这样的问题,倒叫臣女看不懂了。” 陆君砚喉结微动,那不过是他用来搭话的话,能当什么真? 他第一次认识江知念是在梦里,说出去任谁会信? 可这就是真的,直到在澄县那惊鸿一瞥,陆君砚才知晓这世间当真有这样一个人。 但她是太子的未婚妻。 京城女子众多,怎么偏偏她是太子的未婚妻? 但,除了一开始试探江知念说了两句浑话之外,陆君砚自觉与她并不相配。 与其多番招惹她,惹她嫌,不如全了她的心愿。 可是沈怀安不是良配! 见陆君砚沉默一瞬,江知念正要开口,藏经阁外的转廊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公主,您要找什么经书,吩咐奴婢来就是,怎还劳您亲自走一趟?”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倘若让旁人看到她与陆世子孤男寡女,共处藏经阁,只怕会给陆世子带来麻烦。 雕花窗映着人影,外面的人已然到了门口,再出去也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江知念拉住陆君砚的衣袖,侧身躲进了层层乌木架中,刚藏进去,公主就跨步进来了。 “心诚则灵,母后累倒在榻,皇兄又……本宫帮不了什么,只能念经祈福罢了。” 听公主的声音,大抵已经进了藏经阁,她与陆君砚两人,面对面共处在狭小逼仄的书架之间。 只是她面朝着门口的方向,依稀可以从缝隙之中,窥见来人的身影。 好做反应。 来人现在对角的藏经架上寻着经书,江知念美眸眨也不敢眨一下,紧紧盯着那身影,完全没有察觉此刻她与陆君砚的距离,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她因紧张微微蹙起的柳眉好看极了,陆君砚眸光微动。 幸好江知念不曾察觉。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与江知念仅一层布料之隔。 脑子里又闪过梦里的片段,陆君砚胸膛起伏,修长的大手用了点力…… 江知念才终于察觉到自己和陆君砚的距离过于近了。 方才是陆世子拂了拂她的手。 “公主,您找的可是这本?” “正是,还是你机灵。” 直到外面的人都离开了藏经阁,江知念才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半步。 “世子,方才得罪了。” 陆君砚却因方才的情景,终于问出想问的问题,“江姑娘,还想嫁给太子吗?” 江知念有些意外,“若臣女说是,世子还会帮臣女?” “本世子会信守承诺。”他的声音微低,藏匿着一丝察觉不出的失落。 江知念不明所以,颔首欠身,“这与我想不想并无关系……时辰不早了,臣女先告退了。” 至少目前,她还不能决定。 但她会想尽一切办法。 …… 江知念前脚刚回了江府,宫中就传出消息,圣上不仅将太子沈怀安杖责四十,还夺了他监国之权,暂时幽禁于东宫! 涉事官员,尽数降的降,免的免!一个也没跑掉。 江知念心中遗憾,竟只是这样吗? 不过对于皇后与太子来说,没了监国之权,太子也只是个名号罢了,如今幽禁在东宫,更是断了腿的名号。 皇后只怕两眼一闭,都要过去了! 江知念猜的不错,皇后才醒了不久,听了都不敢睁开眼,只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 她在后宫辛苦经营这些年,才叫沈怀安这个太子坐得稳稳当当! 特别是听说,沈怀安被夺的监国之权,落到了陆君砚身上,手边的茶盏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他一个瞎子,凭什么掌监国之权?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把怀安的太子位置,送给那个贱人的儿子?!” 那个人是宫中忌讳,是提不得的,红豆见皇后也是气急攻心了,才说出这般话来。 赶紧提醒道,“娘娘,娘娘…这话说不得。” 第82章 让江若蓁当她的婢女 “如何说不得?皇上一直以来都偏爱他,事事紧着他,顺着他!连白云寺的头香都给他!将怀安视为摆设!” “若是皇上愿意对怀安,有对他一半好,本宫又何必这般处心积虑!” 外面的宫人听了打砸声,还想进来收拾,红豆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转头又劝皇后。 “娘娘,事已至此,您万不能将自己身体气坏了。至少,至少圣上没有罢黜殿下,这便是好消息!圣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同奴婢说,这还幸得江姑娘好言。” 皇后盈泪,忽然有了神采,看向红豆,“江知念?” 红豆点头,“正是。” “娘娘您累倒后,未央宫忙不开手脚,奴婢便请了江姑娘去养心殿禀告皇上,若是能请来皇上瞧瞧您,再美言几句,也是好事。” “可不想她没能请来,不过听那太监说,江姑娘在圣上面前替殿下说了好话。” “说殿下虽然铸成大错,到底是年纪轻,是被那些官员诱骗的,且圣上若是偏帮包庇,岂不落天下之人口实?” “幽禁、夺权,都只是暂时的!” 听到这里,皇后才觉得缓上一口气,心中再是难受,也好些了。 “本宫倒没有看错人。” 红豆将帕子递到皇后眼前,“不枉娘娘对她的疼爱。” 皇后擦了擦泪,“只是那杖刑是真的。” 转念,她眸光凉了凉,语气中也带着埋怨,怒气不争道,“也该叫怀安吃点苦头!希望他这次能长了这个教训!”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那些个人想来攀附倒是正常。” 听到红豆说,从养心殿回来后,江知念还照顾了她直到天亮,皇后难得心中一暖,“挑些贵重的赏赐送去给那孩子。” “待她休息好了,叫她来宫中陪陪本宫。” - 这赏赐来得莫名,江知念还没悟明白皇后的意思,琳琅阁又有了客人。 江若蓁带着她新的婢女上门来。 折柳本想拦住,说她家小姐还没醒。 “少唬我,方才我才看到宫中来了人,姐姐定是醒着的!” “姐姐!姐姐!我听说怀安哥哥出事了…是真的吗?” 白云寺那日,江若蓁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果然后面听爹爹说起怀安哥哥被责罚,便立马来了琳琅阁。 简直比江知念这个未婚妻还要担心沈怀安。 屋里的江知念不仅没有搭理她,连房门都没打开,她咬了咬唇,厚着脸皮继续道,“方才下人说皇后娘娘召你进宫。” “姐姐,这次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我一定听话…我担心怀安哥哥无人照料。” 房中,江知念刚喝了一口茶水,呛了一下,引得半夏侧目。 她不知江若蓁是真傻还是装傻,那可是皇宫,沈怀安是太子,他是被罚又不是被贬,怎么可能无人照料? 半夏冷哼,“二小姐就是想跟着小姐入宫,瞧她这个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要与太子殿下定亲的人。” 若真是,那就好了。 原本不准备应下的江知念,反而起身拉开了门。 “你想同我进宫?” 江若蓁连连点头,双眼中全是希冀。 “自是可以的,不过我们比不得世家女,入宫连婢女都不能带,这次也是娘娘体恤我,才允许我带一个婢女随身伺候。” “你要是想入宫,就得当我的婢女。” 江若蓁的婢女比她反应更大,她是二小姐婢女,与大小姐几个婢女平起平坐。 要是二小姐都成了大小姐婢女了,她岂不是矮上一头? 当即气道,“大小姐您太欺负人了!” 江知念冷睨着她,半夏上去就是一巴掌,“主子说话,轮得到你多嘴?” 婢女知画害怕,这个半夏手上力道看上去就不轻,一开始还想往江若蓁身后躲,想着她定不敢打二小姐。 哪知道江若蓁害怕得自己退得更远了!知画结结实实挨了这个巴掌。 等半夏打完了,江知念才假装呵斥她,“半夏,你这脾气何时才能改改?二小姐还没发话呢,若是到江夫人江大人那里去哭诉,我可保不了你!” 半夏挑衅看着知画一眼,“小姐不必保我,二小姐新来的婢女不懂规矩,奴婢替她教一教规矩,让她莫如小桃一般,害了自家人!” “小姐,你瞧她们!”知画心中委屈。 江若蓁哪里听不出她们一唱一和,话中有话? 可,听出来又怎么样? 现在她有求于人,任她心中再有气,也只得听着!于是作出一副低姿态,又训了一遍知画,“知画!大姐姐院子里的人教导你,那是瞧得起你!” “还不去同半夏姑娘道谢!” 听江若蓁说出这般话,连半夏都佩服江若蓁能屈能伸,知画再不情愿,也只能过来和半夏道歉。 半夏冷哼一声,懒得理她。 江知念,“考虑得如何?可愿意入宫时做我的婢女?” 见江若蓁沉默着,又说话来推她一把,“不愿意便请回!我再休息片刻,便要入宫侍疾了。” 说着,真要转身关门,江若蓁咬着唇,忍着浓烈的屈辱与不甘。 “好,我答应姐姐。” 只要能见到怀安哥哥,忍一时又何妨?难不成旁人还真能将她当作婢女?她是江家嫡女,是入了族谱的! 背对着她的江知念勾了勾唇,“既然如此,可就别去江夫人那里哭诉,否则就别去了!” “姐姐放心。”江若蓁深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又变回平时的温柔可爱,“那我回去准备准备,姐姐记得等等我。” 江若蓁走后,半夏吐槽道,“她有个什么用,还不如让奴婢跟着您,保护您。” 江若蓁不给江知念添麻烦就算好了。 “做我的婢女,那我就可要好好磨磨她了。” 她嘴上这样解释,其实心里想的全是,她若不让太子看到江若蓁与他的“患难真情”,两人不多相处相处,“非她不可”,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推掉这个婚事! 折柳正要回去,却见地上多出一个信封来,捡起来交给江知念。 她抽出一看,笑了笑。 “小姐,这是什么呀。” 什么?还能是什么?江若蓁写给太子互诉衷肠的信,她戏谑地交给半夏,“好妹妹的情书掉了,快送回去,别叫她发现了。” 江若蓁只怕还以为自己与太子之间的情事,旁人不知。 半夏走后,江知念又让折柳去荣安侯府办了两件事,这第一件就是她在宫中提到的谢礼,第二件嘛…… 自然是想了个以牙还牙的好法子,圣上的责罚虽重,可到底…没能解她心头之恨呀。 第83章 婢女江若蓁打工的一天 折柳回来后,扶光给江知念收拾好了衣服,半夏吩咐人去套马车,碰巧见江若蓁从落雪阁出来。 穿得精致,头上还插了步摇。 半夏过去便将她头上的步摇给拔了下来,流苏勾出一绺发丝,发髻散乱。 “二小姐,别怪奴婢手笨,您是去宫里头做丫鬟的,这金呀银的,哪里使得?” “半夏,你大胆!”知画在一旁赶紧叫道,江若蓁毕竟是小姐,她一个婢女好大的胆子! 半夏颔首,“二小姐若受不了这委屈,趁早消了这个心思。” 知画气鼓鼓地看向江若蓁,想着江若蓁狠狠骂一顿半夏,告诉夫人,把她发卖了出去才好! 半夏打了知画,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了,盼着自家小姐发作! 哪知江若蓁虽然气得呼吸都不稳了,还是扯了扯嘴角,深深吸一口气,“知画,重新替我绾发!” “小姐!” 都是奴婢,半夏都欺负到小姐头上了,她怎的一点不在乎? 江若蓁盯了知画一眼,知画就不敢再多说了。 她是不在乎不生气吗?眼下不妥协,自己还怎么进宫?自从白云寺一别后,她一直没与怀安哥哥书信,心中不安得很。 就怕江知念在宫中,哪日将皇后娘娘哄开心了,直接赐婚了! 半夏提醒道,“不只是二小姐您的头发,这一身儿衣服也干不了重活,您毕竟是江府的千金大小姐,依奴婢看,您还是在府上好生休息。” “劳大姐姐等等我,我换了衣裳重新梳发后就来。” …… 等到江若蓁进了马车之后,江知念瞧她梳了个小丫头的发髻,与知画的一模一样,身上也是穿的知画的衣服。 知画比江若蓁壮一些,江若蓁穿着有些个宽松。 “叫姐姐久等了。”江若蓁声音柔柔道。 “走。” 一路上江知念不怎么说话,只提醒了江若蓁规矩周到一些,在宫中闹出事情来,可没有江夫人替她兜着。 江若蓁心道,我又不是傻的?真当那皇宫只有你进得? 入宫后,江知念带着江若蓁先去未央宫禀告皇后娘娘。 来来往往的宫人都像是认识江知念一般,见了她就跟她行礼,看得江若蓁一阵吃味。 她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自己却只能穿着丫头的衣服! 要不是江知念前十几年霸占了她的位置,哪里能有今天? 怎么能和光风霁月的怀安哥哥扯上半点关系? 江若蓁心中酸涩,只能揉扯着知画的衣袖,想到衣袖,她猛然想起自己写给太子的信! 悄悄摸了摸藏起来的书信。 还好还在。 未央宫中。 红豆亲自把江知念扶起来,“江姑娘,您总算是来了,娘娘一醒来,就念叨着您。” 江知念看向主位之人,“多谢娘娘牵挂。” 皇后如今看江知念越发顺眼,“来人,去把长乐宫主殿收拾出来,好叫知念休息。” 江若蓁期待地看着皇后娘娘,皇后见过她的,怎会认不出来她? 只要娘娘问起她,她便能正大光明地换回自己的衣服了! 可,江若蓁没等到皇后的注意,等到的是未央宫的另一个宫女推了她一下。 “你是江姑娘的婢女?走,与我一同去收拾长乐宫!” 江若蓁咬了咬唇,想要说自己不是,她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并未觉得不妥,只是垂眼喝茶。 “走啊!” 这宫婢直接推了她一下! 江知念语气柔和,“劳烦姑娘多教教她。” 云裁平日被颐指气使惯了,偶然有主子说话好听,便感恩戴德。 想着江姑娘人这么好,怎么有个这么不懂事的婢女? 没事,包在她身上,保管把这个丫鬟教训得服服帖帖,日后江姑娘用起来,还能记起她的好! 被推推搡搡出了未央宫,江若蓁都快哭出来了,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这个不知死活的宫婢,还以为自己如同她那般卑贱吗?! 云裁见不得这种娇气的,都当奴婢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小性子? 莫不是仗着江姑娘人太好了?她明里暗里讽刺江若蓁,“咱们做奴婢的,能遇到个好主子,就谢天谢地。” “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奴婢也做不好。” 江若蓁:? “谁跟你是咱们!”她不悦道,越过云裁走在了前面。 云裁眉头一皱,好不知趣的奴婢,不妨事,一会儿有得她受的! - “知念,方才那个婢女,怎么瞧着像是你那妹妹?” “正是。” 江知念应道,“娘娘让臣女入宫侍疾,许臣女带个婢女随身伺候,臣女便带了她。” 皇后略微有些不认同,“让你带个婢女是伺候你的,你这妹妹……倒是还要你伺候她。” 不过,她才想江若蓁也是硬要跟来,便也不说让江知念为难的话。 “她若是想来,你禀明本宫便是。” “臣女害怕她在宫中再闯下祸,婢女身份还能约束一二。” “再?” 江知念佯装一副犹豫再三,才把江若蓁当时求太子给江若祁官位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她跪到了地上,“此事因臣女而起,请娘娘恕罪。” 皇后原本还柔和的脸,一下子染上愠色! 只是生的不是江知念的气! 而是江若蓁! 怀安如今还在幽禁之中,都是叫江若蓁这样的人害的! 江若蓁竟敢怂恿怀安犯下这样的大错! 要不是知念阻止,今日下马的只怕还有江若祁,怀安更是罪加一等! “你何错之有?”皇后语气微冷,“要不是你,本宫也保不住江家!” “你那妹妹,行事愚蠢,做个婢女都抬举了她!” “快起来,怀安的事情,本宫还没谢你。” 闻言,江知念有些疑惑,红豆出来解释,“养心殿的太监都跟奴婢说了,是您为太子殿下求了情。” 她愣了又愣,她何时给太子求情了?她恨不得太子废了死了才好! 本想问一问,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去养心殿传话时,听说世子在与皇上下棋,不得空去未央宫。 难不成,是陆世子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帮她? 心绪难平乱成一团时,皇后叫住了她,“罢了,本宫只希望接下来怀安与你的婚事,能够顺顺遂遂,不要再出乱子了。” 天色晚了,江知念才回了长乐宫。 回来时,正好看到江若蓁与云裁互相扯头发的一幕! “老娘今天就替江姑娘好好教教你这个奴婢!” “你骂谁是奴婢?!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江知念快步过去,将两人拉扯开来,“你们在做什么?” 第84章 下毒 见了江知念,云裁气势立刻弱了下来,“江姑娘,你这个婢女不识好歹,奴婢教她如何干活,她动也不动!还骂奴婢!” 闻言,江知念看向江若蓁,江若蓁略有些心虚,但并不害怕,“皇后让你收拾,何曾吩咐了我?” “你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自然只有你知道姑娘床睡多软,被子盖多厚,素日里喜欢什么,你若是不做,当什么奴婢?!” 云裁此话说得不错,江知念淡声道,“若蓁,你若是不想做,我请皇后娘娘送你回去,你这般性子,不知会闯下多大祸事来。” “姐…小姐,我……” 她差点咬碎了牙,难道江知念真的将她当作婢女来使唤了? 眼眶肉眼可见得红了起来,她可是堂堂尚书府千金,却被一个奴婢欺负到头上来了! 江知念盯着她,“这里是皇宫,不是尚书府。” 语气冷淡得,仿佛要结冰一般。 江若蓁手心都要掐烂了,最后也只能全忍下来,她还没有见到怀安哥哥,就这么被送回去,之前遭的罪,受的委屈不是就白受了吗? 云裁讥讽道,“为奴为婢得命!装什么装!” “今日有劳云裁姑娘,这是一点心意,剩下的交给我的婢女就好。” 江知念客气得,云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自然也没有再找茬儿,只是临走的时候,吩咐长乐宫的宫人,江姑娘隔壁的侧殿晚上就不必烧炭了,一个奴婢而已,没那么矜贵! 纵使江若蓁乖乖去铺床,也弄得乱七八糟,江知念蹙眉叫住了她。 “我自己来,你回房。” 得逞的江若蓁脸色缓了缓,正准备出去,江知念叫住了她,“等等,明日你早些起来做些好克化的吃食。” 江若蓁咬唇,江知念当真是得寸进尺!正要发作,又听她道,“娘娘担心太子被幽禁吃不惯,便让我悄悄去看看殿下。” 听到是给太子殿下做的,所有的话都被江若蓁吞了下去! 转头笑盈盈应下来,“姐姐放心。”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怀安哥哥了! “姐姐可要我伺候你洗漱?”虽是这样问了,但江若蓁的表情是,你想也别想。 “我自己去打水。” 这个答案江若蓁很满意,等她见了怀安哥哥,定要好好诉诉苦才行,让他知晓自己为了见他,受了莫大的委屈! 等江若蓁出去后,她便起身去长乐宫的小厨房打水,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拿出折柳从徐闻璟那里要来的东西,一一撒了进去。 …… 翌日。 江知念起身不久,江若蓁就已经备好了吃食,她粗略扫了一眼,伸手去拿食盒时,被江若蓁抢了过去。 这可是她亲自做的,哪能便宜江知念? “姐姐,让我来,在宫中我毕竟是你的丫鬟。” 江知念闻言微微挑眉,难得江若蓁有这般的觉悟,便由着她去了。 带着她到了东宫处,江知念出示皇后的令牌,说是送饭的,才进了东宫。 沈怀安虽然被幽禁了,但允许外人探望,只是不许他出来。 这是江若蓁第一次来东宫,四处都是金碧辉煌,雕花襄玉,无不体现着这处主人尊贵无比的身份。 她四处张望着、贪婪地打量着周围一切。 快要走到正殿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来,“姐姐,这两扇门当真别致,窗纸上怎么还有红梅?” 江知念瞥了一眼,微微一怔,随后冷声道,“不要东张西望!” 江若蓁在她身后看不到的地方,白了她一眼。 真把自己当成太子妃了? 只有江知念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红梅,是她上次被困于东宫侧殿时,所留下来的血迹。 一想到那段记忆,她就手脚发凉。 江若蓁竟还当成风雅的红梅! 还没进主殿,先听到了主殿传来的声音。 “给我滚!统统给我滚!”是沈怀安暴戾的声音。 他从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变成被幽禁被杖责,甚至夺取权势的太子,心态哪里能平衡? 这些日子,只怕是也见到了人心冷暖。 不过,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提着裙子抬步进去,欠身行礼,“太子殿下。” 沈怀安闻声,有些意外地看向江知念的方向,语气怪异,“江知念?你来做什么?看孤的笑话?!” 江知念眸光淡淡的,像是看小丑一般,越是这样,沈怀安越是暴怒,他想朝着江知念砸东西! 可是手边可以触及的东西,早已被他砸得一干二净。 地上碎了一片。 “殿下,臣女是来给您送饭的。” 说到这里,江若蓁赶紧窜了出来,献宝似的拿出食盒。 更是害怕被江知念冒领了功劳,“怀安哥哥!我亲自给你做了好吃的!怎么样?惊喜?” “若蓁?你怎么来了?”沈怀安满脸意外和欣喜! 江若蓁眼眶一红,“我听说怀安哥哥被囚禁了,心中着急万分,就,就求了姐姐,带我入宫。” 提到江知念时,江若蓁微微低头,眼中都是委屈和隐忍。 这般明显,加之江若蓁一身婢女着装,沈怀安哪里还不明白?当即沉着脸对江知念道,“你给孤滚出去!” 沈怀安的侍卫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若蓁抿着唇,还要装一下。“怀安哥哥不是故意的,眼下他心情不好,姐姐先出去。” 可看向江知念时,眼中尽是得意,她还说,“怀安哥哥,你被打痛不痛?我替你拿着碗……” 沈怀安一个大男人,还能拿不住碗? 江知念冷眼瞧着这一幕,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转身出去。落入沈怀安和江若蓁眼里,便是不甘心的、落寞的背影。 而江知念只是觉得。 再不出去,两个人怕是要生在她眼前了。 好在有江若蓁,否则她拿去的东西,她怕沈怀安不敢吃! 怕她下毒。 实则,确实是。 第85章 江若蓁打入慎刑司? 东宫的下人,纷纷朝她投来怜悯的目光。 明明她才是未来太子妃,却被赶出门外,让别的女人伺候。 江知念站在主殿外的连廊处,眸光淡然地平视着前方,对身后隐约可听的声音漠不关心。 直到江若蓁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快请御医!太子、太子突发急症!” 沈怀安的侍从赶紧进去查看! 就见太子殿下整个人皮肤呈不健康的红色,还有一粒一粒的小疹子,看上去如同雪中红梅一般骇人! 江知念跟着进去后,瞧了着模样,假装惊吓地退后两步! 太子一边挠着身上的红疹,一面死死盯着进来的江知念,一定是她给自己下了毒,才害得自己这样! 绝对是江知念! 因为,那日,他看到被放出来的江知念,就是这般! 江知念在报复自己?! “你…好大的胆子!给孤把她——” 不等太子说完,江知念大步来到他眼前,唇角微勾,脸上是欣赏着沈怀安痛苦的畅快! 语气却担忧不已,“殿下,您再忍忍,御医马上就来了!” 侍从在江知念的身后,自然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当太子殿下病急了,言语混乱! “快将太子的手脚都捆起来,否则他会伤了自己!” 侍从看太子身上都被挠出血痕了,又见江知念腰间佩的皇后令牌,立刻照做! 接着道。 “江姑娘,属下去请御医,此处还麻烦江姑娘照应殿下一二!” 江知念笑得诡异,“快去快回,殿下这里有我。我那妹妹没个轻重,别让她再进来了。” 侍从出去后,不仅把东宫主殿的门给合上了,还将想要进来的江若蓁拦在外面! 目光不善,太子这病来的蹊跷,还不知是不是这个女子害的! 殿中,只剩下江知念和沈怀安,她俯视着他,看着他浑身瘙痒难耐,却如同沙漠中缺水的人一样绝望! 沈怀安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自己的身上,如同几千只蚂蚁在同时啃咬! 他痒得精神崩溃,目眦欲裂!而江知念却眼含嘲讽地看着他! “殿下,这病症感受如何?” “是你!江知念!是你存心、存心报复孤!赶紧放开!”他用着蛮力挣着,被绑起来的地方更加如同火烤一般,痒症加剧,到后来他只能痛吟! 江知念又不傻,怎会主动应下这件事,哪怕沈怀安心中早就有数。 可是他有什么证据? 饭是江若蓁做的,吃也是江若蓁喂的! 放也不可能放的,那日,她在东宫所受的绝望,沈怀安最好都感受一遍! 江知念轻笑出声,“殿下,方才东宫的人看的清清楚楚,您将我赶了出去,我可……什么都没干。” 心中怒意再大,沈怀安此刻也无心计较! “等、等孤好了,你就,死、定、了!” “殿下还是顾好眼下的自己,谁会信呢?臣女可是殿下的未婚妻。” 也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难受至极,沈怀安就此晕了过去! …… 皇后紧跟着御医就来了东宫,她刚踏进主殿,就见江知念在沈怀安身旁,不停地擦着眼泪,见皇后来了,赶紧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臣女罪该万死!” 此刻,皇后还没有心情追究江知念,她快步走到太子身旁,看到太子被绑得严严实实,立刻怒了,“是谁绑的太子!” “是姐姐!都是姐姐!”在外面的江若蓁终于有机会冲了进来,她看到沈怀安被绑成这样,心中也是一沉! 恐被牵连,赶紧推脱到江知念身上。 皇后冷眼看向江知念,后者则承认道,“是臣女,臣女也受过此症,难耐之时会疯狂挠痒,直到皮肉溃烂!殿下是储君,外貌何其重要?臣女便自作主张……” 的确,若不是江知念下令捆住,怀安只怕会伤害自己! 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此时,御医也赶了过来,为沈怀安把脉。 御医看诊片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皇后怒道,“太子究竟是什么病症?!” “回皇后娘娘,殿下看上去像是过敏的症状,但……微臣不知过敏源是什么?” 宫中贵人,吃不得什么用不得什么,都是有内务府记录在册的,沈怀安自小就不会过敏。 皇后把目光投向沈怀安的侍从,“太子为何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照顾太子的?” “殿下是吃了江姑娘带来的饭,才发作的!”底下的人都实话实说。 江知念则转头看向江若蓁,“若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太子殿下吃了什么?!还不赶紧告诉皇后娘娘!” 被点到的江若蓁连连摇头,她眼眶一下子就吓红了,“我,我没有…不是我…” 她也不知为何,怀安哥哥吃了她做的饭,就突然发病,那些个密密麻麻的小疹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可她为什么会害怀安哥哥? “今日送来的饭,是不是你做的?”江知念反问。 江若蓁被问住了,她下意识想要否认,可长乐宫的宫女又不会说谎。 就连太子宫里的侍从也说,那食盒是江若蓁提过来的,也是江若蓁打开了食盒,喂太子吃下的。 “江姑娘一来……就被太子赶了出去,那食盒,的确是碰也没碰到……” “伺候殿下进膳的,只有这个她一人。” 皇后目光冷冽,一一扫过东宫里的人,个个都如此说,难不成还能冤枉了江若蓁?! “江若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 江若蓁脑袋轰鸣,几乎要晕了过去,谋害太子,那可是死罪! 她根本没有做过啊! 江若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娘娘…皇后娘娘!臣女当真没有谋害怀安哥哥!怀安哥哥可以作证——” “放肆!” 红豆三两步来到她面前,狠狠抽了江若蓁一个嘴巴子! “殿下的名讳,可是你能随便叫的?” “这般不懂规矩,还敢跟着江姑娘入宫!?” 皇后心中怒意大增,昨日听江知念的话,她本来就对江若蓁有偏见,此刻还害得她的怀安病成这样! 整个东宫都看在眼里,她还想抵赖?! 怀安就算是被幽禁了!他也是太子! 江若蓁怎么敢?! 想到这里,皇后又稍稍有了几分理智,量江若蓁也不敢谋害太子。 可,她害得怀安病成这样也是事实! “来人,把江若蓁打入慎刑司!” 第86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皇后娘娘!臣女冤枉啊娘娘——” 听到慎刑司几个字,江若蓁彻底怕哭了,素日在江府,只要她掉掉眼泪,江家人就会心疼得不得了,什么错处都不再追究了。 可到了宫中,江若蓁发现这招不管用了! 她转头看向江知念,抓住江知念的手臂,“姐姐,姐姐救救我,我真的没有害太子殿下!“ 江知念将她的手慢慢拂开,“若蓁,我说过来了宫中,事事谨慎,你却酿成这般大祸,你求我也没用,想想如何同娘娘解释。” 江若蓁心如死灰,怎会这样呢?为何会这样呢? 粥的确是她亲自熬的,可她什么都没放! 是有人想要害她! 江若蓁看向江知念的眼神变了! “是你,江知念,你看不惯太子偏心我,所以才这样害我,是不是?!” “皇后娘娘,是江知念,她故意陷害臣女,臣女听闻怀…太子被罚,心急如焚才入宫来探望太子,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 江知念闻言,小声啜泣着,“若蓁,我与殿下马上就定亲了,我又为何要害殿下?” “你——” 皇后厉声道,“够了!赶紧把她带下去!” 无论江若蓁怎么说,满宫之中,无人信她,她被带了下去。 御医为沈怀安开了药,也立刻下去煎了,皇后坐在榻上,满眼担忧地看着沈怀安。 红豆把汤药端了过来,“娘娘,江姑娘亲自熬的。” 皇后目光落到药碗上,眼神变得冰冷,“查得怎么样了?” “奴婢问过云裁了,粥的确是江若蓁亲自熬的,从长乐宫到东宫,江姑娘都没有碰到过食盒。” “当真和她没关系?” 红豆问道,“娘娘是怀疑江姑娘故意嫁祸给江若蓁?” “倒不是本宫多疑,怀安这症状,与江知念当日是否太相似了?” 很难不让她怀疑,是不是江知念有意报复。 可是红豆调查的结果也很清楚,江知念完全没有接触到太子用过的食物。 就连她人,都没在东宫多久,便被赶了出去。 “江姑娘要真是记恨殿下,当日在养心殿,又怎会替殿下求情?” 一想到这里,皇后的怀疑就都烟消云散了,“是本宫多虑了……但是这个江若蓁简直是蠢货一个,偏偏怀安喜欢她。” 江若蓁哪里比的上知念? 江知念熬完药就回了长乐宫,云裁迎了上来,“江姑娘,你没事?我听说东宫出了点事情?红豆姐姐方才过来,脸色可难看了!” 江知念眸光微动,“红豆姑娘来过了?” 看来,皇后是对她起了疑心。 但她并不担心,师兄给的药,哪怕是太医也查不出来丝毫痕迹。 只能归咎于过敏。 “是啊,吓死我了,对了,您的婢女呢?怎么不见她?” “若蓁啊,她害得太子殿下生病,此刻被关在慎刑司呢。” 云裁惊掉了下巴,她再不喜欢婢女若蓁,但也听嬷嬷们说过,慎刑司这个地方,进去了人都会被折磨得半死! “那她,她不会有事?” 江知念淡淡一笑,“不会有事的,殿下大人有大量。” 今日被关进去的是自己,就不一定有没有事了。 可若是江若蓁,沈怀安醒了怎么也要保下她的。 沈怀安醒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立刻有人去禀报皇后。 皇后则将御医和江知念一道喊了过来,御医给沈怀安诊了脉后,松了一口气,“殿下这病症,是压下来了。” 沈怀安感觉自己大脑沉重,嗓子干哑得可以冒出火花,浑身都软弱无力! “母后……” “怀安,身子好些了吗?” 他点了点头,侧眼看到了江知念,当即要喊出来,可嗓子干哑,喊不出,转为猛烈的咳嗽! “你、你滚——滚出去!” 沈怀安撑起身子,被皇后压了下去,“你刚好些,别动怒,你病了,还是知念在旁边照顾你,你的药,都是知念熬的!” “母后,她,把我绑起来……!”沈怀安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告状。 皇后却道,“难道你要知念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挠得血肉模糊?她也是为了你好。” 红豆赶紧递上一杯温水,“殿下,润润喉。” 沈怀安不止是委屈,更是恼怒,他病成这样!还不都是江知念搞的鬼? 怎么母后不信他?还帮着江知念说话?! 他抓起红豆递来的杯子往江知念的方向砸去! “啪——” 杯子碎在江知念的脚边,温水溅起来打湿了她的裙摆。 “皇后娘娘,殿下醒了,臣女便放心了,殿下既不想见到臣女,臣女先回去了。” 皇后叹气,随后道,“知念,你先回去。” 等江知念走了后,沈怀安立刻告状,“母后,是江知念给儿臣下的毒!” 皇后眉目一凝,“你可有证据?” 证据? 沈怀安一哽,立刻道,“需要什么证据?除了她,谁还会把儿臣害成这样?” 和那日在侧殿,江知念的症状一模一样,还有他病发时,江知念的表情! 他看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没有证据,被罚的就不会是她,而是江若蓁。” “若蓁?若蓁怎会害我?母后!您把若蓁怎么样了?” 她这个儿子,大病初愈,不关心自己的身子,不关心自己的母亲,不关心自己的未婚妻,倒是关心一个与他并不相干的人! 那江若蓁当真是个祸害! “你是吃了她煮的粥才病成这样,本宫难道不该罚她?” “母后!” 皇后目光一冷,略带警告,“李敏的事情,你还没长够教训?你还敢给江若蓁许官位?本宫看你是糊涂了!就冲这件事,她也活该!” “何况,还把你害成这样。” “你口口声声说知念害了你,粥是江若蓁煮的,也是她一路拿过来的,从头至尾,知念碰也没碰!她如何给你下毒?” 见沈怀安越发激动,皇后不想再刺激他,“你好好养病,此事本宫自有主意。” 随后便带着红豆走了。 出了东宫,红豆将一封信笺交给了皇后。 “是殿下那里拿到的。” 皇后过目之后,不禁冷笑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原来是跑到宫里来勾搭怀安了!” “看来,本宫要让她和江家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你出宫一趟,把江老夫人和陈氏都请过来。” 第87章 把她的舌头拔下来! 慎刑司。 “那个,新来的,去把恭桶倒了!” 江若蓁被带到慎刑司后,一直锁在角落之中,这里的人无不眼神空洞,身上青青紫紫! 四处散发着恶臭。 哪怕是没回到江家时,她也没受过这般委屈! 她皱眉不屑地看着喊她的嬷嬷,“你可知我是谁?竟敢这样吩咐我?” 堂堂尚书府嫡女,岂有给一群卑贱的下人倒恭桶的道理? 那嬷嬷正在嗑瓜子,闻言,嘴里瓜子壳呸的一声吐出,走到江若蓁面前,猛然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往自己身前拽来。 语气狠戾,“我管你是谁!来了慎刑司,都得听我的!” 嬷嬷弯腰说着,唾沫直往她脸上飞,江若蓁恶心得都要吐出来了! 头皮被绷得紧紧的,剧痛袭来,也没有力气和这些常年劳作的人对抗! “听清楚没!?” 江若蓁依旧咬着唇不说,她眸光不屑地看着嬷嬷,嬷嬷冷哼一声,嘴硬? 来她慎刑司的,就没有几个嘴能硬过三天的。 不过,娘娘特地吩咐过,不能弄死她! 嬷嬷一把甩开江若蓁,“什么时候倒完洗了这些恭桶,什么时候才许吃饭!” 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 一开始,江若蓁倔强着缩在角落之中,可慢慢熬到了晚上,慎刑司其他的人都吃上了饭,只有她什么都没得吃。 掌事嬷嬷甚至当着她的面,将一碗稀饭倒在她身前! “想吃啊,舔!” 江若蓁恨恨得盯着掌事嬷嬷,要将她的脸深深刻在脑子里,等她出去了,一定让怀安哥哥,把她的舌头拔下来!让她把恭桶都舔一遍才解气! 江若蓁生生捱过了第一天,第二日,饿得受不住了,就去抢旁人的东西吃! 可她力气小,抢不过旁人。反倒是打碎了碗,引来掌事嬷嬷,掴了她两个巴掌! 也没落着吃的。 直到第三天,江若蓁终于饿得两眼昏花,老老实实地去倒恭桶,才换来一碗稀粥,她两口就喝完了! 不够吃,她又去抢,被掌事嬷嬷知道了,手中提着的鞭子就朝着江若蓁打去! “住手!” 预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江若蓁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沈怀安正匆匆而来,而他的侍卫一手握住鞭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太、太子殿下……参见太子殿下!” “怀安哥哥!” 江若蓁见了沈怀安,知道自己盼来了救命稻草,声音颤抖着,方才还因为抢馒头的凶狠,此刻只剩下了委屈与可怜。 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朝着沈怀安跑去! “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宫中动用私刑!” 沈怀安把江若蓁护在身后,对着掌事嬷嬷发难,掌事嬷嬷赶紧道,“太子殿下,这……以往送到慎刑司来的人,都归老奴管啊!” 换句话说,送来的人都是要用刑的,哪有什么动不动私刑? “况且,老奴只是让她做些体力活,倒倒恭桶什么的,没有动过她…” “放肆!难道孤方才看到的都是假的吗?!”沈怀安怒道,掌事嬷嬷被吓得彻底不敢说话了。 沈怀安转身,看向江若蓁,柔声道,“若蓁,有孤在,没事了,没事了。” 江若蓁抿着唇,红着眼框,此情此景她想顺理成章地扑到太子身上去,在他怀里诉苦! 却见沈怀安微微后退一步,语气尴尬,“若蓁,我先带你去洗漱一番。” 江若蓁僵住,之前她都没察觉到,此刻和一身清香干净的沈怀安比起来,自己仿佛刚从粪坑里捞出来一般! 蹲下身埋着头哭,沈怀安脑子里都是平时开朗灵动的江若蓁,她哭得这般难受,他自然也不好受。 心都揪起来了一般。 赶紧去安慰江若蓁,好说歹说,江若蓁才抬起头来,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控诉掌事嬷嬷是如何虐待她的。 “怀安哥哥,我怎么说也是尚书府的嫡女,在这里受了这些折辱,哪里还有颜面回家?不如让我死在这里!” “说什么胡话?是这些不知分寸,狗仗人势的奴才的错!” 说着,下令把掌事嬷嬷绑起来掌嘴,那些被江若蓁抢了吃食的人,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硬是被她迁怒,三天不许吃饭! 这样,才把江若蓁哄好,跟着太子离开慎刑司。 - 陈氏和婆母一道被召进了宫中,心中总是不安宁,一路上都在问,“是不是知念在宫中闯祸了?惹皇后娘娘不满了?” 被吵得心烦的江老夫人皱眉道,“你是盼着江家祸到临头是吗?” “婆母误会儿媳了,儿媳也是担心……” “你怎么不担心你的宝贝疙瘩?” 念念入宫这么多次,都没有闯祸,偏偏带江若蓁去就把她们都叫了过去! 陈氏缄口不言,她的若蓁最是贴心听话,怎么会惹是生非? 只有知念那性子越来越硬,不如以前温和了。 到了宫中,红豆先晾了两人一会儿,皇后姗姗来迟,睨了两人一眼。 江老夫人客气道,“不知娘娘这么着急将臣妇二人叫来宫中是因为——” “自然是因为你江家人在宫中闯了祸!”红豆冷声道。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时,两人还是心下一沉! 都说伴君如伴虎,江知念果然惹怒了皇后娘娘! “请皇后娘娘恕罪!小女不懂事,惹得娘娘不悦,您如何罚她都成!若蓁是无辜的,请娘娘看在江家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莫要迁怒于若蓁……” 江老夫人闻言,气得闭了闭眼睛。 陈氏说得什么话!且先不论对错,什么叫迁怒,岂不是说皇后娘娘是这般无理之人? “去把二位江姑娘请过来,让她们自己说。” 皇后懒得与底下两个人说话,聒噪!她闭目凝神之时,陈氏和江老夫人只敢噤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没一会儿,红豆就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江知念,她规矩行礼。 陈氏一见到江知念,语气不免埋怨,“你究竟犯了什么错?皇后娘娘都将我与你祖母叫来宫中!你当真是要连累死若蓁才满意!” 第88章 抗旨不遵 “慧兰!住口!”江老夫人止住她,当着皇后的面,怎么说话的?! 可,江老夫人看向江知念的眼中,也有一丝埋怨,毕竟江知念与太子即将定亲,江若蓁与宫中的人都没有关系,她能闯下多大的祸? 况且江老夫人知晓江知念不想嫁给太子,便以为是她在宫中说了什么话,惹怒了皇后。 “你赶紧同娘娘好好认个错去!” 江知念脚步一顿,被两人不问真相、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的态度逗笑,讽刺的笑。 “江夫人和祖母就这么肯定是我的错?” 不是江知念难道是乖巧的若蓁?陈氏不信。 红豆来到皇后身侧,小声说道,“慎刑司的掌事嬷嬷说,太子殿下把江若蓁接走了。” 皇后脸色大变,“他亲自去的?” 红豆点点头。 皇后当即怒道,“去东宫,把她给本宫带来,本宫亲自审问她!” 陈氏和江老夫人不明缘由,只有江知念知道,皇后为何会这么动怒。 因为沈怀安被圣上幽禁在东宫,若是出了东宫,那便是抗旨! 这段时期本就是他最敏感的时期,靠着皇上那点父子之情才保下他,他还敢抗旨? “知念,快跟皇后娘娘认个错!难不成你想牵连整个江府吗?!” 被推的江知念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皇后见了眸光一冷,“江夫人教女儿教到本宫的未央宫来了?” 陈氏赶紧跪了下来,“娘娘恕罪!这个孩子素日里就倔得很,冲撞了娘娘,臣妇让她立刻跪下认错!” 说着还扯了一把江知念。 江知念不耐地拂开陈氏的手,微微蹙眉,“江夫人这般惶恐,是担心我连累了江若蓁?” “让江夫人失望了!我不会连累你的女儿,因为……闯祸的人,根本不是我!” “是江若蓁!” 陈氏呆楞几秒,一口否认,“不可能!若蓁乖巧懂事,怎会犯错?你来往宫中多次,为何没有照顾好你的妹妹?!” 皇后揉着眉心,冷声道,“够了!本宫还在此,轮得到你插嘴?” “江若蓁带来了没?” “她煮的粥,害得本宫的怀安生了疹子,高烧不退,昨日才稍稍有了好转!本宫从未召她入宫,她私自入宫,又犯下这等错来,你们让本宫如何处置?!” 未央宫富丽堂皇,皇后的话在宫中激起了重重的回音! 看得出来,皇后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跪着的陈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坐在地上,怎么会?她的若蓁,怎么会闯这么大的祸?! “不,不会…不会的。” 江老夫人突然反应过来,果真是那个孽畜闯的祸,这一字字说出来,老夫人心惊得站也站不稳,只能堪堪杵着拐杖,才能站稳。 江知念下意识想要扶一把祖母,可又想起来祖母一次又一次都没有信过她。 她也只当没有看到。 “难不成本宫冤枉了她?!”皇后厉声道。 老夫人更是气得一拐杖打在陈氏背后,“你还在胡言乱语,那孽障才是想要害死江家!” 江老夫人从辈分上,算的上是皇后的长辈,皇后允许她可以不行跪礼,此刻,她也跪了下去,给皇后请罪! “皇后娘娘恕罪!臣妇这就将那孽畜带回去,打死了丢到乱葬岗中,叫娘娘解气,还请娘娘不要迁怒于江府和念念,毕竟念念…她是无辜的!” 江知念眸光淡然,她并不觉得祖母这是在给自己求情,恐祸及自己。 而是在提醒皇后,无论如何,还有江知念,她是你选中的太子妃,总不能叫太子妃娘家没落无人! 以此来保全江家! “本宫自然知道知念是无辜的!”皇后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江家这个草窝里,怎么偏偏出了个江知念! 若非不是知念,江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还轮得到她们在眼前跟自己演戏? 说到这里,江若蓁终于姗姗来迟,她早已不是一身丫鬟装束,太子给她拿了一套蜀锦做的衣裳换上,头上也簪上了宫中所制的首饰。 哪里还像个官家女子?说是宫里的公主,都不为过! 她身上的蜀锦,蜀地一年才上贡不足十匹,她倒是穿上了! 皇后捂着自己的胸口,气得要扶住宝座才能稳住,红豆表情微妙,原本她是去押江若蓁的! 可江若蓁在沈怀安身边捱着不走,说怕皇后杀了她! 定要太子同她一道来未央宫! 太子还在幽禁,红豆哪里敢让太子出东宫,只能恭恭敬敬把她请出来! 而她腰间,还别着太子的信物! 江若蓁此刻觉得自己有底气多了,怀安哥哥说了,只要有腰间东宫的令牌在,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动她! “臣女江若蓁,参见皇后娘娘。” “本宫让你在慎刑司受罚,你这个装扮,是在挑衅本宫吗?” 江若蓁连连摇头,咬了咬唇道,“娘娘恕罪,臣女在慎刑司已经受过罚了,是怀安哥哥说,不与臣女计较了,自然就不必受罚了。” 脸上害怕至极,可心中得意,不仅如此还朝着江知念炫耀。 江知念求也求不来太子的怜爱,而她不一样,她只要一掉眼泪,太子就会心疼。 后者心中冷冷一笑,江若蓁还觉得自己是赢家?她在慎刑司受罚的消息,就是江知念故意透露到东宫的。 若不然,怎么让沈怀安抗旨? 若不然,皇后怎会被江若蓁气成这样? 江若蓁到底还是太年轻,以为得了太子的欢心就得到了一切,殊不知,没有皇后的支持,她就是嫁到了东宫,过得也会很惨! “大胆!娘娘的旨意,岂是旁人说改就能改?” 江若蓁一脸无辜,“怀安哥哥说的,也不行吗?” 一旁的老夫人,听得心脏都要骤停了,这个混账,她到底在说什么?!上面坐着的可是皇后娘娘! 她是不想活了吗?! “江若蓁!”她出生喝止! 江若蓁却如同被吓到一般,“祖母,难道您也要怪孙女吗?” 皇后眸中的冷意几乎要淬出来,今日不收拾江若蓁,她皇后的威严何在?! 就连江知念都有些意外,江若蓁这般大胆?命不要了? 而江若蓁敢如此放肆的原因,是因为——怀安哥哥说过,会想办法帮她! “来人,将这个——”皇后人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处理了江若蓁。 却在此时,被人打断! 第89章 一片爱女之心 “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殿下又发了急症,请您过去瞧瞧!” 皇后胸口因气怒起伏不定,而老夫人也因为江若蓁的话胆战心惊,直到这一刻,殿中安静了下来,皇后冷眼睨着江若蓁! 好,好得很! 江若蓁此刻看起来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模样,可皇后心底也知道,这也许是沈怀安为了护江若蓁的缓兵之计! 可她又不得不中计! 那是她的儿子! 万一怀安真的又病了呢?! 万一她不去,沈怀安又如同去慎刑司一般,冲动来未央宫了呢?! 皇上降罪!他就完了! 皇后最终还是起身,拂袖离开了未央宫! 独留江家人在这里! 此刻,江若蓁终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江知念转身正欲离开,江若蓁叫住她,“姐姐,怀安哥哥也是为了救我,你……别生气。” 江知念睨她一眼,故意强调那个我字,“殿下为了救下我的妹妹,做到这个份上,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何至于生气。” “你说,是吗?” 江若蓁得意的脸色微微一僵,扯了扯嘴角,“姐姐没有误会就好。” 江若蓁想让她嫉妒吃醋?她可没什么好吃醋的。 陈氏抱住江若蓁,“你这个孩子!你吓死阿娘了!听说你被带去了慎刑司?可有受伤?” 江若蓁的注意力被陈氏拉走,她当即眼中包泪,说了这几日在慎刑司的遭遇,陈氏心疼不已,责怪江知念没有照顾好若蓁。 可她刚转头想要埋怨时,才发现江知念早就离开了未央宫。 …… 皇后来到东宫,来到沈怀安榻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沈怀安的确是在装病。 “别装了,起来。”皇后淡声。 沈怀安慢慢睁开眼,知晓什么都瞒不过自己这个精明的母后,“母后,请您宽恕儿臣和若蓁,儿臣的病,当真和若蓁无关。” 皇后原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此刻,她心中除了生出一丝疲惫和寒心之外,没有旁的。 她盯着沈怀安不语,片刻后,“你为了她,不惜威胁本宫?” “儿臣何曾!” 红豆接过外面递来的汤药,将皇后心中的话说出来,“殿下,娘娘难不成看不出,您这一次是装的?” “无非是担心您再抗旨出东宫,说到底也是在为殿下着想。” “您仗着娘娘疼爱,以此要挟娘娘放过江姑娘,就不怕伤了您与娘娘的母子之情?” 沈怀安的确是这样想的,红豆的话他无法反驳,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母后,若蓁她什么错都没有,儿臣不想母后误会她,伤害她!”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红豆赶紧道,“殿下,娘娘不也是担心您?” “你去慎刑司带她出来时,可看到掌事嬷嬷伤她分毫了?本宫不过是让她吓吓那个江若蓁!” “你再去瞧瞧慎刑司旁人,哪个身上有一块好肉?” 可偏偏因此,让太子违抗圣旨,瞒不瞒得下来也未可知。 由此可见,江若蓁就是变数,皇后掌控了一辈子,决不允许在她手中有什么变数! 沈怀安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母后就是看在江知念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把江若蓁怎么样。 可一切都晚了…… “母后,无论怎么样,还请您放过若蓁,她不过是跟着江知念入宫来看儿臣的,什么都没做错。” 长袖之中,皇后捏紧的手骨节分明,似有青筋一般,随后她松开冷声道,“来人,把东宫死死守住,一个人也不能出去,一个人也不许进来!” “若是再有疏漏,本宫拿他是问!” 言毕,不再理会太子,带着红豆径直离开了东宫。 回未央宫的路上,红豆问道,“娘娘,还要处置江若蓁吗?” 皇后的丹凤眼微微一眯,江若蓁最大的错,就错在一而再再二三害了怀安,其余的事情,她都可以不计较。 唯独怀安,是她的逆鳞! “若本宫强行处置她,岂不是让怀安与本宫离心?” 红豆颔首,江若蓁可当真是聪明,知道拿捏住太子殿下,就拿捏住了皇后娘娘。 可又听皇后开口,“宫里面,本宫处置不了她,等她出了宫,自个儿出了意外,就怪不到本宫身上了。” “此事奴婢去办?” “且先等几日,莫叫太子起了疑心。” “是。” …… 皇后回未央宫后,便没再召见江家人,而是让红豆如同瘟疫一般将她们打发了。 临走时,红豆还让江若蓁把东宫的一身行头给换下来。 江若蓁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些名贵得很,还有身上的蜀锦,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她有些不舍,“怀安哥哥说…这些都是赠予我的。” 红豆眸光一冷,“江姑娘既然不想离宫,那便再回那慎刑司学几日规矩?” 江若蓁缩了缩脖子,正想说自己没有换的衣裳,云裁就拿了一套宫女的衣服来,“穿我的,我衣服多!” 被江若蓁瞪了一眼,又是她! 等江若蓁换下来后,人还没走出多远呢,陈氏等人就听到未央宫外张罗着燃火盆。 “快,统统绞烂了丢进去,多晦气!” “这些首饰,拿去内务府,熔了重新做!” 闻声,江老夫人快步更快了,这一张老脸今日算是丢完了! 比起她们,江知念好了不少,红豆专门安排了马车送她到江府,半夏等人早已在府门口等着她。 除此之外,江家其他人也在府门处焦急地候着,只因今日一早就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不知所为何事。 江程见了江知念,火急火燎问道,“皇后娘娘召你祖母去宫中,究竟是为什么?” 江知念如实回答,江程脸色铁青,江若祁被风霖扶着,一脸不可置信,“蓁蓁怎会这般不小心?她素日里听话懂事,怎会……”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江程悲哀道,脖子后面凉凉的,险些江府都被江若蓁连累了! 可,下一瞬他便恼怒起来,颤抖着手指着江知念,“你也是!为何要偷偷带她入宫?她才去过几次!” “父亲您这话有些好笑,江若蓁跟着我入宫,你与江夫人当真一点也不知晓吗?” 如果说祖母不知道,她还信,陈氏日日里恨不得贴在江若蓁身上,怎会一点风声也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陈氏希望江若蓁跟着她去宫中,沾点光,让娘娘也喜欢江若蓁! “江夫人一片爱女之心,我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江府的马车也在此时停下,江老夫人被扶着下马车时,正巧听到了这话,当即厉声问责陈氏,看她那心虚的眼神,便知道果真如此! 江老夫人被陈氏气得再也撑不住,整个人晕了过去! “老夫人!” “祖母!” 第90章 江老夫人后悔 江老夫人晕了,前前后后请了数次大夫,都不见好。 江知念因为这几次的事情,渐渐有些心凉,对祖母,便也没了从前那么热络。 但还是会日日去松鹤院,前后照顾着。 她见祖母这些天了都没好,便留意了一下大夫看诊时说的话,虽然江知念没学过医,但在白鹿书院时,偶尔也听师兄会提到一些医理知识。 江知念觉得不太对,从里屋出来,问朱嬷嬷,“这些日子请的都是哪个医馆的大夫?” “都是大夫人请的,老奴也不清楚。” “大小姐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江知念摇摇头,随后道,“祖母这样病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让半夏去荣安侯府请徐先生来。” 朱嬷嬷迟疑道,“老奴去请示大夫人。” 以前是江知念管账,万事自然由她说得算,自从她把江府的账目全都扔给陈氏后,府中一应事务,还得过了她才行。 原本江知念没多想,便让朱嬷嬷去了,谁知没过多久,朱嬷嬷就凝重着脸回来了。 “大夫人说,徐先生太贵,咱们府上请不起!” “老奴过去时,二小姐正喝着手腕粗的人参炖的汤,这些日子老夫人病了,夫人也不见得给老夫人送点汤来……” 陈氏对江若蓁,一向是舍得的。 “老奴去打听了,这些大夫都是郊外最便宜的医馆,换着找来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这般拖……” 朱嬷嬷说着便抹了抹眼泪。 江知念当即道,“拿我的手帖去请徐先生,诊金我来付,不过江府。” “大小姐…”朱嬷嬷有些犹豫。 “快些去,祖母身子要紧,都是些身外之物。” 她即便对祖母心寒了,可到底祖母疼她这十几年,还能真看着祖母病着不想办法吗? 陈氏,只怕也是吃准了这一点。 落雪阁里头,陈氏正心疼她的江若蓁,心疼她在慎刑司这一遭,可不得好好补补吗? “不过你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身子受不受得住。”陈氏念叨了一句,江若蓁就开始流眼泪,她捧着陈氏的手,又委屈,又害怕。 “阿娘,那个徐先生,就是姐姐的师兄!” “之前我手受伤,您可还记得,他收了足足上千两诊金,分明就是在讹钱。” “阿娘又不是不让徐先生来医治,只是若是能通过姐姐,给府上省下一笔钱,岂不两全其美?” “阿娘是当家主母,自然事事为府上考虑。” 听了江若蓁这样说,陈氏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中也安定了一些。又听雪枝来说,朱嬷嬷回去后没多久,果然就去了荣安侯府! 江若蓁摇着陈氏的手,一脸求夸,“您看,女儿没猜错?如此便能省下一笔钱来。” 陈氏当即放下心来,又吩咐下人去把江若蓁美容养颜的汤药熬一碗来,“这是为娘从一个名医那里替你求来的方子,可贵了,不许浪费!” “阿娘对我可真好!” …… 徐闻璟去抓药后,云初把江知念叫到一旁,拿出一个锦盒,“江姑娘,这是上次您让折柳送到荣安侯府的,世子吩咐我送还给您。” 江知念愣了愣,“折柳怕是没说清楚,这是我给世子殿下的谢礼,之前与他提起过。” “世子知晓。但世子说,江姑娘这份谢礼着实敷衍,他不想收。” “敷衍…”江知念接过来,打开锦盒,京城五间铺子,另有银票三千两,敷衍? 云初汗颜,世子让他这么说的,谁知打开这礼这么贵重? 这哪里敷衍了? 江知念吸了吸气,好,可能陆世子自小大富大贵,多少钱财也见过。 “不知世子喜欢什么?我重新再备上一份。” “马上就是世子的生辰宴了,这是请帖,到时候您再亲自问他。” 江知念点头,这样也好,送礼送不到人心坎上,也是白搭,不如到时候问清楚。 这边,徐闻璟抓好药后,亲自熬好了药,一副汤药下去,徐闻璟又扎了两针,江老夫人才悠悠转醒。 朱嬷嬷见了,立刻扑过去哭起来,“老夫人,您吓死老奴了,老奴说过要照顾您一辈子的!” 江老夫人此刻浑身还有些乏力,“生老病死,我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病了几日了?” “四五日了。” 四五日,难怪朱嬷嬷会吓成这样,“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朱嬷嬷摇头,“老夫人,是那些庸医,他们来看了老夫人,下药下不准,叫您受苦了,还是大小姐心疼您,替您请来了徐先生。” “徐先生医术高明,这才一碗药下来,您就醒了。” “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并不是什么难治之症,方才我看了前几日的药渣,药性变了,都是些廉价的劣等草药。” 听了这话,江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闭了闭眼睛,掩饰住苍老的眼睛中的泪水。 没想到她一心为江家这么多年,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临了临了,被这般对待。 连好的药,好的大夫都不肯给她请。 她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有念念,只有念念心疼她! 想到这里,江老夫人如同被捏了起来,略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想到自己之前不信任念念,在宫中对念念的质问。 愧疚感和巨大的悔意就爬上心头! 徐闻璟还在嘱咐江知念注意事项,江知念声音温和地应着。 江老夫人听到江知念的声音,想要朝江知念看去,可刚睁开眼,她便又闭上了眼眸。 她不敢看念念…… 念念自小就亲她这个祖母,更因为全家都偏心江若蓁,念念对她更加依赖。 可她却! 朱嬷嬷小声提醒,“老夫人,徐先生把大小姐叫出去了,老奴去叫住大小姐?让她来和您说说话。” 朱嬷嬷才刚刚起身,江老夫人忙抓住她,“别去……念念怕是,怕是不想同我说话。” 心中又无比期待念念要是能回头来看她一眼,哪怕一眼就好。 第91章 送去庄子上? 朱嬷嬷欲言又止,老夫人分明想和大小姐说说话,可却没办法面对大小姐。 江知念听了徐闻璟的嘱咐,正准备进屋亲自同祖母说一遍,“师兄,你等我……罢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打消这个念头。 江府的人不需要她……其实,祖母也是。 何况,祖母刚醒来,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便叫了朱嬷嬷出来,都交代给她后,亲自送徐闻璟出去。 江老夫人听到朱嬷嬷被叫出去,略有些紧张,与期待,也许念念也想进来再看看自己? 她到了这个年纪,世间已经没有太多的事情叫她这般忐忑了。 眼中的希冀,在看到朱嬷嬷复杂的神色,一个人的身影时,变成了无尽的失落。 朱嬷嬷走了进来,“老夫人,大小姐对您真是孝顺,交代奴婢时那叫一个仔细!” 见老夫人不接话,又道,“大小姐说,她那里有一根上好的野参,虽比不得夫人给二小姐的,但品质极好,正好给您补补身子。” 念念对她的确费心,可是,“仅仅一门之隔,念念也不愿意进来看看,哎……” 听着老夫人的这声长叹,朱嬷嬷听出几分怅然若失,“老夫人,您现在快好起来,大小姐也好多来陪陪你。” “念念心中,只怕是对我,有了隔阂了。” 江老夫人对此,心知肚明。 “大小姐是这阖府中,最关心老夫人,也是最孝顺的,落雪阁那位吃的用的,何曾想到过您半分?大小姐自然爱您敬您。” 朱嬷嬷越是这样说,江老夫人心中越沉重,是她愧对了念念这份信赖与珍重。 她想起念念年幼时的点点滴滴,这些情绪如同山崩一般,哪怕是江老夫人,也没忍住,放声哭了出来! 明明念念还是孝顺她的,可她就是觉得,一切都变了! …… 走到四下无人时,徐闻璟才道,“这次入宫,可还顺利?” “多谢师兄给的东西,才让我解了心头之恨!”江知念点了点头,说到解恨,她的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原本江知念的长相就极为明艳,与江若蓁那种温柔无辜毫无攻击性的美不同。 在书院时,师妹总是笑得粲然,回来后,明显变得不爱笑了,整个人都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不如曾经开朗。 此刻,倒有些曾经的影子了,不止是老气横秋、做事瞻前顾后,也会为了自己考虑。 “那药当真了无痕迹?” “师妹还不信我?” “我是怕被发现了,倒连累师兄。” 徐闻璟要是真的怕江知念连累,便不会把药给她。 - 送走徐师兄后,江知念总算是能回琳琅阁好生休息一番。 第二日,江知念才刚起身,松鹤院就传来消息,说是祖母发话,叫各个院子都去一趟前厅。 来到前厅,令她没想到,祖母连同二房三房的人都叫来了。 二房三房在江府如同透明人一般,也只有年节会一起吃个饭,今日这阵仗,怕是大了。 江若蓁一开始称病不来,江老夫人直接拍案道,“她病了?她比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还病得重?” “只要还有口气儿,就都得到!” 说完,老夫人开始咳嗽,朱嬷嬷赶紧为她拍背! 陈氏一脸讪讪然,“婆母,今日是什么事情?若与若蓁没什么关系,懒得叫她,耽误大家时间。” 三夫人崔氏哟了一声,“大嫂当真害怕耽误大家时间,何不早早把二小姐叫起来?” “我寻思,我们未来太子妃的架子都没有她大呢!” 崔氏性子好强,一直被陈氏压着,这种讽刺陈氏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 只是,老夫人一向偏心自己亲生的大房,崔氏从未落得个好就对了。 陈氏有些委屈地看向老夫人,以为老夫人会如同以前一样偏心她,替她说话时。 岂料老夫人这次一句话也没说,任由崔氏刺她。 崔氏一看,今日老夫人不护着了,更是起劲儿,“更何况老夫人还病着呢,到底是小地方回来的,半点不懂规矩。” “弟妹,你今日倒是来得早!”陈氏咬牙道,素日里见了她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怎么今日她腰杆这么硬? 还能是为何? 崔氏轻瞄了一眼江知念,看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并不如以往一样,为陈氏说话。 老夫人不护着陈氏,大小姐不帮着陈氏,她怕什么怕? 难不成三房让大房这么多年,日子好过了吗? 崔氏可不像那二夫人余氏,如同鹌鹑一般,自己的儿子女儿,连夫子被遣退了也不敢吱声儿! “老夫人都发话了,自然得早些,再说了,您驭下有方法,两个妾室妹妹,来得也挺早呀……” 崔氏故意戳陈氏痛楚,陈氏恨然,却说不过她。 崔氏冷哼一声,这些年,要不是江知念和老夫人帮衬,就凭陈氏也斗得过她?崔家姐姐妹妹,哪个不佩服她的…… …… 等到江若蓁姗姗来迟时,老夫人二话没说,命人压着她跪下! 陈氏脸色一变,霍然起身,“婆母您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眸光森然,“做什么?她在宫里头做的事情,难不成你不知?你私自放她入宫,还有脸问我!” “祖母!祖母…外人欺负若蓁也就罢了,连祖母也这样对送孙女吗?” 江若蓁感觉膝盖一阵刺骨疼意,这回是来真的了! “祖母,有什么话,您同蓁蓁好好说,她不会不听的!”江若祁在一旁也急得不行,看到妹妹红红的眼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可这些话,江老夫人充耳不闻,她这一辈子从未丢过的脸,生过的汗,拜江若蓁所赐,全都体验了一遍! “谁允许你私自入宫的?你入宫创下的祸事,险些害得江府所有人送命,还不知悔改!” “还有你陈氏!你将她娇宠成什么样了?在江府要风得风要雨的雨,连宫中贵人,也敢得罪!当日在未央宫,她是如何给皇后回话的,难不成你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江若蓁呜呜哭起来,“孙女有错,却也在慎刑司受过罚了。” “是啊婆母,若蓁已经知错了,再说,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计较了,您是自己人,何必还要计较?” 崔氏在一旁拱火,“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二小姐回来不久,倒挺会惹祸?……老夫人,儿媳这辈子跟着江家,没享几天福,还险些跟着遭罪!” “大嫂,话不是这样说的,今日不罚二小姐,她怎么能长记性啊,日后再闹出个诛九族的罪来,我们上哪里哭去?” “崔氏!这里那里有你说话的份!”陈氏怒骂道。 老夫人却沉声,“老三媳妇说得对!今日不给她点教训,日后必定闯下大祸!” “来人,把二小姐带去祠堂跪着,跪到明日,安排马车,送她到郊外的庄子上住去!” 第92章 大房失势 今日的事情,闹得越乱,江知念越是开心,特别是崔氏这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句一句往她心里说。 原本,她以为祖母会和之前以往,重拿轻放,小惩大诫就过去了。 毕竟江若蓁可是江府这一家子的宝贝命根子啊! 哪里知道,祖母这一发话,所有人都是一惊! 送去庄子上住! 那还有接回来的一天吗? 京城权贵,哪有嫡亲的小姐养在庄子上的?都只有犯过大错的小姐才往外面送!这不就是明着告诉外人,这个姑娘可能私德有亏吗! 更何况,江若蓁正是要议亲的年纪。 “不!不可以!不可以啊婆母,若蓁正是要议亲的年纪,怎么可以送到庄子上去?” 江若蓁自己也惊愕不已,她开始害怕起来,哭得浑身发抖,挣扎着要去老夫人身前,“祖母,祖母!孙女不想离开江府!祖母身子不是抱恙吗?孙女儿亲自在您床前候着,伺候您可好?祖母,若蓁好不容易才回来……不能去庄子!” “二小姐若是有心,早些做什么去了?老奴见您喝的手腕粗的人参,没见您分一碗到松鹤院来。” 江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夫人生病那几日,也是大小姐忙前忙后照顾老夫人。 崔氏惊呼出来,“手腕粗的人参?大嫂,您管着府内的账目,日日克扣我这三房,我还以为府上吃不上饭了呢!” “原来您藏着这般好东西,这么大的人参,我见都没见过,二嫂,你见过吗?大嫂,二小姐这年纪轻,经不住这般补,过满而益啊!” 二房白氏抿唇摇头,再一看,她衣服都洗得发白了,这哪里像是堂堂尚书府中的人,落雪阁的丫鬟穿得都比她好! 提起这个,陈氏自然心虚,“朱嬷嬷,你怕是,看错了……” 看没看错,大家都心知肚明,朱嬷嬷当着这么多人,一个奴婢,不好再多说。 “还不带二小姐下去?”求情的话,老夫人半句也不听,江若祁还想拦,被老夫人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你若是再敢拦,就一起滚去庄子!还有你陈氏!” 这下,是真的无人敢拦,连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江老夫人不馋这人参,但,这倒是提醒了老夫人,她看向江知念。 “念念,之前的府上的帐,都是你在管,日后还是你管。” 陈氏是个不成器后的,拿给她,江府迟早败咯! 可是江知念早已想好,不会再补贴江府半点,若是拿给她,三房处处有她补的。陈氏更会依仗着她是名义上的母亲的身份,又吃又拿。 这便宜,陈氏莫要想占到半分! “祖母,孙女只怕是不得空。” 闻言,江老夫人心中一落,可又想到,念念的婚事定下来后,就有的忙了,的确是没功夫。 她沉默良久,往日,总是因为大房是她己出,二房三房是庶出,不愿意放权给二房三房。 可眼下看来,陈氏哪里是个撑的起江府的主母? 倘若是,当年也不会让小小的念念接手。 老夫人缓缓叹气道,“老二老三家的,都分摊一些活儿去,白氏你管着府上的钱财支出,所有人的开销一应得从你手里过。” 原本喜出望外的崔氏,又愣了一下!哎呀,这样的好事,怎的没落在她头上! 江老夫人有自己的考量,若是落到崔氏头上,江府指不定翻了天,老实的白氏是最好的人选。 白氏还想推脱,她害怕与陈氏为敌,老夫人却拍了板,“就这样定了,崔氏,你就负责府内账务,至于陈氏,你负责一些内务,也好为你节省些时间,你多去庄子上瞧瞧你那宝贝疙瘩!” “朱嬷嬷,日后你跟着白氏,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朱嬷嬷,拿不定主意的,遣朱嬷嬷来问我便是。” 就在这几句话间,大房就已经完全失势,可陈氏却不是在担心这个,而是——没了管家的权利,那日后还怎么补贴若蓁?若蓁光是养身养颜,就要花去全府大半开销啊! 江知念深知陈氏担心什么,心中冷笑,都去庄子上了,哪里还用的着这些呀。 比起陈氏,崔氏倒是乐开了花,虽然不管钱,但好歹管了账啊!她满脸通红地跪地谢老夫人。 一切尘埃落定后,前厅的人都散了去,只剩下江若祁和陈氏,陈氏愣在那里,还在心疼她的女儿,江若祁去扶她,“母亲,你可还好?” 陈氏反应过来后,“你父亲呢?还没下朝?你速速去通知你父亲,叫他想想办法,若蓁不能去庄子上啊!” 江若祁也很担心,但却不这样想,“祖母还在气头上,等祖母气消了,儿子去求求祖母,再把妹妹接回来就是。” 陈氏狠狠打了江若祁一下,“你怎么半点不心疼你妹妹?庄子上过得什么日子?她吃了那么多苦才回来,眼下又要送她出去吃苦?” “当初你妹妹怎么帮你的,江若祁,你好狠的心!” 陈氏这样说得江若祁低下了头,当真觉得自己愧对江若蓁,无颜面对,可他哪里知道怎么办? 他不知道,陈氏却有了主意! “你去找江知念,她最有办法!何况,要不是她带若蓁入宫,会出这么多事情吗?她也不看好若蓁!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就眼睁睁看着若蓁出事……” 第93章 你且等着 “娘!”江若祁叫住陈氏,“念念哪里能知道这些?” 陈氏怨怼地看着他,“你倒是疼她,她对你可有一丝心慈手软了?” “我说她没良心,你还不乐意了……可怜我的若蓁!” 江若祁拧着眉,再也听不进陈氏所说的话,陈氏见他根本没有在听,索性将他推着出去,“赶紧去通知你父亲,再去一趟琳琅阁!” 他只能浑浑噩噩地去寻江程,江程闻言,回府后匆匆去了松鹤院,老夫人早知他的来意,派了朱嬷嬷在外面守着。 “老爷,老夫人说了,这些日子就不见您了,您也不必再为二小姐求情了。” 江程往里看了一眼,“朱嬷嬷,若蓁她年纪尚小,哪有送去庄子上的道理,日后,还怎么说亲?” “还烦请朱嬷嬷,替若蓁在老夫人那里美言几句。” 说着,要塞给朱嬷嬷一锭金子,朱嬷嬷却推拒着退了一步。 “老爷,老奴这可受不起。二小姐平日里,若是有大小姐一半孝心,哪里还需要老奴美言?” 江程被数落的脸上挂不住,连连点头,又问了两句老夫人的身体情况,才离开松鹤院。 - “小姐,大公子在我们院子外面徘徊好些时候了,要请他进来吗?” 江知念掀了掀眼皮,“不用,他是想给江若蓁说情,让我去求祖母。” 阖府都觉得,祖母最疼的是她。 “小姐,你可不能去求情!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点,没有哭哭啼啼的声音。”折柳啊了一声,原本还想把江若祁请进来。 听完只想把他打出去。 江知念瞧她一眼,“我何时有这么蠢了?” 还让她替江若蓁求情?做梦! 前世自己是怎么死的,江若蓁是怎么踩着她的血和尸骨上了太子的花轿的,她清清楚楚。 说着她抬手支起窗户,看到江若祁在踌躇着,风霖过来劝他,他往琳琅阁看了一眼,江知念的手微微一放,用窗户遮住自己。 江若祁最终也没踏足琳琅阁,正合江知念的意,她收回手起身,“走,去祠堂瞧瞧她。” 江知念一路到了祠堂,大门被推开,江若蓁头上簪花尽摘,跪在地上,却因受不住,双手撑着地,单薄的背影看上去可怜极了。 江知念走到她的身旁,认真地一一扫过祠堂之上的牌位。 “姐姐…难道是来帮我的?”江若蓁侧头望了一眼她。 她语气淡漠,“你安心去庄子上待着,小桃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原本心如死水的江若蓁,听到小桃两个字,当即顿住,她猛地抬头,想要起身,可跪了一上午的膝盖刺疼,双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若蓁伸手去抓江知念,却被江知念退后一步,完全躲过! 整个人失去平衡,扑在了地上! 不顾疼痛,江若蓁假装镇定自若,“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小桃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她如今下场这么惨,姐姐你还不肯放过她?” 江知念冷冷一笑,蹲下身去,仔细睨着江若蓁,“过没有过,只有我说了才算!” 没能得逞,自然就是过去了。 可若是当日被江若蓁得逞了,她如今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小桃是你的婢女,我怎么说也要给你两分薄面,怎么会不放过她?” “我不仅不会伤害她,还要把她带在身边,过段时日的小宴上,叫她时时贴身跟着。也好让她见见自己未来的夫婿,你觉得怎么样?” 江若蓁眼中闪过不可置信,江知念明明恨不得杀了小桃,却能将小桃带在身边? 还问她觉得如何,当然是不可以! 小桃这个人,嘴巴不牢靠,随时反水,若是江知念跟她说了什么,洗了她的脑,把那日的事情供出来了怎么办? 江知念还专门挑自己被罚去庄子,不在府上的时候! 当真是好算计! “小桃过去了也只是个贱婢…姐姐不必费心。” 贱婢?亏得小桃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小桃跟着你是个奴婢,去了梁家可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御史嫡公子的妾室,再不受宠,院子里也会有几个伺候她的人。” “我说了不用!”江若蓁再也耐不住性子,扬起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之中激起了回音。 江知念勾了勾唇,“用不用,可不是你说的算。” 言罢,她起身,眸光低垂俯视着江若蓁,江若蓁着急地去拉她。“姐姐…姐姐,你帮我求求祖母,别送我去庄子上好不好?” “祖母最疼你了,一定听你的话。” “姐姐,看在我替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的份上……” 要是没有前世那一遭,江知念定会帮她求情,甚至会和前世一样,觉得自己就是欠江若蓁的。 觉得自己就应该帮衬江若蓁! 当真以为江若蓁因她才吃了这么多苦! 可是—— 被抱错的是她,她那时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她哪里知道什么? 凭什么要用她的生命来买单? “你回来江家这一年多,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心中清楚。凭着父亲俸禄争的那些个子儿,能不能供你过着堪比公主骄奢的生活。” “你自己心中清楚。” “你养身养颜的汤药、精致的衣裳、昂贵的头面,其中多少是我出的?自不必我说,白鹿书院不收女弟子,当初我是跪着求老师答应的,如今书院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同意让你去念书!” “江若蓁,就算我江知念欠你的,我也该还完了!” “你现在凭什么让我去替你求情?” “小桃的事情没有结束,你且等着。” 江知念说完,转身就走出了祠堂,任由江若蓁在她的身后如何叫她都没有用! 江若蓁善于扮弱流泪,可这一出在江知念面前,没有任何用!她着急得想要站起来,可又麻又软的双腿让她有心无力! 她只能拖着自己的腿,靠着双手爬到祠堂被关上的门前,不停地拍门! 如果小桃把那日的事情说了出去,她只怕……!只怕是要被彻底赶出江府! 就连阿娘也保不住她! 眼下就算自己去了庄子上,可只要她一日还是江家嫡女,就能想法子回府! 但若是被赶出去了,那一切都完了!她不要再回扬州,不要再回去那个破破烂烂的家里!她要做江府的嫡女,京城的千金大小姐! “你,你给我回来……!” 第94章 一场大火 门外,折柳将祠堂门栓扣上,跟上江知念时,半夏正好也押着小桃,跟了上来,小桃嘴里被塞了一大块粗麻棉布,发出不了半点声音。 只能被半夏推着往前走,等离祠堂有些距离了,江知念示意半夏,把她嘴中的东西拿出来。 “你也听到了,你再怎么给江若蓁卖命,她就只当你是个贱婢而已。” 小桃脸色凝重,警惕万分地看着江知念,“大小姐,你也只是想在我嘴里套话罢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您到底还想要我说什么?” 小桃在事发当日,就已经知道了江若蓁的真面目,但那又如何? 把真相说出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江府处置江若蓁,难道会放过自己? 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江家人轻易不会把她怎么样,等到梁公子娶妻后,就能把自己送去粱府,自此,就像江知念所说。 好歹是个妾室,院子里还有人伺候! 江知念怎会不知道小桃是个什么想法,眼底闪过嘲讽的冷笑,“嘴硬?半夏,把她暂时安置在琳琅阁,与你住在一起。” 她看向小桃,“那我让你看看,你有多天真。” 这个世上,除了小桃自己,再没有一个人希望她去梁家。 一开始,小桃不明白江知念的意思。被关在琳琅阁的一间屋子里,吃的……倒是比之前好上一些,之前她被关在江府的柴房之中。 大冷天,饭都是凉的,馒头也是又脏又硬! 在这里,至少有口热乎的。 一开始小桃不吃,害怕江知念给她下毒,还是半夏先吃了一口,她才跟着吃,半夏冷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没过两日,江府的柴房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熊熊火焰把什么都吞噬了! 小桃在琳琅阁听到这个消息时,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她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抖完又开始放声大笑! 她这是在庆幸,庆幸自己命大,居然阴差阳错地躲过这一劫!这就说明,天无绝人之路! 上天都不让她死! 江知念喝了一口茶,瞥了小桃一眼,“怎么?还觉得是巧合?” 小桃一愣,“你什么意思?” “小姐的意思是,你以为江府的柴房起火是偶然吗?江府这么大,哪里不烧,偏偏烧关你的柴房?” “自然是因为,柴房是堆积柴火的地方……容易起火,这也不意外。” 江知念嗤笑一声,自欺欺人。 “要不是我们小姐把你带来琳琅阁,你以为你能活下来?” 小桃后知后觉,明白了江知念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不可能!二小姐不是被送去庄子上了?怎么会……” “怎么会在柴房放一把火?” 江知念以一种审视蠢货的眼光,看着她,“一把火而已,她随便吩咐一个人便能做到,她是江府二小姐,弄死你,还不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小桃不再说话,她眼珠子乱转,轻微摇着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可除了江若蓁,还有谁会对她下杀手? “半夏,柴房几日能修葺好?” “今日就能,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既如此,把小桃送回去吗,我这琳琅阁,可供不起这尊大佛了。赶明儿琳琅阁起火了,倒是无妄之灾。” 江知念微微一笑,是在提醒小桃,没了她的庇护,下一次再起火,她只能化为一把骨灰了。 小桃当即抓住桌腿,“不,不!我不回去!” 江若蓁没在烧过的柴房里寻到她的尸骨,一打听就知道她还没死。 必定会想法子再下杀手,不,她不能回柴房! “怎么?想通了?”江知念淡淡问道。 小桃只是抱着桌腿不走,却也没回答,江知念知道,还差一把火,还差一根稻草。 “不急……后日是荣安侯府世子生辰宴,你可要随我一同去?带你去瞧瞧你那未来夫婿?” 她知道对于小桃来说,梁淇称不上什么夫婿不夫婿,只是她后半生最后的依靠。 也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还想试探一下梁淇的态度。 小桃咬了咬牙,眼神从犹豫逐渐化为坚定,“我去!” 江知念得到满意的答案,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屋子。 …… 郊外江府庄子。 江若蓁把手中的杯子狠狠掷在地上,陶杯摔得四裂,还扬起了一些地上的灰尘。 她伸手扇了扇,这是什么鬼地方!她堂堂尚书府千金,怎么能住这种地方?! “蠢货,屋子里有没有人也不知?!白白放了一场火!” “那个贱婢,的确没有死,今日有人在琳琅阁见了她。” “江知念的果然把她带走了!”江若蓁高声道,被江知念抢先一步,她心中窝火极了! 外面的知画听了屋子里的动静,匆匆准备进来,“小姐,出什么事了小姐?” 江若蓁脸色一变,踢了眼前人一脚,“快出去,别叫人发现了!还有……这封信,替我交到一品楼掌柜那处去!” 男子垂眼看了一眼那信笺,心中一阵躁郁,但也听话地出去。 等知画进来时,只有一地的残片,“小姐,你没事?” “没事,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我来收拾,小姐歇着。” 江若蓁移开眸光,不搭理她,原本她也没想过动手,她千金之躯,怎会去收拾这些残片?完全忘了在宫中,她连恭桶也倒过。 “知画,后日荣安侯府设宴,我与荣安侯府老夫人也算有一面之缘,不如……” “小姐,您现在不能出庄子,外面有人守着的,叫您在这里思过。”知画赶紧打消江若蓁的想法,小姐出格的想法,最后遭罪的只有她这种做奴婢的。 为了自己的命,她也要劝着些。 “难不成要我一直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江若蓁皱眉,“阿兄不是说今日来看我?怎么还没来?” 等阿兄来了,她求求阿兄,让阿兄悄悄带她出去就是。 - 从江府庄子上摸出来的人,一路偷摸回了城中,到了一品楼后,却在门外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一品楼的牌匾,知道这是太子的产业。 也知晓,江若蓁这封信,是想递进东宫寻求太子的帮助。 他把那封信笺几乎揉成一团,任谁,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与旁人有私情! 最后又将其抚平,抬步走了进去。 第95章 赴宴被拒 陆君砚生辰,江知念不知道准备什么生辰礼,便又在上次的锦盒之中,加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她想,这些东西加起来,哪怕是对太子来说,也不算少了,陆君砚若再看不上,便是他的问题了。 来到荣安侯府,江知念先去拜见了荣安侯老夫人,陆老夫人今日很精神,把江知念拉到身前来关心了好几句。 直到其他宾客来打招呼了,陆老夫人才拍了拍江知念的手,让人带她去赏花,今日来的小姑娘,都聚在那里,免得她无聊。 江知念出去后,一直站在陆老夫人身后的女子出声,“姑婆,这是谁啊?您这般看重她。” 陆老夫人笑意不减,“那是未来太子妃,日后见着她,要多礼让三分。” 难怪看她周身气派不凡,如那天宫仙子一般,原来是太子妃。 刘杏儿眼底的羡艳藏也藏不住,倘若她也能生在这京城之中,定也是如这个江知念一般高贵? 不过自己也不差,姑婆叫她来府上住着,就是为了把她许给表哥哥。 她表哥哥虽然患有眼疾,但好歹也是世子! 想到这里,刘杏儿挺了挺背,觉得自己与江知念,也相差无几了。 …… “江姑娘!”江知念跟着婢女去侯府的花园时,云初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他,隔着好几个回廊,他赶紧叫住了江知念一行人。 他气喘吁吁跑到过来,对那婢女说,“江姑娘这里有我,你去忙。” “江姑娘,您总算来了,我带您去见世子。” 江知念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就跟了上去,穿过一片假山后,眼前出现一片静水,这静水那头,又一个临水轩。 云初,“江姑娘,您先等等,我去传话。” 里面,陆君砚正和人对弈,云初掀帘就进,“世子,江姑娘——” “云初!退下!”陆君砚厉声呵道。 云初认真一看,坐在陆君砚身前的人,不正是当今圣上?他当即收了脸上的笑意,退了出去。 皇帝睇了陆君砚一眼,眼中是饶有兴趣,“云初给你传话,又惹到你了?还动了气。” 说着,皇帝下了一颗棋子。 陆君砚缓了缓,方才他的确有些过激,但也是怕云初把话说完,让皇帝误会江知念。 “云初扰了皇上雅兴,该骂。” 皇帝当了这么些年,若是看不出陆君砚心绪的波动,便白当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 可他也不拆穿陆君砚,他越是说,越会引起陆君砚的反感。 两人又落了几个子,皇帝如同慈爱的父亲一般,总是带着他摸清棋盘的位置。 “今日是你生辰,朕亲自出宫来寻你下棋,你不让让朕?” 陆君砚,“若是让着皇上,皇上又要寻微臣不是,说臣不认真。” “哈哈哈……” “你也老大不小了,弱冠之年,也该娶一个世子妃了。” 见陆君砚不理他,皇帝又自顾自道,“方才朕瞧了一眼,那个什么刘杏儿,你好歹是荣安侯府的世子,就给你寻这样一个山野村姑做世子妃,你也没意见?” 陆君砚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臣一个瞎子,还能寻什么样的世子妃?” “这偌大的京城,名门贵女多的是!哪个不能当世子妃?依朕所言,君砚,你瞧上谁,尽管同朕说,朕定会满足你。” 在皇帝心中,陆君砚能配世间最好的女子,怎能草草塞给他一个山野村姑? 刘杏儿是陆老夫人娘家旁支,不知道多远的亲戚家中的姑娘。 “京城中的名门贵女,都不会愿意嫁给一个瞎子,还请皇上手下留情。”陆君砚落子后,白子彻底输了棋局。 皇帝索性放下棋子,一味输出。 “你是世子,又仪表堂堂,为何总是妄自菲薄?”想到云初刚才说的话,“江姑娘?哪个江姑娘?可是皇后总提及的那个江知念?” 陆君砚垂眼,以掩饰心中强烈的悸动,伸手一一收回棋子。 明明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可江知念就是他的例外。 皇帝却洞察到陆君砚这细微的变化,以君砚的性子,不会这般默不作声。 何况,二十年来,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与哪个姑娘扯上两分关系。 可那是皇后给太子相看的太子妃,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 但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皇帝这话才刚开了个头,陆君砚仿佛预料到他要说的话,手中棋子滑落掉了一地,伴随着噼里啪啦,“皇上!” 他出声打断,害怕听皇上说完,自己会真的忍不住答应! 皇帝眸光一顿,没想到陆君砚会这般抵触,还以为君砚对这个江知念有些心意…… 皇帝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罢了,生辰快乐君砚,这是朕给你的生辰礼。朕今日先回宫了。” “臣恭送皇上。” 皇帝走后,云初才把江知念带了进来。 江知念一进门,就看到陆君砚一个人落寞立于长案前,“臣女江知念见过世子殿下,恭祝世子殿下生辰,愿世子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江知念的声音把陆君砚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转过头,“多谢江姑娘。” “这是臣女单独赠予世子的生辰礼,还望世子收下。” 云初从江知念手中接过锦盒,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一转告世子。 陆君砚听着云初念的内容,铺子铺子还是铺子!银票银票又是银票! 江知念这份礼大到,像是要把他的恩情还清,好与自己再无关系一般。 因为方才圣上所言,在他的心中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愫,胸口起伏不定,还未完全平复,“云初,你先下去。” 云初将锦盒放下后,就出去了,出去时顺便把门带上了。 江知念觉得有一丝不对,她刚转头看向门的方向,陆君砚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江姑娘这份礼,陆某受不起。” 她巧笑一下,还与陆君砚客气,“世子言重了,世子于臣女而言,有救命之恩,比起这份恩情,这些生辰礼,微不足道,只希望世子不要嫌弃。” 听听,她就是一个这般滴水不漏,礼数都这般周到的人。 旁人丝毫看不出她内心所想。 陆君砚微微吸气,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把锦盒推了推,背对着江知念,“这份生辰礼,江姑娘还是先拿回去。” 江知念不解,上前两步,“为何?世子为何要拒绝臣女的生辰礼?” 第96章 没有缘由 “没有缘由。” “怎会没有缘由?倘若没有缘由,世子又为何会一次又一次出手相救?臣女不过是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报答世子,世子为何拒绝?”江知念忍不住追问。 自她重生以来,她看的清楚每一个人的恶意,唯独看不懂陆世子的善意。 刚把情绪压下一二的陆君砚,在江知念的追问之下,再也控制不住,他转过身,走近江知念,一步,两步,三步…… 一开始江知念还不以为意,可当这个距离近到,两人就快挨到一起时! 江知念没来由地一慌,脑海中,闪现出前世内室中发生的一切,她脸色泛白,连连后退,“陆世子……” 可她退几步,陆君砚就近几步! 直到江知念退无可退,撞上了身后的博物架! 江知念又紧张又害怕,心中一百种想法。 陆君砚这是要做什么? 这一世,他分明数次帮她,为何此刻,对他的惧意又如同藤蔓一般攀爬上心头? 素日里见到的陆君砚,的确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但今日的陆君砚绝不是!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侵略性。 陆君砚朝着江知念伸手,江知念眉心一跳!伸手去推他,“陆君砚——” 却不想,她根本推不开,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陆君砚的手没有落在别的地方,而是她的头上! 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眼前一阵纷乱。 原来是架子上的书籍因架子摇晃,掉落下来,陆君砚抬手在她头上,为她挡住了掉落的书籍! 江知念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急促地呼吸着空气…… 陆君砚却已经收回了他的手,“江姑娘,钱财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些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赠我这些东西,实在不值一提。” “而你也并非真心。” 江知念眸光落在地上散落的书籍上时,才理解了方才陆君砚的行为,她又误会他了…… 她立马垂下眼眸,掩饰住慌乱的神情,“世子恕罪,方才,得罪了。” 但要说她不真心,她倒是能反驳,“世子于臣女有救命之恩,也许在世子眼里,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可是对于臣女来说,是臣女能给世子最好的东西,何来不真心一说?” 倘若当真不是真心,在陆君砚第一次拒绝时,她就不会再坚持送来。 陆君砚声音清冷好听,是江知念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江姑娘,赠礼不是赠自己最好的,而是收礼的人最喜欢的。” “你不过是急于把这份人情还给我,若是为此,大可不必,举手之劳,我从未放在心上。” 江知念怔住,陆君砚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确不愿意欠旁人人情,可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对她的善意,不需要任何回报。 这种莫名其妙的善意,更叫她不安。 她深深吸气,“那世子,喜欢什么礼物?” 不知为何,陆君砚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一朵垂丝海棠,“江姑娘善绣海棠,不如绣扇海棠屏风给我?” 江知念眸光猛然一抬,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补了一句,“要垂丝海棠。” “陆君砚!”江知念怒意尽显,双颊泛红,眼中甚至微微有着泪意! 其实陆君砚这话没什么不妥,又不是绣荷包绣帕子,并不是什么贴身之物,屏风绣原本也是可以拿来赠礼的。 可偏偏是垂丝海棠!唯有江知念和陆君砚二人知道,那垂丝海棠代表着什么! 陆君砚指的是她肚兜上绣的那朵垂丝海棠! “你做梦!” 江知念心中又气又怒,伸手狠狠推了陆君砚一下,转头就拉开门跑了出去! 陆君砚踉跄一下,扶了一把长案,才站住。 方才还淡淡的眸光,此刻便又了神采。 那话,刚说出去,他就后悔了,别看江知念素日里好强淡漠的性子,据他观察,她本来的性子如同猫儿一般,两人方才能一同聊两句话。 眼下只怕是又要躲着他避着他了! 云初见江姑娘出去了,还用的是跑的,两眼都傻了,世子这是说了什么?把江姑娘气成这样? “世子…江姑娘她……” “没事,这次没打我。” 云初:…… “前院都安排妥当了?” 云初点点头,“都安排好了,梁家赴宴,必会经过那回廊,半夏和小桃都在那儿等江姑娘。” - 江知念出了临水轩后,在假山后把眼泪擦了擦,低头在水中倒影里确认自己的发髻没有乱,才出去与半夏汇合。 陆君砚怎么莫名其妙又提到垂丝海棠?可他屡次帮她,应当不是联合江家在算计自己。 他怎会知道垂丝海棠的事情? 不等江知念想清楚,前面就传来一阵争吵声,江知念快步走了过去,便看到荣安侯府的婢女将披风拿来,盖在半夏和小桃身上。 “半夏,小桃!” 纷扰之中,江知念清脆的声音穿透人群,小桃见了江知念,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救命稻草! “大小姐!大小姐,有人要害我!” 江知念挑眉,看向着周遭的一群人,大家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唯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粱夫人。 她没理小桃,先问半夏,“怎么回事?” “小姐,方才奴婢与小桃在此处等您,奴婢去帮了把手,回来就看到小桃掉进了水中,还好奴婢会水,把小桃救了起来。” 小桃,“大小姐,是她推的奴婢!” 小桃指向梁夫人,梁夫人脸色一变,冷笑道,“莫名其妙,我推你一个婢女做什么?这里满园都是夫人小姐的,害你一个贱婢,有什么好处?” “江姑娘,这种贱婢,你还带出来寻晦气做什么?!” “大小姐,就是梁夫人身边的婢女推的奴婢!有人替奴婢作证!”说着小桃爬起来向几个小姐磕头,“求各位小姐作证,方才你们瞧见了梁夫人的婢女推的奴婢,对不对?” 江知念瞥她一眼后,小桃还是太天真了,谁会为了她一个奴婢得罪御史大夫一家? 除非…… 第97章 小桃反水 除非有江知念的帮声。 听到小桃的求助,那几个姑娘不仅没有立刻开口作证,反倒是如同受了惊吓一般,摆着手退了两步。 梁夫人仗着家中权势,哪里把小桃这种角色放在眼里过?路过时看到小桃,把小桃推到了湖里,也是顺手的事。 根本不需要掩人耳目,这些个小姑娘自然也看到了。 但谁也不想多生事端! 梁夫人的婢女冷声道,“贱婢就是贱婢,我们夫人也是你能随意攀咬的?!” 小桃不解地看向那几位小姐,她们分明是看到了方才她还朝她们呼救了啊! 梁夫人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长剑,恨不得当场杀死小桃一般! 小桃吓得往江知念身后躲去,可是江知念却似有深意地看着小桃,想要她她的庇护,就得乖乖把那日的真相说出来。 “来人,把她——” “我,我说!”小桃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赶紧出声。 江知念勾了勾唇,随即道,“小桃是江府的婢女,就不劳烦梁夫人处置了。” 梁夫人心中是存了气的,当日,她的儿子什么事情都没做,便被诬赖上与一个贱婢私会,日后还要把那个贱婢纳入府来! 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小桃? 最好死了,一了百了,不要来污她的眼睛,脏了梁家的血脉! 她狠狠盯着小桃,“她方才污蔑攀咬我,我如何处置不得?” “您当然处置不得!”江知念淡声,十七岁的年纪,却有了些威严的意味。 一圈的小姑娘默默感叹,江知念竟然敢与长辈呛声时,又立刻反应过来。 毕竟江知念身份与旁人不同,说话也有底气一些。 “要我仔细说说,您为何处置不得吗?小桃她毕竟是梁公子——” “够了!” 梁夫人出声打断,江知念想说出小桃是梁淇未过门的妾室,说出去了还了得? 还怎么给淇儿说亲? 她眸光泛着冷意,是她小看了江知念,未婚女子,这些腌臢话也是随口就能说! 她们江家人,一个二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幸好,她儿娶的不是江家女! 也罢,等这个贱婢来了梁家,她有的是法子折磨她,不急于一时,闹得难看。 “江府的奴婢,江姑娘自己管教!”梁夫人转身欲走,哪知道江知念没有这般容易放她走。 “梁夫人大人有大量,但今日若传出去我江府的婢女连御史夫人都感污蔑,知念实在是担待不起,还请各位说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倘若小桃的错,江府绝不姑息!” 梁夫人猛地回头,头上的流苏随之摇曳! “江知念,你不要得寸进尺!”她已经放过这个贱婢了,还想怎么样? “我也是想为梁夫人讨回公道,您急什么?”江知念淡淡一笑后,看向那几位小姐,“想起来了吗?这里视野开阔,想必也不只是你们瞧见了。” “你们尽管说来,若是与路过的旁人所说有何偏差…那我只好,再去各位府上拜访,寻问清楚了。” 这不是威胁是什么?梁夫人眯了眯眼,江知念疯了不成? 为了个婢女,与人为敌的事情都做! 只听其中有人赶紧道,“的确…的确是这个婢女推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江知念现在风头无二,当然没人敢得罪。 梁夫人深深吸气,当真是晦气!转身给了她身后的婢女一个巴掌,“还不给太子妃道歉!怎的如此毛手毛脚,不小心害得旁人落水?” 那婢女跪在地上,眼珠子一转,“是,是奴婢的错,这里人多,奴婢方才错身时,不小心撞到了这个姑娘。还,还请太子妃娘娘恕罪!” 太子妃三个字,无疑是在阴阳江知念以权势压人,江知念淡淡一笑,她哪里在乎? 今日她不追究清楚,明日传出去,就不知道给她冠了个什么罪名! “说清楚就好,梁夫人回府处置了便是。” “半夏,你带小桃下去换身衣服。” 事情落幕,江知念正欲赶往前院入席,只见梁淇寻梁夫人匆匆赶来,不料在此又见到了江知念。 “江、江姑娘。”梁淇喉中干涩,自从上次在茶馆见过后,他不敢在外面提到江知念。 只有在府内悄悄惦念。 江知念微微颔首,没有应他,便抬步离去。 梁淇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尽是不舍与贪婪。 梁夫人见了,伸手捶了他一下,“还看!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权势滔天,都欺负到你母亲头上了!” 真不知道,江知念给她的淇儿,下了什么迷魂药! 闻言,梁淇一愣,“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梁夫人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岂料,梁淇不但没为自己说话,反倒是又赏了她婢女一巴掌! 还放狠话,“回去再收拾你!” “淇儿!”梁夫人不可思议拉住梁淇,为了江知念,他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帮着。 梁淇皱眉,“娘,您好好的为何要为难江姑娘?” 梁夫人心中委屈,气得心绞痛,厉声道。“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混帐!” 江家人欺人太甚,拿一个贱婢来侮辱梁淇,梁淇还跟个傻子一般,处处维护江知念! 言罢,她带着婢女拂袖而去! - 从荣安侯府赴宴回了江府,江知念把所有人都叫来了前厅,小桃垂着眼,跪在堂中。 今日,她便要把江若蓁那乖巧的面具撕开,叫江家人都瞧清楚了。 “小姐,都通知了,只有大公子不在院子里。” “大公子今日去了庄子上。”扶光出声提醒。 原来是去看江若蓁了。 江程最先来,接着是江老夫人和陈氏等人。 “大小姐,把我们大伙儿都叫来,是什么事情呀?”崔氏性子急,最先憋不住,不免开口问道。 江知念见人都来齐了,便把陈氏生辰宴那日,后院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崔氏惊地拍了拍胸口,“好在…有惊无险。” 白氏脸色也很难看,毕竟她院子里,还有江雪宁,若是那日的事情处理不好,雪宁也要被祸及! “知念,事情都过去了,你今日突然提起是做什么?”陈氏着急起身,生怕小桃再影响到江若蓁。 她的若蓁都这般可怜了,哪有千金小姐去庄子上住的? 江知念这个当姐姐的不帮衬着也就罢了,偏还要来捣乱。 江知念看向有些担忧的陈氏,笑得意味不明,“自然是,这件事有所隐情,江夫人别急,坐下慢慢听!” “小桃,将那日的情形,再说一遍。” 小桃先是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额头上几乎出现血印后,她才郑重地缓缓道来,“夫人生辰那日,并非是奴婢与梁公子在后院私会,而是二小姐让奴婢将外男引到琳琅阁去!” 第98章 真相大白 小桃的话,着实震惊了整个江家,连崔氏手中的茶盏也直接打翻了,一向不怕事大的她,此刻都不敢大喘气了。 整个前厅陷入一阵沉默后,陈氏瞪着小桃,狠狠拍了着桌子,“胡说!” 陈氏几乎是低吼出声,她决不允许有人这样污蔑若蓁。 “前几日柴房的大火,怎么没烧死你这个满口胡言的贱婢!” 小桃眼中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了,冷笑一声,“二小姐当然希望这场大火把我烧死!只可惜……偏偏我命大!老天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把二小姐所做的事情,都告诉夫人您啊……” 雪枝去扶陈氏,被陈氏推开,她现在眼中只有小桃。 江老夫人抓住其中信息,“大火?” 江知念出声解释,“祖母,前几日关押小桃的柴房,莫名起了大火,屋子烧得什么也不剩了。那日我恰好提审小桃,小桃才躲过一劫。” 尽管,江知念说得轻描淡写,可听的人都发觉了其中的猫腻。 前几日柴房大火的事情,多多少少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 “婆母,您不能信这个贱婢,当日您也瞧见了,她多次三番改口,谁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收买,或是怀恨在心,故意这样栽赃若蓁!” “奴婢有证据!”小桃高声道,陈氏脚下一浮,好在有雪枝扶她! “当日,兴起风波的是二小姐,却让奴婢做了这个替罪羊,并非是奴婢故意想要欺瞒老夫人,是二小姐以奴婢家人性命相逼,奴婢只能顺着二小姐的意思去做。” “若是老夫人不信,可以派人到奴婢家中一瞧,只怕早已是一片狼藉!” 这些,还是江知念告诉小桃的,否则她被关在柴房之中,什么都不知道。 小桃原以为,她为江若蓁做到这个地步,江若蓁至少会放过她的家人! “谁知道是不是你家人畏罪潜逃!”陈氏一口否认! 江老夫人目光如箭,朝着陈氏而去,“当日是你说,此事传出去对江府名声不好,把这事情压得死死的!小桃家人又怎么知道府上发生的一切?!” “且小桃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人,只有握着她卖身契的江若蓁才知道!” 旁人也绝不可能动她家人。除了江若蓁,根本没有别的可能! 陈氏哑口无言,江老夫人又厉声道,“你接着说!” “夫人生辰那日,原本奴婢在二小姐身边伺候,遇见了御史梁家的公子,二小姐从勇毅侯府宋姑娘那里得知,梁公子一直爱慕大小姐。” “听勇毅侯府的嬷嬷说,此事若是传出去,恐不利于大小姐的名声,便能毁了大小姐的亲事……” “于是二小姐就动了心思,等人走后,命令奴婢将喝醉酒的梁公子引去休息,实则是引去琳琅阁!……谁知被半夏瞧见了。” 听到这里,江老夫人手握紧了那椅子的扶手,朱嬷嬷更是为大小姐紧张一把! 原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误会,哪里想得到这般凶险? 江程也黑下了脸,“她为何要害自己的长姐,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你这个奴婢,莫不是看若蓁失势,才落井下石,故意这般!” 这也是老夫人的疑问,她面色铁青,略有疑色地看着小桃。 陈氏气得捂住自己的心口,她的若蓁如此乖巧,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若蓁做的? 谁不夸一句若蓁品行高洁? “老爷,您一定要为我们女儿做主啊……什么人都能这般欺凌我儿!”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程只觉得面上无光,无论此事是不是真的,他都不可能让这件事成为真的! “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贱婢拖下去,即刻杖杀了!传出去了,岂不辱我江家的门楣!” “父亲,为何不听她把话说完?”江知念淡声打断,她谋划了多日,才绸缪出这样一出大戏,怎么能就这样简单结束? 可江程心中早就有了决断,他冷声呵斥,“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今日你把大家叫来,就是为了让一个贱婢如此污蔑你的妹妹?” “江知念!江家教养你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改不了你骨子里的劣性!” 江程只觉得,江知念果然不是江家的种!从小就心机颇深,满腹算计!如今更是算计到自己妹妹头上了! 即便,这件事当真是若蓁所为,大可以悄悄告诉他,他自会想法子为她做主,为何要召集这么多人来,丢尽了他的颜面不说,传了出去,江府还不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 更何况,江若蓁已经被罚去庄子了,江知念还要怎么样? “程儿!”江老夫人沉声叫住江程,他也是糊涂了,什么重话都说! “母亲,您怎么还护着她?!若蓁已经被罚去了庄子上,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知念抬眼看向江程时,眸光中有一丝痛意,但更多的是冰冷! “您这话我不明白,骨子里的劣性?今日,难不成是我做错了事情?” 江程厉声,口中唾沫横飞!“就是你做错了事情!兄弟姊妹,最应该互相帮扶,哪怕是有些矛盾,你这个做长姐的,也该宽容以待!” 江知念眸光冷淡,袖中握起的手指,指甲深深嵌入,留下深深的甲痕! 好一个互相帮扶、宽容以待。 “江若蓁让外男来毁我清白,我计较便是错?便是薄情寡义,斤斤计较?” “你替她在江家享了这么久的福,本就是你欠她的!” 前世,江家人就是这样给她洗脑的,让她当真觉得自己欠江若蓁,又当真觉得自己不够大度,恨不得事事弥补,也要做好父母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女儿! 可惜,她重活一世,不吃这一套了!欠她的,害她的,统统都得还回来! 她冷笑一声,“江家既然处理不了此事,那我只能上告至皇后娘娘那里,请皇后娘娘为我做主了!” 这是在拿皇后来威胁他? 江程暴怒,抬手就要给江知念一巴掌!只是那巴掌没落下去,被半夏用手接了下来,喊着,“老爷,打不得,打不得啊!” 江老夫人也霍然起身,拉住了江程,“江程!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收了你这副脾气!” 第99章 难道她想逃婚? 老夫人的声音苍老却有力,江程只能悻悻收手。 一辈子毫无作为,凭着母亲、女儿坐到这个位置的江程,不敢忤逆母亲,也不敢违抗强权,只能在女儿身上尝到强权的滋味。 更不会允许,江知念爬到他的头上! 而现在,江知念因为马上要成为太子妃,能够压他一头,让他觉得自己很是窝囊,故而,也更喜欢只能依靠着他的江若蓁。 “江知念!你当真以为你翅膀硬了,攀上高枝便了不得了?!” “别忘了,你还没成为太子妃,始终是江家的女儿!” 崔氏对这个大小姐肃然起敬,连她都怕了这个大伯,身为子女的江知念,竟然毫不畏惧。 或许旁人会说她一句忤逆,可明明是大伯不公在先,难不成什么委屈都要受着? “够了!够了!!”江老夫人拍案用力道,有几分声嘶力竭的意味! 所有人都看向了江老夫人,她用力过猛,重重地咳嗽起来,朱嬷嬷服侍着她,江程这会儿知道关心母亲了,“母亲,你没事?” 江老夫人却看向江知念,“此事,祖母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从宫中出来,她已经尝到后悔的滋味,明明只有江知念关心她,她却一而再再二三质疑念念。 “朱嬷嬷,你速速派人去一趟小桃家中,将事情都调查清楚回来复命,若当真如小桃所说……” 老夫人一边喘着气,一边思考着,要如何处置江若蓁,才能令念念满意,不寒了她的心! 陈氏屏住呼吸看向老夫人…… “便把她逐出府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江家不需要这般残害手足的人!” “婆母!您不可以这样狠心啊!”陈氏当即从椅子上滑跪了下去,伤心欲绝! “母亲!若蓁毕竟是我们江家的骨血,怎么能!怎么能让她流落在外?!”江程也很不理解母亲的决定。 这些事情,又没有旁人知道,为何非要弄得如此严重?若蓁好歹也是他的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赶出去? 江知念垂下眼,她从重生回来,等的,要的,就是这一句话,也就是这一刻! 她的余光,还能够看到陈氏痛哭,江程的纠结,只是还没看到江若祁的反应,有些可惜。 “她谋害念念时,难道就不狠心?她如今可以得到的一切,都是念念给的,她不知感激也罢,还恩将仇报!江家怎么留得这样的人?” “念念也是你们的女儿,若那日不是琳琅阁警觉,她一辈子都被江若蓁给毁了啊!” 陈氏哭着摇头,很是不解,“可是这一切不都没发生吗?” “是啊母亲,若蓁在外吃苦那么多年,性子顽劣一些也能理解,只要我们好好教导她便罢了,哪里用的着直接赶出去?” 崔氏都听不过去了,“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到底掐手心和掐手背的痛感,是不一样的。大伯,您这心偏得,我都瞧不下去了。” 白氏赶紧拉了拉她,这种事,那里是她们掺和得了的? 老夫人吸气,连崔氏都看得明白的道理,为何他们两个就这般糊涂? 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是糊涂,自始至终,他们都偏心江若蓁,介意江知念身上流的鲜血不是他们的! 可,养育一场,到底也该有情分在啊!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倘若小桃所说有假,即刻杖杀!可要是她所说的是真的,江若蓁就别再想踏入江府的大门!” “念念,你受委屈了。先回去歇着。”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她与这满屋子的人,都格格不入,也难再有亲情可言,想也没想转身就走。 即便知道江家人偏心江若蓁,却也没想到,真相大白了,他们依旧护着江若蓁!那种恨与怨像是大掌一般,狠狠揪着她的心! 也对,毕竟是一脉相承。 好在,等派去小桃家的人一回来,此事尘埃落定,江府这一切,便与她再无关系! 江知念已经想好,等事情落定,她也是要离开江府的,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压抑和恶心! 陈氏听了老夫人这话,心如死灰,她看向江知念的背影,咬了咬牙,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老夫人! “老夫人,儿媳有话对您说。” - 荣安侯府。 入夜,徐闻璟匆匆拜访陆君砚,云初把他请了进去,关门之时,听到世子讶异的声音。 “辞行?” 陆君砚眸光一动,“徐先生,可是府中住不大惯?” 徐闻璟颔首,哪有什么住不惯的,他都住了这么久了。 “是在下有些事情,不能再留在府中。” 他的眼疾已经好了,按理说,也没必要强留徐闻璟在身边,只是对外他的眼疾还没好,按照约定,徐闻璟也会一直留在荣安侯府,宣称为他医治眼疾。 可若徐闻璟走了,对外…… 想必是看出陆君砚的顾虑,徐闻璟道,“世子放心,在下将青引留下,他习得在下亲传,医术已经出师,也能成为世子分忧。” 听到此话,陆君砚的态度也有了一丝松动,不免问了一句,“徐先生此去这般着急,难道是家中有事?” 徐闻璟顺着应下来,可细微神态,却让陆君砚感觉不对劲,等到徐闻璟离开后,他唤来云初。 “南诏徐家是出了什么事?” “没听说啊。” “那徐先生为何突然要离京?”今日徐闻璟赠礼时都不曾提到此事。 云初仔细回想了一下,“倒是江姑娘,临走时去了一趟徐先生的院子。” 提到江知念,陆君砚目光如炬,他半靠在太师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着,忽然—— “他是要和江知念一起离开!” “世子,您想江姑娘想傻了?这与江姑娘有何关系?” 这也并不难猜,徐闻璟疼爱他的师妹,一眼便知,这京城之中能让他背信的人,也只有江知念。 陆君砚眸光一凝,“她解决了江若蓁,心中应当再无郁结才是,为何还要和徐闻璟一起离开?难道……她想逃婚?” 第100章 昔日往事 云初恍然大悟,“这么说,江姑娘不想嫁给太子?世子,您不就有机会了?” 人都要走了,还有什么机会不机会可言。 比起这个,陆君砚更关心江知念如何逃婚,敢逃太子的婚? 她比他想的,更有勇气一些。 陆君砚心中泛起涟漪,心情微妙地吐出一口气,顺势又靠了回去,“请徐先生回来,再喝杯茶。” …… 天擦黑时,江若祁才回来,他在松鹤院外徘徊许久,最后才鼓起勇气进去。 “大公子,这么晚了来找老夫人?” “朱嬷嬷,祖母休息了吗?我来寻祖母说说话。” 朱嬷嬷叹气道,“老夫人今日怕是要失眠了。” 江若祁正想问为何,却已经到了祖母门前,他只能先跨步进去,“祖母,孙子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瞥他一眼,直接拆穿,“谁请安入夜了来请?说,你今日有什么事情?” 江若祁将早已想好的措辞说出来,“祖母,今日孙子去瞧了蓁蓁,她在庄子上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要干活儿……蓁蓁说她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不会再任性了。” “不然,就把蓁蓁接回来住,她毕竟也是江家的嫡女,被罚去这几日,也得到了教训。” 朱嬷嬷去外面给江若祁到茶,听到这话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朱嬷嬷手中的茶壶都打了,引得江若祁疑惑侧头。 老天爷,今日老夫人才因为那个祖宗生了这么大的气,失眠也是因她而起,大公子怎么一来就往枪口上撞? “大公子,老夫人今日乏了,您明日再来请安。”她赶紧出言阻止。 江若祁却亲自倒了一杯茶来,捧到江老夫人眼前,恳求道,“祖母,我知道您一直偏爱念念,可蓁蓁也是您的孙女儿,您也心疼心疼蓁蓁!” 老夫人沉着眼眸看着江若祁,江家的嫡长孙,合该是最能主持大局,拎得清的人,可他与他父母一样,当局者迷。 屋子里,静得落下一根针也能听见,下一瞬,老夫人拂开那被热茶,茶杯跌落,摔在了地上。 “你今日去看她了?” “难怪,这般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 老夫人起身,绕开江若祁,指着他骂! “你们个个都说我偏爱念念,是因为你们的心!才是歪着长的!你心疼江若蓁的时候,可心疼过被她差点害得浸猪笼的念念!” 江若祁先是微微皱眉,听到后面,神色逐渐变得疑惑不解! “祖母,蓁蓁不过是有些任性,何时——” “何时?你母亲生辰宴时,就是江若蓁让小桃引外男去了琳琅阁!要不是琳琅阁里头的丫鬟警觉,现在在庄子里的,就是念念了!……或许她都没命活!” “不可能!”江若祁一脸震惊,如雷贯耳,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祖母所说的事情,与他眼中的蓁蓁大相径庭!那个乖巧可爱,体贴懂事的妹妹,怎么会有这般害人之心,而且害的还是自己的姐姐? 江若祁不可置信,“祖母,是不是弄错了?蓁蓁才回来,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朱嬷嬷上前去扶憔悴的老夫人,“大公子,老奴派去追查的人已经回来了,此事……十有八九,事到如今,您便不该再为二小姐求情了,只怕不只是伤了老夫人的心,还有大小姐。” 江若祁耳中轰鸣,什么也听不下去,他不信,他要亲口去问江知念,二话没说,疯了似的冲了出去,朱嬷嬷叫也叫不住! “老夫人,夫人说有话同您说,您还没见她呢。” 之前陈氏叫住老夫人,说有话要说,老夫人一口拒绝了,在看到结果之前,她不想听任何人的话。 方才,朱嬷嬷已经把调查到的消息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就是想给江若蓁求情!” “以前我倒是理解她,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亲生的女儿流落在外,吃了许多苦,她一心想要弥补江若蓁,疏忽了念念,这些我都能理解!” “可念念她养了十六年,就一点也不心疼吗?”老夫人闭了闭眼,生着气道,“事实就摆在眼前,她还护着那个江若蓁!” 朱嬷嬷不知道怎么劝解,还没开口说话,外面雪枝的声音就闯了进来,朱嬷嬷正要去拦,陈氏迎面来推了她一把! “让开!” “婆母,您当真这么狠心?儿媳也有些话要同您说,您当真以为您护着的江知念有多良善?她心思深沉,比之我的若蓁千万倍!” “谁让你进来的!”老夫人怒道! 她不见陈氏,陈氏竟然直接带着人闯了近来,她好大的胆子! 陈氏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她在院子里听说老夫人派出调查的人回来了,若蓁的罪名坐实了,要是自己再不剑走偏锋,明日若蓁就彻底被赶出去了! 雪枝在后面好歹将朱嬷嬷扶了起来。 “婆母,儿媳无心冒犯您,奈何您不肯见儿媳,儿媳有话不吐不快!” “她残害手足,还有什么好说的?” “即便若蓁一时糊涂,您也不该直接将她赶出江家,若蓁毕竟是我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你们都不心疼若蓁,我当然心疼!” “曾经是我们糊涂,错把鱼目当成珍珠,让若蓁在外面受苦这么多年,现在她回来了,难道不该好好补偿她吗?” “还要怎么补偿?”老夫人气得不轻,“落雪阁所花的银子,流水一般!她没怎么念过书,念念二话不说就求到了白鹿书院去,这京城多尊贵的女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念念对她还不够好?可她却做出这种事情来!” 陈氏咬了咬牙,万般纠结之下,决定将深埋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江知念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这本就是她欠若蓁的!当初若不是她从中作梗,若蓁早就回到江家来了!” 江老夫人浑身一震,“你,你说什么?!” “我们寻到若蓁之时,若蓁早就知晓自己是江家人,她早早就寻来过江家了,却被江知念赶了回去!” 第101章 江知念离开江府? 江老夫人觉得这个说辞过于荒谬,“她怎知自己是江家人?” “是她养父母说的,所以她一直都将我们当作真正的家人,从未认别人为亲!” “江知念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为了不被换回去,竟然掩瞒真相,害若蓁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儿媳怎么能不怨她?难不成,我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 “就算如此,我们还是把江知念留下来,做了江府的大小姐,她才有机会高攀太子!” 陈氏越说,心中越是难过,她当初,也是真心疼爱过江知念的,偏偏江知念心思深沉,害苦了若蓁!所以,她也是真的怨的。 “这事,为何我从不知晓?”老夫人倒退两步。 陈氏红着眼,眼中都是泪和委屈,“既然决定留下知念做女儿,我与老爷商议后,担心江知念心中生了隔阂,才决定将此事隐瞒下来,再加上若蓁也不希望这件事会影响她与江知念的姐妹之情,再多的委屈,她也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这才是为何我一直护着若蓁,知念自小心思就多,才几岁的年纪,就知道摘桃来讨好我,事事做得滴水不漏,如今即将成为太子妃,自然是不需我操心。” “可若蓁不同啊,她什么也不懂……才会酿成这样的错来,日后,儿媳一定好好教导若蓁,婆母,您就算不心疼若蓁,就当是替江知念弥补若蓁了!” 听陈氏说得像模像样,老夫人此刻当真有些怀疑了,莫不是陈氏为了护着江若蓁胡诌的? 见老夫人半信半疑,陈氏直接道,“您若是不信,儿媳即刻寻人去扬州,将之前知晓此事的人寻来,只求您先收回赶若蓁的话,等人来作了证,再决定也不迟!” 陈氏这样说,便不像是空穴来风了,“那你去寻来!” 江老夫人还是不太信陈氏这话,陈氏擦了擦眼泪,“曾经儿媳疼爱知念,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哪怕她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将她留在江家,当成女儿一般。” “她却待我如陌生人……我就是想对她亲近,有了这些事情,也亲近不起来…但要说我捏造这些事情来污蔑她,儿媳定然不会!” 看着陈氏誓言旦旦的模样,老夫人心下一沉…… 当真,当真是念念她…… 眼看老夫人站不太稳了,朱嬷嬷去扶住,随后对陈氏道,“大夫人,您先回去,老夫人自有考量,天色也晚了,老夫人该休息了。” “婆母您好生休息,等儿媳消息就是。” 等陈氏离开后,江老夫人复杂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朱嬷嬷,你觉得念念她当真会这样做吗?” 朱嬷嬷,“老奴也说不清楚,这些事情到底是旁人说的,蹊跷得很。” “可若是假的,便是二小姐连同旁人说了谎?这些事情,夫人一查便知,她又怎么说慌呢?” 总之,朱嬷嬷也糊涂了,直接道,“老夫人您若是有疑问,为何不直接问问大小姐?” “我要是直接问,只怕会伤了念念的心啊……” “可您已经当众说了,要将二小姐赶出去,若是生了变故,大小姐只怕也会……” 江老夫人长叹一声,“万事难全啊……为了念念,我也不好再处置她了。” 只怕陈氏心中生恨,把念念的身份抖出去!到时候她的念念又怎么办呢…… …… 琳琅阁。 江若祁不停地拍着院门,此刻下起了小雨,扶光打着伞来开门,“大公子,已经这么晚了,您这是……” 他不听扶光所言,绕过她就往屋里去,一进去就看到江知念在绣着什么,他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祖母说的,是真的?” 江知念抬头看向他,“如果是假的,阿兄还会来问我吗?阿兄,你今日强闯琳琅阁,又是为了什么?为她求情?还是怪我将此事公诸于众?” “或是觉得我给你的好妹妹泼脏水?” 江若祁想要摇头否认,可是他却被江知念的话刺得开不了口,她也是他的妹妹啊! 为何,念念总是这样揣测他?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江知念轻描淡写,轻飘飘一个字,却让江若祁完全接不住! “你在祖母那里不都知道了吗?” “现在问我的意思是——” “那你能不能放过蓁蓁……”江若祁顺着江知念的话,带着几分哀求,把这句他自己都觉得过分的话说了出来。 “噗嗤——”江知念轻笑出声,果不其然,前世为了江知念对她下了那般狠手的人,这一世也会! “当然……不能!那日要是江若蓁得逞了,我便真成阿兄嘴里的贱妇了!” 江若祁皱眉,他何时这么说过江知念了? 他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 可江知念都记得,这两个字,和临死时,看到江若祁的最后一眼,他眼中的嫌恶!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公子,请回!夜深了,我的琳琅阁不欢迎你!” 江若祁还想开口,可是江知念直接起身回了里屋,他没能再开口,也没有发疯的脸面,只能退了出去。 翌日。 江知念听扶光说起,昨夜里松鹤院不大太平,应当是追查到小桃的家中,发现事情当真如她所说。 陈氏也坐不住了。 “大公子昨日从琳琅阁回去后,今日就病了。” “昨夜的雨下得大,大公子在院子外面站了许久。” 江知念眸光淡淡的,“不必理会他,他现在最该担心的是江若蓁。” 折柳凑了过来看着江知念手中所绣,“这幅绣图不是您之前准备绣给太子殿下的?还差一点就绣成了。”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小姐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事事以太子为先了。 “小姐绣的这幅春日玉兰图,当真是漂亮,等绣成了奴婢去替您裱起来,挂起来也好看!” 江知念则道,“做屏风。”她最后收了针脚,原本这幅图已经绣成了,只差最后收尾,她叫折柳找出来,绣好了做成屏风刚好,送去荣安侯府。 想起来陆君砚所说,要垂丝海棠的话,她心中还有气,还想要垂丝海棠,就该把他变成花肥,做成垂丝海棠! 垂丝海棠是没有了,但这幅玉兰图倒是可以赠给他。 也算两不相欠了。 等她离开江府,与这里的人也不必再联系。 “我亲自送去荣安侯府。”正好她还要向师兄拿药,顺带劝说师兄。 师兄定不会放心她一人,可她不想牵连任何人。 再不走,赐婚的圣旨,就要下来了。 第102章 和徐闻璟的秘密 按理说,昨天夜里松鹤院已经查明了真相,小桃的事情也应该有了结果,按照祖母昨日所说,今日就是赶江若蓁出府的日子。 可过了晌午,松鹤院那边仍旧没有什么消息。 江知念不再多等下去,她带着春日玉兰图去了荣安侯府,先是禀明来意,侯府的下人把她带到徐闻璟的院子。 结果从青引那里得知,徐闻璟一早就不在院子,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江知念刚从徐闻璟院子出来,就见云初路过,她叫住云初,“可否替我将这幅绣图转交给世子殿下?” 一想到陆君砚说的话,江知念脸上发热,心中更是别扭,便不想亲自交给陆君砚。 云初早已料到,“江姑娘,礼物您还是亲自交给世子殿下为好。” 江知念顿了顿,想了个推脱之词,“若非府中还有事,我自是要当面赠给世子的,劳烦你了。” “江姑娘,不是我不帮您,而是世子交代过,要您亲自去。世子恰好在府上,我给您带路。” 说着,云初带着江知念往陆君砚的院子去,看来,她今日是免不了这一趟了。 “我与世子殿下,男女有别,是不是——” “江姑娘放心,世子院子这附近,不让外人伺候。” 江知念只能硬着头皮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踏足陆君砚的住处,静幽幽的,古朴又清雅。 云初推门,“世子,江姑娘来了。” 原本江知念带了半夏来,却在她刚踏入院子时,云初就接过半夏手中的绣画,让她在外面等着。 云初把绣画放在桌上后,就退了出去,和上次一样,他要把门给关上。 江知念只觉得头皮一麻,当即出声,“等等…世子与臣女孤男寡女,还是把门开着……” “你若是想被人瞧见,我也没有意见。”陆君砚清冷开口。 江知念就没了话说,云初便把门轻轻合上了。 陆君砚起身,修长的手指轻点了点一旁的长案,依着方向寻到云初方才放绣画的地方。 她发现,陆君砚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不知为何,没有寻常瞎子那种局促感,举手投足都十分松弛,即便是摸着桌子走路这件事,也没有狼狈感。 若不是他眼中毫无神采,江知念几乎都觉得,他与常人无异。 她见陆君砚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摸到了捆着绣画的绸带,他手指微微一挑,绸带松开,绣画一展而下,如女子的青丝一般倾泻。 陆君砚的手在绣画上仔细摩挲着,靠此辨认画上绣的是什么事物,江知念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脑子里只觉得这是一双好看到赏心悦目的手。 “这是…玉兰?” 江知念一怔,“世子这样也能辨认出?” 陆君砚气笑出声,“江姑娘觉得我眼睛看不见,便随意拿了幅玉兰图来敷衍我?” 被戳中的江知念找补道,“自然不是,这幅春日玉兰图,耗费了我的心血,绝没有敷衍世子的意思。” “且,玉兰有报恩的寓意,正适合臣女献给世子。” 他能看得到,看到江知念明艳脸庞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一眼便知,说谎。 她绣的玉兰,当真是好看。 可再好看,他要的也是垂丝海棠。 “比垂丝海棠更适合?”他缓缓出声问道。 就看到江知念朱唇微微一抿,几分娇愠,她只当他看不见,也不掩饰分毫。 “世子,您可知道,玉兰还象征着品性高洁,纯洁无暇的心,臣女也是希望世子可以好好养病,心无杂念,做一个品性高洁,纯洁无暇之人。” 少做调戏女子,孟浪轻浮之事! 听出江知念言外之意的陆君砚,脸上却没有一丝怒色,她都做好要与他辩驳一番的准备了。 若是惹怒了陆君砚,她马上就离开江府了,自然也是不怕的。 可陆君砚并没有生气,不止没有生气,他心中甚至觉得此刻的江知念,才最是生动可爱。 只是面上没有显露丝毫,“承江姑娘之言,我一直都是如此,何况玉兰虽美,比不得垂丝海棠得我心。” 此人,还当真是油盐不进!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自夸! 不喜欢?不喜欢什么都没有了! 江知念微微吐气,淡淡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拿绣画,“既然世子不喜欢——” 预判到她心中所想的陆君砚,比她先一步拿起绣画,退后两步,一边收画一边道,“文不点题,不过这幅绣图我先收下,欠我的垂丝海棠,也别忘了。” 江知念的美眸微微睁大,许是前后两世,她都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不仅拿了她的玉兰图,还要她再补一幅垂丝海棠? “陆世子,臣女近来府中有些事,是在没有功夫再绣图,偌大一个荣安侯府,必定少不了一个绣娘,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是。” “臣女虽然虔心赠礼,但世子有意刁难,恕臣女做不到!” 也只有这时候,陆君砚能感觉出江知念身上的生命力,她也是有情绪的。 比起被规训得一板一眼,事事顾及的江知念,他更喜欢这样的她。 陆君砚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回到了长案旁,她也松了一口气,“礼已经献上,臣女告退。” 一想到徐闻璟同他所说,他眼梢的笑意尽数散开,所以,江知念今日也是想来同她告别的,若不是云初拦住她,她只怕是离别前最后一眼,也不想来看他。 他知道,江府就像一头野兽一般,快速吞噬着她身上的明媚和生命力。 可放她走了,还有再见的一日吗? “江知念。”陆君砚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江知念微微一愣,陆世子几乎没有这样叫过她。 “你今日寻徐先生,是不是想拿这个。” 江知念一僵,转身时果然看到陆君砚手中拿着一个白瓷药瓶,而这个药瓶,她在徐闻璟那里见到过,正是她今日想拿到的——回魂丹。 能够令人在短期内呈假死状态的药丸,三日后,再服下另一颗,就能醒来。 这本是她一个人的计划,也只有徐闻璟才知道,突然发现被陆君砚一个外人知道后,江知念眉心微跳,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还给我!” 第103章 凭什么罚她! 在快要拿到药瓶时,陆君砚把手一抬,江知念整个人朝他扑了上去! 一股淡淡的冷香入鼻,几缕发丝划过他的喉结,两人贴得极近,大抵,江知念没发现,她一心想拿回自己的假死药。 陆君砚身子微微后仰,任由江知念靠过来,他身量极高,江知念如何也够不到! 直到他低头时,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额头上,江知念察觉不妥,退出他的怀里,语气也变得冷硬,“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难道是徐师兄? 不,师兄绝不可能出卖她! “师兄人呢?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 江知念怎么也想不到,一切都计划好了,变数居然在陆君砚这里! 她心中更是生气,“我与世子无冤无仇,世子怎的偏偏要与我作对?” 陆君砚,“徐先生要为我治疗眼疾,不能离京。” 江知念只觉得莫名,“我何时需要师兄离京?” 陆君砚一愣,江知念与徐闻璟没有约定好一起离开?也就是说……是徐闻璟自己要陪江知念。 “你不是要私奔?” “自然不是!”江知念一口否定,“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师兄只是帮我制药罢了,世子若是想找麻烦,也不要为难我师兄。” 听到江知念这样说,原本心情酸涩的陆君砚,这些情绪消散了不少。 所以,她只是要离开江府,不是因为徐闻璟,只是单纯不想嫁给太子? “使用回魂丹过程凶险,若是三日之内,没有人给你服下解药,假的也成了真的,你可知道?”陆君砚声音本就清冷,这话又说得严肃。 江知念更觉得他用意不明,“我知道,我自有安排。” 陆君砚脸上微冷,的确,江知念能想到这个办法,必然是给自己留了一定退路。可即便如此,三日之内,变数太多了! “你想以此逃脱宫里的赐婚,也想逃脱江家对你的桎梏!” “可你有没有想过,准太子妃身殒,光是皇后派来的仵作验尸,或许都不止三日,你已经是半个皇家的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江知念耳边是陆君砚略带责备的声音,闻言,她眼眸猛地一垂,虽说,早已想好了脱身之法,但陆君砚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三日的变数的确有些大,那她便再破釜沉舟一些,“死”得尸身也不留! 江知念心中有盘算,陆君砚看她这模样,以为是自己语气过重,吓到她了,他顿了顿,放缓语气,“你不想嫁给太子,为何不早说?” 自他在宫中第一次与江知念说上话,在藏经阁内的问话与试探,她都没有说她不愿意。 所以陆君砚一直以为,她是想嫁给太子的。 原来她并不想。 江知念蹙起眉头来,更是不明,“我为何要同世子说?” 既然决定不用回魂丹假死,她也没有继续留在荣安侯府的必要,万般纠结之下,江知念还是说出口,“…臣女不知您是从哪里知道垂丝海棠之事,我与世子本没有关系,还请世子不要再以此开玩笑了,也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臣女先行告退!” 江知念虽然想知道陆君砚是如何知道的,但此事也并不重要,便没有再和他说话的打算。 就在她推门迈出去那一刻,身后声音响起,“在梦里。” 见了鬼了,他简直是胡说八道! …… 江知念带着半夏回了江府,可她刚走到前厅,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阿娘,若蓁让您担心了。” 半夏听了这声音,眼睛睁大,语气着急,“小姐,二小姐不是被送去庄子上了吗?怎么!怎么回来了?” “更何况,老夫人也查清楚了小桃陷害您的事情,应当把她赶出去才是!” 江知念也很想问,怎么出去一趟的功夫,这江府,又变了个天? 快步走去前厅,江知念瞧见,今日这前厅也聚得很齐,比昨日多了江若蓁和江若祁。 江若蓁见了江知念,柔柔地凑了上来,去拉她的手,“姐姐回来了?若蓁好想你呀。” 一股恶心钻进了江知念五脏六腑之中,那是一种被恶心的虫子爬在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的感觉! 她拂开江若蓁的手,没有去看江若蓁,先看向陈氏,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江老夫人身上,江老夫人故作镇定,笑了笑,“念念回来了…念念,若蓁既然知道错了,你们姐妹二人便把误会都说开,日后好好相处…” 半夏脸色一变,她隐隐知晓小姐此事之后,还有别的安排,可这样一来,所有的计划不都被打乱了吗? “老夫人,昨日您不是说,二小姐指使小桃陷害大小姐,残害手足,要将她赶出江府吗?” 语气之中,尽是忿忿不平! 陈氏脸色一变,她好不容易说服老夫人,这个婢女,忒不知好歹了! “这里轮得到你一个奴婢说话了?老夫人的决定,你也敢质疑?” “奴婢没有质疑!昨日老夫人就是这般说的!二夫人,三夫人,你们也听到了的啊!” 当半夏问到白氏和崔氏,白氏本就是个怕事的,恨不得躲到地洞里去,崔氏虽然有气性,到底事不关己,她要是和老夫人对着干,能得到什么好处? 自己手里的看帐的权利还不容易才拿到,可不想就这样交代了。 自然也是闭口不言。 见半夏依依不饶的模样,江程怒火中烧,喊了人来把她押去杖责!半夏是有武功在身上的,可是她的武功是为了保护小姐。 而不是贸然动手,陷小姐于不义之地! 江知念淡淡笑了笑,原来今日迟迟不处置江若蓁的原因,是因为有了变故! 以往其他人偏帮江若蓁也就罢了,现在,连祖母也这样…… 原来,祖母对她连一丝怜惜,也不曾有! 若当真不想帮她主持这个公道,昨日也不必说那些场面话!她自会想其他法子报复江若蓁! 如果一开始祖母不曾说那些话,她也不会对此祖母抱有希望! 可偏偏祖母说了!偏偏让她以为,祖母对她,至少还有一点公正可言。 她几乎都以为自己复仇已经做到了第一步。 可她想错了…… 江知念眼底的痛色与极大的失落,深深刺激到了江老夫人,她慌忙开口,“念念啊……” 江知念却根本不理会她,挡在半夏的身前,“半夏又没说错话,凭什么要罚她?!” 第104章 江知念的亲生父母 “她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没有规矩,就该受罚!” 江程怒道,罚半夏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要震住江知念! 否则,江知念就会在这件事上继续闹腾! 眼下,若蓁被接了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江程一声令下,府中家丁就要拉开江知念,处置半夏! 江程心想,奈何不了你,处置一个奴婢还不够简单? 不曾想,江知念不仅死死攥住半夏的手,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态度还很强硬,“今日谁若是动了半夏,除非我死!否则无论是去大理寺,还是未央宫,我也要把江若蓁往我院子里引外男的事情,叫大家好好评判评判!” “江知念,你竟敢忤逆!” “念念,这件事闹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必为了护着一个奴婢,惹怒了父亲?”江若祁想要劝说江知念,可她置若罔闻! “江大人可要试试?”江知念冷目看去! 江程咬着牙,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是什么?! “好了!好了!”江老夫人颤巍起身,把那些围住江知念和半夏的家丁,全都推开! “这件事本就委屈了念念,你还在还要追究什么!够了!”老夫人把江知念护在身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程,“这件事到此为止!” 江知念却并不感激老夫人站出来说话,江家人执意要护着江若蓁,她就不会再对江家处置江若蓁,抱有任何希望,拉着半夏便走! “大小姐,您……”朱嬷嬷叫了一声,江知念头也不回地走了! 护着江知念的老夫人,转身却看到身后空空,再没有江知念的身影,脚下一个踉跄! 念念终究还是怪她! 还是怪她啊! 江程,“母亲,你瞧瞧,她都被您惯成什么样了!简直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江老夫人却只是捶胸顿足,红着眼看着江知念远去的背影…… - 江知念带半夏回了琳琅阁,让折柳拿了些伤药来,平静地问半夏,“伤到哪里没有?” 半夏瘪着嘴,包着眼泪摇头,“奴婢皮糙肉厚,他们伤不到奴婢。” 江知念点点头,那就好,接着,掀开自己的袖口,方才因为家丁想要把她拉开,下了狠手,手腕上青紫一圈。 折柳见了,怒骂道,“一群狗奴才,竟敢伤了小姐,看我不骂死他们!” 半夏忽然跪到江知念面前,“小姐,都怪奴婢,方才要不是奴婢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会连累小姐,更不会让老爷抓到由头,为难您!” “若不是因为奴婢,小姐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大可以告到皇后娘娘面前!也定能讨回公道!” 可就是因为她,小姐为了保护她,和江府妥协了。 江知念任由折柳给自己涂药,头也没抬,语气淡漠,“今日没有你,他们也不会再处置江若蓁。” 今日这一遭,她也算彻底掐灭了对江家人的情分,包括江老夫人。 以前她总觉得,或许老夫人不一样。 而今看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万事还得靠自己。 “你只是江程用来压我的借口而已。” 做了十几年的父女,也算是把他看得清楚。 没什么用,只能在家中叫嚣几句罢了。 “何况,你也是为我说话,哪一个字说错了?哪一句话不该说?” 折柳恨恨道,“是夫人老爷他们,不明是非!你也是为了小姐说话,哪里有错?” “起来半夏,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与其此刻懊悔愤怨,不如重整旗鼓,想想怎么反击回去!” 江若蓁和江家人做的恶,她是一定要报复回去,并不会因此而放弃! “老夫人平时最疼小姐了,昨日也说了,要为小姐讨回公道,为何今日忽然反帮着二小姐说话?”折柳百思不得其解。 江知念眸光微凉,江家人可以偏帮江若蓁,祖母也可以忽然变卦。 可,到底是为什么? 总有一个原因。 祖母态度,前后反差太大,这其中,要说没有一点蹊跷,江知念是半点不信的。 “昨夜,夫人去了松鹤院,待了多久?” 半夏回忆了一番,“莫约有小半个时辰。” “奴婢只是在外面瞧了两眼,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夫人出来时,还擦了擦眼泪。” 江知念蹙眉,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陈氏和祖母说了些什么? 正思索着,扶光走了进来,“小姐,立夏院的芳儿说,郭姨娘做了一个香囊给您。” 江知念接过,“郭姨娘?” “芳儿说,之前小姐给姨娘的香囊煞是好看,便亲自做了两个回礼。” 她之前给郭姨娘香囊,是想试探她香囊之中的香料,是否为令人不孕的香料。 郭姨娘言外之意,难道是想感谢她? 江执念解开香囊,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香囊,绣着杨柳拂堤。 她美眸稍敛,以为自己猜错了,可她的指腹划过香囊内里时,摸到了里布凹凸不平的绣线! 她赶紧将其翻开来,果不其然! 香囊的内部,赫然绣了一个字。 温。 江知念的指腹仿佛被这个字烫到了一般,手指微缩,香囊从她指尖掉了下去! “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半夏以为郭姨娘在这香囊之中,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紧张地把香囊踢去了一旁! 江知念却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香囊,再给我看看。” 拿到香囊,她轻轻地在那个温字上摩挲着,原来靠摸,当真能够感受得清楚绣的是什么。 “这个温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江若蓁被接回来之前,就是被一家温姓的人家收养。”她也只是前世依稀知道这一点。 别的就不知道了。 前世,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联系过温家,哪怕江知念知晓,温家才是她的血亲。 只沉迷在讨好江家人与弥补江若蓁之中。 也就是说,是小姐亲生父母家! 第105章 太子妃 三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难怪小姐方才的反应如此剧烈!折柳抿了抿唇,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知念把香囊又翻回来,杨柳拂堤,扬州温家…… 不会有错了。 “半夏,你去打探打探,夫人昨夜从松鹤院出来后,还有什么动静。” “折柳,你去荣安侯府帮我传话。” 今日走得着急,她只知陆君砚不会伤害徐师兄,但她计划有变,还是要知会师兄一声,免得叫他担心。 …… 落雪阁。 江若蓁抱着陈氏小声哭泣,陈氏虽然心疼她,可语气也不大好,“你为何这般糊涂,要让小桃去害江知念?她毕竟是你名义上的长姐!” “害了她也是害你自己啊!” 陈氏这几日因着江若蓁,操心得吃不好睡不好,眼下终于是把她盼回来了,少不得一顿唠叨。 “阿娘,若蓁知错了,若蓁也是受旁人误导,那小桃总是说祖母不喜欢我,是因为姐姐日后会是太子妃,连勇毅侯府的一个嬷嬷,也明里暗里嘲讽我……” “若蓁自知处处不如姐姐,我怕姐姐若是做了太子妃,光耀门楣,届时大家只知姐姐的好,连阿娘您也不疼我了……” 江若蓁擦着眼泪解释,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若是宫中怪罪下来,你!” 陈氏仍觉后怕和生气,江若蓁见了,哭得更厉害了!“阿娘…您也不疼我了是不是…呜呜呜…” 江若蓁一哭,陈氏心中就发酸,她看到女儿瘦得更尖的下颌,想必是这次去庄子上,受了不少苦,清减了不少。 又不如在府上被她精心养着身子,陈氏哪里还说得出责怪的话? 罢了罢了,这本就是江知念和江家欠若蓁的。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追究了,于是缓和了声音,“瞎说,阿娘什么时候不疼你了?你可知你祖母为此发了多大脾气?” 雪枝笑意盈盈,将那养颜的汤药端了过来,“夫人为了带二小姐回来,费了好一番力气,夫人最疼的就是二小姐了!” 江若蓁接过来,皱着眉喝了下去,这些日子没有喝着汤药,她皮肤都粗了好多,看上去也不如以前白净,可真是断不得! 知道陈氏对雪枝的安排,她甜甜道,“多谢雪枝嫂嫂!” 闹得雪枝脸红,“二小姐,您,您胡说什么……” “我又没胡说,要不是姐姐婚事一直压着,您早就成为我小嫂嫂了!” 就冲这一句嫂嫂,雪枝也会想法子帮着江若蓁。 陈氏在一旁,也没阻拦,可是,即便她要把雪枝许配给江若祁做妾,那也绝对叫不得嫂嫂,叫别的姑娘瞧见了,谁还愿意嫁给江若祁做正室? 小姑子叫一个妾做嫂嫂! 过去也是遭罪的! 过了一日,半夏才回来复命,“奴婢发现夫人院中少了两个嬷嬷,但探听不出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便想着顺着小姐的线索去看看。” “夫人没有套府上的马车,我便去码头询问,果真有两个嬷嬷,在昨日的清晨坐船南下去了扬州,只是,我没赶上那船,便派了人骑马先去下一个码头追上。” 看来,老夫人态度转变的原因,当真与温家有关? 可,能有什么关系呢? 据江若蓁所说,温家就是一户普通人家,她经常连饭也吃不饱。 江知念猜不出,便也只能等半夏派去的人的消息了。 扶光,“小姐,老夫人这几日郁郁寡欢,朱嬷嬷想请您去劝劝老夫人。” 江知念眸光一闪,“就说我病了,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 她有什么好劝的呢?对待祖母,江知念问心无愧,可再热的心也有冷掉的一天! 折柳小声嘀咕,“该郁郁寡欢的是小姐,老夫人不是还有孙子孙女吗?若是不高兴,大可以让大公子二小姐去劝。” “什么都找小姐…到头来,又偏着落雪阁!” 可不是这个道理? 江知念不再放在心上,丫头们出去做事时,她的目光落到那瓶回魂丹上。 这是折柳去传话后,徐闻璟转交给她的,并附言,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师兄都会支持她,帮她。 按照江知念原本的计划,江若蓁被赶出府,她在江府被下毒而死,皇后娘娘追究起来,江府必然逃不过干系。 江知念也完全消失,或许,三日之后的某个地方,一个新的她会得到真正的新生。 可,这计划已经化为泡影,从第一步就发生了变故! 而明日,就是前世她被赐婚的日子。 难道,她还是逃不过前世的宿命吗? 江知念拿起那药瓶,目光复杂,一旦被赐婚,她要如何抗旨? 可就这样离开江府,她又怎么甘心?前世种种事情历历在目,江知念握着药瓶的手都泛了白,百般纠结之后,她将药瓶放入自己的妆奁之中。 像是下定了决心! 即便她就此离开江府,前世的噩梦依旧会缠绕着自己。 江知念要复仇,哪怕要付出得更多! - 翌日。 “大小姐,您起身了吗?” 琳琅阁外有人匆匆来禀,江知念推开了门,早已梳好了妆发,今日大她,比起往日,可谓是盛装。 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织着幻彩银丝,既典雅又高贵。 “大、大小姐……”来禀报的下人几乎看呆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大小姐这般装扮,原来,原来还能这么美! “大小姐,宫里来人了,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是皇后娘娘赐婚的懿旨!您快去接旨!” 江知念早已预料到,不卑不亢到了前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嫡长女江氏,恪恭持顺,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指婚太子正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臣女江氏,接旨。” 江知念垂下的眼眸没什么神采,但是礼数依旧完美,挑不出任何错处。 折柳负责搞好人情世故,该发的赏钱一份不落,送走了宫里的人后,江知念正要回院子,就看到匆匆赶过来的江若蓁,一脸失意和酸涩地看着她。 江若蓁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怀安哥哥和江知念赐婚了,她明明和怀安哥哥书信往来,聊得好好的。 怀安哥哥也不喜欢江知念,为何他们还是定了亲。 江知念并不想搭理她,本想离开,江若蓁却拦住她,“姐姐,你明知怀安哥哥并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接旨?” 江知念瞧也不瞧她一眼,只是淡淡唤了一声,“折柳。” 折柳应声,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江若蓁脸上。 “太子妃娘娘面前,岂容你放肆?二小姐,日后可要守规矩,见了太子妃娘娘,是要行礼的!” 第106章 太子能给的,难道他不行吗? 而一旁的江家人,吓了一跳,想要维护江若蓁,却没有这个胆量,折柳说得不错,江知念现在是太子妃了! 就是江程、老夫人,见了她,也该是要行礼的! 江若蓁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知念,江知念淡淡掀了掀眼,“有什么不满,去未央宫中亲自与皇后娘娘说,同我说可没用。” 既然逃不过被赐婚,那便好好利用这个身份。 不得不说,拥有权势,做什么都方便不少。 江程正欲开口,被陈氏拦了下来,折柳说得没错,江知念现在是太子妃,谁说话都不好使! 江知念走后,江若蓁一头扎进陈氏怀里,委屈哭得不能自已! “阿娘!难道以后我们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吗?”江知念毕竟是江府的嫡女,难道父母就没有办法治她吗? 陈氏安慰道,“等她嫁去东宫就好了,你别去招惹她便没事了。” 这个回答哪里是江若蓁想听到的?听完陈氏的安慰,哭得更厉害了! …… 赐婚的消息传到荣安侯府,陆君砚的院子里时,他正提笔练字,云初在给他磨墨,眼睁睁地看着一滴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好好的一副字,全都毁了。 “世子,江姑娘也别无他法,虽然她现在是太子妃,这也并不代表,江姑娘心悦于太子。”云初出言安慰。 陆君砚自嘲地掀了掀唇,“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世子您还有机会啊!”云初提醒道。 头一次,陆君砚如此意味深长地看着云初,云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属下脸上有东西?” “觊觎太子妃,云初,还是你的胆子比较大。”他慢慢道,说完彻底放下了笔,既然不能静心练字,??索性就好好思索一番,如何争取这个“机会”。 云初闻言,撇了撇嘴,“哪里是属下的胆子大,属下不过是替您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罢了。” 跟在世子身边这么多年,他还能不了解世子? 陆君砚靠在太师椅上,坐也没个坐相,散漫松弛极了,云初猜得没错。 他把玩起自己的玉佩,眸光落到不远处的屏风上,正是江知念所绣的春日玉兰图,那玉兰包儿将开未开,尖儿上泛着粉红。 确是有几分像江知念的气质。 清雅可爱,明媚灿烂。 这才该是她。 倘若江知念喜欢太子也就罢了,可他才知道,她不想嫁给太子。 昨日,陆君砚得知徐闻璟还是把回魂丹送去了江府,陆君砚在猜江知念要如何抉择,眼下有了答案,她想摆脱江家,嫁给太子,或许也是一种方法。 可,嫁谁不是嫁? 太子能给的,他难道不行吗? “世子,您终于想通了?”云初试探地问道,以前,世子总觉得自己有眼疾,配不上江姑娘。 陆君砚淡勾嘴角,“是啊,瞎了这么久,也该好了?” 他要江知念,自然,也不会委屈了江知念。 …… 江知念受召入宫,这一次,没有人再叫她江姑娘,而是恭恭敬敬地称她为太子妃。 “历年来春季狩猎都是太子协礼部操办,怀安这段时日被禁足,本宫想着,你协助你父亲操办此事,再合适不过。” “春蒐不比秋猎,你不必有压力。” 江知念颔首,太子妃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不过是给皇后和太子做事的。 正事吩咐下去后,皇后将她叫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今日没有外人在,你去看看怀安?” 虽然是皇后的问句,但显然并不是在问她。 “正因为怀安被禁足了,本宫才求得皇上为你们指婚,才好有人主持这东宫一应事务……知念。” 皇后说到这里,沉吟片刻,“你是个知恩的好孩子,你与怀安才定了亲,若是去求皇上开恩,让怀安陪你去春蒐,皇上想必会开恩。” “知念这就去问问殿下有何吩咐。”江知念说得很客气。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皇后也不为难她,觉得才刚刚定下亲事,两个人生疏一些倒也正常, 等到春蒐之时,再让他们二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江知念从未央宫去了东宫,东宫的下人将她视作这东宫的主人,之前还可怜她的下人,更是觉得太子妃当真是有手段。 殿下都这样讨厌她了,她还能坐上太子妃的宝座。 见到沈怀安时,他正看宫外递给他的信,“知念参见太子殿下。” 沈怀安看也不看她一眼,“太子妃是来孤的东宫耀武扬威?听说你在江府,可算是蹬鼻子上脸。” “劳殿下挂心,被幽禁于东宫,还有心思关心臣女。” 江知念并不生气,反而是转身叫来下人,“我记得,东宫侧殿的镂花门脏了,还不将它换了?” 沈怀安说她是来耀武扬威的,她自然不能白白被怪罪,做了太子妃,几扇门还是能换的。 那几扇门上,是她被关在侧殿时,十指抓出的血迹,沈怀安想以此警告她,让她永远记得这一日。 她偏偏要当着他的面将其换下! 下人正要领命,沈怀安怒道,“滚出去!孤让你们动了吗?” 这里是他的东宫!什么时候轮到江知念这个女人说的算了? 江知念回过头,淡淡笑看着沈怀安,可语气却并不带一丝感情,“殿下虽然被幽禁,但到底是殿下,你们这些奴才,门脏了也不知换下,如此怠慢殿下,该当何罪?!” 东宫的奴婢吓得跪了一地,“太子妃娘娘恕罪,太子妃娘娘饶命!属下这就去换!” 明明是自己家,可自己宫里的下人却不听他的命令,反而听自己厌恶之人的,任谁,都会被气得半死! “给!孤!回!来!”沈怀安咬牙切齿道! 可他宫里的人,只是顿了顿步,犹豫了一下,“殿下,皇后娘娘吩咐过,一切都要听太子妃的调遣……” 音落,沈怀安将长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 宫人们不敢再耽误,转身慌慌张张跑去侧殿换下那几扇门。 他看向江知念时,江知念明艳的脸上的笑容,属实是刺眼! “江知念,滚!” 江知念不但不照做,反而朝他走了两步,接着,她不紧不慢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书信,声音清脆,“怀安哥哥亲启,见字如面……” 第107章 狮子大开口 从她嘴里吐出怀安哥哥四个字,险些将自己恶心到,沈怀安更是有一种被戳破的羞耻感,他从江知念手中夺过书信,语气森冷,“江知念,别以为你当上了太子妃,孤就会给你好日子过!” “皇宫中的女人,能依仗的,都是一个人!” 东宫依仗太子,后宫依仗圣上,沈怀安是想告诉她,就算做了太子妃,日后也不会给她好过! 让她在东宫度日如年。 只可惜,这个位置她不准备坐太久。 “殿下,我日后倚杖谁,还未可知,不过您如今能不能走出这东宫,倚杖的是我!” 听这个意思,他终于有机会出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希冀落入江知念眼中,她瞥了一眼沈怀安手中揉皱了的书信,沈怀安略微缩手一藏。 呵,真当她会介意? 若不是怕辣眼睛,她不介意全文朗诵,好好嘲讽一番,江若蓁书也没念多少,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殿下既然与江若蓁情投意合,江若蓁欠臣女的,殿下应当会帮她还?” 说完江知念把江若蓁是如何引外男入琳琅阁的事情告知沈怀安,沈怀安愣了愣神,江府掩盖都来不及的事情,她居然直言不讳? 江知念她都定亲了,有什么好避讳的,再说,此事传出去,受人指点的也是江若蓁,与她这个受害者何干? “臣女要的也不多,一品楼是殿下您的产业,您被幽禁也不便打理,臣女会好好经营的。” 沈怀安脸色大变,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如此直白的人!竟然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东西! “江知念,你什么意思?” “此事若是传出去,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江若蓁也不知还有没有命活,就看……臣女那妹妹,在殿下心里,值不值这个一品楼了。” 沈怀安早知要被江知念敲诈,怎会叫她看见与若蓁的书信往来! 原以为,她看到了,能让她知难而退,叫她心痛欲绝,却没想到……!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们江家自己的家事,和孤有什么关系!江知念,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殿下此话差矣,你我定了亲,自然是关门起来自家事自家说,否则,我告至大理寺了。” “何况,不仅仅是江若蓁这条命,还能让殿下早日解除幽禁,难道不值?” 沈怀安深吸一口气,他和若蓁的确两情相悦,让他看着若蓁去死,他做不到,脑海中浮现的也是江若蓁的一颦一笑。 这些日子,多亏若蓁的书信,陪他熬了过来。 但一品楼,也是他费心多年经营的产业,不只是一个酒楼那么简单。 “江知念,你要多少银钱都使得,但……” “只要一品楼。” 沈怀安眸光带寒,“你当真能让孤出去?” 沈怀安还不知晓,皇后这次让她入宫,就是去圣上面前替他求情的。 “自然。” 犹豫半刻后,他摘下腰间的一块儿玉佩,扔给江知念,“以此玉佩去一品楼,掌柜便听你吩咐了。” 江知念这一手空手套白狼,当真是爽快! “殿下,等臣女的好消息。”拿到玉佩后,她便不再多留,转身就走。 盯着江知念的背影,沈怀安眸光阴翳,江知念,孤要你有命拿,没命花! 江知念走出来时,觉得背后阴测测的,可她并不害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刚好看到侧殿的几扇门都被卸了下来,她眸光泛冷,以前的耻辱和遭的罪,她要一点点都还回来! 接着,江知念请见了圣上,皇上宣她进去时,看到陆君砚也在一旁,她眸光一滞,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手心中微微出汗。 “臣女给皇上请安。” “起来,去过皇后那儿了?日后,你与怀安,需互帮互助,互敬互爱,做好太子妃的本分,恪尽职守,你可明白?” “臣女明白。” 江知念颔首,随后又道,“臣女此次来,还有一事恳请皇上应允。” “太子殿下幽禁已经有些时日,春蒐在即,历年来太子都要参与春季狩猎,以向天祈福,也代表朝之根本,臣女认为今年也应当如此。” 皇上脸色微沉,“是皇后让你来说的?” “臣女替太子协礼部主持春蒐,算起来……臣女应当是替父亲来求皇上的。” 被江知念这个说法逗笑的皇帝,看向陆君砚,“君砚认为如何?” 江知念分明就是替太子求情,却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协力父亲举办狩猎,这幌子打得人人皆知,反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 陆君砚深知皇帝心中其实也心疼太子,早就想找个理由解禁了,奈何寻不到理由,不好堵百官之嘴。 只是……听到她为沈怀安求情,哪怕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心里也有些沉闷难受。 他语气中不觉带着落寞,侧身时,眸光刚刚好落在江知念脸上,江知念不知为何心中一乱,忙避开视线。 可下一瞬又想起来,陆世子他瞧不见。 “……江姑娘一片孝心,当成全。” “既然君砚如此说,便让太子一同去春猎,你也去。”皇帝看向陆君砚。 以往的陆君砚定会拒绝,唯独这一次他应承下来。 江知念退出来时,陆君砚也跟着出来,“江姑娘,同路。” “世子殿下,如今我有婚约在身,只怕是不方便。” 陆君砚蜷起的手指一顿,“我向你道歉,那日,我不该那般说。” 这倒叫江知念有些不知所措了,堂堂世子殿下,与她道歉?“世子言重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云初的身影,想到陆君砚看不见,一路上不好走,便答应道,“我为世子指路,世子小心些。” 她只能出声提醒,不能和云初一般扶着他。 “有劳江姑娘。”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开口说话,江知念心情复杂,心中更是装了许多心事。 有一品楼、扬州温家、春蒐…… 宫门处,陆君砚开口,“江姑娘,当真要嫁给太子?” 第108章 春蒐,意外 不知陆君砚为何总是执着这个问题,江知念抿了抿唇,“走一步看一步,如今看来,做太子妃,也比在江府强。” 说完江知念颔了颔首,转身离开。 - 回到江府,半夏第一时间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江知念,半夏脸色不大好,“小姐,我们的人一路跟着两个嬷嬷……在途中跟丢了。” “跟丢了?”江知念一顿,“不是说坐船下扬州,都在一只船上也能跟丢?” 半夏解释,“原本在码头,他们都上了船,也见到了江府出去的两个嬷嬷,结果遭人暗算,直接给绑了丢进了河里。” “要不是他们有功夫在身,只怕是连命都不保……” 办事不利,半夏害怕小姐怪罪。 但一番话下来,江知念并未过多苛责,而是捕捉到一个信息,“这两个嬷嬷当真是陈氏的人?只是去扬州打探消息,怎么会这般谨慎?” “不仅发现有人跟着她们,还能将人丢进水里。” 这种身手和机敏,江知念不觉得是陈氏所派的嬷嬷能有的! 半夏迟疑着,“小姐是说,有旁人在干预?这件事十分隐秘,还有谁能知道?” 知道江知念和江若蓁身世的人,只有江府这些,知道扬州温家的,更是少之又少。 连她都仅仅听过一次…… 从中作梗之人,除了江若蓁,她想不到还有谁! 只是,江若蓁好好在江府,她孤身一人回的江府,谁能替她办事呢? “扶光,落雪阁这些日子,可有新人?” 扶光操持琳琅阁一应事务,以前江知念管着江府时,她对府内各院的情况也都了解。 扶光摇着头,“小桃犯事后,知画便顶替了她,知画也是其他院子调过去的,没听说落雪阁来了新的人啊。”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当真是个巧合? 江知念眸光凝重,应当不是,她一定有哪里遗漏了! 把事情都捋了一遍后,江知念忽然想到,“柴房失火时,江若蓁和她的贴身婢女都在庄子上,纵火之人定是在府内,而这几日,这个人又一定不在府内!” “半夏,你去将落雪阁的婢女人数好好数数,再去查一查近期有哪些人出府!” 半夏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差清楚了,“只有这个名叫阿淳的婢女出去了,且这些日子不在府中。” “可是……”半夏皱紧眉头,“阿淳是个女子,奴婢派去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她一个女子,要如何算计他们,还能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扔下船?” 有些说不过去。 但,唯独只有这个线索,江知念不可能放过,“一面派人去扬州寻找嬷嬷的下落,盯紧她们!另外,再去查查这个阿淳。” “如果真是这个阿淳,江若蓁的用意又是什么?” …… 江知念将此事暂时放置一边,专心与礼部一道操持春蒐之事,大事上不用她操心,但历年春蒐都有比试较量需要准备。 男子儿郎们聚在一起要比猎到的动物数量,女子姑娘们,则是争奇斗艳,什么都比,今年她不用参与,但她要负责其中事宜。 在春蒐时大放光彩的女子,乞巧节时,就能得到更多男子的邀约或是提亲,觅得良婿,总之……京城贵女,定是卯足了劲儿在此表现。 江若蓁也没闲着,与陈氏日日钻研,以何种方式在春蒐上搏得出众表现。 到了出发春蒐那日,江若蓁已然是势在必得,陈氏更是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她备上了,只盼江若蓁能在一众女子中拔得头筹! 春季猎场距离京城只有一日的路程,江知念如今作为准太子妃,马车也是宫中早已安排好的,就跟在太子车舆的后面,出发时,她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马车剧烈的一震,她整个人清醒过来! 半夏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查看情况,“小姐,我们马车坏了,轮子陷进泥里了。” 江知念微微蹙眉,也起身出去,刚下马车,她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四周打望一眼,看向马夫,“这里是哪儿?为何没跟上大部队?” 马夫挠了挠头,“我就说为何跟不上前面的马车,今日马儿走得吃力,原来是这个马车有问题,大部队早就前面去了,这!这可怎么办?” 折柳暗骂了一句没用,“早知道,就套府上的马车了。” 江知念镇定道,“修好这马车需要多久?” 马夫思量一会儿道,“怎么说也要一个时辰,只怕是跟不上去了,不过去猎场的路就这一条,倒是不会跟丢。” 江知念点了点头,“那边有一处阴凉处,我与丫鬟在那里等,你手脚快些!” 半夏也道,“干得好我们小姐重重有赏!” “好嘞!” 折柳与江知念先去阴凉处了,只有半夏不慌不忙地,从马车之中拿了随行的包袱,嘴里说着,“小姐,奴婢带了些解渴的果子,您先尝尝。” 所谓阴凉之处,离马车也有些距离,折柳扶着江知念坐下后,傻愣愣地问走来的半夏,“是什么果子?……我怎么不记得,你出门时带了什么果子?” 半夏和江知念的脸色却在此刻凝重起来,“小姐也发现不对了?” 江知念点头,眸光紧紧盯着马车和马夫的位置,“按照时辰算来,如果路线准确,我们离猎场应当不远了。” 春蒐队伍浩大,怎么样都不可能掉队这么远,连个影儿也见不着。 而且,宫中的人,都称她太子妃,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她是江家女,而此人一上来就称她为江姑娘。 所以有问题! 半夏声音压低,“奴婢正是觉得有问题,才说带了果子,放松他的警惕!” 听到两人的话,折柳这才意识到面临的问题,她脸色一下子煞白,这荒郊野岭的,要是遇到危险,跑也跑不掉啊! 半夏心中也是一凝,如果是她只身一人逃跑,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小姐和折柳都是女子,也不会武功。 “小姐,不如奴婢去解决掉他!” 江知念摇头,“他的同伙定是埋伏在这附近,你难以以一敌众。” 更何况,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手底细如何。 “这条路,不对。”江知念目光扫视周遭,快速判断起来,她们所处的位置! 第109章 对她,没办法权衡利弊 她在书院时,曾在大绥地理志中看到过,京城以南,应该多矮林山路,生长的草木也有一些差别,而此时所见,更像是以北,树木林立。 江知念握住折柳的手,知道她没经历过事,只怕是心中怕极了,“折柳,别怕,我们离京城一日距离都没有,想要逃回去并不难。” “何况,大部队很快就能发现我们掉队了。到时候就有人会找过来了。” 折柳咬着唇,“我听小姐的!” 半夏则道,“小姐,您带着折柳往后面这山林里跑,有人追来了也不好找,奴婢在这里为你们断后。” “你去收拾他,同我们一道走。” …… 马夫压根儿没想过修理马车,他们的人就在附近,到时候将这个三个女子迷晕带走就是! 他从马车轱辘缝隙,时不时监视着江知念这边,想着他在这里晒太阳,她们还吃果子,我呸! 一脸的不屑,在半夏朝着他走来之时收了干净,半夏笑意盈盈过来,“这位大哥,来,你也尝尝,我自己种的!” 马夫抬头时,半夏已经变了脸色,硬着拳头狠狠往他眼睛揍去!“我让你吃!蠢货!” 这人没有防备,又被打了最脆弱的地方,整个人向后仰倒下去,半夏冷笑一声,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手刀往他脖颈处砍下! 他正要出声叫人,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就在半夏动手时,江知念已经带着折柳往树林里跑去,半夏将人打晕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只是此刻躲藏在暗处的蒙面人,发觉远处马车的马夫怎么躺在地上不动了?便上去查看,结果他们看到马夫早已倒在马车旁不省人事。 妈的!居然让几个女子给耍了!他咬着牙,“追!老子就不信了,几个娘们,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春蒐的大部队暂停休息时,宋慧要下马车来透气,便去找江若蓁说话。 宋慧抱着她的胳膊,“我好久没见到你了,若蓁妹妹,你怎么还瘦了一些?” 江若蓁苦笑道,“我惹到了姐姐,便被罚去庄子上……说出来丢人,宋姐姐可不许告诉别人!” 那双无辜的眼眸,又蒙上雾气。 宋慧冷哼,“你就这般让她欺负?” “姐姐是太子妃,我……我哪敢有二话?” 两人正说着话,队伍最前头派人来问,太子妃是不是与江家的马车同路。 宋慧不悦,“滚开,别来寻晦气!她是太子妃,谁配与她同路啊!”声音冷硬尖锐! 闻言的江若蓁眸光一闪,弱声问道,“怎么了?是姐姐的马车出问题了吗?” 那小太监赶紧道,“太子妃的马车不见了,奴才正找着呢。” 江若蓁心口一震,她这一路上,随时都在注意怀安哥哥的动向,明明记得一开始,江知念的马车的确就是跟在怀安哥哥马车后面的。 后来…… 她似乎是瞧见,江知念的马车渐渐落到后面了。 知画像是想起来,中途二小姐让她去前面太子车舆送东西时,看到大小姐的马夫和旁人的马夫换了换。 于是开口,“奴婢想起来——” 预感到知画怕是看到了什么,她急急打断,“知画!你也是,总喜欢卖弄小聪明,姐姐也许是跟在后面呢,劳烦公公去后面再问问。” 短暂的休整结束后,江若蓁回了马车,知画不解地问,“小姐,您怎么不让奴婢说?奴婢明明就看到大小姐的马夫被换了。” 随之,就在江若蓁的眼中看到了,她从未见到过的冰冷,“各扫门前雪,此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知画脾气虽然不好,可还是忍不住道,“若是大小姐出事了怎么办?奴婢看到,咱们这队伍起码有一两公里长,小太监一辆一辆马车去问,要是发现大小姐没有跟上,只怕天都黑了!” “闭嘴!” 江知念若是出事了最好,要是没出事,还因为这些话惹得一身骚岂不得不偿失? 江若蓁冷声道,“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要是有旁人问起来,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可明白?” 要是真的出事了,也只能怪江知念自己树敌太多!怪不得她了! 在她强硬的态度下,知画只能点头,她又软着语气道,“……何况,姐姐是太子妃,能出什么事情?你别操心了,去替我找一件披风,天色马上暗下来了,免得受凉了。” “奴婢这就去。” 荣安侯府的车舆就跟在皇帝后面几两,还在太子之前,自然是不会被问到的。 只是云初听到了风声,他赶紧回马车内告诉陆君砚。 陆君砚手指一紧!云初赶紧道,“有半夏在,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出事。” 可他将帘子撩开一角,看到外面已经逐渐暗下的天色,脸色一沉,“马上到猎场了,不管谁问起我,就说我身子不适。” 云初还没来得及回话,陆君砚已经起身,他赶紧道,“世子,属下已经派人去找江姑娘了,您别着急!” 陆君砚却置若罔闻,谁去找江知念,他没有亲自见到,都不放心,于是寻了个时机无声无息地抽身出去! 他本想拦着世子,毕竟自世子眼疾好了之后,就没有单独夜行过!还是在荒郊野岭! 虽然世子自小也习武,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可是他知道,即便拦了,世子也不会听,只要与江姑娘有关,世子便没办法权衡利弊。 …… 江知念三人躲进树林中后,就很难辨别方位了,江知念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找了个方向逃跑。 蒙面人就在身后追找着她们,虽说这里离京城不远,到底身处山林,跑了许久,也还没有见到一点人影! 半夏喘着气,扶了江知念一把,“小姐,天色暗了,看不清路,只怕更危险。” “奴婢去把他们引开,折柳照顾好小姐!” 第110章 没事了,知念 折柳唇色苍白,心中虽然怕极了,可是在听到半夏所说之后,重重地点头,她必须照顾好小姐,哪怕再害怕再疲惫! 她们这一路至少有两个时辰了,的确没什么体力,若继续下去,也撑不下去了! 本想拉住半夏,可一想到半夏有武功,若是让她单独一个人行动,情况不对自己逃走,至少能有一个人活命!她便没有再拦。 半夏走后,折柳扶着江知念,不小心摸到江知念的受伤黏腻黏腻的,她低头一看,双手捂住了嘴,才能让自己不发出惊呼声! 江知念的手上鲜血淋漓,一定是刚才为了救她,被锋利的石头划伤的! “小姐,还没有人发现我们马车不见了吗?”折柳努力克制住自己,声音微弱但明显听得出颤抖。 “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江知念答非所问,折柳心中的希望一点点掐灭,天都黑了,怎么会还没发现? 难道根本无人来寻? 江知念到底是重活一遭的人,前世所经历的事情,早已锻炼出她强大的心智,此刻她没功夫去想大部队为何没发现,而是想着如何才能安全渡过今日! 傍晚的树林里,虫鸣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有不知名动物的声音。 尽管如此,江知念依旧能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那群蒙面人用刀剑砍过草木,开路的声音。 依靠着最后一点天光,江知念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带着折柳暂时躲在了石头下面。 天色暗下来后,不仔细看难以察觉,并徒手扯下一些藤蔓遮掩。 “这边!” 没多久,追来的蒙面人就到了这处,两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紧紧贴着石头上,以掩藏自己! “这三个娘们!跑了一下午,还有力气!当真是难缠!” “老大,怎么办?天黑了,就更难找了!” “怎么办?主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给老子把这座山翻过来也要找到!” 那人怒道,手中的剑重重的往地上一杵,他脚下踩的,正是江知念所藏身的石头,头上的灰簌簌而落,好在两人屏住呼吸,否则吸了进去不免咳嗽。 “再往前去,就是鹿卧山了……地形复杂,还有猛兽出没。” 正当此人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追时,忽然远处传来他们同伙的声音,“老大,这边!我抓到一个!” 江知念和折柳惊恐的眸光对上,他们说的不会是半夏? 她蹙起眉头,以半夏的身手,怎么会…… 不等她思考,头顶上脚步纷乱,听得出这群人匆匆离去,两个人提着的心,才松懈一丝! 折柳憋了那么久,急促地呼吸着,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警惕地看着周围,确认人都走远了,才和江知念从石头缝下爬了出来。 “小姐,你手受伤了。” 江知念摇了摇头,听刚才的人所说,这里是鹿卧山,“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翻过鹿卧山,就能看到京城了。” 说着,她拉着折柳就穿过长满刺的矮丛,正当江知念以为自己就要躲过这群蒙面人时! 一个人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江知念眸光一滞,遍体发冷,手上的刺痛在这一刻如同消失了一般—— 脑中轰鸣,难不成她今日就要栽在这里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能看到京城了,她不想放弃,“你们要是求财,我也能给,只要你放过我们。” “多少都可以。” 可眼前的人,却没有立马接话,那双漆黑的眼眸就静静地看着她,让江知念的不安越来越清晰。 他怎么不说话?难道不是求财? 还没等她再开口,此人身后又有人寻了过来,看到江知念后,“江姑娘?我们是奉世子之命来寻你的。” 世子……是,是陆君砚? 江知念呼吸一顿,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与复杂的神色。 这一刻。 所有的警惕和不安,尽数卸下! 呼吸之间,历经一下午的逃亡所致的疲惫、身上伤口的刺痛感,完全涌了上来! 是陆君砚来接她了…… 她不会死了。 许是夜里的空气太冷,衬得江知念此刻的眼眶有些滚烫,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小姐——”折柳惊呼,她赶紧扶住江知念! 陆君砚大步上前,将折柳拍晕之后,交给了手下的人,江知念被他直接揽入怀中。 刚才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他看不仔细,堪堪辨出身形,直到听到了江知念的声音,他心口一紧。 无论她多么镇定,他都能在她看似波澜不惊的语气之中,抓住细微的颤音。 她在害怕。 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但陆君砚听出来了,心又沉又痛! 他不能说话,否则就会被江知念认出来。 直到江知念整个人晕倒在他的怀中,他才切切实实地心安了一瞬。 “马车备好了?” “都备好了。” 陆君砚把江知念横抱起,她就像睡着了一般,靠在他的胸前,只听他沉声道,“留活口,我要亲自审问!” 吩咐好后,他抱着江知念回到马车之中,刚进马车,陆君砚就被江知念身上的血迹给刺痛了眼! 江知念浑身都是斑驳的血迹,多到他一眼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是哪里受的伤! 将她放在软垫之上,陆君砚坐在她的身侧,轻轻抬了抬江知念的手,鲜血混杂着泥土,白皙的皮肤上可以看到猩红的伤口。 心口,如被巨石压着一般。 陆君砚亲自用浸湿的帕子,认真地替江知念擦着手心中的泥土和血迹,动作轻柔。 马车颠簸时,他不小心碰到了一点伤口,便立即朝江知念看去,只见她好看的眉眼,皱在了一起。 她的脸上也有泥,发丝凌乱软软地搭在脸上,陆君砚没忍住,伸手将发丝拢到了她的耳后…… “没事了,知念。” 像是听到这一声“没事了”一般,江知念原本还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开…… 第111章 解释失踪 江知念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之中,在她身边伺候的也不是折柳,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 见江知念醒了,这个女子语气柔和,“江姑娘您醒了?别怕,这是世子安排的马车。” 闻言,她这才放下心来,“我的婢女呢,两个婢女。” “您是说随行的折柳姑娘?她还未醒,世子将她暂时安置在城郊的客栈之中,再送去围场,您是太子妃,春蒐半刻也缺席不得,只能先送您过去了。” 陆君砚考虑得很周到,她是和大部队一起出发的,等大部队到了,她却不见踪影,的确不好解释,若是说她在路上遇到危险了,只怕是清白不保。 最好的结果,就是赶紧送她回去,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半夏她——” “半夏姑娘也没事,江姑娘放心。” 江知念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已换了一身衣裳,揽月解释道,“是奴婢替您换的。” 她逃命时,那衣服就已经又脏又破,自然是要换下来的。 外面又湿又冷,但她身上被换了以上,干爽温暖。 江知念心中泛起温热暖意,“还请姑娘替我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揽月道,“世子只能将您带回围场,可即便快马加鞭,只怕也会误了时辰,如何向皇后娘娘解释,只能您自己想法子了。” 这也是个棘手的问题,大部队已经到了围场,大家就会发现她的马车没有跟上,皇后娘娘问罪起来,她该如何解释呢? …… 春蒐围场,各府下人将一个个帐篷支起,那清点的小太监终于发现,太子妃娘娘的马车不见了!天老爷,这怎么得了? 他速速禀报上去。 皇后这边才刚安置下来,在场也有许多世家官员,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这天色都黑了,太子妃能去哪儿呢?” “荒郊野岭的,要是遇到点危险,啧啧……” 皇后脸色越发不好,看向沈怀安,“知念的马车,就跟在你的后面,你难道没发觉她没跟上吗?” 沈怀安一脸莫名,“儿臣怎知她为何没跟上?” 红豆赶紧道,“娘娘,大部队还有许多没有入围场,许是在后面,还没跟上来,这个太监数漏了!” 毕竟,无论江知念有没有失踪,为了皇室的颜面,也要辩白一二。 可皇后还没接话,一旁走来的江若蓁如同遭到雷劈一样震惊,语气更是像要哭出来一般,“姐姐…是不是,是不是遇到危险了?那姐姐还能完好无损回来吗?” “便是回来了,姐姐一个女子的清白不保,岂不被人说闲话?……呜呜呜,这样的事情,怎么就叫姐姐遇上了?” 江若蓁不哭还好,一哭叫越来越多的人听到这番话,还以为江知念确实清白不保,性命堪忧了呢! 皇后被她吵得皱眉,红豆厉声道,“皇后娘娘在此,谁允许你哭哭啼啼大声喧哗的?!” “云裁,你去清点后面的队伍,看看是否有遗漏!” 眼见江知念出现这么大纰漏,皇后态度语气也冷淡起来,“见到太子妃,让她立刻到本宫这里来回话!” 被红豆吓了一跳的江若蓁,更是楚楚可怜,她收了声音,却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 沈怀安忍不住上前去安慰两句。 这一切都被皇后看在眼里,她眸光犀利泛着冷意,当着她的面,也敢勾搭太子!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云裁找了人一同找,可是将后面的队伍翻遍了,也没看到江知念的马车,更没见到江知念本人。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像是能滴墨一般黑! 新封的太子妃,居然在春蒐路上失踪了! 清白不保,皇家颜面何在? 若是想要维护太子的颜面,肯定是要废掉江知念的! 江若蓁带着哭腔,无助地看向太子,“怀安哥哥,我姐姐不会有事的……” 沈怀安神色复杂,只能温声安慰道,“你身子弱,不能太伤心。” “可是,姐姐她…她就算是回来了,可她所经历的……难道怀安哥哥不介意吗?” 被问到的沈怀安,黑眸一凉,“自然不可能,孤怎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一抹杏色身影步伐匆匆过来! 不是江知念是谁?! 沈怀安瞳孔一缩,江知念,她怎么会还有命出现在围场?! “臣女来晚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江知念微凉的眸光扫过江若蓁和沈怀安,来到皇后面前行礼。 皇后语气冰冷,“江知念,你去哪儿了?为何大部队中没有你的马车?” “皇后娘娘,臣女…臣女……”江知念的话卡在喉中,说不出来,像是有什么难处。 见到江知念这个反应,皇后心中既是失望,又是怒意! 江知念当真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 江若蓁也意外,没想到江知念还能平安地出现在围场,她上前来,想要看清楚江知念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痕迹,比如发丝凌乱,衣冠不整! 想要找到她被侵犯的痕迹!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都没有! 江知念衣裳规整干净,发髻更是绾得一丝不苟,连一缕多余的碎发也没有! “姐姐,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不好意思与皇后娘娘说?” 红豆,“江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和娘娘解释清楚!” 江知念侧眼看江若蓁,眸光中是莫名其妙,随后对皇后解释,“……娘娘,臣女说了,望娘娘不要怪罪臣女!” “臣女的马车在路上坏了,不想耽误行程,臣女便自作主张,去了太子殿下随行物品的马车上。” 太子皇后等人,一辆马车是不够的,随行的马车都有好几辆,才能装得完所需的东西。 “路途遥远,臣女一不小心就睡到了现在……” 江若蓁看了一眼沈怀安,当即道,”不可能!若是如此,怀…太子殿下怎么不知道?” “你怎知殿下是不知,还是殿下忘了?”江知念淡淡反问。 她转头,看向沈怀安,沈怀安正想要拆穿江知念时,江知念更是从袖中拿出一个扳指,这羊脂玉的扳指,一看就价值不菲。 “殿下中途还来看过臣女,您记得吗?这是你留在臣女这里的。”说着,江知念甚至还佯装害羞,像是少女的秘密被戳破,颔首而笑。 沈怀安猛地一顿,这个扳指! 第112章 看光身子 没错—— 这是揽月给她的,从追杀江知念那群蒙面人身上搜到的,里面还刻着沈怀安的字。 要是沈怀安不配合她将此事圆过去,她也不介意把这个扳指交给圣上,好好质问一番沈怀安! 如今的沈怀安,好不容易从幽禁中放出来,生怕出一丝错,江知念就赌沈怀安不会也不敢否认! 沈怀安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江知念猜,他此刻心中一定很纠结? 到底是不惜代价拆穿自己,还是让她逃过一劫呢? 江若蓁在一旁,眼中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不可能!”怀安哥哥说过不喜欢江知念的,只对自己是特殊的! 可江知念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江若蓁看向沈怀安,“殿下,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殿下也是面冷心热之人,对臣女体贴关怀…”见江若蓁吃醋,江知念更是声音温柔补一刀。 说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来。 “若蓁……确有此事。” 闻言,江知念微微一笑。 到底,什么都比不过沈怀安自己重要。 看这模样,江若蓁心下一沉,无数委屈涌上心头,也不听沈怀安说完这话,扭头就哭着跑开了! 倒是看得周围的人一阵不解。 你姐姐什么事都没有,和太子殿下感情也好着呢! 这不是好事吗? 怎么还哭了? 沈怀安本想追过去,被皇后的眼神制止住,她将信将疑,却也问道,“既如此,方才怎么支支吾吾不肯说?” 江知念却一下子红了脸,“娘娘,臣女与殿下到底还未成婚,女子怎能孤身入殿下的马车……” 闻言,皇后总算是放下了心,那张严肃的脸上总算是破了冰,“你这个孩子,你与怀安已经定亲,这又有什么?” “有什么比你的名声更重要?” 江知念点点头,一副受训的模样。 叫皇后彻底消了气,回自己的帐中休息。 皇后走了,江知念也没什么好留的,她起身准备离开时,沈怀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隔着几层衣料,突如其来的用力,也让手上的伤口刺痛起来! 江知念微蹙了一下眉,脸色又恢复如常。 “你当真是好手段!天下之事,黑的也能被你说成白的!”沈怀安语气森冷,带着浓浓的怒意。 她眸光落到他脸上,“怎么比得上殿下心肠歹毒?……殿下,若蓁妹妹怕是哭得肝肠寸断了,您还不去看看吗?” 沈怀安深吸一口气,“扳指还给孤。” “殿下,这扳指是您与臣女定情之物,怎好再要回去?”江知念佯装不解,低了低声音,“殿下当真想要回去?” “难不成,您还有第二个一品楼?” 沈怀安的牙都要咬碎了! 抓住江知念的手自然也很用力,才被揽月包扎好的手,层层纱布也只怕是已经被鲜血洇湿。 “江知念,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没死在外面!” 要不是因为旁边偶有人经过,他甚至想要直接在江知念身上翻找! “让殿下失望了,若是没有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她忍住剧痛,用力将手抽出,将沈怀安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垂下的眼眸焠着冷意,沈怀安,我定要你为今日之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回到自己的帐中,揽月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温水。 “有劳揽月姑娘。” 揽月,“江姑娘,世子吩咐,在您的贴身婢女还没来时,让奴婢随身伺候您。” 江知念鼻头一热,眼眶微红,也许是许久许久,都没有人这般为她考虑过了。 她早已习惯孤身一人面对任何事。 但心若止水,此刻也掀起了涟漪。 “多谢世子…”她低低喃道,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没料到,揽月竟然听到了,“江姑娘若是想感谢世子,可否去瞧瞧世子殿下?” 揽月眉眼浮现出担忧之色,“世子殿下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病得起不了身…” “陆世子病了?”出发时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病得这么突然? “那我明日再去探望世子,今日太晚了些。” 听到江知念答应,揽月眼中闪过欣喜之色!从未听过世子对哪家姑娘这般上心,唯独江姑娘,不惜让她千里迢迢来照料。 难说不是喜欢江姑娘。 不不,瞧世子今日紧张的神情,她猜得一定没错! 她自然要为世子制造些与江姑娘相处的机会,“自然的,江姑娘您还是先修养修养,今日只怕是累极了,奴婢为您打了热水,您洗漱洗漱休息。” 江知念正有此意,可下一瞬,她突然改变了主意,“白天人多眼杂,怕是不方便,不如此刻就去探望世子殿下。” 揽月愣住,“此,此刻?” “您今日受了惊,身子哪里撑的住?” “劳烦揽月姑娘带路,莫叫人发现了。”江知念语气肯定,因为,她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 揽月拗不过江知念,带着她到了陆君砚的帐中,陆君砚的帐篷与圣上的帐篷挨得近,避免被人看到,就没有等云初传话。 “江姑娘,您进去,世子就在里面。” 一方面,揽月心中大为感动,江姑娘与世子殿下,应当是情投意合的,否则江姑娘怎会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要来看世子? 虽然,世子病了,是她顺势胡诌的。 可……江姑娘的担心,是真的! 陆君砚才从鹿卧山回来,并没比江知念早多久,他正将夜行的披风解开,身上的衣服因抱江知念,多多少少染了血迹。 云初正伺候他换衣服。 衣袍褪下后,露出精壮的手臂和宽肩窄腰,他将腰间的腰带随手一扯,丢给云初,抬眼正要说话,只见有人匆匆掀开帘子就进来了。 他眸光一冷,要冷斥没规矩的声音还没发出,却辨清这个身影,是江知念! 立即咽了回去,此刻他最应该有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装瞎! 江知念这一路过来,脑海中早就措辞好,见到陆君砚要怎么说话,怎么感谢,又怎么感谢完就立马离开! 就在看到这一幕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完全空白! 这,这,这! 就是前世,她也没看这么清楚过啊! 第113章 要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反应过来后,她正欲出声道歉,又想起其实陆君砚看不见! 看不见就好…看不见就好! 她赶紧转过身,“咳咳…陆世子,臣女,臣女请见。” 听到江知念声音后,云初这才后知后觉看向江知念的方向,脸色大变,捡起地上的衣裳往陆君砚身上胡乱套着,陆君砚不耐地睨他一眼! 这衣服上带血,再穿上岂不是被发现了? 云初当真是蠢! 云初意会到后,又赶紧去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陆君砚快速套上后,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是江姑娘吗?” “……进来。”陆君砚一脚踢在云初屁股上,让他赶紧滚出去! 云初把地上的脏衣服都捡起来,匆匆抱着出去,路过江知念时,他尴尬一笑,“江姑娘,请进……您刚才……” “我,我才来。”江知念脸颊发烫。 陆君砚当真要被云初这话蠢死了,“云初,出去烧壶水进来!” 这语气,云初听出来咬牙切齿的意味,就是不知道江姑娘能不能听得出! 云初害怕再不出去,只怕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赶紧掀帘子出去了,一出去,就看到揽月又紧张又期待地看过来。 云初:…… 他压着声音道,“你把江姑娘带来,怎么不传话?!” 揽月则有些不解,看了看四周,“江姑娘现在是太子妃,身份特殊,不好在外面逗留……也不是外人,怎么了?” 还怎么了? 还知道江姑娘是太子妃? 哪有带太子妃来看世子身子的道理? 云初简直气笑了,“你险些害惨了小爷我!” “怎么了?”揽月抓着他问,她好不容易才骗江姑娘过来,她是大功臣好吗! 云初哪里敢说世子差点被江姑娘看光了身子?只能闷闷甩开揽月,去处理手中带血的衣物! …… 帐中,烛光昏暗。 江知念莫名觉得有些热,明明想好的措辞,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她当真不该今夜就急着来见陆君砚的。 应该听揽月的话。 不过,陆世子应当不知道? 对? 陆君砚喉结微动,也非常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就像根本没发生过刚才那件事一般。 “江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臣女,臣女听说世子病得起不了身,所以来探病。”江知念结结巴巴道,可随着这句话说完,她方才卡住的大脑,一下子,又恢复了转动! 陆君砚此刻,哪里有病得起不了身的样子? 面色红润有光泽,身子也比她想象中要强壮许多…… 毕竟,陆君砚有眼疾,她一直觉得,陆世子应当是那种体弱多病的文弱书生。 陆君砚闻言,努力压低自己的笑声,“半夜,探病?” 却还是被站得远远的江知念听到了,她蹙了蹙眉,当真不是她不知感恩!不懂礼数! 而是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臣女看世子您身子好得很,原来是在拿臣女开玩笑!” 陆君砚了然,是揽月同她说的。 他语气自然,“江姑娘,我要是不这么说,如何在这帐中运筹帷幄,派人去把你救回来?” “…揽月怕是误会了,才这般说。” 江知念微愣,原来如此,表情不自然起来,她又错怪了陆君砚了? “恕臣女无理,今日,多谢世子救命之恩,臣女无以为报…只能……”好在,江知念从来都是知错就改的人。 “无以为报,拿什么报?”陆君砚打断她。 他接过她的话,“以身相许?” 江知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微微皱眉,不知自己和陆君砚这话,要怎么说下去,只能语气低低的,“世子不是说,对您只是举手之劳?” “……想必,也从没放在心上。” 陆君砚的话接不下去,她就自己重新起个头。 忘恩负义,知恩不报就不报! 陆世子的话,她是一点接不了! 陆君砚没想到,江知念会用自己曾说过的话来堵自己,但还好,他也不是什么真的谦和有礼之人。 “这一次不是,今日救你,废了好一番心力,我放在心上,江姑娘也莫要忘了这份恩情。” 江知念:…… “江姑娘,你是站在外面在同我说话吗?我怎么听你声音,有些模糊?”陆君砚眼睛无神,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是在仔细辨别江知念的位置。 她从进来之后,就没有再往里走过,保持着最远距离。 陆君砚这是要她走进些! 假装听不懂,江知念说道,“看到世子没事,臣女就放心了!不打扰世子休息,臣女告退!”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沈怀安的扳指,在掀帘子出去之前,扔在了陆君砚的帐中,随后快步离去,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揽月姑娘,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 江知念走远后,陆君砚走到方才她所站的位置,弯腰捡起来地上的扳指,手指摩挲着,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她还能不忘正事? 看来当真是对他的美色,不为所动啊…… 江知念自然不能忘!沈怀安哪里那么容易放过她,今夜定会想法子来她这里偷回扳指,她没了能威胁太子的东西,指不定还要怎么害她!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这么晚去见陆君砚,她非要走这一趟,就是想把这个扳指拿到陆君砚那里去。 顺带出言感谢他。 只是没想到今日去的不巧…… 江知念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夜晚冰冷的风拍打在脸上,她方才觉得好受些。 刚走到自己的帐外,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知念一下子又警惕起来,她赶紧蹲下身子,躲到了一旁的帐篷后面,想要听清楚是什么声音。 “她睡下了?” “应当是,帐中蜡烛熄了有一会儿了!再说了,就是没睡着,这迷烟一进去,不睡够四个时辰,醒不了!” “赶紧进去把东西找到,回去复命!殿下说了,要是她醒了,就灭口!” 江知念躲在后面,把这些话都听了去! 看来,她刚才去陆世子那里,还真的去对了,沈怀安果然如此迫不及待要她死!她今日就要让他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知念在远处取了火把,悄声靠近自己的帐篷! 这一把大火连人带帐篷烧了,沈怀安明日只怕是要气得跳脚! 想到这里,江知念眼中的痛色才淡去几分! 可就在她要点燃帐篷时,一只手将她的火把夺了过去! 第114章 要她死 江知念回头一瞧,夺她火把的,是匆匆跟过来的揽月! 另一边,云初带人直接潜入江知念的帐篷,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没听到什么打斗声,刚才进去的两个人就被重伤拖了出来! 云初一个眼神,让他们先将人带下去,他过来跟江知念解释。 “江姑娘,世子让您今夜好生休息,放宽了心,这些事情都交给他就好。” 说完,行礼离开。 揽月早就把火丢得远远的,拉着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江知念回了帐篷。 “揽月姑娘为何要拦我?今日我差点死在鹿卧山!”太子把她当作蝼蚁一般欺凌,她难以咽下这口气! 揽月一面收拾帐内残局,一面道,“圣上和皇后都在围场之中,您这一把火虽然解气,可风险太大了。有世子在,岂会眼睁睁看着江姑娘受欺负?” “您只管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江知念微微蹙眉,“世子为何总是帮我?” 揽月刚想开口,又想到方才云初说的话,说她不该插手世子与江姑娘的事情,便又咽了回去,只是借口,“世子不想看江姑娘处于危险之中……呀,江姑娘,您的手上都是血,奴婢为您换药!” 江知念脑子里有一缕思绪闪过,但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揽月的话打断,她低头看了一眼,果然,鲜血早就浸了出来。 把袖子都染脏了一些。 这身衣服,还是陆君砚吩咐揽月准备的。 她任由揽月换药,思绪万千。 “那两个,会怎么样?” “用刑,套话,看情况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上。”揽月想也没想回答道,总之对付伤害江姑娘的人,世子大概不会给什么好果子吃。 明日太子拿不到扳指,定然不会轻易罢休,还会来找她。 陆君砚帮她到这个地步,会不会被她连累? 江知念眸光一沉,她自己烂命一条,不惜与太子为敌也罢,陆君砚与太子又没有仇。 若是因为帮她,害了陆君砚,她心中有愧。 揽月换好药之后,江知念慢慢抽回了手,语气平淡,“揽月,劳烦你与陆世子说,多谢他总是出手相救,他对我来说恩情太多,已经还不起了。” “日后,还请世子不要再帮我了。” 揽月愣在原地,“江姑娘,您说什么?” “我与世子身份有别,日后,少接触为好。沈怀安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会自己想办法报复回去,不必劳动世子了。” 自己一个人复仇的路,虽说凶险一点,甚至可能死在半路,但她都不会后悔。 胜败,她都认! …… 江知念没过多久就歇下了,她睡得很沉很沉,沉到陷入前世的梦里,无法醒来。 梦里,江知念还被困在江府大门那方寸之地。 江家人的冷言恶语,遍身的疼痛,都清晰得如同真实的一般! 夜里,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走近床榻之时,看到江知念满脸通红,额头上是豆大般的汗珠! 她用帕子擦掉后,摸了摸。 江姑娘发烧了! 揽月二话没说,便传话到了陆君砚那里,“世子,姑娘烧的厉害,可若是去请随行的御医,姑娘身上的伤,便都瞒不住了!” 才刚歇下的陆君砚,披上外衣就往江知念帐中去了,夜里风大,外面被吹得猎猎作响,帐内却一丝风也没有。 陆君砚坐到榻前,亲自用凉水浸湿帕子后,替她擦拭着汗水,为她降温。 揽月急得团团转,云初安慰她,“今日江姑娘出事时,世子就快马加鞭命人把徐先生接来,我估摸着,徐先生也快到了,且我们带了治疗高热的药。” “会没事的。” “江姑娘手上的伤太深,定是感染引起的高热。” “她一个女子,一日之内经历这般多事情,还险些……难怪,会病成这样。” 担心江知念的,不止是揽月,还有里面的陆君砚,他眼眸沉沉,浑身愈发散发出冷气。 他自诩事事如料,尽在掌握,却连她的病痛都无法治愈。 陷入噩梦之中的江知念蹙着眉,摇着头,似乎梦呓着什么。 陆君砚以为她想说什么,低头想要听清楚。 却在下一瞬,被江知念握住了他的手,他也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为什么…” 江知念那张明艳精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一刻,陆君砚的手完全愣住,他不知道江知念这样的神情,究竟是为什么,来自于哪里…… …… 第二日,帐篷外面的号角声响起,江知念渐渐醒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叫人,声音都细弱极了。 揽月打了温水进来,看到江知念起身,惊喜道,“江姑娘?您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 听到揽月的声音,帐篷外,半夏和折柳也急急忙忙挤了进来,“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见到折柳和半夏,江知念终于放下心来。 揽月则道,“您伤得严重,昨日遭了罪,夜里突发高热,当真是吓死世…奴婢了!” 有折柳和半夏在,揽月放下心来,自请出去了,江姑娘与她的婢女,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她刚好也要回去复命了。 …… 沈怀安坐在案前,闭着眼眸,听跪在地上的人复命,那人战战兢兢,如实说出。 “昨日鹿卧山的人,和派去太子妃帐篷的人……都,都杳无音讯!” 沈怀安眼皮一抬,冷光射了出来,如刀一般剜着地上的人! 起身,走到他眼前,微微俯身,语气难辨,“你是说,两波人,都折损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手中?” “殿下恕罪,实在是太子妃——” 此人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沈怀安顺手将桌案上的砚台拿起,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霎时间,浓黑的墨汁淋了他满头,额角被砸出窟窿来了,鲜血汩汩冒出,与墨汁混合,极致的红与黑交融! “废物!” “滚出去!” 沈怀安负手而立,他微微仰头,深呼吸着。 江知念啊江知念,你怎么就那么难办?! 怎么想要你死,怎么也死不了?! 他心中正烦躁着,帐外传来婢女传话,“殿下,江姑娘求见。” 第115章 你可愿意做孤的侧妃 沈怀安咬着牙,此刻他恨不得杀了江知念,她还敢找上门来?!他掀开帘子,正要发作,却看到江若蓁那张乖巧无辜的小脸。 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怀安哥哥,我回去想过了,昨日是若蓁不懂事闹脾气。” 她上前一步,语气更加温柔小意,还带着几丝失落,“姐姐怎么说,也是怀安哥哥未婚妻,怀安哥哥关心姐姐,也是应该的……” 失落之后,是强忍的苦笑,“没事的怀安哥哥,只要能远远看到怀安哥哥一眼,若蓁就满足了。” 江若蓁这些话,确实是想了一晚上,她原本以为,沈怀安昨日会追过来安慰她,哄她。 谁知道,回了帐中,也无人过问。 担心沈怀安从此厌恶自己,她今日一早,梳洗装扮好了,来找沈怀安。 沈怀念脸色微变,将怒意生生压下,语气也好歹温和了些,“委屈你了,若蓁。” “怀安哥哥,那你对姐姐……” “孤不喜欢她,娶她,也是母后的意思!若蓁,京城女子都削尖了头想嫁给孤,她们的做派,令孤厌恶,只有你。” “只有你,单纯善良,不谙世事。” 得到沈怀安这话,江若蓁眼眸闪过欣喜,可随即又道,“怀安哥哥,我真羡慕姐姐,我与姐姐都是父母的女儿,可为何偏偏是姐姐……” “若是能和姐姐一样,陪着怀安哥哥就好了。” 江若蓁语气之中的失落,沈怀安哪里听不出?两个人早就暗中书信往来多日,如今说出这些话,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了。 他们是心意相通,两情相悦的! 眼下,江若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听得一旁的知画目瞪口呆,心道,二小姐怎么这样啊,太子不都和大小姐定亲了吗? 这,这也可以? 沈怀安一想到,自己被幽禁在东宫时,都是江若蓁关心自己,他的母后只知道责问自己,江知念费尽心思来害自己,只有若蓁。 他心中一暖,所有的情愫,就在胸口呼之欲出! “若蓁,母后的意思孤不能违背,你可愿意…做孤的侧妃?” 江若蓁苦心经营,日日翘首以盼等的就是太子想要娶她的话! 她美眸之中,满是期待,可为何,是侧妃?! 江若蓁表情一滞,讷讷开口,“你说什么…” “孤去求母后,让她把你赐给孤做侧妃,若蓁,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孤了。” 江知念是太子妃,让她做太子侧妃?让她当妾?! 江若蓁有些凌乱,难不成,要她一辈子都被江知念压一头? 凭什么?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江府真正的嫡女啊! 江知念一个假货,她凭什么? 察觉到江若蓁的表情有些僵硬,沈怀安问,“若蓁不愿意?” 其实,在沈怀安看来,江知念做太子妃是高攀了他,江府不过是区区尚书府。 那与江知念同为姐妹的江若蓁,做个太子侧妃,也不委屈她。 事实上,的确合理。 只是江若蓁自己太过天真,以为只要博得太子的喜欢,自己就能取而代之。 面对太子的话,江若蓁微微咬了咬唇,还是强扯出一个笑来,“只要能陪着怀安哥哥,哪怕没有名分,若蓁也愿意。” 听了这话,沈怀安大为感动,他就知道,若蓁和那些庸俗势力的女子根本不同! 只有江若蓁才知道,这话她说得多违心,多勉强。 可不这么说,可能连侧妃都没的做! 侧妃就侧妃,至少,怀安哥哥此刻表明了心意,还担心以后不能取代江知念吗? 只要有沈怀安的疼爱,哪怕是个侧妃,也比江知念被厌恶来得好。 “孤一定不会负你。” 两人说着,远处的支起的高台上,彩带纷飞,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比试的鼓乐响起,江若蓁一脸自信,“怀安哥哥,若蓁今日也会参加比试,你会来看吗?” 沈怀安点头。 江若蓁回去准备,他便去了高台之上,帝后均已到了,皇后还有些责怪看向他,“怎么这么晚才来?” “儿臣方才有些事情。” 接着,急促的马蹄声在下面响起来,一个女子一身红衣铠甲装束,青丝高束,骑马而来! 江知念是强撑着身子来的,宋慧在人群之中,远远就看到了她,那些世家女,以前与她一同骂江知念,如今看她被封了太子妃,都变了一副嘴脸! 居然个个都去恭维她! 如同哈巴狗一般! 宋慧见不得这种作态,眼看不远处有人打马而来,她冷哼一声,德不配位,是会被反噬的! 她狠狠地推了江知念一把!将她推到了那马儿的前面! 众人纷纷侧目,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就看到太子妃摔了过去!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女子也看到了,急急勒了缰绳,那马儿前蹄跃起,几乎腾跃在空中,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江知念面前! 宋慧眼中闪过失落,怎的,没把江知念撞死! “你是出来找死的?!”女子厉声怒喝道,她好好的跑马,此人冲出来,莫不是想要害她! 江知念原本就有些昏沉,一个踉跄,见到了马儿差点踩踏上自己,心中后怕之余,也忙致歉,“不好意思,方才是……是我自己没站稳。” 她想要说是宋慧推的她,且,许多人都看到了是宋慧推的她! 可是她看这个女子一身装扮,敢当着帝后的面,肆意纵马,身份定不一般,过多辩解,只怕惹人不快。 “你们京中女子就是这般,个个身子羸弱得不行,连站也站不稳!日日只知道依附男子过活,当真是让我瞧不起!” 女子趾高气扬,语气更是轻蔑不已。 折柳气不过,“分明是你纵马,怎么——” “折柳,不可无礼!” 此刻,宋慧又来了劲儿,阴阳怪气道,“可不兴这么说,这可是太子妃娘娘!” 第1章 凌辱惨死 江知念死那日,真千金江若蓁正十里红妆嫁给她的夫君。 江府张灯结彩,红绸绕梁。 她的母亲却满目憎恶地将她拦在门外,“江知念!你不知羞耻与外男苟合!险些诛连九族,怎么还有脸来江家!” 江知念发丝凌乱,不停地摇着头。 她的双唇冻得颤抖,发出喃喃声,委屈的,像猫儿叫似的:“母亲,知念没有……知念真的没有……” 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大概是江知念知晓,此刻站在眼前的江夫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教她梳妆、为她熬粥、抱着她哄她入睡的母亲了。 江夫人只是真千金江若蓁的母亲。 而她江知念。 昔日是人人羡艳的钦定太子妃,如今只是一个人尽可欺的乞丐罢了。 前几日,江知念晕倒在长公主府的小宴上,再醒来时,只剩下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内室。 皇后得知后大怒,论罪当诛九族,最后因为在宴上找不到与她私通的男人,又碍于皇家颜面,只能秘而不宣,悄悄处置了江知念。 先前江家千金是太子妃的事情人尽皆知,为了顾全大局,皇后便决定由江若蓁代替她嫁与太子。 至于她,只说原本就是抱错的,已经送回原籍。 江知念来不及辩驳,就被拖走浸入水牢,不知过了多少日,才将她放出来,扔在街道上自生自灭! 她没死,就是要支撑最后一口气出来问问爹爹与母亲,兄长,他们为何不信自己? 果然江夫人不为所动。 那张曾经温柔慈爱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漠然。 江夫人警告江知念,“今日是若蓁的大喜日子,若是因你出了岔子,皇后娘娘定不会饶了你!” 声音竟比冷风还刺骨。 可今日本该是她的大婚之日,嫁入东宫的人也该是自己! 江知念将希望寄托于兄长江若祁身上,小时候她还没长个子时,江若祁总是将她举过头顶,托着她摘桃,教她爬树,也会带她出门游玩。 闯祸犯错后,也是他护着自己不被爹爹责罚。 她以为兄长会念及,哪怕一丝昔日兄妹之谊。 可当江知念冻得通红的手颤颤巍巍抬起,想要抓住江若祁的衣角时—— “阿兄,我是钦定的太子妃,我怎会如此想不开与外男——” 只见江若祁眉心一皱,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切本该是属于若蓁的,你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也该还给她了!” 江知念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江若祁,“阿兄……” 当初皇后属意于自己时,是阿兄说,知念才貌双绝,配得世间最佳! 江若祁却不耐烦了,一脚踹在了江知念身上,将她踹倒在雪地里! “贱妇,还不快滚!” 贱妇…… 前几日在水牢中泡发的伤口无法结痂,才凝结的伤口现在也开始流淌鲜血。 倒在雪地里的江知念再也撑不起身体,只能任由鲜血缓缓流逝,把周身的雪殷红一片。 疼吗? 江知念不觉得,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江家人的恶言对她的伤害,此刻她浑身麻木,只能动动眼珠看向江家人的方向。 母亲的嫌弃,兄长的仇恶,匆匆而来的父亲更是只觉晦气,“这都是你欠蓁蓁的,你如果还有些良知,就不要再纠缠了!” 她欠江若蓁?被抱错时,她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儿。自从江若蓁回到江家,江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是她抢走江若蓁的一切。 于是为了维持与江家人的关系,江若蓁不曾念书,她就求来名师教她!江若蓁容颜有损,她就花重金为她调理养颜。 江知念自问没有丝毫对不起江若蓁,可人人偏爱江若蓁,哪怕自己落到这般境地,也得不到江家人一句好言好语,她开始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江家大门爬去! 她想抓住他们问一问,为何不信自己,为何这样对自己,难道这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当真比不过他们血浓于水,甚至不及分毫吗! “来人,把这个乞丐扔远一些!莫扰了蓁蓁大喜之日。” “爹爹……母亲,阿兄……” 江程却不带一丝怜悯,直接叫人来将她扔了出去!她那枯枝折断般的声音渗人无比,却被迎亲队伍的吹拉弹唱掩盖过去,渐渐地江知念的声音随着花轿的远去越来越微弱…… 街道上来往匆匆,没有人为江知念停下脚步,大雪纷飞,直到厚厚的积雪把她完全覆盖,与白茫茫的街景融为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稀听见有人的声音穿过松软的雪落进她的耳朵里。 “那个贱人终于走了?若是被他知晓若蓁与太子的情谊,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母亲放心,此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祁儿,那日小宴上与她苟且的男人,可有消息了?我担心我们设计她失贞之事……” “母亲!要怪也只能怪她挡了若蓁的路,如今她声名俱毁,说的话也无人会信!”江若祁赶紧打断江夫人所言。 …… 积雪之下,江知念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动了动手指,绝望与不甘一寸寸积压在她心里,原来她失贞是母亲与兄长设计!原来江若蓁与太子早已暗通款曲! 江知念不甘,气愤! 但她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没有,冰雪冻住了她要干涸的血液,也将真相永远地埋在了下面。 …… 大绥三十二年,冬。 “小姐,怎么没关窗就睡着了?” 江知念拧起的黛眉缓缓舒开,是婢女扶光的声音,这声音来得巧,把她从噩梦中拉了出来。 她已经重生回来第三天了,仍旧日日梦到前世种种。 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东西收拾好了,便回京。” “这几日难民聚集愈发多了,二小姐说还要在此施粥几日。”扶光拿来一件厚绒披风,替江知念披上。 这是江若蓁回到江家的第二年,彼时她特地到白鹿书院接江若蓁回京。距离京城一日路程的地方,聚集了一批难民。 江若蓁便提议在此搭棚施粥,粥是她施的,钱却是江知念出的。 “早就该回京了!好名声都叫二小姐赚了去,小姐,您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折柳语气不愿。 第2章 再见前世夫君 江知念声音微哑,“做善事又不是图名声。” “但也到此为止了。” 曾经江家人日日给她灌输欠江若蓁的思想,导致她一直在讨好江家人,弥补江若蓁。 出钱施粥,也是有意为江若蓁博名声。 可现在,她也不会再被这些思想控制,更加清楚了江家人的真面目。 江家氏族与皇后有些亲缘,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江知念从小就被精心培养。 女子学的琴棋书画只是基本,男子要学的策论兵法,君子六艺也要学。 江知念本以为只有将这些都做好,才能得到江家人的认可,直到江若蓁的出现,让她知道。 原来功课不必熬夜做到最好,病了可以休息,随便撒个娇就能得到他们的笑颜。 走出落脚的客栈,不远处就能看到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 江若蓁披着淡紫斗篷,指挥着身旁丫头施粥,脸上笑盈盈的,“小桃,多打些粥。” 江知念走过去,瞥了一眼那一锅粥,“今日我便要启程回京了,你可要与我一同回去?” 热气腾腾的白粥被盛了满满一碗,恨不得溢出来才好,照她这样施粥,纵使有金山银迟早也要挥霍完! 江若蓁回头看到江知念,有些意外和不适应,觉得江知念今日格外不同。 江知念不如以前热络了,现在的她可没有心情与江若蓁在此姐姐妹妹的,语气冷淡不少。 “姐姐,我正想同你说,施粥用的米粮见底了,需要采买了。我瞧着这里难民还有很多,还得再施粥几日才好。” 语气和目光里都是对难民的担忧。 江若蓁这话倒是轻巧,这几日施粥已经花了不少银钱,若非自己经营的商铺盈利颇丰,也没有这么多钱给她行善。 难民们听了,高兴地纷纷朝江若蓁跪了下来,齐齐呼喊江家二小姐真是大善人,女菩萨! 江若蓁看向江知念,“姐姐,他们太可怜了。” 江知念微微一顿,如果现在拒绝江若蓁,这些难民全都看在眼里。 江若蓁依旧是心地善良的女菩萨,自己倒成了那个恶人。 可她也不想再给江若蓁做嫁衣。 她只能微微拧眉,“二妹妹,这次来得匆忙,我身上带的银钱不多,不若这样,你先留在此处施粥,我回府取银钱来,如何?” 江知念先推脱着,到时候江若蓁没钱了自然知道回来。 没钱了? 怎么可能? 江若蓁眸光微微一动,叫人看不出差异,她这几日连着施粥,周围的人将她的名声传扬出去,日日都有人夸她,她心情大好着。 突然跟她说没钱了? 江若蓁有些不信,江知念顶替她在江府学了一身本事,商贾之道也是精通的,怎会说没钱就没钱? 江知念看出她那一丝迟疑,正准备说话,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重兵护送着几辆马车往这边过来,为首的是淡黄色的帘子,上面的蟒蛇图腾叫所有人都一震,这是——太子的马车! 小桃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江若蓁身边,“小姐,是太子殿下!” 江知念看向这队马车,这一年太子沈怀安南下,平乱归来。原来江若蓁和太子是在这里有了交集? 上一世她对太子其实没有情谊,只是想做太子妃罢了。 所以现在除了对这些人的恨意之外,也没有旁的复杂情绪。 江知念目光又移向太子后面的玄色车舆,比起太子就低调许多了,只是那帘子上图案,撞入眸中,她的瞳孔一缩! 这个图案,不正是在长公主小宴上,与她共处一室的男子,身上所佩戴玉佩的形状? 顿时!江知念背脊生寒,她双腿发软,险些没有站稳! 前世那些噩梦般的记忆如洪水涌来,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语气自然急促几分,“既如此,我先回府了。” 说完不等江若蓁说话,转身便走。 此刻的江若蓁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江知念,眼见太子马车停了下来,她规矩行礼。 - 沈怀安听人禀报,路途上有人给难民施粥,挡了来往之路。 他本不准备露面,又听说是江家的姑娘在此施粥,那个从小就立志要嫁给他的江知念。 纵使母后把她夸得天花乱坠,在他看来,江知念和那些挤破脑袋想要嫁到东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整个京城的贵女,都想成为他的太子妃。 这种把野心写在脸上的女子,沈怀安最是不屑。 可不屑归不屑,沈怀安不禁也有几分好奇,江知念为何在此处施粥? 怕不是知晓他今日会路过此处,才故意做给他看的? 想到此处,沈怀安对她更是没有什么好感,但外面响起了行礼的声音,他只能掀开帘子出去。 小侍从赶紧去扶,沈怀安抬眼一看,只见一袭紫衣女子,清瘦柔弱,冷风一吹,发丝微动,恰好拂过她的下颌。 却不是江知念。 沈怀安有些意外。 这个女子身后,还有一道窈窕身影,转身走得匆忙,他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殿下,这是江府二小姐。”小侍从提醒道。 “臣女若蓁见过太子殿下。”江若蓁礼仪学的不多,还算周全。 “江知念为何不来拜见孤?” 难不成准备以这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长姐有要事回府。”江若蓁回道,随后又加了一句,“臣女在此施粥多日,长姐决定先回府,并非有意不来拜见太子殿下。” 这一句解释,仿佛什么都没解释,难民们开始一人一句夸赞江若蓁的善心,这几日对他们有多好。 不像那个劳什子大姑娘,面儿也没见着几次,出来便是说要走的话! 江若蓁脸蛋微红,“叔叔伯伯们快别这样说,大家逃难在此,都不容易。” 这一幕入了沈怀安的眼,他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做善事的是江若蓁,江知念却是那个唯利是图的人,绝不做对自己没有益处的事情。 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她连装都不装了! 沈怀安先入为主,心中存了芥蒂,便对江知念处处都往坏处想。 倒是眼前这个江家二小姐,长得清丽可人,心地也善良,他语气稍软地,与江若蓁聊了两句。 而另一边,玄色车舆上的人,听着身边人的轻语,摩挲着玉佩的手一顿,“江知念?” 车舆内镂空香炉中青烟袅袅,陆君砚抬起修长的手,将帘子微微挑起一条缝隙,像是要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可是顺着这只手看去,就能发现,他清俊的脸庞上,系着素色纱带,将他的眼睛完全遮住。 冷风顺势裹入,吹散了陆君砚的纱带,强光入眼,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月白色的背影——和梦中与他纠缠在榻的身影一模一样! 第3章 我也是女子 江知念全然不顾后面发生了什么,躲进马车后就直径回府,没有耽搁片刻。 之所以这么着急回去,原因有二。 一来她的确不愿意白白给江若蓁做嫁衣,所以假意说回府取钱。 二则是这里难民聚集太多,容易发生意外。 上一世她就提醒过江若蓁,这些四面八方逃难过来的难民,身份复杂,难以管理防范。 可惜江若蓁不听她的,后来难民暴乱,她们险些被困,还是自己舍去通身钱财才得以保全! 江知念的马车快马加鞭,夜里也没休息,终于在第二日清晨赶回了江府。 扶着折柳的手下了马车,站在江家大门外,江知念抬头,深深地望着江府的牌匾。 就是在这个位置,她披散着头发,衣衫褴褛,浑身疼痛冰冷,看着爹爹,母亲和阿兄,是如何嫌恶她!诅咒她!诬陷她!没有丝毫怜悯! 她的手微微颤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街道。 自己就是死在了那里,血染红了雪,雪又盖住了血。 “知念?你怎么回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江知念微微一颤,随即镇定回过头来。 是江母,她表情无比意外,看到江知念脸上探究的神色,连忙换了一副样子,匆匆走了过来,却不是看向江知念。 而是朝江知念马车后寻去,绕了一圈,发现只有这一辆马车后,江母语气变淡,“若蓁呢?你不是去接若蓁,若蓁人呢?” 江知念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家人那么恨她,想要加害她。 看到江母丝毫不关心自己连夜赶路,只是质问她时,哪怕已经有了前世种种,她仍然心中发酸,鼻尖泛红。 但只是一瞬,她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若蓁留在澄县施粥,银钱不够,让我回府请您取些银钱。” 听到这话,江母才放下心来,这才想起刚才表现得太过激动,于是又关心起江知念来,“知念呀,澄县回京要一日路程,你连夜赶路,累坏了?”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劳母亲挂心。” 挂心,江母的确挂心女儿,却不是她这个冒牌货。 “快回房休息,若蓁那边我会派人去。” 江知念无意与江母多说,回院子之前先去给祖母请安,松鹤院的嬷嬷赶紧禀报江老夫人,老夫人见了她十分欣喜,“念念回来了?不是说还得好些日子才回来吗?” 见到祖母,江知念心中一暖,偌大的江家,恐怕也只有祖母将她视作家人。 “祖母……”她刚压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 眼睛发酸,恍若隔世。 她有无尽委屈,想说却不能言,也不想让祖母担心。 “你回来得正好,后日荣安侯府设宴,你准备准备,一道前去。” 江老夫人叫人拿来自己的妆匣,从中选了几件贵重又雅致的首饰,声音放小了说,“虽说是荣安侯府的宴会,却是借此给太子相看,你可打起精神来!” 后天的宴会?她出发之时,母亲从未告诉她有这件事,上辈子就因为在澄县耽搁而错过了。 难不成母亲早就知道这次相看太子妃的宴会? 难怪母亲非要她去白鹿书院接江若蓁,原是为了让她错过这次宴会。 且换做之前,阿兄早就将接江若蓁的活儿揽下来了。 江知念陪着祖母说了会儿话,江若祁匆匆入内,与祖母请过安后,目光就落到她身上,“念念,你怎么放心把蓁蓁一个人留在澄县?” 江知念再见到阿兄,对他不再有兄妹之情,只记得临死前,他称她贱妇! 她目光淡漠看向江若祁,“江府的侍卫,婢女都留给了她,何来一个人之说?” 江若祁一愣,显然没想到一向听话懂事的知念会这样同他说话,以前的江知念对自己总是笑盈盈的。 也很听他这个阿兄的话。 “那些个蠢货顶什么用?蓁蓁一届女子,澄县又多难民——” “可是阿兄,我也是女子。”她说得淡然,可语气之中却隐隐透着悲哀。 “你与蓁蓁怎能相提并论!” 江若祁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说完才懊悔自己这话说得不妥。 他连忙去看江知念的表情,以为江知念会无比委屈,甚至会掉眼泪,心中升起一阵无措感,毕竟曾经对江知念也算的上疼爱。 却没想到,江知念只是别开了泛红的眼睛。 “够了!若祁!”江老夫人出声打断二人,自从江若蓁回来后,这个家里似乎就没有了念念的容身之处。 血浓于水,他们偏疼若蓁,想要补偿若蓁,都能够理解。 可是念念也做了他们十几年的女儿,妹妹。 难道就一丝感情都没有吗? “念念也才回来,她为江家忙碌,又连夜赶路,你这个做阿兄的,没有关心也罢,还上来就质问她,哪有一个做兄长的样子!” “祖母,就因为她会点商贾之术,你就如此偏疼她吗!”江若祁下意识鸣不平。 “那你呢?是不是也偏疼若蓁?连这种混账话也说得出!”江老夫人突然严厉起来,江若祁再不敢顶撞。 可,祖母转头又对江知念说,“你阿兄说话鲁莽,念念,你也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里。连夜赶路,定是累了,快回去休息。” 江知念垂下眼,乖巧地点头。她知道,祖母什么都清楚,但却尽力地去维持看上去稳定的局面。只是江家人做的事情,她不能够原谅。 离开松鹤院后,她的眼眸才抬起来,折柳跟在她的身后,语气不满。 “公子只知道心疼二小姐,说话也太伤人了,什么叫就会一点商贾之术?” “若不是小姐您的商贾之术,公子现在如何能在朝廷上立足?” “阿兄一向瞧不上沾染了铜臭气的我,你又不是不知。”江知念深吸了一口气,早已习惯。 江若祁的官是江知念花钱买的,每年大把大把的银子往里送,江家看似风光体面,实则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官场交往要钱,后宅维系生活要钱,这一年为了给江若蓁调养身体更是流水般的往外花。 如果不是她将这些年置办的产业所赚的钱拿出来,靠江家的底子,还过不上这样风生水起的日子。 “既然阿兄不需要,我们也不必上赶着贴上去了。” 第4章 孤看你也不过如此 折柳怔然,她时常替小姐鸣不平,可小姐一向只是不以为然,难道小姐今日真的听了进去? 两人刚走到琳琅阁,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是今年的初雪。 江知念驻足,从披风中伸出手来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入了神。扶光从屋子里出来,正巧看到了,赶紧上前来拉她。 “小姐,下雪了,多冷啊,快回屋。” 悲然的情绪才漫上心头,微凉的指尖被扶光握住,是啊,下雪了怎么能不冷呢? 他们却不曾心疼自己。 屋子里,扶光早已烧好了炭盆,备好的汤婆子也被塞到了她的手中,折柳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听到江知念声音响起,“今年雪下得早,生意不好做,兵部黄大人那边就不用再送钱去了。” 也该叫阿兄知晓,他如今走到这一步,究竟凭的是他的“尽忠职守”,还是他瞧不上的银钱了。 - 荣安侯府设宴这天,江知念陪着祖母一同前去。 她一身鹅黄暗纹提花的衣裳,披了苏梅色的披风,头上的珠花是祖母才从匣子里给她戴上的,一群人中,一眼就能看到她,明媚娇艳。 “今日虽是相看太子妃,但也不可心急,反倒是弄巧成拙,特别是荣安侯府世子,他有眼疾,你可别说错了话。”江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嘱咐道。 江母道,“母亲同她说这些做什么?”语气不明。 “也是,这满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念念这般知礼聪慧的人了。”江老夫人笑道,仿佛听不出江母的意思。 江知念只是淡淡一笑,掩饰住心寒。 她虽不是江母亲生女儿,可这些年对江家,江母的付出一点不少。 江家没有分家,二房三房虎视眈眈,祖母的身体不可过度操劳,江程房中还有两个妾室。 江母却自恃高傲,不愿与人争斗,自江若蓁回来后,索性把内宅之事一并扔给江知念。 这一年江母之所以能够安心照顾江若蓁,与江若祁一起谋害她,全是因为自己将内宅阴司都摆平了。 到头来却这样害她,罢了,江母既有这份“闲心”,日后便让她自己去操心。 - 席间,荣安侯府的下人匆匆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来给陆老夫人贺寿,主角本应该是陆老夫人,可在场的人,此刻纷纷将目光投到江知念身上。 正吃了一口点心的江知念一顿,心中隐有预感。 果然—— 下一瞬,就听人开口。 “我听人说,太子路过澄县与江家小姐偶遇,还以为是江大小姐你呢。” “宋姐姐,我怎么听说似乎是遇上了,只是太子殿下只同江二小姐搭话。” 江知念抬眸看去,说话的是宋李两家的姑娘,上次比试输给自己,还没消气吗? 换做上一世的她,恐怕还会有几分气性说两句话奚落回去,可现在的她经历过生死,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江妹妹在京中样样拔尖儿,可惜花怎么落好像也落不到妹妹头上了……” 江知念语气不辨喜怒,“宋姑娘,妄议太子殿下,这便是你家的规矩?” “江知念,你也就只能在这里顾影自怜罢了,太子殿下不喜欢你,便是求到圣上面前也没用!” 江知念淡淡一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如何也轮不到宋姑娘操心,你说呢?”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 这破花爱落到谁头上就落到谁头上,想想上一世,太子和江若蓁暗通款曲,为了在一起,不择手段! 这朵“花”真落到她们头上,她们又不开心了。 “太子殿下到——” 太子入内这一刻,所有声音都暂时消失,众人起身行礼,就连陆老夫人也不例外。 等到所有人起身时,才看到太子沈怀安身后,还跟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的身上披着太子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 此人不是江若蓁是谁? 江母见到江若蓁,险些惊讶得起身,还是看到江若蓁朝着她笑着摇摇头,才放下心来。 除此之外,陆老夫人眸光微动,不管这个女子是谁,陆老夫人显然没有好感,荣安侯府的老夫人,无论从辈分还是身份上来说,几乎都能压过在场的人。 也就是皇家的人,可以站着受她的礼。 江若蓁却跟在太子身后,明晃晃接受陆老夫人的大礼…… “孤携寿礼来贺老夫人大寿,祝老夫人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陆老夫人还未来得及接话,江若蓁声音清甜,“若蓁也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陆老夫人佯装疑惑,“这位是……” “这是礼部尚书江大人的千金。”沈怀安道。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江知念,毕竟沈怀安的太子妃之位,几乎是已经定了她,只差个圣旨罢了。 怎么如今看来,江家二小姐与太子更为亲厚? 正如宋慧所说,江知念在京城的名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江二小姐却鲜少听闻。 话到此处,正是江知念把江若蓁介绍给京城权贵的最好时机。 连江母与江若蓁都将目光递到她身上。 江知念却像是看不到一般,自若地看向众人,眼眸如星,沉淀了十几年的千金气质与江若蓁形成对比。 江若蓁有些尴尬,语气温柔,“姐姐,你也在呀。” 废话,难道此刻站在这里的是鬼吗? “那日姐姐走得急,才与太子殿下的马车错过了,后来难民暴起,幸得太子殿下相助,姐姐,你不要误会。” 江知念略过江若蓁自责的眼神,却看到了江母听到这话的担忧之色。 沈怀安则道,“若非是她丢下你,你怎么会陷于危险之中?何必与她道歉?” “殿下,不是的,姐姐有要事在身。”江若蓁连忙解释了个寂寞。 要事?直接说她回去取钱,多这几个字还能累死江若蓁吗? 不过,碍于自己的确没想过取钱回去,对此便不再反驳什么,“臣女知错。” 四个字,不仅让沈怀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是惊掉了宋慧等人的下巴。 要知道以前的江知念好胜心极强,哪怕对面的是太子殿下,也要说出两分理来! 沈怀安只觉得这恐怕是她自知心虚,江若蓁都帮她解释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落了一句,“孤看你也不过如此!” 这是人家荣安侯老夫人的大寿,自己家这些破事,有什么必要拿到人家宴会上来说。 江知念不多纠缠,只觉掉价。 “怀安,你在陆老夫人宴上说什么胡话呢?”殿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音色本是柔的,听了却不敢造次。 第5章 说她冒领功劳?那就还钱! 众人纷纷行礼,皇后进来后,瞧了一眼太子身旁的人。 免了众人的礼后,由人扶到主坐,目光泠泠,听不出喜怒,“本宫刚走到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南下刚回来,还没回宫复命就乱跑,你越发大胆了!” “母后恕罪,儿臣听闻陆老夫人祝寿,正巧可以把江姑娘送回来,所以——” “你送知念回京?”皇后看向江知念。 江若蓁连忙上前一步,生怕皇后不知晓是她,“皇后娘娘,是臣女耽搁了太子殿下行程,娘娘恕罪。” 沈怀安微微皱眉,把江若蓁护在身后,“母后,你别怪江姑娘,她在澄县为难民施粥多日,遇到危险,儿臣这才耽搁的。” 皇后在上面,一时没说话。 下面也是鸦雀无声。 她目光在江知念和江若蓁身上来回游走,忽然轻笑一声,“知念,你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你们在澄县施粥,造福百姓,本宫重重有赏。” “你们想要什么恩典?” 皇后说的虽然是“你们”可却只叫了江知念,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大家心中想着,看来江知念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啊。 沈怀安和江若蓁都很意外,他觉得施粥的是江若蓁,凭什么江知念也有恩典? 江知念没什么缺的,想了想道,“皇后娘娘,臣女的祖母近来身体欠安,臣女想求皇后娘娘,命宫中御医每个月到江家,请一次平安脉。” 皇后微微点头,正要应下,江若蓁站出来,“皇后娘娘,臣女认为,救济百姓是分内之事,不求回报。” 江知念闻声,侧目看她,随即垂眸。 “江二小姐当真是品节高尚清纯。” “她与她姐姐倒是不同。” 一个野心写在脸上,一个又如此清高。 留在澄县施粥的人是江若蓁,又不是江知念,还真好意思朝皇后娘娘开口讨这个恩典。 皇后目光耐人寻味,只说一句,“一个恩典,本宫还是给得起的,本宫会命人去太医院一趟,不必算作恩典,你们姐妹二人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言罢,扶着红豆的手起身,陆老夫人也连忙跟着起身,“娘娘——” 红豆:“陆老夫人不必送了。” 皇后目不斜视,在路过沈怀安时,停了一下,“怀安,还不走?” 沈怀安只能跟了出去,江若蓁眼底尽是失落,仿佛这两日的相处,像是镜中幻影一般。 她安慰自己,至少太子知道自己与其它女子是不同的。 - 江府。 “给我跪下!”江程怒道,他指着江知念,“让你去接若蓁,你为何江若蓁一人扔在澄县?” “倘若没有太子殿下,若蓁还能回来吗?!你这个做长姐的,就是这般照顾妹妹的?” 江知念看了一眼江若蓁,又看了看江母,前者欲言又止,后者一言不发。 最后只能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女儿回来时,已经同母亲说过,我们身上银钱已经不够继续施粥,才先回府取钱。” “啪——” 一杯茶被砸在距江知念很近的地方!滚烫的茶水溅起来,溅到她的手上,迅速泛红! 茶水在地上慢慢打湿了她的衣裙。 冬日里冷风一吹,冷意渐渐入骨。 “这就是你的理由?” 他们好不容易把若蓁找回来,险些又毁在她手里!十六年前,就因为她,他们错过了若蓁! “我再问你!今日在荣安侯府,你为何要冒领若蓁的功劳?” 声音落地,江知念抬眸看向江程,自己敬爱的爹爹,原来是这般想她的。 此次施粥花的钱尽数都是她给的钱,怎么到头来,就成了冒领江若蓁的功劳? 她将目光转到江若蓁身上,江若蓁果然什么都没给江程说! 江若蓁被看得心虚,赶紧跪到了江知念的身边,“爹爹!您别怪姐姐,姐姐去白鹿书院接我,一路操劳,才没有出面与我一同施粥……” “况且……这一路来,都是姐姐在采买米粮。” 江程听完脸色稍好一些,语气不自然道,“采买有何辛苦?若蓁,你还在替她解释!要不是有太子殿下,你哪里能这么全头全尾回来?” 江知念终于听不下去,她缓缓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父亲。采买不算出力,但女儿出的银钱可不少!” 十六年来,这是江知念第一次这样同江程说话,礼数上挑不出错处,可整个人仿佛变了一般,像是隐形中带着刺。 江知念是他的女儿,女儿忤逆父亲,像什么样子?他怒不可遏,指着江知念的鼻子,“江知念!你好歹是我江家养大的人,为何满口都是银钱利益!?” “你知不知道外面都怎么说你?!” “士农工商!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你跑出去做下等之事!还在皇后娘娘面前做下冒领功劳之事,叫全京城人都在看我江家笑话!” 江知念眼底冷冷一笑,冒领?笑话?下等之事?江家人看不上银钱,那就全都还给她! “父亲。这些银钱都是从女儿私库中划走,怎么算女儿冒领?” “不过是一些银钱,从江府库中还给你便是!”江程一恼,也没想这次施粥到底花了多少银钱,就轻易应下。 正中江知念下怀。 可,江程不知道,江若蓁知道啊,她赶紧叫住了他,“爹爹!” “爹爹,你和姐姐何须如此见外,这番话,姐姐听了该多难过啊……爹爹,姐姐做一切都是为了江家,求爹爹别生气了……” “是我没听姐姐的话,执意留在澄县的。” 江若蓁红了眼睛,她没料到澄县的场面会失控,若是知晓,什么名声,她都不想要! 许是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易,抿唇开始小声呜咽,江母看得揪心,赶紧上前抱住江若蓁,语气埋怨,“够了!够了!若蓁才回来。你就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瞧把若蓁吓成什么样子了” 第6章 江若祁被罢官 江程也是心口一紧,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要去扶两人。 江母更是来气,推了一把他,“若蓁刚出生就被抱错,遗落在外面,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才刚回来,你们就这样看不惯她,你们当真是心狠!” 这个“你们”,江母绝不是在指江程,那也就只有自己了。 江知念看出江母在指桑骂槐,话语中尽是埋怨,江知念顿觉手脚冰冷,腹中绞痛难忍。 旁边正上演着母慈子孝,她撑着身体想要起身,江程却无心再理她,让她去祠堂罚跪! 等他们都走后,折柳才赶紧扶起江知念,“小姐,当真要去祠堂吗?” 两人走出正厅后,江知念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别开眼,眸色淡然,“扶我回房休息,一会儿无论是谁要见我,都说我今日在祠堂罚跪晕倒,还没醒。” 现在江家人忽视她,薄待她,马上就有他们求自己的时候。 折柳不知小姐的意思,但是只要小姐是为自己好,她就高兴。 琳琅阁中,折柳给她床榻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江知念来了月信,小腹疼得厉害,抱着汤婆子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扶光从外头进来,赶紧合上了门,生怕冷风再吹着小姐。 “小姐,昨日黄大人亲自来了,晚上公子回府时,脸色很是不好,听说是黄大人暂时罢免了他的职务。” 喝下刚煮的甜汤,江知念并不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了。 - 昨日江程刚哄好夫人和女儿,后脚头听说黄大人来访,黄大人是江若祁的顶头上司。 兵部手握重权,江程不得不重视。 他赶紧前去迎客,几番话聊下来,便说起江知念来。 黄大人说,去年江知念给他送的蜀地风味,他甚是想念,想问问她是在哪里买到的? 江程哪里懂这些?想到江知念还被他罚跪在祠堂,只能陪笑着说,要不然今年换个口味,黄大人脸上的笑意当即淡了下来,没说几句就走了。 “父亲当真这么说的?”江知念问道,虽然知道父亲是个认死理,读死书,不讲究人情世故的人。 可这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也听不出来,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黄大人可不是好她附赠的川蜀风味,而是她送过去的银钱,既然银钱没有,那江家给江若祁买的官,自然也要被收回。 折柳点头,绘声绘色地说,“夜里公子回来,就直奔咱们琳琅阁,还是奴婢拦着公子,才没让他进来搅了小姐休息。” “公子让小姐醒来后,去见他。” 折柳当即冷目,“我呸!他有求于小姐,竟不顾礼节大半夜来琳琅阁,听说小姐病了见不了人,一句关心也没有!” “好大的架子!” “折柳,不可胡言!”扶光喝住折柳。 折柳却仍觉不解气,“我又没说错,二小姐咳嗽两声,江府上下恨不得把京城翻遍咯,给她找大夫,什么好东西流水似的往隔壁送!” “到小姐这里,却什么都没有,装也不装一下!”幸好她们小姐不是真的重病不起! 江知念眸光黯然,连一个丫头都看得出,江家人当真不知道吗? 哪怕对江家人已然死心,听到这些话,胸口依旧如同针扎似的疼。 扶光拉住折柳,她不想让折柳说下去,并非维护大公子,而是小姐听了也不会好受。 好在江知念笑了笑,眼中的伤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冷意,“这几日我要好好养病,就让他们自己去着急。” - 这边,江家人当真是着急,大房指着江若祁这一个嫡子,如今却被罢免在家。 江若祁却连被罢免的缘由也不知,只知道黄大人提到了江知念。 偏偏江知念被父亲罚跪,如今重病不起,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头绪也摸不着,只盼着江知念赶紧好起来。 江程脸色并不好看,大概是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且让江知念病成这样,才害得儿子如今这般。 但他身为父亲,怎么会有错?冷声道,“够了,兵部待不了,等过些日子,再给你谋个职位。” 江若祁更坐不住了,“爹,礼部怎么能和兵部比!?” 闻言,江程脸色如墨,怒火中烧。 一旁的江若蓁见了,赶紧劝住,“爹爹,阿兄也是太着急了,情急之下才说错了话……” 她赶紧同江若祁眨眨眼,示意他道歉。 江若祁也意识到失礼,跪在地上认错,江程虽然被江若蓁劝住,但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无名火,他才罚了江知念,现在要他承认自己不该罚她,让他这个父亲去认错吗?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此事没有旁的办法了吗?爹爹和阿兄怎知,此事姐姐就能解决?”江若蓁问道,她不知其中原因,觉得黄大人只是提了一嘴江知念。 江若祁低垂着脑袋,此刻他除了找江知念,还能找谁?当初是江知念告知他,可以去黄大人手下做事。 定也是江知念这个环节出了问题,才导致自己被罢官。 可,随着江若蓁说出这话,他突然想到,“蓁蓁,皇后娘娘不是许了你恩典?” 话不必说全,每个人都懂了其中含义。 江若祁想要用江若蓁的恩典换他的官位,指不定还能升上一升。 “阿兄……此事不妥,我已表明过不求恩典,如今再说,怕是……”江若蓁支支吾吾。 无人知晓她真正想法,“再说,皇宫也不是我想进就进。” 江若祁觉得有理,也没有再提,如今只有江知念这一个办法,江若蓁忽然就红了眼,她跪了下去。 “爹爹,姐姐定是觉得受了委屈,才不愿见兄长,不如爹爹连同我一起罚,叫姐姐消消气……” “不行!” 江母进门来,把江若蓁楼进怀中,“若蓁受了这么多年苦,绝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江母听说此事,特地请来了江老夫人,江知念不愿见他们,难不成还能不见祖母? 江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江程,是她将大儿子养成这般轴,连黄大人的话中话也听不出,更是偏心江若蓁,苛待念念! 第7章 钱都花出去了 但她不会强迫念念见他们,只是坐下来说些话点他们。 “若祁,祖母问你,念念病得这样重,你可有替她请过大夫?或是送些东西?” 江若祁不满,“祖母,孙儿被罢官,哪里有心情想这些?” 江老夫人不理他,看向江母,“慧兰,你呢?你是念念的母亲,念念生病这么大的事情,你可有去看过一眼?” 她一门心思都扑在江若蓁身上,怎么会想得到去看江知念? 看她语结,江老夫人都替江知念寒心。江程更是不用问,就是他下狠手罚的念念。 江老夫人又看向江若蓁,眼眸如鹰,仿佛可以洞察一切,随后长叹一声,“若蓁,你去白鹿书院的机会,是念念亲自去求来的,她特地去接你回府过年,一路上对你照顾颇多,一心为你,你可有给她说过一句感谢?” “祖母,我……”江若蓁没有,但她心中也有委屈,江知念也曾去白鹿书院念过书,要不是江知念占着她的位置,她早就学成归来。 现在江知念的一切,都本该是自己的。 江母感觉到她的委屈,“母亲,儿媳知道你教导知念更多,所以更体谅她,可我们若蓁,做错了什么?本该属于她的千金生活,给了别人,自己在外吃苦。” 江老夫人失望地看向儿媳,看来是念念为她分忧太多,让她一把年纪还如此天真。 “你们只看到念念在江家享福,可有看到过她的不易?五岁为了写得一手好字,经常练到半夜三更,八岁学舞,练狠了痛到在被子里掉眼泪,十岁学骑射,十二岁为了去白鹿书院念书,在雪地里生生跪到书院的夫子同意。” 就是因为念念的刻苦,才让皇后娘娘注意到了她,是江家跟着她越来越好,而非是念念因江家过上好日子。 “念念也是十二岁那年落下的病根,每个月都要痛一遭,这些他们这些男子不知,你是她的母亲,你知道吗?” 江老夫人的声音振聋发聩,江母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将自己所有的爱和关心都给了江若蓁,哪怕江若蓁还没回来时。 她也觉得,知念是要做太子妃的人,辛苦一些,也是正常的。 看着母亲脸上逐渐升起的愧色,江若蓁也红了眼睛,眼泪下来砸在地上,“都是因为我回来了,若是我没回来——” 所有的愧疚在这一刻被冲散,江母止住江若蓁想说下去的话,“若蓁,你胡说什么?你才是当真受苦了。” 江家总不至于不给江知念饭吃? 若蓁说,她在外面时,每天只能吃上一顿饭! 江老夫人见状,扶着嬷嬷起身,“言尽于此,该如何做你们自己想。” 江老夫人隐约察觉到念念和江家人逐渐离心,如果他们还不听劝,恐怕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看着江老夫人远去的背影,江家人先哄好了江若蓁,随后才找了大夫,吩咐下人做了以往江知念爱吃的东西。 一同去看望江知念。 琳琅阁内。 江知念这两日没出去,身子暖烘烘的,腹痛也减轻了不少。听到江家人带着东西往这来了,折柳如往常一样想要去谢绝。 “让他们进来。”这件事不解决,他们不会让自己安宁的。 江母进屋后,看到江知念脸色苍白,病怏怏的模样,这才打消心中疑虑,难得有两分真心。 “知念,听说你病了好几日,今日总算是能来看看你了。”江母指挥着人,把准备的食盒端上来,里面虾蟹俱全,足见对她的“重视”。 江知念咳嗽两声,“母亲,今日我已经用过膳了。” 轻轻别开头去,这就是不想吃了。江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为了她生个病,被自己婆婆好一番数落,若蓁更是眼睛都哭肿了。 江知念无非是还在介意那日罚她之事,可她身为子女,难不成还真让做父母的给她道歉? 远远看着的江若祁,心中更是郁闷,觉得是江知念在黄大人那里使了诡计,自己才被罢免在家。她闭门谢客这些天,外面都急成一锅粥了,她倒还在这里摆谱! “江知念,母亲专程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你别不知好歹!” 闻声,江知念扶着折柳的手起来,又披上了一个厚披风,“母亲,阿兄,你们找我何事?不如直说。” 真想关心她,早就来了,现在过来做做样子,也是为了后续求她做铺垫。 如此生硬的态度,江母和江若祁都不好直接开口求她,江若蓁在一旁开口,“姐姐,阿兄被罢职的事情,你知道?” 她“生病”在院子里关了好些日子,她能知道什么?江若蓁处处不忘给自己挖坑啊! 江知念故作惊讶,“我怎么会知道?难怪阿兄今日有空来看我。”她也不忘奚落江若祁一句。 江若蓁见她不上钩,继续道,“姐姐,我们都是一家人,子女与父母哪有隔夜仇的?阿兄这几日都在为官位之事扰心,姐姐,你快帮帮阿兄!” 江若祁捏了捏拳头,要不说血浓于水呢,不是亲生的,养多少年也不亲,还是只有蓁蓁才心疼他! 江知念坐了下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垂眼看向食盒,嗤笑一声,又看向江若蓁,“官场上的事情,岂是我一届女子说的算的?” 江若祁急了,“之前我去兵部,不也是你搞定的吗?” 她眸光微动,原来阿兄都知道啊。 江知念点了点头,“阿兄,先前你的官其实是我花钱买的,可今年江府手下产业收成不好,没有那么多钱为阿兄买了。” 不等他说话,她佯装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前几日…本来是有的,不过若蓁妹妹在外施粥,都花出去了。” 江若祁惊愕不已,“都花出去了?!” “阿兄,你也不必着急,春闱在即,官职买不了,不如去考一个。” 语气真诚,却字字诛心。 江若祁真的能中举,又何须她来买官! 他气急败坏。“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科举有多难?你一个女子怎会知道?” 江知念目光对上江若祁,“我若不是女子,便轮不上阿兄你来了。” “江知念,你!” 江知念黛眉微挑,“阿兄还有更好的法子不成?” 第8章 再遇陆君砚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江若蓁赶紧道,“阿兄,姐姐正病着呢,你怎的还和姐姐争吵?” “她若能有你一半懂事,我怎么会——” 江若蓁心道,阿兄如今有求于人,怎的还如此莽撞说话? 担心他坏了事,江若蓁把食盒往江知念那头推了推,“姐姐消消气,若是花钱买行不通……不如姐姐再想些其它法子?”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不是才许了你一个恩典?” 随着这话落地,众人又把目光落到江知念身上,江知念掩着鼻子推开那螃蟹,语气平淡,“妹妹说错了,娘娘是许给你的恩典,而非我。” 说完,扶光刚好从外面端进来一碗甜粥,清淡温和,她轻描淡写道,“父亲说我冒领你的功劳,罚我认了,银钱也从江府里扣出来了,如今这施粥的功劳实打实就是你的。” “姐姐我——”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后当时是卖的江知念一个人情罢了。她不要了,自己还能有吗? “若蓁妹妹,可别再妄自菲薄了。” 说她冒领功劳?那就把银钱都还给她,日后这功劳就归江若蓁,江家既没有钱再给江若祁买官,她也没有恩典去帮他求。 这官位回不回的来,就都看江若蓁了。 大家也看出来,江知念无法解决这件事,江母带着两人灰溜溜地要走,说是不继续打扰江知念休息。 江知念自然也是笑盈盈地送客,声音温和,“对了母亲,病人吃不得这些,不好克化。” 江母正好走至门口,险些没踩稳,好在江若蓁扶了她一把,江母心中堵住的气,这一刻散得没影,转而是隐隐作祟的愧疚感。 原来知念并非摆谱,而是…… 江知念淡淡一笑,她本就没对江家人再抱什么希望。 她这一世,只会想如何脱离江家,避免上一世的悲剧重演。眼下,她与江家绑定太深,甚至皇后有意让她成为太子妃,并不是想走就能走。 不过,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 她与江家人朝夕相处十余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难道曾经的亲情全是假的吗?为何他们能够为了江若蓁,对自己下这样的死手? - 自从回绝了江家人,江知念的身体便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江若祁几次在琳琅阁外面逗留,等着江知念主动让他进来,可江知念只当做没看到,他心中倍感失落,鼓起勇气正要往里走时,见了一个嬷嬷匆匆过来。 “大小姐!大小姐,皇后娘娘宣您入宫觐见!” 正要转身回屋的江知念顿步,琳琅阁外走去,看到门口的江若祁,假装意外,“阿兄怎么在此?” 江若祁既是为了官职的事情烦忧,也是想来看看江知念的病好了没,他罢职在家这几日,偶然又注意到院子中的桃树,虽然冬日里光秃秃的。 可是一见到,就让他想起小时候江知念也有调皮的时候。 见到他院子里的桃树结了小桃,非要上去摘,那时候江知念还没有他的腰那么高,哪里爬的上去?还是他托着她,才爬了上去。 后来长大了,知念越来越忙,他也在兵部当职,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过这棵桃树了。 “我……你身子可好些了?皇后娘娘宣你入宫,你……”突然被问到,江若祁有些无措。 江知念只当他还打着恩典的主意,“阿兄放心,我会带若蓁一同入宫,届时让若蓁替阿兄想想法子。” 知念居然当他是这样的人?他们是兄妹,他来关心妹妹,又不是为了自己! 江若祁微恼,索性赌气道,“知道了!若蓁第一次入宫,你多照顾照顾她!” 江知念点点头,同传话嬷嬷走了,江若祁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落寞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站在桃树下面,仰头看着这棵桃树,此刻枯枝败叶的模样,让他心烦。 院子里的小厮问他,“公子,你看这棵了无生气的桃树做什么?” “这棵桃树前两年蛀了虫,今年怕是活不成了,等明年开了春,换一棵玉兰树。” 江若祁不悦道,“这是我的院子,我还没发话,换什么换!滚!” …… 江知念的马车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江若蓁才姗姗来迟。 第一次入宫,江若蓁十分紧张,拉着江母为她梳了个特别的发髻,江知念一眼就认出来了,太熟悉了,以前江母也会给自己梳。 手上那只羊脂玉的镯子,还是去岁生辰,江知念送给江母的。 “让姐姐久等了。”江若蓁欠身道。 江知念嗯了一声,让她赶紧上马车,她吩咐人套了两辆马车,以往都是两人坐一辆,可现在她不愿和江若蓁有太多接触。 皇后专程派人到宫门处接两人,与江若蓁东张西望不同,江知念垂着眼,在想事情。 这次皇后宣她入宫,究竟是什么目的?明明距离皇后赐婚还有半年之久! 她想得入神,没看到前面来了人,直到引路的红豆停下来行礼,她才抬头。 目光从下至上,江知念一眼就看到了此人佩戴的玉佩,正是上一世与她纠缠在内室之人! 江知念呼吸一窒,目光惊恐,心中慌张极了,微微退了一步! “见过世子殿下。” 红豆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把她从惊异之中拉回来。 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江知念连忙掩饰下来,随即听到此人身边的侍从开口,为他解释,“公子,是未央宫的红豆姑娘。” 江知念这才看清楚,这个人双目无神,黑眸从头到尾只盯着一个位置,仿佛越过她在看身后的事物。 陆君砚点了点头,“这是出宫的宫道,红豆姑娘怎会在此?” “回世子殿下,今日娘娘宣礼部尚书江大人的两个女儿入宫,奴婢特地来接应二位。” 随后,江若蓁和江知念也欠身行礼,只是江知念声音如蚊子一般。 陆君砚不再多问,红豆便带着二人离开,江知念松了一口气,还好此人眼瞎,否则就看出她的异样了。 身后的陆君砚微微勾唇,眸光微动,“是她。” 第9章 不该拿女子清誉开玩笑 云初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家世子,自从南下回来,世子就神神叨叨的,说是每晚都做同一个梦。 云初问世子,梦到什么,世子却不肯说,只是让他出去。 日日春梦这种事情,陆君砚为何要讲?他向来不近女色,也不知为何最近总是梦到这些,梦里的女子容貌姣好,娇声婉转眼含泪意。 陆君砚原以为,这只是个梦,却没想到那日在澄县,看到了江知念的身影。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还是云初提醒他,江知念是礼部尚书之女,是皇后属意的未来太子妃。 方才远远地,他就认出江知念,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本来已经让他意想不到了,直到看到江知念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陆君砚敢肯定,她也认出了自己。 难道她也在做这个梦? …… 红豆一边带路,一边道,“这位是荣安侯府的世子,更是当今圣上的义子,世子有眼疾,两位姑娘见着可要避让着些。” “是。” 到了未央宫,皇后一见到江知念就笑盈盈的。 江知念不卑不亢,倒是江若蓁显得与皇后熟络一点。 皇后看出来,江若蓁性子活泼,难怪怀安会喜欢江若蓁一些,不过论才识,还得是江知念,她亲自挑选的太子妃,肯定是不会错的。 其它莺啊燕的,养在东宫当个宠物,并无大碍。 接着,皇后就问起两个人想要的恩典,江知念说做善事的是江若蓁,并非自己,自然不能要这个恩典。 皇后拗不过她,又把目光移到了江若蓁身上。 江若蓁还是坚持在荣安侯府的话,做善事是应该的,不需要回报。 江知念唇角带笑,意味不明,看来比起江若祁,江若蓁还是更爱自己,更爱护自己的名声呀。 最后皇后赏赐了两人一些东西作罢,恰好太子沈怀安来给皇后请安,“太子,你来得正好,今日两位江姑娘入宫,你带她们去落梅园转转。” 红豆在一旁补充,“这几日梅花开得正好,二位姑娘正好剪几支回府。” 沈怀安皱眉,本想拒绝这无聊的差事,侧头见到一旁站着的江若蓁,她歪了歪脑袋,朝着他抿唇一笑。 想到在澄县时,那个灵动的身影,沈怀安听话地应了下来。 - 一路上,沈怀安走在前面,江若蓁紧紧跟在太子后面,只剩江知念一人落了一截。 “殿下上次说,等回了京城就教臣女骑马,结果回来之后,便见不到殿下的人影。” “这些天课业紧,等开了春,孤一定教你。”沈怀安一边说着,一边瞥向身后的江知念。 在他面前,江知念还敢心不在焉?沈怀安顿时生出一丝挫败感,京城之人不是说江知念为了嫁给他不择手段吗? 如今他就在江知念面前,她怎么如此无动于衷?亦或是故作沉稳? 沈怀安便不想如她愿,故意道。“江知念,你又不是第一次入宫,落梅园就不必去了。” 他等着江知念求自己。 江知念停下脚步,看向沈怀安与江若蓁,江若蓁也有些疑惑不解,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好像太子突然生气了? 谁知,江知念只是淡淡看了看两人,就颔首欠身,“殿下说得是,那臣女先退下。” 原本她就不想再和太子扯上关系,沈怀安这话正中她的下怀。 沈怀安冷哼一声,带着江若蓁就走,江知念也不再跟上,她不是第一次入宫,轻车熟路地原路返回。 她走着走着,长廊尽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正是那位有眼疾的世子。 江知念停下脚步,细长的脖颈僵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后,她想,自己离这人这么远,他又有眼疾,他定是不会知道遇见了自己。 何况,自己与此人的纠缠,已经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什么也没发生。 何必自己吓自己? 江知念趁他不察,转身就要走,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是方才遇到的江姑娘,江姑娘!” 云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这下江知念不得不停下来,等到二人走到面前时,才欠身行礼。 “臣女见过世子。” “确实见过。”陆君砚似有深意。 江知念被这话激得没来由的一慌,她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陆君砚先开口了,“云初,你退下,我有话同江姑娘说。” 江知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声音都在发颤,“臣女与世子不曾相识,恕臣女无礼,先走了。” 转身时,陆君砚温热有力的大手却一把攥住了江知念,“江姑娘,当真不认识我?” 江知念吓得赶紧甩开陆君砚的手,回过头强装镇定,“自然。” “江姑娘不认识我,我认识江姑娘……”陆君砚眼眸睨着她,暗潮汹涌,有那么一刻,江知念甚至觉得他是看的见的。 陆君砚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轻声,“你的肚兜上,可是绣着海棠和你的小字?” 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内室中的种种,是她最不愿回忆之事,她的胸口起起伏伏,眼中蓄满了眼泪,在掉落下来的一瞬间——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江知念冷声道,“世子,纵使你身份贵重,也不该拿女子清誉开玩笑,请你自重!” 说完,江知念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君砚的舌尖顶了顶嘴角,清俊的脸庞上火辣辣的疼,这一巴掌他挨得着实不冤,没有人一上来就这样说话的? 比流氓还流氓。 他是为了试探出江知念到底认不认识自己,或者说,他们俩在做同一个梦。 看样子,好像,还真是。 第10章 江程的秘密 江知念走远之后,才敢大喘气,寒风凛冽的天气,她竟出了一身的汗。回到未央宫里,还是红豆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皇后看到只有江知念一个人回来,心下了然。 太子就是过得太顺遂了,这些年长大有了自己的心思。皇后今日的目的,一是为了兑现那诺言,二则是撮合江知念和太子。 两人年岁到了适婚的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 没想到江知念会把江若蓁带来,看到江知念脸色有些不好,以为她是为了太子,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无妨,新岁将至,宫宴之前要抄录经书,在除夕那日焚烧迎新,每年都是几个公主轮流,今年,本宫想让你来。” 还惊魂未定的江知念突然被委以重任,她赶紧道,“皇后娘娘,臣女粗鄙不堪,担心——” 皇后只当她在自谦,“就这么定了,藏经阁要抄的经书甚多,年末,太子也空闲下来了,本宫会让他帮你的。” “娘娘……”话至此处,江知念不好再驳,只能领命。 皇后看江知念是越看越喜欢,江氏一族是她的远亲,当初在京城里并不起眼,后来江知念是越来越优秀,引起了她的注意。 当今圣上恐外戚干政,皇后正儿八经的那些亲戚,被防得严严实实。 只有江家与她关系不近,且江程不过一个礼部尚书,圣上不以为意。江家养出了一个江知念,要手段有手段,要才识有才识,正和她心意! “正好,也叫你熟悉熟悉宫里的人。”话中有话,江知念颔首,不再多说。 - 皇后要处理宫务,允许她在未央宫等太子和江若蓁回来,快到午膳时,太子差人来传话,说是太子要留江若蓁一同用膳,让江知念自己先回去。 言语之间,还有几分怜悯之意。 江知念不甚在意,谢过传话的太监后,便自己出宫去。 宫外。 折柳见姑娘进了马车,赶紧合上帘子,马车都走出去好远了,才想起二小姐还没跟上。 “太子留她用午膳,让我们先回去。”江知念声音平淡。 “二小姐怎么总喜欢抢姑娘的东西,老爷夫人也就罢了,京城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早就属意您做太子妃了!” 看到折柳这愤愤不平的模样,竟让她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 于是道,“能抢走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况,这些本该属于她。”江知念不再在乎江家人,自然也不会再因为他们的关心给了谁而难过。 但是,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妄想踩着她往上走,江知念不允许! …… 江知念的马车回得早,想起祖母爱吃芙蓉楼的糕点,特地绕路给祖母带上一些。 扶光刚掀开帘子,将点心递上时,江知念余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程。 今日又不是休沐,父亲为何会在此,这一条街基本上都是女子逛的,吃的穿的戴的玩的,就算江程有事情,也得去酒楼这些地方才对。 扶光见小姐目光并未落在糕点上,便顺其转身,也看到了江老爷。 扶光正疑惑,话还没问完,“老爷怎会在……” 就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牵着一个小孩,朝着江程走去。 两人举动亲密,不必猜也知道,这女人恐怕是江程在外养的外室! 江知念一把将扶光拉上马车,合上了帘子,吩咐马夫,“跟上去。” 江程与江母成婚这么多年,人人称道江程是个好丈夫,房中除了一房良妾,干干净净,更是一位好父亲,养出江知念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儿。 这样看来,江程既愧对于她,也愧对于江母。 - 一路跟至城郊处的桂花小巷,江程先下马车,将那妇人的孩子亲手抱了下来,以前她总觉得父亲严厉,也是为他好。 原来慈爱都不是给的她。 放下挑起的帘子,她目光晦暗不明,“回府,今日之事不许提起。” 折柳有些担心的看着江知念,害怕她为此伤心。 她伤心吗?并不。 无非是觉得江家已经烂透了,上一辈子自己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 回了江府,江母又是逮着江知念一顿问,这是若蓁第一次入宫,怎么知念都回来了,若蓁还没身影? 江知念认真地看向江母,那些焦急、埋怨,一丝不参假。 回想起在城郊所看到的景象,她的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吃力不讨好,介入旁人的因果,这种代价她再也付不起。 “母亲,太子殿下执意留若蓁用膳,一会儿会亲自送她回府,您不必着急。” 闻言,江母这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她拍了拍江知念的手臂,“你这孩子,有话不早些说,害我担心。” 想到江知念或许在为此忧心,她又支支吾吾,“也可能,是若蓁从未进过宫,太子殿下才留她的,知念,你别多心,这桩婚事,自然是你的……” 江知念好笑地抬眸,眼神略带犀利,“母亲所说当真?” 当真吗? 江母没来由地心虚,江家愧对江若蓁,她当然希望最好的都能给若蓁。 “你这孩子,又在说傻话。你先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母亲再来看你。” 江知念没做挽留,不用问她也知道江母的回答。 傍晚,一家人吃饭时江若蓁才回来,江母命人又添了一副碗筷,江若蓁坐了下来,“母亲,怀安带我去一品楼用过了。” 怀安。 正吃着饭的江知念,睫毛微微一颤,随后便当作没听到,继续吃饭。 倒是江程和老夫人吓得不轻,“若蓁,你说什么胡话呢?”老夫人屏退所有的下人,一脸严肃,“你可知方才你叫的谁?” 江若蓁被老夫人吓得脸色白了,“祖,祖母,是太子殿下……” 老夫人手中的玉箸狠狠往桌上一拍,语气严厉,“你知道,还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你是嫌我们江家活得太长了吗?!” 这一下,江若蓁彻底被吓傻了,她僵在原地,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眶。 江母见状,心疼得不行,赶紧把江若蓁搂紧怀里,“娘!若蓁不懂事,您,您不要吓到若蓁。” 江若蓁反应过来,委屈着道,“祖母,是太子殿下让我这样叫他的。” 太子说自己与京城那些女子都不一样,别人见了他总是把他当太子,可她不一样,她与太子只是朋友。 所以,太子允许她叫怀安。 江老夫人闻声,也没有消气,“那可是太子殿下,岂是我们可以随便直呼名讳的?殿下让你叫,你也应该有规矩!这里是京城,不比那些小地方,什么人你可以亲近,什么人你要保持距离,你心里要有个数!” 第11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老夫人觉得江若蓁天真,伴君如伴虎,今日太子高兴让你直呼他的名字,明日若是惹恼了太子,这都是要杀头的事情! 江若蓁却从这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她眼泪不断,握住江母的手渐紧,“祖母,若蓁听懂了,祖母嫌孙女从小长在小地方,觉得孙女丢了江家的人。” “祖母觉着,我与太子殿下要保持距离,但姐姐自小在京中长大,她才应该和太子殿下亲近。可是,若蓁也想要在京中长大,也想在父母身边尽孝……” 这些话,哪怕是江若祁听了都心生不忍。 “祖母,蓁蓁没能在我们身边,又不是她的错,她才是受害者。” 江母听着也不乐意,心痛如绞,可江老夫人毕竟是她的婆母,她如何能说婆母的不是? 江知念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受害者三个字一出来,她便知道,此刻她就是那个可恶的“加害者”。 果不其然,下一刻,江程将手中的筷子一放,语气冷然,“江知念,今日你与若蓁一同入宫,为何留若蓁一个人在宫内,与太子相处?” “若蓁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姐姐的,合该在她的身边,提点着她。” “母亲,若蓁不懂这些,你别怪她。” 江老夫人彻底没了胃口,也怪她今日多嘴说了江若蓁两句,才让江知念被牵扯其中。 “这和念念有什么关系?”江老夫人反问。 一面是自己的母亲,一面是自己的妻女,江程犯了难,无论帮哪边,他都不好过。 所以他只能责怪江知念,他知道江知念懂事,顾及大局,只要一家人和睦相处,他又不是真的怪她。 随便说两句,也就过去了。 “如果不是她没看好若蓁,今日若蓁也不会惹母亲您不快。” 江若蓁小心翼翼地去拉了一下江程的衣袖,带着哭腔,“爹爹,您也别怪姐姐,是殿下让姐姐先走的。” “她是做长姐的,就算是让她走,她也不该就这样丢下你!” 听到这里,江知念的筷子“不小心”从手中滑下,啪啦一声落在地上,她倏地起身,嗤笑一声。 “若蓁妹妹是个人,又不是一条狗,父亲,您要女儿如何看好她?” 江若蓁与其他人当即面色有异,只是不等她们反应,江知念就继续说。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有别,自然是太子殿下说什么,女儿做什么,我不过是恪守礼仪,何错之有?” 这下,江程非要说江知念错了,那就是在说太子做错了。 量江程也不敢,可,被江知念这样扫了面子,他心中也不会舒坦,正要找话时,江知念率先起身,把江老夫人扶起来回松鹤院了。 她料想祖母也没什么胃口了,与其坐在这里打扰她们一家人吃饭,让祖母一通生气,不如带祖母回院子。 一路上,江老夫人愧疚不已,“都怪我,念念你受委屈了。” 正如祖母所说,今日之事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可饶是这样,都被江程扯到自己身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算今日祖母没有说江若蓁,也会因为别的事情找她麻烦。 江知念吸了一口气,释怀地笑了笑,“祖母,我没事。” “祖母老了,帮不了你太多了。你也别怪你父母,她们只是……”说到这里,江老夫人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什么呢? 连祖母都说不出原因,毕竟是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怎么能说不疼就不疼了呢? 对于江知念来说,如果江家人只是单纯的偏心,江知念可以不怪她们,可是前世让自己不得善终,这些仇和怨,绝不会这么简单! “祖母,我让小厨房给您再送一碗汤来,您今晚吃得不多。”江知念岔开话题,“明日开始,我要入宫誊抄经书,您可不要忘记喝药。” “抄经书?”江老夫人浑浊的双眼一亮,“那可是独一份的荣誉,念念呀,等你嫁到东宫去了,祖母就放心了。” 好在这一天她不会等太久。 江知念闻言,却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陪在祖母身边,把祖母送回松鹤院后,她才回了琳琅阁。 …… 第二日,江知念还在核对这个月府中的一应开销,正厅有人传话,说是宫里头来人宣旨了。 想来应该是皇后娘娘让她去誊抄经书的圣旨。 等到了前厅后,厅内整整齐齐摆了两排赏赐,一排是江知念的,一排是江若蓁的。 宣读完懿旨后,江若蓁就走到了赏赐前,拿起一匹柿色的绸缎,往身上比划了一下,兴冲冲道,“母亲,女儿想用这匹布做一身衣裳,等开春了恰好可以去踏春。” 还有一些首饰,比妆匣里的不知道好多少,一定是怀安知道后,特地选给她的! 江知念就淡然很多,宫里头出来的虽都是好东西,但她也不是没见过,正准备让人都收下去时,门外却突然出现一个她害怕的身影! 陆君砚穿着玄色圆领长袍,长发高束,今日他的眼睛上缠着一层纱素色轻纱,云初在前面引路,他走起路来,竟与常人无异! “拜见陆世子!”众人纷纷行礼,唯有江知念只是颔首,她目光警惕冷淡,一直盯着陆君砚。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为什么他要出现在这里! 江知念脑中如同烟花般炸开,随着陆君砚走进来的步子,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昨日在宫里,这个陆世子就对她口出狂言,今日他竟然还追到江家来了? 不对。 她昨日只顾着害怕,完全忽略了,陆君砚所说的话,分明……分明说中了! 江知念学女红时,最先学的就是垂丝海棠,一开始她绣得不够美观,害怕被人嘲笑,就绣在肚兜上,后来也一直有这个习惯。 哪怕是江母,都不一定知晓她这个习惯。 他怎么知道?难不成,他是与江家人串通起来害自己的? 她不知道,只能假装镇定,旁人或许发现不了,可是陆君砚入内后,瞧也没瞧其他人,径直走向了江知念。 第12章 殿下可是改变心意了? 他虽然眼睛有障碍,却隐约发现了江知念泛红的耳朵,白皙脖颈上因紧张而微微浮动。 他明明瞧不见,江知念却觉得,陆君砚此人透过那层轻纱,深深瞧进了自己的眸中,她稍稍退后一步,不适地垂下眼眸,不想被他看透。 “江大小姐。”陆君砚微顿,修长的手抬起,“这是皇后娘娘交给你的。” 他的手就这样抬起,江知念听了,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迟迟不去接过。 “这是太子殿下的玉佩。”陆君砚眸光微动。 闻言,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连江知念也有些意外,她抬眼看想陆君砚,陆君砚却不再有耐心,一把扔在旁边的桌上。 “事办完了,走了云初。” 江知念看着陆君砚的背影,心情难明,倒是一旁的江若蓁,眼眶发酸,太子的玉佩!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些布匹,显得如此平平无奇。 但是那个瞎子说,是皇后娘娘给的?一定是皇后的意思,并不是怀安的意思。 想到这里,江若蓁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江知念把玉佩收好,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还回去的。皇后娘娘故意选中这个时机给她,显然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 定然觉得自己会因为太子的偏心而难过。 实则不然。 - 陆君砚出了江府,坐上马车,云初提醒道,“公子,太子分明说将玉佩给江家二姑娘。” “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是江大姑娘?”陆君砚佯装意外。 云初早已习惯了自家公子装傻,皇后的确说要把玉佩给江大姑娘,可是皇后娘娘是让太子亲自送来江府,太子不愿意来,托公子走这一趟,还说要给江二姑娘。 “太子殿下不是说了吗?皇后娘娘虽然属意江大姑娘,可是殿下更喜欢二姑娘,二姑娘天真烂漫,与她相处最是轻松不过,大姑娘趋炎附势……” 陆君砚将空茶杯重重搁置在桌上,声音冷冽,“云初,不可妄议旁人。” 更何况是小姑娘? 却忘了自己昨日才“妄议”过。 江知念趋炎附势?他怎么没觉得,倘若真趋炎附势,看到太子的玉佩,得高兴才对。 怎的愁得一张小脸……哦,那是怕他。 “太子殿下自己不想来,倒来麻烦公子,公子眼睛不方便,还——” “也不可以妄议我。”陆君砚打断云初。 云初:…… - 每年誊抄经书都是公主们完成,今年定了江知念,若是由她一个人抄,必定是一个大工程。 距离除夕还有一个月,正是江府准备年节的日子,去年这个日子,江知念只能待在江府中,暗暗羡慕江母给江若蓁置办的一切。 江母不曾记得自己,自己其实也不怨的。 江知念想着,江若蓁没回来那十几年,江母都会为她准备,接下来,也该还给人家了。 隔壁有多热闹,琳琅阁就有多冷清。 江若祁还会给江若蓁准备炮竹,那时的江知念就躲在琳琅阁的门后,悄悄听着。她像是偷东西被发现的小偷,把偷到的东西还给别人后,观摩着他们的幸福。 人前,她有多懂事,人后,她就有多脆弱。 今年。 江知念将汤婆子放下,提笔开始誊抄,烛光映在她的脸庞上,她一笔一画,就像是曾经夜里练字那样,认真又入神。 不知是不是藏经阁里炭火烧的足的原因,亦或是比起前世在大雪中活活冻死,此刻江知念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外面冷风吹得呼呼作响,她只有指尖微凉。 偌大的藏经阁内,只有她一人,端坐在最前端,裙摆洒了一地。 “江知念?”声音在空旷的内室响起。 江知念回过头,入眼的是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她起身行礼,“臣女江知念,见过太子殿下。” “当真是你。”沈怀安语气冷冽,“你为何在宫里?” 即便江知念想嫁给自己,也用不着天天往宫里头跑!她就这么急不可耐,想要往自己跟前凑吗? 这种往他身上贴的,他最看不上。 江知念将身后桌案露了出来,“回殿下,臣女来藏经阁是誊抄经书的。” 沈怀安目光打量着她,接着往她身后看去,果然看到她已经抄好了的经书。 “殿下来此,又是为何?”江知念看出太子对她不喜欢,但她不会有丝毫难过,身边的人都喜欢江若蓁,她早就习惯了。 更何况,江知念以前捧着、讨好着沈怀安,就像臣子讨好君王一样,官场人情世故罢了,又不是真的有多喜欢他。 沈怀安眼中尽是精明的光,像是早已看透江知念的“伎俩”,“孤为何在此,你难道不知道?” 神经。 她知道还问? 江知念一阵莫名,瞧向沈怀安的目光就有些一言难尽。 沈怀安冷笑一声,“当真是费尽心机,你为了接近孤,专程入宫抄写经书?” 也不知道这个江知念给母后喂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说动母后来做说客,非让他也要来藏经阁抄经书。 他走近江知念,目光似刀一般,从她发髻额头,鼻子嘴唇上一一划过,带着戏谑,笑意却无法直达眼底。 沈怀安凑近她,在她耳边冷声道,“你爱抄就抄个够,孤一个字也不会动。” 说完就如同碰到脏东西一般,赶紧退后一步,随即推开藏经阁高高的红门,拂袖而去。 红门碰地一声关上,沈怀安觉着,江知念在里面恐怕要哭出来了,他冷哼一声,还想嫁给他,痴心妄想! …… 藏经阁内。 江知念等到人走远之后,才弹了弹自己肩上没有的灰。 面色依旧,端坐下来抄经书,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听太子所言,应当是皇后为了撮合自己与太子,也让太子来此处,没想到弄巧成拙,倒让太子以为自己非要缠着他了。 砚台上墨汁已尽,江知念扶袖准备磨墨,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吹散内室的温热。 感觉到身后的门又被打开,她微微一叹,莫不是太子殿下遗忘了什么东西?她又不得不应对沈怀安。 “殿下,可是改变心意了?” 第13章 我可以帮你 殿内,静谧得只听得到外面凛冽的寒风。 忽然,又是一阵冷风,吹起江知念的耳发,她隐有不安,回头时,一室烛光全都灭掉,只剩昏暗一片。 来人已经到了她的眼前,江知念一惊,身体本能地朝后躲去,这一个动作,险些将长案撞倒。 砚台自然也从案上落下,墨汁翻洒。 陆君砚听到桌案的声音,伸手扶住长案,另一只手环过江知念,接住了要掉在地上的砚台,墨汁染湿了他的衣袖。 幸好如此,江知念才能靠在案边,没有完全倒下,只是现在的情形,就成了陆君砚将她整个人圈在身前,两人靠得极近,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江知念看清楚来人,心中一沉!猛地伸手去推他,正要张嘴喊人—— 陆君砚已经将砚台重新放回桌上,把她的嘴捂住。 “准太子妃在藏经阁私会外男,江姑娘若是想喊,尽管喊。”陆君砚言罢,修长的手从她吓得有些惨白的小脸上拿开。 听到这话的江知念,脑中轰鸣,这一字一句,都与上一世的情形完全对应上了! 明明她已经重生了,她避免了许多事情,怎么还是摆脱不了这个人?! 江知念微微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看向陆君砚,眼神中满是警告,下一瞬,才想起陆君砚患有眼疾,根本看不到。 “为何你总是缠着我不放?”她可不信世上竟有这般巧合之事! 陆君砚黑眸无神,却能抓住重点,“总是?我与江姑娘总共也没见几次。” 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某种猜测。 江知念将其推开,陆君砚没有防备,被推倒坐在了地上。 借此机会,她起身远离陆君砚,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裙,一边道,“今日陆世子在藏经阁,臣女就不打扰了。” “宫宴在即,臣女希望明日在此不会再见到世子。” 陆君砚感觉到江知念从他身旁走过,“往年经书都是几位公主一起抄,今年是你和太子,看样子太子是不会帮你了。” “江姑娘还不抓紧时辰,误了焚经吉时,如何担待?” 江知念停下脚步,她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陆君砚,他从容地伸出手,仿佛知道她一定会停下来,转过头拉他一把一样。 “你怎知——” “我可以帮你。”陆君砚声音清冷。 江知念嗤笑一声,伸手将陆君砚扶了起来,“世子连走路都成问题,怎么帮我抄经书?” 要在宫宴前抄完这些经书,的确很难,但她可以熬夜抄写,以前自己在府中练字做功课,也都是这般过来的。 她只当陆君砚在说笑,将他扶起后,随即转身准备离开。 站起来的陆君砚随意拂了拂身上的灰尘,“我是说,我可以帮你,让太子回心转意,让你嫁到东宫。” 藏经阁前,江知念收回了要推门的手。 心中沉闷着,脑中也被上一世的回忆所刺激。 如果不是他,她前世就已经嫁到东宫了! 陆君砚现在还好意思在她面前说这个? 江知念的手在袖中缓缓握紧,眸中渐渐有了眼泪,忍住想要质问陆君砚的冲动。 毕竟前世死时,她亲耳听到是江母与江若祁设计自己失身,或许陆君砚也是受害者之一。 “这都是臣女自己的事情,与世子无关。”江知念推门离开了藏经阁。 她已经尽全力不迁怒陆君砚。 何况江知念现在根本不想嫁给太子,相反,她现在是在想办法逃离与太子订婚的命运。 云初在藏经阁外等了许久,也没见陆君砚出来,等他寻进去时,看到自家公子将一摞经书整整齐齐地放到了桌案旁。 “公子,你袖口染了墨。”云初来扶住陆君砚,公子最爱干净。 今日身上染上这么多墨迹,怎的公子却没有生气? 陆君砚把整个桌案恢复到原来的整洁后,才离开藏经阁。 - 刚回到江府,江知念就被江若祁身边的侍从拦下,说是大公子有要事,请她去一趟。 跟着人一路来到膳堂,她发现此刻一家人已经围坐在桌前,江若祁脸上喜气洋溢。 见了江知念,稍稍敛起笑意,“你终于回来了,就等你了。” 等到江知念落座后,江若祁举杯起身,朝着江若蓁敬了一杯,“我能够官复原职,多亏了蓁蓁!这一杯,是阿兄谢你的!” 江若蓁脸微微泛红,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阿兄,我们是亲兄妹,何必如此客气,阿兄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江母甚是欣慰地看向江若蓁,“若蓁长大了,也能够为家里分忧了。” “你呀,懂事得让母亲心疼。” 眼看江母又要掉眼泪,江程赶紧递上手帕,“大好日子,可不兴掉眼泪。” 江知念眸光淡然地看着这一幕,子女和睦,父母恩爱,若非她看到、经历过一切,怕也要跟着流两滴眼泪了。 江若祁也发现了格格不入的她,他看向江知念没动过的酒杯,“念念,阿兄官复原职,难道你不高兴吗?” “那就恭喜阿兄了。” 听到江知念不冷不淡的恭贺话,江若祁突然就没那么高兴了,他实在不明白,江知念究竟是怎么了? 以前的江知念,会在他失意的时候鼓励他,无论他又什么困难,她也会想办法帮助他。 这次他被免职,江知念除了呛他,便是袖手旁观。 被她冷脸,江若祁脾气也不会太好,“你这声恭喜,我可受不起。” “有些人,江家养她十余年,她一丝感恩之心也没有,家中出事了,只会袖手旁观。” 江若蓁则温声解释,“阿兄,如果不是姐姐,我也没有机会入宫。” 江若祁不以为然,“蓁蓁。她不过是顺便带你入宫,何况,这也是用你的恩典换来的,你放心,阿兄会一直记着你的好。” 蓁蓁可以用这个恩典,讨得多少好处? 可她没有,而是选择帮自己,江若祁对此十分感动,暗暗下决心,日后若是有蓁蓁需要的地方,他这个做阿兄的定然在所不辞! 第14章 发什么疯 江知念才知今日这是一出鸿门宴,江若蓁和她一起入宫见的皇后,当时江若蓁是怎么回话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眼下江若祁官复原职,只怕是江若蓁单独和太子提起的。 “若蓁妹妹,面见皇后娘娘那日,我怎么不记得你曾向娘娘讨了这个恩典?” 被问到的江若蓁眼底闪过片刻慌乱,“我…” 江若祁见不惯江知念这般咄咄逼人对着若蓁,“江知念,我有事,你冷眼旁观就罢了,此刻在蓁蓁面前呈什么威风?!” 江程对此也不满,“什么恩典不恩典的,能够帮到你阿兄不就好了?” 蠢货。 江家人目光短浅,只看眼前的利益,如今圣上最忌讳的就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官位可以是花钱买的,可以是恩典赏的。 但绝对不能是太子不明不白给的! 皇后一定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不会允许太子如此行事。 江知念不想管江家的破事,但毕竟她还没有脱离江家。 若是惹得上面不高兴,恐怕自己也会被波及。 她冷冷一笑,不与这两人争论,看向江若蓁,“未央宫中,你可有替阿兄说话?” 江若蓁当即小脸煞白,手紧握住江母的衣袖,红着眼框。 她没想到江知念会当众拆穿自己,因为她也觉得,只要帮到阿兄就好了,无人会在意她究竟是通过谁帮的。 “姐姐,我……” 江若蓁的眼泪比话先掉下,她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低着头不敢再看江知念的眼睛。 江知念继续说,“那天你除了拜见皇后娘娘,还见了太子殿下。” 她的意思呼之欲出,所有人也明白过来,江若蓁大抵是求的太子殿下。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特别是江若祁,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无论是求谁,江若蓁不都是为了帮自己吗? 他把江知念身前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你若是不想吃,大可以不吃!” “今日就不该等你!” 那酒杯碎掉的渣子还溅起来,擦过江知念的脸颊,留下一条血痕。 江知念无所察觉,倒是江若蓁看到了,赶紧挡在江若祁和江知念中间。 “阿兄,阿兄别生气!是我不对,入宫那日,我确实没有向皇后索要恩典……” 又转过头去牵江知念的手,“姐姐,你也消消气,我与怀安之间,只是好友,没有别的什么……” “我就是怕姐姐误会我与怀安的关系,才谎称——啊……” 江知念抽回自己的手,江若蓁却不知为何没站稳,撞到了桌上,哗啦啦的,桌上的菜撒了一地。 江若祁赶紧扶住江若蓁,怒意终于盖过了理智,想到懂事的妹妹被江知念这样欺负,且蓁蓁还是为了自己。 他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又害怕江知念继续伤害蓁蓁,于是他一把推开江知念!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你突然发什么疯!” 他的手上没有轻重! 江知念突然被推得措手不及,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 方才碎了一地的渣子,狠狠扎进了她的掌心! 场面变成这样,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江母原本想要扶起江知念,却听到了江若蓁的啜泣声,她哪里还能不心疼? 江程虽然不满江知念今日无端的发火,但江若祁推妹妹,更是不对。 他黑着脸,命令江若祁去祠堂罚跪一夜,天没亮,不许起来! 还是在外等候的折柳听到动静,跑进来扶起江知念。 “小姐没事?……小姐!小姐你的脸!” 江知念疼得蹙眉,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手心,就被折柳提醒,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有湿热的触感。 一瞧,是血。 江程本想问江知念方才为何要推江若蓁,看到她手掌中的鲜血,左右也张不开这个口。 折柳心疼地眼泪直掉眼泪,见了血,若是处理不好,是要留疤的! 江若祁见了血,身上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了一般! 他一个箭步,正要上前,“念念,对不起我——” 身后却传来江母的惊呼,“若蓁!祁儿!快,快把若蓁扶回房去!” 听到若蓁两个字,江若祁大脑一片空白,再也顾不上别的,转身就去照看江若蓁,一时间,所有人都拥了上去,关切地询问,婢女婆子们,扶着江若蓁离开。 方才还乱成一片的膳堂,此时只剩下江知念和折柳,折柳看着扎进小姐手心里的碎渣,不敢扶她,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我去把夫人请回来!”小姐都伤成这样了,老爷和夫人却视而不见。 全都去看二小姐了! “我没事,回去。”江知念在折柳小心搀扶下起身,看着一地的狼藉,也不知是心更痛还是手更痛。 江母大概还觉得是她推了江若蓁。 怎么会注意她身上的伤? “大公子怎么能这样对小姐?”折柳一边埋怨一边抽抽哒哒。 “小姐还没出阁,若是留了疤,该如何是好!” 江知念出来后,被冷风一吹,才感觉到手心火辣辣地疼,只是这些比起前世,九牛一毛罢了。 “二小姐是大公子妹妹,难道小姐就不是了?竟然这样偏心!” “好了折柳。” 江家当年抱错孩子,致使江若蓁及笄才回江家,为了江若蓁的名声考量,江家人便隐瞒了下来,只说当年本来就是两个女孩儿。 这些事情,连江府的家奴都鲜少知晓。 也难怪折柳如此为她鸣不平。 是不知道她本来就不是江若祁的妹妹。 “先去请个大夫来,一会儿替我送一封信给闻璟师兄。” 当初在白鹿书院,她与闻璟师兄都是老师的学生,他生于医药世家,学成后就回了南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这段时间,闻璟师兄恰好在京城。 当时还约她相聚。 只可惜前世的自己,为了把江若蓁介绍给京城权贵,忙前忙后,不得不推拒。 江知念对着铜镜碰了碰自己脸颊上的伤口,总归是流了血,还是麻烦师兄调配些祛疤的药膏。 仔仔细细地擦掉脸上的血迹后,她忍着手上的疼痛提笔写信。 刚把信交给折柳,就见扶光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小姐,三小姐在外面,想要见您。” 第15章 连同女儿一起罚 江府二房还有一个庶出小姐。 江知念脚步一顿,“江雪宁?” 虽然二房三房与大房如今往来较少,但自她管理江府以来,这两房都安分守己,江雪宁只是个二房庶女,不仅掀不起风浪,还很听江知念的话。 盒子里是江雪宁亲手缝的护腕。 “三小姐说,您这段日子定是辛苦,她做这个护腕,是想减轻一些小姐的负担。” 江知念接过来看了片刻,随即让折柳重新收进锦盒之中。 江雪宁今日来送这个护腕,肯定不只是关心她这么简单,这是有求于她。 前世,江雪宁是她物色来东宫固宠的人选。 这一世,她已经不打算嫁入东宫,也该与江雪宁知会一声,于是便让扶光领她进来。 不料,江雪宁一进来,扑通一声就往地上跪去,扶光等人赶紧伸手去扶! “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知念姐,请你帮帮我!” 江知念微微拧眉,她记得江雪宁不是这个性子。今日这般,想必也是被逼极了。 “三妹妹,有什么事情起来好好说。” 江雪宁这才起身,她眼眶微微泛红,“知念姐,我知道你素日里要管着府内事务,还要入宫抄写经书,不应该因一些琐事来麻烦你。” “只是…” 江雪宁欲言又止,她的确不想来麻烦江知念,二房三房在江府本来就是夹缝求生,如果不是江知念这些年对她们多有照拂,现在过得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三妹妹,有话直说,我近日的确很忙。” 前世无人怜她帮她,这一世江知念也不会对旁人有多余的同情。 “大夫人把你请的夫子遣退了…知念姐,我是女子,少学一些不妨事,日后也是要嫁人的。但是枫哥儿不能没有夫子呀!” 二房和三房只是原江老爷的庶子,过得如何都无人关心,更何况是下面的庶子庶女。 也是曾经的江知念觉着,家族若想振兴,必然要多念些书,才请了夫子来江家教习。 至少,不至于因为无知闯下祸来。 “能不能请知念姐,同大夫人求求情……” 少了江雪宁吃穿,她都不会如此着急,唯独夫子这件事,让她不得不来求江知念。 这可能是他们二房唯一能够摆脱大房打压的机会。 江母遣退了江家的夫子? 江知念才从白鹿书院回来没几日,又赶上抄经书,所以不清楚这件事。 “三妹妹,遣退夫子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她语气中带点落寞,目光低垂,落到自己掌心的伤口上,江雪宁顺着目光瞧去,才看到江知念手心中通红的伤口。 “知念姐,你的手怎么了?”她吃惊地问。 江知念便装作红了眼,赶紧缩了回去,把今日的争端简单说明。 “并非我不帮你,而是如今母亲只听若蓁妹妹的,何况这些日子,母亲大抵是不愿意再见我了……” 江雪宁整个人愣住了,原本以为自己哭得可怜些,江知念一定会替她想办法。 可眼下听说了这些,她倒是不好再求江知念。 “怎会,怎会如此…”江雪宁失落地喃喃,随即又关心道。 “请大夫了吗?” 扶光赶紧说,“请过了,大夫马上来!” 江雪宁闻言,也不好再多留,心中再多不甘,也只能告辞。 等江雪宁走后,扶光用帕子仔细地处理着江知念的手。 血肉凝成一片,扶光也不敢贸然将酒盏碎片取出,只能将流出来的血擦了擦。 “小姐手伤成这样,还如何抄经书?”扶光忧心,不只是心疼小姐,更是担心小姐没办法抄完经书,届时被皇后娘娘怪罪。 江知念疼得嘶了一声。 “这点伤,不妨事。” 以前练习骑射时,从马背上跌下来,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手也磨破了皮,第二日该做什么还得做。 “一会儿让大夫上些药就好。今日贺主管要送账簿来,让他去留下夫子。” “那奴婢得空去告诉三小姐这个好消息。” 扶光越发觉得,自家小姐是个顶顶好的人,方才当着三小姐说着不管,结果还是惦记着此事。 江知念摇头,“不必,让她先碰碰壁,才知道在江府,谁才是真正帮她的人。” 现在直接告诉江雪宁,她指不定还觉得是江母尚存怜悯之心。 何况,只有在一个人最绝望时,送的炭火,最温暖。 - 落雪阁这边,一众丫头婆子把江若蓁送回来后,江若蓁便醒了过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母也跟着哭,觉得江若蓁遭了天大的罪。 “母亲,阿兄,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们的……也不是故意惹姐姐生气的。” 江若祁听了,心中发酸,这才是他的妹妹啊! “蓁蓁,你不要自责,这件事错不在你。”他赶紧喊了婆子,端来平时给江若蓁养身子的汤药。 江若蓁又看向江程,“爹爹,你能不能不罚阿兄,阿兄也都是为了我……” 江程没有松口,“他这个混蛋,对自己妹妹下这么重的手,不罚怎么能行!” 江若蓁当即就要下床求情,江母赶紧止住她,“傻孩子,你做什么?” “母亲,你也替阿兄求求情,阿兄全都是为了我,我不能眼看着阿兄受罚!” “蓁蓁,不用替我求情,今日我对她动了手,罚就罚!” 可,为了蓁蓁,无论受到什么惩罚,他都愿意!蓁蓁对他这么好,他也要把蓁蓁捧在手心里,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他该罚!”江程怒道,“对自己妹妹下这么重的手,甚至见了血!” 说到见了血,江若祁这才反应过来。 念念,见了血,岂不是伤得很重? 他朝着琳琅阁的方向看了一眼,要不要去看看念念呢? 转念一想,念念向来沉稳冷静,面面俱到,恐怕早已处理妥帖。 不像蓁蓁,还需要人照顾。 “蓁蓁,你好好养身体,今日是我冲动,我认罚!” 江若蓁哭红了眼睛,“爹爹,您若是非要罚阿兄,就…就连同女儿一并罚!” 说着,她就要起身,与江若祁一同去祠堂罚跪。 第16章 大公子好生看看 江家人自然都舍不得。 又是哄,又是劝,最后只能松口,不再罚江若祁。 这一会儿功夫,婆子也把江若蓁调养身子的汤药端了过来,江若祁正是感动的时候,见那汤药清澈得如同茶水一般。 直接将汤药掀翻,怒道,“你们这些欺上瞒下的狗奴才!这是汤药还是茶水?原来我们不在之时,你们就是这样糊弄二小姐的!” 婆子丫头们吓得纷纷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如筛子般。 “公子息怒!老奴从没有这样的心思啊!” 江母扯了江若祁一把,“你又在闹什么?好好的汤药,你砸了做什么!” 江若祁指着地上的汤药,“这是专程给二小姐调养身子的汤药,你们也敢克扣?” 婆子们哪里敢在老爷夫人眼皮子底下克扣?只能哭喊冤屈,“二小姐这一副药要熬四五次,到后面就清了。” “一副药为何要熬四五次,还说没有糊弄!” “大公子,二小姐一副药价值百两,现在府中缩减用度,没有这么多钱买药,才将这药多煎几次的。” 当真是笑话!堂堂尚书府,居然会没钱抓药? 江若祁怎么都不会信。 管理府内事务的是江知念,江家不可能连药钱都没有。 定是江知念从中做梗! 江若祁踹了一脚那婆子,“没用的东西!” 便大步流星出了落雪阁,往江知念的琳琅阁去了。 任凭江若蓁在身后怎么喊他,他也不搭理。 …… 江若祁不顾扶光的阻拦,径直进屋。 他为若蓁的身子烦扰,而江知念却气定神闲地坐在窗前抄经书! 江若祁上去一把夺过江知念手中的笔。 原本江知念就是小心翼翼地在写字,才勉强不会碰到伤口。 江若祁却蛮横抢她的毛笔,笔杆重重地戳到了江知念的伤口,那些碎渣尚未处理,被磨得更加扎入肉里。 剧烈的刺痛在手掌心蔓延开来,江知念闷哼一声。 方才止住的鲜血,又开始冒出。 啪嗒,啪嗒…… 血滴凝聚又滴落在纸张之上。 “江知念,你还有闲心写字?!你为何不给落雪阁买药的钱?!” 刚说完,江若祁才看到纸张上滴落的血迹,他心头一震,似乎才想起,江知念方才就受了伤。 自己刚刚抢笔的动作,恐怕加重了江知念的伤势! “你,你还没包扎?”江若祁快步上前,抓起江知念的手仔细查看,细碎的残渣深深刺入肉中,掌心因为鲜血血肉模糊。 江知念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却被江若祁狠狠抓住。 “放手!”江知念冷声道。 “受了伤不包扎,在这里装什么可怜?”江若祁拗不过她,将她放开。 嘴里却一点不饶人。 扶光才追进来,护在江知念身前,“大公子,小姐身上有伤,你怎么能这样对小姐?” 江若祁推开扶光,“让开,我问你,为何不给落雪阁买药钱?” 江知念起身,来到江若祁面前,她盯着江若祁,伸手抓住过他的手,攥住他的衣袖,将手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在江若祁身上! “你!” 江知念用力擦着手上的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也不眨一下。 “江若祁,琳琅阁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扶光捂住嘴,江若祁此刻也不敢再多说,躲也不敢躲,生怕让她的伤口牵扯更深! 江知念只有感受到掌心那钻心一般的痛感,才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给自己心上喘一口气。 血不停地流,她心口的疼痛才能慢慢舒缓。 折柳请的大夫是与贺主管一同来的,见了这一幕,折柳二话不说就推开了江若祁,她把江知念的手捧在手里,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泪水落在江知念手上,稍稍抚慰了一下她痛到麻木的手。 大夫赶紧上前处理,只是在包扎时,他连连叹气。 这伤口属实太严重了,碎渣太深,他必须用镊子,穿过皮肉将其取出来。 “贺主管来得正好,将这些天西三街江家铺子的账本拿出来,给江大公子好生看看!” 贺主管眼观鼻鼻观心,找出账本后,递到江若祁的眼前,“大公子,这是江家在西三街所有的铺子,包括东郊的庄子的账本。” 一想到江家人无人关心她的伤势,江若祁还要上门质问,江知念此刻心情也难以平复。 她方才恨不得找出剪刀来,与江若祁鱼死网破! 最后手心的痛觉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怎么可以让江若祁和江家人这么好过? 报应,要他们一起承受啊! 江知念垂了垂眼眸,将泪意压下,“今年府上八成盈利,尽数花在了江若蓁身上,自她回江府,每个月光是调养身子,就要花去一千两!” “若非是前些年府内攒下的银子,和我从私库贴补,今日江大公子摔的酒杯,敬她的酒,和那一桌子菜,还不知道在哪儿!” 江若祁拿着账本,贺主管还怕他看不懂,特意指了一指关键处。 他的目光来来回回扫视着账本,越看心越沉,因为江知念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他与父亲的俸禄没有算在内。 可就算全部算上,加上府上剩余的两成盈利,怕也不够江府的日常开销。 江知念补贴的,远远不止她所说那么多。 “否则你以为,为何今年我没有往黄大人那里送银钱了?江大公子当真觉得,是我故意找你不痛快吗?” 江知念掷地有声,眼眸中满是失望与心痛,江若祁心中涌上后悔。 “念念,我不知道蓁蓁的药要花这么多钱。” 不知道? 江知念不信他无缘无故就到了琳琅阁来质问自己。 她别开眼,带着细微哭腔,却好强地尽力压下,“现在你知道了?江大公子还有什么想责问的,趁着现在不如一并问了!” “念念…”江若祁觉得自己喉间仿佛堵进了石头,心里也闷得慌,目光垂下时,看到自己身上刺眼的血迹。 以及被层层纱布包裹的那双纤纤细指。 他咬了咬牙,“今日,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冲动,但…” “但是蓁蓁在外面这么多年,身子弱伤了根本,必须要调养着,是我错怪你了…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就一定要停掉若蓁的药吗? 第17章 与江家分割的开始 “祖母常夸你聪明,铺子上的事情一学就会。” 她十岁就跟着祖母学看账本,十一岁就被祖母带去铺子上学习,这些年江家的产业在她手中的确也没亏过。 但,她凭什么要用自己的钱来补贴江若蓁? 就因为江若蓁才是他们亲生的,而自己就应该像条狗一样为她服务吗? 她将包扎好的手抽回,折柳带大夫出去后,江知念才继续道,“阿兄与爹爹不是最瞧不起商人,嫌我一身铜臭?” “我只是觉得,女子不应该总是抛头露面,你如果像蓁蓁一样,能够在家中做些女子该做的事情——” “那从现在开始,我就在家中做些该做的事情!” “贺主管,劳烦你一会儿将账本送到大夫人院里去。”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江若祁,“或者阿兄想要替母亲分忧?” 江若祁觉着,现在与江知念完全无法沟通,无论自己说什么,只会被她曲解。 想来也许是因为江知念还在气头上,身上也还有伤,“念念,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养伤,我会去祠堂罚跪给你赔罪。” 说完,江若祁转身就走,江知念目光冰冷,给她赔罪? 她何时需要? 真要赔罪,就不仅仅只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贺主管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去留。 江知念吩咐下去,“送去大夫人院子,日后我不会再管江家的产业。” 这些年,她经营江家的产业,每年的盈利都会充入府库之中,但额外所赚收入,她早已置办了属于自己的产业。 这些事情,江家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以前,她与江家从未分过你我。 可今日,就是她与江家分割的开始。 贺主管迟疑了一下,毕竟大夫人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恐怕不会接手。 “若是大夫人不愿意,就说现在我手伤了,且还要入宫,实在没精力管了。” 江若蓁喝的上百两一副的药,将养了一年多,是具骷髅架子也该补完了,又没有什么大病,药早该停了。 偏偏江母宝贝着江若蓁,一定要续着走。 那就让江母自己看着办,这江家所有的产业盈利就这些,她给江若蓁用了,江府上上下下都别活了! 贺主管不再多说退了出去。 身心俱疲的江知念在扶光的服侍下用膳,想到明日还要入宫,她便想早早地歇下。 折柳一面伺候她洗漱,一面不平,“小姐今日伤成这样,难道就这样算了?” 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 江家人这两日怕是都心疼江若蓁去了,等过两日回过味来,就是有求于她的时候! - 接下来入宫抄经书的日子,江知念即没有遇到太子,也没有遇到陆君砚。 她可以安心抄书,在宫里还能免于应对江家人。 只是,手伤成这样,为了写好字,速度就慢下来了。 江知念吩咐扶光把书案收拾了出来,方便她回琳琅阁的时候抄写。 宫宴前的日子,怕是有的她熬。 这日,到了出宫的时辰,江知念走出宫门,发现一辆玄色车舆,帘子上的提花暗纹,她眼熟得紧。 是陆君砚的马车。 江知念顿步,当即决定转身避一避,等到陆君砚的马车离开后再走。 “江姑娘留步!”云初的脑袋从帘子处探出来,“我家公子请你上马车一叙。” 年纪小,眼睛尖,看到江知念就喊出来。 江知念微微吸气,姓陆的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与陆君砚这一世没什么牵扯,有什么好叙的? 可这里是宫门,人多口杂,越是在这里牵扯停留,越是解释不清楚。 云初更是下马车来请她。 江知念长袖中的手微微一抖,折柳正要开口大骂,被她拦住,“折柳,你让尚书府的马车跟着。” 接着,她跟着云初上了荣安侯府的马车。 江知念在心中想好了,如何用冷言冷语面对陆君砚。 想必是上次在藏经阁,她说的话还不够直接冷硬,让他觉得不痛不痒。 才会一而再再二三招惹自己。 重活一世,江知念绝不会让陆君砚再毁了自己! 刚撩开帘子,她冷着脸抬头时,首先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江知念怔住一瞬。 徐闻璟温和一笑,“小师妹,好久不见。” “闻璟师兄,你怎么在…陆世子马车上?” 她知道徐闻璟这些日子在京城不假,却没想到这两日能有什么联系。 荣安侯府的马车极大,坐他们三人也绰绰有余,云初则坐在了外面,跟马夫一处。 帘子被云初放下后,冷风就被完全隔绝在外面,车舆内飘散着一股茶香。 “是世子请我来京城为他治眼疾。”徐闻璟简单解释了一句,“我前几日收到你的信,调配了祛疤的膏药。” 治眼疾?宫里医术了得的御医都治不了,闻璟师兄居然有这等医术? 徐闻璟拿出一个小瓷瓶,本想问候一句,究竟是伤到哪里了? 目光落到江知念脸上时,就发现那条已然结痂的伤口,细长一条。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 徐闻璟下意识伸手,想要仔细看看这条伤痕。 不料身侧坐着的陆君砚,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打断了徐闻璟的动作。 “不好意思。”陆君砚出声道,等着徐闻璟收拾好后,“江姑娘哪里受伤了?” 江知念仿佛没听到一般,不想搭理,徐闻璟将瓷瓶递给她,“小师妹脸颊上有一条划痕。” 转头道,“师妹,这个药膏记得涂,定不会让你留疤。” 江知念微微点头,“多谢闻璟师兄。” 等她伸出手来接时,徐闻璟则看到了她手上缠绕着的纱布,又惊又怒,“师妹你的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江知念缩回手,目光落在陆君砚身上,没有开口。 徐闻璟意会到后,沉默片刻,没有再多问,“一会儿我派人直接送去尚书府。” 想到江知念与陆君砚不熟,今日自己这番决定,实在有些冒昧,“小师妹,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今日,就劳烦陆世子送我师妹回府。” “不用劳烦陆世子。”江知念赶紧拒绝,“尚书府的马车就跟在后面…转进小巷里,我就可以回江府的马车了。” 第18章 把话说清楚 徐闻璟点点头,如此也好。 小师妹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他便没有多想。 在京城一处小巷外,江知念回到了尚书府的马车中。 等人走了,陆君砚才开口,“江姑娘的手是怎么了?” 徐闻璟神色一凝,“她双手缠了纱布,我瞧不仔细,但一定伤得不轻。” “侯府有上好的伤药,你可以一并送去。”陆君砚声音清冷。 掀帘子进来的云初噗嗤一声笑出来,“世子,徐先生是南诏神医,哪里需要侯府的伤药?” 徐闻璟尴尬一笑,他身上带了不少的药,本就准备一并送去的。 “多谢世子挂心。” 陆君砚朝云初看去,虽然他蒙着眼,但云初还是感觉到背脊发冷,赶紧闭上了嘴。 等到徐闻璟去送药时,陆君砚往后一靠,眉心一皱,“她不是尚书府嫡女,皇后属意的太子妃吗?” “为何会伤得这么重?” 云初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江姑娘还要在宫宴前抄完经书,这还能抄完吗?” 陆君砚此刻虽然看不见,脑中却浮现出那日在宫道上江知念模糊的身影。 客观来说,江知念身上的矜贵感与她那张大气明艳的脸,的确很适合当太子妃。 可他唯独觉得,这不是她本来的样子。 现在这个清冷疏离的江知念,与梦里的她似乎很是不同。 梦里的江知念是亲和柔媚的。 奇怪,太奇怪了。 回到荣安侯府,他就派人去查在江知念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 折柳跟在江知念身后,手里是方才徐先生给的伤药,其中涂脸的手的各不相同。 回到琳琅阁后,江知念刚脱下披风,祖母院子里的嬷嬷来请她。 江知念与祖母亲厚,松鹤院里的嬷嬷对她也和颜悦色。 主家事情,她们不能多言,但还是提醒道,“大小姐,老爷和大夫人等人也都在松鹤院。” 闻言,江知念睫毛一颤,看来江家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好,我知道了,多谢朱嬷嬷。” 朱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几不可闻。她一直伺候老夫人,也知道大小姐的事情。 大小姐对江府的付出,哪怕是她们这些下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怎么大夫人就不明白呢? 比起她们这些下人,大夫人与大小姐,合该还有十几年的母女之情。 可大夫人眼里却全然没有大小姐了。 江知念不知道朱嬷嬷在想什么,只是在猜今日寻她去是为了什么事情。 等到了松鹤院,江知念欠身请过安后,见到江母一直拍着江若蓁的手,轻言细语地不知在说什么。 “祖母,父亲,母亲。” 江老夫人一眼就看到她脸上的伤口,手一下子捏紧了椅子的扶手。 “念念,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一旁的江若祁有些心虚,眼神四处乱瞟,看到江知念瞧了他一眼。 江若蓁觉得祖母一贯偏心,若是被知道是阿兄导致的,定会罚阿兄,于是赶紧道,“祖母,是那日姐姐与我们玩闹时,不小心划到的。” 江老夫人看向江若蓁,眸光一变,玩闹时划到的? “念念,当真吗?” 其实问出这个话,江老夫人就已经不相信了。 她看着江知念长大,还不知她有几时会与人玩闹,何况怎么一起玩闹,就江知念一人脸上留了疤痕? 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 江若蓁看向江知念目光中带有祈求,江若祁也很好奇,她究竟会怎么说。 而江知念只是淡淡道,“当然不是。今日你们把这么多人召集过来,也不是想听我们‘玩闹’的经过。” “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这话说出来,只怕是要让江老夫人更糊涂了。 江若祁则干脆地将江知念当日是如何扫兴,如何把江若蓁气得晕过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祖母,那日孙儿动手实在不应该,可是江知念她也不该如此!明知蓁蓁是一片好意。” “母亲,祁儿虽然做得不对,但儿子已经教训过了,他日后也不敢了。”江程为江若祁开脱。 余下的,就听江老夫人如何说了。 江老夫人沉默半晌,随后看向江家人,“你们今日来我这松鹤院,就是为了说这些?” “还是希望我罚她不敬兄长、不睦姊妹?亦或者是对你这位兄长没有帮扶之情?” 老夫人一声比一声更重,被拆穿的江家人无法反驳。 当日那情形,她们无法约束江知念,又觉得江知念近来与他们生分。 就想请老夫人来约束。 特别是江母觉得,纵使老夫人偏心江知念,也要有个章法? 这一次蓁蓁也是为了自己的阿兄,为了江家好,怎么就要受江知念的委屈呢? 可没料到,老夫人仍旧偏心江知念。 江家人悻悻然,没有立即说话,老夫人看向江知念。 “见血的还没喊委屈,无病呻吟的倒叫上了!” 江若蓁听到这话,红着眼哭了出来,闹着要回落雪阁,“母亲,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等等,若蓁妹妹,既然都来了,自然要把话说清楚。” 江知念叫住江若蓁,“委屈总不能受得不明不白。” 江若蓁是江母的逆鳞,被触碰到了,便也把不快都说了出来。 “知念,江家养你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对我们当真没有一丝亲情吗?” “你兄长被罢官,你不闻不问;若蓁一心为了江家,你却给她脸色看!” 江母越说越是替江若蓁委屈,“你到底还没嫁去东宫,就如此看不上这个尚书府了吗!” “母亲,别说了,我真的没事。”江若蓁担心江母气坏了身体,赶紧劝慰。 江知念听着,眼睛也没眨一下。 没有一丝亲情的到底是谁呢? 设计她失去清白,把她置于死地,在寒风凛冽的雪地里血尽而亡的,到底是谁! 江知念有些麻木,嘲讽轻笑一声,看向祖母,“祖母,阿兄的官位,是江若蓁在太子那里求来的。” “今日,就算你们不提此事,我也要提的。” “年初,圣上连诛了多少官员,父亲应该还记得?与裕亲王勾结营私,满门都掉了脑袋!你们以私情求太子给他恢复官位,他能不能逃得过谏官的口诛笔伐!” 第19章 母亲,我也疼啊 “你们以为,如若东窗事发,皇后娘娘与圣上,是保全你我,还是保全太子殿下?!” 又或者,不必等到圣上知晓,只需要皇后娘娘知道了,知道了有人这样教唆太子,皇后也不会放过江家! 朝中本就有捐官、恩官制度。 可江若祁如今这个官位,不明不白! “如今父亲位至尚书,皇后娘娘又属意江家,多少双眼睛盯着江府,偏偏你们要将把柄送到他人手中!” 如此一来,江程恍然大悟! 不禁背后发凉,冷汗直流!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江若蓁与江若祁却听不大懂。 江母似懂非懂,“无论如何,你也不该…不该推若蓁…” “蠢货!闭嘴!!!”老夫人终于听不下去,她怒拍着桌子,指着江母鼻子开骂。 “陈慧兰!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到了此时,你还要闭着眼睛护江若蓁!非要等到满门抄斩,你才高兴是吗!” “母亲,儿媳没有!”江母脸色苍白,只掉着眼泪,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满门抄斩?她的若蓁只是帮自己阿兄一个忙,怎么会这么严重? 江母心中埋怨老夫人夸大其词,都来欺负她的若蓁!却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到时候她不敬婆母传出去,哪里还有脸面? 老夫人闭了闭眼。江府被猪油蒙了心的人还不止陈慧兰一个。 如若她再不小惩大戒,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来人!请家法!” 老夫人苍老的声音格外有力,除了江知念,所有人在此时都慌了神。 江家家法,那是动真格的。 用比手腕还粗的黄金棍杖责! 江母耳边轰鸣,霎时间哭喊了出来,“不要啊!母亲!不要啊,若蓁身子骨弱,禁不起折腾了!此事…他们也算无辜,不知会酿下大错啊!” 她又来到江知念身前,一把抓住江知念的手,“知念,你放过我的若蓁好不好,就当母亲求你了!我的若蓁吃了那么多苦!你就放过她!” 江知念手上有伤,疼得低喊出来,素白的纱布瞬间又染上鲜红的血。 她抽出来,又被江母抓住。 “知念,母亲求你了!求求你了!” “日后我绝不让她再招惹你,好不好?” 江若蓁冲了过来,去拉江母,“母亲,你别求她!我没事的母亲!” 江知念就看着曾经低声哄她入睡,亲手给她梳发的母亲,满脸泪水,几乎要跪下来求她,求她放过那个抢她姻缘,又害她至死的人。 “可是……” 她把江母的手一寸又一寸地挪开,慢慢抽出自己的手。 一滴眼泪掉落在江母手上。 “母亲,我也疼啊……” 鲜血染红了纱布,血顺着江知念的指尖滴在地上…… 老夫人这才注意到,江知念的手上还有伤,其他人也才知道,江母愣了神,心口沉沉地疼着。 耳边是老夫人惊呼声,折柳的声音…… 还有,隐隐约约的,像是江知念小时候牵着她的手,一遍遍说着,“阿娘,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那时候江知念的手就那么小小的,握着她。 那双小手渐渐与江知念现在的手重叠在一起,从粉粉嫩嫩变得鲜血淋漓。 江母双腿一软,忽然就坐在了地上,任江若蓁和江若祁如何扶也起不来。 …… 老夫人让人把江知念扶回了琳琅阁,也跟了进去。 江知念这一路上虽然一言不发,可老夫人亲眼看她,涌上来的泪意又压了下去。 大夫还没来时,老夫人让身边懂点医术的嬷嬷给江知念处理。 撕开一层层纱布,露出里面的血肉。 虽然只有几处伤痕,但却显得尤为可怖。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懂得爱惜自己!”老夫人语气之中透露着担心,不免有些着急。 老夫人不知道江知念脸上手上都有伤,若是知道,定不会让她走这一趟。 江知念淡淡一笑,“祖母唤我去,我自然要去。” 老夫人怒嗔,“我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难不成你也不知道?既然身子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 “随便找个理由推拒了就是,祖母还能为难你?” 祖母自然不会为难她,可是她不想让江家人随意在祖母面前污蔑自己。 江知念只有祖母这一个人亲人了。 她也不敢去赌,是不是无论江家人说什么,祖母都会相信自己。 江老夫人伸手捏住了江知念的下颌,认真瞧了瞧她脸上的痕迹,虽说是流血结痂了,但好在伤得不深。 仔细养着,应该不会留疤。 这才放心地放开她。 “女孩子家家的,把脸弄成这样,还怎么嫁人?” “那就不嫁,一直留在祖母身边也好。”江知念刚扬起嘴角,手上一阵刺疼,疼得她眼泪直掉。 老夫人赶紧道,“轻点儿!” “你也是,胡说什么呢?你日后可是要嫁去东宫的,这些话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说完,老夫人便仔细盯着那嬷嬷,生怕她再没注意手上力道。 也没看到,江知念听了这话,渐渐淡下去的笑意。 祖母怕是要失望了。 她绝对不会再嫁给沈怀安。 折柳将徐闻璟给的伤药拿出来上药,老夫人避着江知念,走到琳琅阁外面,才发问朱嬷嬷。 “落雪阁那头消停了没?” 方才她随江知念一同来了琳琅阁,没去管其他人的事情。 朱嬷嬷:“暂且是消停了,夫人老爷和大公子,此刻都在落雪阁陪着二小姐呢!” 听到这里,老夫人越是来气! “江若祁杖责三十,打完了让他来我这儿反省几日!若再不多加管教,日后怕是要翻了天了!” 朱嬷嬷颔首,随后又问,“那二小姐……” 江若祁倒是好办,难办的是江若蓁。 她那儿媳把江若蓁当眼珠子一样护着,若是强行罚江若蓁,她们婆媳两个必定生出隔阂来。 若是不罚,对念念不公。 更何况,先是直呼太子大名,现在又做出这种事情来,可见江若蓁是个没分寸的人。 不严加管教,任由陈氏溺爱,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 江老夫人思来想去,回头看了一眼江知念的屋子,叹了一口气道,“去将江若蓁押到祠堂去,亲眼看着她阿兄被杖责!” 第20章 罚跪江若蓁 “即日起,她必须日日到祠堂罚跪一个时辰,直到念念的手好了那日!” 朱嬷嬷觉得这样的惩罚,再合适不过,二小姐是女子,既顾及到了她的身子,又为大小姐出了一口气。 只是,大夫人那边恐怕还是不满意。 江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她也不得不为念念想一想,既是念着祖孙之情,也是为了江府的未来考虑。 “还有,接下来的日子,养伤的好好养伤,罚跪的罚跪,就别出院子来找念念不痛快了!” 交代好这些,老夫人又进去看江知念。 看出来江知念与儿子和陈氏的疏离,江老夫人还是想劝一劝。 “你啊…伤得这么重,流了这么多血,眼泪都没掉两滴,知不知道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江知念垂眸,又听她道,“你父母毕竟于你有十几年的亲情,这是无法改变的。” “祖母知道,你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不叫长辈操心。可你也要知道,越是操心,越是付出精力,才会越珍惜。” 祖母想要让她与江若蓁争宠吗? 祖母难道以为,她像江若蓁那般哭两声,掉两滴眼泪就能唤醒江家人的良知吗? 可笑。 如果她前十六年的付出,江家人都视而不见,转而设计凌辱她。 这样的亲情,这样的父母,江知念也不屑于要! 江知念知道,祖母到底是老了,没什么比一家人和睦承欢膝下让她更在意。 可倘若她当真选择委曲求全,只为制造一个和睦的假相。 那她就对不起自己前十六年的付出! 更对不起前世惨死雪地里的自己! “祖母,若我现在掉两滴眼泪,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江知念顺着说下去。 老夫人没想到这孩子还学会将计就计了,“你且说说。” 江知念,“母亲把江家夫子遣退了,大抵是因为江家今年收成不如以往,孙女可以出钱交夫子的束修。” 老夫人:“你自己出钱,与我说做什么?” “自然是因为,祖母才能做主江府,孙女若不问你,岂不是越俎代庖嘛?”江知念扬起笑来。 话虽这么说,但江老夫人知道,江执念是担心伤了自己的心。 二房三房都不是她所出,所以她没什么感情。 陈氏遣退了夫子,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时候江知念要是插手,最好过问一下她,也说明她的念念十分懂事,拎得清! 江老夫人也不多问,知道江知念一向有自己的打算,左右与她没什么关系,便也没有再多说此事。 想到念念的伤势,江老夫人不再唠叨,祖孙两人一同吃了个晚饭。 - 荣安侯府。 云初把探子在尚书府所了解到的,一一转述。 陆君砚躺靠在太师椅上,一双腿交叠放在书案之上,系在眼睛上纱带与他的长发纠缠倾泻而下。 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觉得,此时的陆君砚,与往日里那个温润如玉,沉稳有礼的陆君砚,大相径庭。 闻声,陆君砚慢慢坐了起来。 仿佛对于云初所说的事情太过意外。 “真想不到,平时如此冷静强势的江姑娘,在尚书府过得是这种日子。”云初总结道。 的确想不到。 他梦中的江知念,娇柔动人,而他见到的江知念,矜贵冷静。 但无论是哪一个她,给陆君砚的感觉,都是家里捧在手心里的娇娇女。 原先他以为,能被皇后看上,倾全族之力培养长大的女子,必定是骄傲瞩目,被人包容、爱护的。 今日听了这些,才知道,原来她过得这么不容易。 难怪,她会伤得这么重。 “她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沉默片刻后,陆君砚开口问。 云初:“江家一直对外宣称江家二小姐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养在庄子上,但其实抱错了。” “现在皇后娘娘属意江姑娘,江家自然不会傻到错失这个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 陆君砚了然,可是现在太子明显更喜欢江若蓁,那江家还会保守这个秘密吗? - 江知念还以为江家人这么消停,原是祖母勒令他们不许打扰自己养病。 她白日里入宫祈福抄经书,回到江府后也要抄到天色完全黑下。 闻璟师兄给的伤药效果很好,到了临近宫宴那几日,已经看不出脸上的伤痕了。 至于江家人。 江若祁被杖责,身上带了伤,不便去兵部任职。 祖母便让他辞官在家养伤,免得惹出事情来。 被罚跪的江若蓁,开始那几日做了做样子,去祠堂跪了半个时辰。 江母心疼,便站在祠堂外陪着。 江知念听说了,倒是乐于见到这一幕,“母亲精力好,就让她陪着,省得她不放心。” 累的又不是自己。 后来,江若蓁就一病不起,罚跪的事情不了了之。 但江母觉着江老夫人苛待江若蓁,每日以泪洗面。 原本是想来琳琅阁找江知念,让她去老夫人面前求求情。 哪知道被朱嬷嬷挡在外面。 折柳学着朱嬷嬷的神态,“老夫人说了,若是病了还不安生,那就继续到祠堂里罚跪,大夫人不放心,就陪着二小姐一起跪!” “大夫人,二小姐生的什么病,老夫人可都清清楚楚,她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您要是继续如此,老夫人就要去仔细瞧瞧二小姐了。” 这番话,把江母说得愣在原地,讪讪然地回了自己院子。 折柳一边给江知念拆纱布,一边道,“老夫人都便宜二小姐了!” 祖母终究不想和他们闹得太僵,毕竟也是自己亲孙子孙女,哪有不心软的道理? 江知念都知道。 与江家对抗、复仇的路,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只能做到恩怨分明,将没伤害过自己的祖母等人摘出去。 做不到以德报怨。 …… 宫宴前夕,江知念才把经书抄完,明日是宫宴,江家也可以参加。 往年,江知念都是跟在祖母或者江母身边入宫,今年不一样,她要作为焚经祈福的祭司入宫,不与江家人同路。 江母专程带着几个婢女进了琳琅阁。 她专程给知念做了新衣裳,等知念高兴,她便说几句好话,让知念入宫时带上若蓁一块儿! 这般荣耀之事,不正是若蓁扬名风光的好时机吗? 第21章 算盘珠子蹦脸上了 看婢女手里端着一套新做的衣裳。 江知念眸光轻扫,正要起身请安,江母扶住她,小心地查看她的手心。 纱布已经拆掉了,手心里的伤口正在愈合,仍旧碰不得水。 江母蹙眉,心疼地捧着江知念的手,“知念,你受苦了……前些日子,你祖母不许我们来看你,你可千万别怪母亲。” 说着江母流起了眼泪,“若蓁病得也不是时候,她也想来看看你,但我担心她过了病气给你。” 江知念安静地看着江母说这些话,几分真几分假,她懒得想。 江母句句是对她的关心,可日日都陪在江若蓁身边。 让扶光给江母上茶后,接话道,“母亲,我好多了,多谢您挂怀。” “今日来所谓何事?” 江母招了招手,婢女们就将东西捧到江知念的眼前。 这是一身流光缎做的衣裙,上面绣的玳瑁扑蝶更是生动,江知念轻轻抚摸上这身衣裙。 “明日就是宫宴了,我给你和若蓁都做了一身新衣服,快试试。”她吩咐婢女来给江知念试衣服。 江知念却没有动,只是说,“明日我入宫焚经祈福,宫里备好了衣裳。” 江母一顿,才反应过来。 这些东西宫里都准备好了,不必她操心。她有些尴尬,“那,那便留着日后再穿。” 江知念没说什么,折柳便收了下去。 江母坐了一会儿,见江知念一言不发,心中失落又纳闷,这孩子怎么了? 以前只要与自己待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为什么现在这样生疏了? “知念,希望你能理解阿娘,若蓁在外面吃苦这么多年,阿娘只是想弥补弥补她,做父母的没尽到责任,心中难免愧疚……” “阿娘不是不疼你了,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京城中谁不称赞你?若蓁她不一样,她——” “母亲!” 江知念打断她,为江母添了一杯热茶,“是若蓁有什么事吗?” 铺垫这么多,自以为是安慰或者施舍她江知念。 实则如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刺进她的心里。 江家人没有尽到责任,与她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要委屈她来弥补江若蓁? 江母嘴上说她不需要,她不缺,实则是他们压根没想过给。 江母:“我想,你的手上的伤没有痊愈,明日行事可能不方便,不如让若蓁跟在你身边,需要做什么,让她代劳就好。” 算盘珠子都蹦江知念脸上了! “不必了。” 江知念一口拒绝了江母,江母还想说什么,江知念却起身,“母亲,该吃饭了,不如与我同去?” 江母扯了扯嘴角,“呃,今日我答应了若蓁去落雪阁看她。” 江知念头也不回,“那母亲自便。” 原来他们在打这个主意。 宫宴前的祈福非常重要,以往都是公主们在操办,今年第一次交给官宦之女。 其中荣誉,自不必说。 江母是想让江知念把江若蓁带在身边,把她介绍给京城权贵,最好能一举扬名。 让人以为,这次祈福是她们二人一同操办。 好一个“需要做什么,让若蓁代劳”,真的想代劳,抄经书的时候,怎么不来代劳? 她手受伤了,熬了一个月才抄完经书。 江知念眸色冰冷,江家人,还真是喜欢让她给江若蓁做嫁衣! 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 可惜,她不会和前世一样傻得可怜了。 …… 第二日,江知念为了避免有人如同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天还没亮开就入宫。 红豆把她带到长乐宫,“江姑娘,今日皇后娘娘要主持宫宴,事务繁多,就由奴婢带您完成仪式。” “有劳红豆姑娘。” 长乐宫中放着这次仪式所穿的盛装,几个宫婢一齐为她梳妆打扮。 红豆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后属意江知念,她跟着也有几分好感。 且,不出意外的话,江知念日后就是东宫的女主人了。 因此,一路上,红豆表现得很亲和。 等到江家人准备入宫时,江母还想安排江若蓁与江知念坐一辆马车。 还是门口的小厮告知,说是大小姐一早就入宫了。 “阿娘,姐姐还在生我气吗?” 江母安慰她,“知念许是早些入宫准备仪式了,别胡思乱想。” 江若蓁点点头,虽然人在马车里,但心早已飞进宫里。 也不知在宫中,能否遇到沈怀安,他是太子,应当也会出席宫宴。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他搭上话? 她与怀安在澄县相识,互相欣赏,相谈甚欢。 想必他对自己,也是特别的? 江若蓁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可是一想到,也许不久之后,他会与江知念定下婚约、成婚,她心中就泛着酸意。 大家都说,太子要娶江家女。 可是,她也是江家女,她才是真正的江家女! 为何好事都是江知念的呢? - 设置宫宴的殿内,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京中权贵的家眷,平时就认识的贵女也聚在一起谈笑。 江若蓁在虽然回来江家一年了,但她很少露面,也没什么交好的贵女。 大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并不好奇,最多也是觉着:江知念的妹妹,定也是不简单…… 之前在荣安侯府奚落过江知念的宋慧,正与旁边的人说着话,远远地就瞧见了江若蓁。 她本就讨厌江知念,觉得她处处争强好胜,风头出尽!非要压京城女子一头! 好在她在太子面前,压不过江若蓁。 所以自上次荣安侯府的宴会回来后,宋慧就与江若蓁交好。 如今,两人俨然成为闺中密友。 “你在瞧什么呢?”宋慧身前女子看她分了神。 宋慧指了指江若蓁,“她呀,你可知,她是江知念的亲妹妹?上次也是她叫江知念吃了瘪!” “这世间,还有让江知念吃瘪的人?” 这女子顺着宋慧所指仔细看去,有几分怀疑,“我怎么觉着,她不如江知念好看……” 第22章 宋慧与江若蓁 宋慧撇了撇嘴,当即与这人道,“肤浅,女子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若是行为品行不端,性格强势冷漠,为人势力虚荣,再好看也没用!” “听说在澄县时,江知念如何讨好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都不搭理她。反而处处维护若蓁妹妹。” “她们在澄县给难民施粥,皇后说要赏赐恩典,这个江知念大言不惭就开始提要求!若蓁妹妹为人亲和善良,什么也没要。” “高下立判!”宋慧说完,白了这个女子一眼,“我当真是与你没有话说!” 方才还说得好好的呢,宋慧脸变得太快。 女子来不及反应,她也没说什么呀…… 就见宋慧起身朝着江若蓁走去。 宋慧觉着,哪怕她做不了太子妃,也应当是若蓁妹妹这样高风亮节的人做。 反正,只要是能让江知念不痛快的人,她便觉得好。 这一边,江母知晓江若蓁近来与宋慧走得近,两人常常书信往来。 便拍了拍江若蓁的手,让她同宋慧到殿外走走也好。 “若蓁妹妹,你的膝盖好些了吗?她平日里在外面霸道惯了,怎么在家中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江若蓁所受的委屈,都在信里写得一清二楚,宋慧看了都替她生气。 “宋姐姐…我没事的,姐姐陪祖母的时间更多,自然更喜欢姐姐。” “她便是瞧你好欺负!”宋慧心中认定了是江知念的错。 两人一言一语间,看到一排端着礼器的宫女,江若蓁好奇,“这些是什么?” 宋慧乃勇毅侯府的嫡女,身份尊贵,见多识广,“这个啊……就是你姐姐今日祈福祭祀所用的礼器,她们现在应当要去藏经阁。” “姐姐在藏经阁?”江若蓁眸光一亮,她往前方高高的藏经阁看去。 红木雕花的圆柱,高高的台阶与描金的窗柩,四角都悬挂着一个青铜铃。 神圣又象征着权利。 两人看过去时,正好看到盛装的江知念,遥站高门之前。 江知念穿着一袭凝脂色的衣裙,混入金线所织的缂丝做缘边,发间流苏玉坠恰落在额间,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散发着一层柔光。 抬眸时,便觉得像九天神女的惊鸿一瞥。 宋慧语气略酸,“你辛辛苦苦施粥,倒让她得了便宜,她也就是自小在京城长大,若非妹妹你身子不好,今日站在那儿的怎会是她!” 是啊,站在那里的,本应该是她。 江若蓁心中的失落与不甘越发强烈,明明自己也在努力做好一个世家嫡女,为何祖母眼中只有江知念呢? 这些失落,在江若蓁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靠近江知念后尤为突出! 藏经阁外。 “江知念!” 江知念刚走出藏经阁,看到太子路过,她刻意退了一步,借藏经阁的门挡住自己的身影。 哪知却被太子尽收眼底。 他被皇后逼着与江知念一同主持焚经祈福仪式,心中正是不快! 见到本该讨好自己的江知念,竟然在回避自己? 一股无名火悄然升起。 这一切难道不正是她想要的吗?现在又装什么矜持? 沈怀安大步流星走来,一把攥住江知念的手腕,“你在躲孤?” 头上的流苏如风铃摇晃,江知念想要挣脱开却无果,“太子殿下,臣女还没行礼。” “现在懂礼数了?方才怎么没见你来行礼?” 沈怀安黑眸紧锁着江知念,眼底划过几分惊艳,仪式的礼服他年年看着自己妹妹们穿,第一次觉得这般好看。 从前只觉得她穿得雅致,但未免有些老气,她正直豆蔻年华,合该穿些明艳的衣裳。 江知念微微拧眉,“臣女方才没看到殿下。” 虽说被逮个正着,但只要她不承认,太子也拿她没办法! 是没看到,还是想躲着他,沈怀安自有分辨! “江知念,孤已经答应与你一同去焚经祈福,你别不识好歹!” 他把江知念的手放开,语气冷然,“收起你那些低劣的心思,别以为讨好了母后,就能顺顺利利地做我的太子妃了!” 沈怀安一边因为江知念躲着自己,感受到落差而恼怒。 一边,又因为皇后的安排而烦躁。 从小到大,母后将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他也只能按照母后设想的轨迹行事。 表面上他是这大绥的太子,实则只是母后的提线木偶罢了。 这种日子,沈怀安不想再过了。 沈怀安急于摆脱皇后,自然连皇后喜欢的江知念一同厌恶! 哪怕他方才被江知念惊艳到,也不想承认皇后的选择是对的。 江知念颔首,目光落到刚才被攥红了的手腕上,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太子殿下若是厌恶臣女,就应该离臣女远一点。” “而不是把臣女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时时注意。” 离她远一点? 沈怀安没想到这话能从江知念嘴里听到,她还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躲着他。 他眸光一沉,正要说话,红豆走了过来,行礼后道,“江姑娘,该去焚香净手了。” 江知念跟着红豆离开后,沈怀安神色晦暗难辨地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江若蓁和宋慧跟了过来。 “太子殿下……” 江若蓁提着裙子小跑过来,她刚刚在远处,亲眼看着沈怀安靠江知念那么近! 近得仿佛抱在了一起! 江若蓁的心一瞬间就揪在了起来! 她一路小跑过来,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眼眸中蒙着一层雾气。 沈怀安没想到江若蓁会出现在这里,“若蓁,你怎么来了?” 江若蓁鼻尖一酸,她又看向江知念离开的方向,“殿下刚才在和姐姐说话吗?” 沈怀安点头,心中的怒气因她江若蓁的到来暂时被压了下去。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孤已与兵部打过招呼,你让你兄长赴任即可。” 于沈怀安来说,这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那日听江若蓁为此忧虑,他顺便就答应了下来。 提及官位支事,江若蓁脸色一白,她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臣女多谢殿下,只是…只是,殿下日后还是不要帮臣女了…” 沈怀安凝眉,“为何?” 难不成他帮人还帮出错了? “只怕姐姐会不高兴。”江若蓁赶紧解释,她不知朝堂中的事情,只觉得江知念大抵是不喜欢自己与太子走太近。 第23章 经书被毁 闻言,沈怀安眼底一抹冷色,还以为江知念当真有骨气,让他离她远一些。 背地里又嫉妒若蓁与他交好。 如此当面一套,叫沈怀安厌恶至极,他冷声道,“孤的事情,何时轮得到她管了?” “你们同为江家嫡女,何须看她眼色行事?” “这自然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有意让她做太子妃,家中长辈也偏心于她。” 宋慧险些没跟上江若蓁,既然若蓁妹妹不愿意说,那就让她来为若蓁妹妹鸣不平! “太子殿下,你不要被江知念的外表欺骗了!” 江若蓁轻轻拉了拉宋慧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宋慧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见太子也没有打断她,更是多了两份底气,“你别怕,太子殿下定会为你做主。” 她把江若蓁在信中所写的事情,全都说给了沈怀安。 沈怀安听完态度冷然,他就知道,江知念不是什么善茬! “东宫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一个官宦之女说的算!” 太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企图掌控他! 说完,沈怀安拂袖而去,江若蓁连忙跟上去解释。 唯独留下宋慧一人,她抬头看了一眼藏经阁的牌匾。 心中浮现起一个想法…… 焚经祈福,若是七七四十九本经书不全,坏了好寓意,皇后娘娘还会向着她吗? - 红豆带着江知念把准备工作做完后,就回到了皇后身边复命。 离祈福仪式不到一个时辰,江知念回到藏经阁后,清点起祈福所用的礼器。 却在长案后,看到她亲自所抄的经书,四散在地上,凌乱不堪! 桌上的砚台在碎在地上,墨汁倾洒。 江知念脚步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她不过离开片刻,此处为何会变成这样? 是谁? 江知念首先想到的是太子,方才她就在这里遇到过太子,且起了争执! 她缓缓闭上眼,此刻再重新抄,根本来不及了,半个时辰后,就是一年一度的焚经祈福,旧岁扫秽方能迎新,皇后与圣上都十分重视。 倘若知晓了经书不全,只怕怪罪下来,不是她能承担起的!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手脚麻木,心头涌上的委屈与不甘不断蔓延,但下一瞬,她咬了咬唇,将这些情绪尽数压下。 不!她才重生回来,绝不可能让自己折在这里! 江知念快速清理干净地面,将四散的经书都整理清点好。 她发现除了被墨渍染上的,还缺少了两本! 两本,恐怕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江知念眸光一动,她从经阁架子上,拿出供她抄写的空白书页,尽可能多地将前后两面内容抄录进去。 只能赌一把了,她赌焚经时没有人会翻开仔细查阅! 江知念抄写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现在分明是在寒冬腊月,她的额头上也浮现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直到门被宫婢推开,“江姑娘,祈福马上开始了,请随奴婢来。” 江知念此刻已经起身,“有劳姑娘。” 此刻,一切都已成定局,发现或者不被发现,几乎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不过,江知念眼底划过一抹狠色,想要害她的人,她就是死,也要咬下这个人一层皮! 等她走到外面,看到两个守在这里的婢女,上前时悄悄取下腕间的玉镯,“两位姐姐,你们可认得这个镯子?” “方才我一回藏经阁,便发现遗落在地上,今日有谁进去过吗?” 两位婢女互相对视一眼,藏经阁鲜少有人来,只有每年年末公主们来抄经书,所以有谁来过,她们也记得清楚。 “江姑娘走后,太子殿下没过多久也走了。” “没有其他人来过?”江知念问道。 并非她多疑,而是沈怀安虽然讨厌她,可祈福乃皇后一手操办,搞砸祈福仪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哦…对了,勇毅侯府的宋姑娘和一个姑娘遇到了太子殿下,后来那个女子与殿下先走了,宋姑娘倒是没跟上去。” 勇毅侯府宋姑娘,宋慧。 原来是你! 另一个姑娘是谁,江知念此刻不想去猜,既然与太子一起走了,那也就只有宋慧了。 江知念颔首道谢,“多谢,那定是宋姑娘落下的,我这就去还给她。” 一转过身,她就收了脸上的笑意,跟随宫婢去到前殿。 …… 前殿。 参加宫宴的人都到齐了,圣上与皇后齐至,几位皇子公主也随后落座。 殿外的祈福高台上,礼器已经一一摆放好,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江知念身着盛装缓缓走上了高台。 太子虽不乐意,但此刻也只能配合。 从沈怀安脸上,江知念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猜想此事可能真的与他没有关系。 宋慧笑盈盈地看着江知念的身影,可如果仔细瞧,就能发现她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前面的仪式十分顺利,直到宫婢呈上江知念所抄的经书时,她的心跳如雷贯耳! 太子突然说话了,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没想到你这么善妒,在江府没少欺负若蓁。” 江知念闻言,朝他看去,眸光沉沉。 原来宋慧身边的女子,是江若蓁。 而从殿内看过去,就像在祈福仪式进行时,江知念“含情脉脉”地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与江姑娘站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呀!” “宛如一对璧人!” “的确是郎才女貌,江府怕是好事将近!” 殿内的人窃窃私语,江若蓁听着这些话,袖子里揪着的手帕都快拧成了麻花。 她眼眶微热,就像宋慧所说,站在怀安身边的人,本应该是自己! 这边,江知念尽量语气平淡,将目收回,“我为什么要欺负她?” 所有的经书都已经呈上,高台上已经燃起了扫去陈晦的青铜火盆。 江知念扫了一眼这些经书,方才她将空白的两本摆放在最里侧,她只要一开始就将这两本扔进火盆之中焚烧,此事便过去了! 正当她拿起时,忽然殿内有人开口,“听说江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又从白鹿书院求学归来,皇上、娘娘,我等想要一睹江姑娘的风采!” 第24章 赏宋慧巴掌 江知念心头一紧! 她看了过去,此人虽然不是宋慧,却挨得很近,随后宋慧也附和她。 “往年抄写经书的都是公主们,江姑娘能够得到娘娘的信任,必定有过人之处,臣女也想瞧瞧!” 宋慧遥遥看向江知念,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让江知念肯定,毁她经书的人,就是宋慧! 当着这么多人,和圣上的面,宋慧就不信,皇后还能怎么偏袒江知念! 还想成为太子妃,今日,她就要江知念惹得龙颜大怒,这辈子都消失在京城之中! 也免得再欺负若蓁妹妹! 江知念:“吉时不可耽误,宋姑娘想看,等祈福结束之后,我亲自写给你看!”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人翻阅这些经书! 宋慧知道江知念这是在挣扎,她朝圣上一拜,“皇上,臣女也是想沾沾宫中圣经的福气,不如将经书都纷发传阅,让大家来年都能讨个好彩头!” 皇后看向宋慧,江知念的字绝对是拿得出手的,但是宋慧莫名其妙要看她的经书,让她有些疑惑。 不等皇后发话,旁边圣上先出声,“君砚,怎么才来?给世子搬个椅子,坐在朕旁边!” 众人的目光落到陆君砚身上。 陆君砚被云初扶着落座,皇后见了他,唇角的笑意压了压。 一个瞎子,圣上倒是宝贝得紧。 天子身侧,是随便坐的地方吗?没有规矩。 皇帝:“她们说要看看江程女儿抄的经书,君砚,你说要不要看看?” 江知念拿着经书的手心已经出汗,看向陆君砚,等着他的答案,仿佛决定着她的生死! 陆君砚轻笑一声,几不可闻,“皇上,臣有眼疾,对此不感兴趣。” 闻言,江知念微微松气,可下一瞬,他又道,“不过,既然是江姑娘的,那看看也无妨。” “正好,朕也想瞧瞧。呈上来!”皇帝当即命令。 江知念身形一震,随后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的手捏着经书,看到宋慧得意的笑容,耳边是太子的催促。 “父皇让你把经书呈上去,快些!” 江知念脚步沉重地走到殿内,路过宋慧身旁的时候,听到宋慧阴阳着,“江姑娘这一手好字,总算是被看到了。” 江知念恍若未闻,将经书交给了皇帝的近卫,随后她跪下等皇帝翻阅。 她垂下眼眸,思考着这个境地,还能如何翻身,倘若不能翻身,那也不能让宋慧好过! 皇帝拿到经书后,不管陆君砚能不能看到,还是给了他一本。 皇帝先是看了两页,随后简略地翻了翻后面。 殿内此刻安静极了,江知念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其他经书都没问题,唯独皇上手中的两本…… 唯独皇上手中两本,是宋慧亲自丢入湖中!她就等着看江知念的笑话了! “君砚,江姑娘的字…比你的可是要好太多,哈哈哈哈,不愧是白鹿书院出来的,好!李全,赏!” 江知念倏地抬眸,她的旁边,宋慧几乎惊呼出口,“不可能——” 皇帝睨了宋慧一言,随之笑道,“有何不可能,君砚他幼时就患了眼疾,字荒废了也正常。” 显然没听出宋慧的言外之意! 江知念也无比意外,这两本内页的确是空白,为何皇上没有看出来? 这定是有问题! 宋慧急道:“皇上…臣女,也想看看!” 皇后也跟着看了两眼,让人还给江知念,“等日后有机会,本宫再让知念亲自写给给大家看看,今日祈福要紧。” “知念,继续祈福。” 吉时耽搁不得,没有人理会宋慧的要求。 经书又重新回到了江知念手中,她走出殿的步伐比来时更轻,轻到她几乎以为自己是虚浮的。 接下来的仪式也结束地很顺利,江知念到长乐宫中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再回到宫宴上时,只剩下一些家眷们还在,三三两两分散各处,皇后皇上都已经离开。 江知念扫视了一圈,只一眼就看到了宋慧所在之处,她心不在焉地与江若蓁说着话。 宋慧明明亲自毁了桌上的经书,怎么圣上看了却说没问题呢? 江知念步子极快地走了过去,上去抬手就是一个清脆又响亮的巴掌! “啊——” 宋慧险些被掀翻过去,还好江若蓁扶住了她。 “江知念,你发什么疯!?”宋慧尖叫道,心中隐隐觉着,江知念怕是猜到是她了。 可当时藏经阁又没人,江知念哪儿来的证据指控自己? 没有证据,她凭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江知念冷冷看着宋慧,是她让自己今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几乎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心中的怒气致使江知念不想再顾忌场合! 纵使她今日打了勇毅侯的嫡女又如何?难道还有比今日之祸更严重的后果吗? “你知道我在发什么疯!”江知念冷声道。 江若蓁拦在宋慧身前,“姐姐,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宋姐姐今日还夸了你……”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知念拉开江若蓁,眼神冰冷地警告江若蓁,“让开!这事还不知道有没有你一份,少在这里搅浑水!” 江若蓁被这样的江知念吓得瑟瑟发抖,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姐姐…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可以打人啊!” 宋慧拉住她,“与她这种人有什么好讲道理的?她不一直都如此跋扈?若非如此,也不会在家里说些花言巧语,让你祖母,对你有所偏颇!” 江知念原本就生气,听了这话,就知道江若蓁在背后编排祖母的不是。 “宋慧,你是在说我祖母,尚书府的老夫人?” 江知念的话气势上压着宋慧,宋慧弱了一分,“自,自然是!” 她父亲乃勇毅侯,哪怕言辞有所不妥,也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 江知念听到应声,眸光犀利地看向宋慧旁边的江若蓁,江若蓁眼神躲避,此时就一个字也不说了! 她怒极反笑,“你就这样听着外人这样说祖母?” 第25章 告到皇后面前 江若蓁欲言又止,江知念懒得理她,转而又看向宋慧,“宋慧,尚书府对她有没有偏颇,都与你无关!你平时在我背后说我也就罢了,如今连长辈也敢随意编排!” “你们勇毅侯府的规矩教得可当真是好!” 宋慧又要发作,江知念上前一步,目光犹如冰棱,“要是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你提及我的祖母,我便要当众问候问候你母亲,她是如何教养的你!” “你敢!” “你大可以试试我敢不敢。”江知念警告道。 宋慧看她脸上的狠戾,不像是作假,便不再敢开口。 她父亲虽然溺爱她,可母亲对她极为严厉,若是被母亲知道了,非得打断了她的腿! 江知念却不会就此作罢:“别以为一个巴掌,这件事就结束了!” 说完,瞥了一眼江若蓁,转身就走! 宋慧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样威胁过,一时愣了神,等反应过来时,江知念已经走出去好远! - 江知念离开宫宴,径直往未央宫去。 却在半路上遇到了陆君砚。 江知念心中有事,不想搭理他,如同没看到陆君砚一般,错身走开。 陆君砚:“江知念,你的经书。” 江知念这才停下来,迟疑地接过递来的经书,前几页和后几页字迹潦草,中间是空白的。 这正是她在祈福时被调换的经书! 这经书为何在陆君砚手上? 难怪皇上没有看出问题,原来自己的经书早就被调换了。 江知念半信半疑,“是你帮了我?” 但心中涌起各种疑问。 陆君砚为何会提前知道她会被毁掉经书,又正好替换掉被毁的两本? 难道…… 察觉到江知念的疑惑,陆君砚怕他再不说,她会怀疑自己与毁她经书的人是一伙的。 “我说过,会帮你。” “我也不清楚你的经书为何会被毁,更不可能知晓你会被毁这两本。” 那他为何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恰好拿出被毁的两本经书? “因为这四十九本经书,都抄了一遍。” 四十九本都抄了一遍,陆君砚敢说,江知念都不敢信。 她伸手在陆君砚眼前挥了挥,陆君砚没什么反应,确定他的确有眼疾后,她问,“世子莫不是把我当小孩哄着好玩。” “你有眼疾,如何帮我?” “而且我看了那两本经书,字迹与我几乎一致,哪怕世子当真能写字,字迹又如何解释?” 因为前世,她被设计与陆君砚纠缠在一起,就算心知陆君砚可能也是受害者。 她对陆君砚也充满了防备心。 下意识觉得此人不是什么好人。 陆君砚心道,江知念还当真不好骗。 一旁云初解释,“江姑娘,您忘了?徐先生一直在侯府为我们世子医治眼疾。” “这些经书都是世子托徐先生替江姑娘抄的。” 江知念蹙起的眉头微微松开,若是闻璟师兄,倒是说得过去。 当年在白鹿书院求学,她和闻璟师兄都是临摹老师写的字帖,故而闻璟师兄想要写得与自己相似,并不会很难。 江知念还是不懂,为何陆君砚要让闻璟师兄替她抄经书。 “那日我听到太子与你说的话,四十九本经书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抄完。何况后来,你的手也伤了。” 所以他就让徐闻璟替她抄经书,且徐闻璟听说是帮江知念,也非常乐意。 “无论最后你有没有抄完经书,这四十九本经书,有备无患。” 陆君砚本是准备在祈福之前来看看江知念有没有抄完经书,结果云初刚翻了两本。就看到里面几乎是空白的。 全部翻看后,发现仅有这两本是这样。 便将这两本经书替换了。否则皇帝问他看不看时,他绝对不会说看看也不妨事。 江知念听完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或许这是她两世为人加起来,第一次受到别人的帮助。 她一直所信赖、真心相对的家人,是害死她的凶手。 而她厌恶的、提防的陌生人,却提前为她想了这么多。 江知念心中有对宋慧还没消散的怒意,也有此刻的讶然,一时不知说什么的江知念,竟然语结。 “你…” 陆君砚将去未央宫的路让开,“在此拦住你,只是想提醒你一会儿在皇后娘娘跟前,别说错了话。” 他若是没猜错,江知念要去皇后面前告上一状! 可告状就要把最后缺少两本经书的事情坦白告之,多多少少会有被怪罪的风险。 现在陆君砚告诉江知念后,她就可以说,自己本来就多抄了两本,才有得替补。 无论皇后信与不信,也找不出错处来。 江知念点了点头,欠身谢陆君砚,“多谢世子,等此事结束,我一定登门道谢。” 陆君砚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 江知念来到未央宫前,抬头看了一眼这牌匾,随后请宫婢通报。 皇后才从宫宴上回来不久,今日疲乏得很,听到江知念求见,先是揉了揉眉心,“让她进来。” 红豆看出了皇后的疲惫,赶紧为她倒了一杯茶。 “江姑娘怎么回事?今日怎么这般不懂事。”明知这些日子皇后操劳宫宴,还要在现在求见。 皇后早就察觉今日宫宴上有些奇怪,却说不上哪里奇怪。 江知念进入殿内后,规规恭敬行礼后,跪了下去,“臣女请皇后娘娘为臣女做主!” 皇后眸光微凉,耐着性子问,“何事?” “臣女状告勇毅侯之女宋慧,在祈福之前恶意毁坏圣经,险些导致祈福仪式无法顺利进行。” 江知念双手放在额前,将头深深埋下。 等着皇后的问话,但皇后却久久不语。 皇后在宫宴上早已察觉有所问题,但如今宫宴顺利结束,她并不想再节外生枝。 皇后不信,江知念猜不到她的态度和心中所想。 却依旧冒着被她责怪的风险来此告状。 未央宫中一时没有声音,江知念保持跪拜的姿势,觉得腰间隐隐发酸时,终于听到了皇后的声音。 “你可有证据?” “有!”江知念直起身子,“藏经阁外的宫女,可以为臣女作证。今日除了太子殿下、江若蓁、宋慧和我,便没有人去过藏经阁。” 第26章 臣女何其无辜? “而宫女亲眼看到江若蓁跟着太子殿下一道离开,那便只有宋慧一人有嫌疑。” 难怪,宋慧会在宫宴上,非要看江知念抄的经书。 江知念的说辞倒是能够解释宋慧今日反常的行为。 可是。 皇后安静地看着江知念,“知念,宋慧乃是勇毅侯的嫡女,今天如果东窗事发,本宫倒可以问责勇毅侯府,可眼下这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你让本宫如何同勇毅侯府提及此事?” 江知念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本来也不想插手此事,宫宴顺利结束,娘娘不在意谁想要害谁,谁又受了委屈。 上位者在乎的只有自己与利益。 哪怕皇后让京城的人都知晓,她属意于江知念,但这也仅仅是出于她的考量。 一旦江执念如前世一般身陷囹圄,就会被皇后当成弃子,毫不犹豫地抛弃掉。 别忘了,前世就是皇后下令把她关入水牢。 前世她被设计,皇后当真察觉不到其中蹊跷吗? 可江知念一定要说,今日宋慧敢设计她,若得不到教训,明日还会来害她! 就像在江府,她若是退让一步,最后下场凄惨的只有自己! “娘娘,可若是此事发生了,龙颜大怒,臣女还有命活吗?” 没有发生,那是因为陆君砚帮自己,是因为她命大,而宋慧心生恶念,当然也该受到惩罚。 江知念知晓皇后不会为此动摇,可如果她说:“若是此事发生了,也必定会祸及操持宫宴的娘娘!臣女何其无辜!娘娘又何其无辜?” “况且,皇宫这等地方,宋慧都肆无忌惮,可见勇毅侯府平日里是如何教养她的。” 原本觉得江知念不懂事的皇后,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眸光一变,她被江知念完全说服。 她操持宫宴祈福一事多日,却险些被宋慧坏了事! 再被皇上怪罪,失去了皇上的信任,宋慧赔得起吗? 江知念是想提醒她,朝中勇毅侯仗着功高横行,宋慧这般行事,也怕是受到了勇毅侯的影响。 想到这里,皇后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如此说来,这个宋慧的确该罚。” 罚宋慧,也不只是罚宋慧,更是敲打勇毅侯。 红豆明白皇后话中的意思,赶紧递话,“娘娘,奴婢也知晓宋姑娘,听说她仗着勇毅侯府的面子,在外面行事鲁莽,嚣张跋扈。勇毅侯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溺爱了些。” “可若是不严加管教,日后指不定闯下多大祸来,娘娘,您帮勇毅侯管教管教女儿,也不算逾矩。” 毕竟宋慧可以叫皇帝一声表舅舅。 长辈管教晚辈,合情合理。 皇后此刻又换了一副神色,脸上浮现出对江知念的心疼来,“知念,今日可是吓坏了?此事也怪本宫,只想着让你多些荣誉和倚仗,忘了人心可畏,容易遭人嫉妒。” 红豆也夸奖江知念今日事事周到。 江知念味同嚼蜡,她知道,今日这一状,算是告成了。 可明明她是受害者,却要想尽办法才能为自己申冤。 “本宫今日看了你抄的经书,并无察觉不妥,既然宋慧毁了你的经书,你又是怎么补上的?” “臣女恰好多抄了两本。” 此事原本就圆不回来,但皇后是聪明人,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红豆,去传旨,勇毅侯府宋慧,不尊礼法,不敬神佛,在宫中搬弄是非,罚她把知念所抄的经书,尽数抄一遍,一月之后送入宫中,本宫亲自检查!” “是。”红豆正要退下,皇后继续道,“让她在祠堂中跪着抄!你派人去盯着。” 以免勇毅侯府弄虚作假。 这个惩罚,虽然没有皮肉之苦,但勇毅侯府的脸面,算是被宋慧丢尽了。 此后,宋慧在京中都难以抬起头来。 红豆走后,皇后有几分好奇,“祈福之前你就已经发现了经书被毁,为何要硬着头皮继续仪式?而不是将此事直接告知与本宫?” 江知念颔首,“因为宫宴是娘娘您一手操办,臣女不想因此影响宫宴的进程。臣女与宋慧之事,大可以等结束后再说。” 真实原因是,当真在事前就闹大,只会被皇后责怪办事不牢。宫宴出了问题,首当其冲就是江知念被怪罪。 引得皇后厌弃,日后更加寸步难行。 皇后笑了笑,江知念年纪尚轻,就如此懂得顾全大局,她看江知念,越发满意。 “你祈福有功,本宫也有赏,你且回去等消息。” 江知念闻言一顿,难不成皇后是想趁此给她赐婚? 她手心惊出汗来,想要说什么,但皇后也没有明说,她如何开口回绝? 江知念为此困扰,回江府的路上,也没有休息。 街道上处处都是年味,红灯笼挂了一路,许是大家都在家中团聚,一路上也没遇见几个人影。 原本宫宴散时已经是正下午,等到江知念的马车回到江府,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正值用晚膳的时间。 折柳扶着江知念下了马车,凛冽的风呼呼地吹着,她鼻尖冻的通红, 江知念刚踏进江府,便听到了府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炮竹声,被那鞭炮声吓得一抖。 折柳扶光小声笑着,“小姐,这炮竹声像是从正厅传来的,定是公子在放,快去看看。” “不去了。”江知念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放炮竹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她径直回了琳琅阁,让折柳点了灯,翻出两本杂记看得津津有味。 作为江家精心培养的世家女,从前江知念不会被允许看任何没有用处的书籍。 这些还是在白鹿书院时,师兄们悄悄买给她的。 回想起在白鹿书院求学的时光,恐怕是前世那十余年里唯一真实的美好。 虽说老师古板,从不收女学生,是她生生跪到老师同意。可进入白鹿书院后,老师从未因为她是女子,而对她与旁人有何区别。 对她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扶光走了进来,“小姐,二小姐来找你放炮竹。” 第27章 蓁蓁不好,她也别想好过 江知念放下手中的书,语气淡漠,“不去。” 又要来同她炫耀江若祁有多惦记着她,给她准备了多少小玩意? 她也是再活一世,才知道了江若蓁某些看似不经意的行为,所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扶光有些为难,“大公子也在……” 江若祁?他怎么也来了,跟着江若蓁来的? 大过年的,如同瘟神一般,罢了罢了,还是尽早将这两人赶走! 江知念将门打开,寒风立即裹了进来。 江若祁江若蓁两人,果然站在外面等她,江若祁满脸不耐烦,还是江若蓁出言安慰,“阿兄,前些日子是我们惹了姐姐,今日正是破冰的好时候。” “若蓁,也就只有你这么懂事,那明明是她不讲道理,我才懒得理她!” 江若蓁轻轻笑了笑,“我们是兄妹嘛。” 接着吱嘎一声。 听到门被打开,江若蓁一脸欣喜,“姐姐。阿兄给我买了好多炮竹。我们一同去放炮竹?” 相比之下,江知念没什么表情,“今日祈福太累了,不想去。” 反正江若蓁也不是真的想邀请,自己只是她显摆的一环。 江若祁不满她这个态度,“你怎么还是这个态度?蓁蓁好心和你分享炮竹,你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江知念冷笑,“不识心的另有其人,赶紧离开琳琅阁,我要休息了。” 便要关门。 “姐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能够聚在一起过年。”江若蓁非但不走,反而上前去阻止江知念关门。 江知念累了一天,此刻只想躺在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没有心情搭理江家人。 但江若蓁非要凑上来,她关上门那一刻,江若蓁的手伸了过来,江知念感觉门关不上,下一瞬,就听到了江若蓁的惨叫。 “啊……我的手……” 江若祁赶紧冲上来,大力推开江知念的门,再看江若蓁的手时,那只细白的手上,赫然出现了一条红印! “你为何要这样伤害蓁蓁?!她只是想同你一起放炮竹,江知念,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冷血恶毒的人?!” 江若祁怒不可遏,他赶紧扶起江若蓁,大声唤人去请大夫! 江知念微微皱眉,“是她自己冲上来,我又没看到她,明知道我要关门,还非要把手放进来!” 江若祁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眼中尽是失望,原先他以为,江知念这些日子只是闹闹小脾气,总归是无伤大雅。 可眼下,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江知念了。 江若祁从自己袖中掏出为江知念准备的药膏,“本来想着你手受伤,我专程寻了南诏神医为你求药。” “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需要!” 他将手中那一罐药膏,狠狠地摔在地上!随后扶着江若蓁,小心哄着,“蓁蓁别哭,阿兄这就带你回屋,大夫马上就来。” 江知念没有裹披风,寒风轻松穿透她的衣服,冻得她四肢麻木。 看着江若祁扶着江若蓁的背影,她嘲讽一笑,随后捡起地上的药罐,往他的方向扔去! 砸到了江若祁的背上,跌落雪地里。 “阿兄为我寻的药膏呀…好可惜,再多两日拿来,伤都好完了!” 她伤了快一个月,江若祁天天围着江若蓁转,现在伤好了,知道送药了? 江知念不需要了。 江若祁背影一僵,却什么都没说,带着江若蓁离开了琳琅阁。 折柳上前来,把门赶紧关上,“小姐,天这么冷,也该披件披风再说呀!” 她从厨房给小姐拿了些吃食,听说这一整日,小姐都没吃什么东西。 折柳打开食盒,准备让江知念垫垫肚子。 江知念刚才穿得单薄,又吹了冷风,此刻手都是麻木的,加之又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吃饭时兴致缺缺。 夜里,整个江府灯火通明。 过了子时,就是大年三十了,医馆哪里有人?早回去过年了,江若祁几乎把京城翻了个遍,最后求到了荣安侯府。 只因听说南诏来的神医徐先生,就落脚在荣安侯府。 但堂堂侯府,岂是他想去就去的地方?更何况大半夜的。 琳琅阁这边原本都熄灯了,屋门被人拍响。 “啪啪啪——” “碰——” “江知念,你给我出来!” 江知念在门被拍响的第一下,就睁开了眼。倦意被巨大的声响击退,刺激着她的耳膜。 接着,折柳和扶光从隔壁屋子出来,她们慌忙地穿着衣裳,来不及裹上最外层的棉衣,就赶紧上前来阻止江若祁。 “大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 “小姐昨日在宫里忙了一整日,这才刚躺下不久,公子你还是回去!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说!” 江若祁怒视折柳,用力把她推开,“滚开!蓁蓁的手伤成那样,疼得睡不着,她凭什么在里面睡觉?!” “江知念,给我出来!” 折柳被推倒在地,扶光赶紧扶起她,抬头看着江若祁,“大公子,你夜闯妹妹的闺阁,若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议论江家?” 他恶狠狠地盯着江知念的门,“蓁蓁要是有事,她也别想好过!” 这意思,就是明知传出去对江知念不好,他也毫不顾忌。 江知念不紧不慢起身,把衣服都穿戴好了,忽然拉开了房门。 江知念目光清冷,对上江若祁,他高束的头发已然有些凌乱狼狈。看来江若祁方才是想尽了法子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大夫,有事去找大夫,找我做什么?” 方才,江若祁在外面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江若祁和前世一样,为了江若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惜任何代价。 终于见到江知念出来,江若祁眼中满是怒意,“太子给你的玉佩呢?拿给我,我去荣安侯府寻大夫!” 江知念微微皱眉,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江若祁的意思,直到他暴怒呵道,“一个月前,太子送到府上的玉佩!” 江若祁心急如焚,蓁蓁还等着大夫去医治,江知念却在此装模作样! 他在荣安侯府门口求见徐神医未果,侯府的人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他现在要太子的玉佩去请人! 皇后给的东西,江知念哪里能随意处置?明日一早,到处传出尚书府以太子玉佩去侯府请人,只怕是会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闲谈。 第28章 玉佩我不能给你 “玉佩我不能给你。”江知念淡声道,哪怕此刻江若祁恨不得将她吃掉,她也毫不畏惧。 江若祁咬牙,他就知道!江知念就是诚心见不得若蓁好! 一想到妹妹还在垂泪喊疼,心中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好,好得很!今日我就要替父亲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你!”江若祁抬手就要打江知念! 江知念自知力道比不过江若祁,她往后退开,扶光折柳也冲了上来保护江知念,才拦了下来! “江若祁你敢动我试试!信不信江若蓁就是疼死在江家,也求不来那位南诏神医!” 她的声音略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冬夜冻的还是什么,此时,又有人快步进了琳琅阁,握着手绢去拉江若祁,一下一下地打着江若祁! “你,你个混账,你在做什么啊!你怎么能对妹妹动手啊!” 来人是江母,这光线昏暗,也不难看出她哭红的双眼! “母亲!她宁愿看着若蓁遭罪!也不愿意拿出玉佩,你还护着她!蓁蓁就是被她伤的!”江若祁不平! 他想不通,江知念何时变得这样不讲道理,咄咄逼人! 若蓁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妹,她就这样狠心! 一个玉佩而已,难道还能比得过人重要吗? 江母怒道,“那也不能对知念动手啊!你给我滚出去!大半夜擅闯妹妹的院子,像什么样子!” 江若祁咬着牙,不甘地看着江母,随后只能大步离开琳琅阁。 看着他的背影,江知念心中松了一口气,身上乏力踉跄了两步,折柳赶紧扶住江知念,“小姐,你没事?” 江母擦了擦眼泪,也关心道,“知念,你没事?……等明日,我定让你父亲好好收拾他!” “可有伤着?”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摇头,“我没事,母亲怎么还没睡?” 江母担忧的神色难掩,“若蓁在落雪阁里一直哭,我这个做母亲的看了,是当真难受……” 她说着,不免又掉了眼泪,见江知念不说话,她拉住江知念的手,“知念,你法子多,可否找到大夫来?” “若蓁一直疼着也不是办法。你帮她想想办法,她不会怪你的!” 虽然江知念早就看出江母的来意,可真实听到时,还是避免不了难过,她将手从江母手中慢慢拿出来。 侧头看向折柳,“折柳,你去套马车,我亲自去一趟荣安侯府。” 折柳不敢耽误,江母几乎喜极而泣,她刚要靠近江知念,就被江知念起身躲开,“母亲,我要更衣了,你先走。” 江母察觉江知念的疏离,但到底不想耽误她去荣安侯府请大夫。 她匆匆离开了琳琅阁。 扶光帮江知念换衣服,她心疼地看着江知念的眼下淡淡的乌青,“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要不是大夫人来的及时……” “来得及时?”江知念冷笑一声,“你当真觉得她来得及时?” “从落雪阁到琳琅阁,哪怕从江若祁刚来时就听到风声,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扶光被点醒后,觉得有些心寒,“小姐是说,大夫人是与大公子一同来的琳琅阁,早就在外面听了许久?” 不仅如此,指不定,江若祁能半夜来拍门,就是江母的主意! 江知念换了衣服,披上披风,打开了门,从这里往琳琅阁外看去。 “你看,就这点距离,母亲也要等他动了手才进来。” 若不是她威胁江若祁那句话,江母也不会进来。 江知念遍体发寒,她突然知道为什么前世自己到死才知道江家人的真面目。因为他们就是这般,善于伪装,假意关心。 前世她未经世事,自然什么都信什么都听,她还当自己是他们的掌中宝呢。 马车上,江知念靠着休息。 折柳:“小姐,您今日又不是故意的,为何要答应大夫人走这一趟?” 江知念闭目养神,“我若是故意的,我就该用力些。” 日后,江若蓁也能消停些。 折柳弯了弯嘴角,又听江知念说,“我若不来,他们是消停不了。何况,她非要吃苦,我就成全成全她。” 荣安侯府门前,尚书府的马车停下,下来一个婢女为马车的主人撑伞,守在侯府外的侍卫心道。 今夜好热闹,刚送走了一个疯子,又来了人。 只是眼下这个,像是个正常人。 江知念让扶光给看门的几位一人发了一个红钱,“今日除夕,一点心意,大家都沾沾喜气。” 等到扶光都发完了之后,才开口道,“各位大哥,徐先生是我师兄,夜里叨扰实在是家中有急事,还劳烦你们替我传个话。” 侯府外守夜的侍卫拿人手软,听江知念说话都耐心了些。 江知念只是想他们传个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与方才那疯子,二话不说直接拍门简直天壤之别,更何况,只要与主家侯府中人无关,这件事他们不会难办。 于是脸上也喜气洋洋的,“这好办,不过我们只替你传话,大半夜的,徐先生也不一定会来见你。” 江知念点了点头,“多谢。” 随后她便安静地站在马车旁等人。 侯府内,徐闻璟单独住了一个院子,他身边的随从敲了敲门,“公子……公子?” 叫了两声,徐闻璟才醒来,他披着衣服来开门,“怎么了?” “公子,方才侯府侍卫来传话,说是门口有人想要见你,自称是…公子的师妹。” 徐闻璟的困意一下子散了,深更半夜,以小师妹的性子,若不是什么急事,也不会到侯府来请见。 于是赶紧道,“你快去准备药箱,我收拾好就出去。” 徐闻璟回屋将衣裳穿好,带着青引就匆匆往外赶去。 侯府外。 江知念看到扶光给自己打伞的手,冻的通红,她接过伞,“扶光,你进去等我。” “小姐…” “你来了月信,本该好生休息,是我连累你了,这么晚还要出府受冷。你先上去休息会儿,一会儿还有用得到你的时候。” 扶光只能应下来。 等了莫约一刻钟,身后传来了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小师妹!” 第29章 夜访荣安侯府 江知念回头,果然看到了徐闻璟,她先是欠身,“今夜叨扰师兄了,实在是……” 徐闻璟却没听那么多,仔细瞧着她脸庞和她的手,没见到她身上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后,才稍稍放心。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在书院时,老师就叫我们多多照顾你。” “是出什么事情了?你这般着急来找我。” 江知念眼神稍变,徐闻璟看出来她的不自然,随后听她道,“是江若蓁,眼下在京中寻不到大夫了,才来麻烦师兄。” 徐闻璟没有多问,“先带我去瞧瞧。” 江知念点头,两人正要上马车,侯府的侍卫纷纷行礼。 “属下参见世子。” 徐闻璟:“世子您怎么出来了?” 难不成他动静有这么大? “江姑娘的马车太小了,乘我的去。”陆君砚眼睛无神,穿着黑色裘衣,狐狸毛做的毛领,在寒风中拂动。 云初驾着陆君砚的车舆而来,江知念想到昨日宫道中与他的对话。 拒绝的话到了嘴里,又被咽了下去。想来尚书府的马车,的确也挤不下了,于是颔首应下来。 等徐闻璟上了马车后,她才回到自己的马车,正准备说什么,就看到陆君砚长腿一迈,在云初的搀扶下,也上了马车。 江知念撩起帘子的手愣住,陆君砚他跟着上马车做什么? 云初:“江姑娘,快带路。” 江知念只好放下帘子,让马夫驾车回府。 到了江府后,江知念带路去落雪阁,简单地说了一下江若蓁的伤势。 徐闻璟顿了顿步子,“手被门夹了?很严重吗?” 折柳觉得眼皮沉沉的,不满地接话,“小姐一个姑娘家,能多大点力气?何况还是她自己要撞上来的!” 这偌大的江府,除了老夫人,所有人都护着江若蓁,徐先生是小姐的师兄,她终于有地方把小姐的委屈说出来了。 “要不是大公子和大夫人逼小姐,小姐也不会这个时辰来麻烦徐先生。大公子还企图对小姐动手!” 动手?无论是徐闻璟还是默默跟在后面的陆君砚,都是一惊。 “师妹,你没事?” 江知念摇了摇头,陆君砚在后面看去,只能隐隐看到一个略微单薄的背影。 徐闻璟当即便不想去给江若蓁看诊了,又怕江知念被江家继续刁难。 江知念心中早有想法,“师兄,你神医名讳在外,出诊一次定不便宜,何况事出紧急,所以诊金方面,不必与江家客气。” 徐闻璟怎么可能还收江知念的诊金?被老师知道了,只怕会逮着他狠狠骂一顿! 他刚要拒绝,忽然明白江知念的意思,“那我就不叫你师妹了。” 免得江家人听了,又来为难江知念。 进了落雪阁,有丫鬟婢女喊着,“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夫人,大夫来了!” 里里外外,都有婢女和婆子传话,声音此起彼伏,吵得来人都微微皱眉。 徐闻璟进门时,江母已经快步迎了上来,而那江若祁原本焦急地守着江若蓁,在看到江知念进来后,他冲了上来,拉着她的衣服就往江若蓁床前扯! “你过来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江若祁这么生气,是因为江若蓁方才还只是红了一片的手,现在已经出现一片片的乌青! 江知念的力道哪里比的过江若祁?被扯得一个踉跄,还是徐闻璟赶紧拦住他! 动作太快,连陆君砚身边的云初都没能反应过来! 折柳惊呼:“小姐!” 被拦下后,折柳赶紧扶住江知念,江知念蹙着眉,没来得及说话,徐闻璟先开口了。 “这是做什么?我可没功夫看你们在这里争吵,既不是诚心要看病,那我便告辞了!” 徐闻璟恼怒得很,江家人原是这样待他小师妹的,当年师妹在书院,谁不是宠着护着,结果回了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一言不合,就要对她动手? 难怪前段日子,师妹的手会伤成这样! ”徐先生请慢!” 江母慌了。 “你给我滚出去!”江母对着江若祁怒道,第一次觉得儿子误事!只好让他先出去! 江若祁不情不愿,他还没教训江知念呢! 徐闻璟脸色极差,又碍于方才与江知念商量好的,没有出言关心江知念。 倒是一直跟在后面的陆君砚,微微皱了皱眉,云初就出声:“江夫人,这里若是用不着江大姑娘,我们世子还有话要问她。” 江母这才发觉,后面还跟了一个荣安侯府的世子,她虽然诧异,但显然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江若蓁身上,匆匆行礼后,就让江知念赶紧去配合陆君砚的问话。 江知念走出落雪阁,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世子还有什么话要问?” 她好奇问道。 “是云初说错了。” 云初赶紧上前,“啊…是,不好意思江姑娘,世子是有些话想问令尊。” 江知念点点头,此刻她头痛欲裂,应当是没休息好,听到陆君砚没事,就暂且告辞回了琳琅阁休息。 目送江知念离开,陆君砚脸色微沉,“今夜江府这么热闹,江大人怎么能不在?” 江府正厅。 江程之所以没去落雪阁,是因为他今夜歇在了妾室那里,他老当益壮,才刚躺下没久,就听说世子找他来了。 天老爷啊,这才丑时,什么劳什子世子找他做甚? 不过,再不情愿,也得一边穿衣服一边赶到正厅来接见。 结果到了后,这个陆世子半天不说来意,拉着他品什么茶?江程才把精力用完,此刻是又困又累,偏生这个世子精神的很! 送又送不走! 云初见了江大人眼下的乌青,都想笑,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才压了下来。 陆君砚一直拖到天微微发亮时,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声响直接吓得那边打瞌睡的江程一激灵! “江大人,今夜贵府千金受伤,来我府上寻医,也不知此刻伤势怎么样了?” 看江程这个样子,江母是还没有和江程说,他这一下可是完全醒了,命人将今夜的情况说清楚。 他就说!这陆世子怎么想起来江府,在这里坐这么久! 江程听完后,没忍住怒骂道,“这个孽障!竟惹出这么多事情来!” “让世子您见笑话了。” 虽没有指名道姓,但陆君砚觉得这话,怕是在说江知念。 第30章 江若蓁自作自受 想起来自己梦里的江知念,哪怕只是一个片段,都能感受到她与现实中的她完全不一样。 那种柔和与明媚,是再也见不到了。 不知为何,陆君砚心中渐渐生出悲意,他不知江知念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单单看了江知念今日的处境,他已心生怜悯,不敢想她日日活在这江家是什么感觉。 “今日是除夕,世子可要留在府上吃个年夜饭?” 谈及吃饭,那就是委婉赶客了,毕竟陆君砚自己有家,就在京城中,哪有留在江家吃年夜饭的道理? “也好。” 陆君砚一口应下来。 江程:…… 陆君砚与荣安侯府的人不亲,他小时候多数时间住在宫里头,后来大了,又跟着荣安侯在边疆生活了一段时日,实在没有必要回侯府过年。 江程只能硬着头皮,安排下去,他称是要去看看江若蓁,就先失陪了。 - 江程离开正厅后,直奔落雪阁,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屋内传来的惨叫声! 他心头一紧,急急进去,看到徐闻璟在给江若蓁施诊。 江母看到江程,像是看到主心骨一般,“老爷,你终于来了……我们的若蓁,当真是受苦了啊。” 江程拍了拍她的背,随后凑近一看,江若蓁被扎针的手,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 “敢问大夫,小女这伤势情况如何?” 还好意思问如何,徐闻璟方才给江若蓁仔细检查了手,实则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被门夹了后产生的红印。 至于为何江若祁会看到一片片的淤青,经过徐闻璟的查看,基本可以断定是掐伤。 是谁掐的,自不必说。 徐闻璟扎了几针,就让那些淤青消散干净。 不止是消淤青,他还往最痛的穴位扎,这回,江若蓁是真知道痛了,痛得她手都抬不起来,一边抖一边惨叫。 江若蓁扎针时,疼得不想扎了,说是手没事了。 江母只当她胡言乱语了,徐闻璟也说:“听闻在下没来时,二小姐上半夜疼得一直哭,不扎针怎么好得了?” “若蓁,你听徐先生的话,他是南诏神医,定不会骗你。”江母虽然心疼,也懂得良药苦口的道理。 在一旁悄悄抹着眼泪。 江若蓁疼得眼泪花直掉,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的手有没有事,她还能不知道吗? 除了自己掐的淤青外,哪里还有事? 不过这都是刚才的情景,眼下江程来落雪阁后,江若蓁早已疼得满头汗,话也说不出来了。 徐闻璟神色平静,“江小姐伤得不重,大人不必担心。” 随着他话落,最后一针也落完了,他收起自己的针。 “接下来,江小姐在家中静养便可,青引,将忌口的事项罗列出来,交给江夫人。” 江程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惠兰,你送送徐先生,将诊金付了。” 徐闻璟提醒道,“诊金不必着急,我们南诏徐氏按针收诊金,方才我一共下了十针,百两一针,江大人什么时候得空,差人送到侯府便是。” 什么?百两一针?江程两眼险些一黑! 这与抢有什么分别? 他再看向江若蓁那只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手,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听下人说,若蓁只是被门夹了一下,有这么严重吗? 等徐闻璟等人出了落雪阁后,他黑着脸看向江母,“这点小病小痛,犯得着去侯府请神医?我看你也是昏了头!” 江母之前是看到江若蓁的手上淤青的,“若不是徐先生这两针,若蓁的手还肿着!只要能让若蓁好受点,花点钱又怎么了?” 那是两针吗?那是十针!那是一点钱吗?整整一千两! 江程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如果不是这些年江家置有产业,哪里经得起这样花钱? 江母也没想到徐先生的诊金这么高,可针都扎了,哪里还能反悔呢? 徐闻璟忙完后给陆君砚回话,得知陆君砚要留下来吃年夜饭,他合计一想,那他也留下来,堂堂尚书府,应该不会介意多他和青引两个人。 殊不知,江程现在看到他心就在滴血。 - 江知念再醒来时已经是晌午过后,简单地听扶光把后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后,折柳笑得几乎要仰了过去! “二小姐被门夹了那一下,怕是还没有被扎的那几针疼!” 江知念看着她们眉飞色舞的神态,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从她答应去侯府请闻璟师兄后,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江若蓁的确是,没苦硬吃。 “扶光,铺子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了?”江知念自己还有铺子,但她担心以后与江家不好分割,便让扶光将这些产业换了个“主人”。 日后这些铺子明面上属于别人,但实际的契约还是掌握在她手里。 “已经安排妥帖了,正好过年,奴婢让大家回去过个好年,再回来换了掌柜也正常。” 江知念点点头,随后又道,“再去帮我物色个丫鬟。” 此话一出,折柳一下子愣住,红着眼问,“小姐这是不要折柳和扶光了吗?” 江知念轻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我是要个会武功的丫头。” 今日去侯府寻医,其实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被迫的成分在,她虽然将计就计让江若蓁吃了苦头,可如果今日她不会被江若祁威胁,江若祁来了,就能被她打出去! 那她也不会这样被动。 再加上,前世自己能有个会武功的婢女在身边,恐怕也不会轻易被江家人陷害。 折柳这才喜笑颜开,无论如何她也跟着小姐。 江知念回想起前世自己死得凄惨,折柳和扶光也没有了消息,以她对江家人的了解,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自己活的好,更要保护好身边的人。 - 江府今晚的年夜饭实在是热闹,主桌就坐满了人,妾室丫鬟们又坐了两桌。 只是,桌上的人都神态各异。 江若祁一面安慰江若蓁,一面怒视着江知念。 江知念则毫不理会,像是没看到一般,专心陪江老夫人用膳。 江程则是时不时看向徐闻璟,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啊! 江母的注意力,就全在江若蓁身上了。 “江知念,你在宫里头就横行霸道,当众打了勇毅侯的嫡女,这么大的架子,也肯赏脸来吃年夜饭?” 第31章 好不了的眼疾? 这话纯属是没事找事,江知念猜想,江若祁想以江若蓁的手刁难她,结果一瞧,半点也看不出来,便从别的地方挑刺了。 江老夫人听到这里,担心地看向江知念。 江知念只是轻轻一笑,“阿兄,你睡迷了吗?昨日皇后娘娘就下旨罚了宋慧,横行霸道的是她,不是我。” “姐姐,宋姐姐毕竟也是女子,你当着那么多人面动手,叫她颜面何存…大家都是姐妹,何必闹成这样。” 听说宋慧被罚抄经书,江知念夜以继日才在一个月内抄完,宋慧能不能抄完,那就不知道了。 听着江若蓁为好姐妹发言,江知念不甚在意,盯着她被扎针的手,“若蓁妹妹这么担心,不如…吃完饭后就去勇毅侯府替她多抄两册。” “也比在这里同我废话有用。” 江若蓁被盯得发麻,这目光就犹如银针一般,让她感觉有些刺痛。 她的手一抖,霎时间没了话。 还帮忙抄呢,现在好不容易才拿的起筷子。 江若祁恼怒,江知念明知道若蓁手伤了,还说这样的话! “江——” 江程变脸,就差丢筷子了,“你闭嘴!” “不想吃就出去!” 平时江若祁多说两句也就罢了,现在当着世子殿下,当着外人,他也这样。 家丑不可外扬,江程简直要被江若祁气得吃不下饭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江若祁这么蠢? 这下,江若祁老实了。他愤然看了一眼江知念,转头对江若蓁,“蓁蓁,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说着就准备将鸡腿夹给她。 徐闻璟:“江小姐现在不适合吃这个。” 江若祁又换了旁的,徐闻璟在一旁屡屡提醒。 一顿年夜饭下来,江若蓁能吃的只有一碟子青菜和一碟花生米。 江若蓁吃了一肚子委屈,偏生徐闻璟说得有理有据,她无法反驳,她现在看到徐闻璟,就手就凉凉地发疼。 也是因此,大家才能安安静静吃上一顿年夜饭。 饭后,江程命人准备了烟花,江老夫人爱热闹,每年都少不了放烟花。 “陆世子,府中燃了烟花,世子可要一同去观看?” 江程说此话,没察觉到任何不妥,江老夫人本在喝茶漱口,听到了一口呛在喉中,江知念赶紧为祖母拍背。 江程当真是个木鱼脑子,陆君砚眼睛又看不到,看什么烟花? “世子恕罪,朱嬷嬷,去给世子将清风阁收拾出来!” “今日世子劳累,不如早些歇息?” 陆君砚神色未变,“嗯。多谢老夫人。” 徐闻璟则是与陆君砚同路,走出去好远后:“世子,在下的最后一个疗程已经结束,您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吗?” 他入京来为世子治疗眼疾已有一年有余,此前试过种种法子,但作用不大,陆君砚只能隐隐约约地看个模糊。 且陆君砚的眼睛会随着天气变化而变化,若是阴雨天,就什么都看不见。 若是天气好些,倒是能看到一点。 “徐先生也治不好这眼疾,看来我这眼疾,是治不好了。”陆君砚声音平淡,但底色是苍凉自嘲的。 这么多年,他喝了多少药,又扎了多少针? 却还是无用。 徐闻璟否认道。“许是在下医术不精,世间还有很多医术高明,用药厉害之人,定能为世子治好眼疾。” 说是这样说,陆君砚嗤笑一声,要能治好,恐怕早就治好了。 “徐先生,不必安慰我。” 徐闻璟颔首,陆君砚的眼疾蹊跷得很,在他之前就用过许多药和法子,却一点好转也没有。 陆君砚在南诏寻到他后,他尝试了很多法子,也仅仅只是,偶尔让他可以模糊识人。 “既然答应要为世子治眼睛,便会竭尽全力,回侯府后,我再仔细研读家中的医书,定会再为世子想出法子来。” 徐闻璟的话音刚落,天空便炸开一朵绚烂至极的烟花。 闻声的陆君砚,伸手解开系在眼睛上的轻纱。 “世子,您的眼睛受不得强光!”徐闻璟想要制止。 陆君砚却置若罔闻,反正也好不了,不如让他看看这烟花的绚烂。 轻纱飘落,陆君砚抬眼看去,暗苍色的天空中,一道光炸开,却只有阴翳模糊的一片,但随着一瞬即逝的烟花落下,他眼中的光愈来愈强烈—— 烟花从暗淡的,无色的,变得颜色分明起来!陆君砚忽然屏住了呼吸,贪婪地看着天空上的色彩。 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烟花接踵而至—— 陆君砚才相信,自己真的看清楚了? “小姐,等等我!” 不远处,传来江知念身边小丫头的声音,陆君砚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正好看到,江知念一袭红色衣裙,披着玉色长披风,在雪中撑伞而立,大雪纷飞,她闻声回头,发丝微动。 这一次,陆君砚总算看清楚江知念的脸。 折柳跑到江知念的身边,气喘吁吁,拿出一个红色的荷包,“小姐,压岁钱。” 却看到江知念目光透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折柳转头看去。 江知念颔首欠身,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陆君砚行了一个礼,随即同折柳一道回琳琅阁。 “怎么?我也有压岁钱?你那点碎银子,还给我发起压岁钱了?”江知念打趣折柳。 折柳瘪了瘪嘴,“小姐!压岁钱又不在多少,是奴婢的心意!” 江知念难得笑出声来,清脆动听,“压岁钱都是长辈给晚辈发,折柳你胆子真大。” 折柳吃惊,“啊?真的吗?” 她只是看小姐得到的压岁钱,没有江若蓁那么多,才想着添一个。 江知念笑而不语。 “小姐,你刚才给陆世子行礼做什么?天这么黑,况且他又看不到。” 江知念:“小声些,他眼睛不好,又不是耳朵不好,世子殿下若是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到时候就罚你去他身边日日帮他引路。” 陆君砚虽然看不到,但江知念心中感恩,就行礼了。 “我才不要,我要跟着小姐!” 第32章 江家人是江若蓁的刀 折柳到底年纪还小,陆君砚就算听到了,想必也不会怪罪她。 殊不知,这场景尽数落入陆君砚眼中,她的温和沉静,与丫鬟的调笑打闹。 比之前看到的她,都要生动。 “世子勿怪,我这师妹她……” “徐先生,我能看到了。” 陆君砚突然开口。 连云初都十分震惊,伸出手来在陆君砚眼前比了一个一,他结巴道,“世子,这是几?” 陆君砚不想理他,转身看向徐闻璟,徐闻璟神色一凝,他仔细观察陆君砚的眼眸,的确是恢复了神采。 可方才不是还看不到吗? 而且据他所想,就算陆君砚的眼睛要恢复,也应当一点一点慢慢恢复。 怎么突然就好了?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有了猜测! 陆君砚周身忽然散发出寒意,他弯腰捡起轻纱,眸光幽暗,“云初,回府!” “徐先生,明日我再派人来接你。” 今晚,他要回侯府,好好清算清算身边的人。 徐闻璟点头,他与世子想到了一处,今日是碰巧他们都来了江家,没有留在侯府用饭,可也是今日,世子眼疾忽然好了?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侯府中有人对世子的饮食动了手脚。 - 从祖母那里回琳琅阁后,江知念给院子里的人都发了压岁钱。 方才折柳给的压岁钱,江知念没有收,于是她趁着江知念在洗漱时,偷偷压在了江知念的枕头下,心道,钱少怎么了?钱少也是压岁钱! 她希望明年,小姐可以开心一点,顺遂一点,老爷和夫人能够不再偏心二小姐! 江知念也是第二天才发现的折柳的压岁钱,忍俊不禁,将这个红色荷包小心收入了锦盒之中。 扶光从外面进来,“小姐,徐先生让我送了这个来。” 江知念从扶光手中接过徐闻璟给的信封。 “徐先生说,府中人多眼杂,他不便当面向您辞行,不过都是在京中,日后相见倒也容易。” 江知念拆开信封后,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越看脸色越凝重,看完后,她将信纸都丢进了炭盆之中,火苗立即吞噬了整张信纸。 “小姐,您这是……” “扶光,现在每个院子的用度依旧统一由朱嬷嬷在发放吗?” 府内事务,江知念没接手之前,就是江老夫人在管理,江母只管了很短一段时间。 扶光点了点头。“的确是,虽然帐是在小姐这里,但朱嬷嬷这些活儿做熟了,就一直做着。” “跟我去趟郭姨娘那儿。” 江知念说走就走,扶光赶紧跟上!瞧小姐这神色,恐怕不是小事! 郭姨娘是江程的妾室,长相随不说多出众,但温柔小意,江程一直也比较满意。 她是江母之前的贴身丫鬟,跟着江程也有快二十年了,一直都无所出。 来到郭姨娘所住的立夏院,明显看出来比其它主子的院子小上许多,见了江知念,郭氏的贴身丫鬟赶紧将她迎了进去。 郭氏一直安分守己,故而对江知念的到来忐忑不安。 “大小姐,请喝茶。” 江知念点点头,郭氏的屋子并不暖和,但屋子里的装饰倒是不错,价格都不便宜。 可是郭氏递来茶杯的衣袖却短了一截,郭氏局促地收了回去,江知念便装作没看到。 “郭姨娘,你屋子里怎么没有炭?” 郭氏当即想起什么,赶紧去吩咐,“芳儿,快去将炭盆拿来点上,别冻着大小姐!” 观察其神色,倒是真诚,江知念让扶光呈上几匹缎料,“前今日我核查府内账本时,发现府中还欠了姨娘的冬衣没做,只是眼下裁缝都回去过年了,我就直接把衣料送来了,姨娘不要介意。” 郭姨娘哪里会介意,她都多久没有新衣服了? 芳儿将炭盆放进来,再收好扶光拿来的衣料,这上面有两三个绣工精巧的香囊。 “这是年前用母亲裁衣余料做的香囊,我想着当个装饰,姨娘不要嫌弃。“ 说完,江知念直接吩咐,“扶光,给郭姨娘系上。” “是。”扶光拿起其中一个,弯腰给郭姨娘系,郭姨娘受宠若惊,起身想要接过来,“不必麻烦扶光姑娘,妾身自己来。” 江知念一面喝茶,目光却落在郭姨娘腰间那个已经有些磨损的香囊上。 “这个香囊已经这般旧了,姨娘为何还在戴?” 郭姨娘因江知念这一番行动,脸庞微微泛红,任由扶光为她系上新的香囊,“这是夫人给起身的,是上好的蜀锦做的,所以日日都戴。” 说到陈慧兰,郭姨娘眼里都是感激,大绥妾室身份低,也是她命好,遇到的当家主母不仅从不刁难她,反而对她多有照顾。 “这满屋里,都是夫人赏赐的。” “母亲给的?” 郭姨娘点头,将这个香囊解下来递给江知念。 江知念接过后,一眼就认出了香囊上的针脚,是小时候母亲教她时的一模一样。 她拆开香囊,倒出里面的香料,闻了闻,“这是什么香?可是府中所供?” “是夫人给的,据说是西域那边昂贵的香料,味道好闻极了,大小姐可是喜欢?妾身去拿一些给您。” 江知念没有拒绝,拿到后又聊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立夏院。 一回到琳琅阁,江知念就让扶光将这些香料送去侯府给徐闻璟,“你送去给闻璟师兄瞧瞧,他在府中闻到的,令人不育的香料,可是这一种?” 扶光刚领命出去,她又想起什么,吩咐折柳。“给朱嬷嬷支会一声,郭姨娘那里儿的炭不够用了,送些去。” 方才郭氏那样子,分明是舍不得用炭火,江家还不至于连炭火也要克扣。 江知念又想起,二房江雪宁上次找她所说,辞退江家夫子的事情。 便知道江母打的主意,她在四处克扣用度,去养江若蓁,如同上一世对自己那般,不顾旁人的死活。 郭姨娘没有新衣穿,没有炭盆用,二房的夫子被遣退,江若蓁却整日喝着价值百两的药!只为调理养颜。 江若蓁就是这样,靠着汲取所有人的养分攀登。 可坏事做尽的却不只是她,还有其它江家人!江若蓁只要一掉眼泪,他们就会成为江若蓁杀人的刀! 第33章 再打一次江知念? 折柳找到朱嬷嬷,把话带了过去,朱嬷嬷疑惑,“每月的份例我都是送到每个院子的,郭姨娘的我也一并送到大夫人那儿了,怎么会不够呢?” 郭姨娘毕竟只是个妾室,她的份例用度,都是朱嬷嬷交给大夫人,再由大夫人发放下去。 否则该说江老夫人或是江知念越俎代庖了。 折柳掏出一个红封来,“小姐说了,这个月差的就从小姐月银中扣,大过年的,总不能让郭姨娘没有炭盆用,传出去还说我们尚书府苛待妾室呢。” 朱嬷嬷收下这个红封,大小姐年年都会给下人们赏赐,但她拒绝道,“这是自然,既是府中支出,又怎能从小姐月银里扣,自然是写进账中。” 折柳也没推辞,办完事就回了琳琅阁。 回来时,看到三小姐也在。 江雪宁带着江枫来给江知念拜年。 江知念给他们两人都发了红钱,江雪宁不收,觉得自己和枫哥儿不一样,已经不是小孩了。 “只是讨个吉利,不必放心上。夫子的事情…”江知念叹了一口气,“若蓁妹妹身子不好,昨日又…府里请了南诏神医来,诊金并不便宜。” “府上银钱不多了,母亲怕是不会同意……” 她作出为难的模样,江雪宁心中一沉!她今日来拜年就是想问问江知念夫子的事情。 没想到她自己先提了,江雪宁闻言,心中的酸楚弥漫开来,她知道江若蓁回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是哪怕当年江知念也没有的待遇。 请一个夫子才多少银钱?还没有江若蓁一副药贵! 江若蓁每个月大把大把的银两花着,却要来克扣他们夫子的束修!江若蓁倒是托江知念的福,可以去白鹿书院求学,那她与枫哥儿呢?难道就活该连念书的机会也没有吗?! 江雪宁的手攥着江知念给的红封,紧得关节发白,心中不知是委屈还是嫉妒更多,是羡慕还是怨恨呢? 江知念自若地喝着茶,把江雪宁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的行为,江知念都能理解。 “不过枫哥儿还那么小,不念书怎么能行?我既是做大姐姐的,此事便让我来想法子。” 江雪宁不可置信地抬头,就像是看到什么希冀,方才都能压制住的心情,此刻反而压抑不出,湿润了眼眶。 她已经为枫哥儿的事情烦扰许久,她被困于深宅,又不如江知念有能力手段,差点以为无望了。 “知念姐……”江雪宁无以言表,赶紧拉着枫哥儿磕头,“快谢谢大姐姐,你可以继续念书了!” 江枫也格外懂事,赶紧磕头谢谢江知念。 折柳拦了下来,“小公子,快起来。” 左右夫子的束修不是什么大支出,江知念很乐意卖个人情,而且她也需要江雪宁陪自己做点事。 她告知二人,夫子最早也要过完年才能回江家,这段日子,就先安安心心过年。 …… 江若蓁这几日被关在落雪阁养病,徐闻璟走时还专门嘱咐了,一定要在家中静养。 尽管她掉着眼泪求了江母,也没能出去。 小桃端来一盒子蜜饯,“小姐,该喝药了。” 她又没病,喝什么药?听着就来气!江若蓁心中不得劲,正要冲小桃发火,又生生克制下来。 她垂着眼,端起药碗时,手一滑“不小心”打翻在小桃身上。 “啊…对不起小桃,我不是故意的,没烫着你?”她担心地皱起了眉头,仿佛在因为自己的过错自责不已。 这药是小桃刚熬的,怎么可能不烫? 可她看着自家小姐那张无辜的小脸,又觉得这不过是一点小事,小姐的手被大小姐夹伤了,拿不稳药碗很正常。 江若祁来看江若蓁,听到跌破碗的声音,一下子紧张地冲进屋子,瞧见一地的碎片,“怎么了?蓁蓁?你没事?” 江若蓁把自己的手往后藏了藏,赶紧摇头,“我,我没事。就是小桃——” 江若祁皱眉,区区一个药碗都端不好,做事毛手毛脚,有什么用?他冲着小桃吼,“蓁蓁这药价值百两,你赔得起吗?!” 这段时日,当真是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心,这丫头片子也来找不痛快。 “阿兄,小桃不是故意的,你别骂她。” 小桃也跪在了地上,此刻也顾不上地上都是撒了的汤药了,“大公子,奴婢当真不是故意的……” 声音颤抖,她做了这么久奴才,也没碰上主家发这么大脾气啊! 何况刚刚分明是小姐自己没拿稳药碗,可她却不敢说,若是说了,今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做奴婢的就是这样,自己犯错自己受着,主子犯错还得受着! “还不滚出去给蓁蓁重新熬一碗药!” 江若祁见妹妹求情,便也不再追究,只是自从知道这药的价格后,他也有些心疼。 小桃退出去后,江若蓁问,“阿兄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伤好得怎么样了?怎么样,若是还有问题,阿兄再替你将徐先生请来。” 他话是这么说,可是上次就不是他请来的,要是江若蓁当真需要再看一次诊,江若祁药怎么办呢? 是不是要去琳琅阁再打一次江知念? 好在,江若蓁是怕了徐闻璟了,赶紧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要不是江知念,你的手也不会这样!”江若祁冷哼一声,“她倒好,任由你伤成这样,自己却整日往外跑。” 江知念整日往外跑?江若蓁刚被接回江家时,便打听清楚了,江知念虽然自小在京城长大,可几乎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 那她出去能做什么? 江若蓁眸光一闪,难不成是去粘着太子了? 想到有这种可能,江若蓁心中就堵得慌,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委屈,“真羡慕姐姐,我也想出去走走,听说过几日有元宵灯会。” “我从未见过京城的灯会……” 光是听这话,江若祁就心疼得要命,蓁蓁本应该是他捧在手中长大的妹妹,被江知念顶替了身份就罢,还在外面过了那么多苦日子。 连一个灯会也没看过。 第34章 私会被捉? 他嗓音微涩,“没事蓁蓁,阿兄今年一定带你去看。” 江若蓁这才扯了一个笑出来,江若祁看了,只觉得妹妹是在安慰他。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江知念把欠蓁蓁的都还回来! 等江若祁离开后,江若蓁把小桃叫了进来,看着小桃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她语气为难,“小桃,方才是我不好。” “你知道,我回来才不久,总是担心惹了爹爹和阿兄不高兴,才没有出言维护你。” 小桃怔然看向江若蓁,她的脸长得与大夫人足足五分像,精致小巧,眼眶一红就让人忍不住哄她,心疼她。 自己一个做婢女的,也没有生主子气的道理,小桃自然也把心中的疑虑打消了。 “小姐折煞奴婢了,本来…也是奴婢做的不好。” 江若蓁瞧着小桃,瞧着瞧着就笑了。这样就是过去了,她放下心来,开始吩咐,“听阿兄说姐姐这些日子都往府外跑,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她是出去做什么?见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事情,越详细越好!” 小桃疑惑,“小姐知道这些做什么?大小姐总是欺负您,您管她做什么?” “我与姐姐日后还要做姐妹的,自然要处好关系。如果知道姐姐喜欢什么,也好买来给她赔罪……这些话你以后可别再说了,原本姐姐就不大喜欢我。” 大小姐这样对小姐,她还想着与大小姐赔罪,小桃觉得小姐当真是太善良了,便没有再多问,且办起事来,也更利索了。 她经常转悠在琳琅阁附近,与一些洒扫的婢女打听。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打听到了! 小桃将得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江若蓁。 “那徐先生,根本不是大小姐请来的!他们原来是白鹿书院同一个夫子的学生,小翠亲耳听到大小姐称徐先生为师兄!” “什么?”江若蓁声音拔高几个度,有些不信,可看小桃的模样,又不能不信。 若是徐闻璟和江知念认识,那爹爹付的一千两诊金又算什么? 为何要当着大家的面装作不熟的样子? 小桃并未说完,“小姐,不止如此,还有人说,这几日大小姐借口出去看看铺子上的生意,实际是去与徐先生私会!” 她给江若蓁倒了一杯茶,继续道,“大小姐入宫抄经书那段时日,早就将铺子庄子都给了大夫人,哪里还有什么铺子要她去看?我呸!还是皇后娘娘看上的太子妃呢……原来这么不检点!” 小桃话说得重,江知念总是欺负她家小姐,她哪里会有好感? 江若蓁半信半疑,她虽然叫小桃去探听情况,也只是为了知晓,江知念是不是与太子有联系。 不太信江知念会做这种事情。 小桃见小姐不信,“小翠说,元宵灯会时,大小姐与那徐先生,就约在一品楼的天香包厢!大公子不是说要带小姐去看灯会?是或者不是,带大公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江若蓁轻轻咬着嘴唇,小桃说得对,是或者不是,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如果当真如小桃所说!自然也不能让祖母、皇后娘娘和怀安都蒙在鼓里,特别皇后娘娘,得让她看清楚江知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元宵灯会当日,天还没黑就有许多人来逛街了。 地段好的酒楼二楼包厢也早早地定了出去,江知念选的天香厢房是位置最好的,可以看到临街的花灯,天一黑下来,整条街尽收眼底。 江知念到时,徐闻璟已经在包厢中等了。 “闻璟师兄,久等了。” 徐闻璟没有点菜,桌上正是她送去侯府的,从郭姨娘那里得到的香料。 江知念拿起来想要放在鼻尖上闻,被徐闻璟打掉,“什么都闻,只会害了你。” “这就是我在江府闻到的味道,这香料被麝香水泡过,虽然被桑菃花的异香所掩盖,但味道太过复杂,很少有香料会这样做,故而我生了疑。” “仔细闻过后,察觉里面含有麝香。” 江知念眸光一沉,看来她猜的没错,郭姨娘这么多年未曾有孕全是拜江母所赐。 可是,就如同郭氏所说,她房中一应摆设,都是江母所赐。 这么多年来,江母也从未因为她被江程所喜爱而刁难。 很难让人相信,江母会大费周章地去害郭氏。 徐闻璟对此并不太关心,只是一想到江府形式如此复杂,还有师妹之前手上的伤,就开始担心她。 “师妹,你若是需要帮助,一定要同我说。” 可对于这些事情,江知念闭口不提,他也不知道如何帮到江知念。 “师兄,我没事。” “当真没事?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脸又是怎么伤的?还有,那日我到江府,为何你那兄长对你如此粗暴无礼?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兄长对于妹妹的爱护。” 他这个师妹,在书院时性子就好强,可她到底只是个女子。 江知念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眸光飘向窗外的街景,屋檐上还有积雪,街道上人潮涌动,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禁让她想起前世临死前,好像也是这么个场景。 眼眶只红了一瞬,随即她坦然道,“师兄,我并非江家真正的嫡女,江若蓁才是。我是江家在十六年前抱错的。” 徐闻璟手中添茶的茶壶掉在桌上,茶水湿了桌布,他当即反应过来,喊了小厮来收拾。 他实在没想到,真相原来是这样! “就算是如此,难道你与江家十几年的亲情,都是假的吗?” “他还动手,简直是仇人一般!” 江知念垂眸,这也是她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的。可眼下她不想再说这件事,只是嘱咐徐闻璟。 “还要劳烦师兄暂时替我保守秘密。” 徐闻璟点头,“若是日后你想离开江府,还可以来找我,或是老师。” 想到前世自己死得凄惨,可闻璟师兄与老师永远也无法知道,不知道也好,江家人给她按的恶名,倒是污了他们的名声。 第35章 你可知你犯的什么罪? 江知念回来后,也没想过依靠任何人,与徐闻璟也不多说,“多谢师兄将香料之事告知于我。” 徐闻璟则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银票,“这是江大人给我的诊金。” “既然说好了,那自然是师兄的,给我做什么?” 足足一千两,一分不少,他都拿给江知念,“她的手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淤青都是她自己掐的。我要是收了你的诊金,老师知道了,定会骂我。” 江知念正要拒绝,包厢外响起敲门声,他们并未点菜,来的会是谁呢? 徐闻璟拉开门,就见云初扶着陆君砚,“徐先生,好巧呀。世子今日也出来看灯会,听说徐先生在天香包厢,这就来了。” 江知念微微愣住。 陆君砚有眼疾,看什么灯会? 何时还能听说包厢里有谁了? 陆君砚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徐闻璟今日来见江知念,在这里等着呢! 徐闻璟只好邀请陆君砚进来一起坐坐,江知念索性把菜单推到陆君砚眼前,故意打趣他。 “宫宴上多谢陆世子…和师兄出手相助,今日我做东,请大家吃饭,世子,点菜。” “世子都可以看灯会了,那想必点菜对于陆世子来说也不难。” 理会到江知念捉弄他的意思,陆君砚也不生气,甚至连菜单也没碰一下,直接叫来了小厮点了一桌子菜。 陆君砚眼睛恢复这件事,只有云初、陆君砚和徐闻璟知道,陆君砚不想说的话,徐闻璟也不能说。 他便只能看着江知念被蒙在鼓里。 云初笑了一声,“江姑娘不知,我们世子可是一品楼的常客,不必看菜单也知道。” 江若蓁出门比江知念晚上许多,江母原本是不许她出来的,江若祁在一旁再三保证会照顾好妹妹,陈慧兰想到一年到头,最热闹的就是灯会了,也不忍心把她关在家里。 这才同意,并三令五申,晚上必须早些回来。 江若蓁扶着小桃的手上马车时,对视了一眼,小桃对她点了点头。 这代表,今日江知念正如小翠所说,去了一品楼的天香包厢。 于是她转身朝江若祁撒娇,“阿兄,今日我还想吃一次天香楼的饭菜。” 江若祁自然什么都依着这个妹妹,毕竟整个江家都亏欠妹妹太多了。 到了天香楼,江若蓁下了马车后,站在酒楼门口迟迟不肯进去,江若祁正疑惑呢,只见门口又停了一架马车,这马车虽然看起来不大,可从帘子的布料、马儿的毛发都可以猜出来,此人非富即贵。 随即,马车上下来了穿着宝蓝色常服的沈怀安。 “太…怀安哥哥!” 江若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阵风跑了过去,沈怀安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怀安哥哥今日不来了。”江若蓁脸上泛着微微的红。 上一次沈怀安带她来一品楼吃饭时,就跟她说过了,这一品楼是他的产业,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想要见他,可以给一品楼的掌柜传话。 江若蓁那日听到琳琅阁的风声后,就想着,若只是带阿兄来,太子又怎么能知道江知念的为人呢? “今日是十五,孤也想来看看灯会。” 江若祁这才认出来,眼前这个被妹妹叫做怀安的人,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他作势要行礼,被太子的便衣侍卫拦下,“此处人多,不可声张殿下的身份。” “这是我阿兄。”江若蓁说完,则带着两人往二楼去,店小二热情地过来询问,“几位客官,可有预定?” 江若蓁眸光一闪,快速道,“天香包厢,我姐姐在里面。” “好嘞,上楼后右转第二间便是。” 江若祁听说江知念也在,变了脸色,“江知念也在?” “阿兄,你别生气,姐姐那日也是不小心才弄伤我的手,今日趁大家都在,把误会说开了,我们毕竟还是兄妹。” 江若蓁捏了捏自己的手,下意识看了沈怀安一眼。 可江若祁皱起眉头,“谁与她是兄妹?她如今可是皇后面前的红人,日后的太子妃,我怎么配做她的兄长?” 他说完后,才意识到,太子不就在他旁边吗? 当即有些后悔方才说出去的话,要是太子因此怪罪自己,那…… 只听沈怀安唇边逸出冷笑。 “阿兄……”江若蓁低声叫住江若祁,随后看向沈怀安。 或许是在等着沈怀安反驳那句,“日后的太子妃”。 可沈怀安眼底只是冷淡,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 江若蓁有几分失落,但一想到江知念与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会被太子看到,此刻这些便都不重要了。 三人一道上了二楼,她的目光紧锁天香包厢,每走一步,心跳就更快! 江知念占着她的身份这么多年,凭借江家嫡女的身份,竟然险些成为太子妃! 自己这个真嫡女,却要被她一辈子压一头! 江若蓁觉得这个世道不公! 而这一切,终于要在今日改变了。 来到天香包厢,她一向温和柔软的目光变得坚定与冷漠,只有一瞬—— “吱嘎——” 包厢门被推开。 江知念一身白色绸面昭君袄,搭着柳绿色的长裙,美眸带着些许笑意,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惊讶侧头。 江若蓁则作出早就想好的反应。 她娇柔惊异地叫了一声“啊…姐姐,你怎么和徐先生,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徐闻璟的看到几个来人也很意外。 江若蓁的身后,江若祁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脸色一沉,怒骂道,“江知念,你怎么这么不知检点?!” “你想害死江家吗!” “姐姐,你明明与怀安哥哥快要议亲了……为何要这样对怀安哥哥?” 江知念柳眉微挑,有些嘲讽,“我要是真和太子殿下要议亲了,你一口一个怀安哥哥算怎么回事?” 江若祁抽身进去,“少拿这些龌蹉的心思去想蓁蓁,现在被捉奸的人是你!” 被问到的江若蓁无错地退了半步,“姐姐你误会我了。” 这半步,便退到了沈怀安怀里去,沈怀安用手扶住她,当即看向江知念,语气冰冷,“江知念,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 第36章 杀人未遂如何处置 即便沈怀安不想娶江知念,但她也不能在所有人都觉得两人要议婚之时。 做出这等坏他声誉,有辱他名声之事! 他堂堂太子,与这等人名字牵扯到一起,也不会好听。 “犯罪?”江知念声音大了几分,“我何罪之有?” 江若祁怒从中来,他不知道以前那个温柔懂事的江知念去哪里了! 现在眼前这个她,蛮横无理,强词夺理,冷漠无情! 他现在看江知念,满眼都是失望! 而江知念又何尝不是? 那个托着她摘桃,替她瘦训的兄长,为何会变成这样,偏心偏听! 江知念袖中的手攥紧,目光再落到江若蓁身上。 为何十五年的相处,比不过她的一句话! “太子殿下,是江家管教不严,才让江知念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今日,我便要替父母,替太子殿下,好好教训教训她!” “只希望皇后娘娘日后追究起来,千万不要牵连江家其他人!” 他今日不当着太子的面教训江知念,让太子消气的话,江知念的下场只怕会更惨。 尽管江若祁对江知念很失望,尽管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兄妹二人有太多不愉快。 可,江知念毕竟做了他十五年的妹妹。 等今日之后,他会让祖母想办法求皇后开恩,饶她一命,日后就将她幽禁在琳琅阁。 大不了,江家养她一辈子。 总归有一条活路。 想到这里,江若祁更觉得唯有这种办法,能够保全江知念。 他大步流星过去,正要一脚踹在江知念的腰腹之间! “咻——”的一声,忽然从包厢里侧的屏风后,飞来一支箭! 这支箭直接刺破屏风,朝着江若祁的大腿射去,好在太子身边的侍卫眼疾手快,将他往后一扯! “小心!” 箭从江若祁的裤腿边擦过,外袍被划破! 屏风应声倒下,露出屏风后面的景象。 陆君砚正挺拔立于屏风后,而他身边,正是射出这支箭的云初! 一切发生得太快,导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陆君砚开口,“什么孤男寡女,当本世子是死的吗?” 听到楼上巨大声响后,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知念姐?知念姐,这是怎么了?” 是江雪宁。 她提着裙子跑上二楼,此刻还微微喘着气,并且推开了挤在门口的江若蓁和沈怀安,冲到江知念身前。 直到进来后,她才发现此刻包厢里多出来几个人。 “兄长、二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雪宁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江若蓁看到江雪宁后,挤了一个难看的笑,手心微微出汗,她悄悄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小桃。 不是说是江知念与徐闻璟私会吗? 什么私会,要这么多人?! “自然是和知念姐一起看灯会。方才我瞧着楼下有叫卖冰糖葫芦的,想着给枫哥儿带些回去,怎么上来这里就成这样了…”江雪宁回道,而她的手中,也的确握着一根包好的冰糖葫芦。 江若蓁小脸一白,心中顿感不妙。 陆君砚,“该轮到本世子问问,方才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唱的又是哪一出戏?” 他的眼睛虽然被遮住了,可是冰冷的声音,却十分有压迫感。 江家一对兄妹,被世子压得不敢说话。 特别是江若祁,方才他都准备教训江知念了,却被这一支箭刺了个清醒! 沈怀安身份比陆君砚贵重,可父皇若是知道自己擅自离宫,定也会问责自己。 这个陆君砚虽然只是父皇名义上的义子,但对他不是一般的宠爱。 是以,沈怀安出言作罢这场闹剧,“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 误会? 江知念抬眸,冷眸瞧着他们。 方才江若蓁一进来口口声声都是在污蔑她与别人有染! 江若祁二话不说,就想对她动手! 那一脚虽然没有踢在她的身上,可她看得很清楚,那一脚是往自己腰腹处来的。 女子的腰腹,最是脆弱! 江若祁便是知道这里最脆弱,才往这里下手! 现在,居然用一个误会轻而易举盖过了? 江知念微微吸气,正要说话,陆君砚的声音响起,“什么误会要动手?江公子?如果刚才云初那一箭落在了你的身上,你也觉得是误会吗?” “我…我怎么知道,你…世子您也在这里?”江若祁底气不足。 若不是太子的手下救下自己,自己的腿或者命根子,都有可能保不住。 “既然你什么都不清楚,为何直接断论?” 见江若祁被问得无话可说,沈怀安皱眉,“君砚,这毕竟是江家的家事。” 他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太子殿下,徐先生是臣亲自从南诏请来为我医治眼疾的神医,这是圣上也知晓的事情,他现在住在荣安侯府,就是侯府的人。” “江家家事臣管不着,可江二姑娘一进门便污蔑徐先生与江大姑娘有染,臣若不管,侯府的家风何在?” 陆君砚往江若蓁的方向侧头,江若蓁吓得脸色发白,泪眼朦胧!仿佛透过那层纱布,看到了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眸!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世子您也在,也不知道三妹妹也在。” 她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明明,受委屈的人是江知念。 “不知道就可以随意污蔑我?不知道就能随意打骂我?”江知念的目光从江若蓁身上,又移到了江若祁身上。 “今日若不是云初那一箭,就因为这个误会,我就该当场毙命吗?!” “我怎会对你下如此重手?”江若祁反驳,他刚才出手,也都是为了江知念! 重不重,只有挨在身上才知晓! 前世算计她诬陷她,害她至死的不就是江若祁! 此刻在这里装什么好心! 江知念先问徐闻璟,“闻璟师兄,你是大夫,我想问问刚刚江公子那一脚当真落在我身上,我会怎么样?” 徐闻璟愠道,“那是腰腹处,你又是女子,轻则内伤不孕,重则不治而亡!” 听听,江若祁这是下了死手啊! 哪怕留她一命,她一个女子不能生育,还如何自处? 江知念又看向太子,“既然太子殿下在,不妨说说,依据本朝律法,杀人未遂应当如何处置!” 第37章 三十鞭?五十鞭! 她的声音像是珠落玉盘,清脆但有力。 杀人未遂四个字出来时,江若蓁几乎眼前一黑,她双腿发软,不得不拉住了太子的衣角。 “阿兄怎么会要杀你?怀安哥哥,不,太子殿下,我阿兄不会杀人,求太子殿下做主!” 杀人未遂,这个罪名太重了! 可方才那个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江知念非要闹到官府去,大理寺也会受理。 “他毕竟是你兄长,有什么事情,你们回了江家慢慢说。”旁边是江若蓁楚楚可怜地求他,而眼前,是江知念有理有据的诉状! “这世间难道有想要杀死自己妹妹的兄长?臣女请太子殿下立即处置江若祁,否则臣女会自己告到大理寺!就不劳烦太子您了!” 沈怀安厌恶旁人的威胁,“江知念,你疯了?这是你兄长!你以为闹得人尽皆知你会有多光彩?!” 可这些话,就像是石头沉入湖中,没有在得到任何回应,江知念神色坚定。 当真让她告到大理寺去?先不说江知念现在与他还有些关联,便是没有,江若蓁怕也是不愿意。 能阻止她的,只有他当即处置了江若祁。 思前想后,沈怀安只能开口,“来人!赐江若祁鞭刑,三十鞭!” 江知念上前一步,“五十鞭。” 沈怀安眸光落在她那张明艳的脸上,眼底的狠戾作不得假! 一个女子,对自己的兄长居然这么狠。 “姐姐!你!” “五十鞭。” 沈怀安答应下来,否则江知念不会善罢甘休,随即又道,“现在你可满意了?” 满意?她怎么能满意? 江若祁应当如前世的自己,先被关水牢,再被打了扔进雪地里! 活活疼死! 听出太子的阴阳,江知念自然勾唇,“臣女,满意。” 眼下,太子哪里还有逛灯会的心情?吩咐人把江若蓁送回江府后,留下一句,“陆世子眼睛不好,就少往外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品楼。 江若祁则被带去受鞭刑,打完了自然会送回江府去。 包厢里又只剩他们几个时。 江知念僵硬的背部才微微放松,欠身朝着徐闻璟、陆君砚道,“今日让师兄和世子见了笑话,知念向你们赔罪。” “这顿饭只有来日再请了。” 徐闻璟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看了方才的情形,更加担心江知念的处境,“师妹,若是……” “师兄,我应付得来。”江知念打断徐闻璟,随后告辞,“今日我就先回去了,今日多谢陆世子相救,我又欠你一命。” 陆君砚没有出声,等到江知念带着江雪宁走后,他才问徐闻璟,“徐先生,可要与我一道回府?” 徐闻璟心中五味杂陈,没有和陆君砚一路。 等到陆君砚回到车舆之中后,云初一面擦着自己的弓箭,一面道,“公子,今日当真是好惊险,我的射得可准?” 准的话,就应当让江家断子绝孙。 “下次记得再准点。” 云初挠头,“我说公子怎么突然要去一品楼,原来是去帮江姑娘。” “不过这江姑娘倒是厉害。” 陆君砚挑眉,轻启薄唇。“如何厉害?” “今日幸好公子提前去了一品楼,不然江姑娘可就说不清楚咯,但是等到江三姑娘来时,我才知道,原来江姑娘早有安排。” 确实如此,陆君砚因为那个梦,对江知念总是好奇的,他忍不住靠近江知念。 所以每次都会想要帮她。 可是越帮江知念,陆君砚越发现,实际上她将一切都计划好了,哪怕今日他不出现,江知念也有法子自辩。 只是会比较惊险。 可是她一届女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不易。 陆君砚不喜欢蠢女人,特别是喜欢哭哭啼啼的蠢女人。 “对了公子,侯府中抓到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有嫌疑给公子下毒。但是什么都不肯说。” “嗯。”他往后靠了靠,“用刑…”语气略带慵懒。 既然不肯说,那就用刑到说了为止! - 江知念回府之前,让江雪宁多买些枫哥儿喜欢的东西带回去。 马车上,江雪宁忍不住开口,“知念姐,等下回府之后,恐怕……” 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江知念抬眸看向江雪宁,她自然知道。 将帘子撩开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天空。 这个时辰,江若祁应当是被打完送回去了,鲜血淋漓地送回去! “你可知,今日来一品楼帮我,日后江若蓁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初一当日,她告诉江雪宁会给他们请夫子后,便说了需要江雪宁帮她做些事情,但帮不帮全看江雪宁自己。 哪怕不愿意,她也依旧会把夫子请到江府。 但江雪宁只是沉思片刻就答应下来。 “我知道,可是知念姐,哪怕我今日没有到一品楼来,偌大的江府,就有我和枫哥儿的好日子过吗?” 京城人家,只要稍微日子好些的,都会给家中的后辈请夫子。 夫子的束修,哪里有江若蓁所花千分之一? 大夫人为何非要克扣这处?平时吃穿用度克扣下来,她都不说什么了。 唯独这件事她不能让步。 枫哥儿就是她的全部,只有这个弟弟未来科考中举,她们二房的日子才会好起来。 今日大房能克扣她们的束修,明日就会克扣她们其它地方的用度。 她抿了抿唇,“知念姐,多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现在看来,如果没有江知念有意无意的照拂,二房的日子还会更难。 江知念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说话,心却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 她对江雪宁的照顾,不足江家人的千分之一,有些人将这千分之一视若珍宝。 可有些人…… 哪怕她和江雪宁只是利益置换,也比江家人只知道吸血来的强。 - 江府。 江母亲自送了一碗元宵到松鹤院去,前段日子因为江知念,她与婆母有了些嫌隙。 今日过节,她便亲自做了元宵,想着把误会说开也好。 江知念应当是最先嫁出去的,到时候让若蓁跟着老夫人一段时间,学习学习如何管理庶务、如何经营铺面产业。 第38章 鲜血淋漓的江若祁 一来,若是哄好了老夫人,若蓁也能分到些老夫人手里的东西。 据她所知,老夫人可没少给江知念好东西! 二来,学了这些,日后若蓁嫁了人,也能把自己的产业打理得很好。 想到这里,哪怕知道江老夫人也许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她也硬着头皮过去了。 江老夫人听说江母送元宵来了,叹了一口气,对朱嬷嬷道,“你说说,她跑来我这里费什么力?再这样下去,江府是留不住念念了……” 前两日的事情,江老夫人心里有数,她没有出面,是因为江若蓁的的确确被夹到了手。 两个女孩儿都是她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长的,她虽疼江知念,但也不好贸然插手她们姊妹之间的事情。 “正月十五了,大夫人来孝敬婆母,也是应该的。”朱嬷嬷只能哄着老夫人。 江老夫人,“你让她放那儿,回去。” 她不想见陈氏,每每和陈氏说话,说不了两句,陈氏就会提江若蓁,话里话外都是觉得她这个做祖母的,薄待了江若蓁,整个江家也愧对江若蓁。 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让她多补偿补偿江若蓁? 她还没死呢,她的东西想给谁,他们都管不着! 朱嬷嬷把话带到了江母面前,“大夫人,元宵给老奴就好,您请回,老夫人昨夜没睡好,现在已经更衣准备休息了。” 江母知道这不过是老夫人的借口,她笑意减淡,把元宵递给朱嬷嬷后,转身要离开松鹤院。 朱嬷嬷松了口气,把元宵交与一旁的丫鬟,要回去复命时,江母突然来了个回马枪,她不顾朱嬷嬷的阻拦,快速冲了进去! “大夫人!老夫人说了今日不见客了!” 江母温柔了一辈子,此刻冷目对着朱嬷嬷,“你这个奴才,仗着自己是个老人,就敢拦我?我是婆母的儿媳,不是什么客人!” 小丫头们也都上来拦江母,江母实在进不去了,才高声道,“母亲!您难道要因为一个外人,永远不理儿媳了吗!” “江知念与您再亲,到头来也是别人家的女儿!她的身上,流的不是江家的血!母亲,若蓁才是我们江家的女儿——” 江老夫人确实是准备休息了,可听到陈慧兰这些话,也气得直接走了出来! 朱嬷嬷见老夫人出来了,身上单薄,着急地赶紧回屋子去拿厚披风。 “陈慧兰,你当真没有良心?十五年啊!哪怕是养个宠物也该有感情啊!”老夫人气得说完后,不停地咳嗽。 朱嬷嬷拿了赶紧将披风给老夫人披上。 “老夫人,先进去,这里风大!” 江母却不肯罢休,“母亲,自从知道她是当年抱错的孩子后,儿媳与老爷日日忧愁,害怕亲生的女儿在外面受了苦受了委屈,害怕就算找到了,得到的也是死讯。” “尽管如此,我与老爷从未苛待过江知念!哪怕是若蓁回来了,她还是可以做这个尚书府的嫡女,这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老夫人咳嗽愈发剧烈,竟有种止不住的架势,朱嬷嬷担心地拍着老夫人的背。 如果念念只是个普通的女孩,那陈慧兰说得自然没错! 可,再大的养育之恩,江知念这些年也该还完了! 放眼整个京城,有几个名门贵女能比得上江知念这般努力?在别人只知道玩儿的年纪,就要承担起家族的重任! “大夫人,您少说两句,老夫人身子不好!大夫人,求求您,少说两句!” 江母却觉得自己说得丝毫没错,她看向朱嬷嬷,“主子说话,哪里有你一个下人插话的份?” 老夫人止住朱嬷嬷,缓上这口气后,“陈慧兰,你要把江若蓁当成你的宝贝疙瘩,我没有意见,但做人要凭良心,自从江若蓁回了江家,你将她当成公主一样养着。” “怕是公主!也没有她这般娇贵!” “作为江家当家主母,你庶务一律不必操心,自然也不用担心府中银帛是否够用!而这些,都是你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女儿替你承担起来的!” “你那宝贝疙瘩,吃的用的穿的,哪样没有念念的功劳?” 说完,老夫人又咳嗽起来,咳得厉害了,腰也直不起来。 许是这几句,唤醒了江母对江知念仅存的母爱,她没有再反驳江母,只是声音低低的,“可这都是她欠若蓁的啊……” 陈慧兰不知在低语什么,朱嬷嬷劝说老夫人先回房去休息,免得伤着了身子,老夫人见陈慧兰自己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清,但她此刻也没力气多问,随着朱嬷嬷回房。 “如果不是她,若蓁早就——” “阿娘!阿娘,阿兄出事了!救救阿兄!” 陈氏的话被身后的赶来的江若蓁打断。 她闻言后,心中狠狠一跳! “若蓁,你阿兄怎么?” “江知念害得阿兄被打了五十鞭!现在…都还没被送回来……”江若蓁哭着道。 “什么!?” 这下,陈氏连江若蓁也顾不上了,她赶紧带着人往江府大门走去,还没走到一半,就见两排黑衣侍卫一拥而上地开路。 最后面,是两个人架着一个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人,来到陈氏面前! “祁儿!祁儿——” “阿兄……” 陈氏震惊地捂住了嘴,看清楚那人的脸后,她疯了一般冲了上去! 侍卫把半死不活的江若祁扔在地上,“人给您送回来了。” 等到黑衣侍卫都走了后,陈氏又悲又怒,对着下人吼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公子送回去房!” “雪枝!去请大夫!”陈氏极少这样动怒,平时都是温和的模样,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此刻的陈氏眸光冷得如同淬了毒一般! 府上的家丁把昏死过去的江若祁,小心抬回了他的院子,地面上赫然还留着一滩鲜红刺眼的血迹! 她的儿啊!她的祁儿! 陈氏压着心中的怒火,转身问江若蓁,“今日分明是你阿兄带你出去逛灯会,怎会和她又扯上关系?” 第39章 被禁足 江若蓁心中几分心虚,是她把江若祁带到一品楼的。 但她绝不能这样说。 阿兄伤成这样,自己这样说,母亲一定会怨恨上自己的! “是…是因为,阿兄在一品楼遇到了姐姐和那个徐先生在一起,以为姐姐和徐先生私会!” “就说要替您和爹爹教训姐姐……险些伤到姐姐。”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如何解释太子为何在场呢? 陈氏虽然也听出有些问题,但一想到以若蓁的性子不会撒谎。 何况,若蓁绝不会这样害自己的亲兄长! 就以为江若蓁在是为江知念留情面,“接着说!” “她便威胁太子殿下!若是不处置阿兄,就要把阿兄告到大理寺!” 陈氏听完,觉得自己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像是喂了狗一般!狗也不咬主子的啊!对江知念所有的母女之情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她人呢?” “我在这里。”陈氏刚问完话,身后就响起江知念的声音。 陈氏回头,果然看到江知念不卑不亢地走了进来。 江若蓁微微一顿,江知念把阿兄害成这样,她还敢回来? 陈氏语气冰冷,“当年,是我将你抱错回来,我现在才知道,这简直是个弥天大错!” “竟将一个害人精带了回来!”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陈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她红着眼责怪江知念,指着江知念脚下踩的地,“你是想要你阿兄死吗?这全都是他的血!” 江知念垂眸,眸光扫过地上的鲜血。 这点? 远远比不上自己所流的血! 她倒是想让江若祁死,只可惜现在的她还没有这个能力。 按照本朝律法,杀人未遂可不仅仅鞭挞就够了!是江知念清楚,江家和皇后绝对不会给她机会把事情闹大。 才迫不得已妥协,只是受了五十鞭鞭刑而已。 比起她被鞭刑被关水牢,被打被冻死来说,这才哪里到哪里? “他死不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江若祁他想要我死!”江知念抬眼,直接对上陈氏的眼睛。 “今日如果不是侯府拦下,被带回来的,就是我的尸体了,那母亲呢?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声嘶力竭地质问江若祁?” 陈氏被江知念的话惊得退后半步,她的祁儿怎么会…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不,不可能,祁儿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你强词夺理!” “我是不是强词夺理,将侯府与太子的人叫来一问便知,如果不是江若祁想要置我于死地,有谁能处罚他?为何能处罚他?” 江知念侧眸看向江若蓁,“或者,可以问问她,今日还是她把江若祁带到了一品楼。” 被拆穿的江若蓁心中着急,红着眼去揪陈氏的衣袖,“阿娘,我去一品楼只是因为饿了,不知道会将阿兄害成这样…对不起阿娘…” 说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厥过去。 陈氏被拉着衣袖,也没有回过头去看江若蓁一眼,可娇弱的哭声,就像是一把大锤子锤打她的心,哭得她肝肠寸断,刚才生出的一丝怨意也逐渐变成了心疼。 就算是若蓁要去一品楼,可导致祁儿被打成这样的原因——还是江知念丝毫不给自己的兄长留情面! “不愧是马上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好大的口气!你在一品楼,旁人就去不得了?你既然要与外男一同出现,就怪不得旁人对你起疑!” 太子都不曾追究,江知念为何要追究到底?、 她分明就是对祁儿心存恶念! 定是因为素日里,祁儿心疼若蓁多一些,就遭到了她的妒恨! 陈氏心中有了断论,袖中的手攥得紧,语气更是冷漠,江知念眼底闪过苦楚与失望,陈氏会这么说,就代表这件事,她完全与江若蓁和江若祁站在一起。 她不在意自己被诬陷,更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呵,也对。 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外人。 “母亲说的是。”江知念嗤笑一声,嘲讽至极,“那太子也正巧在一品楼?他好好的东宫不待,专程出宫来一品楼对我起疑,还当真是‘一片苦心’!” 陈氏只要瞧见那片殷红的血迹,就想到方才鲜血淋漓的江若祁,此刻,江知念说再多的话,都是徒劳,她的心中又怒又气! 看着眼前的江知念,不知为何她能这么狠心,江家怎么说也养了她十余年啊! 江知念抽回目光,“母亲想不明白,就慢慢想。我先回房了。” 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陈氏的声音,“你给我站住!” 闻声,江知念顿步。 “江家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来人!送大小姐回琳琅阁,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琳琅阁一步!” 江知念眸光一沉,她转身看向陈氏,陈氏则早已掩面痛哭,江若蓁在一旁轻声安慰,也不免朝江知念投来埋怨的目光。 “大小姐,请。” 回了琳琅阁,江知念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便叫来折柳倒水来洗漱。 折柳垂头丧气,“小姐,咱们都被禁足了,您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有什么用,也出不去。”她放下手中的书。 陈氏把她禁足,不过是第一步。 江若祁被打成那样,陈氏怎么可能只是禁足那么简单? 江知念猜得没错,这只是陈氏的缓兵之计,她在等自己的主心骨,江程回来。 江程今日与同僚聚餐去了,临近子时才回来。 喝得醉醺醺的江程,刚下马车,就看到自己的夫人站在正厅里等着他。 “这么晚了,惠兰你还没休息?” 陈氏直直地朝着江程跪了下去,“老爷,您一定要给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夫妻之间,怎需行此大礼? 故而,在陈氏扑通跪下那一瞬,惊得江程赶紧扶住她,陈氏顺势抱住他的手臂开始哭起来!她一面哭,一面把江若祁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嫡子,我放你才去看他的时候,背上连一处好肉也没有,老爷,江知念她到底如何能狠的下这份心的?” 第40章 算扯平了 闻言,江程酒意散去,他脸色如墨汁一般黑,“祁儿现在如何了?” “大夫才上了药,怕是要养一段时日了。” 听到儿子没有生命危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随之怒骂道,“这个孽障!她现在在何处?” “我自作主张,把她禁足在了琳琅阁。” 其实,陈氏现在也清楚,江家一族对江知念给予厚望,便也不敢贸然处置。 “禁足还便宜了她!我先去看看祁儿。” 听到江程这样说,陈氏稍稍有了些安慰,便和他一同去看江若祁。 刚一进到江若祁的院子,就听到若蓁的哭声,陈氏心疼地快步走上去搂住她,泪眼朦胧,“好孩子,别哭了,你阿兄不会怪你的,这哪里是你的错啊!” 果然,别人家的孩子是养不熟的,只有自己亲生的,才会心疼兄长。 江若祁背上被打得全是伤痕,他只能趴在床上,江程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父亲…你怎么也来了…” 平时中气十足的江若祁,此时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今日他当真是遭了大罪! 陈氏见儿子醒了,赶紧过去,“祁儿,祁儿,你好些了吗?” 江若祁的手被陈氏握住,反倒是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嘶……母亲,痛痛痛!” 陈氏吓得赶紧松开手。 “母亲,儿子皮糙肉厚,只是…只是一些皮外伤,无妨的。” “你当真是让人操心,我允你带着若蓁出去逛灯会,你惹出这等子事情来!” 沉默良久的江程,忽然开口,“今日你为何要对妹妹下重手?” 陈氏意外地转头,语气幽怨,“老爷这是什么话?祁儿伤得这么重,你不心疼也就罢了,怎么还质问起祁儿了?” 江程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江知念名义上还是江家的嫡女,当着太子的面指责妹妹与外男私会,当然该骂!” “你就算不把她当作妹妹,此事若是传出去,若蓁以后还怎么嫁人?” 提及江若蓁,陈氏这才清醒几分,江知念当真是私会了外男,传出去若蓁也难找到好婆家。 她只拍着胸口,愈发难受,“我的两个儿啊!怎么都要遭她迫害!” “今日,我确有不对之处,没弄清楚情况就随意指责她,我动手,也是因为担心太子怪罪下来,她连命都没了!” 听到儿子始终在为江知念考虑,心中更是心酸不已。“可惜人家不念你的好!” “……日后,你就权当这家里没有这个人!可别再招惹她了!” 江若祁心中又烦又躁,“娘!她吃江家用江家的,凭什么要当没有她这个人?” 都做了十多年兄妹了,怎么能说没这个人就没有? 说话时,又牵扯到了伤口,痛得江若祁龇牙咧嘴,随后心里一阵酸楚。 目光也落到了窗外的那株桃树上,夜里隐隐只能瞧见个大概。 他小时候也够疼爱江知念,没少帮她背锅,带她出去玩儿,怎么长大了翻脸不认人了? 虽然他现在的确会疼蓁蓁多一点。 可那也是因为……因为他想多弥补蓁蓁一些。 江知念已经在江府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了,现在让着蓁蓁一点怎么了? 听到此处,陈氏越是气不过,于是吩咐雪枝去办,“雪枝,去把大小姐请到祠堂跪着,让她面对着江家列祖列宗,好好思过!” 听到母亲要罚江知念,他本想劝阻,可一想到自己她今日,居然非要太子将自己打成这样,又没有开口。 罚跪罢了,之前他伤了念念,祖母也罚了蓁蓁。 算扯平了。 - 琳琅阁。 折柳听了雪枝的话,当即道,“又不是我们小姐的错,为何要罚她?” “大公子被罚了五十鞭,还多亏了大小姐亲自求来的。你说为何要罚她?主子的事情,也轮到你一个婢女插嘴了?” 雪枝到底年纪大些,说话有理有据,气势也是分毫不差。 “来人,掌嘴!” 雪枝旁边的小丫鬟,立即站了出来,要赏折柳一个巴掌。 折柳身后的门忽然拉开,江知念一把握住丫鬟的手腕,将她甩在了地上! “雪枝姑娘,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江知念沉声道。 雪枝深吸一口气,“大小姐,夫人让我来琳琅阁请您到祠堂罚跪。” 江知念冷笑,“原来是让你来请我,不知道的还以为让你来我琳琅阁耍威风了!” “大小姐误会了,折柳年纪小,不懂事,奴婢替您管教管教。” “折柳是我院子里的丫鬟,主子的事情,也轮得到你一个婢女插嘴了?”江知念眸光沉沉看着雪枝,将她说的话又还给了她! 雪枝吃了亏,心中再不服,也不敢再多说了,毕竟江知念名义上还是主子。 “雪枝话已带到,大小姐,请!”不过是个冒牌货,也不知道在嚣张什么! 这样作下去,迟早都会被夫人和老爷赶出江家的!到时候有她哭的! 江知念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想给雪枝,抬步就往祠堂走去。 她早已料想到,江家人不会轻易揭过此事,可她并不后悔! 江若祁对她是下了死手的,自己若不给他一些教训,那他们欺她辱她,作恶的成本,也太低了。 江知念来到祠堂,偌大的祠堂中,供奉着林立的牌位。 陈氏大抵是觉得她会愧对江家的列祖列宗。 可,江知念不卑不亢,眸光扫过每一个牌位也面色如常! 她从不愧对于江家。 倒是江若祁,这五十鞭,不过是前世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的利息罢了。 本钱,她还会慢慢收回来! …… 江知念这一跪就是一夜过去了。 祠堂本就阴冷,膝盖处更是像有冷风直往里钻似的!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呼呼作响,门缝也挤进来些许寒意。 她就这样安静地跪在祠堂,一句多的话也没有。 陈氏昨晚睡得不好,一躺下她就想起儿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她恨江知念恨得把牙都咬碎了。 可梦里,又都是江知念小时候乖巧伶俐的样子。 在她生病时,小知念两只手端着药碗在床边服侍她。 摘到毛桃时,第一时间就洗干净跑来送给她,毛桃上的细小绒毛粘在了手臂上,那条雪白的手臂被挠得通红。 眼眸湿漉漉,但笑眯眯地、歪着小脑袋问,“阿娘,甜不甜啊?念念再给你摘好不好?” 第41章 那棵倒了的桃树 天将将亮开时,陈氏是被一声巨大的声响吓醒的,问过下人才知道。 是江若祁院子里的那棵桃树枯死了,清早的大风吹倒了。 “大夫人放心,没有伤到人,正逢春天,给大公子再种一颗新的。” 陈氏讷讷点头,又想起什么,派雪枝去祠堂传话。 “吱嘎——” 门被推开,江知念回头,看到了雪枝。 “大小姐可以回去了。” 江知念没说话,撑着自己的身体起身,可她的双腿早已麻木,酸疼与麻木感一起涌上,起身的那一刻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夫人让奴婢告诉大小姐,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当真是可笑。 江知念顺势坐在蒲团之上,眼带嘲讽地看向祠堂外的天。 若这个世上当真有神明,也是庇佑她的神明!否则,又怎会让她重来一世!倘若江家人也敬畏神明,前世又怎会作恶至此! 江知念等到双腿好些了才起身回了琳琅阁。 折柳和扶光赶紧迎了上来,折柳红着眼,“小姐,你受苦了,大夫人不让我们跟上去照顾您。” “不是什么大事。”江知念现在腿还有些疲软,但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江知念刚睡下,江若祁那边就派了人来问,“公子院子里的桃树被吹倒了,想请大小姐去瞧瞧。” 折柳觉得莫名,树倒了来找小姐做什么?难不成小姐还能让树活过来吗? 如果不是大公子,小姐昨夜也不会被罚跪了一整晚,因此折柳也没有好语气,“去不了!” 江若祁听了小厮传的话,脸色一变,“江知念当真这么说?” 小厮挠挠头,“是大小姐的丫鬟说的,大小姐压根没露面。” 压根没露面? 江若祁更是不悦,他被江知念害成这样,她倒好,没事人一般,也不说来看看自己。 当真是狠心至极! “公子,那院子里的桃树,奴才就丢出去了?” 江若祁大怒,操起一旁的药碗就往小厮脚边砸去!结果牵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他滋哇乱叫。 “本公子让你——嘶…本公子让你丢出去了?” 端着药碗进来的江若蓁吓得手微微一抖,“阿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是还在生蓁蓁的气吗?” “不是!是这个奴才,说话惹我生气了,与你无关。” 江若蓁把药端给了江若祁,“阿兄喝药,才能早些好。” 江若祁接药时,看到江若蓁手上的烫伤,紧张问道,“你手怎么伤了?” 江若蓁赶紧缩了回去,扯开话题,“阿兄,你院子里的那棵树倒了,不如换成梨树?春天梨花开满树,最是漂亮了。” 小厮低头,眼观鼻鼻观心,方才公子还因为他说丢出去的事情生气,二小姐怎么又撞上来了。 他默默退后几步,以免自己被误伤。 可不曾想,江若祁只是愣住好一会儿,直到江若蓁再喊他时,他才垂眸,内心挣扎道,“…好,就依蓁蓁所说。” 反正,江知念现在也不喜欢他这个兄长,也再也没踏足过他的院子。 昨日,更是她强逼太子处置自己。 江知念都不认他这个兄长了,自己又何必还惦记着她小时候爱摘桃的桃树。 于是,小厮在震惊之中,被吩咐去移栽一棵梨树回来,这棵桃树呢?自然是拖去柴房劈成柴火了。 …… 江老夫人几日后,才听朱嬷嬷说起那天的事情,她近来咳疾本就厉害,得知江若祁被打得背后全是伤痕,江知念被罚去跪了一晚上祠堂,当即气得病倒了。 好在因江若祁的伤势比较严重,便把大夫留在了江府,今日的大夫来得很快。 消息传到琳琅阁时,已经是两日后,江知念起身便要往松鹤院去,陈氏的人却拦住了她,“大夫人说过,没有她的允许,小姐你不能出这个院子!” 江知念心急如焚,“让开!祖母病了,我要去看祖母。” “大小姐,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祖母病了,我去侍疾乃是孝道!” 可守在琳琅阁外的人却置若罔闻,江知念蹙眉,还未想出办法,折柳从外面带着人过来。 折柳看到拦在身前的人,当即来了气性,“几位好姐姐,这是做什么?不让我家小姐出来也就罢了,如今是回也不能回了?” “折柳姑娘,你是可以进去,她是谁?”那婆子指了指折柳身后的人。 此人面生,在江府里没见到过,她们自然不能轻易放进去。 “这是小姐新买的丫鬟,这又碍着你的事了?”折柳尖酸的话,叫几个婆子面色都不好,可夫人的确只叫她们看着大小姐,不许她出来。 没说旁的,几个人对视一眼,正要放两人进去,只见那个面生的,上来就撂倒那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她们只觉得突然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鼻子上就被一块手帕给捂住! 接着,就没了意识。 扶光在江知念的身边,满眼写着吃惊,那女子将这一切做完后,才来到江知念面前。 “请小姐赐名!” 江知念才反应过来,她就是扶光找的,会武功的丫鬟。 刚才看她身手敏捷,动作利落,的确符合她的要求,“你原来叫什么?” “奴婢原名半夏。” 当下奴籍的人叫什么并不重要,但要是跟了新的主子,还用旧名字,可能会被新主子怀疑忘不了旧主。 故而,每次认了新主,这个奴隶都会请主子赐名。 “那就叫半夏。” 江知念的话让半夏十分意外,以为是她不想收下自己,正要解释,被江知念扶起来。 “拥有过往,才是真正的自己。你就叫半夏。” 半夏怔住,直到江知念走出去好远,她才抿了抿唇,默念着拥有过往,才是真正的自己,赶紧跟了上去。 江知念径直去了松鹤院,但江老夫人却不肯见她。 朱嬷嬷神色为难,“大小姐,您…您先回去,若是被大夫人发现了,定还会为难你。” 江知念往屋内看了看,“朱嬷嬷,祖母身子如何了?为何不肯见我?难道是母亲,她不让我见祖母——” 第42章 老夫人终究是江家的老夫人 “不是,大小姐,你还是回去。老夫人她不想见你。” 江知念闻言,愣了愣,祖母从来没有不愿意见自己过。 何况,这一次祖母生病,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思来想去,江知念迟疑开口,“祖母…是因为江若祁才不愿意见我,是吗?” 这话一出,朱嬷嬷神色复杂,她劝道,“大公子也是老夫人的孙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您也要理解老夫人,做长辈的不易。” 这就是肯定了江知念的猜测。 江知念的心一沉,鼻子渐渐泛红,眼眸渐渐垂下,遮住泪意,“多谢朱嬷嬷。” 朱嬷嬷目送江知念单薄落寞的背影出了松鹤院后,才去回江老夫人。 “老夫人,大小姐走了…瞧那样子,难过得紧。老夫人,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大小姐,老奴瞧着,前些日子被罚跪,大小姐都没这般难过。” 江老夫人一直在咳嗽,好不容易压住了,她喘着气道,“念念是个重情义且懂事的孩子。” “那您还不见大小姐,老奴还以为您当真是生气了。” 可这其中缘由,江老夫人一言两语也说不明白,“我当然是气的!” 也不全是生江知念的气。 “他们偏向若蓁的心太过了,连我这个一向端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可话说回来,兄弟姊妹之间再怎么打闹,都不该伤了根本!”江老夫人既是气,江知念当真没有顾念兄妹之情,逼着让江若祁被打了五十鞭。 也是气她不为自己留半点后路,“她可曾想过,我这把老骨头哪天走了,没了我撑腰,她与陈氏他们的关系闹得这么僵,日后又该如何在这府中自处?” 朱嬷嬷有些不赞同,“老夫人恕老奴多嘴,大小姐从未想过这些,是因为就算她忍气吞声,如同以前那样粉饰太平,也得不到大夫人他们的认可。” “大小姐这些年跟在老夫人身边学到的,早已能够撑她的生活,又何必仰人鼻息呢?” 老夫人眸光浑浊,她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可眼下,不是她需要江府,而是江府需要她啊。” 说到这里,朱嬷嬷才明白老夫人的用意。 但正是因为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才在心中为大小姐鸣不平。 又要大小姐受委屈,又要用所谓“亲情”去绑架大小姐,撑起这个江府……老夫人,始终是江府的老夫人,自然也只做对江家有利的事情。 可到底,不是她一个奴婢该操心的。 - 折柳感觉到江知念低落的情绪,一路上,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劝慰她,还没等她想出来,也没等到她们回到琳琅阁,陈氏带着人迎面就来了。 “谁允许你出来的?”陈氏态度冷硬,她原本准备把江知念禁足,直到江若祁身子好了,才放她出来,也算是对江知念的警示。 但没想到,江知念这般没规矩,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竟然把她安排的婆子,都迷晕了过去! “母亲,我听说祖母病了,所以……” “谁允许你出来的?”陈氏不想听她的解释,只一味地质问,其实这像是质问,而是苛责! “既然琳琅阁你待不下去,那就去跪祠堂,每日跪够了时辰才许回院子!” 江知念从方才的低落情绪中抽出身来,她抬眸对上陈氏的目光,两人对视时,先别开眼的竟是陈氏。 她只要一看到江知念的眼睛,就会回想起与小知念的点滴。 只要心中有一丝不忍,陈氏就会立即控制住,如果她对江知念心疼,就对不起祁儿和若蓁受的伤害! 这次,陈氏喊来的是江府中的家丁,要把江知念押到祠堂。 半夏正欲发挥,雪枝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凝重,看了一眼陈氏,随后道,“夫人,皇后娘娘宣大小姐入宫觐见。” 折柳悬着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听了这话,总算是能落下了。 陈氏不再多言,只能放她走,却又不知为何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 宣她入宫的旨意来得匆忙,江知念还没吩咐人套马车,却不想刚出了江府,就见到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外面。 云初朝她招了招手,“江姑娘,世子派我来接您。” 江知念走过去,“接我?陆世子怎知我要入宫?” 云初,“娘娘召您的时候,世子就在旁边,猜到江姑娘来不及套车,这才吩咐我来跑这趟。” 他回忆着世子早为他想好的说辞,世子猜得当真是没错,江姑娘为人沉稳小心,一定是要问个明明白白才上马车。 江知念暂且信了,由半夏扶着上了马车。 很快,到了宫门外,红豆早已在此处等她,因为江知念只是官宦之女,她的婢女是不能一同进宫的。 云初将马车暂时交给半夏,“半夏姑娘,你们在此等候即可。” 江知念侧目盯了云初一眼,随即颔首,没再多说,匆匆跟上了红豆。 一路上,红豆对江知念多有敲打,“江姑娘,你这次做事太糊涂了!若是娘娘怪罪下来,说了重话,江姑娘别往心里去。” “多谢红豆姑娘。” 来到未央宫,江知念规矩行礼,眼敛微垂。皇后并不如往常,立刻让她起来,而是等了一会儿,殿内静得,落下一根针也能听到。 江知念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皇后淡淡睨她一眼,倒沉得住气,“起来。本宫今日叫你来是为何,想必你也猜得到。” 是为了元宵节一品楼的事情。 “臣女知错。” “知错?你是何时知的错?既然知错,又为何要这么做?”皇后不信江知念是这般冲动之人,她想听听,江知念是怎么想的。 幸好,那天的事情被怀安压了下来,否则,江知念自己声誉具毁也罢,还要连累怀安! 江知念沉默片刻,才道,“回娘娘的话,臣女的兄长和妹妹,不分青红皂白便污蔑臣女与外男私会,臣女是女子,名誉何其重要?” “若是传出去,蒙羞的也不只是臣女!连累了太子殿下,臣女哪里还有脸见您?” 这倒是实话。 第43章 圣上赐婚,悔婚是大罪 皇后眸光微凉,江家那对兄妹也当真是蠢货!别人家里有点腌臢事,想尽办法也要瞒下来,藏下来! 他们倒好,生怕坏不了自己府上的名声。 红豆则帮皇后说出,“那江姑娘也不该对兄长这般狠心呀,那毕竟是您兄长,此事传出去,更是不好听,说您连亲兄长也要坑害,六亲不认。” 旁人之所以想不通。是因为他们不知她多活了一世,她与江家人有血海深仇。 江知念只能半真半假开始演,她强逼自己落了两行清泪,“娘娘不知,兄长在家中就多次对臣女动手,那日,更是恨不得杀了臣女为快,此事太子殿下也亲眼目睹,若无人搭救,今日臣女恐怕也不能来见娘娘了。” “当真?”皇后半信半疑。 江知念则一边擦眼泪一边道,“臣女的手心还有没能完全消退的伤疤,若是娘娘不信,尽管一查!” 皇后才缓了脸色,语重心长道,“傻孩子,你有委屈,大可以来宫中跟本宫说,怎能亲自做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江知念便又乖乖低头,“臣女糊涂,多谢娘娘提点。” 红豆明显感觉到,皇后此刻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 要说江姑娘能得皇后喜爱,这也是有原因的。换了旁人,无论是战战兢兢,还是哭哭啼啼,话说不到娘娘心坎上,必定会被娘娘厌弃。 江姑娘这些话,不仅解释了她这么做的原因,也是考虑到太子殿下,还将自己的委屈也说了。 懂事又听话的人,谁不喜欢? 江知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皇后轻叹一声,“手足之间有争执再正常不过,你祖母昨日已经来信解释过了。” 祖母? 提到祖母,江知念显然有些意外,眼眶微湿,“祖母这两日病了…是臣女不懂事,惹祖母动了气。” “你祖母说她年纪大了,身上有些病痛是自然的。” “眼下,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成婚了。所以,本宫想将你和太子的婚事给定下来了,知念,你觉得如何?” 江知念猛地抬眼,皇后虽然是在问她,可眸光中的威仪让她知道,这不过是在通知她。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的赐婚还有大半年! 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谋划如何让这婚事落不到自己头上! “娘娘…臣女愚笨,恐难——” 难担大任。 皇后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的话,眸光骤然一冷! 江家区区一个尚书府,能攀上她的太子,是无上的荣耀!江知念竟敢推脱? 红豆察觉情况不妙,打断江知念,“江姑娘,此乃江府荣光,还不赶紧谢恩?” 这一次红豆的声音大了几分,把思绪混乱的江知念唤醒。 要是不想惹怒皇后,就应该如同红豆所说谢恩。 可是谢恩,她与太子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圣上赐婚,悔婚就是大罪! 骑虎难下的江知念,沉默了一瞬,这一瞬,皇后的脸几乎是立马沉了下来! 忽然,她眼眸一转,佯装失意。“臣女让娘娘失望了……” 红豆也拧起了眉毛,她都把话递到江姑娘嘴边了!怎么还是出了岔子? 皇后当即冷声道,“江知念,你当真以为本宫好说话吗?” “请娘娘恕罪!并非是臣女不愿,而是臣女见殿下对…对若蓁妹妹多有照顾…而并不见待臣女……” “臣女虽爱慕殿下,却也不想太子殿下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 听到此处,皇后的脸色才缓了缓,原来她是在因为太子的态度而担心。 想到江知念再怎么懂事,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想法单纯天真些也正常。 皇室子嗣,不能相守才是常态。 她一纸婚书下去,沈怀安愿不愿意,都得成婚! “说得不错!哈哈哈!” 未央宫的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声音,皇后闻声立马从座上下来,殿内其他人也通通跪了下去! “臣妾参见皇上。” 江知念也跟着行礼,“臣女江氏参见皇上。” “都起来。”皇帝被迎上主座后,大家才发现皇帝身边还跟着陆君砚。 “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给世子赐座!”皇后吩咐红豆。 “朕与君砚散步路过未央宫,君砚便想来给你请个安。” 皇后皮笑肉不笑得嘱咐陆君砚不必讲这么多礼数。 “这就是宫宴那日主持祈福的江知念?是……”皇帝一时想不起来。 皇后提醒,“礼部尚书江大人之女。” “朕早就听说江大人的女儿才冠京城,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的确是聪明伶俐。” 皇帝知晓,皇后近日在为选太子妃的事情烦扰,也听闻一些风声,在他看来,江知念的确不错,但沈怀安是一国太子,应当多把心思放在朝中事务上。 不必太早立妃,应当早日娶妻的是陆君砚,有个知冷知热的世子妃照顾陆君砚,他也好放心。 也许是因为,自己就吃了不能与爱人相守之苦,皇上难得地插手了皇后的决定。 “不过,既然是太子的太子妃,不如再问问太子的意思。” 皇后颔首,算是答应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帝只是让她再问问,但决定权还是在她这里。 …… 江知念走出未央宫时,感觉到背后生凉,才发现自己在殿中生出一身薄汗,今日婚约险些就定下来了,好在皇帝来得及时。 她必须快些想办法,让太子非江若蓁不娶才好。 江知念走到宫门时,再看到云初,想起今日是乘陆世子马车来的,若是回去也乘他的马车,会不会耽误陆世子? 她走上前去,“今日多谢陆世子,我让折柳回去套车,再来接我就好。” 陆君砚早已等在马车之中,闻声撩开帘子,云初赶紧上去扶,“世子,小心脚下。” 陆君砚,“宫门离江府可不近,要等到晚上去了。” “我坐马车外面,江姑娘你坐里面,便不会惹人非议。” 说着,他已经在外面坐下,江知念愣住,那可是马夫的位置,她多大的面子,敢让世子给她做马夫? 正欲出言拒绝,马车内,折柳探出头来,嘴边还粘着点心渣,“小姐,快上来,云初准备了许多好看的糕点!” 江知念:“……” 第44章 太子心存愧疚? 平日里,她也没少着折柳吃穿,怎么一些糕点就失了分寸。 这般情况下,她不再好拒绝了,由半夏扶着入了马车。 马车内的矮几上,果然摆着琳琅满目的糕点,这些点心外观精致,怕是芙蓉楼都比不上。 难怪折柳这般新鲜。 可这糕点,一看就不是云初准备的,这样的手艺,除了御膳房哪里能有? 御膳房的糕点,她们这几个人中,也就只有皇帝义子,陆世子才用的上。 “小姐,你瞧这个桃花酥,当真是惟妙惟肖!” 江知念挺直着背,眸光落到帘子上,大抵是因为她知道陆君砚就坐在外面,所以并不能放松自如。 “你胆子愈发大了,皇帝恩赐给世子的御膳,你也敢吃。”江知念轻声道破,故意说给外面的人听。 折柳嘴里刚塞了一块儿,听到这话,脸都吓白了!也不知道下一口是咬呢,还是不咬。 马车外,陆君砚眸光低垂,唇边有着极淡的笑意。 这糕点的确是皇上赏的,他一个男子,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糕点,想着江知念入宫匆忙,到了此刻,还没有用饭,才故意让云初放在矮几上。 她这也能猜到? 云初骑马跟在一旁:“世子从不吃这些,折柳姑娘放心吃,吃不完一会儿再带回尚书府。” 折柳彻底噎住,还是半夏给她倒了一杯茶,才顺下去。 耷拉着头,生怕小姐怪罪她。 江知念若非多活一世,怕也是看不出这其中门道的,何况陆世子的确没什么恶意,她自然也不会怪罪折柳。 江知念隔着帘子道,“多谢陆世子的糕点。” 犹豫片刻后,看了看半夏又道,“也多谢世子,愿意将自己的人送来为臣女所用。” 这回,轮到半夏的脸色紧张了,她手中提着茶壶,放回去时,险些洒了出来。 这一句话,是陆君砚也没料到的,他侧头睨了一眼云初,猜想是云初说漏了嘴。 云初神情迷茫,他记得自己没有说漏嘴啊…… 入宫时,云初没问半夏的名字,便能脱口而出,江知念当时就察觉到了不对。 思来想去,半夏应该是陆君砚的人。 “小姐,半夏既认了你为主,绝不会有二心!请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江知念淡淡一笑,“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你既是世子送来的人,我自然要谢过世子的。” 陆君砚开口,“听说你最近在找会武功的丫鬟,我身边有云初,半夏又是女子,不便服侍我,就将她送了去。” “像半夏这样的,在人伢子手里几乎是买不到的,都是世家从小培养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扶光找了好些天也没找到。 元宵那日,陆君砚便想着放个会武功的人在她身边,正巧听说江知念想要买一个。 便把半夏送了去。 听过陆君砚的解释,江知念了然,也放心了不少。 半夏拼命点头,“小姐请放心,我日后只有您一个主子!” 江知念眸光微动,陆世子的丫鬟送给她,她还的确担心又什么目的,不过看到半夏这般真诚,她愿意一试。 听到江知念愿意要半夏,陆君砚微微松了一口气。 到了江府,江知念下马车后,郑重地与陆君砚道谢,经书一事后,她便说要登门道谢,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陆世子接二连三地帮了她。 她也没有兑现之前的诺言。 陆君砚不在意,“江姑娘记得就好。” 随后就进了马车,江知念是目送陆君砚的马车离开后,才进的江府。 折柳担心道,“小姐,大夫人不会还要让您罚跪…” “她此刻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空理我。” 一开始折柳还不明所以,直到步入正厅后,果不其然看到好几抬琳琅满目的赏赐,是宫里刚赏赐下来的。 江知念解释,“是祖母去皇后那里,给江若祁求了个官位。” 以弥补这一次江若祁被打的那五十鞭。 祖母知道这五十鞭,会彻底疏远她与江家人,于是想法子在修补这段关系。 …… 陈氏一开始还不明宫里来人的意思,直到那太监笑意殷勤奉承地道,“恭喜江夫人,贺喜江夫人!” 又看了那些赏赐,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 恐怕是来赐婚的! 正逢这两日她不待见江知念,哪怕这些宫里的人再怎么阿谀奉承,她也只是扯着一个笑,心中并无喜悦。 “娘娘说了,这几日旨意虽然还没下来,但也是迟早的事,这不,派奴才把赏赐都带来了。” 宫里来的太监,还等着拿一个大红封呢!结果这江家人不为所动,甚至脸上都看不出什么喜悦之情? 天老爷呀,这可是与太子成婚,那日后,是做皇亲国戚的! 换成其他家,早就吹锣打鼓,流水席都得摆个三天三夜。 这江家,莫不是什么连太子殿下都看不上? “多谢公公,这是我们老夫人的一点心意,您请拿好。” 最后,还是江老夫人拖着病体出来接见,朱嬷嬷早已准备好红封,所有宫里来的都发了一遍,这领头的太监,这才有了些笑意。 “江老太太,恭喜您双喜临门,娘娘让奴才问您安康,还特地派了御医来给您瞧瞧,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老身多谢娘娘挂念。” 江老夫人不满陈氏,如同婴孩一般,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当着宫里的人,装也不装一下。 到最后还要她来主持,枉费她一片苦心。 “双喜临门?” 太监见陈氏不知,解释道,“正是,工部司正缺人手,娘娘便向圣上推选了江大公子,怕是三日后就要江大公子上任。” 三日后?三日后也不知道祁儿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这个消息简直冲晕了陈氏的大脑,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陈氏,又礼仪周到地让朱嬷嬷送人出去。 “婆母,皇后娘娘为何会突然给祁儿赐官?”陈氏想不明白,“莫不是因为太子罚了祁儿,心存愧疚?” 江老夫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一放! “你多大的脸面!能让堂堂太子殿下心存愧疚!” 第45章 郭姨娘该知道真相 这种糊涂话,也就只有陈氏能说出来。别说江若祁那日是咎由自取,太子看在江家面子上,罚他都罚轻了!就算当真是太子做错了,以太子的强权,字典里也不会有愧疚二字! 陈氏被婆母骂得不敢再乱说,“儿媳也只是猜测罢了…” 江老夫人继续说,“那是因为你女儿,江若祁他妹妹!马上要当上太子妃了!”?“往日里我就说,念念那孩子念旧情,肯吃苦,她能有今日这番造化,日后受益的也是我们江家。你的宝贝疙瘩一个二个,不都跟着沾光?” 陈氏闻言,心中不以为然,“婆母,知念若不是长在江家,又怎么能够闻名京城,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要不是江知念占了若蓁的位置,现在让全京城都羡艳的人,就是她的若蓁了。 “她嫁入东宫,也自然应该帮扶祁儿和若蓁。今日之事,还算她有良心!”陈氏如是说道。 江老夫人脸当即就黑了下去,她与陈氏说话,简直像是对牛弹琴! 不过,眼看陈氏对江知念的意见消了不少,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到底是做母亲的,以前也是捧在手心里疼过的,你难道真想伤了她的心?” 因为江若祁受伤这件事,陈氏与江知念的关系跌落到了冰点,老夫人这是在提点陈氏。 让陈氏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陈氏心中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听老夫人的话,解了江知念的禁足,又送了些东西到琳琅阁。 东西送到琳琅阁时,连折柳的表情都一言难尽。 “皇后娘娘那边刚赏了江家,都是好东西,大夫人却送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来。” 江知念眸光一抬,果然看到桌上摆着一些压在库房中的布匹,几样不怎么时兴的珠花。 “大家拿去分了。”她轻描淡写道,对此并不在意。 “这些日子,桂花小巷那边怎么样?” 扶光,“奴婢派人潜入那宅子,正巧,她们在物色新的婆子和奶嬷嬷,奴婢就叫了刘婆子去,刘婆子说,老爷之前一个月要去桂花小巷四次,这段时日倒是少了。” “难不成是老爷担忧大公子的伤,才去的少了?”折柳猜测道。 江知念嘲讽一笑,“那是因为,下个月就是春蒐了,礼部的事情多着呢。” 春蒐,皇室春季围猎,但春天万物生长,不宜过分杀生,所以春季的狩猎多以祭祀为主,到时候皇室成员,世家子弟和官宦家眷都会去,礼部这才忙得不可开交。 “奶嬷嬷?那日瞧见的孩子,至少也有六七岁了,哪里还需要奶嬷嬷?除非……”江知念反应过来,除非这个外室又有了身孕。 要是江家人知晓了,陈氏日日夜夜防着身边的姨娘,令其十几年来无所出,而外面的女人却接二连三地生,恐怕无论是陈氏还是郭姨娘,怕都不会好受! “郭姨娘院子里的芳儿今日来传话,说是姨娘后日想要出府一趟,好像是说去……云居寺。” 云居寺,求子最为灵验的地方。 若是江知念记得不错的话,郭姨娘几乎每年都要去,这些年去得更勤些。 江知念沉吟,郭姨娘为人老实,这么多年来尽心伺候江程和陈氏,特别是当年陈氏生江若蓁时难产,伤了身子,月子坐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都靠郭姨娘照顾,起夜浆洗无一不做,听说郭姨娘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流产的。 陈氏明知道郭姨娘去云居寺的目的,每次还专门为她安排车马,当真是讽刺! …… 云居寺。 郭姨娘出府后径直去了云居寺,她先是虔诚跪拜了半个时辰,后来又将自己攒了大半年的钱都给了小沙弥。 “小师傅,这是我的香油钱。” 郭姨娘月例不多,又没有孩子,攒起来无用,于是一股脑都给了小沙弥。 “施主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得偿所愿吗?” 郭姨娘愣住,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随缘便好。” 若当真是随缘,便不会一年又一年都来求子了。 “施主求子多年无果,或许不只是‘缘’字,今日玄阴大师在此,施主可愿意随我移步禅房,请大师为您点透尘缘因果?” “不必了,我们赶时辰。” 芳儿知晓郭姨娘拒绝,也是因为给大小姐传话时说了,只出来半天。 可是她也知道姨娘这么多年的愿望,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还请小师傅带路!” “只是去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事的。”她劝说郭氏。 郭氏迟疑片刻,的确想要一解心中所惑,最后还是跟着小沙弥去了禅房。 半夏从玄阴大师的禅房另一侧蹑步而出,她回到江知念的身边,“小姐,都办妥了。不过我们雇人假扮大师,郭姨娘真的会信吗?” 谁会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可是江知念从头到尾也不是想让郭姨娘相信。 而是:“人只要有了怀疑的念头,就会想办法求证。届时,什么真相都会找出来的。” 郭姨娘跟了陈氏一辈子,也有权利知道自己一直没能盼来孩子的真相。 听到禅房中茶杯碎在地上的声音,江知念知道目的已经达成,她转身准备回府,走到转角处时,一个女子步伐匆匆,没看清前路,朝着江知念撞来! 江知念微微侧身扶了一下,此人却一脸埋怨,“你没长眼睛啊,往我身上撞!” 此人刚开口,江知念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宋慧。 她这次出门带了帷帽和面纱,旁人看不出她的长相,而半夏方才先一步回了马车。 江知念没有搭理宋慧,宋慧正欲发作,她身边的婢女赶紧提醒她,“小姐!夫人就在前面,还是不要惹事了……” 宋慧反手推开小婢女,“我知道,还需要你说?” 随即冲江知念冷哼一声,“算你运气好!” 说完,便又匆匆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语气不满,“母亲怎么来了,上次她什么都没说,就将我罚到这寺庙里,又是抄经书又是罚跪!” “今日又不知道要怎么骂我!都怪那个江知念!” 要不是江知念一点小事也往皇后娘娘那里告状,她怎么会被母亲罚这么狠? 江知念转过转角,刚好轻声推门进入,躲入禅房之中,她倒想听听宋慧又要说些什么。 “母亲,您怎么来了?女儿方才——” “啪——” 勇毅侯夫人见了小跑过来的宋慧,二话没说,先给了一巴掌。 第46章 蠢货一个 宋慧的脸被打地偏到了一边,脸上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印,她抚住自己的脸,伤心地看着勇毅侯夫人。 “让你在寺里抄经书,你到处乱跑什么?!还嫌我们勇毅侯府不够丢人是不是!”勇毅侯夫人冷声道。 “母亲,我只是去前殿透透气,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您为何什么都不问就直接打我?”宋慧眼中含泪,如果是她的爹爹,绝不会这样对自己! “为何?因你总是闯祸!我乃先帝亲封的棠宁郡主!一辈子光宗耀祖,偏偏在你这里丢尽了颜面!从小到大,你与那江知念攀来比去,可有一样比的过她?!” 宋慧心中一痛,原本她就看不惯江知念,现在,母亲又因为江知念打骂于她! “母亲你提她做什么!她也就是这次运气好,若是下次……” “宋慧!你父亲乃勇毅侯,母亲是当朝郡主!你的身份放眼京城,有几个能比得上你的?江知念不过是一个小小尚书的女儿,你为何要自降身份与她作对!?” 勇毅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宋慧的出生,她就是这辈子什么都不做,也能寻得个好夫家,偏生做些蠢事! “是江知念,非要处处与我相争!”她想嫁给太子,唯太子这般身份之人,才能够配的上她。 可偏偏皇后看中了江知念!从小到大,江知念琴棋书画样样要争第一,她就是看不惯江知念! “我罗玉为何有你这样不争气的女儿?” 宋慧被骂得狠了,又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只能一边抽抽嗒嗒,一边默然听着。 “我且问你,你为何要在宫中毁她经书?那可是皇宫!比不得勇毅侯府,哪怕揭下屋檐也有人给你兜着!” 勇毅侯夫人质问宋慧,目光如鹰,她活了这些年,宫中弯弯绕绕都看过了,自己的女儿还能看不懂吗? 看似张牙舞爪,其实一点心机也没有,只会横冲乱撞!这么多年和江知念都过不去,偏偏这一次动了手? 有这种疑问的,其实不只是勇毅侯夫人,还有此刻在隔壁禅房偷听的江知念。 宋慧想也没想就回道,“还能因为什么?女儿就是看不惯她,凭什么她什么都要争第一,她与若蓁都是江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就要嫁太子?若蓁在家中处处受她的气?” 江知念当真很想知道,江若蓁到底有什么能力,可以让她身边的人都心甘情愿替她冲锋陷阵! 勇毅侯夫人捕捉到关键信息,“若蓁?” 于是宋慧又介绍了一遍江若蓁,听完后勇毅侯夫人彻底明白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蠢货一个!” 被人当刀子使了,也不知道! “别人家的事情,用你掺和?你毁江知念经书也就罢了,还叫人拿捏住了把柄,宋慧啊宋慧,我在家中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宋慧垂着头,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经书一毁,江知念也就完了,又有谁会在意经书到底是谁毁的呢? 勇毅侯夫人身边的嬷嬷见状,赶紧出来说话,“郡主,您消消气,小姐至纯至善,才看不透其中门道,这里毕竟是寺庙,郡主莫要再动气了!” 随后,这嬷嬷给宋慧递了个眼神,叫她赶紧溜之大吉,宋慧在家中也习惯了这一招,称作要回去抄经书了,便匆匆离开。 江知念听到这里,并未因为宋慧受罚而痛快,想着郭姨娘的事情怕还有要处理的,得尽快与半夏汇合。 哪知她刚走了一步,就听外面的人继续道。 “郡主,此事是小姐思虑不周,但是,难道您就眼看着小姐受欺负?” 棠宁郡主冷哼一声,江知念不必看,也知晓此刻郡主眼眸中的寒意。 “怎么可能?区区两个尚书之女,一个明着害慧儿,一个利用慧儿,本郡主倒是想瞧瞧,他江家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随着这句话落,两个人渐渐走远,江知念也走出了禅房,远远地盯着勇毅侯夫人的背影,仿佛预想到了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 可她并不后悔在宫中告了宋慧一状! 上天叫她重生一回,为了不重蹈覆辙,不叫人欺凌,她宁愿每一日都搏命,只要能多活一日,怎么样都不算亏。 - 江知念的马车隐没入会京城的人群之中,无人会知晓她今日来了云居寺。 回了江府,折柳来报,郭姨娘回府时眼睛又红又肿,以往她从云居寺回来要去陈氏院子里复命道谢,独独今日没有。 “立夏院称病了,要去寻大夫。”扶光进门来道。 这才没过多久,就病了?江知念知道,郭姨娘怕是要假借生病的由头,请个大夫来求证香料的事情。 “寻常大夫看不出来这香料的问题,不过师兄说,城东医馆的大夫能看出,去替她请来。” 说出这话时,江知念自己都没发现,她拿着账本的手微微颤抖,垂下的眼眸掩饰住一切情绪。 她将要拆穿的,是她的母亲啊… 不,陈氏只是江若蓁的母亲。 前世身败名裂,凌辱惨死,鲜血都流干了,才叫她看清楚江家的为人。 这一世,她断不能心软! 倒是此时,朱嬷嬷来了,“大小姐,老夫人这几日身子好多了,您可要去看看她老人家?” 这是祖母愿意见她,想见她了。 祖母一心维护江家的和睦,就像是一把“绝对”公平的秤,决不允许一边更重了,一边又轻了。 无论是江家人伤她,还是她伤害江家人,祖母都不乐意看到。 或许这本就是世事之道,但对于有过前世经历的江知念来说,这把秤从一开始就歪了。 她才把陈氏害郭姨娘之事抖露出去,江府接下来怕是难有安宁,她此刻又怎么好面对祖母呢? “祖母病好了?太好了!只可惜我账本还没看完,可能要晚几日去看老夫人,朱嬷嬷,待我将手头的事情忙完,再去看看祖母。” 以前大小姐当即就去了松鹤院,哪里还会推脱啊?朱嬷嬷知道,大小姐因上次的事情,伤心了。 朱嬷嬷只好道,“大小姐还是去一趟,老夫人是想同大小姐商议,您与太子殿下的婚事,皇后娘娘特地传了话问老夫人,定婚选在哪个吉日,老夫人也想问问您的意见。” 第47章 最好别再碰我 江知念才缓和的手,又是一颤,虽然那日皇后还未赐婚,但此事到底还在推进。 以祖母的想法自然是越快越好,这可马虎不得,于是她赶紧起身,“我这就去。” 江知念刚走到松鹤院,就看到江老夫人一面翻着手中的册子,一面笑道,“要我说,是越早越好,可太子大婚不是小事,各项事宜准备下来都不止半年了,就连你的嫁衣,也要宫中秀娘紧赶慢赶,绣上三个月。” 江知念欠身请过安后,坐到祖母身前,“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江老夫人点头,“大好了,快来瞧瞧,这几个日子是我方才选出来的,你喜欢哪个?” “折柳,明日将徐先生请到府上来给祖母瞧瞧,我还是不放心。”江知念又打岔道。 老夫人:“我瞧着,这个日子就不错。” 江知念眼眸微垂,祖母的手落在了八月二十上,这几乎是最早的婚期了。 “听朱嬷嬷说,您是咳疾犯了,孙女命人熬了些川贝枇杷露,祖母可以试试。” 闻言江老夫人沉默一瞬,再看不出知念的态度,那她也就白活了。 “念念,你可是对这桩婚事有什么疑虑?” “祖母,我不想嫁给太子。” 她的话刚落,江老夫人手中册子一合! “胡闹!” “从小到大,你为了嫁给太子殿下,做了多少努力?来时的路你都忘了不成?现在好不容易,赐婚就在眼前了,你却说你不想嫁了?” 江家一族对江知念寄予了多少希望,此刻念念说不嫁了,不止是辜负自己,更是辜负了江氏一族! 江知念垂眸听着祖母的斥责,祖母被她这话气得又咳嗽起来,她又是难受又是愧疚。 难受是在于,她清楚祖母虽然对自己好,到头来也是为了江家。 愧疚是在于,她又让祖母担心,将她气得咳嗽了。 下意识地,江知念想要帮祖母拍背顺气,可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赶紧起身,“祖母,我去替您请大夫来。” 说完,她匆匆起身,江老夫人叫也没能叫住,朱嬷嬷给江老夫人倒了一杯热茶。 “老夫人,您缓缓。” 江老夫人看着江知念的背影,语气失落,“你说,念念是不是在怪我?” 朱嬷嬷哑然,大小姐怪不怪老夫人,她不知道,但大小姐定是伤心了。 哪能不伤心呢? 没得到回应的江老夫人只是自己喃喃着,“江家需要她,她日后嫁到东宫了,也会需要江家的,总归有一天她能明白我的苦心。” 做皇室儿媳的,身后若没有母家作为靠山,自然过得如履薄冰。 可是,朱嬷嬷想着,江家当真能成为大小姐的靠山吗? - 江知念回琳琅阁时,正好碰到江若蓁,不知为何她眼眶微红,江知念本想当作没看到一般。 奈何江若蓁拦住江知念的去路,先行开口,“姐姐,听说你马上要和怀安哥哥定亲了,是真的吗?“ 江知念皱眉,正想无视绕路,忽然想起来,自己不能抗旨悔婚,但若抗旨悔婚的是太子呢? 她眸光微动,勾了勾唇,“是啊,若蓁妹妹也知晓了?” “这不是,专程来与祖母商讨婚期。” 只见,听闻这话的江若蓁如同受了什么打击,眸中盈泪,微微颤抖着身子。 江知念走近一步,问出更叫江若蓁难受的话,“祖母说,中秋之后就不错,我却觉得……太子殿下大婚,是一件极为繁复的事情,这日子有些赶。” “若蓁妹妹,你觉得呢?” “我…我,我也这样觉得……”江若蓁支吾,随后忽然抓住江知念的手,“姐姐,怀安哥哥不喜欢你,你要是嫁去东宫,过得也不会开心的。” “姐姐,为何不推拒了皇后娘娘?” 推拒皇后娘娘? 呵,她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说得倒是轻松。 江若蓁想嫁给太子,那就应该想办法让太子娶她。 凭什么要江知念来承受这个后果。 江知念淡淡一笑,将她的手拂开,“若蓁妹妹,你怎知太子殿下不喜欢我?难道他亲口与你说的?” “要是太子殿下当真不喜欢我,大可以拒绝皇后娘娘的赐婚,可太子殿下没有,不正说明这桩婚事是他默认的吗?” 江若蓁摇着头,怀安哥哥明明讨厌江知念,怎么会默认这桩婚事呢? 分明就是,他被皇后娘娘逼着娶江知念。 江知念瞥了一眼无措的江若蓁,不想再与她废话,绕开她准备离开。 眼下,江若蓁最该做的是找太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太子退婚,而不是纠缠自己! 江若蓁却不甘心,重新追上江知念,脚下却没有踩稳,摔倒在她的身后。 “小姐!小姐!”小桃抱着披风冲过来。 江若蓁今日去看望江若祁,出来时披风落在了他那里,便让小桃返回去取。 谁知一出来就看到江若蓁摔在江知念身后。 小桃这一嗓子喊出来,江若祁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出来了,见江若蓁扑倒在地,赶紧去扶! 饶是这样,她的手掌也擦破了皮。 “小姐,你没事?”扶起江若蓁,小桃气得脸都红了,看向江知念,“大小姐!纵然您马上要成为太子妃了,也不必这样欺负我家小姐!” “蓁蓁!” 随后,江若祁也从院子里出来,他的伤口完全结痂,气色也好了不少。 明日就要去工部报道了。 他大步流星过来,看到江若蓁手掌擦破了皮,瞬间如同被点燃了一般,也不搞清楚来龙去脉,只听到小桃方才说的话。 便怒道,“江知念,你又在闹什么?!” “一品楼的事情,我给你道歉,太子也处置过我了,你都满意了!今日为何还要这样对蓁蓁?当日之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未来太子妃若是要找茬,便冲着我来!”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江知念觉得如同尖刀剜耳,她别开眼就走,不予理会。 江若祁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江知念,走什么?给蓁蓁道歉!” 他手下不知轻重,力气大得让江知念感觉这条手臂不是自己的! 第48章 欺君之罪 她黛眉蹙起,想用力挣脱江若祁,“江若祁,你若明日还想去工部任职,最好别再碰我!” 虽然江若祁这个官位,不是她求来的,可皇后终究是看在她的份上才给的官位。 工部的官位,原来是因为江知念才轮的上他的? 江若祁猛然反应过来其中缘由,脸上如同被无形的巴掌抽了一道,火辣辣的疼! 自己口口声声要教训江知念,指责她不念亲情,结果失而复得的官位还是因为她?因为江知念与太子的裙带关系?! 原来最后还是靠的江知念? 得知一切的江若祁目光忽闪,语气不稳,“是你求来的?” 江知念冷笑,自作多情,她怎么可能为了江若祁求皇后? “不是。”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不过京城世家子弟数不胜数,皇后娘娘怎么偏偏推选了你,还能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因为曾经你在买来的官位上,尽忠职守?” 她着重买来的三个字,像是又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让江若祁当着这么多人,颜面尽失! 想到这里,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江知念吃痛不已。 此刻还是半夏来得及时,一掌砍在了江若祁的麻筋处,让他手上没了力气,才放开了江知念。 随后,半夏推开他,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 一来二去,江若祁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结好的痂仿佛都爆裂开来,他疼得额头上满是汗水。 “阿兄!!” 江若蓁大惊失色,“阿兄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姐姐,你的丫鬟怎么能对阿兄动手?” “姐姐当真有气,还是冲着我来,那日是我将阿兄带到一品楼的!” 江若祁忍痛道,“蓁蓁,不必与她废话,她如今是攀上高枝了,瞧不上我们江家!六亲不认了!” “小桃,快去请大夫!阿兄一定是牵扯到伤口了!” 江知念就冷眼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场,兄妹情深。 她冲着谁去都不重要,因为她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你既知道我攀上了高枝,便最好识相,少在我眼前晃!”她对着江若祁道,江若祁心中一痛。 他说这话,分明是想激一激江知念,让她解释说,她心中还是有江家,有他这个阿兄的。 没想到江知念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江知念又看向江若蓁,眸光冷冽,“你是如何摔倒的,要我替你说吗?!” “你若是想让我来说,那我便要将你方才跟我说的话,尽数说出来,好让你的阿兄,评判评判!” 众人汇聚在此这么久,江若蓁都凑不齐一句,她是自己摔倒的。 她不想说,江知念就要把她想让江知念拒婚的事情说出来,届时,江家其他族老自然会找她麻烦。 大抵是江若蓁也知道其中厉害,声音小得如蚊子一般,“是…是我自己摔倒的,我着急与姐姐说话,不小心踩了裙子……” 江知念在她说话时,眸光紧锁江若祁,看到他眼底的意外和愧意一闪而过,欲言又止的样子江知念只觉得可笑。 “大家可都听清楚了?” “你们两个想演兄妹情深,别把我拉上,我只是路过罢了。”江知念说完,不给江若祁说话的机会,拂袖而去! 江若祁嗓子眼里道歉的话,说不出,也咽不下去。 回了琳琅阁,半夏跪下请罪,“请小姐责罚,今日让小姐遭了罪。” 折柳掀开江知念的袖子,果然看到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有了青紫,半夏瞧了更是自责不已。 江知念,“起来,方才我是去祖母院子里,也不知道会遇到他们。” 半夏奉命在盯着立夏院,抽不开身,再说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今日看来,江若蓁是真的着急了,害怕皇后的旨意一下来,她和太子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这才失了分寸找到她的面前来。 江知念要的就是她失了分寸,让她想办法找太子拒婚。 前世两人联合,与江家一同陷害于她,是因为她与太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 傍晚,扶光总算是回来了。 “小姐,奴婢请的大夫刚到府上,就被二小姐请走了…等到给二小姐和大公子看诊结束,老爷先去了立夏院看姨娘。” 今日,算是没能给郭姨娘瞧上病。 江知念,“不急,郭姨娘必定还会请大夫,届时再带去。” 翌日。 徐先生收到江知念的来信,登门给江老夫人诊病。 看完诊后,徐闻璟没有给老夫人开药方,反而是给了一本食谱。 “老夫人的咳疾顽固,平日里除了要小心别受了风,更重要的是忌口。” 朱嬷嬷问,“老夫人需要吃些什么药?” “先前给老夫人看诊的是宫中的御医?御医的医术个个高明,老夫人大可信任。” “药就按照御医的方子吃着,饮食方面,还请老夫人按照在下所给的食谱吃,这叫食疗法。” 江老夫人翻开那本食谱,里面的菜样看起来不错,不似那苦口的汤药,反倒叫她颇有胃口。 她年纪大了,偏有些小孩儿脾气,越来越不爱喝那些汤药。 “这个法子好呀!” 江知念把熬好的川贝枇杷膏交给朱嬷嬷,“麻烦朱嬷嬷,多费费心。”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从松鹤院出去,徐闻璟问起来江知念的近况,“京城都在传,你与太子定亲的事情。” “师兄也听说了?” 连师兄都知晓了,看来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小师妹,别怪师兄多嘴,我觉得太子并非你良配。”徐闻璟沉吟片刻后开口。 那日在一品楼,太子眼看着江家兄妹污蔑小师妹,却并未出言维护,反而对那江若蓁关心颇多。 分明对小师妹无情。 小师妹当真嫁给太子,日子定然不幸福圆满。 可他又听说,小师妹自小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嫁给太子,他也是纠结良久,才决定说些逆耳之言。 江知念微微一叹,不想让师兄为她操心,于是宽慰道,“嫁入东宫,是多少世家贵女的心愿,怎么到师兄这里,便不是良配了?” “宫中属意于你,因你现在是江家嫡女,可若你不是呢?等到之后东窗事发,那可是欺君之罪!” 第49章 不孕香料的真相 是啊,欺君之罪。 前世,江家当真想要换江若蓁嫁到东宫,大可以直接跟皇后娘娘坦白身世,也不必设计陷害她。 能让江家人费尽心思的原因只有一个,皇后也不在意她的身世。 如同江氏族老,并不在意江知念是不是江程真正的女儿,只要她冠着江姓嫁给太子,就足够江家荣耀门楣。 皇后也不在意江知念的真正身份,看中的是她异于旁人的野心与毅力,还有易于掌控的身份。 所以江家人才要彻底毁掉江知念,让她的丑闻人尽皆知,皇后不得已才把江知念换成江若蓁。 徐闻璟见江知念许久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要严肃开口,就见一个婢女匆匆过来,“芳儿见过大小姐,徐先生。” “大小姐,我们家姨娘昨日就病了,请的大夫被二小姐请去了,姨娘身体不适得厉害,可否请徐先生顺便到立夏院去瞧瞧?” 江知念与徐闻璟对视一眼,她开口,“烦请徐先生再走一趟。” 徐闻璟只能将此事先放到一边,到了立夏院外,芳儿拦住了江知念,“大小姐,姨娘说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病,恐将病气传给您,小姐还是不要进去。” 江知念停住步子,她知道自己在,郭姨娘不方便开口,就托称还有账本没看完,先回自己院子了。 芳儿松了一口气,将徐闻璟带了进去。 郭姨娘随口胡诌了一些症状,又是头疼又是腹痛的,徐闻璟假装看不出,“您这是,忧思过度,凡事想开一点,便会好些。” 凡事想开一些?听到这话,郭姨娘的心就如同被狠狠捏住一般,喘不过气来,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没有一天不虔心照顾陈氏,换来的却是算计。 她就没办法宽心! 郭姨娘将一个香囊递到桌前,“徐先生,您可知道这香囊中的香料是什么?……是,是我这段时日总是睡不好,据说这香料安神用的,若是知晓,也方便我再去买些。” 谨慎起见,郭氏还编了个谎,徐闻璟只得陪她演下去,他先是闻了闻,随后又将香料倒在了手中,仔细辨认后,眉头一皱! 当下,郭氏便觉得猜想的莫不是真的? 她屏住呼吸,手攥的紧紧的。 “这,这并不是安神香料!” 闻言,郭氏脑中轰然,手也不自觉地掐紧了。 难道,真如那玄阴大师所说…… “这是桑菃花,但却是用麝香泡过,长期佩戴可至不孕,您从何处得来的?还是快快送回去。” 芳儿手中端着东西进来,闻言,吓得手中的物件全都掉在地上,跟着被砸的,还有郭氏那颗悬着的心! 她如同失了神一般,喃喃着,“竟真的是……真的……” “她究竟…为何要这样害我呀!”说着,郭氏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还好芳儿先反应过来,将徐闻璟送出立夏院后,才回来安慰郭氏,郭氏终于抱着芳儿让崩溃大哭! 她原以为在这个家中,除却芳儿,就属大夫人待她最好!所以她也掏心掏肺地对待大夫人。 当年,要不是为了照顾大夫人坐月子,她怎么会不小心小产? 那是她唯一的孩子! “芳儿,为何是她!为何偏偏是她!她明知我多么盼望有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好,我一个做妾的奴婢,只是想老了也有个孩子在侧,为何她要这样对我!” “姨娘…快别哭了,仔细再伤了身子……”芳儿除了这种话,旁的她也说不出来了,跟着郭姨娘这些年,她也没看出大夫人是这样的狠角色! 整日里瞧着慈眉善目的,暗地里这样害姨娘。 “她儿女双全,我又争不了什么,她当真是……!” 郭姨娘情绪太激动,说到此处,彻底晕了过去,芳儿大惊失色,赶紧扶着郭姨娘躺下,又匆匆跑出去请送出去的徐先生! 一来二去,江府上下都知晓了郭姨娘病了,陈氏还假慈悲地要去立夏院看望看望郭姨娘,哪知,素来热络尊敬她的郭氏,这次根本不见。 芳儿面无表情地回绝雪枝,“雪枝姐姐,并非我们姨娘不见夫人,而是她这次当真是病得狠,压根起不了身,恐怕怠慢了夫人。” 芳儿这话没有丝毫不对,雪枝却觉得被呛了一般,可她听闻,立夏院大夫都请了几遍,想来的确是病得狠了。 若不然,以郭姨娘的胆子,早就该来夫人面前端茶倒水了。 等雪枝走后,芳儿朝着她站过的地方呸了一口,随后才进了屋子,伺候起郭姨娘吃药,郭姨娘受了这样的打击,气急攻心,怎么可能没病? 郭姨娘顶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声音沙哑,“我可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芳儿心疼,“姨娘,那是她没良心!你在江家这些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平日里,老爷只要在你房中留宿超过三日,你便主动赶老爷去夫人那里,夫人哪次病了,不是你前后照料?” 可恨那陈氏,竟然半点不念姨娘的好! “我早该知道……我早该知道啊!芳儿,你瞧她是怎么对大小姐的?大小姐自懂事以来,就为江家尽心尽力,哪怕不是亲生的,也该念着旧情!” “结果,她为了她的女儿,是怎么对江知念的?” “你瞧着芳儿,别看她明面上,还将江知念当成女儿,实际上,她只是想要吸干江知念的血!给她的亲生女儿铺路!” 郭氏形若癫狂,又哭又笑,这些事情传到江知念那里时,她只是垂下眼眸,明明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心中却不是滋味。 “折柳,送些好的药材去,给姨娘补补身子。” 等到折柳出去后,半夏瞧出了她的不对劲,“小姐,郭姨娘终于知道了不孕的真相,您怎么看上去,不那么高兴?” 江知念也说不出,“真相对于她来说太过残忍。” “小姐,知道真相或许很痛苦,可是永远都蒙在鼓里,才更绝望。” 这一语点醒梦中人,就像前世自己临死才知道,江家对她毫无亲情可言。 倘若她早些知道,有人能够点醒自己,她也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 因着郭姨娘病了,江程这些日子都宿在立夏院,已经连续七八日了。 郭姨娘既不去陈氏那里请安服侍,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劝江程宿到夫人那里去,可把陈氏急坏了。 “这些日子,老爷连桂花小巷都去得少了。” 扶光这几日还打探到一个消息,“芳儿这几日总是出府,一开始奴婢还没怎么在意,直到昨日,奴婢才发觉不对,于是跟了上去!” “您猜,奴婢看到什么了?” 江知念来了兴趣,只听扶光道,“芳儿谎称去芙蓉楼买糕点,可出府后却径直去了另一个地方,桂花小巷。” 芳儿怎会知道桂花小巷?若说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 第50章 生辰宴 “她怎么知道桂花小巷?”折柳忍不住发问。 江知念便有了猜测,“郭姨娘早就知道了外室的存在。” 这也不难理解,郭氏细心小意,江程在她面前可以放松下来,偶有破绽,叫郭氏发现了,也有可能。 郭氏觉得自己只是个妾室,从来没有想过点破这件事,也不愿意让陈氏为此伤心难过。 但从这几日立夏院的动向看来,郭姨娘的想法改了! 江程养外室的事情,恐怕要兜不住了。 不过。 江知念喝了一口热牛乳,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正说着,雪枝在外求见,折柳还记得之前她的嘴脸,不情不愿地将她带了进来。 “雪枝见过大小姐,这个月底,是夫人的生辰宴,夫人记得大小姐库中有两匹月华缎,便想着用来做条裙子。” 这是要东西来了? 月华缎寸缎寸金,织女一年才可得一匹布! 因色泽如月光般,清雅灵动,因此得名,是京中世家少女最推崇的衣料。 倒是没听说过哪个妇人爱穿月华缎。 “母亲的生辰宴,一切可都安排好了?”江知念没急着应下来,倒是先问了生辰宴的事宜。 雪枝,“大小姐放心,二小姐都安排妥帖了。” 江知念点点头,让折柳带雪枝去她的私库中取月华缎,折柳更是不愿,但碍于小姐已经发话了。 雪枝临走时,目光中尽是不屑与得意。 心中想着,占着江家女的名头又如何?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疼自己亲生的女儿,这月华缎,就是大夫人专程要去给二小姐做衣裳的。 要她说,江知念什么都不是,要不是江家顾念多年亲情,早就被赶出去了。 就这,江知念还不知好歹,不去巴结讨好夫人与二小姐。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月华缎,触感柔滑,江知念有这种好东西,早就该送到夫人面前! 如此不知礼数,还等着夫人亲口来拿? 真把江家当成她的了? 说直白些,江知念现在就是江府的一个管家罢了,与她这等奴婢也没什么不同。 折柳气得几乎跳脚,回了屋子就道,“小姐,您瞧瞧她什么态度!颐指气使的,大家都是丫鬟罢了!怎的她还高人一等?” 折柳不懂,但江知念可明白,雪枝之所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她从根本上瞧不上自己,觉得自己不是正经主子,那折柳等人,不就低她一等了吗? “小姐,您明知道雪枝是为了二小姐来要的月华缎,为何还要给她?” 折柳就是瞧不惯雪枝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两匹月华缎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江知念劝解道。 陈氏的生辰宴,恰逢这段时日她和太子定亲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就算不为江府,也有许多世家贵族冲着未来太子妃来。 陈氏是想要江若蓁在她的生辰宴上大放光彩,让江若蓁日后在京城中也有一席之地。 江知念不在意这些,反而想到,届时皇后也会让太子来江府。 江若蓁要是能凭借月华缎大出风头,引得太子垂怜心动,再把与她的婚事推一推,她这两匹月华缎,给得就不算亏。 “小姐…” 不等折柳说完,江知念又道,“母亲的生辰宴,岂能不重视?都是妹妹,我也不能厚此薄彼,私库中的那几匹上好的缎子,送到雪宁那里让她也挑挑,免得说我们江家,苛待二房之女。” 这话折柳就听懂了,江若蓁想要出风头?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 陈氏生辰宴这日,几乎全京城的权贵都上门贺生! 虽然陈氏身上一无品级二无官阶,但谁叫人家生了个未来太子妃?身份比她贵重得多的,今日都得客客气气来随礼。 可,陈氏却没有丝毫自知,全心全意都扑在了江若蓁身上。 江若蓁今日穿着月华缎做的裙子,流光溢彩,配上她那张灵动娇俏的脸,的确相得益彰, 陈氏见了十分满意,带着她出去迎客。 许多来江家想要见见那位未来太子妃的人,原以为跟在陈氏身边的就是江知念,谁曾想仔细一瞧,这人根本不是江知念。 有些不识得江知念的人,见了江若蓁就贺喜,说者无心,听者心中却不是滋味。 棠宁郡主带着宋慧来时,恰好听到,便笑道,“哟,这位可不是未来太子妃,这是太子妃的妹妹。” 江若蓁眼眸渐渐含泪,不甘与酸涩无尽蔓延。棠宁郡主的话,更像是刺一般扎进了她的心中。 明明这些恭贺就是她的。 明明她才是江家嫡女…… 棠宁郡主戏谑看了江若蓁一眼,姜到底是老的辣,一眼就洞察了江若蓁的情绪,心中冷笑连连,就这么个货色,也敢把她棠宁的女儿当刀子使? “阿娘,这就是女儿同您提到过的,若蓁妹妹。” “若蓁妹妹,这是我的阿娘。” 江若蓁不知自己一闪而过的情绪被郡主看在眼里,只是乖巧的朝着棠宁郡主行礼。 “若蓁见过郡主。” 棠宁郡主勾了勾唇,热络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好孩子好孩子,比慧儿这丫头有礼懂事多了。” “阿娘!”宋慧娇嗔一声。 “郡主过奖了,若蓁…若蓁应当像慧姐姐学习,开朗大方些。” 宋慧被江若蓁这句恭维得脸都红了,她挽着江若蓁便离开了前厅。 棠宁心中暗骂宋慧不争气,随便说上两句就把她哄得尾巴都翘起来了!她给身旁的嬷嬷递了个眼神,让她跟上去,莫又叫慧儿吃了亏。 宋慧与江若蓁凑在一起,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江知念的不好,宋慧被罚抄这一个月,没少在背后骂江知念。 “她若能有你一半大气,我又何苦受这些罪?” 江若蓁则是一脸心疼和自责,“对不起宋姐姐,是我没有劝住姐姐…” 第51章 是或不是,问问不就清楚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是帮我,她在家里还不知如何欺负你呢!” “可不是吗?我家小姐前些日子又因大小姐受了伤,这些天才好些。”小桃在后面搭话,说的是那日江若蓁摔倒时的场景。 可分明,当时江若蓁已经说清楚,那是她自己摔的。 偏偏小桃不认! 她家小姐怎么刚好遇到大小姐就摔了?不是她搞鬼还能是谁? 宋慧气不过,“现在她可是好生得意!这要做太子妃的人就是不同,越发硬气起来了!” 江若蓁垂眸,两只手绞着帕子,心中难受,宋慧看出她的难过,于是又狠狠骂了江知念一顿。 她们几人在假山后的亭子里说话,仗着四下无人,话便没了轻重! 谁知,这假山一旁还真有人! “宋慧,你胡说八道,江姑娘根本不是这般人,你在宫中搬弄是非惹怒了皇后娘娘,娘娘才罚的你,你却怪上人家江姑娘了!” 冲出来的人乃是御史大夫之子,梁淇。 说坏话被人发现,宋慧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回头一看此人是梁淇,便放下心来,还不忘安慰紧张害怕的江若蓁。 随后,她一脸嘲讽看向梁淇,“梁大公子也来了呀。” “怎的?没躲在府上哭个够?也对,你心心念念的江姑娘,就要嫁去东宫做太子妃了,你怕是眼泪哭尽了,也没用!” 宋慧说话,专挑最剜心的说,京城谁不知道御史大夫家的梁公子,曾经偷偷画过江知念的小像,他心悦于江知念。 “你!”梁淇怒视宋慧,宋慧赶紧捂住口鼻,以挡住他满身的酒味。 “当真是可惜,若是没有与太子殿下的亲事,你倒还有几分机会……” 跟在宋慧身旁的嬷嬷赶紧开口叫住了她,“小姐!快快谨言慎行!” 这嬷嬷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才似有深意地道,“若是被人听了去,以讹传讹,惹人非议,坏了这桩婚事可就不好了!” 宋慧这才不服气地闭上嘴。 转头看向江若蓁,“没意思,什么阿猫阿狗都在,若蓁妹妹,我还是先回前厅了。” 今日母亲派了嬷嬷看着她,她说话做事都不如意,还不如早早吃了这席回去算了! 宋慧没有把这话当回事,但江若蓁可是听进去了,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梁淇气急败坏的身影…… 那嬷嬷追宋慧之前,还专程叮嘱了一句,“瞧梁公子这样子,今日怕是要借酒消愁了,江姑娘还是得派人看紧他,莫叫他冒犯了旁人。” “多谢嬷嬷提醒。” - 陈氏的生辰宴,江知念不免也要出席这场合。 只是今年这生辰宴不是她所操办的,她也就不必早早去前厅候着,陈氏定也不愿意,让她今日抢了江若蓁的风头。 江知念正与扶光说笑,半夏忽然进来,低声对她道,“小姐,落雪阁的人领着外男进了后院。” 经过前世的教训,江知念对“外男”两个字格外敏感。 她立刻道,“半夏你去琳琅阁外守着,绝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虽然不知道落雪阁今日准备唱哪出,但此刻江知念心中那根弦已经完全绷紧了,她又吩咐道,“折柳,我交代你一件事。” …… 江知念安排好一切后,听到院子外传来一阵争吵、尖叫声。 等到走了出去才发现,是半夏反绑着小桃,又扯着小桃的头发! 小桃尖叫着,却一点也挣脱不开半夏。 半夏见江知念的出来了,开始告状,“小姐,这小蹄子想害你!” 江知念蹙眉,小桃连连喊冤,“大小姐,你院子里的奴婢都这般粗鲁不讲理吗?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们凭什么对我动手!?” “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敢在此狡辩!”半夏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梗着的脖子狠狠一拉,干脆叫她跪在江知念的面前! “啊——” 小桃痛呼出口,半夏仍不解气,还想再打时。 江知念暂时叫住半夏,“半夏,她说得不错,打狗还得看主人,先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半夏则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又说了一遍。 “小姐,方才奴婢亲眼看到小桃将这个外男往我们琳琅阁引!” 江知念朝着半夏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男人已经躺在地上,不醒人事!江知念眸光一凝,从指尖开始渐渐发麻,蔓延至整个手! 就差一点!她又被同样的计策设计陷害。 “你,你血口喷人!此人,我又不曾认识,我为何要将他往琳琅阁引!” 小桃看梁公子早已不醒人事,无人对证,情急之下,就一口咬死这件事与她无关! 可,江知念又怎么看不出小桃的心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漠,“你为何没有与你家小姐在一处?你是她的贴身丫鬟,为何与一个外男出现在江府后院!” 小桃心中如打雷一般,已经是怕极了,可她怎么能承认自己将外男带进后院? 此事闹开了,自己不可能会有好结果,只怕是会被主家打死,随意找个乱葬岗埋了! 想到此处,小桃也没那么怕了,左右都是死,还不如为自己,为小姐搏一搏! 她早就看不惯大小姐那小人得势的嘴脸! “大小姐,虽说我只是个奴婢,但也不该被您这样诋毁,是二小姐怜我今日身子不舒服,才叫我先回院中休息。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此处!” 半夏简直要被小桃气笑,“从你带着他进后院时,我就瞧见了,还在此狡辩!别以为你的心思无人知晓!” 小桃梗着脖子反问,“除你之外,可还有人瞧见了我带此人进后院了?你说人是我带进来的,就是我带进来的?什么都叫你说了去,还有天理吗!” 半夏被问住了,小桃敢带外男进后院,自然是趁人都去了前厅忙活!除了半夏,便没人看到了! 小桃正是知道这点,才敢一口否认! 见半夏气得就快跳脚,素日里她最为实在,比不得小桃油嘴滑舌,自然讨不到好处。 江知念将她拉住,轻拍了拍她的背,随即冷笑。 “扶光,去打一盆冷水来,把此人泼醒!” “是或不是,问问不就清楚了?” 小桃闻言,浑身一僵! 第52章 做长辈的职责 要是梁公子醒来,认出来她,一切都完了! 扶光耽误不得,赶紧打了一盆水出来!小桃被压跪在江知念面前,那一双眼眸乱转,指甲几乎扣着地面! 就在这盆水泼到梁淇身上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梁淇身上,小桃估摸着小姐也快找过来了,趁此机会,猛地推开半夏,狠狠往琳琅阁的大门撞去! 半夏只觉手中一滑,接着“碰——”的一声! 小桃撞在门上!额头上开始冒出汩汩鲜血!接着,她两眼一闭,顺着门缓缓倒了下去! - 前厅,江若蓁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宋慧跟她说话她都有些走神。 直到前厅有传话,“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给江夫人贺生了!” 闻声,前厅的客人不约而同放下手中杯盏,纷纷侧头瞧去,直到看到那一角明黄身影,便都起身行礼。 看来传闻不假,江姑娘与太子果然是好事将近。 否则,就凭陈氏,也能劳驾太子亲自登门来贺?可别忘了,上一个太子亲自登门的,还是荣安侯府的老夫人,身有诰命,威望也不必说。 沈怀安入内后,他身后的侍从呈上带来的贺礼,这些都是皇后早就定下的。 而他,也是皇后强逼着来的。 沈怀安淡淡扫视一眼,“孤奉命来贺江夫人生辰,礼已带到,孤还有事,就先……” 他本准备赶紧离开,却见到侧前方,正拨开珠帘进来的江若蓁。 那双杏眼带雾,清纯可人,步履间月华缎更是流光溢彩,衬得她周身多了几分灵动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眼。 “莫非这就是那位江知念?” 只听又有人问道。 江若蓁小脸微微发白,陈氏赶紧介绍道,“这是我的次女,江若蓁,因她出生时身子弱,就一直在庄子上养着,才接回来不久。” “若蓁,赶紧来给太子殿下见礼。” 江若蓁微微抿唇上前,眼眸低低垂着,规矩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旁人看去倒是没什么,沈怀安却察觉到她的一丝不对劲,若蓁一向活泼乖巧,与他说话时,那双小鹿般的眼眸总会看向他。 今日,倒像是避着嫌,疏离他一般。 沈怀安虽有疑惑,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江老夫人开口,“殿下,念念在后院准备,朱嬷嬷,你去催催。” 朱嬷嬷领命去了,可没多久,她就匆匆回来,附身在江老夫人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只见老夫人脸色忽然变得不是很好。 席间棠宁郡主自然注意到了,眸光落到宋慧那处,确定不关自己女儿的事后,才看向身旁的嬷嬷。 林嬷嬷,不愧是她身边的老人了。 老夫人让江若蓁与陈氏出了席,绕到次厅后,才彻底冷下了脸,“江若蓁,你的贴身丫鬟在何处?她今日为何没有跟在你身边?” 江若蓁被老夫人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躲在陈氏的身后,拉着她的衣角。 “祖母,小桃她,她今日身子不舒服,孙女便允她假让她回落雪阁休息。” 陈氏不甚在意,“婆母,一个丫鬟罢了,怎的这般上心?” 还专程把她们叫出来问。 江老夫人狠狠拍着桌子,“混账!她闯祸了!擅自将外男带进后院!你府上有三个待嫁的女儿!你说我为何这般上心?!” “什么?!”陈氏声音拔高,还是朱嬷嬷提醒,“大夫人,宾客还在外头,您小声些……” 陈氏转过身来看江若蓁,“你那丫鬟,怎么会带外男去后院?” 江若蓁被质问,一下子就红了眼睛,不停地摇着头,“我,我不知道……她今日,就是同女儿说,她身子不舒服,女儿想着,今日也用不上她,就应了她……” “这贱蹄子,莫不是自己想私会外男,以为后院没了人?”陈氏听完江若蓁的话,一下子就将错都归在了小桃身上。 江老夫人眸光深邃,她盯着江若蓁,“你当真不知?” 江若蓁眼泪扑朔,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跪在了地上,“祖母,若蓁当真不知!” 陈氏见状,以为老夫人是因为小桃而迁怒于江若蓁,忙岔开话题,“婆母,眼下重要的是去后院瞧瞧究竟是什么情况,确保此事不会外传!” 虽然平时陈氏蠢极了,但此刻所说,的确是最要紧的。更何况,太子与念念定亲在即,她不允许任何人和事,搞砸了婚事! “前厅的宾客,我替你顾着,你先——” 江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传来匆匆脚步声,随后雪枝在门外道,“夫人,棠宁郡主带着人往后院去了!说是要——亲眼瞧瞧未来太子妃!” 老夫人与陈氏均是面色一凝,再也顾不上此处,快步往后院赶去! “不愧是未来太子妃,这谱呀摆得没边儿,还要我们亲自去见她。”棠宁郡主一边笑着,一边叫人带路,她身边也就围簇着几个平时与她交往甚深的官家妇人。 那一屋子宾客,也没有几个人,有这般不知礼数,擅自往别人家后院闯。 一行人来到琳琅阁时,就正好看到小桃倒在琳琅阁外,而梁淇浑身湿透,一身狼狈地从沉睡中惊醒! “这,这不是御史大夫家的,梁公子?你怎么会在江府的后院?这里不是江姑娘的院子?” 其中有人认出了梁淇,惊呼出声。 棠宁郡主佯装意外,赶紧派人去请御史梁夫人。 江知念从看到棠宁郡主的那一刻,几乎就认定,此事与她绝对脱不了干系,扶光着急解释。 “你们不要乱说,这人不知从何处来,连我们琳琅阁的门都没摸到!” 这些人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棠宁郡主语气懒散,但说出的话却透着冷意,“太子妃的丫鬟也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同本郡主说话的?” “林嬷嬷,掌嘴。” “本郡主怎么也算是太子的表姑姑,替他太子妃管教管教不知礼数的婢女,也算本郡主尽些做长辈的职责!” 第53章 越俎代庖 郡主身边的嬷嬷趾高气扬地走来,抬起手就要重重地落下! 常年干活的手,力道并不小! 她挥掌那一下,江知念险些就没接住! 江知念用力握住林嬷嬷的手腕,不让这一巴掌落下,林嬷嬷心道,一个闺阁小姐,能有什么力气?我还拗不过她? 于是她再用力施压,巴掌就要落下时,江知念忽然松手,侧身退开,叫林嬷嬷猛然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林嬷嬷犹如被戏耍一般,怒上心头,爬起来后竟想朝江知念动手,被半夏冲过来护在身后。 “郡主既要行长辈之责,自然该我这小辈来受着。” 她目光落到林嬷嬷身上,指了指自己的脸蛋,语气冷硬,“嬷嬷方才不是想动手?来,往这里打!越俎代庖到皇后娘娘身上,嬷嬷日后出去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句越俎代庖,显然是指桑骂槐,说的可不只是林嬷嬷。 林嬷嬷也彻底没了主意,寻常大家小姐遇到这样的事情,要么让自己的婢子硬吃几个巴掌,息事宁人,要么维护婢子,却落了个不讲礼数的名头。 偏偏江知念横在中间,不仅要护着那丫鬟,也不驳了棠宁郡主要逞长辈之威的面子。 可,林嬷嬷哪敢打江知念啊! 那可是将要与太子定亲的人,圣上的儿媳! “您,您折煞奴婢了……”林嬷嬷又不是活腻了,当众打江知念,落了皇室的面子,那与打皇后娘娘有什么区别? 江知念又看向棠宁郡主,“郡主可还要代行长辈之责?” 棠宁郡主眼底微凉,没想到这个江知念还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棠宁怎么还敢动手? 中宫皇后又不是死了,需要她来行长辈之责? 她扯了下嘴角,“江姑娘可不要误会了,本郡主也是想替你教教这群蠢婢,竟将外男带入你的院子,既然江姑娘不领情,本郡主便不自作多情了。” 棠宁郡主自知此事站不到理,又开始泼起脏水来了,她身边的几个官妇也都附和起来。 “江姑娘,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会有外男出现在你的院中?” “瞧这模样,像是……事后初醒呀。”这个妇人说完之后,便红着脸掩唇笑起来。 言语之间,不怀好意,当着未出阁姑娘的面儿,便说这些昏话! 江老夫人与陈氏一来就听到这话,老夫人脸色一黑,沉声道,“这些污秽之语,怎好当着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面前说!你也是糊涂了!” 众人回头,见到江老夫人,纷纷行礼,也只有棠宁郡主,眼底带着不屑,她身份尊贵自然不需要朝江老夫人行礼。 “江老夫人,您是正经长辈,若是我们指摘江姑娘,她怕还是不服。” “索性,老夫人在此将这事儿处置了,也好叫我们瞧瞧礼部尚书家的家教。” 棠宁郡主字字珠玑,恨不得往老夫人的心窝上扎去。 陈氏在一旁脸色已然不好看,若非江老夫人沉得住气,只怕早就破口大骂起来。 江老夫人命几个嬷嬷把梁淇架起来,朱嬷嬷递了帕子给梁淇,语气尚算温和,“梁大公子,你怎会出现在此,是喝醉了走错路了不成?” 梁淇此刻还半梦半醒,在云雾之中,听到人问话,他仔细回想。 今日在前厅听着处处都是恭维恭喜江家人的话,心中自然郁闷不堪,于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借酒消愁,却又碰到宋慧在背后诋毁江知念。 他借着酒劲当即就冲了上去维护江知念,宋慧走后,似乎有个人,说是引他去内室休息片刻…… 梁淇感觉头痛欲裂,他猛地摇着头,有些不确定,“是有人带我来的……” 所有人眸光都是一凝,各有所思。 半夏立即道,“就是二小姐的丫鬟小桃带他进来的,奴婢亲眼所见!若非奴婢半路拦住了小桃,只怕她就要带着此人进我们琳琅阁了!” 江老夫人目光犀利,越过陈氏,落到躲在陈氏身后的江若蓁身上! 江若蓁咬唇哭了出来,“祖母,若蓁什么都不知道…今日孙女一直在前院,不曾回来过啊……” “所以,你便指使你的丫鬟,将外男带到此处?”江知念冷声,眉眼之间全是寒意。 听到江知念的声音,梁淇顿时清醒三分,他目光如炬地看着江知念,眼底尽是欣赏与爱慕。 原来,他险些闯进了江姑娘的闺房?一想到此处,梁淇身上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若是他进去了,江姑娘愿意替他擦擦脸,或是递一杯解酒茶…… 可想到最后,他又满眼都是绝望,江姑娘马上就与太子定亲了…… 江若蓁拼命摇头,“我…我没有,姐姐,我没有!” 陈氏把她护入怀中,带着责怪,“知念,此事尚未定论,你怎就妄下定论?” “小姐……小姐,你终于来了。”而此时,已经晕倒的小桃,忽然醒了过来,她一边流泪,一边喊着江若蓁。 江若蓁迟疑了片刻,不知自己该不该去扶,害怕此刻与小桃沾染上了半分关系。 “小桃,你快说说,今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让姐姐再误会了我…” 小桃看向江若蓁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失望,方才她装晕时,听到江知念为维护一个丫鬟不惜顶撞郡主,可江若蓁,却连扶一把她,都怕被她连累。 可是。 事已至此,她连反水的资格也没有,唯有一条路走到底,或许还能活一条命。 “夫人!请夫人给奴婢做主啊!”小桃当即连跪带爬地来到陈氏面前,抱着陈氏的腿,开始哭诉。 “今日奴婢身子不舒服,得了二小姐的允回后院休息,不料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进了后院,奴婢心中疑惑,就跟了过来。” “发现梁公子一路来了大小姐的琳琅阁,奴婢还没能回前院给夫人您报信,就被半夏发现,抓到了大小姐眼前,将奴婢狠狠打了一顿!” “命奴婢,不许说出此事!” “夫人!小桃请夫人做主!奴婢自知卑贱,不比大小姐身份尊贵,可奴婢也知礼义廉耻!今日大小姐这般行事,恐会连累我家小姐,奴婢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小桃这一番话下来,众人皆是一惊,这其中还包括棠宁郡主,她也没料到,一个丫鬟也敢胡诌至此! 不过,江家越乱,江知念越惨,她越高兴。 陈氏那张脸由惊怒,转为悲痛失望! “江知念,你这般行事,可想过家中妹妹日后怎么办?若蓁日后要怎么嫁人?” 一想到若蓁会被江知念毁了好姻缘,就哭得浑身发抖! 第54章 扇了江若蓁一巴掌 半夏当即怒骂,“分明是你将这个人带进后院的,他连琳琅阁的门都没摸到,你都能将这脏水泼到小姐身上!” “老夫人,奴婢是看到小桃把外男引入后院,便在琳琅阁外堵她,怕她害了小姐!” “谁知果然叫奴婢逮了个正着!” “奴婢气不过,就打了她,与我家小姐没有半分关系!可她那额头上的伤,是她自己撞的!不是奴婢所为!” 半夏小桃一人一句,众人不知先听谁的。 江老夫人沉声道,“够了!” 两人各执一词,江老夫人只能看向江知念,她知道念念是个有想法的。 江知念没说话的时候,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今日无论攀扯到落雪阁还是琳琅阁,都对江府的名誉有损。 最乐见其成的,还是棠宁郡主,云居寺禅房中听到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江知念看向梁淇,“梁公子,既然你已经清醒,可否将今日之事说清楚?到底是她将你带入江府后院,还是你自己进来的?” 梁淇深深地看向江知念,他第一次觉得,竟与江知念这般近! 众人等他开口,棠宁郡主却忽然提醒道,“梁公子,你可得谨慎些,若是说错话,坏了江姑娘亲事,你怕是要负责的。” 负责?他愿意负责! 梁淇的目光流连在江知念的长睫上,那双疏离却如星的美眸、白皙如玉的长颈。 要是他说自己就是来寻江知念的,是不是她就可以不与太子定亲了? 他愿意负责,即便所有人都嫌弃她,唾骂她,他也会把她当作珍宝一般呵护。 嫁给太子有什么好的? 太子妻妾成群,成日活在勾心斗角之中,哪里比得上自己对她的一片赤诚之心? 梁淇一边想着,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一定能比太子对江知念更好! “我…我记不太清了。”梁淇不敢多说。 只要他不指认是这个婢女带他进来的,那他与江知念总是有关联的。 江知念倏地回头看向梁淇,眼底闪过意外,他酒已经醒了,怎可能不记得! 棠宁郡主等人,发出嘲讽的冷笑,“江姑娘,太子殿下就在外面,你可要好好解释解释呀。” 江知念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看向小桃发问,“小桃,你当真不认识他?” 小桃缩了缩,摇着头。 知道梁淇酒后完全不记得此事后,她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梁公子不是说他是被人带进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他自己进来的?” “我倒是想知道,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是如何辨清方向,从前院深入后院的?” 小桃慌张极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江若蓁,江若蓁躲避她的目光后,小桃慌乱道,“奴婢,奴婢…也不知晓,兴许!是大小姐与梁公子早有私情,所以梁公子才轻车熟路!” 好大一个帽子扣下来,江知念几乎被气笑。 “小桃,你可知你现在犯了多大的罪?!若是从实招来,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命!” 小桃被江知念这话吓得一抖,她双目乱瞟,心中有些动摇,她看向江若蓁,江若蓁有一瞬,眸中淬着冷光! “姐姐,你别吓小桃,她只是个丫鬟,若是你诚心认错,母亲和祖母都不会责怪你的……”江若蓁长袖之中,手指攥得近乎发白,一副为江知念好的模样。 “我何错之有?凭什么要认错?” “她是你的婢女,你以为今日你又能好过?” 陈氏挡在江若蓁身前,她痛心疾首,“江知念,这十几年来,江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要攀咬你妹妹!” “梁公子为你留了情面,才没当场拆穿你,你还不知羞耻!” “她今日一直在前院陪我待客,与她有何干系?” 一种窒息感从江知念的心脏蔓延开来,她眼眶微热,嗤笑一声,不只是在嘲讽谁。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今日这番,换做别家,哪怕当真与小桃无半分干系,也是要被追责的。 可偏偏,这是在江家,小桃是江若蓁的婢女…… 她又看向梁淇,自己与他话也不曾说话,梁淇明明就是被小桃引入后院! 她们无冤无仇,他为何不肯说实话,要这般害自己? 就连祖母,也是一脸失望地看着她,“念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知念觉得脚底漂浮,有些踉跄,还是半夏扶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小桃。 “你方才说,见一个陌生人影进了后院,所以生疑跟了过来,可你一醒来就口口声声叫他梁公子,还污蔑我与他有私情?” 随着江知念的话毕,小桃忽然僵在原地! 江知念继续质问,“你是如何知晓他就是御史大夫家的梁公子?连半夏都不知晓他是谁!” “我…我,我是听大小姐你——” “何时听到的?方才你不是晕了吗?” 这一句话落,这场闹剧仿佛已然落下帷幕,江知念强忍住即将夺眶的眼泪。 江若蓁怔愣一瞬后,立马落泪指责小桃,“小桃,我让你回后院休息,你为何要污蔑姐姐?” “难怪你今日执意声称身子不舒服,难不成是你与梁公子……” 她赶紧去拉江知念的手,“姐姐,都怪我,是我的丫鬟叫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江知念目光冷淡,抽回手之际,又狠狠甩了江若蓁一个巴掌! “啪——” 速度快到陈氏根本来不及阻止! “蠢货,今日我琳琅阁出了事,你以为你落雪阁能跑的掉?” 第55章 江府还怎么嫁女儿 江若蓁痛呼出声,抚着自己被打的脸颊,满眼是泪,“姐姐…当真不是我…” 她又转头抱住陈氏的手,“阿娘,你信我,不是我,当真不是我……” 陈氏此刻早已不知该作何反应,方才她还出言斥责江知念。 说她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耳边是江若蓁的哭声,眼前是江知念淡漠又失望的神色。 陈氏只觉心脏钝疼,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了一般。 也不知是心疼江若蓁,还是愧对江知念。 可是。 一想到江若蓁刚回江家时,那瘦瘦小小的模样,和她说的那些话。 陈氏就将那一丝愧疚完全压下,“知念,你别怪若蓁,她定也是被这刁奴蒙在鼓里!” 知念马上就是太子妃了,这世间还有几人敢欺辱于她? 可若蓁不一样,要是今日这事传了出去,必定会对若蓁名声有碍,日后就是择了亲事,也难免被婆家借此发挥刁难。 陈氏肯定,以若蓁的性子,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况且,若蓁从小替知念在外受苦受难。 退一万步说,当真是若蓁一时糊涂,知念也该担待着。 “江夫人,话不是这般说的。”棠宁郡主身后的官妇出声,“贴身丫鬟酿下大错,难道主子还能撇的清?” 贴身丫鬟所做的事情,必定是受了主子的意。 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偏偏陈氏为了江若蓁,在这里自欺欺人! 陈氏微愠,“此乃我们江府家事,不劳李夫人关心!” 江若蓁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姐姐,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她哭着抱住了小桃,“小桃,你太糊涂了,做出这等傻事!你若是与梁公子有情,大可以私下与阿娘说,让梁公子纳你做个良妾,也好过被杖毙了,还要牵连家人……” “可你偏偏这般行事,既害了我,也险些害了姐姐,小桃,你怎么这么傻啊…” 音落,小桃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料被紧紧攥住,掌中也生出了一层汗。 二小姐这是在用她的家人,威胁她! “事到如今,江府怕是留不得你了,你既与梁公子有情,不如求他收下你。” 只是威胁小桃,只怕是会引起她逆反,江若蓁便给小桃指了一条出路,那便是咬死她是来与梁淇私会的。 梁大人是御史大夫,可谏言百官。 但,倘若着火的是自己家呢? 日后他的谏言,还能站的住脚吗? “不,我根本不认识她!”梁淇不知为何,风向急转,他怎的又莫名被扣上与一个奴婢私会的名头! “不认识,你为何会跟着她到了江家后院?” “是这个奴婢说引我去休息!” “梁公子方才不是说,记不清了吗?”江知念眸光冰冷,梁淇哑然。 江知念倒是看明白落雪阁演的这出戏了,眼下她们是要强逼梁淇纳下小桃,方能过保全自己。 狗咬狗,她乐见其成。 小桃感觉自己腰间一痛,是江若蓁提醒她说话。 于是她咬了咬唇,“…梁公子,不如,不如你我就承认了!” 梁淇瞪大双眼,竟不知眼前这个婢女,有这么多张面孔,先是说引他去休息,方才又说从未见过他,此刻又一副与他有情的模样! “你住口!我与你根本不相识!” 这酒,全醒了! 他猛地推开一直搀扶架着他的嬷嬷,颤抖着手指着江家一众人,以及郡主等人,“是你们算计我?想要以我污了江姑娘的名节!见此行不通,又要我纳个丫鬟,以包庇你们龌蹉!” 梁淇一一指去,唯独没有指江知念。 他倒是悟出了全部,可有什么用呢?江知念丝毫不觉得梁淇可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明知真相,却恶意隐瞒时,他就参与了这场构陷。 “好,好一个江家!我定要告诉家父,你们这江家个个如豺豹般吃人!” 听到这话,江老夫人眸光一沉,牵扯到江府,她哪里还能坐的住? 她还在这里,就叫一个后生拿捏住了,还得了? 江老夫人当即冷声,“梁公子,我江府好心邀你来府上做客,你却与府中婢女做下这等腌臢勾当!当真以为我们江家是没人了?!” “朱嬷嬷,去前院把梁夫人请来,老身今日便是豁出去,也要护住我江府一门清誉!” “江老夫人说的是,毕竟江姑娘马上要与太子殿下定亲,构陷太子妃的罪名,梁家也不知担不担的起。” 棠宁郡主微叹一声道,戏看到这里,心中有些遗憾,没能把这个污点按死在江知念的头上。 不过,江府这乱子越大,她越高兴。 “太子就在前院,不如请太子来亲自处置这件事。” 棠宁郡主看热闹不嫌事大,可眼下,有人比江府更害怕此事闹大,那就是匆匆赶来的梁夫人! 她刚来就听了郡主的话,喘着气儿喊道,“不可!万万不可!” 倘若让太子殿下亲自来处理,她儿子和梁家,还能落得什么好处? 梁夫人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身边的婢女说了一遍经过,她心中暗骂,只怕是她儿成了内宅斗争的棋子了! 早知这江府的热闹,她就不来凑了! “江老夫人,今日实在是对不住,这混账,素日里嫌少喝酒,今日喝了两口,没了意识,误入了江府后院。” “老夫人,这……也没进谁的院子谁的闺房,不如就当作个误会,我现在就把这个混账带回家去!狠狠打一顿!此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方才梁淇的话,江老夫人记忆犹新,对梁夫人,更没有好感。 “梁夫人,你家没有女儿,便就不把别人家女儿当回事吗?外男进了后院,没给个说法,此事传出去,我江府的女儿还嫁不嫁人?” 梁夫人脸上逞着赔罪的笑意,手中的手帕都快被她撕碎了! 分明就是你们府上有那肮脏的勾当!害得她儿子成了冤大头,如今还被反咬一口! 好歹她家老爷也是御史大夫,见江家人态度强硬,半点不愿通融! 她也有了气性,“老夫人,一个巴掌拍不响,难不成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还能自己找到这后院来?” 梁夫人瞥了满头鲜血,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桃,“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非要说我淇儿来了你们后院,那自然也是有人接应!” “既然江家不肯息事宁人,这件事闹出去!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梁家!” 她冷哼一声,“我可听说你们江家与太子在议亲!你们非要把女儿嫁与我梁家,也不是不行。” 第56章 你好大一张脸 陈氏捂着心口,气道,“你儿子与这个贱婢有私情,还想娶我家姑娘,你好大一张脸!” 梁夫人可不吃这一套,她目光从小桃身上落到江若蓁身上,“奴婢的主意,哪有主子不知晓的?这贱婢还不知道是不是帮着她主子传信,与我家淇儿私会!” “你们要想赖在我梁家身上,可以啊,把女儿嫁来我梁家啊!” 这泼辣程度,足以将陈氏气晕,她脚下一软,若非江若蓁赶紧与雪枝扶着,怕是要直接倒在地上! 江家大姑娘是要嫁给太子的人,二姑娘嫁给她儿子,也算相配。 “梁夫人,这话可不兴说,江家大姑娘,那可是皇后娘娘已经定了的人!”棠宁郡主在一旁掩唇笑道。 梁夫人不甚在意,“她江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 一旁的李夫人接话,“江二姑娘与梁家公子,倒也门当户对。” 陈氏被气得不轻,江若蓁紧紧握着她的手,“阿娘,我不要嫁给他…这件事与我本就没有关系!” 梁夫人闻言,撇了撇嘴,要不是皇后属意江知念,她还懒得看江若蓁一眼。 梁淇却拉住母亲,“娘,儿子心中只有江大姑娘,只倾慕大姑娘,旁的人,儿子都不要!” “你住嘴!”梁夫人反手拍在梁淇身上,轮到他选了吗?!眼下人家想要把一个丫鬟塞给他了事,他还选起来! 梁夫人知道自己儿子一直以来都喜欢江知念,之前就想请她来江府为他提亲! 可是江家与东宫一直来往密切!别看江大人只是个礼部尚书,可凭着江家与皇后之间微妙的关系,江家日后也不是个好惹的! 要是与江知念定了亲事的不是太子,或是淇儿被发现在江知念的院子里面,她倒是可以试图为儿子争取一二。 可那是太子!她就算豁出去了,攀扯江知念,光是掉脑袋都不够! “梁夫人,小桃早已招供,你若是还要牵扯我江府嫡女,老身就是告到皇后娘娘面前,也得为我江府女儿讨个说法!” 江家与皇后是远亲,江知念又将与太子定亲,江老夫人豁出去了,她梁家未必能讨到好处! “你们御史梁家,还嫌在京中树敌太少了?!” 江老夫人蛇打七寸,为了梁淇,梁夫人或许要据理力争,可为了整个梁家,她也要想清楚! 梁夫人咬了咬呀,吸了一口气,“你们江家当真是,欺人太甚!” 无论梁淇是不是误入江府后院,江家女儿的名声少不了受影响。 只有她梁家吃下这个哑巴亏,收了这个婢女,方才能保全江家,可她儿子日后还怎么娶正妻? 正妻还没过门,便先纳了妾,京城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敢将女儿许给梁家? 知晓梁夫人的疑虑,江老夫人也退了一步,“小桃可以等到梁公子娶妻之后,再一顶小轿抬去梁府,此后再与我江府没有关系。” 梁夫人冷眼瞧了小桃一眼,要怪只能怪今日她没看住梁淇!被这些个后宅阴司缠身。 “小轿就不必了!来了也是当任人搓磨的奴婢!”她揪着手中的帕子,恨不能当场撕碎了这个婢女。 梁淇拉住她,“娘!您为何要应下来?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婢女,您也不信我?” 梁夫人任由梁淇拉扯,却并不理他。 眼下她信有什么用?这群人就这样生生逼着她做决断! 梁淇又看向江知念,“江姑娘,你信我吗?我当真与她不认识,我心中只有——” 江知念再听不下去,冷声打断,“梁公子,你与她认识与否,与我有何干系?你我素不相识,我却因你险些背上骂名,失了清誉!” “你自不必同我解释!” 话毕,梁淇怔愣住,他感受到了江知念话语之中浓烈的厌恶,眼神中的埋怨。 只因方才自己一念之差! 梁夫人觉得丢人,赶紧将人带离了江府,她今日就不该来凑这热闹! 棠宁郡主一行人,也因为觉得无趣,回了前院,此事遍只剩下江家一行人。 小桃浑身发抖,跪坐在地上,命是保住了,可闹成这样后,去了梁家,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言? 她怕得唇齿都咬出了血!缓缓抬头看向江若蓁,为何,为何她要落得这个地步,这样惨?! 而江若蓁,此刻正依偎在陈氏怀里,被陈氏温言哄着。 江若蓁眼中含泪,看上去受了极大的惊吓,叫人好不心疼。 可,险些被诬害的是江知念,如今满头鲜血的是她,日后要陷入无尽折磨的,也是她! “雪枝,将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拖下去,关在柴房中,留一口气就行了。”陈氏安慰着江若蓁,却觉得仍不够解气。 留她一命,也是为了日后好向梁家交差。 小桃的下场,哪怕是半夏瞧了也觉得惨,但惨归惨。 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后知后觉的江若祁闻风而来,他见了江若蓁吓成这样,便将事情经过全都问了清楚。 江知念不想再多看这些人,正欲回自己的院子时,江若祁听到江知念打了江若蓁一巴掌,厉声叫住了她。 “江知念,你给我站住!” 他快步追上江知念,就是陈氏拉也拉不住,“此事与蓁蓁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对蓁蓁动手?!” 江知念停下步子,美眸透着寒意,凭什么? 可笑,凭什么? 胸口怒意与委屈在翻腾,江若祁身量更高,她需得微微仰视,恰好可以让眼泪留在眼眶之中。 “江若祁,你问我凭什么?” “我也想问问,今日我若因为她的婢女,声名具毁!谁来维护我?谁来替我说一声凭什么?!” “小桃有错,自会受到惩罚,可若蓁有什么错?” “有人诬陷你,自有母亲和父亲为你讨回公道,你这话有什么意思?” 有父母讨回公道? 更加可笑了。 江知念冷冷地看向陈氏,“母亲,是吗?你当真会为我讨回公道?” “还是会说我,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第57章 江知念准备的生辰礼 陈氏的心随着江知念的话微微沉了沉,抱住江若蓁的手一紧,刚刚她的确言重了。 可她,也是担心因为江知念的事情,影响到若蓁。 江若蓁眼泪还没擦干呢,着急跟江知念解释,“姐姐,你别怪阿娘,阿娘也是关心则乱,情急之下才误会了你。” “关心则乱?”江知念嗤笑,“母亲是关心则乱,只是关心的不是我罢了。” 陈氏想要解释,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方才陈氏护着江若蓁的神情,也是情急之下。 两者各不相同,要是江知念还看不出区别,还一味骗自己,便有些太愚蠢了。 江若祁这才听明白了江知念在说什么。 可作为子女,被父母说两句能怎么样? 刚才的情况,就如一品楼那日一样,被人误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今天是母亲的生辰,你就非要意气用事,同母亲闹脾气?” “无论如何,也不该成为你打蓁蓁的理由!” 江知念眸光缓缓落到江若祁脸上,扯了扯嘴角,“我打就打了,怎么?那一巴掌你还想还给我?” “你!”江若祁咬牙切齿,陈氏赶紧拉住他,“祁儿!” 生怕他再动手,又落得五十鞭! 江若祁不明白,以前温和懂事的妹妹,如今怎么变成这样! 不明事理,不孝长辈,不睦兄妹。 “你当真以为,你做了太子妃就能不把江家放在眼里?” 他紧紧盯着江知念,语气阴沉沉的,江若祁想不明白,就只能归咎于—— 江知念以为自己攀上了太子,便再也瞧不上江家人了。 将她看作一个嫌贫爱富,贪慕权势之人。 他知道,自小这个妹妹的野心就不小,别的女子还未懂事的年纪,她就励志嫁给太子。 可江家到底养育她一场,江知念就一点旧情也不顾? 难道她日后嫁去东宫,一点也不需要江家人的帮衬? 江知念还没说话,折柳手中端着东西走了过来,向江家人欠身行礼后,脸色带着喜悦,“小姐,您给夫人定制的织金衣,几位裁缝师傅赶制了好几个月,总算是赶上夫人生辰了!” 折柳端着织金衣,走到江知念身边了,才发现众人的神色怪异。 江知念没应折柳,只是将盖在衣服上的绸布哗的一声拉开—— 紫梅色的衣服上,织有细细的金丝,不如月华缎晃眼,但却更贵气,而裙摆内侧,还绣了一整圈的寿字,只有走路时隐约可见。 这一身衣裳,不可谓不用心。 偏生此刻拿出来,显得它可笑至极! 江知念自嘲一笑,“我这不知廉耻之人送的东西,母亲定也不会喜欢,扔了便是。”她声音极轻,像是面对江家人的指责,不再有力气反驳。 言罢,便转身回了琳琅阁。 陈氏目光落到织金衣上,心上如同压了一块石头一般,沉闷闷的。 低喃着,“不…不是。” 可江知念听不见,背影决绝。 陈氏眼中蓄满了泪水,她看着江知念渐远的背影,想要大声唤一声知念! 却如同哑了一般,她放开江若蓁,抚摸着江知念为她定做的衣裳,手中触感温润,就像小知念小时候,总喜欢握着她的小手…… “知念——!” 琳琅阁的门轰然合上,压着她的那一块石头,终于在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江老夫人叹声道,“慧兰,前厅还有宾客,先回去。” 刚才,连她都对念念产生了怀疑,她也没有资格指责陈氏。 陈氏失落地看着琳琅阁合上的门,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由江若蓁扶着回了院子重新收拾一番,再回到前厅。 - 琳琅阁的门合上时,江知念才面无表情地抹掉双颊清泪。 她坐了下来,合上眼眸,脑海里是刚才的一幕幕,梁家的攀咬、小桃的陷害、陈氏的辱骂,江知念既难过又有劫后余生之喜。 “小姐,喝杯茶。” 接过半夏给她倒的热茶一饮而尽,方才觉得身子回暖,整个人从刚才的情景之中,抽离出来。 “折柳,方才交代你的事情,你可都办妥了?” 折柳点头,看小姐这样子,就知道刚刚又受了委屈,她虽然不在,但也是了解江家人的脾性的。 一门心思,只会护着二小姐! “您让我去后门守着,果然看到芳儿悄悄出了府,不过没多久,她又回来了,回来时还支走了守门的小厮。” 半夏恍然大悟,“原来小姐不是让你去取大夫人的生辰礼的!” “取生辰礼只是顺便,主要是让我看着立夏院的动向。” 江知念眸光微垂,以前的她,一心一意为了江家,自然也是十分依赖陈氏这个母亲。 那件织金衣的确是她早就为陈氏准备好的。 准备的时候,她还没有重生回来。 可现在不是了。 江知念淡淡一笑,现在,郭氏才是她给陈氏准备的生辰礼! “小姐怀疑,郭姨娘想在夫人生辰宴时,将老爷外室的事情公诸于众!” “那岂不是,全京城都知晓了?”半夏惊异道,她赶紧看向江知念,“小姐,是不是要阻止郭姨娘呀?若是这丑闻传了出去,对小姐会不会有影响?” “阻止做什么?就当作不知晓此事,折柳替我更衣,这等热闹我带你们去瞧瞧。” 江知念的声音总算有了些温度,半夏和扶光眼中,隐隐有些期待,或许是看小姐被欺负狠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唯独折柳察觉出小姐眼底的痛楚。 也只有折柳知晓,一开始小姐就是猜到了立夏院想要在夫人生辰时搬出外室这场闹剧。 小姐是想让她阻止芳儿的,至少,等夫人过了生辰宴…… 可,大抵是方才,小姐被欺负狠了,被夫人彻彻底底伤了心! …… 换了一身衣裳,江知念也来到了前厅。 原本围绕着江若蓁的目光,瞬间都落到了江知念身上,就连沈怀安也不例外。 第58章 爹爹,我们回家找阿娘吧 “这才是与太子殿下定亲那位——江姑娘?” “是了是了。” “与太子殿下,还挺般配。” 沈怀安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眸光落到刚进前厅的江知念那里,有一说一,江知念的确把自己养得十分好,身量身段,容貌肌肤,都是上乘。 一身矜贵不凡的气质,已经完全超脱了尚书府。 但除了他,大抵也没有几个人知晓,这副皮囊之下是多么的狠决! 对自己的亲兄长,也不会手软。 这样一个人,偏偏将他母亲哄得开心,逼着他与之定亲。 “念念,太子殿下等你许久了。”江老夫人脸上挂着笑意,仿佛从没有发生过刚才的插曲。 有人知趣地让开一条路,让江知念走到沈怀安身旁。 江知念颔首朝太子行礼后,才走了过去。 走到一半时,江知念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她侧眸一看,是江若蓁。 “姐姐…可以与我坐在一处吗?”说完,她还朝太子那边瞧去,吐了吐舌头,歪头笑道,“怀安哥哥,把姐姐借给我可好?” 她这一称呼,又引起周围人的猜测,不是说嫁太子的是江家大姑娘,怎么看上去,二姑娘与太子更熟络? 江知念收回目光,不就是不想她与太子坐在一处? 倒叫旁人以为她们关系多好似的。 江若蓁原以为,江知念会不近人情地拒绝自己,没想到江知念顿步后,忽然弯腰,附身似有深意地看向她。 “姐姐,你当真……”江若蓁正要开口,就听江知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是你让小桃带梁淇去后院的。” 江若蓁浑身一僵!不知江知念欲意何为。 “原本,我还想听你的,强扭的瓜不甜。可眼下,我倒是想尝尝这瓜究竟甜不甜了。” 言罢,江知念起身粲然一笑,用不大不小,能够叫人听的清的音量道,“若蓁妹妹,我晚些陪你,太子殿下怠慢不得。” 她现在已经清楚,江家这样恶心的人,就应该在她们最在意的事情上,让他们不好受! 江若蓁越不想让她与太子走的近,她就偏要让江若蓁嫉妒得发狂! 接着,江若蓁就眼睁睁看着江知念走到太子身侧落座。 “…好。” 她强扯出一个笑来,收回了目光,只有自己知晓,袖子里攥起的衣角,和心一般,怎么样都熨不平整。 江知念落座后,接受着四周投来的打量目光,也并不怯场。 沈怀安唇边噙着冷笑,“江知念,你不是一身清高,让孤离你远些?” “怎的,自己贴上来了?” 要不是为了气江若蓁,她还真不想坐沈怀安旁边。 江知念垂眸,不仅为自己倒了杯桂花酿,顺手还为太子也添上了。 “殿下,这里是我江府,贴上来的是您。” 这话,沈怀安还真的没法反驳。 她的余光一直能瞧见江若蓁那边,时不时偷偷注视着她,亲眼看到她给太子倒酒,不小心把自己的酒杯打翻了。 垂眸饮酒,掩饰住唇畔的笑意。 殊不知,一直注意她的,何止是江若蓁,还有坐得远些的陆君砚,整个前厅,只有他身旁需有人伺候。 云初习惯了将看到的事情转述给陆君砚,哪怕现在陆君砚能瞧见了,他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江姑娘走过去了。” “江姑娘坐到太子旁边了。” “江姑娘给太子斟酒了。” 陆君砚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放,声音虽低,但冷意十足。 “用你说?” 云初咋舌,明明是世子自己说的,不能叫旁人发现他眼睛已经好了,他才如平常一般转述。 平时都好好的,怎么今日就不行了…… 还生这般大的气性。 云初正纳闷着,厅外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闹声。 一开始前厅的人还没注意到,直到这个孩童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边哭一边唤着阿娘! 终于有人开始疑惑,“咦?哪家的小娃娃,正找阿娘呢!” 他刚说完,一个还不到腰际的孩童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来到前厅门槛处,“阿娘——呜呜呜阿娘在哪里!” 江程此刻正与平时交好的官员喝酒畅聊呢,忽然听了这声音,觉着有些熟悉,等他转过头来看向门外时,喝得微醺的江程,一双眼几乎瞪圆了! 又狠狠摇了摇头,生怕是自己醉出幻觉了! 可等他稍微清醒几分后,再看! “阿娘,你在哪里儿阿娘……” 那个孩童依旧扶着门哭闹找着自己的阿娘! 这,这不是他的奕儿? 顿时,江程脑中轰鸣!周遭的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哭闹声,停止了嬉笑交谈,纷纷侧目看过去。 江程起身,赶紧叫下人,“哪里来的孩童?来人,将他抱出去!别扰了太子殿下的雅兴!” 江程不站起来还好,这一站起来,门边的孩童一眼就瞧见了! 他迈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就朝江程跑来,脸上也终于没有了方才的害怕。 “爹爹!爹爹!” 江奕扑过去抱住了江程的腿,抬起满是眼泪鼻涕的头,“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奕儿好想爹爹,好多天都没有见到爹爹了。” “爹爹,阿娘也好想你,阿娘还给爹爹新做了一双鞋!” “爹爹,我们回家找阿娘。” 这一声爹爹,直接惊掉了在场众人的下巴,陈氏当即变了脸色,豁然起身!长袖不小心带动桌面上的酒壶酒杯。 “噼里啪啦——” “老爷,他叫你什么?” 江程不知作何解释,脑中已经完全乱了,他想要拉开江奕,可江奕死死抱着他的腿,“爹爹,奕儿一定用功念书,再也不惹爹爹生气了,爹爹别赶奕儿好不好!” 陈氏绕了过来,她蹲在这个孩童身前,强压着胸口的恼怒,语气之中已经带着颤抖,“你方才叫他什么?你认识他?” 江奕警惕地看向陈氏,小孩子的本性让他害怕陈氏,于是他狠狠推了陈氏一把,“这是我爹爹!你…你是谁?” 这一推,让蹲着的陈氏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见自己的母亲倒地,江若祁哪里还忍得了?他双眼含怒,三步并作两步就过来了,提起江奕领口,怒骂道,“哪里来的小杂种,敢伤我母亲,我今日就——” 江若祁的手都抬起来了,江程沉声叱道,“江若祁,你给我放手!” 第59章 陈氏得知外室 江程情急之下,直接从江若祁手中抢过江奕抱在怀里,还紧张地查看着江奕身上有没有伤,“奕儿没事?” 奕儿还那么小,江若祁动手,奕儿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 原本不死心,还在等着一个答案的陈氏,此刻仿什么都懂了,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后知后觉的江程转头看向陈氏,心道不好!他忙放开江奕,去扶还在地上的陈氏,“慧兰,我是担心祁儿若是冲动动手,对他也会有影响。” 陈氏拂开江程的手,指着江奕质问他,“你是担心祁儿还是担心他!” “慧兰,有什么等生辰宴结束了我再同你仔细说……” “现在宾客都还在…”他压低了声音。 陈氏只是无声地看着江程,任由自己被江若祁扶起来。 生辰宴,他也知道这是她的生辰宴! 竟然送她这样一份大礼! 江程在外,居然有私生子! “母亲,我扶你回去休息。”江若祁阴冷地瞥了江奕一眼,他不管这个小孩儿与父亲是什么关系,敢推母亲,将母亲变成京城的谈资。 他不会让这个小屁孩儿好过的! 宾客们交头接耳,对江奕的身份有了猜测,江老夫人也没料到除了梁淇,这场生辰宴,还会有别的事故! 老夫人沉着脸吩咐朱嬷嬷,“让府上的管事去查一下他的身份…还有,这个孩子是怎么进了江府的!” 朱嬷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前厅。 陈氏脸上毫无血色,她只是盯着江程,等着江程给自己一个交代。 “慧兰……” 江老夫人一瞧江程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还没编出借口,起身招呼宾客,“叫大家看笑话了,定是府上哪个嬷嬷把她的小孙子带来了。来人,将他带回松鹤院,是谁家的,晚些自己来领回去。” 众人心想,这老夫人,内心也太强大了,那小孩儿都对着江程喊爹了! 还能假装什么也没有一般,编出个谎来主持大局。 老夫人叫的人就聪明些,从江奕背后拎起,随后用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叫他再乱说出什么话来! 江程刚想阻止,被江老夫的一个眼神杀回来,她已经在帮他擦屁股了! 他要是还敢节外生枝,就别怪她翻脸! 一想到方才老夫人所说,把奕儿带去松鹤院,他稍稍放下心来,老夫人这是在同他保证,不会让人伤了这个孩子。 场面这么容易就被控制下来了? 江知念将眼前的酒换成了清茶,敛下的眼眸遮盖住几分失落。 这些尽数落入沈怀安眼里,他的手忽然放到了江知念的茶杯上,阻止江知念喝茶。 “是你?” 江知念佯装疑惑,“什么是我?”随之一笑,“殿下莫不是喝醉了?” 沈怀安探究地看着江知念,良久后,他收回了手。 应该是他想多了,将江程外室公诸于众,对她也没有半点好处,何况江知念和她的婢女都好好地在前厅。 那边,不等人把江奕抱出去,外面又冲进来一个妇人,她猛地撞在那家丁身后,趁他不注意把江奕夺了回来! “你们做什么!为何要绑走我的孩子!” 女人发丝微微凌乱,把江奕紧紧地抱在怀里,情绪激动地扫过前厅中的人。 “呜呜呜,阿娘,阿娘你终于来了…” 陈氏正要撇开的眼,在女人冲进来后,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又看了一眼江程! 江程背对着女人的身子一僵! “奕儿别怕,阿娘在,阿娘在……” “阿娘,我找到爹爹了!”江奕从女人怀中出来,拉着她往江程那里走,才走到一半,女人仿佛意识到什么,抱起江奕就往外跑! 江老夫人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睇了江程一眼,你干的好事! 她圆了谎,甭管别人信不信,面子上总圆回来了,却在下一刻被打了老脸! 老夫人悄悄派人去把这对母子一同带去松鹤院。 至于眼下这场生辰宴,只怕是没有人再有心思吃下去。 宾客陆陆续续地开始离开江府,江老夫人只能周到地将人一一送出去。 陈氏索性也不想再装,将筷子一放便匆匆离开了前厅。 云初朝江知念走过来,“江姑娘,世子让我向您告辞。” “我送送你们。”江知念起身,带着云初和陆君砚出府。 一路上,陆君砚与江知念并排走,云初跟在后面。 “今日江府招待不周,还望陆世子海涵。” 陆君砚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接话,江知念不以为意,她本来也只是客气一下,走到转角时需要下台阶,陆君砚没有察觉,踩空下去! 好在江知念眼疾手快,“陆世子,当心脚下!” 她伸手,陆君砚扶了一把江知念的手臂,才没摔倒。 云初快步走来,“世子,你没事?” “无碍。” 江知念当真是吓了一跳,若是陆君砚在她这里见了伤,指不定要惹出什么风波来。 岂料,这一幕刚好落入了沈怀安的眼里,江若蓁借口送送沈怀安,刚好跟在后面不远处。 “姐姐…你与世子殿下,你们……” 江知念打断江若蓁,“方才世子殿下险些摔倒,我便扶了一把。妹妹放心,若有一天你的眼睛也看不见了,我也会扶你一把。” 江若蓁微微抿唇,“我自然是信姐姐的…但不知怀安哥哥怎么想?” 江知念看向沈怀安,他一双黑眸似有深意地盯着江知念,“既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言行举止更为妥帖才是。” 第60章 不想嫁给太子可是真的? 听闻此言,江若蓁心中酸涩难言,她原以为沈怀安会斥责江知念,说她与外男靠得太近了! 为何会…… “怀安哥哥…” “太子殿下来得正巧,臣女一并将您送出去,也不必麻烦若蓁妹妹了。” “若蓁妹妹,母亲定是难受极了,你快去陪陪母亲。” 江若蓁一顿,她今日好不容易能够同怀安哥哥相处,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还有方才,怀安哥哥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当真如江知念所说,默认了这桩亲事? 江若蓁看向沈怀安,沈怀安却也没说话驳江知念的意,算是默认了江知念的安排,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后院。 她心中懊悔,方才她就不应该叫住江知念! 等江若蓁的背影都看不清了,江知念才重新带几人出府,这一次她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君砚,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般爱凑热闹。”沈怀安与陆君砚搭话。 陆君砚,“宫中御医建议我多出来走走。” “你这眼睛也治了这么多年了,一点也没好?” 陆君砚自嘲一笑,“臣也习惯了。” 听到这里,江知念心中微涩,陆君砚虽然身份尊贵,还得圣上宠爱,可到底还有遗憾。 他身量挺拔,站在太子身边,都略高一筹,不过最为出众的还属陆君砚的容貌,虽为男子,但却貌若谪仙一般,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却没什么神采,神情也淡淡的。 像是话本所说,天界不通情爱的神。 只可惜,陆君砚的眼疾注定限制他的作为与抱负。 太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你与孤同岁,也到了定亲的年纪,娶个世子妃也好,比云初这等男子细心些。” 被点到的云初略微有些不满,这些年来,他照顾世子殿下,哪里不细心?哪里不周到了? 陆君砚音色淡淡的,太子此刻并未看他,若是看了,定会发现,听到世子妃三个字时,陆君砚眸光微动,看向前方的眸中有了一丝神色。 “像臣这样残疾之人,何必娶妻,凭白耽误人家。” “父皇定会为你寻一个体贴入微的良人,君砚你不必如此悲观。” 到了江府大门,江知念停下步子,欠身恭送两人出府,沈怀安却不着急,目送云初扶着陆君砚上马车后。 他才走近江知念,冷笑道,“江知念,你可知德不配位的人,一般下场都很惨。” “想当太子妃?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坐稳了。” 江知念抬眸对上沈怀安的目光,退后两步,“殿下专程留下来同臣女说这些,毫无疑义的话?” 闻言,沈怀安拂袖而去。 - 江知念回到后院,折柳赶紧迎了上来,“小姐,此刻松鹤院热闹着呢。” “朱嬷嬷可查出什么了?”以祖母事事万全的性子,事发时就会去查清楚这两人是如何进江府的。 要是查到了郭氏头上,怕是落不着好。 “今日宾客众多,后门本就没有多少人防守,芳儿钻了换班的空子,应当查不出什么。” 江知念摇头,祖母要是当真想查,定能抓住蛛丝马迹,芳儿如何将人带到江府,如何从那外室手中抢来的孩子,这一路上又路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能够牵扯的太多了,郭姨娘如何能完全不露马脚? “只怕郭姨娘不在乎这些。” 等到江知念赶到松鹤院,只见雪枝已经请来了大夫,在给哭得痉挛的陈氏扎针,郭姨娘也悄悄地抹眼泪,算是把戏做足了。 江程焦急地等在一旁,终于,陈氏又醒了来,她别过头,不想看到江程。 郭姨娘柔声道,“老爷,夫人现下受不得刺激。” 江程没有理会郭姨娘,“慧兰,此事是我做得不对,竟瞒了你这般久,可到底孩子是无辜的。”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陈氏转过头来,抹了一把泪。 “事已至此,不如将清儿纳入府中…” “啪——” 陈氏将手边的茶盏扫落,起身定眼看向江程,“老爷!我们几十年的夫妻!旁人见了我都要说一声羡慕,说你爱妻疼子,洁身自好,房中就一门良妾!” “如今满京城!谁看我陈慧兰不是一个笑话!” “你竟在外养了一房外室!” 陈氏又哭得不能自已,“老爷莫不是在欺我陈家不在京城!” 江程皱眉不语,听着陈氏的数落,直到听不下去了,他倏地起身,“你去瞧瞧今日来的那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这些年我为顾你的面子,才将清儿养在外面,属实是!” “是委屈了她!既然你也知晓了,日后就将他们娘俩接回来!” 陈氏气得心脏突突地疼,江程说完,也不再理会她,离开这屋子,去寻外室宋清和江奕了。 江程刚出门,便瞧见了进来的江知念,脸色说不得多好。 “父亲。” “你来这里做什么?”江程冷声问道。 江知念淡淡一笑,“今日祖母操劳,女儿是来瞧瞧祖母的。” 听到江知念的来意,他脸色才好些了,“顺便去瞧瞧你母亲…劝劝她。” 江知念颔首,等江程走后,她没有进陈氏所在的侧室,而是先去了祖母那里。 见她来了,江老夫人揉着眉心,“朱嬷嬷,去把门关上,吵得我头痛!” “祖母今日辛苦了。” 江老夫人长叹一声,暂时没提外室的事情,一脸歉疚,“今日祖母还误会了你,是祖母不好,念念可是伤心了?” 江知念垂眸,唇边带着淡淡笑意,可只有她知道,这笑意不达眼底。 陈氏不信她,祖母也不信她。 心口如同撕裂了一道口子一般,可她不想说此事。 “没事就好…今日这件事,祖母决定如何处理?” “还能如何处理?若只是外室打发了就罢了,可她到底给江家生了孩子,自然是要纳入府上的。” “母亲肯?” 江老夫人轻叹,“她肯与不肯,又能如何?她若是不肯,现在这世道,传出去也是她善妒,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只能把牙打碎了咽肚子里。” 朱嬷嬷道,“大夫人方才的意思是,那个男孩可以留在江家,但是他母亲,夫人是不允的。” 江知念看向祖母,见祖母似乎有所动摇,许是觉着对不起陈氏,想要应下来。 可若是当真把宋清赶出去,陈氏还能留她活口吗? “祖母,孙女方才留意到,那妇人的肚子与常人有异,似乎……似乎怀有身孕。” 闻言,江老夫人赶紧起身,吩咐朱嬷嬷,“快,快将她从柴房里带出来,请大夫好生瞧瞧,莫让肚子里的孩子有闪失!” 江家人丁不算多,自从陈氏生江若蓁伤了身子后,便一直无所出。 郭氏的肚子也一直没动静,好不容易能添新丁了,江老夫人自然重视。 江知念目的达到后,只是安静地坐在祖母身旁喝茶。 等到江老夫人都忙活过来后,看到江知念,才想起什么,“念念,你老实告诉祖母,你那日说不想嫁给太子,可是真的?” 第61章 皇后的敲打,定亲在即 没想到祖母会先问这话,江知念微微一顿,随之坦然点头,“祖母,孙女便对您直说了。” “太子殿下对我,没有一分情谊。” 老夫人不以为然,“你与太子拢共见过几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情感,可以定亲后慢慢相处便是,念念你有才有貌,太子殿下只要了解你,自然会心悦你。” 江知念静静地看着祖母,祖母不知她有过前世,她若是还要嫁给太子,江若蓁和江家其余的人,只会想尽办法来害她。 就连太子,不会让她好过。 “太子不仅对我没有情谊,更是厌恶我至极。” “世间联姻都是各取所需,即便夫妻二人两看相厌,也能维持婚姻。” “可是祖母,江家与太子并非如此,这段姻缘只是江家单方面攀附太子,倘若太子对我没有眷顾,难道又会体贴江家吗?徒增太子的怨恨罢了。” 江知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她知道,单单这么说,祖母很难动摇,毕竟江家这些年来对她给予厚望。 “这几次接触,太子殿下倒是对若蓁颇为照顾……何况。” 江知念垂了垂眸,语气有些低落,“若有一日我并非江氏血脉的事情被知晓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听到最后一句,江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胡说什么?你是我江家悉心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怎么就不是江家血脉了?!” 但,气恼归气恼,江老夫人缓过来后,也想清楚江知念所说在理。 可是就江若蓁那副做派,与陈氏如出一辙,她当真不放心把她嫁去东宫!更何况,娘娘敲定了的事情,岂是她们想改就能改的? 原本老夫人今日也是想做做江知念的工作,谁知,江知念这一番话下来,倒叫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可面上还是说,“毕竟皇后娘娘已经定了主意,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念念,这是旁人求不来的福分,事事难如意,不能总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江知念指尖微凉,虽然祖母没有同意,可这些话到底给祖母留下了印象。 她在祖母这里坐了没一会儿,来了松鹤院的管事,“老夫人,今日府内差人,后门处守着的小厮便只有两个,他们说也没有瞧见谁出入。” 江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混账!两个大活人进了宅子,竟也不知晓如何进来的?明日进的是贼人,主子丧命了都不知!要你们有什么用!?” 管事心中一跳,“老奴已经责骂过他们了。” “不过,老奴顺着桂花小巷去查,倒发现…发现,府中的确有人频繁去过,是立夏院的芳儿!” 江知念陪祖母喝茶至此,她便不好再留下来了,借说琳琅阁还有事,便先回了。 随后也没有再去隔壁看看陈氏,陈氏如何,她当真不在意。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回到琳琅阁天色已经不早了,回去就听到扶光在与折柳说今日白天的事情。 折柳心中不好受,“老夫人怎的也不信小姐?” 江知念沉默。 那时她虽然难过,可平心而论,祖母在知道她不是江家的女儿后,依旧能在几个孙子孙女中,对她不偏不倚,她已经是感激了。 她不会强求祖母对她多么偏爱、无条件的信任。 这些于江知念而言都太奢侈了。 祖母为江家操劳一辈子,现在也一心为江家好,江知念也都能明白。 只是,她与祖母到最后,只怕是殊途。 - 听说当晚,郭姨娘就被带到了老夫人面前,松鹤院的灯亮了一晚上也没熄,不知被带去说了什么。 第二日郭姨娘却毫发无伤地回了立夏院,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江知念还没来得及猜出,郭姨娘到底与祖母说了些什么,便被匆匆召入了宫中。 这次接引她的人,也不是红豆,而是换了个面生的婢女,她只管带路,一句话也不同江知念说。 到了未央宫,江知念刚跪着行完礼,还没起身,一杯热茶就砸到了她的身上,滚烫的茶水一下子就浸到了她的身上! 茶杯顺着掉落在地上,江知念疼得闷哼出声—— 红豆眸光微凉,语气怪异,“江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奴婢手滑了。” “不打紧。”江知念看出来红豆是故意的,可她一个臣女,难不成还敢问皇后的罪? 红豆都是受了娘娘的意罢了。 “不打紧就成,娘娘方才就说有些困,江姑娘不妨在这里跪着,等娘娘休息好了,再与你说话。” 江知念抬眸,却见红豆已经转身进了内殿,独留她一个人跪在未央殿的正中。 被滚烫茶水打湿的地方,一开始是贴着皮肤烫得她生疼,片刻后冷却下来,就是由外及内的湿冷。 皇后这是在惩罚她,可具体是为什么,江知念还不太清楚。 要是早知道入宫是来罚跪的,她便穿厚些了。 跪在冷硬的地面上,江知念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流失。 自己的膝盖从刺痛到一寸一寸麻木。 最后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终于传来了一些窸窣的声响,又过了一刻钟,果真看到皇后从殿内出来了。 “红豆,你也是,怎么同我说,知念一直在外面等着?”皇后佯装意外,又连忙命人给她赐座。 江知念垂了垂眸,“娘娘,臣女跪着回话就好。” 她的腿已经完全麻木到没有知觉,不恢复一段时间,哪里能正常走路? 皇后只让赐座,却没有让人扶一下她,便知不是真心实意。 她只能盼着,皇后可以早些出完气,早些放她回去。 皇后淡淡睨着她,看她跪了那么久,心中倒是舒坦不少。 看来是她对江知念和颜悦色太多,叫她没了规矩,得意忘形,才惹出这般祸事! “本宫召你入宫,你可知是为何?” “娘娘恕罪,请娘娘指点。”江知念附身行礼请罪。 接着,皇后将手中一本书丢了过来,落到江知念的眼前,江知念伸手捡起来,迟疑一瞬后翻开。 这是个话本子,讲的是…… 粱公子与江姑娘! 内容大概是梁公子对江姑娘一见倾心,便做了许多大胆热烈追求之事,两人私下定情,却生生被当朝太子夺婚,从此有情人被迫分离的故事。 第62章 被拥入怀中 江知念只大概看了一眼,便立即向皇后请罪,“请娘娘明鉴,臣女实在不知此事!” 皇后睇她一眼,想到不久前,江知念拒婚,她就更加怀疑了。 但比起怀疑,皇后更生气的是,如今这话本的内容已在京城茶馆中传阅! 好在她在宫外的势力,在刚流传的第二日就叫人拦截了下来。 “你不知道?你与梁氏子弟——” “绝无关系!”江知念决然道! 皇后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是信了两分,随后道,“江夫人生辰宴那日,也因他出了乱子。江知念,趁还没有赐婚,赶紧把你那些破事给本宫都处理干净!” “别让你的羽毛,脏了怀安的名誉,你可明白?” 皇后声音毫无温度,这件事已经伤害到太子的声誉,她不重视,难不成等传到皇上耳朵里再重视吗? 这话本中,她的怀安就是个夺臣妻的太子! 皇上要是知晓了,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江知念如何担得起!? 记忆中,除了前世皇后下令将江知念关入水牢,便属今日最为严肃冷戾。 “臣女遵旨。” 江知念眸光一暗,究竟是谁在背后这般害她?恨不得她即刻死了才好! “本宫已经命人收缴了所有的话本,后面不会再流传了,可是已经看过的人,本宫可帮不了你了!” 幸好皇后娘娘早就管控下来,否则此刻京城早已是…… “娘娘息怒,臣女会想办法,将此事解决,绝不连累到太子殿下…”江知念一面请罪,一面想着对策。 皇后却已经有了想法,“下个月的春季狩猎,本宫会想办法给你与太子请婚。” 江知念倏地抬头,“娘娘——” 皇后目光冰冷如锋,“江知念,是本宫太宠爱你了,叫你不知天高地厚!连太子都得听本宫的安排,你凭什么多言!” 江知念看清楚了皇后眼中的警告,皇后想要弄死她,实在是太简单了。 皇后也不会允许有人拒绝她,除非是死人。 江知念敛下眼眸,没有再多言。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不是想要就这样死的。 看到江知念这般乖巧,皇后缓了缓,才道,“回京时,你与太子共乘一辆马车,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春猎回京,从城门到宫门的长街,百姓们都会出来看,皇后是要她与太子假装两厢情愿。 偏生,她与太子,没有一个真心同意这门亲事。 说完这话,皇后根本没有等江知念回她。 这本来也不是在征求江知念的意见。 “这话本,你带回去。”皇后命令道,“时时刻刻提醒你,别忘记自己身份!” 看到这话本,江知念感觉自己像是扇了一个耳光一般! 恶心,屈辱。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曾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过私情。 世间情爱于她不算什么。 旁人可以用各种方式暗算她,偏偏总是企图把她定在耻辱柱上。 “臣女,遵旨。” 等到江知念抬头时,皇后与红豆皆已不在殿中。 她一手拿着那话本,一手撑着自己慢慢起身。 才刚刚起了一条腿,又酸又麻的感觉就随之传遍了全身! 双腿一点力气也没有,一时间站不起来。 可这时候,方才引她入宫的婢女走了过来,“江姑娘,娘娘让奴婢带您出宫。” 不给她任何休息的时间,皇后定知道她腿已经完全麻木,一时半会儿根本走不动道。 但,不正好敲打她吗? 不给她体面的机会。 仿佛在同她说,只有让皇后满意时,她才能体面做个主子。 否则,你就是像一条狗一样,也得爬出这个未央宫去! 江知念闭了闭眼,“有劳了。” 她咬着唇,强撑着自己起身,若是腿脚麻木动不了,她便用力掐自己麻木的部位! 这样的未央宫,她不想多留,也不能多留! 就这样,江知念拖着还软麻无力的腿,跟在未央宫的小婢女后面,慢慢往外走。 那小婢女看江知念这般难受,多次想要伸手扶她一把,都忍了下来,方才红豆姐姐才交代过,一路都不许扶她! 这江姑娘可真可怜,也不知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娘娘生了这般大的气! 终于在一个转角,江知念实在走不动了,膝盖处如同挣扎一般痛,她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现在连早春也算不上! 小婢女赶紧上前,“江姑娘,奴婢,奴婢扶你一把。” 江知念却摇了摇头,扶住了一旁的廊柱,“没事,走慢些就好。” 她怎会看不出皇后的用意? 只是从这里出去,还有一道白层阶梯,还不知要怎么走。 此刻双腿已经不麻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再加上膝盖里的刺痛难以忍受,她问了时辰,算下来她跪了足足三个时辰! 难怪她会没力气,午膳也没用。 “我见你面熟,你可是未央宫的婢女?”迎面来了人,江知念回过神,发现这个人是云初。 小婢女点点头,“奴婢是。” “红豆姑娘正寻你,说你出来太久了,怕你在哪里躲懒呢!” 小婢女面色一白,她哪里有?难不成是因为——她看向江知念,怕是因为江姑娘走的太慢,才耽误了时辰。 云初,“你先回去,太子让我带话给江姑娘,顺带把江姑娘送回去。” 小婢女一听是太子的吩咐,这江姑娘又是太子的未来太子妃,也没想太多,匆匆赶了回去。 云初看着小婢女远去的背影,露出一排白牙,小姑娘就是好骗。 江知念一边走,一边同云初说话,“你就不怕她回去回禀皇后,将你拆穿?” “她没把江姑娘送到宫门口就回去了,哪里敢不打自招,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知念淡淡一笑,云初还当真是有意思。 云初的话音刚落,两人便到了那百阶台阶前,江知念扶着廊柱歇息了片刻后,微微吸了一口气,落下了第一步。 膝盖处传来未能预料到的酸涩刺痛,腿当即软了下去! 就在江知念以为自己就要跌落下去! 云初伸手去拉她,手伸到一半,被陆君砚的手挡了回去。 他跻身过来,修长温凉的大手握住了江知念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住,另一只手则环握住她的肩膀,将其半拥入怀中! 江知念此刻已经来不及思考,潜意识让她抓住这个救命稻草! “江姑娘,小心——” 第63章 传出绯闻之人 江知念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此,幸好还有人拉住了她。 从惊险中缓过神来时,江知念抬眸一看,自己身旁的人何时从云初变成了……陆世子? 她赶紧从陆君砚怀中退出,欠身行礼时,掩饰住自己的惊慌失措,仅仅呼吸之间,她便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多谢陆世子。” 陆君砚慢慢收回手,心中几分失落,唇边有极淡的笑意,“还江姑娘那日相扶知恩。” 随后他感觉到自己手心微微有些湿意,于是留意到江知念身上那块颜色较深的部分,心上一凝,“江姑娘,你的衣裳是湿的?” 江知念抿唇淡笑了一下,“方才没仔细,不碍事。” “这百阶台阶,才铸就了这里的壮丽巍峨,我有眼疾,不便走台阶,圣上便为我辟出一条缓路,可否请江姑娘陪我一道?” 陆君砚看出江知念的腿脚有些不便,可却没有拆穿,只是说自己有眼疾。 对于江知念来说,这再好不过,跟在了云初和陆君砚的身后,一开始,她还担心自己跟不上两个男子的脚步。 可一路走下来,她发觉陆世子走得很慢很缓,她跟得也没有那般吃力。 一面想着,当今圣上还真是宠爱陆世子,居然还为他在宫中单独辟宫道。 “江姑娘,今日时辰尚早,不知能不能吃到江姑娘欠我的那顿饭?” 到了宫门处,陆君砚忽然顿步问。 陆君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自己,自己却一直都没有道谢,已经是失礼,便没有拒绝,“这是自然。” 云初则道,“江府今日也没有套马车,不如乘世子的,我这就派人去通知江府,直接去酒楼等姑娘,如何?” 今日是宫中车马来接的她,皇后却没有安排人送她回去,想必也是打压中的一环。 皇后就是想叫她今日吃点苦头。 “与外男共乘实在不合适,多谢世子好意。” 陆君砚却道,“也不是第一次当马夫,无碍。” 云初也说,“总不能叫世子殿下先去酒楼等姑娘?” 早知如此,她便推一推了,江知念此刻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先上了侯府的车舆,陆君砚果然如他所说,坐在了外面,从头至尾也没有进来。 江知念与陆君砚的相识并不是十分愉快,陆世子口出狂言,让她对其没有任何好感。 可这几次的相处,倒叫她改了看法,陆君砚当真是个知礼守礼的人。 荣安侯府的车舆却没有驶去酒楼,而是青云茶馆,江知念腿脚不便,好在半夏已经在茶馆门口等着江知念了,见她来了便上前扶她。 江知念抬眸,“茶馆?” 陆君砚先一步进去,“听说这几日京城中有个令人抱憾的故事,江姑娘可要与我一同听听?” 令人抱憾的故事? 江知念眸光一颤,想起来在宫中所受的屈辱,此刻她的膝盖还泛着生生的痛意,便抬步跟了上去! 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落座之后,小厮上来到茶,点了几样小点,就听下面的说书先生开始讲故事,今日讲的是一出千里寻母的故事。 江知念将半夏带来的干爽衣服换上后,又简单垫了垫肚子,随后听到屏风另一侧有人讲起了另一个故事,主角就是梁公子与江姑娘。 “本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儿,你说说,叫太子殿下拆散了,啧啧啧,果真是权势大过天!”那人说到太子殿下四个字时,把声音压到极低。 江知念冷目,对半夏道,“你且去打探打探,讲故事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半夏领命后,转身就找了茶楼的小厮打听,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厮说这几日,这个人一直都在茶馆,一开始发话本子,后来有人收缴了话本子,他又讲给客人们听。” 说白了,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茶楼掌柜怕也是收了好处,否则怎会任由此人打扰客人? 江知念还盘算着,如何从那人口中套出幕后之人,便听到另一个地方传出一阵男子的笑声,而且还越发大起来。 “梁兄,你与那江姑娘当真如这人所说?” 又有人附和,“你竟不知,京城官家子弟,少有人不知梁兄喜欢江知念,一会儿得了空你随他回去瞧瞧,他的书房中写了不知多少抒情之诗!” 梁淇只是听着,并没有接话,因为前些日子刚从江府回来,他母亲就命他把那些诗都通通烧个干净! 还说,纵使再喜欢江知念,日后都藏在心里,吞到肚子中,否则只会给梁家带来祸事! 梁淇不明白,他心悦江知念,那是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有的心意,为何偏偏是她要嫁给太子? 那胡诌故事的人闻声,更是来了劲儿,“你瞧,我可没有胡诌……敢问梁公子,这江姑娘若是嫁了太子,你又怎么办?” 梁淇自嘲一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能怎么办…便是终生不娶,我也不会辜负江姑娘!” 江知念蹙起眉头,这梁淇蠢笨如猪,在外面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行事鲁莽不计后果!他这般说话,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胡诌的故事? 不等江知念开口,站在旁边的云初已经一脚踢倒了中间隔着的屏风! “碰——” 屏风轰然倒下,要不是旁边的人躲得快,还会被砸到! 云初两步走过去,提起那人的衣领,把佩剑往桌上狠狠一拍,“你好大的胆子,官家小姐也敢随意编排!满口胡言,今日我就替我家小姐好好教训教训你!” 云初说的是他家小姐,江知念侧眸,只见方才坐在这处的陆君砚已经不见,躲到了另一扇屏风后面。 那人本还想反驳,结果看到云初亮出的佩剑,吓得口齿都不清楚了,“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的就是说点胡诌的故事,赚点碎银,不曾犯事啊——” “你满口胡言,污我名节,怎么没有犯事?今日我就是将你送去大理寺,也是受理的。”江知念声音发凉! 第64章 你喜不喜欢江姑娘 “我…我又不曾说是你,天底下姓江的这么多——” 云初一口呸在他的脸上,“天底下姓李的也多,怎不见你说李姑娘?小姐,何必与他多言,我直接把他舌头割下来!他便再也不能乱说了!” “云初,莫急。”江知念柔声道,“我瞧他倒也不像是坏人,袖中藏的点心可是要给家中孩童带回去?” 云初不是莽撞之人,他凶恶开口之时,江知念就猜出了陆君砚的意思。 她与云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才好不把此事闹大,又快速地套出话来! 那人被吓得脸色由白到青,没想到自己赚些外水,要搭上一条命来!那他岂会愿意? “正,正是。” “这个故事究竟是谁所编排?冤有头债有主,我将你放了,也好找他去!” 那人咬了咬牙,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是谁编排我不清楚,那人我不认识!不过小的在此讲故事的报酬,他每日都会派人送来,江姑娘不如等上一等!” 云初看向江知念,江知念点了点头,他才将人放开。 而梁淇那边,早就在听到这边动静后,从屏风内出来,果然见了他心心念念之人。 “叫二位受惊了,这是小姐给的补偿,小姐说了,不喜欢听人随意编排她,若此后在外面还听到有人这般谣传,就不要怪我来硬的了!” 云初性子活泼,可若是让他装凶,倒有几分像样。 无关之人领了银钱自然就走了,半夏欲将屏风扶起,云初守着那讲故事的人,等着他所说之人来送钱。 江知念转身之时,梁淇喉结微动,“江姑娘!你……你都听到了?” 她转过身,眸光淡然,“听到什么?” “我梁淇今生非你不娶!江姑娘,自我第一次见你,便对你倾心,也许…也许你不曾知晓,可我一直都把江姑娘放在心上。” “所以这一出好戏,是你所编排?”江知念抬眼,直视梁淇。 “不是……” 这事若当真传开了,第一个死的就是梁家,料想也不会是他。 可是他却这般不省事,还出言纠缠于她。 “索性不是你,否则你脑袋怎么掉的也不知晓!你所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梁淇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听到了!可不等他紧张开心,江知念接下来的话,无疑狠狠打他的脸,扫了他的面子! “可,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梁公子,与我而言,你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我与你素不相识,却平白被纠缠连累!你可有想过,我多无辜?” “这个世道,女子已是不易,若梁公子当真盼我好,还请日后不要再提及我的名字,离我越远越好!” “你自然可以继续随心所欲,不过下一次,我也没有这般轻易放过你!” 屏风后,陆君砚黑眸之中隐隐浮现的怒意,渐渐淡去。他还担心江知念无法应对梁淇,可江知念的做法叫他欣赏。 不仅直白决绝的拒绝了梁淇的纠缠,更是威胁于他。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说完,屏风立起,将梁淇的视线隔绝,梁淇失魂落魄,最后还是被好友一起带离了茶楼。 “多谢——” 江知念道谢的话没说完,陆君砚就淡笑开口,“怎么见你,总是朝我道谢?看来一顿饭,是不够还。” 方才云初定也是受了陆君砚的命令,出来替她办事,自己还躲到了屏风后,也是怕传出去,对她清誉有毁。 江知念见他这般,微微一怔,“公子如玉”四个字,仿佛此刻具象化了。 “世子之恩,实是几顿饭也不能报答。” “若是世子有需要臣女的地方,臣女会尽力为之。” 想来,没有什么是世子办不到,而她又能办到的。 陆君砚垂眸,“一言为定。” 江知念轻声应了,接着隔壁便来了人,应当就是来结工钱的人。 江执念起身,来到了屏风后,只听那人进去后,将一袋子碎银扔在桌上,接着开口:“今日说了几遍?” “做的不错,明日继续。” 这声音出来,江知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突然绕过屏风走了出去,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 那人见屏风后的人出来,一开始还漫不经心,却在看到来人之后,吓得转身就想逃走,云初眼疾手快,几乎是立刻抓住了他,把此人按在了地上! 果然是他——风霖!江若祁院中的侍从! 风霖打小就跟着江若祁,江知念光是听声音就能认出他,可她还是要亲眼看到才敢信! 没想到真的是江若祁,是他害得自己今日入宫一趟,被皇后又是泼茶又是罚跪!把她生命与尊严都死死踩在地上! 皇后今日所为,就是想让江知念清楚,只要她不乐意,江知念连狗都不如! 原来所有的敲打与罪责,都来自于自己的兄长! “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在这里!” 江知念微红的眼眶落下一滴眼泪来,她勾了勾嘴角,将这眼泪抹去,声音却很平静,“这话该我问你,风霖你为何会在这里?” “又为何要给此人钱财!” 风霖说不出来,也不必他说,他身为江若祁的侍从,打从他进入这茶楼开始,江若祁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半夏!将风霖捆了回府!我得去问问我那阿兄,是不是要将我害死了才满意!” 半夏虽是女子,但从小练武,让她控制住风霖不在话下,等到江知念带人走后,云初才回到了陆君砚身旁。 两人一道上了车舆,云初这才忍不住问道,“世子…你对江姑娘太不寻常了,世子心中,有江姑娘?” 此刻的陆君砚眸中已经恢复了神采,闻声,他没有说话。 可把云初着急坏了,“世子,是或者不是,您说句话呀!” “你为何这般着急?” “你若不喜欢江姑娘还好,若是喜欢……江姑娘与太子马上就要定亲了,喜欢了也白喜欢!” 陆君砚眸光一淡,许久后缓声道,“既知不可能,说与不说有何意义。” “倘若世子早些说,还能求到圣上那里,请圣上赐婚!皇后娘娘总越不过圣上去!” “云初,你只想以强权逼迫她,可有问过江姑娘心中所想?何况…”他顿了顿,虽心有不甘,但终究忍了下来。 “我患有眼疾,只是个废人,何必耽误别人?” 第65章 这还得多谢阿兄 提起眼疾,云初更是着急,“世子的眼疾不是已经好了?难不成又复发了?” 自发现世子眼疾是有人下毒之后,云初对陆君砚的饮食起居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按理说世子能看到了,就与正常人无异了。 “如若这眼疾要装一辈子,那真的假的有何不同?难不成让人同我一道,日日里小心谨慎,吃个饭也要验毒?” 云初眸光一垂,心情无比低落,荣安侯府的情况与世子身世错综复杂,世子不愿连累任何旁人,因此对娶妻也格外排斥。 他的声音低嗡嗡的,“只要江姑娘一有动静,世子便上心,今日皇上分明没有召见您,您入宫也是为了江姑娘。” 陆君砚也说不清,自己对江知念究竟是什么感觉,从好奇到欣赏,再到看破她窘迫后的悯然,哪怕知道,不必自己出手,她最后也能解决。 可是陆君砚就是不忍看她就自己一个人挣扎…… “属下替世子难过,从小到大,您何曾顺心如愿过?” 就连好不容易,有了心悦的姑娘,也是皇后要指给太子的。 - 江府。 江程黑着脸刚送走宫里的人,江若祁不屑地呛声,“我便说,她仗着自己是日后的太子妃,行事越发嚣张跋扈,如何?娘娘责罚的旨意都降到江府来了!” “那孽障人呢?!” 江程怒问,这些日子,他在外被人议论,回了府中又要看陈氏脸色,正是心情不快之时! 江知念在宫中惹怒了皇后娘娘,皇后罚她接下来几日需得日日入宫受礼! 他堂堂礼部尚书,还需皇后来教他女儿礼仪,岂不是在说他江府没有家教?! 江若蓁抿唇,“可能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只是姐姐是被召入宫中的,怎的娘娘的旨意都回来了,姐姐还没回来?” “阿兄,不如你出去寻一寻姐姐。” 江若祁反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冷笑道,“如今她眼中哪还有江府,有我这个阿兄?” 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次能让她收了气性,长长教训也好。” 左右皇后如此宠爱她,只是训她几句,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江若祁想错了。 再看到江知念,她脸色有些苍白,下马车时,膝盖里传来的剜骨般的疼痛,半夏扶着她来后,才一脚踢在风霖身上,“还不滚进去?!” 江知念刚走进正厅,就见平时嫌少见到的江家族老,都齐聚正厅,这些人虽然在朝廷中并无官职,亦或并无建树,可辈分大,还越过了祖母,坐在了主位! 见了她,江程双目冷冽,“孽障,还不跪下!” 江知念蹙眉,“父亲这是何意?” “让你跪,你便跪!说什么废话!”江若祁和她只有两步之隔,他大步过去,用力按下江知念的肩膀! 肩上一道巨大的力量袭来,原本就没力气的双腿,直接被摁跪在地上,扑通一声! 光是听到这声音,都叫人心惊! “小姐——!” 半夏心上狠狠一拧,猛地推开江若祁,这一下,仿佛直接将磨骨之痛转为碎骨之痛! “只要你一日是我江家人,就需得听父亲教诲!”江若祁被推得连退两步! 江知念痛得几乎晕过去,身子也直不起来,她双手撑地,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地上! “阿兄…阿兄说得是……”江知念颤抖着声音开口,她强忍着哭音,倔强地缓缓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江程。 “敢问父亲,为何要知念下跪?” “你还有脸问!你今日入宫,礼数做得不够周到,有辱我江家门风!才让皇后娘娘下旨,叫你去娘娘跟前学礼仪!” “你仗着得了皇后的欢喜,在江家耀武扬威,为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若是不识抬举,在娘娘面前污了江家门风,遭皇后厌弃,吃苦的也是你自己!” 江知念讥笑,她当是什么事情,原来是她离宫后,皇后又下了惩罚她的旨意! 将这一家子亲戚族老都叫了来,坐于上堂,审判她的罪过! 她看向江若祁,他心中必定是痛快的,终于叫她吃上苦头了! “是啊,知念,人不可忘本,你还没嫁去东宫呢,怎么先惹了皇后娘娘?若是娘娘改变心意,你怎么对得起江家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培养?” “这些年来,你吃穿用度,样样比照着经常最好的来,将你养成这般金娇玉贵,你莫辜负我们这些长辈的期望啊!” 江若祁冷笑,“只怕是她当真嫁进了东宫,哪里还记得住自己是江家人?” 江家从上到下,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都居高临下地审视这江知念,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叔叔伯伯们,是晚辈教女无方,险些让小女污了江氏门楣!” “江知念,今后你白日里除了要去宫中学礼仪,回了府,再去祠堂之中跪上两个时辰!” “好好思过!” 皇后所谓让她去学礼仪只是体面说法,去了也只是如同今日一般罚跪。 先去宫中跪,回来还要跪。 除非江知念这一双膝盖不想要了! “半夏,扶我起来!” 半夏立刻去扶,江知念撑着半夏的手,慢慢地站起来。 “姐姐,爹爹还没让你起来,你…你别再惹爹爹生气了。” 江知念置若罔闻,半夏扶起她时,看到裙子被殷红的血迹,不禁惊呼:“啊…小姐,你的膝盖,流、流血了!” 江若祁闻言,不可置信! 流血? 他只是让江知念跪着认错,拢共跪了才一刻,怎会流血? 为了求证,江若祁冲到江知念身前,他垂眸一看,月白的裙子上,鲜红的血色刺痛着他的双眼! “你,你的膝盖…好好的怎么会…” “好好的?”江知念惨淡一笑,“这还得多谢阿兄!” 这地上冰冷,没有蒲团,没有软垫,就那么生生地跪在了地上! 她因疼痛不得不微微屈膝弯腰,抬着眼望向江若祁时,看清楚了他眼中的愧疚和惊恐! 江知念内心毫无波动,靠着半夏直起身子后,放开半夏的手,“父亲不是想知道,皇后娘娘今日为何罚我吗?” “把风霖带上来!” 第66章 反转,要责罚江若祁! 她冷声道,盯着江若祁,看他在听到风霖二字时,忽然闪躲和猝不及防的模样! 半夏还记着江若祁方才是如何对自家小姐的,心中自是气不过,她的力道,可比养尊处优的江若祁大些,她一掌拍下去时,只听风霖惨叫刺耳! “你绑你兄长院子里的侍从,是做什么?”江程皱眉问。 江知念看向江若祁,“阿兄,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替你说?” “公子,救我公子…”半夏手段非常,风霖见了江若祁就求救。 江若祁慌乱别开眼,“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江知念今日不是入宫了吗?怎么能与风霖撞到一处去? 见他还是不肯认,江知念看向族中长辈,“江氏各位族老长辈在上,知念有一事不明。” “知念难道非要嫁给太子殿下?” 闻言,一厅的人各有心思,江若蓁微微抿唇,手紧紧捏起,她多想直接告诉这些长辈,她才是真正的江家嫡女! 应该嫁给怀安哥哥的是她呀! 立刻有人沉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是整个江氏对你的期盼!难不成你还有旁的想法?” 江程更是不耐烦,“江知念,莫要挑战我的耐性!这次我绝不会再由着你的性子!” 江知念嗤笑一声,“若是江家有人想要毁坏我与太子的婚事呢?又该作何处罚?” 她音若珠落玉盘,清脆却有力,连江若蓁都惊了下,莫不是她想扯出自己来? 不不不,她哪里来的证据?难不成是小桃说的?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是与太子的婚事,倘若真有这样一个人,一定是要在祠堂请出家法来!痛打到他站不起来为止!” 江若蓁一下子脸色变得很难看,“姐姐…你在说什么,与今日你受罚之事,有什么关系?” “对啊,这有什么关系?” 江知念眸光冷淡落在江若蓁身上,她抖什么,她怕什么?还没轮到她呢! 她从衣袖中掏出皇后扔给她的话本,由半夏转交给江程等人传阅。 “这是今日皇后娘娘给我的,其中编排了我与外男的故事,甚至将太子写成了一个夺妻之辈!” “娘娘怎能不恼怒?” 众人翻阅后,吓得满脑门都是汗珠子,手都在抖着,“这……这简直是把江家,往火坑推啊!谁干的!” 江知念惨淡一笑,看向江若祁,“我也想知道是谁干的,恨不得毁了我的清白,恨不得我死在宫中,那是皇后娘娘啊!” “捏死我,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是谁害我在未央宫的石板上,生生跪了三个时辰!今后还要日日去跪!” 江知念每说一句话,就蹒跚地往江若祁的方向走一步,剜骨之痛比起钻心的痛,不及万分之一! 最后,她轻轻地冷笑一声,“查了才知,原来……做这一切的,是我的好哥哥,我的阿兄啊!” “不可能!”江若蓁挡在江若祁面前,“阿兄不会这般做的,姐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半夏狠狠踩了一脚风霖的背,“蠢货,说话!” 江知念收回目光。 误会? 唯一的误会,就是她误会江家人对自己会有亲情! “属下也是,也是奉命行事…公子只让我去给那说书人结工钱,没,没说别的…” 江若祁黑眸沉沉,捏起的拳头青筋暴起,“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父亲,我也是看江知念眼里越发没有我们这些家人,她那日竟然对蓁蓁动手!?” “一品楼,你害我被打五十鞭,我是你阿兄,可以不计较,可是蓁蓁身子弱,又那么乖巧,你为何非要去找她的不痛快?!” 听到江若祁认了下来,江若蓁很是意外,接着听他说完理由后,更是跪到了江程面前,“爹爹…都是因为若蓁,阿兄才会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情…” “求爹爹,求各位长辈,可不可以…网开一面。” 江若祁自觉跪到了中央,他撩开衣袍,正襟而跪。 瞧,多体面。 而她呢,在未央宫多无措?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在江家,被他强压跪在地上! 他只怕此刻还觉得自己所做,是对的。 “混账!”江程怒吼着,将桌上的茶盏一并摔了! 指着那话本,“你是想害死你妹妹,害死江家不成!?” 江若祁,“儿子只是想给江知念一点教训,她只要在江家一日。就是江家的人,儿子就是要磨磨她那淡漠的性子!” 除了对他冷言冷语,做什么都是淡淡的。 明明以前江知念不是这样的,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就这么厌恶江家?迫不及待嫁去东宫吗? 每每想到这里,江若祁心中就会浮现出隐隐的烦躁感。 同样是兄妹,为何若蓁就这么懂事,护着他这个兄长! 就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她就可以不认他这个兄长不成!? 江知念膝盖痛得站不住,半夏心疼地红了眼,磨她的性子? 嫌她冷淡? 可她如今的性子,不就是前世江家人磨出来的吗? 接着,那话本就甩在了他的脸上,把江若祁的脸打红了一片,“这是你妹妹!你将她与外男牵扯到一起,别说嫁太子,无论是哪个夫家都会介意!” “那可是太子!你自己看看这话本里写了什么!” “你!” 江程气不过时,直接上脚踹在江若祁身上!他要动手,江若蓁非要拦在前面,被婢女拉开! 闹大了,掉脑袋都是轻的,这是诛九族的罪! 江若祁冷眼旁观着这出戏,江程该不会以为,他踹一脚这事就会由着他们翻页? “父亲,你别再对阿兄动手了。他犯的事,应该如方才长辈们说,去祠堂请家法!” 江若祁背部一僵,随后阴沉道,“江知念你当真想要我死!” 一而再再二三要处置他! 江知念吸了吸鼻子,“阿兄所做,不也是要我死?”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她来追究吗? 她偏不! 第67章 痛打江若祁 江程虽怒江若祁所作所为,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嫡长子,到祠堂请家法打完,不知要恢复多久,稍有不注意伤到根本,江家日后该怎么办? 他先踹一脚,就是想让江氏长辈们解解气,不好追究。 哪知江知念并不放过江若祁,他黑眸带着愠意与警告,“知念,他毕竟是你兄长,若是闹大了,传出去旁人怎么看待我们江家!” 所以,江程的意思是要她就次揭过,不再追究? 江知念扶着半夏的手微微用力,但又倏地松开,“他在外这样编排女儿,旁人又怎么看待江家!” “我不过是想杀杀你的锐气,难不成还真想害了你?我也不会让这件事闹大!”江若祁听了宫里人传来的旨意,便已经决定要收手。 待他再出手替江知念解决此事,让她知晓皇室纵使位高权重,却也只会讲利益,只有江家的家人,才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能够成为她的依靠。 江知念并不理会,只是看向江氏的长辈,“江若祁毁的不只是我的名誉,更是皇后对江家的信任,难道他犯下这等大错,却不必受罚吗?” “贤侄,知念说得没错,做错事理应受罚,他怎么能这样害自己的亲妹妹?” “依我看,开祠堂请家法的确有必要。”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棍棒不打在自己身上,哪里会痛? 江知念知道这些“长辈”并非真的在为她讨回公道。 一是害怕影响到自己攀附太子。 二就是江若祁不是他们所出,死活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她也不在乎,江程今日搬出这些人来,妄图压她一头时,就应该料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不可以!” 陈氏的声音传来,这几日她一直在院子里闭门不出,也不想看到江程。 也是听雪枝说了情况,她才愿意出院子。 江若蓁见陈氏来了,连忙跑过去,“阿娘,他们要请家法,阿兄身子才刚好,禁不得家法…” 陈氏拍了拍江若蓁的手,转眸看向江知念,心中酸涩,“知念,祁儿到底是你的阿兄,你就真的忍心这样对他?” 江知念觉得好生奇怪,为何大家都在指责自己对江若祁狠心? 寒意从心脏处渐渐扩散,一整颗心都沉落下去。 “那他毁我声誉害我被皇后责罚之时,就忍心了吗?!” 陈氏憔悴万分,她心中揪着难受,干脆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捶着江若祁,“你当真是个蠢货!孽障!你干什么在外面编排你妹妹!” “那可是你妹妹!从小被你捧在手心里的妹妹!” “小时候你替她挨了多少骂?你都忘了不成!你怎么舍得她成为外人的谈资!” 一锤一锤落在江若祁身上,就仿佛敲打他的心一样,他心中闷闷的,深深皱着眉。 是啊,那是他的妹妹,就算没有血缘,也是真心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 想到她裙子上的血迹,疼得连站也站不稳,江若祁低声,“对不起母亲,是儿子做得不好,让您担心了…” “你同我道歉有什么用?还不去跟你妹妹道歉?” 江若祁侧身,看向江知念,咬了咬牙后,闷声道。“念念,是阿兄对不住你,你,别生气了,我替你去请大夫。”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陈氏好一出戏,字字句句都在提醒自己,江若祁当初对她有多好。 让她不要忘了当年的兄妹之情! 此刻,江若祁亲口道歉,她若不原谅,不答应既往不咎,岂不显得她小气? 可是。 她所遭的罪,算什么? 江若蓁,“姐姐,你就是不想原谅阿兄,看在阿娘的面子上,也别再追究了,可好?” “这几日阿娘吃不好睡不好,姐姐,别叫阿娘再担心你和阿兄了,算若蓁求你了!” 说着,江若蓁甚至亲自跪到了她身前,她想伸手拉江知念,江知念却是忍着剧痛也要退后一步! 瞧瞧,多有孝心的一双儿女啊。 好话都叫她们说了去,她不答应就是不孝! “母亲若是身子不舒服,女儿可以请南诏神医来为您看看,诊金算在琳琅阁头上。若蓁妹妹,倘若你当真不想累着母亲,实在不该让人去母亲那里通风报信。” 雪枝怎会知晓前厅的事情? 自是因为江若蓁派人去传了消息。 “阿兄犯的事儿,我们江家不处置,母亲难不成想等到娘娘查出来了处置?” 江知念这话提醒了所有人,皇后连话本都能拿到,想要查到江家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届时,就不是家法那么简单了。” 她将后果摆在诸位眼前,江家那些人,生怕累及自身,这次不管陈氏与江程说什么,也要开祠堂,请家法! “姐姐,你当真要这样对阿兄?”江若蓁哭哭啼啼地,吵得她心烦。 江知念深深看着江若蓁,不仅这样对江若祁,连你,也跑不掉! “你以为你就能没事了?” “别忘了,小桃还在江府,世间可没有永远的秘密。” 江若蓁眼睛瞪大,随之退后了一步,小桃,小桃又跟她说了什么? “姐姐……” 江知念不再搭理她,由半夏扶着去祠堂,半夏有些担忧,“小姐,不如先去让大夫瞧瞧腿?” “阿兄受罚,我怎能不再?”她要去祠堂亲眼看着江若祁被打。 不允许任何人徇私! 等到江知念到了祠堂时,江若祁已经被打了十棍了,江氏的家法——黄金棍,用的是民间专门打孩子用的藤枝,坚韧无比,上面还有尖刺。 每一下都能刺入肉里! 半夏给她搬了个椅子,她坐在了正中央,眸光紧紧盯着趴在长凳上挨打的江若祁。 一下,又一下! 藤条深深刺入,又被拔起,血肉混在一起都泞成了一片! 她看到豆大的汗珠顺着阿兄的额头流淌下来,在地上滴成一片。 粘在黄金棍上的血甚至有一滴甩在了江知念的脸颊上。 陈氏哭得稀里哗啦,江若蓁也红了眼,只能堪堪扶住她。 江若祁也当真是嘴硬,他的屁股只怕是血肉模糊了,他愣是咬着牙齿,一句也没喊出来!! 直到打完了,所有人都散去了,江知念还没有起身的打算。 江若祁猩红着双眼,用力抬起来,方能望到坐在那里的江知念。 “江知念,这下…你总,总满意了。” 第68章 下跪道歉? 不知为何,江知念并没有很开心,心脏如撕裂般的疼痛。 两人的目光相触之时,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小时候的点点滴滴。 “阿兄,我也想要学骑马。” “阿兄,舅公说我背不下这本,便不许我出去玩,为什么念念要学这么多?念念也想和隔壁的王姐姐一起玩。” “王姐姐说她只学了两本书,和女红,为什么我要学那么多?” “阿兄……阿兄!阿兄!” …… “念念,阿兄给你买了小马驹,你看看喜欢吗?” “我偷偷带念念出去玩儿,嘘,可不许告诉别人!” “因为我们念念日后可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你知道太子殿下是谁?” “不知道?那是世间唯一配得上我们念念的男子。” …… 江若祁猛地垂下眼,许久后,才慢慢道,“你的腿…” “不劳费心。”江知念起身欲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是,是阿兄…对不住你。” 背对着他的江知念嘲讽地勾了勾嘴唇,只要一心软,就好好想想前世他的那声贱妇,那些心疼,便烟消云散了。 “江若蓁好像哭晕过去了,你当真不去看看?” 方才还半死不活的江若祁,猛地回头,不顾自己的伤势,便要下地!“蓁蓁!!” “公子,公子你还不能下地,快!请大夫来啊!” 江知念把这些声音都抛之脑后,头也不回地回了琳琅阁。 江府给江若祁和江若蓁都请了大夫,折柳见了江知念那裙子上的血迹,吓得赶紧撩起来仔细看了,好在只是磕破了皮,不过看小姐走路都需要半夏扶着。 这怕是内里伤着了。 折柳道,“小姐,我去请个大夫。” 她是知道隔壁请了大夫,但想也不用想,她们定是记不起来小姐也伤了。 江知念摇头,“上次师兄给的药膏还没用完,擦点就好了,不必辛苦一遭。” “这怎么可以?这般严重,定不会只是皮外伤,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免得落了病根儿。” “不必去了。” 她明日入宫还要接着跪,用再好的药,也不及一双护膝来得有用。 拗不过江知念,折柳只能照吩咐与扶光赶一双护膝出来,照着小姐所说,不必多好看的样式,内里塞足够多的棉花便是。 晚上,半夏为江知念清理了伤口后,厚厚地敷上了一层药,又用热水泡了一会儿,方才觉得腿脚轻松不少。 “小姐,大公子特地吩咐大夫来一趟琳琅阁,给大小姐瞧瞧。” 外头,守院子的婢女突然喊道。 江知念微微一顿,随后笑意淡了淡,“就说不必了,我的腿脚没事了。” 折柳出去回了话,可没过多久,那人又回来了,“大小姐,大公子一定要请大夫给您看过了才罢休,大公子说,若是您不同意,他就亲自来琳琅阁看您。” “不用理会他。”江若祁被打成那样,怎可能有力气来琳琅阁? 说着就熄灯睡下了。 翌日,江知念天蒙蒙亮就起身了,她刚推开屋门,被眼前的情况惊了一下。 江若祁就站在江知念琳琅阁院子外,一直等着江知念! 他昨夜在这里等了一夜不成? 折柳出来,也吓到了,赶紧去开院门,“大公子这是做什么?” 江若祁唇色发白,已经站不住了,风霖扶着他,早就劝他回去休息,可公子根本不听! “念念,你可是还在生阿兄的气?” 鲜血从他衣服上渗出来,这才初春,夜里也是能冻死人的,江若祁就在这里站了一夜? 心中钝痛一下,江知念别开眼,“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江若祁,你还是赶紧回去,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母亲难保不会拔了我的皮。” 他往前走了两步,鲜血就滴落下来,滴到了地上,刺眼得很! 江知念声音才刚落下,那头,陈氏就匆匆赶来了,她还披着头发,来不及梳发,见了江若祁果真拖着伤体站在这里等了江知念一晚上! 她就气不打一出来,想要打江若祁,最终也没舍得,“祁儿,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是想吓死母亲吗?” “风霖,你怎么让大公子伤这么重还到处乱跑!” 风霖有苦难言,江若祁的命令他不可不听,可又没办法给江夫人交代。 “雪枝,快将大公子扶回去!” 雪枝满脸忧色,作势去扶,却被江若祁拂开,他虚弱开口,“谁让你告诉母亲的?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许同母亲说吗……” 陈氏看到江若祁这样子,心都快碎了,她哭着道,“你个混账,总是不叫人省心!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他不肯走,身上又有伤,谁也不敢强拉他,只能在这里耗着。 江若祁只是看着江知念,“念念,昨日我看到你裙子上有血迹,是不是…是不是伤着了?” “叫大夫给你看一眼。” “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多关心自己。” 江知念淡淡道,正要回屋,江若祁想阻止她,可奈何伤得的确很重,“念念——” “祁儿!别动了祁儿!”陈氏揪心道,又担心又着急,更是生气,她怒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关心她做什么?她若是真将你当作兄长,岂会让你在外站了一夜!” 江知念僵了僵,她,又不知道江若祁在外面。 折柳道,“夫人,昨夜琳琅阁休息的时候,大公子也没来,小姐说了她已经没事了,大公子何必非要来琳琅阁?” 雪枝呛声,“公子担忧小姐,小姐该感动才是,怎么会如此——”不知好歹四个字,被陈氏打断在她嘴中。 “雪枝!” 陈氏看向江知念,她红着眼,“昨日母亲请你放过你阿兄,你不肯,打也打了,今日你阿兄担心你,你难道就不愿意体谅体谅他?” 江知念没出声。 陈氏一咬牙,跪了下去,“就当母亲求你,你心疼心疼你阿兄!” “母亲——” “夫人——” 江若祁没想到陈氏会跪在地上,世间从没有为人母给子女下跪的说法! 江知念猛地回头,扶光已经快步过去扶陈氏了。 陈氏又在逼自己! 江若蓁跑过来,一张小脸怒不可遏,“江知念,你竟然让阿娘给你下跪!简直是倒翻天罡!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第69章 入宫和太子用膳 江知念眸光微凉,看着琳琅阁外的几人,她看向江若祁,轻启朱唇,“瞧见了吗?你为何总是要给我带来麻烦?” 江若祁劝说母亲起来,又朝着江知念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担心江知念的膝盖! “母亲,你先起来!” “儿啊,你乖乖回去养伤,母亲就起来。” 江若蓁也说,“阿兄,你回去养伤,别叫阿娘担心。姐姐既然不领情,阿兄就别坚持了!” 江若祁为难地皱眉,他今日只是想要修补和念念之间的关系,希望念念愿意让大夫给她看看腿,为何会这般?他又不愿母亲这般! “……好,我回去。”思虑片刻后,他咬牙道,又看了看江知念,“念念,大夫我留在了江府,抽空让折柳替你去请来瞧瞧,可好?” “受不起。”江知念回道。 随后便关上了门,江若蓁擦着眼泪,“姐姐怎么能这样…” 陈氏深深吸气,“到底不是亲生的,喂不熟。祁儿,先别管她了,赶紧回去好生歇着。” “叫母亲跟着儿子受累了。” “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为你们操心,为谁操心呢?” “对了蓁蓁,你昨日晕倒了,身子好些了没?” “多谢阿兄挂念,我已经好很多了。” “你们俩呀!……” 这些话语随着远去的脚步声逐渐淡去,江知念背靠着门,听着她们一人一句的家常话,心中不只是什么感受,也许如针刺一般,又像是钝刀在割肉。 说不清楚。 “小姐,方才又何必……” 何必? 江家人可以随时心软,因为她们心软,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可若是自己心软,结局只会很惨。 江若祁那一脚,不曾心软;他在外编排,也不曾心软。 不能因为最坏的结果没有产生,就可以让她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也不是因为江家人的心慈手软,而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自救! - 因为江若祁伤得重,陈氏倒也愿意出院子了,随之令她气闷的,便是江程的外室,宋清。 宋清被安排在芒种院,这个院子颇大,江程给出的理由是,宋清有孩子照顾,又有身孕在身,自然要个大些的院子。 陈氏气得晚饭也没吃! “夫人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才是损失!” “那个贱蹄子!还被接进了府中,我怎能不气?我在这京城中,简直是个笑话!日后的席面,我都没脸去吃!” 雪枝劝慰着,“夫人莫要太在意了,老爷此事的确过分,可那些个有头脸的夫人府中,谁没几个糟心腌臢事?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此事夫人又没有错,有何见不得人?” “传出去,也只是那个宋氏见不得人!” 雪枝的话说到陈氏心坎里,她瞧雪枝是越发满意,于是柔声道,“年轻时就是你母亲跟着我,自你母亲腿脚不好了,便把你送到我身边来,当真是送了个小棉袄来。” “我也有许久没见过你母亲了,改明儿让她来尚书府见见?也好说一下你和祁儿的事情。” 听到陈氏提及江若祁,雪枝的脸一下子就红起来了,抿了抿唇,“夫人……大公子不是还未娶妻。” 陈氏早就许诺过雪枝,日后是要雪枝嫁过来给她儿子做妾的。 雪枝从未奢望过做正妻,她一个奴婢,能做大公子的妾室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哪里敢奢望更多。 陈氏愁道,“江知念和太子的婚事,定然是马虎不得,这才耽误了我给祁儿相看,不过好在也快了。” “祁儿伤得重,身边没个知冷热的,我怎么能放心?” 雪枝红着脸,心中也是担心江若祁的,“奴婢…奴婢忙完了,都会去照顾大公子,夫人且放心。” 听到雪枝这样说,陈氏也多了几分安慰。 - 未央宫。 红豆才刚服侍皇后用过早膳,江知念就到殿外候着了。 “她倒是能个能忍的。” 昨日在她这里吃了苦头,罚她今日来学规矩,早早就来了,瞧上去一点怨气也没有。 不过,江知念哪里敢有? 再怎么得她喜欢,也不过是被她利用的棋子而已。 要不是因为江府门第不高,方便掌控,她这个身世,远远不够看。 “奴婢唤江姑娘进来?” 皇后凝目,“让她在外面跪着,也叫她长长记性,别忘了本。” “娘娘说的是,是您一手把江姑娘捧到这个位置上来的,她不为您分忧也就罢了,还添乱。” 居然开始妄图拒绝与太子的婚事。 自不量力! 娘娘能看上江知念做太子妃,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何轮到她选了? “本宫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年纪小有点自己的小心思,这次本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但若是下一次——” 江知念还敢有别的心思,妄图脱离她的掌控,那她可不会手软! “若是江姑娘仍旧……” 皇后冷哼一声,“仍旧不想嫁给太子?” “那就别嫁了,直接送去东宫,当个最低贱的通房、妾室!好好的太子妃她不做,那就做个下人!” “她要是聪明,就知道该怎么选!” 红豆颔首,“娘娘说的是。” 江知念当然知道,在皇后手里退婚,不死也要被扒层皮,那可是皇后。 绝不会允许旁人扫了她的面子,得不到的东西,自然是要毁掉的。 她跪在未央宫大殿之中,来往宫女太监都侧目而视。 直到晌午,皇后才派红豆来引她去殿内。 膝盖里生冷发疼,依旧站不太稳,红豆却目不斜视,扶也没扶她一下。 “知念,来得这般早?定是等了许久,过来陪本宫用膳。” 皇后一脸慈爱地说道,仿佛将她罚在外面跪着的,不是她一样。 江知念颔首欠身行礼,并没有因为膝盖的疼痛有半点敷衍,皇后看了也很满意。 刚刚落座,就听皇后道,“红豆,去请太子过来,陪本宫和知念用膳。” 第70章 被太子囚禁 听说太子要来,江知念长长的睫毛微颤,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幕落入皇后眼中,她舒心地勾了勾唇。 两人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沈怀安才不情不愿到了未央宫。 “你这孩子,让知念等了这般久。”皇后笑意盈盈地命人添了碗筷。 沈怀安坐下后,盯了盯江知念,笑得意味不明,“儿臣是太子,江姑娘等再久,也该担待着!江姑娘你说是?” 太子用公筷夹了一块藕放进江知念的碗里。 “怀安。”皇后轻声警告沈怀安。 江知念又颔首,“殿下…所言及是。” 太子嘲讽一笑,仿佛早就预料到江知念的反应,平时在自己眼前装作一副不畏权势,清高的模样。 到了母亲这里又显出原形了!装出一副知礼懂事的模样! 这顿饭只有皇后偶尔说上三两句,江知念规矩接话。 江知念吃得不多,只夹了几筷子,沈怀安又故意找茬儿道,“母后,看来这宫里的御膳不和江姑娘的口味。” “殿下误会臣女了。”她小声辩驳。 “那孤夹的菜,你怎么不吃?”他由打趣的语气变得有些冷硬。 藕只是一个由头,她要是不吃,太子正好借此刁难她! 在这宫中谁有会理会她的难处呢? 可若是她吃了…… 江知念只能垂眸,将那一块藕加起来吃了,沈怀安才没继续说。 用完膳后,皇后让太子带江知念出去走走。 江知念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沈怀安一口应了下来,接着转身就走,并没有等等她的意思。 她膝盖处还疼着,也只能咬咬牙跟了上去。 心中盘算着能找什么借口离宫,未曾想前面走得极快的沈怀安停下来,江知念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沈怀背上。 她退后几步,“殿下恕罪,臣女不是有意的。” 沈怀安眸中一副早就猜透她的神色,“你说,都是同一个母亲,怎么你与若蓁就差这么多?” “她天真活泼,单纯天真;而你,满腹心机,城府极深!” 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和江若蓁压根就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 “殿下说的是,不过可惜的是,将要与殿下定亲的,是满腹心机,城府极深的臣女,不是若蓁妹妹。” 江知念这话,旁人听起来,可能当真觉得她才为太子感到可惜。 只有江知念和太子两个人知道,她有阴阳怪气的意味。 “你当真以为你能做孤的太子妃?” 江知念挑眉,“事到如今,殿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要是有,说出来让她听听,她也努努力好了。 沈怀安觉着江知念在挑衅他,升起愠意,“你给我等着!” “来人!” “属下在。” “将江姑娘带到东宫侧殿去,好生招待着!没有孤的允许,不许放她出来!” 江知念整个人一僵,深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臣女还要回娘娘那里复命!” “孤允你不必去了,母后不是希望孤与你培养培养感情?” “殿下,臣女身上有疾,需要回府医治!臣女先告退了。” 不知沈怀安打的什么主意,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此刻半夏不在她身边,她还是早些出宫比较好。 可是,太子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江知念在他眼里,左不过一个有点坏心眼的小姑娘。 他堂堂太子,难不成,还治不了一个小姑娘? “还不带下去?” …… 确定江知念被带走后,太子才去而折返,回到了未央宫。 红豆正给皇后捶腿,抬眼一瞧,没见到江知念,沈怀安谎说已经派人将江知念送了回去。 “本宫让你与知念多相处相处,你早早将人送回去做甚?” “母后,儿臣不想娶她!”沈怀安思虑片刻后开口,原本他对娶谁,娶几个并不在意,京城贵女多的是,娶谁不是娶? 可他就是厌恶江知念,一个女人,既聪明又心狠,岂不…岂不和他母后一样? 皇后闻言后眸光一凝,挥退了红豆,“怀安是对本宫为你选的太子妃不满意?还是不满意本宫?” “儿臣怎会不满母后?只是江知念,她心思城府极深,家中父亲不过是个尚书,有什么值得母后对她另眼相待的?” “倘若,是因为母后与江家那层关系,江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皇后算是听懂了,前面铺垫这么多,重点恐怕就在这最后一句。 她故意问道,“哦?江家还有女儿?” “母后您忘了?荣安老夫人生辰时,您见过的,江若蓁,江府二小姐。” 果然是为了江若蓁,皇后眸光淡下,“她自小就不长在京城,也不知是那个乡野长大的,怎堪为配?” 沈怀安当即有些急了,他坐到皇后一侧,“母后,如今她的礼仪也不差,也去到白鹿书院求学,她生性单纯——” “正是因为她生性单纯,才当不了这太子妃,你父皇正值壮年,你还有皇弟,未来没有一个处理后宅事务,辅佐你的太子妃,怎么能行?” 可沈怀安却不这么觉得,就凭江知念那上不得台面的,后宅争风吃醋的伎俩,就能辅佐他? 太子不言不语,这就是拗上了。 皇后微叹,“本宫跟你说过,万事要学会抓大放小,你当明白如今最重要的是什么。一个女人罢了,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何况。你若真心喜欢那江若蓁,后面再纳她进府,做个良娣便是。” …… 江知念被强行带到东宫的侧殿关了起来,无论怎么拍门都没人搭理她。 她方才所说,身上有疾,并非在唬沈怀安,而是——江知念对莲藕过敏! 在太子的注视下,她不得已吃了莲藕,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发作! 此刻,江知念觉得浑身刺挠,特别是玉颌下面,已经有了红疹子! 掀开衣袖,雪白的玉臂上也开始泛红长起了疹子,她一边挠,一边拍门,“有人吗?” “放我出去!” 她的声音就像石头沉入大海一般,无人回应,或是有人听到,也无人理会。 沈怀安在被皇后拒绝之后,郁闷地回了东宫,侍卫来报。“殿下,江姑娘还在侧殿,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把她放回去?” “放回去?”沈怀安冷笑,“这才哪到哪,赶在宫里落锁前放回去就行了。” 不将她关几个时辰,难解他心头之恨! 第71章 气若游丝的江知念 一想到因为江知念的纠缠,他不能选一个心爱的人做太子妃,他就烦闷难忍! “江姑娘好像生病了,殿下,要不要属下去请御医来瞧瞧?” 太子瞥他一眼,“她在母后那里好的很!有什么病?不必理会!” 侍卫不再敢多话,只是默默地可怜了一下侧殿中的江姑娘。 听那声音,不像是假的。 江知念此刻已经没有方才的力气,她感觉浑身有虫子在爬一般难受,到处都起了红疹子! 小时候,小时候她就是吃了莲藕,没有及时吃药缓解,险些丧命! 此刻,江知念浑身发热,胸口闷闷的,像是无法呼吸一般!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应当是发烧了。 不死心的江知念用尽力气,又拍了拍门,“来人!开门…请,请御医…” 依旧无人搭理,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晕倒在地。 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太子不发话,他们也不敢随便应下,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听到一般! 京郊某宅邸。 一声凄厉的惨叫被完全隔绝在密室之中! 声音发出的人,奄奄一息地被绑在架子上,他衣衫褴褛,满是血迹! 肚子上的皮肉已经焦烂,边缘冒着一股白烟儿! 而他的身前,慵懒地坐着一个人,修长的手指将原本系在眼睛上的轻纱,缠绕来缠绕去,听了这可怖的声音,非但没害怕,反而认真盯着这人。 “究竟是谁让你给我下毒的,你当真不说?” “没有人,没有人指使我……” 倒是个嘴硬的。 陆君砚给一旁的人睇了一眼,那人将烙铁重新放入烧得火热的炭盆之中! 烙铁被火烧得通红,就当被行刑的人,以为又要落在他的身上时。 云初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低声在陆君砚的耳旁说了些什么。 陆君砚眸光一暗,霍然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将纱带重新系到眼睛上! 门被推开,一股狂风吹来,吹起陆君砚的衣袍、长发、轻纱,再关上门时,至此他又是那个温润儒雅的陆世子。 云初疾步跟着陆君砚,“也是琳琅阁院里的丫头们见主子迟迟不归,这才着急起来,问了江大人。” “江大人却只担心,江姑娘这么晚没回府,会不会坏了名声,连累二姑娘。” “宫里的人怎么说?” “属下打探过了,未央宫里的人说太子已经把江姑娘送出宫了。” “暗卫说……江姑娘一直没出宫。” 听到这里,陆君砚还有什么不明白? 也是此刻,陆君砚眼睛被自己遮起来了,否则,云初都不敢想象,世子眼中的冷意能冻死几个人! 不必想,光是从陆君砚手中几乎要被捏碎的茶杯,就能看出来。 “所以,她在东宫?” 云初点头,面色凝重,“江姑娘似乎还生病了,但太子殿下不放人,也不请御医去瞧。” 陆君砚只沉默了一瞬。 “去东宫!” 云初摇头,“宫中马上落锁了,太子会在落锁之前把江姑娘送出来,只是……” 只是,就不知道江知念此时状态如何,是死是活。 “回府去接徐先生,一道去江府。” “是!” …… 江知念烧得半梦半醒,不知今夕是何年。 隐约中,感觉到那扇将她关起来的门终于打开了! 她微微睁眼,随之又失去了知觉! “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 东宫的婢女吓得脸色一白,匆匆跑去太子面前报信! 一开始沈怀安还有所不信,直到他亲眼看到江知念毫无血色地倒在地上,露出的一截手腕也满是红疹,才终于有一丝慌乱。 当即道,“快将她送出去!” 东宫刚把江知念送出去,未央宫就听到了风声,皇后闭了闭眼,“他不是说将人送出去了吗!” 江知念虽然只是个官宦之女,可换做旁人死了就死了,那毕竟是她选的太子妃! 何况这都晚上了,在太子宫里出了事,难说不会被万人唾骂! 红豆则道,“娘娘,殿下善良单纯,只是与江姑娘闹着玩,江姑娘是自己在侧殿睡着了,恰巧生了一场病罢了。” 不愧是红豆,说辞都替皇后想好了! 皇后点头,“你拿本宫的令牌去,召两个御医去江府,替知念好好瞧瞧!” “奴婢遵旨。” “对了。”大抵连皇后也觉得这次太子过分了,“让她好好养病,不必到跟前儿罚跪了。” …… 江府。 “念念还没回来?我去寻她!” 天色已经黑透,江家灯火通明,等着江知念回来,可等到现在也没人影。 江若祁身子上还有伤,平时陈氏饭都要人喂到他嘴边,不许他下床。 却在听说江知念没回来,偷偷跑到前厅来了! “阿兄…你伤还没好,怎么能下床?” 陈氏更是着急,好在雪枝上前去扶住江若祁,江若祁此刻眼神坚定。 “这么晚了,念念入宫还没回来,父亲,您赶紧入宫请见,问问皇后娘娘!” 江程脸色莫测,“宫中都落锁了,如何进得去?何况,难不成要让所有人知道,那个孽障这么晚了都不回家?” “难道我们就这样等下去?” 面对江若祁的疑问,江程不语,江若祁又看向陈氏,“母亲,救念念要紧!” 一向依着江若祁的陈氏,这次也没答应,“要是闹大了,家中姐妹都要受她连累……” “母亲!” 陈氏听到江若祁这发怒的声音,瞬间红了眼睛,“你就是不看江府的名声,也要怜惜怜惜你妹妹啊!若蓁与知念同岁,也是议亲的年纪。” 江若祁想要反驳什么,可目光看向江若蓁时,他又开不了口…… 江若蓁委屈道。“阿兄,蓁蓁没关系,只要阿兄愿意回房好好养伤…就好。” 看到江若蓁这么懂事,江若祁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嘴里,如何也不忍心说下去。 是啊,蓁蓁什么都没做错…… 这边,江府大门处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下,里面的宫婢把江知念唤醒。 撩开帘子,冷风卷入。 彻底吹醒江知念,身上也越来越痒,她却连挠的力气也没有,宫婢把备好的披风递给她。 “江姑娘,外面风大,且先披上披风。” 江知念接过来,虚弱道。“多谢……” 胡乱披上披风便磕磕碰碰,扶着下了马车,窒息感一阵阵袭来,江知念感觉脑子昏沉,仿佛下一刻又要晕倒。 她咬了咬牙,回了琳琅阁就好了,折柳定会给她请大夫,也会…… 江知念步履漂浮地往后院走。 前厅有人喊道,“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江若祁么猛地起身,雪枝惊道,“大公子,你慢些!小心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她赶忙去扶,却被江若祁一把推开,“让开!” 陈氏等人也是惊起,赶紧一道跟着去问问,江知念究竟是什么情况? 第72章 再晚一些保不住了 江知念还没走到琳琅阁,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没来得及回头,手腕被人大力攥住!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她,根本甩不开。 “江知念!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放手……” 江知念气若游丝,江若祁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用力攥住江知念的手腕部分,因他的力道,痛痒更甚! 江知念咬唇挣了许久,也没挣出来。 江若祁方才的担心,此刻都化作了恼怒,江知念到底知不知道,她一个女子这么晚不归家有多危险?! “我问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忍无可忍的江知念用尽全部力气,将他手拂开! “我让你放手!” 原本就有伤在身的江若祁,牵扯到伤口,疼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他的背后,衣裳被流的鲜血浸湿,越来越多,仿佛要滴下来一般。 江若蓁匆匆跑了过来,“阿兄!!” 陈氏惊得呆愣在原地,“祁儿!” 江知念不理会身后的各种声音,缓缓地抬起自己的腿,落下,再抬起,再落下。 只要回了琳琅阁,她就可以歇一歇了…… “阿兄,你流了好多血……” “祁儿,是不是她将你伤成这样?” 陈氏怒问,但她看得很清楚,就是江知念推了江若祁一下! 怒从心头起,陈氏朝着江知念背影冷声道,“江知念,你给我站住!” 江知念咬了咬牙,刚刚停下脚步,可全身上下奇痒难耐,胸口如同堵住一般,无法大口呼吸,如若再同他们纠缠,江知念怕是命也难保!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江知念,你太无法无天了!你再往前一步,江家自此之后,也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了!日后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不必留在我江家!” 江知念眼眸微垂,停下了脚步,颤抖地抬起左手,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挠着。 手腕一圈几乎挠得血痕一片,可痒得还是止不住! 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江知念预感自己怕是又要晕倒了,她想用尽力气先回琳琅阁。 可。 她刚走了一步—— 气急败坏的雪枝得了陈氏的命令,快步冲了过去,拉住要走的江知念! 雪枝感觉原本以为自己要使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得住江知念。 所以她这一下,是使了蛮力的!她看不惯江知念一个野种,也敢在江府耀武扬威,多次害得大公子受伤! 江知念当真是该死! “夫人让你站住,你是不是——”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人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一拉,江知念的披风被她掀开,裹挟着江知念回过身来! 但下一瞬! 江知念整个人都软瘫倒了下去! 雪枝吓得退后一步,嘴里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江若祁瞧见了,眼眸瞪大,连身上疼痛也顾不上了,想要冲过去,却被陈氏拦住,“祁儿!你不能再乱动了!” 人不能过去,江若祁咬牙切齿地看着雪枝,“你干什么!” 雪枝慌乱解释,“奴婢…奴婢只是想让大小姐等等……” “阿兄,你别怪雪枝姐姐,是姐姐自己不听阿娘的话。” “风霖,快将大公子扶回去,别再由着他的性子来了!”陈氏吩咐风霖,对那头江知念的事情,毫不关系。 唯独江若祁见地上的江知念一动不动,心中慌了神! 风霖来扶他时,他忍着痛,一把推开风霖,冲到江知念身前。 “念念?念念,醒醒啊念念!” 陈氏冷眼旁观,心中觉着,江知念怕是装的。 她这般晚归家,知道家中一定会问责,于是就用上了这一招,“祁儿,她方才推你时,力道可不小,你从小就替她受过。” “她何时想到过你?她这样对你,你怎么这么傻,还是事事先想着她?” 只有江若祁知道,眼前躺在地上的江知念,根本不可能是装的,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江若祁本想把江知念抱起来。 他刚把搭在江知念身上的披风掀开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江知念手臂裸露在外的地方,全都长了红疹子! 方才他攥过的地方,甚至全是念念挠过的血痕! 江若祁立刻就想到了,“她们给念念吃了莲藕!” 闻言,陈氏心中一沉,快步走了过来,果然看到这一幕,她心口一紧,看向雪枝,“愣着干嘛?去通知琳琅阁的人来!” 不一会儿,琳琅阁的几个婢女都来了,折柳远远就瞧见了地上躺的人,“小姐——” 折柳一下子哭了出来,小姐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成这副样子了? 半夏道,“折柳,你立刻去请大夫,我先将小姐带回去。” 折柳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就跑! 她刚走到府门处,就见世子的车舆停下,徐闻璟带着人下来。 “徐先生,您来得正好!” - 琳琅阁。 徐闻璟先给江知念扎了几针,暂时退了烧,可是身上的红疹却还没消,江知念还在昏迷着,时不时都会伸手挠。 折柳握住江知念的手,不让她乱挠。 否则,还要多几条血痕出来! 琳琅阁这么大的事,自然也瞒不住江老夫人,她担忧地问,“念念怎么样了?” 徐闻璟眉心紧皱,“情况不好,师妹这是过敏拖太久了,要是再晚一点…根本保不住!” 第73章 江知念要断绝关系? 在一旁的陈氏听了,隐隐有些心虚,方才她还怀疑江知念是在装病,不让祁儿理她,幸好—— 幸好祁儿发现得早。 江老夫人脸色阴沉,“念念不能吃莲藕,府上饮食都万分小心,怎会让念念误食了莲藕?” “并非误食,用得不算少,否则也不会这般严重。”徐闻璟提醒道。 “碰——” 一旁的玫瑰凳被江若祁猛地踢翻,“念念是入宫吃的,她定然不是自愿的!” 自从发现莲藕过敏后,江知念从不会碰! 如若用误食来解释,念念明知自己吃了藕会过敏,怎么会任由自己这么久不出宫寻大夫? 何况,宫中还有御医! 江若祁和其他人心里都有猜测,只是根本不敢多想! 江老夫人吸了吸气,沉声呵斥江若祁,“闭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家法把你脑子也打坏了!?” “祖母!分明是她们——” “那可是皇后!”江老夫人怒杵着拐杖! 就算是皇后故意的又怎么样,那是皇后,江府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江若祁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难道就因为畏惧权势,半点公道也不计较吗! 凭什么?! 陈氏见江若祁在这里,只会徒增老夫人烦扰,便让雪枝带江若祁回去。 他原本不愿意,还是徐闻璟说,现在江知念需要静养,他才答应。 雪枝得命后刚走近一步,就被江若祁冰冷的目光瞪住。 “风霖。” 风霖立刻过来,扶着江若祁离开琳琅阁。 感觉到江若祁的厌恶,雪枝心中委屈又难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陈氏牵过她,“好孩子,他性子就是如此,今日他妹妹病成这样,哪里有好脸色?你不必放心上。” 江老夫人瞥了一眼陈氏,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发作。 陈氏这个蠢货,自己的女儿不见得关心两句,对一个婢子倒是细心得很! 方才的事情,她也听朱嬷嬷说了,她的儿子与儿媳,人不见了也不知去找!一味地在意脸面,只想着给江若蓁铺路,活生生一条命都视而不见! 倘若今日江知念不是入宫,而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 恐怕难有命活了! “还劳烦徐先生上心。” 不用江老夫人嘱咐,徐闻璟自然会顾好小师妹,扶光端来药,喂江知念喝下后,他又开了些调养身子的药。 想起马车上陆世子所说,师妹在宫中罚跪,怕是伤了腿,还需得开些热敷的药。 等到这些都安排妥当,江老夫人特地嘱咐说,“听闻徐先生是奉娘娘的命,来给念念诊治……方才,老身孙儿那些话都是胡话,心疼妹妹得紧,才胡言乱语。” “还望徐先生可以保密。” 徐闻璟点头,“老夫人放心。” 这也是陆君砚交代的,荣安侯府与江府没什么交集,说是陆君砚专程找来徐闻璟给江知念诊病,不免被人怀疑,太过牵强。 只说是皇后的命令就好了。 反正江家也没什么机会去宫中求证此事。 将青引暂时留在江家煎药,徐闻璟重新回到侯府的马车中。 车内,陆君砚捧着一卷书在看,见徐闻璟上来了,便开口,“江姑娘如何了?” “暂时稳定下来了,夜里如若再烧了,青引便可以给师妹施针。” 他也才放心。 “徐先生,江姑娘生的是什么病呀?”云初知晓自家公子想问,又不好问出口。 “师妹对莲藕过敏,应当是在宫中时,误食了莲藕…且。”他顿了顿,语气略沉,“且延误了治疗,险些丧命。宫中分明有御医,为何皇后不给师妹请御医?” 陆君砚听到这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得泛白!因为沈怀安恶劣的性格,连一条人命也不放在眼。 哪怕是发现得晚,也应该立刻去请太医,而不是草草把人送回来! 云初感觉马车内的氛围骤然变冷!咳嗽了一声,“方才宫中派了两个御医,被世子遣回去了。” “徐先生,我只信你。” 徐闻璟觉得此话怪怪的,他救自己的师妹是应该的,怎么还轮上陆世子信他了? 倒是他应该说,“属下多谢世子,老师名下就这一个师妹,今日若非世子传信,属下也不能及时赶来江府。” 何况陆世子还如此费心,专程在马车中等他这般久。 徐闻璟哪知,陆君砚醉翁之意不在酒。 - 夜里江知念又烧起来,折柳去隔壁院子把青引找来,扎完针喝过药之后,才好了些。 青引松出一口气,“这便对了,这股热发出来,江姑娘的红疹便该好了。” 又拿出药膏,“一会儿替江姑娘把身子擦一擦,把这个药涂在姑娘手上的血痕上,才不会留疤。” 折柳一边红着眼点头,一边接过。 琳琅阁的丫鬟是一夜没睡,直到第二日清晨,江知念长睫微动,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琳琅阁的丫鬟是一夜没睡。 直到第二日清晨,江知念长睫微动,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一侧头就看到守在她身边睡着的折柳,外面有脚步声,还有隐隐穿进来的草药味。 想必是扶光在外面替她熬药。 江知念回想起昨日的景象,还有些后怕,她抬手仔细端详,手上的疹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挠过的血痕,看得出已经被处理过了。 扶光轻轻推门进来,看到江知念醒了,欣喜道,“小姐醒了!” 江知念来不及阻止扶光,折柳已经悠悠转醒,见到她醒了,也惊喜万分,“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折柳说着又哭起来。 扶光去拉她,“让你照顾小姐,你倒是照顾睡着了?别哭了,去准备些早膳。” 江知念眸光温和地看着两人说闹,仿佛昨日在东宫被关起来发病的景象,离她已经很远。 其实也不过是昨日的事情。 …… 听说江知念醒了,陈氏带着江若蓁一道来看她,因昨日陈氏误会了江知念,还同她说了狠话。 今日的陈氏也显得十分真诚,送来了百年山参熬的鸡汤。 “知念,你大病初愈,应当好好补补。” 百年山参的确是好东西,可这东西,一根就是千两,宫中贵人才用的起的东西。 陈氏怎么会有? 江若蓁勤快地从食盒里端出来,“姐姐,你尝尝,这是夜里刚炖的,还热乎着呢。” “山参鸡汤是阿娘最拿手的,也是我最喜欢的。” 汤色金黄,上面淡淡飘着一层油脂,闻起来的确很香。 碗底寥寥飘着两根根须,想来这应当是陈氏从江若蓁补身子的山参中扣下来的。 不然,江若蓁也不会故意说——这是她最喜欢的。 “多谢江夫人。” 江知念淡淡开口,并没有去接这碗参汤。 听到这个措词,陈氏脸色微变,心中莫名刺痛烦闷,强颜欢笑道,“你这傻孩子,叫母亲什么?” “就当作我病傻了。” 她抬眼看着陈氏,“昨日我昏迷之前,听得清清楚楚,江夫人说我从哪儿来,便赶回哪儿去。这难道不是要与我断绝关系?” 第74章 阿娘该多伤心啊 江知念也不瞒屋中的几个婢女了,直言不讳道,“我毕竟不是江家的女儿,留这么久,已是江大人江夫人仁慈。” 陈氏脸上的笑意彻底凝住,她呆愣愣地看着江知念,一时不知怎么回她。 这些话的确是自己说出来的没错,可她也是因为江若祁身上的伤,着急之下才说出这样的话。 根本不是自己的本意! 何况,她从未想过真的要赶走江知念,毕竟! 毕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江若蓁手中的鸡汤直接洒了一些出来,这鸡汤洒下来,必定是要洒在江知念身上的。 好在她早已抽身起来。 “姐姐,昨日阿娘在气头手,不知你病了,才会这样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你这般说,阿娘该多伤心啊?” 江知念瞥了她一眼,笑得轻蔑,“江若蓁,我要是从江府离开,最高兴的就是你,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以往,江知念或许还会维持表面的和谐,在外人面前与她姐妹相称。 可自此之后,不会了! 要什么表面和谐? 她们都不装,自己干什么为难自己? 江若蓁一脸委屈地拉着陈氏,“姐姐,我何时这般想过?” “何时?”江知念上前一步,一改素日里淡漠的性格,变得几分强势起来。 “否则,你又为何要教唆小桃把外男往我院子引?你巴不得我从江府消失!” 江若蓁不断摇头,断然不会承认,“没有…阿娘我真的没有!” “自我被爹娘找回来,心中觉得,还能陪在父母身边,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姐姐对我也颇为照顾,我怎会这样想?” 陈氏从方才的无措中反应过来,眼中尽是受伤,“为娘知道,你这是怪我昨日那般说话,此事的确是娘不对。” 有许多话,陈氏张开嘴,又不知从何说起。 “知念,娘从未真正想赶你出府。” 江知念别开眼,不想看两人在这里惺惺作态,“江夫人,是或不是我心中自有判断,我本不是您女儿,也不该再留在江府。” 昨夜,她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还要被陈氏堵在门口质问。 同为母亲,陈氏可曾关心过她身上的异样? 那红疹子,都爬到她下颌了,她披上披风,也是怕吓到旁人。 可江家人,无一察觉她的异样。 可见,陈氏压根不把她当作女儿。 要是当初江若蓁回来时,陈氏直截了让她离开江家,她或许对陈氏还有几分母女之情。 偏偏说着什么,一视同仁,都是女儿,却将偏心之事行到底。 “你混说些什么——!” 朱嬷嬷扶着老夫人刚进来,就听到这话,又急又气,“你病好完了?就如此有精神在此处混说?” “什么是不是的,我说了,你在江家住了这十几年,你就是我们江家的嫡女!” 朱嬷嬷赶紧拍着老夫人的背部,怕她咳疾又犯了! 江老夫人走了过来,有些埋怨地看了陈氏一眼后,才道,“是谁要赶你走?!让她给我站出来!我的孙女,我说是谁就是谁!” 苍老的声音,音调高了都十分费力。 老夫人是相当生气了。 陈氏吓得一抖,咽了咽口水,“婆母……” “祖母,阿娘是气急了,才……” 早知是陈氏,老夫人沉着脸。“说话要过脑子!有的话说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陈氏红着眼,“婆母说的是,儿媳不该这般说。” 此刻陈氏也是当真后悔了,她平时对若蓁是偏疼了一些,可这也是因为她想要弥补若蓁。 更不代表,她心中没有知念的位置。 “可儿媳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父母哪有不说两句子女的。” 再怎么说,也不该往人最敏感的地方戳啊! 老夫人心中再怎么骂陈氏,眼下为了劝说江知念,也要说两句她的好话。 江知念要是离了江家,老夫人不放心,更因为,她可是皇后钦点的太子妃。 “念念,你母亲说了浑话,万不能当真,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若因为这只言片语,便要离家,才真真叫祖母失望。” “慧兰,你先回去想想如何给念念赔罪,让念念好好休息。” 陈氏不愿,她还想多为自己辩解两句,眼巴巴看着江知念,江知念却视若无睹,她也只能带着江若蓁离开琳琅阁。 陈氏走后,老夫人才拉起江知念的手,“傻孩子,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即便她说的是真心话,祖母也不会允许你走的。” “何况,你母亲觉得自己愧对于若蓁,便对你多疏忽了一些,是她不对,祖母会好生说说她。” “可到底,也是你的母亲,你当她就真舍得你走?” 若是以前,江知念可能还会对祖母这一番话动容。 可现在,绝对不会了。 就连祖母,江知念也没有从前那般信赖。 祖母以为她是赌气,说要离开江府,可没人知道,经历昨日,她当真想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只是,想归想,祖母不会允许,皇后不会允许。 离不开就离不开,江知念垂着眼眸,心中有了一些主意。 昨日沈怀安差点让她命丧黄泉,他仗着自己是太子,便觉得戏弄伤害她,如同戏弄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便觉得,她对他束手无策了? 江知念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第75章 敢冒充江姑娘! “祖母,如果徐先生昨夜再来晚一步…” 江知念淡声道,“孙女便真的同江夫人所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昨夜的情况,朱嬷嬷都和她说了,只怪她不在场! 要是在,也不会让事情发生成这样。 “瞎话。你是我孙女儿,还想到哪里去?”只要她不发话,谁也不可能赶走她的念念。 “祖母还想问你,你对莲藕过敏,府上自小不让你碰到,这次怎么来得这样厉害?” 哪里还需要问?祖母这般聪明,怎会猜不出来? 江知念神采淡了淡,祖母这是在试探她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命难违。”她只说四个字,祖母就完全懂了,果真是她们逼的。 江老夫人脸色微沉,与朱嬷嬷对视一眼。 “殿下不知小姐对莲藕过敏…也情有可原。”朱嬷嬷在一旁帮腔。 毕竟,老夫人还想促成这一段姻缘,哪能不说些太子的好话呢? 原本大小姐就不想嫁去东宫了。 江知念却冷笑道,“太子的确不知我过敏一事。” “他将我关在侧殿中,任我如何呼喊求救!他也不闻不问!” “生了疹子后,我在侧殿之中生生熬到了宫中落锁,太子见我要死不活的模样,也未曾想过替我请来御医,而是把我送出宫来。” “若是昨日我死了,太子殿下只怕会拍手称快。” 朱嬷嬷大惊失色,原本以为小姐只是被逼吃了莲藕过敏,却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事情! 大小姐只是个小姑娘,何至于用这么惨酷的法子去对待她? 老夫人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爬满皱纹的手紧张地握住了江知念的手,眼中已然有了泪花。 纵使…纵使他太子千尊万贵,可念念也是她们江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啊。 太子殿下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 江知念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戾气,一想到东宫侧殿那门框上,不知有多少她指甲划出来的印子,当时的恐慌、无措、害怕与窒息就如同潮水般又蔓延上来。 “念念,此事…你预备如何应对?”想来想去,江老夫人问出这一句来。 祖母眼底的几分小心翼翼,像是在试探她的意思,江知念将心中的情绪尽数压下,这些想法自然都不会让祖母知道。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孙女……有什么能应对的?”语气低落,不像是作假。 老夫人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念念这孩子好强,还真怕她以卵击石,酿成大错! “好孩子,那徐先生也是皇后娘娘请来的,可见她们是知晓你病了,心中愧疚,日后自然也会好好对你,你好好养病就好。” 江知念轻扯嘴角,不再多言。 太子和皇后会心存愧疚? 她能凭着这份愧疚过上好日子? 也不知祖母是太天真,还是希望她息事宁人,免得闯祸连累了江家。 寒暄片刻后,江知念刚送祖母出去,转头见了满眼是泪水的丫头们,哭笑不得。 “你们这是做什么?知道我不是江家的真嫡女,觉得前途暗淡?” 折柳抱住江知念,“小姐病糊涂了不成?瞎说!” “奴婢们是心疼小姐,在宫中遭了罪,回来了,又是被夫人怪罪,老夫人也不为您讨个公道……” 江知念美眸中的光渐渐淡了,“讨公道?为人臣子,又如何向君上讨公道呢?祖母就算有心,她也无力。” 更别说还要顾及江家一大家子。 半夏愤然,“难道此事,就叫小姐平白受委屈?” “若是小姐应允,半夏可以去求求世子殿下。” “不可。”江知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你是不信你家小姐我?” 无人替她讨公道,难道她就不能自己讨公道了吗? - 江知念足足养了小半个月的病,亏损的身子才好了些,期间青引一直按照徐闻璟的吩咐督促江知念。 这些日子,皇后派身边的红豆来了三次,送了一堆补品,赏赐也是琳琅满目的。 红豆来的目的有二,一是看看江知念恢复得如何。 二是探探江知念的态度。 回宫后,红豆如实禀报。 “江姑娘除了身子虚弱了一些,瞧上去没什么异常,奴婢问了问当日的情况。” “她只说自己吃莲藕过敏,晕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皇后沉吟不语,红豆又道,“即便江姑娘还记得,也不妨事。日后她是要嫁与殿下的,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希望她是个聪明人。”皇后缓缓道,“春猎在即,祭祀哪一日定好了吗?” “礼部来回话,定在后日。” 皇后,“届时安排怀安亲自去给知念赔个罪。” “娘娘,会不会太抬举江知念了?”红豆问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江知念一个官宦之女罢了,比之太子身份低贱,怎么能让太子赔罪? 皇后微微一叹,“此事的确是太子做得不对,以前本宫只知道他不愿意娶知念,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排斥。” “他们二人日后毕竟是要做夫妻的,难不成,真要当一辈子仇人?” “娘娘说的是。” …… 白马寺祭祀,是出发春猎的传统,朝廷命官可以携带家眷一同去上香祈福。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的,原本身为嫡长女的江知念定是可以去的,偏偏江若蓁也想去。 江知念都扶着半夏的手,一脚踏上了马车。 江程跨出门槛,叫住了她,“知念,你身子不好,这次祈福就让若蓁去。” 江知念眸光一转,落在江若蓁脸上,江若蓁抿了抿唇,“姐姐,我…我从未见过春猎祈福,可否让我去瞧瞧?” 她听说,春猎祈福皇后太子与圣上都会去。 “可是…” 不等江知念说完,江程早已不耐烦,“你快下来换若蓁去,身子不好就好好在府中养病。” 半夏正要说话,这是宫里专程来接她家小姐的马车! 老爷怕不是认不出?这哪里像是江家的马车? 但江知念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说话,又扶着半夏又下了马车。 “父亲说得是。” 她在江府台阶上站定,看着江若蓁的表情转阴为晴,甜甜地对江程,“谢谢爹爹!” “…也多谢姐姐,姐姐好生休息。” 江知念淡睨了她一眼,没有应声。 江若蓁满不在乎,她觉得,江知念心中一定郁闷极了! 今日江若蓁特地好生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的是柿子色的衣裳,哪怕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瞧见她,她今日梳的双螺髻,髻上簪有软绸,随风飘扬,灵动十分。 不得不说江若蓁当真是会打扮,一颦一笑,不是可爱非常,就让人心生怜惜。 半夏嘟着嘴,有些不理解,“小姐,您为何要让给二小姐?这明明就是宫里——” 她幽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方才小解去了的嬷嬷撩开帘子,一见不是江知念,当即愣了神! 随机大声问道,“你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冒充江姑娘!” 第76章 江若蓁面子不保 她这一嗓子出来,街上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脚步也慢了下来,就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知念都不用猜,便能想出来马车里江若蓁那张小脸有多委屈惨白。 发现马车停下来后,江程也从自己马车中下来,与嬷嬷仔细一问才知,今日这马车是宫里头皇后娘娘专程派来接江知念的。 江程恍然大悟,一脸难色,他怎的把这件事忘了? 江知念怎么说也是未来太子妃,谁不去,江知念也不能不去啊。 江若蓁手中绞着手帕,眼中已经有了泪意,她委屈地叫了一声,“爹爹,我…我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嬷嬷,知念她身体抱恙,今日就让我这二女儿代为去祈福。” 那嬷嬷眉头一皱,她虽然只是个下人,谁叫她是皇后身边的下人,她可不怕江程。 “江大人,您莫不是在同老奴开玩笑?娘娘要见的是江大姑娘,不是二姑娘!” “您这般,让老奴如何交差?” “幸好临走时,老奴检查了一下这马车,否则真等到了,娘娘岂不连老奴一同责罚了?” 这江二姑娘,当真是害人不浅。 她都说了这般多了,怎还是如此厚脸皮在马车之中赖着不走? 一听是皇后娘娘要见江知念,江程不敢再犟,朝着马车内说,“若蓁,你下来!” 这一刻,江若蓁觉得天塌了一般!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爹爹……” 她都已经坐上马车了,当街人这么多,再叫自己下去,她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越想越委屈,偏偏她今日穿的还这般显眼! 江程想,就是叫爷爷也没用啊! 皇后娘娘亲自下的令,还能违抗不成? 于是冷声警告江若蓁,“赶紧下来,此处人多,拖得越久越是丢人!” 江若蓁咬了咬唇,只能从马车上下来!她红着眼,捂着脸就往府内跑去! 江程叹了一口气,吩咐人再去套马车。 要是江知念是被皇后邀请去的,那他自然还能再带一个江若蓁。 江知念还站在大门处,见了江若蓁跑回来,半夏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二小姐,您怎么回来啦?” 江知念轻声,“许是想小解。” 这一刻,江若蓁觉得自己再没脸见人!正欲说话,嬷嬷已经一脸讨好地走了过来,“江姑娘,您怎么还在这儿?快些与老奴一道去白马寺。” 江知念勾了勾唇,戏谑瞧了江若蓁一眼,才道,“有劳嬷嬷了。” 上马车时,江知念对江程道,“父亲,妹妹好像在闹脾气,且好好劝劝,您乃礼部尚书,若是去迟了,怕是会渎职。” 哪里用她提醒? 马车内,半夏终于放声大笑,“小、小姐…哈哈哈,您方才看到二小姐的表情了吗?” “噗哈哈哈…” “就像,就像……” 吃了屎一般! 不过这话,半夏实在不敢说出来,恐叫小姐恶心,她粗话多,要克制!小姐温温柔柔文文静静的,哪里听过这些粗话? …… 到了白马寺,是红豆亲自来接她,江知念从马车上下来那一刻,红豆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若是太子殿下瞧了江姑娘的美丽,心中的芥蒂也会淡下几分? “江姑娘,随奴婢来。” 红豆领着她先去了皇后休息的禅房之中,江知念请过安后,红豆便带着太子过来了。 沈怀安刚踏入房中,见到江知念,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随后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 皇后清了清嗓子,“怀安,还不过来给知念赔罪?那日你太胡闹了!叫知念受苦了!” “母后!”沈怀安又恼又不愿意,他可是堂堂太子! 叫他给江知念赔罪? 皇后脸色一变,“还不过来?当真要本宫与你动怒?” 禅房之中,气场骤然转变,连太子也撑不过片刻,咬了咬牙就来到江知念面前,拱了拱手。 “抱歉!” 语气态度极差,不知还以为他来讨债的。 可是,江知念并不在意,她也欠身,“殿下折煞臣女了。” 如此“和睦”,皇后看了十分满意。 “本宫听说白马寺后山的梨树开了,成片成片的煞是好看,你们年轻人,一同去瞧瞧。” “只一点。”皇后看向沈怀安,语气温柔,但眼神之中全是警告,“不可再欺负知念。” 沈怀安吸气,“儿臣知道了!” 随后便先一步踏出去,江知念顿了顿,皇后柔柔笑道,“去,有本宫在,这小子不敢再欺负你。” 江知念点点头,跟了上去。 皇后满脸欣慰,同红豆道,“本宫就是喜欢她听话。” 这若是换成别的世家女子,不早就闹到皇帝面前了? 知念就不同了,任她搓圆揉扁。 …… 两人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谁也不愿意搭理谁,沈怀安碍于人多眼杂,一直没有发作。 直到走到梨林外,人烟稀少了,他终于阴沉着脸道,“这就好了?江知念你真贱啊。” 他一步一步,走近江知念,直到来到她眼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知念。 “孤这样对你,你也还要凑到跟前来,摇尾乞怜?” 江知念微微抬眸,许是有些不习惯这种仰视的角度,她退了一步。 沈怀安的话说得是当真难听。 “殿下这般不想见到臣女,为何不同皇后娘娘说?” “您不想与臣女定亲,为何不直接推拒?” 沈怀安正欲开口,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哦……是因为殿下不敢反驳皇后娘娘的意思,于是只能将气都撒在臣女身上。” 第77章 你们是一胎双生 “殿下害怕皇后娘娘,所以便推臣女这样一个女子出去拒婚,若不然,就对臣女施暴!” “殿下不想见到臣女,又因为自己的懦弱,不敢反抗皇后娘娘,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来,在臣女身上出气!” “那又如何,你一个——” “我一个低贱的官家女子,殿下想出气就出了,何须顾及臣女的感受?” 江知念把沈怀安想说的话完全说了出来,倒叫他哑然无话。 “难怪殿下这般害怕皇后娘娘,以您……”她眼神之中略带嫌弃与嘲讽。 “您是斗不过皇后娘娘的,不如趁早认命!” 终于彻底惹怒太子,沈怀安猛地攥过江知念的手腕,逼近她,两人呼吸近乎纠缠,他能够看的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江知念这副姣好的的面容,若不是性子叫他厌恶,他还有可能会喜欢! 只可惜! “谁说孤怕皇后了?” “你这话是在说孤蠢?” 江知念想挣脱无果,将早就埋好伏笔的内容顺势说了下去。 “难道不是吗?您是堂堂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对,连您都无法改变的事情,总不能期望如此卑贱的臣女去改变?” 此话一出,她感觉自己的手腕几乎要被太子捏断,骨头都要被捏碎似的! 说明,她戳中了太子的痛处!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改变不了?孤便让你死!母后总不会让孤娶一个死人!” “殿下还当真是天真,你以为娘娘当真怜惜臣女?就算江知念死了,或许还有李知念、王知念!这京城中女子千千万!” “而唯独殿下,只能凭皇后娘娘的心意做事。” 江知念本与沈怀安无冤无仇,他乃太子,这辈子只怕是后宫无数,怎会对与她的婚事这般抗拒? 想来想去,应当是太子厌恶皇后的掌控罢了。 沈怀安眼底的怒意都要涌了出来!就在江知念以为自己的手要断掉时,他倏地松开了她。 江知念还在疑惑,侧眼看到半山腰处攒动的人头,因为此处在山顶,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其中有一抹柿色的身影,是江若蓁。 她心中一动,看来江若蓁在太子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也好,也免得叫她在此多费神。 沈怀安半深深吸气后,眯了眯眼,“你是在挑拨孤与母后的关系?” 江知念则是忽然红了眼眶,眸中蒙雾,“臣女只是想恳请殿下,莫要与臣女计较。” 听到江知念这样淡漠的人,红着眼同他示弱,沈怀安虽觉得半真半假,但心中暗爽,不想再与她计较,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远远在一旁的半夏赶紧走了过来,“小姐,您怎么还哭了?” 方才她听小姐字字珠玑,还觉得小姐气势占了上风。 江知念却勾着唇,满不在意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问道,“可都安排好了?” 她若不装装可怜,又怎么让沈怀安放松警惕? 真以为自己怕了他! 半夏颔首,既如此,她今日可就要等着看好戏了! …… 江程哄了江若蓁两句,可见她还在垂泪,便没有耐心,今日圣上也会驾到,他可耽误不得。 见江程要离开,江若蓁忙止住了,不敢在胡闹。 好不容易今日能见到怀安哥哥,若因为这点事情错过了,岂不可惜? 于是她小声道,“爹爹,女儿会听话的。” 今日白马寺来的人众多,唯独江若蓁一来,便引起了旁人的注目。 她一身柿色太亮眼了,长得精致乖巧不说,一颦一笑更是灵动妩媚。 跟在江程身后,一路叔叔伯伯大人地喊了过去,个个都夸江程好福气,养出个江知念这样优秀的闺女不说。 如今看来二女儿也是这般聪颖乖巧。 家中有儿子的人,心思更是活络起来了。 毕竟江程大女儿若是嫁给太子,谁不想和太子做连襟呢? 怎么也算的上皇亲国戚! 一路恭维话听了个遍,江程喜笑颜开。 觉得让江若蓁来果然没错,让他如此有面子! 进入白马寺后,江若蓁假借寻江知念的由头,暂时离开了江程身边。 白马寺和后山这么大,不好寻怀安哥哥,说不定江知念就与太子在一起呢? 却没想在半道上就碰到了沈怀安,原本恼火的沈怀安,此刻也都压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走了过去。 …… 江知念伫立后山,赏了会儿后院的梨花,风一吹,簌簌下落,如同纷飞的大雪,她往山间一处小屋瞧了瞧。 接着就回了皇后的禅房,陪皇后说说话。 皇后看到江知念独自一人返回后,便悄然无声地给红豆递了一个眼神,红豆立刻领会出来其中意思,接着就退了出去。 江知念虽然一直垂着眼眸,安分地喝茶,可红豆出去那一刻,江知念恰好用帕子再唇边擦了擦,以此掩饰住极淡的笑意。 皇后怕是让红豆去问问太子此刻在哪里? 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此刻太子应该与江若蓁已经汇合了? 没多久,红豆就回来了,在皇后耳边轻语,江知念虽听不到,但猜得八九不离十。 闻言,皇后凤目一冷,又是江若蓁! 看来她不解决江若蓁,怀安是不肯乖乖将这婚成了! 似是无意间问起,“知念,你那嫡亲的妹妹,年纪几何了?” 江知念回道,“若蓁妹妹与臣女同岁。” 同岁?皇后讶异,“你们是一胞双生?” 江知念颔首,并未直接回答,皇后自顾自想起来,竟是一胞双生,知念与江若蓁长得也不像呀? “这般喜事,当年也未曾听人提起过。” “听祖母说,那时候父亲在外任职,故而旁人不知。” 皇后点点头,心中有了成算,想着吉时已至,便带着江知念去主殿。 - 白马寺主殿,皇上的轿撵在太监们的唱礼中停下,众人齐齐跪下行礼,白马寺的主持亲自焚香净手,将今日的头香奉上。 头香意义重大,等皇帝上完后,才轮得到其他人。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从人群中扫视一眼,像是在找人,皇后笑盈盈道,“皇上,可是哪里不对?” 皇帝摆了摆手,“并无!” 随后,后转头问身边伺候的太监,“陆世子呢?” 听到皇上找的人是陆君砚,皇后脸色稍稍一变! 这可是白马寺立春后的头香! 皇上莫不是想要给陆君砚那个瞎子? 第78章 江知念的算计 “回皇上,世子说他行动不便,就在禅房中沾沾白马寺的香火气就罢了。” 皇帝皱眉,他惯不喜欢君砚这般颓然,“去叫他过来烧香!白马寺的香火旺盛,最是灵验,朕专程让他来就是为此。” 太监匆匆去了。 皇后有些不愿,“皇上难不成想让陆世子来烧这炷香?此乃头香,自然是要皇上来烧才对。” “退一万步说…”皇后目光落到沈怀安身上,“怀安才是太子,岂有让世子代劳的道理?” 皇帝睨她一眼,虽然皇后说得有道理,于情于理,不是他烧,也该是太子。 可。 “太子又没有眼疾,他烧什么头香?朕让君砚来,也是想求菩萨应验,治一治他的眼疾!” 这个理由,把皇后的话堵在嘴里。 任皇上说出一万种陆君砚的好处,她都可以说太子也有。 偏偏皇上说的是眼疾,皇后可不想咒自己儿子。 正说着,忽然殿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声,接着这哭声越发近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经来到了殿外,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地磕着头,嘴里还说着。 “草民杜丽娘,请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看清楚来人,当即有个人就站了出来,要将她拉走,“好大的胆子!敢惊扰圣驾!” “来人!将她拖走!” 杜丽娘小小一个女子,哪里敌得过这些男子?任由她怎么挣脱,也抵抗不了他们的力量。 被拉起来时,她额头已经磕破了,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许多官员家眷都吓了一跳。 皇后掩了掩鼻子,皱着眉道,“皇宫守卫呢?竟让这样一个疯…妇人闯了进来!” 皇帝也拧着眉,“等等!带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方才拉杜丽娘的人,立刻请罪,“皇上,今日祈福,只怕她的血会污了主殿,届时菩萨动怒…” 可皇帝只是凝眉看着那人,“带上来。” 短短三个字,威严无比。 接着侍从押着杜丽娘来到殿前,杜丽娘额头冒血,浑身发抖,被放下后,又不停地磕头! “求皇上皇后娘娘为草民做主!” “你要朕做什么主?” “草民,草民要状告,刑部司下李敏!他杀人夺妻,逼良为娼!草民不从,他便以草民的父母为威胁!” 原本事不关己的沈怀安猛地看向一旁的李敏! 江知念见其这意外的表情,将笑意与恨意都掩藏在眼底。 她奈何不了沈怀安,总有人能治得了他!这个人就是当今圣上! 之前江若蓁随意几句话,就让沈怀安给了江若祁一个官位,可见在沈怀安那儿,这种事情是再寻常不过的。 江若祁不是第一个,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养病这段时日,她便让半夏去查了近些年的官位变动。 其实官位变动都是有据可查的。 但,无据可查的,就有问题了。拿这李敏开刀,是因为仗着与太子一脉的关系,在京城之中坏事干尽,嚣张跋扈得很,便于她利用。 有些坏人,她抓不出错处来,也没用。 “皇上!皇上她就是个疯妇!说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方才那人猛然跪下,原来,他就是刑部司的李敏。 “草民愿敲登闻鼓!先受鞭刑,再诉冤情!” “若是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敲登闻鼓?”李敏大声质问道。 杜丽娘因他这话,吓得抖了三抖,还是皇帝察觉后,皱了皱眉,一旁的侍从才厉声道,“皇上面前,岂敢喧哗!” 皇帝看向杜丽娘,她一届女子,将头磕成这样,就是为了诉冤情。 他自然要受理。 “你可有证据?” 杜丽娘拼命点头,有人告诉过她,要将证据收集齐全,才能将姓李的告倒! “白马寺后山下,有一处小屋,那是李敏藏匿囚禁草民的地方!里面有他和草民的…贴身衣物!” 这些言语难登大雅之堂,皇帝特地将两人带去了殿外审理,他派人去杜丽娘所说的小屋搜查,果不其然,搜查出来一堆衣物。 李敏却还在狡辩!这衣服上又没写他李敏的名字! “如何证明那就是我的贴身衣物?” “皇上,方才侍卫拿着证物走得着急,从那一堆衣物中掉下一件东西,叫云初捡到了。”陆君砚不急不缓走来。 这侍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落下这么重要的东西。 幸好陆君砚暗中观察捡到了,否则,江知念亲自排的这场戏,他就看不到了。 他先跪拜后,才将这样东西拿出,“皇上恕罪,臣不便于行,走得慢了些,没追上侍从。” “这是……” “李大人,是您的官印啊,怎么忘了呢?”云初将官印拿到李敏眼前晃了晃! 李敏猛地去摸腰间,果然别在腰间的官印不翼而飞,他的官印从未掉过,今日怎会这般巧? 他脑中灵光一闪!是昨夜他去安置杜丽娘时,她偷了他的官印! 如今证据就摆在面前,李敏哪里还能狡辩?他那有着深深黑眼圈的眼眶不停地转动,皇帝厉声问罪时,他突然跪到了太子面前。“殿下,殿下救救微臣,微臣是被这贱妇诬陷的啊!” 皇后方才双眸一沉,这个李敏,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害死她儿子不成! 于是她冷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此罪人押出去!” 侍卫赶紧上前拉开李敏!将他拖了出去,红豆收到皇后睇来的眼神,假意温和地扶起杜丽娘要带她出去。 杜丽娘却毫不接受红豆的好意,磕头谢恩后,便声称要回去与父母团聚,匆匆离开! 这也是江知念交代的,此事之后,皇帝必然会起疑,深究李敏与太子的关系。 以皇后的警觉,必然会想办法抓到这个杜丽娘,盘问清楚再杀之后快。 可眼下杜丽娘已经赶下山,皇后和她的人还要留在白云寺祈福,等到祈福结束,杜丽娘早就与父母乘着车离开了京城。 接下来,才轮到惩罚——沈怀安! 第79章 太子营私 皇后微微蹙眉,这件事发生得太快,她完全无法掌控。 皇帝目光落到沈怀安身上时,沈怀安正不安的垂着头,他威严的声音响起,“太子识得此人?” 闻言,皇后心中一颤!连忙跪了下去,“皇上,世子到了,也该上香了!” 方才,她心中不愿让陆君砚来上这头香!可此事,她只希望陆君砚能将此事赶紧掩盖过去! 皇后头上的金饰流苏晃动起来,如同她此刻焦躁不安的内心! 但其实,皇后并不知晓李敏与太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就怕这混账事中,太子也参与其中!只怕皇上一怒之下,废掉他都有可能! 皇后简直不敢多想,她手脚冰冷,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太子见了皇后这般,也“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 “父,父皇,儿臣与他,并不相识!” 怎么会不相识呢?李敏可是太子一手提拔的。 自然,不用太子亲自动手,他只需要向各官引荐一二,哪怕只是提到两句,那些官员便会眼巴巴地捧着李敏,以奉承太子。 江知念想着,这对母子此刻内心该是多么惶恐不安呢? 特别是沈怀安,会如同当日被关在东宫时的她,一样害怕吗? 他们高高在上了一世,竟也有摇尾乞怜的时候,江知念觉得可笑,她眼中的情愫无人能读懂,除了陆君砚。 皇帝沉默不语,眼神晦暗不明地审视着沈怀安。 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怕是长大了,有了他不知道的心思了。 殿前落针可闻,气氛凝结至冰点。 直到江程站出来请示,“皇上,马上就误了吉时了……” 盯着沈怀安的皇帝,想着此事尚不能定论,等回宫之后再作判断不迟。 于是倏地转眼看向陆君砚,随后松口,“君砚,今岁立春后的头香,朕可就给了你,来年定要身体康健起来。” 陆君砚淡淡一笑,瞥了一旁松了一口气的皇后,“承皇上吉言。” 白云寺这一插曲才就此揭过。 揭不过的,只有皇宫里面的人…… · 养心殿外的石板上,太子已经跪了整整一夜。 任由太监劝了多少次,沈怀安都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太监焦急地回到皇帝的身边,“老奴怎么劝太子殿下,殿下都不肯回去。” 皇帝如鹰般的眼眸一抬,搁下手中的朱笔,“太子这是心虚。” “皇上,卫大人求见。” “宣他进来!” 卫霆彻行礼后,将宗卷交给太监转递给皇帝。 “皇上,您让微臣查的已经查清楚了。” “杜丽娘所言不虚,只是自白云寺下山后,便不知所踪。这个李敏,与太子殿下的确相识。” 他的话音刚落,上面的人眸光一冷。 “太子在东宫居多,怎会与刑部司的人有交道?” 卫霆彻颔首,这就不是他知道的了。 “这个李敏,也并非考核上任,推选科举捐官一应不是。” 皇帝冷笑,“朕竟不知,这个朝廷除此之外还有旁的法子做官?” 答案显而易见,李敏走了后门,而这个后门是谁呢? 皇帝将卫霆彻递上来的卷宗打开,其中将李敏的升迁史写得清清楚楚!李敏居然只用了仅仅三年,就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方才你进来时,看到太子了?” “他可有与你说什么?” 卫霆彻乃大理寺卿,这时候被召到养心殿,不必猜也是将昨日白云寺的事情清查一遍。 方才太子的确叫住了他,希望他在皇帝面前说些太子的好话。 不过他没有应下,他只认真相。 看到卫霆彻沉默,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 “李敏每一次晋升,都有一个提携的贵人,这些‘贵人’都是看在太子的面子。” 皇帝的目光从那卷宗名单上一一扫过。 这里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他们与太子营私。 这还只是牵扯了李敏一人!这些年来,太子究竟这般“不着痕迹”地提携了多少人,其中涉事官员又有多少?卫霆彻想都不敢想! “继续查!朕倒想看看,整个朝廷,有多少是太子的人!” “皇上息怒!” - 太子之事传遍朝野,江府用膳时,江程提及此事,江老夫人听了手中筷子都掉了! 江程不明,老夫人沉着脸道,“亏得你是个心大的!其中厉害关系是一点不知道!喝了这口马尿,赶紧去琳琅阁给你女儿好好道谢!”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当今日圣上为何无缘无故耽误上香,冲太子动怒?!” “那李敏必定是与太子有所牵扯!你仔细想想,这李敏行迹恶劣,在京中霸名远扬,怎的官员都拿他没办法?” “究竟是没办法,还是官官相护?或是看在他身后人的面子!” 江程皱着眉头,“可这,与知念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当初你那好女儿非要上太子面前求个官位,今日东窗事发,你好好想想,会不会牵扯到江家!” 江老夫人叹气起身,若不是江府一个二个都不靠谱,不如一个姑娘心若明镜! 她何至于将所有的筹码和期望都放在念念一个小姑娘身上! 难怪那江若蓁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这般脑子,生得出念念这般的女儿就怪了! 江程为此陷入思考之中,直到一股穿堂风扑面而来,把他彻底吹醒! 他狠狠打了个冷战,瞬间什么都懂了,“母亲,我知道——” 可回过神来时,江老夫人早回了松鹤院。 夜里。 琳琅阁外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扶光来不及穿衣服,只是披了一件,就匆匆出来开门。 “半夜三更,什么事?” 来的人是前院的管事嬷嬷,她语气急促,“快叫醒大小姐,宫里头急宣大小姐进宫!” 第80章 希望她可以圆满些 还有些凌乱的扶光没理会到呢,嬷嬷便直接冲了进去,拍江知念的屋门。 两刻钟后。 江知念坐上了入宫的马车,宫中已经落锁,来接她的人手中持的是皇后的令牌。 未央宫内,皇后从白云寺回来后,几乎没有闭过眼。 特别是今日卫霆彻入宫之后,她听说皇上在养心殿发了好大的脾气,可无论是她还是太子求见皇上,皇上一概不见! 这一次,怀安的篓子只怕是捅大了! 江知念进来时,就看到皇后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由红豆替她捶背。 “娘娘,江姑娘到了。” “知念到了?这时候还讲究什么礼数,快起来!” “怀安的事情你都听说了?本宫想着你们也将要定亲了,便让你也来想想法子!” 皇后一脸憔悴道,“太子也不知是招惹到什么人了,竟然将这脏水泼在太子身上,怀安这孩子,本宫是知晓的,从小都懂事,能有什么坏心眼?” 江知念就安静听着皇后的话,心中不免觉得可笑。 坏心眼就属沈怀安最多,将她关在东宫的,难道不是太子? 害她生病的,难道不是太子? 皇后这边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才发觉江知念竟然一句话也没接,只是安静听着。 “知念你懂事,应该知道这夫妇一体,若是太子不好,难不成你这个做太子妃的会好?” 听懂皇后的话,江知念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娘娘,臣女能帮上些什么?” 皇后哑然,她让江知念来是想办法的,不是来问问题的。 “自然是与本宫一起想想办法。” 她的话音刚落,未央殿外的太监喊道,“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 皇后霍然起身,“太子那边有消息了?” 太监跑到殿中,一个劲儿点头,喘着大气道,“陛下把太子殿下罚去了宗人府!”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后当场愣住,接着一下子坐在她皇后的椅子上! 那可是宗人府! 寻常亲王进去之后,有几个可以原封不动地出来?又有几个没有被贬为庶人的? 皇后脸色苍白,整个人哪怕是扶着椅子,站也站不起来! 这时候江知念若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恐怕落人口舌,于是也作出几分着急来,上前去扶皇后。 皇后原本就因为太子的事情,一日夜都没休息,此刻再也撑不出,晕了过去! …… 养心殿。 “皇上,未央宫江姑娘来传话,说是皇后娘娘身体抱恙,晕倒了。” 皇帝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身体抱恙找太医,朕难道会治病?” 而与皇帝一道品茶共饮的,是陆君砚,他修长的手指,闻声,微微一凝。 他手中执着一粒黑子,用手去摸棋盘上的格子,仔细摸清楚后,才落下自己的棋子。 “皇上,这一局棋结束,微臣当真要回府了。” “你多久才陪朕下一局棋?”说着,又落下一子。 陆君砚再摸棋盘时,稍稍有些偏移,还是皇帝亲自握住他的手,放在了他想落的位置上。 “臣有眼疾,皇上与臣下棋,也下不尽兴。” 皇帝长叹一声,“等你好了就能陪朕下个尽兴了。” “皇上想下棋,臣自当相陪,只是今日朝中人心惶惶,生恐牵扯其中,不如将此事完结了,也好过您心中装了事情,总是输给臣这个瞎子。” 陆君砚这一子落下去,便算是赢了,他的棋还是皇上教的,可见后者并未将心思放在下棋上。 “还是瞒不过你。” 皇帝起身,“太子这桩事情牵扯极深,经卫霆彻调查,朝中至少有七八个官员,都是如李敏一般!若是轻判,怕不能以儆效尤。” 若是重判,沈怀安到底是他的太子,且多数都是官员想要笼络太子,揣测沈怀安的想法而为之,他这个儿子到底是年轻,不知轻重才犯下这样的错来。 陆君砚早就猜到了圣意,圣上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可他不介意帮江知念,多扒沈怀安一层皮。 “皇上,臣觉得年轻气盛是常事,若是重罚,牵扯的官员众多,朝廷动荡。” “但是让殿下吃一堑长一智,才能有所成长,这个教训没吃够的话,恐怕日后还会重蹈覆辙。” “皇上先重重罚了太子以儆效尤,后面再找个由头,赦殿下部分罪责便是。” 这话简直说到皇上心坎里了,他欣慰地看着陆君砚,“还是君砚得朕的心!” “只可惜,可惜你的眼疾……” “罢了,你去侧殿好生歇着,等明日宫门开了再回去。” “臣遵旨。” 出了养心殿,陆君砚的眸光微闪,可惜他的眼疾? 要不是这宫墙深深,哪里会有他?又哪里会有他的眼疾? 听云初说未央宫召了江知念去,他吩咐云初道,“想个法子,让皇后知道给太子求情的主意,是江姑娘出的。” 云初愣神,“啊?”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稍微有些大,赶紧压了压嗓子,“世子,这是为什么?你做好人,功劳给江姑娘做什么?何况……” “哪有促成自己心仪女子,与旁人姻缘的道理?” “我不去!”云初赌气道。 陆君砚声音微沉,“让你去就去,何时轮到你讨价还价了?” “世子!属下当真不懂您在想什么,太子犯了事,正是您夺亲的好机会,皇后又无暇顾及,不如您回去直接同皇上请婚!” “皇上从始至终便没想过要废了太子。” “以免她设计杜丽娘之事被皇后怀疑,且替她去了这个隐患,皇后若是知晓她为太子求情,日后……日后对她,也宽容些。” 云初撇着嘴,“对对对,您倒是事事为江姑娘考虑了,可人家呢!压根儿不知道您做了这么多!” “那世子您呢?又能得到什么?” 陆君砚睨他一眼,“与你说了也不懂!” 他只希望知念可以平安些,再平安些。 圆满些,再圆满些。 …… 江知念照顾皇后,直到她安稳睡下,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向红豆请辞回府。 她留在宫中过久,到底不合适。 离宫时无人送她,未央宫眼下没有空再理会她。 她反倒乐得自在。 恰巧看到陆君砚进了藏经阁,便抬步跟了上去道谢。 杜丽娘一事中,也幸得陆世子帮助,才按照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第81章 江姑娘还想嫁给太子吗 江知念后脚进了藏经阁,四周打量一眼,疑惑没见到陆世子身影。 方才她的确是见陆世子进来了。 难不成是自己花了眼? 她正欲转头离开,陆君砚自高高的乌木架里走出,吓得她呼吸一滞,退了半步。 “陆、陆世子……” 这人怎么没声没响的?走得又这般快。 跟能看见似的。 闻声,陆君砚微微偏头,带着一丝疑惑,“是江姑娘?” “臣女见过世子,方才见您进了藏经阁,特意过来道谢。” “道谢?” “白云寺时,多亏了世子将关键证据捡了来。”她解释道。 她知道自己的伎俩可以骗过旁人,但瞒不过陆君砚。 “恰好路过,江姑娘不必挂心。” 江知念唇边带着淡淡笑意,颔首没有再说话,藏经阁内,陷入一片沉默。 许是陆君砚察觉到冷场,继续开口道,“江姑娘这次入宫,是来探望太子殿下的?这段时日,江姑娘只怕是都见不到太子殿下了。” 因为李敏一案,牵扯出太子结党营私之事,现在圣上的罪责还没下来,任何人都不能见太子。 “臣女只是奉召入宫。”她解释道,想到陆君砚帮了自己这么多次,每次她都只是口头上感谢,未免显得有些虚情假意。 便有些纠结地抿了抿唇,星眸微动,“谢礼…待臣女回府后,亲自送往荣安侯府。” 还有谢礼?陆君砚眉眼略微柔和,他能够把江知念看得清清楚楚,她定觉得他看不到,便将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比起平日里,总是善于伪装疏离的模样,可爱多了。 看得陆君砚心头微热,“谢礼就不必了,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他朝着江知念走了一步,嗓音略低了一些,“那日你自宫中回府,得了重疾,是不是因为太子?” 虽不知陆君砚问这话的意义,她愣了愣点头,“是。” “都在传你与太子将要定亲,羡煞京中一众贵女,可人如饮水冷暖自知,太子殿下是非良配,江姑娘心中,可有了答案?” 是非良配。 江府无人在乎,宫中无人在乎,她祖母也并不完全在乎。 这世间唯有二人问她,太子当真是良配吗? 一个是她师兄徐闻璟,另一个人则是陆世子。 江知念眸光微闪,“世子还记得,臣女在藏经阁抄书时,您还曾允诺过,可以帮臣女嫁给太子殿下。” “如今又问这样的问题,倒叫臣女看不懂了。” 陆君砚喉结微动,那不过是他用来搭话的话,能当什么真? 他第一次认识江知念是在梦里,说出去任谁会信? 可这就是真的,直到在澄县那惊鸿一瞥,陆君砚才知晓这世间当真有这样一个人。 但她是太子的未婚妻。 京城女子众多,怎么偏偏她是太子的未婚妻? 但,除了一开始试探江知念说了两句浑话之外,陆君砚自觉与她并不相配。 与其多番招惹她,惹她嫌,不如全了她的心愿。 可是沈怀安不是良配! 见陆君砚沉默一瞬,江知念正要开口,藏经阁外的转廊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公主,您要找什么经书,吩咐奴婢来就是,怎还劳您亲自走一趟?”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倘若让旁人看到她与陆世子孤男寡女,共处藏经阁,只怕会给陆世子带来麻烦。 雕花窗映着人影,外面的人已然到了门口,再出去也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江知念拉住陆君砚的衣袖,侧身躲进了层层乌木架中,刚藏进去,公主就跨步进来了。 “心诚则灵,母后累倒在榻,皇兄又……本宫帮不了什么,只能念经祈福罢了。” 听公主的声音,大抵已经进了藏经阁,她与陆君砚两人,面对面共处在狭小逼仄的书架之间。 只是她面朝着门口的方向,依稀可以从缝隙之中,窥见来人的身影。 好做反应。 来人现在对角的藏经架上寻着经书,江知念美眸眨也不敢眨一下,紧紧盯着那身影,完全没有察觉此刻她与陆君砚的距离,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她因紧张微微蹙起的柳眉好看极了,陆君砚眸光微动。 幸好江知念不曾察觉。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与江知念仅一层布料之隔。 脑子里又闪过梦里的片段,陆君砚胸膛起伏,修长的大手用了点力…… 江知念才终于察觉到自己和陆君砚的距离过于近了。 方才是陆世子拂了拂她的手。 “公主,您找的可是这本?” “正是,还是你机灵。” 直到外面的人都离开了藏经阁,江知念才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半步。 “世子,方才得罪了。” 陆君砚却因方才的情景,终于问出想问的问题,“江姑娘,还想嫁给太子吗?” 江知念有些意外,“若臣女说是,世子还会帮臣女?” “本世子会信守承诺。”他的声音微低,藏匿着一丝察觉不出的失落。 江知念不明所以,颔首欠身,“这与我想不想并无关系……时辰不早了,臣女先告退了。” 至少目前,她还不能决定。 但她会想尽一切办法。 …… 江知念前脚刚回了江府,宫中就传出消息,圣上不仅将太子沈怀安杖责四十,还夺了他监国之权,暂时幽禁于东宫! 涉事官员,尽数降的降,免的免!一个也没跑掉。 江知念心中遗憾,竟只是这样吗? 不过对于皇后与太子来说,没了监国之权,太子也只是个名号罢了,如今幽禁在东宫,更是断了腿的名号。 皇后只怕两眼一闭,都要过去了! 江知念猜的不错,皇后才醒了不久,听了都不敢睁开眼,只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 她在后宫辛苦经营这些年,才叫沈怀安这个太子坐得稳稳当当! 特别是听说,沈怀安被夺的监国之权,落到了陆君砚身上,手边的茶盏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他一个瞎子,凭什么掌监国之权?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把怀安的太子位置,送给那个贱人的儿子?!” 那个人是宫中忌讳,是提不得的,红豆见皇后也是气急攻心了,才说出这般话来。 赶紧提醒道,“娘娘,娘娘…这话说不得。” 第82章 让江若蓁当她的婢女 “如何说不得?皇上一直以来都偏爱他,事事紧着他,顺着他!连白云寺的头香都给他!将怀安视为摆设!” “若是皇上愿意对怀安,有对他一半好,本宫又何必这般处心积虑!” 外面的宫人听了打砸声,还想进来收拾,红豆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转头又劝皇后。 “娘娘,事已至此,您万不能将自己身体气坏了。至少,至少圣上没有罢黜殿下,这便是好消息!圣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同奴婢说,这还幸得江姑娘好言。” 皇后盈泪,忽然有了神采,看向红豆,“江知念?” 红豆点头,“正是。” “娘娘您累倒后,未央宫忙不开手脚,奴婢便请了江姑娘去养心殿禀告皇上,若是能请来皇上瞧瞧您,再美言几句,也是好事。” “可不想她没能请来,不过听那太监说,江姑娘在圣上面前替殿下说了好话。” “说殿下虽然铸成大错,到底是年纪轻,是被那些官员诱骗的,且圣上若是偏帮包庇,岂不落天下之人口实?” “幽禁、夺权,都只是暂时的!” 听到这里,皇后才觉得缓上一口气,心中再是难受,也好些了。 “本宫倒没有看错人。” 红豆将帕子递到皇后眼前,“不枉娘娘对她的疼爱。” 皇后擦了擦泪,“只是那杖刑是真的。” 转念,她眸光凉了凉,语气中也带着埋怨,怒气不争道,“也该叫怀安吃点苦头!希望他这次能长了这个教训!”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那些个人想来攀附倒是正常。” 听到红豆说,从养心殿回来后,江知念还照顾了她直到天亮,皇后难得心中一暖,“挑些贵重的赏赐送去给那孩子。” “待她休息好了,叫她来宫中陪陪本宫。” - 这赏赐来得莫名,江知念还没悟明白皇后的意思,琳琅阁又有了客人。 江若蓁带着她新的婢女上门来。 折柳本想拦住,说她家小姐还没醒。 “少唬我,方才我才看到宫中来了人,姐姐定是醒着的!” “姐姐!姐姐!我听说怀安哥哥出事了…是真的吗?” 白云寺那日,江若蓁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果然后面听爹爹说起怀安哥哥被责罚,便立马来了琳琅阁。 简直比江知念这个未婚妻还要担心沈怀安。 屋里的江知念不仅没有搭理她,连房门都没打开,她咬了咬唇,厚着脸皮继续道,“方才下人说皇后娘娘召你进宫。” “姐姐,这次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我一定听话…我担心怀安哥哥无人照料。” 房中,江知念刚喝了一口茶水,呛了一下,引得半夏侧目。 她不知江若蓁是真傻还是装傻,那可是皇宫,沈怀安是太子,他是被罚又不是被贬,怎么可能无人照料? 半夏冷哼,“二小姐就是想跟着小姐入宫,瞧她这个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要与太子殿下定亲的人。” 若真是,那就好了。 原本不准备应下的江知念,反而起身拉开了门。 “你想同我进宫?” 江若蓁连连点头,双眼中全是希冀。 “自是可以的,不过我们比不得世家女,入宫连婢女都不能带,这次也是娘娘体恤我,才允许我带一个婢女随身伺候。” “你要是想入宫,就得当我的婢女。” 江若蓁的婢女比她反应更大,她是二小姐婢女,与大小姐几个婢女平起平坐。 要是二小姐都成了大小姐婢女了,她岂不是矮上一头? 当即气道,“大小姐您太欺负人了!” 江知念冷睨着她,半夏上去就是一巴掌,“主子说话,轮得到你多嘴?” 婢女知画害怕,这个半夏手上力道看上去就不轻,一开始还想往江若蓁身后躲,想着她定不敢打二小姐。 哪知道江若蓁害怕得自己退得更远了!知画结结实实挨了这个巴掌。 等半夏打完了,江知念才假装呵斥她,“半夏,你这脾气何时才能改改?二小姐还没发话呢,若是到江夫人江大人那里去哭诉,我可保不了你!” 半夏挑衅看着知画一眼,“小姐不必保我,二小姐新来的婢女不懂规矩,奴婢替她教一教规矩,让她莫如小桃一般,害了自家人!” “小姐,你瞧她们!”知画心中委屈。 江若蓁哪里听不出她们一唱一和,话中有话? 可,听出来又怎么样? 现在她有求于人,任她心中再有气,也只得听着!于是作出一副低姿态,又训了一遍知画,“知画!大姐姐院子里的人教导你,那是瞧得起你!” “还不去同半夏姑娘道谢!” 听江若蓁说出这般话,连半夏都佩服江若蓁能屈能伸,知画再不情愿,也只能过来和半夏道歉。 半夏冷哼一声,懒得理她。 江知念,“考虑得如何?可愿意入宫时做我的婢女?” 见江若蓁沉默着,又说话来推她一把,“不愿意便请回!我再休息片刻,便要入宫侍疾了。” 说着,真要转身关门,江若蓁咬着唇,忍着浓烈的屈辱与不甘。 “好,我答应姐姐。” 只要能见到怀安哥哥,忍一时又何妨?难不成旁人还真能将她当作婢女?她是江家嫡女,是入了族谱的! 背对着她的江知念勾了勾唇,“既然如此,可就别去江夫人那里哭诉,否则就别去了!” “姐姐放心。”江若蓁深深吸了一口气,瞬间又变回平时的温柔可爱,“那我回去准备准备,姐姐记得等等我。” 江若蓁走后,半夏吐槽道,“她有个什么用,还不如让奴婢跟着您,保护您。” 江若蓁不给江知念添麻烦就算好了。 “做我的婢女,那我就可要好好磨磨她了。” 她嘴上这样解释,其实心里想的全是,她若不让太子看到江若蓁与他的“患难真情”,两人不多相处相处,“非她不可”,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推掉这个婚事! 折柳正要回去,却见地上多出一个信封来,捡起来交给江知念。 她抽出一看,笑了笑。 “小姐,这是什么呀。” 什么?还能是什么?江若蓁写给太子互诉衷肠的信,她戏谑地交给半夏,“好妹妹的情书掉了,快送回去,别叫她发现了。” 江若蓁只怕还以为自己与太子之间的情事,旁人不知。 半夏走后,江知念又让折柳去荣安侯府办了两件事,这第一件就是她在宫中提到的谢礼,第二件嘛…… 自然是想了个以牙还牙的好法子,圣上的责罚虽重,可到底…没能解她心头之恨呀。 第83章 婢女江若蓁打工的一天 折柳回来后,扶光给江知念收拾好了衣服,半夏吩咐人去套马车,碰巧见江若蓁从落雪阁出来。 穿得精致,头上还插了步摇。 半夏过去便将她头上的步摇给拔了下来,流苏勾出一绺发丝,发髻散乱。 “二小姐,别怪奴婢手笨,您是去宫里头做丫鬟的,这金呀银的,哪里使得?” “半夏,你大胆!”知画在一旁赶紧叫道,江若蓁毕竟是小姐,她一个婢女好大的胆子! 半夏颔首,“二小姐若受不了这委屈,趁早消了这个心思。” 知画气鼓鼓地看向江若蓁,想着江若蓁狠狠骂一顿半夏,告诉夫人,把她发卖了出去才好! 半夏打了知画,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了,盼着自家小姐发作! 哪知江若蓁虽然气得呼吸都不稳了,还是扯了扯嘴角,深深吸一口气,“知画,重新替我绾发!” “小姐!” 都是奴婢,半夏都欺负到小姐头上了,她怎的一点不在乎? 江若蓁盯了知画一眼,知画就不敢再多说了。 她是不在乎不生气吗?眼下不妥协,自己还怎么进宫?自从白云寺一别后,她一直没与怀安哥哥书信,心中不安得很。 就怕江知念在宫中,哪日将皇后娘娘哄开心了,直接赐婚了! 半夏提醒道,“不只是二小姐您的头发,这一身儿衣服也干不了重活,您毕竟是江府的千金大小姐,依奴婢看,您还是在府上好生休息。” “劳大姐姐等等我,我换了衣裳重新梳发后就来。” …… 等到江若蓁进了马车之后,江知念瞧她梳了个小丫头的发髻,与知画的一模一样,身上也是穿的知画的衣服。 知画比江若蓁壮一些,江若蓁穿着有些个宽松。 “叫姐姐久等了。”江若蓁声音柔柔道。 “走。” 一路上江知念不怎么说话,只提醒了江若蓁规矩周到一些,在宫中闹出事情来,可没有江夫人替她兜着。 江若蓁心道,我又不是傻的?真当那皇宫只有你进得? 入宫后,江知念带着江若蓁先去未央宫禀告皇后娘娘。 来来往往的宫人都像是认识江知念一般,见了她就跟她行礼,看得江若蓁一阵吃味。 她倒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自己却只能穿着丫头的衣服! 要不是江知念前十几年霸占了她的位置,哪里能有今天? 怎么能和光风霁月的怀安哥哥扯上半点关系? 江若蓁心中酸涩,只能揉扯着知画的衣袖,想到衣袖,她猛然想起自己写给太子的信! 悄悄摸了摸藏起来的书信。 还好还在。 未央宫中。 红豆亲自把江知念扶起来,“江姑娘,您总算是来了,娘娘一醒来,就念叨着您。” 江知念看向主位之人,“多谢娘娘牵挂。” 皇后如今看江知念越发顺眼,“来人,去把长乐宫主殿收拾出来,好叫知念休息。” 江若蓁期待地看着皇后娘娘,皇后见过她的,怎会认不出来她? 只要娘娘问起她,她便能正大光明地换回自己的衣服了! 可,江若蓁没等到皇后的注意,等到的是未央宫的另一个宫女推了她一下。 “你是江姑娘的婢女?走,与我一同去收拾长乐宫!” 江若蓁咬了咬唇,想要说自己不是,她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并未觉得不妥,只是垂眼喝茶。 “走啊!” 这宫婢直接推了她一下! 江知念语气柔和,“劳烦姑娘多教教她。” 云裁平日被颐指气使惯了,偶然有主子说话好听,便感恩戴德。 想着江姑娘人这么好,怎么有个这么不懂事的婢女? 没事,包在她身上,保管把这个丫鬟教训得服服帖帖,日后江姑娘用起来,还能记起她的好! 被推推搡搡出了未央宫,江若蓁都快哭出来了,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种气? 这个不知死活的宫婢,还以为自己如同她那般卑贱吗?! 云裁见不得这种娇气的,都当奴婢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小性子? 莫不是仗着江姑娘人太好了?她明里暗里讽刺江若蓁,“咱们做奴婢的,能遇到个好主子,就谢天谢地。” “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奴婢也做不好。” 江若蓁:? “谁跟你是咱们!”她不悦道,越过云裁走在了前面。 云裁眉头一皱,好不知趣的奴婢,不妨事,一会儿有得她受的! - “知念,方才那个婢女,怎么瞧着像是你那妹妹?” “正是。” 江知念应道,“娘娘让臣女入宫侍疾,许臣女带个婢女随身伺候,臣女便带了她。” 皇后略微有些不认同,“让你带个婢女是伺候你的,你这妹妹……倒是还要你伺候她。” 不过,她才想江若蓁也是硬要跟来,便也不说让江知念为难的话。 “她若是想来,你禀明本宫便是。” “臣女害怕她在宫中再闯下祸,婢女身份还能约束一二。” “再?” 江知念佯装一副犹豫再三,才把江若蓁当时求太子给江若祁官位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她跪到了地上,“此事因臣女而起,请娘娘恕罪。” 皇后原本还柔和的脸,一下子染上愠色! 只是生的不是江知念的气! 而是江若蓁! 怀安如今还在幽禁之中,都是叫江若蓁这样的人害的! 江若蓁竟敢怂恿怀安犯下这样的大错! 要不是知念阻止,今日下马的只怕还有江若祁,怀安更是罪加一等! “你何错之有?”皇后语气微冷,“要不是你,本宫也保不住江家!” “你那妹妹,行事愚蠢,做个婢女都抬举了她!” “快起来,怀安的事情,本宫还没谢你。” 闻言,江知念有些疑惑,红豆出来解释,“养心殿的太监都跟奴婢说了,是您为太子殿下求了情。” 她愣了又愣,她何时给太子求情了?她恨不得太子废了死了才好! 本想问一问,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去养心殿传话时,听说世子在与皇上下棋,不得空去未央宫。 难不成,是陆世子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帮她? 心绪难平乱成一团时,皇后叫住了她,“罢了,本宫只希望接下来怀安与你的婚事,能够顺顺遂遂,不要再出乱子了。” 天色晚了,江知念才回了长乐宫。 回来时,正好看到江若蓁与云裁互相扯头发的一幕! “老娘今天就替江姑娘好好教教你这个奴婢!” “你骂谁是奴婢?!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江知念快步过去,将两人拉扯开来,“你们在做什么?” 第84章 下毒 见了江知念,云裁气势立刻弱了下来,“江姑娘,你这个婢女不识好歹,奴婢教她如何干活,她动也不动!还骂奴婢!” 闻言,江知念看向江若蓁,江若蓁略有些心虚,但并不害怕,“皇后让你收拾,何曾吩咐了我?” “你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自然只有你知道姑娘床睡多软,被子盖多厚,素日里喜欢什么,你若是不做,当什么奴婢?!” 云裁此话说得不错,江知念淡声道,“若蓁,你若是不想做,我请皇后娘娘送你回去,你这般性子,不知会闯下多大祸事来。” “姐…小姐,我……” 她差点咬碎了牙,难道江知念真的将她当作婢女来使唤了? 眼眶肉眼可见得红了起来,她可是堂堂尚书府千金,却被一个奴婢欺负到头上来了! 江知念盯着她,“这里是皇宫,不是尚书府。” 语气冷淡得,仿佛要结冰一般。 江若蓁手心都要掐烂了,最后也只能全忍下来,她还没有见到怀安哥哥,就这么被送回去,之前遭的罪,受的委屈不是就白受了吗? 云裁讥讽道,“为奴为婢得命!装什么装!” “今日有劳云裁姑娘,这是一点心意,剩下的交给我的婢女就好。” 江知念客气得,云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自然也没有再找茬儿,只是临走的时候,吩咐长乐宫的宫人,江姑娘隔壁的侧殿晚上就不必烧炭了,一个奴婢而已,没那么矜贵! 纵使江若蓁乖乖去铺床,也弄得乱七八糟,江知念蹙眉叫住了她。 “我自己来,你回房。” 得逞的江若蓁脸色缓了缓,正准备出去,江知念叫住了她,“等等,明日你早些起来做些好克化的吃食。” 江若蓁咬唇,江知念当真是得寸进尺!正要发作,又听她道,“娘娘担心太子被幽禁吃不惯,便让我悄悄去看看殿下。” 听到是给太子殿下做的,所有的话都被江若蓁吞了下去! 转头笑盈盈应下来,“姐姐放心。”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怀安哥哥了! “姐姐可要我伺候你洗漱?”虽是这样问了,但江若蓁的表情是,你想也别想。 “我自己去打水。” 这个答案江若蓁很满意,等她见了怀安哥哥,定要好好诉诉苦才行,让他知晓自己为了见他,受了莫大的委屈! 等江若蓁出去后,她便起身去长乐宫的小厨房打水,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拿出折柳从徐闻璟那里要来的东西,一一撒了进去。 …… 翌日。 江知念起身不久,江若蓁就已经备好了吃食,她粗略扫了一眼,伸手去拿食盒时,被江若蓁抢了过去。 这可是她亲自做的,哪能便宜江知念? “姐姐,让我来,在宫中我毕竟是你的丫鬟。” 江知念闻言微微挑眉,难得江若蓁有这般的觉悟,便由着她去了。 带着她到了东宫处,江知念出示皇后的令牌,说是送饭的,才进了东宫。 沈怀安虽然被幽禁了,但允许外人探望,只是不许他出来。 这是江若蓁第一次来东宫,四处都是金碧辉煌,雕花襄玉,无不体现着这处主人尊贵无比的身份。 她四处张望着、贪婪地打量着周围一切。 快要走到正殿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来,“姐姐,这两扇门当真别致,窗纸上怎么还有红梅?” 江知念瞥了一眼,微微一怔,随后冷声道,“不要东张西望!” 江若蓁在她身后看不到的地方,白了她一眼。 真把自己当成太子妃了? 只有江知念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红梅,是她上次被困于东宫侧殿时,所留下来的血迹。 一想到那段记忆,她就手脚发凉。 江若蓁竟还当成风雅的红梅! 还没进主殿,先听到了主殿传来的声音。 “给我滚!统统给我滚!”是沈怀安暴戾的声音。 他从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变成被幽禁被杖责,甚至夺取权势的太子,心态哪里能平衡? 这些日子,只怕是也见到了人心冷暖。 不过,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提着裙子抬步进去,欠身行礼,“太子殿下。” 沈怀安闻声,有些意外地看向江知念的方向,语气怪异,“江知念?你来做什么?看孤的笑话?!” 江知念眸光淡淡的,像是看小丑一般,越是这样,沈怀安越是暴怒,他想朝着江知念砸东西! 可是手边可以触及的东西,早已被他砸得一干二净。 地上碎了一片。 “殿下,臣女是来给您送饭的。” 说到这里,江若蓁赶紧窜了出来,献宝似的拿出食盒。 更是害怕被江知念冒领了功劳,“怀安哥哥!我亲自给你做了好吃的!怎么样?惊喜?” “若蓁?你怎么来了?”沈怀安满脸意外和欣喜! 江若蓁眼眶一红,“我听说怀安哥哥被囚禁了,心中着急万分,就,就求了姐姐,带我入宫。” 提到江知念时,江若蓁微微低头,眼中都是委屈和隐忍。 这般明显,加之江若蓁一身婢女着装,沈怀安哪里还不明白?当即沉着脸对江知念道,“你给孤滚出去!” 沈怀安的侍卫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若蓁抿着唇,还要装一下。“怀安哥哥不是故意的,眼下他心情不好,姐姐先出去。” 可看向江知念时,眼中尽是得意,她还说,“怀安哥哥,你被打痛不痛?我替你拿着碗……” 沈怀安一个大男人,还能拿不住碗? 江知念冷眼瞧着这一幕,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转身出去。落入沈怀安和江若蓁眼里,便是不甘心的、落寞的背影。 而江知念只是觉得。 再不出去,两个人怕是要生在她眼前了。 好在有江若蓁,否则她拿去的东西,她怕沈怀安不敢吃! 怕她下毒。 实则,确实是。 第85章 江若蓁打入慎刑司? 东宫的下人,纷纷朝她投来怜悯的目光。 明明她才是未来太子妃,却被赶出门外,让别的女人伺候。 江知念站在主殿外的连廊处,眸光淡然地平视着前方,对身后隐约可听的声音漠不关心。 直到江若蓁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快请御医!太子、太子突发急症!” 沈怀安的侍从赶紧进去查看! 就见太子殿下整个人皮肤呈不健康的红色,还有一粒一粒的小疹子,看上去如同雪中红梅一般骇人! 江知念跟着进去后,瞧了着模样,假装惊吓地退后两步! 太子一边挠着身上的红疹,一面死死盯着进来的江知念,一定是她给自己下了毒,才害得自己这样! 绝对是江知念! 因为,那日,他看到被放出来的江知念,就是这般! 江知念在报复自己?! “你…好大的胆子!给孤把她——” 不等太子说完,江知念大步来到他眼前,唇角微勾,脸上是欣赏着沈怀安痛苦的畅快! 语气却担忧不已,“殿下,您再忍忍,御医马上就来了!” 侍从在江知念的身后,自然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当太子殿下病急了,言语混乱! “快将太子的手脚都捆起来,否则他会伤了自己!” 侍从看太子身上都被挠出血痕了,又见江知念腰间佩的皇后令牌,立刻照做! 接着道。 “江姑娘,属下去请御医,此处还麻烦江姑娘照应殿下一二!” 江知念笑得诡异,“快去快回,殿下这里有我。我那妹妹没个轻重,别让她再进来了。” 侍从出去后,不仅把东宫主殿的门给合上了,还将想要进来的江若蓁拦在外面! 目光不善,太子这病来的蹊跷,还不知是不是这个女子害的! 殿中,只剩下江知念和沈怀安,她俯视着他,看着他浑身瘙痒难耐,却如同沙漠中缺水的人一样绝望! 沈怀安无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自己的身上,如同几千只蚂蚁在同时啃咬! 他痒得精神崩溃,目眦欲裂!而江知念却眼含嘲讽地看着他! “殿下,这病症感受如何?” “是你!江知念!是你存心、存心报复孤!赶紧放开!”他用着蛮力挣着,被绑起来的地方更加如同火烤一般,痒症加剧,到后来他只能痛吟! 江知念又不傻,怎会主动应下这件事,哪怕沈怀安心中早就有数。 可是他有什么证据? 饭是江若蓁做的,吃也是江若蓁喂的! 放也不可能放的,那日,她在东宫所受的绝望,沈怀安最好都感受一遍! 江知念轻笑出声,“殿下,方才东宫的人看的清清楚楚,您将我赶了出去,我可……什么都没干。” 心中怒意再大,沈怀安此刻也无心计较! “等、等孤好了,你就,死、定、了!” “殿下还是顾好眼下的自己,谁会信呢?臣女可是殿下的未婚妻。” 也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难受至极,沈怀安就此晕了过去! …… 皇后紧跟着御医就来了东宫,她刚踏进主殿,就见江知念在沈怀安身旁,不停地擦着眼泪,见皇后来了,赶紧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臣女罪该万死!” 此刻,皇后还没有心情追究江知念,她快步走到太子身旁,看到太子被绑得严严实实,立刻怒了,“是谁绑的太子!” “是姐姐!都是姐姐!”在外面的江若蓁终于有机会冲了进来,她看到沈怀安被绑成这样,心中也是一沉! 恐被牵连,赶紧推脱到江知念身上。 皇后冷眼看向江知念,后者则承认道,“是臣女,臣女也受过此症,难耐之时会疯狂挠痒,直到皮肉溃烂!殿下是储君,外貌何其重要?臣女便自作主张……” 的确,若不是江知念下令捆住,怀安只怕会伤害自己! 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此时,御医也赶了过来,为沈怀安把脉。 御医看诊片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皇后怒道,“太子究竟是什么病症?!” “回皇后娘娘,殿下看上去像是过敏的症状,但……微臣不知过敏源是什么?” 宫中贵人,吃不得什么用不得什么,都是有内务府记录在册的,沈怀安自小就不会过敏。 皇后把目光投向沈怀安的侍从,“太子为何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照顾太子的?” “殿下是吃了江姑娘带来的饭,才发作的!”底下的人都实话实说。 江知念则转头看向江若蓁,“若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太子殿下吃了什么?!还不赶紧告诉皇后娘娘!” 被点到的江若蓁连连摇头,她眼眶一下子就吓红了,“我,我没有…不是我…” 她也不知为何,怀安哥哥吃了她做的饭,就突然发病,那些个密密麻麻的小疹子,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可她为什么会害怀安哥哥? “今日送来的饭,是不是你做的?”江知念反问。 江若蓁被问住了,她下意识想要否认,可长乐宫的宫女又不会说谎。 就连太子宫里的侍从也说,那食盒是江若蓁提过来的,也是江若蓁打开了食盒,喂太子吃下的。 “江姑娘一来……就被太子赶了出去,那食盒,的确是碰也没碰到……” “伺候殿下进膳的,只有这个她一人。” 皇后目光冷冽,一一扫过东宫里的人,个个都如此说,难不成还能冤枉了江若蓁?! “江若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 江若蓁脑袋轰鸣,几乎要晕了过去,谋害太子,那可是死罪! 她根本没有做过啊! 江若蓁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娘娘…皇后娘娘!臣女当真没有谋害怀安哥哥!怀安哥哥可以作证——” “放肆!” 红豆三两步来到她面前,狠狠抽了江若蓁一个嘴巴子! “殿下的名讳,可是你能随便叫的?” “这般不懂规矩,还敢跟着江姑娘入宫!?” 皇后心中怒意大增,昨日听江知念的话,她本来就对江若蓁有偏见,此刻还害得她的怀安病成这样! 整个东宫都看在眼里,她还想抵赖?! 怀安就算是被幽禁了!他也是太子! 江若蓁怎么敢?! 想到这里,皇后又稍稍有了几分理智,量江若蓁也不敢谋害太子。 可,她害得怀安病成这样也是事实! “来人,把江若蓁打入慎刑司!” 第86章 认清自己的身份 “皇后娘娘!臣女冤枉啊娘娘——” 听到慎刑司几个字,江若蓁彻底怕哭了,素日在江府,只要她掉掉眼泪,江家人就会心疼得不得了,什么错处都不再追究了。 可到了宫中,江若蓁发现这招不管用了! 她转头看向江知念,抓住江知念的手臂,“姐姐,姐姐救救我,我真的没有害太子殿下!“ 江知念将她的手慢慢拂开,“若蓁,我说过来了宫中,事事谨慎,你却酿成这般大祸,你求我也没用,想想如何同娘娘解释。” 江若蓁心如死灰,怎会这样呢?为何会这样呢? 粥的确是她亲自熬的,可她什么都没放! 是有人想要害她! 江若蓁看向江知念的眼神变了! “是你,江知念,你看不惯太子偏心我,所以才这样害我,是不是?!” “皇后娘娘,是江知念,她故意陷害臣女,臣女听闻怀…太子被罚,心急如焚才入宫来探望太子,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 江知念闻言,小声啜泣着,“若蓁,我与殿下马上就定亲了,我又为何要害殿下?” “你——” 皇后厉声道,“够了!赶紧把她带下去!” 无论江若蓁怎么说,满宫之中,无人信她,她被带了下去。 御医为沈怀安开了药,也立刻下去煎了,皇后坐在榻上,满眼担忧地看着沈怀安。 红豆把汤药端了过来,“娘娘,江姑娘亲自熬的。” 皇后目光落到药碗上,眼神变得冰冷,“查得怎么样了?” “奴婢问过云裁了,粥的确是江若蓁亲自熬的,从长乐宫到东宫,江姑娘都没有碰到过食盒。” “当真和她没关系?” 红豆问道,“娘娘是怀疑江姑娘故意嫁祸给江若蓁?” “倒不是本宫多疑,怀安这症状,与江知念当日是否太相似了?” 很难不让她怀疑,是不是江知念有意报复。 可是红豆调查的结果也很清楚,江知念完全没有接触到太子用过的食物。 就连她人,都没在东宫多久,便被赶了出去。 “江姑娘要真是记恨殿下,当日在养心殿,又怎会替殿下求情?” 一想到这里,皇后的怀疑就都烟消云散了,“是本宫多虑了……但是这个江若蓁简直是蠢货一个,偏偏怀安喜欢她。” 江若蓁哪里比的上知念? 江知念熬完药就回了长乐宫,云裁迎了上来,“江姑娘,你没事?我听说东宫出了点事情?红豆姐姐方才过来,脸色可难看了!” 江知念眸光微动,“红豆姑娘来过了?” 看来,皇后是对她起了疑心。 但她并不担心,师兄给的药,哪怕是太医也查不出来丝毫痕迹。 只能归咎于过敏。 “是啊,吓死我了,对了,您的婢女呢?怎么不见她?” “若蓁啊,她害得太子殿下生病,此刻被关在慎刑司呢。” 云裁惊掉了下巴,她再不喜欢婢女若蓁,但也听嬷嬷们说过,慎刑司这个地方,进去了人都会被折磨得半死! “那她,她不会有事?” 江知念淡淡一笑,“不会有事的,殿下大人有大量。” 今日被关进去的是自己,就不一定有没有事了。 可若是江若蓁,沈怀安醒了怎么也要保下她的。 沈怀安醒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立刻有人去禀报皇后。 皇后则将御医和江知念一道喊了过来,御医给沈怀安诊了脉后,松了一口气,“殿下这病症,是压下来了。” 沈怀安感觉自己大脑沉重,嗓子干哑得可以冒出火花,浑身都软弱无力! “母后……” “怀安,身子好些了吗?” 他点了点头,侧眼看到了江知念,当即要喊出来,可嗓子干哑,喊不出,转为猛烈的咳嗽! “你、你滚——滚出去!” 沈怀安撑起身子,被皇后压了下去,“你刚好些,别动怒,你病了,还是知念在旁边照顾你,你的药,都是知念熬的!” “母后,她,把我绑起来……!”沈怀安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告状。 皇后却道,“难道你要知念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挠得血肉模糊?她也是为了你好。” 红豆赶紧递上一杯温水,“殿下,润润喉。” 沈怀安不止是委屈,更是恼怒,他病成这样!还不都是江知念搞的鬼? 怎么母后不信他?还帮着江知念说话?! 他抓起红豆递来的杯子往江知念的方向砸去! “啪——” 杯子碎在江知念的脚边,温水溅起来打湿了她的裙摆。 “皇后娘娘,殿下醒了,臣女便放心了,殿下既不想见到臣女,臣女先回去了。” 皇后叹气,随后道,“知念,你先回去。” 等江知念走了后,沈怀安立刻告状,“母后,是江知念给儿臣下的毒!” 皇后眉目一凝,“你可有证据?” 证据? 沈怀安一哽,立刻道,“需要什么证据?除了她,谁还会把儿臣害成这样?” 和那日在侧殿,江知念的症状一模一样,还有他病发时,江知念的表情! 他看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 “没有证据,被罚的就不会是她,而是江若蓁。” “若蓁?若蓁怎会害我?母后!您把若蓁怎么样了?” 她这个儿子,大病初愈,不关心自己的身子,不关心自己的母亲,不关心自己的未婚妻,倒是关心一个与他并不相干的人! 那江若蓁当真是个祸害! “你是吃了她煮的粥才病成这样,本宫难道不该罚她?” “母后!” 皇后目光一冷,略带警告,“李敏的事情,你还没长够教训?你还敢给江若蓁许官位?本宫看你是糊涂了!就冲这件事,她也活该!” “何况,还把你害成这样。” “你口口声声说知念害了你,粥是江若蓁煮的,也是她一路拿过来的,从头至尾,知念碰也没碰!她如何给你下毒?” 见沈怀安越发激动,皇后不想再刺激他,“你好好养病,此事本宫自有主意。” 随后便带着红豆走了。 出了东宫,红豆将一封信笺交给了皇后。 “是殿下那里拿到的。” 皇后过目之后,不禁冷笑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原来是跑到宫里来勾搭怀安了!” “看来,本宫要让她和江家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你出宫一趟,把江老夫人和陈氏都请过来。” 第87章 把她的舌头拔下来! 慎刑司。 “那个,新来的,去把恭桶倒了!” 江若蓁被带到慎刑司后,一直锁在角落之中,这里的人无不眼神空洞,身上青青紫紫! 四处散发着恶臭。 哪怕是没回到江家时,她也没受过这般委屈! 她皱眉不屑地看着喊她的嬷嬷,“你可知我是谁?竟敢这样吩咐我?” 堂堂尚书府嫡女,岂有给一群卑贱的下人倒恭桶的道理? 那嬷嬷正在嗑瓜子,闻言,嘴里瓜子壳呸的一声吐出,走到江若蓁面前,猛然扯住她的头发,狠狠地往自己身前拽来。 语气狠戾,“我管你是谁!来了慎刑司,都得听我的!” 嬷嬷弯腰说着,唾沫直往她脸上飞,江若蓁恶心得都要吐出来了! 头皮被绷得紧紧的,剧痛袭来,也没有力气和这些常年劳作的人对抗! “听清楚没!?” 江若蓁依旧咬着唇不说,她眸光不屑地看着嬷嬷,嬷嬷冷哼一声,嘴硬? 来她慎刑司的,就没有几个嘴能硬过三天的。 不过,娘娘特地吩咐过,不能弄死她! 嬷嬷一把甩开江若蓁,“什么时候倒完洗了这些恭桶,什么时候才许吃饭!” 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 一开始,江若蓁倔强着缩在角落之中,可慢慢熬到了晚上,慎刑司其他的人都吃上了饭,只有她什么都没得吃。 掌事嬷嬷甚至当着她的面,将一碗稀饭倒在她身前! “想吃啊,舔!” 江若蓁恨恨得盯着掌事嬷嬷,要将她的脸深深刻在脑子里,等她出去了,一定让怀安哥哥,把她的舌头拔下来!让她把恭桶都舔一遍才解气! 江若蓁生生捱过了第一天,第二日,饿得受不住了,就去抢旁人的东西吃! 可她力气小,抢不过旁人。反倒是打碎了碗,引来掌事嬷嬷,掴了她两个巴掌! 也没落着吃的。 直到第三天,江若蓁终于饿得两眼昏花,老老实实地去倒恭桶,才换来一碗稀粥,她两口就喝完了! 不够吃,她又去抢,被掌事嬷嬷知道了,手中提着的鞭子就朝着江若蓁打去! “住手!” 预料之内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江若蓁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沈怀安正匆匆而来,而他的侍卫一手握住鞭子,挡在了她的面前。 “太、太子殿下……参见太子殿下!” “怀安哥哥!” 江若蓁见了沈怀安,知道自己盼来了救命稻草,声音颤抖着,方才还因为抢馒头的凶狠,此刻只剩下了委屈与可怜。 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朝着沈怀安跑去! “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宫中动用私刑!” 沈怀安把江若蓁护在身后,对着掌事嬷嬷发难,掌事嬷嬷赶紧道,“太子殿下,这……以往送到慎刑司来的人,都归老奴管啊!” 换句话说,送来的人都是要用刑的,哪有什么动不动私刑? “况且,老奴只是让她做些体力活,倒倒恭桶什么的,没有动过她…” “放肆!难道孤方才看到的都是假的吗?!”沈怀安怒道,掌事嬷嬷被吓得彻底不敢说话了。 沈怀安转身,看向江若蓁,柔声道,“若蓁,有孤在,没事了,没事了。” 江若蓁抿着唇,红着眼框,此情此景她想顺理成章地扑到太子身上去,在他怀里诉苦! 却见沈怀安微微后退一步,语气尴尬,“若蓁,我先带你去洗漱一番。” 江若蓁僵住,之前她都没察觉到,此刻和一身清香干净的沈怀安比起来,自己仿佛刚从粪坑里捞出来一般! 蹲下身埋着头哭,沈怀安脑子里都是平时开朗灵动的江若蓁,她哭得这般难受,他自然也不好受。 心都揪起来了一般。 赶紧去安慰江若蓁,好说歹说,江若蓁才抬起头来,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控诉掌事嬷嬷是如何虐待她的。 “怀安哥哥,我怎么说也是尚书府的嫡女,在这里受了这些折辱,哪里还有颜面回家?不如让我死在这里!” “说什么胡话?是这些不知分寸,狗仗人势的奴才的错!” 说着,下令把掌事嬷嬷绑起来掌嘴,那些被江若蓁抢了吃食的人,明明什么错都没有,硬是被她迁怒,三天不许吃饭! 这样,才把江若蓁哄好,跟着太子离开慎刑司。 - 陈氏和婆母一道被召进了宫中,心中总是不安宁,一路上都在问,“是不是知念在宫中闯祸了?惹皇后娘娘不满了?” 被吵得心烦的江老夫人皱眉道,“你是盼着江家祸到临头是吗?” “婆母误会儿媳了,儿媳也是担心……” “你怎么不担心你的宝贝疙瘩?” 念念入宫这么多次,都没有闯祸,偏偏带江若蓁去就把她们都叫了过去! 陈氏缄口不言,她的若蓁最是贴心听话,怎么会惹是生非? 只有知念那性子越来越硬,不如以前温和了。 到了宫中,红豆先晾了两人一会儿,皇后姗姗来迟,睨了两人一眼。 江老夫人客气道,“不知娘娘这么着急将臣妇二人叫来宫中是因为——” “自然是因为你江家人在宫中闯了祸!”红豆冷声道。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时,两人还是心下一沉! 都说伴君如伴虎,江知念果然惹怒了皇后娘娘! “请皇后娘娘恕罪!小女不懂事,惹得娘娘不悦,您如何罚她都成!若蓁是无辜的,请娘娘看在江家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莫要迁怒于若蓁……” 江老夫人闻言,气得闭了闭眼睛。 陈氏说得什么话!且先不论对错,什么叫迁怒,岂不是说皇后娘娘是这般无理之人? “去把二位江姑娘请过来,让她们自己说。” 皇后懒得与底下两个人说话,聒噪!她闭目凝神之时,陈氏和江老夫人只敢噤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没一会儿,红豆就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江知念,她规矩行礼。 陈氏一见到江知念,语气不免埋怨,“你究竟犯了什么错?皇后娘娘都将我与你祖母叫来宫中!你当真是要连累死若蓁才满意!” 第88章 抗旨不遵 “慧兰!住口!”江老夫人止住她,当着皇后的面,怎么说话的?! 可,江老夫人看向江知念的眼中,也有一丝埋怨,毕竟江知念与太子即将定亲,江若蓁与宫中的人都没有关系,她能闯下多大的祸? 况且江老夫人知晓江知念不想嫁给太子,便以为是她在宫中说了什么话,惹怒了皇后。 “你赶紧同娘娘好好认个错去!” 江知念脚步一顿,被两人不问真相、不分青红皂白就责怪的态度逗笑,讽刺的笑。 “江夫人和祖母就这么肯定是我的错?” 不是江知念难道是乖巧的若蓁?陈氏不信。 红豆来到皇后身侧,小声说道,“慎刑司的掌事嬷嬷说,太子殿下把江若蓁接走了。” 皇后脸色大变,“他亲自去的?” 红豆点点头。 皇后当即怒道,“去东宫,把她给本宫带来,本宫亲自审问她!” 陈氏和江老夫人不明缘由,只有江知念知道,皇后为何会这么动怒。 因为沈怀安被圣上幽禁在东宫,若是出了东宫,那便是抗旨! 这段时期本就是他最敏感的时期,靠着皇上那点父子之情才保下他,他还敢抗旨? “知念,快跟皇后娘娘认个错!难不成你想牵连整个江府吗?!” 被推的江知念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皇后见了眸光一冷,“江夫人教女儿教到本宫的未央宫来了?” 陈氏赶紧跪了下来,“娘娘恕罪!这个孩子素日里就倔得很,冲撞了娘娘,臣妇让她立刻跪下认错!” 说着还扯了一把江知念。 江知念不耐地拂开陈氏的手,微微蹙眉,“江夫人这般惶恐,是担心我连累了江若蓁?” “让江夫人失望了!我不会连累你的女儿,因为……闯祸的人,根本不是我!” “是江若蓁!” 陈氏呆楞几秒,一口否认,“不可能!若蓁乖巧懂事,怎会犯错?你来往宫中多次,为何没有照顾好你的妹妹?!” 皇后揉着眉心,冷声道,“够了!本宫还在此,轮得到你插嘴?” “江若蓁带来了没?” “她煮的粥,害得本宫的怀安生了疹子,高烧不退,昨日才稍稍有了好转!本宫从未召她入宫,她私自入宫,又犯下这等错来,你们让本宫如何处置?!” 未央宫富丽堂皇,皇后的话在宫中激起了重重的回音! 看得出来,皇后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跪着的陈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坐在地上,怎么会?她的若蓁,怎么会闯这么大的祸?! “不,不会…不会的。” 江老夫人突然反应过来,果真是那个孽畜闯的祸,这一字字说出来,老夫人心惊得站也站不稳,只能堪堪杵着拐杖,才能站稳。 江知念下意识想要扶一把祖母,可又想起来祖母一次又一次都没有信过她。 她也只当没有看到。 “难不成本宫冤枉了她?!”皇后厉声道。 老夫人更是气得一拐杖打在陈氏背后,“你还在胡言乱语,那孽障才是想要害死江家!” 江老夫人从辈分上,算的上是皇后的长辈,皇后允许她可以不行跪礼,此刻,她也跪了下去,给皇后请罪! “皇后娘娘恕罪!臣妇这就将那孽畜带回去,打死了丢到乱葬岗中,叫娘娘解气,还请娘娘不要迁怒于江府和念念,毕竟念念…她是无辜的!” 江知念眸光淡然,她并不觉得祖母这是在给自己求情,恐祸及自己。 而是在提醒皇后,无论如何,还有江知念,她是你选中的太子妃,总不能叫太子妃娘家没落无人! 以此来保全江家! “本宫自然知道知念是无辜的!”皇后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江家这个草窝里,怎么偏偏出了个江知念! 若非不是知念,江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还轮得到她们在眼前跟自己演戏? 说到这里,江若蓁终于姗姗来迟,她早已不是一身丫鬟装束,太子给她拿了一套蜀锦做的衣裳换上,头上也簪上了宫中所制的首饰。 哪里还像个官家女子?说是宫里的公主,都不为过! 她身上的蜀锦,蜀地一年才上贡不足十匹,她倒是穿上了! 皇后捂着自己的胸口,气得要扶住宝座才能稳住,红豆表情微妙,原本她是去押江若蓁的! 可江若蓁在沈怀安身边捱着不走,说怕皇后杀了她! 定要太子同她一道来未央宫! 太子还在幽禁,红豆哪里敢让太子出东宫,只能恭恭敬敬把她请出来! 而她腰间,还别着太子的信物! 江若蓁此刻觉得自己有底气多了,怀安哥哥说了,只要有腰间东宫的令牌在,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动她! “臣女江若蓁,参见皇后娘娘。” “本宫让你在慎刑司受罚,你这个装扮,是在挑衅本宫吗?” 江若蓁连连摇头,咬了咬唇道,“娘娘恕罪,臣女在慎刑司已经受过罚了,是怀安哥哥说,不与臣女计较了,自然就不必受罚了。” 脸上害怕至极,可心中得意,不仅如此还朝着江知念炫耀。 江知念求也求不来太子的怜爱,而她不一样,她只要一掉眼泪,太子就会心疼。 后者心中冷冷一笑,江若蓁还觉得自己是赢家?她在慎刑司受罚的消息,就是江知念故意透露到东宫的。 若不然,怎么让沈怀安抗旨? 若不然,皇后怎会被江若蓁气成这样? 江若蓁到底还是太年轻,以为得了太子的欢心就得到了一切,殊不知,没有皇后的支持,她就是嫁到了东宫,过得也会很惨! “大胆!娘娘的旨意,岂是旁人说改就能改?” 江若蓁一脸无辜,“怀安哥哥说的,也不行吗?” 一旁的老夫人,听得心脏都要骤停了,这个混账,她到底在说什么?!上面坐着的可是皇后娘娘! 她是不想活了吗?! “江若蓁!”她出生喝止! 江若蓁却如同被吓到一般,“祖母,难道您也要怪孙女吗?” 皇后眸中的冷意几乎要淬出来,今日不收拾江若蓁,她皇后的威严何在?! 就连江知念都有些意外,江若蓁这般大胆?命不要了? 而江若蓁敢如此放肆的原因,是因为——怀安哥哥说过,会想办法帮她! “来人,将这个——”皇后人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处理了江若蓁。 却在此时,被人打断! 第89章 一片爱女之心 “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殿下又发了急症,请您过去瞧瞧!” 皇后胸口因气怒起伏不定,而老夫人也因为江若蓁的话胆战心惊,直到这一刻,殿中安静了下来,皇后冷眼睨着江若蓁! 好,好得很! 江若蓁此刻看起来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模样,可皇后心底也知道,这也许是沈怀安为了护江若蓁的缓兵之计! 可她又不得不中计! 那是她的儿子! 万一怀安真的又病了呢?! 万一她不去,沈怀安又如同去慎刑司一般,冲动来未央宫了呢?! 皇上降罪!他就完了! 皇后最终还是起身,拂袖离开了未央宫! 独留江家人在这里! 此刻,江若蓁终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江知念转身正欲离开,江若蓁叫住她,“姐姐,怀安哥哥也是为了救我,你……别生气。” 江知念睨她一眼,故意强调那个我字,“殿下为了救下我的妹妹,做到这个份上,我感谢还来不及呢,何至于生气。” “你说,是吗?” 江若蓁得意的脸色微微一僵,扯了扯嘴角,“姐姐没有误会就好。” 江若蓁想让她嫉妒吃醋?她可没什么好吃醋的。 陈氏抱住江若蓁,“你这个孩子!你吓死阿娘了!听说你被带去了慎刑司?可有受伤?” 江若蓁的注意力被陈氏拉走,她当即眼中包泪,说了这几日在慎刑司的遭遇,陈氏心疼不已,责怪江知念没有照顾好若蓁。 可她刚转头想要埋怨时,才发现江知念早就离开了未央宫。 …… 皇后来到东宫,来到沈怀安榻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沈怀安的确是在装病。 “别装了,起来。”皇后淡声。 沈怀安慢慢睁开眼,知晓什么都瞒不过自己这个精明的母后,“母后,请您宽恕儿臣和若蓁,儿臣的病,当真和若蓁无关。” 皇后原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此刻,她心中除了生出一丝疲惫和寒心之外,没有旁的。 她盯着沈怀安不语,片刻后,“你为了她,不惜威胁本宫?” “儿臣何曾!” 红豆接过外面递来的汤药,将皇后心中的话说出来,“殿下,娘娘难不成看不出,您这一次是装的?” “无非是担心您再抗旨出东宫,说到底也是在为殿下着想。” “您仗着娘娘疼爱,以此要挟娘娘放过江姑娘,就不怕伤了您与娘娘的母子之情?” 沈怀安的确是这样想的,红豆的话他无法反驳,可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母后,若蓁她什么错都没有,儿臣不想母后误会她,伤害她!”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红豆赶紧道,“殿下,娘娘不也是担心您?” “你去慎刑司带她出来时,可看到掌事嬷嬷伤她分毫了?本宫不过是让她吓吓那个江若蓁!” “你再去瞧瞧慎刑司旁人,哪个身上有一块好肉?” 可偏偏因此,让太子违抗圣旨,瞒不瞒得下来也未可知。 由此可见,江若蓁就是变数,皇后掌控了一辈子,决不允许在她手中有什么变数! 沈怀安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冲动,母后就是看在江知念的面子上,也不会真的把江若蓁怎么样。 可一切都晚了…… “母后,无论怎么样,还请您放过若蓁,她不过是跟着江知念入宫来看儿臣的,什么都没做错。” 长袖之中,皇后捏紧的手骨节分明,似有青筋一般,随后她松开冷声道,“来人,把东宫死死守住,一个人也不能出去,一个人也不许进来!” “若是再有疏漏,本宫拿他是问!” 言毕,不再理会太子,带着红豆径直离开了东宫。 回未央宫的路上,红豆问道,“娘娘,还要处置江若蓁吗?” 皇后的丹凤眼微微一眯,江若蓁最大的错,就错在一而再再二三害了怀安,其余的事情,她都可以不计较。 唯独怀安,是她的逆鳞! “若本宫强行处置她,岂不是让怀安与本宫离心?” 红豆颔首,江若蓁可当真是聪明,知道拿捏住太子殿下,就拿捏住了皇后娘娘。 可又听皇后开口,“宫里面,本宫处置不了她,等她出了宫,自个儿出了意外,就怪不到本宫身上了。” “此事奴婢去办?” “且先等几日,莫叫太子起了疑心。” “是。” …… 皇后回未央宫后,便没再召见江家人,而是让红豆如同瘟疫一般将她们打发了。 临走时,红豆还让江若蓁把东宫的一身行头给换下来。 江若蓁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些名贵得很,还有身上的蜀锦,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她有些不舍,“怀安哥哥说…这些都是赠予我的。” 红豆眸光一冷,“江姑娘既然不想离宫,那便再回那慎刑司学几日规矩?” 江若蓁缩了缩脖子,正想说自己没有换的衣裳,云裁就拿了一套宫女的衣服来,“穿我的,我衣服多!” 被江若蓁瞪了一眼,又是她! 等江若蓁换下来后,人还没走出多远呢,陈氏等人就听到未央宫外张罗着燃火盆。 “快,统统绞烂了丢进去,多晦气!” “这些首饰,拿去内务府,熔了重新做!” 闻声,江老夫人快步更快了,这一张老脸今日算是丢完了! 比起她们,江知念好了不少,红豆专门安排了马车送她到江府,半夏等人早已在府门口等着她。 除此之外,江家其他人也在府门处焦急地候着,只因今日一早就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不知所为何事。 江程见了江知念,火急火燎问道,“皇后娘娘召你祖母去宫中,究竟是为什么?” 江知念如实回答,江程脸色铁青,江若祁被风霖扶着,一脸不可置信,“蓁蓁怎会这般不小心?她素日里听话懂事,怎会……”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江程悲哀道,脖子后面凉凉的,险些江府都被江若蓁连累了! 可,下一瞬他便恼怒起来,颤抖着手指着江知念,“你也是!为何要偷偷带她入宫?她才去过几次!” “父亲您这话有些好笑,江若蓁跟着我入宫,你与江夫人当真一点也不知晓吗?” 如果说祖母不知道,她还信,陈氏日日里恨不得贴在江若蓁身上,怎会一点风声也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陈氏希望江若蓁跟着她去宫中,沾点光,让娘娘也喜欢江若蓁! “江夫人一片爱女之心,我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江府的马车也在此时停下,江老夫人被扶着下马车时,正巧听到了这话,当即厉声问责陈氏,看她那心虚的眼神,便知道果真如此! 江老夫人被陈氏气得再也撑不住,整个人晕了过去! “老夫人!” “祖母!” 第90章 江老夫人后悔 江老夫人晕了,前前后后请了数次大夫,都不见好。 江知念因为这几次的事情,渐渐有些心凉,对祖母,便也没了从前那么热络。 但还是会日日去松鹤院,前后照顾着。 她见祖母这些天了都没好,便留意了一下大夫看诊时说的话,虽然江知念没学过医,但在白鹿书院时,偶尔也听师兄会提到一些医理知识。 江知念觉得不太对,从里屋出来,问朱嬷嬷,“这些日子请的都是哪个医馆的大夫?” “都是大夫人请的,老奴也不清楚。” “大小姐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江知念摇摇头,随后道,“祖母这样病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让半夏去荣安侯府请徐先生来。” 朱嬷嬷迟疑道,“老奴去请示大夫人。” 以前是江知念管账,万事自然由她说得算,自从她把江府的账目全都扔给陈氏后,府中一应事务,还得过了她才行。 原本江知念没多想,便让朱嬷嬷去了,谁知没过多久,朱嬷嬷就凝重着脸回来了。 “大夫人说,徐先生太贵,咱们府上请不起!” “老奴过去时,二小姐正喝着手腕粗的人参炖的汤,这些日子老夫人病了,夫人也不见得给老夫人送点汤来……” 陈氏对江若蓁,一向是舍得的。 “老奴去打听了,这些大夫都是郊外最便宜的医馆,换着找来的!” “老夫人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这般拖……” 朱嬷嬷说着便抹了抹眼泪。 江知念当即道,“拿我的手帖去请徐先生,诊金我来付,不过江府。” “大小姐…”朱嬷嬷有些犹豫。 “快些去,祖母身子要紧,都是些身外之物。” 她即便对祖母心寒了,可到底祖母疼她这十几年,还能真看着祖母病着不想办法吗? 陈氏,只怕也是吃准了这一点。 落雪阁里头,陈氏正心疼她的江若蓁,心疼她在慎刑司这一遭,可不得好好补补吗? “不过你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身子受不受得住。”陈氏念叨了一句,江若蓁就开始流眼泪,她捧着陈氏的手,又委屈,又害怕。 “阿娘,那个徐先生,就是姐姐的师兄!” “之前我手受伤,您可还记得,他收了足足上千两诊金,分明就是在讹钱。” “阿娘又不是不让徐先生来医治,只是若是能通过姐姐,给府上省下一笔钱,岂不两全其美?” “阿娘是当家主母,自然事事为府上考虑。” 听了江若蓁这样说,陈氏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中也安定了一些。又听雪枝来说,朱嬷嬷回去后没多久,果然就去了荣安侯府! 江若蓁摇着陈氏的手,一脸求夸,“您看,女儿没猜错?如此便能省下一笔钱来。” 陈氏当即放下心来,又吩咐下人去把江若蓁美容养颜的汤药熬一碗来,“这是为娘从一个名医那里替你求来的方子,可贵了,不许浪费!” “阿娘对我可真好!” …… 徐闻璟去抓药后,云初把江知念叫到一旁,拿出一个锦盒,“江姑娘,这是上次您让折柳送到荣安侯府的,世子吩咐我送还给您。” 江知念愣了愣,“折柳怕是没说清楚,这是我给世子殿下的谢礼,之前与他提起过。” “世子知晓。但世子说,江姑娘这份谢礼着实敷衍,他不想收。” “敷衍…”江知念接过来,打开锦盒,京城五间铺子,另有银票三千两,敷衍? 云初汗颜,世子让他这么说的,谁知打开这礼这么贵重? 这哪里敷衍了? 江知念吸了吸气,好,可能陆世子自小大富大贵,多少钱财也见过。 “不知世子喜欢什么?我重新再备上一份。” “马上就是世子的生辰宴了,这是请帖,到时候您再亲自问他。” 江知念点头,这样也好,送礼送不到人心坎上,也是白搭,不如到时候问清楚。 这边,徐闻璟抓好药后,亲自熬好了药,一副汤药下去,徐闻璟又扎了两针,江老夫人才悠悠转醒。 朱嬷嬷见了,立刻扑过去哭起来,“老夫人,您吓死老奴了,老奴说过要照顾您一辈子的!” 江老夫人此刻浑身还有些乏力,“生老病死,我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病了几日了?” “四五日了。” 四五日,难怪朱嬷嬷会吓成这样,“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朱嬷嬷摇头,“老夫人,是那些庸医,他们来看了老夫人,下药下不准,叫您受苦了,还是大小姐心疼您,替您请来了徐先生。” “徐先生医术高明,这才一碗药下来,您就醒了。” “老夫人这是气急攻心,并不是什么难治之症,方才我看了前几日的药渣,药性变了,都是些廉价的劣等草药。” 听了这话,江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闭了闭眼睛,掩饰住苍老的眼睛中的泪水。 没想到她一心为江家这么多年,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临了临了,被这般对待。 连好的药,好的大夫都不肯给她请。 她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只有念念,只有念念心疼她! 想到这里,江老夫人如同被捏了起来,略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想到自己之前不信任念念,在宫中对念念的质问。 愧疚感和巨大的悔意就爬上心头! 徐闻璟还在嘱咐江知念注意事项,江知念声音温和地应着。 江老夫人听到江知念的声音,想要朝江知念看去,可刚睁开眼,她便又闭上了眼眸。 她不敢看念念…… 念念自小就亲她这个祖母,更因为全家都偏心江若蓁,念念对她更加依赖。 可她却! 朱嬷嬷小声提醒,“老夫人,徐先生把大小姐叫出去了,老奴去叫住大小姐?让她来和您说说话。” 朱嬷嬷才刚刚起身,江老夫人忙抓住她,“别去……念念怕是,怕是不想同我说话。” 心中又无比期待念念要是能回头来看她一眼,哪怕一眼就好。 第91章 送去庄子上? 朱嬷嬷欲言又止,老夫人分明想和大小姐说说话,可却没办法面对大小姐。 江知念听了徐闻璟的嘱咐,正准备进屋亲自同祖母说一遍,“师兄,你等我……罢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打消这个念头。 江府的人不需要她……其实,祖母也是。 何况,祖母刚醒来,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便叫了朱嬷嬷出来,都交代给她后,亲自送徐闻璟出去。 江老夫人听到朱嬷嬷被叫出去,略有些紧张,与期待,也许念念也想进来再看看自己? 她到了这个年纪,世间已经没有太多的事情叫她这般忐忑了。 眼中的希冀,在看到朱嬷嬷复杂的神色,一个人的身影时,变成了无尽的失落。 朱嬷嬷走了进来,“老夫人,大小姐对您真是孝顺,交代奴婢时那叫一个仔细!” 见老夫人不接话,又道,“大小姐说,她那里有一根上好的野参,虽比不得夫人给二小姐的,但品质极好,正好给您补补身子。” 念念对她的确费心,可是,“仅仅一门之隔,念念也不愿意进来看看,哎……” 听着老夫人的这声长叹,朱嬷嬷听出几分怅然若失,“老夫人,您现在快好起来,大小姐也好多来陪陪你。” “念念心中,只怕是对我,有了隔阂了。” 江老夫人对此,心知肚明。 “大小姐是这阖府中,最关心老夫人,也是最孝顺的,落雪阁那位吃的用的,何曾想到过您半分?大小姐自然爱您敬您。” 朱嬷嬷越是这样说,江老夫人心中越沉重,是她愧对了念念这份信赖与珍重。 她想起念念年幼时的点点滴滴,这些情绪如同山崩一般,哪怕是江老夫人,也没忍住,放声哭了出来! 明明念念还是孝顺她的,可她就是觉得,一切都变了! …… 走到四下无人时,徐闻璟才道,“这次入宫,可还顺利?” “多谢师兄给的东西,才让我解了心头之恨!”江知念点了点头,说到解恨,她的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原本江知念的长相就极为明艳,与江若蓁那种温柔无辜毫无攻击性的美不同。 在书院时,师妹总是笑得粲然,回来后,明显变得不爱笑了,整个人都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不如曾经开朗。 此刻,倒有些曾经的影子了,不止是老气横秋、做事瞻前顾后,也会为了自己考虑。 “那药当真了无痕迹?” “师妹还不信我?” “我是怕被发现了,倒连累师兄。” 徐闻璟要是真的怕江知念连累,便不会把药给她。 - 送走徐师兄后,江知念总算是能回琳琅阁好生休息一番。 第二日,江知念才刚起身,松鹤院就传来消息,说是祖母发话,叫各个院子都去一趟前厅。 来到前厅,令她没想到,祖母连同二房三房的人都叫来了。 二房三房在江府如同透明人一般,也只有年节会一起吃个饭,今日这阵仗,怕是大了。 江若蓁一开始称病不来,江老夫人直接拍案道,“她病了?她比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还病得重?” “只要还有口气儿,就都得到!” 说完,老夫人开始咳嗽,朱嬷嬷赶紧为她拍背! 陈氏一脸讪讪然,“婆母,今日是什么事情?若与若蓁没什么关系,懒得叫她,耽误大家时间。” 三夫人崔氏哟了一声,“大嫂当真害怕耽误大家时间,何不早早把二小姐叫起来?” “我寻思,我们未来太子妃的架子都没有她大呢!” 崔氏性子好强,一直被陈氏压着,这种讽刺陈氏的机会,她肯定不会放过。 只是,老夫人一向偏心自己亲生的大房,崔氏从未落得个好就对了。 陈氏有些委屈地看向老夫人,以为老夫人会如同以前一样偏心她,替她说话时。 岂料老夫人这次一句话也没说,任由崔氏刺她。 崔氏一看,今日老夫人不护着了,更是起劲儿,“更何况老夫人还病着呢,到底是小地方回来的,半点不懂规矩。” “弟妹,你今日倒是来得早!”陈氏咬牙道,素日里见了她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怎么今日她腰杆这么硬? 还能是为何? 崔氏轻瞄了一眼江知念,看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喝茶,并不如以往一样,为陈氏说话。 老夫人不护着陈氏,大小姐不帮着陈氏,她怕什么怕? 难不成三房让大房这么多年,日子好过了吗? 崔氏可不像那二夫人余氏,如同鹌鹑一般,自己的儿子女儿,连夫子被遣退了也不敢吱声儿! “老夫人都发话了,自然得早些,再说了,您驭下有方法,两个妾室妹妹,来得也挺早呀……” 崔氏故意戳陈氏痛楚,陈氏恨然,却说不过她。 崔氏冷哼一声,这些年,要不是江知念和老夫人帮衬,就凭陈氏也斗得过她?崔家姐姐妹妹,哪个不佩服她的…… …… 等到江若蓁姗姗来迟时,老夫人二话没说,命人压着她跪下! 陈氏脸色一变,霍然起身,“婆母您这是做什么?” 老夫人眸光森然,“做什么?她在宫里头做的事情,难不成你不知?你私自放她入宫,还有脸问我!” “祖母!祖母…外人欺负若蓁也就罢了,连祖母也这样对送孙女吗?” 江若蓁感觉膝盖一阵刺骨疼意,这回是来真的了! “祖母,有什么话,您同蓁蓁好好说,她不会不听的!”江若祁在一旁也急得不行,看到妹妹红红的眼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可这些话,江老夫人充耳不闻,她这一辈子从未丢过的脸,生过的汗,拜江若蓁所赐,全都体验了一遍! “谁允许你私自入宫的?你入宫创下的祸事,险些害得江府所有人送命,还不知悔改!” “还有你陈氏!你将她娇宠成什么样了?在江府要风得风要雨的雨,连宫中贵人,也敢得罪!当日在未央宫,她是如何给皇后回话的,难不成你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江若蓁呜呜哭起来,“孙女有错,却也在慎刑司受过罚了。” “是啊婆母,若蓁已经知错了,再说,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计较了,您是自己人,何必还要计较?” 崔氏在一旁拱火,“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二小姐回来不久,倒挺会惹祸?……老夫人,儿媳这辈子跟着江家,没享几天福,还险些跟着遭罪!” “大嫂,话不是这样说的,今日不罚二小姐,她怎么能长记性啊,日后再闹出个诛九族的罪来,我们上哪里哭去?” “崔氏!这里那里有你说话的份!”陈氏怒骂道。 老夫人却沉声,“老三媳妇说得对!今日不给她点教训,日后必定闯下大祸!” “来人,把二小姐带去祠堂跪着,跪到明日,安排马车,送她到郊外的庄子上住去!” 第92章 大房失势 今日的事情,闹得越乱,江知念越是开心,特别是崔氏这嘴,跟抹了蜜似的,一句一句往她心里说。 原本,她以为祖母会和之前以往,重拿轻放,小惩大诫就过去了。 毕竟江若蓁可是江府这一家子的宝贝命根子啊! 哪里知道,祖母这一发话,所有人都是一惊! 送去庄子上住! 那还有接回来的一天吗? 京城权贵,哪有嫡亲的小姐养在庄子上的?都只有犯过大错的小姐才往外面送!这不就是明着告诉外人,这个姑娘可能私德有亏吗! 更何况,江若蓁正是要议亲的年纪。 “不!不可以!不可以啊婆母,若蓁正是要议亲的年纪,怎么可以送到庄子上去?” 江若蓁自己也惊愕不已,她开始害怕起来,哭得浑身发抖,挣扎着要去老夫人身前,“祖母,祖母!孙女不想离开江府!祖母身子不是抱恙吗?孙女儿亲自在您床前候着,伺候您可好?祖母,若蓁好不容易才回来……不能去庄子!” “二小姐若是有心,早些做什么去了?老奴见您喝的手腕粗的人参,没见您分一碗到松鹤院来。” 江府上下,谁不知道老夫人生病那几日,也是大小姐忙前忙后照顾老夫人。 崔氏惊呼出来,“手腕粗的人参?大嫂,您管着府内的账目,日日克扣我这三房,我还以为府上吃不上饭了呢!” “原来您藏着这般好东西,这么大的人参,我见都没见过,二嫂,你见过吗?大嫂,二小姐这年纪轻,经不住这般补,过满而益啊!” 二房白氏抿唇摇头,再一看,她衣服都洗得发白了,这哪里像是堂堂尚书府中的人,落雪阁的丫鬟穿得都比她好! 提起这个,陈氏自然心虚,“朱嬷嬷,你怕是,看错了……” 看没看错,大家都心知肚明,朱嬷嬷当着这么多人,一个奴婢,不好再多说。 “还不带二小姐下去?”求情的话,老夫人半句也不听,江若祁还想拦,被老夫人一个眼神杀了回去。 “你若是再敢拦,就一起滚去庄子!还有你陈氏!” 这下,是真的无人敢拦,连气儿都不敢喘一个! 江老夫人不馋这人参,但,这倒是提醒了老夫人,她看向江知念。 “念念,之前的府上的帐,都是你在管,日后还是你管。” 陈氏是个不成器后的,拿给她,江府迟早败咯! 可是江知念早已想好,不会再补贴江府半点,若是拿给她,三房处处有她补的。陈氏更会依仗着她是名义上的母亲的身份,又吃又拿。 这便宜,陈氏莫要想占到半分! “祖母,孙女只怕是不得空。” 闻言,江老夫人心中一落,可又想到,念念的婚事定下来后,就有的忙了,的确是没功夫。 她沉默良久,往日,总是因为大房是她己出,二房三房是庶出,不愿意放权给二房三房。 可眼下看来,陈氏哪里是个撑的起江府的主母? 倘若是,当年也不会让小小的念念接手。 老夫人缓缓叹气道,“老二老三家的,都分摊一些活儿去,白氏你管着府上的钱财支出,所有人的开销一应得从你手里过。” 原本喜出望外的崔氏,又愣了一下!哎呀,这样的好事,怎的没落在她头上! 江老夫人有自己的考量,若是落到崔氏头上,江府指不定翻了天,老实的白氏是最好的人选。 白氏还想推脱,她害怕与陈氏为敌,老夫人却拍了板,“就这样定了,崔氏,你就负责府内账务,至于陈氏,你负责一些内务,也好为你节省些时间,你多去庄子上瞧瞧你那宝贝疙瘩!” “朱嬷嬷,日后你跟着白氏,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朱嬷嬷,拿不定主意的,遣朱嬷嬷来问我便是。” 就在这几句话间,大房就已经完全失势,可陈氏却不是在担心这个,而是——没了管家的权利,那日后还怎么补贴若蓁?若蓁光是养身养颜,就要花去全府大半开销啊! 江知念深知陈氏担心什么,心中冷笑,都去庄子上了,哪里还用的着这些呀。 比起陈氏,崔氏倒是乐开了花,虽然不管钱,但好歹管了账啊!她满脸通红地跪地谢老夫人。 一切尘埃落定后,前厅的人都散了去,只剩下江若祁和陈氏,陈氏愣在那里,还在心疼她的女儿,江若祁去扶她,“母亲,你可还好?” 陈氏反应过来后,“你父亲呢?还没下朝?你速速去通知你父亲,叫他想想办法,若蓁不能去庄子上啊!” 江若祁也很担心,但却不这样想,“祖母还在气头上,等祖母气消了,儿子去求求祖母,再把妹妹接回来就是。” 陈氏狠狠打了江若祁一下,“你怎么半点不心疼你妹妹?庄子上过得什么日子?她吃了那么多苦才回来,眼下又要送她出去吃苦?” “当初你妹妹怎么帮你的,江若祁,你好狠的心!” 陈氏这样说得江若祁低下了头,当真觉得自己愧对江若蓁,无颜面对,可他哪里知道怎么办? 他不知道,陈氏却有了主意! “你去找江知念,她最有办法!何况,要不是她带若蓁入宫,会出这么多事情吗?她也不看好若蓁!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就眼睁睁看着若蓁出事……” 第93章 你且等着 “娘!”江若祁叫住陈氏,“念念哪里能知道这些?” 陈氏怨怼地看着他,“你倒是疼她,她对你可有一丝心慈手软了?” “我说她没良心,你还不乐意了……可怜我的若蓁!” 江若祁拧着眉,再也听不进陈氏所说的话,陈氏见他根本没有在听,索性将他推着出去,“赶紧去通知你父亲,再去一趟琳琅阁!” 他只能浑浑噩噩地去寻江程,江程闻言,回府后匆匆去了松鹤院,老夫人早知他的来意,派了朱嬷嬷在外面守着。 “老爷,老夫人说了,这些日子就不见您了,您也不必再为二小姐求情了。” 江程往里看了一眼,“朱嬷嬷,若蓁她年纪尚小,哪有送去庄子上的道理,日后,还怎么说亲?” “还烦请朱嬷嬷,替若蓁在老夫人那里美言几句。” 说着,要塞给朱嬷嬷一锭金子,朱嬷嬷却推拒着退了一步。 “老爷,老奴这可受不起。二小姐平日里,若是有大小姐一半孝心,哪里还需要老奴美言?” 江程被数落的脸上挂不住,连连点头,又问了两句老夫人的身体情况,才离开松鹤院。 - “小姐,大公子在我们院子外面徘徊好些时候了,要请他进来吗?” 江知念掀了掀眼皮,“不用,他是想给江若蓁说情,让我去求祖母。” 阖府都觉得,祖母最疼的是她。 “小姐,你可不能去求情!好不容易耳根子清净点,没有哭哭啼啼的声音。”折柳啊了一声,原本还想把江若祁请进来。 听完只想把他打出去。 江知念瞧她一眼,“我何时有这么蠢了?” 还让她替江若蓁求情?做梦! 前世自己是怎么死的,江若蓁是怎么踩着她的血和尸骨上了太子的花轿的,她清清楚楚。 说着她抬手支起窗户,看到江若祁在踌躇着,风霖过来劝他,他往琳琅阁看了一眼,江知念的手微微一放,用窗户遮住自己。 江若祁最终也没踏足琳琅阁,正合江知念的意,她收回手起身,“走,去祠堂瞧瞧她。” 江知念一路到了祠堂,大门被推开,江若蓁头上簪花尽摘,跪在地上,却因受不住,双手撑着地,单薄的背影看上去可怜极了。 江知念走到她的身旁,认真地一一扫过祠堂之上的牌位。 “姐姐…难道是来帮我的?”江若蓁侧头望了一眼她。 她语气淡漠,“你安心去庄子上待着,小桃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原本心如死水的江若蓁,听到小桃两个字,当即顿住,她猛地抬头,想要起身,可跪了一上午的膝盖刺疼,双腿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若蓁伸手去抓江知念,却被江知念退后一步,完全躲过! 整个人失去平衡,扑在了地上! 不顾疼痛,江若蓁假装镇定自若,“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小桃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她如今下场这么惨,姐姐你还不肯放过她?” 江知念冷冷一笑,蹲下身去,仔细睨着江若蓁,“过没有过,只有我说了才算!” 没能得逞,自然就是过去了。 可若是当日被江若蓁得逞了,她如今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小桃是你的婢女,我怎么说也要给你两分薄面,怎么会不放过她?” “我不仅不会伤害她,还要把她带在身边,过段时日的小宴上,叫她时时贴身跟着。也好让她见见自己未来的夫婿,你觉得怎么样?” 江若蓁眼中闪过不可置信,江知念明明恨不得杀了小桃,却能将小桃带在身边? 还问她觉得如何,当然是不可以! 小桃这个人,嘴巴不牢靠,随时反水,若是江知念跟她说了什么,洗了她的脑,把那日的事情供出来了怎么办? 江知念还专门挑自己被罚去庄子,不在府上的时候! 当真是好算计! “小桃过去了也只是个贱婢…姐姐不必费心。” 贱婢?亏得小桃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小桃跟着你是个奴婢,去了梁家可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也是御史嫡公子的妾室,再不受宠,院子里也会有几个伺候她的人。” “我说了不用!”江若蓁再也耐不住性子,扬起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之中激起了回音。 江知念勾了勾唇,“用不用,可不是你说的算。” 言罢,她起身,眸光低垂俯视着江若蓁,江若蓁着急地去拉她。“姐姐…姐姐,你帮我求求祖母,别送我去庄子上好不好?” “祖母最疼你了,一定听你的话。” “姐姐,看在我替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的份上……” 要是没有前世那一遭,江知念定会帮她求情,甚至会和前世一样,觉得自己就是欠江若蓁的。 觉得自己就应该帮衬江若蓁! 当真以为江若蓁因她才吃了这么多苦! 可是—— 被抱错的是她,她那时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她哪里知道什么? 凭什么要用她的生命来买单? “你回来江家这一年多,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心中清楚。凭着父亲俸禄争的那些个子儿,能不能供你过着堪比公主骄奢的生活。” “你自己心中清楚。” “你养身养颜的汤药、精致的衣裳、昂贵的头面,其中多少是我出的?自不必我说,白鹿书院不收女弟子,当初我是跪着求老师答应的,如今书院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同意让你去念书!” “江若蓁,就算我江知念欠你的,我也该还完了!” “你现在凭什么让我去替你求情?” “小桃的事情没有结束,你且等着。” 江知念说完,转身就走出了祠堂,任由江若蓁在她的身后如何叫她都没有用! 江若蓁善于扮弱流泪,可这一出在江知念面前,没有任何用!她着急得想要站起来,可又麻又软的双腿让她有心无力! 她只能拖着自己的腿,靠着双手爬到祠堂被关上的门前,不停地拍门! 如果小桃把那日的事情说了出去,她只怕……!只怕是要被彻底赶出江府! 就连阿娘也保不住她! 眼下就算自己去了庄子上,可只要她一日还是江家嫡女,就能想法子回府! 但若是被赶出去了,那一切都完了!她不要再回扬州,不要再回去那个破破烂烂的家里!她要做江府的嫡女,京城的千金大小姐! “你,你给我回来……!” 第94章 一场大火 门外,折柳将祠堂门栓扣上,跟上江知念时,半夏正好也押着小桃,跟了上来,小桃嘴里被塞了一大块粗麻棉布,发出不了半点声音。 只能被半夏推着往前走,等离祠堂有些距离了,江知念示意半夏,把她嘴中的东西拿出来。 “你也听到了,你再怎么给江若蓁卖命,她就只当你是个贱婢而已。” 小桃脸色凝重,警惕万分地看着江知念,“大小姐,你也只是想在我嘴里套话罢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您到底还想要我说什么?” 小桃在事发当日,就已经知道了江若蓁的真面目,但那又如何? 把真相说出来,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江府处置江若蓁,难道会放过自己? 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江家人轻易不会把她怎么样,等到梁公子娶妻后,就能把自己送去粱府,自此,就像江知念所说。 好歹是个妾室,院子里还有人伺候! 江知念怎会不知道小桃是个什么想法,眼底闪过嘲讽的冷笑,“嘴硬?半夏,把她暂时安置在琳琅阁,与你住在一起。” 她看向小桃,“那我让你看看,你有多天真。” 这个世上,除了小桃自己,再没有一个人希望她去梁家。 一开始,小桃不明白江知念的意思。被关在琳琅阁的一间屋子里,吃的……倒是比之前好上一些,之前她被关在江府的柴房之中。 大冷天,饭都是凉的,馒头也是又脏又硬! 在这里,至少有口热乎的。 一开始小桃不吃,害怕江知念给她下毒,还是半夏先吃了一口,她才跟着吃,半夏冷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没过两日,江府的柴房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熊熊火焰把什么都吞噬了! 小桃在琳琅阁听到这个消息时,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她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抖完又开始放声大笑! 她这是在庆幸,庆幸自己命大,居然阴差阳错地躲过这一劫!这就说明,天无绝人之路! 上天都不让她死! 江知念喝了一口茶,瞥了小桃一眼,“怎么?还觉得是巧合?” 小桃一愣,“你什么意思?” “小姐的意思是,你以为江府的柴房起火是偶然吗?江府这么大,哪里不烧,偏偏烧关你的柴房?” “自然是因为,柴房是堆积柴火的地方……容易起火,这也不意外。” 江知念嗤笑一声,自欺欺人。 “要不是我们小姐把你带来琳琅阁,你以为你能活下来?” 小桃后知后觉,明白了江知念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不可能!二小姐不是被送去庄子上了?怎么会……” “怎么会在柴房放一把火?” 江知念以一种审视蠢货的眼光,看着她,“一把火而已,她随便吩咐一个人便能做到,她是江府二小姐,弄死你,还不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小桃不再说话,她眼珠子乱转,轻微摇着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可除了江若蓁,还有谁会对她下杀手? “半夏,柴房几日能修葺好?” “今日就能,费不了多大的功夫。” “既如此,把小桃送回去吗,我这琳琅阁,可供不起这尊大佛了。赶明儿琳琅阁起火了,倒是无妄之灾。” 江知念微微一笑,是在提醒小桃,没了她的庇护,下一次再起火,她只能化为一把骨灰了。 小桃当即抓住桌腿,“不,不!我不回去!” 江若蓁没在烧过的柴房里寻到她的尸骨,一打听就知道她还没死。 必定会想法子再下杀手,不,她不能回柴房! “怎么?想通了?”江知念淡淡问道。 小桃只是抱着桌腿不走,却也没回答,江知念知道,还差一把火,还差一根稻草。 “不急……后日是荣安侯府世子生辰宴,你可要随我一同去?带你去瞧瞧你那未来夫婿?” 她知道对于小桃来说,梁淇称不上什么夫婿不夫婿,只是她后半生最后的依靠。 也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还想试探一下梁淇的态度。 小桃咬了咬牙,眼神从犹豫逐渐化为坚定,“我去!” 江知念得到满意的答案,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屋子。 …… 郊外江府庄子。 江若蓁把手中的杯子狠狠掷在地上,陶杯摔得四裂,还扬起了一些地上的灰尘。 她伸手扇了扇,这是什么鬼地方!她堂堂尚书府千金,怎么能住这种地方?! “蠢货,屋子里有没有人也不知?!白白放了一场火!” “那个贱婢,的确没有死,今日有人在琳琅阁见了她。” “江知念的果然把她带走了!”江若蓁高声道,被江知念抢先一步,她心中窝火极了! 外面的知画听了屋子里的动静,匆匆准备进来,“小姐,出什么事了小姐?” 江若蓁脸色一变,踢了眼前人一脚,“快出去,别叫人发现了!还有……这封信,替我交到一品楼掌柜那处去!” 男子垂眼看了一眼那信笺,心中一阵躁郁,但也听话地出去。 等知画进来时,只有一地的残片,“小姐,你没事?” “没事,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我来收拾,小姐歇着。” 江若蓁移开眸光,不搭理她,原本她也没想过动手,她千金之躯,怎会去收拾这些残片?完全忘了在宫中,她连恭桶也倒过。 “知画,后日荣安侯府设宴,我与荣安侯府老夫人也算有一面之缘,不如……” “小姐,您现在不能出庄子,外面有人守着的,叫您在这里思过。”知画赶紧打消江若蓁的想法,小姐出格的想法,最后遭罪的只有她这种做奴婢的。 为了自己的命,她也要劝着些。 “难不成要我一直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江若蓁皱眉,“阿兄不是说今日来看我?怎么还没来?” 等阿兄来了,她求求阿兄,让阿兄悄悄带她出去就是。 - 从江府庄子上摸出来的人,一路偷摸回了城中,到了一品楼后,却在门外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一品楼的牌匾,知道这是太子的产业。 也知晓,江若蓁这封信,是想递进东宫寻求太子的帮助。 他把那封信笺几乎揉成一团,任谁,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妻,与旁人有私情! 最后又将其抚平,抬步走了进去。 第95章 赴宴被拒 陆君砚生辰,江知念不知道准备什么生辰礼,便又在上次的锦盒之中,加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她想,这些东西加起来,哪怕是对太子来说,也不算少了,陆君砚若再看不上,便是他的问题了。 来到荣安侯府,江知念先去拜见了荣安侯老夫人,陆老夫人今日很精神,把江知念拉到身前来关心了好几句。 直到其他宾客来打招呼了,陆老夫人才拍了拍江知念的手,让人带她去赏花,今日来的小姑娘,都聚在那里,免得她无聊。 江知念出去后,一直站在陆老夫人身后的女子出声,“姑婆,这是谁啊?您这般看重她。” 陆老夫人笑意不减,“那是未来太子妃,日后见着她,要多礼让三分。” 难怪看她周身气派不凡,如那天宫仙子一般,原来是太子妃。 刘杏儿眼底的羡艳藏也藏不住,倘若她也能生在这京城之中,定也是如这个江知念一般高贵? 不过自己也不差,姑婆叫她来府上住着,就是为了把她许给表哥哥。 她表哥哥虽然患有眼疾,但好歹也是世子! 想到这里,刘杏儿挺了挺背,觉得自己与江知念,也相差无几了。 …… “江姑娘!”江知念跟着婢女去侯府的花园时,云初眼睛尖,一眼就瞄到了他,隔着好几个回廊,他赶紧叫住了江知念一行人。 他气喘吁吁跑到过来,对那婢女说,“江姑娘这里有我,你去忙。” “江姑娘,您总算来了,我带您去见世子。” 江知念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就跟了上去,穿过一片假山后,眼前出现一片静水,这静水那头,又一个临水轩。 云初,“江姑娘,您先等等,我去传话。” 里面,陆君砚正和人对弈,云初掀帘就进,“世子,江姑娘——” “云初!退下!”陆君砚厉声呵道。 云初认真一看,坐在陆君砚身前的人,不正是当今圣上?他当即收了脸上的笑意,退了出去。 皇帝睇了陆君砚一眼,眼中是饶有兴趣,“云初给你传话,又惹到你了?还动了气。” 说着,皇帝下了一颗棋子。 陆君砚缓了缓,方才他的确有些过激,但也是怕云初把话说完,让皇帝误会江知念。 “云初扰了皇上雅兴,该骂。” 皇帝当了这么些年,若是看不出陆君砚心绪的波动,便白当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 可他也不拆穿陆君砚,他越是说,越会引起陆君砚的反感。 两人又落了几个子,皇帝如同慈爱的父亲一般,总是带着他摸清棋盘的位置。 “今日是你生辰,朕亲自出宫来寻你下棋,你不让让朕?” 陆君砚,“若是让着皇上,皇上又要寻微臣不是,说臣不认真。” “哈哈哈……” “你也老大不小了,弱冠之年,也该娶一个世子妃了。” 见陆君砚不理他,皇帝又自顾自道,“方才朕瞧了一眼,那个什么刘杏儿,你好歹是荣安侯府的世子,就给你寻这样一个山野村姑做世子妃,你也没意见?” 陆君砚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臣一个瞎子,还能寻什么样的世子妃?” “这偌大的京城,名门贵女多的是!哪个不能当世子妃?依朕所言,君砚,你瞧上谁,尽管同朕说,朕定会满足你。” 在皇帝心中,陆君砚能配世间最好的女子,怎能草草塞给他一个山野村姑? 刘杏儿是陆老夫人娘家旁支,不知道多远的亲戚家中的姑娘。 “京城中的名门贵女,都不会愿意嫁给一个瞎子,还请皇上手下留情。”陆君砚落子后,白子彻底输了棋局。 皇帝索性放下棋子,一味输出。 “你是世子,又仪表堂堂,为何总是妄自菲薄?”想到云初刚才说的话,“江姑娘?哪个江姑娘?可是皇后总提及的那个江知念?” 陆君砚垂眼,以掩饰心中强烈的悸动,伸手一一收回棋子。 明明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可江知念就是他的例外。 皇帝却洞察到陆君砚这细微的变化,以君砚的性子,不会这般默不作声。 何况,二十年来,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他与哪个姑娘扯上两分关系。 可那是皇后给太子相看的太子妃,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 但也不是不可以。 “若是——”皇帝这话才刚开了个头,陆君砚仿佛预料到他要说的话,手中棋子滑落掉了一地,伴随着噼里啪啦,“皇上!” 他出声打断,害怕听皇上说完,自己会真的忍不住答应! 皇帝眸光一顿,没想到陆君砚会这般抵触,还以为君砚对这个江知念有些心意…… 皇帝略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罢了,生辰快乐君砚,这是朕给你的生辰礼。朕今日先回宫了。” “臣恭送皇上。” 皇帝走后,云初才把江知念带了进来。 江知念一进门,就看到陆君砚一个人落寞立于长案前,“臣女江知念见过世子殿下,恭祝世子殿下生辰,愿世子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江知念的声音把陆君砚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转过头,“多谢江姑娘。” “这是臣女单独赠予世子的生辰礼,还望世子收下。” 云初从江知念手中接过锦盒,打开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一转告世子。 陆君砚听着云初念的内容,铺子铺子还是铺子!银票银票又是银票! 江知念这份礼大到,像是要把他的恩情还清,好与自己再无关系一般。 因为方才圣上所言,在他的心中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愫,胸口起伏不定,还未完全平复,“云初,你先下去。” 云初将锦盒放下后,就出去了,出去时顺便把门带上了。 江知念觉得有一丝不对,她刚转头看向门的方向,陆君砚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江姑娘这份礼,陆某受不起。” 她巧笑一下,还与陆君砚客气,“世子言重了,世子于臣女而言,有救命之恩,比起这份恩情,这些生辰礼,微不足道,只希望世子不要嫌弃。” 听听,她就是一个这般滴水不漏,礼数都这般周到的人。 旁人丝毫看不出她内心所想。 陆君砚微微吸气,压抑住内心的情绪,把锦盒推了推,背对着江知念,“这份生辰礼,江姑娘还是先拿回去。” 江知念不解,上前两步,“为何?世子为何要拒绝臣女的生辰礼?” 第96章 没有缘由 “没有缘由。” “怎会没有缘由?倘若没有缘由,世子又为何会一次又一次出手相救?臣女不过是想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报答世子,世子为何拒绝?”江知念忍不住追问。 自她重生以来,她看的清楚每一个人的恶意,唯独看不懂陆世子的善意。 刚把情绪压下一二的陆君砚,在江知念的追问之下,再也控制不住,他转过身,走近江知念,一步,两步,三步…… 一开始江知念还不以为意,可当这个距离近到,两人就快挨到一起时! 江知念没来由地一慌,脑海中,闪现出前世内室中发生的一切,她脸色泛白,连连后退,“陆世子……” 可她退几步,陆君砚就近几步! 直到江知念退无可退,撞上了身后的博物架! 江知念又紧张又害怕,心中一百种想法。 陆君砚这是要做什么? 这一世,他分明数次帮她,为何此刻,对他的惧意又如同藤蔓一般攀爬上心头? 素日里见到的陆君砚,的确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但今日的陆君砚绝不是!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侵略性。 陆君砚朝着江知念伸手,江知念眉心一跳!伸手去推他,“陆君砚——” 却不想,她根本推不开,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陆君砚的手没有落在别的地方,而是她的头上! 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眼前一阵纷乱。 原来是架子上的书籍因架子摇晃,掉落下来,陆君砚抬手在她头上,为她挡住了掉落的书籍! 江知念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急促地呼吸着空气…… 陆君砚却已经收回了他的手,“江姑娘,钱财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这些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你赠我这些东西,实在不值一提。” “而你也并非真心。” 江知念眸光落在地上散落的书籍上时,才理解了方才陆君砚的行为,她又误会他了…… 她立马垂下眼眸,掩饰住慌乱的神情,“世子恕罪,方才,得罪了。” 但要说她不真心,她倒是能反驳,“世子于臣女有救命之恩,也许在世子眼里,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可是对于臣女来说,是臣女能给世子最好的东西,何来不真心一说?” 倘若当真不是真心,在陆君砚第一次拒绝时,她就不会再坚持送来。 陆君砚声音清冷好听,是江知念听过,最好听的声音,“江姑娘,赠礼不是赠自己最好的,而是收礼的人最喜欢的。” “你不过是急于把这份人情还给我,若是为此,大可不必,举手之劳,我从未放在心上。” 江知念怔住,陆君砚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确不愿意欠旁人人情,可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对她的善意,不需要任何回报。 这种莫名其妙的善意,更叫她不安。 她深深吸气,“那世子,喜欢什么礼物?” 不知为何,陆君砚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一朵垂丝海棠,“江姑娘善绣海棠,不如绣扇海棠屏风给我?” 江知念眸光猛然一抬,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补了一句,“要垂丝海棠。” “陆君砚!”江知念怒意尽显,双颊泛红,眼中甚至微微有着泪意! 其实陆君砚这话没什么不妥,又不是绣荷包绣帕子,并不是什么贴身之物,屏风绣原本也是可以拿来赠礼的。 可偏偏是垂丝海棠!唯有江知念和陆君砚二人知道,那垂丝海棠代表着什么! 陆君砚指的是她肚兜上绣的那朵垂丝海棠! “你做梦!” 江知念心中又气又怒,伸手狠狠推了陆君砚一下,转头就拉开门跑了出去! 陆君砚踉跄一下,扶了一把长案,才站住。 方才还淡淡的眸光,此刻便又了神采。 那话,刚说出去,他就后悔了,别看江知念素日里好强淡漠的性子,据他观察,她本来的性子如同猫儿一般,两人方才能一同聊两句话。 眼下只怕是又要躲着他避着他了! 云初见江姑娘出去了,还用的是跑的,两眼都傻了,世子这是说了什么?把江姑娘气成这样? “世子…江姑娘她……” “没事,这次没打我。” 云初:…… “前院都安排妥当了?” 云初点点头,“都安排好了,梁家赴宴,必会经过那回廊,半夏和小桃都在那儿等江姑娘。” - 江知念出了临水轩后,在假山后把眼泪擦了擦,低头在水中倒影里确认自己的发髻没有乱,才出去与半夏汇合。 陆君砚怎么莫名其妙又提到垂丝海棠?可他屡次帮她,应当不是联合江家在算计自己。 他怎会知道垂丝海棠的事情? 不等江知念想清楚,前面就传来一阵争吵声,江知念快步走了过去,便看到荣安侯府的婢女将披风拿来,盖在半夏和小桃身上。 “半夏,小桃!” 纷扰之中,江知念清脆的声音穿透人群,小桃见了江知念,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救命稻草! “大小姐!大小姐,有人要害我!” 江知念挑眉,看向着周遭的一群人,大家都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唯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粱夫人。 她没理小桃,先问半夏,“怎么回事?” “小姐,方才奴婢与小桃在此处等您,奴婢去帮了把手,回来就看到小桃掉进了水中,还好奴婢会水,把小桃救了起来。” 小桃,“大小姐,是她推的奴婢!” 小桃指向梁夫人,梁夫人脸色一变,冷笑道,“莫名其妙,我推你一个婢女做什么?这里满园都是夫人小姐的,害你一个贱婢,有什么好处?” “江姑娘,这种贱婢,你还带出来寻晦气做什么?!” “大小姐,就是梁夫人身边的婢女推的奴婢!有人替奴婢作证!”说着小桃爬起来向几个小姐磕头,“求各位小姐作证,方才你们瞧见了梁夫人的婢女推的奴婢,对不对?” 江知念瞥她一眼后,小桃还是太天真了,谁会为了她一个奴婢得罪御史大夫一家? 除非…… 第97章 小桃反水 除非有江知念的帮声。 听到小桃的求助,那几个姑娘不仅没有立刻开口作证,反倒是如同受了惊吓一般,摆着手退了两步。 梁夫人仗着家中权势,哪里把小桃这种角色放在眼里过?路过时看到小桃,把小桃推到了湖里,也是顺手的事。 根本不需要掩人耳目,这些个小姑娘自然也看到了。 但谁也不想多生事端! 梁夫人的婢女冷声道,“贱婢就是贱婢,我们夫人也是你能随意攀咬的?!” 小桃不解地看向那几位小姐,她们分明是看到了方才她还朝她们呼救了啊! 梁夫人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长剑,恨不得当场杀死小桃一般! 小桃吓得往江知念身后躲去,可是江知念却似有深意地看着小桃,想要她她的庇护,就得乖乖把那日的真相说出来。 “来人,把她——” “我,我说!”小桃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赶紧出声。 江知念勾了勾唇,随即道,“小桃是江府的婢女,就不劳烦梁夫人处置了。” 梁夫人心中是存了气的,当日,她的儿子什么事情都没做,便被诬赖上与一个贱婢私会,日后还要把那个贱婢纳入府来! 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小桃? 最好死了,一了百了,不要来污她的眼睛,脏了梁家的血脉! 她狠狠盯着小桃,“她方才污蔑攀咬我,我如何处置不得?” “您当然处置不得!”江知念淡声,十七岁的年纪,却有了些威严的意味。 一圈的小姑娘默默感叹,江知念竟然敢与长辈呛声时,又立刻反应过来。 毕竟江知念身份与旁人不同,说话也有底气一些。 “要我仔细说说,您为何处置不得吗?小桃她毕竟是梁公子——” “够了!” 梁夫人出声打断,江知念想说出小桃是梁淇未过门的妾室,说出去了还了得? 还怎么给淇儿说亲? 她眸光泛着冷意,是她小看了江知念,未婚女子,这些腌臢话也是随口就能说! 她们江家人,一个二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幸好,她儿娶的不是江家女! 也罢,等这个贱婢来了梁家,她有的是法子折磨她,不急于一时,闹得难看。 “江府的奴婢,江姑娘自己管教!”梁夫人转身欲走,哪知道江知念没有这般容易放她走。 “梁夫人大人有大量,但今日若传出去我江府的婢女连御史夫人都感污蔑,知念实在是担待不起,还请各位说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倘若小桃的错,江府绝不姑息!” 梁夫人猛地回头,头上的流苏随之摇曳! “江知念,你不要得寸进尺!”她已经放过这个贱婢了,还想怎么样? “我也是想为梁夫人讨回公道,您急什么?”江知念淡淡一笑后,看向那几位小姐,“想起来了吗?这里视野开阔,想必也不只是你们瞧见了。” “你们尽管说来,若是与路过的旁人所说有何偏差…那我只好,再去各位府上拜访,寻问清楚了。” 这不是威胁是什么?梁夫人眯了眯眼,江知念疯了不成? 为了个婢女,与人为敌的事情都做! 只听其中有人赶紧道,“的确…的确是这个婢女推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江知念现在风头无二,当然没人敢得罪。 梁夫人深深吸气,当真是晦气!转身给了她身后的婢女一个巴掌,“还不给太子妃道歉!怎的如此毛手毛脚,不小心害得旁人落水?” 那婢女跪在地上,眼珠子一转,“是,是奴婢的错,这里人多,奴婢方才错身时,不小心撞到了这个姑娘。还,还请太子妃娘娘恕罪!” 太子妃三个字,无疑是在阴阳江知念以权势压人,江知念淡淡一笑,她哪里在乎? 今日她不追究清楚,明日传出去,就不知道给她冠了个什么罪名! “说清楚就好,梁夫人回府处置了便是。” “半夏,你带小桃下去换身衣服。” 事情落幕,江知念正欲赶往前院入席,只见梁淇寻梁夫人匆匆赶来,不料在此又见到了江知念。 “江、江姑娘。”梁淇喉中干涩,自从上次在茶馆见过后,他不敢在外面提到江知念。 只有在府内悄悄惦念。 江知念微微颔首,没有应他,便抬步离去。 梁淇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尽是不舍与贪婪。 梁夫人见了,伸手捶了他一下,“还看!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权势滔天,都欺负到你母亲头上了!” 真不知道,江知念给她的淇儿,下了什么迷魂药! 闻言,梁淇一愣,“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梁夫人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岂料,梁淇不但没为自己说话,反倒是又赏了她婢女一巴掌! 还放狠话,“回去再收拾你!” “淇儿!”梁夫人不可思议拉住梁淇,为了江知念,他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帮着。 梁淇皱眉,“娘,您好好的为何要为难江姑娘?” 梁夫人心中委屈,气得心绞痛,厉声道。“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这个混帐!” 江家人欺人太甚,拿一个贱婢来侮辱梁淇,梁淇还跟个傻子一般,处处维护江知念! 言罢,她带着婢女拂袖而去! - 从荣安侯府赴宴回了江府,江知念把所有人都叫来了前厅,小桃垂着眼,跪在堂中。 今日,她便要把江若蓁那乖巧的面具撕开,叫江家人都瞧清楚了。 “小姐,都通知了,只有大公子不在院子里。” “大公子今日去了庄子上。”扶光出声提醒。 原来是去看江若蓁了。 江程最先来,接着是江老夫人和陈氏等人。 “大小姐,把我们大伙儿都叫来,是什么事情呀?”崔氏性子急,最先憋不住,不免开口问道。 江知念见人都来齐了,便把陈氏生辰宴那日,后院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崔氏惊地拍了拍胸口,“好在…有惊无险。” 白氏脸色也很难看,毕竟她院子里,还有江雪宁,若是那日的事情处理不好,雪宁也要被祸及! “知念,事情都过去了,你今日突然提起是做什么?”陈氏着急起身,生怕小桃再影响到江若蓁。 她的若蓁都这般可怜了,哪有千金小姐去庄子上住的? 江知念这个当姐姐的不帮衬着也就罢了,偏还要来捣乱。 江知念看向有些担忧的陈氏,笑得意味不明,“自然是,这件事有所隐情,江夫人别急,坐下慢慢听!” “小桃,将那日的情形,再说一遍。” 小桃先是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额头上几乎出现血印后,她才郑重地缓缓道来,“夫人生辰那日,并非是奴婢与梁公子在后院私会,而是二小姐让奴婢将外男引到琳琅阁去!” 第98章 真相大白 小桃的话,着实震惊了整个江家,连崔氏手中的茶盏也直接打翻了,一向不怕事大的她,此刻都不敢大喘气了。 整个前厅陷入一阵沉默后,陈氏瞪着小桃,狠狠拍了着桌子,“胡说!” 陈氏几乎是低吼出声,她决不允许有人这样污蔑若蓁。 “前几日柴房的大火,怎么没烧死你这个满口胡言的贱婢!” 小桃眼中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了,冷笑一声,“二小姐当然希望这场大火把我烧死!只可惜……偏偏我命大!老天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把二小姐所做的事情,都告诉夫人您啊……” 雪枝去扶陈氏,被陈氏推开,她现在眼中只有小桃。 江老夫人抓住其中信息,“大火?” 江知念出声解释,“祖母,前几日关押小桃的柴房,莫名起了大火,屋子烧得什么也不剩了。那日我恰好提审小桃,小桃才躲过一劫。” 尽管,江知念说得轻描淡写,可听的人都发觉了其中的猫腻。 前几日柴房大火的事情,多多少少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隐情? “婆母,您不能信这个贱婢,当日您也瞧见了,她多次三番改口,谁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收买,或是怀恨在心,故意这样栽赃若蓁!” “奴婢有证据!”小桃高声道,陈氏脚下一浮,好在有雪枝扶她! “当日,兴起风波的是二小姐,却让奴婢做了这个替罪羊,并非是奴婢故意想要欺瞒老夫人,是二小姐以奴婢家人性命相逼,奴婢只能顺着二小姐的意思去做。” “若是老夫人不信,可以派人到奴婢家中一瞧,只怕早已是一片狼藉!” 这些,还是江知念告诉小桃的,否则她被关在柴房之中,什么都不知道。 小桃原以为,她为江若蓁做到这个地步,江若蓁至少会放过她的家人! “谁知道是不是你家人畏罪潜逃!”陈氏一口否认! 江老夫人目光如箭,朝着陈氏而去,“当日是你说,此事传出去对江府名声不好,把这事情压得死死的!小桃家人又怎么知道府上发生的一切?!” “且小桃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人,只有握着她卖身契的江若蓁才知道!” 旁人也绝不可能动她家人。除了江若蓁,根本没有别的可能! 陈氏哑口无言,江老夫人又厉声道,“你接着说!” “夫人生辰那日,原本奴婢在二小姐身边伺候,遇见了御史梁家的公子,二小姐从勇毅侯府宋姑娘那里得知,梁公子一直爱慕大小姐。” “听勇毅侯府的嬷嬷说,此事若是传出去,恐不利于大小姐的名声,便能毁了大小姐的亲事……” “于是二小姐就动了心思,等人走后,命令奴婢将喝醉酒的梁公子引去休息,实则是引去琳琅阁!……谁知被半夏瞧见了。” 听到这里,江老夫人手握紧了那椅子的扶手,朱嬷嬷更是为大小姐紧张一把! 原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误会,哪里想得到这般凶险? 江程也黑下了脸,“她为何要害自己的长姐,若是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儿去?!你这个奴婢,莫不是看若蓁失势,才落井下石,故意这般!” 这也是老夫人的疑问,她面色铁青,略有疑色地看着小桃。 陈氏气得捂住自己的心口,她的若蓁如此乖巧,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若蓁做的? 谁不夸一句若蓁品行高洁? “老爷,您一定要为我们女儿做主啊……什么人都能这般欺凌我儿!”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程只觉得面上无光,无论此事是不是真的,他都不可能让这件事成为真的! “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贱婢拖下去,即刻杖杀了!传出去了,岂不辱我江家的门楣!” “父亲,为何不听她把话说完?”江知念淡声打断,她谋划了多日,才绸缪出这样一出大戏,怎么能就这样简单结束? 可江程心中早就有了决断,他冷声呵斥,“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今日你把大家叫来,就是为了让一个贱婢如此污蔑你的妹妹?” “江知念!江家教养你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改不了你骨子里的劣性!” 江程只觉得,江知念果然不是江家的种!从小就心机颇深,满腹算计!如今更是算计到自己妹妹头上了! 即便,这件事当真是若蓁所为,大可以悄悄告诉他,他自会想法子为她做主,为何要召集这么多人来,丢尽了他的颜面不说,传了出去,江府还不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吗?! 更何况,江若蓁已经被罚去庄子了,江知念还要怎么样? “程儿!”江老夫人沉声叫住江程,他也是糊涂了,什么重话都说! “母亲,您怎么还护着她?!若蓁已经被罚去了庄子上,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知念抬眼看向江程时,眸光中有一丝痛意,但更多的是冰冷! “您这话我不明白,骨子里的劣性?今日,难不成是我做错了事情?” 江程厉声,口中唾沫横飞!“就是你做错了事情!兄弟姊妹,最应该互相帮扶,哪怕是有些矛盾,你这个做长姐的,也该宽容以待!” 江知念眸光冷淡,袖中握起的手指,指甲深深嵌入,留下深深的甲痕! 好一个互相帮扶、宽容以待。 “江若蓁让外男来毁我清白,我计较便是错?便是薄情寡义,斤斤计较?” “你替她在江家享了这么久的福,本就是你欠她的!” 前世,江家人就是这样给她洗脑的,让她当真觉得自己欠江若蓁,又当真觉得自己不够大度,恨不得事事弥补,也要做好父母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女儿! 可惜,她重活一世,不吃这一套了!欠她的,害她的,统统都得还回来! 她冷笑一声,“江家既然处理不了此事,那我只能上告至皇后娘娘那里,请皇后娘娘为我做主了!” 这是在拿皇后来威胁他? 江程暴怒,抬手就要给江知念一巴掌!只是那巴掌没落下去,被半夏用手接了下来,喊着,“老爷,打不得,打不得啊!” 江老夫人也霍然起身,拉住了江程,“江程!你若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收了你这副脾气!” 第99章 难道她想逃婚? 老夫人的声音苍老却有力,江程只能悻悻收手。 一辈子毫无作为,凭着母亲、女儿坐到这个位置的江程,不敢忤逆母亲,也不敢违抗强权,只能在女儿身上尝到强权的滋味。 更不会允许,江知念爬到他的头上! 而现在,江知念因为马上要成为太子妃,能够压他一头,让他觉得自己很是窝囊,故而,也更喜欢只能依靠着他的江若蓁。 “江知念!你当真以为你翅膀硬了,攀上高枝便了不得了?!” “别忘了,你还没成为太子妃,始终是江家的女儿!” 崔氏对这个大小姐肃然起敬,连她都怕了这个大伯,身为子女的江知念,竟然毫不畏惧。 或许旁人会说她一句忤逆,可明明是大伯不公在先,难不成什么委屈都要受着? “够了!够了!!”江老夫人拍案用力道,有几分声嘶力竭的意味! 所有人都看向了江老夫人,她用力过猛,重重地咳嗽起来,朱嬷嬷服侍着她,江程这会儿知道关心母亲了,“母亲,你没事?” 江老夫人却看向江知念,“此事,祖母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从宫中出来,她已经尝到后悔的滋味,明明只有江知念关心她,她却一而再再二三质疑念念。 “朱嬷嬷,你速速派人去一趟小桃家中,将事情都调查清楚回来复命,若当真如小桃所说……” 老夫人一边喘着气,一边思考着,要如何处置江若蓁,才能令念念满意,不寒了她的心! 陈氏屏住呼吸看向老夫人…… “便把她逐出府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江家不需要这般残害手足的人!” “婆母!您不可以这样狠心啊!”陈氏当即从椅子上滑跪了下去,伤心欲绝! “母亲!若蓁毕竟是我们江家的骨血,怎么能!怎么能让她流落在外?!”江程也很不理解母亲的决定。 这些事情,又没有旁人知道,为何非要弄得如此严重?若蓁好歹也是他的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赶出去? 江知念垂下眼,她从重生回来,等的,要的,就是这一句话,也就是这一刻! 她的余光,还能够看到陈氏痛哭,江程的纠结,只是还没看到江若祁的反应,有些可惜。 “她谋害念念时,难道就不狠心?她如今可以得到的一切,都是念念给的,她不知感激也罢,还恩将仇报!江家怎么留得这样的人?” “念念也是你们的女儿,若那日不是琳琅阁警觉,她一辈子都被江若蓁给毁了啊!” 陈氏哭着摇头,很是不解,“可是这一切不都没发生吗?” “是啊母亲,若蓁在外吃苦那么多年,性子顽劣一些也能理解,只要我们好好教导她便罢了,哪里用的着直接赶出去?” 崔氏都听不过去了,“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到底掐手心和掐手背的痛感,是不一样的。大伯,您这心偏得,我都瞧不下去了。” 白氏赶紧拉了拉她,这种事,那里是她们掺和得了的? 老夫人吸气,连崔氏都看得明白的道理,为何他们两个就这般糊涂? 又或者,他们根本不是糊涂,自始至终,他们都偏心江若蓁,介意江知念身上流的鲜血不是他们的! 可,养育一场,到底也该有情分在啊!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倘若小桃所说有假,即刻杖杀!可要是她所说的是真的,江若蓁就别再想踏入江府的大门!” “念念,你受委屈了。先回去歇着。”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她与这满屋子的人,都格格不入,也难再有亲情可言,想也没想转身就走。 即便知道江家人偏心江若蓁,却也没想到,真相大白了,他们依旧护着江若蓁!那种恨与怨像是大掌一般,狠狠揪着她的心! 也对,毕竟是一脉相承。 好在,等派去小桃家的人一回来,此事尘埃落定,江府这一切,便与她再无关系! 江知念已经想好,等事情落定,她也是要离开江府的,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压抑和恶心! 陈氏听了老夫人这话,心如死灰,她看向江知念的背影,咬了咬牙,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老夫人! “老夫人,儿媳有话对您说。” - 荣安侯府。 入夜,徐闻璟匆匆拜访陆君砚,云初把他请了进去,关门之时,听到世子讶异的声音。 “辞行?” 陆君砚眸光一动,“徐先生,可是府中住不大惯?” 徐闻璟颔首,哪有什么住不惯的,他都住了这么久了。 “是在下有些事情,不能再留在府中。” 他的眼疾已经好了,按理说,也没必要强留徐闻璟在身边,只是对外他的眼疾还没好,按照约定,徐闻璟也会一直留在荣安侯府,宣称为他医治眼疾。 可若徐闻璟走了,对外…… 想必是看出陆君砚的顾虑,徐闻璟道,“世子放心,在下将青引留下,他习得在下亲传,医术已经出师,也能成为世子分忧。” 听到此话,陆君砚的态度也有了一丝松动,不免问了一句,“徐先生此去这般着急,难道是家中有事?” 徐闻璟顺着应下来,可细微神态,却让陆君砚感觉不对劲,等到徐闻璟离开后,他唤来云初。 “南诏徐家是出了什么事?” “没听说啊。” “那徐先生为何突然要离京?”今日徐闻璟赠礼时都不曾提到此事。 云初仔细回想了一下,“倒是江姑娘,临走时去了一趟徐先生的院子。” 提到江知念,陆君砚目光如炬,他半靠在太师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着,忽然—— “他是要和江知念一起离开!” “世子,您想江姑娘想傻了?这与江姑娘有何关系?” 这也并不难猜,徐闻璟疼爱他的师妹,一眼便知,这京城之中能让他背信的人,也只有江知念。 陆君砚眸光一凝,“她解决了江若蓁,心中应当再无郁结才是,为何还要和徐闻璟一起离开?难道……她想逃婚?” 第100章 昔日往事 云初恍然大悟,“这么说,江姑娘不想嫁给太子?世子,您不就有机会了?” 人都要走了,还有什么机会不机会可言。 比起这个,陆君砚更关心江知念如何逃婚,敢逃太子的婚? 她比他想的,更有勇气一些。 陆君砚心中泛起涟漪,心情微妙地吐出一口气,顺势又靠了回去,“请徐先生回来,再喝杯茶。” …… 天擦黑时,江若祁才回来,他在松鹤院外徘徊许久,最后才鼓起勇气进去。 “大公子,这么晚了来找老夫人?” “朱嬷嬷,祖母休息了吗?我来寻祖母说说话。” 朱嬷嬷叹气道,“老夫人今日怕是要失眠了。” 江若祁正想问为何,却已经到了祖母门前,他只能先跨步进去,“祖母,孙子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瞥他一眼,直接拆穿,“谁请安入夜了来请?说,你今日有什么事情?” 江若祁将早已想好的措辞说出来,“祖母,今日孙子去瞧了蓁蓁,她在庄子上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要干活儿……蓁蓁说她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不会再任性了。” “不然,就把蓁蓁接回来住,她毕竟也是江家的嫡女,被罚去这几日,也得到了教训。” 朱嬷嬷去外面给江若祁到茶,听到这话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朱嬷嬷手中的茶壶都打了,引得江若祁疑惑侧头。 老天爷,今日老夫人才因为那个祖宗生了这么大的气,失眠也是因她而起,大公子怎么一来就往枪口上撞? “大公子,老夫人今日乏了,您明日再来请安。”她赶紧出言阻止。 江若祁却亲自倒了一杯茶来,捧到江老夫人眼前,恳求道,“祖母,我知道您一直偏爱念念,可蓁蓁也是您的孙女儿,您也心疼心疼蓁蓁!” 老夫人沉着眼眸看着江若祁,江家的嫡长孙,合该是最能主持大局,拎得清的人,可他与他父母一样,当局者迷。 屋子里,静得落下一根针也能听见,下一瞬,老夫人拂开那被热茶,茶杯跌落,摔在了地上。 “你今日去看她了?” “难怪,这般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 老夫人起身,绕开江若祁,指着他骂! “你们个个都说我偏爱念念,是因为你们的心!才是歪着长的!你心疼江若蓁的时候,可心疼过被她差点害得浸猪笼的念念!” 江若祁先是微微皱眉,听到后面,神色逐渐变得疑惑不解! “祖母,蓁蓁不过是有些任性,何时——” “何时?你母亲生辰宴时,就是江若蓁让小桃引外男去了琳琅阁!要不是琳琅阁里头的丫鬟警觉,现在在庄子里的,就是念念了!……或许她都没命活!” “不可能!”江若祁一脸震惊,如雷贯耳,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祖母所说的事情,与他眼中的蓁蓁大相径庭!那个乖巧可爱,体贴懂事的妹妹,怎么会有这般害人之心,而且害的还是自己的姐姐? 江若祁不可置信,“祖母,是不是弄错了?蓁蓁才回来,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朱嬷嬷上前去扶憔悴的老夫人,“大公子,老奴派去追查的人已经回来了,此事……十有八九,事到如今,您便不该再为二小姐求情了,只怕不只是伤了老夫人的心,还有大小姐。” 江若祁耳中轰鸣,什么也听不下去,他不信,他要亲口去问江知念,二话没说,疯了似的冲了出去,朱嬷嬷叫也叫不住! “老夫人,夫人说有话同您说,您还没见她呢。” 之前陈氏叫住老夫人,说有话要说,老夫人一口拒绝了,在看到结果之前,她不想听任何人的话。 方才,朱嬷嬷已经把调查到的消息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就是想给江若蓁求情!” “以前我倒是理解她,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亲生的女儿流落在外,吃了许多苦,她一心想要弥补江若蓁,疏忽了念念,这些我都能理解!” “可念念她养了十六年,就一点也不心疼吗?”老夫人闭了闭眼,生着气道,“事实就摆在眼前,她还护着那个江若蓁!” 朱嬷嬷不知道怎么劝解,还没开口说话,外面雪枝的声音就闯了进来,朱嬷嬷正要去拦,陈氏迎面来推了她一把! “让开!” “婆母,您当真这么狠心?儿媳也有些话要同您说,您当真以为您护着的江知念有多良善?她心思深沉,比之我的若蓁千万倍!” “谁让你进来的!”老夫人怒道! 她不见陈氏,陈氏竟然直接带着人闯了近来,她好大的胆子! 陈氏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她在院子里听说老夫人派出调查的人回来了,若蓁的罪名坐实了,要是自己再不剑走偏锋,明日若蓁就彻底被赶出去了! 雪枝在后面好歹将朱嬷嬷扶了起来。 “婆母,儿媳无心冒犯您,奈何您不肯见儿媳,儿媳有话不吐不快!” “她残害手足,还有什么好说的?” “即便若蓁一时糊涂,您也不该直接将她赶出江家,若蓁毕竟是我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你们都不心疼若蓁,我当然心疼!” “曾经是我们糊涂,错把鱼目当成珍珠,让若蓁在外面受苦这么多年,现在她回来了,难道不该好好补偿她吗?” “还要怎么补偿?”老夫人气得不轻,“落雪阁所花的银子,流水一般!她没怎么念过书,念念二话不说就求到了白鹿书院去,这京城多尊贵的女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念念对她还不够好?可她却做出这种事情来!” 陈氏咬了咬牙,万般纠结之下,决定将深埋心中的秘密,说了出来:“江知念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这本就是她欠若蓁的!当初若不是她从中作梗,若蓁早就回到江家来了!” 江老夫人浑身一震,“你,你说什么?!” “我们寻到若蓁之时,若蓁早就知晓自己是江家人,她早早就寻来过江家了,却被江知念赶了回去!” 第101章 江知念离开江府? 江老夫人觉得这个说辞过于荒谬,“她怎知自己是江家人?” “是她养父母说的,所以她一直都将我们当作真正的家人,从未认别人为亲!” “江知念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为了不被换回去,竟然掩瞒真相,害若蓁白白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儿媳怎么能不怨她?难不成,我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 “就算如此,我们还是把江知念留下来,做了江府的大小姐,她才有机会高攀太子!” 陈氏越说,心中越是难过,她当初,也是真心疼爱过江知念的,偏偏江知念心思深沉,害苦了若蓁!所以,她也是真的怨的。 “这事,为何我从不知晓?”老夫人倒退两步。 陈氏红着眼,眼中都是泪和委屈,“既然决定留下知念做女儿,我与老爷商议后,担心江知念心中生了隔阂,才决定将此事隐瞒下来,再加上若蓁也不希望这件事会影响她与江知念的姐妹之情,再多的委屈,她也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这才是为何我一直护着若蓁,知念自小心思就多,才几岁的年纪,就知道摘桃来讨好我,事事做得滴水不漏,如今即将成为太子妃,自然是不需我操心。” “可若蓁不同啊,她什么也不懂……才会酿成这样的错来,日后,儿媳一定好好教导若蓁,婆母,您就算不心疼若蓁,就当是替江知念弥补若蓁了!” 听陈氏说得像模像样,老夫人此刻当真有些怀疑了,莫不是陈氏为了护着江若蓁胡诌的? 见老夫人半信半疑,陈氏直接道,“您若是不信,儿媳即刻寻人去扬州,将之前知晓此事的人寻来,只求您先收回赶若蓁的话,等人来作了证,再决定也不迟!” 陈氏这样说,便不像是空穴来风了,“那你去寻来!” 江老夫人还是不太信陈氏这话,陈氏擦了擦眼泪,“曾经儿媳疼爱知念,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哪怕她做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将她留在江家,当成女儿一般。” “她却待我如陌生人……我就是想对她亲近,有了这些事情,也亲近不起来…但要说我捏造这些事情来污蔑她,儿媳定然不会!” 看着陈氏誓言旦旦的模样,老夫人心下一沉…… 当真,当真是念念她…… 眼看老夫人站不太稳了,朱嬷嬷去扶住,随后对陈氏道,“大夫人,您先回去,老夫人自有考量,天色也晚了,老夫人该休息了。” “婆母您好生休息,等儿媳消息就是。” 等陈氏离开后,江老夫人复杂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朱嬷嬷,你觉得念念她当真会这样做吗?” 朱嬷嬷,“老奴也说不清楚,这些事情到底是旁人说的,蹊跷得很。” “可若是假的,便是二小姐连同旁人说了谎?这些事情,夫人一查便知,她又怎么说慌呢?” 总之,朱嬷嬷也糊涂了,直接道,“老夫人您若是有疑问,为何不直接问问大小姐?” “我要是直接问,只怕会伤了念念的心啊……” “可您已经当众说了,要将二小姐赶出去,若是生了变故,大小姐只怕也会……” 江老夫人长叹一声,“万事难全啊……为了念念,我也不好再处置她了。” 只怕陈氏心中生恨,把念念的身份抖出去!到时候她的念念又怎么办呢…… …… 琳琅阁。 江若祁不停地拍着院门,此刻下起了小雨,扶光打着伞来开门,“大公子,已经这么晚了,您这是……” 他不听扶光所言,绕过她就往屋里去,一进去就看到江知念在绣着什么,他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祖母说的,是真的?” 江知念抬头看向他,“如果是假的,阿兄还会来问我吗?阿兄,你今日强闯琳琅阁,又是为了什么?为她求情?还是怪我将此事公诸于众?” “或是觉得我给你的好妹妹泼脏水?” 江若祁想要摇头否认,可是他却被江知念的话刺得开不了口,她也是他的妹妹啊! 为何,念念总是这样揣测他?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江知念轻描淡写,轻飘飘一个字,却让江若祁完全接不住! “你在祖母那里不都知道了吗?” “现在问我的意思是——” “那你能不能放过蓁蓁……”江若祁顺着江知念的话,带着几分哀求,把这句他自己都觉得过分的话说了出来。 “噗嗤——”江知念轻笑出声,果不其然,前世为了江知念对她下了那般狠手的人,这一世也会! “当然……不能!那日要是江若蓁得逞了,我便真成阿兄嘴里的贱妇了!” 江若祁皱眉,他何时这么说过江知念了? 他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 可江知念都记得,这两个字,和临死时,看到江若祁的最后一眼,他眼中的嫌恶!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公子,请回!夜深了,我的琳琅阁不欢迎你!” 江若祁还想开口,可是江知念直接起身回了里屋,他没能再开口,也没有发疯的脸面,只能退了出去。 翌日。 江知念听扶光说起,昨夜里松鹤院不大太平,应当是追查到小桃的家中,发现事情当真如她所说。 陈氏也坐不住了。 “大公子昨日从琳琅阁回去后,今日就病了。” “昨夜的雨下得大,大公子在院子外面站了许久。” 江知念眸光淡淡的,“不必理会他,他现在最该担心的是江若蓁。” 折柳凑了过来看着江知念手中所绣,“这幅绣图不是您之前准备绣给太子殿下的?还差一点就绣成了。”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小姐和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事事以太子为先了。 “小姐绣的这幅春日玉兰图,当真是漂亮,等绣成了奴婢去替您裱起来,挂起来也好看!” 江知念则道,“做屏风。”她最后收了针脚,原本这幅图已经绣成了,只差最后收尾,她叫折柳找出来,绣好了做成屏风刚好,送去荣安侯府。 想起来陆君砚所说,要垂丝海棠的话,她心中还有气,还想要垂丝海棠,就该把他变成花肥,做成垂丝海棠! 垂丝海棠是没有了,但这幅玉兰图倒是可以赠给他。 也算两不相欠了。 等她离开江府,与这里的人也不必再联系。 “我亲自送去荣安侯府。”正好她还要向师兄拿药,顺带劝说师兄。 师兄定不会放心她一人,可她不想牵连任何人。 再不走,赐婚的圣旨,就要下来了。 第102章 和徐闻璟的秘密 按理说,昨天夜里松鹤院已经查明了真相,小桃的事情也应该有了结果,按照祖母昨日所说,今日就是赶江若蓁出府的日子。 可过了晌午,松鹤院那边仍旧没有什么消息。 江知念不再多等下去,她带着春日玉兰图去了荣安侯府,先是禀明来意,侯府的下人把她带到徐闻璟的院子。 结果从青引那里得知,徐闻璟一早就不在院子,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江知念刚从徐闻璟院子出来,就见云初路过,她叫住云初,“可否替我将这幅绣图转交给世子殿下?” 一想到陆君砚说的话,江知念脸上发热,心中更是别扭,便不想亲自交给陆君砚。 云初早已料到,“江姑娘,礼物您还是亲自交给世子殿下为好。” 江知念顿了顿,想了个推脱之词,“若非府中还有事,我自是要当面赠给世子的,劳烦你了。” “江姑娘,不是我不帮您,而是世子交代过,要您亲自去。世子恰好在府上,我给您带路。” 说着,云初带着江知念往陆君砚的院子去,看来,她今日是免不了这一趟了。 “我与世子殿下,男女有别,是不是——” “江姑娘放心,世子院子这附近,不让外人伺候。” 江知念只能硬着头皮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踏足陆君砚的住处,静幽幽的,古朴又清雅。 云初推门,“世子,江姑娘来了。” 原本江知念带了半夏来,却在她刚踏入院子时,云初就接过半夏手中的绣画,让她在外面等着。 云初把绣画放在桌上后,就退了出去,和上次一样,他要把门给关上。 江知念只觉得头皮一麻,当即出声,“等等…世子与臣女孤男寡女,还是把门开着……” “你若是想被人瞧见,我也没有意见。”陆君砚清冷开口。 江知念就没了话说,云初便把门轻轻合上了。 陆君砚起身,修长的手指轻点了点一旁的长案,依着方向寻到云初方才放绣画的地方。 她发现,陆君砚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不知为何,没有寻常瞎子那种局促感,举手投足都十分松弛,即便是摸着桌子走路这件事,也没有狼狈感。 若不是他眼中毫无神采,江知念几乎都觉得,他与常人无异。 她见陆君砚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摸到了捆着绣画的绸带,他手指微微一挑,绸带松开,绣画一展而下,如女子的青丝一般倾泻。 陆君砚的手在绣画上仔细摩挲着,靠此辨认画上绣的是什么事物,江知念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脑子里只觉得这是一双好看到赏心悦目的手。 “这是…玉兰?” 江知念一怔,“世子这样也能辨认出?” 陆君砚气笑出声,“江姑娘觉得我眼睛看不见,便随意拿了幅玉兰图来敷衍我?” 被戳中的江知念找补道,“自然不是,这幅春日玉兰图,耗费了我的心血,绝没有敷衍世子的意思。” “且,玉兰有报恩的寓意,正适合臣女献给世子。” 他能看得到,看到江知念明艳脸庞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一眼便知,说谎。 她绣的玉兰,当真是好看。 可再好看,他要的也是垂丝海棠。 “比垂丝海棠更适合?”他缓缓出声问道。 就看到江知念朱唇微微一抿,几分娇愠,她只当他看不见,也不掩饰分毫。 “世子,您可知道,玉兰还象征着品性高洁,纯洁无暇的心,臣女也是希望世子可以好好养病,心无杂念,做一个品性高洁,纯洁无暇之人。” 少做调戏女子,孟浪轻浮之事! 听出江知念言外之意的陆君砚,脸上却没有一丝怒色,她都做好要与他辩驳一番的准备了。 若是惹怒了陆君砚,她马上就离开江府了,自然也是不怕的。 可陆君砚并没有生气,不止没有生气,他心中甚至觉得此刻的江知念,才最是生动可爱。 只是面上没有显露丝毫,“承江姑娘之言,我一直都是如此,何况玉兰虽美,比不得垂丝海棠得我心。” 此人,还当真是油盐不进!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自夸! 不喜欢?不喜欢什么都没有了! 江知念微微吐气,淡淡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拿绣画,“既然世子不喜欢——” 预判到她心中所想的陆君砚,比她先一步拿起绣画,退后两步,一边收画一边道,“文不点题,不过这幅绣图我先收下,欠我的垂丝海棠,也别忘了。” 江知念的美眸微微睁大,许是前后两世,她都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不仅拿了她的玉兰图,还要她再补一幅垂丝海棠? “陆世子,臣女近来府中有些事,是在没有功夫再绣图,偌大一个荣安侯府,必定少不了一个绣娘,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去就是。” “臣女虽然虔心赠礼,但世子有意刁难,恕臣女做不到!” 也只有这时候,陆君砚能感觉出江知念身上的生命力,她也是有情绪的。 比起被规训得一板一眼,事事顾及的江知念,他更喜欢这样的她。 陆君砚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回到了长案旁,她也松了一口气,“礼已经献上,臣女告退。” 一想到徐闻璟同他所说,他眼梢的笑意尽数散开,所以,江知念今日也是想来同她告别的,若不是云初拦住她,她只怕是离别前最后一眼,也不想来看他。 他知道,江府就像一头野兽一般,快速吞噬着她身上的明媚和生命力。 可放她走了,还有再见的一日吗? “江知念。”陆君砚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江知念微微一愣,陆世子几乎没有这样叫过她。 “你今日寻徐先生,是不是想拿这个。” 江知念一僵,转身时果然看到陆君砚手中拿着一个白瓷药瓶,而这个药瓶,她在徐闻璟那里见到过,正是她今日想拿到的——回魂丹。 能够令人在短期内呈假死状态的药丸,三日后,再服下另一颗,就能醒来。 这本是她一个人的计划,也只有徐闻璟才知道,突然发现被陆君砚一个外人知道后,江知念眉心微跳,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还给我!” 第103章 凭什么罚她! 在快要拿到药瓶时,陆君砚把手一抬,江知念整个人朝他扑了上去! 一股淡淡的冷香入鼻,几缕发丝划过他的喉结,两人贴得极近,大抵,江知念没发现,她一心想拿回自己的假死药。 陆君砚身子微微后仰,任由江知念靠过来,他身量极高,江知念如何也够不到! 直到他低头时,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额头上,江知念察觉不妥,退出他的怀里,语气也变得冷硬,“陆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难道是徐师兄? 不,师兄绝不可能出卖她! “师兄人呢?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 江知念怎么也想不到,一切都计划好了,变数居然在陆君砚这里! 她心中更是生气,“我与世子无冤无仇,世子怎的偏偏要与我作对?” 陆君砚,“徐先生要为我治疗眼疾,不能离京。” 江知念只觉得莫名,“我何时需要师兄离京?” 陆君砚一愣,江知念与徐闻璟没有约定好一起离开?也就是说……是徐闻璟自己要陪江知念。 “你不是要私奔?” “自然不是!”江知念一口否定,“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师兄只是帮我制药罢了,世子若是想找麻烦,也不要为难我师兄。” 听到江知念这样说,原本心情酸涩的陆君砚,这些情绪消散了不少。 所以,她只是要离开江府,不是因为徐闻璟,只是单纯不想嫁给太子? “使用回魂丹过程凶险,若是三日之内,没有人给你服下解药,假的也成了真的,你可知道?”陆君砚声音本就清冷,这话又说得严肃。 江知念更觉得他用意不明,“我知道,我自有安排。” 陆君砚脸上微冷,的确,江知念能想到这个办法,必然是给自己留了一定退路。可即便如此,三日之内,变数太多了! “你想以此逃脱宫里的赐婚,也想逃脱江家对你的桎梏!” “可你有没有想过,准太子妃身殒,光是皇后派来的仵作验尸,或许都不止三日,你已经是半个皇家的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江知念耳边是陆君砚略带责备的声音,闻言,她眼眸猛地一垂,虽说,早已想好了脱身之法,但陆君砚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 三日的变数的确有些大,那她便再破釜沉舟一些,“死”得尸身也不留! 江知念心中有盘算,陆君砚看她这模样,以为是自己语气过重,吓到她了,他顿了顿,放缓语气,“你不想嫁给太子,为何不早说?” 自他在宫中第一次与江知念说上话,在藏经阁内的问话与试探,她都没有说她不愿意。 所以陆君砚一直以为,她是想嫁给太子的。 原来她并不想。 江知念蹙起眉头来,更是不明,“我为何要同世子说?” 既然决定不用回魂丹假死,她也没有继续留在荣安侯府的必要,万般纠结之下,江知念还是说出口,“…臣女不知您是从哪里知道垂丝海棠之事,我与世子本没有关系,还请世子不要再以此开玩笑了,也免得给自己带来麻烦。” “臣女先行告退!” 江知念虽然想知道陆君砚是如何知道的,但此事也并不重要,便没有再和他说话的打算。 就在她推门迈出去那一刻,身后声音响起,“在梦里。” 见了鬼了,他简直是胡说八道! …… 江知念带着半夏回了江府,可她刚走到前厅,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阿娘,若蓁让您担心了。” 半夏听了这声音,眼睛睁大,语气着急,“小姐,二小姐不是被送去庄子上了吗?怎么!怎么回来了?” “更何况,老夫人也查清楚了小桃陷害您的事情,应当把她赶出去才是!” 江知念也很想问,怎么出去一趟的功夫,这江府,又变了个天? 快步走去前厅,江知念瞧见,今日这前厅也聚得很齐,比昨日多了江若蓁和江若祁。 江若蓁见了江知念,柔柔地凑了上来,去拉她的手,“姐姐回来了?若蓁好想你呀。” 一股恶心钻进了江知念五脏六腑之中,那是一种被恶心的虫子爬在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的感觉! 她拂开江若蓁的手,没有去看江若蓁,先看向陈氏,从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江老夫人身上,江老夫人故作镇定,笑了笑,“念念回来了…念念,若蓁既然知道错了,你们姐妹二人便把误会都说开,日后好好相处…” 半夏脸色一变,她隐隐知晓小姐此事之后,还有别的安排,可这样一来,所有的计划不都被打乱了吗? “老夫人,昨日您不是说,二小姐指使小桃陷害大小姐,残害手足,要将她赶出江府吗?” 语气之中,尽是忿忿不平! 陈氏脸色一变,她好不容易说服老夫人,这个婢女,忒不知好歹了! “这里轮得到你一个奴婢说话了?老夫人的决定,你也敢质疑?” “奴婢没有质疑!昨日老夫人就是这般说的!二夫人,三夫人,你们也听到了的啊!” 当半夏问到白氏和崔氏,白氏本就是个怕事的,恨不得躲到地洞里去,崔氏虽然有气性,到底事不关己,她要是和老夫人对着干,能得到什么好处? 自己手里的看帐的权利还不容易才拿到,可不想就这样交代了。 自然也是闭口不言。 见半夏依依不饶的模样,江程怒火中烧,喊了人来把她押去杖责!半夏是有武功在身上的,可是她的武功是为了保护小姐。 而不是贸然动手,陷小姐于不义之地! 江知念淡淡笑了笑,原来今日迟迟不处置江若蓁的原因,是因为有了变故! 以往其他人偏帮江若蓁也就罢了,现在,连祖母也这样…… 原来,祖母对她连一丝怜惜,也不曾有! 若当真不想帮她主持这个公道,昨日也不必说那些场面话!她自会想其他法子报复江若蓁! 如果一开始祖母不曾说那些话,她也不会对此祖母抱有希望! 可偏偏祖母说了!偏偏让她以为,祖母对她,至少还有一点公正可言。 她几乎都以为自己复仇已经做到了第一步。 可她想错了…… 江知念眼底的痛色与极大的失落,深深刺激到了江老夫人,她慌忙开口,“念念啊……” 江知念却根本不理会她,挡在半夏的身前,“半夏又没说错话,凭什么要罚她?!” 第104章 江知念的亲生父母 “她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没有规矩,就该受罚!” 江程怒道,罚半夏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要震住江知念! 否则,江知念就会在这件事上继续闹腾! 眼下,若蓁被接了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江程一声令下,府中家丁就要拉开江知念,处置半夏! 江程心想,奈何不了你,处置一个奴婢还不够简单? 不曾想,江知念不仅死死攥住半夏的手,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态度还很强硬,“今日谁若是动了半夏,除非我死!否则无论是去大理寺,还是未央宫,我也要把江若蓁往我院子里引外男的事情,叫大家好好评判评判!” “江知念,你竟敢忤逆!” “念念,这件事闹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必为了护着一个奴婢,惹怒了父亲?”江若祁想要劝说江知念,可她置若罔闻! “江大人可要试试?”江知念冷目看去! 江程咬着牙,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是什么?! “好了!好了!”江老夫人颤巍起身,把那些围住江知念和半夏的家丁,全都推开! “这件事本就委屈了念念,你还在还要追究什么!够了!”老夫人把江知念护在身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程,“这件事到此为止!” 江知念却并不感激老夫人站出来说话,江家人执意要护着江若蓁,她就不会再对江家处置江若蓁,抱有任何希望,拉着半夏便走! “大小姐,您……”朱嬷嬷叫了一声,江知念头也不回地走了! 护着江知念的老夫人,转身却看到身后空空,再没有江知念的身影,脚下一个踉跄! 念念终究还是怪她! 还是怪她啊! 江程,“母亲,你瞧瞧,她都被您惯成什么样了!简直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江老夫人却只是捶胸顿足,红着眼看着江知念远去的背影…… - 江知念带半夏回了琳琅阁,让折柳拿了些伤药来,平静地问半夏,“伤到哪里没有?” 半夏瘪着嘴,包着眼泪摇头,“奴婢皮糙肉厚,他们伤不到奴婢。” 江知念点点头,那就好,接着,掀开自己的袖口,方才因为家丁想要把她拉开,下了狠手,手腕上青紫一圈。 折柳见了,怒骂道,“一群狗奴才,竟敢伤了小姐,看我不骂死他们!” 半夏忽然跪到江知念面前,“小姐,都怪奴婢,方才要不是奴婢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会连累小姐,更不会让老爷抓到由头,为难您!” “若不是因为奴婢,小姐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大可以告到皇后娘娘面前!也定能讨回公道!” 可就是因为她,小姐为了保护她,和江府妥协了。 江知念任由折柳给自己涂药,头也没抬,语气淡漠,“今日没有你,他们也不会再处置江若蓁。” 今日这一遭,她也算彻底掐灭了对江家人的情分,包括江老夫人。 以前她总觉得,或许老夫人不一样。 而今看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万事还得靠自己。 “你只是江程用来压我的借口而已。” 做了十几年的父女,也算是把他看得清楚。 没什么用,只能在家中叫嚣几句罢了。 “何况,你也是为我说话,哪一个字说错了?哪一句话不该说?” 折柳恨恨道,“是夫人老爷他们,不明是非!你也是为了小姐说话,哪里有错?” “起来半夏,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与其此刻懊悔愤怨,不如重整旗鼓,想想怎么反击回去!” 江若蓁和江家人做的恶,她是一定要报复回去,并不会因此而放弃! “老夫人平时最疼小姐了,昨日也说了,要为小姐讨回公道,为何今日忽然反帮着二小姐说话?”折柳百思不得其解。 江知念眸光微凉,江家人可以偏帮江若蓁,祖母也可以忽然变卦。 可,到底是为什么? 总有一个原因。 祖母态度,前后反差太大,这其中,要说没有一点蹊跷,江知念是半点不信的。 “昨夜,夫人去了松鹤院,待了多久?” 半夏回忆了一番,“莫约有小半个时辰。” “奴婢只是在外面瞧了两眼,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夫人出来时,还擦了擦眼泪。” 江知念蹙眉,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陈氏和祖母说了些什么? 正思索着,扶光走了进来,“小姐,立夏院的芳儿说,郭姨娘做了一个香囊给您。” 江知念接过,“郭姨娘?” “芳儿说,之前小姐给姨娘的香囊煞是好看,便亲自做了两个回礼。” 她之前给郭姨娘香囊,是想试探她香囊之中的香料,是否为令人不孕的香料。 郭姨娘言外之意,难道是想感谢她? 江执念解开香囊,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香囊,绣着杨柳拂堤。 她美眸稍敛,以为自己猜错了,可她的指腹划过香囊内里时,摸到了里布凹凸不平的绣线! 她赶紧将其翻开来,果不其然! 香囊的内部,赫然绣了一个字。 温。 江知念的指腹仿佛被这个字烫到了一般,手指微缩,香囊从她指尖掉了下去! “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半夏以为郭姨娘在这香囊之中,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紧张地把香囊踢去了一旁! 江知念却深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香囊,再给我看看。” 拿到香囊,她轻轻地在那个温字上摩挲着,原来靠摸,当真能够感受得清楚绣的是什么。 “这个温字,是有什么含义吗?” “江若蓁被接回来之前,就是被一家温姓的人家收养。”她也只是前世依稀知道这一点。 别的就不知道了。 前世,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联系过温家,哪怕江知念知晓,温家才是她的血亲。 只沉迷在讨好江家人与弥补江若蓁之中。 也就是说,是小姐亲生父母家! 第105章 太子妃 三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难怪小姐方才的反应如此剧烈!折柳抿了抿唇,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知念把香囊又翻回来,杨柳拂堤,扬州温家…… 不会有错了。 “半夏,你去打探打探,夫人昨夜从松鹤院出来后,还有什么动静。” “折柳,你去荣安侯府帮我传话。” 今日走得着急,她只知陆君砚不会伤害徐师兄,但她计划有变,还是要知会师兄一声,免得叫他担心。 …… 落雪阁。 江若蓁抱着陈氏小声哭泣,陈氏虽然心疼她,可语气也不大好,“你为何这般糊涂,要让小桃去害江知念?她毕竟是你名义上的长姐!” “害了她也是害你自己啊!” 陈氏这几日因着江若蓁,操心得吃不好睡不好,眼下终于是把她盼回来了,少不得一顿唠叨。 “阿娘,若蓁知错了,若蓁也是受旁人误导,那小桃总是说祖母不喜欢我,是因为姐姐日后会是太子妃,连勇毅侯府的一个嬷嬷,也明里暗里嘲讽我……” “若蓁自知处处不如姐姐,我怕姐姐若是做了太子妃,光耀门楣,届时大家只知姐姐的好,连阿娘您也不疼我了……” 江若蓁擦着眼泪解释,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若是宫中怪罪下来,你!” 陈氏仍觉后怕和生气,江若蓁见了,哭得更厉害了!“阿娘…您也不疼我了是不是…呜呜呜…” 江若蓁一哭,陈氏心中就发酸,她看到女儿瘦得更尖的下颌,想必是这次去庄子上,受了不少苦,清减了不少。 又不如在府上被她精心养着身子,陈氏哪里还说得出责怪的话? 罢了罢了,这本就是江知念和江家欠若蓁的。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追究了,于是缓和了声音,“瞎说,阿娘什么时候不疼你了?你可知你祖母为此发了多大脾气?” 雪枝笑意盈盈,将那养颜的汤药端了过来,“夫人为了带二小姐回来,费了好一番力气,夫人最疼的就是二小姐了!” 江若蓁接过来,皱着眉喝了下去,这些日子没有喝着汤药,她皮肤都粗了好多,看上去也不如以前白净,可真是断不得! 知道陈氏对雪枝的安排,她甜甜道,“多谢雪枝嫂嫂!” 闹得雪枝脸红,“二小姐,您,您胡说什么……” “我又没胡说,要不是姐姐婚事一直压着,您早就成为我小嫂嫂了!” 就冲这一句嫂嫂,雪枝也会想法子帮着江若蓁。 陈氏在一旁,也没阻拦,可是,即便她要把雪枝许配给江若祁做妾,那也绝对叫不得嫂嫂,叫别的姑娘瞧见了,谁还愿意嫁给江若祁做正室? 小姑子叫一个妾做嫂嫂! 过去也是遭罪的! 过了一日,半夏才回来复命,“奴婢发现夫人院中少了两个嬷嬷,但探听不出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便想着顺着小姐的线索去看看。” “夫人没有套府上的马车,我便去码头询问,果真有两个嬷嬷,在昨日的清晨坐船南下去了扬州,只是,我没赶上那船,便派了人骑马先去下一个码头追上。” 看来,老夫人态度转变的原因,当真与温家有关? 可,能有什么关系呢? 据江若蓁所说,温家就是一户普通人家,她经常连饭也吃不饱。 江知念猜不出,便也只能等半夏派去的人的消息了。 扶光,“小姐,老夫人这几日郁郁寡欢,朱嬷嬷想请您去劝劝老夫人。” 江知念眸光一闪,“就说我病了,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 她有什么好劝的呢?对待祖母,江知念问心无愧,可再热的心也有冷掉的一天! 折柳小声嘀咕,“该郁郁寡欢的是小姐,老夫人不是还有孙子孙女吗?若是不高兴,大可以让大公子二小姐去劝。” “什么都找小姐…到头来,又偏着落雪阁!” 可不是这个道理? 江知念不再放在心上,丫头们出去做事时,她的目光落到那瓶回魂丹上。 这是折柳去传话后,徐闻璟转交给她的,并附言,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师兄都会支持她,帮她。 按照江知念原本的计划,江若蓁被赶出府,她在江府被下毒而死,皇后娘娘追究起来,江府必然逃不过干系。 江知念也完全消失,或许,三日之后的某个地方,一个新的她会得到真正的新生。 可,这计划已经化为泡影,从第一步就发生了变故! 而明日,就是前世她被赐婚的日子。 难道,她还是逃不过前世的宿命吗? 江知念拿起那药瓶,目光复杂,一旦被赐婚,她要如何抗旨? 可就这样离开江府,她又怎么甘心?前世种种事情历历在目,江知念握着药瓶的手都泛了白,百般纠结之后,她将药瓶放入自己的妆奁之中。 像是下定了决心! 即便她就此离开江府,前世的噩梦依旧会缠绕着自己。 江知念要复仇,哪怕要付出得更多! - 翌日。 “大小姐,您起身了吗?” 琳琅阁外有人匆匆来禀,江知念推开了门,早已梳好了妆发,今日大她,比起往日,可谓是盛装。 一身淡紫色的长裙,织着幻彩银丝,既典雅又高贵。 “大、大小姐……”来禀报的下人几乎看呆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大小姐这般装扮,原来,原来还能这么美! “大小姐,宫里来人了,恭喜大小姐,贺喜大小姐,是皇后娘娘赐婚的懿旨!您快去接旨!” 江知念早已预料到,不卑不亢到了前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嫡长女江氏,恪恭持顺,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指婚太子正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臣女江氏,接旨。” 江知念垂下的眼眸没什么神采,但是礼数依旧完美,挑不出任何错处。 折柳负责搞好人情世故,该发的赏钱一份不落,送走了宫里的人后,江知念正要回院子,就看到匆匆赶过来的江若蓁,一脸失意和酸涩地看着她。 江若蓁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怀安哥哥和江知念赐婚了,她明明和怀安哥哥书信往来,聊得好好的。 怀安哥哥也不喜欢江知念,为何他们还是定了亲。 江知念并不想搭理她,本想离开,江若蓁却拦住她,“姐姐,你明知怀安哥哥并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接旨?” 江知念瞧也不瞧她一眼,只是淡淡唤了一声,“折柳。” 折柳应声,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江若蓁脸上。 “太子妃娘娘面前,岂容你放肆?二小姐,日后可要守规矩,见了太子妃娘娘,是要行礼的!” 第106章 太子能给的,难道他不行吗? 而一旁的江家人,吓了一跳,想要维护江若蓁,却没有这个胆量,折柳说得不错,江知念现在是太子妃了! 就是江程、老夫人,见了她,也该是要行礼的! 江若蓁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知念,江知念淡淡掀了掀眼,“有什么不满,去未央宫中亲自与皇后娘娘说,同我说可没用。” 既然逃不过被赐婚,那便好好利用这个身份。 不得不说,拥有权势,做什么都方便不少。 江程正欲开口,被陈氏拦了下来,折柳说得没错,江知念现在是太子妃,谁说话都不好使! 江知念走后,江若蓁一头扎进陈氏怀里,委屈哭得不能自已! “阿娘!难道以后我们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吗?”江知念毕竟是江府的嫡女,难道父母就没有办法治她吗? 陈氏安慰道,“等她嫁去东宫就好了,你别去招惹她便没事了。” 这个回答哪里是江若蓁想听到的?听完陈氏的安慰,哭得更厉害了! …… 赐婚的消息传到荣安侯府,陆君砚的院子里时,他正提笔练字,云初在给他磨墨,眼睁睁地看着一滴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好好的一副字,全都毁了。 “世子,江姑娘也别无他法,虽然她现在是太子妃,这也并不代表,江姑娘心悦于太子。”云初出言安慰。 陆君砚自嘲地掀了掀唇,“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世子您还有机会啊!”云初提醒道。 头一次,陆君砚如此意味深长地看着云初,云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属下脸上有东西?” “觊觎太子妃,云初,还是你的胆子比较大。”他慢慢道,说完彻底放下了笔,既然不能静心练字,??索性就好好思索一番,如何争取这个“机会”。 云初闻言,撇了撇嘴,“哪里是属下的胆子大,属下不过是替您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罢了。” 跟在世子身边这么多年,他还能不了解世子? 陆君砚靠在太师椅上,坐也没个坐相,散漫松弛极了,云初猜得没错。 他把玩起自己的玉佩,眸光落到不远处的屏风上,正是江知念所绣的春日玉兰图,那玉兰包儿将开未开,尖儿上泛着粉红。 确是有几分像江知念的气质。 清雅可爱,明媚灿烂。 这才该是她。 倘若江知念喜欢太子也就罢了,可他才知道,她不想嫁给太子。 昨日,陆君砚得知徐闻璟还是把回魂丹送去了江府,陆君砚在猜江知念要如何抉择,眼下有了答案,她想摆脱江家,嫁给太子,或许也是一种方法。 可,嫁谁不是嫁? 太子能给的,他难道不行吗? “世子,您终于想通了?”云初试探地问道,以前,世子总觉得自己有眼疾,配不上江姑娘。 陆君砚淡勾嘴角,“是啊,瞎了这么久,也该好了?” 他要江知念,自然,也不会委屈了江知念。 …… 江知念受召入宫,这一次,没有人再叫她江姑娘,而是恭恭敬敬地称她为太子妃。 “历年来春季狩猎都是太子协礼部操办,怀安这段时日被禁足,本宫想着,你协助你父亲操办此事,再合适不过。” “春蒐不比秋猎,你不必有压力。” 江知念颔首,太子妃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不过是给皇后和太子做事的。 正事吩咐下去后,皇后将她叫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今日没有外人在,你去看看怀安?” 虽然是皇后的问句,但显然并不是在问她。 “正因为怀安被禁足了,本宫才求得皇上为你们指婚,才好有人主持这东宫一应事务……知念。” 皇后说到这里,沉吟片刻,“你是个知恩的好孩子,你与怀安才定了亲,若是去求皇上开恩,让怀安陪你去春蒐,皇上想必会开恩。” “知念这就去问问殿下有何吩咐。”江知念说得很客气。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皇后也不为难她,觉得才刚刚定下亲事,两个人生疏一些倒也正常, 等到春蒐之时,再让他们二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江知念从未央宫去了东宫,东宫的下人将她视作这东宫的主人,之前还可怜她的下人,更是觉得太子妃当真是有手段。 殿下都这样讨厌她了,她还能坐上太子妃的宝座。 见到沈怀安时,他正看宫外递给他的信,“知念参见太子殿下。” 沈怀安看也不看她一眼,“太子妃是来孤的东宫耀武扬威?听说你在江府,可算是蹬鼻子上脸。” “劳殿下挂心,被幽禁于东宫,还有心思关心臣女。” 江知念并不生气,反而是转身叫来下人,“我记得,东宫侧殿的镂花门脏了,还不将它换了?” 沈怀安说她是来耀武扬威的,她自然不能白白被怪罪,做了太子妃,几扇门还是能换的。 那几扇门上,是她被关在侧殿时,十指抓出的血迹,沈怀安想以此警告她,让她永远记得这一日。 她偏偏要当着他的面将其换下! 下人正要领命,沈怀安怒道,“滚出去!孤让你们动了吗?” 这里是他的东宫!什么时候轮到江知念这个女人说的算了? 江知念回过头,淡淡笑看着沈怀安,可语气却并不带一丝感情,“殿下虽然被幽禁,但到底是殿下,你们这些奴才,门脏了也不知换下,如此怠慢殿下,该当何罪?!” 东宫的奴婢吓得跪了一地,“太子妃娘娘恕罪,太子妃娘娘饶命!属下这就去换!” 明明是自己家,可自己宫里的下人却不听他的命令,反而听自己厌恶之人的,任谁,都会被气得半死! “给!孤!回!来!”沈怀安咬牙切齿道! 可他宫里的人,只是顿了顿步,犹豫了一下,“殿下,皇后娘娘吩咐过,一切都要听太子妃的调遣……” 音落,沈怀安将长案上的东西尽数扫落! 宫人们不敢再耽误,转身慌慌张张跑去侧殿换下那几扇门。 他看向江知念时,江知念明艳的脸上的笑容,属实是刺眼! “江知念,滚!” 江知念不但不照做,反而朝他走了两步,接着,她不紧不慢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书信,声音清脆,“怀安哥哥亲启,见字如面……” 第107章 狮子大开口 从她嘴里吐出怀安哥哥四个字,险些将自己恶心到,沈怀安更是有一种被戳破的羞耻感,他从江知念手中夺过书信,语气森冷,“江知念,别以为你当上了太子妃,孤就会给你好日子过!” “皇宫中的女人,能依仗的,都是一个人!” 东宫依仗太子,后宫依仗圣上,沈怀安是想告诉她,就算做了太子妃,日后也不会给她好过! 让她在东宫度日如年。 只可惜,这个位置她不准备坐太久。 “殿下,我日后倚杖谁,还未可知,不过您如今能不能走出这东宫,倚杖的是我!” 听这个意思,他终于有机会出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希冀落入江知念眼中,她瞥了一眼沈怀安手中揉皱了的书信,沈怀安略微缩手一藏。 呵,真当她会介意? 若不是怕辣眼睛,她不介意全文朗诵,好好嘲讽一番,江若蓁书也没念多少,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来? “殿下既然与江若蓁情投意合,江若蓁欠臣女的,殿下应当会帮她还?” 说完江知念把江若蓁是如何引外男入琳琅阁的事情告知沈怀安,沈怀安愣了愣神,江府掩盖都来不及的事情,她居然直言不讳? 江知念她都定亲了,有什么好避讳的,再说,此事传出去,受人指点的也是江若蓁,与她这个受害者何干? “臣女要的也不多,一品楼是殿下您的产业,您被幽禁也不便打理,臣女会好好经营的。” 沈怀安脸色大变,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又如此直白的人!竟然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东西! “江知念,你什么意思?” “此事若是传出去,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江若蓁也不知还有没有命活,就看……臣女那妹妹,在殿下心里,值不值这个一品楼了。” 沈怀安早知要被江知念敲诈,怎会叫她看见与若蓁的书信往来! 原以为,她看到了,能让她知难而退,叫她心痛欲绝,却没想到……!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们江家自己的家事,和孤有什么关系!江知念,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殿下此话差矣,你我定了亲,自然是关门起来自家事自家说,否则,我告至大理寺了。” “何况,不仅仅是江若蓁这条命,还能让殿下早日解除幽禁,难道不值?” 沈怀安深吸一口气,他和若蓁的确两情相悦,让他看着若蓁去死,他做不到,脑海中浮现的也是江若蓁的一颦一笑。 这些日子,多亏若蓁的书信,陪他熬了过来。 但一品楼,也是他费心多年经营的产业,不只是一个酒楼那么简单。 “江知念,你要多少银钱都使得,但……” “只要一品楼。” 沈怀安眸光带寒,“你当真能让孤出去?” 沈怀安还不知晓,皇后这次让她入宫,就是去圣上面前替他求情的。 “自然。” 犹豫半刻后,他摘下腰间的一块儿玉佩,扔给江知念,“以此玉佩去一品楼,掌柜便听你吩咐了。” 江知念这一手空手套白狼,当真是爽快! “殿下,等臣女的好消息。”拿到玉佩后,她便不再多留,转身就走。 盯着江知念的背影,沈怀安眸光阴翳,江知念,孤要你有命拿,没命花! 江知念走出来时,觉得背后阴测测的,可她并不害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刚好看到侧殿的几扇门都被卸了下来,她眸光泛冷,以前的耻辱和遭的罪,她要一点点都还回来! 接着,江知念请见了圣上,皇上宣她进去时,看到陆君砚也在一旁,她眸光一滞,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手心中微微出汗。 “臣女给皇上请安。” “起来,去过皇后那儿了?日后,你与怀安,需互帮互助,互敬互爱,做好太子妃的本分,恪尽职守,你可明白?” “臣女明白。” 江知念颔首,随后又道,“臣女此次来,还有一事恳请皇上应允。” “太子殿下幽禁已经有些时日,春蒐在即,历年来太子都要参与春季狩猎,以向天祈福,也代表朝之根本,臣女认为今年也应当如此。” 皇上脸色微沉,“是皇后让你来说的?” “臣女替太子协礼部主持春蒐,算起来……臣女应当是替父亲来求皇上的。” 被江知念这个说法逗笑的皇帝,看向陆君砚,“君砚认为如何?” 江知念分明就是替太子求情,却冠冕堂皇说是为了协力父亲举办狩猎,这幌子打得人人皆知,反倒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 陆君砚深知皇帝心中其实也心疼太子,早就想找个理由解禁了,奈何寻不到理由,不好堵百官之嘴。 只是……听到她为沈怀安求情,哪怕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心里也有些沉闷难受。 他语气中不觉带着落寞,侧身时,眸光刚刚好落在江知念脸上,江知念不知为何心中一乱,忙避开视线。 可下一瞬又想起来,陆世子他瞧不见。 “……江姑娘一片孝心,当成全。” “既然君砚如此说,便让太子一同去春猎,你也去。”皇帝看向陆君砚。 以往的陆君砚定会拒绝,唯独这一次他应承下来。 江知念退出来时,陆君砚也跟着出来,“江姑娘,同路。” “世子殿下,如今我有婚约在身,只怕是不方便。” 陆君砚蜷起的手指一顿,“我向你道歉,那日,我不该那般说。” 这倒叫江知念有些不知所措了,堂堂世子殿下,与她道歉?“世子言重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云初的身影,想到陆君砚看不见,一路上不好走,便答应道,“我为世子指路,世子小心些。” 她只能出声提醒,不能和云初一般扶着他。 “有劳江姑娘。”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开口说话,江知念心情复杂,心中更是装了许多心事。 有一品楼、扬州温家、春蒐…… 宫门处,陆君砚开口,“江姑娘,当真要嫁给太子?” 第108章 春蒐,意外 不知陆君砚为何总是执着这个问题,江知念抿了抿唇,“走一步看一步,如今看来,做太子妃,也比在江府强。” 说完江知念颔了颔首,转身离开。 - 回到江府,半夏第一时间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江知念,半夏脸色不大好,“小姐,我们的人一路跟着两个嬷嬷……在途中跟丢了。” “跟丢了?”江知念一顿,“不是说坐船下扬州,都在一只船上也能跟丢?” 半夏解释,“原本在码头,他们都上了船,也见到了江府出去的两个嬷嬷,结果遭人暗算,直接给绑了丢进了河里。” “要不是他们有功夫在身,只怕是连命都不保……” 办事不利,半夏害怕小姐怪罪。 但一番话下来,江知念并未过多苛责,而是捕捉到一个信息,“这两个嬷嬷当真是陈氏的人?只是去扬州打探消息,怎么会这般谨慎?” “不仅发现有人跟着她们,还能将人丢进水里。” 这种身手和机敏,江知念不觉得是陈氏所派的嬷嬷能有的! 半夏迟疑着,“小姐是说,有旁人在干预?这件事十分隐秘,还有谁能知道?” 知道江知念和江若蓁身世的人,只有江府这些,知道扬州温家的,更是少之又少。 连她都仅仅听过一次…… 从中作梗之人,除了江若蓁,她想不到还有谁! 只是,江若蓁好好在江府,她孤身一人回的江府,谁能替她办事呢? “扶光,落雪阁这些日子,可有新人?” 扶光操持琳琅阁一应事务,以前江知念管着江府时,她对府内各院的情况也都了解。 扶光摇着头,“小桃犯事后,知画便顶替了她,知画也是其他院子调过去的,没听说落雪阁来了新的人啊。”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当真是个巧合? 江知念眸光凝重,应当不是,她一定有哪里遗漏了! 把事情都捋了一遍后,江知念忽然想到,“柴房失火时,江若蓁和她的贴身婢女都在庄子上,纵火之人定是在府内,而这几日,这个人又一定不在府内!” “半夏,你去将落雪阁的婢女人数好好数数,再去查一查近期有哪些人出府!” 半夏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差清楚了,“只有这个名叫阿淳的婢女出去了,且这些日子不在府中。” “可是……”半夏皱紧眉头,“阿淳是个女子,奴婢派去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她一个女子,要如何算计他们,还能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扔下船?” 有些说不过去。 但,唯独只有这个线索,江知念不可能放过,“一面派人去扬州寻找嬷嬷的下落,盯紧她们!另外,再去查查这个阿淳。” “如果真是这个阿淳,江若蓁的用意又是什么?” …… 江知念将此事暂时放置一边,专心与礼部一道操持春蒐之事,大事上不用她操心,但历年春蒐都有比试较量需要准备。 男子儿郎们聚在一起要比猎到的动物数量,女子姑娘们,则是争奇斗艳,什么都比,今年她不用参与,但她要负责其中事宜。 在春蒐时大放光彩的女子,乞巧节时,就能得到更多男子的邀约或是提亲,觅得良婿,总之……京城贵女,定是卯足了劲儿在此表现。 江若蓁也没闲着,与陈氏日日钻研,以何种方式在春蒐上搏得出众表现。 到了出发春蒐那日,江若蓁已然是势在必得,陈氏更是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她备上了,只盼江若蓁能在一众女子中拔得头筹! 春季猎场距离京城只有一日的路程,江知念如今作为准太子妃,马车也是宫中早已安排好的,就跟在太子车舆的后面,出发时,她闭眼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马车剧烈的一震,她整个人清醒过来! 半夏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查看情况,“小姐,我们马车坏了,轮子陷进泥里了。” 江知念微微蹙眉,也起身出去,刚下马车,她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四周打望一眼,看向马夫,“这里是哪儿?为何没跟上大部队?” 马夫挠了挠头,“我就说为何跟不上前面的马车,今日马儿走得吃力,原来是这个马车有问题,大部队早就前面去了,这!这可怎么办?” 折柳暗骂了一句没用,“早知道,就套府上的马车了。” 江知念镇定道,“修好这马车需要多久?” 马夫思量一会儿道,“怎么说也要一个时辰,只怕是跟不上去了,不过去猎场的路就这一条,倒是不会跟丢。” 江知念点了点头,“那边有一处阴凉处,我与丫鬟在那里等,你手脚快些!” 半夏也道,“干得好我们小姐重重有赏!” “好嘞!” 折柳与江知念先去阴凉处了,只有半夏不慌不忙地,从马车之中拿了随行的包袱,嘴里说着,“小姐,奴婢带了些解渴的果子,您先尝尝。” 所谓阴凉之处,离马车也有些距离,折柳扶着江知念坐下后,傻愣愣地问走来的半夏,“是什么果子?……我怎么不记得,你出门时带了什么果子?” 半夏和江知念的脸色却在此刻凝重起来,“小姐也发现不对了?” 江知念点头,眸光紧紧盯着马车和马夫的位置,“按照时辰算来,如果路线准确,我们离猎场应当不远了。” 春蒐队伍浩大,怎么样都不可能掉队这么远,连个影儿也见不着。 而且,宫中的人,都称她太子妃,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她是江家女,而此人一上来就称她为江姑娘。 所以有问题! 半夏声音压低,“奴婢正是觉得有问题,才说带了果子,放松他的警惕!” 听到两人的话,折柳这才意识到面临的问题,她脸色一下子煞白,这荒郊野岭的,要是遇到危险,跑也跑不掉啊! 半夏心中也是一凝,如果是她只身一人逃跑,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小姐和折柳都是女子,也不会武功。 “小姐,不如奴婢去解决掉他!” 江知念摇头,“他的同伙定是埋伏在这附近,你难以以一敌众。” 更何况,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手底细如何。 “这条路,不对。”江知念目光扫视周遭,快速判断起来,她们所处的位置! 第109章 对她,没办法权衡利弊 她在书院时,曾在大绥地理志中看到过,京城以南,应该多矮林山路,生长的草木也有一些差别,而此时所见,更像是以北,树木林立。 江知念握住折柳的手,知道她没经历过事,只怕是心中怕极了,“折柳,别怕,我们离京城一日距离都没有,想要逃回去并不难。” “何况,大部队很快就能发现我们掉队了。到时候就有人会找过来了。” 折柳咬着唇,“我听小姐的!” 半夏则道,“小姐,您带着折柳往后面这山林里跑,有人追来了也不好找,奴婢在这里为你们断后。” “你去收拾他,同我们一道走。” …… 马夫压根儿没想过修理马车,他们的人就在附近,到时候将这个三个女子迷晕带走就是! 他从马车轱辘缝隙,时不时监视着江知念这边,想着他在这里晒太阳,她们还吃果子,我呸! 一脸的不屑,在半夏朝着他走来之时收了干净,半夏笑意盈盈过来,“这位大哥,来,你也尝尝,我自己种的!” 马夫抬头时,半夏已经变了脸色,硬着拳头狠狠往他眼睛揍去!“我让你吃!蠢货!” 这人没有防备,又被打了最脆弱的地方,整个人向后仰倒下去,半夏冷笑一声,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手刀往他脖颈处砍下! 他正要出声叫人,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就在半夏动手时,江知念已经带着折柳往树林里跑去,半夏将人打晕后,也赶紧跟了上去! 只是此刻躲藏在暗处的蒙面人,发觉远处马车的马夫怎么躺在地上不动了?便上去查看,结果他们看到马夫早已倒在马车旁不省人事。 妈的!居然让几个女子给耍了!他咬着牙,“追!老子就不信了,几个娘们,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春蒐的大部队暂停休息时,宋慧要下马车来透气,便去找江若蓁说话。 宋慧抱着她的胳膊,“我好久没见到你了,若蓁妹妹,你怎么还瘦了一些?” 江若蓁苦笑道,“我惹到了姐姐,便被罚去庄子上……说出来丢人,宋姐姐可不许告诉别人!” 那双无辜的眼眸,又蒙上雾气。 宋慧冷哼,“你就这般让她欺负?” “姐姐是太子妃,我……我哪敢有二话?” 两人正说着话,队伍最前头派人来问,太子妃是不是与江家的马车同路。 宋慧不悦,“滚开,别来寻晦气!她是太子妃,谁配与她同路啊!”声音冷硬尖锐! 闻言的江若蓁眸光一闪,弱声问道,“怎么了?是姐姐的马车出问题了吗?” 那小太监赶紧道,“太子妃的马车不见了,奴才正找着呢。” 江若蓁心口一震,她这一路上,随时都在注意怀安哥哥的动向,明明记得一开始,江知念的马车的确就是跟在怀安哥哥马车后面的。 后来…… 她似乎是瞧见,江知念的马车渐渐落到后面了。 知画像是想起来,中途二小姐让她去前面太子车舆送东西时,看到大小姐的马夫和旁人的马夫换了换。 于是开口,“奴婢想起来——” 预感到知画怕是看到了什么,她急急打断,“知画!你也是,总喜欢卖弄小聪明,姐姐也许是跟在后面呢,劳烦公公去后面再问问。” 短暂的休整结束后,江若蓁回了马车,知画不解地问,“小姐,您怎么不让奴婢说?奴婢明明就看到大小姐的马夫被换了。” 随之,就在江若蓁的眼中看到了,她从未见到过的冰冷,“各扫门前雪,此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知画脾气虽然不好,可还是忍不住道,“若是大小姐出事了怎么办?奴婢看到,咱们这队伍起码有一两公里长,小太监一辆一辆马车去问,要是发现大小姐没有跟上,只怕天都黑了!” “闭嘴!” 江知念若是出事了最好,要是没出事,还因为这些话惹得一身骚岂不得不偿失? 江若蓁冷声道,“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要是有旁人问起来,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可明白?” 要是真的出事了,也只能怪江知念自己树敌太多!怪不得她了! 在她强硬的态度下,知画只能点头,她又软着语气道,“……何况,姐姐是太子妃,能出什么事情?你别操心了,去替我找一件披风,天色马上暗下来了,免得受凉了。” “奴婢这就去。” 荣安侯府的车舆就跟在皇帝后面几两,还在太子之前,自然是不会被问到的。 只是云初听到了风声,他赶紧回马车内告诉陆君砚。 陆君砚手指一紧!云初赶紧道,“有半夏在,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出事。” 可他将帘子撩开一角,看到外面已经逐渐暗下的天色,脸色一沉,“马上到猎场了,不管谁问起我,就说我身子不适。” 云初还没来得及回话,陆君砚已经起身,他赶紧道,“世子,属下已经派人去找江姑娘了,您别着急!” 陆君砚却置若罔闻,谁去找江知念,他没有亲自见到,都不放心,于是寻了个时机无声无息地抽身出去! 他本想拦着世子,毕竟自世子眼疾好了之后,就没有单独夜行过!还是在荒郊野岭! 虽然世子自小也习武,但……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可是他知道,即便拦了,世子也不会听,只要与江姑娘有关,世子便没办法权衡利弊。 …… 江知念三人躲进树林中后,就很难辨别方位了,江知念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找了个方向逃跑。 蒙面人就在身后追找着她们,虽说这里离京城不远,到底身处山林,跑了许久,也还没有见到一点人影! 半夏喘着气,扶了江知念一把,“小姐,天色暗了,看不清路,只怕更危险。” “奴婢去把他们引开,折柳照顾好小姐!” 第110章 没事了,知念 折柳唇色苍白,心中虽然怕极了,可是在听到半夏所说之后,重重地点头,她必须照顾好小姐,哪怕再害怕再疲惫! 她们这一路至少有两个时辰了,的确没什么体力,若继续下去,也撑不下去了! 本想拉住半夏,可一想到半夏有武功,若是让她单独一个人行动,情况不对自己逃走,至少能有一个人活命!她便没有再拦。 半夏走后,折柳扶着江知念,不小心摸到江知念的受伤黏腻黏腻的,她低头一看,双手捂住了嘴,才能让自己不发出惊呼声! 江知念的手上鲜血淋漓,一定是刚才为了救她,被锋利的石头划伤的! “小姐,还没有人发现我们马车不见了吗?”折柳努力克制住自己,声音微弱但明显听得出颤抖。 “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江知念答非所问,折柳心中的希望一点点掐灭,天都黑了,怎么会还没发现? 难道根本无人来寻? 江知念到底是重活一遭的人,前世所经历的事情,早已锻炼出她强大的心智,此刻她没功夫去想大部队为何没发现,而是想着如何才能安全渡过今日! 傍晚的树林里,虫鸣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有不知名动物的声音。 尽管如此,江知念依旧能听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那群蒙面人用刀剑砍过草木,开路的声音。 依靠着最后一点天光,江知念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带着折柳暂时躲在了石头下面。 天色暗下来后,不仔细看难以察觉,并徒手扯下一些藤蔓遮掩。 “这边!” 没多久,追来的蒙面人就到了这处,两人都紧张得屏住呼吸!紧紧贴着石头上,以掩藏自己! “这三个娘们!跑了一下午,还有力气!当真是难缠!” “老大,怎么办?天黑了,就更难找了!” “怎么办?主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给老子把这座山翻过来也要找到!” 那人怒道,手中的剑重重的往地上一杵,他脚下踩的,正是江知念所藏身的石头,头上的灰簌簌而落,好在两人屏住呼吸,否则吸了进去不免咳嗽。 “再往前去,就是鹿卧山了……地形复杂,还有猛兽出没。” 正当此人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前追时,忽然远处传来他们同伙的声音,“老大,这边!我抓到一个!” 江知念和折柳惊恐的眸光对上,他们说的不会是半夏? 她蹙起眉头,以半夏的身手,怎么会…… 不等她思考,头顶上脚步纷乱,听得出这群人匆匆离去,两个人提着的心,才松懈一丝! 折柳憋了那么久,急促地呼吸着,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警惕地看着周围,确认人都走远了,才和江知念从石头缝下爬了出来。 “小姐,你手受伤了。” 江知念摇了摇头,听刚才的人所说,这里是鹿卧山,“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翻过鹿卧山,就能看到京城了。” 说着,她拉着折柳就穿过长满刺的矮丛,正当江知念以为自己就要躲过这群蒙面人时! 一个人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江知念眸光一滞,遍体发冷,手上的刺痛在这一刻如同消失了一般—— 脑中轰鸣,难不成她今日就要栽在这里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能看到京城了,她不想放弃,“你们要是求财,我也能给,只要你放过我们。” “多少都可以。” 可眼前的人,却没有立马接话,那双漆黑的眼眸就静静地看着她,让江知念的不安越来越清晰。 他怎么不说话?难道不是求财? 还没等她再开口,此人身后又有人寻了过来,看到江知念后,“江姑娘?我们是奉世子之命来寻你的。” 世子……是,是陆君砚? 江知念呼吸一顿,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与复杂的神色。 这一刻。 所有的警惕和不安,尽数卸下! 呼吸之间,历经一下午的逃亡所致的疲惫、身上伤口的刺痛感,完全涌了上来! 是陆君砚来接她了…… 她不会死了。 许是夜里的空气太冷,衬得江知念此刻的眼眶有些滚烫,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小姐——”折柳惊呼,她赶紧扶住江知念! 陆君砚大步上前,将折柳拍晕之后,交给了手下的人,江知念被他直接揽入怀中。 刚才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之中,他看不仔细,堪堪辨出身形,直到听到了江知念的声音,他心口一紧。 无论她多么镇定,他都能在她看似波澜不惊的语气之中,抓住细微的颤音。 她在害怕。 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但陆君砚听出来了,心又沉又痛! 他不能说话,否则就会被江知念认出来。 直到江知念整个人晕倒在他的怀中,他才切切实实地心安了一瞬。 “马车备好了?” “都备好了。” 陆君砚把江知念横抱起,她就像睡着了一般,靠在他的胸前,只听他沉声道,“留活口,我要亲自审问!” 吩咐好后,他抱着江知念回到马车之中,刚进马车,陆君砚就被江知念身上的血迹给刺痛了眼! 江知念浑身都是斑驳的血迹,多到他一眼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是哪里受的伤! 将她放在软垫之上,陆君砚坐在她的身侧,轻轻抬了抬江知念的手,鲜血混杂着泥土,白皙的皮肤上可以看到猩红的伤口。 心口,如被巨石压着一般。 陆君砚亲自用浸湿的帕子,认真地替江知念擦着手心中的泥土和血迹,动作轻柔。 马车颠簸时,他不小心碰到了一点伤口,便立即朝江知念看去,只见她好看的眉眼,皱在了一起。 她的脸上也有泥,发丝凌乱软软地搭在脸上,陆君砚没忍住,伸手将发丝拢到了她的耳后…… “没事了,知念。” 像是听到这一声“没事了”一般,江知念原本还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开…… 第111章 解释失踪 江知念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之中,在她身边伺候的也不是折柳,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 见江知念醒了,这个女子语气柔和,“江姑娘您醒了?别怕,这是世子安排的马车。” 闻言,她这才放下心来,“我的婢女呢,两个婢女。” “您是说随行的折柳姑娘?她还未醒,世子将她暂时安置在城郊的客栈之中,再送去围场,您是太子妃,春蒐半刻也缺席不得,只能先送您过去了。” 陆君砚考虑得很周到,她是和大部队一起出发的,等大部队到了,她却不见踪影,的确不好解释,若是说她在路上遇到危险了,只怕是清白不保。 最好的结果,就是赶紧送她回去,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半夏她——” “半夏姑娘也没事,江姑娘放心。” 江知念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已换了一身衣裳,揽月解释道,“是奴婢替您换的。” 她逃命时,那衣服就已经又脏又破,自然是要换下来的。 外面又湿又冷,但她身上被换了以上,干爽温暖。 江知念心中泛起温热暖意,“还请姑娘替我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 揽月道,“世子只能将您带回围场,可即便快马加鞭,只怕也会误了时辰,如何向皇后娘娘解释,只能您自己想法子了。” 这也是个棘手的问题,大部队已经到了围场,大家就会发现她的马车没有跟上,皇后娘娘问罪起来,她该如何解释呢? …… 春蒐围场,各府下人将一个个帐篷支起,那清点的小太监终于发现,太子妃娘娘的马车不见了!天老爷,这怎么得了? 他速速禀报上去。 皇后这边才刚安置下来,在场也有许多世家官员,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顿时小声议论起来。 “这天色都黑了,太子妃能去哪儿呢?” “荒郊野岭的,要是遇到点危险,啧啧……” 皇后脸色越发不好,看向沈怀安,“知念的马车,就跟在你的后面,你难道没发觉她没跟上吗?” 沈怀安一脸莫名,“儿臣怎知她为何没跟上?” 红豆赶紧道,“娘娘,大部队还有许多没有入围场,许是在后面,还没跟上来,这个太监数漏了!” 毕竟,无论江知念有没有失踪,为了皇室的颜面,也要辩白一二。 可皇后还没接话,一旁走来的江若蓁如同遭到雷劈一样震惊,语气更是像要哭出来一般,“姐姐…是不是,是不是遇到危险了?那姐姐还能完好无损回来吗?” “便是回来了,姐姐一个女子的清白不保,岂不被人说闲话?……呜呜呜,这样的事情,怎么就叫姐姐遇上了?” 江若蓁不哭还好,一哭叫越来越多的人听到这番话,还以为江知念确实清白不保,性命堪忧了呢! 皇后被她吵得皱眉,红豆厉声道,“皇后娘娘在此,谁允许你哭哭啼啼大声喧哗的?!” “云裁,你去清点后面的队伍,看看是否有遗漏!” 眼见江知念出现这么大纰漏,皇后态度语气也冷淡起来,“见到太子妃,让她立刻到本宫这里来回话!” 被红豆吓了一跳的江若蓁,更是楚楚可怜,她收了声音,却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 沈怀安忍不住上前去安慰两句。 这一切都被皇后看在眼里,她眸光犀利泛着冷意,当着她的面,也敢勾搭太子!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云裁找了人一同找,可是将后面的队伍翻遍了,也没看到江知念的马车,更没见到江知念本人。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像是能滴墨一般黑! 新封的太子妃,居然在春蒐路上失踪了! 清白不保,皇家颜面何在? 若是想要维护太子的颜面,肯定是要废掉江知念的! 江若蓁带着哭腔,无助地看向太子,“怀安哥哥,我姐姐不会有事的……” 沈怀安神色复杂,只能温声安慰道,“你身子弱,不能太伤心。” “可是,姐姐她…她就算是回来了,可她所经历的……难道怀安哥哥不介意吗?” 被问到的沈怀安,黑眸一凉,“自然不可能,孤怎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一抹杏色身影步伐匆匆过来! 不是江知念是谁?! 沈怀安瞳孔一缩,江知念,她怎么会还有命出现在围场?! “臣女来晚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江知念微凉的眸光扫过江若蓁和沈怀安,来到皇后面前行礼。 皇后语气冰冷,“江知念,你去哪儿了?为何大部队中没有你的马车?” “皇后娘娘,臣女…臣女……”江知念的话卡在喉中,说不出来,像是有什么难处。 见到江知念这个反应,皇后心中既是失望,又是怒意! 江知念当真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 江若蓁也意外,没想到江知念还能平安地出现在围场,她上前来,想要看清楚江知念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痕迹,比如发丝凌乱,衣冠不整! 想要找到她被侵犯的痕迹!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都没有! 江知念衣裳规整干净,发髻更是绾得一丝不苟,连一缕多余的碎发也没有! “姐姐,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不好意思与皇后娘娘说?” 红豆,“江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和娘娘解释清楚!” 江知念侧眼看江若蓁,眸光中是莫名其妙,随后对皇后解释,“……娘娘,臣女说了,望娘娘不要怪罪臣女!” “臣女的马车在路上坏了,不想耽误行程,臣女便自作主张,去了太子殿下随行物品的马车上。” 太子皇后等人,一辆马车是不够的,随行的马车都有好几辆,才能装得完所需的东西。 “路途遥远,臣女一不小心就睡到了现在……” 江若蓁看了一眼沈怀安,当即道,”不可能!若是如此,怀…太子殿下怎么不知道?” “你怎知殿下是不知,还是殿下忘了?”江知念淡淡反问。 她转头,看向沈怀安,沈怀安正想要拆穿江知念时,江知念更是从袖中拿出一个扳指,这羊脂玉的扳指,一看就价值不菲。 “殿下中途还来看过臣女,您记得吗?这是你留在臣女这里的。”说着,江知念甚至还佯装害羞,像是少女的秘密被戳破,颔首而笑。 沈怀安猛地一顿,这个扳指! 第112章 看光身子 没错—— 这是揽月给她的,从追杀江知念那群蒙面人身上搜到的,里面还刻着沈怀安的字。 要是沈怀安不配合她将此事圆过去,她也不介意把这个扳指交给圣上,好好质问一番沈怀安! 如今的沈怀安,好不容易从幽禁中放出来,生怕出一丝错,江知念就赌沈怀安不会也不敢否认! 沈怀安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江知念猜,他此刻心中一定很纠结? 到底是不惜代价拆穿自己,还是让她逃过一劫呢? 江若蓁在一旁,眼中的酸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不可能!”怀安哥哥说过不喜欢江知念的,只对自己是特殊的! 可江知念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江若蓁看向沈怀安,“殿下,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殿下也是面冷心热之人,对臣女体贴关怀…”见江若蓁吃醋,江知念更是声音温柔补一刀。 说出让人浮想联翩的话来。 “若蓁……确有此事。” 闻言,江知念微微一笑。 到底,什么都比不过沈怀安自己重要。 看这模样,江若蓁心下一沉,无数委屈涌上心头,也不听沈怀安说完这话,扭头就哭着跑开了! 倒是看得周围的人一阵不解。 你姐姐什么事都没有,和太子殿下感情也好着呢! 这不是好事吗? 怎么还哭了? 沈怀安本想追过去,被皇后的眼神制止住,她将信将疑,却也问道,“既如此,方才怎么支支吾吾不肯说?” 江知念却一下子红了脸,“娘娘,臣女与殿下到底还未成婚,女子怎能孤身入殿下的马车……” 闻言,皇后总算是放下了心,那张严肃的脸上总算是破了冰,“你这个孩子,你与怀安已经定亲,这又有什么?” “有什么比你的名声更重要?” 江知念点点头,一副受训的模样。 叫皇后彻底消了气,回自己的帐中休息。 皇后走了,江知念也没什么好留的,她起身准备离开时,沈怀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隔着几层衣料,突如其来的用力,也让手上的伤口刺痛起来! 江知念微蹙了一下眉,脸色又恢复如常。 “你当真是好手段!天下之事,黑的也能被你说成白的!”沈怀安语气森冷,带着浓浓的怒意。 她眸光落到他脸上,“怎么比得上殿下心肠歹毒?……殿下,若蓁妹妹怕是哭得肝肠寸断了,您还不去看看吗?” 沈怀安深吸一口气,“扳指还给孤。” “殿下,这扳指是您与臣女定情之物,怎好再要回去?”江知念佯装不解,低了低声音,“殿下当真想要回去?” “难不成,您还有第二个一品楼?” 沈怀安的牙都要咬碎了! 抓住江知念的手自然也很用力,才被揽月包扎好的手,层层纱布也只怕是已经被鲜血洇湿。 “江知念,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没死在外面!” 要不是因为旁边偶有人经过,他甚至想要直接在江知念身上翻找! “让殿下失望了,若是没有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她忍住剧痛,用力将手抽出,将沈怀安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垂下的眼眸焠着冷意,沈怀安,我定要你为今日之事付出惨痛的代价! 回到自己的帐中,揽月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温水。 “有劳揽月姑娘。” 揽月,“江姑娘,世子吩咐,在您的贴身婢女还没来时,让奴婢随身伺候您。” 江知念鼻头一热,眼眶微红,也许是许久许久,都没有人这般为她考虑过了。 她早已习惯孤身一人面对任何事。 但心若止水,此刻也掀起了涟漪。 “多谢世子…”她低低喃道,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没料到,揽月竟然听到了,“江姑娘若是想感谢世子,可否去瞧瞧世子殿下?” 揽月眉眼浮现出担忧之色,“世子殿下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病得起不了身…” “陆世子病了?”出发时不是还好好的? 怎么病得这么突然? “那我明日再去探望世子,今日太晚了些。” 听到江知念答应,揽月眼中闪过欣喜之色!从未听过世子对哪家姑娘这般上心,唯独江姑娘,不惜让她千里迢迢来照料。 难说不是喜欢江姑娘。 不不,瞧世子今日紧张的神情,她猜得一定没错! 她自然要为世子制造些与江姑娘相处的机会,“自然的,江姑娘您还是先修养修养,今日只怕是累极了,奴婢为您打了热水,您洗漱洗漱休息。” 江知念正有此意,可下一瞬,她突然改变了主意,“白天人多眼杂,怕是不方便,不如此刻就去探望世子殿下。” 揽月愣住,“此,此刻?” “您今日受了惊,身子哪里撑的住?” “劳烦揽月姑娘带路,莫叫人发现了。”江知念语气肯定,因为,她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 揽月拗不过江知念,带着她到了陆君砚的帐中,陆君砚的帐篷与圣上的帐篷挨得近,避免被人看到,就没有等云初传话。 “江姑娘,您进去,世子就在里面。” 一方面,揽月心中大为感动,江姑娘与世子殿下,应当是情投意合的,否则江姑娘怎会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要来看世子? 虽然,世子病了,是她顺势胡诌的。 可……江姑娘的担心,是真的! 陆君砚才从鹿卧山回来,并没比江知念早多久,他正将夜行的披风解开,身上的衣服因抱江知念,多多少少染了血迹。 云初正伺候他换衣服。 衣袍褪下后,露出精壮的手臂和宽肩窄腰,他将腰间的腰带随手一扯,丢给云初,抬眼正要说话,只见有人匆匆掀开帘子就进来了。 他眸光一冷,要冷斥没规矩的声音还没发出,却辨清这个身影,是江知念! 立即咽了回去,此刻他最应该有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装瞎! 江知念这一路过来,脑海中早就措辞好,见到陆君砚要怎么说话,怎么感谢,又怎么感谢完就立马离开! 就在看到这一幕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完全空白! 这,这,这! 就是前世,她也没看这么清楚过啊! 第113章 要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反应过来后,她正欲出声道歉,又想起其实陆君砚看不见! 看不见就好…看不见就好! 她赶紧转过身,“咳咳…陆世子,臣女,臣女请见。” 听到江知念声音后,云初这才后知后觉看向江知念的方向,脸色大变,捡起地上的衣裳往陆君砚身上胡乱套着,陆君砚不耐地睨他一眼! 这衣服上带血,再穿上岂不是被发现了? 云初当真是蠢! 云初意会到后,又赶紧去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陆君砚快速套上后,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是江姑娘吗?” “……进来。”陆君砚一脚踢在云初屁股上,让他赶紧滚出去! 云初把地上的脏衣服都捡起来,匆匆抱着出去,路过江知念时,他尴尬一笑,“江姑娘,请进……您刚才……” “我,我才来。”江知念脸颊发烫。 陆君砚当真要被云初这话蠢死了,“云初,出去烧壶水进来!” 这语气,云初听出来咬牙切齿的意味,就是不知道江姑娘能不能听得出! 云初害怕再不出去,只怕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赶紧掀帘子出去了,一出去,就看到揽月又紧张又期待地看过来。 云初:…… 他压着声音道,“你把江姑娘带来,怎么不传话?!” 揽月则有些不解,看了看四周,“江姑娘现在是太子妃,身份特殊,不好在外面逗留……也不是外人,怎么了?” 还怎么了? 还知道江姑娘是太子妃? 哪有带太子妃来看世子身子的道理? 云初简直气笑了,“你险些害惨了小爷我!” “怎么了?”揽月抓着他问,她好不容易才骗江姑娘过来,她是大功臣好吗! 云初哪里敢说世子差点被江姑娘看光了身子?只能闷闷甩开揽月,去处理手中带血的衣物! …… 帐中,烛光昏暗。 江知念莫名觉得有些热,明明想好的措辞,是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她当真不该今夜就急着来见陆君砚的。 应该听揽月的话。 不过,陆世子应当不知道? 对? 陆君砚喉结微动,也非常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就像根本没发生过刚才那件事一般。 “江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臣女,臣女听说世子病得起不了身,所以来探病。”江知念结结巴巴道,可随着这句话说完,她方才卡住的大脑,一下子,又恢复了转动! 陆君砚此刻,哪里有病得起不了身的样子? 面色红润有光泽,身子也比她想象中要强壮许多…… 毕竟,陆君砚有眼疾,她一直觉得,陆世子应当是那种体弱多病的文弱书生。 陆君砚闻言,努力压低自己的笑声,“半夜,探病?” 却还是被站得远远的江知念听到了,她蹙了蹙眉,当真不是她不知感恩!不懂礼数! 而是此人,真是莫名其妙! “臣女看世子您身子好得很,原来是在拿臣女开玩笑!” 陆君砚了然,是揽月同她说的。 他语气自然,“江姑娘,我要是不这么说,如何在这帐中运筹帷幄,派人去把你救回来?” “…揽月怕是误会了,才这般说。” 江知念微愣,原来如此,表情不自然起来,她又错怪了陆君砚了? “恕臣女无理,今日,多谢世子救命之恩,臣女无以为报…只能……”好在,江知念从来都是知错就改的人。 “无以为报,拿什么报?”陆君砚打断她。 他接过她的话,“以身相许?” 江知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微微皱眉,不知自己和陆君砚这话,要怎么说下去,只能语气低低的,“世子不是说,对您只是举手之劳?” “……想必,也从没放在心上。” 陆君砚的话接不下去,她就自己重新起个头。 忘恩负义,知恩不报就不报! 陆世子的话,她是一点接不了! 陆君砚没想到,江知念会用自己曾说过的话来堵自己,但还好,他也不是什么真的谦和有礼之人。 “这一次不是,今日救你,废了好一番心力,我放在心上,江姑娘也莫要忘了这份恩情。” 江知念:…… “江姑娘,你是站在外面在同我说话吗?我怎么听你声音,有些模糊?”陆君砚眼睛无神,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是在仔细辨别江知念的位置。 她从进来之后,就没有再往里走过,保持着最远距离。 陆君砚这是要她走进些! 假装听不懂,江知念说道,“看到世子没事,臣女就放心了!不打扰世子休息,臣女告退!”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沈怀安的扳指,在掀帘子出去之前,扔在了陆君砚的帐中,随后快步离去,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揽月姑娘,夜深了,我先回去了。” …… 江知念走远后,陆君砚走到方才她所站的位置,弯腰捡起来地上的扳指,手指摩挲着,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她还能不忘正事? 看来当真是对他的美色,不为所动啊…… 江知念自然不能忘!沈怀安哪里那么容易放过她,今夜定会想法子来她这里偷回扳指,她没了能威胁太子的东西,指不定还要怎么害她! 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这么晚去见陆君砚,她非要走这一趟,就是想把这个扳指拿到陆君砚那里去。 顺带出言感谢他。 只是没想到今日去的不巧…… 江知念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夜晚冰冷的风拍打在脸上,她方才觉得好受些。 刚走到自己的帐外,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知念一下子又警惕起来,她赶紧蹲下身子,躲到了一旁的帐篷后面,想要听清楚是什么声音。 “她睡下了?” “应当是,帐中蜡烛熄了有一会儿了!再说了,就是没睡着,这迷烟一进去,不睡够四个时辰,醒不了!” “赶紧进去把东西找到,回去复命!殿下说了,要是她醒了,就灭口!” 江知念躲在后面,把这些话都听了去! 看来,她刚才去陆世子那里,还真的去对了,沈怀安果然如此迫不及待要她死!她今日就要让他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知念在远处取了火把,悄声靠近自己的帐篷! 这一把大火连人带帐篷烧了,沈怀安明日只怕是要气得跳脚! 想到这里,江知念眼中的痛色才淡去几分! 可就在她要点燃帐篷时,一只手将她的火把夺了过去! 第114章 要她死 江知念回头一瞧,夺她火把的,是匆匆跟过来的揽月! 另一边,云初带人直接潜入江知念的帐篷,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没听到什么打斗声,刚才进去的两个人就被重伤拖了出来! 云初一个眼神,让他们先将人带下去,他过来跟江知念解释。 “江姑娘,世子让您今夜好生休息,放宽了心,这些事情都交给他就好。” 说完,行礼离开。 揽月早就把火丢得远远的,拉着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江知念回了帐篷。 “揽月姑娘为何要拦我?今日我差点死在鹿卧山!”太子把她当作蝼蚁一般欺凌,她难以咽下这口气! 揽月一面收拾帐内残局,一面道,“圣上和皇后都在围场之中,您这一把火虽然解气,可风险太大了。有世子在,岂会眼睁睁看着江姑娘受欺负?” “您只管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江知念微微蹙眉,“世子为何总是帮我?” 揽月刚想开口,又想到方才云初说的话,说她不该插手世子与江姑娘的事情,便又咽了回去,只是借口,“世子不想看江姑娘处于危险之中……呀,江姑娘,您的手上都是血,奴婢为您换药!” 江知念脑子里有一缕思绪闪过,但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揽月的话打断,她低头看了一眼,果然,鲜血早就浸了出来。 把袖子都染脏了一些。 这身衣服,还是陆君砚吩咐揽月准备的。 她任由揽月换药,思绪万千。 “那两个,会怎么样?” “用刑,套话,看情况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上。”揽月想也没想回答道,总之对付伤害江姑娘的人,世子大概不会给什么好果子吃。 明日太子拿不到扳指,定然不会轻易罢休,还会来找她。 陆君砚帮她到这个地步,会不会被她连累? 江知念眸光一沉,她自己烂命一条,不惜与太子为敌也罢,陆君砚与太子又没有仇。 若是因为帮她,害了陆君砚,她心中有愧。 揽月换好药之后,江知念慢慢抽回了手,语气平淡,“揽月,劳烦你与陆世子说,多谢他总是出手相救,他对我来说恩情太多,已经还不起了。” “日后,还请世子不要再帮我了。” 揽月愣在原地,“江姑娘,您说什么?” “我与世子身份有别,日后,少接触为好。沈怀安对我所做的一切,我会自己想办法报复回去,不必劳动世子了。” 自己一个人复仇的路,虽说凶险一点,甚至可能死在半路,但她都不会后悔。 胜败,她都认! …… 江知念没过多久就歇下了,她睡得很沉很沉,沉到陷入前世的梦里,无法醒来。 梦里,江知念还被困在江府大门那方寸之地。 江家人的冷言恶语,遍身的疼痛,都清晰得如同真实的一般! 夜里,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走近床榻之时,看到江知念满脸通红,额头上是豆大般的汗珠! 她用帕子擦掉后,摸了摸。 江姑娘发烧了! 揽月二话没说,便传话到了陆君砚那里,“世子,姑娘烧的厉害,可若是去请随行的御医,姑娘身上的伤,便都瞒不住了!” 才刚歇下的陆君砚,披上外衣就往江知念帐中去了,夜里风大,外面被吹得猎猎作响,帐内却一丝风也没有。 陆君砚坐到榻前,亲自用凉水浸湿帕子后,替她擦拭着汗水,为她降温。 揽月急得团团转,云初安慰她,“今日江姑娘出事时,世子就快马加鞭命人把徐先生接来,我估摸着,徐先生也快到了,且我们带了治疗高热的药。” “会没事的。” “江姑娘手上的伤太深,定是感染引起的高热。” “她一个女子,一日之内经历这般多事情,还险些……难怪,会病成这样。” 担心江知念的,不止是揽月,还有里面的陆君砚,他眼眸沉沉,浑身愈发散发出冷气。 他自诩事事如料,尽在掌握,却连她的病痛都无法治愈。 陷入噩梦之中的江知念蹙着眉,摇着头,似乎梦呓着什么。 陆君砚以为她想说什么,低头想要听清楚。 却在下一瞬,被江知念握住了他的手,他也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为什么…” 江知念那张明艳精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一刻,陆君砚的手完全愣住,他不知道江知念这样的神情,究竟是为什么,来自于哪里…… …… 第二日,帐篷外面的号角声响起,江知念渐渐醒来,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叫人,声音都细弱极了。 揽月打了温水进来,看到江知念起身,惊喜道,“江姑娘?您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 听到揽月的声音,帐篷外,半夏和折柳也急急忙忙挤了进来,“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见到折柳和半夏,江知念终于放下心来。 揽月则道,“您伤得严重,昨日遭了罪,夜里突发高热,当真是吓死世…奴婢了!” 有折柳和半夏在,揽月放下心来,自请出去了,江姑娘与她的婢女,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她刚好也要回去复命了。 …… 沈怀安坐在案前,闭着眼眸,听跪在地上的人复命,那人战战兢兢,如实说出。 “昨日鹿卧山的人,和派去太子妃帐篷的人……都,都杳无音讯!” 沈怀安眼皮一抬,冷光射了出来,如刀一般剜着地上的人! 起身,走到他眼前,微微俯身,语气难辨,“你是说,两波人,都折损在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手中?” “殿下恕罪,实在是太子妃——” 此人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沈怀安顺手将桌案上的砚台拿起,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霎时间,浓黑的墨汁淋了他满头,额角被砸出窟窿来了,鲜血汩汩冒出,与墨汁混合,极致的红与黑交融! “废物!” “滚出去!” 沈怀安负手而立,他微微仰头,深呼吸着。 江知念啊江知念,你怎么就那么难办?! 怎么想要你死,怎么也死不了?! 他心中正烦躁着,帐外传来婢女传话,“殿下,江姑娘求见。” 第115章 你可愿意做孤的侧妃 沈怀安咬着牙,此刻他恨不得杀了江知念,她还敢找上门来?!他掀开帘子,正要发作,却看到江若蓁那张乖巧无辜的小脸。 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怀安哥哥,我回去想过了,昨日是若蓁不懂事闹脾气。” 她上前一步,语气更加温柔小意,还带着几丝失落,“姐姐怎么说,也是怀安哥哥未婚妻,怀安哥哥关心姐姐,也是应该的……” 失落之后,是强忍的苦笑,“没事的怀安哥哥,只要能远远看到怀安哥哥一眼,若蓁就满足了。” 江若蓁这些话,确实是想了一晚上,她原本以为,沈怀安昨日会追过来安慰她,哄她。 谁知道,回了帐中,也无人过问。 担心沈怀安从此厌恶自己,她今日一早,梳洗装扮好了,来找沈怀安。 沈怀念脸色微变,将怒意生生压下,语气也好歹温和了些,“委屈你了,若蓁。” “怀安哥哥,那你对姐姐……” “孤不喜欢她,娶她,也是母后的意思!若蓁,京城女子都削尖了头想嫁给孤,她们的做派,令孤厌恶,只有你。” “只有你,单纯善良,不谙世事。” 得到沈怀安这话,江若蓁眼眸闪过欣喜,可随即又道,“怀安哥哥,我真羡慕姐姐,我与姐姐都是父母的女儿,可为何偏偏是姐姐……” “若是能和姐姐一样,陪着怀安哥哥就好了。” 江若蓁语气之中的失落,沈怀安哪里听不出?两个人早就暗中书信往来多日,如今说出这些话,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了。 他们是心意相通,两情相悦的! 眼下,江若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听得一旁的知画目瞪口呆,心道,二小姐怎么这样啊,太子不都和大小姐定亲了吗? 这,这也可以? 沈怀安一想到,自己被幽禁在东宫时,都是江若蓁关心自己,他的母后只知道责问自己,江知念费尽心思来害自己,只有若蓁。 他心中一暖,所有的情愫,就在胸口呼之欲出! “若蓁,母后的意思孤不能违背,你可愿意…做孤的侧妃?” 江若蓁苦心经营,日日翘首以盼等的就是太子想要娶她的话! 她美眸之中,满是期待,可为何,是侧妃?! 江若蓁表情一滞,讷讷开口,“你说什么…” “孤去求母后,让她把你赐给孤做侧妃,若蓁,这样你就能一直陪孤了。” 江知念是太子妃,让她做太子侧妃?让她当妾?! 江若蓁有些凌乱,难不成,要她一辈子都被江知念压一头? 凭什么?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江府真正的嫡女啊! 江知念一个假货,她凭什么? 察觉到江若蓁的表情有些僵硬,沈怀安问,“若蓁不愿意?” 其实,在沈怀安看来,江知念做太子妃是高攀了他,江府不过是区区尚书府。 那与江知念同为姐妹的江若蓁,做个太子侧妃,也不委屈她。 事实上,的确合理。 只是江若蓁自己太过天真,以为只要博得太子的喜欢,自己就能取而代之。 面对太子的话,江若蓁微微咬了咬唇,还是强扯出一个笑来,“只要能陪着怀安哥哥,哪怕没有名分,若蓁也愿意。” 听了这话,沈怀安大为感动,他就知道,若蓁和那些庸俗势力的女子根本不同! 只有江若蓁才知道,这话她说得多违心,多勉强。 可不这么说,可能连侧妃都没的做! 侧妃就侧妃,至少,怀安哥哥此刻表明了心意,还担心以后不能取代江知念吗? 只要有沈怀安的疼爱,哪怕是个侧妃,也比江知念被厌恶来得好。 “孤一定不会负你。” 两人说着,远处的支起的高台上,彩带纷飞,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比试的鼓乐响起,江若蓁一脸自信,“怀安哥哥,若蓁今日也会参加比试,你会来看吗?” 沈怀安点头。 江若蓁回去准备,他便去了高台之上,帝后均已到了,皇后还有些责怪看向他,“怎么这么晚才来?” “儿臣方才有些事情。” 接着,急促的马蹄声在下面响起来,一个女子一身红衣铠甲装束,青丝高束,骑马而来! 江知念是强撑着身子来的,宋慧在人群之中,远远就看到了她,那些世家女,以前与她一同骂江知念,如今看她被封了太子妃,都变了一副嘴脸! 居然个个都去恭维她! 如同哈巴狗一般! 宋慧见不得这种作态,眼看不远处有人打马而来,她冷哼一声,德不配位,是会被反噬的! 她狠狠地推了江知念一把!将她推到了那马儿的前面! 众人纷纷侧目,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就看到太子妃摔了过去!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女子也看到了,急急勒了缰绳,那马儿前蹄跃起,几乎腾跃在空中,最终稳稳地停在了江知念面前! 宋慧眼中闪过失落,怎的,没把江知念撞死! “你是出来找死的?!”女子厉声怒喝道,她好好的跑马,此人冲出来,莫不是想要害她! 江知念原本就有些昏沉,一个踉跄,见到了马儿差点踩踏上自己,心中后怕之余,也忙致歉,“不好意思,方才是……是我自己没站稳。” 她想要说是宋慧推的她,且,许多人都看到了是宋慧推的她! 可是她看这个女子一身装扮,敢当着帝后的面,肆意纵马,身份定不一般,过多辩解,只怕惹人不快。 “你们京中女子就是这般,个个身子羸弱得不行,连站也站不稳!日日只知道依附男子过活,当真是让我瞧不起!” 女子趾高气扬,语气更是轻蔑不已。 折柳气不过,“分明是你纵马,怎么——” “折柳,不可无礼!” 此刻,宋慧又来了劲儿,阴阳怪气道,“可不兴这么说,这可是太子妃娘娘!” 第116章 比试! “咦,我记得太子妃乃是白鹿书院学成归来,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样样不差,何姑娘,这点你可就说错了。” 何皎皎争强好胜习惯了,更何况她本就看不起京中娇养的女子,听宋慧这样说,自然是不服气的! “呵,骗小孩的把戏罢了,你既学过君子六艺,肯定会骑射,可敢与我比试一场?” 江知念微微凝眉,眼前这个何姑娘,当真是天真,两句话就被宋慧套了进去,可她不愿意做这种无谓之事。 “自然比不过姑娘。” 何皎皎觉得没意思,偏要看看这个京中女子都比不过的太子妃,与她相比如何! “你今日害得我马儿差点掀了,若是不愿意比,那便跪下与我道歉!” 折柳惊得睁大眼睛,“我们家小姐可是太子妃娘娘!” 何皎皎眸光一凝,“我管你是谁!”便是太子来了,也得礼让她三分! 宋慧幸灾乐祸道,“江姑娘,何姑娘是当今镇国公之女,自小跟随镇国公戍守边疆,你追在太子殿下身后之时,人家可是随父上过战场的人物!” “就是殿下见了她,也要给两分面子的。” “你日日在京城欺负我们惯了,可别以为谁都好说话!” 江知念看向何皎皎。 原来,她就是镇国公府的千金,身份尊贵,能力非凡! 这样的人物,与她又无冤无仇,江知念当然也不想树敌,只可惜何皎皎此刻被宋慧挑拨,大有一副不比不休的样子! “何姑娘,做人留一线……”江知念正要拒绝,红豆匆匆过来,“江姑娘,皇后娘娘说,何小姐难得来一次春蒐,陪何小姐比试比试,全当玩闹,让何小姐尽尽兴。” 何皎皎明知江知念是太子妃的情况下,还这样嚣张挑衅,分明就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江知念能忍,皇后哪里允许? 皇后想让江知念杀杀何皎皎的锐气! 说是比试,但皇后定然只许她赢,不许她输! 可是。 江知念昨日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正是虚弱之时,骑马这样剧烈的比试,她没有把握。 若是从马上摔下去,还可能会当场丧命! “怎么,你不敢?” “何姑娘是镇国公之女,虎父无犬子,太子妃,你怕了就趁早说!”宋慧幸灾乐祸,落井下石都写在脸上了。 江知念手心微微出汗,折柳担忧地看着她,不停地摇头。 小姐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 不远处的观看台上,陆君砚脸色平淡,略微带着一些冷意。 云初小心谨慎,生怕自己又说错什么话。 昨夜,世子费心费力去照顾了高热的江姑娘,哪知,江姑娘和揽月说,日后让世子别再帮她了。 世子心情不好,一整夜都没睡,此刻正是浑身散发着冷气,生人勿进之时。 不让他再提江姑娘。 可他不提,总有人撞上来。 揽月焦急地把江知念此刻的境遇说了一遍,“世子,江姑娘手本就伤得重,只怕是缰绳都抓不稳!” 陆君砚捏紧手中的酒杯,一时喜怒难辨。 江知念就是皇后,想要达到自己目的的棋子罢了。 哪里会在意她的死活。 她和太子的这门亲事,其实无一人真心待她。 她却觉得,若能摆脱江府,倒也还不错? 心中难言的情绪,如同云浪翻滚,云初把揽月拉到一边,“别提江姑娘了,世子如今,不想听到江姑娘的事情。” 揽月着急,“人命关天,江姑娘夜里病得那么重,难不成你不知道?” 云初正要反驳,陆君砚已经起身,“诶,世子世子你去哪儿!” “去拦她!” 揽月眼里都是欣喜,她就知道,世子不会放任江姑娘不管的! 留下云初一脸意外,不是世子自己说,不许提江姑娘吗!世子当真是善变!一点骨气也没有! 可陆君砚才刚走出一步,便看到场下,江知念摸了摸下人牵来的骏马。 当下女子,都是在深宅大院中娇养长大的,许多女子,还没有马匹那么高,见到马儿,甚至要退避两步。 会骑马的,几乎没有几个。 虽然知道江知念也许学过,但,此刻还是抱着取笑江知念的态度。 江知念那细胳膊细腿的,能爬上马背?就算上马去,还不立刻被掀翻了? 周围取笑声越来越大,江知念置若罔闻。 只见,她一手握住缰绳,一脚踏上马镫! 接着,她用力一蹬,借力翻身上马! 何皎皎原本也以为江知念只是吹嘘而已,可只看她上马的姿势,就知道,她是当真会骑马。 江知念坐在马背之上,当即便来了气势,她俯视着下面言语刻薄,却毫无本事的女子们,随后抬眼,“何姑娘,要怎么比?” “那就比骑马,绕场三周,谁先跑完,算谁赢,如何?” “可以。” 虽然此刻,她身子还有些虚浮,但此事容不得她选,她只能尽力完成。 陆君砚并未来得及阻止,便看到一身妃色衣裙的江知念策马而去! 她今日的神色憔悴,但那双看向前方的眼眸,依旧无比地坚定! 与何皎皎骑装干净利落比起来,江知念的衣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如同风中扬起的旗帜一般,在场上留下一道绚丽的风景! 只是,何皎皎始终领先于江知念。 风在江知念耳边吹着,除此之外,她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她想要追上何皎皎,奈何浑身无力,一握缰绳,手中的伤口还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 头又随着剧烈的运动疼痛起来,江知念微微咬唇,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君砚,去哪儿?听说太子妃和何家小姑娘赛马,你陪朕看看。”圣上叫住陆君砚,陆君砚袖中的手微微一紧,心中再着急,也被生生拦住。 “你觉得谁会赢?” 皇上目光紧锁场上比试的两人。 陆君砚语气之中藏着细微的担忧,“何皎皎自小跟着镇国公学骑射,太子妃只怕是……” 第117章 江知念,我心悦于你 有心无力。 皇上哈哈一笑,“朕却觉得,是太子妃。” “你之前不在京中,定是不知,这个江知念,从小要强,事事都要争第一,哪怕是做不到的事情,她比旁人多下三分力,五分力也要赢。” “今日她代表的,不止是她,自然会更努力。” 皇上当然知道,皇后给江知念的压力,所以才会这样说。 陆君砚没再接话,赛程只剩下最后一圈。 江知念还是落在何皎皎身后。 陆君砚不免也为江知念紧张起来! 场上,江知念发丝飞扬,手中鞭起鞭落!最后一圈,她要是再追不上去,就输了比试! 她身子虚弱,手上还有伤,昨夜还大病了一场。 可,那又如何? 皇后可不会因此谅解她,输了比试,等待她的会是难以预料的责罚! 宋慧等人,也不会因此,少半分对她的为难和嘲讽! 江府更不会有人可怜她,只会觉得她搞砸了一切,连累了江家! 她是一枚棋子,无人怜、爱、悯! 想要在这世间立足,江知念只能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此刻,脑子里是昨日在鹿卧山又惧又惊的逃亡,她必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比试难倒,她还要留着这条命,和沈怀安搏!她要让欺辱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众人只见,落后于何皎皎的马匹,忽然如惊了一般,加快速度奔了出去! 两方距离越来越小! 就在马上要结束比试时! 江知念比何皎皎先一步完成三圈! 何皎皎原以为自己赢定了,的确也松懈下来,这才叫江知念有了反超她的机会。 不过,江知念也用了一定的技巧,她一直把距离控制在何皎皎后面不远处,直到终点近在眼前,何皎皎不再有机会时,才反超了她! 高台之上,皇后看到这一幕,原本略带严肃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假装慈爱,同皇上道,“皇上,您瞧瞧知念这孩子,臣妾让她与皎皎玩一玩,她倒是,这般用心。” 陆君砚眼底都是冷笑,她可以不用心吗? 她有的选吗? “这个太子妃,臣妾当真是满意!” 江知念是被折柳扶下马的,她唇色苍白如纸,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何皎皎正想说什么,她身边的丫鬟突然悄声告诉她。 方才是有人推的江知念。 何皎皎的眉头一皱,原来是她错怪了江知念。 “喂,太子妃,你拿命在和我比?” 折柳怒道,“我们小姐昨夜高热,今日身子正是虚的时候,何小姐非要不依不饶,小姐要是有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 何皎皎脸色微变,江知念病了,还能比试赢了她? 江知念拉住了折柳,害怕她惹了何皎皎不悦,要受罚。 折柳却什么都没想,哪怕是豁出一条命,她也要护着小姐! 不曾想,何皎皎根本没有觉得折柳一个丫鬟,还敢这样和她说话而生气,只是有话说话,“那确实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生病了,今日哪怕我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 她一边取下护手,丢给自己的丫鬟,一边看向丫鬟所说的那个,宋慧。 “方才,是你推的她?” “堂堂勇毅侯之女,竟做这等龌蹉之事,还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地拱火?” 被点到名的宋慧,自觉面子挂不住,摆了摆手,“何姑娘,你误会我了,我何曾推她?” “就是她自己摔到你跟前的!” 何皎皎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鞭子来,狠狠一甩!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叫人生畏! 宋慧吓得差点一屁股坐了下去,一旁的世家女更是躲得远远的,何皎皎冷眸凝这她,一步一步靠近,“是不是,我自有分辨,轮得到你说?” “我输给她了,现在,该你了!” 长长的鞭子从宋慧的眼前划过!落在她的身侧,连草地都被翻了起来! 这要是打在身上,不得皮开肉绽? 她一下子吓得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身后去,嘴里还不停喊着,“阿娘!阿娘救我!” 何皎皎看了宋慧就差屁滚尿流了,眼中划过不屑,“孬种!” 她还想同江知念说话,转身时,却不见江知念的身影,想必是被带回去修养了。 第一次在京城女子中,见到这样有趣的人,她定会再找江知念的! - 折柳扶着江知念回帐,眼中满是泪意,“小姐何必同她比试?您是太子妃,就是不理她,也不会有事的。” “镇国公很了不起吗?!” 江知念虚弱一笑,“的确了不起,镇国公满门戍守边疆,才换来我们的安宁日子。” 何皎皎敢这么嚣张,也是仗着她父亲的作用,在朝中无人能敌! 折柳一哽,“那,那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是她的马险些踩到小姐,反而来为难小姐!” 江知念安慰道,“好了,去替我取药来,手上的伤口由裂开了!” 她很难同折柳解释她的不得已。 折柳出去后没多久,帘子就被掀开了,江知念头也没抬,“半夏去哪儿了?让她……” 来人进来后,没有立马出声,江知念察觉到异常,抬头时,是陆君砚。 他站在进门处,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陆世子…陆世子,您找臣女有事?臣女今日抱恙,恐怕——” “江知念,你同揽月说,日后不要再插手你的事情了,是吗?”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清冷一些。 她何时这样说了,她明明说的是,“臣女是说,日后便不劳烦世子您了,世子帮的够多了。” “一个意思。” 江知念莫名,“不一样。” “一样!” 陆君砚冷声,他抬步朝江知念走来,“原因呢?” 江知念怔住,什么原因? 在她愣神时,陆君砚走到她的身前,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让我插手,结果就是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原本的纱布被折柳拆下,此刻江知念的伤口暴露在外,还有丝丝鲜血,这伤口明明是江知念的,不知为何,陆君砚却能感觉到她的疼痛! 反应过来的江知念用力挣脱陆君砚,却是无果! 江知念不知道陆君砚在发什么疯,声音也带了愠色,“陆世子,你我身份有别,还请您自重!” 陆君砚眸色一深,外人所以为的温润形象一丝不剩,此刻他声音冰冷偏执,“我偏不。” 江知念深深吸了一口气,“陆世子,天下之人无往不利!你为何次次出手帮我?以你的能力,也知道我并非江家真正的嫡女,我身上没有任何价值!” “世子的出手相助,臣女还不起!” 陆君砚闻声,忽然沉默片刻,沉默到,江知念都以为他是不是没听清时。 他声音才落下,“男女之间,还能为何?江知念,我心悦于你。” 第118章 没开玩笑 我心悦于你。 字字她都认识,可连在一起,江知念却不明白了。 陆君砚呼吸快了两分,他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却也预料到,两人身份的差距。 帐内陷入一阵寂静,只听得到两人呼吸的声音。 忽的,江知念抬眼,“陆世子,你看得到?怎知我手上有伤?” 他分明如此认真,在说心悦于她。 她对此半句回应都没有,也就罢了,为何关注点也这般奇怪。 陆君砚倏地垂眸,掩饰住神色,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易于察觉的郁闷,“揽月说的。” 江知念眼中几分怀疑,陆君砚今日,太奇怪了。 他是怎么过来的,能看得到? 在她怀疑之时,云初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世子?属下不在你身边,可还方便?要不还是让属下进来伺候。” 闻声,江知念更加用力挣脱陆君砚,担心被人看到。 陆君砚没再强迫她,任由她挣脱开来,声音冷淡,“不必进来!” 江知念起身,拉开与陆君砚的距离,“世子莫不是在开玩笑?……您请回,今日这些话,臣女就当没听到过。” 前世,江知念死于十七岁冬,跟在太子身后,是为了做太子妃,与太子定亲,也是听任安排。 但其实,她根本没有真正体验过什么情爱。 情爱过于珍贵,她这样背负血海深仇的人,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望。 自然,也无法理解。 陆君砚闻言,气笑出来了。对于他来说,喜欢就是喜欢,所以不自觉会被江知念吸引,所以见不得她受苦受难。 所以会不顾后果靠近她。 一旦他确认心意,便不会有所保留,也不会遮遮掩掩。 大大方方告诉江知念也无妨。 她倒好,说他在开玩笑? 还要当作没听到过? “江知念,我没开玩笑。” 江知念更意外了,心中没来由地漏了一拍,自己却毫无所觉,只是故作淡定地回他,“我与太子已经定亲,与世子没有这个缘分。” 陆君砚冷嗤一声,“太子要你死,皇后也将你当作棋子,江府只把你当作攀附皇后的工具,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 江知念知道一切,可她深陷囹圄,能做的只有在重重沼泽之中尽力保全自己。 “但我别无选择。”这话声音低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陆君砚心中浓烈的情绪,即将冲破胸腔而出,他想告诉她,她有的选! “你若是想摆脱江家——” 嫁谁不是嫁?为何不能是他? 只可惜话至一半,折柳带着徐闻璟进来了,云初紧随其后,那为难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拦住。 陆君砚喉结微动,剩下的话便没再继续,江知念也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看向徐闻璟。 “徐师兄,你怎么来了?” 徐闻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君砚后,“昨夜,世子派人接我过来的。” “师妹,听说你昨夜病了?我替你瞧瞧。” 他走近了,看了陆君砚一眼,“还请世子让一让。” 云初赶紧上前扶着陆君砚出了帐篷,折柳看着两人的背影,嘟囔道,“奇怪,世子什么时候来的。” 徐闻璟诊脉后,神情并不轻松,“师妹,你的身子要好好养一段时日了。” “师兄不必担心。” 徐闻璟表情严肃,“别不当回事,昨日受了惊,身上又有伤才导致高热,听说你今日还骑马了?” 江知念嗔了折柳一眼,随即道,“师兄,确实是推脱不了。” “折柳,你去打一盆温水进来。” 他将折柳支开后,把专门调制的药膏仔细涂在江知念的伤口上,头也没抬。 “又是太子的手笔,是吗?” 江知念与徐闻璟同门一场,自然能听出他这是动怒了,她缩了缩手,“师兄,我这不是没事吗?” “别动!”徐闻璟声音一凉,重新替江知念包扎好。 “他这般对你,你嫁去东宫,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师妹,我说过,你若是在江家过得不开心,我可以带你回书院,老师也总是念叨你,你为何要留在这里受这样的委屈?” 既然不是江家女,那就趁早离开,与江家再无瓜葛! 小师妹是女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他当真害怕江知念有个闪失! 江知念垂下眼眸,要是她前世没有死得那样惨,她也想离开京城,过着平凡的生活。 可她不能! 每当午夜梦回之时,她就能看到前世的自己有多痛苦。 屈辱、不甘、委屈! 凭什么害她之人,踩着她的尸体,佳人终成眷属? 她没办法释然和离开!师兄不知道她与江家的瓜葛,会说这些话也正常。 “师兄!我自有分寸。” 徐闻璟再多重话,可一看到师妹伤成这样,身子也不好,也都说不出口了,叹了一声,“罢了,等你想明白了,再做选择。” 江知念却转移话题,“师兄,在书院时我曾看到你有一本《南诏秘闻医录》,可否借我看看?” “怎么突然想看医书?”这本书是他南诏医学世家徐府传家之书,一般来说是不外借的,不过小师妹与他亲如兄妹,他毫不避讳,“一会儿我让青引拿来给你。” “多谢师兄。” 等徐闻璟走后,江知念眸光才冷了下来,她若是离开了,那岂不是太轻易放过江家和沈怀安了? 一个都别想好过! …… 陆君砚回了观看台,此刻恰逢江若蓁在上面献艺,江若蓁在来之前,苦练舞技,又提前准备了十个绣娘赶制的舞衣! 在江若蓁上台的那一刻,在场的其他女子,都有些黯然了。 随着乐声起,她开始跳舞,陆君砚余光落在沈怀安身上,见他果然一副兴趣浓烈的模样,心中更是冷然。 江若蓁看到观看台上,沈怀安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勾唇,她的心思果然没有白费! 不仅是沈怀安,在场几乎都安静下来,看她一舞倾城,她的心中更是得意欣喜!随着一舞结束,知画赶紧按照吩咐,将提前捉来的蝴蝶,放了出来! 霎时间,场上蝴蝶翩翩,引起众人惊叹! 沈怀安眼中尽是惊喜,他当即对皇后道,“母后,若蓁这一舞,是不是能做这次春蒐的魁首?” 皇后眸光淡淡扫过江若蓁,看得出她这次用心准备,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他激动起身,跪到皇后面前,“既如此,这次比试的彩头也应当赐给若蓁,儿臣与若蓁两情相悦,想要纳她为侧妃,还请母后成全!” 第119章 共侍一夫 闻言,皇后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脸色一冷,碍于皇上随时会回来观看台,她不好发作,“彩头是一支玛瑙金钗,可不是你的侧妃之位。” “母后,儿臣自小没有求过您什么,希望母后能满足儿臣这个心愿!” 皇后眼神犀利,冷睨着沈怀安,“你父皇一会儿就回来了,这种糊涂话,同本宫说说也就罢了!” 沈怀安不解,急道,“当初是母后说,若是儿臣喜欢若蓁,也可以纳作侧妃,为何如今变了卦?” 红豆赶紧出言,“殿下,不是娘娘变卦,江姑娘与太子妃乃亲姊妹,天下哪有嫡亲的姐妹共侍一夫的道理?” 岂不是遭世人诟病? “怎么不行?儿臣本就不喜欢江知念,是母后您非要赐婚!都是江大人的嫡女,为何偏偏要选江知念,不能选若蓁?” “你为了江若蓁,连伦理道德也不顾了?!”皇后怒极,她就知道这个江若蓁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会狐媚勾引,肚子中没有半点墨水,只会祸害了沈怀安! 如此难登大雅之堂的人,她怎么可能允许她做太子妃? “母后!”沈怀安不懂,为何江知念可以,江若蓁不行! 索性,皇后就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本宫选知念做太子妃,并不是仅仅因为江家与本宫母族有所亲缘,还是因为知念才能够成为你的助力!” “你如今虽为太子,可你以为这位置就坐得稳了?” “若蓁的才情,方才母后也见识过了,怎么就……”沈怀安赶紧为江若蓁说话,方才那一舞,当真是惊为天人! 在场无一不叹为观止,沈怀安更是着急纳她为侧妃这件事。 皇后冷眼睇他一眼,“本宫是将你护得太好了,才叫你有了这般不切实际的想法!这舞并不能说明什么,若是江知念在,只会比她更加出色!” “你现在还年轻,以为喜欢就能当饭吃,本宫可以告诉你,你身为太子,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也应该承受事不由己的无奈!” “江若蓁可以为妾,但只能是最不入流的贱妾,通房!她若是愿意,本宫绝不阻拦!” “否则,你让知念的面子往哪里搁?” 沈怀安心中一震,贱妾通房?若蓁岂会同意? 他还想再说,皇后已经听不下去,恹恹地让他退下,语气冷硬,让他不敢违背。 可沈怀安想到皇后最后那句,“你让知念的面子往哪搁?”便将无法纳江若蓁为侧妃的原因,归罪于江知念! 又是因她,才挡了他纳若蓁的路! 他不会放过江知念的! 江知念休息了一日,身子才觉得好些,翌日用饭时,才听说了昨日江若蓁是如何惊艳四座的。 折柳道,“等这次春蒐回京,只怕媒人要把我们江府的门槛踏破了!” 江知念一笑,再多人上门,江若蓁也是不应的,她一心嫁给太子,旁的人又如何看得上眼? 膳后,皇后召江知念过去,见了她,便夸她昨日与何皎皎的比试,赢得精彩! “本宫看你昨日憔悴,便没让太子去寻你。” 皇后喝了一口茶,试探性看向江知念,昨日拒绝了沈怀安后,她还觉着奇怪,江知念乘怀安的马车来,她还以为两人关系早已进了一步。 怎的昨日,怀安还是对江知念不满的样子? “娘娘恕罪,臣女刚来围场,确实有些水土不服。” 江知念心中泛冷,皇后是知道她身子不适的。 却也没放过她。 “身子不适也不早说。”皇后客套道,“瞧你现在好些了,你既会骑射,不如同太子一道去狩猎,也好增进感情。” 她的话音刚落,红豆便呈上一套骑装,“娘娘早就为太子妃备好了骑装,您快换上。” 你瞧,又不曾问她意见。 江知念只能颔首,去换上骑装,长发高束,系上红绸。 她原本就明艳的长相,此刻看上去更添几分英气,皇后看了十分满意。 也不知道怀安为何放着江知念这个大美人不喜欢,偏心那样一个只会矫揉造作的狐媚子! 还拉着她的手交代,“知念,本宫知晓你在书院学得一身本领,但也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示弱撒娇,男人嘛,总是吃这一套。” “你若处处强势,怀安也没有由头护你。” 江知念扯了扯嘴角,沈怀安厌恶她至极,怎会保护她? 交代完后,她让红豆亲自带江知念去寻沈怀安,沈怀安骑在马上,正与几个世家皇子说笑之时,有人远远地看到了江知念。 “皇兄,你当真是艳福不浅!” 沈怀安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红豆行礼,“殿下,皇后娘娘让太子妃与您同去狩猎,望殿下多为关照。” 沈怀安眸光顺着红豆身后看去,只见江知念牵着马过来,她今日装扮很是不同,他眼中先是闪过惊艳,随后逐渐变冷。 “男子狩猎,她一个女子,跑来凑什么热闹?成何体统?” 他的身后,有人开口,“皇兄,我若是有这样貌美的未婚妻,是日日都要带在身边的,你怎么还不愿意?” 沈怀安眸光阴翳朝他看去,咬牙切齿道,“那孤把她赏给你,你要不要?” 方才说话的皇子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滑下去,这可是太子妃,就是想要,他哪里有这个胆子要? 只能讪笑作罢! 这话,简直是在轻视怠慢江知念,把她当作一件物品一般,随意赠人? 江知念不愿意仰视沈怀安,直接翻身上马,能与他平视后才道,“谁说女子便不能狩猎?殿下,难不成是害怕比不过臣女?” 沈怀安刚想接话,一人骑马而来,语气欢喜,“说得好!凭什么我们女子不能狩猎?江姑娘,今日我与你一道和他们比一比!” 是何皎皎! 她第一次参加春蒐,要野惯了的她,去同整日跳舞念诗的女子一同玩,她不习惯! 她也要狩猎! 出发的号角响起,沈怀安眸光落回江知念脸上,眯了眯眼,“不知死活!” 他正好不知怎么弄死江知念,她却要将命亲自送到他手上! 言罢,便带着人率先出发。 何皎皎对江知念道,“江姑娘,我们也出发。” …… 青引将《南诏秘闻医录》交还给徐闻璟,徐闻璟还以为小师妹定要借走许久,他接过来,正准备放入书箱之中时,忽然摸到书角一处纸质不同寻常,像是湿了一角后晾干的。 顺势将这页翻开后,看到这页的方子,他脸色一变,匆匆出了帐篷! 青引疑惑,追了上去,“公子,你去哪儿?” “去见世子!” 小师妹借医书,居然是想要学不育之术,她想做什么?在这里他能力有限,只能求助于世子,他担心师妹有危险! 第120章 杀意 江知念骑术尚可,但射箭的确不是她的强项,只是勉强过了书院的考核罢了。 但对于何皎皎来说,手到擒来。 没到半天的功夫,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兔,都叫她猎了个遍! 而江知念猎到的猎物却很少,自然没少被沈怀安的人嘲笑! 沈怀安跟着嗤笑,没有半分维护她的意思,下面的人都是看他脸色的,越是这般,他们说的话越难听! 何皎皎正欲替江知念说话,有人惊呼,“鹿!前面有只梅花鹿!” 何皎皎眸光一亮,与其与人争辩,不如用实力说话,她眼尖,瞧见了江知念手上有伤,于是扬言,“江姑娘等着瞧,本姑娘一个人也能赢过那些酒囊饭袋!” 接着,她扬鞭追了过去。 都快看不到何皎皎的背影后,五皇子才像是想起什么,急道,“糟了!那个地方是悬崖峭壁,去不得啊!” 闻言,所有人都紧张地看过去,却无人动身去追何皎皎,江知念蹙眉,来不及多思考,骑马追了上去! 正如何皎皎所说,这些王公贵族,不过是养废了的酒囊饭袋! 何家满门忠义之辈,何家的嫡女,身处危险境地,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提醒一下! 她与何皎皎昨日虽有争执,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可江知念不知道的是,她刚动身去追,沈怀安盯着她的背影,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忽然夺过五皇子手中的弓箭,直指江知念! 他这一箭射过去,江知念安有命活?谁叫她挡了若蓁的路,手上还握着他的把柄? 猎场本就危险重重,随时有可能丧命! 她自己命不好,撞到了箭上,能怪的了谁? 到时候,母后就是想要江知念做太子妃,也没有用了! 五皇子被夺了箭,看着太子箭指的方向,也不是猎物,而是太子妃时,脸色煞白! “皇兄,不可——” 江知念去追何皎皎,终于在树林一侧看到她的身影,她出声,“何姑娘,此处危险,有悬崖!” 何皎皎闻声,停住脚步,仔细一看,不远处果然就是断崖! 只差一点就掉下去了! 可江知念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沈怀安所在的方位有声音穿来,她一下子警惕起来,转头看了过去! 一支箭正朝她飞来,这个位置,刚好正中她的眉心! 江知念心脏骤停—— “叮——!” 她猛地侧头,却依旧没能完全躲过!这箭,射到了她束发的冠上,银制的冠裂开来! 她的一头及腰长发也在半空中完全散开! 五皇子及所有人都看呆了,心头都是一紧,胸口起伏难定! 原本以为是血溅当场!没想到江知念居然躲过了! 她的马儿惊得退了两步。 沈怀安眯了眯眼,江知念的命,果然大! 接着,不等江知念喘气,沈怀安第二支箭已在弦上!这一次,他对准的是江知念所骑的马! 五皇子忙道,“皇兄!她毕竟是你的太子妃!” 沈怀安却咬牙警告他,“闭嘴!刚才若不是你突然出声,她怎么能躲得掉?” 下一刻,第二支箭射出,从马身上擦过,刺破了皮!马受了惊!急奔出去! 江知念用力勒住缰绳却无果! 她若放手,就会被马甩下去,摔死在路上,她要是不放手,马受惊不知道会往哪里跑,前面就是断崖! 刹那间,江知念不得不作出选择,她眼看马儿往断崖冲去,立刻放开了手,整个人被马甩飞出去! 江知念重重地摔在地上,地上嶙峋的石头,率先刺伤了她,接着,五脏内腹就如同爆裂一般疼痛!江知念胸口如同巨石一沉,喉头一腥,鲜血涌出! “江姑娘!” 何皎皎惊呼,迅速赶去!翻身下马,查看江知念的情况,可她刚蹲下身,脖颈处便遭到重击!整个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的身后,是沈怀安的人,沈怀安骑着马不慌不忙过来,冷眼俯视倒在地上的江知念。 五皇子浑身颤抖,江知念,死了? 虽然此事与他无关,可是太子杀人用的弓箭是他的! 若是有人追究起来,他难道能逃过一劫? 皇后会大义灭亲还他清白?! 当然不可能! 想到这里,五皇子便坐也坐不稳了,他哆哆嗦嗦下马,语气哀求诚恳,“皇兄,把太子妃带回去,兴许,兴许还能救……” 沈怀安眸光一冷,“皇弟,孤若是你,便把此事烂在肚子里,除了你我,谁也不知!” “何姑娘方才的位置,看不见是谁射的箭,等她醒了,就说不知是谁的箭误伤了,此事就此结束!” “可是……” 五皇子心中沉痛,脑子里是江知念一颦一笑,一个活生生的人…… 皇兄怎么能说杀就杀了? 沈怀安语气越发阴冷,“皇弟,莫要节外生枝!” “还不赶紧把何姑娘带回营地,她可是镇国公府的嫡女,若有闪失,才当真是得罪不起!江知念……呵,江府的人都不拿她当回事!” “少了一根头发,镇国公都唯你是问!” 在沈怀安的威慑之下,五皇子没有别的选择,他将何皎皎扶上了马,跟着沈怀安回去。 马蹄声渐远,原本晕了过去的江知念,缓缓睁开了眼眸。 连沈怀安都知道,江府的人拿她不当回事,任人将她当作草芥一般欺凌。 前世的她却看不出。 江府众人,还觉得毫无偏颇! 江知念的四肢百骸疼得剧烈,只能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盯着沈怀安离开的方向,眸光冰冷。 好在,她就知道沈怀安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在骑装里面还穿了一层软甲! 半夏从一旁冲了出来,“小姐!小姐你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歇一歇我们便回去。” 江知念早就安排半夏暗中跟着她,半夏在身边,沈怀安可能不会贸然出手,急了,恐怕对半夏不利。 半夏心疼地替江知念擦着嘴角的血迹,眼中对沈怀安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了! “小姐,您吩咐奴婢办的事情,都办妥了。只等今夜,奴婢就去动手!” 第121章 不如,考虑考虑我 在半夏的搀扶下,江知念才站了起来,此处距离营地有些远,只能靠半夏搀扶着走回去,但半夏蹲下身,“小姐,奴婢背您。” 江知念点点头,趴到了半夏背上。 半夏感觉到小姐的重量后,眼中的泪珠直接断了线! 小姐太轻了,又三番四次被害,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要多久才能养的回来啊! “小姐…” 听到半夏低低的啜泣声,江知念微叹,“怎么了?你怎么与折柳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半夏摇头,“奴婢是觉得,小姐您太苦了。明明是尚书千金,府中的人都偏爱江若蓁也就罢了,太子明明是您的未婚夫,也为她,对您痛下杀手。” “都是娇养闺阁的千金,为何偏偏您要承受这般多?” 为何? 对啊,为何呢…… 江知念垂眸,不知觉中,眼泪也缓缓从她脸颊上滑下。 大抵是因为,“我不是江家真正的嫡女。” 半夏,“可当年被抱错,也并非小姐的责任,小姐为江家付出良多,他们凭什么处处要您去弥补这个错误?” 这些问题,也是江知念所想不明白的,她只能淡淡一笑,“他们欠我的,总会还的。” 忽然,半夏停了。 不知缘由的江知念抬眸,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而这马车,她很熟悉。 是陆君砚的。 半夏把她放了下来,搀扶着,云初快步过来。 “江姑娘,世子有请。” “不必……”她不知如何面对陆君砚。 “马车平稳些,回营地路还远。” 半夏也劝她,“小姐,您身上有伤,奴婢手笨,您还是坐马车。” 几经挣扎,江知念还是在云初和半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云初替她掀开帘子,江知念抬眼便撞入陆君砚眼中,她赶紧敛下眸子! 不料下一刻,陆君砚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慢点。” 将她扶着坐下。 帘子将两人隔绝在里面,马车缓缓驶动。 马车的小几上,放着一个小盒子,陆君砚往她那边推了推,“这是治内伤的药,吃了。” 江知念没动,而是问,“世子怎会在此?” 陆君砚声音清冷,语气带着几丝愠意,“江知念,独你喜欢明知故问,同我装傻!还能是为何?自然是来寻你的!” “你说当作没听过,便当真没听过了?” “我心悦于你,这话,你最好刻入骨子里!” 江知念怔住,没料到陆君砚这般直白,他深深吸气,“你不必对我这般见外,我帮你,是因为我心悦于你,所以不需要你的回报。” “也不需要你有回应。” “之所以与你说,也是希望你不要拒绝我帮你。” 江知念心中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集中一般,寒冰似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这些情绪刚表露出来,就被她垂下的眼眸所掩盖和压抑,“世子,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牵连你。” 为了缓和气氛,她吸了一口气,看似轻松地一笑,“而且,我也可以解决。” “是,每一次,你都解决了眼前的问题。”陆君砚毫不吝惜对江知念的肯定。 “但你每次都将自己置于这般险境,叫关心你的人瞧见,如何好受?!” 关心她的人,他就是其中一个。 “谁会关心我…” “我。” 陆君砚声音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简单的一个字,叫江知念猛地看向陆君砚,他貌若谪仙,心也坦荡。 他沉默一瞬,将上一次没来得及说出的话,说了出来。 “你若只是想摆脱江家,嫁谁都是嫁。” “不如,考虑考虑我。” “可以吗?” 陆君砚喉结微动,眼中的情愫都要溢出来了,可他还得控制住,不让江知念看出丝毫异样。 这几句话,一直萦绕在江知念心头,许是震惊于陆君砚的直白,又或是在分辨他有几分真心。 可。 一盆冷水,浇上心头。 “我与太子已经定亲。” “只要你想,给我一个机会。” 江知念沉默了,她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陆君砚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毕竟,是他心悦于江知念。 而非江知念心悦于他。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你不必再以命相博。” “我知道,若你想做,靠自己也可以,但有更简单的路,为何不选呢?” 陆君砚再次把小盒子推向她,“不急,春蒐期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再晚些,婚期就近了。” 到时候,事情就更难办了。 江知念伸手,打开小盒子,里面是治疗内伤的药丸,陆君砚为她倒了一杯温水,方便她服送下去。 …… 江若蓁听说,今日太子和江知念一起去狩猎了! 她的危机感立刻上来了,她一直守在回来的必经之路上等沈怀安,还真让她等到了。 远远地,就见到沈怀安骑马回来,他的身后,还有五皇子和一个女子。 沈怀安见了江若蓁,便让五皇子先送何皎皎回去,自己则与江若蓁说会儿话。 江若蓁迎面扑了上去,眼泪汪汪抬头看向沈怀安,“怀安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若蓁还以为……以为你与姐姐在外面玩的高兴,忘了若蓁了。” 提及沈怀安,他脸色略微不自然,又慢慢压了下去。 江知念重伤在野外,无人去寻,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胡说,孤怎会忘了你?” 江若蓁这才止了泪意,连忙开口问,“对了,怀安哥哥,我们的事情,如何了?” 小心翼翼试探,“昨日,皇后娘娘对我的舞……可还满意?” 沈怀安看着她小鹿一般的眼眸,略微一顿,他如何能开口告诉江若蓁,母后压根没当回事。 看出他的迟疑,江若蓁脸色一白,眼泪立刻出来了,“是不是不管我如何做,永远比不上姐姐?” “若蓁,此事牵扯甚多…母后说,还需从长计议。” 果然,她得到的消息没错! 因她和江知念是姊妹,皇后不会允许她嫁到东宫去的! 江若蓁不甘心极了! 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是江知念的!? 明明她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却叫江知念鸠占鹊巢这么多年! 不仅学了一身本事,还能做太子的太子妃,她却连一个侧妃之位也没有?! 不,她不能就这样等下去!回了京城,江知念和太子的婚期就定下来了! 她要想法子,把生米煮成熟饭,抢在江知念前面嫁给太子! 第122章 帐内旖旎 “若蓁,再等等,孤一定娶你。”沈怀安安慰她道,只要过两日江知念的死讯一出来,他就能再和母后提纳江若蓁的事情。 可江若蓁却仿佛下定了决心,强扯了一个笑来,“怀安哥哥,不提此事了,我将昨日那支卷春归改了一改,跳给你看看?” 沈怀安点头,觉着若蓁总是如此懂事,不会过分纠缠,叫他省心。 把马交给下人,他跟着江若蓁去了她的帐篷,看得出里面精心布置过一番,他刚坐下,江若蓁就亲手为他奉上一杯茶来。 “怀安哥哥先歇上一歇,我换好衣裳就来。” 沈怀安接过茶来,便静坐在那儿等她,心中想的却是江知念。 想起来,他射过去的第一箭,将她的银冠打碎了,青丝随风飞舞,与江知念眉眼之间的惊慌失措相称起来,竟让他有冲去蹂躏的冲动。 与若蓁楚楚可怜的美不同,江知念明艳得仿佛带有攻击性。 可越是如此,越让男人有将她压在身下欺负,直至她含泪求饶,也不肯停。 只会觉得,极大地满足了男人的征服欲。 美则美矣,只可惜,沈怀安也是极为厌恶她的。奇怪的是,两种情绪在他心中,竟一丝也不冲突。更是想着,若是江知念实在命大,只要她允若蓁进门,倒也不算完全碍眼。 越是想着,身下居然升起燥热与难耐起来。 他刚想起身,江若蓁就从帘子那旁出来,只是令沈怀安没想到的是,江若蓁竟然穿得如此清凉! 与昨日的舞衣相比,今日江若蓁也算是好好穿了,可那纱轻透得,就是穿三层也遮不住什么。 沈怀安旁的恶劣不说,女色方面,他算是被皇后管得极严。别的皇子公子房中到了这个年纪,如何让也有通房了,但东宫一个不许。 东宫的婢女,也是皇后精挑细选过的,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故而,这等子事,他只是看看小人书罢了。 下意识地,沈怀安想躲出去,“若蓁…晚些孤再来看你。” 江若蓁快一步拉住他,不叫他逃走,更是贴了上来,“怀安哥哥,这舞我琢磨了许久,也看不出问题,你就替我瞧瞧!” 沈怀安下腹一紧,喉结滑动下腹一紧,想起皇后的叮咛,他欲拒绝,又想,怎的事事都要听母后的?比他小的皇弟,也有通房了。 偏他过得如此不如意。 就看看若蓁跳舞,又能出什么事?他偏要自己做主。 难拒江若蓁盛情,沈怀安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看江若蓁跳舞,她白皙盈细的腰上,还挂着铃铛,随着江若蓁舞步一起,腰肢扭动,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如同在他耳边萦绕。 沈怀安第一次有些局促,不停地为自己倒茶,不知为何,他此刻如此口渴。 江若蓁跳着跳着凑近他时,手中茶杯不稳,茶水掀出,洒了到了身下。 江若蓁赶紧替他擦拭,沈怀安想拦,没能拦住,便被她察觉了异样,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江若蓁的脸通红,身子也软下来,握住沈怀安的手,“怀安哥哥…” “怀安哥哥,若蓁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想嫁。” 沈怀安今日昏了头,觉得眼前的人,呵气如兰,眉眼间的惊慌可怜,如同林中被他一箭惊了的江知念有些相似。 摇了摇头。 刚找回来的理智,在江若蓁环住他脖颈后,荡然无存。 沈怀安横抱起江若蓁置于榻上,急于为自己降火,帐内一片旖旎,哪怕矮几被掀翻在地,也无人在意…… 更不会有人发觉,帐帘一角轻轻掀开,一支中空的细筒伸了进来,飘散出缕缕青烟。 …… 半夏按照吩咐做好了一切,听着隐隐传出的喘息声,无声地呸了一下,狗男女,一个是小姐的未婚夫,一个是小姐的妹妹。 不知廉耻地搅在了一起! 太子就更为可恶,将小姐害成那样!她心中气不过,想起过来时,云初提到的,便下定决心,为小姐好好出一口恶气! 帐内。 沈怀安也是初次经历,略有不熟,仔细回忆着书中姿势。 倒是身下的江若蓁,潮红着小脸,等了许久有些不耐,干脆推下沈怀安,自己掌握主动权。 几番下来,才得趣味。 沈怀安微阖着眼,难以自持,听着江若蓁忽大忽小的嘤咛,正是激动之时,忽然! 顶上灰尘纷纷抖落,他来不及思考,整个帐篷轰然倒下,瞬息之间!原本身上叠影消失,眼前完全黑下! 两人被帐篷砸得闷哼一声,两人被宽大的帐篷盖了个周全!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那略高处微微颤抖着…… “快,快来人呀,我们小姐的帐篷塌了!” “救命呀!来人啊!” …… 围场外,陆君砚的马车上,江知念时不时看向外面,似乎是等着什么消息,直到云初回来,在马车下隔着帘子回话。 “江姑娘,半夏回来了。” 得知半夏安全回来,江知念的心才落下来。 “小姐,都办妥了。” “你去之时,是否确认过江若蓁和太子是共处一室?” 半夏眼神一变,神态有异,“…确认过。” 她不知如何告诉小姐,她去时两人正在做那档子事! 虽说,是小姐算计江若蓁,让她得知了皇后不允她嫁入东宫,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小姐今日与太子一道狩猎之事,也是为了叫她着急。 以江知念对江若蓁的了解,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怀安娶旁人。立刻就会想出对策,而江若蓁的对策,无非是从太子身上下手。 于是江知念算准了,江若蓁会在围场拦沈怀安,两人不缺共处的机会。 见半夏这反应,江知念看出几分猫腻在其中,以为是半夏遇到什么难处,还闻声开口,“是还不确定?……倒也没事,这次没得手,还有下次。” 半夏赶紧摇头,“奴婢确定,太子与二小姐在一处!” 江知念本有些紧张的神色,点着头放松下来,“那你为何这般难言之隐的模样,叫我以为没成呢。” “装了烟的烟筒你可焚烧殆尽了?万不能有遗漏,那东西危害极大,若叫旁人捡去,过错就大了。” 听着小姐的絮叨,半夏抿了抿唇,先是说出,“都按照小姐您的安排行事,您尽可放心。” “只是……只是……” 第123章 趁人之危好时机 只是什么?江知念没问出,但美眸落到半夏身上,意思就是让她但说无妨。 半夏再如何不敢说出口,等明日小姐回了围场,还不是会知道,她今日先说了,免叫小姐明日受惊。 想到此处,半夏硬着头皮道,“只是奴婢去时,您可知二小姐与太子在做什么?” “奴婢难以启齿,小姐还未出阁,二小姐怎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之事,那人…还是太子,小姐您的未婚夫!” 听了一半这话,江知念就有了猜测,她白皙脸颊微红,余光浅浅落在闭目养神的陆君砚身上,这种话,竟叫陆君砚也听了去。 陆君砚睁眼,唤了云初进来,扶着他下马车去透透气,也好留个空隙,让江知念与半夏好好说此事。 果然,等他走后,江知念松了气,把半夏叫进了马车,小声问她,“你看,看清楚了?” “他们当真…” 半夏也未曾嫁人,脸上一红,这种事情,她怎么看清楚? “奴婢听清楚了,小姐放心,此事无人敢在明面上说,就算不顾及您,皇后娘娘也是不许的。” 听到半夏肯定的答案,江知念有些唏嘘地往后靠了靠,这样想来,明日她回了围场,还不知是什么状况呢! 不远处,云初也将方才的事情,一一讲给陆君砚听。 只是男子说起来,就直白多了。 “江姑娘毕竟是个女子,手段再怎么狠辣,又能狠到哪里去?”从徐闻璟那里得知,这次半夏放进江若蓁帐中的烟雾,应该是令男子不育的烟雾。 云初道,“属下也没想到,太子这般急不可耐,这般做法,当真是对不住江小姐,属下便与半夏商量,干脆在太子办事时,把帐篷弄塌了。” 他捂嘴一笑,“世子,您且看着,男子行那事遇到这般惊慌变故,日后怕是不举!” 陆君砚睨云初一眼,嘴上说着,就你鬼点子最多,可眼中却含了笑意,“太子日后不能生育,能不能人道,还有什么分别?” “那是世子你尚且单纯,没经历过事。”不育是不育,但至少还能办事。 办事都不能,太子还不如个太监,云初自己都要称自己一声恶毒。 说起没经历过事,陆君砚便想起梦中与江知念的点滴,又如何算不得经历?他尚在边关时,的确是日日春梦扰得他难受。 可自从他回了京城,当真见过江知念后,便好了。 梦中片段,他得仔仔细细回忆才能想起。 轻咳一声,以掩饰情愫,他伸手弹了一下云初的脑门,“等回了侯府,你那些书尽数丢掉,不许再看。” “世子……” 云初还想再议,被陆君砚略微冷淡的眼神堵住。 算起来,云初年纪略小于他,但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云初自小跟着他,因着自己的眼疾,自卑拒了一切说亲,也忘了他到了适婚年纪。 “世子,太子和江二小姐都这样了,江姑娘还会嫁去东宫吗?” “江姑娘只怕会伤心,正是世子您趁人之危的好时机。” 趁人之危,好时机,陆君砚睇他一眼,“这又是你从哪里看来的?” 不必说,又是闲书。 更确信了要将他书都处理干净的想法,何况,陆君砚略有不满,“我何需趁人之危?” 那沈怀安,本就不是她的良配。 …… 江知念定好第二日一早回围场,她既狼狈,又是一身伤,皇后也不好多问,御医查起来,也揪不出错处来。 夜里,云初就在马车外生了火取暖,陆君砚也没再回马车。 他虽然与江知念表明心意,但孤男寡女共处马车之中,的确是不妥。喜欢一个人,自然也应该给予最大的尊重。 对此,江知念心存感激,不过,陆君砚本也不是那样的人。 天还没亮开,云初便驾马车到了围场之外,为了不引人注意,江知念需要自己走回去了。 好在休息了一夜,又有陆君砚给的伤药温养,较之昨日的状况,好了许多,有半夏搀扶,这一段路倒也不难走。 刚入了围场,认出她的下人匆匆去禀报皇后。 她则是先回了自己的帐篷,不等江知念换一身衣服,皇后就带着红豆来了,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御医。 皇后脸色憔悴,一眼就看出来,想必昨夜没少为江若蓁沈怀安的事情操心。 “娘娘万安。” 这次,是皇后亲自去扶的,以往,皇后再多的好脸色,也是红豆扶她。 “快起来,张御医,快来给太子妃瞧瞧,有没有什么大碍!” 又说,“是本宫不好,让你跟着怀安去狩猎,他个混账,自己回来了,也不顾你……知念,本宫在就一定给你主持公道!” 门口,折柳红着眼想要进来,她哭了一晚上,因为小姐遇到这样的事情,江府所有人都偏心二小姐,二小姐还…… 日后,她家小姐只能沦为笑柄了! 皇后给红豆递了一个眼神,她还没安抚好江知念,此刻不能叫她知道更多了。 红豆便出去,将折柳拦在外面,“折柳姑娘,太子妃在外面只怕不能果腹,你去做点热粥来,好克化,这边有我呢。” “可是…” 红豆继续道,“太子妃这个样子,只怕要静养些时日,你若是进去说些不该说的,她一激动,哪里还养得好?” “娘娘一意让江姑娘做太子妃,自然不会亏了江姑娘。” “御医还在看诊,快去。” 江知念次次入宫被罚也好,被骂也罢,丫鬟带不进去,折柳便没那么清楚皇后的态度,此刻被唬住了,乖乖去煮粥了。 “太子妃从马上跌下来,内伤严重,要静养些时日,之后不可再骑射了,脉象混乱,郁结于心,也不可再受刺激。” 皇后听完,穿戴护甲的手指微微一动,更不能让知念知道太子的事情,“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在帐中修养,哪儿也不许去。” “红豆,你带人在这里伺候着,谁也不许来打扰太子妃。” 这话,不像是在伺候,倒像是囚禁江知念。 此刻有人匆匆来报,“娘娘,殿下终于醒了,魏御医请您过去!” 第124章 不育之症! 皇后来这片刻,江知念大概也知道她的态度,大抵是想瞒着自己,担心自己知道后,局面难以控制。 江知念故作惊讶,“殿下是出什么事了吗?” 红豆冷着脸将来人呵斥出去,皇后淡淡一笑,“没事,这孩子把你丢在猎场,心中愧疚不安,才累倒了,不必担心。” “本宫这就去把你平安回来的消息带给他,也好叫怀安放下心来。”言罢,皇后还拉着江知念的手轻拍着,“知念你且安心养病,无论如何,你都是本宫心中唯一的太子妃。” 这话是安抚江知念的,想让她知道,无论太子对她是何种态度,皇后都会保住她的太子妃位置。 江知念在皇后起身后,眼底浮现着一抹淡淡的嘲色。她虽早知晓,沈怀安贵为太子,怎可能只娶一个?但是婚后纳妾与婚前乱来如何能相提并论? 更何况,她这一世在看清太子底色后,她本来就不想嫁给太子,若非能力有限,何至于至此境地?眼下,太子脏了,江知念更是嫌弃。 - 皇后刚出江知念的帐篷,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昨日临近傍晚之时,沈怀安在江若蓁帐篷里待了半个时辰,江若蓁帐篷便塌了个彻底,她那婢女,生怕旁人不知似的,叫来了一堆人。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帐篷塌了,如何严重也砸不死人,顶多受点轻伤。谁能料到,掀开那帐篷底下,竟是一副活春宫!下人全都傻了眼,有好事者就在一旁看着,难说没有传出去风声! 虽说当着明面,无人敢提太子的风流韵事。但是私底下说什么,皇后如何管?她的颜面尽失不说,需得为太子收拾这烂摊子!这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绝不能捅到圣上那里去! 太子帐外的太监,赶紧替皇后娘娘打开帐帘,魏御医就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把脉,头上冷汗直流,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 “魏大人,太子身子怎么样了?”皇后的声音,冰冷刺骨,让魏御医如临大敌。 昨日太子被人从帐中救出来时,就不省人事了,一直没醒。皇后却觉着,沈怀安定是自己知道脸上挂不住!更是怕她怪罪,才会一直装晕。 魏御医当即朝着皇后重重磕头,贴身的里衣都湿透了,“娘娘,微臣不敢直言……” “本宫没功夫陪太子胡闹!” “太子殿下这脉象,日后怕是,怕是难令女子有孕,是…不育之症!” 魏御医冒着杀头的风险说完这话,帐内一时没有丝毫声音,直到榻上的太子咬着牙,将枕头狠狠往魏御医身上一砸,怒吼道,“滚出去!来人,把他拖出给孤砍了,竟敢咒孤!” 太子的侍卫果然齐齐进来,皇后冷声呵斥,“都给本宫出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眼,最后还是听皇后的命令下去,太子不可置信看向皇后。 皇后此刻却觉得头上晕眩得厉害,她心口气息不平,声音又严肃又具有压迫感,“魏大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若不知道,他能二话不说就开始磕头吗?满手是汗,浑身大汗淋漓,太子不育,意味着储君之位不保!他咬牙,就应该让旁的御医来太子这诊看的。 “娘娘恕罪!不如请其他大人一同瞧瞧,许是微臣医术不精…” 皇后盯着他下颌滑落的汗水,就知道此人不是乱说的。她不想信,可也不敢再叫来更多的御医求证,越多人知道这件事,纸就越包不住火!皇后深深呼吸着,思量该怎么做,太子却又怒吼起来,她快步上前,将心中的怒与怨都发泄出来,一巴掌打在太子脸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不懂事,难不成你此刻要闹得全天下都知道,大绥的太子患了不育之症才好?” 沈怀安愣了一刻,“母后,您也不信儿臣?” 皇后眼中已然有了杀意,让自己的暗卫把魏御医带了下去,“魏大人,劳烦你辛苦几日,这些日子,暂时不必替旁人看诊了。” “娘娘饶命!微臣什么都不知道,是微臣误诊了,求娘娘饶命——” 但这些话已经没有作用,对于皇后来说,是误诊了,当杀!不是,更当杀! 这个世间,都不该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带下去,轻声点,莫扰了圣上。” 等人都出去了,皇后看着眼前的沈怀安,她十月怀胎,精心照料长大的孩子,哪怕见过大风大浪,此刻也有了几分颤抖。“沈怀安!你还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是太子!你将自己身子弄成这样子,还怎么做太子?出了这帐篷,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出错!好取而代之你知不知道!你、你!” 这一次,皇后是真的急了,她气急攻心,整个人没了力气,最后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 江知念回来才算真正的休息了一日,红豆本在此照顾她,凡是亲力亲为,叫她有些受宠若惊。 自然,也没允许她出去,晌午时,何皎皎听说她回来了,急着见她,也被红豆拦在外面。 还以为,自己要被皇后囚禁好几日,不曾想刚过了晌午,红豆就被叫走了。 “瞧那样子,是什么要紧事,红豆姑娘东西都没来得及放就去了。”折柳将自己看到的一一说出来。 江知念和半夏对视一眼,只怕,太子不育的事情,被皇后知道了。 说明,她制作的绝嗣迷烟成功了。 江知念问,“江若蓁呢?此刻人在哪?” 之前折柳在红豆的眼皮子底下不敢多说,此刻红豆走了,折柳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小姐,二小姐与太子苟合,还叫人抓了个正着,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让帐篷塌了!活该!怎么不砸死他们两个人!” 半夏摸了摸鼻子,哪里来的老天爷,分明是她。 江知念也佯装一副惊讶的模样,折柳抱着她就开始哭,最后还是她与半夏一同哄了折柳许久,她才止住泪意。 刚哄好这边,外头来了人,还不是别人,正是江若蓁。 折柳脸色一变,当即冲动起身,半夏恐她手上没轻重,给江若蓁打出什么好歹来,太子怪罪,赶紧拉住了她。 “姐姐,听闻你被太子扔在了林子里,没事?” “我担心死了。” 第125章 上门挑衅 掀帘子就进来,也没等人同意。江若蓁进来后,看到江知念脸色苍白,帐内一股子药味,昨日丢人的感觉,淡下去几分。 她想着,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迟早都是要做这档子事的,她也是没了办法,与其让她随便嫁给京中一个公子哥,她宁愿承担些骂名,也要嫁给怀安哥哥。 江知念淡淡一笑,吩咐半夏,“给二小姐倒茶。” 她倒是想听听,江若蓁此番来想说什么,不过看样子,江若蓁定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皇后也就是现在乱了阵脚,抽不出空来收拾她。 最后让她扑腾一下。 半夏正拿起茶壶,江若蓁到退一步,捂着鼻子,“不了姐姐,怀安哥哥不喜欢你,若是喝了你的茶,怀安哥哥连我一起厌恶了,怎么办?” “你不要脸!” 折柳脸都气红了。奈何江若蓁自己没脸没皮,反正她与太子的事情,迟早是要传开的,皇后也阻止不了太子娶她,她仿佛有了免死金牌一般。 “折柳,日后我与姐姐还是一家人,也算你的主子!你再这般口无遮拦,我让怀安哥哥拔了你的舌头!” 江知念眸光冷了下来,重重将茶杯一搁,“江若蓁,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同姐姐说,我已经是怀安哥哥的人了,到了东宫,我们还是好姐妹,还要姐姐多多照拂呢。”江若蓁变了个态度,当真像是个好妹妹般看向江知念。 “这确实是好事。”江知念闻言,点点头,从江若蓁眼中瞧出了意外,看来对于她的反应,江若蓁并不满意。 “这等好事,可通知了江大人江夫人?祖母可曾知晓了?大公子得信了不曾?”江知念微微凝眉,如同在仔细思索什么,“需得请祖母把你与太子的事迹写出来,广而告之才好,为你再办个席如何?” 这话说得江若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且此事被家中人知晓了,定然不得安宁,非得请家法不可。 可江若蓁不后悔! “小姐,我看叫苟合席最妥。”折柳扑哧笑道。 江若蓁眼中冒火,“姐姐,你是在嫉妒我?怀安哥哥恨不得你死,却爱我疼我。” “何止啊……”江若蓁轻嗤道,娶则为妻奔则为妾,江若蓁和太子私通,连妾都算不上。 不去理会江若蓁,只是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混合着一丝陈皮香气,从舌根沁入肺腑。看她无动于衷,江若蓁更是恼怒,正欲发作,外头来人缉押江若蓁。 江知念估摸着是皇后反应过来了。 朝着江若蓁淡淡一笑,遥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提杯敬她,“好妹妹,去迎接属于你的好日子。” · 又过了两日,江知念都在帐篷里养伤,期间徐闻璟来过一次,只帮她看伤换药熬药,绝不与她说一个字,必要之时,也是让半夏或是折柳转达。 江知念稍稍郁闷,师兄这是生着她的气。 软言软语撒娇也没用。徐闻璟气她这般大又危险的事情,半句也不给他说。还自己调配绝嗣迷烟,他至今也不知道,小师妹制作迷烟之时,步骤是否正确,倘若有岔子,小师妹自己也会有危险,得不偿失! 陆君砚私下里也劝了几句,但徐闻璟丝毫不减气,“她当真要用这个法子,为何不能同我说?我来调配也好过让她碰这些东西。” 虽说是替江知念说话,可陆君砚也很理解徐闻璟,这便是他所说,江知念不顾自己安危的做法,总会叫关心她的人不好受。 “那毕竟是太子,倘若环节之中有一处问题,追究起来,就是诛九族也不够。江姑娘何尝愿意拖你下水?” 这般说起来,徐闻璟才好受些。 …… 江知念养了两日,外伤都结了痂,身体里的内伤也好了不少,见外面日头好,便决定出去走走。 男子们围猎,女子们相聚一处聊天玩闹,见了江知念,都窃窃私语,有嘲笑也有怜悯。 江知念自己对此事不上心,可看得出大家都很上心。这几日,围场闲暇话题都是江若蓁和太子,不过消息被皇后捂得紧,也只是有一丝风声。 说是,太子与江若蓁定情,私下里有了肌肤之亲,被江知念发现,江知念以死威胁,才保住了太子妃的位置。 怜悯?倘若她们都知道太子患了不育之症,只会觉得自己好命罢了。 她晒她的日光,对此并不在意。 “你们在这里窃窃私语说什么呢?被捉奸的是太子和江若蓁,你们不去指摘这两人也就罢了,议论江姑娘做什么?” “难不成你们个个都喜欢私通的做派?果真是京城贵女,叫我这个边关来的,看不懂了!” 何皎皎突然骑着马过来,她说话一向直来直往,那日在猎场要不是江知念叫住她,她可能已经没命了,最后不知是怎么回来的,醒了后,就四处寻江知念。 也没寻着,又想禀报给皇后,被太子的人拦住了。 于情于理,何皎皎都该为着江知念说话。 其中搬弄是非的要属宋慧,也是她在其中捏造了一些事情,“若蓁妹妹和太子本就是两情相悦,要不是她在中间破坏,原本太子妃也该是若蓁妹妹。” “现在也是恶有恶报!” “活该。” “啪——”何皎皎的鞭子抽在宋慧脚边,吓得她当场跳了起来! 何皎皎冷眼,“上次的事情,本小姐还没同你清算,今日还敢出现在本小姐面前!” “你…你,我父亲乃是勇毅侯,母亲是棠宁郡主,你不要太放肆了!” 在京城一众女子之中,宋慧的确可以嚣张跋扈,可在何皎皎眼里,她算个屁! “我父亲乃皇上亲封的镇国公,比你家那靠家族袭荫得来的爵位有份量得多!你算什么东西,在本小姐面前大放厥词?你家的兄长,如今还在我父亲的麾下,靠着我父兄舍让的军功,才有了你家今日在京中的地位,不然,你勇毅侯府与其它劳什子没落的世家有何不同?” 两人起了争执,江知念还未来得及插话,便看到围场外停了一架熟悉的马车,有人自马车上被扶下来,她定眼一瞧,不是江府老夫人是谁? 祖母怎么来了? 第126章 合欢散 转念一想,江若蓁和太子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皇后将祖母急急叫来围场,也属实正常。 江知念习惯性地想迎上去,但她却被何皎皎拉住,原是这边还吵得热火朝天,不过宋慧无论是从家世上还是从气势上,都弱于何皎皎。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何姑娘何故冲我发脾气?”宋慧转眼看向江知念,“她敢做,却不敢认吗?” 要她认什么?难不成,江若蓁和太子的那处,是她用手缝上去的?牛不喝水,她能硬按头? 江知念莫名皱眉,正欲开口,何皎皎却不甘落于下风,继续呛道,“江若蓁与外男私通也罢,这个外男,还是自己姐姐的未婚夫君。脸皮往哪里搁?你替这种人说话,叫我如何看得起你?” “你这么喜欢江若蓁,也好,待你日后成婚了,夫君领十个八个江若蓁回来,叫你好生欢喜欢喜如何?到时候,宋姑娘可别叫苦连天!” 何皎皎的嘴是当真厉害,江知念都叹为观止,不仅围猎不需她动手,连吵架也不用她费心。 “你——”宋慧也就是看不惯江知念,才帮着江若蓁说话,要是她未来夫君当真在外面与人私通,不消十个八个,一个就够她喝一壶了。 所以这话,她当真是反驳不了什么。 宋慧战败,何皎皎也不惯着其他人,她便说这京城女子,皆是这般踩低捧高,日日插花喝茶,毫无正经事,只会闲聊八卦!要是只为保护这些人,那她当真为边关死去的战士不值! “还有你们,要是被我知道了,谁再对江姑娘指指点点,那就看本小姐的鞭子许不许!” 能站在这里的,家中身份决不会低,但要是同何皎皎比,还真没几个比得过。 她们一点也不怀疑,何皎皎是真的会拿着鞭子打上门来,所以,也都赶紧收拾收拾,灰溜溜地走开了。就剩了个宋慧,孤零零的也吵不过何皎皎,索性也跺了跺脚离开。 何皎皎骂走了这些人,才想起安慰江知念,不过江知念却如同没事人一般。原以为,江知念是好面子才没有表现出来,直到两人说着说着,提及想向她学射箭一事。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何姑娘可有空?”那神色自然得,仿佛根本没发生过此事一般。 何皎皎便更喜欢江知念了,觉得她洒脱随性,不为男人所困惑,她可高看一眼,“有是有,就是不知,你手上的伤好了没,春蒐还有小半个月呢,你可不要逞强。” 江知念原本还想上去关心关心祖母,她连夜赶路来,身子只怕受不住。可被何皎皎拉住后,她又想着,一个与她仅仅几面之缘的人,也愿意为她仗义执言。 祖母从小看着她长大,却在那么大的事情上有失偏颇,她过不去,不想过去。 索性不再去管,想跟着何皎皎学射箭。 也算是个防身的技巧。 何皎皎说着,直接掰开她的手仔细瞧了瞧,“你还是再养两日,两日后,我再找你,教你射箭如何?” 江知念也只能作罢,与何皎皎说了会儿话,她说京城的趣事,何皎皎就说边关风貌。 “潼门关的人淳朴憨厚,说话都直来直往,很好相处的,待有机会,你也可以同我去潼门关生活一段时日,也好远离京城的糟心事。” 何皎皎是指江若蓁和太子,江知念只是应下,也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了。 与何皎皎分别后,江知念太阳也晒够了,回帐篷时,恰好看到朱嬷嬷在帐外等她,朱嬷嬷见了江知念,忙迎了上来,“大小姐,您没事?” 江知念淡淡一笑,“我没事,朱嬷嬷您怎么来了?祖母是不是也来围场了?”她装作不知,由朱嬷嬷开口。 “老夫人听说二小姐…的事情,就连夜赶来了,信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夫人还不知道此事。”老夫人不敢让陈氏知晓。 否则她那个蠢脑子,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这次也必然要跟过来。 老夫人的意思是,她先来围场解决了此事,一切尘埃落定后,再随众人一道回江府。 江知念只哦了一声,朱嬷嬷难不成来这里等她,只为了告诉她这些?自然不是,见她不开口了,朱嬷嬷只能琢磨道,“眼下,老夫人跪在皇后娘娘帐外请罪,您是知道老夫人身子的,连夜赶来,本就虚弱了,老奴如何劝也劝不动。” 朱嬷嬷固然心疼祖母,但更多的只怕是想让她去劝祖母,可她若是去了,只劝说祖母有什么用?必然是要她去和皇后求情。 可是,她们只以为是江若蓁与太子私通惹怒了皇后,谁人去求个情便能过去。实则,太子不育已经是事实,皇后追查不到绝嗣迷香,只能归罪于江若蓁,不可能再放过江若蓁,谁去求也没用。 “朱嬷嬷,江若蓁这次做得太过了,皇后娘娘没有迁怒于江府已经是大恩大德,你去劝劝祖母,让祖母回来歇着,别再烦扰皇后了。” 以往,大小姐只怕是二话不说就要去看老夫人,可现在,大小姐却无动于衷。朱嬷嬷没多想,这次最难过的就属大小姐,现在也许是魂不守舍了。觉得大小姐说得有理,便准备照此话去劝老夫人。 殊不知,老夫人已经被皇后请进了帐篷内。 按辈分算,江老夫人算皇后的长辈,也是碍于旁人的眼光,她只能将其叫了进来。 江老夫人进来后行礼,皇后也没喊她起来,若是以往,定不会这般。 皇后,“老夫人去看了知念不曾?” 皇后一开口,倒叫江老夫人听不懂了,但自己来了围场就在外面跪着,确实没来得及去过问江知念。猜到结果的皇后,不明意味地笑了笑,“这事说到底,本宫原以为是怀安犯了糊涂。” “可云裁却在江若蓁的帐中的茶杯中,发现了合欢散的痕迹!” 第127章 不行了 都是过来人,这个名字便知道合欢散是用来做什么,她们这些经历了的妇人知道就罢了,江若蓁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不但知晓,还拿来勾引私通外男! 这就是江府教出的女儿!当真是好规矩! “老夫人,江若蓁毕竟是你们江府的人,您觉着,该怎么处置?” 皇后喝了一口茶,余光落到江老夫人身上,老夫人来时,在路上想了许多,最后也只能忍着羞辱,“此事,便也只能委屈知念,把那孽障送到东宫去做个妾了……” 江若蓁怎么说也是江府的长房嫡女,说亲也应该是正室,只是奈何江若蓁自己不争气! 皇后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做妾,她也配?看在您辈分大,本宫称你一句老夫人,你一来就到本宫帐前跪着,原是为江若蓁说情来了?她一个自贱自轻的人,哪里值得你为她说话?” “此事委屈的是知念,你却不曾去看看她,你们江府能养出江若蓁这样的人,必定是从你这里就开始歪了!老夫人也别怪本宫说话直,一个家族,兴不兴盛,只靠一个人,成不了事。” “这一窝都坏了,哪怕飞出一只金凤凰又能如何?” 皇后的话,不可谓不严厉,这是指责她没有教好江家人!老夫人的老脸被丢尽,红得发紫!可皇后说得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是她一而再再二三纵着江家人宠溺偏心江若蓁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要是在江府,她坚持因江若蓁残害手足,把她赶出了江府,今日就不会有这样一出事情来!越想,江老夫人越是悔不当初,可世间没有后悔药!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还请娘娘恕罪!” 魏御医说了,太子不育,极大的原因是因为行房过程操作不当,或是那合欢散下得重了,伤了太子根本。太子的根本,岂不是大绥国之根本! 皇后怎可能原谅江若蓁?没有当即杀了她,也是有别的考量。她态度冷硬,“本宫让你来,是让你亲眼瞧瞧江若蓁的下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好有人收尸。” 更是警告江老夫人。 被皇后点醒的江老夫人猛地磕下头,皇后正是烦躁之时,不再想看到江家人,将她打发出去,江老夫人出了帐,看到朱嬷嬷,立刻道,“快带我去看知念,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明明她一手把江知念养大,最该知道知念的性子,可她却在江府助纣为虐!不仅管不好江府他人,更是在江知念需要她主持公道之时,辜负了知念! 朱嬷嬷却面露难色,“老奴才从大小姐那儿过来,大小姐身子不利爽,见不了您。” 江老夫人哪里相信?偏要叫朱嬷嬷带她亲自去看看江知念,等到了江知念的帐前,她刚准备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玩了两日觉得这围场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我要等着兄长来接我,才能回潼门关。” “到时候就见不到你了,哎……” 江知念轻笑,“你可以给我写信,京中易于存放的好东西,我都叫人送给你,可好?” 这声音,哪有不适的样子?江老夫人一下子就知道了,其实是江知念不愿再见她! 她一个踉跄,好在有朱嬷嬷扶着,方才那话,也是折柳转告的,朱嬷嬷当真不知晓,原来大小姐没有歇着,若是知道,怎么说也要拦下老夫人的。 “谁在外面?”折柳听到了动静,江知念也朝着外面看去,折柳掀开帘子,往四周都看了一眼,谁也没瞧见,便回去告诉江知念。 江知念还疑惑呢,但又被何皎皎旁的话吸引了过去。 …… 皇后帐内。 皇后虽然对魏御医起了杀心,但她不想让更多人知晓太子的秘密,也只能暂时用着他,让他替太子看诊,她心中诸多不明,“太子看上去并无大碍,怎知他患了不育之症?” 红豆道,“魏大人说,是脉象上诊出来的,不过是否可靠,仍需实践。” 实践?此事如何实践?皇后心烦意乱,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叫红豆选了身边规矩听话的几个宫女,送到太子帐内。 并且还嘱咐太子,定要认真试试,他是否有不育之症,便看一个月后了。 传话的是红豆,她伺候在皇后身边已久,最得信任,可她也是没嫁过人的,传话时脸上也发烫。 沈怀安眼里阴翳,胸口怒火中烧!母后不信他也就罢了,还派人来这般羞辱他!他将长案掀翻,甚至要对红豆动手! 红豆聪明,当即退了出去,却叫人死死守住太子帐篷,对送进去的那些个婢女道,“好好伺候太子殿下,有的是你们的好日子!” “滚——!” 沈怀安气得手都在发抖,他的母后,怎么能这样对他!他是个人,而非任意发情的禽兽!对着谁都可以!这几日,原本他男人的自尊心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眼下,还要他亲身证明。 有什么好证明的?他怎么可能不育? 沈怀安先是反抗,可到后面闹不动了,他不得不向皇后妥协。沈怀安随意扯过一个婢女,粗暴地撕开身上的衣裳,眼中猩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只要办完事,就可以结束这毫无尊严的日子了! 但,也许是越着急越是弄巧成拙。 红豆一共领了三个婢女来,另外两个就就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看着,太子将那个婢女压在身下,她的衣服被撕裂成碎片。肌肤毫无尊严可言地暴露在外。 两人忍不住发出了细微的哭声,身下的婢女,也是吓得脸色青白,哭都哭不出来,毫无美态可言。这让沈怀安额头上青筋暴起,原本就没有兴致的他,此刻无法强行行房! 他是堂堂太子,做他的人,是她们的福气,哭什么哭! 沈怀安抓起身下人的手,甩在地上,一脚踹了上去,“滚!” 他又立刻去抓另一个婢女,这一次,他甚至都没带到榻上,直接压在一旁的案上,衣服只撕下身的…… 不行。 不行。 还是不行! 第128章 不原谅不释怀 身下的人颤抖着,想反抗却不敢反抗,晃动出声音的长案,发出吱吱的声音,沈怀安脑海中当即闪现出那日与江若蓁缠绵时,摇摇欲坠的帐篷。 突然起来的变故,和丢尽了的颜面。 撑在一旁的手背青筋暴起,许久后,渐渐松懈下来,放开婢女,垂眼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自己,冷着声怒道,“滚出去!” 几个婢女赶紧捡起地上的碎布,一边遮住自己,一边逃也似的出了帐篷。 红豆一直在外面听着,表情不算太好了,听起来娘娘的计划并没有成功,看到三个婢女神色恐惧慌张地出来时,她冷声骂了一句,“废物,没有享福的命!” “若蓁呢?孤要江若蓁!”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红豆步履匆匆就回去复命,皇后本就心急如焚,急于证实太子是否患了不育之症。对于太子提出的要求,虽是来气,但终究还是满足了他。 “带她去,发挥发挥她最后的用途!”皇后眼中的狠戾不减,她好好的一个太子,被这个江若蓁害成这样,她不可能就此放过她! 就是江家,她都要慢慢收拾! 江若蓁被皇后的人带走后,一直关在一个漆黑的帐篷内,外面有人层层把守,每日只给她一碗水两张饼吊着命。被人从里面带出来时,她头发已然凌乱,被帐外强烈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用手挡了挡。 红豆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怜悯,都是江若蓁自作自受罢了。要不是江若蓁侍奉过太子,有可能会怀孕,娘娘早已将她扔到猎场里,叫猛兽分食了去! 江若蓁如今只能期盼自己肚子争气,能够为患了不育症的太子,诞下一儿半女,这也许是太子唯一的孩子,若不然,期限一至,江若蓁就只能等死。 被带到太子帐前的江若蓁眼中又有了光,原本她以为自己跟了怀安哥哥,会在江知念前面嫁去东宫,沈怀安又一心喜欢自己,便没有了江知念的位置。 但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被幽禁,精神上的折磨和虐待! 一切仿佛都被江知念猜到了,她那日气定神闲祝她过好日子的神情,还映在江若蓁的脑海里。 来到帘子前,红豆见江若蓁在愣神,便猛地推了她一把,红豆不愿意进去,此刻里面还不知是什么样子。把江若蓁“送”进去后,她又叫人把这里守起来,任何人也不许进去打扰太子殿下。 江若蓁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身子虚弱,红豆一推她就摔了进去,江若蓁眼眶发红。 还好,只要见到怀安哥哥就好了。 怀安哥哥定会心疼她。 这几日她被这样对待,一定是又什么误会,她还要请怀安哥哥做主! 江若蓁手掌着地,难免会擦破皮流血,但她丝毫不在意,一脸欣喜地抬头,脸庞上的表情却在见到殿内人的那一刻,逐渐转变…… - 何皎皎喜欢谁讨厌谁,简直就写在了脸上,她这两日几乎一直黏着江知念。江老夫人休息片刻后,本准备去见知念。 却不想到了傍晚,何皎皎还在知念的帐内,第二日亦是如此。其实江知念在祖母第二次来时,就有所察觉,但她并未有所行动,而是等到祖母起了个大早错开皎皎来找她。 “祖母,本该早些去给您请安,只是何姑娘盛情难却,还请祖母莫要怪罪。” 折柳将早膳一一端进来,“围场膳食比不得京中,祖母可还习惯?” 江知念只字不提江若蓁的事情,江老夫人也迟疑着,没有贸然开口,与江知念拉着家常。 一说她与何姑娘这样身份的人交往,是好事,自小江知念就被养在闺中课业繁重,从未有过什么密友;再说了说围场的事物看着新鲜,只是略微睡得不好。 江知念虽然事事应和,但江老夫人看得出来,她不如以往善谈,亦或者说,念念不如以前一般乐意与她说话。 江老夫人长叹一声,心中的情绪霎时间尽数涌出,忽然握住江知念的手,苍老的双眼泛红,几欲开口,可强烈的情绪冲击下,她哑然无声。 见祖母这般激动,江知念轻轻抚着祖母的背,“祖母,怎么了?是知念哪里照顾不周吗?” 朱嬷嬷索性替老夫人说,“大小姐,老夫人心疼您,也觉得愧对于您,大小姐,老夫人自小最疼的就是您,之前要不是——” “朱嬷嬷!”老夫人当即叫住朱嬷嬷,倘若当真说出她信了陈氏所说,念念当年赶走了江若蓁,只怕念念会更加恨她。 她也是老糊涂了,当年事情真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只看念念如今出落得大方有礼,不曾做过对江家不好的事情,而江若真却处处惹祸,手段肮脏愚蠢,便应该趁上次的机会,彻底将她赶出去! 念念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她为何还不信念念? 江知念的目光,从祖母身上移到朱嬷嬷身上,又从朱嬷嬷身上移回来,垂眼淡笑。 这是看到江若蓁惹祸了,捅破天了,才发觉她的好? 愧疚?愧疚是最无用的东西。 瞧祖母这个样子,江知念心中抽疼一下,毕竟是她曾经和祖母最为亲和,也只有祖母,让在她重生回来之后,还抱着对亲情的希望。 她尽心对待祖母,换来的是祖母的不信任和质疑,是分明答应了她主持公道,证据确凿,却仍旧偏向江若蓁的天平。 江府的人这般对她,都没有祖母对她的伤害大,人只会被最信任的人伤得最深。 此刻,要说心中毫无波澜是假,毕竟是疼了她多年,她也敬爱了多年的祖母。 可要让她在这一言一语之中释怀,原谅? 也并不可能。 “祖母,您身子不好,应当少思少虑。”江知念直接到做没听到这话。 祖母脸上,果然呈现出失落的表情,祖母想从她这里听到什么呢? 过去了,没事的,不介意,释怀了? 怎么可能呢? 江知念回想前世触目惊心的遭遇,在雪地里凌辱致死时,在江府中荣养的祖母,知不知道呢? 她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却觉得这样一个脏了门楣的人,死了就死了。 就像梁淇闯入后院,祖母也没有信任过她。 “念念……”老夫人还想说话,却被江知念打断,“折柳,徐先生也在围场,你带老夫人去一趟。” 第129章 想学箭,怎么不同我说? 江知念看向祖母,眼中带着不真切的笑意,“祖母,让徐先生替您把个平安脉也好。” 这样明显的请客,江老夫人怎会听不出?尽管再不愿,也只能让折柳和朱嬷嬷陪着她出去,走出帐篷,老夫人还一步三回头,要是念念回心转意,想陪着她一道去呢? 只可惜,走远了,江知念的帐篷也没有一丝动静,江知念不知外面的情况,换好了准备的骑装,今日是何皎皎与她约好,教她射箭的日子。 她才刚换好,半夏就来传话,“小姐,何小姐来找您了。” “劳烦何姑娘稍微等片刻。” 昨日,江知念特地让半夏给她寻了一把趁手的弓,匆匆束上长发,江知念出了帐,准备与何皎皎分享新弓,哪知一抬眼,见到的不是何皎皎,而是另一个身材修长,长相俊逸的男子。 男子见到江知念也呆愣在原地一瞬,在潼门关,他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 远远地,何皎皎跑了过来,微微喘气,“念念,我忘了带护手,幸好没叫你久等。” 江知念转眼看她,唇边漾着几分笑意,“方才听你催我,害得我险些没束好头发。” 折柳不在,半夏是半点不会这些的。 “忘了同你介绍,这是我的兄长。”何皎皎的兄长,那应当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何昱。 何昱微微颔首,“皎皎自小在边关长大,少了些寻常礼数,听闻这些日子都是江姑娘同她一起,劳烦江姑娘照顾皎皎了。” “不妨事,是皎皎照顾我更多。” 何皎皎挽过江知念,不让两人客套,带着她走在前面,悄悄对江知念道,“我阿兄的世子,可不是我父亲请封的,是有一年阿兄在战场杀敌,骁勇无比,皇上主动封的。” “我阿兄可谓是百发百中,你运气好,今日让你见识见识。” 听到何皎皎这般说,江知念也对何昱的箭术有了兴趣,在书院习课时,她自是见识过考校第一的人,不过到底都是书生,想来比不过何昱这样动真格的。 围场设置了射靶,何皎皎提议大家都先射一箭比试比试。江知念自知射箭比不过这兄妹二人,今日本就是打着学习的名义来的,也没有扭捏,给弓上箭,这一箭射过去,虽然也中了靶子,但与靶心相比偏了许多。 再看看他们兄妹二人,这点距离自然是不在话下。 “居然能中靶!”何皎皎看她姿势不对,也能中靶,夸她应当是有天赋。 江知念脸上泛红,对此持有保留意见,她半点也没觉着自己有天赋,正说着,何昱拿过她的弓箭,掂了掂,“江姑娘,你缺乏锻炼,手上力量不够,可以选一把轻一点的弓,否则可能会伤到手。” 何皎皎立刻想起来自己帐内有一把较轻的,是她初学时所用,刚好可以给江知念用,便兴冲冲地回去拿,并道,“阿兄,你替我先教教念念,我回去取弓。” 江知念正想叫住,但已经晚了,留她与何昱两个人在此,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在此等等皎皎,我不着急。”江知念开口。 何昱却将弓递给她,“皎皎射箭也是我教的,我有经验。” 江知念只好举起弓,作势射箭,何昱也很尽职尽责,指点了她动作的错误,拉弓时何昱扶了扶弓,全程都保持着正常距离,倒让江知念松了口气。 围场人多眼杂,她不想出了别的乱子。 只是这一幕,却刚好落在陆君砚的眼中,从他这个视角看过去,恰好看到两个人挨得也不算远。 “那是谁?” 他们与靶场还是有些距离,云初仔细辨认了一番后道,“好像,也是世子,是镇国公府的何世子,何世子可谓是骁勇善战,若非是镇国公一家一直戍守在潼门关,只怕看中何世子的人家也不少。” “何世子还未定亲。” 陆君砚冷睨云初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 随后转身离开,“何昱没定亲又如何?江姑娘定亲了。” 云初愣在原地,世子当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练了两个时辰,他们又一起聊了会儿,考虑到江知念身体,便由何皎皎送她回了帐内。 江知念笑意盈盈送走两人,还没进帐篷,见到揽月与半夏在说话,揽月道,“世子有事找您。” 这些日子,就是陆君砚让她仔细想想的日子。 只是何皎皎日日来找她,她还真没空好好想想,揽月没有多的话,江知念猜想也许是什么要紧事,也没耽搁,当即跟着她去了。 却没料到跟着揽月到了围场外的一处湖边,落日的夕阳静静倒映在水面,蜻蜓低低飞过,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陆君砚在此等候已久,“臣女见过陆世子。” “你要学箭?”他上来就直切主题。 江知念点头,心想陆世子怎么知道?难不成今日他看到了? “学点防身。世子,您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江知念便也开门见山。 陆君砚眸光晦暗不明,背对着江知念,不必掩饰眼中少带醋意的神色,可当他转过身,便都消失不见了。 转过身后,他伸了伸手,事宜江知念来扶他,江知念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又确定云初等人都不在,只能由她来,便只好上前扶住陆君砚。 温和细嫩的触感入手,仿佛暖玉一般叫他舍不得松开,他顺势握紧,江知念抽也抽不开! “世子…” 江知念今日练了许久的箭,因为长时间用力,有些地方充血,导致微微肿起,他都能察觉。 闻声,不仅没有松开手的陆君砚,甚至用力把她拉近了些,近到仿佛入怀了。 “知念,你想学箭,怎么不同我说?”他声音低沉好听,在她耳边问道。 第130章 救救我 “我同世子说做什么?世子能教我?”江知念反问住他。 陆君砚哑然,他以眼疾示人,的确很难教江知念,但她也不该找何昱。 先不说江知念如今是太子妃,就是她另做打算,也该先考虑自己,明明是他先表明心意的。 见陆君砚没说话,以为是自己口无遮拦,以眼疾之事真切地伤害到了他,话峰一转,“徐师兄医术了得,治好世子也并非难事,等日后世子眼疾好了,什么事也不在话下。” 江知念到底是纯良之人,陆君砚薄唇勾了下,“我也可以教你射箭?” 这问的是什么话?等陆君砚眼疾好了,她还没精进箭术,悟性是不是太差了? 何况,陆君砚自小就有眼疾,哪里会射箭? “谁教谁,还不一定。” “一言为定,到时候江姑娘仔细教我,我人笨,学得慢。” 江知念将手抽出来,把两人距离拉远。 “世子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便回去了。”难不成找她来,只为说白日里何昱教她射箭之事?虽说是巧合,但她也没有过多解释,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细腻触感从手中消失,陆君砚心底一阵失落,也正色起来,把皇后和太子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 江知念有些不解,“江若蓁被送到太子帐内去做什么?我还以为皇后对她恨之入骨。” 即便考虑到她可能怀孕,也绝不会给江若蓁好过。 江知念对男人那档子事没有太多经验,大抵是不知道,如今太子除了不育之症外,被吓得身子也不行,连行房也不能,皇后为了验证太子,才将婢女和江若蓁都送了过去。 可这话陆君砚不知道怎么对她说出口,在江知念探索询问的眼神中,他只能敷衍回答,“可能是太子想见她,太子不育,皇后也盼着江若蓁的肚子能有点动静。” 江知念眼底泛着冷色,语气意味不明,“沈怀安无后,江若蓁绝嗣,这也是他们该有的报应。” 陆君砚从这只言片语中,感觉到江知念埋藏在心底的戾气,只有一瞬,便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转身离去。 - 未能从陆君砚那里得到回答,江知念索性带着半夏亲自去了一趟太子那里。 红豆守在外面,神情凝重,自从江若蓁进去,里面的声音就持续了许久,但她在皇后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有时候皇后侍寝,她在外守夜,会有什么声音,她都清楚。 可太子帐内传出的声音,明显没有那么简单。 更像是……被虐打的声音!也就这会儿消停了些。 不过红豆可不心软,若非江若蓁咎由自取,勾着殿下做了那档子事,岂会有今天? 江知念来时,红豆神情慌张,“太子妃,您怎么来了?” 江知念只作毫无所觉,语气温和,“我身子见好,倒是殿下这两日闭门不出,想来身子还不见好,我来瞧瞧。” 红豆往她身前一拦,“太子妃,殿下此刻不便待客。” 闻言,江知念只是神情担忧地看向帐篷,红豆不让她进去,她也不便硬闯。罢了,晚点让半夏来探一探便知。 “既如此…那我先回去了。”红豆松了口气。 可是,江知念刚转过身,帐内传来东西磕碰的剧烈声音,江知念疑惑回头,红豆也心口猛地一跳,莫叫江姑娘看出点什么! 里面隐隐传来哭声,“姐姐…啊!姐姐,救我,救救我……” 江知念拧眉,红豆发觉不妙,若是让太子妃误会,娘娘专程把江若蓁送来伺候太子,岂不是让太子妃和娘娘心生隔阂?她正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解释时,江知念眉目舒展,转身道,“明日再来看殿下。” 江若蓁被带走之前,专程来她面前炫耀太子是如何疼爱她的,此刻居然向她求救?这是何等绝望了? 虽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一向偏爱江若蓁的太子,为何会让她向自己求救。 但她也绝不可能帮江若蓁,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红豆看着江知念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确信江知念听到了江若蓁的声音,可江知念却装作不知,能被皇后青睐的人,确实是聪明。 而帐内,却是另一片令人乍舌的景象。 江若蓁赤条条地跪在榻前,上半身被按在榻上,她背部有着一条条血痕,腰部更是被掐得青紫,头发披洒下来,被太子一把攥住,狠狠一扯! 在她痛得几乎晕厥过去时,沈怀安终于完事。 愣神片刻,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时,看到身下的江若蓁被凌虐成这样,只觉得自己畜生不如,他将江若蓁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 正要握住江若蓁的手,江若蓁吓得不停地后退,“别、别过来。” 沈怀安停下动作,穿好衣裳后,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接着倒了一杯茶,亲自奉到江若蓁面前,他带着歉意,“若蓁,蓁蓁,是孤不好,手上没轻重,你别怪孤,好不好?” 江若蓁呆愣地抬眼看向沈怀安,此刻的他与方才禽兽不如的他,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她颤抖着别开头,可沈怀安直接坐到了榻上,将她带进怀里,亲自将水喂到嘴里。 他动作轻轻的,自觉自己不该如此,可他没办法,只能抱着江若蓁道歉,“若蓁别怕,孤不会再这样了,今日是孤不好,你有所不知。” “母后领了三个婢女来让孤临幸。” 听了这话,江若蓁原本无力垂下的手一紧,沈怀安温和一笑,连忙解释,“你放心,孤心中只有你,所以母后才会把你带来。” 江若蓁眼眶一红,彻底哭了出来,她明明已经成为了太子的女人,还被关在暗室里这么多天,连好些的饭食也没有!好不容易以为自己熬到了沈怀安来了,没想到却是…… 可听完沈怀安的解释,她心中回暖,更是觉得怀安哥哥果然心中只爱她,所以别的人都不要,只要她。也只有她,才能让怀安哥哥如此失态。 “怀安哥哥,好疼…” 第131章 不知悔改 沈怀安眼底的愧疚与无措尽显,只有他自己知道,对着那三个婢女,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趣,他觉着必定是心中厌恶嫌弃那三个婢女。 可若蓁来了之后,他仍旧如此。 沈怀安急于向皇后证明,更是维护自己的尊严,可到最后发现自己当真不行了,心中的恼怒与愤然自卑完全被激发,他看到江若蓁手上擦伤在流血,竟然会有莫名的兴奋感! 于是他便动手打了江若蓁。 果不其然,他不是不行,而是须得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让自己更兴奋,此刻,他身上的压着的石头,好似轻了不少,心情大好,自然愿意哄着江若蓁。 等下人给浴桶装满了热水,沈怀安甚至亲自抱着她,为她沐浴,这让江若蓁的虚荣心大大被满足,世间无双的太子殿下,却如此伺候她? 江若蓁只觉得心中满足,庆幸方才江知念没有进来搅了她的好事。 另一边,半夏将打探到的情况告诉江知念后,江知念眼眸微垂,终于想起来曾在某个话本里读过,不育或是不举的男子,也许会性情大变,变得暴戾嗜血。 原以为江若蓁今日遭了这番对待,自此会抗拒接触太子。可令江知念没想到的是,翌日,在皇后娘娘那里见到的江若蓁一脸依恋地跟在沈怀安身旁,便觉着,果真是应了自作自受那句话。 夜里红豆就把事情都与皇后说了一遍,皇后一边骂江若蓁这个狐媚子,一边又感念于江知念的省心,于是今日她把江知念叫来时,也带了几分愧色。 这是沈怀安的意思,他睨了江知念一眼,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好似半分也不在乎他和若蓁一起出现。 “江知念,今日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若蓁已经是孤的人了,日后对着若蓁放尊重一点!” 皇后不悦地皱眉咳嗽一声,昨日她那般逼迫太子,太子想纳江若蓁,暂时由着他去了,等一个月后,江若蓁肚子里没货,有的是手段对付她! 江知念看向江若蓁,后者脸上晕红,娇羞地拉了拉沈怀安,“姐姐,原以为嫁人之后我们就聚少离多,如此一来,日后我与姐姐相互也有个照应,再好不过了。” 当然,江若蓁心里不这样想,她定是过得比江知念好不少,她有太子的疼爱,江知念只怕是独守空房! ”殿下,臣女与江若蓁是姊妹,您是想我们共侍一夫?殿下把臣女当作什么了?” 江知念又看向江若蓁,“你是尚书府嫡女,父母对你寄予厚望,母亲盼你觅得良人,和乐地过完这一生,你婚前失身也就罢了,与太子殿下暗渡陈仓,又将我这个长姐置于何地?” 江知念这般说,并非当真不愿这两个人在一起,而是在皇后面前,于情于理,也要表现出几分委屈来。更何况,世间情爱男女,越是阻止,两人便越是难舍难分。 她这是怕江若蓁突然醒悟,后悔选了太子。 果不其然,江若蓁立刻掉起了眼泪,“姐姐,我与怀安哥哥本就是真心相爱,你又怎知殿下不是我的良人?” “我知道,姐姐处处优于我,娘娘也看重姐姐,但我与怀安哥哥心意相通,姐姐难道就不能成全我与怀安哥哥吗?” 江知念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成全,当然要成全,要你日日被打被虐,为奴为妾,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太子也维护江若蓁,“孤本不想纳你为妃,奈何母后喜欢你,但只要你允许若蓁入东宫,孤也成全你这个太子妃!” 江知念还想一试,“殿下,您若是想纳她为妃,何不求了娘娘纳她为太子妃?我江家女虽不比殿下身份尊贵,但绝不会二女共侍一夫!” 皇后当即开口,“胡闹!知念,你与太子的婚约,那是过了圣上的,岂能说换就换?”她转眼看向太子,“此事本宫站在知念这边,怀安,你若是想纳她,就必须过了知念这一关!” 皇后此时将面子给足了江知念。 但江知念心愿就落空了。 闻言,江若蓁脸色一白,看来若是想嫁给太子,还得看江知念同不同意。 可她身子给了太子,若不嫁给太子,还能嫁谁? 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上次帐篷塌了,人尽皆知,她只能嫁给太子了。况且怀安哥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乃是日后的皇上,权利钱财皆是不缺德,世间哪有比得上太子的男子? 思来想去,江若蓁为了如愿嫁给沈怀安,只能咬了咬牙,跪到了江知念面前去,“姐姐,求你成全我与怀安哥哥。” “姐姐,自小你过得便比我好,我什么都没与你争过,只这一个心愿,姐姐就答应!” 她哭得梨花带雨,伸手抓住了江知念的衣摆,江知念垂眼冷睨着她,仿佛在俯视一只可怜的蚂蚁一般,江若蓁也有下跪求她的时候。 江知念微微俯身,抓住了江若蓁的手腕,江若蓁浑身一抖,接着便恢复如常。 “做妾是要侍奉我的,一辈子为奴为婢,抬不起头来,江若蓁,你当真愿意做妾?” 江若蓁心里原粉急了,抬眼看向江知念的神色也带着嫉恨,恨她为何从小占了自己的位置,出落得如此出众,恨她被皇后看重,夺了自己心爱之人! 恨她明明只是个野种,却能够踩在自己这个真嫡女的头上! 她怨恨嫉妒,可更想要嫁给太子,只要嫁给太子,这些就不重要,普通人的妾与太子的妾室能一样吗?日后太子登上大典封妃时,她才是凭借太子的喜爱登上后位之人。 如今只是要忍辱负重罢了,江若蓁她等得起! 看透了江若蓁的眼神,江知念淡淡一笑,正要端正了身子,被江若蓁拉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姐姐要是不答应,日后便不用做江府的嫡女了,欺君是死罪,姐姐知道如何选的。” 江知念微僵,又听她装模作样道,“我们姐妹之间,要比旁人亲的多,我岂会不愿?” 于是江知念直起身子看向太子,“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有条件。” 第132章 还生恩 “殿下既纳了江若蓁,短期内不可再纳别的妾室。” 太子妾室多实在正常,若放在以往,江知念这个要求属实过分,可这个要求,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亦或者说江若蓁,都答应下来。 毕竟他们都有私心。 而江知念也有私心,太子如今暴戾不堪,除了江若蓁这个蠢货想送上去被凌虐,她实在不忍心旁的无辜女子落入这个深渊。 既达到了目的,皇后也不想再看到江若蓁,撑着头闭眼挥退两人后,脸色才好些,“知念,此事是本宫对不住你,不过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更何况是太子,我们做女人的,只要做了正室,还有什么是拿捏不住的?妾室,不过是你的生育工具罢了。” “若是江若蓁有孕,本宫会替你做主,将孩子养在你的身旁。” 红豆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孩子还是谁养亲谁,更何况,您与二姑娘是亲姊妹,血缘岂不是更近些?” “只要娘娘看重,日后谁也越不过太子妃您去。” 江知念听着两人为太子开脱、找补,或是对她恩赐似弥补,心中没有太多的波澜,“臣女谨遵娘娘教诲。” 江知念的懂事,恐怕是这几日皇后最欣慰的事情,又赏赐了她不少东西,不过江知念有能力自己赚钱,钱财于她不过是身外之物。 从皇后那里回来后,江知念将这几日的事情都想了一遍,不免觉得胃里阵阵泛酸,她疑是身体还有些问题,半夏端着乳茶和点心进来。 “小姐,今日未用早膳就去了皇后娘娘那里,眼下是饿坏了,且先垫垫肚子。” 江知念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未进食了,喝了一整碗乳茶,胃里才觉得好受些,折柳从外头匆匆进来,“折柳,你来得正巧,快来尝尝这个点心,在京中可吃不到。” 折柳跪坐到了蒲团之上,可却没有动那点心,从身上掏出一封书信,“小姐,扶光来信了,您让她查落雪阁的阿淳,已经有眉目了。” “那阿淳是二小姐刚回府没多久,便采买进府的,听说素日里不爱说话,只闷头做事,是个老实姑娘。” 照这么说,阿淳其实是买进府的,跟江若蓁没有关系? 可若是如此,又为何愿意替江若蓁做这些事情? “不过,扶光提了一嘴,说采买本是府中管内务的嬷嬷在操办,那日人牙子来送人挑选时,恰好二小姐也在,嬷嬷为何记那么清楚,便是因为给府中姑娘选的丫鬟,不仅要机灵会干活的,最好长得也有些姿色,姑娘们领出去方便,且日后若是嫁人了,身边也有行方便的通房婢女。” “明明嬷嬷选了一个处处都好的,可二小姐偏偏看中阿淳这个木讷的丫头。” “二小姐带阿淳回去后,也并没有放在房中做贴身丫鬟,而是选了小桃,把阿淳打发去了院子里,做些不重要的事情。” 江知念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个阿淳,看来是江若蓁在府外就认识的人,充作丫鬟买进了府里来。” “二小姐不是说她流落在外时,过得很苦,怎么还有丫鬟伺候?” 这些江知念其实也不知道,江若蓁在外过得是什么日子,认识什么人,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还有谁能知晓? 扬州温家。 “去扬州打探的人,有消息了吗?”她看向半夏,半夏抿了抿唇,“不太顺利,奴婢正准备找机会同您说。” “扬州城太大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两个嬷嬷,我们的人便想着,直接打探一番温家,可扬州城内,姓温的不说几十家,十几家是有的,家家户户探查下来,也费了不少时日。” “也没探出什么来,想到二小姐说她以前过得苦,奴婢便让人去城外的村落也都问一问。” 一番话听下来,江知念感知到温家恐怕不是一般的贫穷,她眼眸微微一垂,温家也许是她的亲生父母,只是前世江若蓁回来后,也没听说温家来江府找她。 江若蓁有江家人的无条件偏爱,那她呢,她的父母又在何处? 明知……明知江若蓁并非他们亲生的女儿,也没想过来找自己吗? “若是……若是找到了,替我备个红封,放两张百两银票,也算是……报答生恩。” 至于旁的,江知念也没有多想了,毕竟她和温家没有半分亲情,甚至连见也没见过,寻常农家也许一辈子不见得赚够一百两银子,也能抵得上生她之恩了。 至此,江知念在这世上,再也不欠旁人分毫,不欠江家,更不欠温家。 半夏应下来,心疼自家小姐,折柳也是一阵唏嘘,帐内弥漫着伤感,倒是此时何皎皎来,打破了这氛围。 “念念,你可方便?今日阿兄要带我去猎点小兽,做一件披风,你与我同去?” 江知念喝了一口茶,收敛起情绪,回她便晚了些,何皎皎以为她的犹豫,是因为上次在林中遇险,便接了一句,“你放心,有我阿兄在,定不会叫你受伤的。” 半夏道,“小姐去,春蒐就这么些天,再回到京城也没有这机会了。” 江知念便应道,“好,你且回去等等我,我收拾一番就来。” 她之所以有犹豫,也是因为上次学射箭被陆君砚知晓了,还专程叫她去说了一番,她不想惹出闲言碎语,可奈何何皎皎便如同春日暖阳一般,只要靠近何皎皎,便能让她从一些仇痛之中,缓出气来。 江知念也喜欢与何皎皎交往。 “好!”何皎皎兴高采烈回去告诉阿兄这个好消息。 何昱答应了妹妹,听妹妹说要带上江知念,一早就去围场喂马的地方选马,见了何皎皎来,便指着一匹白色矮马,问道,“这匹给江姑娘骑如何?” 何昱看江知念射箭不好,便以为骑马也是如此了。 “阿兄,这马腿儿这般短,哪跟得上?是小孩儿骑的,像我十岁时,爹爹赠我的小马驹!” “你莫不是以为念念不会骑马?我初见她时,便同她赛马,她可是赢过我的,要选也要选这匹宝马,她骑起来一定又快又稳。” 何昱有些意外,自己妹妹自小就在潼门关生活,学了父亲和自己,马术也是一等一的好,江知念看上去与京城那些贵女没什么不同,却不想骑得这么好? 第133章 他想要的奖赏 心中对其好感又多了一分,“江姑娘与其他女子,的确是不一样。” 何皎皎对此话认同,“自然是不一样。”否则她也不会只爱找江知念玩,不过这句话,倒叫她听出几分玄机来,她忽然凑近何昱,问道,“阿兄,你可是觉得念念长得美便罢了,又精通各艺?虽说射箭确实是比不过我,不过其他方面,我也比不过她。” 何昱有些好笑,宠溺地看着妹妹,“小女娘,好胜心别那么强,怎么总是比来比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长处。” “自然是要比的,若是我优于念念的地方,她便可以向我学,她好于我的,我就可以向她讨教,这有什么不好的?” 这便是他妹妹天真之处了,她虽爱比较,可其实没什么坏心思,自小被宠着长大,顶多有些骄纵,可她依旧明善恶,知是非。 “你不会对念念有好感?”何皎皎看四下无人,便打趣起自己的兄长来。 何昱脸色变了,“何皎皎,谁教你这般口无遮拦的?这种话若叫旁人传起来,于我是小事,可于人家女子,那便是天大的事,何况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京城甚之,比不得你在潼门关无拘无束,这种浑话以后不能再说了!” “知道了知道了。”何皎皎被兄长凶了,有些委屈,“我也是随口说说,谁若是敢传,得问问本小姐的鞭子同不同意!” 何昱见她不知悔改,脸色更加严肃,何皎皎当即被吓到了,立刻认错,保证再也不说了,还在一旁小声嘀咕,“不说就不说,你就是真喜欢,也轮不上你呀,人家是皇后钦定的太子妃,只差成婚了……” “有什么你便直说,别在那里嘀嘀咕咕,像是我欺负你一般。”何昱无奈,自己这个妹妹,是被家里宠坏了。 何皎皎忘性大,何况亲兄妹哪有见仇的?于是又和好了,凑过去道,“我是替念念不值,阿兄,你来得晚只怕是不知,我跟你说……” 何皎皎把太子与江知念的亲妹妹搞在一处的事情,说给了何昱听,何昱表情严肃,心中的确不是滋味,第一眼见到江知念,他就觉得如同见到仙女一般,气质清雅出尘,矜贵不凡。 这般女子,谁能娶到那时福气,为何还有这种遭遇?太子是眼瞎了不成?不过这话,他也只能想想,不敢冒犯太子。 “我虽没见过念念的妹妹,可与自己姐夫勾搭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只可惜念念,已经订婚,抽不得身。” “未必。”何昱忽然道,“只要未成婚,便有诸多法子阻止,只看如何行事。” 见何皎皎来了兴趣,何昱却打断她,“只是,这都不是你一个未婚的女子该谈论的事情,以后莫再提了,你云英未嫁,怎好把这些事挂在嘴边?” 何皎皎住了嘴,阿兄当真是奇怪得很,又要她说,又不许她说,方才还和和气气的,现在又要来教训她!要不是想要阿兄给她猎小兽做披风,她一辈子也不想理阿兄了! 正生着气。江知念换了一身便于骑行的衣裳来了,她又瞬间换了一副表情,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她不好在念念面前生气,等回了潼门关再同阿兄好好闹脾气。 三人带各自还带了下人出发,去了一天,直到下午,快到了傍晚才回来,有何昱在,自然是收获满满。 不仅猎到了皎皎想要的狐狸,还有老鹰三只,兔子若干,再多的便送去了专门做膳食的地方。 狐狸要给皎皎做披风,何昱准备用老鹰的羽毛扎个风筝,“听闻京城乞巧节会踏青游园,江姑娘可以带上这个风筝。” 江知念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能凭白收人东西? 何皎皎劝道,“这些都是我们一起围猎的,我拿了最珍贵的狐狸毛,你若是连这个风筝都不收,我可要给你银钱买下来了。” “自是不必。”江知念活了两世,虽然已经没有了这般童心,但毕竟也是一份珍贵的礼物,便收了下来。 三人说好后便散了,江知念回帐时,折柳已经做好了饭,围场中素菜可是新鲜东西,因着自己身份的原因,她日日都吃得上。只是吃到一半,揽月来了,手中还呈着重重的,雪白的东西。 揽月行礼,“江姑娘,这是世子给您的白狐毛做的披风。” 狐狸难猎,白狐更是稀有,今日她与皎皎猎到的狐狸是黄棕色的,就是要做披风,也得拼上许多兔毛才够。 可眼下陆君砚送来的披风,通体都是白狐毛,价格昂贵是其次,主要是稀有难得。 “眼下料峭春寒已经过去,也用不上这披风了,世子是何意?” 揽月,“世子说,镇国公府有的,荣安侯府也有,东宫有的,荣安侯府未尝没有,江姑娘若是需要什么,尽管遣人告知世子便是。” 江知念沉默片刻,她便知道,陆君砚表面看上去平淡柔和的谦谦君子,实则内里最是霸道小气,有些无语,但又不知作何回复。 担心她会拒绝,揽月放下东西就请退了,不等江知念反应。 折柳走上前去,提起那披风,“这披风又暖和又轻盈,最适合小姐不过了。” 江知念无奈,让折柳好生存放着,先过来吃饭。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何家送了什么东西过来,陆君砚必定要送更好的过来,江知念帐内都快放不下了,只怕回京时还要再雇一辆马车才行。 · 春蒐到了尾声,众人其实对围猎已然没有了什么兴趣,又期待起回京的生活。 回京城之前,便会公布参与围猎之人所猎到的数量,排出第一夺得彩头。 已经有两年都是太子夺了彩头,今年算下来,何昱是第一,何昱来得晚,却比旁人猎得多,皇帝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他,更是问他想要什么奖赏。 此刻众人齐聚,虽是夜晚,但火光与月光足以照亮席间。被问到的何昱,似乎有一个想要的奖赏,可是理智却告诉他,此话说不得。 第134章 鹿血酒 他沉默片刻,旁的也实在没什么要的,他的父亲是镇国公,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便道,“微臣愿国泰民安,春和景明。” 说到春和景明时,他眸光略微移动,看到了坐在皇后一侧的江知念,正专心与自己的婢女说着什么,丝毫看不出何昱此时的异样。 这几日的相处,何昱不自觉就会被江知念吸引,他愿国泰民安是真,江知念在他心中,已然是一万次春和景明,也是真。 可江知念是太子妃,纵使不是,潼门关的风水也不如京城养人。 至此,何昱便不再看她,垂下眼去,谁也察觉不出一丝。 除了陆君砚。 皇帝爽朗一笑,只道是虎父无犬子,虽说何昱没要,但还是奖赏了京城一座宅院,只是谁人不知镇国公一家戍守潼门关,哪里用得上这座宅子? 说回到江知念正与婢女说着什么,其实是她专程要了一壶鹿血酒,何昱猎到的鹿,正新鲜呢。 江知念亲自走到太子身前,“殿下,臣女敬您一杯。” 银制的酒壶中倒出来的,却是带着血红的酒,沈怀安眉心一跳,再抬眼时,果然看到江知念那似有深意,带着戏谑嘲讽的眼神,滔天的怒意聚集于胸口之中。 “江知念!”不难听出,沈怀安的咬牙切齿。 只是皇后乐于见到江知念与太子走到一起,语气微沉,“怀安,知念一片好意,你不要不近人情!” 只觉得,明明自己儿子做错了,江知念这般懂事,怀安还不知足。 唯独沈怀安知道,自己杯中的鹿血酒,分明就是江知念对他的嘲讽! 他咬牙,眼神狠戾阴冷地看着江知念,江知念故意柔声道,“臣女帮殿下这么大一个忙,殿下这点面子也不给?” 沈怀安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了,手指泛白,江知念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羞辱自己! 可偏偏,江知念不仅敢,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端来,他不想喝要与旁人如何解释? 言语之间,还用江若蓁还威胁他! 在皇后警告的目光下,沈怀安最后还是将鹿血酒一饮而尽,酒入喉后,火辣辣的感觉至冲天灵盖,连那一丝腥味也掩了下去! “你给孤等着!” 见沈怀安如她所愿喝了鹿血酒,江知念也不多纠缠,回了自己的位置,沈怀安给自己的羞辱,她肯定是要一一还回来的!这才哪到哪? 她就是要惹怒沈怀安,她本期盼着太子可以掀了桌案,当场发作,皇上必然会询问他,责怪他。 只可惜,有皇后压着他翻不出浪来。 无论是何昱心中暗波涌动,难明的情谊。 还是被何昱记挂的江知念,不仅对何昱的情愫毫无所知,反倒是用鹿血酒激怒沈怀安。 同时发生的两件事情,都落入陆君砚的眼中。 一开始陆君砚心中难免生出醋意,可在看到江知念如同不开花的木头一般,从未将何昱放在心中,一心都是复仇,便没忍住笑出声来,引得皇帝侧目,开口询问他。 “君砚想起什么事情了?这般开心?” 陆君砚回话,“围场住不习惯,想到明日要回京了,心情愉悦。” “哦?朕今日也要送你一个礼物。” 陆君砚半开玩笑,“臣一只猎物也没猎到,也有彩头?” 接着,便有人牵来一只白玉獒来,通体雪白,绒毛松软,毛色光泽。这只白玉獒体型不小,吓得一旁的的女子都有些脸色发白。 “这只白玉獒朕专门找人驯化过,你眼睛看不到,日后便带它在身边,也好为你寻个路,若是遇到居心叵测之人,也能护你一二。” 云初当即感觉自己被一只狗给取代了,看向白玉獒的眼神有些不善。这些不是他在做的事情吗? “微臣多谢皇上。” 陆君砚让云初将白玉獒牵了过去,众人一面探头看那白玉獒摇着尾巴蹭向陆君砚,仿佛早就知道这是它的主人一般。 一面也再次感叹,各大世家的世子中,唯有陆君砚最得圣上喜爱,无论什么事情都想着陆君砚,倒也正常,陆君砚毕竟是皇上收的义子,地位超然。 许多女子眼中不乏失落,陆君砚长得英俊不凡,地位和家世也是一等一的,若非有眼疾在身,也怕是京中贵女争相追捧的对象。 皇后笑意僵硬,想不通一个瞎子,皇上为何还这般放在心上,对陆君砚的关系,完全越过怀安去。正心中暗暗埋怨着,谁曾想,陆君砚牵着白玉獒的手一松,那玉獒便哼哧哼哧来到皇后面前。 吓得皇后大惊失色,手中酒都打翻了,提着裙子后退好几步! “雪团,回来!”陆君砚喝了一声,这是白玉獒的名字。雪团听了陆君砚的声音,掉头就回去了,皇后表情不悦,红豆早已意会道,冷声质问他,“世子殿下。皇上赐给您的狗,您为何不好生看管?纵着这个畜生来冲撞娘娘!” 陆君砚也不辩驳,摸着桌子起身,给皇后行了一礼赔罪,“微臣眼疾,未能看管好雪团,还望娘娘看在雪团是皇上所赐,不要见怪。” 皇上眉目一皱,雪团已经被驯化成功,一般是不会咬人的,皇后如此大惊小怪做甚? “好了,你若是害怕,就先回去。”皇帝对皇后道,皇后想怒却没能发威,再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便讪讪然告退。 今夜席间,皇上赐了御酒,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席散后,江知念的脸颊微微泛红,正欲回自己的帐篷,倒是先被何家两兄妹拦了下来。 这些日子来,江知念与他们相熟,明日便要各分南北,心中也是不舍。 何皎皎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念念,要不,你跟我回潼门关。” “皎皎,你喝多了。”何昱吩咐何皎皎的婢女,扶着皎皎先回帐篷,他落在后面,趁着夜色再好好看了一眼江知念。 “江姑娘,方才皇上赐给我的那宅邸,我想请江姑娘暂时替我打理。” 第135章 回京,陈氏得意 江知念不明,看向他递过来的凭证,若是她记得不错,皇帝赏给何昱的是前朝裕王府,府内景色数一数二,当今长公主想要,皇上也没给。 何昱如今大剌剌地,便把凭证给了自己?岂不是在说,她可以任意去这个府邸。 何昱赶紧解释,“若无意外的话,何家世代都会镇守在潼门关,这个宅邸对我来说并无用处,与其空置在京城,不如交予江姑娘,江姑娘代为打理安置,若是能用得上更好。” “皎皎爱玩,我们男儿虽离不开潼门关,但日后,说不定皎皎可以回京城住一段时日,也好有个落脚处。” 原来是如此,江知念着才接过来,“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世子这个兄长当得也叫人羡艳。” 何昱淡淡一笑,他也有私心,潼门关与京城山高路远,他想着能有哪怕一丝联系也好。 “江姑娘不也有兄长?” 围场的夜风吹散了江知念鬓旁的耳发和她唇边的笑意,“夜已深,世子早些歇息。” 称她为贱妇,毁她清白,设计她去死的兄长吗? 江知念不敢恭维,不过她礼数周全,倒没叫何世子看出异样,只是回去时,便没了方才的轻松。 帐篷前,江知念正要进去,冲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它在江知念身旁蹭着打转,折柳被吓得不轻,江知念倒是不怕。 “雪团,回来。” 江知念抬眼,便看到牵着雪团的陆君砚,她蹲下身,一边揉着雪团的耳朵,一边问道。“世子,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陆君砚挥退其他人后,才缓缓道,“明日就回京城了,你还没想好?” 江知念的手一顿,又听他道,“眼下你还有选择,皇上看中镇国公,倘若何世子愿意出言求娶你,也不是行不通,何昱虽比我差些,但比之太子强了不少。” 这话江知念先是没听懂的,却被陆君砚后半句话震惊了一番,这个人是如何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此自夸的?照他说来,全天下男子,唯他最好了。 “我与太子的婚约是圣上做主赐婚,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吗?” “还能有什么办法?何世子拿军功换,我虽无什么军功在身,只能死乞白赖去求皇上了。” 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绝妙的法子,没想到…… 江知念转身径直回了帐内,任凭陆君砚在身后说什么,她也不想搭理,待陆君砚真诚将法子全盘托出,再来与她说! - 江府。 “雪枝,给各家的请柬都送过去了没有?今日若蓁就回来了,可不许出纰漏,京城上上下下,但凡有头有脸的,都请来后日的小宴。” 陈氏喜上眉梢,江若蓁在春蒐时拿了魁首,一舞惊艳四座,皇后娘娘亲自赏了彩头! 日后她的若蓁,也算是扬名京城了。 雪枝赶紧道,“夫人放心,都送出去了,现在京城之中,都夸您贤惠有才,才能教出两个这般优秀的女儿。” 陈氏心中的意,倒没怎么表现出来,她这些日子高兴,连带着对两房妾室脸色都好些。 “生得好不如教得好。”此刻郭氏宋氏也都在,此话便是故意说给宋氏听的,宋氏已经显怀了,自己又没有女儿,对此并不在意。 女子再出色有什么用呢?日后还不是要依附于男子生活。 宋氏觉得她有儿子傍身,万事都不必愁。 这话独独刺痛的是郭氏,郭氏袖中手帕都捏紧了,又慢慢淡去神色,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罢了,她就看着,这个江家迟早有一天会闹起来,闹得不得安宁! 陈氏,“婆母一向偏心知念,这回也叫她老人家知道,我们若蓁又差到哪里去了?” 雪枝附和,“老夫人是明白人,这回被皇后娘娘召去,也该知晓咱们二小姐,也是个顶顶出色的小姐。” “快去布置布置府内,后日也叫她们瞧瞧咱们江府的风采。” 陈氏如此忙活到了傍晚,听闻春蒐回京的马车车队已经入京了,陈氏心中紧张又着急,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若蓁了,也不知在外面有没有受江知念欺负,或是吃不习惯?瘦了些没? 她干脆吩咐雪枝去叫上江程一道,去江府大门处接接江若蓁,不过美其名曰是接老夫人的。 就这样,等到天快擦黑时,远处的拐角处,终是拐入了马车,陈氏眼睛一亮,身子微微倾斜地等待,马车停下来时,第一辆是江老夫人的。 陈氏还是装模作样去扶了一把,只是江老夫人并不领情,她见到陈氏便想起江若蓁,一把推开她的手,由着朱嬷嬷扶着下了马车。 江程迎上来,“母亲,这一路可还顺利?” 陈氏虽不满,但为了探问江若蓁的事情,按下不提,凑了过去,“婆母,皇后娘娘召您去围场做什么?可是因为若蓁?” 这一对夫妇还好意思问!江老夫人冷着脸,“除了她还能有谁?!”念念一向省心。 得到老夫人肯定的回答,陈氏喜气洋洋地拉住江程,“老爷,婆母舟车劳顿,让婆母先回去休息。” “也好,母亲你先休息。” 江老夫人虽不知这个蠢儿媳为何一脸喜气,但她上了年纪,这一躺下来累的不轻,便回了松鹤院。 等到江知念下马车时,陈氏也象征性地关心了两句,脸上有几分得意,江知念有些莫名,可陈氏心里仿佛吃了大补丸一般舒坦。 江知念不是她亲生女儿,却在京城扬名,如今若蓁也成了炙手可热,众人夸赞的对象,可算是证明了,江知念能有今天,也是她教的好,与江知念自身的性格、血缘,没有半分关系。 可当她看到后面便没有马车了,叫住了正欲回琳琅阁的江知念,“知念,若蓁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江知念回头看了一眼,小厮在不停地在为她卸下从围场带回来的各种小玩意。 而陈氏那模样,恐怕还不知道江若蓁在围场做的好事,她懒得说,等陈氏自己听了,吓死她。 “江夫人不妨亲自问问江若蓁。” 言罢便不再理会她,陈氏莫名着急,该不会是路上遇到麻烦了?“老爷,你看她,自家的妹妹,这般不管不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她委屈地擦眼泪,“我们好吃好喝供着她,她却不知好歹…” 殊不知,接下来还有更刺激的事情等着她。 第136章 江若蓁回京 孽债啊!都是孽债! 江程保住陈氏,开口安慰,“好了好了,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春蒐是我亲自安排的,一路都有护送的侍卫,不会出事。” “你不是说,若蓁在春蒐拿了魁首?许是娘娘还要宣她入宫行赏,你就别操心了。” 听了这一番话,陈氏才放下心来,她眼看着从江知念随行的马车上,陆陆续续往里面般东西,新奇的名贵的,比比皆是,陈氏便有些酸意。 虽说名义上都是她女儿,可江知念到底只是一个假货,还能得到这么多好东西? 原本这些都该是若蓁的才对。 原先江若蓁还没扬名时,陈氏对江知念这样优秀的女儿,还是有几分情分的,不过现在若蓁也足够优秀,陈氏自然更心疼自家的人。 不过陈氏当即又想明白了,江知念说起来也还是姓江,她好,江家也跟着沾光。 何况,自己一手养大的,总比庶出的强,至少看着不糟心。 陈氏想,也许若蓁带回来的奖赏礼物,比这还要多!于是她便在江府大门处等,等啊等,江若蓁没等回来,倒是雪枝一脸难色匆匆回来了。 “夫人,大事不好了。” 陈氏眉心一跳,拉住雪枝仔细盘问,“什么事?” 雪枝手中是她送出去的小宴请柬,“这几个夫人把奴婢送出去的请柬都退回来了。” 闻言,陈氏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接过这些请柬,陈氏仔细端详,分别是户部侍郎家、太学博士家、几个中大夫退回来的请柬。 陈氏轻嗤,左右不是什么大人物,不来便不来,她正色看向雪枝,“别咋咋唬唬,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不必在意。” 可马上,陈氏便发现事情不对了,当晚,她送出去的请柬接二连三地又被送了回来!其中无论官职高低,态度居然都出奇一致!陈氏察觉不对,便让雪枝去打听打听,莫不是谁人从中使坏,见不得她江家好? 可雪枝打听回来的消息,陈氏几乎不敢听! 原来,随着大部队归京,江若蓁在围场的那些事情自然也传了回来,原本在京城中不知晓的人家,乐呵呵地应下这小宴,可听了江若蓁的事迹,那请柬有多远就能丢多远! 谁家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儿?若是自家女儿和这般人扯上关系,日后还怎么说亲? 如今江府便如同那粪水一般,谁都不敢沾染分毫,更有甚者,将收帖的下人一并赶走了,以示自家清白,只能说是无妄之灾! 而今夜,注定是落雪阁的不眠之夜。 这么热闹的事情,琳琅阁也不会错过,扶光最先听折柳讲完,气得想去厨房搬两桶泔水倒在落雪阁门前,竟然连自己姐夫也不放过! 江知念有些疑惑,江若蓁的事情皇后居然没能压得下来? “二小姐怎么还没回来?奴婢想瞧瞧,这一次夫人老爷又想怎么处置。” “夫人把二小姐当成心肝儿一样护着,还能如何?小姐已经答应,让她做太子殿下的妾室了。”折柳泄气道,虽知道小姐也是没有办法,但总觉得太便宜江若蓁了。 可若是,她们知晓江若蓁在太子帐内过的什么日子,便不会这么想了。 江知念喝了一口茶,唇边有着淡淡的笑意,为何江若蓁还没回府? 这就不得不说起,她昨晚给太子的那杯鹿血酒了。 这也是半夏后来打听到的,大家散去后,太子本想去江若蓁帐内消消火,怎知路上遇到了几个投怀送抱的舞姬,那些个舞姬也是不长眼的,听说出来时,个个身上都有着骇人的伤口。 再说太子为何又愿意碰别人了?原是他第一次对江若蓁动了手,便心存怜惜,更是保证过不再对其动手,可沈怀安房事欠佳时,哪里忍得住?恰逢这些舞姬自己送上门来,他便借此消了火。 只是江知念给他倒的鹿血酒,可不一般,上半夜就此过了,下半夜江若蓁便也去侍奉了,倒是没打她了,可也足足折腾了一整个后半夜。 今早大部队出发时,两人起不了身,便拖了进度,眼下恐怕还没到京城呢! 只是这些,江知念也不便同折柳和扶光两个未嫁的小丫头讲,只是一脸耐人寻味地看向她们。 而陈氏这边,再三确认雪枝打听回来的消息后,耳边轰鸣一片,脸色惨白如纸,半个时辰前她有多自豪喜悦,此刻脸就被打得有多疼! 甚至连江程,两眼一黑,没有站稳!一想到如今满京城穿着江若蓁与太子的艳事,明日他还要上朝,他简直无颜面对僚友!不仅被打趣得老脸挂不住,只怕是也逃不过言官的嘴! 江程怒极,指着陈氏的鼻子就骂,“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简直不知廉耻!” 陈氏捂着心口,怎么就成了她一个人教出来的女儿了?难不成,江若蓁没叫过他一声爹爹吗? “老爷,这其中恐怕有误会,若蓁如此懂事,怎会如此?” 江程可不管这么多,是真是假,满城风雨之下,他的脸面尽失是事实!若是圣上责问下来,他这个礼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见陈氏还在狡辩,意识不到严重性,他大步过去,狠狠打了陈氏一巴掌! 陈氏被掀翻在地,受了刺激的她加上这一巴掌,直接昏死过去! 最后还是雪枝跪着请江程放过陈氏才作罢,夜马上就深了,江程抽身出了陈氏的院子,妾室宋氏像是早已等了许久,立刻迎了上去。 “老爷,去妾身院子坐坐?奕儿今日学了诗,老爷要不要听听?” 若放在以前,江程还吃这一套,可现在他无心搭理宋氏,把她的手拂开就匆匆往松鹤院赶去,老夫人去了围场,定然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可去了松鹤院,老夫人今日压根不想见任何人,江程急于弄清楚,朱嬷嬷便给了他一句准话,“老爷,老夫人说,当初您与夫人偏心偏宠二小姐之时,可有想过今天?” 这话便是肯定了外面的传闻,江程听完眼中渐渐无神,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眼下该怎么办?” 怎么办?朱嬷嬷道,“老爷放心,这些个委屈大小姐一并咽下了,也同意二小姐入东宫为妾,您就安心做太子殿下的老丈人!” 话是好听,可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 江若蓁是后半夜回来的,眼下淡淡的乌青,脸上更是泛着红意,发髻并不规整,原先还担心回来时被父母责问,好在,夜里了并无人等她。 虽是松了一口气,到底是失落的。 脚下虚浮着,还是知画扶着她慢慢走,“等明日天亮了,还得想个借口好好与爹爹阿娘说,姐姐先回来一步,也不知有没有胡说什么话。” 第137章 人死了,你去交代? 她正走到落雪阁外面,忽然,前面多了一排挑着灯守在落雪阁外面的人。 江若蓁顿住步子,仔细看过去,这些人领头的,不是朱嬷嬷是谁? “二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请。” 朱嬷嬷这个架势来者不善,她咬了咬唇,“朱嬷嬷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原来是在等我,这么晚了,难不成还要我去给祖母请安?” “请安就不必了,老夫人见了你只会恶心得吃不下饭,老奴是来请你去跪祠堂的,你在外败坏江府名声,行龌龊之事,难不成以为这件事便过了?” 江若蓁扶着知画的手一紧,脸上强扯着笑意,可眼底也没有温度,“朱嬷嬷,我刚从围场回来,是不是等天亮了再说呢?” 只要天亮了,阿娘和阿兄都醒了,一切都好说了。 朱嬷嬷不想再与她废话,一个手势,从她的身后就涌出江府的家丁,直接把江若蓁押起来,知画护了一下,朱嬷嬷更是瞪了她一眼,“别着急,你也一起!自家小姐做什么事情,她心中没数,连你也没数!” 江若蓁原本身上就不舒服,太子在围场折腾了,马车中也没放过她,她还觉得心中甜蜜,此刻走路脚都没力气,哪里有力气挣扎呢? 可她红着眼求朱嬷嬷,“朱嬷嬷,有什么等天亮了再说不行吗?我好歹也是府中的小姐——” “我呸!”朱嬷嬷差点一口唾沫吐她脸上! “江若蓁,你在围场勾着太子与你上了床榻,今日这般出现,可见你的荒淫,府中大小姐受了委屈,三小姐日后也嫁不了人了!” “都是因为你!若是老夫人能选,当初就不会让你进了江府的大门!” 朱嬷嬷说得没错,二房的江雪宁,这辈子是别想嫁人了。 天还没亮,二房那边明日,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罪魁祸首还有脸在此说她是江府小姐! 不再听江若蓁的话,下人将她直接押去了祠堂,朱嬷嬷派人盯着,这一次绝不会再放过江若蓁,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就是跪死在祠堂,也好全江府一个清名! - 翌日,江知念起身时就听折柳说了夜里的事情。 “二夫人一早就跪到了老夫人的院门前,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白氏性子软,才一直护不住自己的儿女,如今江若蓁闹出这种事情,江雪宁必不能再说亲了,白氏也终于硬气一回,闹到老夫人跟前去了。 她教养得好好的女儿,凭什么就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扶光叹气,“三小姐的确冤枉,素日里最规矩听话,只一心护着幼弟。” 江知念眼底也是淡淡的,虽说江若蓁闹到这个地步,她倒是乐见其成,可是到底江雪宁无辜,二房也无辜。虽然她不知道,其实帐篷是半夏和云初使了手脚,心中也还是觉得多少与自己有点关系。 “我去看看。” 一路到了松鹤院,院子外早就聚了满了人,二房的三房的,大房妾室,只差个陈氏,说是昨天晕死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陈氏要是来了,白氏恐怕要手撕了她! 白氏几乎哭晕过去,江雪宁自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安慰母亲白氏,三房瞧不惯白氏软弱,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经! 她如今没有孩子,日后难道也不生吗?生下来是女孩儿又怎么办?是男孩儿,也无人敢嫁啊! “大小姐来了。”三房崔氏见了江知念,提点了白氏一句,毕竟江知念掌家这些年没出过什么岔子,一甩手不管,江家都乱了过去! 白氏闻声,连跪带爬到了江知念面前,她抱着江知念的腿,不停地求着,“大小姐,求您救救雪宁,宁儿自小听话,您是知道的,她从来没不乖过,大小姐,小时候…小时候宁儿还总把自己的零嘴藏起来给您,大小姐,我的宁儿怎么这么命苦啊!” 江知念退了一步,免叫白氏扯了下去,但让折柳去扶白氏,“二叔母,快起来。” 白氏崔氏,都是江知念的长辈,哪里能受这种大礼? 崔氏也凑上前,“知念,三叔母知道这件事你是最难过的,可你好歹还有去处,雪宁这丫头,日后还怎么嫁人?莫说嫁人,外面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要了她的命。” “二叔母三叔母,并非知念不帮你们,事已至此,我还能做什么?京城如今已经是沸沸扬扬,莫说雪宁…今日父亲上朝还未归,只怕是父亲都难不受牵连。” 白氏闻言,当即发了疯,“要她死!让江若蓁去死!把她沉塘!全了我们江府的名声!凭什么她不知廉耻,如今却要我的宁儿落得这样下场?我嫁到你们江家这么多年,处处小心谨慎,看你们江家人的脸色,如今我的女儿,也要受你们连累糟蹋!” “江若蓁在哪儿?今日我就要她偿命!” 白氏说得不假,眼下江府的名声,有甚者便会掀起流言蜚语,要江府的女子都去沉塘! 白氏眼下状若癫狂,崔氏拉也拉不住,江雪宁也拉不住,直到松鹤院门打开了,江老夫人沉着脸走了出来。 “够了!闹够了没!” 江知念朝江老夫人看去,这些日子,祖母苍老了许多。也许为了暂时稳住这场面,祖母才说这句话,可是江知念丝毫不能共情。 白氏怎么能叫闹呢? “白氏,你要去杀了江若蓁,我绝不拦你,此刻她就在祠堂跪着!可你想清楚了,太子扬言要纳她为妾,她现在也算太子的人,人死了,你去交代?” 第138章 风向转变 不只是白氏等人,江知念的心都凉了凉。这就是江老夫人,永远只为江氏着想,从不考虑旁人。 若江知念是白氏,只会闹得更疯更狠! 白氏愣在原地,语气不甘又沉痛,“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宁儿断送自己一辈子吗!” 江老夫人眼里也有了动容,可她又有什么办法?“我绝不会让雪宁去送死,谁敢说沉塘,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护住雪宁!” 崔氏却发现其中问题,“可是雪宁还怎么嫁人?老夫人,您能堵住旁人的嘴,却决定不了别人的婚娶之事啊,雪宁也是您的孙女儿,对您的礼数从没落下过,不能因为我家老爷和二伯不是您亲生的孩子,便这样糟践!” 江老夫人脸色一沉,崔氏倒是什么话都敢说,白氏都没说得这般犀利,她倒是…… “不嫁人又如何?我这个做祖母的,有能力养她一辈子!” 白氏心如死灰,凭什么,究竟凭什么?她只想要江雪宁这辈子能够安稳嫁人,老夫人养着江雪宁有什么用?前十几年这样压抑的日子,难不成要让雪宁过一辈子吗! 白氏气急攻心,竟当即口吐鲜血!众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赶紧扶着白氏回了二房那处。 江雪宁手脚发麻,先是知晓了此事,知道自己性命堪忧或是嫁人无望,又见到自己母亲这般,她整个人浑身冰冷地愣在原地,脑子里轰鸣一片,看着母亲被抬回院子。 忽然—— 冰冷的手被一阵温暖包裹住,她讷讷侧头,是江知念。 她扶住江雪宁,“我同你一道去看二叔母。” 江雪宁失魂落魄,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松鹤院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到了母亲院子外,她找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大姐姐,我,我当真…当真。” “雪宁,我问过江府的夫子,夫子说你的课业完成得极好,在京城也是上乘的。” “还有什么用?……如今我只能,只能青灯古佛,了度余生。” “雪宁,我有个想法,你可愿意听?” 江雪宁就像是看到什么希望一般,拼命点头,这些年来,江府之中无人在意她们二房生死,也就只有江知念曾有过过问。 如今,万念俱灰下,她还想听听这个大姐姐的说法。 “男人并非就能完全靠得住,嫁人对你来说,也并非唯一的路子,若是你愿意,可以同我学着打理铺子,虽说与你人生原本的轨迹不同,也比日日守着二房这片天要有意义得多。” “自然,我并非强求你不嫁人……”江知念沉吟片刻后道,“如今,江若蓁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了,我无法改变大家的认知,不过等你学会了打理铺子,可以到别的地方生活,你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若是嫁人,也有依仗,如何?” “或是……” 让她离开京城,离开父母弟弟,她还是不舍,江雪宁迫不及待问,“或是什么?” “或是,若你想留在京城,就等你足够有能力那一日,便不会在意旁的人说什么,或许也能等到那个不在意这些莫须有污水的人。” 就连江知念都从小被灌输要嫁得好的思想,更何况江雪宁?她让江雪宁自己独善其身,不去考虑婚嫁,只是在强人所难,只要江雪宁愿意,她可以帮江雪宁活得自在些,无论是什么方式。 江雪宁的眼底有些失落,毕竟她以为,江知念有什么法子,能够让这件事情有实质性的转变,听起来还是只能认命…… 江知念瞧出来江雪宁的想法,她轻叹一声,此事急不得,“先进去看看二叔母,等父亲下朝了再想想法子。” “大姐,还能有什么法子?” 她声音突然冷凝下来,“把江若蓁沉塘以正家风,难道不是最好的法子?大姐姐,难道你就不恨她?太子是你的夫君,虽说如今你还是太子妃,可今后出去,谁不嘲笑你?难道你就甘心?” 江雪宁不懂为何一定要留着她祸害整个江府,日后还要去东宫继续祸害江知念,难道江知念就甘心吗? 江知念神情复杂,她很难告诉江雪宁这是为什么。 江雪宁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低着声音道,“大姐姐,我先回去照顾母亲了,今日怕是热闹,你去前面照顾祖母,这里有我。” 说完她便进了白氏的院子,留着江知念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此事竟闹得这般大,是她没想到的,按照江知念对皇后的了解,即便围场上众人皆知的事情。 也会被皇后想各种法子压下来才对。 - 话说江程朝上,被谏官参了一本,状告江程教女无方,竟然在围场之上,勾引太子殿下,使其有了肌肤之亲,此举既不合规矩,更不合人伦! 太子怎么说也算得上江若蓁的姐夫。 太子和尚书府的千金,哪个柿子更好捏,他们心中清楚,句句不提太子也有一份,却把江程痛批得祖宗八辈都说了一遍。 皇上脸色也不好看,他眼神冷凝,威压直逼太子! 沈怀安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心中暗恨,此事他与母后不是合力压下来了吗?怎么最后还是传到了京中,更是传到了朝堂之上。 围场回来的人,母后也都打点了才对,倘若此事认定是他,只怕是要被废了太子! 沈怀安在皇帝的怒视之下,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就当他准备请求恕罪时,忽然外头进来一个太监,手中拿着一件物件,步履匆匆进来,行礼后又直接往龙椅前去了! 沈怀安眸光一凝,不知这是什么变故。 “皇上,这是有人清理围场时所发现,正是在江二姑娘的帐下,只是位置比较隐蔽,恐怕那人走得慌张,并未看到。” “娘娘一拿到这个证据,便吩咐奴才送来,围场那日,有谁亲眼见到出现在江二姑娘帐内的是太子殿下?” 这个太监声音尖锐,四下打量那些个臣子。 这话问得,谁敢去指认太子殿下?何况围场上这事,也是他们听人传的,具体细节,哪里知道?何况去围场的少男少女们,谁敢认下这事? 瞧了活春宫,难不成自己就能清白吗?大臣们议论纷纷,总之,此事本就只泄露了一丝风声,眼下谁也无法站出来确定,帐内的男人究竟是谁! “既无人敢说,便是空穴来风了?” 察觉到风向转变,沈怀安当即磕头,“父皇,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儿臣那日的确出现在江家帐篷附近,却是去寻江家大姑娘,儿臣的未婚妻。” 第139章 脏水 当即有太子的党羽开始为他辩白,说他出现在江家帐篷也是情有可原,许是旁人看岔了,只是在那附近见到过太子,便误以为是太子,以讹传讹。 皇帝看了看手中的物件,又睇了太子一眼,神色难明带着质疑,“哦?王勤,你还有什么可说?” 被叫到的王勤,正是今日提起这茬谏言的人。 王勤跪到地上回话,“皇上恕罪!此事虽与太子无关,礼部江大人之女却切实与外男有染,可见江大人家风不正!” “哼!方才还说江家女与太子有染,此刻又换了说法,朕看上去就如此好糊弄?” 皇帝冷哼一声,将他谏言的奏折狠狠丢到他的跟前,“日后,将事情查明真相后再呈上来!不要听风就是雨,朕没那么闲,这朝堂也不是给你们解决后宅阴司的地方!” 说完拂袖而去,因为王勤没有弄清楚真相就贸然上谏,惹怒了皇上,其他人更不敢再说这件事,见皇帝走了,便陆陆续续退朝。 江程被惊得一身冷汗,差一点,差一点就被皇上处置了,好在皇上生气一走了之,否则要走的就是江程了! - 未央宫。 红豆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碗,里面是特供给皇后养的杜鹃鹦鹉的食物,“娘娘,您为何这般肯定,只要把那个证据交到皇上手里,皇上便不会轻举妄动了?” 皇后用镂花金镊子夹起一小块,亲自喂给笼中的鹦鹉,神色不改,“为什么?因为那是陆君砚的东西,就算此事漏洞百出,皇上心有疑虑,但为了那个瞎子,也要压下来。” 皇帝有多偏心陆君砚,这么多年来,她见识得很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瞎子才是皇上的太子。 “他占了怀安的父爱,替怀安担点骂名怎么了?”皇后满不在意,“反正他也就是个瞎子,要什么好名声。” 今日证据确凿的是太子,皇上便不会这般容易糊弄过去了,皇帝这般疼爱那个瞎子,还不是因为当初那个贱人! 笼中鸟不吃递来的食物,皇后喂了三次也没法子,当即冷着脸将镊子扔进盘中,清脆刺耳的碰撞声把红豆吓得不轻。 “不知好歹的畜生,把它拿出去饿几天,便懂事了。” 不知道究竟是在说鸟还是人。 随后拿过小宫女恭敬呈上的帕子,帕子已经用温水打湿,她拿在手里擦了擦手,丢开后道,“皇上以为瞒得过本宫,呵,陆君砚既是那个贱人的孩子,就不该活到现在,他倒是运气好,只是瞎了!” 瞎了也好,瞎了就没有同太子争的资格了。 红豆将消息说出来,“听说,陆世子请了南诏神医为他诊治眼疾,这都多久了?还是不见好,他的眼睛,怕是好不了了。” 皇后冷笑,南诏神医又如何?他也只能治病,难不成还会解毒?可又有些怀疑,“这个南诏神医本事如何?当真能治好他的眼疾?” 皇后希望陆君砚瞎一辈子,对于怀安来说便没有丝毫威胁了。 “奴婢听说,这位徐先生医术高明,娘娘若是怀疑,把陆世子与这位南诏神医叫到宫里来试探试探,便都清楚了,还能让这个神医替殿下把个脉。” 皇后觉得这办法可行,便吩咐红豆去办,没多久前面传来消息,皇帝果真没有再顺着问下去,她心中一松,一想到皇帝果真如此在意陆君砚,心中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想要召见陆君砚的,还并不只是皇后。圣上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将陆君砚传入宫中,他要亲自问话。 - 江程虽然侥幸逃过圣上的责问,但下朝时脸上无光,周遭人都对他议论纷纷,他匆匆出了宫门就躲进了马车中,一路赶回来,眼中仿佛能喷火一般。 回来便厉声责问,江若蓁身在何处,江老夫人却一拐杖敲在地上,“此刻你去寻她做什么?先想想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 “我问你,今日你在朝上,是个什么情景。” 江程不敢忤逆母亲,将今日在朝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只是为何那证据所指不是太子?” 江老夫人沉着脸道,“堂堂太子殿下,还能真叫你女儿缠了去,名声尽毁?” 但她去过围场,清楚事情的真相,“恐怕是皇后娘娘为了保全太子殿下,才做的一个局,太子殿下倒是摘出去了,江若蓁该如何还是如何!江家的家风,算是毁在她手上了!” “母亲,是儿子不孝,接回来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儿子这就去打死她,好全了江家的名声!”说着,江程已经起身,以往江若蓁犯错,并未真正影响到他。 所以他才会猪油蒙心般,便帮着江若蓁说话,如今石头砸到自己脚了,终于知道急了! “回来!”江老夫人追了两步,又气又恨,“若是打死她有用,还需等你回来?” “太子说了要娶她做妾,她与太子心意相通,你打死她,江家能落得什么好处?” “眼下要弄清楚的是,那个证据的主人是谁!”也就是皇后娘娘究竟找的谁来背负这个私通的罪名? 江程闻言,欲言又止,心中有了猜测,江老夫人见他这模样,当即问道,“你可是知晓?” “儿子不敢确定,当时那太监呈着证据上去时,恰好路过我身边,我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好像是荣安侯府世子的玉佩…” 第140章 请皇上成全 江老夫人一脸震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皇室、世家和官员证明身份的玉佩,都是由我们礼部所定下样式一并交由司工部制作,几阶几品,什么图案什么规格,都是严格按照要求所绘制的。” 因为这些都经过他手,他自然熟悉一些,这么说来,便没有错了?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正要来寻祖母的江知念耳朵里,她心中五味杂陈,呼吸一窒,她快速转身时,甚至忘了半夏就在她的身后,不慎撞到了半夏。 好在半夏灵敏,扶住了她。 回琳琅阁的路上,半夏纠结着要不要为陆世子辩解一二,陆世子是她旧主,但对小姐的用心,她也看在眼里,“小姐,此事一定有猫腻,世子的为人…” 江知念打断她,“我自然清楚,江若蓁和太子的事情,是你亲眼所见,那时候陆世子就在我身边,我还能怀疑他?” “我只是担心,这件事连累到他。” 听到小姐这样说,半夏放下心来,说出自己的见解,“世子身边养的暗卫数量之多,小姐您恐怕不知。” 江知念疑惑看向她,半夏则道,“奴婢的意思是,旁人想要嫁祸给世子殿下,没有那么容易,何况世子的玉佩都是贴身佩戴,轻易不会取下。” “奴婢觉着,此事并非被嫁祸这般简单,小姐您若是有疑问,何不去寻世子问个清楚?” 江知念沉思了许久,终于把半夏所说的话消化干净,对此事又有了新的猜测。 “再等等,世子此刻,怕是在被皇上盘问。” 江知念猜得不错,陆君砚先是去见了皇上,守在外面的太监语气微沉,“世子,您直接进去,皇上等你许久了。” 云初刚扶着他走出去一步,大太监又追了上来,“世子,这次皇上很生气,您说话且仔细些!” 陆君砚点头,“多谢总管。” 陆君砚刚来到内殿,隔着一扇两人高的真丝屏风,便行了礼,被皇帝叫了进去。 皇帝脸色不如之前和蔼,更多的是严肃,把手中摩挲了一上午的玉佩,拿给了陆君砚。 “这是你的东西?” 陆君砚认真辨认后,“是臣的玉佩。” “既然是你的,为何会出现在江家二姑娘的帐内?你可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 “略有耳闻。” 听到陆君砚的回答,皇帝眸光一沉,脸上怒意更显,语气也没那好了,“你既知晓,为何还要这样做?” “不是皇上您说,臣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 皇帝冷声,“若是娶妻,也该三书六聘正经寻一个姑娘成婚,而不是这般自轻自贱,和声名败坏之人牵扯在一起!” “朕知晓你的性子,你定不会做出逾矩之事。不过这枚玉佩为何会出现在江若蓁帐内,恐怕你比朕更清楚!” 这么多年来,君砚一直循规蹈矩,从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在这件事上,他可以肯定与江若蓁私通的人不是他。可是既然不是他,他为何又要故意留个把柄给旁人?惹得自己一身骚! 除了陆君砚喜欢江若蓁,皇帝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更是联想到陆君砚生辰宴那日,云初口中的“江姑娘”兴许是江若蓁? 只是自己下意识想的只有江知念。 “玉佩确实是臣遗落在江姑娘帐内的,臣自知行为有缺,不合礼法,臣自小没求过您什么,这一次…还请皇上成全。” 陆君砚撩开长袍跪下,皇帝闻言气得将案上的香台操起,正要砸落时,又想到陆君砚看不到,只怕是躲也不会躲,香灰弹起来,万一烫伤他怎么办?于是又重重放下,换了个轻巧砸不痛的狼毫摔了出去! 啪嗒一声,落在陆君砚的身上,不痛不痒,但笔上的墨汁染脏了他的衣服。 “陆君砚!她与旁人有染,你也愿意?” “臣愿意。” 陆君砚再一次的利落干脆,皇帝直接怒道,“滚出去!” 总管太监听到皇帝的怒吼声,来回地不停踱步,直到看到陆君砚出来时,他才迎了上去,“哎哟陆世子,您这是……” “有劳李总管替我向圣上赔罪,我先走了。” 李总管愁眉苦脸地看着陆君砚走得干脆的背影,喃喃道,“这哪有赔罪的样子,世子还当真是一点不怕皇上。”说完,就听到皇帝在叫他,连忙进去伺候。 进去时,就见到皇帝眉心紧皱,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语气不耐地问,“查得怎么样了?在江若蓁帐篷中的人,可是太子?” 李总管眼观鼻鼻观心,未央宫那位觉得可以瞒天过海,但圣上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皇上英明。” “君砚为了这个女人,这种事都愿意认下,朕怎么能不生气!”皇帝威严中带着几丝无奈,“当年他出意外落水后,便患了眼疾,朕一直愧对于他,是朕没能保护好他。才依着他,一直没给他物色世子妃人选。” 要是知道有今日的事情,还不如早点给他选了世子妃收收心! “他若是早说喜欢那个江若蓁,朕给他赐婚便是!如今出了这种事情…那江若蓁也配不上君砚!” 李总管便开解道,“皇上,德行有亏之人,难不成成婚了就能安分?何况江二姑娘与太子只怕早已有了首尾,如何看来,都只有世子单相思。” “如今这个逆子,还要朕成全他!他那玉佩,大抵是被未央宫的人拿来为太子背锅的,但他若是不想,未央宫的人也算计不了他!” 李总管当然明白皇帝在气什么,气陆世子为了一个女人,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气世子瞧上了德行有亏,不守女德之人,更是气兄弟阋墙,红颜祸水怕是要害了他两个儿子。 圣上关心世子胜过太子,自然希望一切都给世子最好的。 “圣上消消气,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奴才觉得不值得您操心,便是您成全世子又如何?等世子过了新鲜劲儿,一个女人不声不响死在侯府,又有谁人关心?到时候您在为世子物色个才德兼备的女子就是,左右有皇上您护着,世子的日子又能差到哪儿去?” “世子淳良谦和,等看清那人的真面目,便也不会如此执着了。” 听完李总管的话,皇帝总算消了几分气,此话有理,不仅成全了陆君砚,更打消了太子的念头。 第141章 以身入局 陆君砚刚出宫门,云初便得了消息。 “世子,江姑娘约您在酒楼见一面。”云初眼中隐隐有些担心,江姑娘该不会来寻世子吵架的? 却见陆君砚被他扶上马车后,不但没有担忧之色,那眼底竟有隐隐的笑意。 陆君砚端坐,抖了抖自己的衣袍,“酒楼啊,怎的不直接去侯府寻我?” 云初道,“眼下您与那江若蓁的事情只怕已经传开了,江姑娘自然要避嫌……哪里像您一般,凑上去被泼脏水。” 那玉佩,就是陆君砚故意留给皇后用的。 “那便去见一见她。” 马车停在了江知念所定的云萃酒楼,这酒楼像是新开的,之前在京城从未听到过,才开起来没多久,便迅速在京城中叫人闻名,更是成为了除了一品楼的不二去处。 两人刚进去,便被掌柜引上了三楼的包厢之中,此处不临街,倒是可以见到酒楼中心的假山和亭台,比之临街的包厢,不知安静多少。 是个闹中取静的好法子。 陆君砚进去后,看到江知念就依靠在镂花窗前,外头的日光恰好映衬在她的一侧脸上与发丝上,发丝如同在发光一般,再说这窗户框出来的景致也雅致,恰好能看到外头高枝上的含苞玉兰。 此刻他忽然觉得江知念说得没错,玉兰高洁,的确也很美。 “世子您来了。” 还是半夏提着一壶酒上来,瞧见了在这处愣在原地的陆君砚,窗前的江知念忽地回神,侧头看了过来。 陆君砚眼中神色尽失。 云初暗想着,也不知世子还要装多久的眼疾。 “世子才出宫,还未用午膳?尝尝这家酒楼的饭菜,合不合口味。” 半夏为两人都斟满酒后,顺势坐了下来,云初眼睛瞪大,半夏怎么和主子坐一张桌子?江知念便道,“云初也坐,这里没有外人,便不用讲这些规矩。” 满桌的菜,她和陆君砚两人也吃不完。 见世子没有说话,便是不反对了,云初坐在离陆君砚最近的位置,他要服侍世子用膳的。 吃了几口后,陆君砚突然开口,“这是一品楼的厨子?” 江知念柳眉微挑,这也能吃出来?这云萃酒楼就是江知念开的,从太子手里拿到一品楼后,她便立刻筹谋着自己也开一家。 虽说眼下太子将一品楼给了自己,但其中的人肯定还是会为太子效力,江知念料到如此,便趁此机会将酒楼如何的经营模式照搬到云萃酒楼,还暗暗挖走了一品楼的几个厨子。 “看来世子是一品楼的常客。” “日后便是云萃楼常客了,照顾照顾江姑娘的生意。”陆君砚也当即猜出来,这云萃楼是江知念的产业,毕竟只有江知念自己的产业,她才敢这么放心与自己单独见面。 江知念没否认,等到饭吃得差不多了,她递给半夏一个眼神,半夏便退出了包厢。云初见状,也识趣地关门出去。 江知念倒了一杯茶清口,不知从哪里切入,便打趣了一句,“世子说死乞白赖去求圣上,原来是求与江若蓁的婚事。” “怎么,你吃醋了?” 哪知,陆君砚却直接反问她,叫她不知怎么回答,一杯清茶入口,才淡了那一丝慌乱。 霎时间,包厢内又陷入一阵沉默,还是陆君砚打破这气氛,“你那日不是没有答应我?” 江知念轻轻凝眉,纠正陆君砚,“是世子先说要与我结成盟友,却连如何行事、行事方法都不告诉我,一味地敷衍玩笑。” 那晚在围场,江知念想过要与陆君砚谈谈,可陆君砚话里却尽是玩笑之言,例如说什么死乞白赖去求圣上,哪里像是正经谈事?既然两人要一道谋划,自然应该坦诚布公,一道商量行事。 陆君砚面上虽然还是那般,但心中已然知晓了江知念的顾虑,原是自己那般随意的态度,叫她心中没底,才没答应他。 原来陆君砚是觉得,江知念心中忧思过多,她只要愿意,只需一句话,自己便什么事都办妥了,她只管安心便好,却没考虑到事事谨慎的她,也想了解完全。 只是嘴上陆君砚却反驳道,“江姑娘怕是记错了,我何时说过要与你结成盟友?” 江知念身子微微一僵,莫不是那些话是她会意错了? 停顿片刻,陆君砚微微勾唇,“我明明说的是,心悦你,要娶你,你是愿意做我的世子妃,还是何…” 想到何昱,他笑意更甚,手中把玩着那酒杯,轻轻拿起又放下,“何昱回潼门关了,真好。” 他又复问道,“是做我的世子妃,还是沈怀安的太子妃?” 这个大喘气叫江知念哑然,但陆君砚说话如此直白,她更没话接,还是再喝一杯。 这一次她给陆君砚也倒了一杯,轻轻放过去,“那我还未答应世子,世子怎么自作主张,先一步以身入局了?我知晓世子是故意让皇后娘娘借机嫁祸给你,为的是能与江若蓁定下婚约。”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自然是江若蓁若是有孕,那将是太子唯一的血脉,皇后必然舍不得她流落在外,想尽办法也要江若蓁能够嫁到东宫,可圣上赐婚,她没有办法抗旨。” “唯一的法子,就是要用你来换她。” “江家二女都有赐婚,只说是江家女,并未指明,婚事换一换,倒也说得通。” 原来——陆君砚是打着这个主意,原来!她当真没有猜错,他以身入局,不惜成为舆论中心,不惜声名俱毁,只是为了将她完好无损地从东宫换出。 倘若真的如陆君砚所说,也是皇后自己的选择,与她毫无干系,皇后不会记恨她,众人知晓两边换亲,最多嘲她一句可怜,可她身上找不出任何错处。 第142章 有你,我很放心 “你就这般肯定我会答应你?”江知念问道,她若是不答应,陆君砚以身入局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等陆君砚回答,她前一步开口,“或者说,世子此计连我也是其中一环,你在赌,我知晓你孤注一掷,便不忍心让你计划落空?” 也是在逼她做嫁给他的决定。 听到这里陆君砚微微一怔,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在她面前,自己一向是不自信的。 “我不敢肯定,但既想成事,必然会承担一定的风险。若你不愿,我亦有旁的法子,把将江若蓁送回去。”陆君砚退让一步,谪仙般的俊容并未因此改色,声音虽然清冷,但与江知念说话时,总是要温柔一些。 这般反应,倒让江知念有一丝愧意,没有立刻接话,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陆君砚以为她生气了,忙又道,“当真没有,若是你不愿意,我再想想别的法子,可好?” “不必了。”江知念起身,陆君砚也紧跟着起身,肉眼可见有一丝慌乱。 不过下一瞬就听她背过身道,“我愿意,左右不过是为了脱离江家和东宫,世子面面俱到,有你这样的盟友,我很放心。” 陆君砚正要拉她的手悄然放下,听到江知念答应,他也算彻底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后半句的话,在他耳里听来,不大好听。 什么盟友,他明明就是要娶她。 不过眼下陆君砚并不着急,江知念答应了他,这便是第一步。 “只是有一点。” 江知念忽然回过头,却看到出神的陆君砚眼中似乎有了些神色,“世子,你……” 被叫到的陆君砚忙为了掩饰,立刻揉了揉眼,“这日光有些刺眼,白花花的,眼睛疼。” 江知念侧头看向窗户,走了过去拉上窗户,把阳光与玉兰枝儿带来的春意,都关在了外面。 是她考虑不周到了,陆世子本就有眼疾,今日阳光这般刺眼,她还开了这么大窗户。 “现在好些了吗?”江知念走来,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问得关切,她身上的幽香又扑面而来,入眼的是江知念细白的脖颈与隐约可见的锁骨。 红霞爬上了陆君砚的耳朵,还得佯装什么也看不到,那白色玉兰花分明被关在了外面,他却觉得眼前便是…… 江知念对他所想一无所知,忽然朝他抬手,指尖微凉触碰到他的下颌那一瞬! 如同霆霓一般,微凉酥麻的感觉直达四肢百骸,陆君砚喉结微动,忽地伸手扣住江知念的手腕,声音低哑,“知念……” 江知念微蹙眉,将其手拨开,“别动,你这怎么有一滴墨迹?” 方才僵住的陆君砚,倏地松弛下来,“惹怒了圣上,圣上拿狼毫砸的。” 这一滴墨的确浓郁,已经干涸了,也不难看出是极好的墨,直接擦不干净,她掏出手帕沾取干净的茶水,刚想替他擦掉,却又想起什么,递给陆君砚,“就在方才我所指的位置,世子自己擦干净。” 方才她也是好奇,并不知他下颌黑黑的东西是什么,没能忍住就上了手,现在反应过来了,当然不能再逾越。 陆君砚掩住眼底的失落,拿着帕子随意擦了擦,听江知念道,“世子的计策不错,但臣女有一事相求。” “因为江若蓁私通,眼下江府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旁人我不大在意,可我家中还有一个三妹妹,想来此事她实在无辜,我想帮帮她。” 陆君砚仔细一想,是之前去一品楼找过江知念的江雪宁。 只是他不知道,如今还有什么方法能挽救江府女子的名声? “这我如何帮?为她选一门不介意此事的夫婿?” 这自然是行不通的,即便有人不介意此事,只怕门第上白氏又不满意,何况,流言蜚语比刀剑伤人,只怕她嫁人了也会不得安宁。 “臣女倒是有个法子,那便是放出风声:一是江家与荣安侯府本就定了一门亲事,叫人认为你与江若蓁原本就是未婚夫妻;二则是你与江若蓁在回京之前就定了情,无关江府教养。这般也好叫雪宁稍稍撇清一些关系。” “若是世子愿意委屈一二,挽救一番江府女子的名声,臣女感激不尽,于世子而言,救人一命也胜造七级浮屠。” 闻言,陆君砚脸色一沉,清冷道,“第一件可以,第二件不行。”他实在不愿意与江若蓁再多牵扯一分。为了江知念,他可以妥协,但他与江雪宁又没什么关系。 江知念也不强人所难,只答应其一已是万幸,“多谢世子。” 她微微一叹,“这世道对女子还是苛刻了一些……既如此,世子留下来慢慢休息,臣女府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走到门口,她忽是想起什么,对陆君砚道,“世子,云萃酒楼是臣女的产业,这间包厢是我专程留出来独享的,日后世子若是有事找我商议,可传信在此。” 江知念出去后,云初才进来,一脸好奇凑了过来,“世子,江姑娘怎么说?可是因二姑娘的事情同您吵架了?您也别不高兴,女子吃醋才代表心中有你。” 陆君砚瞥他一眼,猜的什么东西,牛头不对马嘴,先不说江知念如此聪明,早已猜到了他的计划,便是真的不知,也不会吃醋。 她若是真吃醋了,他反倒高兴。 “你以为都和你一般?行了下去结账。” 云初挠挠头,“江姑娘说记在她的帐上就行。还说,世子若是还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 江知念都走了,他还吃什么,还略微鄙夷地瞧了云初一眼,将腰间玉佩摘下丢给云初,“记荣安侯府帐上,同女子出门,哪有让人家结账的道理?” “学着一些,日后讨不到妻子,可别说是我教你的。” 云初:“……” 第143章 退婚 江知念回江府时,江府之中可热闹得很,原以为不过又是那些事,岂料刚跨过门槛儿,便看到几个陌生的面孔。 江府的前院的正厅颇大,从一旁的连廊经过时,必然能看到正厅的情况,当然,正厅之中的人也能发觉江知念回来了。 “知念!知念回来了?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陈氏像是完全不记得之前与江知念的隔阂,不知道的,定还以为她们母女情深。 被叫到的江知念不得不转而进入前厅,前厅正正招待着客人,江知念定眼一瞧,终于想起来这些人是谁了。 原来是陈氏为江若祁所相看的亲事,是南安大都护府副都护之女,庄雨眠。前世几乎也是这个时候,两家定下亲事。 “这位是庄大人和庄夫人,你的亲事定下来后,我便立即相看起你阿兄的亲事,一看到庄姑娘我便喜欢得不得了,两家如今已经交换了信物,你日后见了庄姑娘,定也是喜欢。” 虽说庄家并非京城世家,其父职位也略低于江程,可所管的事情,决策权都大得多,原本庄家也是看江府在京城中有一席地位,其长女还是太子妃,这门亲事,怎么看怎么好。 嫁了过去,女儿就是在京城做京城大夫人的。 但眼下可完全不同了,庄家人是多待一会儿都嫌脏。 陈氏明知今日庄家人来的目的是退婚,她还在装傻,并且拉着江知念来镇场子,想着,这庄家人要是知道些好歹,便不会当着太子妃的面,退了她兄长的婚。 的确,庄家人看到江知念来了后,脸上犯了难色,可几番纠结还是说出了口,“江夫人此话为时尚早,今日在下与夫人前来便是想将信物交还于江夫人。” “那日回去同雨眠商量后,她便说还想在家多待几年,实在是对不住。” 陈氏的笑意僵在脸上,求助似的看向江知念,打小知念就是个有主意的。 江知念听完,却大剌剌地让人把信物拿了回来,随意扔在陈氏一旁的桌上,“没关系,做不成亲家是缘分未到,庄姑娘愿意多陪陪庄大人庄夫人也是好事。” “知念,你怎么自作主张?此事也该问过我与你阿兄的意见才对。”陈氏皱眉不悦,看向两人,“庄夫人,你我信物都已经换了,此刻反悔是不是不太厚道?” 厚道,陈氏还要什么厚道? 人家给江家留面子才说是想在家中多留几年,其实是因为江家现在臭名远扬,有一个江若蓁这样的小姑子败坏名声,谁还想,谁还敢嫁进江家? 江知念轻易收了信物,不想江家再祸害别的女子,同江若蓁当妯娌,只怕也不好过。 哪知陈氏半分都没有自觉,还敢说这话,果然,庄大人脸色一黑,正欲发火,被庄夫人按下,她的语气也不大好,不过是看在江知念这个太子妃的份上,才好好说话。 “江夫人,你我的确交换了信物,这也不过是我们长辈之间的约定,总归是子女的婚姻,自然也要问问他们的意愿。” 陈氏,“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交换了信物,便不可失约。” 江知念微微皱眉,陈氏这也拎不清?便递给半夏一个眼色,示意她去通知祖母过来解决此事,以往她定是要插手的,可如今,她可不愿意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自己只做个喝茶看戏的看官便是。 这番话自然彻底惹怒了庄大人,看在太子妃的面上,他才特地与夫人奔波一趟来到京城,南安距此也有两日的路程,好好与江家说,她却敬酒不吃吃罚酒! “令爱声名远扬,南安都人人皆知了,庄某可高攀不起,这满京城都是姑娘,怎不见你在京城寻一门亲事?我当雨眠当真是福气好,能嫁到京城来,却没想到原来是京城无人愿意嫁给你儿子!” “你女儿与外男私通,整个江府的脏了,别说我们庄家,你放眼整个大绥都不愿意嫁给到你庄家来!” 陈氏被这直白的话气的不轻,江知念点评,你瞧瞧,说假话你找事,说点真话你又不乐意了?“你,你们,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陈氏你了半天,只想出这一句话来反驳。 “信物我们已经还给你,你快些将我们的信物还来,日后也不必有来往了!” 换做旁的人家,庄家还担心得罪了,可江府这个样子,京城人人避之不及。陈氏气红了眼,捂着胸口喘气,她本被气晕过去,要不是庄家人来,她都不会出来待客。 可见她对庄家人的重视,可庄家如此,简直欺人太甚!她撑着桌子起身,绝口不认自己女儿私通之事,固执地自欺欺人。 雪枝也跟着生气,忙上前扶着陈氏。 “信物既然换了,亲事自然也就定了,你们大可以一走了之!日后我将信物拿出去,叫旁人看看你们庄家是如何不信守承诺,你们庄家女还能嫁——” “陈慧兰!” 陈氏这话要是说完了,只怕脸是彻底撕破了,更坐实了江家人蛮横无理! 江老夫人快步走来,拉下她的老脸来同庄家人赔礼道歉,声称两个孩子婚事不成,两家还能结成友谊。 谁想同江府结这友谊? 不过碍于只是客套话,庄夫人没再说话,只要能退了这亲事,说什么都行。 江老夫人冷睨了陈氏一眼,“还不将信物拿出来?” 陈氏不愿,“婆母,此事……” “拿来!雪枝,你定是知道这信物放哪里的,你去拿,快些,怠慢了一刻,你也别待在府上了!”江老夫人语气强硬。 雪枝虽然一心效忠陈氏,但也知道江老夫人说一不二,她只能去取了信物来,庄家人一拿到,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家,一刻也不多待。 江老夫人送走庄家人后,脸色阴沉地看着陈氏,为何当年会给儿子娶一个这般拎不清的妻子,当真是祸害三代! 陈氏不敢怪罪老夫人,气儿便朝着江知念撒,“江知念,你当真是不想看你阿兄过得好些,若不是因为你的亲事迟迟没定下来,怎会耽误你阿兄到了今天?” “好不容易定下的亲事,被你搅黄了!” 第144章 分家 被点到名的江知念眸光淡了淡,“江夫人好生奇怪,从未有人让你不要操办江若祁的亲事,不过是因为你想以我太子妃的身份,给江若祁选一个家世更好的妻子。” “亲事搅黄,也并非因我,而是你自己的亲生女儿,若非她在外做那些勾当,怎会让人避之不及?” “江夫人,你还委屈上了?且不说我,二房三房那才叫无妄之灾,你与江若蓁,都该去给人家磕头谢罪!” 雪枝已然看不过去,不顾自己下人的身份,也要说上两句,“大小姐,夫人怎么说也养育你十几年,你怎么能这样对夫人说话?” “雪枝,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插嘴吗?”江知念冷声道,“江若祁婚事成不了,最开心的难道不是你?” “江大公子的正妻之位空着,不是在给雪枝你留着吗?” 陈氏想让雪枝给江若祁做妾这件事,只有陈氏和雪枝等人知晓,江知念为何会知道?这般说出来,如今老夫人也知晓了。 老夫人眼神一变,果然朝这两人看去,陈氏一下子慌了,喝止江知念,“江知念,这等事情也是能胡说的?” “雪枝是江夫人院子里的大丫头,日日往江若祁院子跑是怎么回事?不是送燕窝就是熬了汤的,江若祁就是坐月子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大小姐!我虽是奴婢,却也不该被您这样糟践侮辱!”雪枝含泪道,简直被说得无地自容,她是家生奴婢,不比外头勾栏里那一套,将她给大公子做妾,是夫人的意思。 半夏呛声,“我们小姐如何糟践侮辱你了?你把话说清楚?小姐说的哪有一句是假话?又何尝说了一个脏字?” “莫不是你自己也害臊了?呸——大公子与自己母亲院儿里的丫头搅在一起,传了出去,大公子的亲事只怕是难上加难!” 此话不错,这也是江老夫人脸色阴沉,正欲发作的原因!雪枝被说得恨不得以死证清白,陈氏拉着她的手,小声劝着才好些。 “夫人,奴婢的心思您是清楚的,在您身边奴婢一直安分守己。” 江老夫人,“你既这般衷心,那日后便到松鹤院来伺候,我松鹤院离得远,素日里也无须你随身伺候,日后离了大公子院子远一些,那些闲言碎语便通通没有了,你可愿意?” 老夫人如鹰眼眸盯着雪枝,雪枝哭得颤抖,低头不语,陈氏心疼,“婆母,雪枝儿媳用惯了,您若是缺人手,再买两个回来就是。” 老夫人睨她一眼,语气冷硬,“陈慧兰!江府有今日,与你能脱几分干系?你硬要将她留在你身边,连同你那嫡子名声一道败坏了才甘心是不是!” 陈氏纠结,雪枝一直跟着她,替她办事,要给了老夫人,诸多不便,可是婆母说一切都是为了祁儿好…陈氏百般纠结之下,只能拉开雪枝,同意把雪枝送到了松鹤院。 只是今日的事情叫陈氏不大痛快,阴阳起江知念,连一个奴婢都比她照顾得尽心。 却不知,江知念早已不将她当做母亲对待,如今一口一个江夫人叫着,她难道还不明白? 压根儿不想搭理她,直接无视陈氏。 此事解决后,江老夫人准备回松鹤院,江知念不理陈氏,反而叫住了老夫人,“祖母,您稍微再坐坐,方才我命人去通知二房三房人来。” 江老夫人又坐了回来,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静静到人来齐。 三房那边倒是都来了,只是二房只来了个江雪宁,她语气低落迟疑,“长姐,你知道的,我母亲……” “无妨。”江知念看向江老夫人,正色道,“祖母,如今大房就像破了的船,不好再将二房三房绑在一起,不如就此分家。” 此话一出,正厅安静地掉一根针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三房崔氏眸光一闪,激动得仿佛立刻就拍掌叫好! 江雪宁也愣愣地看向江知念,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想法。 “祖母,您觉得如何?” 冤有头债有主,江知念定要江家有大厦倾倒的那日,二房三房在上一世,没有给自己添过堵,自然不该和江家人一起承受后果。 加之江若蓁的事情,她也是真心实意想拉江雪宁一把。 “分家?分什么家?你祖母身子健朗还好好的在这里,你说什么浑话要分家?” 却没想到祖母还未出声反对,陈氏先不同意了,分家那可是要把财产铺子等都分走的,这些年江知念所经营的铺子,获利颇丰,就是近段时日有所下降,那也不可小觑! 崔氏急了,“大嫂,素日里我们三房与二房本来也是各过各的,有什么不行的?” 大房一直压着二房三房,若是能分了出去,不知道能好过多少?平日里,开支花销,都得询问过大房的意见,忒不得劲儿了! 江老夫人一言不发,神色难辨,只是目光渐渐移到江知念身上,她仿佛猜到了,自己这个优秀的孙女,至此与她,与陈氏和儿子是彻底离了心。 她虽心痛,也后悔,可是扪心自问,要不是江家人如此对念念,念念至于像今天这样吗? “哪有父母没过世就分家的?传出去就是不孝!”陈氏厉声道,“二弟三弟官位不高,自是无人在意,但我们老爷可就不一样了。” 陈氏这话,说得的确没错,多少双眼睛盯着江程,正如昨日才回的京,今日便因江若蓁被谏官狠狠批斗一番。 可崔氏也不想眼睁睁看这次好机会错失,她点到江雪宁,“雪宁,你是二房长女,也可以代表二房,你且说说。” 江雪宁抿了抿唇,脑子里都是忧虑母亲的身子,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可她被问到,也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了让弟弟有个夫子,求遍了人也没用。 最后还是江知念帮了她。 若是分家,不仅可以自己支配父亲的俸禄,受江若蓁的影响也少了一些。 江雪宁深思熟虑之后,重重地点头,她跪到了江老夫人面前,“祖母,雪宁知道我父亲只是您的庶子,与您本没有血缘,您能照拂我们二房到今天,已是情分。” “却说,我父亲逢年过节,对您的礼数也绝不含糊,俸禄更是通通交与府中,这些年来绝无二言,也是感念祖母您,是雪宁自私,雪宁也想受此事影响少些,叫父母操心少些。” “若是祖母允了,您放心,日后雪宁还是会晨昏定省,顾着祖母,还请祖母可怜可怜雪宁!” 第145章 府上出事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老夫人目光在雪宁身上停了很久。终于,她常舒了一口气,“罢了,祖母老了,日后你们的日子,就自己负责。” 江老爷过世前把江府交给她,希望她可以照顾好江家,这其中就有二房三房的庶子,虽是庶子,江老夫人本身并未怎么苛待,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 人总是会多偏心自己亲生儿子一些,陈氏欺负二房三房时,只要不过分,她都帮着陈氏。 “婆母!”陈氏出声,老夫人如何能同意分家的要求?“不如,还是等等老爷,问问他的意见,毕竟老爷才是一家之主。” 江知念淡声,“江夫人是说,祖母做不了决定?” 江老夫人也听出威胁的意思,语气冷淡几分,“够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我倒是想拉扯着这一大家子过一辈子,陈氏,你瞧瞧江若蓁做的事情!如今祸害整个江家,才闹到这个地步!” “晚些朱嬷嬷会将江府的祖产分一分,再将册子送到你们院子里去,不过,你们既是庶子,也分不到多少,且想要与江家撇清关系,日后在官场上,也帮衬不了什么了。” 江知念从小受祖母指点,如今虽然觉得心寒,可她一向认可祖母的手腕,情分是情分,该算清楚的,也不会含糊。 不过对于江雪宁来说,能分家已是万幸,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又怎会在意财产的多少? 至于崔氏,心中虽有失落,可是一想到自立门户,再也不用受人管束,看人脸色,心中不知多开心。 唯独陈氏胸口起伏不定,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众人散去,江知念也起身要走,她冷声叫住,“江知念!” “你翅膀硬了?!连分家这样的事情,随随便便就从你嘴里说出来了?” “当真是个白眼狼,我都恨自己当初为何把你养这么大!就该在回京路上,把你扔在山沟中,叫野狼分食了去!” 说着陈氏早已泪流满面,她的心口突突地痛着,如同刀剜一般,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把江知念培养得这般好,像一朵遗世而独立的花儿一般,自己亲生女儿却流落在外,过着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日子!她就心酸! 想到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却不知感恩,视她为仇人一般,连一声母亲也不愿喊,她更是觉得自己心痛。 陈氏一面想着,江知念小时候多么乖巧,一面又看到她冷漠的背影,无数中情绪朝她袭来,一面对江若蓁的愧疚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刺痛着她,一面又强迫自己收回自己付诸了十几年的母爱。 “在知晓若蓁才是我的女儿时,就该把你从江家赶出去!” 江知念顿步,嗤笑道,“江夫人没有赶我走后悔了?有什么好后悔的?若不是我,你的江若蓁能过那么久的好日子?” “没有我,江家如今只怕是另一番境地!” 她说到这里,泛冷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丝笑意,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陈氏,“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陈氏被这话和这个笑意,吓得跌坐在椅子上,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恶鬼,张牙舞爪地要来索她的命! 陈氏后悔有什么用?她就应该在十几年前把自己丢在外面,就是死了,也好过经历上一世的一切!她就应该认回江若蓁后,把自己赶出去! 江知念也念她几分好,而不是与江家人一同谋算着,如何榨干她每一丝血,将她利用完抛尸街头! 江知念眼眶也有了红意,她的确是不甘与愤恨,她明明真心对待江家所有人,却换来这样的结局,那就……都别好过! 陈氏吓得赶紧逃离了正厅,而江知念看着无人的正厅,死气沉沉的,她就是要江家一点一点倒塌,分崩离析。 现在,还不够。 - 江知念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沉了不少,却还是做了梦。 梦里,陈氏温柔哄她睡着,醒来后,还亲自为她梳发,打趣她嘴甜,是不是偷吃了糖。 小小的江知念并没有经历后来的事情,自然也没什么忧虑,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阿兄院子里的桃树长了又落,落了又长…… …… “小姐还没起身吗?外头出事了……” 琳琅阁院子里隐隐传来扶光的声音。 “怎么了?小姐睡得浅,今日好不容易睡久些,只要天不塌下来,便等小姐睡醒了再说。”半夏轻声道。 直到江知念又睡了一个时辰,大家才发觉不对,折柳率先进去,绑起两边的暖帐,趴到了江知念的窗前,小声唤着,“小姐?小姐还不起身吗?” 折柳这才看清楚,江知念脸上干了的泪痕,她皱着眉神情难受,想必是魇着了,醒不来!她赶紧摇着江知念手臂,“小姐,小姐醒醒啊小姐!” 江知念沉浸在曾经的过往中醒不来,好在折柳叫醒了她,此刻头痛欲裂,她皱眉轻轻揉着,被折柳扶起来,“什么时辰了?” “马上巳时就过了。”半夏为江知念到了一杯温水,江知念喝了之后,才觉得回了魂,“怎么不早叫我?这么晚了。” 并未责怪,只是她今日还有事情,半夏解释,“折柳想让小姐多睡一会儿,小姐睡得浅,又总是梦魇。” 折柳心有愧疚,但却想到,“小姐,奴婢给您寻个大夫来?您这半年来,总是做噩梦也不是个办法。” 的确,她自重生回来后,就总是做噩梦,会梦到前世的种种,好的坏的都有,可是梦到江家人曾经对她的好,醒来后,又是一阵失落与心痛,何必呢? “没事,过段时日我问问师兄。” 说完后扶光进来了,“小姐,府上出事了。” 第146章 濒死 “二小姐从回京后就一直在祠堂罚跪。今日天还没亮,二夫人不知怎的就进去了,起先下人们以为二夫人只是去和二小姐说说话的。” “结果给二小姐送饭的人进去之后才发现,二夫人与二小姐都昏迷不醒,地上还有一滩血迹!” “眼下二小姐大抵是没事,二夫人只怕是……” 江知念心口一沉,昨日白氏口吐鲜血,本就伤了身子,又碰上这种事,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赶紧问道,“雪宁呢?她…” 说起来也可怜,扶光擦着眼泪,“三小姐先是哭晕了过去,没多久听到二公子的哭声就醒了,大夫们去过二房了,可是无一不是叹气摇头。” “三小姐一直给大夫们磕头,求大夫救救二夫人,那额头都破了皮,相貌于二小姐有多重要?她也是半点不顾了,只求能救二夫人。” “不止如此,二公子年纪小,受了刺激,当即病了,三小姐恨不能替,可她哪里敢病?母亲生死未卜,幼弟又出了事情,二房独她一人苦苦撑着。” 二叔恰好被派到外地赴任三年,眼下抽不开身,不在府上。 听扶光说起来,折柳和半夏都忍不住眼红,江知念二话没说,匆匆收拾一番就去了二房院子。 刚一跨进门,二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几个大夫通通围在房内,丫鬟婆子在院子里候命,个个眼含泪水,小声呜咽,与侧房里江枫的哭闹声汇成一片。 就是到了此时,大房也没有一个人来过,老夫人倒是请了大夫来。 三房崔氏不想担责任,已经眼巴巴等着大房人来许久了,心中也是焦急万分,素日里再怎么嘴巴不饶人,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见到江知念来了,她忙紧随其后。 进了屋子,江雪宁就守在白氏的床边,眼含泪水,额头上是被包好的一圈纱布,她磕头破了口子,还是嬷嬷们左劝右劝才答应包扎的。 “雪宁。” “长姐!长姐,求求您救救我阿娘,雪宁做牛做马都愿意,长姐我求你了!” 江雪宁见了江知念,转过身就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江知念眼眶红热,一想到白氏也是这般,求着老夫人救救江雪宁的,她的心就如同揪起来一般。 江雪宁哭得几欲岔气,半夏赶紧扶住她,不让她再继续磕头了,江知念朝床上看去,白氏温和宁静,如今躺在那里,却像是毫无声息了一般。 江知念心中一阵颤撼,连江雪宁都还来不及安慰,当即问大夫,“二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本就伤了元气,从伤口来看,夫人头部伤得很深,像是用重器砸过,失血过多,才会至今未醒。且从脉象来看,已经逐呈微弱,伤之根本……回天乏术,只剩最后一口气罢了。” 闻言她心中一凝,当即吩咐,“折柳,速速去请徐先生过府,要快!” 又看向大夫们,“烦请各位大夫想法子吊住二夫人这口气,等徐先生来瞧瞧!” “要什么药材,不必看价格,只管吩咐,我让扶光去库房拿,或是去买回来!” 另又叫了一个大夫去隔壁看看江枫,江枫吓得高热不断,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烧傻了! 还吩咐了二房的嬷嬷,“速速去给二老爷报信,让他想法子回一趟京城。” 要是当真回天乏术,至少……至少二叔能看二叔母最后一眼! 江知念安排好一切,才有空隙看向江雪宁,她双眼红肿,脸色苍白,整个人如同丢失魂魄一般。 “雪宁,我定会尽力想办法。” “长姐……”再多感激的话,此刻也不知如何开口,江知念握住她的手,“照顾好自己,二房还需要你。” 长姐的话给了江雪宁莫大的力量,阿娘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 从白氏屋子里出来,江知念身上似乎带了寒气,她开口问扶光,“二夫人头上有伤?是在祠堂伤的?” 虽说是在问,但她几乎已经确定,白氏去祠堂时,一定和江若蓁发生了争执。 “眼下没有人知道祠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二小姐,但此刻也还没醒。” “落雪阁那边的大夫怎么说?” “说…二小姐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于是大夫人便不顾老夫人的命令,把二小姐带回了落雪阁,更不许旁人去打扰。” 所以,江若蓁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也无从考证了? 江知念冷笑,陈氏当真是着魔了! “半夏,你跟我去一趟落雪阁。”今日谁也拦不住她! 正是春季,落雪阁满庭芳飞,几个丫鬟在外面守着,江知念到了门口果然被拦了下来。 “大小姐,夫人吩咐过,二小姐在养伤,谁也不能进去。” 江知念朝内看了一眼,“不是说江若蓁晕了?我专程找了南诏神医徐先生来给她瞧瞧病,也不行?” “夫人已经让大夫来看过了,不劳大小姐挂心。” 江知念微微挑眉,半夏上前一步,“我们家小姐来看生病的妹妹,天经地义!哪里来的丫头,这点礼数都不懂?” 这几个丫头原本还想争论几句,谁知半夏一巴掌下去,直接打懵了她,等到反应过来想还手的时候,半夏一把扣住她的手,就着这只手旋转反扣在后面。 这个丫头的手臂酸软剧痛,一边惨叫,一边求饶! 可半夏只是面不改色看向其他人,“不想和她一样,就把路让开!” 剩下的丫头吓得脸色剧变,却还是犹犹豫豫挡在身前,江知念眸光冷凝一一扫过她们,见她们怕了,才气势汹汹地从她们当中穿过,直接进了落雪阁! 走到门前,江知念还未踏进去,就听到里面小声的嘤咛,江若蓁轻声抽泣,“阿娘,我以为你不疼我了…阿娘,若蓁好害怕。” 陈氏心中怎会没有怨怒?可再怎么说,江若蓁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流着泪,替江若蓁拢着凌乱的头发,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心痛道,“都怪阿娘,是阿娘不好,将你遗落在外面那么多年。” “若你在我身边,我定能把你教好。” “这怎么能怪你呢…傻孩子,这两日你受苦了。阿娘早该猜到,你与太子的情谊,你若是早些告诉我,阿娘拼了命也要为你争取争取啊!” 江若蓁哭得越来越伤心,“阿娘,若蓁不想你为我操心……” 她忽然止住哭声,“阿娘,宫里怎么说?如今人人皆知我与殿下的事情,皇后娘娘一定会为我和怀安哥哥赐婚?” 第147章 质问 这突如其来的话,叫陈氏没有反应过来。 倏地—— “哗啦——” 虚掩的门被一下子推开,“你与外男私通的事情,的确人尽皆知,连远在南安的庄家也闻讯而来,亲自退了与江若祁的婚事。” “只不过,皇后娘娘在你的帐篷里找到的证据,却是荣安侯府世子的玉佩,与太子殿下有何关系?若蓁妹妹莫不是病糊涂了?” 江知念佯作嘲讽,其实心里并不那么好受,此事牵扯陆君砚江雪宁等人,并非她所愿,“就是要赐婚,也是你与荣安侯府世子。” “你忘了?我才是太子妃。” 江若蓁突然听到江知念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可怜地像一只小兽一般,却在听到江知念所说的话后,变了神色,哪里还有楚楚可怜和害怕的样子? “不可能!与我有肌肤之亲的人是太子殿下!” 江知念好整以暇地坐到了玫瑰凳上,与江若蓁陈氏两人相对,一面说话一边为自己到了一杯茶水,“是不是,你派人出去打听打听?或者你问问江夫人,她可什么都清楚。” 言罢,一饮而尽,茶香芬芳,像是小时候经常在江夫人院子里喝到的。 陈氏的偏爱,一向不曾掩饰过半点。 陈氏声音冷淡,“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吩咐了,任何人也不能来打扰若蓁养身子吗?” 江知念丝毫不惧,太严直视陈氏,“二夫人生死未卜,始作俑者却连面都没露,这不合适?” “若蓁知道些什么?下人发现的时候,她也晕到了!” 江知念反问,“此刻不是醒了吗?在祠堂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你将二夫人害成这样的?” 江若蓁摇着头,激动起来,她看向陈氏,“怎么可能?和我在一起的是太子殿下啊,怎么会是那个瞎子!不,不可能!” “阿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的是真的?” 她醒来之后,就被老爷告知了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老爷因她没教好江若蓁,直接说这段日子都住在宋姨娘处,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陈氏撇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若蓁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喃喃,“怎么可能,明明是怀安哥哥,后来怀安哥哥亲口承诺我的……” 江若蓁不敢置信,仿佛围场上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一般。 与沈怀安的过往从眼前拂过,她忽然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还有淡淡青紫的手腕,一下子眼中又有了光亮和希望! 是怀安哥哥,怀安哥哥留下的印记还在她身上! 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说是荣安侯府世子? 江若蓁不仅没有回答江知念的问题,反而质问她,“是你搞的鬼?姐姐…你怎么就如此看不得我好?我与殿下两情相悦,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们呢?” 江若蓁觉得,皇后那日分明都答应了她嫁去东宫,现在变卦了,除了是江知念从中作梗,还能为什么? 江知念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被砸在了地上,吓得陈氏都抖了一下,“江知念!你怎么——” 她置若罔闻,森冷的目光睨着江若蓁,吩咐半夏,“半夏,把江夫人请出去,我有话单独和她说。” 陈氏哪里肯应,指着江知念大骂不孝,又是威胁半夏要将她发卖出去,只是这一切通通没用,任由江若蓁如何拉扯哭泣,半夏有的是力气和手段,把陈氏强行带出去后,江若蓁反倒是没哭了。 江知念起身,又拿来一个杯子,默不作声地倒茶。不知江知念的意图,她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江若蓁心惊,害怕得退到了帐内,若是有一条地缝的话,她现在就能钻进去! 这就误会江知念了,这杯茶,是她专程给江若蓁倒的,端着茶杯,她来到榻前示意她喝水,又一次问道,“二夫人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做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若蓁躲了躲,矢口否认。 江知念眼中闪过冷意,指尖泛白,下一瞬,那茶水就朝着江若蓁的脸上泼了去!茶水温度比较烫,勉强能入口的程度,一杯茶泼到江若蓁的脸上,当即有些泛红! 江若蓁尖叫一声,却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茶杯被江知念摔在了地上,她弯下腰,抓过江若蓁领口,将她扯到床边,看着一脸狼狈的她。 “我见不得你好?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太子妃?你与我的未婚夫婿苟合在一起,还有脸来质问我?” 讽刺的冷笑在屋中响起,领口紧得江若蓁呼吸不太顺畅,她尝试着挣扎,却因这些日子身子虚弱,没有丝毫的力气。 “你不是说殿下与你情投意合吗?太子在金銮殿上亲口否认与你的关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全京城都在骂你,你的名字已经脏了!” “连你的怀安哥哥都嫌弃你,怕与你有一丝牵扯!” “你…你胡说!” 江知念冷哼一声,她本无意与江若蓁牵扯这些事情,她来的目的,是问出祠堂所发生的事情。 但看到江若蓁死鸭子嘴硬,又想到二夫人奄奄一息,江雪宁眼下的处境,她心中怒意中烧,忍不住讽刺江若蓁几句,“我有没有胡说,你出去打听打听便是。” 江知念眸光落到江若蓁的脖子上,在脖子下面的地方,看到一些暧昧的痕迹,恶心地放开了江若蓁,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你若是愿意躲在落雪阁中,尽管躲,过不了两日,荣安侯府为了护陆世子颜面,定会上门来提亲。” “我只能提前祝贺你了。” 江若蓁瘫倒在榻上,惊魂未定,头发凌乱湿润,看上去如同街边的乞丐一般,叫人忍不住掩鼻,“我不要嫁给那个瞎子,我不要!” 江知念心中泛冷,像江若蓁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说陆君砚? “我要写信问问怀安哥哥,我不信…不信怀安哥哥不要我!”江若蓁挣扎着爬起来,可跪了这么久,哪里还能自如地走路,刚下床榻,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江若蓁,我最后问你一遍,今日祠堂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48章 是她想杀我! 江知念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在地上的江若蓁,冷声质问道,“你若是还是记不起来,就别想出落雪阁!” 地上还有摔碎的残渣,江若蓁摔下去时,也免不了受一番苦。可江若蓁脑子里只有方才江知念说的话,外人都在谣传她与那个瞎子私通,那她还如何嫁去东宫? 荣安侯府世子虽然长得好,但只是个没用的瞎子,江若蓁不想嫁过去过着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 她要做太子的妃嫔,日后,更要登上后位! 为了能够写信问太子,江若蓁倒也能屈能伸,抿了抿唇,可怜兮兮开口,“姐姐,是二叔母先动的手,她想杀了我,我只是……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 “我不知道她怎么倒在了矮几之上!” 闻言江知念微微眯眼,“你不知道?” “江若蓁,你当我是傻子不成?祠堂之中只你二人,你说你不知道二夫人是如何伤的?她的头上有重器砸的伤口,方才我已经让折柳去祠堂查过了,你是现在说,还是要我将你送到大理寺,你再招认?” 听说江知念要报官,她赶紧起身,眼眸一闪,“当真…当真是她想杀我!我只是为了自保才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命不好,恰好倒在了被绊倒的矮几上,她想起来,却起不来,伸手拉柱子旁的绸帘时,扯到了一旁的铜烛台!” “是烛台砸的?所以你是装晕的?” 江若蓁咬了咬唇,“我与她素无冤仇,要不是她今日来祠堂,不由分说就想掐死我,我为何要杀她?” 随着她这话落下,江知念有了猜测,白氏昏迷醒了后,对江若蓁连累江雪宁的事情,仍旧怀恨在心,便想到杀了江若蓁,她的女儿便有了一条活路。 就算是她被送去牢狱,也想为自己的女儿拼出一条生路来。 此刻,江知念的心被狠狠揪住,她只觉得仿佛呼吸不过来,脚下更是没能站稳,好在她旁边有一扇屏风,她顺手扶了一下,才勉强站住。 外头,半夏提醒道,“小姐。徐先生到了。” 江知念才重新调整了情绪,语气冷硬,“江若蓁,你与太子私通之时,可有半点顾及过旁人的死活?” 江若蓁不答,与太子成婚的本来就应该是自己,她不过是通过自己的法子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 - 半夏见小姐出来时,神情之中多了些悲悯和压抑,“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适?” “没事,先去二房那边。”江知念深深吸气,随后马不停蹄地去了二房,徐闻璟已经开始施针,江知念不敢打扰,就暂时没有进去。 江雪宁虽然忧心忡忡在一旁候着,但看到江知念站在院子外面时,也发现江知念脸色稍有不适,她走到江知念旁边,“大姐姐,你去二房堂屋坐坐。” 江知念点点头,经人提醒她才觉得脚上有些酸软。 踏入堂屋时,却没想到陆君砚也在此,云初贴心地用带来的茶叶给陆君砚泡茶。 “陆世子,您怎么在这里?” 云初回答,“世子此次来,一是随徐先生一道,二则是与江府谈一谈与二小姐的婚事。” 明明提前知晓了陆君砚的计划,江知念在听到这话时,还是有些怔然,随后反映道,“江若蓁要往宫中递信,今日只怕是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江知念道,“若是太子放心不下她,定会来一趟江府,只怕会与世子您撞上。” 到手的爱妾被夺,难保沈怀安不会寻陆君砚麻烦。陆君砚不以为然,“太子此刻只怕抽不出身来。” 皇后的苛责,圣上的盘问,短时间内太子都顾不上江若蓁来。 江知念这才了然,“我让折柳去通知老夫人,还请世子移步府上前厅等。” 这里毕竟是二房的地盘。 陆君砚身形没动,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江知念眸光扫过,又敛下眼去。 云初道,“不着急…江姑娘,你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抱恙?” 要说云初最好用的地方,则是他心中清楚世子心中所想,替世子说他不好开口的话。 不等江知念回答,陆君砚立刻问道,“江姑娘今日不舒服?” “二叔母事发突然,有些措手不及,没什么事情。”可她昨日梦魇,睡得实在不算好,折腾了这么久,此刻疲惫的确难以掩盖。 这些陆君砚都尽收眼底,不知何时手上漫不经心的动作停顿下来,转而微握,心中生出闷意。 她总是这般忧思忧虑,平日里看着冷静淡然,实则骨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事情。 江知念的眉眼之间藏匿着的郁色,旁人难以察觉,但陆君砚一眼洞悉。梦里的江知念可不会这样,比现在明媚不知多少。 可,她在担忧什么呢? 是换亲之事?还是她自心底里还是不想嫁给自己。 想到这些,陆君砚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燥意,“不是说过,亲事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不出一个月,你便可以卸下太子妃的担子。” 江知念觉得陆君砚此话说得莫名,应了一声,脑子又想到二叔母此事如何解决,如何才能宽慰江雪宁一些,此事虽然因在江若蓁处,但毕竟是二叔母先动的手。 实在不好论罪。 “江知念。”忽然,陆君砚正色。 江知念这才察觉自己走神,“世子说什么?” 陆君砚指尖一扣,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在江知念心上撞了一下,就像当初在白鹿书院时,打瞌睡被夫子抓个正着。 “那时候,太子不育之症便会被证实,皇后定会召你入宫。” 只听着后边,她也猜得出陆君砚的意思,“我会带江若蓁一道去,皇后娘娘也想知道江若蓁的肚子有没有动静。” 不过两人都对此没抱希望,江若蓁和太子就那么一次,怀孕的几率不大。 不过师兄说,只要在江若蓁身上里动动手脚便可让她呈假孕的状态。 再无需多说,两人都心照不宣,江知念让折柳去将茶水换作安神茶。 折柳刚出了堂屋,转角处却遇到了江雪宁,“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第149章 过世 江雪宁淡淡抿唇后道,“眼下过了晌午,长姐却还未用膳,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些,专程送来给长姐。” 说着,江雪宁来到堂屋门前,得到江知念允意之后才进来。 江雪宁自己已是憔悴不堪,还惦记着她,江知念心中一暖,也问了她一声,“你可用过了?” 江雪宁摇了摇头,不觉又哭了出来,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任哪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遇到母亲垂危,也会如她一般。 “世子可用过午膳了?” 陆君砚自然也没有,江知念干脆吩咐人去简单布置了一桌,三人一道用膳,莫约两刻钟的间隙,外面一阵骚乱,步子凌乱,隐隐约约能听到有人在喊,“二夫人醒了,二夫人醒了!” 江雪宁手中的汤勺当啷一声掉在碗里,立刻起身往白氏屋子跑去。 江知念擦了一下嘴,起身对着陆君砚行礼,“世子,失陪。” 便也跟了过去。 白氏榻下,一大滩血迹刺眼,江知念进来时,看到江雪宁已经拉着白氏的手哭着,徐闻璟只是立在另一侧,江知念没有打扰二人,与徐闻璟一道走了出去,到了外间。 “师兄,我二叔母的情况,可算是稳定了?” 徐闻璟却没有点头,“夫人不只是头上的伤,先前的大夫没有仔细问诊,夫人的腰骨已经断裂,误了时辰。” 江知念蹙眉,想起来江若蓁说,二叔母被推后,不小心倒在了矮几之上,若是矮几正着腰处,摔下去,的确有可能断裂,她急问,“师兄的意思是,二叔母她……” 只剩最后一段日子可活。 徐闻璟看向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有旁的办法?” 徐闻璟叹气,医者仁心,凡事救人他都是尽力而为,“二夫人断了腰,就是活下来也是瘫痪在床,一辈子痛苦,何况错过了最好的时期。” 从事发到徐闻璟来,这其中至少也有快三个时辰,瘀血难清,再加上被烛台砸得也厉害,若是当时让徐闻璟来医治,恐怕还有一救。 徐闻璟见小师妹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低垂的眼眸微微颤动,不知作何安慰,吩咐青引用人参片多多给江雪宁争取一些时间。 …… 江府里最后一支腊梅凋零下去,梨花满树,飘零水面,又顺水摇曳。 白氏是在七日之后去世的,好在二叔江澈赶回来看了白氏最后一眼,也有说白氏最后那一口气一直吊着,就是为了等到江澈。 江雪宁跪在白氏床边,屋子里是她悲悸的哭声,撕心裂肺—— 她喊着,“阿娘,阿娘你别睡,阿娘,爹爹回来了!” “阿娘,你再看看宁儿……” “阿娘!枫哥儿还这么小,他不能没有娘亲啊!” “祖母已经答应了,答应我们分家了,以后便不用再看旁人脸色了,阿娘你醒醒啊!” 可是,无论江雪宁如何喊,白氏再也没有了回应,她把头埋到白氏胸口,可那里静静的,无论她再喊多少声阿娘,再也没有人回应了。 江雪宁不懂,为什么她的阿娘,温柔贤惠了一辈子,却落得这么个结局。 她不懂,还要怎么做,才能够挽救阿娘,明明她们二房从不惹是生非,明明…… 江雪宁守在白氏身旁整整一夜,谁劝也不听,最后还是说,若是一直放置在这里,二夫人走得也不安宁,她才失魂落魄地起身。 这几日,像是天气也随着江府的氛围变得寒冷起来,应当是倒春寒,今年春天的余寒。 江知念安慰江雪宁,往后,一天比一天暖起来了。 可江雪宁知道,属于她的春天,永远也不会来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白氏的后事,可笑的是,祠堂用来停尸、守灵,倒便宜了要罚跪的江若蓁,江知念几乎都陪着江雪宁,三房也帮衬着办丧事。 白氏生前,唯有几个好友,但都因为江若蓁的事情,不敢上门来吊唁,导致白氏走的时候也冷冷清清,却说之前没怎么来往的监察御史家的夫人冒着被人指点的风险,从后门处悄悄来了。 人来了,跪在灵前抹泪,也没说什么,只问了江雪宁愿不愿意嫁给她的儿子。 江雪宁倏地抬头,京中之人对江家都避之不及,如今她又丧母,怎会有人愿意娶自己?江雪宁早就自暴自弃,却没想到这时候王夫人会这样同她说。 她的手指扣了扣,心痛万分实在没法在此时应下,王夫人却又道,“我这好妹妹去世,你是要守孝三年的,除非在热孝成亲,好孩子,三年后你还如何说亲?” “我也实在是心疼你,你母亲走得这般早,留你带着幼弟如何生活才好?你的父亲,听闻又外派出去了?” 江知念来时,便看到那王夫人拉着江雪宁的手不停地说,她刚进去,王夫人就看到了江知念,王夫人两眼发光,“这就是,太子妃娘娘!” 江雪宁还沉浸在王夫人的话中,买来得及回神,江知念压下心中疑惑,“夫人也来送我二叔母?” 王夫人上前几步,没顾的上江雪宁了,她搓了搓手,“是…是,白妹妹生前,与我关系最为要好,说什么也是要来的。” 江知念淡淡一笑,王夫人还想搭话,她却先一步开口,“扶光,带王夫人到前厅去好生招待,我还有话同雪宁说。” 闻言王夫人不好不走,跟着扶光先离开了祠堂,江雪宁不解地看向江知念,江知念跪到灵前,虔诚地祭拜过后,才开口,“雪宁,上次我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江雪宁,“阿娘去世,我暂时没有为自己考虑过,等明日送走阿娘,我便要朝江若蓁讨个说法!” 她恨恨道,“任大夫人如何向着她,也要讲究个礼法!我阿娘是她长辈,她却害死了我娘!” 之前白氏卧床,她不是没想过找江若蓁对峙,只是没空下来! 江知念没说话,她本想劝江雪宁,可毕竟为人子女,为自己的母亲讨个说法,她没有立场去阻止。 只是提醒她,“你若是想解一时之气,的确可以闹过去,但事情经过你已经知晓,若想扳倒江若蓁,是不可能的。” 陈氏不答应,凭江雪宁怎么闹,也翻不出浪花,终究是太渺小。她不愿看到江雪宁用鸡蛋碰石头。 出了祠堂,江知念一遍吩咐折柳最近注意着江雪宁的动向,一面问半夏,落雪阁如何了。 “奴婢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粉撒进了落雪阁的香炉之中,奴婢估摸着再有几日,便有假孕的症状了。” 第150章 试探 江知念明了,半夏将一封信笺交到江知念手中。 “这是太子递去一品楼的,小姐,一品楼的人当真是顽固不化,您都将信物出示给他们看了,还是如此阳奉阴违!” 当着江知念的面一口一个主子的叫着,实际上还是在替太子做事,想要越过江知念把这信送到落雪阁去。 江知念则早就看透了这点,“一品楼本就是太子的产业,里面的人也都是太子培养的心腹,哪里那么容易归顺于我?” “从一开始,我便没打算真的接手。” 所以,她才开了云萃酒楼,培养自己的势力。虽然一品楼的人没有归顺她,可她有信物在手,里面的钱财都能调动。江知念刚好用一品楼的盈利来建立云萃酒楼。 能挖得动的人就挖,挖不动就拿钱。若是没有她从太子那里要来的一品楼,云萃酒楼也不会这么容易开起来。 江知念一边说着,将信封拆开,简单看了内容。 无非是太子的缓兵之计,让江若蓁再等等,他定会想到法子,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情人之间腻歪的话,看了稍觉脏眼。 当即收起来。 “这信先压下来。若是让江若蓁吃了太子这颗定心丸,她便不着急了。” 江若蓁不着急,江知念又怎么好拿捏她呢。 原本荣安侯府有意与江家谈江若蓁与陆君砚的亲事,被白氏的丧事打断了,等明日送走白氏,便能继续推进了。 希望一切都能如她与陆君砚所料进行。 - 未央宫。 从围场回来,皇后便想召见陆君砚,没想到陆君砚一直称病,没能进宫。 皇后哪里看不出陆君砚是故意的?可陆君砚越是藏,她心中的疑虑就越深。还是昨日将荣安侯府老夫人召到未央宫来提点一番,今日陆君砚才递了帖子来。 红豆帮皇后揉着头,“娘娘,也许陆世子是忙着应对江若蓁的事情,才迟迟没来。” 希望是如此。 提到江若蓁,皇后眉头皱得深了一些,“围场的舞姬都带回来了?立刻让魏御医去诊脉,瞧瞧有没有哪个肚子有动静。” “是。” 正说着,外头宫人来报,陆世子来了。 皇后将脸上疲色尽数掩去,端身正色,“传他进来。” 不等她话音落,殿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影,风驰电掣,快得叫人看不清,不仅撞翻了殿中的香炉,更是一下子冲到了皇后跟前儿! 皇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发白,那白影毛发松软,跳起来比人都高!它跳起来就扑到皇后身上! “皇后娘娘!” “护驾!来人——” 皇后厉声喊道,整个人被这白色团子扑倒在她的凤椅上! “雪团,不可造次!” 陆君砚在后面不紧不慢步入,无人见到他眼底压下的笑意一闪而过,随后他换作一副严肃模样。 雪团听到陆君砚的声音后,立刻调转狗头,摇头晃脑地跑回了陆君砚的身边。 陆君砚垂眸揉了揉雪团的脑袋,“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红豆扶起皇后,怒道,“陆世子,您这是在纵犬冲撞皇后娘娘!” 皇后凤冠上的东珠摇晃,歪斜几分,狼狈几分,眼中已有怒意,冷意刺骨! 陆君砚颔首,“是吗?请皇后娘娘恕罪,臣有眼疾,瞧不见雪团的行踪,未能约束雪团,还请娘娘谅解。” “雪团再如何聪明,也不过是一只畜生,娘娘大度,定不会与一只畜生计较。” 这话便是说,她连一只畜生都要计较? 眼前的人和畜生,皇后都恨得咬牙切齿,红豆还想再说,被皇后拦下来,假意大度,“好了,世子说得对,不过是一只畜生,本宫有何好计较的?” 她看向陆君砚身后,殿中只有陆君砚和云初,“徐先生没来?” “徐先生还在殿外等宣。” 皇后只觉胸口一阵郁闷,徐闻璟都知道在外面等宣,陆君砚倒是没规没矩进来了?还将那个畜生放了进来,很难不叫她怀疑是他故意的。 而陆君砚的确是故意的,皇后想要来试探他,他也得回敬回敬,雪团是圣上赐的,皇后打狗,不得看看主人吗? 等徐闻璟进殿的功夫,皇后神色已经缓和过来,又换上了素日里的仁慈模样。 打着关心陆君砚的名号,实际想要打探他眼疾的情况。 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陆君砚和徐闻璟两人说话还是滴水不漏,皇后疑虑消了几分。 “瞧本宫,都糊涂了。皇上今年新赏的蒙顶石花,蜀州上贡,一年只得这些,红豆,还不赶紧去拿来给世子尝尝?” 自从陆君砚在荣安侯府饮食中发现被下毒后,就对进口的东西十分注意,连自己家的东西他都不敢乱吃,何况是皇后宫中的。 徐闻璟道,“皇后娘娘,世子眼疾诸多忌口,还是——” 不等他说完,皇后语气带着威压,“徐先生,只是喝上一杯,不妨事。” 徐闻璟心中一紧,心中担忧不已,陆君砚唇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丝毫不惧,“蒙顶石花品种名贵,今日是臣运气好。” 皇后本露出满意之色,却没想到红豆奉茶时,陆君砚不小心碰到撒了一身,手腕处更是被茶水烫伤发红,红豆立刻跪到地上。 陆君砚温和,“不妨事,下次小心便是。皇后娘娘,微臣衣裳湿了,先行告退。” 皇后没料到如此,看向红豆的眼眸带着责怪,她还未试探出一二,不想放陆君砚走,但眼下机会错失,再无借口留他。 出了未央宫,陆君砚提起袖子轻嗅,蒙顶石花是好茶,只可惜这其中还加了点别的。 他唇角笑意淡去,“果然是她。” 这茶中的毒,和荣安侯府中发现的,是同一种。 其实陆君砚早就隐有猜测,原本陆老夫人就不喜欢他,他避着不见皇后,昨日,还是陆老夫人亲自出阵,以他父亲——当今的荣安侯的名义压着他来未央宫,否则他还会继续装病。 据他所知,昨日陆老夫人专程来见了皇后,其中缘故,不必多说也知道了。 徐闻璟严阵以待,于是问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陆君砚佯作深思,原以为会是什么腥风血雨的事情,只听他答,“去江府提亲。” 徐闻璟:…… 第151章 聘礼 京城传开了,春蒐上进了江若蓁帐篷的人不是太子,而是荣安侯府世子陆君砚,众人议论纷纷,说这个陆世子虽然患有眼疾,可却是个不讲大防,玩得花得很! 又有人说了,荣安侯府与江府原本就有一桩亲事,算不得暗通款曲,两家本就是有婚约的,且都到了适婚年纪,成婚也是迟早的事情,总算是挽回了两分江家的颜面。 可也仅仅只有两分。 荣安侯府老夫人坐到江府正厅时,面上无光,她本就不喜欢江若蓁,眼下还要为陆君砚上门提亲。 态度自然颐指气使,连奉上的茶也懒得喝,“既然是君砚喜欢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依着他。” “不过你们江家,也不知道是如何教的女儿……”陆老夫人语气鄙夷,丝毫不加掩饰。 江老夫人脸上客气的笑意,一下子僵住,虽说江若蓁的确有错在先,可大家心里都门清,江若蓁私通的人是太子,陆君砚只是替罪来的那个。 还把话说得这般难听,可她也不敢得罪,只是旁敲侧击道,“若蓁的婚事,之前皇后娘娘有所过问,我这边也不好直接应下。” 江老夫人是说,太子曾扬言让江若蓁嫁到东宫,如今自然也是要听宫中的指示行事。 而陆老夫人讥讽一笑,“若非前些日子得到皇后娘娘的旨意,今日我也不会来了。” 听这意思,大抵是皇后让荣安侯府来提的亲,江老夫人便没有多想了,只想着将这个祸害早日嫁出去便罢了! “那就定一个吉日,荣安侯府来下聘便是。” 可陆老夫人却一脸见鬼的表情,“纳个妾罢了,哪用得着这般麻烦?选个日子,抬一顶轿子从后门送进来便是。” 江老夫人对其态度不满,但也没多说什么,都是江若蓁自作自受。 - 江知念帮着江雪宁忙完了白氏的后事,才得了空闲,便得了云萃酒楼的信。 能通过云萃酒楼找她的人,只有陆君砚。 本以为是有关计划的大事,却不曾想,陆君砚亲手交给她一条单子,比她亲自为云萃酒楼拟的菜单还要长些。 “世子这是?” “聘礼,旁人不知,我却知道我要娶的是你。” 江知念觉得手中拿着的册子有些烫手,交还回去,“世子不必客气,此事是我有求于你,这些繁文缛节,我不在乎。” 可是,他在乎。 陆君砚并未收回,眸光低垂落在这个册子上,许是江知念只顾着说话,并未发现他眼中的认真,仿佛在细细描摹这红册子上的纹路。 京城都当他要纳的是江若蓁,只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要娶的是知念。 旁人有的,他要给她;旁人没有的,他也要给她。 只可惜,眼前的人却没当过真。 算了。 陆君砚淡淡一笑,总有一日,她会明白的。 “总归是要有个形式,我虽是个瞎子,也是有尊严的,太子给得起的东西,难不成我不能给?” 这一册子的聘礼名单,是他这几日用心列出来的,也是他能给她的所有。 许多私产,就连荣安侯府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但江知念翻都没往后翻,陆君砚多少有些失落。 读出这情绪的江知念手微微一顿。 原来他是好胜心作祟,也对,这聘礼不光是成亲是女子的面子,也是男子的面子。 于是将册子轻轻收拢,为表现出自己绝无昧下这些聘礼的心思,她也没有再看,“我定会替世子好生保管,等这事完结,便原封不动还给你。” 见江知念收了,陆君砚便不再纠结此事,两人聊了三两句,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半夏匆匆入内,“小姐,夫人带着二小姐入宫了!” 江知念和陆君砚脸色都是一变,按照计划,再过一两日皇后就会召江知念和江若蓁入宫,届时有江知念在,江若蓁自是不敢乱说话。 可为何,陈氏今日突然带着江若蓁去了宫里? 难不成江若蓁发现自己有孕了? 顾不得多想,江知念也没再回府,径直去了宫中。 话说自从荣安侯府上门定亲之后,江若蓁大抵是猜到了,自己被皇后摆了一道。 在落雪阁闹了好多天无果,她写给太子的信也迟迟得不到回应,心中更是着急。 却在这时,江若蓁发现天无绝人之路。她这段时日日觉得胃中翻腾想吐,也睡得越发多了,便猜测自己可能怀孕了。 江若蓁并未声张,担心江知念或者江府的人对她不利。 能帮她的阿兄被派去监测水利,这段日子都没回府,江若蓁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陈氏,她先小心翼翼告诉陈氏,陈氏悄悄给她寻了个大夫诊脉,确诊是喜脉后陈氏大惊失色。 “你与荣安侯府世子已经定亲,这个孩子留不得!” 面对陈氏忽然来拉她的手,这一次江若蓁躲开了,“阿娘,与我情投意合的是怀安哥哥,那日在帐篷中的也是怀安哥哥,我本来就不愿意嫁给荣安侯府世子!” “眼下我怀孕了,阿娘当做的,应当是想法子让荣安侯府上门来退亲。难不成阿娘想看我嫁给一个瞎子?” 陈氏只是摇头,“你与荣安侯府的婚事,你祖母已经拍板,哪里是这么轻易更改的?” “阿娘!我肚子里是当今太子的孩子,别说祖母,就是荣安侯老夫人来了,也不敢阻拦!” 江若蓁扬着声音,只要皇后娘娘知晓她怀的太子的孩子,定会想法子让自己嫁进东宫,届时,皇后也会出面退了荣安侯府的亲事。 越是这般想,江若蓁心中越有底气,于是直接求着陈氏带她入宫请见皇后,而且是故意选在江知念不在府上时。 未央宫这边,正好得知了几个舞姬都没有怀孕,皇后正是恼怒忧愁之时,红豆禀报江若蓁请见,皇后不耐烦,“她来做什么?” 莫不是打着太子的主意?语气冷淡,“不见。” 红豆出去传话后,非但没有把江若蓁赶走,反而红豆在外面逗留了片刻,再进来时神色肃然,附耳将此事告知皇后。 闭目休息的皇后倏地起身! 第152章 还未同你说清楚 通常来说,官员家眷无召不能随意进入皇宫,是江若蓁教唆陈氏,打着江知念的幌子,说是入宫商议太子与太子妃的婚事,才被放进来。 哪知到了未央宫,还是被拦在外面,红豆不允,眼里还带着不屑,太子与她那些事,她知道得清清楚楚,便不再会瞧得起她。 直到江若蓁说她有孕,红豆才转变了态度。 江若蓁见了,觉得心中痛快,这些瞧不起她的人,日后还不是得伺候她?红豆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货色,曾经红豆瞧不起她,她今日便要让红豆知道知道厉害! 等她与陈氏进了殿中,还没等皇后叫她起来,她便撑着腰摸着肚子说不舒服,皇后在宫中见到各种形形色色之人,哪能看不懂这点小九九?当即让人赐坐。 陈氏低声询问江若蓁究竟是哪里不舒坦?方才不都还好好的吗?江若蓁没有应,反而是看向皇后身旁的红豆,“红豆姐姐,劳烦你来扶我一下,可以吗?” 江若蓁这话一出,别说是陈氏,殿中伺候的其他婢女也着实惊了一番,红豆姑娘可是贴身伺候皇后的大丫鬟,除了皇后,谁还敢使唤? 红豆在皇后身边浸染多年,虽厌恶江若蓁,这点事情还是拎的清的,她快步过来扶着江若蓁坐下后,正准备回皇后身边,江若蓁又说话了。 “还要劳烦红豆姐姐,替我和我母亲奉茶。” 看她如此矫情,故意折腾红豆,皇后冷声为红豆解围,“红豆,去请魏御医来,替二姑娘好好把把脉!” 什么东西,作威作福到她未央宫了? 皇后瞥她一眼,“你既然身子不适,就别喝茶了。” 说完便把两人冷落在一旁,陈氏脸上不仅尴尬,还有些惶恐后怕,皱眉以眼神警告,幸好皇后足够重视她的肚子,否则今日怕是要掉了脑袋! - 江知念得了消息入宫时步履匆匆,一路都在想着到了未央宫中,要说什么。只是方才走到长乐宫以外,先见到了另一个熟人——沈怀安。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江知念颔首行礼。 今日她穿着鹅黄的细褶齐胸长裙,裙头是白鹭踏水莲花图,水红的上襦点缀团花缘边,与平时她的实在不同,沈怀安一晃神,还以为是哪位大家所画仕女图中的仕女跑了出来。 细细的褶子随着江知念一举一动之间,如涟漪般,娇俏得好似春日枝头最粉嫩的重瓣樱。 只要江知念一笑,只怕是满园春色也比不上。 可惜,江知念对着他,从来都是这副淡淡的表情,神情好似厌恶,又好似敷衍。 与曾经总是想讨好、热情的江知念差别太大,叫沈怀安莫名地躁郁难解。 江知念与沈怀安没什么好说的,行礼后便错身离开,这更是叫沈怀安心中涌上一股无名之火,江知念费尽心思想要成为他的太子妃。 终于叫她如愿以偿了,她却还是这副姿态,想起围场上那一杯鹿血酒,沈怀安眼神阴翳盯着她的背影,他的手忽然开始难以控制地轻微颤抖,像是忽然泛起的激烈的兴奋…… 江知念并未在意,只想快快赶到未央宫,忽然,有人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没能来得及喊出来,肩颈处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短暂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江知念入眼是一个漆黑的内室,扫了一眼便认出,这便是当初太子关她侧殿! 虽然她亲自叫人将那几扇门都换了一遍,可在此身在此处时,还是忍不住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内室里的烛台被人搬了出去,只剩几盏,只够人看个大概。 手腕处的刺疼告诉江知念,她被绑了起来。 沈怀安胆子太大了,这可是皇宫!就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他竟然也敢强绑了她? 想起鹿卧山的遭遇,江知念背后发凉,恐惧涌上心头,但她立刻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沈怀安要杀她,那此刻她就不应该还活着,所以沈怀安暂时还没想杀她。 江知念想叫人,却害怕只是徒劳,反而打草惊蛇,她手腕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上,越是用力挣脱,那软绳捆得越紧,手腕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好在江知念看到案上的青花瓷笔床,于是她将自己整个人从榻上跌落,用力撞上侧边的案桌,整个案桌翻倒,不止是笔床,砚台砸落,墨水溅了江知念一身。 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狼狈地扭动身子直至捡到笔床的碎片,用力地隔开捆住她的绳子,接着就是脚上的绳子,全部解开后,她头上布满细汗,耳发软哒哒贴在双颊。 江知念惊魂未定,浑身酸软,扶着榻才勉强起身,只要走出这个侧殿,叫外面的宫人瞧见,她便可以出去了! 可是,当她颤抖着手拉开殿门时,沈怀安早已静静地站在门外看着她了,如同夜中鬼魅一般! 江知念吓得退后两步,因着方才被捆了许久,自己割开绳子也废了一番功夫,此时浑身早已没了力气,双腿发软,退这两步无法站住,直接往后跌去。 沈怀安上前一步,快速伸手揽在她的腰间,才避免了江知念摔了下去。 虽如此,但江知念并不会感激沈怀安,稳住自身后,她猛地一把推开沈怀安,“沈怀安,你把我带到东宫来做什么?” 激动之下,江知念并未称他太子殿下,反倒是如此态度,叫沈怀安眸光深沉,江知念语气之中的冷冽与不屈,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声音。 叫他想起了猎场上惶恐不安,瑟瑟发抖的猎物。 江知念是最难驯服的那一个。 春蒐时他破空的一箭,击碎的银冠和披落的长发,沈怀安感觉自己的鲜血都澎湃起来,他往前进一步,江知念便往后退一步,退至无路,被堵在角落时。 终于到了江知念的极限,她想要趁他不备时逃跑,可沈怀安只需伸手便能将她揽回。 江知念深深吸气,想不明白沈怀安今日这出,硬的不行,她也放缓了语气,“太子殿下,臣女见皇后娘娘还有要事,您若是没有事情,可否放臣女离开?” “别着急,有些事还没同你说清楚。” 第153章 强迫 沈怀安懒懒答着,手中把玩的动作大了一些,江知念一垂眸,便看出来这是个扳指,而且这个扳指,正是在围场时自己丢到陆君砚帐中那一个。 一瞬间,江知念仿佛知道了什么,猛然抬眼,只见沈怀安笑得诡异,“很惊讶?这本就是孤的东西,本就该回到孤的手里。” 江知念自知凭借蛮力此时斗不过太子,于是识时务道,“物归原主再好不过,殿下,臣女可以告退了?” 其实现在那扳指也没什么用,险些死在鹿卧山的事情过去太久了,即便当真用这扳指去告发太子,也无人再信。 只是这扳指分明给了陆君砚,此刻却出现在太子手里,不免让江知念怀疑太子对陆君砚做了什么。 看穿她眼底的担忧之色,沈怀安忽然将那扳指抛之一边,凑近江知念,江知念下意识要躲,却被他抵在墙上,动弹不得,呼吸之间他靠近江知念的耳旁,说话时气息喷薄在她的耳边。 “你和陆君砚到底什么关系?” 江知念正欲说话,却被沈怀安沉声警告,“江知念,你别忘了,你是孤的太子妃!” 闻言,江知念抬眼,“殿下不是不愿意娶臣女?臣女与谁什么关系,殿下何须关心?” “难不成是因为江若蓁要嫁去荣安侯府,殿下伤心至极,失心疯了?” 沈怀安无声冷笑,他的确厌恶江知念,可也是因为江知念他才知道,原来世上的厌恶与欲望并不冲突,此刻他微敛的眼帘,只能看到江知念露出的细长脖颈,精致的锁骨。 可他想看得更深,呼吸沉重起来,连嗓音也变得沙哑,“你既已经是孤的太子妃,便就是孤的人!” 本能地,江知念感受到了危险,她再次想逃,可这一次,沈怀安不再将她堵在角落,而是顺势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床榻而去! 任由江知念如何挣扎也无果…… - 江若蓁当真怀孕了,是怀安的亲生骨肉! 便是再厌恶江若蓁,此时此刻,皇后都露出了惊喜的笑意来,只因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她怎么能不庆幸?无论沈怀安是否真的身患不育之症,总算留了个子嗣。 江若蓁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此刻完全被欣喜填满,皇后眉眼间和悦不少,还赏赐下去许多补品,也没再追究先前她不知规矩的事情。 可江若蓁却还嫌不够,“皇后娘娘,臣女斗胆有一事相求。” “臣女腹中乃是太子殿下的子嗣,可先前家中祖母无知,竟做主让臣女与荣安侯府定下亲事,还请娘娘做主,废除臣女与荣安侯府的亲事!” 皇后淡了神色,江若蓁有孩子是好事,可不代表她当真会喜欢江若蓁,不过是借腹生子,等孩子诞世抱养过来便是,有知念教导她才放心。 “你怕是不知,陆君砚乃是圣上的义子,他的亲事一向由圣上过目,本宫做不了主。眼下你便顾着腹中孩子,待日后产子,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江若蓁几乎怔住,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了太子的孩子,皇后难不成不打算帮她?甘心这个孩子认旁人做父亲? “娘娘此话是何意?” 红豆冷笑,“二姑娘,替太子妃娘娘生下殿下的孩子,也算是您功德一件。若是个男子,太子妃所出,乃是圣上的嫡长孙,娘娘岂会吝啬给您的好处,还不赶紧谢恩?” 陈氏与江若蓁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皇后若无其事地品着茶,江若蓁猛地起身,“不,不可以!” “这是我的孩子,为何要认旁人做母亲?” 皇后嘲讽一笑,“圣上的后宫佳丽三千,唯有本宫,担得起皇子公主们一声母后,你可见到谁称其他妃嫔为母后?” “左右也是做妾,做陆君砚或者怀安的有何不同?只要孩子认祖归宗,有个好前程,便是你这个做生母的福分。” 皇后语气傲慢,又带着些嘲弄,“江夫人也是正室,这些道理未曾与江二姑娘讲过?” 陈氏白着脸怯懦道,“是,是如此,但是若蓁肚子里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的孩子,自当是,当是嫁给太子殿下。” 接着殿内便传出笑声,皇后掩唇,像是听了个笑话,“江二姑娘乃陆世子定下的人,太子若是纳了她,岂不受天下人指责?不论是谁生的,江夫人都是外祖母。何须计较”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要臣女生孩子便宜了江知念?” 皇后分明就是对她有成见,故意的! “就凭你私通在先,不过是个人人唾弃之人,只会让自己的孩子同你一起蒙羞。怀安对你不过是一时兴起。” 江若蓁意识到这个孩子并不能在皇后这里改变什么,唯有见到太子才行! “臣女要亲自问问太子殿下的想法!”她不相信太子会对她这般狠心! 皇后不耐,“你当真以为皇宫是你家?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红豆厉声,“放肆!皇后娘娘面前肆意喧哗!来人,将江二姑娘与江夫人请出去!” 江若蓁咬牙,未央宫的人欺人太甚,看着宫中侍卫超她而来,她当即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举在身前,她破釜沉舟一般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臣女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若是不能与太子相守,臣女愿意一死了之!一尸两命!” 她倒是想瞧瞧,皇后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这可是太子第一个孩子! 皇家子嗣,有多珍贵。江若蓁不信皇后当真不在乎! 肉眼可见地,皇后紧张地起身,手也攥紧长袖,“江若蓁!你这是威胁本宫?” 江若蓁虽不知道皇后紧张的真正原因,但终究是被她赌对了! 皇后厉声斥责了红豆,并挥退了侍卫,陈氏又惊又怕,带着哭腔,“若蓁,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第154章 你我做什么都名正言顺 以皇后看来,江若蓁并不像是会一死了之的人,可她又的确看重江若蓁腹中的孩子。 要不是荣安侯府定的婚期将近,皇后本是想哄着江若蓁先生下来的。 江若蓁红着眼,跪地恳求皇后,“臣女只求皇后娘娘成全!” 先不说江若蓁这一胎的重要性,即便并无特殊,也绝不能让她血溅脏了她的未央宫! 皇后缓气,给红豆递去眼神,红豆去东宫请太子之前,还特地吩咐云裁到皇后跟前儿去伺候,少不得那江若蓁发什么疯,若是伤了皇后娘娘,她们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没过多久,红豆便去而折返,回来时,已经暂时平息了江若蓁的情绪。红豆走到皇后身边悄声说了什么,只见皇后眼神似有深意,看向江若蓁,“你既想去见太子,本宫今日便如你所愿。” …… 沈怀安把江知念扔在榻上,江知念来不及起身,他便顺势压下,鹅黄的裙摆铺了半张床榻,余下的便倾落于地上。 江知念胸脯起伏越发大,耳边好似都能听到自己心跳声,沈怀安仅凭一只手,便可以将她的两只手扣在她的头顶上方!另一只手,挑起她身侧的系带。 “沈怀安,放开我!皇宫之中你强行将我带到东宫,难道就不怕圣上知晓?难不成之前的幽禁,还没让你长记性?” 他只消轻轻一扯,这系带便能散开,届时裙头松松撒撒,便能来去自由了,沈怀安垂眼,目光落到江知念身上,只觉得浑身滚烫,他目光所至之处,如同被烫红的铁块烙印一般,羞愤难耐! “圣上知晓又如何?皇后知晓又如何?”沈怀安俯首,近得呼吸交缠,“你是孤的太子妃,就是做了什么,也名正言顺。” “你我总归是没有完婚,难不成你以为人人都是江若蓁,喜欢与人私通?” 情急之下,江知念故意提及江若蓁,企图拉回沈怀安的理智,可沈怀安扯系带的手停下来,低笑一声,扣住她的手愈发用力起来,“江知念,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此刻的境地?” “你喜欢不喜欢,那又如何?” 沈怀安肯定江知念与陆君砚之间关系并不简单,刚才看到江知念眼中的担忧,浓烈的嫉妒要从心口烧至大脑,将他的理智全部烧得灰飞烟灭! 江知念手腕生疼,牵扯之间她感觉手指被冰凉之物碰到,是她头上的发簪,她眸光微闪,正欲趁沈怀安说话之际铆足全身力气挣脱他的手,拔下发簪自保。 可沈怀安仿佛察觉她的想法,先一步拔下了江知念的发簪,发髻当即松散开来,沈怀安黑眸一沉,仿佛又看到了那日他射箭之时!烛光昏暗,美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果然只有江知念这样傲雪欺霜的人,才能唤得起他身心的欲望,能让他热血上涌!不必再借助凌虐他人才能勉强行事。 他心中有一团欲望之火,想要征服江知念欲望之火! 江知念猛地挣开沈怀安,奋力去抢,沈怀安支起上半身,将发簪扬得高高的,随之一放,要她亲眼看见那发簪落到了榻下。 这一次,江知念再没有挣扎的可能,沈怀安将其按在身下,单手松着腰间的革带。 江知念急忙开口,“沈怀安…江若蓁今日入宫,她已有身孕!” 听到这话,身上的沈怀安身形一僵,魏御医不是说他患了不育之症?怎还会…… 趁此机会江知念用力曲起膝盖,狠狠一顶!好在沈怀安反应够快,当即起身拉开距离,才免于受苦。 江知念反应迅速,立刻起身往门口跑去,沈怀安大步追来,江知念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吱嘎——” 门被拉开,一股清新凉风袭来,吹拂青丝和裙摆,江知念正欲欣喜,总算是逃出生天时,迎面而来的一行人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皇后与江若蓁一道来的东宫,几人刚穿过回廊,往正殿去时恰好会路过侧殿,听到吱嘎一声,都侧头看去。 谁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江知念惊慌失措地跑出来,长发披散,衣裙凌乱双耳泛红,在场之人便有了七分的猜测,直到她提裙跨过门槛时,慢了一瞬,身后的人便追了上来—— 沈怀安不紧不慢地系着身侧衣袍的系带,而他腰间松垮的革带,便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还是皇后反应最快,她侧目吩咐红豆,“给太子妃披上,别受凉了。” 红豆颔首,快步上去为江知念披上披风,这披风是方才皇后娘娘怕受了凉,专程让她带的,现在看来娘娘只怕是早有准备。 “多谢红豆姑娘。”便是害怕得还在颤抖,却也仍不忘道谢,红豆握住江知念的手,手心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手腕处更是青紫一片。 不知太子妃遭了多大的罪。 而罪魁祸首走出来见了皇后,却仿佛没事人一般,“母后怎么来了?” 皇后淡瞥他一眼,“本宫不来,还不知道你如何欺负知念。”这话表面听是责怪之意,实则并不打算着的怪罪沈怀安。 就如沈怀安所说,“孤与她本就定了亲,这不是母后想看到的吗?” 皇后欲言又止,她的确是希望怀安和知念两人可以相敬如宾,可江知念这模样,哪里像是自愿的?不过,只要太子不抗拒与江知念成婚,她乐见其成。 “怀安哥哥……”江若蓁从皇后身后走出,看到刚才那一幕,她眼中早已盈满眼泪。 她不顾一切,豁出性命也要求得皇后见沈怀安一面,结果来了却看到他与别的女人衣衫不整,江若蓁怎么能不伤心?更何况,她腹中还有沈怀安的孩子! 没料到江若蓁也在,沈怀安目光微动,一改方才闲散淡定的模样,生出几分心虚,想到方才江知念说的话,视线就控制不住地落到她的小腹上,“若蓁…你怎么来了?” 他上前去拉江若蓁的手,却被江若蓁躲过,“怀安哥哥,方才你与姐姐在做什么?” 第155章 陆世子慌了 沈怀安正欲解释,江知念睇他一眼后道,“没什么,臣女今日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她和太子本就有婚约,方才侧殿里的事情,说出去不但没人做主,反而脏了自己。 皇后知道江知念只怕是受了点惊吓,且她想让江若蓁看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为难江知念,“红豆,带太子妃去寝殿更衣,一会儿你亲自送太子妃回江府。” 红豆领命,带着江知念刚走出一步,江若蓁却小跑过去拉住江知念,“姐姐,我已经怀了殿下的子嗣,可否请姐姐容纳下我与这个孩子?” 怯生生的模样,叫人看了心疼。仿佛江知念是一个善妒苛待妾室的正室。 江知念听这话,猜到江若蓁今日入宫,定然是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又想通过腹中胎儿向她宣示主权。 她直接拂开江若蓁的手,撇开眼,“你若是与荣安侯府没有定亲,怎知我不容你?江若蓁,明明是你与自己长姐的未婚夫婿私通还有了孩子,如此不要脸的事情,你竟有脸来求我?” “言辞之间,倒像是我在欺负于你。” 言罢,江知念此刻全身发冷,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她转身便走,可江若蓁着急解释,非要去拦江知念。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知念绕着她走,却在错身时,江若蓁忽然捂着肚子慢慢蹲了下去,后面的沈怀安见状不对,大步流星过来扶住江若蓁,另一只手攥住江知念。 “你明知若蓁怀有身孕,还说话刺激她,江知念,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沈怀安冷声道。 方才被绑手腕上的痛感还能清晰感受到,这一切都是拜沈怀安所赐,“殿下,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何时刺激她了?” 现在故作深情,刚刚沈怀安又对自己做了什么? 江知念冷笑嘲讽,“真的要刺激她,我便应该好好说说,方才在侧殿,太子殿下想对我做了什么!” 她用力挣脱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让人赶紧去请御医来安胎,如今谁都可以有事,唯独江若蓁肚子里的孩子不能。 江若蓁就暂时安置在东宫的另一间寝殿,听魏御医说江若蓁胎象稳定后,太子放下心来,“母后,恕儿臣失陪。” “等等。”皇后叫住准备离开的沈怀安,“你同本宫过来。” 皇后与太子去了正殿,不必猜,她都知晓太子此去的目的,“怀安,江若蓁与荣安侯府已经定亲,你们不该再有任何牵扯。” 沈怀安,“可是若蓁有了儿臣的孩子,难不成要让儿臣的子嗣流落在外?” “荣安侯府定亲了又如何?儿臣去求父皇把若蓁赐给我!荣安侯府敢违抗圣旨?” 皇后恨铁不成钢,她厉声质问,“本宫费尽心思,才将你从围场丑闻中摘出来,你却主动送上门去,是嫌这个太子之位做得太安稳了是吗!” “一个女人罢了,等她生下你的孩子,抱来养在知念名下就是,怀安,莫再节外生枝了!” “本宫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只需听话就是!难道母后会害你不成?从小到大,哪次你违背本宫的安排时,有好结果?” “如果不是本宫早就放出风声有意于江知念,她必定百家求娶,本宫给你定了她,你却非要喜欢江若蓁!” “让你离她远一些,你却当作耳旁风!若非是她,你怎么会,怎会患上不育之症!” 沈怀安本来安静听着皇后的责怪,回忆起了很多幼时的事情,例如他喜欢吃年糕,皇后担心他不好克化,便总是不让他吃。 沈怀安就让宫女偷偷拿给他吃,可一吃起来,他没了克制,胃里疼了一夜,痛到高烧惊动了御医。 皇后大怒,当场杖罚了由着他的宫女,后来他见到年糕就犯恶心,却总是会记起那个夜晚吃到年糕的快感。 直到听到不育之症四个字,他终于忍不住打断,“母后!” 即便皇后说的是实话,也伤害到他的自尊心! 沈怀安当然知晓皇后也是真心为他好,可他堂堂太子,却连年糕这种寻常之物都不能想吃就吃,身不由己。 也许母后由着他多吃两次,他便没那么喜欢了,偏偏母后要禁着他,一点也不许碰,于是他越是逆反,越是想试试究竟是什么感觉。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沈怀安并非只是想吃年糕,或是非要为了江若蓁做到哪一步,而是想要自己做主的自由。 他仍旧问道,“那若蓁呢?” 江若蓁?皇后从未考虑过江若蓁的处境,她语气微沉,“你想怎么办?” - 江知念委婉地拒绝了红豆送她回府,江府的马车也就在宫门处候着,直至回到马车中,她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半夏还疑惑,“小姐,您的发髻怎么和方才不一样了。” 江知念眸光没什么神色,“去云萃酒楼。” 扳指是怎么回到太子手上的,她今日定要弄个明白。 陆君砚才回了荣安侯府没多久,云初便又传了云萃酒楼的信,他抬眼看天色不早,斜阳如同血染一般,心中有些不安。 “世子,晚些徐先生还要为您扎针巩固,要不就先回绝江姑娘?何况再过一两个时辰,只怕天都黑了。” “江姑娘劳累一日,也该好生休息。” 陆君砚沉吟片刻后起身,“去套马车。” “正是因为不早了,她寻我,定是有急事。”他派人告知徐闻璟,扎针推迟到明日。 来到云萃酒楼后,云初正要敲门进去,半夏先一步开门,待云初将陆君砚扶进去后,她顺势拉着云初离开包厢,云初一头雾水,“你拉我做甚?世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 半夏瞥了他一眼,“几句话的功夫。” 包厢内,江知念静静地坐在桌前,侧头看着窗外西斜到底的太阳,暖黄色的落日余晖映照在她脸颊上,长睫微颤,似乎还带着晶莹的泪滴。 这一幕入眼,陆君砚心下一沉,当真是慌了。 第156章 太子为难你了是吗 她的美眸盈着泪,只是任由它缓缓流下,发觉到陆君砚来了,她将泪珠轻轻一抹,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么着急找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君砚先一步开口,尽力克制心中的慌张。 他知道江知素来沉稳坚韧,在鹿卧山时差点连命都丢了,除了刚获救时有点泪意,事后她连眼眶也没红过。 陆君砚察觉到她是柔软脆弱的,但内心也是强大的,不是与生俱来的强大,而像是万般淬炼后,不得已磨练出的心境。 便是如此,今日入宫,又是什么事情令她这般难受? “世子,围场上我扔在你帐篷之中的扳指,你可还记得?”江知念不知陆君砚能看到,以为即便脸上尚有泪痕,只需要保持声音正常就可以了。 当时她故意扔在了陆君砚帐中,若是他没发现,从而叫太子捡了回去,倒也没关系,就怕太子为难了陆君砚。 那枚扳指? 陆君砚忽然想起,扳指被带回京城后,就一直放在他的书房之中。 可江知念不会莫名提起,“扳指在荣安侯府,若是需要——” “在太子手上。”江知念打断他,将情绪掩下,认真道,“世子,其实那枚扳指已经失去价值了,不过既是你仔细保存的,为何会出现在太子手里?” 她有些担忧又犹豫,“可是…太子为难你了?” 江知念美眸透露出的担忧,让陆君砚整个人为之一震,他将思绪整理起来,拼凑出此刻江知念寻他的目的。 今日她入宫遇到了沈怀安,沈怀安将扳指拿出来,让她以为她连累,祸及到了自己? “尚且没有。”陆君砚答道,江知念闻声,松了松气。 他眸光一沉,将云初叫进来,江知念侧过身去,将脸上泪痕擦了干净。 云初进来时,陆君砚询问这件事,此事云初的确没有放在心上,“老夫人那日寻世子说话时,去了书房等你。” 陆君砚敛下眼帘,又是他的好祖母。 江知念大抵也知晓了,是有人偷了扳指送回给太子,她虽然疑惑陆君砚的祖母,陆老夫人为何向着太子行事,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她不好多问。 “没事了,原以为太子为难你了,没有自然最好。” 到这里,江知念已经疲惫至极,她起身准备离开,连半夏和云初都出去套马车准备离去时,陆君砚忽然开口。 “所以,太子为难你了,是吗?” 陆君砚清冷的声音变得又有些沉,分明是猜中了,却用的问句。他早该想到的,刚进来时,江知念睫毛上的晶莹,不是万分害怕和委屈,她不会这样的。 话音一落,走到门处的江知念身形一晃,才收拾好的情绪,被人问起来,又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迸发。背对着陆君砚,垂下自己的眼帘,想要否认,可是今日的自己的确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所以一时,她没办法直接说没有,而是平缓了许久才能说出口,“这倒是没有。” “天色晚了,世子早些回府。” 江知念伸手拉开了门,长袖顺着她细滑的手腕滑落,露出细白的手腕。 这一瞬间,陆君砚只觉得目眦欲裂!他分明看到江知念手腕上的青紫,印记深重,伤她之人必然力道不轻! 再顺着她的手腕往上,他才惊觉,与入宫前的她对比,发髻也换了,发簪也换了,上午她戴的分明是杏色绒花,此刻倒换成了玉簪。 江知念的脖颈后面,还有一处血印,只怕是这一处她瞧不见,才没能整理好。 陆君砚胸口之中怒意轰然滔天,他欲问个到底,可自己有“眼疾”,是无法看到的。何况,江知念自己不愿意说,便有她的理由。 自己贸然拆穿,叫她如何自处? 江知念已经走出了包厢,陆君砚收回视线,浑身上下突然散发出掩饰不住的戾气。 云初来包厢扶他时,一进来就察觉到不对劲儿,脚步都慢了下来。桌上原本就放了酒,陆君砚一杯一杯给自己倒了喝,到第五杯时,云初终于忍不住走近。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徐先生说过,您不宜多喝。” 陆君砚抬眼睨他一眼,遂垂眸,“去查,她入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初得令,刚走出去一步,陆君砚忽地又改了主意,“我亲自入宫一趟。” - 天色擦黑,江知念才回了江府。 今夜很是不同,自三房分家,白氏去世后,江府便没那么热闹过了,通屋里、廊道上,都点上了灯,直到路过正厅,听到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才知是江若祁回来了。 原本她与江若祁就没什么话说,如今更是,她浑身酸软,心情沉重,没有多余的精力应对江若祁,他若是归家了,家里发生的一切,他应当都清楚了。 江知念与江府的关系势如水火,她如今能住在江府,也全是因为江家舍不得这个做太子妃的“女儿”,她原以为,江若祁如今与她是没话说的。 可江若祁还是叫住了她。 “念念,我从外地回来给你带了礼物,来瞧瞧。” 江知念刚要拒绝,这种兄妹情深的戏码半点不适合她和江若祁。 便听到他又说,“围场发生的事情,我都知晓了,是蓁蓁不对…不过。” “当年如果没有那个错误,这个位置,本来也是属于蓁蓁的。” “我知晓,你定是恨极了蓁蓁,但万事讲究一个因果,因为是你代替了蓁蓁这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一切。” “我不求你给蓁蓁让路,只希望…你可以放过她。” 听到江若祁这番由衷之言,江知念沉默良久,随后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没有立即应声,倒是穿过回廊走到了正厅之中。 第157章 羞辱 正厅里,摆放着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在京城之中并不常见,是江若祁特地从外地带回来的。 江知念垂眼,一一扫过后,“哪个是我的?” 江若祁还没来得及答话,又听她道,“都是江若蓁喜欢的玩意儿,颜色、味道、种类,通通都是,阿兄究竟哪样是带给我的?” “许是没有,我一个外人,能住在江家已是大公子的施舍,凭何要求您记挂我。不过大公子下次大可以不要说给我带了什么。” “假模假样叫我来选做什么?”江知念心中微愠,却不是恼怒今日,而是记起来前世江若祁也是这般,选了一堆江若蓁喜欢的。 还让她来挑,她能挑出什么,没什么喜欢的,便全都让给江若蓁。 好处江若蓁全得了,江若祁也全了兄长一视同仁的名声,她还要承这人情。 倒是这一世,她全都看懂了。 “也对,你只是想要引出后面的话。”江知念自问自答,看向江若祁,神色并不委屈,反而是嘲讽与冰冷。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放过江若蓁,你就可以劝说她放弃纠缠太子?” 他回来,还没见到江若蓁,府内的人,只说是江若蓁和母亲一道入宫了,也并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一切。 他当然自觉可以说服江若蓁,“是。” 江若祁知晓江知念手段非常,不止是江若祁,整个京城都知道,自小到大,只要江知念想做到的事情,没有什么做不到。就例如,她小时候想要做太子妃,如今还真叫她当上了。 他知道,蓁蓁是斗不过江知念的。 一回来,听说了一些事情,知道蓁蓁将自己的名声弄得如此不好,他心中隐觉奇怪,寻常乖巧懂事的妹妹,怎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他很难不怀疑,其中没有江知念的手笔。 江知念眼眸流露出几丝冷意,江若祁这话听着像是在妥协,求她不要对江若蓁动手。 实则是在威胁她,警告她。 “襁褓之中的婴孩如何做主?” 看着江若祁不明的神色,她声音发冷,“当初被抱错,不是我的责任,我不欠江若蓁任何。这十几年来,我为江家尽心尽力,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江家,我不欠她,也不欠你们。” “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她!” 江若祁企图用这些话,让自己觉得愧对江若蓁? 与前世一模一样。 只可惜她不吃这一套了,正如她所说,她不欠江若蓁,前世更是真心待她,视她为好妹妹,否则,又怎会只看了一眼这些东西,就发现都是江若蓁喜欢的。 因为前世,她也常常搜罗江若蓁喜欢的东西送她。 “江知念,蓁蓁又做错了什么?她在外受苦这么些年,好事都叫你占尽了,即便她任性几分,你又为什么不能多担待一些?” 江若祁说这话时,已经带了几分怒意。 “占尽了?你怎知我想要占尽这些‘好事’?” 江府男子不够努力,将期盼给予女子裙带之上,她自小担起兴旺家族的重任,比旁的闺阁女子学得多得多,旁人只看到她光鲜的一面,不知这背后的辛苦。 前世她也觉得自己足够幸运,愧对江若蓁,可是最后死于非命时,她只期盼从未被抱错,生在寻常百姓家,日子清苦一点,也无妨。 “不可理喻!” 江知念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她和江若祁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江若祁就在正厅之中坐下,他今日便要等到蓁蓁回府,将事情都了解清楚。 念念与蓁蓁都是他的妹妹没错,可若是念念执意伤害蓁蓁,他也绝不会手软! - 东宫。 已经入夜,下人来问,是否要打水服侍太子洗漱。 “等会儿。江姑娘那边是什么情况?” 宫人知道这个江姑娘指的是江若蓁,因为江知念已经默认是太子妃了。 沈怀安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传话,荣安侯府世子请见。沈怀安将手中的事情都放了放,猜到了陆君砚迟早会来找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眼中似有深意,将手上戴着的扳指取下来,放在案中最显眼的位置,等着陆君砚进来。又想到陆君砚压根儿看不见,他唇边逸出嘲讽,又收了回去。 一个瞎子罢了,江知念竟然会担忧他? 可笑。 陆君砚有眼疾,许久之前,圣上就恩许过他见人不必行礼,只是他一向知进退,次次都按规矩行事,唯独这一次,他没有。 来人没什么表情,但沈怀安就是觉得气势汹汹。 “这么晚了,陆世子来东宫做什么?” 陆君砚也不是傻子,语气尚算正常,听不出其中情绪,“太子殿下,听闻臣的未婚妻还留在东宫,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子,恐遭人非议。” 沈怀安知晓他所来目的并非是江若蓁,不禁一笑,“你是说若蓁?她与你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还有声名可言吗?” “殿下惦记臣妻,遭非议的是您。”即便沈怀安不顾及江若蓁的名声,至少,要顾及自己的。 可说到这里,沈怀安竟然低低一笑,看向陆君砚,“孤惦记臣妻?那臣惦记孤的太子妃呢?” 这话如雷贯耳,陆君砚神情有一丝变化,只是一瞬便掩饰下去,沈怀安知晓了。 知道他与江知念关系非同一般。 陆君砚并不怕,只是心中发沉,因为变数,又增加了。 不待陆君砚回答,沈怀安先抛出话头,“你虽然是荣安侯的孩子,但父皇待你可不薄,一个世子,如今在孤的东宫,也是直来直往,不必卑躬屈膝行礼。” “也对,你是父皇的义子,姑且算孤半个兄弟。” “陆君砚,你这些心思,就不怕惹怒了父皇,伤了父皇的心?” 陆君砚,“殿下说江二姑娘?” 既是江若蓁,也是江知念,沈怀安他都要! “江若蓁腹中已有孤的孩子,这个亲事,你荣安侯府退了。”沈怀安索性直接道,他知晓陆君砚只怕知道了扳指的事情,会来找他。 母后不许他求父皇,可若是陆君砚自己要退婚呢? 到时候再悄悄把江若蓁接到东宫就是。 陆君砚沉默片刻后,声音晴朗不卑不亢,“既是定了亲,臣定不会做负心之人。” 沈怀安觉得惊奇,“世上竟有男子,能够忍受自己的未婚妻与旁人有染?陆君砚呀陆君砚,你眼睛瞎了便罢,怎的连志气也瞎了?” 第158章 她是孤的太子妃! 面对沈怀安的羞辱,陆君砚只轻笑一下,虽然这些话他听了的确不那么好受,可他知晓自己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 “臣与江二姑娘为何定亲,难不成殿下不知晓?将脏水泼到臣身上,如今又嘲讽臣,还要臣来悔婚,既要又要还要,殿下,没有这般行事的。” “江若蓁臣的确不感兴趣,只是圣上已经点过头的事情,若非臣亲自去请旨,这婚如何也退不了的,于臣而言,不过是纳了个姬妾,扔在后院再不见天日,于殿下,那可是您的第一个孩子。” 陆君砚虽没点破,这也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可沈怀安自己心中清楚。 “殿下若是想要臣退婚,也不是不行。”陆君砚由衷一笑,终于说出自己想了很久的话。 “便用江知念来换。” 反正沈怀安都知晓了,他何妨直说? 闻言,方才还气定神闲,傲慢无礼的沈怀安,眼神变得阴翳无比。仿佛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无论自己之前有多厌恶江知念,甚至想要杀了她,可到底江知念是自己的太子妃,此刻,沈怀安将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自己的所有物,被旁人惦记,他岂能不生气?他又不是眼前这个瞎子! “你是说,你想用一个妾室,来换孤的正妻?”沈怀安笑得阴冷,“江知念是孤的太子妃,是将来母仪天下之人,你凭什么觉得孤会答应你?” 当沈怀安将两者做比较,来衡量谁轻谁重时,那他对谁都不真心。 陆君砚不答反问,“今日,殿下见到江知念了?” 沈怀安稍顿,猜到江知念出宫就去找了陆君砚?意识到这一事实,他心中一种难明的情绪油然而生,江知念就那么担心陆君砚? 他一个瞎子,究竟有什么好的?父皇将他当成亲生儿子疼也罢,荣安侯与父皇出生入死,荣安侯戍守在外,父皇对其多有照顾,他可以理解。 那江知念呢?一个瞎子,能给她什么?陆君砚除了能承袭荣安侯府的爵位之外,毫无建树,与寻常世家纨绔子弟相比,还少了一双眼睛,难不成她想一辈子照顾一个瞎子? 想到偏殿之中,她对自己的反抗,愠意攀升。 “知念同你说了?她与我在偏殿之中…的确有所交流。”似是故意,沈怀安将最后几个字说得无限暧昧。 “说来不怕你笑话,知念因若蓁之事有些小脾气,孤今日将她带到偏殿,哄了哄她,她才知孤对她的心意。” “说起来,偏殿一片狼藉,孤命人收拾一番,今夜已晚,陆世子不如留在偏殿将就一晚?” 沈怀安是故意的。 每一个字,就如同一把刀一般狠狠扎进陆君砚的心上。 带到偏殿、哄了哄她、一片狼藉。 比起鹿卧山之中的命悬一线,比起肉体上的疼痛,对于她来说,这种精神上的折辱,才更加叫她难受。 难怪她的发髻换了,锆腕上全是青紫,甚至身上还有血迹,陆君砚很难判断沈怀安是否得逞。 除了涌上的怒意,只剩下心口密密麻麻的心疼,多半是自己的失误,才导致她收到今日的惊吓。 “不必。”陆君砚语气发沉,宫中本就有给他收拾的宫殿,沈怀安此话,也不过是想要故意刺激自己。 沈怀安想的没错,看着陆君砚转身离开的背影,虽然他毫无规矩,没有行礼,可他一点也不介意,还朗声道,“世子,江知念是孤的太子妃,还请你离她远一些!” 陆君砚眸光微垂,你的太子妃? 莫说太子妃,就是沈怀安这个太子,他也要拉下来!他要让沈怀安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陆君砚走后,沈怀安独坐在上,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唤来方才伺候的宫人,“若蓁那边如何了?她醒了吗?” “回殿下,江二姑娘早就醒了,皇后娘娘第一时间便将二姑娘送出了宫。” 皇后不想让他与若蓁有过多接触。 沈怀安微微拧眉,却也没说什么,眼下重要的是想法子让荣安侯府退亲,他与江知念的亲事是板上钉钉,陆君砚所说换亲,简直是天方夜谭! 休想! “替孤送一封信给陆老夫人。” …… 陆君砚面带寒霜,他已猜出知念今日所经历之事,周身都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寒气,云初更是一句话不敢说。 “云初。” “属下在。” “老夫人如今怕是得了闲,什么事都想插手。” “世子,当初追查给您下毒之人,发现与老夫人有所牵连,您顾及侯爷,便没有继续追查下去;而今,老夫人又仗着长辈身份,从书房中偷拿扳指交给东宫。” “还有她老人家帮着未央宫试探您之事,属下觉着,您不该再纵容老夫人了!” 其实何止这些?荣安侯府陆老夫人,在得知自己的孙子名声有毁,不想法子洗清辩白,反而速速定下亲事,坐实这个罪名。 虽说,陆君砚也算是将计就计,可是世间怎会有不盼着自己孙子好的长辈? 陆君砚一而再再二三纵容陆老夫人,全是因为荣安侯。她若是得了闲,那就给她找些事做。 “上次皇后宫里的蒙顶石花虽没入口,但闻起来的确是品质上佳的好茶,倒是不像她所说赏赐的贡品。” 陆君砚因患着眼疾,眼睛看不到,故而自小练就出嗅觉、触觉、听觉,且他闲着时也没少品茶,那分明是蒙顶甘露,产于蜀地,比起蒙顶石花,更加难得珍贵。 故而,几年都难得上贡上来。 圣上都没有的,皇后怎会有? “老夫人的弟弟朱进山,恰好是榷茶使,负责各地茶款缴纳,下面为了多牟几分利,少不得花钱或是名茶来贿赂,让云终去查一查,这些年油水捞了这么多,也该落网了。” 陆老夫人一心向着皇后,就不知晓当真引火烧身时,皇后愿不愿意护着她。 - 江若蓁被送回江府时,江若祁还坐在厅中等着她,今天一早就入宫了,陈氏眼下也是一身疲惫。 见了江若祁,江若蓁眼中一热,能护着她的人,终于回来了。 “阿兄!” 第159章 要你一生去弥补 她激动地小跑过去,陈氏在一旁提醒,“慢着些,当心你身子。” 江若祁闻声,眼中先是有柔和,可又立即转为冰凉的责怪,“蓁蓁,你今日去哪儿了?” “…阿娘与我入宫去了。” “你与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江若祁冷声问道。 江若蓁懵了一瞬,随后慢慢红了眼眶,躲到了陈氏身后,“阿兄为何一回来,就如此凶我?可是在路上,听到旁人的胡说八道了?” “是,阿兄虽然与我流着一样的血,可到底,姐姐才是你疼了十几年的妹妹,又岂会心疼我?哪怕我对阿兄再好,阿兄怕也是不记得!” 江若祁原本还想拿出兄长的姿态,责备训诫一番江若蓁,可见了她这般模样,可怜巴巴的,且言语之中,带着酸意,叫他真以为自己偏向江知念。 素日里忽略了江若蓁,便一下子破了功,“我何时凶你了?不过是问问罢了。” “你与太子的事情,总要让我知晓,才好护着你。” 陈氏也帮腔,“你阿兄说得没错,庄家因此事退了你阿兄的婚,你瞧你阿兄,哪有怪过你一个字?” “对不起阿兄,是我不好,害得你被退婚。” 这些,江若祁倒是没那么在意,只道,“那你还不告诉我?我的婚事,并不着急。” 于是江若蓁便把原尾说了一遍,她在施粥之时是如何与太子相识,后来又是如何与太子相知相恋的,全都说了一遍。 说到后面,江若蓁更是擦着眼泪,一脸愧疚,“阿兄,我知道…姐姐是迟早要成为太子妃的,可是感情这件事…我也控制不了,我就是想着……” “想着姐姐也是江家的女儿,我也是江家的女儿…姐姐做得太子妃,我,我只做个妾,也行。我也知晓自己自小流落在外,比不得姐姐的才学和能力。” “可是,我只是有了一个心爱之人罢了。阿兄,围场上的事情……我是身不由己,难不成殿下想要我敢拒绝吗?” 陈氏心疼地拍着江若蓁的背,看向江若祁道,“你就别怪你妹妹了,这满屋子里的人,都恨不得你妹妹去死,可你妹妹最不至此啊!” “要是没有当年的事情,那太子妃,轮得到江知念吗?” 江若祁听着这些话,紧抿嘴唇。他眼底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可唯一确定的是,他也这般觉得,一切都是江知念欠江若蓁的。 何况,蓁蓁又没有想过抢了她的太子妃位置,只是想嫁过去做个妾罢了。 蓁蓁才是江府真正的嫡女,她做妾都不委屈,江知念在委屈什么? “你如今与荣安侯府定了亲,此事甚是麻烦,那陆世子竟然愿意吃下这个亏?”江若祁难以理解,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事情是不能退让的。 江若蓁情绪激动起来,“他一个瞎子,自然是愿意,可是阿兄我不愿意,若是真的嫁了过去,我一辈子不就毁了?祖母一味向着姐姐,定是受了姐姐蛊惑,才草草定下这门亲事!” 在她看来,陆君砚虽然是世子,但瞎了眼睛,就配不上她,能够娶到她,陆君砚是捡了大便宜! 江若祁沉吟不语,如今妹妹声名具毁,除了太子,陆君砚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他眼虽然瞎了,可好歹是个世子,荣安侯家大业大,至今还在外面立军功。 再说荣安侯早年间死了妻子,也没有续弦,妹妹嫁过去不必侍奉公婆,陆君砚受圣上喜爱,日后必定吃穿不愁,权势虽不盛,但也不会受人欺凌。 说起来,其实陆君砚也并非完全不可以。 见兄长这个样子,江若蓁担心江若祁当真生了把她嫁过去的念头,哭得更难过了,几乎要晕厥过去一般,陈氏担心她,赶忙劝解,“傻孩子,你还怀有身孕,怎么能如此伤心?快别哭了,阿娘再替你想想法子!” 江若祁当即脸色一变,“蓁蓁有身孕了?” “是太子殿下的?” 陈氏点头,还说出皇后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打算让江若蓁嫁去东宫,只是想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抱过去。 江若祁咬着牙,“欺人太甚!当真是欺人太甚!” 方才他的想法完全被推翻,若是蓁蓁已有身孕,再叫她嫁去荣安侯府便不妥了,他自是不肯让蓁蓁受这般委屈! “阿兄,现在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今日入宫,姐姐还一味缠着殿下,见了我更是不愿搭理,还…还说我不要脸……” “外人说也就罢了,她这个做长姐的,怎能对妹妹这般刻薄?”陈氏也不理解,只觉得自己的女儿命苦,遭遇到了极大的不公。 母女两一唱一和,倒真逼得江若祁眼底越发冰冷,他先是安抚江若蓁道,“好了,你既然有身孕,就不该如此伤身,母亲,你带妹妹回去休息,此事交给我。” 陈氏点头,轻声哄着江若蓁,心中也欣慰了不少,好在她的一双儿女,知道互相帮扶。 江若祁也回院子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他决计再寻江知念谈一谈。 她与若蓁是姐妹,本该互相帮扶,东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太子妃,与别的女子都能共享丈夫,为何自己的妹妹就不行? 可江知念把他拒之门外,压根儿不想搭理。 江若祁连吃了几日闭门羹,终于在某一日堵住了从外面回府的江知念,“你还知道回来?” 江知念视若无睹,准备绕开他回琳琅阁,江若祁厉声,“站住!” “皇后一向疼你,若是你去求皇后,给荣安侯府施压,让他们退了这亲事,此事便不难办。” 江知念险些气笑,转头看向江若祁,“的确如此,可,凭什么?”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若祁冷冷看着她,江知念身上,早已没有了自己妹妹的影子,曾经的她是多么的善解人意,懂事大方,他自然也不必再留手。 “就凭,你根本不是江家嫡女,江知念,你从小就想嫁给太子,若是皇后皇上知晓了你并非我江家女,你还能嫁得过去吗?” 他一步一步走近江知念,整整比江知念高出来一个头,他垂着眼俯视江知念,带着些许嘲讽和威胁,“我要你知晓,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江家给你的,你要感恩戴德,你要愧对江家,愧对若蓁!你要用你的一生去弥补!” 第160章 给我陪葬 “感恩戴德?愧疚?弥补?”江知念冷笑着复述江若祁的话,仿佛在听天方夜谭,她微微抬头,仿佛对这犀利言辞的江若祁并不陌生。 想起来之前还守在琳琅阁,稳固亲情表象的江若祁,对自己这般冷漠无情的,才应该是真的他。 “江若祁,你不妨先将之前我为你买官的钱还我,再同我这般硬气说话!” 江若祁微眯了眯眼,脸上呈现出几分尴尬来,之前他的官位的确是江知念买的,且并未用过府上的钱。 不止是他的买官钱,还有…… 可不论这些,江知念占了蓁蓁的位置,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何况,一家人,互帮互助乃是应该的,她既然做了江家的人,为江家付出有何不妥,自己婚事受到影响,不也半分抱怨也没提吗? “你若是想将我的身世抖露出去……”江知念顿了顿,满不在意地冷笑一声,“那就请便!不过你动作可得快些,一旦我与太子婚期定下来,这可就是欺君之罪。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死,有江府上下为我陪葬,我也不介意!” 江若祁竟被她凌厉的眼神刺得半退了一步,她说得没错,欺君之罪江府还担待不起! 瞧江若祁这样子,便知道他不过是冲动之言,并未深思熟虑,说到底,自江府明知她的身世,还应下她与太子的婚事时,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江知念冷冷地瞥了不知所言的江若祁一眼,拂袖而去,独留他在原地,手紧紧握起,为了蓁蓁,他也必须给江知念一点教训! - 乞巧节近了,江知念一面忙着云萃酒楼的生意,一面抽空出来专程带京中最好的裁缝来,为江雪宁裁制了几套贴身好看的衣裙。 自母亲离世,父亲又远在外地,整个二房只剩下她与江枫,做什么事情都恹恹的,只偶尔看会儿书。 “长姐,母亲离世,今年乞巧节,我也无心考虑这些,也不必为我裁衣……” 江知念道,“你的衣裳本就少,为你添衣并不为其他,你安心收着便是,二叔母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过得好些。” 江雪宁闻言,只是冷笑,并未接话。 过得好?她什么也没做错,却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光明的未来,而始作俑者活得好好的,她如何也过得不好! 江雪宁身边的丫头赶紧安慰道,“是啊,大小姐说得对,何况这些日子王夫人总是来看您,您应该打扮起来。” 听到监察御史家的王夫人,江知念记起来那日对她一脸恭维的妇人,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王夫人?” “雪宁,她那日说的话,我恰好听到了,你怎么想?” 江雪宁被问到,垂下眼去,“我……长姐,江府如今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而我,又有旁的选择吗?” “也不知是不是阿娘在天有灵保佑我,才叫王夫人心疼我。” 难道,江雪宁也愿意嫁到王家?江知念心中虽有疑惑,但江雪宁所言不假,她不该掺和其中。 接着,江雪宁话锋一转,“只是婚姻大事,不该如此草率,王夫人如此着急,倒叫我有些疑惑。” 江知念星眸一亮,庆幸“如此,便让半夏去替你查一查那王夫人的意图,看她是当真心疼你这个故人之女,还是另有所谋,你再做决定不迟。” 有长姐替她谋划,江雪宁点点头,放下心来,只是眉眼之间还是缠绕着忧愁。 待江知念起身时,她看着江知念的背影,眼眸中的神色变了又变,在不断地挣扎、纠结,似乎是有什么瞒着江知念。 …… 乞巧节是少男少女们一年之中,唯一可以公开同游的机会,也是未婚男女双方相看的机会。 以往每一年,受邀最多的都是春蒐夺魁的才女。 按照陈氏的所计划,今年万众瞩目受人追捧的女子,该是她的女儿江若蓁。 不过眼下是没机会了。 江知念手中拿着两张邀帖,一张乃是淡黄祥云纹底,一张是淡粉海棠纹底。 “这是宫里头东宫送来的,这张是——”折柳本想说清楚海棠纹底的邀帖是谁送来的,江知念却立刻将两张翻过来盖在桌面,耳朵微微泛红。 哪里用折柳说,定是陆君砚送来的,连摸过这帖子的指尖,她都觉得有些发烫。 “东宫的帖子怎送到我这里来了?”江知念拿起那张淡黄祥云纹的帖子,随意拿给扶光,“太子心仪之人是江若蓁,将这帖子送到落雪阁去。” “那陆世子的帖子……” 折柳试探性地一问。 “现在与陆世子有婚约之人又不是我,一并送到落雪阁。”江知念垂眼,将另一张也递给了扶光。 “小姐,您一张也不留?” 江知念则道,“乞巧节京中只怕热闹非凡,我这有几个好点子,能令云萃楼多赚些钱。” 半夏在一旁,叹了叹气,世子若是知晓小姐看也没看,也不知会有多郁闷。 正说着,江雪宁穿着江知念给她做的新衣服来道谢,扶光朝她行礼后出了琳琅阁,江雪宁若有所思地看了扶光好几眼。 江知念见江雪宁来了,便问起王家的事情,叫她自己也听听。 “对了,监察御史王家查得如何了?” 倘若那王家当真值得托付,便不可多耽误江雪宁,必定赶在热孝期内成婚,否则就得等三年守孝期结束了。 半夏微微摇头,看来结果并不好。 原来,那王夫人表面上心疼江雪宁,实际上自己的儿子在府上蓄婢纳妾不够,还养了两房外室!当今,未曾娶妻的男子就是纳了妾,也不好再说好人家的女儿。 有心仪的妾室,也应该同雪枝这般,需得等到正妻进门了,再纳入房中。 而王夫人的日子如此顽劣不堪好色成性,怕是说不到寻常千金,便跑来打江雪宁的主意,毕竟江雪宁如今虽然被祸累,但其品性,与白氏相熟的王夫人是知晓的。 江知念喝了一口茶,余光悄然打量着江雪宁,在观察江雪宁听到这些事情的反应。 江雪宁手微微一抖,眼帘慢慢垂下,“果然,若非如此,怕也是不会考虑我。” 第161章 这婚能不能成了 江知念清了清嗓子,“现在看清楚王夫人的意图还不算晚,雪宁,明日乞巧,你与我同游可好?” 谁料江雪宁直接拒绝了江知念,“长姐,明日我想陪陪枫哥儿……” 听出拒绝之意,江知念也不勉强她。原本,她是打算带着江雪宁熟悉熟悉云萃酒楼的经营。 想着她定还在伤心,便打算将此事再推一推。 - 乞巧节当日,江知念整个人泡在云萃酒楼,她坐在自己独享的包厢之中,一边读账,一边欣赏枝头最后一绽的玉兰。 忽然,包厢的沉香镂花木门被扣响,江知念将折柳等人都派出去做事儿了,所以她只能自己起身开门。 门被拉开时,见了眼前来人,江知念愣在原地。 “陆、陆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云初此刻也颔首退下。许是因为自己将他的邀帖送去落雪阁,今日自然也没赴约,有些心虚。 “那我应该在哪里?” 陆君砚虽然看不到,可来了这么多次,也熟悉了地形,摸着门框直接进了包厢,他还想自己落座,却险些撞倒了堆得高高的账本。 江知念看不下去,只能将门合上后,伸手扶着他落座。 江知念,“今日乞巧节,世子怎么没有去踏青游湖?” 扶着陆君砚坐下,她准备抽身为他倒杯茶,彰显待客之道。熟料,她的手被陆君砚顺势扣住!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陆君砚有什么紧张的事情要说,可在发觉陆君砚没有松手的迹象,也没说话时,江知念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抽手推开陆君砚! 江知念心口狠狠一沉,前几日在东宫偏殿发生的一切,被切割成零碎的片段,闪现在她的脑海之中,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羞辱与恐惧,如同鬼魅一般又缠住了她。 陆君砚眸光微沉,慢慢收回了手,语气听不出异样,“江姑娘,没事?” “没事…” 这个样子,怎么能叫没事呢? 陆君砚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愠意,自那日回去后,他想了很久,他觉得有必要与江知念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只是邀帖被她随意送了人。 江知念快速收拾好情绪,坐到了陆君砚对面,“世子何事寻我?” “没事便不能寻你?”陆君砚反问,江知念垂眼没说话,只是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是六安瓜片?”他随口问了一句,岔开这个话题。 “世子能闻出来?可是世子不喜欢?云萃楼也有更为名贵的茶,我去命人拿些来。”他尝也没尝,只靠茶香辨别,这嗅觉,倒与雪团不相上下了。不过这话江知念没敢说出来。 陆君砚抿了一口,“不用了,接下来你可以多囤一些茶。” 江知念疑惑不语,又听他道,“接下来茶行不太平,各品类的茶价格都会涨些。” “多谢世子。”虽然不知陆君砚来此为何说这个,但是既有利于云萃楼,她自是感激。 话音刚落,就听他道,“那日的事情,我都知晓了,江知念,你既打定主意嫁给我,为何这些事情要隐瞒于我?” 那日的事情?昏暗的侧殿,坚韧的软绳将她捆起来,还有伸向她的手…… 江知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两滴出来,她立刻放下茶杯,掩饰自己的异样。 她尽量平淡,“你打探到的?”不免感叹,连东宫也有陆君砚的人,谁料他下一句就是。 “我亲自去了一趟东宫。” 或许陆君砚可以等云初一步步调查,可是涉及江知念的事情,他等不了一刻! “便是你不去,我也会向你坦白的……”江知念沉默半响,慢慢道,上一世她被算计和陆君砚有了纠缠,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因这等事情下场凄惨,自然心中也恐惧介怀。 陆君砚也是男子,怎会不介意自己要娶的人,有过这般经历?于情于理,她都该坦白。 “你且放心,我与太子什么也没有。但你既然已经知晓此事,便还有后悔的机会。” 陆君砚要是介意,她便另想法子,并非什么大事,所以她也并不在意陆君砚的意见。 “我的确后悔。” 江知念眼帘一垂,说是不在意,此刻却正如前世无人信她一般,有些委屈。 “后悔那日,我没有同你一起。” “后悔没有妥善保管那枚扳指,叫你受到无端的伤害。” “更后悔我身患眼疾,无法立刻替你出气。” 陆君砚说了这么多个后悔,唯独没有一项,是后悔要换婚娶她。 此刻,六安瓜片的茶香蔓延,悄悄潜入江知念的鼻息之中,引得鼻尖泛起几分酸意。 不知何时,江知念手心已然出汗,陆君砚那双并无神采的黑眸,竟让她觉得,比起曾见过的任何一双眼眸都要好看深邃。 “沈怀安现在性情多变,我并未料到,才失了防范。”她淡声解释了一句。 陆君砚那股淡淡的怒气并未减少,两人分明已经说好要结成夫妻,江知念遇到了事情和难处,却从未想过与他开口。 可转念一想,在江知念心中,自己患有眼疾,纵使同自己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江知念,你我迟早都是要做夫妻的,日后有事第一时间就要同我说。” 原来,那王夫人表面上心疼江雪宁,实际上自己的儿子在府上蓄婢纳妾不够,还养了两房外室!当今,未曾娶妻的男子就是纳了妾,也不好再说好人家的女儿。 有心仪的妾室,也应该同雪枝这般,需得等到正妻进门了,再纳入房中。 而王夫人的日子如此顽劣不堪好色成性,怕是说不到寻常千金,便跑来打江雪宁的主意,毕竟江雪宁如今虽然被祸累,但其品性,与白氏相熟的王夫人是知晓的。 江知念喝了一口茶,余光悄然打量着江雪宁,在观察江雪宁听到这些事情的反应。 江雪宁手微微一抖,眼帘慢慢垂下,“果然,若非如此,怕也是不会考虑我。” 第162章 事发当时 她小心看了一眼陆君砚,“现在满京城……都在,都在议论世子和二小姐呢!” 议论陆君砚是个瞎子,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留不住,竟叫太子截胡了去,头顶就像这春日草地一般。 这下好了,皇后费尽心思泼给陆君砚的脏水,又被倒了回去。 江知念也猜到那些人的话,只怕又刻薄又直白,明知道陆君砚是无妄之灾,却用尽一切语言去编排他,她也有些尴尬,“这事,不是我做的。” 折柳点头帮腔,“小姐虽将世子与太子的邀帖一并送去二小姐那处,但并未声张。二小姐与太子私会,也不知躲着些人……” 折柳这一解释,江知念更是尴尬,当即没了方才的气势。 …… 却说东湖这头,太子原本约的人是江知念,因着江若蓁对自己死心塌地,又有了孩子需要静养,只有江知念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等人上船,取下帷帽后,才发现来的根本不是江知念。 “若蓁?是你?” 江若蓁这些日子日思夜盼就是为了见到太子,知道花朝节沈怀安约了自己游湖,这一路上别提多高兴了,谁知得到的是他这样的反应。 就是再傻,也瞧出了不对劲来。 “怀安哥哥是在等…姐姐?”眼泪毫无征兆地掉落,心中又酸又急,“原以为怀安哥哥约的是我,原来是若蓁自作多情了,我这就下船!” 沈怀安连忙拦她,谎称,“孤约她不过是为了商讨纳你入东宫的事情,你有身孕,性子该再稳些,别叫孩子受了气。” 江若蓁吸了吸鼻子,对此有疑,“殿下此话当真?” 沈怀安瞧这她的眼眸淡了淡,他堂堂太子,天底下有几人敢质疑他?他自然也没那么多耐心哄人。 江若蓁把他也看得透,大多数时候,她看似有小性子,实则都是小意迎合太子,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多撒娇一句,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 此刻,就是她懂分寸之时,哪怕知晓都是沈怀安的托词,什么事情,非得在花朝节游船上说? 却也破涕为笑,“怀安哥哥当真为我费心至此,若蓁心中也是欢喜的。” “既来了,坐下一道赏景。”沈怀安神色温和下来,甚至吩咐近侍把江若蓁的绿茶换为红茶,还准备了一些甜腻的点心。 江若蓁将心中不悦按下不提,琢磨着问一问如何让荣安侯府退婚一事。 …… 东湖旁江雪宁心不在焉地跟在几个女子身后。 前头的人离她较远,一开始说话声音较小,东湖这边风大,她几乎听不见什么。 忽地,前面的人说话清晰起来。 “她怎么还跟着我们?就江家现在的名声,叫旁人看到了,别影响我们的亲事。” “哎呀,不知怎的,今天死乞白赖也要跟着,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难不成,我得拿扫帚赶她?” “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听到这些话,江雪宁的脸色一白,紧张地掐在一起的手微微颤抖,几乎快哭出来。 好在前面几人犀利的言辞没说多久,就被远处湖边一阵骚动吸引了过去,除了她们,周遭一些踏青的男男女女也都朝那边围了去。 江雪宁见人都走远了,方才觉得呼吸得上来一些,她的婢女碧雨赶紧扶住她,“小姐没事?” 看着她心口欺负不定,眼中盛满了泪水,碧雨心疼道,“其实您不必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京城中少有不捧高踩低之人。” “别看她们今日合在一起奚落嘲讽小姐您,若是明儿个其中有人出事了,只怕也会这样对她。” 江雪宁心中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止不住地难受,“我原以为,她们是真心实意与我做朋友。” 碧雨原本是白氏身边的丫鬟,现在跟了江雪宁,她劝道,“世间哪有永恒不变的朋友?您与二小姐是姊妹,她也未曾考虑过您。” “而且,小姐也不是非要巴着她们,今日,您可是有正事的。”后半句话,碧雨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目光也越过了江雪宁,看向哄闹的那处。 果然,闻言江雪宁咬着牙把这些脆弱敏感的心思都收了起来,碧雨姐姐说得不错,今日她是有正事的。 那头,已经有人高呼,“不好了,有人落水了!来人呀!快来人救命啊!” 碧雨淡笑,“小姐,看来夏蝉已经得手了。” 江雪宁浑身一震,远远地听着那边的呼救声,接着几声扑通声响起,有人跳下去救人了,她慌张地回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碧雨姐姐,你去替我向她们告辞,我们回府。” 碧雨点头,上前去和方才奚落江雪宁的几位小姐辞别,但人家根本没搭理,一心瞧热闹,听她要走了,更是乐意,现在京中谁还愿意和江雪宁牵扯关系啊? “这好好的,怎么有人落水了?” “今日东湖的风是当真大,我方才看到那只船被吹得左右摇晃,里头的小姐没站稳就掉下去了。” “诶——救起来了救起来了!” “谢天谢地,幸好没事,否则日后我可不敢来东湖了。” 这群人围在这里,左一言右一语,直到掉进水中的人被救上岸,她浑身湿透了,幸好救她上岸之人救得及时,她还醒着,只是被吓得不清,抱着那人,惊声叫唤,“殿下,殿下——” “救救我殿下——” 一开始,周围的人还没听清楚,直到有人认出来,这个女子,不正是不久前春蒐围场上大放光彩又丑闻缠身的江若蓁吗?! 而救他上岸的人,也是当今太子殿下! 她们不敢认,可江若蓁一口一个殿下,哪里还会有错? 可,江若蓁不是和荣安侯府世子定了亲事,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是江若蓁的姐姐江知念啊!太子下水救了江若蓁,江若蓁岂不是失了清白? 不对,江若蓁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那是太子失了清白? 东湖的风很大,大到所有围观的人都有些凌乱。 沈怀安黑沉着脸,他的侍卫赶紧拿出披风盖在江若蓁身上,并驱退周围看热闹的人。发生了这等事情,游湖自然游不成了,沈怀安抱着江若蓁上了他的马车。 两人的事情,就这样越传越开了。 第163章 皇帝震怒 江雪宁回到江府二房,并未立马回房,而是先去了丫鬟的住处,原本二房也没几个伺候的,这丫鬟住的屋子,仅有夏蝉碧雨两人。 她进去后,将门合得严丝合缝,才急忙握住夏蝉的手,“夏蝉,你,你可有事?” 夏蝉衣服已经换成干燥的衣服,只是头发还是湿的,避免被人怀疑,她裹了三层头布在头上,碧雨替她摘下来,用干帕子为她绞发。 夏蝉,“小姐放心,奴婢没事,也无人察觉奴婢在水下摇船。” 没错,东湖的风再大,也不会将船只吹得那般摇晃!江雪宁在听到江知念把邀贴送去落雪阁时,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江若蓁,江府才变成这样!她的婚事受阻不说,阿娘也因江若蓁就这么去了,她这辈子都会活在阴霾之中! 自己这辈子已经被毁了,那即便是同归于尽,她也不会让江若蓁好过! “辛苦你了夏蝉。”江雪宁哭着道,她性子敏感胆小,筹谋今日这些事情,已经是做了莫大的努力。 此刻,她再也忍不住,扑在夏蝉怀里哭起来。 碧雨,“小姐,这便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江若蓁万恶不赦,还想若无其事地嫁人,当真是做梦!” “如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大夫人还能如何保她!” - 养心殿。 太子垂首跪地,忽然一本折子朝着他的脸砸来!力道之狠——那折子的角把沈怀安的脸颊砸出一道血痕!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绥帝震怒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与一个定了亲的女子私会,不清不楚!沈怀安可是当朝的太子! 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不仅会惹得谏官激愤,更是皇室的丑闻!叫他这个天子都挂不住脸面! “儿臣知错,请父皇恕罪!今日乃是情况紧急,若儿臣不施以援手,便会有人命殒于儿臣手上!” “情况紧急?”绥帝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眸,犀利地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尖刀!看着跪地的人,其实早已洞悉了沈怀安的动机。 “难不成,你以为朕就如此好糊弄?!”春蒐与江若蓁私通的不是陆君砚,而是太子! 今日,太子也并非只是恰好救了一个女子。 沈怀安低着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只觉得锋芒在背! “皇上,皇后娘娘请见。” 绥帝不必猜也知晓皇后来所为何事,“让她进来!”今日就让他听听,她们这对母子,还要怎么解释! 上一次太子做出有违私德之事,因着陆君砚,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皇后进殿后跪到了沈怀安旁边,“臣妾参见皇上。” “这就是皇后教出来的太子?竟与臣妻私会!” 皇后身着华服,尽管头上钗饰笨重,仍旧丝毫不差地垂首弯腰,“事发突然,太子亦是迫不得已,还请皇上消消气。” “皇后!”绥帝声音低沉,带着莫大的威压,让皇后太子两个人都震了震,“春蒐上,与江若蓁私通之人究竟是谁?皇后当真以为朕不知晓吗?” 皇后低垂的眸光一闪,原来皇帝都知道?她当即将头磕在了地上,不敢再言。 “朕没有追究,已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此事,原本就委屈了陆君砚。” “而今,太子又因为她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朕难不成还能包庇太子?朕还如何做天子?还有何威严可言?” 皇后心口沉甸甸的,她分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沈怀安与江若蓁再有接触,怎么又闹出这等事情来?此刻,她恨不得将江若蓁这个祸害千刀万剐! “太子,还不跟你父皇好好认个错?皇上,臣妾不求您饶过太子,只盼着看在他也是您的孩子份上,能够……能够从轻处置。” 皇后自知太子此事没有圜转的余地,便请求可以从轻处置。 “从轻处置?朕如何给陆世子一个交代?如何给荣安侯一个交代?” “皇上,此事只需稍加掩饰便可,至于陆世子那边……”皇后迟疑一下,随后道,“于陆世子而言,只是一个妾室罢了,便是就此揭过,事后加以补偿也未尝不妥。” “上一次,你便是用这等法子,将祸水东引至了君砚身上?”绥帝眸光如刀,刺向皇后! “皇上!”皇后知道这次皇上不可能再轻易饶过太子,但只要不废了太子,一切都好说,只是皇上眼下在气头上,她得想个法子。 她头上的东珠微动,忽然沉声,“太子,你先下去,所有人都下去,本宫有话单独同皇上说!” 沈怀安如释重负,巴不得赶紧从养心殿退出,见父皇没有异议,他赶紧溜了出去。 众人都屏退后,皇后将代表着自己身份的华服褪下,“臣妾自褪衣冠请罪,是臣妾没能教好太子,纵他犯下如此大错,可太子乃国之根本,还请皇上恕罪!” 太子私德有亏,在绥帝眼中,已是不堪重任。 可绥帝还是皇子时,便经历过残酷的夺嫡之争,所以他在皇后诞下沈怀安那日,便封其为太子,其余皇子,都不如对沈怀安那般用心栽培。 如今就算真的废了沈怀安,也无其他人可靠,且皇后说得不错,国之根本,轻易不可动摇。 要说他最属意之人,其实是……只可惜。 绥帝的沉默,叫皇后更加惶恐,她深知这真是在考虑废太子了! “皇上,臣妾斗胆一问,倘若与江若蓁定亲之人并不是荣安侯府世子,您可还会这般动怒?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妾室,引起兄弟阋墙的女人,杀了便是——” “自春蒐之事,臣妾对太子便多有关注,今日乃民间花朝节,在知晓太子往外递了邀帖时,臣妾命红豆拦下来亲自查阅,那帖子分明是送给知念的!臣妾并无半句虚言,也瞒不住天子的眼睛!” “怀安也不知晓,江若蓁为何在那处?” “皇上!怀安也是您的孩子,这些年,皇上眼里却只有陆世子!您应当知晓,怀安性子纯良,只是见到有人落水就去救了,怎知是她啊!” 第164章 江若蓁儿时玩伴? 皇后一心护着太子,但也不敢在绥帝面前信口雌黄,只需稍稍一查便能知晓,沈怀安递的邀帖的确是给江知念的。 “放肆!无论是何人的未婚妻,太子也不该有一丝染指!这与君砚有何关系?且荣安侯在外戍守,朕对君砚多加照拂是应该的!” 皇后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恐怕只有皇上自己清楚,对陆君砚的照拂,到底是因为荣安侯,还是因旁的什么人。 “皇上,太子乃一国储君,如若顾及自身而不顾百姓性命,才是不该!” 绥帝坐回去,冷睨着皇后,久久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绥帝启唇,“来人,传朕口谕……” 皇后跪在地上紧绷着的身体,随着绥帝的旨意落下,松懈下来。 …… 太子有监国之权,之前被幽禁收回了,随着幽禁解除,监国之权自然回落到沈怀安手中。 但至今日开始,便不是了。 当日,陆君砚被召到宫中,领下了一些差事,与之前挂名差事不同,这一次都是实打实的,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是给他的补偿。 绥帝意味不明地看着陆君砚,若非君砚他患有眼疾,给他的权利不止这些。 只可惜…… “这段日子,你辛苦些,务必赶在夏汛之前将浔州四府的堤坝修好,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宫中提。” 绥帝不知陆君砚能否胜任,还专门为他找了两个得力干将,倘若他的眼疾对他影响太大,也不至于耽误民生大事。 陆君砚颔首领命,没再说话。倒是绥帝提起今日之事,“朕觉着这门亲事,与你实在不相称,且向来都是先娶妻再纳妾,你若是先纳妾,日后进门的世子妃,又如何管理你的后宅?” “亦或是,朕替你选位世子妃,届时娶妻纳妾一并了?” “臣已心有所属,不想耽误旁人。”陆君砚回道。 这可把绥帝愁坏了,不知道江若蓁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让太子和君砚两个人都对她如此痴迷,一想到东湖之事,他脸色便不大好看,也就没有多留陆君砚了。 - 花朝节这夜的江府可不宁静。 红豆亲自来了一趟落雪阁,刚进去没多久,落雪阁就传来一阵一阵的惊叫声,这种声音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后,才随着红豆一声令下结束。 “好了,放开江二姑娘。” 宫里来的嬷嬷这才任由江若蓁滑跪到地上,整个人瘫软着,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半昏半迷地躺在地上。 而她屋中,被放这一口青花瓷做的水缸,釉色上得精致,一看便不是凡品。这口缸,乃是皇后娘娘亲自赐给江若蓁的。 只是这可不是什么名贵的摆设,其中被放了满满一缸的水。 方才那一个时辰,几个嬷嬷便是押着江若蓁的头往水缸里按,没多久再提她起来,就如此往复整整一个时辰。 红豆冷眼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江若蓁。 “魏御医,来替她瞧瞧,她有没有事娘娘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重点。” 今日皇后虽然保下了太子,可太子手中的权利和政事被皇帝尽数瓜分给旁人,太子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皇后从养心殿出来时,背后都湿透了! 她又怎么可能放过始作俑者江若蓁呢? 魏御医进来把过脉后道,“前三个月最是要紧,今日江二姑娘落水受惊,眼下又……只怕是……”有可能会出意外。 “她肚子里孩子出了事,魏御医,你与她都不必活着。” 闻言,魏御医浑身一震,当即跪地承诺,“微臣定不负娘娘信任。” 好在,江若蓁此时身子虚弱,但胎象是稳固的,这应当与其这一年来服用的养身汤药有关。 红豆冷哼一声,“您就在江府住下,将她照顾仔细了。” 红豆等人走后,陈氏才被允许进了落雪阁,瞧见江若蓁那狼狈凄惨的模样,“我的儿啊——” ……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连老天爷都在为小姐出气呢!”折柳打听到后,兴冲冲地道,“二小姐和太子同做一条船,这阵妖风刮得倒是及时!把船都掀翻了!” 及时吗?江知念敛下眼眸,她却不觉得是巧合。虽然东湖上的船只都很小,但那也不至于被风浪掀翻了去,那只是个湖,又不是海。 如果不是巧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江知念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却也不着急。 半夏擦着黑回来,神色凝重,“小姐,夫人院中的嬷嬷回来了。” 原本还带在幸灾乐祸的折柳,一下子就笑不出来了,急急看向半夏。 “这两个嬷嬷,还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二小姐流落在外时的玩伴。” “陈氏千里迢迢去扬州,只是为了寻找江若蓁曾经的玩伴?”显然,这不符合常理。 江知念想知道陈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正欲起身出去瞧瞧,半夏则道,“小姐,两个嬷嬷把那女子护得跟眼珠子一样,旁的人一概不理不许靠近,奴婢本是想探探底的,两个嬷嬷趾高气昂地,带着那女子直接去了老夫人院里。” “眼下只怕还没出来。” 江知念止住步子,怪,太怪了。 便又想起什么,“落雪阁那个叫阿淳的婢女,可有消息了?” 说到这,半夏则冷笑一声,早已看透其中猫腻,“要说还真是巧,阿淳前脚回了府上,这落雪阁的落叶又有人扫了,后脚,两个嬷嬷便回了府。” 可见,当初半夏派出去跟踪两个嬷嬷的人,路上跟丢了,和这个阿淳脱不了干系。 “小姐,我们此刻可要去落雪阁捉拿这个阿淳?” 江知念摆摆手,“皇后娘娘的人在落雪阁,今日就算了。” 况且,她们没有证据,也没有由头捉拿阿淳。江知念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江若蓁的玩伴身上,“明日,再去会会她。” 第165章 高红玉 第二日,江知念专程起了个大早去松鹤院请安。 朱嬷嬷却说祖母在前厅,在前厅的还有陈氏等人,江知念又寻了过去,还未走进前厅,便听到传来的哭啼之声。 江知念故意顿了顿步子,站在那珠帘之后。 正厅中,高红玉张着大嗓门儿就开始嚎,“蓁蓁,你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以为你认回了家人,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你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憔悴?” 江若蓁嘴唇泛白,神情也的确不自然,只是强装镇定,“红玉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江若蓁昨日落了水,夜里又被皇后罚,脸色能好到哪里去?江知念猜,若不是高红玉上门,江若蓁只怕连床榻也不想起的。 高红玉哭得真,又因挨着江若蓁太近,那鼻涕水儿滴落在江若蓁衣服上,江若蓁想要后退却来不及。 “是,是江夫人带我来看看你的,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一走,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陈氏看着高红玉穿的粗布短褐洗得都泛白起毛了,也没换下来,整个人也面黄肌瘦的,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曾经一定也如她一般,心口就像被豁开了一般疼! 她擦着眼泪,“我们若蓁,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高红玉闻言,嚎声一顿,黑溜溜的眼珠一转,江若蓁当即抓住她的手,语气柔和,“阿娘,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红玉姐姐,你从扬州来京城,那家中父母怎么办?可别因我耽误了你。” 高红玉赶紧摆手摇头,“不耽误不耽误!” 老夫人淡眼瞧着这一切,陈氏便道,“既如此,高姑娘就留在府上多陪若蓁几日,也好叫若蓁开心开心。” 江知念闻言,掩了掩唇,陈氏是真心疼江若蓁近日的状况,不过江若蓁能不能开心,那就不一定了。 “我正有此意!” “不——不…不好?”江若蓁与高红玉异口同声,前者脸色尴尬,随即解释,“阿娘只怕是不知,乡下正事农忙时,只怕红玉姐姐脱不开身。” “这次来,我正是想陪你一段时日的,家中我都交代好了。”高红玉却迫不及待道,江若蓁还想说什么。 扶光却提起一角珠帘,江知念步入正厅,她今日一身鹅黄织锦袄配桃红团花马面,矜贵之气随她步入便扑面而来,她头上的通草花还缀着东珠,是高红玉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孙女来晚了,给祖母请安。” 江老夫人听到江知念的声音,神色如冰雪消融,方才缓和一些,却只是点了点头,江知念自己寻位置坐下来。 江知念落座后,府上婢女鱼贯而入,为她摆好茶盏点心,江知念举手投足优雅端庄。 高红玉看呆了,原来喝个茶也能喝得这般好看?那双细长雪白的手,与她这种满是老茧的完全不能比,只是陈氏现在不满江知念,自然不会主动介绍。 老夫人那边也没开口,高红玉便主动问道,“这位是……” 江老夫人轻笑了一下,“这是我那嫡长孙女,也是皇后娘娘定下的太子妃。” 江知念朝着她淡淡一笑,也没有说别的,只是拉着祖母问其身体状况。 太子妃! 难怪,这般气度不凡,高红玉的眼神,叫江若蓁不满,她身子本就不舒服,便起身要告退,还道,“红玉姐姐,这么久不见,你与我一道回院子里,好好叙旧。” 江老夫人点头,“也好,朱嬷嬷,在落雪阁旁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高姑娘住下。” 看得出高红玉还不想走,只是江若蓁先离开,她又不得不跟上。 江若蓁走了,陈氏也没心思多留,“母亲,儿媳去看着膳堂,给若蓁熬了补身子的药膳。” “嗯。” 等陈氏走后,江知念还是安静地喝茶吃点心,老夫人瞧了她几眼,终于问道,“这个高姑娘,你可认识?” 江知念摇头,“孙女不认识。” 她从未见过。 听了回答,老夫人没继续说她,而是说起自己最近身体的情况。 江知念看出祖母心中藏了事情,几番话中有话,却欲言又止的模样,放在以前她必要细细问一问的,只是现在她歇了心思。 没多久就借口有事出了府。 她一面吩咐半夏盯着落雪阁的情况,一面一头扎进云萃楼里,江知念的云萃酒楼初成规模,但要想与一品楼相比,还远远不够。 其中,人脉关系是极为重要的一环,靠着赚平民百姓的钱,只能盈利,不能大富大贵。 而一品楼,因着太子的人脉网,是许多勋贵官员的首选,她得想个法子分一杯羹。 思考得太入迷,连陆君砚来了也不知。 直到陆君砚将几本书册放在她眼前,江知念才抬眼看到他。 “劳烦陆世子跑一趟,请坐。” 如江知念所说,她本是向徐闻璟借了几本医书,这几本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医书,只是徐闻璟有做批注的习惯,这些批注其实极为重要。 本来随便差人送来便是,谁知陆君砚却要亲自跑一趟。 实则,是徐闻璟托陆君砚送的,他还记得上次小师妹借医书后,冒了多大的险。故而,还请陆君砚多多注意江知念。 “不麻烦。” 江知念为他添茶,又听他道,“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茶水断线一瞬,又续上。 “自浔州回来,只怕已是月底,照顾好自己。” “恭喜世子。” 她提杯庆祝,陆君砚因为眼疾,只是袭了世子之位,这个年纪早该入朝为官,他却只能做个闲散的世家。如今因为太子失德,手中事务漏出来,给了一份给他。 也未尝不是圣上对陆君砚的考验,只要这次办的好,日后少不了重用他。 “长姐,我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 忽然,江雪宁快步进了包厢,见到陆君砚,一下子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江知念大大方方地让她进来,“进来。” 江雪宁微微垂首,有些尴尬,“长姐,您若是不方便,我明日再来。” “没关系,世子不过是来送书的,眼下就要离开了。”江知念笑意盈盈看向陆君砚,“世子,臣女便不送了。” 第166章 想要做世子的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君砚岂有赖着不走之理?他唤来云初扶着他出去,临上马车时,叫来了半夏,将一块牌子递给她。 “你之前是我的人,知道这令牌的意义?” 这令牌是以青铜所制,可以调动陆君砚所有的暗卫,也算得上是陆君砚的底牌。 当初半夏还是陆君砚的属下时,也受这令牌调度。 半夏愣神一刻,云初笑嘻嘻道,“傻了?还不收起来,世子这段时日不在京城,江姑娘那边你要多费点心神。” 她当即接下,“半夏定不负世子所托!” 陆君砚原本还有些话跟江知念说,奈何江雪宁来得不是时候,只待到时候写信与她说明白。 云萃楼中,江知念先教江雪宁如何看账本,其实府上账本庶务一应,每个高门女子都要学的,只是还没轮到江雪宁学,白氏先撒手人寰了。 半个时辰后,江知念捧着杯热茶,看着江雪宁皱在一起的脸,起身道,“今日便说到这里,你先好好看看,我先到楼下去看看。” 担心自己守在一旁,江雪宁紧张看不进去,就顺便到隔壁街的铺子上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江知念轻声入内,江雪宁却没有察觉,慢慢走近后,她眸光落在江雪宁手上翻阅的东西上,并非是账本,而是陆君砚带过来的那几本医书。 “雪宁你……” 江雪宁吓了一跳,为了掩饰自己没有在认真看账本,赶紧用自己的袖子挡住医书。 “长姐……” 江知念顿了顿,笑道,“怎么了这么紧张?你喜欢看医书?” 江雪宁抿着唇点头,眼底带着这些日子少见的一丝笑意,“长姐对不起…我不应该不认真的。” “我瞧你看得一丝不苟。” 学习不只是循序渐进,更讲究兴趣,看样子江雪宁对经营之道一概不感兴趣,倒是对学医情有独钟,“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引荐你跟着徐先生学一段日子。” “不过这几本医书,你得还我。”江知念拿这几本书还有用处,江雪宁眸光一亮,“当真?” …… 落雪阁今日传膳传得晚,但是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整张桌子,菜色丰富,有些高红玉都认不出来。 江若蓁面带疲态,由知画伺候着她吃饭,高红玉看呆了,因为江若蓁只吃最精华部分,其余的再看一眼也嫌多,吃了几口便不再吃的也有。 这与高红玉过的日子既然不同,在家中时,但凡沾点荤腥的,都和她没什么关系,要给家里的男丁吃的。 好不容易能吃到这么些好东西,高红玉也没再客气,低着头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嘴巴上站满了油,她没看到,在她开动之时,江若蓁便轻皱眉头,停了下来。 知画端来漱口的茶。 漱完口后,她慢慢说道,“红玉姐,吃完饭你就回去扬州去。” “路上的盘缠,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高红玉艰难地咽下这口鸡腿,当即道,“这怎么能行?江夫人专程嘱托我来陪陪你。” 江若蓁皱着眉,给了知画一个眼神,叫她自个儿出去后,才看向高红玉道,“你这次入京到底是做什么的?” “之前我不是给了你一笔钱,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高红玉嘴巴咂巴两下,放下手中的鸡腿,“是江夫人找到我让我来的,蓁蓁,你现在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江若蓁皱眉,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难听,不过事实就是,自她做回了江家的女儿,便不想在与曾经的过往有一丝牵扯! 就好比现在,她只要看到高红玉,就能想起来曾经的自己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想起曾经与高红玉一起做过的事情,她连昨日吃的饭都能一并吐出来,现在的自己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今日这桌上的一顿饭,便能抵得上平民百姓一年的花销。 听到是陈氏让她来的,江若蓁警觉起来,“阿娘让你来的?让你来做什么?” 高红玉,“就是问我当初你编的那套说辞,昨夜你祖母已经问过我了。” 看着江若蓁大惊失色的模样,她赶紧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漏嘴,按照你说的回的,虽说……”高红玉若有深意,“之前你只给了一次封口费,不过这次我也替你圆上了。” 祖母问话?祖母怎么知道这件事?定是阿娘说的! 江若蓁还没回江府,就听说江家上下都十分宠爱江知念这个女儿,她担心自己回来了,会被江家人冷落,所以才编了这套说辞,说自己早已寻来过江府,却被江知念赶走。 在她回府后,只挑了看起来在意她更多的阿娘爹爹说,阿娘后来又和阿兄说了。 至于祖母,从一开始,祖母对她就不热络,倒是一直偏心江知念,江若蓁便没有跟祖母说。 可现在祖母追问这件事,显然对她起了疑心,好在她担心事情败露,早已给了高红玉一笔钱,让高红玉声称当年是她陪着自己找来江府,又被赶走的。 江若蓁深吸一口气,知道高红玉是想要封口费,她亲自起身,在自己的妆奁中随意拿了一支金钗递给高红玉,“拿去,你最好机灵点!” 高红玉在身上擦掉手上的油,才去接,江若蓁生怕被她碰到,直接丢给了她。 “蓁蓁,我们是好朋友,你放心,该怎么说我都清楚,不过……” 她东张西望,打量着江若蓁所住的这间屋子,看着这——梁柱雕花镶金嵌玉的样子,江若蓁回了江府,简直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 可江若蓁既然过着这么好的日子,却没有想过拉她一把!自己回了扬州,就又是猪狗不如的每一天。 高红玉忽然变了主意,她不想住几日就回扬州了,她想留在这里,既然江若蓁都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她为什么不能沾一点光? “不过你过得这么好,是不是也该帮帮我?” “我的要求也不高,留我在你的身边伺候你也成,昨晚我听说你即将嫁到荣安侯府去了?那可是世子爷!” “我是知道你们有钱人家中的男人会纳几个妾室,有的妾室就是妻子身边亲近的婢女,难道,我不比外面那些个丫头值得相信吗?” 第167章 各怀心思 高红玉一屁股坐了下来,话说得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江若蓁咬了咬牙! 粗鄙、无礼、不知羞耻,她恶心得一时都不知作何反应! 江若蓁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意,谁叫自己还有把柄落在此人手上,“红玉姐,你要多少封口费,都可以再商量,府中婢女几何,都不是我可以过问的。” “你眼看着这高门女子的日子过得好,却不知条条框框拘束得人喘不过气来,就好比我自己有几个婢女,用谁在身边,都不是我说得算的。” 高红玉似信非信,但也知道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自己能不能落脚京城,全看江若蓁,现在就将她惹怒了,自己讨不到好果子吃。 “好,那此事先放放。” - 过了申时,江知念就与江雪宁结伴回了江府,恰好碰到王夫人又派了人上门,想要约江雪宁过几日一道去为白氏燃一盏长明灯。 为了白氏,江雪宁动了心思,但她又知晓王夫人所打的主意,便有些纠结。 江知念全然看在眼里,拍了拍她的手,朝传话的人道,“二叔母的长明灯定是要燃的,但此事我已有安排,就不劳烦王夫人挂心了。” “听闻王家公子立志入朝为官,只可惜至今还是白身,春闱在即,王夫人要多加关心才是。” “折柳,送一送王夫人的嬷嬷。” 江雪宁心中有些佩服,不愧跟在祖母身边学习,管了这么多年府宅的长姐,她不好开口之事,长姐两三句话就打发了。 而且话中有话,暗暗奚落嘲讽回去! 说王夫人多管闲事,有这心思,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废物儿子,考了多年毫无水花就罢,背后里还那么多花花肠子。 那王夫人还想让江雪宁嫁到王家,填了她儿子那个火坑,还能借机与江知念这个准太子妃攀上关系,就是听到这些奚落的话,也只能生生闷气,不敢多说一句。 等人走了,江知念道,“过几日我亲自带你去白马寺为二叔母燃长明灯。” 江雪宁红着眼睛点头,想起母亲又忧愁起来,江知念便让她先回去休息。 问扶光,“落雪阁那边怎么样了?” 扶光,“高姑娘同二小姐回了落雪阁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扶光想搭两句话也没搭上。 “看来,江若蓁很怕旁人与她的朋友有交流接触。越怕…不越是证明心中有鬼吗?” “小姐怎么知道?” “是或者不是,试试不就知晓了?”一双星眸带着凉意,可她姣好面容上却带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要如何试?扶光疑惑不解,江知念道,“去请高姑娘到我们琳琅阁坐坐,切记,就高姑娘一个人,旁的一概不许放进来。” “我先去祖母那里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扶光领命后便径直去了落雪阁,因着之前扶光一直与朱嬷嬷帮衬江知念管着江府,府上的小丫头对她都服从得很,几乎没受到阻拦就进去了。 “二小姐,奴婢奉请高姑娘到我们院子里坐坐。” 一进去,便能看到江若蓁与高红玉实际隔得很远,毫无闺中密友经久不见,难舍难分的样子。 更是确定了小姐方才所言,实在是古怪。 江若蓁原本斜斜倚着美人榻上,听到扶光的声音,立马饶过屏风来到外间,她先看了高红玉一眼,见其也是一脸疑惑,便同扶光道,“姐姐请红玉姐姐去做什么?” “姐姐也不识得红玉姐姐。” 扶光,“今后便识得了,小姐说了,二小姐您在扬州之时幸好有高姑娘陪伴,她作为长姐,于情于理也要亲自感谢高姑娘一番。” 江若蓁才不信江知念会有这么好心!素日里连一声妹妹都懒得称呼,“那我一起去。” “二小姐您昨日落水,身子只怕是还没恢复,左右不过是聊上两句感谢之言,您就不必跟着了。” 扶光看着江若蓁的肚子,欲言又止,江若蓁也脸色不自然,虽然江府的人都知道她有孕了,可高红玉这个外人不知,她也没说。 江若蓁拒绝不了,她看向高红玉,寄希望于高红玉会拒绝。 但高红玉却一口应下来,早上江知念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比起江若蓁,她心中觉得江知念才更像是高门贵女的形象,看上去尊贵无比,随便抖抖袖子,都能掉出名贵高昂的东西。 大小姐是要感谢自己的,她当然得去,只怕江知念那儿的东西,比蓁蓁这里还要好不知多少! “去,这就去,这就去!” 江若蓁自己躲在内间,不与她说话,她在这里都要憋闷死了,江府院子这么大,她自然也想到处看看。 江若蓁手都掐紧了,这个高红玉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明面上也只能笑意盈盈地送高红玉出院子,嘴中还嘱咐着,“红玉姐,我还想与你说说小时候的事情,你记得早些回来,我等你用晚膳。” …… 松鹤院。 江知念回府时,顺道带了祖母爱吃的点心,这会儿亲自送来。 朱嬷嬷很是开心,有大小姐的关心,只怕老夫人今晚能多吃几口饭了! 等朱嬷嬷拆开用牛皮纸包的点心,摆好盘放过来时,便听到这两祖孙说到高红玉。 江知念丝毫不隐瞒避讳,“听说祖母昨夜连夜见了高姑娘,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语气未变,捻了点心一角放入口中,“你母亲将她带回来的,说是陪着若蓁养养身子。” 又认真看了江知念一眼,叹气道,“她与太子的事情,终是委屈了你。” 祖母没有对她说实话,江知念感觉到了。 接下来祖孙二人心中各有思量,江知念没多久就回了琳琅阁,待她走后,老夫人才泪眼婆娑起来,方才几度忍不住。 朱嬷嬷上前来,“哎,老夫人,您不如直接同小姐说,把这个高红玉叫来,是为了找出二小姐话中的破绽!” 第168章 原来如此 “念念待我已经不如以前亲近,这些事情,就不要闹到她面前了。”老夫人叹道。 她承认,第一次听到陈氏说起这件事时,的确也被震惊到,更对念念生出几分别的情绪。 可经历了后来的事情,她已经完全抛却了这些想法了。 江老夫人相信念念的为人,恰好陈氏又将高红玉带到江府,她便想如何探探这个高红玉的虚实。 还真叫老夫人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江若蓁一口咬定,当年念念将她赶走,高红玉是目击者。可你瞧她今日见了念念说了什么?”老夫人与朱嬷嬷道。 朱嬷嬷仔细回忆后道,“高姑娘问了大小姐的身份。” “正是,可她要是见了念念赶人,又岂会认不出念念?她那眼神倒像是,从未见过一般。” 可不是吗,朱嬷嬷恍然大悟,忙不停地点头。 “老夫人英明!既如此,为何您不当场拆穿她?” 老夫人则道,“自然是要掌握更多的证据才好拆穿,否则她们要是托词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岂不打草惊蛇?” “况乎,念念终于还不知此事,突然说出来,叫念念的面子往哪搁?” 闻言,朱嬷嬷点点头,还是老夫人考虑得周到。 …… 走出松鹤院,江知念喃喃,“祖母,江府委屈的,又何止是我。” 难道二房三房不委屈吗,江雪宁白氏不委屈吗?白氏刚死时,江雪宁也是闹过的,不过被陈氏压了下来,白氏先动的手,二房的确不好追究。 可不代表二房就不委屈。 祖母倘若真的为她感到不值,又为何隐瞒关于高红玉的事情呢?昨夜祖母将她叫到松鹤院聊了一个时辰,没有旁的事情,怎会说这么久呢? 想到此处,江知念只能看看是否能从高红玉嘴里套出来。 琳琅阁中,高红玉从进来开始,眼珠子就滴溜转,四处打量。江知念的院子里的摆设,虽没有蓁蓁的多,但每一处都有着说不出的雅致,且价值不菲。 扶光请她进来后,便亲自奉了茶来,糕点也端上来十几种,看得高红玉眼花缭乱。 只是在这里坐了两刻钟也没见江知念,她萌生了退意,还未来得及说,就见到有人进来了,扶光指挥着下面的小丫头们将托盘上呈着的衣服拿到眼前来一一过一遍。 “这是在做什么?”高红玉不免发问。 扶光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小姐的衣裳,浆洗熨烫后送过来的。小姐衣裙用料名贵,奴婢得一件一件检查光洁如新再放回去。” 高红玉起身,跟着扶光一起看,这些衣服被清洗干净,整洁如新,在日光下流光溢彩,手指触碰又软又滑,与自己身上粗糙的布衣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扶光余光瞧见了,故意道,“不过二小姐的衣裳只多不少,夫人心疼二小姐流落在外这些年,为二小姐添置了许多衣裳,只怕穿也穿不过来。” 蓁蓁也有这么多? 高红玉放眼看去,这里至少有七八套,还不过是江知念日常穿着清洗的! 江知念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淡淡笑着招呼,“高姑娘来了,叫你久等了。” “祖母留我多说了几句。” 见高红玉眼睛都没离开过她的衣服,便开口,“扶光,这两身衣服,都是新做的还未穿过,送到高姑娘那里。” 高红玉涨红脸,“这,怎么好意思…” “若蓁在外时多亏了你照顾,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你不嫌弃便是。” 扶光解释说,“我们小姐爱干净,做好的衣服都要先洗一遍再穿,高姑娘大可放心。” 她可太放心了,这种好东西她见都没见过,有就不错了,哪里还在意穿没穿过? 江知念微微一顿,“不过,若蓁定是为你准备了许多衣裳,倒显得我越俎代庖。” 高红玉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多谢江小姐。” 心中却想着:这个江知念还真是个有模有样的小姐,这么客气,哪里像蓁蓁,见了她没个好脸色,自己可是她的大恩人,她有一屋子好衣服,却还不如江知念识趣! 江知念唇角含笑,招待高红玉到了傍晚,甚至专门吩咐下去,做些高红玉爱吃的菜。 后者则早就将江若蓁临走时的话抛之脑后,在琳琅阁见识了许多新奇玩意儿,她只要表露出一丝喜欢,江知念大手一挥就送她了。 她早已乐不思蜀。 于是,留等着她回落雪阁的江若蓁急得来回踱步,迟迟不见高红玉回来,她就没办法安心。 乡下来的人,粗鄙无脑,倘若在江知念那里说漏什么,那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眼下婚事也成了困扰,她只剩下站在她身边的父母与阿兄,江若蓁清楚知晓,父母阿兄对她的心疼与怜惜,也许全都来自她所编织的过去! 越想越焦急,看到天色越发暗时,江若蓁干脆直接追到琳琅阁去。 可琳琅阁外站了个半夏,绝不让她走进半分,美其名曰,“二小姐,您现在怀着孕,身份尊贵,奴婢当真不能让您进去,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琳琅阁可负不起责。” “我是来接红玉姐姐的,红玉姐姐在哪里?怎么这么晚了,也不见她回来?” 半夏依旧没让她,“高姑娘与我家小姐畅谈正欢,二小姐先回去,等晚些奴婢亲自送高姑娘回去。” 畅谈正欢?这还得了?半夏的话不仅没有让江若蓁放下心来,反而如针锥刀刺一般! 高红玉她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主动送到江知念面前去! 江若蓁心中急成一团,见半夏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咬了咬牙,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红玉姐!” 院子里的门被完全合上,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有人出来,江若蓁彻底慌了,她咬了咬唇,更加觉得不能让高红玉继续待在琳琅阁。 还有什么办法? 屋内,江知念听着院子外江若蓁的声音,垂眼笑了笑。 而此时高红玉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她端起一杯茶水,走到香炉旁淋了下去。 滋—— 难怪半夏派去寻扬州温家的人,一直没能回来复命。 原来是如此。 第169章 六亲不认 江若蓁好不容易等到江若祁,泪水决堤哭着往地上跪去,“阿兄,蓁蓁求你帮帮红玉姐姐!” 江若祁被惊了一跳,拦住她,“蓁蓁,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兄妹之间,有什么直说便是!” “是我不该回来,分走阿兄和爹爹阿娘的宠爱,是我不对!可是这半点不关红玉姐姐的事情,阿兄,姐姐把红玉姐姐带到琳琅阁去,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半夏不许我进去,我真的很怕红玉姐姐出什么意外,毕竟当年是红玉姐姐陪我来寻亲的。” “求阿兄去看看…姐姐的手段非常,我担心红玉姐姐。” 听着江若蓁哭哭啼啼道出原委,江若祁全然明白过来,他皱着眉,“反了天了!在府上就敢私自扣人?!” “蓁蓁快别哭了,阿兄这就去,你此刻应当好好养身子。” “我,我同阿兄一道去!” 江若祁本想让她先回去休息,可见江若蓁哭成这样,就是回去了也安不下心来,高姑娘毕竟是妹妹儿时的玩伴,必然挂心。 “好,不过你不可动怒,在一旁看着便好。” 江若祁叫上府上的侍卫,齐齐来了琳琅阁外,只见半夏果然在门口守着。 他知道半夏,是江知念身边会功夫的婢女。 “江知念呢?让她出来。” 半夏,“大公子,小姐现在不便接待您与二小姐。” 江若祁眸光冷冽,不再看半夏,冷硬道,“江知念!谁允许你在江府动用私刑的?!”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屋子里没人应他,江若蓁紧张地抓住江若祁的衣袖,“阿兄,红玉姐姐不会已经……” “敬酒不吃吃罚酒!” “给我搜!” “今日你这闺阁被外男踏足,我看你如何同皇后娘娘解释!” 江若祁手一挥,他的身后涌出二三十个侍卫,既然她不出来,那就只能硬闯了! “吱嘎——” 江若蓁微微咬唇,看到里头的门被江知念打开。 江知念垂下的眼眸,慢慢抬起,从江若祁和江若蓁脸上一一扫过,“我看谁敢!” “今日谁踏进琳琅阁一步,我便砍了他的腿!剜了他的眼睛!” 兄妹二人,锋芒相对,隔着院子中庭对视,眼中没有丝毫的亲情可言。 闻言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动,毕竟江知念可是太子妃,真要他们都命,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旁人不敢,但江若祁却敢,他刚准备动腿,就听江知念冷声道。 “江若祁,你也一样!” 江若蓁自门打开那一瞬间,就迫不及待朝里面看去,只是江知念屋内一片暖黄色的烛光,除此之外便什么也看不清楚。 “红玉姐姐呢?你把她怎么了?!”没看到高红玉,江若蓁凄声质问,她想要冲进去看时,被江若祁一把拉住。 江知念此人,睚眦必报,说的话必定会做到,他担心蓁蓁的安全。 “阿兄…怎么办,红玉姐姐定是被她,被她……” 江若祁捏起的手背青筋凸起,江知念太张狂了,这还在江府! 她一个外人,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他与蓁蓁说话?! “半夏,送客!”江知念正欲转身。 “江知念,你就不怕我报官?人在做天在看!”江若祁咬牙切齿道。 江知念冷笑一声,“报官?你尽管报官去。” 他的怒意正盛,下一句话还未出口,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之声,是酒杯打在了地上! 接着便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走了出来,此人不是高红玉是谁?她喝得眼冒金星,脸蛋烧红! 还是扶光搀扶了她一把,接着扶着她走到门口,酒气朝着江若蓁扑了过去,高红玉看了看江若蓁,又看了看江若祁,她咧嘴一笑,“就,就嫁你了!” 江若祁整个人僵在原地,江若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江知念没有对高红玉动手? 扶光声音冷淡,“大公子,高姑娘就在此处,您可看好了!我们家小姐不过是以礼相待,念着高姑娘曾经照顾二小姐颇多,才以表感谢。” “不过日后,琳琅阁可不敢与二位扯上什么关系了!” “大晚上的,大公子叫了这么多侍卫来强闯我们小姐闺阁。” “不顾及小姐的名声也罢了,还给小姐乱扣帽子!”扶光这话说得江若祁反驳不了。 最后只能怒道,“反了天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那可有我说话的份!?” 朱嬷嬷扶着江老夫人缓缓走来,原来早在一刻钟之前,江知念就派折柳去请了老夫人来。 江知念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且,今日她就是故意把高红玉请过来,为的不仅仅是套话,还有让江若蓁着急。 她一急,马脚就都露出来了,问心无愧的话,又有什么好急的? “祖母!您怎么来了?”江若祁冰若寒霜的脸忽然松懈,变得恭敬起来,气势也完全弱下来。 江老夫人冷哼一声,看着这些个侍卫,“还不下去?!” “我若是不来,怎么能看到你在自己妹妹院子前大放厥词,六亲不认!?” 江若祁反驳,“祖母,六亲不认的是江知念!她!她……” 正想为自己辩解,细数江知念的过分之处,可话到嘴边,他才发现自己说不出来,江知念分明是什么都没做! 他看向江若蓁,是蓁蓁告诉他江知念要对高红玉不利,他才来的。可此时,江若蓁只是抿了抿唇,眼神闪躲。 江若祁忽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见江若祁无话可说,江老夫人怒意更甚,“念念如何?江若祁,这世间有这般对自己妹妹的兄长吗?!” 老夫人又如何看不出,这其中有江若蓁的手笔?她睨了江若蓁一眼,又道,“你马上就及冠了!却仍旧听风就是雨,没有判断的能力!” “祖母…我……” “够了!立刻给念念道歉!” 第170章 请离,下跪认错 江若祁咬牙,要他和江知念道歉?怎么可能! “祖母,不过是一场误会,高姑娘被她带到琳琅阁来,音讯全无,她分明可以直说与高姑娘在喝酒,偏偏我们来时,如何问也不出来。错怪她了,也是她活该!” “大公子!方才奴婢明明同二小姐说过了,高姑娘与我们小姐畅谈正欢,请老夫人明察!” 江知念也嘲讽一笑,走了出来,“你们将我当成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人还在府上我能吃了她不成?“ 经江知念与半夏这么一说,江若祁如同一盆冷水从头至尾淋个透彻,幡然醒悟! 对啊,就算她想做什么,也不会在江府就动手!刚才的自己,当真是被冲昏头了! “姐姐你别误会阿兄,方才阿兄也是被你说什么砍脚剜眼给气到了,才会这么说。” “是啊,祖母!”江若祁还来了气性,倒打一耙,“难道这也是妹妹该对兄长说的话吗?” “此事因我而起,是我不好,姐姐,阿兄毕竟是兄长,既然只是误会,姐姐不要同阿兄计较好不好?一家人之间何必如此见外?”江若蓁柔着声音道,她还回头对江若祁道,“阿兄,你也少说几句。” 江若祁不满,“蓁蓁,你将她当做一家人,她可没将我们当成一家人!” 又冷笑一声,盯着江知念,恶意满满,“果然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养了你十六年,半点恩情也不讲!” “江若祁!”江老夫人扬声呵斥!目光愈发冰冷,为何只要江若蓁在一旁,他们便如同没了脑子一般,被牵着鼻子走? “你带了这么多侍卫来强闯念念的院子,她不这样说,难不成任你让他们都闯进去?!” “你若是还认我这个祖母,立刻同念念道歉!” 说完,老夫人重重的咳嗽起来,朱嬷嬷抚拍着老夫的背部,“老夫人您慢点…大公子,您跟大小姐道个歉,老夫人身子不好,可别让老夫人再为您操心了。” 江若祁脸色难看起来,倘若他当真道歉,那日后在江知念面前岂不是一点威严也没有了? 可若是他不道歉,这个不孝的罪名就会扣在他的头上! 两相对比之下,他深吸一口气,用着极快的语速道,“对不起!” 江知念嗤笑一声,又朝他走近两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若祁眼冒火光,几乎瞪圆了,她定是故意在戏耍自己! 可是当着祖母的面他又别无他法!“对、不——” “等等。”江知念打断他,“你带人强闯我的闺阁,岂是三个字轻飘飘就能揭过的?” “那你想怎么样?” 江知念星眸亮起,唇角勾起挑衅又嘲讽的笑意,“阿兄,我要你跪下跟我道歉。” “你!江知念,你别得寸进尺!” “姐姐!你这就太过分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怎能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江若蓁赶紧道。 转头看向老夫人,“祖母,就是您再偏心姐姐,难道这也要依着她?” “我与阿兄就不是您的孙子孙女了吗?” 目光移至江若蓁,“男儿膝下有黄金,那你替他跪下认错?” “今日若非你这个好妹妹,他也犯不上跑到我琳琅阁来发疯!” “我…我为何要向你下跪?”江若蓁红着眼问,“姐姐您仗着自己是太子妃,就如此欺压我与阿兄吗?姐姐可是忘了,这里是江府?” 只要与江若蓁站在一起,她江知念从来都是过错方,不需要有什么实质性证据。 “今日你们没能闯进琳琅阁来,是祖母拦着,可若是祖母没来呢?我就活该被你们如此对待吗?” “不必你们提醒我我不是江家人!”江知念冷声道,朝着江老夫人道,“老夫人,我既不是江家人,也不必再留在江家,今日我自请离府去,请老夫人成全!” 说着,她转身吩咐半夏,“半夏,去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就走。” 老夫人哪里肯放江知念走,她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分得清这些年只有江知念对她最为上心,又怎会舍得江知念。 她赶紧上前拉住江知念,“念念你胡说什么!” 转头怒对江若蓁,“自你回了江府,这江家就没安宁过!如今江家被你祸害成这样,你还要怎么样!” “你们是想要我这老婆子的命啊!” 江老夫人拉着江知念不肯撒手,怒骂江若祁和江若蓁,这两人却不敢还嘴,最后竟然把陈氏与江程等人也引了来。 百善孝为先,到此,无论江若祁有没有错,也被江程一角踢跪了下去,脸上还挨了一巴掌! “孽子!将你祖母气成这样!” 不仅下跪道歉,还喜提祠堂罚跪一晚! 至于江若蓁,如今她怀有身孕,还是太子的孩子,江程不敢动她,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永远都记得因她丢尽老脸那日! 但还是让人把江若蓁带回落雪阁去,并下令道,“日后落雪阁的人都不许再来琳琅阁!” 江老夫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不仅骂江若祁,还骂江程,“若是想赶走念念,先把我赶出江府!” 这年纪大了,就如同小孩儿一样,偶尔也有孩子脾气,江程无奈哄道,“母亲多虑了。” 江知念眼眸低垂,扶着江老夫人,“祖母,您怎么还哭鼻子?即便我离了江府,也会抽空回来看您的。” 江程皱眉,“知念,祁儿也下跪道歉了,你就别揪着不放了!这江府没人赶你!” 江知念只是听着,没应声,江府的确没人赶她,一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二则是不敢。 怕旁人知晓通府的欺君之罪! 江程让朱嬷嬷扶老夫人回去休息,原本他今日宿在陈氏院子里,眼下看到陈氏就烦,索性去了宋氏那处,陈氏恨恨地看着江知念,她上辈子难不成是欠江知念的?! 众人散去,江知念整个才松懈下来,抹了一把脸,仿佛戏台上的戏子,才演了一场大戏,故而有些疲乏僵硬。 自己今日的算计,就连祖母也没放过。 她有些厌恶自己今日对祖母的利用,逼江若祁下跪以解心头万分之一的恨意,却转念一想,祖母对自己,就丝毫利用也没有吗? 真情与假意,从来都不是分明的。 第171章 江知念是假货? 江若祁跪了整整一晚,江若蓁趁着送饭的名义去看他时,他态度冷淡,“蓁蓁,东西拿回去,我不饿。” 江若蓁端着粥的手一僵,“阿兄,可是菜色不合胃口,或是……” “或是阿兄在生我的气?”说着,声音低低的,带着哭腔。 江若祁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他的确有些不舒服,“半夏同你说的话,你为何没有如实与我说?” “因此我才误会了念念。” 若非如此,他怎会在江知念面前这般颜面与威严尽失?他跪在祠堂之中想了一晚上,心中怎会没有气?可即便是如此,他也舍不得对江若蓁说出太重的话。 “对不起阿兄……对不起。”江若蓁哭着道歉,她抿着唇低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语气更是愧疚又诚恳,“如果不是因为我,阿兄也不会被罚…” “我,我也是关心则乱,半夏不放我进去,我担心红玉姐姐,更害怕姐姐对红玉姐姐不利,一时着急才忘了和阿兄说。” “我一想到当年,姐姐冷漠地赶走我和红玉姐姐时,就害怕得心慌,若是姐姐想要掩盖这件事,想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江若祁皱眉道,“蓁蓁!念念她虽然骄纵,哪里会做这样的事情?” 看到江若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中还端着给他熬的粥,那粥正烫着,烫得她手指都红了。 便顺手接了下来,也接受了她这个解释,毕竟比起江知念,蓁蓁还是太柔弱了,否则也不会这样怕江知念,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好了,别哭了。” 手中没了东西的江若蓁哭得更狠了,“是我害了阿兄,阿兄罚我!” “你啊,就是怀了身子总爱胡思乱想。”江若祁眉眼柔和下来,哪里舍得真的怪自己的妹妹? “我的确是胡思乱想,我一想到姐姐不喜欢我,可她却是怀安哥哥的太子妃,日后东宫除了怀安哥哥,就是姐姐说了算。” “我就算能够与荣安侯府退亲,嫁去东宫,只怕…只怕也得看姐姐脸色过日子。” 江若祁闻言,眸光暗了暗,他虽明白江知念本性不坏,可她不喜欢蓁蓁,蓁蓁的日子的确不会那么好过。更何况,眼下蓁蓁有太子撑腰,可时间久了呢? 男人的心思,他最为清楚,江知念的姿色在京中更是一等一的,蓁蓁如何斗得过江知念? 江若蓁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强颜欢笑道。“我和阿兄说这些做什么?总归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姐姐大抵会念着一丝姐妹之情……” 江知念会吗?不,她不会,她睚眦必报,蓁蓁之前得罪了她,她不害蓁蓁已经是好心了。 更何况之前他与江知念单独谈话,她放话,定不会放过蓁蓁…… 江若祁心中一沉,看来,他必须想个办法,打压打压江知念了。 江知念答应了江雪宁带她去白马寺燃长明灯,便亲自挑了个好天气,因她前几日说要离开江府,祖母一直担心,便也想去。 恰逢宋氏快要产子,她也想去白马寺拜拜,到了最后,便是江府阖府驱车去了白马寺。 眼下白马寺的梨花与桃花正在交替,粉白交融煞是好看。 陪着江雪宁燃完长明灯后,江雪宁去到禅房之中抄录经书,这些都是她要在长明灯之前焚给阿娘的,江知念便没有打扰。 她闭着眼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江知念感念神佛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起来后去捐了不少香油钱,小沙弥说可以为她供奉一尊菩萨,问她想要认捐哪一位菩萨。 江知念对宗教文化并不甚懂,她用心虔诚,也不过是觉得冥冥之中有神佛庇佑,才让她得以重生改命。 “我应当供奉哪一位菩萨?” 小沙弥看她捐得多,还以为是信徒,正欲介绍起来,见悟明师父来了,“悟明师父。” 江知念转头,见这位师父穿着有所不同,颔首一礼。 “姑娘可有所求?所求不同,供奉的菩萨也不同。” 江知念顿了顿,她所求乃是恶事,她要让前世欺她辱她之人都没有好下场,寺庙这等至纯至善的地方,她哪敢求这个? 于是摇头道,“我并无所求,不过是陪家人来此处。” “如此,我便替我二叔母,求一个往生极乐。” 悟明却一眼参透,“若为逝去亲人求,可奉地藏菩萨,救助苦难众生,引导亡灵脱离苦难;可若是为姑娘求,却应该奉无尽慧菩萨,一切事象之因缘果报皆为无尽,以度无尽之众生。” 江知念听前面的话未曾悟出什么,可听到后面时,便浑身僵硬起来。 因果报应。 等她回神之时,悟明大师已经离开,小沙弥问她供奉哪一尊时,她苦笑道,“劳烦小师父为白玥供奉一尊地藏菩萨。” 她急急追了出去,却没看到悟明师父的身影,脑子里回响起他的那句,因缘果报皆为无尽。 - 棠宁郡主在白马寺也认捐了佛像,临走时见到江府来的马车,原是想离得远远的,却见江府通府一起来的,却稀稀拉拉走得分散。 偏巧她今日叫了宋慧陪她一起来上香,眼下却不见宋慧踪影,莫不是又去找那个江若蓁了? 以前她倒还能容忍两人说说话,如今江若蓁名声坏了,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与其扯上半分关系! 于是她忙去后头禅房寻人,受小沙弥指引,她刚转过廊角,边听江若蓁的情绪激动地道,“别在我面前提她了!江知念她一个假货,凭什么踩在我的头上?!” “若非当年的阴差阳错,如今当上太子妃的人是我!可我还不能拆穿她,只能被她死死压着,否则江府上下都可能不保!” 第172章 江若蓁的秘密 江若蓁不耐地推开高红玉,语气激动。她这几日身子疲乏,压根不想走动,江家要来白马寺上香,她也不愿意来。 谁知高红玉得了老夫人邀请,非要跟着一起,没办法,江若蓁也只能硬着头皮来。 但这个高红玉并不是省油的灯,一路上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疼,不是暗示她想要留在京城,能成为她的助力之外,就是要这要那。 就连怀安哥哥偷偷送到落雪阁的首饰也要。 等到了禅房,高红玉嘴里还念念有词,“你都做了江家小姐,怎么没学到江大小姐的慷慨大方?你也应该有点千金小姐的做派才是。” 终于,江若蓁忍不住爆发了,冲着高红玉说了这些话,“江知念那么好,你怎么不去跟着她?高红玉,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江若蓁指尖深入掌心,她痛恨自己曾经流落在外,高红玉不仅时时刻刻提醒她,还将自己跟江知念作对比,这岂能忍? 她当即冷声道,“今日回府后,我便让阿淳送你出京!” 闻言,高红玉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意识到,江若蓁这话意味着什么,她赶紧去拉江若蓁,“蓁蓁,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哟,你知道我这种乡下人,说话也没个把门的。” 江若蓁避开她,眼底尽是厌恶与嫌弃。 “我会给你准备好银钱,只要你不乱花,这辈子都吃穿不愁!” 她本身还怀着孕,自己还顾不过来,这两天还要操心高红玉,高红玉人心不足蛇吞象,两手一摊就是找她要钱要东西,还想跟着她嫁人? 简直是天方夜谭! 高红玉讪讪地收回手,看着江若蓁的背影,白了一眼,一屁股坐了下去,“有些人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忘了本,也看不上我。” 嗤笑一声,“我都知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她摩挲着自己手腕上戴的四五个镯子,眼中都是贪婪,给她点钱就想打发她了? “蓁蓁,你可要想好了,之前你在扬州究竟做过什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应该清楚。” “只要我透露出去几个字,你如今的好日子,还会有吗?” 既然江若蓁要赶她走,那她也不妨撕破脸直说。和她知道的秘密相比,这些钱财远远算不得什么。 就算有钱,回到扬州那个家里,高红玉也不见得能过得好! 但若是能留在京城嫁人,哪怕是做个妾也好过回去。 “高红玉!你威胁我?”江若蓁惊怒回头,露出了冰冷凶狠的目光,这目光叫刚才还胸有成竹的高红玉一下没了底。 江若蓁深深吸气,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这一步,如今她腹中已经有了太子的孩子,只差最后一步,怎么可能会允许有高红玉这样的变数存在? 于是她眼中的冰冷逐渐转为凶色,“高红玉你孑然一身来京城,威胁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有命来,也要有命回!” 高红玉被江若蓁这副神色吓得跌坐在地,腕间的镯子磕在地上叮当清脆,恐惧得颤抖着声音,“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久了,我不是一个字也,也没说出去吗?”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蓁蓁,我和你才是一条线上的啊!” 见她怕了,江若蓁才缓了缓,平复情绪道,“最好如此。” 接着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亲自去扶高红玉,“红玉姐姐,快起来,地上凉。” “你放心,只要你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识趣一些,我自然也会顾念。” 两人势如水火,最后依旧是江若蓁这水浇灭了高红玉的火,禅房中的矛盾被掐灭在其中,殊不知这一切都被禅房外的棠宁听了去。 下山时,棠宁一言不发,她就说江家怪得很,竟然舍得将自己的亲骨肉放在外面养,原来江知念根本就不是江程的亲生女儿! 当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让一个假货做太子妃,江家是嫌命太长了吗! 一个流落在外数年的真千金,教养全无,名声尽毁! 一个精心培养的假千金倒是争气,才学俱佳,只可惜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只要她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太子妃的位置不就为她的女儿腾出来了吗? - 江雪宁焚完经书,擦着眼泪走了出来,听说长姐还在寺中为她的母亲供奉了菩萨,心中一热,见了江知念便下跪道谢。 江知念一把扶住,“二叔母嫁入江家,就是江家人,都是应该的。” 她笑意淡淡,扶起江雪宁时,温热的手心仿佛朝着江雪宁传递着力量,江雪宁心中感动,却愈发不敢直视江知念的眼睛。 等到悟明大师送老夫人出寺时,其余的人早已先行上了马车等待。 只余下江知念在外头接应老夫人,江老夫人看到江知念,脸上就有了笑意,与大师辞行后,江知念扶住老夫人上马车。 “宋氏这一胎,也许是个男丁!”老夫人迫不及待与江知念分享这个喜讯,她今日去求签,得到的结果令她很满意。 江知念唇角漾着笑意,“那便提前恭喜祖母,又要有小孙子了。” “你啊!”江老夫人掩饰不住的高兴,可是摸到江知念的手有些冰冷,才发觉旁的人早已进了自己的马车,唯独江知念一个人在外面等她。 “念念你怎么在外面等?手这般凉?”江老夫人关心道,立刻让朱嬷嬷去找个汤婆子来,只是这慢慢开了春,早已没有备上这东西了。 江知念也不为难下头的人,“没事,我不冷,祖母赶紧上马车,我们早些回府。” 朱嬷嬷也道,“老夫人,外面有风,回马车一会儿便好了。” 好说歹说,老夫人才上了马车,她看着江知念转身去自己马车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对朱嬷嬷说,“都怪我,都怪我,将她教得处处礼数周全,却不曾考虑自己的感受。” 朱嬷嬷也感叹,“大小姐端庄知礼,才被皇后娘娘一眼相中,何尝不是件幸事?” 原来,老夫人也是这样想,可是现在她却有些动摇,想起悟明大师所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第173章 将计就计 与之相比,江知念却没注意这些,从小到大,这些事情她都做惯了,被规训得十分好。而她所想的,是另一件事。 一上马车,她看到马车内的扶光,还有些意外,当下猜测,“有人给云萃酒楼送了信?” 扶光点头,将手中的信笺交到江知念手中,“本该是半夏送来的,不曾想她被绊在府上,便让奴婢送来了。” 江知念拆开来读信,马车也渐渐行驶起来。 江家女眷的马车行驶在路上,队伍并不短,远远瞧去,便能看出江家的身份地位。 行至山腰某处急弯时,忽然从山上冲下一队人马,指着最后一辆马车就去了!他们手上操刀,来势汹汹,江府这次来的都是丫鬟婆子等,婆子们吓得惊慌失措,往前面拼命地跑,前面的马夫听了,便赶着马儿加快速度,侍卫又得先护送老夫人的马车先行! 于是就让这群歹徒将最后后一辆马车给劫了下来! 江老夫人原本还和朱嬷嬷说着高红玉此人,忽然马车加速,叫她险些人仰,她刚想撩帘询问,便听到侍卫的声音,“快!护送老夫人二小姐先走!” “有山匪!大家小心!” 朱嬷嬷脸色苍白,扶住老夫人时,止不住地颤抖用力。 等到逃出去至少四五里路程,已经能看到京城城门了,马车才慢下来,到了此处,山匪便不敢追来了,江老夫人吩咐所有人停下来整顿整顿再进城。 “白马寺离京城这般近,走的也是官道,山匪还如此猖獗?”朱嬷嬷探头问道,“好在我们机警,躲了过去。大家可都还好?” 此时,忽然有人发现少了一辆马车,侍卫也突然想起,“最后一辆马车被山匪截下来了!” “最后一辆马车可是放的家眷所用物品?破财消灾,只要人没事就好。”山匪所求不过是钱财,冲着装钱财的马车去,倒也正常。 可听了这话的老夫人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走在最后的…是念念啊!” 她为了等老夫人,最后一个上马车! 江老夫人当即让侍卫回去寻江知念,又带着人赶紧回了府中调动更多人手! 江府内,江程也知晓了此事,立刻让府上的侍卫都赶去找人! “这会儿去只怕有些晚了,若是要上山寻找,光靠府中侍卫只怕不够!程儿,你且赶紧去报官,叫官兵一道搜寻,以免念念出了什么事情!” 江程却不认同,“不可!母亲,被山匪带走,知念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江家已经出了一个江若蓁,如果江知念再闹出丑闻,江程干脆辞了官再也不见人算了! 他绝对不允许江家再出另一个丑闻! “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江老夫人厉声。 “母亲!知念也是儿子的女儿,我岂会不为她着想?换做旁人也就罢了,知念是太子妃,她若是让太子蒙羞,日后在宫中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给皇室蒙羞,有命与无命,又有何区别?” 无论说什么,江程都不允许报官! 原本坚持的江老夫人,在听完这话之后,也变得犹豫不定起来。 江程说得也没错,旁人就罢了,念念的身份特殊,只怕不能声张!江程直接拍板! 唯有江雪宁眼神涣散,自回来后,整个都如同坠入冰窖一般,“都怪我,都怪我要去白马寺燃长明灯,不然长姐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当然,此刻江府乱成一锅粥,也无人在意她的话。 白马寺的后山有许多木屋,以供慕名而来的人虔诚小住一段时日。 其中一个屋子里,香炉里飘逸出袅袅青烟,一个仓蓝色挺拔身影扶手而立。 身后的门被打开,“公子,人给你带来了!” 闻言,闻言原本负手而立的男人缓缓回头。 见到被捆在地上,头上被蒙了头纱的人,软软倒在地上,他神色有一刻慌张。 “她怎么了?” “这个女人太难缠了,好在我们身上备有迷药,才将她拿下!” 原是如此,只听此人道,“原来如此,只要对她身子没有伤害便行。” 他蹲了下去,盯着倒在地上的人,脸上复杂:江知念,都是你逼我的! 他一面吩咐,一面伸手摘掉蒙着的头纱,“就在此守着——” 可头纱之下的人,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这个人根本不是他要绑的江知念,而是江知念身边的婢女——半夏! 半夏当即朝着江若祁啐了一口,“我呸!我当是谁敢对小姐动手,原来是大公子,大公子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放过!” “怎么是你!江知念呢?!” 江若祁退后两步,擦着脸上的口水,怒骂进来的人,“江知念人呢?!” “原来是阿兄找我。” 江知念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她穿着与半夏一样的衣服走了过来,眸色冰冷,直直看向江若祁。 而她身后,那些“山匪”早已被她带来的人捆了起来。 地上的半夏将绳子一松,站了起来,挡在江知念身前。 江若祁顿住,江知念居然没事?她的马车不是被自己的人劫了来?为何她若无其事的样子? 所以江知念并未中自己设下的埋伏?而是让半夏扮作她?叫他以为自己成功了? “江知念,你好大的本事!” 江知念冷笑,“没有阿兄的本事大,故意支走半夏,想要在半路埋伏我,将我绑来此处,然后呢?” 她抬眼四周打量这个屋子,陈设布置一新,显然是早有准备,想要将她困在此处。 江若祁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不说,江知念便替他说,她踏步进去,“阿兄实则也没想过对我有实质性的伤害。” “而是想将我困在此处,让我如你最疼爱的妹妹江若蓁一般,颜面尽失,名声全无!” “这样,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也抬不起头来,自然也压不到江若蓁头上去!” “我不再是风光无限的太子妃,是与江若蓁一样,叫人唾弃,没有清白之人!” “哦不对,江若蓁再不济,腹中还有太子的孩子,而我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被江知念猜中了。 第174章 还嫌丢人不够? 江若祁被拆穿,却还在为自己开脱,只是没什么底气,他上前一步试图好好解释,“念念,你也知晓,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你。” 被江知念躲开。 他指着那香炉,“你是不信?这香炉里燃的也是你最喜欢的香。” 真是可笑,一边说着不想伤害她,一边在关她的屋子里燃她喜欢的香,当真以为如此,她就不会怪罪他吗? “碰——” 香炉被江知念抬脚踢倒,香灰滚滚散落一地,江若祁惊地连退两步! “江若祁,不要把人当傻子!难不成我还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吗?” “若非你扬言不会放过蓁蓁,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江若祁坦言,那样子仿佛是江知念把他逼到这一步,不得不为一般。 “还成了我的错了?” 江若祁自欺欺人,一口咬定,“这本就是你欠蓁蓁的!你占了蓁蓁的位置十五年,你在江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时,你知道蓁蓁在受什么苦吗?” “如果当年你们没被抱错,如今成为太子妃的自然是蓁蓁!” “何况,蓁蓁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合该是一对。” 到了此时,江若祁甚至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江知念,“念念,太子根本就不爱你!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够了,江若祁!太子爱不爱我,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既这般肯定太子对江若蓁的感情,何须在意我的态度?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坏了我的声誉?” 这些话,不过是江若祁为了江若蓁作恶的借口罢了! 江知念没有兴趣再听江若祁蒙昧之言,眼帘一垂,不想再看他,“那日我说不会放过江若蓁,今日你且记住。” “我不仅不会放过她,连你,江若祁,也一样!” 言罢,她转身离开,江若祁追了过来,却被江知念的人拦住,江知念走至屋子的门槛处顿住,只听她言,“半夏,这屋子是大公子精心布置的,便请他在这里多住几日!” “是。” 江若祁看着江知念头也不回地、决绝地离开,他心中一紧,不好,江知念回去一定会为难蓁蓁! …… 折柳气得嘴里念个不停,“大公子当真过分,要不是小姐察觉出破绽,今日就让他得逞了!” 江知念面无表情,任谁经历了这种事情,心情也不会太好。 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江知念此时乘的马车,与方才被劫下来的几乎一模一样,早上半夏被人绊住时,她就略有怀疑了。 满院子那么多丫鬟婆子,偏要请半夏去,大抵也是因为知晓半夏会武功,若是在她身边便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扶光皱着眉,“大公子竟然可以为了二小姐做到这个地步,像是着了魔一般。” 可不是着了魔吗? 就算江知念只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不应该为了江若蓁去迫害他人。 “小姐,您不必难受,我们趁早回去,让老夫人为您做主。” 江知念语气略淡,她的三个贴身侍女,分工各有不同,例如半夏和折柳,一个细腻体贴,一个会武功,所以她常常带在身边。 扶光自然也不差,可她却更沉稳,江知念便让她去帮着管理庶务、铺子上的事情。 故而,扶光可能还未清楚江家人的脾性。 “江若祁是祖母的嫡长孙,其地位谁也排不上,回府后,此事就不必提了。” 别看祖母平日里总为了江知念训江若祁,但嫡长孙关乎江家未来,就算江知念如实说来,祖母最多罚罚跪罢了。 这么久了,这一招她早就看腻了。 江知念不再寄希望于谁人能够为她做主,有仇有怨,她要自己报复回来! “就当作没见过他。” 与其告诉江家人,假惺惺地罚跪一夜,不如把江若祁关在那个小屋里,想如何折磨,就如何折磨! …… 江府。 “回来了!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坐在前厅看戏的江若蓁想,距离她们回府,只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么快就找到了江知念? 其余人都是又惊又喜,急急起身去迎江知念,唯独她坐在椅子上,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江雪宁激动得起身,不小心碰到了桌面上的茶杯,她与江若蓁坐得相邻,茶水洒出来顺着桌子流淌,险些流到她的身上。 江若蓁蹙眉正要说话,却只看到了江雪宁的背影。 她烦躁地将茶杯拂到地上,愈发不高兴,江知念的命可真大! 知画去收拾地面,只听她道,“还收拾什么收拾!”言罢也跟了出去。 恰好见到江知念跨门而入,江若蓁站在陈氏旁边,语气柔和关切,“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了。” “那些个山匪,可有对姐姐做什么?” “姐姐,你别怕,若是他们冒犯了你,只管告诉祖母,祖母就是去敲登闻鼓,也要替你讨回公道。” 哪知这次,不等江知念说话,江程便黑着脸呵斥她,“敲什么登闻鼓!你还嫌不够乱是吗?!” 江若蓁缩了缩脖子,被陈氏揽在怀里,“好了,你说若蓁做什么?” 江知念眸光莹莹,似有深意,装作不懂,“什么山匪?我未曾见过。” 接着,她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中,走向老夫人,她挽着老夫人,将一个平安符拿了出来,“祖母,我是替你去求了这个平安符,这才回府晚了。” “祖母可要饶了我,不要怪我事先没跟您说。” 江老夫人瞧见平安符,语气讶异,“你去求护身符了?那,那被山匪劫下的是谁?” “那我便不知晓了。”江知念微微勾唇。 江若蓁觉得江知念骗人,她的马车是侍卫亲眼看到被劫走的,何况真的只是去求了平安符,为何不与江家所有人一起走? “姐姐难不成是不好意思说?这有什么……”她赶紧问道,江知念却突然转身,掩唇一笑,“这有什么?对于你来说的确是没什么,与人私通、私合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我知道这一向是你的做派,但是我不是,今日我的确是留在白马寺给祖母求平安符,寺中大师说要诵经开光后方能有效,我便多在寺中留了一会儿。” “是真是假,叫人去寺中一问便知。” “可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如你一般。” 江知念这一连串的话说下来,江若蓁听得面红耳赤,羞愧得恨不得赶紧回院子,心中更是气不过想要反驳,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 “你…姐姐,你怎么这样说我……” 陈氏闻言脸色不善,可她刚要为江若蓁说话,江程打断,“好了,知念能够平安回来就好,何须问得那么清楚?” “爹爹……” 江程冷脸,“你还嫌不够丢人?要旁人与你一起丢人才够?” 第175章 来历不明之人 还想让旁人跟着她一起丢人?江若蓁气得跺了跺脚便哭哭啼啼地回屋,陈氏埋怨地看了江程一眼,就追了过去。 江知念不甚在意,江程也不在意,丢了一句,“没事就好。”便去了宋氏的芒种院。 宋氏快要生了,他去得勤也正常。 江老夫人拍着江知念的手,“你要单独留在白马寺,也不与我说一声,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你这孩子。” 江知念笑着道歉,与江雪宁一道将老夫人送回了松鹤院后,她才发现江雪宁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想来也担心了她,“二叔母也能安息了,日后,你就要多为自己考虑了。” 江雪宁听了这话,神情有一丝僵硬,低着头也没再说什么。 - 翌日,天还没亮开,朱嬷嬷给老夫人披上衣服,听下人来报,“老夫人,高姑娘称家中有事,要回扬州了,特意向您辞行。” 老夫人连头发都还没绾,望着院子外面,“这么着急?昨日也没听说,是出了什么事情?” “高姑娘没说。” 江老夫人坐了下来,朱嬷嬷为她倒了漱口的茶来,她接过后,“让她进来。” 辞行自然要当面辞行,话都递过来了,江老夫人还以为高红玉要进来,谁知下人又道,“高姑娘已经赶着坐船,已经去码头了,只是让奴婢来传个话。” “走了?”江老夫人惊讶,那高红玉的行径,不像是想回扬州的样子。 怎的走得这般利落,连辞行也没见上一面? 这就得问江若蓁了,高红玉自然是能留一天是一天的,可是她更想活命。 原是想来松鹤院向老夫人辞行,看看是否能找到转机,老夫人若是留她,江若蓁赶她走又有什么用? 可没想到江若蓁没给她这个机会,阿淳几乎是守着她,只让她递了个话,就带着她匆匆去了码头坐船。 这消息没过多久,也传进了琳琅阁,江知念一直起的早,从小为了学更多的技能,一日总是能掰成两日用。 高红玉只怕知道些什么,才会被江若蓁这么着急送走,半夏担心送走了,那些秘密也就石沉大海,再也见不着了,便着急着,“小姐,奴婢带人将高红玉劫下来!” “那高红玉也不像是什么硬骨头,用点刑自己就招了。” 江知念为自己选了一朵玉兰绢花,配今日的衣裳正好,递给折柳,折柳仔细为她簪上,“不着急,高红玉离不了京。” 等到梳洗装扮妥当后,她照常出府去云萃酒楼,只是今日江知念吩咐,绕一绕路,这一绕便能路过码头。 “阿淳,我,我想如厕。”高红玉紧紧拎着包袱。 阿淳目光阴冷,声音更是诡异,“等上了船,你再慢慢解决!” “可是。”高红玉刚说了两个字,便感觉自己腰间多了一个东西,是阿淳从袖口掏出的匕首,就那样抵着她的腰,耳边传来阿淳湿湿冷冷的声音。 “现在你就等着船到了上船,不要耍花样,否则,你就是回了扬州,我也找得到你。” 声音如同一条毒蛇钻进了她的身体,吓得她僵住,连抖也不敢抖,就怕这毒蛇忽然给她来上一口! 阿淳所言不假,她是知晓自己住在扬州何处的…… 码头的远处,慢慢停下来一辆马车,折柳为她撩起一角帘子,“这个就是阿淳,小姐您瞧,她虽不说话,就站在那里,也叫人心中生畏。” 半夏则道,“她这个体格,也是练过的,否则一个女子,怎会生成这样?” “这其中有说法?你习过武,怎么没和她一般?”江知念看向半夏,有些不解。 半夏点头,“小姐您瞧,她身材看起来敦实,并非是肥胖之人,而是结实。我们从小练武之人,身上难免会有肌肉,男子也就罢了。” “像奴婢,是世家专门培养的暗卫,也可以是…习作,若是女子如此敦实,怕是要引起怀疑,所以还专门练习了纤体之术,才能保持如此。” 原是如此,江知念微微一顿,却想起来之前不小心见了陆君砚没穿衣服的样子。 他……分明有眼疾,怎么也是一身肌肉,并不夸张,却沟壑分明。 “小姐,那是谁?” 船已经停靠在码头,阿淳送高红玉上了船,说是送她上船,实则是挟持着她往船上走。 高红玉没有选择,她虽然想留在京城,但是没了命就什么都没了,江若蓁给她的钱,也的确不少。 回到扬州,她偷偷藏起来,也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 阿淳赶在船开前一刻下了船,但也没有走,而是站在码头,死死盯着高红玉,高红玉将这个阿淳骂了遍,还真是一丝机会也没给她留。 接着,船渐渐离开码头,阿淳心头的巨石也慢慢落下,手中的匕首被他收了起来。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之时,那船上忽然有人坠入水中!船上来来往往都是惊呼声!所有人都跑出来看热闹,阿淳猛地回头! 目光在船上方才高红玉所在的位置寻找,却毫无所获! 她瞳孔放大,难不成高红玉跳进水中企图留在京城?阿淳想也没想,当即跳入了水中。 折柳将帘子放下后,听江知念吩咐,“好了,去云萃酒楼。” “小姐,方才那是谁的人?” 她刚刚看到高红玉似乎被人推下了船,接着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人跳入水中救了起来,但是立刻就被拖入了不知何处的草林之中! 第176章 阿淳的身份 就是阿淳即刻跳入水中,也找不到高红玉在哪里了。 折柳觉得小姐故意绕路来了码头,必然是猜到会有这一出。 江知念不能确定,但有个大致的猜测,回想起白马寺中所见到的一幕。 昨日她去寻悟明大师时,恰好看到了棠宁郡主往禅房寻去,她跟了几步,见棠宁郡主驻足在外面却没进去,随后匆匆走了。 她昨日还不知棠宁郡主究竟听到了什么,可见了今日码头这一幕,便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棠宁郡主。” “她怕是知晓我真实身份了。” 折柳脸色一变,“啊?那,那我们为何不将高红玉劫回来?” 起码人在自己手里,就是棠宁郡主将此事传了出去,没有证据便是空穴来风。 半夏见江知念沉默一瞬,朝着折柳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继续追问。 小姐放任棠宁郡主将身份之事揭露出来,便说明,她想彻底与江家分割了,只要她脱下江府嫡女这个壳子,旁人也不会再将两者捆绑在一起。 只是欺君之罪这个代价太大了,小姐真的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落雪阁。 阿淳回来时浑身湿透,见状江若蓁心头一跳,“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说着,她朝屋外看了一眼,随后将门合上,等着阿淳回话。 阿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动手解腰间的系带,“被她跑了。” “跑了?!”江若蓁不免扬声,那张娇容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她三两步走了过去,拦住阿淳扯系带的动作,“高红玉一个蠢货,你也能让她跑了?” “我亲自送她上船的,谁知船开出去后,她落进了水里,我跳进去什么也没找到!” 阿淳回握住江若蓁的手,她却猛地缩回,阿淳眼底一沉,江若蓁赶忙解释道,“你手太凉了,快去换身衣服。” 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阿淳身上,愈发显得阿淳的身材紧实有力。 阿淳没有多想,终于扯开上衣丢在了地上,从江若蓁的衣柜里顺手带出一件来裹上,下身的裙子也贴着阿淳的腿上,身下不该凸起的地方,反倒是微微隆起。 若是此刻江知念看到了,也就会明白藏在阿淳身上的秘密。 江若蓁红着脸转身不去看他,阿淳将裙裤一并褪下后,只穿着亵裤便朝着江若蓁走了过去,从她身后抱着她。 江若蓁吓得不轻,当即挣脱开来,转身看见阿淳只着亵裤,又只能别开头。 “把衣服穿好!高红玉的事情,还未同你说清楚!” 阿淳却对江若蓁这个反应不满意,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己对视,“蓁蓁,你对我何时这么疏远了?” 江若蓁皱起的眉头松开,慌乱道,“没,没有啊。” “从围场回来,你就这样了。”阿淳的目光在江若蓁身上扫过,仿佛要透过她的衣服,用目光刮下肉来一般,江若蓁用力推开他的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高红玉要是把江府的秘密说了出去,你我性命不保,那可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阿淳转身,伸手去捡一旁的干爽裙子,熟练地套在了自己身上,原本一个男人模样,此刻被完全掩盖过去。 “高红玉那个贱蹄子,以为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她扬州那一家子,都不想活命了?” 江若蓁则是愁道,“她要是自己逃出去,的确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就怕背后有人帮她。” “若我知晓阿娘身边两个嬷嬷下扬州,原是为了把她带到京城来,就该让你一不做二不休……” “江知念?她能知道什么。”阿淳不屑一笑,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过是一个养在闺阁里的千金小姐,哪里能想得到这么多?可江若蓁却还是担心,便将他拉起来,往外面赶,“你去赶紧去找人,快去!” 阿淳被赶出了屋子,整个人又回到了沉默寡言的状态,谁也看不出来这衣服之下,居然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 而此时,白马寺后山小屋外,两个粗野壮汉出现在此,有人将一袋子银钱丢给两人,“我们公子说了,伺候好了,重重有赏。” 这两个壮汉,可是经过精挑细选,有龙阳之癖的人。 “放心放心,我们哥俩有的是经验!” 接着将这袋银子收好,搓着手忘屋内走去,推开门后,屋子里的情景一览无余,除开一张床榻、一条长案之外,仅有两三凳子,墙边还摆着博物架。 在床榻旁,江若祁整个人被绑起来,嘴里还塞着抹布,见人进来又开始不停地挣扎着!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惊喜,没想到现在的有钱人还喜欢这样玩? 不仅花钱雇他们快活,甚至还将自己绑了起来? 他们一人关门,一人朝着江若祁走去,“这大家公子就是不同,细皮嫩肉的!” “哈哈哈,小公子放心,今日我们俩定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保管您满意!下次有这好事,还叫我们!” 说着,他已然上手,抓着江若祁的衣领轻轻一提就被扔到了榻上,一个人关好了门,从身上抽出刀子来,将捆住江若祁的绳子割断! 瞬间,江若祁以为自己能够反抗时,下一瞬,自己的手脚被两人完全按住,甚至还能空出手来,扯开江若祁的衣袍! 不,不可以!滚! 江若祁嗓中无数脏话,都被这抹布堵住!只剩下呜呜声,这声音对两人没有丝毫威胁,反倒是叫他们心中激动澎湃。 江若祁眼睛涨红,目眦欲裂!脑中瞬间炸开! 江知念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自己?!竟然找了两个男人来侮辱自己!? 随着两人利索地脱掉了他外袍,莫大的绝望如同洪水袭来,几欲令他窒息,猩红的眼眶如同要滴出血来了一般! 男人粗砺的手直接穿过他的里衣,伸入他的里衣,触摸到他的皮肤时,江若祁感觉胃中猛烈地翻腾,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满身通红,青筋暴起,最终两眼一黑…… 第177章 一一报复回去! 半夏明了后,来到江知念身旁,低声,“大公子晕过去了,那两人拆人来问,该如何处理?” 一目十行的江知念微微一顿,这就晕过去了? “让他们在那里候着,等江若祁醒了再进去伺候。”江知念说得虽然平淡,但半夏能够听出来嗓音中一丝颤抖,还有小姐正欲翻页的书角被捏了起来。 “是。” 要不是江若祁这一次劫她马车,她还没这个机会同他好生算一算前世的账! 前世江若祁算计自己,使自己与陆世子有了关系。 不管这一世她与陆君砚有什么牵绊,可对于前世的自己来说,这与江若祁找人强上自己没什么不同! 既然江若祁口口声声公平、因果、亏欠,那她定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前世他如何对自己的,自己也一一还给他就是! 江知念心神乱了,也不再看得进去,索性把眼前的账本一合,打道回府。 回府时路过正厅,听到陈氏与雪枝在抱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操心他操心谁?” “你这些日子在老夫人那里,她可有苛待你?”陈氏拉着雪枝的手,见她手确实糙了不少,不免有些心疼。 雪枝之前虽然伺候她,但她可不舍得雪枝干粗活。 可雪枝到了松鹤院,那就是实打实的丫鬟!这些日子,老夫人去芒种院去的勤,才叫雪枝得了空出来。 “老夫人…待奴婢好,只是奴婢,还是想跟着夫人。” 陈氏点点头,“等这些日子过了,我便找老夫人把你要回来!到时候你只需照顾好祁儿。” “说到祁儿,昨日怎没见他回府?” 雪枝听到这处,上了心,“大公子昨夜没回来?会不会是被公务绊住了?” 陈氏拿不准,没来由地心慌,恰好此时看到路过的江知念,她顺口一问,“知念,你可见到了你阿兄?” 江知念顿步,“没见到。” “这就奇怪了,若蓁也说没见到祁儿。” 江知念勾了勾唇,径直回了琳琅阁。直到两日后,江若祁也还没回府,江家人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派出去寻找的人也找不到丝毫音讯。 倘若是江若祁有事出门,自然会告知家中,也不会不声不响就消失了,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种可能,陈氏和江程一合计,当即去报了官! 京兆府瞧见是人口失踪案,失踪之人还是礼部尚书嫡子,太子妃的亲兄长,自然不敢马虎,调动京兆府所有人手,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看到江若祁半个人影! 这下,倒成了棘手的案子。 这一切,都在江若蓁想法子将消息递到东宫后,被推上了高潮。 上面施压,京兆府恨不得将河水吸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是,京城之中也都在谈论此事,甚至有人编出志怪故事来解释江若祁失踪的原因,一度搞得京城之人人性惶惶。 京兆府见此事再如此发展下去,只怕会闹得圣上也知晓,京兆尹亲自拜访江家,看看能不能寻找到蛛丝马迹,能够顺藤摸瓜找到江若祁。 结果询问出来,江若祁失踪之前,并无异样,江家人一道去了一趟白马寺,江若祁也并没有同路。 京兆尹焦头烂额,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派人沿着白马寺一路寻去,这不找不要紧,一找吓人一跳! 果真让他们找到了江若祁的下落。 “嘿,你猜怎么着?那白马寺后山小屋中,居然金屋藏娇,江大公子与两个男人在里面…颠鸾倒凤,不知时光为何物,这才耽误了回府的日子,叫江大人察觉不对劲儿来!” 京城之中,茶楼之中热闹非凡,江知念戴着斗笠听着说书人的故事,险些笑出声来。 有人出声,“啊?两个大男人怎么能叫金屋藏娇!这那里叫娇?” 说书人一脸你便不懂了的表情,“我何时说过,这个‘娇’是那两个男人!” 不是他们二人,那就是江大公子咯? 噫…… 江知念听完后起身,往桌上放了一锭金子,好故事,当真是好故事! 此事按理来说,应当被江家瞒得密不透风才对,只可惜当初有江若蓁在内推动,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张声势找人。 全京城都在关注江若祁的下落,找到了自然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否则百姓对京兆府的信任何在? 舆论关注之下,自然也披露了一定的细节。 不过没有说书人说得这么香艳离谱。 江若祁回府之后还呕吐不止,大夫来了好几次,饶是如此,江家也没有人去探望他一眼。 江家人似乎不知如何面对江若祁有断袖之癖,自然也就没有江家人听到他的哀嚎和辩解! 唯独江知念专程备了补品去探望。 一进门就被其中香味呛得咳嗽,江知念轻掩着口鼻走到床榻前,“阿兄?你身子可好些了?”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原本还躺在床上江若祁,眼眶深陷,猛地起身,伸手想要抓住江知念! 江知念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江若祁便重重地倒回床上。 “几日不见,阿兄就这么想我?” “江知念…你当真恶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兄长!” “你还知道你是我兄长?那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江知念厉声开口,冰冷得不像话,甚至用一种江若祁从未见过的神态! 比他更怨恨,比他更绝望! 仿佛能够穿过这个眼神,看到另一个陷入深渊的江知念。 江若祁实在没了力气,这几日他被恶心得一口饭也吃不下,却吐了又吐。 “我…我从未想过这样害你。” “从未?”江知念眼眶泛着红意,将前世被算计时的怨怒尽数抖露出来! 有时候,她当真不知上天让她重生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带着前世记忆,可以避免重蹈覆辙!可以看清楚江家人的嘴脸! 可她从此也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这个世界上却又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委屈,只有她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那些痛苦就如同刻入了自己的灵魂之中! 而害她之人半点不知晓,还理所应当地露出这样无辜的表情。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这话你自己信吗?何况,女子的名声,比命还重要,你却轻飘飘要夺了去?”江若祁自然知道,自古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 否则又怎会想到以此伤害自己? 第178章 失心疯了 “这不一样!”江若祁急忙辩,他不过是想让她失去皇后的偏爱,失去打压蓁蓁的能力罢了! 江知念,“如何不一样!” “就算如此,以你的手段,也能过得好。” “蓁蓁她不一样。” 江知念嗤笑一声,冷笑着点头,看来江若祁还是不知悔改,好在她从未对江若祁的品性有任何期盼,“阿兄,还在担心江若蓁?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 “方才我在茶楼听了一出郊外藏娇的好戏,讲的是富家公子有断袖之癖,在——” 只需听前面,江若祁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他怒声打断,“够了!” 江知念只是一顿,走近床榻,忽然伸手用力按住江若祁,眸光冷冽如冰,“阿兄猜猜这个富家公子,是谁?” 她就是要看清楚江若祁脸上的惊恐与羞愤,要看清楚他的崩溃与痛苦! 只有看清楚了,才能缓释自己心中的痛苦哪怕一分! “自然是你啊,阿兄。” 江若祁从没见过这样的江知念,脸色虽然平静,可声音却在颤抖,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他浑身一震,自己这些天受过的凌辱,居然被江知念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讲给全京城听? 这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江知念,接着,顺势掐着她的脖子按在床上,怒吼着,“你说什么!” “你做了什么?!” 全京城都知晓他…… 他还有什么颜面存货于世? 见他状若疯癫,江知念却还不肯放过他,每一句话都在激怒他,“你要是想听,我便把那说书先生请到府上给你讲一讲。” “恰好那说书人你也都识得!” “当初你雇他们肆意散播我的谣言时……可,可知道,你,也有今天?”江知念被掐住脖子,随着江若祁越来越用力,她只能艰难地说出来。 江若祁本只是想让她闭嘴,不要再刺激自己,可到了后来,便失了力道,他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她胡说八道,掐死她!掐死她! 直到半夏冲进来,一脚踹在他的腰间,他的手上卸了力道,给了江知念喘气和躲开的机会。 江若祁眼眸猩红,咬牙切齿地看向揉着脖子的江知念,“我不会放过你!江家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情,可以瞒天过海?” 半夏担忧地问,“小姐你没事?” 江知念直直看着江若祁,挑衅一笑,“我拭目以待。” 言罢,她便带着半夏走出了江若祁的院子,身后的门在她的身后合上,连同她眼中的狠戾与嘲讽一同掩盖。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慌乱与害怕,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折柳寻了时机去通知江老夫人与江程,他们匆匆赶来时,恰好看到江知念被半夏扶着,眼眶中盈着泪水,整个人都在恐惧之中。 “念念!”老夫人惊呼道,快步过来,朱嬷嬷在后面追,“老夫人您慢点!” “念念,你没事?折柳说祁儿对你动手了?”江老夫人的话刚落,目光就落到江知念细白的脖子上,那里赫然存在着触目惊心的红印! 这是下了多重的手啊! 江程落后两步,走过来时,也一眼就看到了。他脸色如墨般漆黑,“这个孽畜!做出这等丢人之事,还敢回来发火?他脾气倒是大!” 江知念强颜欢笑,“祖母,我没事,不用担心。” 江老夫人知道念念一向懂事,不叫她操心,可这次实在看不过去了,沉着声音,“去将那个孽障提去祠堂跪着!这些日子,我们把京城几乎翻遍了也没找着他,一回来就冲妹妹动手,简直是无法无天!” 半夏,“老夫人,我们小姐本是好意,听说大公子身子不好,专程带了补品来看大公子,没想到大公子口口声声都说小姐要害他,还对小姐动手。” “方才要不是奴婢进去得及时,小姐她只怕…只怕……” “他失心疯了不成?!”江程怒道,京兆府把人送回来时,就已经交代清楚情况了,他还有脸怪别人? 江知念之所以不担心败露,是因为江若祁先存着坏心思,布置下那间屋子,天王老子来了,那屋子也是江若祁自己置办的。 与她江知念有什么关系? 她犹豫之下开口,“现在阿兄的那些事情……在京城中都传开了,阿兄也许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才会如此。” 江老夫人思虑一番,觉得念念说得也有道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原本被藏着掩着,如今京城人人皆知,江若祁受了刺激才会如此,于是重重叹出一口气,“等他从祠堂罚跪出来,再给他多请几个大夫,仔细看看!” “念念,你赶紧回去歇着,上点药。” 江知念垂首点头回了琳琅阁。 - 历年春闱之前,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会办一个春日宴,这可不是给京中女子举办的,而是专程为了未定下亲事的男子举办,其中既包括世家子弟、达官贵人之子,今年也包括了进京准备参加春闱的举人。 京中选婿之人则可以提前押宝,不必再等着放榜后榜下捉婿。自然,这些人也不是逮着一个举人就押宝,去年乡试各地的成绩优异之人,其实都已经编录在册。 举办者也会选出热门人选,将请帖发到这些人手中。 只是一般来参加这春日宴的举人并不多,只有一两个好出风头之人,毕竟春闱在即,大多都在客栈中复习温书,哪里有时间来此处? 要说今年最具讨论的话题,还不是这些,而是去年定下春日宴的举办者之一,乃是礼部尚书江家的江夫人。 要知道,去年这个时候,陈氏还是有头有脸的风光人物,她的女儿将要做太子妃了。 而今年,陈氏却连脸都不敢露。 她一个儿子被传出断袖之癖,与男人的荒唐风流事传遍了京城,一个女儿与外男私通,要不是她还有一个女儿是太子妃,那这些夫人小姐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陈氏。 陈氏自然不想自讨没趣,可这春日宴定下来后,她也推脱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去。 那些人话都不用说,光是上下打量,欲言又止等嫌弃的眼神,都叫陈氏无地自容。 第179章 身份被曝 大家都不往陈氏那里去,也不往那里站,陈氏今日出门,专程向老夫人讨了雪枝来。她心中不爽,也只能朝着雪枝说,“真当我想来?当初要不是这些人恭维我,求着我做这春日宴的举办人,如今我怎会在这里受人白眼?” “…本还想在春日宴上替祁儿挑个正妻……” 陈氏说了半天话,到最后发现雪枝也没理她,疑惑地回头时,看到雪枝心不在焉的模样,脸色也不好。 她便开口问,“你今日怎么了?小日子来了?” 雪枝抿着唇,摇了摇头,她神色有些疲惫,显然是为此困扰许久了。 “那是怎么了?”陈氏有些不悦,其他人不和她说话也就罢了,雪枝怎么也这样? “夫人,公子喜欢的当真是男子吗?”她自小就喜欢江若祁,江若祁就是她心中遥不可及的白月光,自己一届奴婢,原本是不敢奢望的。 可是夫人竟然允诺她,可以做江若祁的妾室,只要等到正妻入门后,便会找机会纳她。 自从被定为妾后,她照顾夫人照顾大公子,越发尽心尽力,就等着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直到江若祁失踪被寻回来后,他与男子厮混的消息传来,雪枝这些年的信念终于被打破了。 如若江若祁真的喜欢男人,那她这么多年的喜欢算什么? 闻言,陈氏的脸色瞬间沉下,“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是我平时太纵容你,让你这般没有分寸!” “祁儿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这几日陈氏吃不好睡不好,就是因为这些传言,可她一味喜欢自欺欺人,江若蓁和江若祁都是她的孩子,没有人比她更爱他们。 纵使外界流言再难听,她也会护着两人。 雪枝吓得立刻跪到地上认错,原本一派和睦的春日宴,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这扑通一声吸引过去,陈氏此刻骑虎难下。 人群中出现一个妃色身影,她悠悠走在,一头的珍贵珠钗。 “哟,这不是京城大红人,江家江夫人吗?令郎在家中可还好?江家出了这等子事,江夫人还有心情赴宴,如此从容不迫,真叫我等佩服佩服。” 只瞧这打扮,不必看脸,陈氏也能猜出来此人是奢华无度的棠宁郡主,先前若蓁与她女儿交好时,还有几分客气。 现在说的这些话,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就是再怎么避着江夫人,也不敢直接这么说,毕竟她还有一个太子妃女儿呢。 那可是太子的丈母娘。 棠宁接收到四下惊异的目光,轻笑一声,“怎么?方才你们在那边讨论得津津有味,眼下到江夫人面前,怎么不说了?与其背后猜测,不如当着江夫人面问个清楚。” 她侧眼一笑,伸手抚着自己发髻上的玉簪,松弛模样仿佛是在说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江夫人,本郡主直来直往惯了,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无论如何,陈氏也接不住这话,眼下是强扯也扯不出笑来! 见她说不出话,另一位夫人有心解围,只因她也是办次宴之人,不想闹出乱子来,“郡主性子直爽,我等敬佩,不过春日宴本是大家聚在一起把酒言欢之日,外头的风言风语或多或少有人添油加醋地编排,叫江夫人如何回答?” “郡主不如同我们聊聊旁的。” 棠宁郡主冷笑一声,犀利的目光落在说话那人身上,“知道的以为你会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因江夫人有个太子妃女儿,想要结识攀附呢。” 不等那人说话,棠宁又开口道,“只可惜呀你的算盘怕是要打错了。” 棠宁重新看向陈氏,掷地有声,“江知念根本就不是江家的女儿,江夫人让一个野种做太子妃,也不怕折了你们江府的福报!” 顿时,整个宴会上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被这句话给震惊地一句话也没有,甚至开始逐字理解。 一开始她们都没能理解此话的意思,直到陈氏表情肉眼可见地剧变,“郡主,你,你胡说什么?” “知念怎么不是我江家的女儿?” 陈氏虽然一口否认,但她慌乱的神色已然出卖了她,就算此事不如棠宁郡主所说,那也定有猫腻。 天啊,这是什么热闹! 霎时间,周围从鸦雀无声变为议论纷纷! “棠宁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江知念不是江家的女儿?” “不可能……这可是欺君之罪。” “谁说不是?她江家都出了多少乱子了?” “本郡主从不空穴来风,江夫人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倘若日后江知念当真嫁入东宫,你就是企图用一个肮脏的野种来混淆皇室的血脉!” “这是欺君之罪!” 陈氏被棠宁郡主的话吓得浑身一抖,要不是雪枝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只怕会一屁股坐了下去,当场失态! “我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陈氏嘴唇都在颤抖,早已六神无主,可是最后一丝力气让她强撑着自己离开春日宴上,“既然春日宴不欢迎我,我走就是!” 棠宁郡主嗤笑一声,等陈氏走后,那些人又围了上来,询问这件事情的真假。 棠宁不屑道,“本郡主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我们勇毅侯府与那等凭关系立足京城的人家可不一样!这十几年来,江大人就江知念一个女儿,为何自前年开始,便又有了一个女儿?” “那江若蓁才是江家亲生的,江知念是当年被抱错的,鱼目混珠的野种!” “江知念的父母,指不定是什么低贱的乡下奴隶!” “你们还真信她说,江若蓁以前是身子不好养在外边?可笑,若非本郡主恰好遇到江若蓁以前的同乡,将来龙去脉告知,我们,还有当今皇后娘娘,都被江家瞒在鼓里呢!” 第180章 温长安 江知念毕竟是皇后已经选定的太子妃,棠宁郡主这一番言论实在过于离谱,叫她们震惊得一下子无法相信,可听棠宁将事情分析一遍后,众人也对江知念的身份心生怀疑。 “棠宁郡主此话说得也有道理,谁会将自己亲生女儿养在外面这么多年?除非是有必不得已的理由。” “听说江知念与江若蓁是双生子?你看她们两人,哪里长得像了?” “啧啧,你这么说,倒还真是。以前还没发觉。” “那岂不是说,江府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养得才学俱佳,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学的是勾栏做派,江府也愿意?” “作孽啊,作孽啊。” “以前觉得江家能生出江知念,那是根子上好,眼下看来……” 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江知念要不是江家亲生女儿,那她还能当太子妃吗?” 要是江知念还是太子妃,方才她们说的那些话,也就背后说说,当面还是要给太子一个面子。 “这可不一定,你大抵是不知晓,今年围场上其实与江若蓁传出绯闻的,一开始就是。”那夫人没直说,只是指了指天。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众人唏嘘不已,看来这江家与东宫的关系匪浅,还得再观望观望。 春日宴上,大家都被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完全忘了原本的目的。 也无人在意,在这宴外,有一身材挺拔,穿着朴素,甚至算得上寒酸的男子,询问入门处的侍 卫。 “请问今日春日宴,江府可有人来参宴?” 那侍卫上下打量,此人一身直裰都已经洗的发白,鞋子更是磨损不轻,只是气质清雅,像是个读书人。 每次办春日宴,总有些想要攀附贵人的穷书生,以为靠着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或是肚子里有几个墨水,就能叫有钱人家的女儿乖乖嫁给他。 实则,京中达官显贵还是多选择门当户对的人,或有选择青年才俊的,那也得是各地的前几名,而这些人早已发放了春日宴的请帖,又何须在此扭捏询问? “姓江的人多了去了,我怎知你说的是谁?” “去去去!不要打扰到了贵人!”侍卫不等此人再说,便作势赶他走,里头隐隐有贵人出来了,他可没功夫同一个穷书生闲扯。 温长安退了两步,明明被赶了,那双黑眸却毫无怒意,只是颔首离开,而他的袖中,正好有春日宴的请帖。只是他并非来结识权贵的,自然也不必拿出帖子。 踩着一路阳光,只一道孤单的身影离开了此处。 - 陈氏回到江府,二话不说去寻了江知念。 今日江知念正闲下心来,读了徐闻璟给的医书,其中有一道治咳疾的方子,她觉着对祖母有用,便去了松鹤院,路遇从徐闻璟那里学习回府的江雪宁,便一道去向祖母请安。 江知念给祖母念这方子,江雪宁便用今日徐先生交给她按头养身的法子,给祖母按着头,祖孙三人好不和睦。 陈氏刚进院子就见了这一幕。要不是江知念,今日怎会让她在宴上丢了这么大一个人?陈氏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去朝着江知念就是一巴掌。 因着背对着陈氏,谁都没反应过来,江知念头轻轻偏过一侧,眼中先是有些震动,随后又化为隐秘的怨恨。 江老夫人气怒地推开陈氏,“陈慧兰,你做什么?!” 她紧张地拉过江知念,仔细查看江知念的脸蛋,“念念没事?” 陈氏,“母亲,你还护着她,你可知今日我去春日宴,棠宁郡主说她不是江家的女儿时,我有多丢人。” “是不是你将此事传扬出去的?” “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江家好过?!” 听清楚的江老夫人厉声问,“你说什么?棠宁郡主怎会知晓此事?” 同样不应该知晓此事的江雪宁,震惊程度不亚于春日宴上的旁人。江雪宁站在一旁,看向江知念,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长姐,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 “儿媳也不知,这才匆匆回来寻母亲来想想法子,该如何解决此事。”陈氏着急道。 江老夫人脚下一软,坐到了石凳上,江雪宁赶紧去扶了一把,“祖母,祖母您小心着。” “母亲,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啊?”陈氏也撞开江知念,虚虚扶了一把。 江老夫人却面若死灰,两手一拍大腿,“完了,全完了!” “这是欺君之罪,还能怎么办?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江老夫人喃喃道。 闻言,陈氏脸上爬上了惊恐的怒意,她转头就准备寻江知念的不痛快,那抬起的手,被江知念一把扣住,眸光淡然,但言语不算温和,“江夫人,请自重!” “你这个丧门星,如今害得整个江家都不得安宁,当初我怎么就把你给带了回来!我真是……真是……”陈氏说着说着,开始捂脸痛哭。 江知念眸光不变,“今日我连江府大门都没踏出去过,此事何以赖在我的身上?” “是啊,长姐今日一直在府中,没有出门,何况此事传出去,长姐也落不得半分好处……”江雪宁回过神来,帮着江知念说了一句话。 这些道理,陈氏哪里会不懂?只是这通府之中,她除了埋怨江知念,还能埋怨谁? 埋怨自己,是当初自己抱错了? 陈氏声音又冷又颤,“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江老夫人,“够了。” “母亲,她——” “我说够了!”江老夫人沉下的脸色,风雨欲来,“少在这里发疯,棠宁郡主如何知晓的,你心中多多少少也有数!” “谁都有可能,绝不会是念念!” “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倒动起手来了!你可有证据证明是念念说出去的?” 陈氏浑身一僵,她心中的确有猜测,不止是她,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多半都会猜测是从江若蓁传出去的。 江老夫人阅历到底更多,她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后,就让人立刻去查棠宁郡主的消息来源。 不用江家怎么费心,春日宴上的传闻就扩散开来,棠宁郡主说是江若蓁的同乡,江府所有人立刻联想到了高红玉。 第181章 入宫请罪 便差人去问江若蓁,高红玉的下落。 江若蓁隐瞒了阿淳,只说当人送到了码头,便不知后续了。 等来问话的人走后,江若蓁怔然在原地,心中不知是爽快更多,还是对未知的恐惧更多。 阿淳也冲了进来,神色难明,“难怪任我如何找也找不到,原来被勇毅侯府藏了起来。” 欺君乃是大罪,哪怕死罪的只有江知念,可江府也难免被株连,她才过了一段时日的名门嫡女的生活,还不想就此结束。 “怪我,小瞧了高红玉的卑贱!” 两人说着话,知画匆匆赶进来,江若蓁犀利盯了一眼,“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若是被人发现阿淳的真实身份,便不能留在身边为她做事了。 好在阿淳始终是背对知画的,她退出门框去,又怕又急,“小姐恕罪,奴婢是来,来告诉小姐,老夫人递了帖子进宫!” 江若蓁眸光一闪,“进宫?” 在屋子中来回踱步,她想不明白,现在只是京中有关于江知念身世的流言,宫中还没有传话来问罪,祖母为何要自己送上门去? 难不成…… 老夫人想出办法了? 她当即决定道,“我也要入宫!” - 与江府同样递上帖子的,还有勇毅侯府。 棠宁既然将此事爆出来,迟早也要闹到皇后面前的。 只是,这已经不是皇后可以决定的事情。 皇后在听说江知念不是江程的亲生女儿时,眼前一黑又一黑。恰逢内务府把给太子大婚拟定的几个婚期呈了上来。 皇后深吸一口气,只差直接将漆盘掀翻! 红豆给内务府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下去,内务府也是不走运,哪壶不开提了哪壶来。 “娘娘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临到头了,给本宫闹出这么大乱子,本宫能不气?” “此事无关娘娘,更无关太子殿下,是江府欺君,圣上怪罪下来,也和殿下无关,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皇后揉着头,她怎会不知?她对江知念多为利用,可一把趁手的刀用久了,多少会有感情。 江知念是她亲自挑的,“倘若不是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如今,圣上都知晓了,她只能再费点神,给太子重新挑选一位太子妃了。 至于江知念的死活,已经与她关系不大了。 …… 江老夫人着被封诰命的衣服入宫,端坐在马车内,手中捧着一个明黄色的锦盒。 被皇帝传召入内时,棠宁郡主正带着高红玉出来,她正想嘲讽说话,江老夫人却目不斜视,而江知念就跟在江老夫人的身后,像是没看到她一般,直接跟着太监进去。 棠宁冷笑,“无妨,我倒是想看看,江家人还能得意多久!” 进到殿内,皇帝端坐其上,皇后和太子在另一侧,方才她们已经听过了棠宁郡主的告发,绥帝还想听听江氏是如何说的。 江老夫人跪下行礼时,由江知念扶着祖母跪下,祖母手中高举着那锦盒,再轻轻置于身前。 行礼后,江老夫人并未像太子想象的那般,痛哭流涕地请罪,从面上反而看不到江老夫人有何激动的神色。 “臣妇斗胆,携孙女江知念入宫向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罪!” 言罢,她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块通体暖玉所做的玉璧,玉璧中空却镶上了金子,上面刻有龙纹。 “皇上,您可还记得这块玉璧?是当年越州一带策划谋反,是臣妇夫君冒死送出关键信笺,才得以让京中知晓,保全了整个越州!” “当时越州乱军肆虐,夫君被围困在船上,仅凭喝水活命,途中更是免不了重伤,将信笺送至京城后,次年夫君就因就伤复发而亡。” “皇上念夫君忠心果勇,不仅提拔了臣妇之子,更是赐下这块玉璧,承诺臣妇此玉璧可用来讨天子一诺。” “今日,臣妇便用上这一块玉璧,请皇上赦免江府欺君之罪!” 一番话下来,皇帝眸光变幻莫测,既没有应允,也没有不应允。太子神色一动,没想到,当年的江府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他原先只知道,母后偏向江府,是因为江家与母后的母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母后母族发源于越州,所以京城之中除了江家,的确再无其他势力。 也难怪母后一心想要扶持江家。 “朕还记得。”绥帝沉默良久后,才回答道。 “可朕许你江府一诺,并非让你们故意欺君!你们明知江知念不是亲生,为何还要应下皇后的赐婚?为何没有把实情告知皇后?” 倘若人人都仗着有功绩在身,欺君瞒上,那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请皇上恕罪!当年臣妇的儿媳之所以会将自己亲生的女儿抱错,也是因为当时刚生完孩子,越州大乱,江家连夜举家外逃,只为将先夫遮掩过关!” “江府欺瞒皇上固然有罪,但请皇上念在先夫是以江山社稷在先,以家私在后,允了臣妇的请求。” “此后十余年,臣妇并不知当年那个孩子抱错,也是一年之前,臣妇真正的孙女找上门来,才知晓当年阴差阳错,竟然抱错了血脉。” “可,世间并非血浓于水这一种亲情,知念虽不是臣妇亲生孙女,可她自幼养在身侧,到底不忍心将她送出去。” “皇上亦有义子,当是明白这样的感情。” 江老夫人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完后,纵然怒气再深的皇帝,此刻也只是沉默无言。 其实,当江老夫人拿出玉璧时,皇帝便不得不放过江知念以及江家了,天子一诺,重于千金!只是他不满江家的做法,要问个明白。 绥帝将目光落到了江老夫人身后,那个一直跪着,并未说一句话的江知念身上。 “江知念,你有何话说?你既然知晓自己并非江家女,又为何执意嫁入东宫?” 第182章 不要命了? 被点名的江知念抬眸,看了看皇后和太子,太子的眼神,仿佛也对此好奇,就连皇后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微妙。 她为何执意嫁入东宫?她自重生回来后,每一日都想的是如何不嫁给太子。她既同祖母说过,也同皇后提起。 只不过,自己只是江家攀附皇权,皇权拉拢世家的工具,她的真实想法,也无人关心。 但江知念不能这么说,还没彻底离开江家之前,她和江家始终是一体的。 江老夫人闻言,正欲替江知念说话,就听她道。 “回皇上,初时,民女不知自己的身世,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京中女子谁不想嫁呢?民女以为,只要自己百般努力,便能够站到太子殿下身侧,在得知身世后,民女一来不愿辜负娘娘栽培之情,二来则是能够嫁给太子殿下,是光耀门楣的事情,民女也能以此报答祖母的养育之恩。” “但无论如何,皆是因为民女的私心,请皇上恕罪!民女自知身份再配不上太子殿下,您若是收回成命,民女绝无怨言,只希望您能够念在祖母与祖父的一片衷心,饶恕祖母。” 沈怀安闻言黑眸微动,他第一次看向江知念,目光之中没有一丝牵连,只是单纯地看她。 平心而论,哪怕不是江府的嫡女,她的容貌也算出众,与若蓁乖巧碧玉的长相不同,江知念更为明艳,她若是不笑便是庄重温婉,她若是笑起来,便叫人心生明媚。 只可惜,他几乎很少看到江知念笑。 听到江知念说到收回成命时,沈怀安下意识地看向绥帝和皇后。母后一直都中意江知念当太子妃,应当不会同意?即便江知念不是江家女,至少也能做个他的妾室? 至于父皇,父皇向来阴晴不定,他也说不准。 江家的家事,绥帝原本也不想过问,只是牵扯到太子,那便不再是江家自己的事情。 绥帝的目光凌厉敏锐,记起来曾在未央宫中听到过江知念的推辞,他心中纵然有怒意,但也清楚,面对皇权,一介女子没有选择的权利。 正当他思考时,随着江知念俯首行礼,倒让她身后跟着的贴身侍女露出身影来,而这个侍女腰间有一样令他熟悉的东西,陆君砚身边暗卫的令牌! 绥帝之所以知晓这个令牌,是因为这原本是他私养的暗卫,原本就是因陆君砚患有眼疾,给他防身所用,他倒好……居然轻易给了江知念。 虽说这令牌不在江知念身上,但也是她的婢女所有。 君砚不是心属于江若蓁吗? 绥帝沉思起来,手中不自觉开始把玩扳指,陆君砚,江知念,江若蓁…… 这三人的关系究竟如何? 江知念仍旧俯首而礼,众人皆在等绥帝发话,可皇帝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江知念。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沈怀安忽然开口,“父皇,其实此事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听到沈怀安开口,皇后目光冷目射向他,警告他此事不许沾染半分,与他没关系的事情,绝不能牵扯其中! 下一瞬,她连忙去看皇帝的神色,可皇帝如同没听到一般,仍旧看着江知念,殿内霎时间没了声音。 江知念的手心微微出汗,难道她今日就要交代在此?不,她还有机会,她正欲抬头续言,祖母先一步开口。 江老夫人,“皇上恕罪!知念她——” “好了,朕允了。”绥帝眸间疑色却骤然散开,应了下来。 霎时间,江知念与江老夫人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江老夫人深深一礼,“臣妇叩谢皇上!” 江知念僵硬的身体稍稍缓和,缓缓起身,“民女谢恩。” “朕是允了你祖母以玉璧换整个江府,至于你——” 江知念一瞬间如坠冰窖! “你与太子的婚事既然定下来了,君无戏言,江府欺君之罪已恕,若是想悔婚,你可有第二块玉璧?” 江知念心头一震,有些疑惑地看向绥帝,这与她所预想的结果有出入,即便皇帝看在这御赐玉璧的情分上,不追究江家的欺君之罪,但她与太子的婚约,也绝不能再做数。 毕竟此事传扬出去,也算是皇室的丑闻! 就连皇后也有些意外,倘若江知念的身份旁人不知晓,她的确可以不管江知念身上到底流的什么血液,可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只会成为太子身上的笑柄,她决不允许! “皇上,只怕不妥,我大绥的太子妃,岂能是一介平民?日后……” “母后,皇家重诺,倘若这婚事作罢,议论起来也不好听。” 听到太子为此说话,皇后眼眸一沉,素日里太子不是最不喜欢江知念?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频频为江知念说话? 皇后终于明白其中关键,或是说,太子根本不是不满意江知念,而是不满意为他出谋划策,安排一切的她?! “太子所言有理。” 江知念紧张地看向沈怀安,他不是不想与自己扯上关系?他喜欢的不是江若蓁吗? 太子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回视江知念,他大抵能够听出来方才江知念所言,想要嫁给他,嫁给他光耀门楣,以报养育之恩这些话。 都是屁话! 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一切都是她的托词罢了,只是真真假假又如何?他要的,便只能是他的! 皇后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太监来报,殿外江若蓁求见。 皇后冷眉,这个时候,江若蓁又来捣什么乱?! 奈何皇帝已经开口,“传她进来。” 沈怀安的目光也在听到江若蓁来之后,神情有些不自然。 江若蓁,“臣女江若蓁,参见皇上、皇后、太子殿下。” 对于江若蓁的到来,显然江老夫人也没预料到。 “你来做什么?” 江若蓁红着眼喊了一声祖母,便又看向上面的三人,“臣女今日来,是恳请皇上皇后娘娘饶恕江家的欺君之罪,臣女已有腹中已有太子殿下的孩子,恳请皇上开恩!” 闻之,绥帝色变,皇后也当场冷脸,怒道,“江若蓁,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 “你现在是陆世子的妾室,与太子怎能攀扯上关系!不要命了?!” 第183章 尘埃落定 若是眼神能杀人,江若蓁早已被千刀万剐,原本江家被赦免,已成为事实,可眼下江若蓁说出这番话来,又将江家所有人的脑袋悬在了刀尖上! “皇上,您可不要听她乱说,她与太子……” 皇帝冷睨着皇后,他们之间早已将围场之事摊开来说,江若蓁所言真假,皇后自己知道,为了维护太子的颜面,还在他面前装! “皇后,是与不是,朕自有分辨。”随之,绥帝的目光落到沈怀安那里,“此事,怀安可有话说?” 太子自殿中跪下,江若蓁弱弱地叫了一声,“怀安哥哥…” 却没被沈怀安搭理,这点轻重他还是掂量得清楚的,“父皇,若蓁腹中的孩子,确是儿臣的。” “太子!”皇后如何警告,也没有拦得住太子。 可沈怀安心中早有想法,父皇明知他与江若蓁的事情,还要故作姿态问他,难道是想听自己再说一次谎吗? 显然不是。 父皇这是在给他一个自己说真话的机会。 他若是还执迷不悟,掩耳盗铃,更加会引得父皇生气。 “母后!儿臣已经知错,也应当向父皇认错!” “还请父皇恕罪,此事本是儿臣的错,却让陆世子为儿臣承担,实在不应该,这些日子,儿臣寝食难安,觉着应该向父皇坦白一切。” 绥帝目光如炬,“当日你又为何要否认?” “父皇,儿臣害怕父皇的责罚,更害怕污了天家颜面。” “而今,又不怕了?” 太子,“怕,但若蓁有孕,儿臣自觉身为一个男子,应当负起责任,无论是太子之责,还是…一个父亲的责任。” “况陆世子实在无辜,倘若叫他替儿臣娶若蓁,只会酿下更大的悲剧!” “所有的责任,儿臣愿意一力承担,只恳请父皇可以收回若蓁与陆世子定下的亲事。” 皇后大怒,“你还想怎么承担?你是太子,已经失了监国只责,你还要怎么承担?!” 皇后怒其不争,更恨江若蓁迷了他的心智,如今还要惩戒他,只怕是要废太子了! 她做皇后这些年,辛苦经营,不都是为了沈怀安! 沈怀安今日要葬送的,何止是自己的前途,还有她的!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太子抬眼看去,竟然看到一向强势的母后,此刻眼眶泛红,泪水盈盈。 这次母后是真的心寒了。 “皇上若是要怪,就怪臣妾!是臣妾为保太子颜面,将此事栽赃给陆世子,却吃力不讨好!臣妾有罪当罚!也是臣妾没能教好太子,让他行差踏错!” “皇上如何责罚,臣妾都认了,今日臣妾乏了,恕臣妾先行告退。” 皇上摆手允了,皇后心寒地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太子,“怀安,你当真让本宫失望。” 言罢,便决然离开。 一向不喜欢皇后束缚的沈怀安,今日第一次挣脱开皇后的控制,可此刻却感觉不到任何开心,甚至一丝轻松也无。 皇帝眼眸深邃又凌厉,良久后,“江府的欺君之罪,朕已经赦免,至于太子。” “江府与荣安侯府的亲事,君砚已经认下,这门亲事,也并非你不想要时就推给旁人,想要时又要从旁人手中夺来。” “你栽赃给君砚时,可问过他的意见?” “如今,也该问问他意见了。” 问陆君砚的意见?陆君砚怎会同意?沈怀安还记得在东宫之时,陆君砚曾方言,想要江若蓁,只能用江知念去换! 可。 江知念,他也想要。 原本,江知念就是要嫁给自己的,凭什么要他拱手让人? “父皇!”太子还想再争取,他以为皇帝知晓了江若蓁有他的孩子,便不会再允许这门亲事的存在。 毕竟,父皇一直都疼爱陆君砚,怎会允许陆君砚受这样的委屈? 奇怪,太奇怪了。 就连江知念也觉得有几分怪异。 江若蓁不怕死地开口,“皇上!那臣女腹中之子又该如何?这毕竟是殿下的孩子!” 皇帝眸光如利箭锋利,江老夫人怒呵,“大胆!皇上面前,你还敢胡言?” 江若蓁被吓得浑身一颤,拉住了太子的衣角,太子凝眉,此刻,连他都觉得江若蓁胆子实在是大。 一个人越是愚蠢无知,她的胆子就会越大。 就如同现在,太监总管冷声道,“江姑娘,您这是未婚先孕,珠胎暗结,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您可小声着些。” “至于您腹中的孩子,按照宫规,杖杀便是!” “未成型的一团肉,这宫中多的是,您呀,还是谨言慎行!” 江若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皇帝知晓陆君砚不在京中,自然也询不了他的意见,便赶紧打发了这些人,“江府的欺君之罪,朕已经赦免,留下玉璧,回去。” “至于太子,等陆世子回来了再做处罚;皇后事务繁多,才没把你教好,日后让贵妃协理后宫,你日日去皇后跟前抄书认错,直至皇后原谅你为止!” 几句话,便将江家一直过不去的大事,尘埃落定。 等到殿中除了伺候的太监和绥帝再无旁人时,绥帝缓缓开口,“方才江知念身后的丫鬟,你可看清楚了?” 太监弯腰,“皇上说的是她腰间的令牌。” “的确是陆世子的。” 绥帝严肃了这么久,终于带了点笑意,却是哭笑不得,“他竟连令牌都给了江知念,这不是明摆着不让朕动他的人吗?” 那太监问道,“世子若是对江大姑娘有意,为何当初要……” 为何? 绥帝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何,直到方才在殿上,他才猜出陆君砚的用意,江知念与太子已有婚约,他只能出此下策,想要用江若蓁把江知念换来。 “难为他苦心经营一切,何不直接同朕开口?” 看出皇上是心疼陆世子,既毁坏了名声,又耗费了心神。其实世子要是与皇上直说,皇上也可以为他想想办法。 第184章 世子一厢情愿? 毕竟皇上对世子一向纵容,世子有眼疾,只能在其他地方多纵容纵容了。 “世子费劲心思,也是不想让皇上为难。以免落人口实。” “世子是真心为皇上着想。” 绥帝又何尝不知晓呢?君砚打小就懂事,几乎没有让他操过心,他也几乎不会向自己提需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自力更生。 正是因为君砚懂事,他才更加心疼。 太监笑言,“皇上也是因世子,才没有作罢江姑娘与太子的婚约?” “朕看着,君砚像是一厢情愿?还是任由他计划行事。” 皇上多活这些年,如何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微妙?倘若江知念与陆君砚完全一条心,一来今日便不会试探能不能作罢婚约,二来那令牌,不该出现在她丫鬟身上。 太监心照不宣,今日皇上这一切决定,可都是为了陆世子啊。 …… 江府之人,除了江若蓁,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心口悬着的大石头落地。只是江老夫人显得更为苍老了。 她见江知念眉梢并无喜悦,皇上赦免了欺君之罪,还未曾取消她与太子的婚约,在外人看来念念应当开心才是。 无人知晓今日解除婚约,才是江知念想看到的。 陈氏等人得了消息,才勉强吃得下饭,她泪眼盈盈看着江若蓁,“谢天谢地,好在此事没有影响到你。” 不说还好,一说江若蓁便委屈得红眼,“阿娘,圣上明知江知念不是您亲生,却仍旧让她嫁给太子,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凭什么……” “明明我已经怀了殿下的子嗣,却连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不给……”她眸中带着一些期许,希望从陈氏这里,能获得什么帮助。 “阿娘,为何要这般对我?” 陈氏听了心脏生疼,却只是说,“是阿娘不好,都是因为阿娘当年……” “阿娘!别说了!”江若蓁打断,她咬了咬唇,母亲就知道说当年不应该!可却一点表示也没有!既然知晓自己当年做错了,自然应该想办法弥补她! 她推开陈氏的手,将自己关进屋子,“阿娘,我乏了,您也回去歇着。” 面对江若蓁突如其来的冷淡,陈氏有些无措,可想着若蓁才面圣回来,大抵是真的累了,就也没多想,由雪枝扶着回去了。 江若蓁从门缝里偷偷看着陈氏的背影,指尖用力,在门上留下指痕。 接着一声清脆,她食指的指甲断裂,汩汩鲜血外涌,可她丝毫不觉得疼,皮肉之痛,那里比得上心中的不甘和嫉妒呢? …… 浔州州府。 浔州刺史正与陆君砚议事,忽然来了一个人拿了一封信笺交给刺史许覃,来人无声无息,许覃先是朝陆君砚看了一眼。 只见他脸上毫无神色,眼眸无神喝茶的模样,便放心将信笺接了过来,指了指门外。 这是叫人去外面等他。 许覃一面拆信,一面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与陆君砚说话,“还是世子法子好,只需牵头地方知名富商捐款修建堤坝,其他豪商也纷纷入场,眼下钱款已经完全筹集,下面的人也已经重新动工。” “只是当初您答应那些商人的茶引,还没有着落。” 浔州四府正好处在大绥两条大河交汇处,每年到了夏汛,都会发洪水,或大或小。早先这里的百姓自发修建过堤坝,不过在洪水面前,都是小儿科。 这里年年都因洪水死人,绥帝故而重视起来,只是浔州四个府,所牵扯各州势力太多,一来,修建堤坝工程太大,出钱多少各府争执不清;二来,堤坝如何修也是一大难点,司工部讨论修改了两三年,终于在今年可以落实。 原本接手此事的是太子,如今换成了陆君砚,别看他只是来督促巡视,可实则想要落实下来,有很多问题。 例如,陆君砚来时,许覃直言没钱,核算上面拨款还差着一大截,此事陆君砚先不论,再过几个月便到了夏汛期,纠结这些事情定然赶不上。 他提出,可以牵头富商们集资,所参与的富商,官府可以给到茶引,茶引、盐引,在这个时候,都是做买卖的通行证,谁不想要? 陆君砚知道许覃这是在提醒他,“许大人,不急。堤坝如今还没修建好呢。” 许覃脸色微变,显然不高兴,“那属下先去忙了。” 陆君砚点头,等许覃走出去后,他也起身,绕过屏风到窗前,侧身站在一旁,悄悄推开一丝缝隙。 方才给许覃递信笺的人,此刻与他走到了一起。 “属下是不是误事了?” 许覃,“不碍事,一个瞎子罢了。” “属下听说堤坝修建是太子殿下负责,原本已经打点好了,怎料突然换了人来。” 许覃冷哼一声,“换了就换了,他眼睛也看不着,来了我们的地盘,自然也是我们说的算!要真是太子,还没那么好糊弄。” “对了,修建堤坝的方案,还是按照之前实行。” “不是已经用茶引筹到钱了吗?” 此人接话被许覃瞪了一眼,“一个京城来的公子哥,随便许诺的东西,空口白牙,怎知真假?” 他今日询问陆君砚茶引之事,却被敷衍,叫许覃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到时候拿不出茶引,至少还有钱攥在手中。 之后的话,陆君砚没有再听下去,两人也越走越远。许覃这般不设防,大抵也是因为觉得陆君砚是个瞎子,没有察觉方才的异样。 云初推门而入,交代了一下这些日子他去办的事情。 “世子猜的没错,朱进山这些年明里暗里往荣安侯府送了许多东西,特别是名茶,品质比上贡的还要好,再由老夫人送到宫里给皇后娘娘。” “如此,便连成一环。” “上贡的名茶一年比一年少,是因为朱进山利用职务之便私贩名茶。” “云终已经拿到证据交由旁人呈上,这一次,就是皇后也救不了朱进山。” “何况,皇后现在可没有心情管老夫人的事情,京城来信,江姑娘的身世已经传开了。” 第185章 聘礼给了,人就是我的了 原本负手而立,静然听着云初复命的陆君砚,转过了身,“传开了?信没有送到她手上吗?” 陆君砚猜测,倘若江若蓁走投无路之下,会有可能爆出江知念的身份。 江知念不是江家女的身份曝光,那她与太子的婚事也很有可能作罢,其实于他而言是好事。 但陆君砚不希望江知念在这件事上,受到一丝伤害、风险。 哪怕是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也不愿意。 所以早就写信提醒过江知念。 “送到江姑娘手中了。” 既然江知念知晓,却还任由事情发生,所以,这是她想看到的? “是棠宁郡主。” 陆君砚眉头微皱,“现在江府是什么情况?” 云初正色道,“江老夫人亲自入宫请罪,目前宫里还没有消息,皇上没有立刻做出决断。” 依照陆君砚对皇帝的了解,绥帝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如今还没有风声传出来,想必是此事已经尘埃落定,没有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 他暂时放下心来,“浔州事宜目前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三日后回京。” 这些天,他表面不动声色,装作一个被许覃轻松忽悠的世家公子,实则暗地里已经收集好了证据,许覃以为他不过是来走走过场,连私下的勾当都越加不避讳。 陆君砚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 - 京中江府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棠宁郡主还与江府去圣上面前对峙了?礼部尚书江大人,已经连续几日没有上朝,难说不是被皇上罢免了。 只是对峙都过去了好些日子,也不见宫中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渐渐的讨论的人也没那么多了。 江知念这两日去完云萃酒楼,就会到松鹤院陪一陪祖母。 老夫人看出她有心事,于是将她拉到一旁,一脸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念念,你这几日有心事。” “是因为与太子的婚事?” 江知念摇了摇头,把专门为祖母炖的梨汤盛了出来。 老夫人心中清楚,“之前你同我说不想嫁给太子,看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想法?”她一脸难色,苦口婆心的模样。 “原先祖母想着,只要这个秘密永远不见天日,你嫁去东宫,可以成为江家的依靠。可世事难料……现在你嫁去东宫,至少旁人欺辱不了你。” “否则,你日后在京城的日子,可就难了啊……” 外人知念念不是江家女,还不知要如何欺负,但若是嫁给太子,旁人还敢说什么吗? 可江知念并不这样想,她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凭借自己赚的财帛吃饭,生存,旁人的言语对她来说有什么关系? 不过,江知念也并不是在纠结此事,将梨汤亲自喂到祖母嘴边,“祖母多虑了,尝尝这梨汤,冷了可就不好喝了。” 江老夫人的话都被统统堵了回去,此番谈心,又只能作罢。 如此,便到了陆君砚回京那日,他提前传了信给半夏,美其名曰想找江知念了解了解他走了这几日,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实则只有云初知晓,世子不过是想第一个见到江姑娘。 云萃酒楼中的那棵玉兰树,在前几日的一次夜雨之中,被大风吹了个干净,花瓣凋零一地,早已不见踪影。 陆君砚再看去,已是郁郁葱葱一片。 刚回京,风尘仆仆,连衣袍也没来得及换上,便来了云萃楼,却没看到江知念。 云初站在窗前扫了一眼,“世子,江姑娘在那儿呢!” 陆君砚来到窗前,却站在云初身后,他身量极高,便是站在窗柩后面,也能看到下面的景象。 今日日光清朗,江知念着着桃红上襦,却是柳绿齐胸裙,外罩月白绣花半臂,手中拿着一只纸鸢,娇俏明艳,与墙边抽条的迎春相称,如同诗中“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少女一般。 原来是小孩的纸鸢落到了云萃楼,正巧被江知念看到,她捡起来,从墙角给人丢了出去,虽未见到外头孩童身影,却听到她们乖巧地连连道谢。 江知念来到包厢时,一脸歉意,“让世子久等了,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 “不必着急。”陆君砚温声道。 江知念是不知陆君砚真正来意的,命人添了一壶好茶后,就开始直奔主题,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了一遍。 “为何不拦着棠宁郡主?”陆君砚听完后,只问出这一句。 猜到他要这般问,“江家祠堂一直供奉着那块玉璧,一开始我也不知其中渊源,便让扶光打听了一番。” “既然能全身而退,为何不退?” 陆君砚轻笑一声几不可闻,“除此之外,你定是还想过皇上若能直接退了你与太子的婚约,便不用再与我合作了。是吗?” 真叫陆君砚猜了出来,只是皇帝没有同意,这也是最近江知念疑惑的事情,按理说不应该。 “江知念,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趁我不在,就想毁约?” 江知念略有心虚,正想辩解,又听他道。 “你连我聘礼都收了,却翻脸不认人,做人怎么能这样?” 这话说得江知念直接脸红,她自然不是想贪墨陆世子的聘礼,只是拗不过他暂为保管,可眼下这个情况,陆君砚这话说得倒也合理。 故而语结道,“世子言重了,我何时这般想过?” “那聘礼,我一分没动。” 陆君砚本也只是同她玩笑,“给你便是你的,礼给你了,人就得是我的。” 言罢,陆君砚起身,“我还要入宫复命,江姑娘好生反思反思,你好歹也是白鹿书院求学归来的学生,怎这点人情世故也不懂?” 江知念被说得一愣一愣,头一次找不到话反驳。 而陆君砚也从江知念口中所说,猜测到还未决策,定是在等他入宫。 …… 养心殿。 陆君砚进殿时,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绥帝看在眼里,“来得有些晚,路上有事耽搁了?” “回皇上,臣在路上歇了一会儿。” “哪儿歇的?江家姑娘那里?” 第186章 换婚 绥帝一语点破,脸色也随之沉了沉,心中不是滋味,于公于私,陆君砚回了京城,也该先到他的跟前复命。 先是给了令牌,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去见了江知念。 当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陆君砚闻言,面不改色,“浔州堤坝如期修建之中,州府刺史许覃贪墨公款,不日押送至京,皇上让臣办的事情,均已办妥。” 言下之意是,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可都办好了,我的事情,皇上你也别多过问。 绥帝气得拍桌,“朕同你说的是这件事吗?” 陆君砚,“臣入宫复命,复的就是这件事。” 绥帝终于破功,愠道,“油盐不进!朕问你,你为何要将朕给你的令牌给江知念?她人在京中,能出什么事情?” “倒是你,强龙难压地头蛇,浔州四府关系错综复杂,你还有眼疾,暗卫应该自己带在身边才是!” “幸好臣将令牌给了半夏,才能让皇上暂为决断。”他坦言道。 皇帝哼哼一声,因猜到陆君砚的心思,心中有些傲娇,“这么说,你承认你心悦之人是江知念,不是江若蓁?” “朕还以为,你眼光当真如此之差。” “不过京城女子如此之多,怎偏偏是皇后看上之人?” 陆君砚则道,“若臣告诉皇上,臣早知她不是江家女,她若嫁给太子,此事捅了出来,皇后娘娘也难接受,但微臣不会呢?” “无论她是谁,臣都愿意娶她。” 绥帝眼眶微热,虽说此事难办,但好歹不用再操心君砚的婚事,江知念看上去,也比江若蓁更会照顾人。 他的阿娘,应当可以瞑目了? “看来你都想好了,朕便替你推一把。” “来人,着令内务府择两个吉日呈上来,定为太子与陆世子的婚期……再把皇后与太子传来。” …… 皇后与太子来时,看到陆君砚也在,便明白传他们来的目的。 “这是内务府拟好宜婚嫁的吉日,皇后,你为太子选一个。” 皇后神色微凝,贵妃协理六宫,给她添了不少堵,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是皇上看样子不准备再发难太子了。 这几日,她也没搭理太子。 “一切由皇上决断便是。”皇后虽然礼数周到,但是神色恹恹,显然是对此并不满意,太子则接过两个婚期,选了较为近的那个,“八月二十,这个日子好。” 恰好过了中秋,金桂飘香的季节。 陆君砚不知沈怀安是否是故意,八月二十,是江知念的生辰。 皇帝还未接话,太子又道,“父皇,若蓁的事情……” 皇后咳嗽两声,皇帝,“还不给皇后看茶?” “君砚的意思是,婚事照旧,日后你与江二姑娘之事,便不可再提,往事就让其过去。”绥帝故意这般说道。 太子显然没想到,“父皇可有同世子提到,若蓁腹中已有我的孩子?” 他深深看向陆君砚,虽然陆君砚早就知道,可是当着众人面再说一次,他哪里会有颜面?他当真愿意颜面尽失? “她既然是要入荣安侯府,腹中胎儿堕掉便是了。” “不可!”沈怀安终于急了,江若蓁腹中子,说不定是他唯一的孩子,怎么能就这样堕掉? 他脸色凝重,“父皇,那是儿臣第一个孩子,身上流淌着皇室的血脉,怎么能……” 绥帝摆摆手,“等你成亲之后,十个八个,多的是孩子。” 他随意一句话,却不想让皇后与太子两人脸色都暗沉下来,连皇后也坐不住了,“皇上,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也是太子的长子。” “陆世子,京中女子那么多,本宫亲自再为你选一个,德才兼备的女子,如何?” “江若蓁左右不过是你的一个妾室。” 陆君砚却不松口,“皇后娘娘,婚事既定,臣不愿再折腾。” “于太子殿下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妾室,京中女子众多,娘娘不如再为殿下好生挑一个。” 皇后被这话堵住,看向皇帝求助,皇帝的态度实在蹊跷,怎会有人愿意娶已无清白之人? 太子更是出言恳求陆君砚,也无果。 皇帝坐在上面,足足喝了一盏茶后,终于出声道,“好了,既然君砚不愿意,便不必强求了,太子你选了八月二十?君砚,你便定在六月底。” “传御医到江府去一趟,务必把肚子里那块肉落干净些!” 领命的太监正欲退出,皇后扬声道,“等等!皇上!臣妾还有一计。” 眼下她也顾不得自己有多厌恶江若蓁了,保住太子唯一的血脉要紧,“江知念既然不是江家女,自然也配不得太子!” “江若蓁才是江大人的嫡女,不如二女换婚,既全了皇上金口玉言,也全了太子为人父的责任。” 此话一出,那太监就如同脚下生根了一般,再也不多走一步,绥帝也静了静。 还未问话,太子便急言,“不行!母后,儿臣与江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怎能如此草率换婚?” 皇后眼中怒意十足,转头冷声道,“你身为中宫太子,岂能事事只凭你喜好行事?当初本宫为你选定江知念,是你一推再推,后来又因你喜欢江若蓁,毫无约束,才至今日这个局面!” “如今,江知念不再是江家嫡女,已配不上你,你自然应该先已子嗣为重!事到如今,你还在任性?!” 太子被皇后的字字珠玑质问得没有话应对,皇后也终于又强势起来,她若是真由着太子胡闹,此事只怕愈发收不了场! “皇上,臣妾绝不能再由着太子,一来太子身为中宫,自然应该以身作则,对得起万人供养,娶妻也不能全凭喜好,二女换婚,江若蓁只能作为妾室入东宫,至于太子妃,臣妾再作选择;二来,繁衍子嗣本就是重任,江若蓁怀有身孕,也应该纳入东宫。” 皇后看向陆君砚,“陆世子,江知念虽然身世有瑕,可她也曾是本宫精心挑选的太子妃,做你的妾室,想必也委屈不了你!” 绥帝点了点头,哪怕不是私信为着陆君砚,他也认同皇后方才所说。 第187章 温家找来? “娘娘所言……极是!”陆君砚薄唇勾起一个极淡的笑意。 “不过江姑娘原先是太子妃,若是要入臣的荣安侯府,又怎好委屈人家?自当以正妻名分相待。” 对此,皇后没什么异议,她如今对江知念和陆君砚的事情,一丝一毫也不关心。 而太子再多异议,皇后也不允许,皇帝也不允许,自然是没什么用。 此事定下来后,皇后也早早回了未央宫,因着江若蓁的肚子,越大越显怀,最后则是太子婚期定在六月底,她得立即挑选一个太子妃人选出来。 陆君砚与太子一前一后出了养心殿。 区别在于一人虽被人扶着引路,但意气风发。 一人玉冠华服,身影却显得落寞。 沈怀安不得不承认。 这一局,是陆君砚赢了。 走在宫道上,沈怀安声音沉沉,叫住了陆君砚。 “陆君砚,你可不要被江知念的外表欺骗了。她所贪恋的权势与虚荣,你根本给不了她。” “就算你今日赢了,她也不会真心对你。” 陆君砚顿步,眼底带着凉凉的笑意,也并未转身,“臣想娶知念,并非是为了赢你,而是只有这样,臣才能娶到她。” 娶江知念,从来不是权力之争,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一时兴起,而只是因为他心悦于她,她值得。 “至于她是否会真心待我……那便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与殿下无关。” 言罢,他扬长而去。 云初在一旁,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强,还是世子会说话,气死人不偿命。 - 两日后,圣上下旨,太子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八日,同时纳正妃和一个良娣,一个良媛。 只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正妃不是早已定好的江知念,而是勇毅侯府的嫡女宋慧,良娣乃太傅次女程轻轻,这个良媛,更叫人意想不到! 是原本应该嫁去荣安侯府的江若蓁。 原本的太子妃,则定给了荣安侯府世子,婚期在八月二十。 一时间,京中哗然一片! 这无疑是坐实了江知念并非江家女的传言! 对此,宫中的解释是,江家与荣安侯府本就有婚约,无论是嫁大姑娘还是二姑娘,都是履行了婚约。 江府与东宫的婚约也如此。 面子上虽然解释清楚了,但其中内情,大家众说纷纭!只一点可以确定,那江家果然有后手,欺君这般大的罪名,也没有事儿。 该攀上东宫,还是攀上了。 好在这些日子,她们没有落井下石。 京城本就是个踩低捧高的地方,无论是谁也不例外。当初所有人都不敢在江知念面前置喙,如今她们所敬畏之人,便成了江若蓁,哪怕当初她们把江若蓁贬低到了尘埃之中。 如今也照样可以笑脸相迎地往江家递帖子。 这种风气,甚至也影响了江府府内,毕竟伺候了那么久的大小姐,其实与她们也没什么不同,身上不知流的什么血液! 要不是她运气好了些,被大夫人抱错到了府上,怎么会有今日的际遇? “还是她命好!怎么说也能嫁一个世子,一辈子吃穿不愁,看在荣安侯府的面子上,老爷夫人也不会把她赶出去。” 另一个婢女扫着地,“你可别说了,荣安侯府的世子,是个瞎子!眼睛瞧不见,走哪都要人伺候!” “给你,你又能愿意?” “噫,我才不要!我宁愿嫁个普通人,至少身子康健,也绝不选个瞎子。说不定……床上那事都困难!”话虽这么说,实则也只是得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要是能嫁给世子,做世子妃,哪怕这世子即刻闭眼,也比一辈子当个丫鬟强呀! 江知念正巧出府一趟,刚走了过来,还在转角处,便听到了下面的人所说的话。 扶光脸色一变,走了出来,“谁给你们的胆子在小姐背后嚼舌根儿?!” 方才还说得起劲的两个丫鬟,当即跪到了地上,“扶光姐姐…大小姐!求大小姐饶命!” 看到江知念走了出来,两个丫鬟再也忍不住磕头求饶,扶光正欲发作,一旁雪枝快步过来,她正送江若蓁到府外,回来时瞧见这一幕。 “大小姐!心儿和柳儿这两个丫头心思不坏,不过是心直口快,还请大小姐恕罪。” 江知念本也没准备为难这两个丫鬟,顶多是嘴上功夫,罚两个月月例便是,雪枝倒作出一副她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心直口快,你的意思是她们说的都是对的?” 江知念淡声问道。 雪枝赶紧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你倒是为她们说起话来了。扶光,罚她们两人份例两个月,再送到荣安侯府去。” “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江府的事情……” “你还没被许给大公子,与谁一口一个我们?若是雪枝姐姐还没有学够规矩,奴婢回了老夫人去,再把你叫到老夫人跟前学学?” 扶光这样说,雪枝就怕了,她可不想再去松鹤院了。 江知念则道,“份例是我罚的,但她们可不知嚼了我的舌根,陆世子如何说也是圣上义子,江家包庇不起。” 她侧眼睨着雪枝,“怎么?你想替她俩担下来?” 雪枝赶紧跪下,“奴婢不敢。” “不敢就退下。”江知念满不在乎,往府外走去。 雪枝眼神之中带着不屑与冷意,不知道这个假货还要在江府耀武扬威多久! 半夏套好了马车,迎着江知念,扶光将此事说给半夏听,她只是送小姐出来,这下又要回去处理心儿柳儿了。 半夏。“小姐立足江府,从来靠的不是血缘。这些婢子,就该发卖了出去!” 江知念没说话,这些个拎不清的她并不放在眼里,自然也没什么好动怒的,“她们看不起我,叫她们日日伺候我,岂不更加好?” 再瞧不起,也得端水伺候,日日心塞。 半夏觉着小姐说得极对,刚出了江府所在的巷子,江知念撩开帘子往外看去,忽然她出声,“停车!” “小姐,怎么了?” 江知念扬了扬下颌,顺着小姐所看视线看去,正好能看到江若蓁的马车停在巷口,人没有出来,但却从里面丢出一袋银子。 而所扔的位置,立着一个挺拔身影的男子,仔细一看,此人与小姐至少三分相似! 第188章 上门打秋风? 原本江若蓁的心情颇佳,京中新开了一家成衣铺子,便有人邀她一道去看看,换做往日,这些贵女们邀请的一定是江知念。 谁料马车刚到巷口,马夫便说又人找她,撩开帘子瞧见来人后,她当即甩了下去! 怎么会是他! 温长安,她流落在外时的兄长。 “蓁蓁,终于见到你了。我来了好几日,也没等到你,故而母亲让我带给你的东西,都放在客栈。蓁蓁,你寻个时间,我都拿来给你。” “都是母亲攒了许久的。” 温长安温声道,站在马车外,微微抬眼看着晃动的帘子,这还是这几日他脸上不多见的笑意。 江若蓁将手帕揉成一团,皱眉听完后其絮絮叨叨,才道,“不必了!” 温家穷得耗子都养不活,能有什么好东西给她? 在温长安眼里,温蓁一直都有些小性子,当年父母同她说了些重话,她定还在记仇呢,可到底是父母的孩子,又岂会真的怪她? 他缓声解释,“母亲一直挂念你,攒了许久才将你喜欢的那料子买回来,给你做的新衣裳,你当真不瞧瞧?” 里面的人并未说话,温长安一脸无奈,“蓁蓁,阿兄也——” “够了!”江若蓁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可连帘子都没撩一下,垂眼看着自己身上所穿的衣裳,丝滑光亮,是温家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衣料。 她现在一日所用的银两,温家一年都不及,还有什么可留恋以往的? “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吗?江家擦地用的料子也比那好。” 江若蓁丝毫不给温长安留面子,“你们还是顾好自己!” 她心中是有些恼怒的,明明她与温家早就没了关系,为何温长安非要来京城打扰自己的生活? 只要看到温家人,江若蓁就觉得耻辱,自己流淌着高贵的血液,却流落在外,过着下等农民布衣生活! 温长安身形一顿,眼中的柔意稍减,语气也变得落寞,“母亲知晓你在江家定是万事不缺的。” “但好歹,是母亲的一片心。她总挂念你,还做了你喜欢的果脯。” 提起温母,江若蓁神情有些迟缓,曾经在扬州的记忆一幕幕从脑海中划过。 村里重男轻女严重,丫头片子是吃不到好东西的,家里连精面都只能紧着男丁吃,就算如此,温家也将温长安和她一碗水端平。 可比起江家,温家实在是太穷了。 “江夫人待我很好。”对于温长安说的话,江若蓁并没有回复,反而是提起陈氏。 “比你们都要好。” 这话落下,温长安彻底没了一丝笑意,话说到这个份上,哪能还不懂江若蓁的意思? “是我多虑了,冒犯江姑娘。” 温蓁,不,是江若蓁,既然并不认他们,他也没有必要继续与其叙旧。 江若蓁却又道,“扬州来京城一趟并不容易,你就为了带些东西给我?” 她是害怕温长安与高红玉一样,想要留在京城之中。给她添不少麻烦不说,只要这些人在一天,就无疑是在告诉京城其他人,她曾经有多不堪。 江若蓁实在不愿意。 便试探起温长安的来意。 温长安,“我来参加春闱,顺路带给你。” 春闱。 差点把这个忘了,温家穷得连新衣裳也做不起,却有个会读书的儿子,那就是温长安。 自小,温长安书就念得好。 江若蓁觉得他就是在做穷酸梦,一个农民乡下人的儿子,非要念什么书,心比天高! 要是温长安像村子里其他男子一样,自小就帮着家里务农种地,温家也过得容易很多。一年收成没几个,还要卖了给温长安交束修,能不穷吗? 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温家为了凑出这一路的盘缠,只怕也是省吃俭用了许久。 日日来此,假意想要带东西给她,实则是打秋风来了!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江府有多有钱,还差这点东西? 越想,江若蓁越觉得如此,“春闱?温公子还在痴心妄想?” 她嗤笑着,直接摘下知画腰间的银钱袋,丢了出去—— “家里想来也没给你准备多余的银钱,念在往日的情分,拿去。日后只当是不认识我。” 温长安脸色难堪,紧绷着的下颌带着坚毅,他难堪并非因为江若蓁这些话,而是所有都被江若蓁猜中了。 家中并非准备多余的银钱,他这几日都是靠着帮书肆抄书,才得以留下来。 只是春闱就在眼前,他若是日日熬夜抄书,不说温习,没有休息好,只怕也发挥不好。 他寻江若蓁,主要的目的就是送东西,母亲临走时,拉着他的手交代,一定要送到蓁蓁手中。 可,也许也存着希望,蓁蓁能够接济一二,叫他渡过春闱。 日后,自然加倍奉还。 温长安是个读书人,心底十分不齿打秋风的行为,可眼下他别无他法,被江若蓁戳穿后更加难堪。 一双深邃的黑眸,落在地上的钱袋上,钱袋所用的布料,也比母亲攒了许久钱买的好上不少,这还只是江家的一个钱袋。 捡,还是不捡呢? 江若蓁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还以为温长安当真有这个骨气,却在听到钱袋晃动的声音后,冷笑出声。 看来,是她高估了温长安。 “走。”她吩咐马夫,不再停留。 …… 半夏将目光自男子到小姐脸上来回看了好几眼,她不但没有眼花,而是越看竟越像! 不禁揉着眼睛,“小姐,这,这人!” “跟上他。”这人长得与自己相似,她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大抵是温家的人。 半夏也猜了出来,但是却不敢多言。 江知念的马车一直远远地跟着温长安,来到距离京城繁华中心很远的一个偏僻小巷中,这里连马车也进不去,江知念便决定折返。 “小姐,您为何不直接拦下他?” 江知念垂着眼,淡淡笑了笑,“江若蓁知晓她是江家的女儿后便想尽办法寻来京城,他们却没有寻我的意思。” “从未长在他们身边,许是在他们眼中,也从未有过我。” 既是如此,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她长到如今,难道还需要所谓的亲情吗? 第189章 是你吗?长宁 温长安穿着洗得发白,不易看到的地方甚至能找到缝补的痕迹,走在小巷之中,频频引人注目。 毕竟在京城,穿得如此“朴素”之人,几乎是看不到的。 他们却不知,这已经是温长安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也是为了春闱才穿。 临走时,母亲说要给他再做一身新的,图个吉利,也别叫旁人看轻了去。 是他拒绝了,家中供自己念书,已是不易。 衣衫只要能穿就好,他并不在乎其他,原本他要求自己人穷,志不能穷。 可现在,手中的钱袋却让他觉得无比沉重。 自己到底还是接受了蓁蓁丢给他的钱袋,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的钱袋。 换作是以往,他定不会接受的,可春闱三年一次,为了春闱,他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家中为他也操心劳苦了这么多年,温长安不许也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温长安装着心事,并未察觉一路有人跟着他。 直到几个地痞无赖模样的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哟,回来了?京中可不太平,遇到哥儿几个,算你运气好!但你是不是也要把保护费交上?” 温长安面色一凝,”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狰狞一笑,“给老子打!打到他知道小爷是谁为止!” 其余的人当即冲了上来! 温长安并非瘦弱书生,也会帮着父母干体力活,虽然没有正式练过武,但手上的力道并不弱。 只见他退后一步,稳住核心,一脚踹开冲来的一人,另一只手臂硬扛下一棍,侧后方的人瞧准时机,咬牙挥棍! 温长安矮身一躲,这一棍子直击瞄准他腰腹动手的人! 虽是占了上风,可温长安到底是寡不敌众,不到半刻,他就处于劣势,为了护住头,他的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接着膝盖骨又是一棍! 剧烈的疼痛自此蔓延!他颤巍巍地勉强站住,却难以顾及身后,方才被他踹开的人,存了报复的心思,同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背上! 温长安整个人往前倒去!方才安稳放好的钱袋,此刻也掉了出来。 钱袋散开,里面的几块碎银和一些铜板洒落在地。 这些流氓却打红了眼,并不在意这钱,反而见温长安弱势,操着棍棒就往他身上招呼。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横行伤人!”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嗖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巷头穿了过来,直接将地痞头头的耳朵扎穿!鲜血喷溅起来,深深入木的箭上,还粘连着点血肉。 “啊——” “谁!是谁!”他捂着耳朵,摸到一阵温热,其余人朝他看去,只见老大的耳朵鲜血横流,一下都吓得掉了魂! “老大,你,你的耳朵!” 接着,第二箭也破空而来,他们终于发现巷子口立着一个手持弓箭的人!第二箭射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腿上,他痛呼倒下! 这些人再也不敢多留,扶起倒下的人就跑! 地上。 温长安浑身痛得几乎站不起来,只有扶着墙才能勉强借力起身,但他并未完全起身,因为他还要将地上散落的几个钱都捡起来。 只有一一捡起,才能够继续留在京城。 一枚铜板,两枚,三枚…… 忽然,他发现自己眼前似是伫立着一个人,此人身份定不一般,罗裙飘逸,连鞋上都绣着金线,珍珠做的撺满了鞋头。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定会……” 温长安猜想方才就是此人的手下帮了他,替他驱走了那些地痞流氓,他一边道谢,一边扶着墙缓缓抬头。 他弯着腰矮了江知念不少,逆着光,如纱蒙上她的每一根发丝,虽然看不太清她的长相,却在此时,胸口豁然停止一般! 哪怕看不清。 哪怕他从未见过。 温长安也在这一瞬间,就认出了江知念。 因为他们眉眼之间,的确有些相似。 走进了,江知念才看得更真切,也更加确定,这个人和自己一定有着血缘关系。 她弯下腰,帮温长安捡起碎银,“不必。” 递到温长安手中后,江知念便转身欲走,温长安反应过来出声,“是你吗?” 江知念停下脚步。 “是你吗,长宁。” …… 温父是个老实的乡里人,温母幼时念过一点书,后来家道中落,才有了后来嫁给温父。 温长安,温长宁,是取安宁之意。 后来虽然江知念被抱走了,温家也没有把温长宁的名字取给江若蓁,而是永远保留下来。 温长安所住的客栈,其实根本算不上客栈,只是檐下堆杂物的阁楼,进入之后人几乎不能直起身子。 在京城这种物价极高的地方,他也只能住得起这样的阁楼。 这还是客栈掌柜见他可怜,又看在他为客栈题了几幅字,才答应的。 温长安微微弯腰,从一旁的包袱之中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将凳子擦了好几遍,才道,“长宁,坐坐。” 江知念开口,“我不是长宁,我叫江知念。” 男人装出来的淡定从容转为僵硬,他眼帘一垂,“江小姐,请坐。” 江知念坐下来后,他特地去下面要了一壶茶水,为她倒上后,才道,“今日多谢江小姐出手相救,日后……日后我一定报答江小姐。” “他们为何找你麻烦,你可知道?”江知念并没接着话,而是问道。 温长安沉默一瞬,这些地痞流氓寻他,嘴上说着要保护费,可却从头至尾没有看过掉在地上的钱袋,其实他看得出来。 这些人并不是冲着他手上的钱袋来的。 “蓁蓁不想我来京城。” 江若蓁要的是他打消参加春闱的念头,让他知难而退,早些回扬州去!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你既知道,今日便要收拾东西打道回府?”江知念盯着他。 “不,我定是要参加春闱的。”温长安坚定道。 “不过江小姐放心,我绝不会来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赶紧解释。毕竟如今的长宁锦衣玉食,早已是另一番天地,自己贸然出现,恐怕会令她不安。 第190章 让江知念避嫌 “你难道不知?如今京城人尽皆知我不是江府千金,谈何打扰不打扰。”江知念淡声回道。 不怪江知念如此,因为至此之前,温家于她就是陌生人。 她从未见过温家人,要不是江若蓁,她连听也没听过。 这话虽然带着些别扭,可温长安听了,反倒是轻松了不少,至少长宁说不算打扰到她。 这个屋子小得可怜,不必江知念打量,屋子里的东西就尽收眼底。那柜子上摆着一身衣裳,针脚,看上去是浅色棉麻材质,比不得她自小所穿,但针脚细密。 被温长安妥帖安放。 温长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母亲给蓁蓁做的——”刚言及此处,他忽然停下来,看向江知念。 她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只有江知念自己知道,内心一种怪异的情愫滋生。 “其实……” 温长安正欲找补,江知念却起身,“我并无兴趣了解你家的事。多谢你的茶,我还有事。” 局促的桌子上,那一杯茶,她其实并未动过。 江知念走到门边时,又忽然回过头看向温长安,竟然见他脸上浮现的无措和愧疚,又发现自己转身后,立刻收拾得好好的。 “你知道是江若蓁对你动的手,就莫忘了防范。” “你怕是不爱听,但我也得提醒你一句,若是想留在京中,最忌讳的就是你去寻江若蓁,她比谁都想让你消失。”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长安也不曾来得及应下。 他今日的确不该去找江若蓁的。 江知念走出了这偏僻小客栈,后又吩咐半夏,“这些日子你派人盯着他,有情况就跟我说。” 半夏应下,心中明了,小姐不是想盯着温公子,而是想护着他,方才分明说了调头,可见到有人盯上温公子,还是心软了。 …… 今日是她玉裳阁开业的日子,这个插曲揭过,江知念便亲自去了玉裳阁瞧瞧。 这玉裳阁是借了一品楼的名,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小姐夫人,空下来都会来看看,所以此刻玉裳阁来往都是人。 江知念刚踏进玉裳阁,里面三两错落伫立的人便纷纷侧目看来,小声地议论纷纷。 “她怎么来了?” “你们谁邀的她?” “没有啊……江家只邀了蓁蓁妹妹。” “许是不请自来。” 她们虽是小声议论,但又保证可以让江知念一个字不落地听了去,好羞愧难耐自己个儿退出去,莫叫她们不体面。 但江知念置若罔闻,反而往通向二楼的楼梯走去。 刚踏上一阶,就听人在她背后出声。 “江知念,你怎么来了?” 江知念顿步挑眉,一脸莫名,“我如何来不得?难道这玉裳阁是你家开的不成?” 那人冷哼,今日玉裳阁开业,这么多人捧场的原因,还是因为听说玉裳阁背后的人物,是当今太子殿下。 若是放在以前,江知念出现在此自然不奇怪,“这玉裳阁是殿下的产业,你难道还把自己当成太子妃?” 江知念好笑道,“无论谁家开的,总是要打开门做生意?”有钱不赚是傻子,她们说话这么难听,自己不也没把她们赶出去吗? “谁的生意都可以做,独独不能做你的生意!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要我们点出来,让你颜面尽失才好?” 有人附和,“江姑娘你也该避点嫌,虽说你和蓁蓁是名义上的姐妹,却与殿下有过亲事,眼下殿下娶的人不是你,你怎好堂而皇之来这里?” 江知念听着这话,毕竟开门做生意,她耐着性子解释,“我在二楼,你们在下面,互不打扰,没什么好避嫌的。” “方才掌柜不是说二楼已经预留了吗?你怎么上去了?” 此人说着还看向江若蓁,大家对江若蓁和太子之间的事情,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断定玉裳阁的二楼一定是太子专门留起来给江若蓁的。 江知念也是此时发现人群之中,江若蓁也在,看着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谁能想到就在方才,她可是专门雇凶伤人呢? 只一眼,江知念便抛之脑后,隐入二楼。 江若蓁也是听旁人提起,才知道玉裳阁是太子的产业,可是怀安哥哥并没有和她提起过,也没有说这个二楼是特意为她留的。 故而假意大方地摆着手,“没事,我与姐姐是一家人,这点小事何须计较?” “什么一家人,现在谁还不知道她根本不是江大人的女儿,这么多年来,霸占了你的位置,才得以长在京城这样的地方。” “要不然,她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呢!”说着,她还嫌弃地捂了捂鼻子。 原本是想踩着江知念捧江若蓁的,却不想却真正刺痛了江若蓁,毕竟她才是真的流落在外的。 “蓁蓁,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若蓁笑意微淡,“没事。” 得到了江若蓁的宽恕,李双化身为她的狗腿,为了证明自己刚才的无意,她指着二楼,“今日在场有资格去二楼的人,应该是蓁蓁你啊!” “蓁蓁,你总是不争抢,难怪会被江知念欺负。殿下定是为你预留的二楼,倒叫她得了便宜,今日你能忍这口气,我也不能忍!” 江若蓁也看向二楼,若有所思,一面她被李双所鼓动,一面她也想看看二楼究竟有什么。 为何江知念一来就直奔二楼,上面究竟有什么,难道是……是怀安哥哥私下联系江知念的地方吗? 就如同一品楼连接她与怀安哥哥那样。 抱着这样的心思,江若蓁温柔一笑,“既然大家都这样好奇,我们不妨一同上去看看。” 有些人并不好事,可像李双这样唯恐天下不乱之人,自然巴不得,她跟着江若蓁上了二楼,却什么也没看到,掌柜亲自出来赶人。 “几位姑娘,二楼暂不开放,各位请下去挑选。” “胡说,我刚才就看到江知念进去了!”李双拆穿掌柜,见掌柜脸上有一丝慌乱,江若蓁心中一沉。 太子和江知念,难不成当真藕断丝连? 她皮笑肉不笑道,“掌柜可否告知我,为何姐姐能进去,我却不能进去?” 第191章 被疏远 李双,“就是!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可玉裳阁的掌柜还是寸步不让,江若蓁双目盛着委屈,往里瞧了瞧,“姐姐这是不愿同我一起吗?” 楼下的女子们听了个大概,亦有人劝说,“江姑娘、李姑娘,不如暂且下来,左右我们都在一处,好好挑挑时兴的衣料做两件衣服。” “别误了时辰。” 江若蓁暗自咬牙,心中不甘,倘若自己就这样下去,岂不让这些贵女们看轻了过去? 于是她拿出太子给她的信物递给掌柜,“掌柜,你瞧这个。” 赵掌柜一脸疑惑,接过来看了好几眼,一时半会儿不敢说话,因为……分明是不让她们进去,怎的突然就掏出一块玉玦给他瞧? 他瞧来瞧去也瞧不出所以然来,所以不敢说话。 李双以为赵掌柜是怕了,冷哼一声,“早同你说过,我们蓁蓁身份可不一般。” “蓁蓁,殿下待你可真好!” 江若蓁神色一松,便知道只要搬出太子来,什么都好说,她朝着李双温柔一笑,脸上浮着红晕,“殿下待我一直都是极好的。” 赵掌柜则交还回去,为难道,“二位姑娘,请下去。二楼的确已经被预定了。” 原本得意的两人,霎时间愣在原地,特别是江若蓁,从羞红转为怒红,“掌柜这是什么意思?” 赵掌柜的意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了好多遍了,他脸色也冷下来,但语气依旧和善,“二位,请。” “你!” 李双一下子被点燃,拉着江若蓁就往下走,“简直不识好歹!我要你的店在京城开不下去!” 这气性大得,似乎忘了方才所说玉裳阁是太子的产业,她能有这能耐? 下面的人,就见两人气冲冲下来,心中庆幸好在自己没上去丢人。 也都不敢去看江若蓁的脸色,太尴尬了。 江若蓁抹着眼泪,李双赶紧哄道,“蓁蓁别哭,这玉裳阁有眼无珠,日后大家都别买他家的衣裳,迟早倒闭了!” 她正说着,二楼又有了动静。 玉裳阁的第一笔单子,就是江知念自己的,她给江雪宁和祖母做了几身衣裳,除此之外,还有何皎皎的,她虽远在潼门关,却好歹是自己心意。 江知念写信问了尺寸,竟与自己相差无几,皎皎让她替自己试试合不合身,再照着她的眼光替自己改一改。 所以,此刻江知念正穿着新衣出来,自她一出来,在场之人的目光无不被她吸引。 这身衣裳衣料丝滑垂顺,一看就价值不菲,但并未夺走江知念分毫风采,反倒是给人一种这般好的料子,这般美的衣服,就该穿在江知念身上一般。 齐胸裙本看不出腰身,只是这衣料过于垂顺,顺着江知念步履之间,隐能瞧清楚腰身。 简直是玉裳阁的活招牌,大家都想要买一身回去。 李双这话才刚落下呢,便有人说按照江知念这一身给她也做一套。 李双闹了个笑话,被打了脸,恼羞成怒质问江知念,“江知念,原来你惯于做这样鸠占鹊巢的事情!占了蓁蓁在江家的位置不说,连玉裳阁的位置也要占!” 此言一出,赵掌柜坐不住了,他冷着声音道,“李姑娘,您若不是诚心来玉裳阁捧场就请回!这位是我们玉裳阁的主人,什么鸠占鹊巢?” 在一众哗然之声中,江知念盯着江若蓁淡淡一笑,仿佛在嘲笑江若蓁方才试图在玉裳阁宣示主权。 “你是玉裳阁的主人?不对啊,我阿娘不是说,玉裳阁是殿下的产业吗……”李双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小,不敢看一旁江若蓁的脸色。 “自然,否则为何我可以任意进出?”只回了她这话,江知念也不澄清后面半句,任由江若蓁和旁人遐想。 太子的产业,掌柜却说江知念是主人? 难道是太子赠予江知念的?没道理啊,江知念早已不是太子妃,她只是个野丫头,背后一点身份也没有,太子为何这样? 还能为何? 是因为男女之情? 在其他人复杂的眼光之中,江若蓁许久才找到自己的身影,她强颜欢笑着,“姐姐,玉裳阁原来是我们家的?我竟不知……” 江知念纠正她,“是我的产业,与江家无关。” 说罢,她也不在理会江若蓁李双,笑意盈盈地朝其他人道,“感谢大家来我玉裳阁捧场,今日给大家的价格一定最优惠。” “玉裳阁上新的款式,赵掌柜,都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江知念知晓这下面的人,定是有瞧不起她的,可还是那句话,世间并无有钱不赚的道理,越是踩低捧高的人,越不是永远的仇人。 之前的宋慧是,现在的李双也是。 说起来,宋慧是太子妃,她曾经与江若蓁好得穿一条裤子,事事都要为江若蓁打抱不平,今日也没瞧见与江若蓁在一起。 其实,好姐妹就该一直在一起,嫁人也是。 看看到底是宋慧那个强势的母亲更厉害,还是江若蓁的枕边风更厉害了,总之,东宫不会清净了去。 …… 江知念带着做好的衣裳回了江府,先送到祖母那里,然后才去了二房。 却被碧雨告知,“我们家小姐还在徐先生那里没回来。” “还没回来?” 碧雨低着头,“小姐用功,每每都要忙到很晚。” 江知念点了点头,让半夏把衣裳交给碧雨,“这是我给雪宁做的,你先拿进去。” 碧雨领命,拿着衣裳回了院子,还将门掩住了。 “小姐,这几日三小姐怎么日日都不在府上?这已是第三次了……倒像是避着小姐似的。” 可不是吗?江知念就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出江雪宁的变化,好像就是从雪宁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日开始的。 好看的眼眸微微一垂,掩饰住失落,她对江雪宁不可胃不好,整个江家,除了祖母,也就只有雪宁…… 江知念沉默听着,刚与半夏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几个婢女端着吃食往二房院子去了,嘴里还念叨着,“慢些慢些,汤别洒了,三小姐最爱喝这汤。” …… 所以江雪宁果然在院子。 第192章 孔雀开屏 回去后,半夏把这件事告诉了折柳,折柳气得晚上饭也吃不下,小声数落着江雪宁,“我们小姐对二房多好?前阵子二夫人过世时,小姐忙前忙后,劳心劳力,还劳财!” “三小姐怎么就一点不念着我们小姐的好?” 这阖府上下,对江雪宁最好的,可不就是江知念吗? 江知念没说什么,但接下来的日子,便再也没去找过江雪宁,这些事情,还不足以让她庸人自扰。 倒是特地关注了一下温长安的动向,半夏说,温长安自她离开后,便再也没出过客栈。 想起今日温长安被打倒的场景,“半夏,替我请师兄代为关照一下他,伤成那样,也不知还能不能参加春闱。” 半夏领命去了荣安后福。 却说原先江府的人来荣安侯府,都需得先递帖子,否则侯府之人可不会认。 可如今不一样了,江知念与陆君砚已定下亲事,是正正经经的世子妃,不是什么妾室,半夏说明来意后,守门侍卫就轻易将她放了进去。 云终回来复命时,恰好瞧见了半夏,因着半夏曾经是世子手中的人,所以尽管云终并未见过江知念,也认出来了半夏。 将正事汇报完,也提了一嘴,谁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陆君砚,眼中忽然有了神色,原本四仰八叉倚在太师椅上的人,不经意间端正了身子。 “半夏?” 陆君砚与云初对视一眼,云终有些不明,云初则解释,“你在外的日子,半夏已经被世子送给了江家大小姐。” “就是与世子定下亲事那个江小姐?” 云初点点头,随后对陆君砚道,“半夏来府上,定是江姑娘寻世子有事。” “世子不妨换身衣裳,等半夏来递了话,也好立即赴约。” 陆君砚对此十分认可,立刻回屋换了一身浅蓝暗纹的长袍,越发衬得他清俊高冷。世子那一双黑眸,也如同星落枯井一般深邃有神。 只可惜在江姑娘面前,还得再装一段时间瞎子。 “我这一身如何?” 云初点头,云终摇头,陆君砚面色一沉,对云终道,“哪里不行?” “世子,您素日里鲜少穿得这般鲜亮,倒像是孔雀开屏一般。还是深沉一些的颜色适合您。” “咳咳……”云初假装咳嗽,世子见江姑娘,可不就是孔雀开屏吗? 就在陆君砚要发作时,云初赶紧道,“世子,云终哪能看得出好坏?这一身不适合你,那这京城便没有男子适合了。” 陆君砚略有怀疑,“当真?” 云初猛烈点头,“自然是真的,现在正是时兴穿这颜色,是女子们喜欢的翩翩公子,女子们就喜欢这种。” 闻言陆君砚放下心来,他又坐了下来,安心等着半夏来递话。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半夏,眼见天色越来越晚,陆君砚换了好几个姿势。云初看出端倪,主动提出去看看半夏,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没多久云初就回来了,回话时更是小心翼翼。 “半夏人呢?”见他独自一人回来,陆君砚疑惑。 云初,“半夏,半夏去了徐先生那里,现在已经离开侯府了……” 陆君砚剑眉拧起,带着些许急切,“半夏找徐先生做什么?知念病了?” “这到没有!”云初赶紧道,“青引说,是替一个男人请的徐先生。” “一个男人?”这下,他哪里还做得住,衣服都换好了,屏都开了,跟他说江知念根本不是来找他的,这也就罢了!还是为了别的男人来的? 云初云终两个人也没能拦得住陆君砚,他当即跟了去。 …… 福来客栈。 温长安带着为数不多的银钱来到掌柜那处,一一放在条桌上,“这是接下来的房钱,有劳了。” 那掌柜拨着算盘,算着一日的盈利,其实非常微薄。能够开个客栈,也全凭祖上传下来这块地,但实在偏僻,也没有多少客人。 都是囊中羞涩之人才会住他这儿,自然了,比眼前这个男人更穷的也没有,一般人如何也不愿意住那间阁楼,冬冷夏热。 闻声,他抬头睨了温长安一眼,见温长安脸上还有擦挂的痕迹,脊背也没有之前挺得那么直,将银钱都推了回去,“用这个钱去看看你的伤。春闱也没两日了,等你考完就赶紧走!” “之前说好的。这些日子,也要多谢您的照顾。” 掌柜摆了摆手,不再理会温长安。每次春闱不乏来住店的人,可唯独这个人,夜里的灯那是彻夜不熄。那阁楼,就是不给他住,也只能对方杂物。 温长安不好再打扰,却也没有将银钱收回,回了阁楼。 再过几日便是春闱,他不再去书肆接抄书的活计,将纸笔备好,准备安心温习。 有人叩门,温长安心中一沉,难道蓁蓁还没打算放过他? 却在听到半夏声音后,放下心来。 “小姐请了大夫来替你瞧瞧伤。” 温长安受宠若惊,“不必让长、江小姐费心。” 半夏却当作没听到一般,徐闻璟坐下来,一脸和煦,“我看看你的伤。” …… 临了,温长安送走两人,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胸口蔓延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小到大他与长宁从未见过,此刻却要比自小疼到大的妹妹,善待于他。 一时间,他既在遐想江知念若是长在温家会是什么样,一方面又在想,如今她这般,要比在自己家过得好千万倍。 陆君砚一路跟到福来客栈外,见到出来的半夏和徐闻璟,便让云初去查一查,客栈中究竟是谁?能让江知念如此上心。 - 江若蓁今日自回府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今日发生的两件事都超出了她的控制,一是见到了温长安,二是玉裳阁之事。 阿淳回落雪阁后,径直入内,还没来得及关门,江若蓁便顾不上其他,“怎么样?可有把温长安赶出京城?” 没错,是江若蓁雇人去堵温长安的。 她要温长安身负重伤无法参加春闱,也要他身无分文,只能灰溜溜离开京城。 阿淳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江若蓁终于憋不住,大发雷霆,将桌上的茶壶砸在阿淳身上,“这么点事你都办不好?!” “第几次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见不得我在京城好?你,你不想我嫁给太子?!” 第193章 想要回铺子? 茶水不算凉,舒展开的叶片也粘在阿淳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对上江若蓁的眼眸,这一下,惊得她眼神闪躲,他沉声开口,“蓁蓁,你可别忘了你和我的关系!哪怕这个人是太子,我也做不到毫无情绪!” “可是当初我们说好了…为了日后站得更高,你不要多想,就是嫁去东宫,我也会把你带在身边。” 听到江若蓁的承诺,阿淳怒意减少几分,他和蓁蓁谋划了这么久,距离嫁给太子之差临门一脚,他不好打破,沉沉闷闷开口,“温长安被人救了。” “被人救?他在京城中并无熟人,谁会管他这档子的闲事?” 除了江知念,江若蓁想不出第二个人,可是她要是江知念,恨不得与温长安划清界限,温家家徒四壁,她还要凑上去? “他毕竟还在京城之中,我不好贸然动手。”否则闹大了得不偿失。 江若蓁失神地来回踱步,这个温长安为何非要来京城参加春闱?没有做官的命,还非要给她找不痛快!自己流落在外本就人人皆知,要是温长安留在京中,岂不是时时提醒旁人,她曾经那样不堪过? 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嫁去东宫,这便是在辱天家颜面! “这事我亲自安排,你先想办法潜入勇毅侯府,务必要把高红玉那个贱人灭口!” 江若蓁眼中闪过狠戾神色,嘱咐道。 高红玉知道得太多,绝不能让她活着,尤其现在宋慧是太子妃的情况下。 翌日。 江若蓁去陈氏院中,被告知陈氏去了江若祁那里,她脸色一凝,迟疑了片刻,还是找了过去。 进了院子,却决不再多走一步。 隐隐听到里面的声音。 “夫人,二小姐找您有事。” 陈氏将手中的药膳放到桌上,“蓁蓁来了?叫她进来呀。” 江若蓁赶紧出声,“阿娘,我这几日有些风寒,就不进去了,恐连累阿兄!” 陈氏听到她有风寒,便立刻走了出来,“怎么染上风寒了?你现在有身子,要多注意才是。” “阿娘,我知晓的,只是一点点……我今日找您,是有事同您说。”她糊弄过去,便要步入正题,谁知却看到江若祁披着衣裳走了出来。 江若祁这段日子以来,身体一天比一天更憔悴,大夫来也说没什么,是江若祁自己的心病。 吃什么吐什么,比江若蓁害喜还严重。 故而江若蓁看到他时,眼眶深深下陷,乌青的黑眼圈,瘦得都脱相了,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饿殍一般,吓得江若蓁退后一大步! 接着嫌恶布满她的双眼,那双曾经江若祁觉得扑灵闪烁,纯洁无瑕的眼眸中,闪过的居然是嫌恶! 尽管江若蓁立刻收回,也被他洞悉清楚,江若祁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又躲进了屋里! 难怪他回家这么久,江若蓁也没有过来看过他! 难怪推脱不想进屋,谎称感染风寒,他还以为是真的,担心地出来也瞧瞧。 却没想过…… 蓁蓁是觉得自己恶心! 是因为外面关于自己断袖之癖的传言吗? 还是嫌弃自己肮脏的身体? 可是! 他也是为了她啊!为了蓁蓁,才去算计江知念,才会被困在后山小屋,经历非人的折磨!才会声名具毁,有今日这样的报应! 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嫌弃厌恶自己,唯独江若蓁她不可以啊! 陈氏还不为所知,神情疑惑,“若蓁怎么了?” 江若蓁摇头笑了笑,“没事,阿娘,我有些担心阿兄。阿兄身子可还好?” 陈氏忧愁,“他厌食,什么也吃不进。” “哎……对了,方才你要说什么?” 江若蓁本身也不是关心江若祁,自然按下不提,一边带着陈氏往外走,一边道,“阿娘,我们江家还有铺子在姐姐手中吗?” 陈氏沉思片刻道,“应当是没有了。” 她记得去岁年底,江知念特意全都交接给她了,虽说大部分还是在老夫人那处管着,但江知念自然没再过手。 “现在都在你祖母那处。” 江若蓁则着急道,“阿娘,你是这江家的当家主母,这些东西也该由你掌控着,怎么交给祖母?” 陈氏略有心虚,比起别人家难做的媳妇,江老夫人可不是不放权给她,而是她实在算不懂这些东西,费心神,图个清净,钱帛够用就行。 “我自然是为了照顾你与你阿兄,你们俩都不让我省心。” “阿娘,祖母一直都偏心姐姐,你可知昨日我应邀去新开的玉裳阁,发现了什么?” “那玉裳阁,居然是江知念在打理!” “还堂而皇之说是她自己的产业,阿娘!她一个孤女,能有什么自己的产业,分明就是江家的。” “并非女儿胡说,姐姐将这些把控在手中,要是日后嫁了人,便都带去侯府了,我们家还能剩什么?” 江若蓁一番话说下来,陈氏有些不认同,“她都管了好些年了,手中铺子只盈不亏,你祖母心中有数,不过是叫她代为管理而已。” “阿娘!”见陈氏不为所动,她便又换了一种说法,“难道您就不想将这些产业留在身边傍身?您仔细想想,谁掌权管着钱,谁才有话语权。” “倘若是您掌着,祖母当初还能让宋姨娘入府吗?她生了个男丁,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您就是自己不争,也得为阿兄考虑考虑。” “且阿兄现在这样,祖母心中所想还未曾知呢。” 若是祖母彻底放弃江若祁这个嫡长孙,想要扶持宋姨娘的孩子呢? 这样一说,陈氏危机感立马上来了,她当即要带着江若蓁去找江知念和江老夫人要个说法! 江知念来到正厅,陈氏脸色已经因江若蓁所说,黑得不像话。 还是老夫人来了,才叫她脸色缓了缓,却不留情面地开口,“知念,虽然你人还在江府,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的身世了,江家的田庄铺子你也该交还江家了?” 第194章 争吵 江老夫人屁股都没坐稳,她便语出惊人,当即呵斥陈氏,“你又在说什么?祁儿身子养好了?” 说完,江老夫人又看向一旁,从她进来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江若蓁,她年纪大了,看事情更加透彻。 陈氏这个人在江府一直当甩手掌柜,多年来,陈氏为人虽木讷愚蠢了些,可是却不是个多事的。 自从江若蓁回来之后,陈氏就变了。 要说这里头没有江若蓁撺掇的功劳,老夫人是不信的。 “你怀了身子就好生在院子里修养,跑来跑去做什么?” 江若蓁咬了咬唇,有些无辜的样子,“祖母,阿娘在说姐姐的事情,您扯我做什么。” 江知念不紧不慢开口,“江夫人所言极是,不过好像之前,我就让人把一应账本,江府产业尽数交给了江夫人,莫不是您忘记了?” “是江夫人说身子操劳不得,才又丢了些给祖母。” “的确如此,我虽然心力不及,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拿回去。” 江知念似笑非笑,“我何时拿了回去?” 陈氏便看了一眼江若蓁,示以让江若蓁作证。 江若蓁,“姐姐,昨日你在玉裳阁好生威风,此刻就不要同阿娘装了,姐姐在江府,阿娘祖母又不会少了你吃穿用度。” 江知念冷笑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因为你昨日在玉裳阁逞威风不成,今日就来寻我麻烦了。” 陈氏则沉声开口,护着江若蓁,“原本就是江府的产业,我不过就事论事,你不要攀扯若蓁。” “就事论事?” “江夫人就事论事之前,能不能先查清楚?玉裳阁与江家没有关系!那是我自己的产业。” 此话,陈氏在江若蓁那里已经听了一次,但是就像江若蓁所说,她一个孤女,自小长在江家,哪有什么是能与江家分割的? “你用江府的钱去置办的产业,就叫你自己的了?” “江知念,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人心不足还没有感恩之心!” 江知念听不下去,豁然起身,“江夫人,是与不是,你大可以向祖母求证,当年,祖母交了多少产业给我,我这些年如何打理的,账本上具有记录。” “去查一查,我有没有贪墨江府一分一毫!” 江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念念说得没错,除去三房分家时,分了一些给二房和三房赖以生计,不仅不差,甚至这些年盈利部分,还为江家增添了至少三成产业。” 江若蓁不以为意,“祖母,你一直都偏心姐姐……我们怎知,你是不是悄悄给的姐姐?” “您年纪大了,偏听偏信,也是……”她说着说着,看向江知念,明示一定是江知念蛊惑了祖母。 陈氏也在一旁帮腔,“母亲,您就是再疼爱她,也要为江家考虑考虑啊,老爷官场打点也需要用钱,这些东西自是要在手中,才能放心。” “我难道还不够为江家考虑吗!!”这话,戳到了江老夫人的痛处!她忽然撕着嗓子喊出来,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 她就是为了江家考虑,才伤了念念的心,哪怕念念从来不说,可她也能感觉到。 “要我一把老骨头都烧成灰!给江家祠堂作香灰,才算是为江家考虑吗?”此话不仅是重伤了江知念,也寒了她的心。 “要说为江家考虑,你们娘俩,又有谁是真的为江家考虑?江若蓁勾搭太子之时,为江家考虑了吗?!雪宁被她祸害成什么样了?!” “还有你陈氏!你一味地护着江若蓁,哪怕她做了损害江家利益之事,你也熟视无睹,难道你又为江家考虑了?” 陈氏被老夫人忽然扬声吓得一抖,见其情绪忽来,她立刻住了嘴,年纪大的人最忌讳动怒,只怕哪一口气没上了,就撒手人寰了。 可江若蓁是不管这些的,不满地看口,“祖母,您怎么能这样说孙女,我才是您的亲生孙女啊!” 陈氏,“若蓁,住口!” “此刻又想起你是我孙女了?我病之时,你可有来我屋子里侍过疾?” 人心都是肉做的,江老夫人怎会无缘无故喜欢江知念,那也是因为江知念的一片孝心。 “祖母!姐姐这么做,不正是为了你手中的——” “够了!” 江老夫人又急又怒道,江知念看得心惊,两人一来一往,难不成是要将祖母往死里逼,她赶紧上前轻抚轻拍。 陈氏也看出了不对,用手拉住江若蓁。 老夫人毕竟是长辈,江若蓁千不该万不该与其顶撞。 江老夫人重重地喘着气,连接过江知念递来的茶水时,手都抖得不像样子。 “我会让朱嬷嬷把江家账本田庄铺子庄子,都送到你屋子里,你大可以慢慢核对,自念念十三岁跟着我学习管理铺子开始到现在,只多不少!” “你们谁要是还要挑理,说念念以江家的钱帛置产,便不怪我不留情面!念念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在外头雇个外人,也是要给银钱的!她凭什么不能置产?” 这就是让陈氏和江若蓁歇了从江知念那里,要来她自己产业的心思。 随后江知念扶着老夫人离开正厅,江若蓁语气略带埋怨,“阿娘,你方才为什么不让我说?” 陈氏也正色道,“她是你祖母,你怎么能这样顶撞祖母?” “分明就是祖母偏心,还不让我说!” “好了,那些产业本来也是你祖母劳累了一辈子置办下来的,日后不留给江家留给谁?老夫人虽然疼爱江知念,却也是个清醒的。” 就算江老夫人要给江知念东西,那也是适可而止。 她老人家自己的东西,自然想给谁给谁。 陈氏也是被方才老夫人的样子弄怕了,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和江程解释? 此刻,就算江若蓁再不甘心,也只能忍下来。 …… 江知念把祖母送回松鹤院,守着她吃了药睡下后,才回了琳琅阁。 祖母睡之前,一直拉着她的手喃喃着什么,她听得也不真切,心中情绪复杂。 朱嬷嬷不放心,还是让大夫去了一趟。 回琳琅阁时,江知念道,“扶光,你去查一查我库中的东西,收拾收拾。” 扶光应下后,折柳和半夏都有些好奇,怎的忽然整理起库房了?就见江知念又道,“折柳,你去替我看看京城的宅子。” 折柳领命,大家心中都肯定了猜测,小姐这是准备搬出江家了。 “小姐,温公子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 江知念点了点头,“江若蓁没那么容易放过他,继续派人盯着。” 她无法报生恩,也许只有这一件事可以为温家做了,至此之后,他们也不会再与自己产生关联。 第195章 春闱意外 春闱当日,贡院外人头攒动。 科举考试乃一等大事,许多人在外面驻足,也少不得官兵侍卫在外维持秩序。 参加春闱的考生在贡院外,等着陆续进场。 许多考生的家人耐心嘱咐,将准备的东西一一交给考生,其中有所需用到的笔墨蜡烛、吃食等,讲究的人家,也会备好保暖扇子防蚊等等一应东西。 “阿兄!”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温长安回头,却见一个粉色身影朝着一个男子小跑而去。 她将护膝交给那个男子。 “阿兄,这几日夜里贡院还是会冷,你把这个带上,别染上风寒。” “阿兄,妹妹提前祝你高中!” 温长安形影单只,此情此景便显得格外落寞了。他淡淡一笑,落寞转身,他的两个妹妹,大抵都不会来送考。 温长安给自己备的食物,也是些最简单的粗饼,在第一道关卡检查有没有夹带时,轻而易举就通过了。 不像前面那个,带了许多,官兵一一打开扒开看,都废了不少时间。 接着,要检查考生的“浮票”,这是为了验证身份用的,浮票上记录了考生的姓名、籍贯,甚至身高胎记等等信息,就是为了防止替考舞弊。 轮到温长安递交浮票,检查的官兵神色凝重得对着他看了又看,察觉出差异来,沉声问他,“你是温长安?哪里人氏?” 温长安,“扬州人士。” 那官兵将浮票往桌上一拍,“你自己看看!可莫是替考记错了籍贯!” 这一声凶神恶煞的,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侧目,温长安眉头一拧,垂眼看着自己的浮票,其他的信息倒是对的上,唯有籍贯一处,写的是蜀州! 温长安脸色大变,“这,这不是我的浮票!” “你不是说你叫温长安?这不是你的是谁的?” 温长安解释,“我的确是,但是我籍贯是扬州,原本的浮票上也是这样所写。” 那官兵横楣怒呵,“还说你不是舞弊替考!” 这四个字一出,周围的官兵都冷着神色过来,对于妄图夹带、替考的人,他们可以直接带去定罪处置! 总之,是不能让他继续参加春闱的。 温长安整个人如坠冰窖,他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就为的是今年的春闱!若是被定罪之后,别说参与今年的春闱,这辈子都别想了! 可他昨夜明明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不可能会出现纰漏啊! “这其中恐有误会!世间怎会有各个特征都一样,只籍贯不同的人?” 就是要替考,也不会其他信息一模一样啊! 检查的官兵听了觉得有道理,可还是不放他进去,“即便如此,没有正确的浮票,你也不能进去。” 没有把温长安带走蹲大狱,已经是网开一面。 他想,这人怕不是得罪了谁,或是挡了哪家公子科考之路,才会被这样对付! 已经有人要将温长安请出去,就在他绝望之际,不远处被官兵隔在外面的半夏喊了一声,“温公子!” 温长安回头,半夏朝着他招手,她的手中,还拿着一张令他熟悉的东西——他的浮票! 半夏跑得满头大汗,发丝凌乱但手中的浮票却被她捏的紧紧的,温长安快步走过去,接过半夏送来的浮票。核对时,他的手都在颤抖。 身份信息都一一对上后,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半夏催促道,“温公子,快快进去!” 半夏是江知念的人,所以,给他送来浮票的人,也是江知念! 温长安朝着半夏身后望去,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街道末尾处,有一辆马车就停在那里。 他看不到里面的人,却知道,一定是江知念。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在一刻钟之前,他心中还隐隐羡慕着旁人有亲人相送,却在这一刻得到了释然。 半夏也是第一次送考,她紧张兮兮的,担心温长安因为浮票之事影响了心绪,发挥不好。 小姐也会担心。 “温公子,你一定要考好!一定要!” 温长安不禁失笑,“多好算好?” 半夏抿了抿唇,武功她会,但是科举她是一点不懂,“自然是最好,温公子,你一定要考到最好!日后……日后也好为我家小姐撑腰。” 她唯一懂的,是那日小姐自正厅回院后,便让扶光收拾起来自己的东西,虽然一切都是小姐主动的,可是她就是心疼小姐。 还有多次被丫鬟也好、小姐们也罢,嘲笑奚落。 旁人皆因小姐的家世而瞧不起小姐,可若是小姐有个厉害的阿兄,那便不同了。 闻言,温长安故作轻松的笑意敛下。 温长安早该想到,自己只是入京赶考,江若蓁便如此对他,那对于嫉恨的江知念呢? 在江家,长宁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好。” 他转身重新递交浮票,之后便顺利进了贡院。 半夏回到马车之中时,江知念给她递了帕子,“擦擦汗。” “小姐放心,浮票我亲手交给温公子的。” “温公子就算不是二小姐亲兄长,却好歹一起长大。明知温公子一心科举,却还要生生断了他的念想!” 没错,是江若蓁指使调换了温长安春闱的浮票。 “小姐,我听说一个人要是要参加科举,要读很多年的书,就如同奴婢练武一样。” “要是我练就一身武功,临到头被人断了手筋脚筋,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知念被半夏这个比喻逗笑,“什么断了手筋脚筋。” 又正色道,“江若蓁此人自私自利,好在我们的人察觉了,要是误了他春闱…简直是作孽。” 半夏点头,“对了,世子让您去寻他一趟。” 第196章 吃醋 经半夏提醒,江知念恍然想起陆君砚这个人物,好似自从婚事的事情尘埃落定后,自己心中的石头就放下了,再也没怎么想过这件事。 比起换了亲事这个概念,江知念更加觉得自己如同挣脱囚笼的鸟儿一般,连自己还有未婚夫这件事都忘了。 但这也更加说明,旁人嘲她嫁给一个瞎子,而她自己,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过。 到了荣安侯府,云初就像早已知晓今日她会来似的,早已在府门处等着。 “世子还在前厅,江姑娘同我到书房等候。” 江知念点头,她今日临时登门,也没有带什么礼物,自然也不好堂而皇之到前厅去转悠一圈。 荣安侯府很大,景致错落繁复,若是不熟悉,轻易就可能迷路。 层叠嶙峋的假山上又有半掩入绿木的亭落,穿过那假山连着的门洞又好似进了另一片天地,给人高深莫测之感。 江知念不知,在这她一眼扫过去的亭子里,正是本该出现在“正厅”的陆君砚,而他身旁正立着一人,举止轻浮,手搭在靠栏处,微微探头出去。 “啧啧,二哥,那不是你世子妃吗?” 自看到江知念出现的那一刻起,陆秦志的眼神就像是狗皮膏药粘上去了一般,语气更是带着易于察觉的下流,“二哥你当真是艳福不浅!” “能玩太子殿下的人。” “陆秦志!”陆君砚声音冷沉,“给我放尊重点!” “是是是,知道了!”陆秦志拉长声音应下,可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尊重可言,等到江知念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后,他才看回陆君砚。 也满是不屑和嘲讽。 什么世子,不就是个瞎子?瞎子能做什么,晚上爬到床上行房吗? 江知念这样的美人嫁给陆君砚,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过,他不就有机会了? 旁人偷情,还要避讳,陆君砚个瞎子,他就算和江知念在他眼前勾搭,他也毫不知情! 陆秦志想到此处,更觉刺激! 都是男人,陆君砚自能瞧见后,也能猜到陆秦志此时在想什么,往日里陆秦志在背后可没少诅咒骂他。 只是此人不过是个没用的纨绔子弟,他并不放心上,可如今有了江知念那就不一样了。 江知念要嫁给她,难道还要她受着自己以往的白眼冷语? “你方才同我提的事情,我也没什么法子。”陆君砚态度冷淡不少。 陆秦志急了,“二哥你可是圣上的义子,对你的宠爱京城谁人不知?说到底舅祖父只是想为我们侯府打点打点宫中的关系,也并非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 “只要你在圣上面前为舅祖父美言两句……” 私贩茶引,受贿行贿,还不叫大事,那什么叫大事? 只有陆秦志这样的蠢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你所说都是写进大绥刑部律法的。此事交由大理寺全权负责,旁人一概不许插手,律法不是儿戏,此事不仅我不能管,侯府也不能插手。” 陆君砚起身,最后警告了陆秦志一句,今日陆秦志非要寻他,肯定也是受了陆老夫人的意。 陆老夫人拉不下脸来找他,就派了陆秦志来。 从亭中离开,陆君砚还转了一圈园子才往自己书房去,而此时在书房久等的江知念,正端着他书架上一本书看得起劲。 直到云初为陆君砚开门。 “让你久等了。” 江知念没抬头,“世子不就是故意让我等在此处的吗?” 陆君砚既然找她,她在书房等上一刻两刻是迫不得已,但她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 除了陆君砚故意晾着她,恐怕没有别的可能。 被拆穿的陆君砚索性不装,他寻了就近的椅子坐下来,“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人,知道荣安侯府的路怎么走。” “世子有眼疾,这书房里怎么备着这么多书?孙子兵法、大绥地理志?”但江知念可不理会这人的酸言酸语,问道。 陆君砚手中的动作一顿,“我看不到,还不能让云初念给我听?” 说着,他更加理直气壮,慵懒地依靠着。 “等你嫁过来,就是你念给我听。这里头的字,你可都识全了?到时候有字不认识,还得询问云初的话,你这世子妃可要遭人笑话。” 有的人大抵是眼睛不好使,所以给他长了一张气死人的嘴。 江知念这般想着安慰自己,将手中的书一合,她也不是好说话的,“世子寻我到底什么事情?我云萃楼还有事情,你叫我在此白白等你这么久,可知耽误了多少正事?” “世子叫我来,若只是闲聊,恕我失陪。” 见江知念作势要走,陆君砚猜她可能是故意激自己,只要自己沉住气,便能赢了这一局。 可当江知念路过他身旁时,他又不争气地一把拉住江知念。 “等等,我还没问你,来福客栈住的是谁?” 面朝着门的江知念唇角微勾,原来陆君砚是想问他温长安的事情。 江知念抽出袖子,“来福客栈?是什么地方。” “江知念,你别装傻,你让半夏让徐闻璟去来福客栈替谁诊病?……徐先生毕竟是我雇的大夫,你怎么能随便借去给旁人用?” 陆君砚越想越不得劲,更想知晓那人究竟是谁,用着他的大夫,抢了他未婚妻的关心! 江知念心中好笑,“陆世子这般神通广大,怎么不让云初替你查一查?” “自然是不想探寻你的隐私。” “那你还问?”她反问。 “想要你亲自与我说。”他快速答道,真诚又坦然的模样,让江知念哑然失笑,对方才故意逗他心生愧疚。 “温长安,江若蓁在扬州的兄长。” 陆君砚,“江若蓁的兄长,你为何这般照拂?” “他是我亲兄长。”江知念自然开口,并未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京城之人迟早也要知晓。 “我与温家除了十几年前血脉相连之外,便没了联系,他们没想过寻我,我对他们也难以亲近起来。只是到底他们给了我一条命。” “江若蓁怕温长安入京赶考,会影响到她,动了杀心,我照拂一二,也算报恩。” 原来如此,难怪云初会说,来福客栈里住着的那个男子长得好看,她的兄长能不好看吗? 如此,陆君砚心中的酸意消散,“你应当早同我说。” 他合理分析道,“江若蓁没能得逞,还会想其它法子。” “科举考试历来由礼部负责,如今监考的还有太子。无论是哪一方,她都有插手的可能。” “不过此事也好办,交给我,我会替你多盯着点。” 他又道,“不过他能否考中,也全看他的本事,我是不会徇私舞弊的,便是你以美色相诱——” 江知念美眸在听到陆君砚胡说八道时一淡,转身就走了出去。 陆世子当真是个割裂的人,做事也算靠谱,在外谦和正经,可为何私下与她说话时又这般……一言难尽! “这个可以!”陆君砚跟了出去。 “陆世子,我没有想让你帮他徇私舞弊。”江知念不得不解释。 “温长安是扬州乡试的前三甲,上榜应当是没问题。”早在之前,她就让半夏去查过。 两人玩笑间,倒叫陆君砚听出了些问题,“他乡试考得这般好?就算家境清寒,扬州府的官员也会尽相攀附,怎会如你说的贫苦?” 大绥虽然重武轻文,但读书人的地位也并不低,乡试前几名,不止官员攀附送礼送银钱,有的连女儿都要嫁,就是为了博一个机会。 江知念抿唇,“其中具体,我也不知晓。” 她并未过多插手,的确是因为和温家人没什么感情,总归是要尘归尘路归路的。 陆君砚对她的事情十分上心,打定主意让云终去查一查,但此时他并未提,“既如此,便不必再费心,下月初是万寿节,你与我一同入宫贺寿,届时我去接你。” “好。” 第197章 请教如何做太子妃 万寿节当日,受邀权贵可入宫贺寿。 江府家眷都要入宫,府上最好的马车,自然是要先紧着老夫人和江程夫妇。 以往也以江知念优先,如今江若蓁是太子的良媛,腹中又有子嗣,全家自然都紧着她先,陈氏早早就命人在马车之中垫了软垫。 江若蓁十分受用,见到江知念时,声音软糯,“姐姐先走?呀,我忘了姐姐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她瞧着后面看上去就小一圈的马车,自是得意。 江知念正欲说话,江府门口就又来了一辆车舆,云初跳下来,亲自将踩凳摆放在地上,“江姑娘,世子在马车上等你。” 听罢,她轻笑一声,“江若蓁,你一个妾室,还是低调点为好。” 说完就上了陆君砚的马车。荣安侯府世子的车舆那是圣上钦赐,太子来了也不一定比得上,这显得她方才对江知念所言像个笑话! 江若蓁咬唇,嫁给一个瞎子还如此沾沾自喜,给她她也看不上! 她躲了跺脚,由人服侍着上马车,“赶紧入宫,别误了时辰!”她不耐道,她也有些时日没见到太子了。 可马车外,忽然有一队人马出现,接着有人敲了敲江若蓁马车的窗檐,知画小心撩开后,入眼的是个严肃的陌生面孔,“烦请避让!” 接着,她的马车一晃,便往一侧空出好大一片来,方便陆君砚的车舆经过。 马车驶动时,一阵风吹过,恰好扬起一角帘子,江若蓁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江知念端坐在里面。 而她,还要为江知念让路?! 江若蓁气得狠狠掴了知画一巴掌,“还不放下帘子,叫我吹了风,肚子里孩子有事,饶不了你!” 知画放下帘子,捂着脸,“奴婢,奴婢知罪。” 看着知画这般小心垂首,她心中才解气一二,“日后你可是要同我入东宫的,学聪明些,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被训话的知画瑟瑟发抖,她根本不想伺候二小姐,也不想跟着二小姐入宫,只是也无人会在意她的想法。 万寿节乃宫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宫中设宴款待,江知念先随着陆君砚到绥帝面前请安贺寿,绥帝很是高兴,与江知念闲聊了两句,便让她先去席上。 留陆君砚一人说话。 江知念颔首,自己去了席上。原来,江知念入宫,都有红豆或者其他的宫女接引,这一次她只能自己寻路。 还未入席,就见一堆人在那入口处堵着,江知念正欲转身,打算转一转再过来,却被她们眼尖先瞧到了。 正如以前奉承她那般,这些女子都围着宋慧,夸她今日穿得富贵亮丽,艳压群芳。 和江若蓁这样弱柳扶风,小鸟依人的形象相比,宋慧身材更为壮实丰腴,穿金戴银之下,的确给人富贵健康之感。 但江知念猜,太子大概不喜欢这一挂。 “宋姐姐,你瞧瞧那是谁,她还有脸入宫?若是我……算了我可比不得人家有本事,一介民女,虽说攀不了太子,好歹是当上世子妃了。” 宋慧近日风光无限,她本以为,太子就要取江知念,而她要被侯府草草嫁人之时,忽然来了转机,江知念是个野种,就连殿下喜欢的若蓁妹妹也只是个妾室。 宫里旨意传下来时,她稀里糊涂做了个太子妃! 宋慧像是在做梦一样飘飘然。 视线浅浅落在江知念身上,仍旧带着恨意和嫉妒,“这不是前太子妃,江姑娘吗?怎么见了我们就走?说起来我刚当上太子妃,有些事情还不太熟悉,还要多请教请教江姑娘呢。” 瞧宋慧这蠢样,寻她不痛快就算了,第一次见人自己寻自己不痛快的。 江知念毫不畏惧地走上前去,那宋慧对上她从未假模假样一笑,“宋姑娘当真想学?怎不早说,拜师学艺得拿出诚意来,既要登门拜访,也要准备束修才对。” “宋姑娘两手空空,纵你是太子妃,也不好这样吃白食的。” 能够气到宋慧,江知念由衷一笑,她一双美眸像是星星碎在里面耀眼,叫暗处的人看得心痒。 “你!江知念,你凭什么这样同本宫说话?你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权贵之女,你若是有点礼数眼力,此刻就该跪在地上请安!” “叫我们考虑考虑,要不要放过你!” 宋慧说不过江知念,便要拿身份压她。 第198章 不满意圣上的决定? 江知念得了趣,更是说道,“不是太子妃自己说要请教我,怎又变了脸?难不成是我能教的,你看不上?” “也是。”她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模样,“毕竟宋姑娘想学如何讨太子心意,这还得是你的好姐妹江若蓁会一些,殿下对她极尽宠爱,你不是不知。” “倒叫我羡慕,你们姐妹二人日后也能一起侍奉太子殿下了。” 提到江若蓁,宋慧一下子变了脸色,其实旨意下来后,她就没有同江若蓁同时出现过,当初两人要好,她也说着江若蓁才般配太子。 如今自己却…… 宋慧自然是避着江若蓁的。 更何况,她也知晓太子与江若蓁的心意,于是心境就怪异起来。 宋慧既心虚自己喜欢好友喜欢的男人,可又担心自己的男人被好友完全霸占。 于是,在看到宋慧败下阵来时,其余人都暗自感叹,不愧是江知念,战斗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无论是各艺比试,还是口舌之争,从不败下阵来。 “江知念,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隐瞒身份被赶下太子妃之位是你咎由自取,与宋姐姐有什么关系,你何必拿宋姐姐出气?” “就是就是。” “宋姐姐,您是太子妃,教训教训以下犯上的人,也是情理之中。”有人提醒气懵了的宋慧。 宋慧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现在自己才是太子妃,江知念算个什么东西! “以下犯上,来人,掌嘴!” 宋慧身后的贴身婢女抽身动手,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认定江知念这次只能暗暗吃下这个亏来。 就连站在暗处的人都准备出来时,只见江知念微微侧身,一把捉住婢女的手,将她狠狠一推,婢女往后倒,撞在了宋慧身上! 她的头发勾住了宋慧头上所戴的长流苏发饰! 宋慧刚扶住自己的婢女,下一瞬就感觉头皮刺痛,电光火石之间,她起了一大早,精心梳起来的发髻毁于一旦!流苏簪子掉下,好几缕头发都凌乱垂下,狼狈不堪! “啊——” 众女大惊失色去扶宋慧,而暗中观察之人见到这个状况,便又收回了正要迈出去的脚。 唯独江知念还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眼前一群小丑,粲然一笑,“宋姑娘,这便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宫中忌讳惹事生非,日后可要谨记安分守己乃是第一要务。” 宋慧丢人至极,哪里还有心思听江知念说了什么,抿着唇,几乎要掩面哭泣,江知念见状满意得不得了,以前是太子妃时,她需得事事大度,知礼仪懂进退,若是丢了皇后的脸面,少不得被罚。 如今不一样,她畅快不少! 可刚如此想着,她的身后便来了人,现在正是官员及家眷入宫之时,陆陆续续人也多起来了。 陆老夫人走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放在以往,江知念肯定是她恭维的对象,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来江知念算得上她的孙媳妇,作为长辈管教一二是应该的,二来,弟弟入狱,她让志儿去寻陆君砚帮忙,结果陆君砚毫不念亲情,她也存着报复的心理。 陆君砚既然不帮忙,就别怪她找他未婚妻的麻烦。 “哎呦喂,愣着干嘛,还不去把太子妃扶起来!”陆老夫人指挥着身旁的嬷嬷去扶,接着又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数落江知念。 “江姑娘不愧是当过太子妃的人,性子如此强势不饶人,太子妃也敢冲撞,怕不是想要给荣安侯府惹下祸事来?” 陆老夫人说着,便红了眼,“我那苦命的孙儿,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小小年纪就患了眼疾,为人行事最是懂事知礼,若是娶了你……不知要被你怎么连累。” 说罢,她便作势亲自给宋慧赔礼道歉,宋慧在气头上,冷哼一声,“陆老夫人,我可当不起!谁敢惹你们荣安侯府的世子妃啊!” 江知念,“你知道就好。” 陆老夫人怒声,“君砚还未曾娶你!你怎能以我荣安侯府的名义在外行事?” 这话,可太落江知念的面子了,仿佛她是个赶着嫁到她们陆家一般。 宋慧等人,更是露出嘲讽的眼神,嘲笑她再怎么嚣张,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人家荣安侯府,压根没有把江知念当作世子妃! 要不是圣旨难违,陆君砚就是个瞎子,也轮不到江知念配啊。 听了这话的江知念,心头微凉,她知晓陆老夫人向来恭维讨好皇后及相关之人,今日之为,恐怕也是因此。 她更是看在陆君砚以及侯府的份上,一开始不准备和陆老夫人硬碰硬。 可这并不代表,陆老夫人可以肆意指责她。 “我既未曾嫁入陆家,也轮不到陆老夫人充作长辈在此教训我!听陆老夫人这话,想必是对这桩婚事极不满意?” 陆老夫人皱眉,江知念疯了不成,大庭广众之下顶撞长辈,就不怕被人诟病? 她冷着声,“自是如此,你身份成疑,若非圣上赐婚,荣安侯府的门楣,岂是你一个孤女可以攀得上的?” “您也知晓,我与世子的婚事乃圣上赐婚?陆老夫人这话,是不满意当今圣上了?”江知念呛声,她知道宋慧定是觉得,自己会因为日后要嫁入荣安侯府,而顾及陆老夫人。 可她不仅不会,还巴不得陆老夫人搅黄,好叫她赶紧脱离这一切,“若是不满意,您也得去回了圣上的话,令圣上改变心意才行。” “我,我何时说不满当今圣上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陆老夫人不敢接。 她一双苍老浑浊的眼闪过慌张,她只是想要给江知念一个下马威,顺便讨好一下皇后的人,等宫宴结束,好去寻皇后娘娘,再帮帮自己的弟弟。 哪里不满皇上了? “谁不满朕的决定?”一个威严的声音自众人身后传来,皇帝的仪仗气势磅礴地过来,身后跟着陆君砚。 第199章 不是非要嫁你 江知念深知先发制人的道理,她直接将方才的事情都说出来,“陆老夫人不满意民女与陆世子的婚事,民女也深知配不上世子,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知念!”陆君砚沉声叫住她。 可江知念不语,宋慧招惹她,她报复回去,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心中也不会因为这些人三言两语而不悦。 但有没有因为陆老夫人的出现和陆老夫人的话,而心中不悦,她自己都不知道。 也许是有委屈的,否则也不会几分冲动地说出这话。 皇帝目光扫过一众人,“胡闹,当朕的圣旨是儿戏吗!” 绥帝想,君砚好不容易才换了这婚,岂能让她们三言两语就搅黄了?他先是看向宋慧,见她仪容有损,不觉皱眉,“怎么弄的?你可知你现在的身份,你瞧瞧你现在,有一个太子妃的样子吗?” 宋慧没料到皇帝最先问罪的居然是自己,她扑通一下跪地,“皇上恕罪,都是江知念!是她害得臣女仪容有损,呜呜呜,表舅舅,江知念她欺负人。” 其他人也站出来作证,还说陆老夫人不过指责了江知念一句,她便闹到了圣上面前。 江知念冷眼瞥宋慧,“不愧是太子妃,纵使指鹿为马说些瞎话,也有人帮腔!” “我何时害你了?你的婢女想动手,我不过是推了你的婢女,何时动了你一根手指?” 宋慧还想再说,绥帝已经皱眉,还是皇后及时赶来,愠道,“好了,今日是万寿节,莫惹你表舅舅生气。” 皇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江知念,若太子妃还是江知念,根本不会有这些事,江知念从不会让她在这种女儿家吵嘴的小事上烦心。 “皇后娘娘……”宋慧十分委屈,可皇后一双冰冷的眼眸是最后的警告,她假作慈悲笑道,“你都已经是太子妃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般争强好胜?身为太子妃,应当端庄大度,心胸宽广些。” 就和当初江知念一般。 反观江知念,如同卸下重担一般,拿捏分寸之下,想怎么说想怎么做都可以。 皇后并非是偏心,而是因这些小事耽误万寿节,是万万不该的,另一方面,以她经验之谈,皇帝定然是会站在陆君砚相关之人那边。 宋慧不知其中猫腻,追究下去,只会是自己吃亏。 宋慧不敢再说,皇帝不耐的神色也稍微抚平,对此还算满意,皇后便提出让红豆带宋慧去未央宫内整理仪容。 “都入席。”皇后一声令下,众人四散去,皇帝自然也没再发这事放心上,与皇后一同进殿。 江知念屈身行礼,等两人走后,她神色冷淡地瞧了陆君砚一眼,也不管其能不能看到,转身就走了。 此时离开宴还有些时候,她便没有进去。 云初低声,“世子,江姑娘走了。” 还用云初说?陆君砚暗推了他一把,让云初赶紧和他追了上去。 宫中亭阁之间,隐闻遥处丝竹声,只如云雾般难以捕捉,蝴蝶落在花间,忽被一处声音惊动,翩然起飞,远远躲开。 “知念,你听我说。” “知念,我并未有这个意思……” “你应当知晓,当初为了能娶你,我以身入局,又岂会如此想?” “是啊,江姑娘,世子为您用尽心计,不择手段——” 江知念快步在前面走,两人就跟在后面追。陆君砚在听到用尽心计和不择手段两个词时,终是没忍住狠狠掐了云初一把。 什么形容?将他形容成什么反面人物! 云初低呼一声,可也没慢下一步,撇了撇嘴,他说得哪点不对?江姑娘一个女子,怎么走得这般快。 再快些,世子眼睛好了的秘密,就掩饰不住了。哪有一个瞎子走这么快? 忽然,前面的人猛然顿步,转身时美眸含怒,“请世子自重!我自知身份不高,也不是非要嫁你!虽说旁人说话不管用,但以世子在皇上心中地位,再换一次婚,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君砚心头一紧,换作是旁人就罢了,江知念他是知晓的,她说不想嫁,是真的可能不嫁。 却又无奈道,“怎么又叫我自重,我又不曾非礼你。” 江知念一顿,那她还能说什么?再说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 “我知你是因为祖母的话而生气,她这般说,是不满我,而不是不满你。” “你并无错,都是因我。” 江知念淡声,“我自然没错。” 却对陆君砚说的话暗中猜测,从之前的事情看来,陆君砚和陆老夫人之间的关系,的确很微妙。自己与陆老夫人根本没有什么接触,她却像是对自己有莫大的敌意。 这种敌意,倒像是透过她在对旁人。 是陆君砚。 “祖母一心攀附中宫,恰逢她弟弟出了事,正需一个表现的机会讨好皇后,又……又厌恶我,故而连累了你。” 她的长睫微颤。 陆老夫人厌恶陆君砚? 这也太离奇了一些,却想到之前在侯府,见到的原本给陆君砚挑选的世子妃,陆君砚这话不假。 可她却不明白为什么,陆君砚是她的亲孙子,怎会…… 陆君砚没有继续往下说,江知念也不想过问旁人的隐私,只是道,“那我今日便也把话同你说开,我与世子本就是结下同盟才决定成婚,并非我上赶着,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 “若是影响到我,只会让我觉得,世子与我并非是合适的盟友。” 她转身欲走,知道陆君砚肯定会追,“世子留步,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陆君砚生生顿住,只能目送她越走越远。 盟友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锤在他的心上。 他从未将她当做盟友。 江知念分明清楚,自己又不曾吝啬坦言。 这是江知念一次次提醒自己,给他所画的界限。 他也不怪江知念,她一向好强,今日老夫人当着众人面如此,也难怪她会生气,手微微一垂,“回去。” 云初在一旁不敢说话,只觉得江姑娘说话也太直了。 江知念走了一会儿,逐渐冷静下来,虽然此事看似与陆君砚毫无关系,可陆老夫人毕竟是他的祖母,若是今日不把态度立起来,让他自己想法子去解决,以后与其相处的机会多的去了,难不成要她次次受委屈? 这与婆媳矛盾一样,唯有夹在其中的男子解决好了,才能一劳永逸。 正欲回宴上,忽然自己的手被人扣住,她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压在廊柱后侧,来往宫女恰好瞧不见的地方。 是沈怀安! 第200章 不后悔换亲 江知念奋力挣扎,却是无果,沈怀安将她手反扣在柱上,低下头,近得几乎鼻息交缠,江知念别开头,“太子殿下,宫宴在即,世子该寻民女了。” 可沈怀安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他垂下去的目光,在江知念的脸上描摹,最后落在她一双朱唇上。 “他一个瞎子,如何寻?” “你如今算是知晓了,做孤的太子妃是多么风光无限,可有后悔当初非要自请婚约作罢?” 江知念抬眼,眸光坚定,“民女不后悔!” 这回答显然激怒了太子,他冷笑道,“方才在陆老夫人那处,倒没见你这般。” 在暗处悄悄看着她的,正是太子沈怀安。 他听得清清楚,江知念气得口不择言,说要与陆君砚解除婚约。 沈怀安想到此处,眸中闪过眸中得意,他早就和陆君砚说过,江知念根本不会喜欢他,江知念爱的只有她自己。 她虚荣却强大,美丽又狠毒。 这样的女人,又怎会甘心嫁给一个瞎子呢? 陆君砚只是江知念,在脱离江家女身份后立足的工具罢了。 “你不后悔?孤不信,你要是乖乖的,今日在那被众人恭维的依旧是你,离了孤的羽翼,谁还能给你想要的?孤可是太子。” 这些话,不免让江知念觉得好笑,“太子言笑,民女记得清楚,当初是太子一次次想要置民女为死地。若无您一手推动,民女谁的羽翼也不需要!” 江知念眉头微微蹙起,美眸之中多了几分探究,“殿下几番纠缠,难不成也喜欢上曾经厌恶的人了?” “怎么可能!”沈怀安绝不承认。 却见江知念眸光一落,看向太子身后,“江若蓁,我就说,殿下一直以来都……” 江知念的朱唇一张一合,江若蓁三个字落到太子耳里,明显神色慌张,他当即起身回头,就是这时候,察觉桎梏自己的力量松懈下来后。 她弯腰躲出这红柱,提着裙子慌张跑下楼梯。 沈怀安见身后空无一人,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江知念耍了,他眼神有些阴翳,却在看到提裙逃跑的少女,裙边灵动扫在台阶上,发缕微动时,眉眼柔和两分。 江知念一口气跑到宫宴外面才停下,微微喘气,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并无不妥后,才走了进去。 如今,江知念再也没有坐在皇后身边的特权,只能在江家的位置上落座,江家其他人也都到了,只是她没想到还有江雪宁。 江若蓁在宴上找了许久太子的身影,也没找到,反倒是看到江知念进来了,她正想说话,便看到太子也跟着进来。 这叫江若蓁心中很不是滋味,当然,有所猜测的也不只是江若蓁,其他人虽然表面上眼观鼻鼻观心,却忍不住悄悄往这处打量猜测。 什么情况?这两人的婚约已经作罢,怎么前后脚进来? “姐姐,你怎么同怀安哥哥一起进来,可是在外面叙旧了?” 江若蓁再联想到玉裳阁,更加迫不及待地求证,玉裳阁不是江府产业,难不成当真是殿下赠予她的? 江知念不以为然,为自己斟了一杯桃花酿,“我先进来的,问我做什么,问他去。” “姐姐。” 江知念已经不耐,“难不成我后面能长一双眼,瞧见他何时进来,好提前避让?” 陈氏也道,“皇宫这么大,巧合罢了。” 是巧合吗?可江若蓁却隐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两人一前一后进来,看似毫无关联,却叫她警钟大作! 她再也沉不住气,中途寻了个由头前去敬酒。 殿内丝竹声交谈声嘈杂,歌舞升平,几乎没有人去注意太子那里了。 见江若蓁提杯而来,自顾自说着就要敬酒,沈怀安觉得不妥,按下她的手来,“若蓁,你不能饮酒。” 江若蓁一下子就红了眼,“原来,怀安哥哥还记得我,记得我腹中……”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再说。 沈怀安有些疑惑,继续听她道,“怀安哥哥,你可知玉裳阁?听闻是您的产业?我虽只是妾室,也不见你给太子妃,给了姐姐。” 玉裳阁?沈怀安一时还未反应,待她说清楚后,他才想起来,一品楼曾跟他说过,江知念会利用一品楼的人脉为自己的铺子宣传。 虽说不是自己的,但于他而言,又无甚损失,用就用了,没有上心。 没想到会让江若蓁误会? 看着江若蓁红红的眼眶,怕是又等着自己去哄,去解释,沈怀安忽然有些疲惫,一个铺子而已,给了谁有何关系? 东宫难不成差了她这点东西吗? 别说玉裳阁实则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就是有,他也该佩服江知念有这经营头脑。 再看向眼前的江若蓁,他声音微冷,“孤不知什么玉裳阁,若蓁,好不容易见一面,为何说些旁人的事情?” 江若蓁一愣,怀安哥哥怎会这样同她说话?她不过是问了一两句,他就如此不耐烦吗? 可他毕竟是太子,江若蓁只能咬咬唇,“殿下,我有孕在身,日日都难受得紧,才会胡思乱想。” 提起孩子,沈怀安神色一暖,“怀孕多思倒也正常,还说敬酒。不许喝酒。”他亲自吩咐人去换了暖胃的花茶,“你就安安心心,在府上等着嫁给孤。” “殿下……” 看她这般娇小可爱的模样,腹中居然孕有他的亲生骨肉,沈怀安心中微动,不禁搂她入怀。 这一幕,完全落到了宋慧眼里。 棠宁郡主见女儿把手都掐红了,也不敢做什么,“没用的东西!”她夺过宋慧的手,“你若是心中不痛快,便上去找他们不痛快,为难自己做什么?” “宋慧,你是我棠宁的女儿,你纵使再任性,别人也得担待着,这般懦弱的性格,便是随了你那父亲!” “何况如今你才是太子妃,教训一个妾室,不是轻轻松松?” 棠宁想不明白,她分明有千万种出气方式,却非要拿自己出气。 宋慧害怕被骂,红着眼忍下来,看到太子对若蓁妹妹,她才知晓,原来太子也会亲近与人。 太子从未正眼看过她! 第201章 棠宁治蓁 棠宁已经为宋慧解决了一个江知念,这个江若蓁还不好搞定吗? 虽说恨铁不成钢,她也见不得女儿受气,她便也要敬酒去,只是路过江若蓁时,手上的酒就尽数洒在了江若蓁身上。 殿中一声惊呼打破了和谐。 棠宁毫无歉意,“不好意思,手滑了。” 江若蓁怎会看不出她是有意的?带着愠色看向宋慧,仿佛是在质问宋慧。 下一刻,棠宁就挡住了她的视线,看向四周,“江姑娘,还没成婚呢,礼数还是要讲究的。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着,她唤来一人,“红儿,来,带江姑娘去换身衣服,刚好你们是老乡,好生叙叙旧再回来。” 棠宁郡主不愧是棠宁郡主,三言两语,叫江若蓁反驳不得,江若蓁看向走上前来的高红玉,瞬间慌张,傻了眼! 高红玉颔首请她,“江姑娘,请。” 江若蓁呆若木鸡,没有动,高红玉又道,“江姑娘是想同奴婢在这里与你叙旧?” 那可不行!江若蓁那些破糟事,不能再叫更多人知晓了,棠宁是用高红玉威胁自己?她却不得不妥协,深深吸气,“好,有劳了。” 江知念只笑不语,早就想瞧瞧这出戏了,现在不过是初见端倪罢了。 宴会到了末声,江知念已经又些乏了,正欲寻个机会先回去,殿中又来了人。 “快看!” “那是谁?竟这般眼生?” “春闱你不曾去,这位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的世子,他旁边的是他的嫡妹,跋扈着呢……” “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镇国公府何昱携家人,贺皇上千秋万世,国运昌盛!”他拍了拍手,侍卫们呈上以黄玛瑙雕刻的盘龙。 体型之大,叫人咋舌! 就连绥帝自己也有些意外,这般大的黄玛瑙只怕是价值连城,更何况还雕刻成了盘龙! 这是一早就打定住要送给皇帝的贺礼! “好!好!不愧是何庭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就如同当年他送的东西一般,总能送到朕的心口上!” 何昱淡淡笑着,何皎皎四周寻找着江知念的影子。 只是何昱讲规矩,带着她先一步落座。 江知念再见何家兄妹,也回忆起围场时三人一起打猎的日子,眼中柔光刚起,又渐渐淡了下去。 …… 宴会结束,没什么事情的家眷都要乘马车离开,何家兄妹身边,定是少不了人围着,何皎皎却心不在焉,直到看到了江知念。 “念念!” 何皎皎刚抬手作挥,忽然叫人拉住,“何姑娘你刚回京,怕还不知晓,这个江知念不是江家亲生骨肉,如今只是个草民。” “她定也是将你骗了去。”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何皎皎和何昱都很意外,江知念转身,看向刚抬手又收回来的何皎皎。 就沉默地站在这里与她遥遥相望。 皎皎知晓了她的身世,会如何相待? 是不是也会同雪宁那般,渐渐疏远?无论如何,她平常心。 江知念许有猜测,笑着颔首,行礼而去,仿佛在与一位故交告别。 “自然,她也做不成太子妃了。” “她不是太子妃了?”何昱却只听到了这一句。 “呵,她日后就要嫁给那个瞎子,陆君砚!” 这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又浇在何昱身上。 何皎皎却一把推开围在她周围的人,“整日就知道嚼舌根!” 江知念正欲上马车,忽然眼前出现一只手,是何昱的,“江姑娘,又见面了,今日来得匆忙,改日定登门拜访。” 何皎皎也凑过来,“念念,你看,今日我可是穿的你给我做的衣裳。” 江知念顿了顿,这两人,看来并不会因她身世变化而疏远她? 何昱想扶她一把,这其实并没有什么,陆君砚的车舆实在太高,哪知,这车舆之中还有另一人。 陆君砚脸色说不得多好,在里头出声,“知念,外头风大,快些进来。” 说着,踢了一脚还在里面赖着的云初,将他踢了出去!要不是他没点眼力去伺候江知念,能被何昱有机可趁吗? 云初嘿嘿一笑,“何世子,属下来!” 江知念先回话,“好,何家的府邸我一直命人打扫了的,你们直接住便是。” 里面那人,又疑似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江知念睇了一眼,便上了马车。 坐进去时,果然茶水满桌茶香四溢。 车舆缓缓驶动,江知念捞着长袖将几上茶杯扶起,又以帕子细细擦干净,小几上还放着一卷册子,不知是什么,江知念也没看。 一系列动作下来,陆君砚以为她定是知晓了错处,等着江知念开口。 谁知,她做完这些后,便没有再动,闭目养神,自然也没有再说话。 陆君砚故意伸了伸腿,不小心碰到江知念,这下她总要埋怨一句了? 可后者,只是收腿,往一旁坐得更远。 陆君砚:…… “好好的潼门关不待,这么远专程来贺寿?呵……”鬼都不信。这个何昱定是心怀鬼胎,当时,在围场,何昱眼神中的情谊都要溢出来了,好在江知念压根儿没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陆君砚有意搭话,江知念终于睁开眼,“世子已经弱冠,怎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 “江知念,那个何昱就没安好心。” “世子,莫要在别人背后说坏话。” 陆君砚:…… 陆君砚被这正经模样逗得唇角一弯,“知念,你怎不念我好?春闱成绩已经出来了,明日才放榜,我今日便给你弄来了。” 见江知念不言,他将小几上的册子拿在手中,”你当真不想看?“ 下一瞬,他觉得手中的册子被人抽走,敷衍两句,“世子玉树临风,雅人深致,最是大度,岂会与我计较?” 册子拿在手中,江知念正要打开,又不敢打开,听声音有异,陆君砚不禁问,“怎么了?” “这册子装载着多少人的汗水,又是多少人熬灯苦读所换来的,一时觉得有些沉重。” 她不敢打开。 陆君砚却简单直白,“以你的性格,岂会关心旁人?”说那么多,也只是好听些。 失笑道,“温长安是榜首,劳烦不了你看几排,放心看就是。” 第202章 中了榜首 榜首?江知念看着那册子里的名字美眸微张,虽说知晓温长安乃扬州前三甲,可春闱汇聚了大绥各地的能人雅士,在这些人中拔得头筹岂有那么简单? “若是他能在殿试中获得皇上的赏识,留在京中做官是必然的。”陆君砚收回手,提醒她,“届时,你与温家也不得不来往。” 江知念合上册子,“世子多虑,对于温家来说,江若蓁才是他们的家人。” 提起茶壶倒茶,再拉过陆君砚的手,仔细放进他手中,又为自己倒了一杯,“别看眼下江若蓁恨不得温长安去死,可若温长安金榜题名那一日,她有了能为她长脸的阿兄,还会如此吗?” “而温长安若是能有一个做太子良媛的妹妹,仕途自然也比旁人顺畅。” 她垂眼意味不明地一笑,“合该他们做兄妹的。” 茶水温热,这一刻却像是沸腾到了极点,江知念不曾发现她刚才自然地碰了陆君砚的手,此刻陆君砚耳朵都泛着红。 他清了清嗓,“你既想到了这里,之前又为何要屡次出手帮他?” “温长安要是飞黄腾达,江若蓁岂不是多了一个靠山?” 江知念轻笑一声,“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帮就帮了。我的恩情还过了,日后见面就是陌生人了。” 要是温长安帮着江若蓁来害她,她可不会手软。 陆君砚没说话,只是把江知念送回江府之后,他把云终叫来,云终按照吩咐,将温长安在扬州的事情调查了一番。 温长安在乡试结束后,扬州的地方官的确起了攀附的心思,可是还没能登门,便被京中的人警告。是以,无人敢与温长安扯上半分关系。 京中的人应当是江家的人无疑,除了江家,谁还能认识温长安? 云初,“世子是想在殿试上,帮一把温长安?” 陆君砚懒懒往椅子上一靠,长腿交叠放于桌案上,“不,且等等。” “我要先知道,他在知念和江若蓁之间选谁。” “他若是想要的是太子良媛做妹妹,我就要他……” “永无见光之日!”言及此时,陆君砚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 温长安怎么能选择江若蓁呢? “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若这点是非都不能明辨,只知走捷径,谈何做官?” 如此说来,云初到也觉得有些道理,又问道,“若是温长安选江姑娘呢?” 陆君砚眸光稍亮,“我要他成为江知念在这京中立足的底气!我要那些世家女再不敢轻辱她一个字!” 今日在宫中,他听到那些女子每每总以江知念的身世来攻击她,他心里感觉到顿痛。她的身世,并非自己可以选择的。 若是能选择出生,谁又不想要个光明磊落,高贵富裕的家庭? 谁又想要,喊旁人做自己的父亲? 在此之前,陆君砚以为,自己就可以成为知念的靠山,实则不然。他在私下里,纵能摆平再多的困难,也抵不过旁人中伤她的一句恶语。 矜贵的出生,她没有,但他可以给她创造一个! 来配足以耀眼的她。 …… 会试放榜那日,几乎所有人都去看榜,考的没考的,考中的没考中的,无一例外。 唯独来福客栈的温长安,睡了有生以来,最沉最安稳的一觉。 来福客栈的老板望了阁楼好几眼,今天是放榜日,为何那个人还没起身去看榜?难不成……是知晓自己考得不佳? 老板娘更是悄声道,“这么安静,不会是出事了?要不要上去瞧瞧?” 其他客栈,往年也有没有上榜在客栈中自戕之事,这可是万万不值当的! “嗨呀,哪有那么容易中榜?一定是在贡院中累得不轻,让他多睡会儿。晚些就该收拾包袱离开京城了。” “他虽然没中举,一手字倒是写得不错。” 原本就受了伤,又在贡院里熬了九日,温长安便睡得久了些,与老板老板娘猜得相反,温长安只要考完,便知晓自己这次发挥得如何。 所以他可以放心下来,此次,定然榜上有名。 醒来后的温长安梳洗一番下楼,老板娘做了一碗面给他,“吃了再去,不急这一时半刻。考没考中,都没关系,下次春闱还能考……” “咳咳,忙你的去。”掌柜咳嗽两声,哪有人一来就说人考不中的? 温长安这一次接过这碗面,温和一笑,问道,“今日,可有人来寻我?” 两人对视一眼,如实回答,“没有听谁说找你啊。” 没有?她没来吗? 温长安眼中的光淡了些,低头吃起面来,这其实是他来京城这么多天,吃得最好的一顿,精细的白面做的面条,加了些许猪油提味,撒上了葱花。 吃着吃着,外头忽然热闹起来,敲锣打鼓的,两口子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直至带头的人进来后对着温长安道,“恭喜温公子,中了会元!今年春闱的榜首!” “榜首?!”老板娘凑了过来,又问了一遍,“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榜上正贴着呢,你们去看看,我怎可能说假话!” 外面来了许多人,都想要进来一睹会元的真容,奈何这来福客栈实在是太小,能挤进来的人不多。 官府会专程让人寻着考中之人住址去报喜。 这可是个肥差,考中后的人,自然是不会吝啬喜钱,只可惜温长安一穷二白,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连糖也没有。 反倒是一旁拨弄算盘的掌柜闻言,赶紧去抓了瓜子桂圆花生等,一把一把分发,嘴里说着,“都讨个喜气,讨个喜气!” “这温公子家境清寒,还请多多包容。” “诶,此话差异,温公子文曲星下凡,整个京城都知晓了,能够见到文曲星,已是荣幸……” 后面的话,温长安听不进去。 整个京城都知晓了,那她也知晓了才对。 为何她不曾来祝贺他? 温长安拨开人群,留下一句,“失陪”,就匆匆出去了。 掌柜的赶紧又道,“他定时想要自己去看看那榜,这榜首出自我来福客栈,今日我这客栈一定给大家好茶好酒管够!” 一番话结束,大家的注意力也就拉了回来,本来也是为了凑个热闹,沾沾喜气,目的已经达到了就行。 温长安一路寻着路来了江府,他在江府门前徘徊了许久,终是鼓起勇气,想好措辞,“劳烦通告,我找江小姐。” 第203章 银货两讫 “你可有拜帖?” 温长安两手空空,不知高门大户有这规矩,家里邻里串门,都是直接找上去的。 “没有拜帖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另一边守门的侍卫问,“你找哪个江小姐?” 眼前人道,“还有哪个,自然是二小姐,大小姐又不是老爷亲生骨肉,迟早要被轰出去的。” 温长安顿住,目光从真诚谦和变得冰冷,他冷声,“你们江家难道容不下她?”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去去去!别来寻晦气!” 那人腰间佩刀一横就是赶人,温长安后退几步,眸光深深看着江府的牌匾,也看着那虚虚合上的大门。 第一次开始怀疑,当年没有寻回长宁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 门口的事情,江知念知晓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她其实根本没在江府。 “小姐,您当真不去见温公子?” 江知念认真看着帐,嗯了一声,许久后又道,“不去了,之前便说过,春闱结束便再无瓜葛。” 半夏迟疑着又道,“可是,温公子寻到玉裳阁来了。” 江知念这才抬起头,半夏指了指下面,她起身来到楼梯处,往下一看,果然看到温长安的身影。 他怎么找到玉裳阁来了? 没办法,为了不打扰楼下的生意,江执念让半夏把他带上来。 温长安一进来,还没坐下来便开口,“知念,我考中了榜首。” 江知念没抬头,语气淡然,“恭喜温公子。玉裳阁可以为公子准备两身衣裳,用于进宫殿试。” “若温公子有金榜题名,成为殿试三甲骑马游街那日,不要忘了给我玉裳阁宣传宣传。” 温长安温和一笑,“不必为我费心。” 江知念却道,“怎会?我赠温公子衣裳,温公子替我宣传玉裳阁,银货两讫罢了。” 这时,温长安才知晓,原来他方才察觉江知念的态度有异,并不是自己在乱想。 “什么银货两讫,你我之间……” “你我之间,就是银货两讫的关系。不然呢?温公子是错把我当做了你的妹妹温蓁?” “在我心中,她是她,你是你。”温长安解释道。 “她是她,我是我?我是谁?你们既然分的清我和江若蓁,那便是从一开始就知晓温蓁不是你的亲妹妹,为何没有上京城来寻我?” 面对江知念的质问,温长安沉默了。 江知念笑意凉下来,语气更加淡漠了,“温公子,前段日子的照拂,就当我还温家将我生下,让我有这个机会来到这个世间的恩情。” 原来,这才是长宁所说银货两讫真正的意思。 “这些都不必再放心上了。我在此,预祝公子金榜题名,仕途高升。” …… 半夏烧壶茶的功夫,温公子已经走了,她一进去就见到小姐站在窗前,目送温公子失魂落魄的身影。 察觉到两人谈话并不愉快,她为江知念斟了杯茶,“小姐,喝茶。” “前些日子,我吩咐赵掌柜做了两身衣裳,一会儿你送去来福客栈。” 温长安身上没有合适入宫觐见的衣裳,他会需要的。 半夏,“小姐还说,与温家再无瓜葛,眼下又何必帮他?” 江知念将手中的册子看了又看,却只看了第一排,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小姐,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温公子既然有心与您来往,您为何拒之门外?温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他能护着您,谁还敢欺负了您去?” 江知念喝了一口茶,“现在谁又能欺负得了我?你昨日没进宫,不知道宋慧那个狼狈样……扑哧!现在想起来也很好笑。”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 原来以为父母阿兄是依靠,江若蓁回来后,让她明白了并不是。 后来她以为祖母能够护着她,可一次又一次的事情,让她明白也不是。 她的身边,倒是有一个能够靠得住的人,是陆君砚。 但她不可能永远靠着谁,想要什么结果,只能自己去搏。 …… 江若蓁自宫中回来后,心情就一直不好,想起昨日在宫里,她被棠宁郡主泼了一身的酒,她便觉得来气,太子在一旁一句话也没帮她说。 后来又被高红玉带去换衣裳,她恨不得当即杀了这个贱人! 她自然也质问了高红玉,为何要背叛自己。 高红玉笑得嘲讽冷冽,“背叛你?我这叫弃暗投明,要不是我作证你的身世,你能这么顺利地嫁给太子吗?” “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江若蓁看着高红玉那张脸,几乎作呕。换好了衣裳,再出来时,宫宴已经结束,她还没来得及再与太子说话,就被陈氏带回了江家。 本就头疼高红玉还知道她更多的秘密,却不知她有没有完全告诉棠宁郡主,谁知阿淳来传话,温长安中了榜首! “榜首?” “还真叫他考上榜首了?” “我不是让你让他进不了贡院吗?” 阿淳直接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有江知念的手笔,他才顺利进了考场。 “蓁蓁不必担心,自昨日起,江知念守在来福客栈的人都撤了,今夜我就去!”阿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等等!” 阿淳皱眉,“不能再心软了蓁蓁!” 江若蓁语气带了怒意,“我说等等!” “温长安中了榜首?”她沉思道,“有一个榜首做阿兄,岂不比隔壁院子里那个恶心人的东西好?” “你不用动手了,温长安我还有用处。” 她正说完,前厅来了宫里的人,江若蓁还以为与自己有关,结果等到了之后,才发现是未央宫的太监。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你们江家又出了一个贵人。”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他朝着角落里无人注意的江雪宁道,“三姑娘,还不来接旨?皇后娘娘亲自赐婚,纳你作太子良媛。” 第204章 长姐的感受 原本不甚在意的江若蓁浑身顿住一般,陈氏上前纠正,“您记岔了?被纳作良良媛的,是我们若蓁,府上的二姑娘。” 太监又仔细瞧了一眼懿旨,反驳道,“没错,就是三姑娘江雪宁。” 而站在角落处的江雪宁,此时也走了上来,跪地行礼接旨,江府其他人都愣在原地,直至宫里来的人走了,她自个儿收好了懿旨,准备回二房。 江若蓁终是没有忍住,将她扯住,“江雪宁,你难道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不知二姐姐想让我如何解释?” 江雪宁声音如同往日一般,带着怯意,可如今,江雪宁身上再也见不到一丝怯懦。 这才让江若蓁忽然反应过来——这段日子,她注意力都在江知念和温长安身上,没再注意过江雪宁,此刻的江雪宁,用改头换面来形容毫不为过。 以前的江雪宁被大房打压久了,见到她们时,眼睛都不敢多抬几下,如今已经可以在自己的质问下对视。 江知念跟她争也就罢了,这个庶房的江雪宁凭什么?! “皇后娘娘为何纳你做良媛?我说呢,昨日万寿节,祖母为何会带了你入宫,原是早有预谋!” “江雪宁,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果真是有娘生没娘教!” 原本不想理会的江雪宁听了这话,双眼倏地就红了起来,她猛然回头,死死地盯着江若蓁,“我为何没有阿娘,你难道不知道吗!” 江若蓁竟然还敢提她的阿娘?! 她凭什么提? 她有什么资格提! 江若蓁被这眼神吓得退后半步,生怕她忽然就撞过来,自己有个闪失,她结巴道,“那,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先想杀我!” 陈氏更是将江若蓁护在身后,语重心长,带着长辈的说道意味,“雪宁,虽说大房二房已经分家了,但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打断骨连着筋的姐妹,殿下也算是你的姐夫,你怎么能将主意打到殿下身上?” 江雪宁看着恶事做尽却一脸无辜的江若蓁,还有站在道德高点,像是苦口婆心劝说她的陈氏,心中只觉得恶心。 阿娘为何会想要杀江若蓁,是因为江若蓁将她逼得没有活路! 一个母亲,哪怕是将尊严踩在脚底,头破血流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拼出一条血路来! 不应该被人看不起! 何况,导致这一切恶果的不正是江若蓁吗? “大伯母说得是。”江雪宁唇角带着嘲意,看向江若蓁,“当时二姐姐同殿下翻云覆雨时,怎么没想过,那是长姐的夫君!” 江若蓁脸色一白。 “现在你们同我说礼义廉耻,姐妹情深了?” “你们当时,可有想过长姐的感受?”江雪宁说的话振聋发聩,陈氏才觉自己说的话,竟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江若蓁愠道,“那怎么能一样!她本就不是江家人,与太子的婚约,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更何况,殿下心仪于我!” 怎么不一样?凭什么不一样? 江雪宁挑衅一笑,“二姐姐如何知道,殿下不也是心仪于我?” “昨日,姐姐走的早,恐怕不知道,我与殿下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所以今日这旨意才来得这般快。姐姐早日放宽心,殿下贵为太子,又怎会独宠你一人?与谁分享丈夫不是分享,你我姐妹一场,不是更好?” 江若蓁没想到,当初她说给江知念听的话,有一日会以同样的方式回到自己身上。 看着江雪宁扬长而去的背影,江若蓁气得话也说不出了,只觉得下腹坠痛,她捂着肚子开始喊疼,陈氏原本要同老夫人追究江雪宁,这下也完全没了心思。 赶紧将魏御医喊了来,魏御医只说是动了胎气,需要好生养胎,没过多久,宫里头来了旨意,让江若蓁暂且住到宫中去。 看来是皇后担心江若蓁的肚子出了什么问题,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只是这下,陈氏是怪上江老夫人了。 以前江老夫人总偏心江知念,薄待她的若蓁,但好歹江知念也是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她们都把江知念当做亲生骨肉对待。 但江雪宁算什么? 老夫人怎会帮着一个外人来欺负自己的亲孙女儿?陈氏想不明白。 当晚饭都没来吃。 江知念回府后,听说这件事,讶异没比其他人少,万寿节她乘陆世子的马车,对江府的情况自然也不大清楚。 她先去松鹤院陪了一会儿祖母,期间她观察老夫人的神情,被抓了个正着。 江老夫人将手中的糕点一放,“你想问就问,心不在焉的。” 江知念被猜中心事,也不再扭捏,直白地问道,“祖母,我听下人说,您是有意带雪宁入宫的?” “什么下人不下人说,你不必替她瞒着,我都知晓。”江老夫人神色一淡,陈氏这回是当真与她离了心。 不过也无所谓,以陈氏这蠢笨如猪的性子,与她合心才有问题。 “是陈氏院子里传出来的?” 陈氏故意将此事传出,就想让江老夫人落一个拎不清,苛待挫磨孙女的罪名。 她叹了叹,“万寿节前一日,雪宁亲自找到我说,想要入宫去瞧瞧。” “我想着,素日里都是你陪着我,你定了亲事,自然是要与世子同进同出,身旁冷冷清清,有雪宁在一旁也挺好。” “再者,雪宁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白氏就这么去了,二房只她苦苦撑着,无人给她相看做媒,我想若是这次入宫,有哪个夫人能够看上雪宁也好。” “她嫌少露面,出去转转也好。” 朱嬷嬷也帮腔,“老夫人心好,害怕三小姐走不出失母的阴影,哪知被三小姐利用了!” 江知念眸光一顿,所以,并不是祖母安排的江雪宁与皇后太子相见? 而是江雪宁瞒着江家所有人而为的? 她拍了拍祖母的手,“祖母这是心好,积善积德。” “我若是知道她有这种心思,我又岂会……”江老夫人如今是有口难言,陈氏那里什么解释也不听,只怕是听了也不相信。 还在外头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江老夫人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她从未苛待过大房之人一分一毫,就是如此,也没能落的个好字。 江知念便道,“祖母,您这些年来为江家所做,大家有目共睹。” “谣言止于智者。不过朱嬷嬷近日也管管下人间的不正之风,连老夫人也敢编排了。” “是。” 第205章 江雪宁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自松鹤院出来,江知念淡去笑意,直奔江雪宁的院子去。 这一次,哪怕有碧雨的阻拦也没有任何用,半夏直接将碧雨捆了起来,江知念进去后,先扣了扣门,里面没人回应,倒是有隐隐的水声。 猜到江雪宁在沐浴,她又等了一刻钟,才推门而入。 顺手拿过架子上的衣裳浴巾,扔到了江雪宁身上,江雪宁被突然闯入的江知念吓得惊呼出声,干爽的帕子将她整个裹住。 “去穿衣服。”江知念的声音冰冷得可以掉渣。 “长姐……” 江雪宁声音颤了颤,她从未见过这么冷漠的长姐。但还是躲到屋子里去,将衣裳都穿戴整齐后,湿着头发就出来了。 “二叔母走时,我曾说,教你如何经营铺子,日后有钱财傍身,什么日子都不愁,才好叫二叔母在九泉之下放心。” “可你是如何做的?原来,你对商贾之道毫无兴趣,却一心学医的原因,是为了入宫攀附太子?” “二叔母受伤那日,我与世子说的话,你都听了去,是不是?” 那一日,她和陆君砚说话,半夏出去时正巧看到江雪宁送了吃食进来,其实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江雪宁早已在外面偷听。 江知念记起来,那一碗粥当是烫手,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江雪宁知道瞒不了江知念多久,她低着头,看着自己发梢的水珠汇聚,又坠落在地。 “是……可是,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送粥时恰好听到了。 “江雪宁,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太子他——” “我知道!” 江雪宁声音发紧,她当然知道太子患有不育之症,如若不知道,她又怎会想到这个法子嫁给太子?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江雪宁才要不辞辛苦地跟着徐闻璟学医。 旁人都不行,必须是有神医之名的徐先生,才能让皇后和太子信任一二,万寿节当日,她寻了个机会接近太子和皇后,透露出自己是徐先生的徒弟。 又为皇后解决了最近头痛频发之症,才得以信任,她说她能治不育之症。 自祖母那儿出来时,江知念就猜到了江雪宁的意图,她想借医治之名,嫁给太子,却是因为—— “但比起死,我更想让江若蓁陪我一起死!”江知念在江雪宁泛红的眼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好像是那个葬身雪地中的自己。 “就是不能让她死,我也要她余生不那么好过!” “长姐,你知道的,我阿娘性子温和,这么多年来,无论大夫人如何对她,她都逆来顺受,我阿娘唯一的心愿,就是我和弟弟能够平安长大,她想看到我嫁人,想看到弟弟娶妻……” “阿娘嫁给父亲这一辈子,表面上风光,做个官太太,可江家的辉煌从未有过一日照在她的身上!” “阿娘从未怨过祖母偏心,也没有怨过父亲无能!” “这辈子,阿娘只做过一件违逆之事,那便是恳求祖母处置江若蓁,好给我一条生路!分明就是她江若蓁的错,为什么最后要我阿娘来买单!” “凭什么!究竟凭什么!” 江雪宁情绪愈来愈激烈,江知念听得,也忍不住红了眼,她把江雪宁的手紧紧握住,却发现江雪宁的手冷得如寒冰一般。 “长姐,你是不是怪我利用祖母?怪我利用你接近徐先生?” 江知念垂眼,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情绪,“雪宁,我的确生气,可我气的是你为何要拿自己的一生去报复?” “逝者已逝,可活着的人还要过下去。” “你大抵是不知,沈怀安在行房时会有虐打人的习惯,雪宁,你恨江若蓁,可没必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江雪宁反握住江知念,她的眼神无比坚定,“长姐,自阿娘去世那日,我便打定主意,你不用再劝我。” “若是不嫁太子,以江府现在的名声,我也寻不到一个更好的人。”“至少这是我能为自己搏得最好的前程。” 还有一个原因,江雪宁未曾说出口,在阿娘去世那段日子,她将自己埋起来不问世事,不敢面对任何事情,二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长姐替她处理。 除长姐之外,再无人怜她,甚至替她想好了之后要走的路。 从小到大,长姐对二房也多有照拂。 她就是要想江若蓁,也尝尝长姐受过的苦!她就是要把江若蓁对长姐所做,完完全全报复回去! “……你当真想好了?” 江雪宁点头,湿漉漉的头发已经把衣服洇湿,江知念拿起干帕子,为她绞着头发,心中既复杂,又沉重。 …… 京城落完最后一场春雨后,殿试便正式开始,这一天,来福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前所未有地紧张。 以前不知温长安的底细,他们只当他是一个普通书生。 自从温长安中了会元,这来福客栈当真是来了福气,客人每天都络绎不绝,摸摸桌子,喝杯茶,甚至是来住上一两人,都是来粘福气的。 更有人要出高价买下温长安为他们提的字,他们这偏僻小店算是彻彻底底出了名!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在等着殿试结果,那便是江若蓁,她虽暂时在宫中养胎,但还是吩咐人不停地往来福客栈送东西。 一开始送的都是金锭,后来被原封不动退回来后,又改送了一些衣物。 笔墨纸砚等日常用品。 但无一例外,都被退了回来。 江若蓁急得手上都长了燎泡,皇后嘴上说着裙子盯着她肚子,实则是将她囚禁起来,不许她出去,连她想见太子也不行。 想到温长安多次拒绝她的示好,江若蓁有种落差感,以前在温家时,温长安从来都是哄着她的! 第206章 质问太子 江若蓁心中的气无处施展,把伺候她的宫女好一番折腾!江若蓁知道,她这里的一举一动,皇后都知晓得清清楚楚。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夜里不是吵着肚子疼,御医往未央宫来了好几趟,就是饿了,让御膳房的人也不安宁。 江若蓁住的是偏殿,但皇后的主殿中也难免受影响,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红豆,如今脸上都是恹恹的。 红豆一面给皇后揉头,一面道,“娘娘,不如把江二姑娘迁到长乐宫去?日日这般折腾,我们做奴婢的倒是无妨,您千金之躯怎能叫她这般折腾?” 皇后是闭目养神,这会儿隔壁应该是睡下了,昨晚闹腾了一夜,江若蓁倒是能睡了,她却还要处理后宫事宜,未央宫的奴婢也还要劳累一整天。 “她是故意的,在埋怨本宫将江雪宁也纳到东宫。” 红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难不成还要殿下废掉后宫,只专宠她一人不成?不是江雪宁也还有旁人,至少江雪宁能为娘娘和太子做些事。” 比起江若蓁,皇后的确更喜欢江雪宁,江雪宁就像是江知念的一个缩影,她毫无背景,会比江知念更好拿捏,作为棋子来说,也更为趁手。 皇后淡声,“她不是想见太子吗?一会儿太子来请安,你便带怀安去侧殿看看她。” “纳江雪宁,又不只是本宫一个人的意思,怀安一心向着她,就让他自己去说。” “也好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红豆颔首,也想看看江若蓁知晓后是什么神情。大抵人在年少时总觉得欢喜便是最重要的,到最后才会发现,欢喜,是最不重要的。 …… 江若蓁睡了一个时辰,察觉周遭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声音,她皱着眉正欲发火,哪知一睁眼便看到沈怀安亲自盛着一碗鸡丝粥在床榻前。 脸上的怒愠之色一下子荡然无存,只剩下乖巧可怜,“怀安哥哥……” “醒了?方才给母后请安,听闻你昨晚的肚子疼得厉害,天亮才睡去,专程给你带来的鸡丝粥,孤喂你。” 沈怀安舀了一勺粥,递到江若蓁唇边,江若蓁张嘴吃了第一口后,不禁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还纳了自己的堂妹为妃。 沈怀安口口声声不会负她,就是这般待她的吗? 于是,在沈怀安喂来第二口的时候,她别了别头,语气失落,“殿下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沈怀安的手轻轻顿了顿,轻到江若蓁几乎看不出异常,他佯装不懂,“说什么?孤知晓你怀身子辛苦,天气渐渐大了,孤命人替你做几件夏衣,你选自己喜欢的料子,如何?” 不知为何,沈怀安没有说,可江若蓁似乎猜出来江雪宁的事情,他点过头了。 难道真如江雪宁所说,他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喜欢到要立刻赐婚? 江若蓁的眼皮耷拉下来,如何也不肯再吃一口,却没看到此刻的沈怀安神色晦暗,将鸡丝粥递给一旁的婢女,神色也淡了下来。 “蓁蓁既然不饿,孤也不强迫你了。” 他起身欲走,“孤改日来看你。” 听到沈怀安要走,江若蓁倏地抬眼,这怎么行?她还没有问出其中原因,还没有与太子正式说上几句话! 今日沈怀安要是走了,自己被关在未央宫中,下一次再见到沈怀安是什么时候? 江若蓁顾不得没穿鞋,便追了上去,拉住太子的手臂,“怀安哥哥!你当真这般狠心?” 她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当初殿下同我所说的话,难道您都忘了吗?为何…为何要纳江雪宁!” 沈怀安修中的手捏了捏,松开咬起的牙,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若蓁怀有身孕,多思多虑乃常事,好生与她说便是。 可却又另一个声音喊道,孤堂堂太子,凭什么要和她解释? “蓁蓁,孤不会只有你一个妾室,这你应该很清楚。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帝王之家,怎会不纳姬妾? 江若蓁摇头,“可那也不能是江雪宁啊!这让旁人如何看我?殿下娶旁人可以是看重家世,江雪宁有什么?怀安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上了江雪宁?” 沈怀安背对着她,心中的怒意越发加码。是否是自己太过纵容江若蓁,才叫她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为何江若蓁不可以懂事一些? 宋慧作为太子妃,也没有当面质问他的道理! “够了江若蓁!你以为孤是你的犯人,任你审讯吗?!”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转身怒吼道,江若蓁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都跪坐在地上。 沈怀安却依旧站着,他垂着眼,睨着她,“你为何这般不懂事?孤为你做得还不够多吗?为了纳你,孤不惜与母后离心,惹得父皇降罪,你还想如何!” “要不是因为与你的事情,今日金銮殿上父皇便会让孤来设考题。” 因为江若蓁,皇上将许多事情都交给了别人,太子现在只是空有个头衔,并无什么实权在手。 江若蓁怔住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时,太子已经拂袖而去,她赶紧追去,从太子身后抱住他,“怀安哥哥,别走!” “若蓁错了,我不该这样……这些天我被关在这里,也见不到你,日日害喜,怀安哥哥别与我计较,好不好?” “我之所以那般,都是因为我太喜欢殿下,担心殿下会喜欢旁人,不要我了……” 江若蓁最擅长示弱,将人高高捧起,沈怀安还是很吃这套的,怒火被梨花带的雨浇灭,心中还有气头,也一并压下,想起来自己禁足时,都是这个女孩陪着自己。 想起来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孩子。 沈怀安最终还是叹了叹气,将她拥入怀中,“蓁蓁,你听话些,好不好?” 江若蓁埋头在他怀里,轻轻点着头。 眼泪打湿太子胸口的衣裳,却见不到几分真情。 她只有抓住太子,讨好太子,才能依赖太子,断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失去了太子对她的耐心。 第207章 金榜题名 果然,太子来后,江若蓁便乖了,再也不闹了。 皇后就是要让江若蓁知道,她的倚靠只有太子的喜欢,要是连这都消耗了,她便无路可走了,见她乖了,便放心把她送出宫去了。 日日放在眼皮子底下,岂不心烦? 江若蓁在太子那里知晓了温长安被钦点为状元,她出宫的日子,也正是温长安骑马游街的日子,她收拾了一番,便出府了。 扶光从落雪阁回来,“小姐,二小姐出府了。” 江知念轻笑一声,“走,我们也去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今日她在云萃楼设了一桌宴,只等客人入席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游街的队伍很长,街道两旁的楼阁上,也站满了人,女子们抛弄着手帕,若是有幸被探花郎接住,能促成一段佳缘的话,是所有待嫁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为何是探花郎呢,因为自古又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博文才学点状元,面貌风流者,点探花。状元可能是个老头子,但探花郎一定是其中容貌最佳者。 今日江知念云萃酒楼的生意极好,好几个二楼包厢都被预定出去,江知念给自己留了一间,她依稀听到楼下有人说。 “诶,快看那是不是今年的探花郎?怎么今年探花郎头一个出来?” “哎呀,第一个出来的肯定是状元郎啊!什么探花郎!” 等队伍走近了,她们才反应过来,今年的状元怎么比探花都好看,清雅俊隽,看得人脸上泛红。 江若蓁自然也定了个位置,不过在一品楼,原本这位置都被人定了出去,但江若蓁的态度很强硬,她今日就要这个包厢,旁的都不行! 掌柜知晓这位可是太子良媛,他可得罪不起,只能将客人送走,赔了不少银钱,还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骂。 等到游街队伍行至一品楼下,江若蓁忽然放声,娇滴滴地道,“阿兄!阿兄!我在这里,阿兄!” 戴着大红花的温长安在人群声中,一下子就听到了江若蓁的声音,他微微仰头,便看到了江若蓁。 怎的,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便喊自己了? 他记得清楚,春闱之前,江若蓁连帘子都害怕撩开,几乎看也不看自己,生怕被自己缠上。 眼下,就不害怕了吗? 江若蓁接收到温长安的目光,眸光一亮,赶紧挥手,所有人也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她正欲多说,温长安却多一分目光也不给她,立刻转了眼,仿佛刚才只是随便一瞥罢了,并没有见到她这个人。 江若蓁一顿,先是不解,接着便是不可思议,逐渐变为不甘。 温长安前些日子不还给她带了温母做的衣裳,怎今日就当做看不到她一般? 定是人太多了,他没看到自己! 江若蓁这样想着,吩咐知画去来福客栈传话,“一会儿游街结束,你去请温公子来一品楼,我给阿兄设了宴庆祝阿兄高中状元。” 知画不敢耽误,赶紧去了,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江若蓁兴高采烈地起身,却只看到她一个人回来。 “小姐,温公子不在来福客栈……” “不在?游街还没结束吗?” “不是……” “你赶紧说啊!急死人了!晚上宫中还有琼林宴,哪能耽误时间?” 知画小心翼翼地说,“来福客栈的掌柜说,状元郎被请走了…奴婢还看到了,大小姐的人从来福客栈往云萃楼去了。” “云萃楼?云萃酒楼?” 知画点头,“那掌柜的说,有人在云萃酒楼设了宴,请温公子去,温公子便去了。” 江若蓁冷笑一声,看着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她说呢,温长安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原是认回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江知念真以为,朝着温长安献殷勤就能抢走她的阿兄? 做梦! 温长安做了十多年她温蓁的阿兄,便不可能再是江知念的阿兄。 阿兄这几日,定是在生她的气,气她那日在江府外说了重话,她与阿兄之间的亲情,哪里是外人随随便便就能替代的? “走,去云萃酒楼!” 云萃酒楼。 江若蓁到了之后,柔声询问掌柜,“今日江姑娘可是为状元郎设了宴?” “您是?” “我姐姐叫江知念,她在此处定了包厢。” “小的这就带您去。” 不费吹灰之力,江若蓁就找到了江知念定下的包厢,她推门而入时,果然在这里看到了温长安,原本准备言辞,却都没派上用场。 因为江知念,压根没在包厢里。 “怎么是你?” 见到来人,温长安微微蹙眉,方才是半夏给他递的帖子,他便默认是长宁想要为他庆祝,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来了。 看到江若蓁时,他的眼底明显闪过失落。 这些失落,丝毫不差地被江若蓁捕捉到了,她心头一紧,当即激动问道,“不是我还是谁?阿兄,你想看到谁?” 温长安垂眼,“你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江若蓁坐到他的身前,“阿兄高中状元,蓁蓁自然是来祝贺你的。” “方才听阿兄的意思,是不想见到蓁蓁?” 温长安没有说话,江若蓁又道,“阿兄,难道我不是你的妹妹了吗?” “我送去给阿兄的东西,阿兄为何一件不肯收?” “你的东西太名贵,我用不习惯。”温长安淡声道,一面从腰间拿出一袋银钱,里面没有碎银,都是金锭。 “这是圣上的赏赐,算我加倍还你当初借我的钱财。” “阿兄……” “若是不够,等日后我有更多了,再给你。” 江若蓁将这一袋银钱打落,“我不需要你的钱!” 温长安淡笑一声,“也是,江小姐乃尚书府千金,这么会差这一点钱帛,恕在下冒犯。” “阿兄何出此言?那日你不是还送东西来给我,今日怎么就对我这般冷漠了?是不是江知念在阿兄面前说了什么?” “今日,阿兄是在等她是吗?” “阿兄!我才是你的妹妹!江知念的阿兄在江府!” 温长安依旧是冷淡的神情,“江小姐,那也是你的兄长。” “不!他才不是我兄长!我没有那么恶心的兄长!”江若蓁扬声反驳,现在她不想和江若祁扯上一丁点关系。 殊不知,这一场大戏,正是江知念精心准备。 与此一墙之隔的包厢里,正坐着没有出现的江知念,而她的身旁,还有江若祁。 第208章 江若祁认清 酒楼包厢,首要的就是隔音好,八卦论事不会被人听了去。云萃楼在这一方面做得很好,但唯独江知念和江若祁所在的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隔壁说的话。 ——他才不是我的兄长! ——我没有那么恶心的兄长! 江若祁呆滞地坐在椅子上,此刻也没了挣扎的力气。江知念让半夏给他面前的酒杯斟满,随后便把捆住他的绳子割开。 他是被半夏绑到此处的。 江若祁眼中对江知念的恨意一下子如同云烟一般,被人吹一下就散开了。取而代之是不解、失望与极致的心痛。 江知念自顾自喝了,欣赏着江若祁眼中的情绪,如同精心筑起的一座城墙,轰然倒塌! 这便是江若祁一心一意护着的妹妹。 更是不惜为她脏污双手害人的妹妹。 前世为了江若蓁不惜设计她,害她清白,凌虐她至死! 她还以为,她们之间的兄妹之前,有多么感人肺腑,原来一切不过是江若祁的单方面的付出。 隔壁。 听江若蓁如此贬低江公子,温长安眉头紧皱,并未有畅快之感,亦不觉得江若蓁是有多顾念旧情。 反而愈发心寒,听闻江家公子对妹妹极为宠爱,就是没有以往的兄妹情谊,也不该在背后如此诋毁亲兄长。 这与温长安长久以来形成的认知而不符。 江若蓁察觉到温长安的不悦,她忙改了话口,“不提他,阿兄,纵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做了这些年的兄妹,阿兄不记得了吗?” “小时候,我眼馋旁人的纸鸢,家中没那个闲钱,是阿兄将自己看过的书撕下来,给我扎的纸鸢,你还在上面画了一只鸟儿。” 温长安当然不会忘,读书人最爱惜书,更何况是穷人家,书便是金贵之物,是家中省吃俭用好久给他买的。 “那时候我还说丑,哪有彩雀是黑白的,阿兄说是麻雀。” 江若蓁只记得,自己获得满足的快感,不知当时的温长安不忍父母被妹妹折腾,熬了好几个通宵背了下来,才下定决心扎个纸鸢给她。 她怎么能记得呢?那是温长安第一次眼眶泛红,他责怪自己念书连累家人,也将珍爱之物送了出去。 “那本书是父亲帮别人耕了三块地才买来的,若我记得没错,你只玩了几日,便不知飞到了哪处去。” 江若蓁笑意一僵。 脸色忽然委屈难看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开始落,“阿兄……这是有了新的妹妹,便不再疼我了。” “阿兄,事情都不是姐姐说的那样……” “她什么都没同我说。” 温长安抬眼,正视江若蓁,“蓁蓁,我来参加春闱,并不是没有寻过你,你是如何同我说的?” “你说,‘日后只当是不认识你’,你说江夫人待你很好,是以,你看不上母亲为你做的衣裳,给你做的果脯。” “你只想与我,与温家撇清所有关系。” 江若蓁着急否认摇头,他却继续说下去,“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倘若我从泥潭里打了滚出来,掉到了金窝银窝中,大抵也不想与过去沾染分毫。” “我将此话听进去了,那你呢?” “福客栈外,是谁雇的人抢掠打伤的我?” “春闱之前又是谁换走了我的浮票,难不成你觉得我毫无所知?!”他声音凌厉沉静,每一个字都有千万斤重。 他知道,他都知道。 只是看在昔日兄妹情谊之上,他不想追究。 可他温长安也绝不是将这些事情都看在眼里,还当做无事发生的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若蓁的自私是刻进骨子里的,温长安比谁都清楚,曾经作为兄长,他自然能包容,可如今两人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我是你阿兄,有没有哪怕一刻,想到父亲母亲?!” “我……” “你没有!” “你明知春闱对我,对温家有多重要。” “哪怕你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不该也不能,轻易毁去别人的前程!” 温长安闭上眼眸,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绝望,都是江若蓁带来的,他怎么可能原谅江若蓁? 缓缓睁开眼眸,声音落定,“所以,江小姐,刚才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蓁蓁,日后,你我不再有一分一毫关系,也不用再担心我来高攀你。” 温长安提杯一顿,再一饮而尽,似乎在为这段错误的亲缘关系画上句号。 酒杯搁落桌上,既然长宁不来,他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温长安起身往外走去,江若蓁却忽声开口,“阿兄——” “你当真觉得在京城中,有功名在身就可以立足了吗?” 她带着嘲意道,“你往外面走,随便撞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京中权贵,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阿兄这样的状元郎!京城势力派别错综复杂,没有助力,你在官场上又能走到哪里?” 方才表现得有多柔弱,现在就有多反差,她起身,盯着温长安的背影,“你可别押错了宝——” “江知念,如今只是一个孤女,何时被赶出江家都不一定,她能给你什么?她从一个太子妃,如今沦为做一个瞎子的世子妃,不给你招笑就罢了,你怎么还要贴上去?” “陆君砚不过是残废一个,她呢,下半辈子也就伺候好那个残废,你难道指望她可以拉你一把?” “阿兄,你念了这么多年书,也该认清现实了。” 走至温长安身后,她声音落了两分,“我腹中怀了当今太子的孩子,日后你便是这孩子的舅舅,太子殿下还能亏待你不成?” 温长安才发现,自己说了那些,简直就是白说,“江小姐身份尊贵,在下高攀不起。” 江若蓁脸色难看至极,却见温长安身形一顿,以为他是想明白了,又听他道,“知念无法左右天子的决定,但并不意味着,旁人可以任意欺负践踏。” 转过身那双漆黑生辉的眼眸带着警示的意味,“在我来之前,她是一个孤女,但日后,便不是了。” 第209章 温长安教江知念悔婚 “她会有一个兄长,日后也会有父亲和阿娘。” “这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我这样的状元郎,江小姐说得没错,但于我而言,于我妹妹而言,都不是。” 他会往上爬,会快速成长,会成为旁人不敢再任意嘲讽她的存在! 温长安本不再停留,推开包厢的门时,却见一个陌生的面孔站在外头,而他的身后,江知念正从隔壁包厢出来,四人相对。 江知念在江若蓁的脸上,明显看出了猝不及防和慌乱,她眸光落到江若祁身上,“阿、阿兄,你怎么在这里——江知念?” 江知念微微一笑,“江公子听闻你在此处,本来是想来接你回府的,你看这事闹得……” 江若祁面色阴沉,冷笑一声,“我当不起你这一句阿兄。” 言罢,便转身离去,江若蓁一惊,赶紧追了出去,她的确不想与江若祁沾上关系,可她也不能放任江若祁回去与阿娘告状! 江知念侧了侧身,给两人都让出路来,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的身影出了云萃楼。 温长安,“知念,这是……” 她回过头来,“如你所见,我利用温公子,策划了一出好戏。” 温长安脸色微沉,“刚刚我与她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江知念诚然点头。 却没有再多说一句,温长安喉结微动,欲言又止,眉头也拧了拧。 直到看到江知念看向半夏,似有退意,他的话才赶了出来,“你听到了,我与她已经没有关系了,日后……” 江知念半敛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继而灿然一笑,“温公子,其实这些你不必同我说,我厌恶江若蓁,可也从未因她牵连于你。” “她是她,你是你。无论你与她是否还是兄妹,有些东西,本就是刻入时光中,难以抹去。” 温长安反问,“往前数十六年,父母虽然知晓她不是亲生,温家虽然贫苦,却从未让温蓁受过委屈,可她们又是怎么对你的?” 此话说来,就长了。江知念的记忆被拉了很远,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与鲜血染红的雪地所交叠,及时抽回,笑意不明,“江府对我也挺好的。” “在江若蓁回来之前。” 温长安心头一紧,果然,他们果然待她不好了吗? 但显然,江知念不想再说下去,他也并未再问此事,来日方长,他一定会将之前的事情都弄清楚,将亏欠知念的,一一补回来。 “琼林宴上,圣上会许三甲奖励,知念,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这一次,温长安问得小心翼翼。 这般态度,莫名让江知念鼻头一酸,好在她立刻控制住了,别开眼,“玉裳楼是我的,今日你踏足的此处,也是我的,再往外沿着东三街走上一圈,属于我的产业能叫温公子看花眼。” “我什么都有,多谢温公子好意。” 可温长安问的却是,你想要什么。他开口道,“方才听江小姐说,你与世子的亲事……若是不想嫁,阿兄尽力替你想办法。” 江知念不愿让他想太多,只留了一句,“待你站稳脚跟再说,现在言之尚早,琼林宴准备事宜繁多,温公子早做准备,我先告退了。” 温长安却将这话当做对自己的激励,暗下决心。 …… 云初将所发生在云萃楼的事情原封不动说给陆君砚听,半夏绑人时调动了陆君砚的人,是以江知念也知晓,此事迟早落入陆君砚耳中。 这也是为何,说到最后,江知念忽然叫停,不让温长安再继续说下去。 再说下去,陆君砚便要翻脸了。 实则,陆君砚在听到这话时,原本用手半撑着的头的手,忽然放下,睁眼抬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破天的笑话。 云初,“听温公子这话,果然是向着江姑娘的,您可以放心了。” 陆君砚去看过温长安的答卷,他的确是有学识在身的,找准风格与长处,殿试时的考题,他也有出力,温长安在舒适区内作答,自然比别人更出彩。 可他暗中帮温长安,温长安却在背后劝他未婚妻悔婚? 陆君砚简直要气笑了! “他这个状元郎当腻了,本世子就成全他!”让他有命去无命回! 云初汗颜,世子是这个性子,嘴上的话最是凶狠不讲道理,但并非真的不讲道理,不过是呈口舌之快,实则不会冲动胡乱行事。 “世子喜怒,温公子与您不相熟才说这般的话,消消气消消气。” “他不了解世子为人光明磊落,博学多才,博古通今。” “要是世子参加科举,还有他温长安什么事情?” 陆君砚深深吸气,才觉舒服一点,“你说得对,他毕竟是知念的兄长,本世子不与他计较。” 云初连连点头。 - 琼林宴。 今年的前三甲,必定是琼林宴的重点,也是新科进士们结识权贵,熟络人脉的好时候。 人来人往间,唯独新科状元坐的地方冷冷清清,也不是旁人故意冷落。 实在是跟他聊不上几句,他性子看上去比较冷淡,大家决计再观察观察。 直到绥帝的到来,他与温长安等人都聊上了几句,今夜之后,进士们便都会依据各方面的综合考量,分配到各个位置上去。 温长安注意到皇帝身边的男子,与人攀谈,“跟在皇上身边的,就是当今太子?” 他来京城后,留意了关于江知念的一些事情,例如说她自小就喜欢太子,想要做太子妃,眼下他便打量起这个男人。 身量还算高,容貌十分出色。 难不成,知念就是喜欢他这副皮囊?……却也有可能,知念年纪还小,最容易被皮囊蛊惑。 “太子怎的有些……”奇怪。 身边的是探花,名为范启,他看了一眼,“哦,他呀,是荣安侯府世子,患有眼疾,不过他乃圣上义子,最得皇上宠爱。” “走哪儿都带上。” 温长安顿悟,这就是拱了长宁的人?! 看皇帝的眼神都变了几分,皇帝宠爱陆君砚,所以将长宁指给陆君砚了? 第210章 否认江若蓁 定然是长宁过于优秀,才引起皇帝的主意,想让长宁替他照顾这个患有眼疾的义子。 无论此人是荣安侯府世子,还是当今东宫太子,在温长安心中都配不上江知念。 虽不满江家让江知念受了委屈,可自他看到江知念第一眼起,就不得不承认,江家在过去十五年里,把她养得很好。 范启瞧他看陆世子看得出神,想着莫不是状元郎眼光都要独特一些,却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温兄,你瞧那边。” 顺其所指看过去,是三三两两的官员带着自己考中了的得意门生,或是引荐之人,往另一处去了,只看那人着装便知方才他问的问题,有多可笑。 这位,才是太子殿下。 明黄色的衣袍贵气逼人,长相硬朗,比起陆君砚,少几分俊美,所散发的气场,却更为凌人。 面目带笑地觥筹交错。 “那位,才是太子殿下,听闻之前因一些儿女私情,受圣上责罚,才让陆世子代劳,可这上上下下门清,责罚只是暂时的,日后权利收回也是必然的。” “你可是今年的状元,你手中的这杯酒,万莫敬错了人。” 闻言,温长安才察觉周围之人若有若无都在打量自己,许是在想,他温长安究竟会站哪一派,这派别不过是立场之分,不涉及旁的。 沈怀安说话间有所察觉,顺着那道锋锐目光看去,便与温长安四目相对,想起江若蓁所言,他更是拿出礼贤下士的姿态,主动起身走向温长安。 这一举动,无疑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一面暗暗起疑,这个温长安是什么来头?竟连太子殿下,也要主动去搭话? “孤也是听若蓁提起,才知晓,温公子原来是若蓁的兄长。” 沈怀安这话,叫范启狐疑转头看向温长安,他与温长安以前并不相熟,也是贡院里头说过两句话,如今两人一个状元一个探花,才相熟起来。 原以为,温长安就是个寒门学子,怎知与太子殿下还能沾亲带故? 他忽觉背后冷汗直冒,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在温长安那里说过不该说的话? 温长安是江若蓁的兄长?! 旁人侧目,一阵唏嘘。 而中心的温长安起身行礼后,回话,“殿下,江小姐流落在外时,的确暂住在下家中。” “于江小姐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在下不想让江小姐为难,如今已与在下没有关系。” 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太子这层关系都送上门来了,居然还有人会拒绝? 惹怒了太子,日后的仕途又岂会顺畅? “不过,在下的确有个亲妹妹。” 他并未说明,有人往下细想,许是能推测出是江知念,可也有人不再看他,认为他太过于清高,日后必定是走不远的。 沈怀安不怒反笑,想起江知念,他又对温长安认真打量起来,温长安的眉眼与江知念,有三分相似,只是温长安更为英气。 他意味深长地道,“温公子与孤实在是有缘。” 可不有缘吗?太子殿下与这状元名字,也相似。 …… 又说,江若蓁追回府后,头一次吃了江若祁的闭门羹,听说两个孩子闹了脾气,陈氏第一时间出来劝和。 江若祁就连陈氏也不见了。 江若蓁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为何要这般害我?……挑拨我与阿兄,对她有什么好处?” “阿兄定是误会我了。” 陈氏一听,又是江知念惹出的事情,神色不大好,她抬眼看了一眼雪枝,“琳琅阁里的人回来了?” 雪枝点头,“大小姐刚回来。” 陈氏想了一计,“这几日日头大,库房中陈年旧物也该拿出来晒晒太阳了,我记得当年琳琅阁院子僻得大,明日拿去琳琅阁晒。”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便抬的抬,搬的搬,一股脑都往琳琅阁来,半夏等人都在屋里伺候,外头的两个小丫头被一把推开,雪枝指挥着人将东西一应铺开。 “都仔细点儿,这些可金贵着呢。磕了碰了,少不得挨顿板子!” 脚步声凌乱吵闹,江知念等人一出来,便看到地上的小丫鬟,红着眼认错,只怪自己没能拦的住。 这小丫鬟又不是半夏,乌泱泱十几二十个人,哪里能拦的住,让她们先下去后,江知念眼眸凉嗖嗖地看向雪枝。 雪枝赶忙解释,“大小姐,夫人说府上您的院子是最大的,这不,瞧这日头好,专程将库房中要晒晒太阳的金贵东西,拿出来晒晒。” “我们琳琅阁又不是放杂物的地方,你们这样摆着,我们还如何住?”折柳气问。 雪枝巧笑,“这也是夫人的意思,说……府上空余的地方,都要利用起来。” 空余的地方? 琳琅阁不是住着人吗? 江知念勾了勾唇,“江夫人这是急着腾出琳琅阁?” 陈氏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又不是这个意思,她想让江知念知晓,江府留她在府上住着,当个小姐,她应当感恩戴德,知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又笃定她一个孤女,哪儿也去不了,想要留在江家,日后也该低调点了。 否则就像这一院子的杂物,还不是任她决定去处。 要真换成前世的自己,还不被拿捏得死死的?又牵挂江府之人,钱财之物全然上交。 偏偏江知念不再是上一世的自己了。 雪枝赶紧摆摆手,“大小姐您可不要误会,也用不了几日,十天半个月的,库房里需要晒太阳的物什便都晒完了。” 江知念蹙眉,佯装一副为难的模样,雪枝忍住嘲讽笑意,再不管她,领着人便走了。 等雪枝走后,江知念想也不想带着折柳等人出了江府。 原是扶光最近在留意京城的宅子,虽说江知念并不缺钱,却还是需要好生挑选,风水、景致等都有讲究。 这几日看下来,扶光一共选了三处宅子,规模都不小。 琳琅阁住不下去,她刚好趁着今日将宅子选好了,直接搬出来住,在江府的东西,她早就吩咐收拾出来,要不了一日,便能带走。 第211章 彻底搬出 前两处看完之后,江知念都有不满意之处,可扶光办事,她最是清楚不过,这恐怕是扶光短期内能找到最好的宅子了。 看出小姐不大满意,扶光道,“小姐,还有最后一处,奴婢也还未来看过。” 马车一停,半夏跳下扶着江知念下马车,牙人已经等候在此了,带着江知念四处逛着。 这个宅子落处极好,虽不比江府大,却也是分了前院后院,江知念比较满意的是,前主人审美雅致,她比较满意。 正欲与牙人说话,外头来了人。 “东西落在这里,应当不便找回了,指不定已经卖出去了。” “不行,我定要找到,就是卖出去了能如何?我不过来拿自己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前院,才看到这里有人,可这个人,她却是认识的。 “念念!你怎么在这里?” 江知念也有些意外,“这宅子原是你的。” 何皎皎迈着欢快的步伐,来到江知念身边,“何家虽驻守在外,但是在京城也置有家宅,以备回京复命之时。圣上赐了新宅邸,这个我与阿兄商量着就卖了。” “念念,是你要买这个宅子?” 江知念又四周环顾起来,点了点头,“今日瞧了三处,这里最为满意。” 牙人看这个情况,暗道不好,卖家买家相识,他还如何做成这笔生意?扶光赶紧带着牙人走到一旁,将约定的银钱给他,“怎好劳您白白忙活?” “这是约定的银钱,我还要伺候在小姐身边,便不送了。” 牙人如愿以偿,也不多留,将宅子留给她们,并将地契转交给扶光。 两人相聚,说了好些话,何昱跟在后面没出声,可眼神一直落在江知念的身影上。 比起皎皎所问的那些,他更关心,江知念为何要买这个宅子? “我岂是那般势力之人?任那些女子身份再高贵,我也同她们说不到一处去!” 江知念心中一暖,觉察冷落了身后的何昱,实不礼貌,顿步转身,“世子在镇国公府住得还合心吗?若是有不妥处……” 何昱眉眼带笑,“岂能再麻烦江姑娘?何况,江姑娘细心体贴,这些日子在府上住得十分舒心。” “住得惯便好。” 何皎皎也道,“还好有你,要不然我与阿兄突然回京,只能住客栈了。” 她又打趣何昱,“阿兄,你也不早些娶妻,我有个嫂嫂,便也不用劳烦念念替我们安排了。” 江知念掩唇轻笑,垂下的眼眸,没有看到何昱听了此话,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仿佛这满园春色,也只能看到她一人。 何昱,“多亏江姑娘。” 他只是轻声道。 接着,将自己的问题抛出,“江姑娘买这宅子做什么?” 江知念笑意盈盈,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道,“我并不是江家人,自然也不好一直留在江府。” 何皎皎大惊,连何昱脸色都沉了沉,“他们也同意你搬出来?”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生,江家家大业大,也不差江知念一口饭吃。 若是江知念搬出来,岂不是在京城举目无亲了? 折柳气呼呼道,“夫人就差没有明着赶人了,我们小姐早起了搬出来的心思,谁稀罕待在江府?处处偏心二小姐,让我们小姐受委屈。” 听了这话,何皎皎也一脸愤然,“江家怎么能这样?” “念念,你搬出来就是,有我在,定不会让你饿肚子!你何时搬出江家?我把阿兄借你用。” 江知念哭笑不得,堂堂世子,借来给她搬家?怕是不妥。 “不必,一切都安排妥帖了,费不了什么功夫。” 正如江知念所说,费不了什么功夫,当日江知念在何家买下这个宅子后,便吩咐扶光往外头搬东西,因着早已打包好,东西虽也不少,但是一个下午就搬完了。 快到傍晚时,新宅子已经收拾了出来,这个宅子不算太大,但她一个人住,简直绰绰有余。 今夜,暂且就住在了这边。 翌日,江知念刚梳洗完毕,扶光便匆匆进来,“小姐,老夫人病了,正寻您回去呢。” 扶光说,江老夫人昨日觉得心口惴惴不安,也睡不好,今日就想寻江知念说会儿话,结果一看琳琅阁院子里杂乱无章摆放着杂物,里头却是空空如也。 没有一点人住的气息。 她吓得当即晕了过去,再醒来就非要找江知念了。 “江大人下朝之后,去看望了老夫人。老夫人将大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赶紧命人寻小姐。” 不过,这些都是扶光所探知的,江府上下现在应当还不知晓她现在落身何处。 “祖母身子如何?”江知念不关心旁的。 扶光摇了摇头,“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大好,受了刺激,现在人还躺在床上呢。” 江知念稍思,还是决定去江府一趟。 等到了江府,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她径直去了松鹤院,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里面。 见江知念来了,朱嬷嬷欣喜惊呼,赶紧对江老夫人道,“老夫人,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江老夫人费力地支起身子,果然看到了她的身影,一双苍老的眼泛红,“你个孽障!你去哪儿了!?琳琅阁为何,为何空了?” 江程也气得不轻,他怒斥江知念胡闹,害得全家为她操心。 “你翅膀硬了?敢往外跑了?” 老夫人又护着江知念,“你这般说话,再把念念吓跑了,你要气死吗?!” “母亲……” 面对眼前的场景,江知念看向陈氏,陈氏坐在一旁,心虚得不敢开腔。 “祖母,消消气,我慢慢跟您说。” “昨日,江夫人往琳琅阁堆放了好些东西,说琳琅阁宽敞,把库房里的东西拿出来晒晒。可我通行实在不便,近日玉裳阁又忙,我便想着去住几日客栈。” 江程没忍住,又骂道,“江府这么大,空出来的院子也多的是,你为何要去住客栈?还有你那铺子,你一个待嫁的姑娘,怎么还整日埋在铺子里?” “你这传出去——” “传出去,我也并非江家姑娘,定不会丢江大人您的脸。”江知念声音清冷,回道。 江程一哽,又转头去骂陈氏,“你也是,江府那么大,哪儿晒东西不行,你非得搁琳琅阁去?那么多空的院子你不放!” 这都什么事儿啊,江程要被气死了。 第212章 祖母劝说 陈氏低着头,不敢多嘴一句。 江老夫人重重咳嗽过后,也微颤着手指着陈氏,“那些东西在库房里放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这么金贵,偏今年就要晒了?” “偌大江府,还要用小姐的院子放杂物,我活了这么多年,却不知这是什么道理!” “怎么不见你将东西放到落雪阁去!” 江程不知这其中内情,江老夫人半截入土的人,能看不出后宅这些心思? 这分明就是陈氏在敲打念念,借此想逼着念念低头。 可是念念自小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当即离了江府。猜出原尾的江老夫人更是恼怒,“我早就说过,咳咳……念念是我的孙女,那一辈子都是我的孙女儿!” “这江府,难道就容不下她一个女子?” “你们要赶念念出去?那就将我一并赶出去!”江老夫人大怒,吩咐朱嬷嬷去收拾她的东西,作势要起身与江知念离开江府。 江知念赶紧劝祖母,江程急得跪到了老夫人身前,“母亲,您别折煞儿子了,我就是,就是自己滚出去,也不可能赶您出去啊!” 这要是传出去,江程落了个不孝的名声,别说抬不抬得起头,乌纱帽都不保。 他朝着江知念皱眉,“知念,赶紧把东西搬回来,别叫你祖母陪你折腾!琳琅阁我已吩咐人收拾了出来。” “以后不可以再这般任性了。折柳!带几个人亲自去把大小姐的东西都接回来!” 折柳并未应声,而是看向江知念,所有人都看向了江知念。 便以为,现在就是这场闹剧的结尾时。 江知念却淡声道,“江大人,我已经在京城购置了宅邸,我既然并非江大人江夫人的亲生女儿,也没有再住在此处的道理。” “江知念!”江程大概是没想到,他都给江知念递台阶了,她却仍不知足。 “念念!谁允许你搬出江家的?你连祖母也不要了吗?” 江老夫人眼中尽是伤心,她拉着江知念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江知念拍着祖母的手背,耐心哄到,“祖母,我只是住了出去,又不是去了远地,只要祖母想见我,我便来一趟江府,或是您来寻我就是。” 江府已经没有江知念留恋的地方了,念及祖母恩情,她愿意时常回来看看。 江老夫人泪眼婆娑,连陈氏也没想到,江知念当真这么果决,说走就当真一点旧情也不念。 纵使不看在他们的份上,也没听老夫人一句。 这些话哄不到老夫人,她笃定,只要江知念不再住江府,说是随时能过来,实则只会越来越疏远。 “念念,陈氏将你从越州抱回来时,你才只有这点大……”江老夫人布满皱纹的手比划着,那一双眼睛,也仿佛透过自己的手,看到了许久以前的江知念。 “起先他们不让我将你带在身边,说你太小了,夜里啼哭会吵得我睡不好。可自小你就懂事,几乎很少哭闹。两岁时,就长得像年画里的娃娃,谁看了不说一句喜欢?” “府上的长辈抱着你都不想撒手,有一回你非要爬桃树,从上面摔下来,你父亲把祁儿关起来打了一顿……” 老夫人说着说着,自己满含泪水不算,就连江程也背过身去,陈氏低着头,手中的手帕也洇湿了,一屋子气氛沉重,轻声啜泣着。 “还有后院那湖里,本种着一整片莲花,因你过敏,陈氏便命人都拔了去,种的睡莲。” “你在江家生活了十多年,对你付诸的感情,岂能因为血缘便能割舍?齿舌尚有打架之时,更何况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这十几年来的真心做不了假。” 江知念怔然,眼眸微落,她记得祖母说的这些,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可那只是前十五年。 再多恩情,前世那一命也抵消干净了。 如今说这些,也挽回不了死在她心中的亲情。 只能叫她更加抵触。 江老夫人再看向江知念,原先她做不来挟恩图报的事,可现在,她却只能说出这些话来,试图让江知念心软,答应留在江府。 江知念看了看祖母,又看向其他人,都是低头不语的状态。 只能叹着气道,“朱嬷嬷,劳您在松鹤院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这几日,我照顾祖母病好了再说。” 朱嬷嬷连声应下。 江知念则端来汤药,先哄着老夫人喝下,没多久,药效上来睡着了。 众人守在这也没了意思,临走时,江程轻声嘱咐,“知念,你且安心住下,别叫你祖母再担心了。” 江知念置若罔闻,拿着空碗出了屋子。 折柳便回新宅子收拾出来两身衣裳带回江府,她还悄声问,“小姐,当真不走了?” 江知念手中写着东西,写完后扇了扇,递交给折柳,“这个给扶光,都是我需要添置的家具,后院有两处,我想改种些栀子,这些变动只怕要个几日,真弄起来吵得头疼,就趁着这几日办好。” 听完这话,折柳便明了了。 只是暂住几日,过段日子,小姐还是要回去的。 小姐睡得本就不好,还是先住在松鹤院为佳。 这一次,江老夫人真动了气,病了好几日,大夫来了也只是嘱咐好生休息,江知念一开始还没弄明白,怎的日日汤药喝着,老夫人的病就是不见好? 后来回过味来,原来是祖母为了留她,总称自己这不舒服,那不痛快的。 知道祖母好些了,她便放下心来,准备回自己的新宅子去了。 她与折柳说话时,被朱嬷嬷听了去,老夫人则命她去那宅子瞧瞧,是个什么情况。 回来的人也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大小姐答应住在松鹤院起,那头就开工修葺,半点没耽误下来,老夫人又慌了,是以就又“病”得重了一些。 谁知,江知念前一日夜里还陪着祖母说话至其睡着,第二日清晨一瞧,隔壁哪里还有人? 老夫人才知,江知念这是打定主意要离开江府了。 第213章 上门“劝说” 江老夫人重病这几日,江程也时时侍疾,一大早就要上朝,回来了也歇不了多久。 江程疲惫得紧,将此都怪罪在陈氏身上,不知陈氏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害得他好苦,夜里也不再去陈氏院子,宋氏那里即将临盆,正是劳累的时候,他也不去。 就往郭氏院子里躲。 郭氏这几日红光满面的,其余两个女人心中都是有气的,给主母请过安后,郭氏宋氏一道出来。 宋氏酸言酸语两句,刺不到郭氏,反而郭氏还好心跟她解释,“老爷这些日子操心松鹤院,外头院里都是事,实在顾不上妹妹,才来了我这。” 宋氏冷哼一声,“我也就是这几日怀有身子,好在……马上卸货了。”到时候,可就没你什么事情了。 郭氏淡淡笑着,“妹妹若是心疼老爷,不如替他分分忧。” 郭氏今日本就是为了引出这番话来,宋氏不会不上钩,郭氏便道,“老爷是为了老夫人的病忧愁,老夫人又是因大小姐离府才生病,若是能想个法子让大小姐回府,不就迎刃而解了?” 宋氏沉吟,的确是这样,可大小姐与她连话也没说过两句,她哪里有这个本事去劝? 郭氏瞧她一眼,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小姐定是在与夫人赌气呢。旁人说都不好使,指不定夫人去劝劝就行得通了?” 宋氏开口,“夫人愿意去,早就去了,还需你说?” “你莫不是让我去劝夫人?你怎么不去?”陈氏不将自己赶出来,便是谢天谢地了。 “老爷才是一家之主,谁还能拂了老爷的面子?若此提议解了老爷眼下困境,也叫老爷多些空闲。” 宋氏眼眸一亮,这是个好法子,可,“你自己怎么不说?” 郭氏自嘲道,“我,人微言轻,不似妹妹你,有老爷疼爱,还有孩子傍身。” 宋氏这才打消了疑虑,觉得郭氏是个识相的,也好心点她一句,“你啊,别太老实了。” 叫夫人压着欺负。 看着宋氏走远的背影,郭氏眼中笑意散去,她啊,的确不该太老实了。 当日,宋氏专程在正厅截胡了江程,两人聊天时,她便提了这件事。 江程没有多想,只想将自己眼下的困境解决,果然第二日就让陈氏亲自去江知念现在所住的地方,将江知念劝回来。 陈氏脸色僵硬,“老爷,难不成你要我去和她道歉?” “哪有一个母亲去和子女道歉的道理,老爷,日后我在京中如何抬头做人?” “她也不怕折煞了她!” 江程冷声,“要不是你没事非要到她琳琅阁去晒东西,哪有今日的事情?你拉不下脸?那母亲卧病在床这么些日子,遭的罪就是活该了?” 听了风声的江若蓁也来劝,奈何昨夜听了一晚上枕边风的江程,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 反倒是怒道,“你若是这么得空,便与你母亲一道去将你姐姐劝回来!” 江程懒得和她们多说,现在看到陈氏便觉得心烦,“她若是一日不回来,你便去劝去求一日!” “爹爹!”江若蓁高声道,“您怎么能这么与阿娘说话?” “江知念自己不愿意回来,她又不是江家人,走了便走了!” 江程冷凝着脸就走了,只留江若蓁与陈氏在此,陈氏哭得难以自已,“若蓁……我也没想赶她走的,我只是觉着,觉着她总是欺负你。” “便想着,敲打敲打她……” “这个孩子,怎么这般狠心啊……” 老夫人生病也没能留得住她,江若蓁眼眸淡淡的,江知念能离开,她求之不得。可眼下父亲却非要阿娘把她劝回来。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去? 江若蓁随意安慰了陈氏两句后,便声称自己肚子不舒服,这几日头晕害喜比较厉害,先回院子休息了。 陈氏也很紧张,等到送她回了落雪阁好久后,她才愣在原地,若蓁不能去,岂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去劝江知念回来? 这下,陈氏心头发麻,竟不知为何,江若蓁不舒服来得这般巧。 瞧她面色倒是红润,也不至于…… 自己为了她才敲打江知念,这孩子却不愿意陪自己一道,罢了……谁叫自己当年错抱了江知念,才亏欠于她。 - 江知念回新宅子得舒心,院子修葺得不错,扶光又买了些丫鬟婢女,新宅邸一切都很井然有序,唯独一样难住了江知念。 那便是牌匾一事,自己又不是江家女,却也与温家无甚关系,牌匾到底是挂江府还是旁的呢? 江知念暂时没有想好,先就这样住着,正准备去玉裳阁瞧瞧,扶光说夫人在外头。 陈氏虽不得已来劝江知念,但是心头还是拿着长辈的架子。 她下了马车后,抬步就往里走,眼睛四下打量,有些瞧不上这个处处不如江府的地方。 谁知被人拦了下来,雪枝眉毛一拧便冷喝着,“瞎了你们的狗眼!夫人也敢拦!” 这些人是扶光新雇的,只认了江知念一个主子,不知陈氏的来头,任雪枝气势再足,说不放进去,就不放进去。 雪枝便在外头闹了起来,街头巷尾的人都围了过来。 等江知念得知消息出来时,外头已经围满了人,陈氏见了她,当即说道,“知念,你这个孩子气性当真是大,不过是占用了你的院子两日,便闹着自己出来了?” “快些同我回去,将你祖母都气得卧病在床了。” 周围人一听,只道这当真是个叛逆忤逆的女子,性子大就罢了,还把自己的祖母气得病在床上,一个劲儿地摇头。 “怎的就是我气得祖母卧病了?” “我走时,祖母可是好好的。”不然,她也不放心走。 “家丑不可外扬,江夫人非要将一些破事公之于众不成?”江知念语气冷冽,如今她见不得人多,一人一句,吵得她头疼。 雪枝看旁人都是指责江知念的,又添话道,“大小姐,您一个孤女,老爷夫人愿意收养您,将你视作己出,实在不该这般任性了。” ——“嚯,还不是亲生的!” ——“太不知好歹了。” ——“若是我,自是要感恩戴德,尽力报答才是,姑娘,你这就有些忘恩负义了。” 第214章 喜提杖罚 背对着这些乌合之众,雪枝得意一笑,江知念最好受不了旁人的谴责,乖乖跟着夫人回府。 “雪枝,江若祁正妻还没着落呢,你这个待定妾室便也能说上话了?” “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雪枝不服,“你又不是夫人亲生女儿,算什么正经主子……” 江知念冷笑,“你一个奴婢,都说我不是主子,那我还回去做什么?任由你这样的贱婢爬到我头上来吗?!” 雪枝这般说话,也没见得陈氏说她一句,可见陈氏并不觉得她说的话有问题。 “我本无意将丑事外扬,江夫人既然如此不忌,那我也不妨叫大家看个热闹了。” “我住在江家,婚事已定,江夫人的女儿勾引自己的姐夫,此事,有是没有?” 陈氏愣住,没料到江知念一开口就是这些事情,她脸色慌张,四周看了一眼,当即小声道,“知念,你听话些,莫再提这些事了。” 原本江若蓁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要被世人遗忘了,江知念又提了出来。 “如今,姐夫终于抢到手了,却还要我住在江府,就是江夫人与江夫人女儿不要脸皮,我也要呀。” “江夫人恩情,我自然感念在心,我那身世显赫的未婚夫都一并赠予您女儿了,这还不够吗?” 周围哗然,方才帮着陈氏说话的人,一下子风向变了。 “这话又说回来……” “诶,这个故事,我怎听起来这么熟悉,之前是不是尚书府的两个千金,不就是这般?” “姓什么来着?” “江啊!这难道就是……” 眼见陈氏的身份被扒出来,她脸上哪里还有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江知念却丝毫没有要跟她走的意思。 且,江知念坦然大方站在那处,迎着周遭人的目光,说什么的都有,好听的讨好不了她,难听的也伤不到她。 雪枝正欲反驳,半夏已经没忍住动手,一个巴掌落到她脸上! 江知念淡淡一笑,“江夫人,恕我僭越,替您管教管教身边的奴婢。” 陈氏脸当即黑下,“江知念,你别不知好歹!我已经亲自来接你了,你……” 她身后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眼熟的车舆停下,云初亲自来到门前,看了一眼雪枝,“世子妃,世子亲自来接您。” 他往后喊了一句,“世子,这儿有个奴婢冲撞了世子妃!” 在百姓眼里,皇亲世家都是神秘的,眼下大家只能看到那车舆停在前面,威严肃穆,从中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杖罚。” “得嘞!”云初朝着自己人指了指,雪枝就被人拖了下去,他还皱着眉一脸嫌弃,“拉远些打,别脏了世子妃门前的路。” 江知念迈过门槛,不再看陈氏,“江夫人,请回。” 由人扶着上了陆君砚的马车。 陈氏不再好跟去,再看远处就地行刑的雪枝,一下子捂住了嘴,仅仅几仗,雪枝身后就染了大片红,她吓得腿下一软,扶着门框才得以站稳。 也是看在雪枝是个女子的份上,仅仅十杖,小惩大戒。 只是,男子的的十杖落在女子身上,也不好受。 最后,陈氏扶着雪枝上马车,灰溜溜回了江府,这还不算完,没有劝回江知念,江程那头也不会有好脸色,特别是有宋氏的枕边风吹着,越看陈氏越不顺眼。 …… 这边,江知念刚掀帘子,一直骨节分明的手便伸到她的眼前,是陆君砚想要扶她一把,两人有婚约在身,在外,旁人自然也将他们看作未婚夫妻,就是牵牵手也没什么大碍。 江知念今日打算去玉裳阁,改改这裙长,眼下行走不便,她也不不扭捏,伸手握住了陆君砚的手。 稳稳坐下后,才放开。 车舆都走了一会儿后,她朝外看去,“这是去哪儿?” 陆君砚,“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又靠在一旁闭眼休息,这模样一看便是不想多说,江知念欲言又止,车舆摇摇晃晃出了京城在城郊一处园子外停了下来。 这园子砖瓦皆不俗,江知念自下车后便四处打量,想来拥有这个园子的人,身份应当非富即贵,却把园子修在这般偏远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倒是奇怪。 今日陆君砚态度淡淡的,她也不多话,一直跟在陆君砚身后,这园子极大,她足足走了两刻钟,才见前面的人停下。 陆君砚侧身,江知念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前面早已不是园林,而是一整片月见草。粉红桃红交相错映,风一吹,便高高低低描绘出花海模样。 “月见草都开了。”她低喃一句。 原本扶着陆君砚的云初不知何时退到了一旁,陆君砚牵住了江知念的手,干燥的手心带着温意,“你认识这花?” 江知念点头,她觉得别扭,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总觉得今日陆君砚神情并不普通,又任由他去了。 他淡淡一笑,“月见草,是什么颜色?” 江知念努力描述出来,“粉色,和桃花一般,也有深一些的,像是……”她努力回忆,也许什么事物,是陆君砚见过的。 想着想着,她面色一红,“和垂丝海棠一样。” 这一路来,陆君砚终于带了一丝笑意,牵着江知念的手捏了捏,“那我知晓了。” 江知念微恼正欲说他,又闻,“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她就长眠于此。” 温热的手心,倏然凉了下来,江知念侧头眸中有些震动,埋怨之话都被压了下去。 原来陆君砚今日的异样,是因为这个。 言罢,陆君砚就带着她往里走,江知念顿住没动,而是说,“小心脚下,你同我说,碑在哪里?我带你走。” 陆君砚轻笑一声,声音不觉似拂山岗的清风。 “这条路,我自己走了十九年了,今年是第二十年。” 第215章 给她管,都给她管 江知念心口一痛,若没记错,他才过了二十岁生辰,也就是说,陆君砚的母亲,自他出生就去世了? 而他总是自己来祭奠母亲,就算后来眼睛看不到了,也能凭借多年的经验找到墓碑的方向。 或者说,陆君砚独自来了多少遍呢? 她不知所措地被陆君砚带着走,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墓碑,与外头园子不同,这碑简简单单,如同陆君砚的母亲一般,外人所知也就寥寥几句。 听闻早年间陆侯爷拒绝了长公主示爱,也不听陆老夫人安排,一意孤行娶了陆君砚的母亲,却没想到生下陆君砚后就撒手人寰。 说来也奇怪,也是今日她才推算出,陆君砚母亲在二十年前去世的。 外面只知道侯夫人一直卧床,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晓,荣安侯府瞒得严实,据说丧礼谁也没有请。 “我带知念来看您了。” “父亲总说我不娶妻,您无法安心。现在你也可以安心了。” 陆君砚声音低沉,江知念见他说完这些,便沉默了,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大抵也不知说些什么。 江知念垂眼,想要替他清理清理墓前,却看到早已摆满了贡品,什么都齐全。一旁还有一团黑灰,看起来很新,她不露声色看了陆君砚一眼。 他提前来过了吗? …… 同他待了一会儿,两人便从墓前回到园子,园子里鸟儿的鸣叫,又让江知念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你原本准备去做什么?”陆君砚忽然问她。 “去玉裳阁,到了一批新料子,我去瞧瞧。” 闻言,陆君砚吩咐云初,“去玉裳阁。” “是我扰乱你的计划,只好再将你送回去。” 江知念柔声,“不碍事,今日去明日去都行,倒是祭奠这样的大事,你应该提前知会我,我换身得体的衣裳。” 她今日所穿也没有不得体,只是祭奠亲人,还是要着素衣,好在江知念穿的浅浅的月白色裙子,就连暗纹也只是浅色,衬得她气质出尘,并未不妥。 临走上马车时,江知念眸光一侧,见到园子里有个仆人,原本有钱人家外头的园子里,有几个仆人管家,实在再正常不过。 可怪就怪在。 那个人她面熟,似是……皇上身边的总管? 江知念欲看清些,也许是相似之人也说不定?早一步上马车的陆君砚却已经出声叫她,她应了一声,先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陆君砚面露疲乏,见他眼下隐有乌青,想来是没休息好。 她也按下没提,只自己出神想着。宫里太监可以私自出宫吗?若不能,那为何这个太监会出现在此? 或者说,出现在此的不只是皇上的太监,还有,皇上……? 忽然,她感觉自己肩头一重,温温热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锁骨之上,江知念身子都僵住了,轻推了一下陆君砚,他却没有醒的意思。 江知念吸了一口气。 算了,看在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份上,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 快到玉裳阁时,陆君砚终于被街上的叫卖声吵醒,他先端正了身子,察觉到自己坐在马车中后,又重新依靠在马车一璧,闭着眼说话,“我睡了多久?” “莫约一个时辰。” 江知念从肩膀到整条手臂,都僵得抬也抬不起,此时虽然解放了,可又酥又麻的感觉忽然蔓延开来,她难受得抿了抿唇。 陆君砚在角落,微微勾着唇,强忍着笑意。 江知念咬牙,要不是自己手麻了,不敢动弹,真想对陆君砚动手! 酥麻的手被人捉住,陆君砚一点点往上摸着,一面替她按揉,手法轻柔,慢慢地纾解她的难受。 按了一会儿,总算是好些了,陆君砚开口,“我这般卖力,你准备怎么谢我?” 谢他? 要不是他枕着她肩睡觉,自己岂会手麻?陆君砚此人,还当真是莫名其妙! 江知念蹙眉,深深看了他一眼,“陆世子,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车舆停下,陆君砚害怕玩笑过火,正欲哄人,江知念已经起身出去了。 “知念,我并非那个意思。” 江知念没空听他解释,刚走进玉裳阁,就听到有人叫她。 “念念!” 是何皎皎。 江知念迎了上去,何皎皎身后,是何昱。他先注意到的是江知念从这马车上下来,而这马车,是荣安侯府的。 若是他猜得不错,陆世子就在里头。 “里头可是陆世子?” 车舆里一阵沉默,何昱几乎以为自己猜错时,帘子一动,陆君砚慵懒地撩起帘子,也没看外头,他一个瞎子,看了才有鬼。 “好巧啊,何世子。” 何昱眼神微沉,“不巧,今日我同皎皎是专程来寻江姑娘的。” 专程两个字,莫名落得重,陆君砚听出其中深意,故意拉长声音,“噢?专程来寻……我未婚妻?” 何昱沉默。 “那确实不巧,我专程送知念过来。何姑娘与知念都是女子,自然是有话说,世子你一个男子,怎总跟着自己妹妹身后?” “大丈夫就没点自己的事情做?” “哎,男人还是要做些正经事情。” 云初在马车前听得眼角狠狠一抽,人家何世子没来京城前,日日都在做正经事情,都上了好多次战场了,领兵作战,所向披靡! 倒是自家世子,在外人眼里,是个闲在家中的公子哥儿,世子却把话说得这般……有火药味。 陆君砚满不在意,怎么气人怎么说,谁叫何昱总惦记他的未婚妻? “不劳陆世子操心。江姑娘替我何家管理家宅,岂能与寻常人相同?我也需当面感谢江姑娘。” 陆君砚把玩着腰间玉佩的手一顿,面上不显,“我可以替你转达。” 江知念还替何昱管理家宅了?那是人家妻子做的事情,她倒是空闲,这么空闲?他有十个八个宅子,都交给她管? 若不够,再买十个八个! 何昱不以为然,“谢意自然要亲自说才有诚意。” 陆君砚不着痕迹吸了一口气,忽然一笑,“何世子说得对,那便请,恰好我也同你一道。” 他倒想看看,这个何昱今日到底想干什么! 第216章 让万物如其是 云初闻言,赶紧扶陆君砚下马车,陆君砚却不理他,反而道,“何世子,来搭把手。” 何昱:…… 他抬步过去,伸出手去扶,也并不是多大件事。 可陆君砚却迟迟不下马车,何昱正皱眉,就感觉到云初拿了一块帕子,放在何昱的掌心,接着,陆君砚整个人的重量才落了过来,借他力下了马车。 下来后,他还补充解释道,“世子见谅,我们两个大男人,当街拉拉扯扯并不太好。” 何昱终于有些忍不了了,他沉声,“陆世子既知晓,又为何非要我扶你?” 陆君砚勾唇,“你不是想感谢知念,谢她就是谢我。瞧你,方才还坦然又诚心,这就见气了。” 何昱突然觉得陆君砚也许不只是眼睛有问题,只怕是脑子也不大正常! 明明是荣安侯府尊贵的世子,行事却如同街边泼皮无赖一般,不过看在他有眼疾的份上,何昱暂且忍了。 两人进了玉裳阁,方才江知念已经和何皎皎上去了,又吩咐掌柜若是何世子跟进来,就引他上去。 在台阶前,陆君砚又停了下来,何昱吸气,自觉搭着手帕去扶,这会儿陆君砚又非要云初来扶了,叫何昱白忙活一场。 何昱无语,却也没说什么。 倒是陆君砚在和他搭话,“之前跟在父亲身边时,听闻你们潼门关的舞姬闻名整个大绥,何家驻守在潼门关,世子对此应当颇有见地。” 何昱彻底皱眉,潼门关的舞姬,都是商人走商贩卖,以女子来笼络人心,父亲自接手潼门关后,便明令禁止,只是表面上被禁止了,私底下总是不能断绝。 更何况,他何家清白世家,从来不沾染这些,“世子慎言。” 却想着,“世子提及舞姬,可是想要纳一个妾室?”心中更是不屑,这个陆君砚,眼睛都看不到了,还这么多花花肠子。 “江姑娘已经足够好,世子这般,我却为江姑娘不值。” 瞧瞧,又轮得到他来不值了?陆君砚轻嗤一声,“我说你,比我还大几个月,怎么还没娶妻?纳个妾也好。” “我未婚妻,我自然知晓她的好。” 何昱了然,眼看就要到二楼包厢了,届时进去,当着江知念的面,他不好唐突,索性直言道,“之前在围场上,与江姑娘相处过几日,传言说才貌双绝所言不虚。” “如今在京城重逢,见她商贾之道也是精通,偌大的玉裳阁,经营得红火闹热,我实在佩服。” “依我所见,江姑娘当如天上之飞雁,翱翔与广阔天空,不该囿于一方天地之中,束其手脚,失了鲜活。” 这一方天地,指的就是陆君砚,江知念要是嫁到荣安侯府,府门深深,她只会被内宅阴私不断消耗,就像之前江知念在江府一般。 在何昱看来,嫁给陆君砚,无疑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 荣安侯府与勇毅侯府一般,在随便撕一页族谱,往上数也与皇家沾染关系,这种世家,就越是水深火热。 镇国公府就不一样了,在潼门关,人丁简单,民风淳朴,没有那么多规矩,自由得多。 陆君砚冷笑一声,“怎么,我荣安侯府是不给她吃饭吗,叫她失了鲜活?” “何世子,有话不妨直说,荣安侯府娇养不起她,难不成你镇国公府就成了?潼门关风沙那么大,她那张脸去了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 “你只看到她好胜强大的一面,可知晓她素日里挑剔得很?” “京城规矩是多,但她也能随心做喜欢的事情。她并非一株草木,若是不喜欢会说会走,正如何世子说,知念与旁的女子不同,她无需谁娇养,为她谋划生活,让万物如其是,才是她想要的。” 让花成花,让树成树,让万物如其是。 何昱脚步停下,看向陆君砚的眼神变得与方才不同,陆君砚已经走在前面了,而他却在想,这个陆世子,或许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江知念正与何皎皎说着为她做两身新衣裳,这段时日何皎皎在京城,京中贵女们渐渐开始邀她去各种小宴,何皎皎心中清楚,一来,她们看中了她身后的镇国公府;二来,她与她阿兄都还未曾婚配。 多得是人打着主意。 这些请帖,自然送不到江知念这里来了,江知念没有别的想法,却想着何皎皎穿上玉裳阁的衣服去参加小宴,别人瞧见好看,便都想来这里定做衣服。 抬眼就看到陆君砚走了进来,他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才是何昱。 江知念原本以为陆君砚已经走了,此刻看到他有些惊讶,“世子怎么来了?” “我与何世子相谈甚欢,便一道上来了。” 相谈甚欢?这两人,难道认识? 何昱走来,神情与往常并无异样。 “不如我带你一起去,这玉露衣还是得你穿才最美。” “玉露衣?”何昱出声,何皎皎便把江知念亲自画的图拿给他瞧,“阿兄,是念念想出的成衣款式。” “江姑娘还有这般本事?”何昱眸光一亮。 江知念含笑垂眼,“不过是随意琢磨的。”说着,余光察觉到陆君砚那边,他瞧不见。 她便出声道,“上襦是蜜合色,下裙做的群青色,裙头以同色松石镶嵌,绣有团花,外披芍药大袖。” 这配色实在大胆,与市面上成衣的搭配很是不一样。 何昱将此看在眼里,陆君砚看不见,江知念便给他详细描述,仿佛这两人是已经成婚多年的夫妻,如此配合默契。 “哪有不请自来的道理,这玉露衣就是专门为你做的。” 至此,何皎皎不好再推辞,她的确也很想穿玉露衣。江知念将玉露衣赶制完成后,送去了镇国公府,听闻当日,何皎皎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蜜合群青芍药,几乎无人将这三色搭配在一起,怎知凑在一起,是如此地衬人。 群青色衬得何皎皎肤色瓷白,可若单单此色,未免老气。 加以芍药大袖既添豆蔻感,又不失华贵大气。 不出意外,当日之后,玉裳阁的单子,排到了三个月之后。 得知此消息的江知念,正窝在府上,折柳脸都笑开花了,将这几日的江夫人频频上门的晦气一扫而空。陈氏那日之后,每日总是上门来劝她。 江知念原以为,那一日闹得如此不堪之后,陈氏没脸再上门,可她就像有人安排任务似的,日日都上门来,连吃几日闭门羹也要上门。 第217章 落胎? 比起江知念这边的惬意,江若蓁则截然不同,她婚期只有三个月,其他东西宫里都会准备,但盖头需要自己绣,江若蓁对女红一窍不通,皇后却派了嬷嬷来盯着她绣。 这几日,手都扎得全是针眼,再看到针都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这盖头绣了整整一个月,也没绣好,那嬷嬷都坐不住了,说着,这盖头换做旁人,半个月也就绣好了,江二姑娘整整磨了一个月! 她只要不在一旁看着,江若蓁便偷懒不动。 嬷嬷终是没忍住道,“二姑娘,这盖头可是为您自己绣的,每个姑娘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怕是太子妃也要自己绣盖头。” 江若蓁不以为然,“我知晓了。” 一看,就没放在心上,她微微叹气,又道,“今日宫里会来人为您量身。” “又量?”半个月前不是才量过吗? 嬷嬷盯着她的肚子道,“您这身子,只怕一天一个样,我们不敢耽误。” 江若蓁抚摸着肚子,她的胎就要坐稳了,到了出嫁那一日,肚子已经显怀,可不得多量几次吗? 五月初,天气已经彻底热起来,江若蓁减了衣裳,本担心显怀被人看出来不好解释,可她身子本就单薄,倒是不怎么看得出。 勇毅侯府之女宋慧生辰宴的请帖,最后还是递到了江府。 宋慧毕竟是日后的太子妃,江若蓁思前想后,还是准备去一趟,在外人眼里,她与宋慧还是密友,若是不去才叫人非议。 意外的是,就连江知念也收到了邀帖,不是请她去赴宴的,而是为宋慧定制一身生辰所穿的衣裳。 皎皎本想打发了勇毅侯府的人,“勇毅侯府这是有意刁难你!围场时那个宋慧在我面前,站都站不稳,如今倒是叫她得了脸!” 以往江知念收到邀帖,都是赴宴的贵客,现在勇毅侯府的意思,言下之意叫她去伺候宋慧。 江知念拉住何皎皎,又让折柳把勇毅侯府的人叫回来。“替我回了棠宁郡主,这单子玉裳阁接了,不过她也知晓,我玉裳阁扬名京城,衣裳已经排到了中秋,眼下棠宁郡主想插队,这个价格可不便宜。” 送走勇毅侯府的人后,何皎皎急道,“你知晓给你下帖的不是宋慧,而是棠宁郡主,为何还要应下?” “棠宁郡主非要我去,无非就是设了一场鸿门宴,为了引我去,多少钱也花得。” “有钱为何不赚?” 何皎皎不得不承认,因为江知念方才,足足要了五倍的价格,且玉裳阁的规矩,先下定再制衣。 “你就不担心宴上出事?” “宋慧的生辰宴,该担心宴上出事的是勇毅侯府,可不是我。”江知念抿了抿茶,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 宋慧乃定下的太子妃,勇毅侯府这场生辰宴办得那叫一个热闹壮大,仿佛一整个京城的人都被请了过去。 江知念先前只是派人去给宋慧量身,自己没有出面。为此,棠宁郡主还有些遗憾,没能当面奚落她。 生辰宴当日,江知念亲自带人将衣服送到了勇毅侯府,棠宁如愿以偿留下她,让她宴会结束后再走。 玉裳阁给宋慧做的衣裳,里面是鹅黄细褶齐胸,外头做了一件金红晕染大袖,就是披帛上也做了精致的绣花团花,她刚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宋慧身上。 夸奖的话如流水般一拥而上,宋慧被夸得脸颊泛红,棠宁郡主不得不承认,江知念的玉裳阁的确有点东西。 做得出其他成衣店做不出的裙子。 宋慧意味不明地笑道,“大家快别夸我了,都是江姑娘的衣裳做得好。” “宋姐姐,你穿的衣裳也是出自玉裳阁?不是说玉裳阁的单子已经排到下旬了?” “是母亲体谅我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便加了足足五倍的银钱,才让江姑娘为我提前。江姑娘,还得多谢你,一会儿生辰宴结束,再让母亲给你赏钱。” 来了来了。 打发下人才用的上“赏”这个字。 这是在故意给她难堪呢。 众人朝她看来,窃窃私语地议论,宋慧接着说,“玉裳阁的衣裳做得是真的好,姐妹们若是想要做衣裳,不如都去玉裳阁。也算是看在以前的情谊份上,帮帮江姑娘。” “还是宋姐姐心善。” “都听宋姐姐的。” 江知念抬眼看向宋慧,她眼中的傲慢都快溢出来了,找上玉裳阁做衣裳,为的就是这一刻。 “宋姑娘客气,既然有意赏赐我玉裳阁上上下下绣娘,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宋姐姐这是赏你呢!” “怎么说,也得跪下来谢恩才是,江姑娘还没习惯如何做下人吗?” 这些女子,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了,江知念眸光扫了过去,方才说话的人又赶紧住嘴了。 “你这般熟悉,想来是下人做惯了?”她声音淡淡的,脸上分明还带着点笑意,可这笑意并不达眼底,倒是让那人打了个寒战。 “我,我怎么可能……” 江知念在宋慧不甘的眼神之中走开,无论宋慧说什么,江知念都能化解,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接这一单。 如今棠宁和宋慧没有心力找自己麻烦,只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江知念入席后没多久就等来了何皎皎,旁人来搭话,何皎皎也不太搭理,一心与江知念说话,直至快要开席了,原本待着客的棠宁,被她身边的嬷嬷叫走。 接着外面脚步凌乱,有人忙喊着,“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众人纷纷起身,往外去了,与她们方向形成对比的,是频频避开人往里走的半夏,她来到江知念身边,低声道,“小姐,二小姐落水见红了。” 第218章 当我是死的? 见红了? 江知念眼底闪过片刻意外,随后对何皎皎道,“皎皎,我去接一接陆世子。” 何皎皎点头,“那我去寻我阿兄说会儿话。” 原本江知念这样说只是托词,却在走出席上时,当真看到云初与陆君砚走来,她快步迎上。 不等云初开口,江知念神情凝重,“江若蓁见红了。” 陆君砚一顿,沉默片刻后,说道。“是他福薄。” 指的是太子沈怀安。 江知念和陆君砚心知肚明,当初为了成功换婚,把江若蓁屋中的香换成了令其假孕的香。 故而这段时日,他们都以为江若蓁是假孕,过不了多久,身子上的异样就会出现,原本两人还在想用什么法子造成流产的假相。 可今日这一遭,江若蓁却真的见红了,所以说,江若蓁是先前是真的怀有身孕了? 虽说江知念和陆君砚两人省了心,可到底还是唏嘘。 江若蓁流产的这个孩子,是沈怀安仅有的一个。 那一头因江若蓁落水之事引起骚动,勇毅侯府第一个寻的就是同样来赴宴,且与江若蓁是姐妹的江知念。 下人匆匆过来禀告,江知念正欲跟着去,身侧的陆君砚握住她的手,果不其然,这手冰凉得很,“知念,别多想。” 沈怀安不育,是江知念一手策划,但这与亲眼看到江若蓁落胎,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流逝,也是有区别的。 陆君砚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于是便出言安慰。 江知念点了点头,想起来他并不能看到,于是道,“我知晓。” 陆君砚放开手,任由江知念跟着婢女去了,他眸光深深,吩咐云初,“让云终暗中跟去瞧瞧,若是有什么意外,便把那个人带回府中。” 江知念来到勇毅侯府安置江若蓁的地方,外头围着许多人,大多都是勇毅侯府的,棠宁倒是想瞒下这桩丑事,可当时江若蓁落水,太多人都看到了。 宋慧失神地站在屋外,早已没了今日初见她的高傲,披帛垂落在地都不知晓,棠宁在她旁边,冷睨了她一眼,她才恢复了神色,强装镇定地看向江知念。 “江姑娘你来了,进去瞧瞧二姑娘,她今日不小心落到湖里,眼下……” 棠宁微微一顿,知晓两人早就不合,江知念又怎会替江若蓁说话? 是以,她的下颌扬得更高,江若蓁那贱人腹中还有太子的孩子?看来这水落得的确是时候。 江知念目不斜视,只在两人身前停顿一二,“人是在勇毅侯府出事的,郡主好生想想此事如何交代!” 棠宁愠色明显,江知念又道,“郡主息怒,该和谁交代,您心中比我清楚。” 棠宁或许不知晓,对于皇后和太子来说,这个孩子有多重要,中宫的怒气,只怕来得比她想象中要猛烈得多。 言罢,江知念抬步进去,看到江若蓁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上,醒来有一会儿了,不过小产之后,她身上没有丝毫的力气。 看到江知念进来,她眼泪滑下,一种难言的情绪油然而生,怎会是江知念?为何是江知念? 明明就是江知念,自己才会走到这一步。 可到头来她在外头出了事,外人想到的却是江知念。 “姐姐,我今日这般,你是不是很高兴?” 江知念淡勾了下唇,“若今日躺在这里的是我,你是不是很高兴?” 江若蓁微微一滞,她自然开心,她恨不得拍手称快! “你是什么心情,我便是什么心情。我来这一趟,不必觉着我来看你笑话,亦或是当真关心你,不过是她们叫我来,我不得不来。” “我已给江府传信,再过不久,江家便会来人。” 可江若蓁心中清楚,江府的人未必能在棠宁郡主面前讨得几分公道,如今,只有江知念这般果决强横的人物,才能给她讨回公道。 也只有江知念,敢走出去,质问棠宁和宋慧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江知念不会,她只是冷冷的看了江若蓁一眼,便转身出去。 “是,是她自己掉进湖中的,与我没有关系。”宋慧没忍住解释了一句。 江知念毫不在意,“太子妃与太子解释,左右都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情。” 棠宁恨自己这个女儿沉不住气,她冷声道,“江知念,你凭什么在侯府这样趾高气昂地说话?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本郡主是给你脸,才让你来为慧儿定制衣裳。” 棠宁自己心虚,却将气撒在她身上,江知念不允许。 她对上棠宁的眼眸,“郡主眼下最好别招惹我这个孤女,否则——” 一向嚣张跋扈的棠宁,这一次却被江知念唬住了,宋慧闯了祸,江知念不出手便还能拿捏江若蓁一二,可要是江知念要与她硬磕到底…… 棠宁余光看到缓缓走过来的身影,心中怒气便只能散了个干净。 “还以为你们都知晓知念是我的未婚妻。”陆君砚今日穿的是瑾瑜色提花暗纹圆领长袍,与往日总穿的淡色系的他很是不同。 仿佛衣服颜色一变,气场也变了。他站在那里,众人注意到的不是他那双暗淡的眼眸,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威慑力。 “总一口一个孤女地叫,难不成——” 轻笑,如同打趣一般,却冰冷得掉碴儿,“当我是死人?” “世子误会了。”棠宁郡主的嚣张气势弱了两分,她又如今的地位,少不了察言观色的能力,旁人都瞧不起陆君砚,但她知晓陆君砚不一般。 “我眼睛是瞎,耳朵可不聋。” 不仅是棠宁郡主,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江知念淡淡扫了一眼宋慧和棠宁,与陆君砚一道离开了这个院子,今日这个生辰宴还能不能进行,她不知晓,只能先让人传话给何皎皎,今日她有事先行离开了。 “有问题。”走出来一段距离后,江知念开口。 “你不是去瞧江若蓁的?” 江知念一脸莫名,她管江若蓁做什么,她这一趟,只是借此机会去探探此事内幕,“棠宁郡主一般会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嬷嬷,那个嬷嬷我见过,方才也看到她在传话。” “眼下她身边却缺了一个。” “万寿节那日,她分明把高红玉带在了身边,今日却不在。” “还有江若蓁的态度,要是真的因宋慧落水导致流产,她怎会这般平静,这其中定有隐情。问不出来,只能费点功夫了,半夏——” 陆君砚却开口,“你猜得没错,云终方才在勇毅侯府暗室中发现了同样落水的高红玉。” 江知念暗暗心惊。 “在哪里?” “在我府上。” 第219章 偏心的真相 江府来人后,陈氏想要讨个公道,奈何勇毅侯府态度强硬,江家在此事上,没落得半分好。 不过没多久,宫里头就传了旨意,两家一道入了宫中。皇后因江若蓁落胎大怒,不仅罚了宋慧,连着棠宁也一道罚了。 宋慧泪眼朦胧看向太子,企图向太子求情,可是太子更为冷漠厌恶地目光刺痛宋慧,他甚至不愿意多看宋慧一眼,起身去了侧殿看望江若蓁。 因着此事,众人也都知晓了江若蓁与太子早有首尾,甚至怀了身子。可到底一个妾室,皇后因一个妾室如此责罚太子妃这个正室,大家猜测太子定是极为宠爱江若蓁了。 却不知,江若蓁这个流掉的孩子,对东宫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怀安在侧殿看到了一脸苍白的江若蓁,他心口没来由地疼着,不知是在心疼眼前这个女孩儿,还是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江若蓁看到他,眼泪唰地落了下来。她强撑着起身,下一刻就落入沈怀安怀中,触到他宽阔的胸膛,江若蓁哭得更厉害了。 “怀安哥哥,我们的孩子……都是高红玉,是她推我的!怀安哥哥,你一定要为我和孩子做主!” 沈怀安的唇抿成一条线,眼中透露着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仿佛所有的期望,都在这一刻幻灭,脑海中尽是在围场时自己虐打人的一幕幕。 江若蓁说了很多,却没有被搭理,她疑惑地抬头,看到沈怀安猩红阴翳的双眼,吓了一大跳! “怀安哥哥?……怀安哥哥,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自他嗓中逸出,江若蓁没能听清,她又问了一声,沈怀安将她从怀中拉出,“你好生休息,你说的人,孤会命人处置。”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侧殿,此刻的他头痛欲裂,根本无暇顾及江若蓁,将命令下达给下面的人,就回了东宫。 - 江知念并没有出面,隔着一道中空的墙,听着云终在另一边审问高红玉。 原来今日江若蓁去寻宋慧时,正好遇到了高红玉,两人起了争执,江若蓁不由分说地就拉着高红玉掉入湖中,其实高红玉会一点凫水,奈何被江若蓁死死拽住。 高红玉呛了几口水就昏死过去了,连自己什么时候被关进暗室,又是如何被带来的都不知晓,更不知道今日审讯她的人是谁。 云终在另一侧,“你和江二姑娘为何起了争执?” 并未有人给高红玉换衣裳,半湿不干的衣服在这间幽暗的屋子里,冻得她嘴唇发紫,这个问题,让她哽住,不由打量起四周,“你是谁?快放我回去!” 云终皱眉,手中的鞭子狠狠一挥,撕裂空气发出猎猎声—— “我,我说!” “是有关……有关江家大小姐,江知念的事情。” 听到此处,江知念睫毛一颤,原本喝茶的陆君砚,以余光悄然落在她身上。 “胡说八道,你一个勇毅侯府的奴婢,如何与江知念扯上关系?分明是你存心害二姑娘!”云终冷硬道,似是不信,实则说这话,只是为了撇清与江知念的关系,让高红玉放松警惕。 “当真是如此!我是江若蓁在扬州时的发小,她什么事情我不知晓?当年她担心回了江府,江府上下偏心江知念,薄待了她,于是编出江知念将她赶出江府的事情,由我来作证!” “不然为何江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说不疼就不疼了?” 高红玉急道,四周太暗了,除了眼前这个人,她看不清任何事物,更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处置,只知道若是自己落到江若蓁手上,没有好下场。 她怕得浑身颤抖,脑子里也无法判断究竟是谁将自己关在这里,或许是江家为了追究责任,将自己抓了来。 想要保命,她只能用自己知道的事情换,“我可以向江大人作证,只要你们放了我,我什么都说!” 高红玉拼命磕头哀求,可审讯她的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她察觉异常小心抬头之时—— 烛光燃起,由暗至亮。 一张明艳的娇容落入高红玉的眼睛,她吓得向后瘫坐在地,“是,是你——” 江知念将烛台放在桌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淡漠,“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 …… 宋慧被罚跪,每日两个时辰,直至大婚那日。 棠宁则是被禁足在勇毅侯府。 回到勇毅侯府,棠宁怒气冲冲地来到暗室,自江若蓁和高红玉落水被救起来后,她就悄悄派人把高红玉关了进来,高红玉她还有用,不能就这么死了。 棠宁让人把高红玉带出来,她要好好审问,今日高红玉和江若蓁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谁知,暗室中并无高红玉的身影,一开始棠宁还不信,直到她亲自进去巡视了一圈,闭了闭眼,“废物!” 高红玉被人截走了。 江若蓁在宫中养了几日,被送回了江府,期间她只见了沈怀安一次,她想多说些温存暧昧的话,却被沈怀安转移开话题。 当她问及高红玉之事时,沈怀安只安慰了一句,“暂时没寻到她下落,若蓁,你好好养身子,孤会给你个交代。” 江若蓁心中委屈,但又听下人说,近日太子太忙,圣上委以重任,实在分不出太多心来。她才把心落回肚子里去。 送走江若蓁后,沈怀安如释重负,询问手下,“弄清楚了?高红玉当真在江知念手中?” 第220章 落水真相 “江姑娘府邸周围都是世子的人,属下暂时无法接近。” 沈怀安黑眸沉沉,“勇毅侯府可有动静?” “棠宁郡主暂时没有察觉。却也在四处寻找高红玉的下落。” “嗯,既如此,暂时不必打草惊蛇,切勿让旁人知晓了她的下落。” “那良媛那边……” “不必搭理。孤想看看,江知念想做什么。”左右都在京城,他且看看江知念的用意再决定如何处理,江知念和高红玉如何扯上了关系? 如果若蓁落水小产的罪魁祸首当真是高红玉,那幕后指示是不是江知念? 想到鹿卧山发生的事情,沈怀安丝毫不怀疑江知念对自己的恨意,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将这心思打到江若蓁的肚子上。 …… 陆君砚以为江知念在得知此事后,会迫不及待地带着高红玉去江府戳穿江若蓁的谎言,可江知念在自己亲自又问了一遍后,只是把高红玉带回了自己的府中。 谈及此事时,江知念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当初江若蓁引外男至琳琅阁,分明证据确凿,祖母也答应给她做主,为何忽然变了主意。 此事涉及陈氏院子里两个嬷嬷,专程去了一趟扬州,把高红玉带来京城。 多半也是因为此事。 “伤害已经造成了,真相到底如何,此刻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陆君砚心中顿疼,“至少可以还你清白。” 江知念笑得意味不明,这种事情的清白又有多重要呢?有前世自己的命重要吗?就因为江若蓁编的一个谎言,就让她承受了这么多恶意。 她就算即可带着高红玉去江府澄清,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不可能了。 她永远不会忘记前世的自己死得有多惨。 在江知念挣扎在过去的记忆时,眼眸中的痛苦之色暴露在陆君砚眼里,情绪之浓烈,叫他为之震动! 陆君砚察觉出一丝端倪,据他所知,江府之人虽说偏心,却也不至于让知念露出这样的神色,不仅是委屈,更多的是痛苦和怨恨。 在他眼里,这样的神色即便是对沈怀安,也比对着江家来得合理。 究竟是为什么呢?陆君砚百思不得其解,却想起来今日寻江知念的主要目的,“云初,将百忧解拿出来。” 江知念回神,垂下眼掩饰眸中情绪,只见云初在桌上放下一个方形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颗颗圆形的香丸。 “半夏说你一直都睡得不安稳,总是噩梦缠身,长久以往身子定熬不住。” “这个香是我让徐先生制的,他是你师兄,你也可放心使用,此香名为百忧解,睡前燃在屋中有安神的功效。” 实则,江知念在之前调配令人不育的香时,便看到过这个方子,只是她自己不甚在意。 “多谢世子。”有人替她调配也再好不过。 “徐先生说,你这症状还得吃几幅药,其中有一味他暂时没找到,等配齐之后才给你。” 江知念颔首,两人又商讨了一会儿江若蓁此次落水之事,江知念如何也没想明白,江若蓁为何会拉着高红玉跳水,明明她的身孕是她最大的筹码。 “莫非,高红玉还有事瞒着我们?” 陆君砚稍思,“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或者她……” 随着陆君砚这个猜测落下,江知念眸光一闪,脑中立刻联想到了一个人——江雪宁。 - 江若蓁回江府后,第一件事便去了二房寻江雪宁,却是扑了个空,二房的下人说,三小姐前几日便去了医馆义诊,这些日子都没回江府。 闻言,江若蓁没来由地心慌,片刻也等不了,便去江雪宁所在的医馆找她。 江雪宁戴着面纱坐在简陋的木桌前,她的身旁是一位坐诊的老婆婆,身后的医馆也是老婆婆开的,因为常常义诊,实则也赚不了几个钱,勉强糊口罢了。 江雪宁虽然师从神医徐闻璟,但医术毕竟需要日积月累,她学的时间短,不敢轻易下论,只是跟在婆婆身边帮忙写写方子。 这也是师父同她说的。 “您且拿好,去那里抓药,这些日子不能再劳累了,好生在家休息几日。”江雪宁耐心嘱咐着,唇畔的笑意在看到气势汹汹的江若蓁后落了下来。 江若蓁走近了,冷声道,“你耍我?” “乔婆婆,我有些事,您先忙着。” 江雪宁把江若蓁带到一旁,像是没事人一般,“二姐姐,听闻你在勇毅侯府落水,身子可好些了?” “少给我装!”她环顾了一眼四周,声音并不算大,“之前你同我说,我身上是假孕的症状,为何我落水后会落红?!” 宫里的嬷嬷走后,江雪宁来她屋中一次,便闻出了香炉之中的香有问题。 原本江若蓁是不信的,江雪宁断言这香最多维持女子三个月不来月信,果不其然在江雪宁说了此话后的第二日,江若蓁小腹坠痛,来了月信。 皇后太子,就连当今圣上都知晓了她怀孕的事情。 如今却告诉她,她是假孕?三个月后,就该见肚子了,到时候她拿什么给宫里交差?这等欺君之罪,简直比江知念当初还要严重! 江若蓁思来想去,也只能想想法子假装流产,才算是有个交代。 原本她还未想到如何伪造小产,直到在勇毅侯府见到了高红玉,她便有了成算。 一来,高红玉知晓自己的秘密,可却被棠宁保护得严实,她无法灭口。 二来,这是个顺理成章小产的机会。 于是她便拉着高红玉落水,等着被人捞起来,以谋害良媛的罪名,处死高红玉! 可她万万没想到,不仅高红玉不知所踪,原本没有怀孕的自己还落了红!若是自己没怀孕,又不在月信日子,为何会落红? 江若蓁想到这里,便浑身冰冷地后怕! 心中有个猜想,却不敢确认,只能质问江雪宁! 第221章 江雪宁的算计 江雪宁抿了抿唇,故作迷茫看着她,“我怎知二姐姐为何会落红,我又不是大夫。” 闻言,江若蓁的心彻底沉落在地,扬手便是一巴掌,落在江雪宁脸上! 江雪宁险些没站稳,脸上带着的面纱也飘落在地。 “江雪宁,你敢算计我!” “你知不知道我腹中是谁的孩子!?” 江雪宁一面捂着脸,不但不觉得痛,反而心中畅快至极,江若蓁此刻反应过来已经全无用处,这个孩子已经不保。 可她觉着不够,她还是很期待哪一日江若蓁知晓了太子的不育之症,知晓了江若蓁分明可以凭着这个孩子母凭子贵,一辈子无忧,知晓了日后再也不会有太子的孩子,江若蓁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到这里,江雪宁红了眼,她可不怕江若蓁的报复,这只是她讨回来的分毫罢了。 “二姐姐,你落水与我有何关系?难道因我母亲过世,便如此欺负于我吗?” “说我算计你,二姐姐可有证据?我连勇毅侯府也不曾踏足……” 江若蓁这一巴掌,引来不少人围观,江雪宁红着眼哭诉之时,江若蓁竟然无从辩解,她只觉得胸口沉闷,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接着一阵眩晕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江雪宁连忙请人把江若蓁送了回去,还好心地为她抓了些小产后养身子的药,叫所有人都挑不出错来。 江知念回江府看祖母时,恰好遇到江雪宁带着她亲自熬的梨汤来看祖母。 江雪宁送完梨汤后,笑盈盈道,“祖母,今日有长姐陪您,雪宁就不打扰祖母和长姐说些贴己话了。” 江老夫人好不容易见一次江知念,拉着她不肯撒手,江知念本有些话想问江雪宁,眼下也没了机会,索性安心陪着祖母。 见祖母消瘦了些,便问了一句。 朱嬷嬷面上也带着喜色,念叨着,“大小姐离府这些日子,老夫人一直挂念您,吃得也少了些,能不瘦吗?” 江老夫人,“念念,你在外头住,我实在不放心。” “祖母不好生吃饭,我也不放心,不如祖母搬过去同我一起住?”江知念提议道,“我那府邸虽比不上祖母您的松鹤院,也不会委屈了您去。还能日日督促祖母。” 这话便是在拒绝江老夫人了,她苦笑着,知晓念念有心结,若是心结不解,谁也拗不过她。 “你不在,雪宁便日日来看我,你……也不必担心我,实在不想回来,便照顾好自己。” 江知念应下,又说了些别的,日头高起来,陪着祖母去睡午觉后,江知念才出了松鹤院。 “长姐。” 江知念回头,见江雪宁原来一直等在松鹤院外,日头这般大,她的小脸都被晒红了。 “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江雪宁点了点头,“方才我见长姐有话同我说,又不好拒绝祖母,便在此等长姐了。” 江知念顿了顿,与她寻了个阴凉亭子说话,“眼见着入夏了,日头越发毒起来,当心中暑。” 她的确有话问江雪宁,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问出来,“江若蓁落水小产,你知晓了吗?” 接着,她便注意起江雪宁的神色,只见她神色坦然,毫无隐瞒之意,“我知晓,长姐是想问,这件事和我有没有关系,对吗?”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长姐的眼睛。” “不过此事和我关系不大,我只是告诉她香炉之中有令人假孕的香罢了。” “余下的,我便什么都不清楚了。” 江知念闻言,只是看着江雪宁,半晌一句话也没说。江雪宁虽然没有直接动手,却间接导致了此事的发生。 江雪宁揉捏着手帕,迟疑开口,“长姐难道不信我?” 接着,便急着解释,江知念出声,“雪宁,你知道这个孩子对太子来说意味着什么,眼下她的确拿你没办法。可这件事,太子一定会追查到底。”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她是当真有孕的?” 江雪宁原以为长姐是觉得她恶毒,却不想长姐是担心她,她仔细回想,“宫中给我赐婚那日。” 那日江若蓁情绪激动,回想了一下,江若蓁那段时日情绪一直不大稳定,若放在以前,江若蓁定然是向陈氏诉苦委屈,让旁人来对自己口诛笔伐。 江雪宁便借口给老夫人熬梨汤,日日去厨房时,注意着落雪阁的饮食,叫她察觉出不对劲来,江若蓁的症状与师父医书中所写根本不同。 便有了猜测。 “她与太子私通是真,自然也有身孕的可能。谁知她去了勇毅侯府,起了这等心思。” 折柳来禀,陆世子顺路来接江知念。 江雪宁起身相送,“长姐要走了?祖母一直牵挂着长姐,若是有空,长姐多回来陪陪祖母。” 她也能多看看长姐。 她在心中说道。 “雪宁,一个月后你就嫁去东宫了,趁着还未出嫁,多做些想做的事情,府中寻不到人说话,也可以来我府上找我。” “真的吗?”江雪宁眼眸一亮。 长姐一定厌恶极了江府和江府的人,才会毫不留恋地搬出江府。 江雪宁原以为长姐大抵不愿意再和江家的一切有牵扯,所以她也没有动过去找江知念的念头。 听到江知念这般说,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当然是真的,我府上的院落也不少,就是来住一段时日也可以。” 江雪宁眸中先是欣喜,接着一点点淡去,“我,我还要照顾枫哥儿。” 江知念本想说,带上江枫一道过来也行,江雪宁却先一步,“长姐快些去,莫让世子久等了,” 她便按下不提。 …… 江雪宁目送江知念离开的背影,越来越小,直至看不见了,她才垂下眼眸。 正如长姐所说,太子一定会追查到底,江若蓁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要是住到长姐那里,只怕会给长姐带来麻烦。 碧雨来寻江雪宁时,就见她抿着唇在发呆,“小姐,小姐?日头这么毒,您在此处做什么?” “快与奴婢回去。” “以往也没见您与老夫人这般亲,如今却亲自熬汤送到松鹤院,您这般又是何苦?松鹤院那位何曾把小姐放在心里过?她心头只有大房,当初若是肯应了二夫人,也不至于……” 碧雨越说越难过,江雪宁却道,“她的确对不起阿娘,江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原谅。” “不过长姐搬出江家,她是长姐在江家唯一牵挂之人了。” 第222章 前世噩梦 江知念刚上马车,马车内伸出一只有力的手,将她猛地拉入,江知念心中揣着事情,一时未能反应,整个人就倒向陆君砚的身上。 显然,陆君砚是有意的。 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落入他的怀中,并被紧紧怀抱着。 “陆世子?” 江知念出声,轻轻挣扎了一下,陆君砚先是用力将她禁锢,却突然想起什么,卸了身上的力道,让江知念得以起身,在陆君砚正对面坐下。 “怎么想起回江府了?”陆君砚当即开口,赶在江知念质问之前岔开话题。 江知念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方才陆君砚在做什么?她自然察觉出问题,但车舆之外,折柳的声音响起来。 “小姐,方才松鹤院的人追出来递了帖子。” 江知念轻轻撩开帘子,折柳将帖子接过,只看了一眼外封,便知晓了这是什么。 历年的端午,京中举办赛舟盛会,各家公子小姐能去的都会去。 “什么东西?” 江知念将帖子放到一旁,“赛舟盛会,荣安侯府今年可要下船?” 有权有势的世家,或会自己造船下船,其整个家族之人都要贡献一份力,荣安侯府虽然脉络复杂,但一直没有参与此项活动。 “侯府无人做掌舟人。”陆君砚解释道,“你若是想看,我让云初去安排,陆秦志倒是能掌舟。” 不过陆君砚知晓此人没什么能耐,只是个花架子,充充场面还行。 江知念,“不用,我随口一问。” 想起还未回答陆君砚的话,“我回来看看祖母,刚巧和雪宁说了会儿话。” “江若蓁小产之事,与她果真有关系。”将江雪宁所说一一道来后,江知念说出自己起疑的地方,“雪宁也要嫁入东宫,江若蓁该恨透了雪宁才是,又怎会因为雪宁的提醒,拿自己腹中子去冒险?” “她定是有隐瞒的。” 只是隐瞒了什么,江知念暂时不知晓,她已经让半夏去打探线索了。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江知念将此事暂且搁置后,忽然反应过来,她抬眼问道,“你怎知我今日来了江府,还来接我?” 方才她一味关心江雪宁,险些忘了今日她与陆君砚并没有约定。 “方才去你府上寻你,听说你来了江府。”陆君砚解释道。 江知念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今日为何这般奇怪?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被她看出端倪,陆君砚故作轻松地往后一靠,“有什么奇怪,就是想来接你罢了。” 他越是心虚,江知念越是肯定,她沉默不语,车内又是一阵静默,陆君砚自知瞒不过她,率先败下阵来,他张了张嘴,又忐忑地措辞。 许久后,他终于开口问道,“你做噩梦多久了?” 江知念微微拧眉,这是什么问题?自她重生回来之后,她就噩梦缠身,睡眠不佳,觉时深时浅,深时被吓得浑身惊汗也醒不来,浅时只一阵风也能叫她吵醒。 “莫约有半年多了。” “你给我的香很好,这两日睡得好些了,此事并非大事,你也不必总挂念在心。”她还出言劝慰,能够重生已是莫大幸事,做些梦不过是时时刻刻提醒她,江府曾经的所作所为。 江知念这菜发现,今日陆君砚眼上缠了纱带,素白色的纱带将他一双眼眸遮住,在其不说话时,增添几分神性,如故意遮眼不忍直视疾苦众生的神明。 只有遮住,看不到那些痛苦,才能好过一分。 听着她故作轻松的嗓音,虽看不到,陆君砚却能想象出她此刻的神情,定然像是那日见到的玉兰一般。 如果,他昨夜没有做那个梦,便当真信了。 皑皑白雪之下,被刨开了是殷红色的鲜血,乞丐被什么东西绊倒,撒气地踢了一脚,深埋于地的东西被掀开了一般,一只苍白肿胀的手就这样血淋淋地出现在雪地中。 如同从地狱饿殍向上攀爬,恰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伸出这结界一般。 令他惊痛的是,那手的手腕处,一颗鲜红欲滴的痣赫然刺眼。 而江知念的腕间,正有一颗红痣! 梦中的陆君砚一抬眼,便看到江府大门,如现在的大门如出一辙,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也感受到了心口猛烈的疼痛和收缩,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惊醒后,还在夜里,陆君砚静静坐在床榻上想了一夜,仿佛心中的疑问,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为何提到江家,知念眼中的痛色与恨意那般深沉,那一股怨恨如同熊熊火焰,恨不能将她整个一同燃烧成灰烬! 梦里频闪的片段,给出了解释。 陆君砚以前并不是一个信怪力乱神之事的人,可自看到江知念那一刻起,他便不得不信。 倘若梦境是假,为何他从未见过江知念,却能在梦里提前将她梦得如此清晰? 倘若梦境是真,那些事情,又是在何时何地发生的呢? 陆君砚一时间想不明白,天一亮便匆匆去寻了江知念,却被告知去了江家,眼下他最担心的就是江知念去江家。 久久不得回应的江知念正要询问,就听陆君砚道,“知念,你相信人有前生今世吗?” 随着江知念心中一震的,还有马车,她身形不稳,情急之下扶了一把陆君砚,他第一时间,也伸手稳住江知念,两人的手交握之时。 陆君砚脑中再次闪过那只露出枯骨的手—— 本该生出恐惧的他,却牢牢握住,不给江知念抽手的机会。 马车已经停下,江知念故作镇定,“世子今日寻我就是为了说这样的胡话?” “世子、江姑娘,我们到了。” 马车停在江知念的府邸门前,随着云初的声音响起,两人都从紧张的气氛中抽出身来,她当即出了马车,陆君砚跟在后面,却还未等他下车,江知念便回头道。 “世子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休息。” “今日多谢世子送我回府。” 陆君砚顿步,神色无奈,他都还没下马车,就接收到了江知念的逐客令。 第223章 重生被发现? 知晓江知念此刻是真不想待客,索性又坐了回去,“也好,你好生休息,我改日来看你。” 送走陆君砚,江知念心跳才慢下来,她一言不发地回了屋子,对陆君砚方才的话百思不得其解。 陆君砚怎会问出这般奇怪的话?就仿佛……仿佛他知晓自己是重生的一般。 如此光怪之事,江知念定也不会说出去,陆君砚的意思,她还得再斟酌一番。 - 此后这些天,江若蓁不肯放过江雪宁却也无用,再有一个月便是她的婚期,如今宫里头和江府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江家忙着给江若蓁备嫁妆,宫里头就更别说了,东宫一次性嫁来四位姑娘,光是礼单和各项规矩,便有的忙,再者正室与侧室的礼单、穿着、仪制又各不相同,将来住进东宫,哪个殿也不相同,几个姑娘们的喜好等等,忙得内务府头晕眼花。 还要避免将几个姑娘弄混淆。 “都给我警醒着些,记住了!太子妃娘娘乃是棠宁郡主之女,这位身份尊贵,胆敢怠慢了去,我也保不了你们!” “良娣乃太傅之女,连殿下都毕恭毕敬,该怎么做,不必我多说!” “至于两位良媛,其中江二姑娘你们都认识,那可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儿,更是得罪不得,谁分到这三个殿中,都把脑袋给我提在手上咯!出了事情,都得掉脑袋!” 至于另一个嘛,没有提到那就是不重要,背景不显,殿下也没有特别照顾,自然就如何简单如何来。 又说江府同时嫁两个女儿,陈氏自然是将自己能添的嫁妆都给江若蓁添了进去,不仅如此,她还专程去了一趟松鹤院,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您这个做祖母的,多多少少也该给孙女儿添些箱。 江老夫人本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让朱嬷嬷自库房中将两套翡翠头面,一套纯金头面及几张地契给了陈氏,陈氏见了眼睛都放光了,她便知道老夫人这里有好东西。 还问着,“母亲这是将自己的嫁妆都掏出来了?”这话也还在试探老夫人,是否还有保留。 江老夫人淡淡道,“该给她的我不会少,不该你们惦念的,也少费心思!” 原以为念念会嫁在江若蓁前面,她给念念准备的嫁妆并不少,谁知调了个儿,她还是把给江知念的留出来了。 陈氏讪讪然,等出了松鹤院后,那跟着朱嬷嬷去拿东西的丫鬟,一个劲儿地说着老夫人藏了不少好东西呢。 陈氏冷眼,“婆母还真把江知念当作宝,宁愿把东西给她,也不愿意给若蓁,真是糊涂!” …… 比起落雪阁,江雪宁这头便简单许多,二房的财产不多,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嫁妆,几只包袱收拾收拾便能直接走。 最昂贵的东西,莫过于宫中内务府送来的出嫁那日所穿。 令她意外的是,松鹤远还专程送了一些东西来,只说是老夫人给她添的嫁妆,看着眼前那一盒首饰,其中也不乏珍贵之物。 可江雪宁丝毫不稀罕,让碧雨随便塞在哪儿都行。 她最珍贵的人引老夫人的偏颇,如今天人永隔,身外之物于她而言有什么用? 只是自己去了东宫,唯一放不下的是江枫,思来想去,还是带着江枫去了江知念那处。 “长姐,我入宫之后,只担心幼弟在二房无人照顾,江府无人顾他,还请长姐每次回府探望祖母时,可以替我瞧瞧他。” 从江雪宁被赐婚那日,江知念就算准了今日,在复仇和照顾幼弟之间,江雪宁只能选其一。 “我算着日子,给你备了添箱。待会儿走时一道带回去。”江知念朝着江枫招了招手,江枫便走了过去,扯着江知念的袖子,脆生生叫了一声,“大姐姐。” “乖。”江知念朝他一笑,随之抬眸,“我这处还有空余院落,若是枫儿不嫌弃,可以搬过来。” “长姐,太麻烦你了,枫儿还得住在江府听夫子授课。” 江知念却道,“江府夫子乃我花钱雇的,如今我走了,等你嫁去了东宫,他在江府举步维艰,难免不会被为难。” “搬过来是最好的,扶光只需去嘱咐一声,日后夫子来此处授课便是。” 江雪宁道,“我知长姐一片好意,但你毕竟还未出嫁,带一个孩子在身边,旁人该如何议论,且……” “长姐迟早是要嫁去荣安侯府的,难不成还能带着他?枫儿今年也十岁了,该懂的都懂了,素日里也能照顾好自己。” 江雪宁所虑有理,江知念便不在勉强,将添妆的单子递给她看,“你瞧瞧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江雪宁一瞧,这单子里的东西价格不菲,便练练拒绝,江知念则道,“我听闻江夫人在打探勇毅侯府的嫁妆抬数?担心江若蓁被比了下去,你倒不在乎。” “宋姑娘乃是太子妃,我们的礼制不好越过太子妃去,大伯母这是糊涂了。” 不过陈氏本也不是个拎的清的人。 “是以,长姐也不必给我准备这些。” “虽说如此,但也得有些傍身的东西,也能过得好些。与你一同嫁入东宫之人,有的身份尊贵,有的受尽宠爱,宫中之人惯会踩低捧高,有备无患。” 江雪宁闻言,便没有再拒绝,更没想到徐闻璟也托江知念送了些东西给她,是一些医书,只看了一眼,她便热泪盈眶。 自己带着目的求师,心存恶念,师父知晓了虽再也不愿见她,可还是担心她在宫中吃亏,专程送了医书来。 江知念也与她说了好些话,直至最后临走时,她才突然道,“长姐,他们不知你的好,个个偏向江若蓁,他们会后悔的。” “宋姨娘生了,生了个儿子,大伯喜欢得不得了,这些日子从未去过大伯母房中。” “大公子因为外界传闻,被大伯厌弃,宋姨娘生了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再养几年也能读书入仕了,那郭姨娘也有了身孕,这些日子大伯母可不好过。” 江知念听她说起江府的事情,能够想象到陈氏是如何一点点将日子越过越差劲。 第224章 报应不爽 却也问道,“江夫人有太子良媛做女儿,江大人多多少少会顾其面子。” 只听江雪宁嗤笑一声,带着嘲讽与幸灾乐祸,“大伯母心中委屈,便向二姐姐倾诉,你可知二姐姐是如何说的?” “二姐姐让大伯母放宽心,男人谁没有三妻四妾?莫要因此遭了大伯厌弃,还要连累她。她知晓日后去了东宫,大伯才是她的依靠,便丝毫不顾及母女之情了。” 让自己的母亲,放宽心看着自己的父亲与旁人在一起。 即便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却也不是个女儿该说的话。 自江若蓁回了江府,陈氏可是一门心思都扑在江若蓁身上,吃的穿的,无一不是上好的,补品汤药如水般往落雪阁送,结果却得了江若蓁这样一句话? 可想而知陈氏是何种心情了,只怕是又气又恼。 这头江知念和江雪宁正说着,江府那边陈氏已经将眼睛哭得通红了,以往雪枝还能劝着些,如今雪枝还在养伤,陈氏身边的嬷嬷嘴笨,说的话也不在点子上。 底下的小丫头更是没有眼力劲儿,“夫人,二小姐院里的人来问,这两日养颜汤怎么没了。” 陈氏抬眼,胸口起伏着,嬷嬷见状赶紧将人呵斥出去,“夫人忙着备二小姐嫁妆,哪有空安排这些,还不滚出去?这般没规矩,让你进来了吗?” 将人赶走后,陈氏终是没忍住,抚着心口落泪,“你听听,我何曾亏过她?哪怕江知念养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她一回来,我也偏着她。” “可她居然,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让我宽心?当年要不是生完她连夜逃出越州,月子也没坐好,导致不宜有孕,怎么会便宜了那个女人?” 嬷嬷上前安慰,“夫人别难过,您对二小姐是最好的,二小姐尚且年轻,不知您的苦楚,才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放在之前,陈氏定然认同这话,可是现在她的心冷下来不少,想起之前为若蓁出头,她却身子“不适”,不能陪自己去劝回江知念,只觉得阵阵心寒。 “要是知念,定不会说这样的话。”陈氏说道,以前她和江程拌两句嘴,知念都会想着法子哄她开心,再看看现在…… 陈氏忽然很想江知念,虽说当年她赶走若蓁这件事做得不妥,可那时她到底年纪轻,她不免问道,“知念前几日回府了?” “大小姐去松鹤院看望老夫人,没待多久就走了,还是荣安侯府世子亲自来接的大小姐。”嬷嬷如实答话。 陈氏怔了怔,喃喃道,“她回了府,也没说来我这处看看。” “小时候对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碎了……现在,唉……”她叹着气,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失落。 仿佛当真是江知念薄情寡义。 恰好看到给江若蓁准备的嫁妆,又想起江知念婚期定在八月底,她的嫁妆,也该备起来了。 便指着其中一个妆奁道,“这些东西先放回去。” “今日去大小姐那儿的人回来了吗?她可有提起回府之事?”此后的日子里,陈氏每日都派下人去江知念那处请她回府。 不过每日都被打发回来便是。 “大小姐还是不愿意回来。” 陈氏闻言,心中不是滋味。 - 日子一晃就到了端午赛舟盛会,江知念本不打算去,可何皎皎没见过京中的赛舟,定要江知念陪她一道去。 顺着码头下去,出城几里路就能看到文江河,河面并没有太宽,可水位深,水流急,是历年盛会举办之地。在河面上修了一座粱桥横跨河面,上面雕梁画柱,再挂上长灯笼,远远看上去十分漂亮。 文江桥也并非给人渡河的,而是专门供人坐在桥上看赛舟的。 何皎皎从马车上下来,提着裙子奔向桥上,桥上的位置已然不多,大多数都是眼熟的面孔,何皎皎挤了进去,选在桥上原本给镇国公府留起来的位置站定,江风拂面而过,吹得发丝飞舞,裙带飘飘。 “念念!快看!” 河面远处,已有人在运送龙舟下水,河面看似平静,龙舟落水的一瞬间,激起至少两丈高的水花! 江知念感受一股清爽凉风扑面而来。瞧见何皎皎这新奇模样,她轻笑着一眼扫过去,却发现今年的龙舟与往年不同。 “每年都是五条龙舟,今年怎么多了一条?”江知念笑问,“今年又是哪个世家大族准备下水赛舟了?”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料到还真有人回她。 “是孤准备的。” 江知念笑意落下,侧头看向正一步步走来的沈怀安,而原本挤在一团的人,此刻也纷纷给沈怀安让出路来。 她跟着众人向太子行礼。 “免礼。”沈怀安走来,中间站了许多人,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江知念身上,大抵旁人也有所察觉,各自都忘一旁去了些。 足以让沈怀安目光紧锁江知念。 江知念不愿与他多说话,又将目光落到那龙舟上,何皎皎也如同没事人一般,与她讨论着哪个龙舟瞧起来最好看。 但却抵不过沈怀安故意想同她搭话,他竟也站到了江知念身侧,“你不好奇,孤为何要准备这条龙舟?” 江知念微微蹙眉,只觉得沈怀安扫兴,原本她与何皎皎出来挺高兴的。 “太子殿下定有自己的道理,民女不敢妄言。” 沈怀安勾了勾唇,又往江知念走了一步。 这一步,便越过了两人正常的距离了,江知念心中警铃大作,又往何皎皎那边挤了挤。 “无妨,孤愿意一听。”沈怀安见江知念耳旁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便伸手想要替她拢发,他的手抬到一半—— “知念!”陆君砚清冷的声音响起,江知念如同得救了一般转头,她退后一步躲开沈怀安的手,转而走向陆君砚,她伸手扶住他,“殿下,烦请您让一让,世子有眼疾,民女须得在他身侧照料。” 沈怀安淡睨了一眼她,又看了看陆君砚,轻嗤一声,放下手往一旁站去,江知念扶着陆君砚来到自己身侧的位置,将她与沈怀安彻底隔绝开。 第225章 骑虎难下 看着江知念将陆君砚照顾得处处周到,他眼眸微眯,一个瞎子,除了能连累她,还能做什么? 江知念啊江知念,你当真是不知好歹。 “怎么不等我?”江知念扶着他过来,落定后正要收手,却被陆君砚捉住。 江知念微僵,这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被陆君砚牵手,语气不稳,“我…我和皎皎一道来的。” 只听陆君砚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下次与我一道。” “好。” 沈怀安听了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脸色发沉,出声道,“君砚,你刚刚不在,孤与知念正提到你。” 她何时与沈怀安提到陆君砚了? “殿下,方才你们不是在说龙舟吗?”连何皎皎都听出端倪,太子这话说得也太不讲究了,倒叫人怀疑他与念念之间有什么。 被拆穿的沈怀安也不恼,朗声一笑,“今日这河里多了一条龙舟,大家可知为何?” 方才沈怀安分明说是他准备的,江知念淡淡看向沈怀安,有着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他下一句道,“这多出来的一条,就是荣安侯府的龙舟,京城几大世家都有龙舟,荣安侯府早就该有了。” 闻言,江知念感觉被陆君砚握住的手一紧。 “荣安侯府的龙舟?自古以来,龙舟的掌舟人,便是日后掌家人,荣安侯又不在京中,陆世子又……谁来做掌舟人啊?” 其中意思就是,陆君砚是个瞎子,无法掌舟。 江知念想起之前陆君砚说,他无法做掌舟人,故而荣安侯府不会赛舟,自然也不会准备这条龙舟,所以方才沈怀安说他准备的龙舟。 就是故意想给陆君砚难堪? “舟已经备好,如何赛舟,谁做掌舟人,自然是听陆世子的了。”沈怀安不怀好意道,他似有深意的目光,穿过陆君砚落在江知念的眸中。 似乎是在说,只要是与江知念有关的人,他都要为难,都别想好过! 众人皆是惊奇,连连道今年赛舟有得看了,居然有六条龙舟赛舟! 一人一句,已经将荣安侯府要参与赛舟之事坐定,陆君砚瞧不见强行掌舟,若是未能拿到好名次,遭人耻笑不说,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可若他不掌舟,叫荣安侯府其他人掌舟,那他这个世子更加被人诟病嘲笑。 堂堂世子空有其名,陆府上下迟早也是要给别人的。 沈怀安这一招,让陆君砚骑虎难下。 江知念出声,“殿下如此为陆世子费心,圣上知晓吗?” 以皇上对陆君砚的偏爱,她不相信会允许沈怀安故意刁难陆君砚。 沈怀安笑意凉凉,“若是父皇知晓陆世子有这样的能力,也会很高兴。” 她预备挣脱开陆君砚,好生与沈怀安争辩一番,谁说他准备了龙舟,陆君砚就必须得赛舟? 可那只手紧紧握着她,随后轻轻捏了两下,仿佛在告诉她不必担心。 陆君砚淡淡道,“有劳太子殿下为荣安侯府备下的龙舟。” 沈怀安眸光落到他身上,倒想听听陆君砚要如何化解眼下处境,他一个瞎子,要掌舟是绝不可能的,要么就让陆秦志上,可这样一来,他这个世子便空有徒名。 原本荣安侯给他请封世子,陆老夫人就不同意。 又或者,陆君砚当着这么多的面,承认因自己眼瞎,而连累荣安侯府无舟可赛。 京城几大世家,谁还看得起他和荣安侯府? 可下一瞬,却听陆君砚道。“既如此,这舟,臣便亲自掌。” 连江知念都没想到,她猛地看向陆君砚,只见他那双好看深邃的眼睛之中,因看不到,所以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一潭死水。 她在他耳旁低声,“别怕,此时我替你想法子,你看不到,掌舟太过危险。” 可陆君砚又捏了捏她中指指节,“知念,你可愿意信我?” 若是放在以前,陆君砚也就认了,他有眼疾这件事,足以拿来做推脱任何事情的借口,沈怀安此计虽损,但收益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众人或许嘲他两句,可转念也会理解他一个瞎子,掌不了舟实在正常。 可如今不一样了。 陆君砚有了未婚妻,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今日他自然可以选择逃避,可日后走出去,这又是旁人奚落嘲讽她的一件事。 他可以被奚落,被嘲讽,被看不起。 可他不允许江知念被这样对待,是以,今日这舟,他是一定要掌的。 两人就在沈怀安眼前窃窃私语,沈怀安脸色更沉了,他冷笑一声,“那孤便拭目以待!” 言罢转身去了观赛最佳位置。 “我信你,可你也不该勉强,这也并非什么大事,何必冒险呢?”江知念劝道。 陆君砚却心意已决,“荣安侯府世子可以没用,但你的夫君不可以。” 再过两个时辰,赛舟就要开始了,他已经吩咐云初去准备赛舟事宜,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 这些参与赛舟的世家,历年来都是有定数的,荣安侯府这边临时被通知,人数肯定凑不够。 不过陆君砚可以让他的人充数,且他的人训练有素,比陆秦志这样的公子哥儿好使得多。 何皎皎探出头来,“陆世子,荣安侯府要赛舟若是缺人,不如加上我与我阿兄,我阿兄你是知道的,上过战场杀过敌军,赛舟自然是没问题的。” “就是我……我也想赛舟!” 她也是才听说京中赛舟的规矩,龙舟只让男人上,原本还以为自己也能参与。何皎皎在潼门关长大,家中都是习武之人,从未听过什么事情是男子能做女子不能做的。 “我知晓你们这里不让女子赛舟,可是我也想试试!” 原本以为陆君砚不愿松口,才会先用自己阿兄引诱陆世子,陆世子要是想让阿兄为他赛舟,就必须带着自己!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陆君砚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可以。不过若是你受伤了,何世子可不能来我荣安侯府要交代。” 何皎皎欣喜,“这是自然!” 第226章 这般不信我? 两人就在江知念的面前达成协议,说完,何皎皎便去寻何昱。 潼门关现在尚且太平,何皎皎与何昱正好借万寿节入京住上一段时日,何昱经上次陆君砚提醒,也没有再跟在何皎皎身后。 算起来,江知念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何昱了。 “也不知皎皎可以在京城留多久。”看着何皎皎的背影,江知念感叹道,若是何皎皎回了潼门关,身边倒觉得冷清不少。 陆君砚断言,“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潼门关。” 江知念疑惑,“陆世子怎么知晓?” “前不久潼门关力战楼兰,使其节节败退,镇国公应当正与楼兰和谈,届时楼兰使者还会入宫觐见,倘若何世子现在回去,届时又要护送使者入京,一来一回岂不白白折腾。” “其二,和谈结束自会论功行赏,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会如何赏赐何家?” 江知念依稀记得前世也有这些事情,只是前世自己与何皎皎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也不关注何家。 前世的何家,在破楼兰那年末举家回京,长公主的小宴上,何家似乎也来了。只可惜她当时被江若祁算计,此后便被关入水牢。 现在想来,何家举家回京并不是临时起意,经陆君砚这般提醒,她忽然也明白了何家的用意。 镇国公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破了楼兰对大绥来说是好事,可于何家来说,却不一定。也可能是一道催命符,功高盖主,必受忌惮。 何家为了自保,才会自请举家回京。 “圣上与镇国公可是一起长大的。”江知念道。 陆君砚意味深长道,“是又如何,在其位谋其政。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才知晓,各方势力需要平衡,并不是有少年时的情谊就能全然相信。” “哪怕圣上敢赌,也不能拿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做赌。” 江知念了然,想到前世何家做的决定,“皎皎与世子一道入京,也能看出来何家的态度,圣上应该欣慰于这份年少的情谊。” 这倒是,倘若何家有一丝大逆不道的心思,都不会让自己一双儿女入京待上这么久,显然镇国公的意思便是让圣上大可安心。 两人说话间,两岸间已经陆续布置好,其他世家已经换了衣裳,在舟旁等待,跃跃欲试。 唯独太子给荣安侯府准备的龙舟旁空空如也。 云初提醒道,“世子,该换衣裳了。” 今日陆君砚穿着一身月白银丝掐边衣袍,像是超脱三界之外的散仙。 陆君砚,“知念,且看我赢下这一局。” 江知念心中虽然还是担忧,但她并未再说什么,既然是陆君砚已经想好的事情,她不想也不该去干涉。 …… 何皎皎寻来何昱,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反正我们头一次参加赛舟盛会,权当练练手了。等日后有机会,我们镇国公府也制一条龙舟,如何?” 何昱目光落到江知念身上,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陆世子有眼疾,做掌舟人太过危险,江姑娘不曾劝劝?” “他的决定,我负责支持就好。”江知念笑道,“若是世子能帮我看顾他一二,知念感激不尽。” 这话她觉得寻常,可落到何昱耳朵里,却没那么好受了。他神色微沉,还在犹豫,却被何皎皎缠着答应,“阿兄,求你了,我已经答应陆世子了。” “倘若你不去,我也不好去。” 何昱:“……” “阿兄……” “好,我答应你。”此话,却不是应何皎皎的,何昱目光灼灼看向江知念,“有我在,定护世子无虞。” 江知念原本也是随口一说,何昱却回答得郑重其事。她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好在何皎皎已经拉着何昱去换衣裳。 太子身边的侍卫上前,“江姑娘,太子殿下邀您一道观赛。” 闻言,江知念侧头,目光穿过人群而去,正好能看到沈怀安坐在最上方,眼带戏谑地瞧着她,他的身侧此时的确也留有一个位置。 可江知念只看了一眼,便抽回目光,“不必了。” 她转身下了文江桥,往准备赛舟的地方去了。 又一次,江知念又一次拒绝了他。 沈怀安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陆君砚这个瞎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江知念今日,也定会因为选了陆君砚而后悔! 文江河的两岸,专门支有赛舟之人休息和准备的棚子,因着赛舟是世家子弟的活动,这些棚子并不简陋,林立在两岸,如同客栈一般。 江知念一路走来,看到不同世家身着着不同颜色的衣裳,除开赛舟的人,他们还备了击鼓之人,以此鼓舞来鼓舞赛舟。 再看荣安侯府这边,三三两两换好衣裳的人走出来,与其它棚子相比,清冷无比。 她刚准备踏入,便听到隔壁议论纷纷。 “今年怎么多了一个队伍?之前也没听说。” “无妨,那是荣安侯府的舟,荣安侯府的世子患有眼疾,还要逞强掌舟,也成不了气候。” “这掌舟虽然不用费力摇桨,可也是个技术活儿,立于舟前击鼓领导龙舟行进,时时把控观察,陆世子眼睛都瞧不见,如何掌舟?” “呵,只怕是在闹着玩,届时看看不就知晓了?” “你瞧荣安侯府什么也没准备,今日恐怕是要闹个大笑话咯!” 江知念凝眉,抬眼便看到换好衣服的陆君砚从里头走出来,她从未见过穿得如此修身利落的陆君砚,将他的身材修饰得挺拔有型。 暗红色的骑装叫他褪去如玉感,倒是衬出几分邪性来,云初在一旁给他引路,见了江知念,他出声道,“江姑娘,您怎么来了?” 陆君砚将玉冠换成了红色系带,骑装显得他宽肩窄腰,他走近江知念时,比起寻常,竟有几分压迫感。 是了,他身量本就很高。 “这里嘈杂,你怎么来了?” 江知念语气中难掩几分担忧,“文江河水流并不缓,陆世子多加小心,切不可勉强为之。” “这般不信我?”陆君砚轻笑道。 第227章 赛舟是输是赢? 接着,旁边队伍的击鼓声忽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处吸引过去,江知念想要嘱咐的话,尽数被淹没在了这冲天锣鼓之中。 这是快要开始了。 荣安侯府这边并没有为此次赛舟统一衣裳,其中的人几乎都是陆君砚的暗卫,于是都是一身黑色骑装,在一众黄绿之中,格外醒目。 但最为醒目的,还是陆君砚这一抹红色。 他立于最前端,舟身微晃,他下盘却极稳,负手而立,如履平地。 身后发丝与红绸齐扬,少年英姿飒爽,已有鲜衣怒马之样。 只是,他那一双眼,成了他的遗憾。 …… 众人集齐之后,随着号声起,陆君砚手中重锤落下,击响荣安侯府的掌舟鼓! 赛舟盛会正式开始,两岸聚集了不少人,有人呼喊,有人议论,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文江桥上的公子小姐们,都齐齐盯着这六条龙舟齐发! 一开始,六条船的距离并为拉开,三两齐进,三两稍慢一丈,荣安侯府的龙舟就夹在其中,不过须臾时间,荣安侯府和勇毅侯府的龙舟便从中脱颖而出! 勇毅侯府的龙舟在前些年,一直都是三甲,且今年宋慧被封太子妃,气势更足,势必要在今年拿下一甲!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从未参与过赛舟盛会的荣安侯府,也能占有优势? 特别是陆君砚,他身子并不想所有人想象那般瘦弱,反而是结实挺拔,鼓面虽不大,但是他每一下都落得刚好,直击正中,才能发出最响亮的鼓声! 若非他在赛前将身后系发的红绸扯断半根,就那样蒙在眼睛上,大家都以为他眼睛无异! 不过,赛舟行程不足一半,有些舟要等到后半程才发力,此时尚不能下定论,只能屏住呼吸,看着龙舟行进。 沈怀安紧紧盯着六只龙舟,坐着的身子微微前倾,看到陆君砚掌的龙舟居然在前面,他皱了皱眉,侧眼去找江知念。 可方才江知念所站的位置,早已没了人影。 “江知念人呢?” “回殿下,江姑娘去寻陆世子了。” “连个瞎子掌的船都划不过,真是废物!” 侍从连忙道,“殿下,这才刚开始呢。” 果不其然,他刚刚说完,赛程过半,余下的几条龙舟纷纷发力!而文江河两岸布置下击鼓的人,也都纷纷发动了! 鼓声震天,甚至盖过了呼喊声! 从准备到正式赛舟,莫约过了小半时辰,此刻她已经寻了一个空旷人少的位置,时刻注意着荣安侯府的情况。 一开始还好,现在因为这些鼓声,似乎扰乱了陆君砚的听觉,他的节奏乱了一些。 掌舟人的节奏乱了,其余人自然也乱了,速度也就下去了。 原来,两旁的鼓声是这个用处,不只是为自己的队伍加油,更是扰乱对手的判断。 旁人也就算了,只需要看一眼便能明了,但偏偏陆君砚眼睛看不到! 舟上,何昱见此情况,正欲沉声提醒陆君砚,却听到一个空灵的笛声在钝杂的鼓声、吵闹声中破空而来! 这笛声高扬,如同一把利刃,直接划破了节奏纷乱的鼓声! 陆君砚说过,他因为患有眼疾,听力异常灵敏,此时两旁乱鼓扰乱了他的判断,那这笛声就如夜中明灯一般,方才飞出,就叫他捕捉到了! 他立刻调整节奏,只停顿了一下,下一瞬便重新找回了节奏!荣安侯府的龙舟原本已经落于后面了,可随着这笛声的到来,他们便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纷纷使力冲刺! 是谁在吹笛? 沈怀安凝眉,不禁起身扶栏,朝文江河两岸寻去,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清丽的身影。 她换了一身红衣,立于靠近河岸却空旷之地,抬手吹笛,笛声高扬快进,竟比击鼓更叫人热血沸腾! 河风吹得她的衣衫猎猎作响!发带飘逸发丝稍乱,长睫稍垂,却叫人感受到她惊心动魄的美来! 沈怀安又不禁想到围场上他那一箭,刺破她的银冠,叫她发丝纷飞的模样,或许此刻江知念披散着头发,会更加美。 沈怀安咬了咬牙,忽然他勾了一下唇,极淡极淡的笑意。 终于,他不得不承认,江知念美得,令他疯狂心动—— 是,他是喜欢江知念的,尽管她虚荣,她冷漠,她对自己不屑一顾! 随着笛声渐入尾声,赛舟也落下帷幕,众人也都纷纷看向了笛声的来源,竟然没有发觉赛舟结束,再去看结果时令人咋舌! 竟然是都不看好的荣安侯府得了一甲! 掌舟人是那个瞎了眼睛的陆君砚! 龙舟悬停,陆君砚眼睛上的红绸在最后一刻散落开来,强光入眼,他目光落到那个倩影身上,她缓缓垂下执笛的手,任由河面的风吹拂在自己脸上。 接着,她便转身离开,也未曾再看一眼赛舟的结果。 因为对于江知念来说,赛舟的结果并不重要,并不会影响她对于陆君砚的任何看法。 何皎皎惊喜道,“阿兄,我们赢了!我们拿了一甲!” 结果何昱没有回应她,她好奇看向何昱,却见他盯着一个无人的地方,久久不肯挪眼。 “阿兄?” 何昱这才收回视线,他轻轻一笑,“皎皎,你说得对。” 若是当真心悦一个人既无法掩饰,也不能放下,或许应该如皎皎所说,争取一二。 如今圣上恐怕最愁的便是,如何赏赐何家。 赛舟盛会结果出来了,应由太子宣布三甲并奖赏彩头,侍从拿来了彩头,却不见了沈怀安的身影。 …… 江知念特意换了这身素红的衣袍,赛舟结束第一件事,便是回到方才的地方换衣裳,一会儿赛舟的人都回来了,她就不方便了。 才褪了外衫,门便被敲响。“是折柳吗?在外头等会儿。” 她出声道,此刻能出现在这里的,大抵是折柳有话同她说,可江知念一向警惕,外头没回话,她也没再褪衣裳了。 反而是将外衫重新拿起来,匆匆套上。 方才套上,系带没系上,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江知念手中一顿,不是折柳,折柳不会不出声,亦不可能是陆君砚。 只要听到屋子里有人,一般人也不会再进来! 她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回头,整个人就被身后的禁锢在怀中,只听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江知念,你帮陆君砚作弊。” 是沈怀安的声音! 第228章 何世子告白 在他还没说完话的瞬间,江知念就开始挣扎,只是两人的力量过于悬殊,江知念再如何也只是徒劳。 身后的沈怀安从她背后环住她,两手交错禁锢着她的双臂,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边。 “请太子殿下自重!” 沈怀安闻言,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做孤太子妃的时候了?” 江知念蹙眉,沈怀安简直就是个疯子,她也没耐心与其虚与委蛇,冷声道,“沈怀安,放开我!赛舟结束后,马上就会有人来此!” 沈怀安眼帘一垂,目光如钩落在江知念的锁骨上,锁骨清晰肤若凝脂,看得他喉结一动。 身上的血液如同听到什么召唤一般,沸腾起来,直窜下腹!沈怀安眼底闪过欣喜,原来江知念才是他的解药,才是治好他的法子! 桎梏着江知念的手,也越发用力起来! “有人来才正好,让人瞧见荣安侯府的世子妃,与孤衣衫不整在此快活,那陆君砚一个瞎子,本就配不上你!也该叫他物归原主,把你还给孤了。” 倘若真叫旁人看到这一幕,她名声尽毁,与江若蓁又有什么区别?她还没有尚书府作为靠山,到时候搓圆揉扁还不是任由沈怀安? 此招当真是恶毒,不仅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陆君砚丢尽脸面,还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是仗此,沈怀安连她的嘴也不用捂,量她也不敢出声,将此事闹大。 随着沈怀安这话落下,屋外果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是赛舟结束后队伍回来了,隔壁还有两三间屋子,两人沉默这一刻,甚至能听到有人从门前走过,上上下下的脚步。 沈怀安忽然强行将她两只手禁锢在背后,单一只手便握住了她的两只手,接着空出的另一只手,便伸进了江知念尚未来得及系好的外衫中。 江知念浑身一僵,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沈怀安手指游走的速度,隔着她的里衫,往她盈盈一握的腰间而去。 她实在无法再忍,可是,她刚要发作,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叩叩——” 沈怀安落在江知念腰上的手顿住,江知念神色大变,她又用力想挣脱,却仍旧无果。 屋子里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之外,便再没了任何声音。 倒是屋外,不仅是脚步声,就连衣料摩擦声,此刻都格外清晰。 里面的人没应声,于是他又敲了一遍,并出声问道,“江姑娘,是你在里面吗?我方便进去吗?” 令沈怀安意外的是,此人居然不是陆君砚,而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何昱。 江知念心中乱成一团,却在此刻感觉到腰间的手轻轻一按,沈怀安声音压得极低,也凑得很近,近得她的耳朵感受到了其嘴唇的温度。 “说话。” 江知念咬了咬唇,赶紧道,“是,是我。” “方才我在河边吹了风受了凉,眼下正歇着,不太方便。” 听的出来,何昱的语气有些失落,“那好。江姑娘好生休息,若是身子不适,还需早些去瞧大夫。” 闻言沈怀安勾唇,这个何昱,素日里性子淡淡的,听闻京中不是没有对他有意的女子,却连人家递来的话也不接。 却偏偏对江知念有这样的耐心?还专程来寻她,沈怀安来了兴致,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腰,叫江知念浑身颤抖,他却如同没事人一般,低着声命令道,“问问他,什么事情。” 江知念抿唇不语,他便变本加厉,想要往更深处去,江知念这才怕了,整理着声音道,“何世子稍等,有什么话,不如在此处说。免你日后麻烦,多跑一趟。” 何昱眸光深深盯着眼前这道门,不知是不是他多想,总觉得现在的江姑娘有些奇怪。 听她这般说了,他道,“与江姑娘说话,怎叫麻烦?……不过既然江姑娘让我说,那我便直说了。” 他深邃的眼眸,其中情绪翻滚,复杂难明,“江姑娘可还记得,你我在围场相识?第一次见你,我只当你如皎皎那般天真单纯,受尽宠爱相貌出众的女子,直到皎皎与你越走越近,你我见面的机会也越发多。” “慢慢了解后,我才知晓,你比旁的女子坚韧、努力、独立、聪颖……” 意识到何昱即将要说的话后,江知念当即开口打断,“何世子!……” 却被不满的沈怀安用力捏了一下,腰间的肉本就脆弱,此刻她痛得眼泪直冒,只是咬着唇轻嗯了一声。 “让他说完!” 何昱微微皱眉,忽然问道,“江姑娘,怎么了?” 江知念,“没事,何世子…继续。” 何昱紧盯着门框,他觉察有些不对,伸手想要推门时,手又慢慢收了回来,他与江知念毕竟男女有别,怎好如此冒犯? 倘若她衣衫未整,自己猜测有误,岂不让知念以为自己是什么浪荡君子? “……是以,没有人会对这样的女子不心动。” 何昱有千言万语,有许多想要与江知念说的话,在围场上,他教她射箭时心中的紧张,一起围猎时对她的担忧,还有方才在舟上,看她一袭红衣飘飘,笛声婉转,惊艳众人。 他已到了娶妻的年纪,以前楼兰未破,他无心思考这些儿女私情,现在母亲与皎皎也总是问他,究竟想要寻个什么样的妻子? 若是放在之前,他也茫然,什么样的妻子都无所谓,人生短短几十载,只要与他相敬如宾,相夫教子安稳一生,便谓之妻子。 可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妻子,那边是江知念这般。 倘若能与江知念在一起,未来的日子,定然比他预想的要开心精彩得多。 屋内,听闻这话的沈怀安眼底一沉,唇边逸出无声的冷笑来,江知念感觉自己的腰几乎要断了时,他终于松开。 将她整个人转过来,下一瞬便扣住她的下颌,眸光上下打量这张脸,柳眉星眸,多一分妖媚少一分寡淡,长得是正正好。 以前,他怎就没有发现江知念这般好看? 难怪如此招蜂引蝶,一个二个的,都想要娶她。 第229章 当面挖墙脚 何昱,“江姑娘,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与陆世子已有婚约。” “不过我听闻,当时江姑娘并没有选择,皇权之下,寻常人身不由己!” “我想问你,若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想嫁给陆世子?或是……”也看看我。 不等他问完,江知念便被沈怀安要求拒绝,沈怀安放开她下颌的一瞬,她道,“何世子,对不住了,我已有婚约,便没有再三心二意的道理。” 何昱眼中的光随之暗下,他退后一步,似有不甘,“陆世子患有眼疾,不说照顾你,还要你时时照顾他。” “他,终究不是你的良配。” 他的手缓缓捏起,说出这些话,的确也用了莫大的勇气,他盼望着屋内之人能有回应,希望自己的勇气没有付诸东流。 可屋子里再也没传来一丝声音,何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终于转身离开这里。 何昱刚走到楼梯处,就看到站在此处的陆君砚,不知道何时来的,难得能在一向从容的何昱脸上发现一丝尴尬。 猜测着陆君砚究竟是何时来的。 陆君砚便如同会读心一般,声音冷淡,“从‘没有人会对这样的女子不动心’时我就在此。” 所以,所有的话陆君砚都听了去?只见陆君砚不再理会他,由云初扶着他往江知念屋子快步走去。 何昱怕他为难江知念,解释道,“此乃我一厢情愿,世子切莫为难江姑娘!” 陆君砚却冷硬着声音,“让开!” 何昱又拦了一下,云初当即对他动手,“何世子,冒犯了!” 而何昱眼疾手快,挡住了云初后,又过了两招,却见云初将他拖住了,陆君砚却忘江知念的屋子去,“陆君砚!” 只见陆君砚猛地推开了江知念的门! 哗啦—— 一阵冷风当即吹拂过他们,这阵风穿堂而来,接着何昱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声,接着是窗旁的帘子被吹得猎猎作响! 何昱没来得及说话,便看到屋子里出现的并非是江知念的身影,而是太子沈怀安! 沈怀安猛地来到窗前,扶着窗柩往下看,久久无言! 只是那眼神,阴翳冰冷! 云初赶紧行礼,“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沈怀安深深吸气,转身看向他们,语气冷漠,“起来。” 陆君砚沉声,“殿下为何在此处?” “孤是太子,想在哪里便在哪里!世子实在想知晓,不如问问你的世子妃。” 可这里并没有江知念的身影,陆君砚微微侧身,佯装被这窗户外的强光刺得避其锋芒,实则是因为在窗柩旁看到一块撕裂的衣料。 正是江知念方才所穿的衣裳。 陆君砚没忍住瞳孔一缩,怕被看出端倪,才装作畏光。 “微臣正在寻知念,殿下难道知晓她在哪里?” 江知念方才衬他不备,义无反顾、毫不畏惧地从这窗子跳了出去,这里至少也是两层楼的高度,江知念为了不和他扯上关系,竟然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 知晓江知念如此避着他,沈怀安也没有好脸色,看着窝囊的陆君砚,旁人都想要挖他墙角了,他却还跟个没事人一般。 不免轻蔑一笑,“孤怎知晓?听闻赛舟结束了,孤还有事,你们自便。” 江知念都逃走了,他留在此处做什么? 等沈怀安走后,云初才去到窗边,何昱皱眉道,“不对,刚才江姑娘就在屋中,她还与我说话了。” 陆君砚冷笑,“我耳朵没聋。” 他也听到了。 “世子,江姑娘的衣服……江姑娘大抵是从此处跳窗离开了。” 闻言,何昱来到窗前,往下一望,这临时用于休息的棚子,其实也并没有特别高,若是他跳下去,倒没什么事,可江知念一个女子,又不会武功。 从此处跳下,就是不受伤,也要吃一番苦头。 陆君砚没有说话,转身便和云初离开这屋子,何昱也跟了上去,眼下找到江知念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受了伤,必须要赶紧看大夫。 …… 方才,江知念听到外面动静,趁沈怀安不备,直接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江知念站在窗前时,只犹豫了一瞬,比起步入前世后尘,比起名声尽毁,只能被沈怀安折磨,她宁愿跳下去,只要不死便好! 落地的瞬间,江知念感觉自己的腿一阵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 她猛哼一声,抬头看去时,正好看到沈怀安扑到窗前,看她落地时,眼中的不可置信与不解,还有被落了脸面的愠色。 只是这些,江知念并不在乎,她扶着墙走出了他的视线,她一路走到自己马车处,扶光一下子就冲了过来,想要扶着她上马车。 可江知念的脚此时一点也动不了了,她能够来到马车处,已经是咬着牙强撑着! 江知念此刻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尽是痛出来的冷汗,她咬了咬牙,借着扶光的力,准备强行上马车时。 忽然,她感觉整个人一轻!接着落入了一个带着檀香的怀抱之中—— “世子小心!” 陆君砚横抱起江知念,两步便踩上了脚踏,将她抱进了马车之中,云初急得探进脑袋,“世子,您当心呀!还好没事……世子,这等小事,你交给属下便是。” 陆君砚把江知念放下,江知念自己寻位置坐下,毕竟陆君砚瞧不见,能够将她无恙抱上马车已是不易。 陆君砚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隐现,“滚出去!” 这般动怒,江知念也是第一次见。云初赶紧缩回脑袋,扶光在外头悄声道,“小姐是世子的未婚妻,怎好叫旁人代劳?” 这也不知晓,这顿骂挨得可不亏。 云初摸摸鼻子,不好说话,可他却知晓,现在世子在气头上,才会这般骂他。等世子消了气,才知晓自己的用意。 世子这般,眼疾好了的事情,岂不容易暴露?他这一句,也为世子掩饰了一二。 马车内。 江知念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裙摆掀起来,摸了摸脚踝,痛得她嘶了一声。 陆君砚冷笑,“怎么不逞强了?这楼还不够高,若是在云翠楼,你也这般往下跳试试?” 第230章 接骨 江知念蹙眉沉默,她只是将裙摆浅浅撩开,连白袜都没有褪下,也不必褪下,她便能猜到自己的脚踝定是红肿不堪。 好在除了右脚脚踝之外,身上顶多是有点擦伤,旁的倒是没什么大碍。府上还有徐师兄给的伤药,她涂抹两日,大抵就好了。 还想确定一番伤情,可陆君砚还在马车中,她不好褪下白袜。 江知念抬眼瞧了陆君砚一眼,看到陆君砚神色未动,嘴角紧绷着,黑眸无神甚至头都没侧向自己,双肩放松下来,想着他又看不到,就是脱了白袜又怎样? 她弯下腰,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若是在云萃楼,这种事情便不会发生。” 云萃楼是她的,风吹草动皆逃不过她的眼睛,又岂会陷入这般危险之中。 在江知念看不到时,殊不知细白的脚踝落入陆君砚的眼中,却因瞧见红肿泛紫的样子,并未压抑住心中的窝火。 陆君砚忽然将她肩膀捞起,大手落到她的小腿上,将其放到自己腿上。 江知念被吓得不轻,正要推拒时,那只有力的手扣住她的腿,语气冰冷,“别动!还想不想要这条腿了?” 能红肿成这样,不只是简单的崴脚了,看她痛得额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应当是脱臼了。 江知念咬着朱唇,没再敢动,一来陆君砚周身气场冷冽得吓人,二来她是真的很痛,多动一下,便能感觉到从脚踝处传来的钻骨之痛。 陆君砚的手一开始隔着她的衣裙扣住她的小腿,接着,因眼疾的缘故,陆君砚只能顺着她的小腿往脚踝处摸索过去。 江知念柳眉微拧,她怎么觉得陆君砚在吃自己豆腐? 偏他看不到,又像是自己误会他。 她忽然扣出陆君砚往下的手腕,“世子,我自己来。” 陆君砚并未由着她,倒是问道,“你我早晚都是夫妻,还不好意思?” “一日没有成婚,便也是不合礼数。况且,世子看不见,也不方便。” 陆君砚冷冷一笑,将她的手强行移开,“我跟在父亲身边行军时,与军医多有交流,骨折骨裂还是脱臼,我一摸便知。” “此处距京城尚有一段距离,你确定不需要我?” 又想到方才陆君砚所言,严重可能这条腿都不保,她也不再扭捏,而是拉着他的手,亲自放到伤处,免他自己寻位置。 “在此处……嘶,有,有劳世子替我瞧瞧,严不严重?” 听到江知念痛得话都说不清楚,却还要维持礼仪的模样,叫他忍俊,手上自然也没有闲下,微凉的指腹落到红肿炽痛的脚踝上,痛感蔓延一瞬,江知念痛呼出声—— 陆君砚停下手中的动作,“很疼?” 江知念幽怨盯他一眼,“世子觉得呢?” 可若不用些力气,也无法探明她的伤情,只能道,“摸骨要忍着些。” 江知念还为来得及反应,陆君砚便按了下去,好在她身子清瘦,一摸便知当真是脱臼了。 声音未出,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江知念痛得攥紧了陆君砚的一只衣袖。 “陆、陆……”她痛得无力说话。 “我在。” “轻点。” 看她落泪,他实则心头比她还要慌张,手也快速松开,“是脱臼了。” 江知念拧眉,“你会复位吗?” 陆君砚摇了摇头,而是问她,“方才太子为何在你屋中?” 痛得脑中轰鸣的江知念几乎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他自己来的。” 瞄到江知念衣衫未整,陆君砚心中大概有了猜测,“所以你拒绝何昱,也是因为沈怀安在屋中?” 提及此事,江知念才记起何昱方才跟她说的话,若不是皎皎,她与何昱不会有交集,也从未想到过此处去。 况且何家的地位,比荣安侯府只高不矮,她一个孤女,自然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见江知念沉默一瞬,陆君砚脸色微沉,似乎是以为她在犹豫考虑,“倘若是何昱,你就不必为了婚约而忧心,镇国公大胜楼兰,只要何昱想,圣上未必不会答应。” “想什么?想娶我为妻?还是妾?” “你我皆在高门深院长大,怎会不知世家的身不由己,偌大的镇国公府,难不成是他想便可以吗?身份尊贵的镇国公府世子,就是公主也嫁得。” “我虽不会因为身世便轻看自己,却也知晓门户不配。” “若是何世子开口,确实可以许我一个妾位,但……” 她看向陆君砚,“我放着好好一个世子妃不做,为何要去做一个妾事?” 担心陆君砚误会她对何昱有什么私情,她又道,“何况,我从未往那处想过,我与何世子清清白白,每次见面也有皎皎在侧。” “陆世子大可放心。” 陆君砚垂眼,只把目光放在她的脚踝处,藏住眼底的笑意。 这倒是真的,在围场时何昱看江知念的眼神,他一眼便瞧出有意,且何昱直接将圣上赏的私宅也一并交给她,这其中若无一二暗示,是不可能的。 可江知念在男女之情上,的确迟钝了些,竟然半点也没看出来。 恐怕,要不是何昱今日点破,她是一辈子也不知晓了。 见他沉默不语,江知念心道,难道他当真误会了?觉得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她正欲继续,忽然脚踝处尖锐的痛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江知念的话被咽了回去! 陆君砚的手法快准狠,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马车中响起一声极小的清脆的声音,江知念的脱臼的脚便复位好了。 江知念被突如其来的痛感疼得浑身颤抖,陆君砚心疼,但也无奈。接骨复位术必然要吃苦头,换了谁都是一样的。 他方才故意提及何昱,也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 实则,无论江知念拒绝还是不拒绝,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影响,何昱要和他争,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江知念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陆君砚轻柔地为她穿好鞋袜,随后放了下去,转为将其揽入怀中。轻声哄道,“好了好了,你的脚没事了,一会儿先到荣安侯府去,让徐先生给你再瞧瞧。” 她此刻痛得直不起身来,攥着陆君砚埋进他的怀中,贝齿咬唇,浑身冷汗淋漓。 第231章 为何跳窗 不知缓了多久,她才渐渐抬起头来,入眼的先是陆君砚锋利的下颌线,接着是他挺拔的鼻梁。 他的手还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是哄孩童一般。 江知念愣了愣,悄悄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又端坐好,恢复以往那般优雅的姿态,仿佛刚才被疼得满脸是泪的人不是她。 到了荣安侯府,半夏也敢了过来,她便背着江知念到了徐闻璟的院子里。 青引一开始看了云初,还以为是世子又怎么了,接着才看到半夏和半夏背上的江知念,他赶紧进去禀告徐闻璟。 徐闻璟快步出来,让半夏赶紧把江知念放到一张贵妃榻上。 陆君砚语速极快,不等徐闻璟问,便把伤情和如何受伤都说了一遍,这样可以让徐先生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跳窗?”徐闻璟尾音扬起,满是不可置信,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女子会做的事情。 可当他将目光从陆君砚脸上移向江知念后,便觉得没那么难理解了。 师妹从来都不是胆小寡断之人,只是心疼她一个女子,糟了这般大的罪。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这些都不着急。 “我替你瞧瞧。” 半夏小心伺候着江知念,将伤处露了出来,这样看上去还是红肿得厉害。 “小师妹,忍着些。”虽然陆世子已经替小师妹复位了,但他毕竟不是大夫,为了师妹的安危着想,他还得确认一遍。 江知念心中紧张极了,紧抿着唇点头。 可这一次,虽然也痛,却不像之前那般钻心挖骨一般,只是寻常的胀痛。 一番下来,徐闻璟点点头。“陆世子接骨复位的手法很好,小师妹不必再吃一次苦头,青引,去拿药来。” 他对江知念道,“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得好好养着,这段时日尽量不要剧烈运动,多在家中休养。” 江知念点头,笑得勉强,“多谢师兄。” 有徐闻璟的话,她放心不少。青引将药膏拿来,他正欲亲自为江知念上药,半夏赶紧道,“徐先生,奴婢来。” 徐闻璟余光扫过陆君砚,心中了然,便交给了半夏。 眼下知晓小师妹没事了就好,他称出去为江知念抓药,实则是将这里留给世子与小师妹。 云初给世子和江姑娘都倒了一杯茶,接着便主动出去了,半夏为江知念上完药后,也被云初想到的由头带走。 陆君砚在他身侧坐下来。 “这段日子,徐先生日日都会去你府上。” 江知念客气,“不必这般麻烦,徐师兄留在京中是为了给世子治疗眼疾,我若借走了师兄,岂不耽误世子?” “师兄的药,我带回去让半夏替我换。” 眼下疼痛缓解,她便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了。 陆君砚不以为然,“眼疾若是能好,早好了。” “也不差这几日。每日我都会让云初来询问你的伤势,切莫再不顾身子,意气用事。” 他是知晓江知念的,她手中的生意不少,定然会想法子去铺子上,可现在养好脚才是重要的事情。 这话落定,此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江知念也只好应下,接着又听他问道,“为何要跳窗?” 她为何跳窗的原因,原以为陆君砚已经心知肚明,没想到他问起。陆君砚这般聪明,怎会猜不到她是为何跳窗? 这么问又是为什么? 难道是为了试探她与沈怀安之间…… 斟酌着要如何回陆君砚这话时,他进一步问道,“任何时候,都应当将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赛舟一结束问就来寻你,你也知晓外面都是我的人。” “他若是对你不利,你出声寻人就是,他乃太子,觊觎臣妻传出去难道就有多好听?” “他经得起世人的口诛笔伐吗?” 陆君砚沉声道,这件事,他心中怎可能没有气?明明江知念不用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今日是她运气好,只是伤了腿,可若运气不好—— 后果他想也不敢想。 只余下庆幸。 他猜到了江知念不敢叫人的原因,也是这个原因,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江知念驳道,“可我呢?我与江若蓁还有什么不同?世人又岂会在乎我的无辜或是苦衷?他们只会将这一顶帽子扣在我头上,或许这辈子我也摘不下来。” “那你呢?陆君砚,你就会一丝半点不在乎我与太子之间的流言吗?” 此话问住了陆君砚,要说不在乎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的占有欲,便是如此。哪怕你知晓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却依旧会为了外面将两人牵连起来的流言而难受。 可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怀疑江知念与太子。 “就是你不在乎,可我在乎!陆君砚,今日你被迫掌舟,所有人都断言你不行,他们看不起你,嘲笑你,可你偏偏赢了赛舟,你用能力告诉他们,其实你不比旁人差。” “可若是今日我当真与太子孤男寡女出现在一个屋中,他们又要如何议论你?” 江知念太了解了,陆君砚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无人在意她与太子之间的真假,这个污点会一辈子跟随着他。 闻及此言,陆君砚心头一震,整个人怔住。 自他失明以来,这些冷言冷语他早就习惯,他似乎从不在意旁人在他背后说什么,如何嘲讽他奚落他。直到江知念出现,正如赛舟之事,他并不想参与,却为了江知念,愿意一博。 可他从未想过,还有人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 连他自己都不顾及,却被江执念在意,哪怕以性命相搏,也要护住他的颜面。 他当然知晓不仅仅如此,江知念定还为自己考虑,她向来是以自己为主的,可哪怕有一丝一毫,也叫陆君砚感动不已。 “你我既然有婚约在身,夫妇一体,无论出于什么初衷,至少眼下我们在一条船上。只要我们有婚约一日,我便不会允许旁人损害你我的利益。” 江知念理智又坚定。 她既不允许旁人伤害她,也不允许旁人通过自己伤害身边之人。 陆君砚过了半晌,才接话,“多谢你,念念。” 第232章 太子上门 徐闻璟写好方子交给青引,住在荣安侯府的这个院子里,按照他的要求放了好多层簸箕,晒着各种药材,平日里他用得上的药材,基本上都有。 青引按照方子抓好了药,浅泡了一会儿便开始煎药,苦涩的药味在这院子里蔓延开来。 忽的,院子外传来声响。 “就是这里了,您若是想见他,让下人把他叫来就是,怎好叫您亲自跑一趟?” “陆世子今日伤筋动骨,孤也要亲自来看看他无碍才好回去给父皇交差。” 声音落定后,徐闻璟便在他的院外看到了来人,是陆老夫人与沈怀安。 在外头候着的云初一瞧便不对劲,太子怎么追到这里来了?他正要拔腿去禀告世子,却被陆老夫人喊住。 “诶云初!云初!就是你,跑什么跑?还不来见过太子殿下?” “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沈怀安表面上儒雅宽和,“不碍事。” 陆老夫人看着他声音沉了沉,“世子呢?殿下听说他掌舟盛会上受伤,回宫时专程来看看他,他怎的也不出来恭迎殿下?” “没规没矩。” 云初大略知晓江知念和太子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子这一趟根本不是来看世子的,而是冲着江姑娘来的,倘若他实话实说,不就被太子得逞了吗? 况且,世子此时恐怕也不想太子殿下来打扰江姑娘。 云初,“回老夫人,世子用了药,已经睡下了,恕不能迎接太子殿下。” 闻言陆老夫人脸色一变,又捎带歉意谄媚地看向太子,“君砚这个孩子,因着他身落残疾,府上对他过于纵容,才在殿下面前失了礼数,还请殿下莫要责怪。” 云初的借口说得有理有据,太子又未曾提前告知要来,怎么能算世子没有规矩不讲礼数呢?老夫人想要在太子面前表现,却贬低世子,云初心中既替世子委屈,又觉得愤然。 可他只是个侍卫,不能多说什么。 沈怀安目光未变,反而像是要穿过这门,直接看到里面的情景。 因为沈怀安清楚,受伤的并非是陆君砚,而是江知念,她此刻就在里面。 他抬步上了一个台阶,“没看到陆世子,孤总是不放心。” 云初却挡在门前不肯挪动,陆老夫人看了,皱眉厉呵,“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太子让路?” 云初颔首,“殿下您不能进去。” “大胆——” 陆老夫人生怕因为云初的行为触怒沈怀安,从而牵累自己,她激动责骂,甚至要对云初动手时,陆君砚缓缓走了出来。 看到陆君砚,陆老夫人的气势才弱了两份,却还是质问道,“云初不是说你在休息吗?一个奴才,也敢胡说八道。” “君砚,你身边的人也该管管了。” 陆君砚道,“怪不得云初,方才我的确在休息,不过眼下也被祖母中气十足的声音吵醒了。” 他侧头看向沈怀安。 “不知太子寻微臣有什么事情?”声音之中带着锋芒,他知晓沈怀安的目的,沈怀安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这里并不欢迎他。 沈怀安轻笑一声,没说话,倒是陆老夫人语气有些不悦,“殿下这是挂念你,你这孩子……” “太子殿下既然看到我没事,就请回。”陆君砚冷声道。 “陆世子没事就好,那孤便不多留了,陆老夫人不必送了。”沈怀安仿佛真的是来看陆君砚的,还被下了逐客令。 陆老夫人笑容凝固在脸上,她近日来为了弟弟的事情多有操劳,最近递去未央宫的拜帖,也得不到回应,正愁没有办法见到太子和皇后呢。 这不就等来了机会? 可她正事还没说,太子就要离府了,那她准备好的说辞说给谁听? 她赶紧道,“太子不留饭吗?不如吃些东西再回宫,小厨房一直备着有。” 沈怀安却故意意味深长,“不必劳烦老夫人安排,孤还要回宫中复命。就不多留了。” 说完他便自顾自扬长而去,陆老夫人追了两步却没追上,只能心中暗悔,没能够在沈怀安走之前,把事情说出来。可转眼看到陆君砚,她便把一切都怪罪到陆君砚身上。 她眼神冷淡,对自己身边的嬷嬷埋怨着出了院子,“我这是作了多大的孽啊!” 对此,陆君砚并没有什么感觉,他早知朱氏的为人和态度。倒是回屋时看到江知念故作镇定却难以掩藏的紧张时,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沈怀安出了荣安侯府,坐进了自己的马车中,他的人已经在里面候着,若是江知念在此,一定能认出,此人就是一品楼的掌柜。 “殿下。” “怎么样?这些日子发现了什么?”沈怀安慵懒一靠,撑在小几上,闭眸静听。 一品楼掌柜颔首将这段时日宫外的消息都说了一遍,“高红玉还活着,江姑娘并未想取她性命。” “倒是二姑娘,出宫那日第一时间便去寻了三姑娘,探子说,二姑娘和三姑娘似乎起了争执。” “此事倘若真与大姑娘有关,二姑娘出宫后第一时间便要寻大姑娘的麻烦,又岂会……” 沈怀安抬眸,他说得不错,能做一品楼掌柜,察言观色的能力绝不缺乏,他能在几次交集之中摸清楚江知念和江若蓁的性子,于是作出这一番推断。 “江雪宁?”他倒是漏了江雪宁,可江雪宁也没去勇毅侯府,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沈怀安揉着眉心,暂且不去想,将高红玉带来问明白便是,“我们的人还不能潜入江知念那府邸?” “世子手里的人可不一般……” 闻言他眉眼一冷,那是他父皇给的,父皇不将暗卫给自己亲生子,反而给了旁人!当真叫他想不明白。 第233章 太子大婚 却说端午当日,荣安侯府并没有如愿拿到赛舟一甲,这也是江知念后来听皎皎所说。 看样子,这几日把她气得不轻,在府上生了几日闷气,听闻江知念腿不慎受伤,这才赶紧来江知念这里瞧瞧。 “其实是我连累了陆世子,荣安侯府的龙舟明明是一甲,却因为舟上有女子,被取消了成绩。” 何皎皎泄气道,垂着眼很是自责,江知念看过去,倒觉得此刻的她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 “你不是觉得女子一样可以赛舟?” “是啊。” “你既然这样觉得,又为何要自责?这与你有何干系,分明是他们心存偏见,是这个盛会的制度有问题。” 江知念开导她道,“有问题的是他们,而非是你。” “况且,不过是节日活动而已,又不是要考状元非得争个一甲不可,你在此难受郁闷做什么?”赢了无非是一点无足轻重的彩头,身为镇国公府嫡女的何皎皎什么没见过? “可若不是我非要赛舟,或许……” “庸人自扰,陆世子让你赛舟便考虑过这些,输赢对他来说并没有这么重要。”重要的只是证明他自己的一个过程。 很显然陆君砚已经做到了。 她拿起一块糕点,放到何皎皎手中,“若你实在难受,不如想想如何改了规矩,这才像是你呀,皎皎。怎么到了京城,反倒是束手束脚起来了?” 何皎皎怔怔地看向江知念,这几日来的心结豁然开朗,当即扬起笑颜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何昱便亲自来接皎皎回去了,这一次他分寸拿捏得极好,只是站在院子外头静静地等皎皎出来。 两人都回到何府了,何昱才假作不经意问起江知念的伤势如何。 “看样子已经没事了,阿兄,端午那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念念也没同我们说就回府了。” 虽说江知念对外声称脚是因为下马车时扭伤了,皎皎却知晓没那么简单。 何昱沉默一瞬,那日他和陆君砚一起追了出来,分成两个方向去寻江知念,结果就是陆君砚找到了江知念。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陆君砚倒也算周到,寻到江知念后就让人传话给他,让他不必担心。 经过这些,他也不得不承认陆君砚也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盲者心细,或许有更大的造化。 “你就是想太多。”他不准备对何皎皎说这些事情,“还在因为赛舟没拿到一甲难过?” 何皎皎摇头,“今日念念所说有道理,不仅开解了我,也叫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往日里我总看不上京城中的女子,觉着她们被规训得假模假样,是以不愿意和她们深交,可今日我才知晓,是我太过傲慢了。” “我生长在潼门关,父母将我与阿兄一般对待,从未有过偏颇。并不会因为我是女子就低看我一眼,所以我活得肆意又开心。” “可京中女子却不是如此,她们永远被圈在一个名为规矩的圈中,事事身不由己。难道她们不想如我一般潇洒吗?” “我只因赛舟一事不公平,便心态失衡甚至怀疑自己,可她们自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又如何能决定自己的性情呢?” 她看不上这些女子,就是何不食肉糜。 何昱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她这样说,心中甚是安慰,“皎皎也长大了。”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我们做好自己,问心无愧便是。” 原来皎皎身上的傲气是他与父母说了许久,她也改不了的,江知念几句话,便让她有了改变。 他不得不佩服江知念。 可就如皎皎所说,京中女子难以摆脱束缚,那她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她是如何做到的呢?自然不是一开始就能这般,江知念也经历了被规训的过程,曾经甚至是这个京城圈养起来最精致的金丝雀。 只是历经前世,她才幡然醒悟。 江知念再一次被噩梦惊醒,才发现炉中的百忧解燃完了,听到她起身,折柳也揉着眼起身,端着烛灯来,“小姐又做噩梦了?” 妆奁最下层的锦盒中,存放着香丸,她从中取了一颗,放进香炉之中燃上。 江知念揉着头斜靠在床头,每当从梦中醒来,她总是头疼不已。 “是奴婢疏忽了,小姐可以睡了。” 江知念却问道,“把高红玉带过来,我有话同她说。” 折柳心中担忧小姐的身子,又不能违抗命令,只能与照着去办。高红玉进去后,也不知与小姐说了什么,直到天微微亮起来,才从屋子里出来。 她赶紧进去伺候,“小姐,您有什么话,等天亮了再说也不迟。” “算了算日子,江知念马上嫁去东宫了,我有一份大礼送她。”梦里的恐惧感席卷着她,再难以入睡,索性将事情处理了。 - 六月二十七,宜嫁娶,东宫大婚。 四顶轿子先后抬进东宫,百姓们翘首以盼,终于瞧上了这样大的排场。 为首的自然是太子妃宋慧,光是她的嫁妆,便抬了几条街,再是良娣程轻轻,比起宋慧便低调些。 再是良媛江若蓁,江府为江若蓁的嫁妆也不少,甚至快赶上宋慧了,众人猜测,莫不是太子喜爱她,私下里给她添了不少东西? 江雪宁的嫁妆几乎可以省略不看。 连她本人,也只当是凑数的。 婚仪进行到江若蓁上轿,被抬出江府时,忽然江府外冲出一个浑身是血,头发凌乱衣衫褴褛之人,她嘴里不停地喊着,“救命啊!杀,杀人了!救命啊!” 她如同疯了一般冲出来,将迎亲的队伍装乱,抬轿子的人,也被冲散,手中卸了力道,自然轿子一角也砸了下去! 里面坐着的江若蓁整个人扑了出去,若非她扶了一把,整个人就从轿子中摔了出去! 陈氏原本泪眼朦胧地在后面送亲,混乱来得突然,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赶紧冲出去,“怎么了?……哪里来的疯子?还不赶紧拖走!” 可那女子却如何也不肯走,死死抓住花轿不松手! “今日是若蓁的大喜日子,若是因你出了岔子,皇后娘娘定不会饶了你!” …… 不远处的马车里,江知念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而这一句话,仿佛穿越了时空,从此刻贯穿到了前世。 ——今日是若蓁的大喜日子…… 她闭上眼,微微勾唇。 前世,她死在江若蓁的大婚日,这一世,她也要如约将这份大礼奉上! 第234章 构陷嫡姐,买凶杀人 花轿之中,江若蓁被晃得四面碰壁,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扯下头上的盖头,掀开帘子踏下轿子一看究竟! 满脸愠色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因为扰乱她大婚之人,正是已经消失了月余的高红玉! 高红玉见了江若蓁,身穿嫁衣,虽非正红,可嫁衣上却镶金嵌玉!金冠衔珠!江若蓁要嫁的人可是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日后太子上位,以太子对其宠爱,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江若蓁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这段日子没有高红玉的消息,江若蓁甚至以为高红玉不知死在了哪个角落。 高红玉笑得癫狂,眼中含泪,“见到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温蓁——” 江若蓁下意识往四周看去,今日为了瞧热闹,街道上聚集了许多人,此刻都在状态之外,听到温蓁这个名字,她大惊失色,“你胡说些什么?” “怎么?温蓁这个名字跟了你十五年,这么快就忘了?” 江若蓁急火焚心,赶紧看向陈氏,“阿娘!还不赶紧将她拖走!误了吉时宫里怪罪起来,谁来担待?” 陈氏也反应了过来,她指挥着江府侍卫过来直接将高红玉架起来,拖着她走,一面宫中内务府的人,将盖头重新递到江若蓁手中。 高红玉心中悲怒不甘,老天为何如此不公?给了江若蓁这样好的家世,让她嫁给太子殿下,而她所求,不过是她的万分之一,却要被江若蓁赶尽杀绝! 她不甘心! 既然江若蓁对她赶尽杀绝,也别怪她不念旧情。 江若蓁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那个无辜的真千金,是最悲惨的受害者,高红玉今日就要扯烂她编织的谎言! 高红玉笑得眼泪在眶中打转,“你忘了,我可没有忘,你在扬州时做的勾当,你是如何让我诬陷江府大小姐江知念的!” “你让我陪你骗江府上下,告诉他们你当年寻回江府时,是江知念把你从江府赶走!” 江若蓁才接过盖头,便听到高红玉口不择言将当年的秘密说出。“你,你胡说!” 陈氏原本只当高红玉是个被旁人挑唆来故意闹事的,之前若不是高红玉,江知念江若蓁的身世仍旧瞒得好好的。 当初江府将她当做座上宾,她倒好,如此不知感恩,不讲情谊。今日还是若蓁的大喜日子,高红玉这般,简直是缺德到家了! 可是当陈氏听到高红玉这两句话之后,她猛地回头盯着高红玉,语气森冷,“你在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阿娘,你瞧她这般模样,定是失心疯了!您怎么能信她?” 江若蓁抛下红盖头,急急拉住陈氏,先是对侍卫道,“还不将她胡说八道的嘴堵上!” 有红着眼看向陈氏,“阿娘,你不信若蓁了吗?” 陈氏转眸看向江若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在以前定然是会让她心软心疼的,可这一切都建立在江知念当初将她赶走的基础上。 陈氏觉得江知念亏欠江若蓁,整个江家都亏欠江若蓁。 可若是从头到尾根本没有这件事呢? 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啧啧,这高门府宅中的腌臢事情可真不少!还以为这个二小姐是个可怜人,没想到心机这么深沉……” “我就说,谁家也不能这么狠心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原来是这个亲生的在从中作梗!……江大人家大业大,也不少这一口饭,你说说她何必呢!” “话也不是这么说,谁也不想帮别人养女儿。” “话虽如此,可她陷害别人,如今又想要杀人灭口,当真是恶毒至极!” …… “阿娘……”江若蓁哭着喊道,宫里的跪倒了一片,“良媛,先上轿!误了吉时可就不吉利了!” 真是倒了血霉,偏偏分到江府来接亲,若是出了岔子,掉脑袋的可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请良媛上轿!” 可江若蓁却不管这些下人的死活,她紧紧盯着陈氏,想要从她的神色中,看到以往都能看到的神态。 但这一次,陈氏却面若冷霜。 并没有露出心疼和纵容来,她将手腕抽出,冷声道,“还不将二小姐请上花轿?” “雪枝!” 雪枝分不清眼下的情况,只能在纷乱中捡起地上的盖头,重新盖在江若蓁头上,“二小姐,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这些事情便交由夫人处理。” “奴婢扶您上轿。”她去扶江若蓁时,江若蓁却仍旧不肯挪动步子,雪枝边用了些力道,压着声音劝道,“二小姐,日后您仰仗的,可是太子殿下,可别叫殿下等急了。” 这话是劝说也带着一定的告诫,日后江若蓁可是要指着太子过日子的,由不得她再任性。 江若蓁几乎是被强压着进了花轿,陈氏目送花轿队伍越走越远后,才转身,冷眼看着高红玉,“把她带回府上!” …… 一刻钟后,看热闹的人也随着队伍散去,只有那辆马车还停留在原地,扶光从外头进来,“眼下外头都在传二小姐陷害嫡姐,买凶杀人。” 她有些忐忑看了江知念一眼,“小姐,夫人把高红玉带了回去,您可要回江府看看?” 可江知念却没有说话,只是嗤笑一声,撩着帘子看着江府大门某处,仿佛怎么样都看不够似的。 “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扶光随其目光看去,出了青石板的路,什么也没看到。 扶光不会知道,她看的,是前世的自己,就被深埋于此。 良久,她终于放下帘子,勾了勾唇。 这份礼物不仅仅是赠予江若蓁的,还是江府上上下下,他们偏听偏信,甚至听了江若蓁编造的谎言,没有当面与自己求证就信以为真。 铸就前世将她凌虐致死的结局。 “不必去了。” “去通知勇毅侯府来领人。” 此事,当然不会就此结束。 半夏在外头出声,“小姐,赵掌柜说,温公子想见您。” 第235章 借春/宫图 东宫。 觥筹交错的太子见他的手下从外头进来,便放下玉杯,转而出去听其禀报。 “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出手,将高红玉带来?” 今日沈怀安喝得不少,不过沈怀安酒量不错,此刻只是脸上微微泛红而已,神志尚且清醒。 “她说的可是真的?” 沈怀安有些不信一向小鸟依人的江若蓁,会做出构陷江知念的事情。 毕竟在他看来,虚荣又狠毒的人,是江知念。 即便,他喜欢上了这样的江知念,却依旧不想相信,自己的眼光也有错的时候,江若蓁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人畜无害。 “恐怕,确有其事。” 听到这个回答,沈怀安脸色微沉,“让她现在江府待着。” “去通知太子妃……”沈怀安却突然停住,今夜他本来准备留宿江若蓁寝宫,眼下出了这等事情,他也没了兴致。 若是按规矩,他是应该去宋慧宫中的。 可宋慧那模样,想到之前的一幕幕,沈怀安实在下不去嘴,今夜是他大婚之日,不想给自己添堵,便随意点了江雪宁。 程轻轻是太傅之女,日日看老师那张脸还不够,还要去看与他相似女子?沈怀安可不想找不痛快。 脑海里明明浮现的是江知念,奈何却没有这个选择。 “通知宁良媛准备准备侍寝。” “是。” …… 于其他三人而言,今日是大喜之日,于江雪宁而言可不是,旁人定盼着太子去她殿中歇着。 但她却宁愿沈怀安永远不踏足她的雪芳殿。 江雪宁被安置下来后,早早就褪去了沉重的衣冠,只着水红色的真丝寝衣,坐在桌前吃东西。 今日的事情她听后,才知原来长姐受的委屈,竟是江若蓁一手策划,她心中忿忿不平,替长姐心寒。 正与碧雨说着,外头来人禀报,“宁良媛准备准备,今夜殿下歇在雪芳殿。” 江雪宁当即起身,笑得比哭得难看,整个东宫,谁都有可能今夜侍寝,但怎么想也轮不到她啊! “嬷嬷莫不是弄错了?” 那嬷嬷喜气洋洋地,“错不了错不了,殿下说的是宁良媛,这宫里,就您一位!恭喜良媛,贺喜良媛,这第一个侍寝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碧雨送走嬷嬷后,才急声问道,“小姐,这怎么办?” 江雪宁白着脸,让碧雨提她将那沉重的嫁衣穿了回去,还没商量出对策,外头便传来脚步声,江雪宁浑身僵硬地行礼。 沈怀安踏入雪芳殿,眸光落在江雪宁身上,江家三个女儿各有不同,若说江知念是高枝玉兰,江若蓁是春梨,那江雪宁便像是墙头迎春。 “起来。” 他径直坐了下来,二话没说,先将宽大的袖子捞起,江雪宁怕得浑身颤抖,有些不敢看沈怀安。 等了许久的沈怀安疑惑抬头,便看到她这幅害怕的样子,他脸色一沉,“坐下!给孤把脉!” 江雪宁这才看到太子将自己的手腕放在桌上,等着她把脉。她松了一口气,坐下来为沈怀安摸脉。 “殿下日后要少饮酒。”江雪宁缓缓说道。 “为何?” “多饮伤身,殿下若是想养好身子,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江雪宁摸完脉,将沈怀安的衣袖盖下,她正欲起身时,沈怀安眸光暗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拉回来坐下。 这一次他语气变得森冷,“江雪宁,你当真有把握能治好孤?” “孤已经将你娶回东宫,若是你敢信口雌黄,雪芳殿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江雪宁吃痛得蹙眉,她壮着胆子道,“殿下,您除了信臣妾,还有旁的法子吗?” “不过,您若是着急,不如许臣妾不时出宫跟着师父学医,也好早日替您治好。” 沈怀安冷睨着她,似乎除了信她,的确别无他法。他勾了勾唇,量江雪宁也不敢戏弄自己。 “还请殿下放手,臣妾为您去熬一碗醒酒汤。”江雪宁找到一个离开的借口,沈怀安果然放开了她,揉着有些晕的头,“去。” 江雪宁听着自己胸口砰砰的心跳,终究是从殿中逃了出来。 眼下自己可以用这个借口逃出来,一会儿醒酒汤熬好了,她又怎么办呢? 忽地,江雪宁眸光一闪,让碧雨去江若蓁的抚琴殿传话。 抚琴殿里早已是红烛摇曳,被布置得轻纱飘逸,幽香阵阵,只待沈怀安来了。 江若蓁虽然心中还装着出府的事情,可对洞房之事并不含糊。就好像她肯定沈怀安会在四个人中选她一般。 她与怀安哥哥之间的情分,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 只要过了今晚,整个东宫都会知晓她的不同,她才是怀安哥哥心尖上的人。 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沈怀安,却等来了江雪宁婢女。 “我们小姐…不对,是我们良媛来您这处借一样东西,原本这样东西该是府上准备压在箱底,夫人却没上心。” 碧雨脸庞泛红,“便是那教人行房事的图册……” “殿下今夜歇在雪芳殿了,可您是知晓的,我们良媛不如您有经验,若没有那图册,难以伺候好殿下。” “反正您也善通此道,也不需要这图册。” 江若蓁豁地站了起来,脸上仿佛被人狠狠掴了耳光一般通红,“太子去了江雪宁那里?!” 怎么可能?怀安哥哥怎么可能去江雪宁那里?! “怎么不可能?此刻殿下便在雪芳殿里等着良媛亲自熬的醒酒汤。” 碧雨故意将两人说得亲密,什么殿下一来就拉着江雪宁的手,你侬我侬了好一会儿,才放江雪宁去熬醒酒汤。 江若蓁气得将香炉都踢翻了!她殿中的奴仆跪了一地,甚至将喝交杯酒的酒杯,统统打砸到碧雨身上,将她怒骂着赶了出去! 碧雨如愿被赶走了,对着那抚琴殿呸了一声,她又没说一句假话。 还装什么黄花大闺女! 江若蓁扑在床上哭得伤心,她想过很多可能,甚至想到沈怀安迫于皇后压力去宋慧那里,也没想过沈怀安会去江雪宁那处! 知画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可这抚琴殿里的其他婢女,却不如她这样胆怯。 只有跟着受宠的主子,她们这些奴婢才长脸。 芸豆赶紧道,“殿下还没睡下,就还有机会,良媛不如……” 第236章 截胡侍寝 江雪宁在厨房中磨蹭了许久,才等到碧雨匆匆回来,碧雨额角红肿,江雪宁紧张地问,“她对你动手了?” 碧雨摇了摇头,“小姐我没事。” “依二小姐的脾性,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殿下已经来雪芳殿,若让二小姐将殿下请走,日后您在东宫的地位……” 在这样一个踩低捧高的地方,江雪宁只会被更看不起。 江雪宁将醒酒汤盛到了小盅里,又撒了一把枸杞,端着这醒酒汤往雪芳殿去,“伺候太子也不是什么好活儿。那些冷眼冷语,在江府难道看少了?” 她可不怕这些。 只是,江若蓁做事不讲究的程度,令她叹为观止。 江雪宁带着醒酒汤回到雪芳殿,等着人告诉她沈怀安被江若蓁请走了,或是当着她面,江若蓁来抢沈怀安,她都有想过。 唯独没想过—— 江若蓁会直接在雪芳殿勾引太子! 沈怀安喝多了,性子只会比素日里更加冲动,江若蓁只在寝衣外头裹了一层外衫,与太子说话时,说着说着便褪了下来。 等江雪宁回来时,里头已经旖旎一片,吟哦不止…… 江雪宁沉着脸,手中提着的食盒微微颤抖,即便她不想承宠,却也不是想受到这般侮辱! 江若蓁绝对是故意的! 雪芳殿外,嬷嬷和丫鬟跪在地上,哭着脸解释,“宁良媛,老奴方才拦了蓁良媛,没,没拦下来……” “奴婢也劝了,殿下醉酒,根本听不进去……” 她们在宫中伺候这么多年,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奇葩的事情,哪怕是要截胡,也是让人将太子请走,怎会,怎会就在宁良媛寝殿就…… 这对于江雪宁来说,是多大的羞辱? 江雪宁垂下眼,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碧雨,声音听不出喜怒,“知道了,起来。” 她既没有离开,也没说要怎么做,就在殿外伫立。依照她摸的脉,太子身子不行,强行行房也要不了多久。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里头就喊了热水。 应声的是芸豆,她脸上带着得意,推开碧雨就进去伺候了,热水一桶一桶被人送进来,太子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眸光凝在帷帐顶,渐渐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江雪宁的寝殿。 “怀安哥哥……” 江若蓁脸蛋微微泛红,身上只着了纱衣,柔软细白的手又缠了上来,“若蓁服侍您沐浴。” 沈怀安微微皱眉,将她的手放了下去,“起来,回你的抚琴殿。” 宫中侍寝皆有规矩,就是再如何,也不该来江雪宁的寝殿承宠!沈怀安心中已有懊悔之意,是他喝多了冲动,才犯下错来。 江若蓁抿了抿唇,“怀安哥哥~” 最后一桶水倒入沐桶,外间依稀听到有人在桌上放了什么东西,接着江雪宁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醒酒汤熬好了,殿下若是头还疼,喝了醒酒汤便会缓解。” 说完,她顿了顿,“二姐姐,多谢你替我伺候殿下,请以殿下的身子为重。” 闻言,原本就心存愧疚的沈怀安,再不听江若蓁多说,让她速速回自己的寝殿去。 江若蓁当然不甘心,她虽然比江雪宁先承宠,却仍不想江雪宁再伺候沈怀安。 只是这一次由不得她,江雪宁知会了敬事房的人,眼下已经派人来请她了。 而她外衫被沈怀安发狠撕开后,早已成了残片,还是江雪宁拿了一件自己的衣裳,“二姐姐,穿我的。” 江若蓁瞪她一眼,夺过衣服披在身上就走! 江雪宁淡笑着目送她,转头时,沈怀安已经坐了起来,身上披了一件中衣。 江雪宁大度体谅到沈怀安都有些不可思议,“今夜委屈你了。” “殿下,这汤里妾身放入了安神养身之物,再不喝就凉了。”她不仅没有一丝怨言,甚至还将醒酒汤亲自端到沈怀安面前。 沈怀安迟疑着,端起来一饮而尽后,“还是你善解人意。” 江雪宁笑了笑,将空碗递给碧雨,碧雨正准备合门出去时,她提醒道,“碧雨,将窗户都支开,叫殿下透透风也好。” 实则是因为这里充斥着两人欢爱的味道,她闻着嫌恶心! “殿下,妾身现在是您的良媛,当然要事事以您为先,今夜殿下宠幸谁,都是好事。何况……妾与皇后,与殿下,都有言在先。嫁给殿下,是为了替您治病。” 沈怀安盯她半晌,没察觉任何异样,只能点了点头。 纳她的确只是为了治愈不育之症。 “只是有一点。”话锋一转,江雪宁将自己在外头等那一刻钟所想,缓缓道出来,“殿下与妾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妾无意与姐姐争夺殿下的宠爱,殿下纵使只为了自己的身子,也得护好妾身才是。” 趁着太子对她还有愧疚,她赶紧提出要求。 方才在外头,她就想明白了,只有江若蓁这样,全凭太子宠爱生活的人,才会更在意太子宠爱谁。 宋慧没那么在乎,因为她哪怕不得宠,也是太子妃。 程轻轻也没那么在乎,因为她身世清流,得所有人尊敬。 而她,也不必在乎,因为她靠的是自己的医术。 “孤知道,只要你安分守己,孤会让你在东宫有一席之地。” 沈怀安言罢,起身去沐浴,江雪宁这才放心下来。 - 第二日,昨夜的消息自然传遍了各宫,所有人都等着看江雪宁的笑话。 几人去未央宫给皇后请安时,皇后也多看了江雪宁两眼,见她脸上并无丝毫异样,反而气色红润,倒是有些好奇。 太子请安时,被皇后敲打了两句,如此出格的事情,也只有江若蓁能做得出来,皇后心中对江若蓁是千百个不喜欢,但她若明着说此事,岂不叫江雪宁更加失了颜面?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太子主动提出,明日陪江雪宁回门,又赏赐了许多东西到雪芳殿。 还处罚了昨日帮着江若蓁闯入雪芳殿的婢女芸豆,鞭刑三十。 要知道,无论是嫁给太子还是皇上,是没有回门这一说法的,太子出宫一次,还得先禀明皇帝,得到应允方能出宫。 皇后则道,“也好,不过你须得先去一趟勇毅侯府。” 第237章 陈氏后悔献殷勤 太子大婚翌日,江知念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夜无梦,今日自然也神清气爽。 扶光一面为她绾发,折柳进了屋子,神色无措道,“小姐,夫人又来了!” “像之前那般打发走便是。”之前陈氏总是派她的人来,半夏也习惯了如何赶人。 折柳摇头,“这次是夫人亲自来的!” 江知念终于抬眼看向折柳,原来是昨日,陈氏将高红玉带回府上后,便问出了那件事的事情。 高红玉回想到她与江知念的对话,又想到这段日子以来她的境遇,所有的事情当然是供认不讳。 “温蓁说江家上下疼爱江知念,她回来了必定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才叫我配合她,演了这出戏!” “其实当年,她连江家的门都没上过。” 陈氏听完,哭得颤抖着身子,站也站不住!雪枝见状,当即怒喝,“原来是你让夫人误会了大小姐这般久?你还有脸大闹婚仪?” “夫人切莫伤心,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倘若她不做伪证,您怎会误会大小姐?” “况且,夫人只是心疼二小姐,又有什么错?” 雪枝将陈氏扶着坐下,“再者,即便您误会了大小姐,不还是让大小姐住在江府,从未克扣过她半分。” 可陈氏只是哭着摇头,她手紧紧握着雪枝,“我错怪知念了……我错怪她了啊!” 听了雪枝的话,原本瘫坐在地上的高红玉怪异地笑起来,声音可怖,雪枝冷睨她一眼,正欲叫人进来把这个疯子扔出江府去! 勇毅侯府便来了人。 高红玉之前本就是勇毅侯府的婢女,她与勇毅侯府签了卖身契,江府没有理由扣人。 听闻,陈氏哭了一夜,第二日就来了江知念这处。 扶光为她簪上玉簪后,她才起身去了府门处。江府的马车久停在外头,陈氏在外面踱步,见到江知念出来,她眸光一亮。“知念!” 陈氏这副模样,江知念已经太久没见过,久到此刻见到,稍稍愣神两分,直到陈氏走近了,她才来得及退后两步,始终与其保持着距离。 “……傻孩子,才多久没见,便不认识阿娘了?” “你在外头住了这么久,也该消气了,今日阿娘是专程来接你回府的,你瞧瞧,阿娘给你备了多少东西?” 江知念顺着陈氏所指看去,陈氏叫了数十个家丁,手中各呈着不同的东西,有上好时兴的布匹,也有新出的头面首饰,还有难买的芙蓉阁的糕点等等,数不胜数。 这糕点,定是今日一早去买的。 陈氏说着,拉起江知念走过去,“你瞧,芙蓉阁的糕点,这是今日第一批,还热乎着!” “还有这个,新到的粉玛瑙头面,阿娘记得你学女工,第一个学的就是海棠花,瞧瞧这套双蝶海棠头面,你可喜欢?” “还有这个——” 终于,在陈氏拉着江知念往第三个礼物前去时,江知念冷漠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她半退一步,清冷地看着陈氏,“江夫人,您今日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若是我没记错,江若蓁昨日已经嫁入东宫,您也不必担心我再欺负她。” 陈氏稍稍一愣,眼睛止不住地泛起泪花,“知念,你说什么呢,阿娘给你买些礼物,还需要有别的目的吗?” 江知念冷冷一笑,目光在这些礼物上扫了一眼,可以看出来,这些礼物的确比之前敷衍她的东西,要精心得多。 可那又怎样? 陈氏企图用这些东西,就可以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吗? 伤口哪怕是愈合了,也会有疤痕! “江夫人,你若是要给自己女儿送礼物,这些东西可以送去东宫,而不是我这里。”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我已经离开江府,按理说,也不再是江府的千金。” “更不是您的女儿!” 按照陈氏对江知念的了解,曾经的她是再懂事不过,在最淘气的年纪,也不会让她操心。自己送的东西,知念也会当成宝一样,为何今日自己带了这么多礼物来,她却无动于衷呢? 陈氏心口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其中剥离一般,她强颜欢笑,假作其只是跟她在说笑,亦或者还在闹脾气,“知念,阿娘知晓这些日子忽略了你,阿娘保证日后一定补偿回来。” “你是阿娘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的女儿了……”说到后来,陈氏实在没能忍住,两行清泪滑落。 “跟阿娘回去!老夫人也时常念叨你。” 江知念神情冰冷,并无丝毫松动,她嗤笑着问,“原来江夫人也还记得我是您一手带大,还记得我一直以来是如何待您的。” “那你怎么就不记得,你是如何为了江若蓁责骂我、责罚我?” “你自然是不记得的——” “我替江夫人好生回忆回忆!” “大小姐!”雪枝及时站出来,因陈氏这么大阵仗,来往路人纷纷驻足而立,更是议论纷纷,雪枝赶紧站出来打断江知念,家宅丑事,自然不好拿出来说的。 “奴婢知晓您心中有气,可夫人毕竟是您的母亲,她都拉下脸来请您回府了,您何必咄咄逼人?” “雪枝!退下!”陈氏连忙喝声,眼下她都没办法劝回江知念了,雪枝这样说,岂不是更没机会了。 随后,她一脸歉意对江知念道,“知念,阿娘知晓伤了你的心,你给阿娘一个机会,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说着,陈氏又一次去拉江知念,这一次江知念先一步抽手,可陈氏没能站稳,摔在了地上! 雪枝大惊,赶紧去扶陈氏,与此同时,另一个暴怒声音响起。 “母亲——” 江知念转眸看去,江若祁大步跑来,与雪枝一起扶起陈氏后,他满脸愠色,大步上前,“江知念,你敢动母亲!你还有良心吗?!” 陈氏拦着他,“祁儿!不是知念,是我自己没站稳!” “阿娘!你还护着她!你今日一大早就去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上门,专程请她回府,她还是这般油盐不进,还敢对您动手!” “您还护着她做什么!” “江知念,你一个孤女能活到今天,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阿娘!敢动她,你找死——” 第238章 你也知道你们偏心 江若祁原本有光明的未来,但这一切都是被江知念打破的,是她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他还没找江知念算这笔账,江知念居然敢对母亲动手? 他将所有的恨意都凝聚在这一掌上,当手掌落下时,他的心中闪过的却是小时候在他书房睡着的江知念。 “祁儿!” “江公子!” 将要落下的手掌被半夏接了下来,而这个声音,却来自温长安,他大步流星走来,把江知念护在自己身后,眼底尽是冷淡的神色。 身上也散发着冷冽之气。 温长安今时今日,已经与之前江知念所见的他,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了。就连江知念第一眼看去,都暗暗吃惊,这与之前的温长安,是一个人吗? 时至今日,他当然不一样了,温长安不仅高中状元,更在此后受到绥帝的赏识,别的人都被分去了尚书六部各处熬资历,唯他直接被封了门下录事。 别看门下录事官位不大,可下半年上头的给事中就要告老还乡了,他必然还要往上提一提,给事中乃正五品,主要负责驳正违失,谁都知道上头是看重温长安,专程给他留的位置。 他尚且年轻,再给他十年,难保坐不上门下省最高的位置。 所以温长安也算得上京中新贵了,再不如从前那个穷小子。 “是你。”江若祁一眼就认出了温长安,那日在云萃楼中,江若蓁就是因他,将自己贬低到泥中! “你也要护着她?……呵,也对,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然相护!”江若祁咬牙切齿道,看着江知念看向温长安时,眼中的温和神色,就仿佛在他心头上剜刀! 曾经江知念就是这样看着他的。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江知念再也没有这样看过他。 “江公子,你作为兄长,不疼爱自己的妹妹,你们江府,也不怜惜她,难道还不允许我护着她吗?” 状况外的陈氏直到听了这话,忽然有些明白过来,她目光在江知念与温长安之间来回切换后,惊觉,“你就是温家的人!” 温长安颔首,他虽不满江府后来行径,但能将妹妹养到这么大,也念几分江府的恩情,故而对陈氏仍有礼貌。 “是我。” “江夫人,当年您即将临盆偶然借住在我家,怎料您与家母一道产下女婴,我家拢共就那么三间屋子,不得已才将两个女婴放在一个屋子中。” “江夫人一行人走得突然,更是没有知会我家,才至您抱错了孩子。阴差阳错地交换知念和江若蓁十几年的人生,此事,江府可以怪自身,可以怪我温家当年一时好心收留你们,却唯独不可以怪知念。” “行差踏错之时,她不过是一个女婴罢了。既然江府认回了江若蓁,选择与知念桥归桥路归路,就不该再来寻她,更不该!”温长安转眸看向江若祁,“当街对我妹妹出手!” 陈氏深知温长安所言非虚,当年因为叛军,江府走得匆忙,她才刚生下江若蓁,也没看过她,摸着黑,只想起来当时说左边那个是她的孩子。 便抱着就走。 所以,她也挑不出温长安这话的错处来,只是一味地强调,“我们何时说了要与知念桥归桥路归路?她是我江府养了十六年的姑娘,即便只是当初的一个错误,温家没有出过一分一毫,也别想从我的身边把她抢了去!” 陈氏手攥着手帕,一边擦泪,一边捂着胸口,她期期艾艾朝着江知念看去,“知念,阿娘当真知错了,你跟阿娘回去好不好?” 江若祁见不得自己的母亲低声下气问江知念,不耐地拉了她一把,“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她一个晚辈,怎么能让您认错?” 更何况,他不觉得母亲有错,“她不是江家女,江家却从未将她赶出江府,在府中谁不尊她为大小姐?” 江若祁看向江知念,“江知念,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因为我们总帮蓁蓁说话多一些,你就六亲不认了?……还是因为如今你已经攀上新的兄长了,瞧不上我们江府的门户?” 所有人都看向江知念,她攀上新的兄长了?是或者不是,只有温长安知晓。 温长安苦笑一声,“我倒是希望,她当真愿意来找我,今日我会出现在此,是因为知念对我避而不见,我出此下策才来寻她。” “江公子说这些话,除了能够伤她的心,还有什么用?” 知道玉裳阁是江知念的产业,所以他便总是去玉裳阁传话,可这些天过去了,江知念并没有见他的意思。 还是他从旁人口中了解到,江知念住在此处,才过来看看。 江知念睇他一眼,“原来你们也知晓你们偏心!” 江若祁则道,“是,我们是偏心蓁蓁,可这也是因为蓁蓁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回府,便想着能够弥补她,难道你占了她这么多年的位置,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你难道忘了,你也亏欠她!” 因着之前的事情,江若祁对江若蓁也没了以前的热络,也不存在什么偏颇了。此刻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实事求是罢了。 陈氏忙叫住,“祁儿,别说了!” 江若祁说到急处,也收不住了,他沉声道,“母亲为何不让我说?您还在维护她的颜面?当年,就是她将寻亲的蓁蓁赶出了江府,才致使我们晚了这么多年找到蓁蓁!” “她自己做的孽!干什么还要我们替她擦屁股?” “江知念,江府待你不薄,你但凡有一点良心,也不会这般狠毒!” “祁儿,不是这样的……”江若祁一直将自己关在院中,又因为和江若蓁生了隔阂,昨日江若蓁大婚,本该他背着江若蓁上花轿,他也推拒没去。 所以根本不知晓高红玉昨日闹的那出。 “母亲,您不必再护着她了,当年您害怕她心中难受,才装作不知此事,现在她这般不识好歹,也让所有人看看,她是个恶毒的狠角色!” 第239章 得知真相,崩溃! 闻言,江知念冷笑出声,“当年?江若蓁与你说的?就因为她的一面之词,你们就断定我干扰了她回江府与你们团聚?” “这便是你们说的疼爱?” 所谓的亲情,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骗局罢了,“你们如若当真把我当做妹妹、女儿,听到这件事,至少向我求证一番!” 江若祁正欲反驳,陈氏终于怒道,“够了祁儿!当年的事情,只是个误会!这些事情,都是若蓁胡诌的!” 原本怒气冲冲的江若祁,闻言霎时傻眼,他猛地转头看向陈氏,之前,可是陈氏在他眼前哭得几乎晕厥,他才信了确有其事。 眼下,却告诉他从未有过! 那他对江若蓁的偏心算什么,为了江若蓁算计江知念又算什么?! 最无法让他接受,让他信念崩塌的,还是因为自己为江若蓁设计江知念,被江知念害成今日这个样子,不仅身体和心灵上遭受重创,京中名誉更是一塌糊涂。 再也没有哪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他将这一切所有的怒火和怨恨都归咎于江知念,归咎于她狠毒深沉,归咎于她不念旧情,归咎于她忘恩负义! 可忘了源头都在江若蓁那里! 最先被江若蓁骗的,自然是陈氏,又通过她,传播给了江若祁、江程,后来又到了老夫人那里。 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除了老夫人无一人想要求证,在江知念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罪名便已经成立,并且强行安在了她的头上。 江若祁从未想过,此事是假的。 难道母亲没有任何证据,便信了江若蓁? 陈氏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虚,赶紧垂下眼,哭诉道,“当时,当时若蓁才刚刚回府,一脸胆怯模样,我怎知她会撒谎?况又有她发小高红玉的佐证,阿娘也是心疼她才……” “母亲——”江若祁那双眼眸中,是不可置信,是怀疑,是崩溃…… 倘若,他的恨意都不成立,那些被尘封已久的兄妹情谊爬满了心头,自己做了这么多伤害江知念的事情,这些情谊又该如何自处呢?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江若祁无法接受,他怒吼着,眼眶之中满是泪水,双手颤抖着去握陈氏的肩膀,可陈氏躲开了,她的神情告诉他,都是真的。 终于,他缓缓地转身,想要抬眼看江知念,却是再也没有这个勇气,他要以何种态度,何种心情去看念念呢? 他不敢—— 江知念不想再配他们闹了,“多谢江夫人愿意还我一个清白,江府的养育之恩,这些年我也还过了,日后还希望你们别再上门打扰!” 她转身回府,陈氏唯恐再看不到江知念,连忙去拦关上的门,可却被江若祁拉住了。 “祁儿你做什么,知念她不愿意回来,你还不与我一起劝!” 江若祁脸上再无表情,眼中没有怒意没有意气也没有任何情绪,“母亲,她不会回来了。” 半夏对温长安点了点头,等到门外的闹剧散场之后,才从侧门把温长安请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温长安的错觉,此时再看江知念时,她的妆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的场景,江知念在心中幻想了无数次,她原以为自己会撕心裂肺地质问,质问她们为什么问都不问,就把罪名成立,或者会委屈得流泪,再或者…… 可是都没有,她只是平平淡淡看着陈氏的愧疚,江若祁的崩溃,仿佛在看一出无关乎自己的戏。 大抵是真的不在乎了。 温长安一落座,就看出江知念在走神,她看似在看手中的账本,实则眸光凝于一处一动不动,他之前看过江知念查账的,一目十行不在话下。 “她在温家时,便是如此,家中对她多有包容,没想到回了江府,还是如此,害得你——” 被温长安拉回神的江知念看向他,合上账本,似乎是对此话并不感兴趣,反而是问道,“温公子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我玉裳阁毕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你每次都去,赵掌柜不至于赶你,可……”江知念巧笑一声,看着折柳为其添茶,“温公子好歹是新科状元,怎会不知赵掌柜的意思?” 赵掌柜每次都回绝他,定然是因为她江知念压根儿就不想见温长安啊! 他岂非不懂? “知念,琼林宴后,我便入了门下省,虽是个小小录事,好在仕途有盼头。” “等年底,我想接父母一道入京。” 江知念垂眼不语,不懂温长安的意思。 他继续道,“你一出生,母亲便将你的模样刻入脑海,所以江家抱错孩子之后,母亲一眼便发现了。” “可当时乱世,越州四府叛军四伏,江府之人一走了之,并未留下蛛丝马迹,父母乃一介贫农,又如何能远上京城来寻你。” 别说入京寻亲,一开始温家根本不知道江府的来历,还是好些年越州太平之后,母亲将遗落在江若蓁身上的玉玦拿去典当行询问,才知这乃是京城人士才有的东西。 可是山高路远,温家也并不知晓京城哪个江家,或者,眼下江家还是否存在。 都未可知。 但温家两个孩子要养,农务是一刻也不得闲,否则全家便吃不上饭,温家当真是无力寻回江知念。 “我知晓你不愿意见我,定是心中有此疑问。不敢奢望你原谅我与父母,但至少……别恨我们。”像是恨江府一般。 江知念当然不会恨温家,她厌恶江府之人,是因为前世她们令自己惨死,而温家,顶多算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温公子,你可知我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无一不通?还有妆奁中的头面簪花,衣柜中的绫罗绸缎,哪样不需要银钱?” “我能过得这么好,也多亏了温家不曾寻我,所以温家也不曾欠我,倒是我欠温家一条命,眼下。”她看了看温长安,“我也算还给你们了。” “至于今后,温家过得好,最好不过,不好,我也不会再插手。” “温公子,一株花你未曾参与过根种浇水,也不必期待她为你而开。今日,我说得够清楚了吗?”她声音极淡,却字字珠玑。 温长安眉心一抽,“可若到时候母亲来寻你……” 第240章 狠毒的江若蓁 他若是将母亲接来京城,母亲听闻江知念搬了出来,不可能不寻过来。 温长安担心母亲得知知念的态度,会伤心。 可他也知晓,温家没有资格要求江知念任何事情。 “那我便将今日之话再同令母说一遍。”江知念如是说道。 只见温长安的脸上出现一丝读不懂的难过,随之恢复正常,“……只要不对你造成影响便好。” 似是觉得自己太过冷硬了一点,江知念忽地轻笑起来,仿若缓和气氛地说笑道,“温公子不必如此担心,令母入京后,是寻我还是寻江若蓁还未可知。” “眼下何必杞人忧天。” 温长安欲言又止,就算母亲还在意江若蓁,也不可能不在意江知念。 但这些话,他也没必要再说。只是温和一笑,“无论你怎么想,我永远是你阿兄。” 说罢也不等江知念说话,起身告辞。 江知念没说话,却一直在想温长安的意思,直到折柳将何皎皎带进来,她刚进来便凑到江知念身边,“方才出去的人是谁?莫不是……” 何皎皎挤眉弄眼,打趣江知念,她看那人长得俊雅,虽比不上那个陆世子的长相,却也是佼佼者。陆君砚的脸,比女子都要好看几分。 在潼门关,也有养男宠的女子,陆世子光一张脸,眼睛看不到,恐怕别的事情也顾不过来,念念养男宠倒也正常。 江知念一看就知道她想多了,赶紧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何皎皎回忆了一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霎时明白了! “从血缘上来说,他是我兄长。” “你兄长也这么好看?” 江知念不禁笑出声来。何皎皎也说出今日来寻她的原因,“前段日子我问阿兄什么时候回潼门关,阿兄说不着急。我便想着要不让阿娘也来京城住一段时间。” “阿娘定要在我爹爹身边照顾他……倒是来信托我替阿兄瞧瞧,京城中有没有适龄的女子,我阿兄这个年纪,早就该娶妻了。” 何皎皎认真道,她也想寻求一下江知念的意思,“我也才到京城不久,能看出什么呀?……念念,你自小就在京城,有没有适合我阿兄的?” 这话一出,江知念手中的动作微顿,眼眸带笑看去,“何夫人让你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替你阿兄相看?你莫不是在哄我开心?” 何皎皎笑意一僵,还是被江知念看出来了,她抿唇笑了笑,被其直接拆穿,“我看,是你自己打的的主意!” “虽说姻缘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到底还是自己拿主意最好,你可别瞎参合。” 闻言,何皎皎讪讪然,立刻换了话题。 猜到念念定是听出了自己的深意,她来问江知念有没有女子适合阿兄,实则也是帮阿兄试探念念。 毕竟在她眼里,那个何世子除了一张脸,还哪有胜过她阿兄的地方? 何皎皎与何昱自小生活在一起,她哪能看不出阿兄喜欢江知念,偏偏阿兄来晚一步。 结果江知念这话,相当于不痛不痒地推了过去,她便不好再说什么。 - 回门这日,江府一大早就得了消息,原本沈怀安说要陪江雪宁回江府,也改为了陪江雪宁和江若蓁两人。 不过沈怀安在此之前要先陪着宋慧回勇毅侯府。 勇毅侯府那边,沈怀安陪着勇毅侯说话,宋慧则被棠宁郡主叫道一边去,听说宋慧这几日都没有承宠,反倒是江若蓁狐媚手段了得时,棠宁恨铁不成钢。 她掐了一把宋慧腰间的肉,“平时让你少吃一些,你总不听,太子明显喜欢身材纤细的女子。” 宋慧吃痛轻哼,眼泪汪汪的,“母亲……” 棠宁睇她一眼,“她去别人殿里承宠之事,传得到处都是,你身为太子妃,如此出格的行为,为何不阻止不训斥?” “殿下的妾室,都是归你管的。” “承宠一事不着急,你也该将自己太子妃的威信拿出来!将自己的地位稳固住!” 宋慧垂着眼,她还不知怎么面对江若蓁呢,以前姐姐妹妹地喊的亲热…… 却也敷衍道,“女儿知道了……” 直到女儿不靠谱,她让嬷嬷带了两个人过来,“这两个人你带回东宫。” 宋慧缓缓抬头,正要拒绝,却见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是你!” …… 江老夫人这次风寒来得严重,没了江雪宁和江知念,松鹤院彻底冷清下来,天还没亮开,江府便传了信儿来。 侍奉老夫人喝下药后,江知念便抽空去二房看看江枫,她特地带了新做的衣裳。 大房二房之间,有一座小桥连着,远远地就看到江枫往外跑,却和来人撞到了一起。 被撞的江若蓁神色不悦,她嫌弃地扫着自己身上本不存在的灰,“谁啊,在此处乱跑。” “是二公子。” “我怎不知江府有什么二公子?”江若蓁睨了江枫一眼,“是你啊,江雪宁惹人厌,她的弟弟也一样!” 今日是他姐姐回门,他还穿了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却因为太兴奋和江若蓁撞到了一起。 江若蓁身边的婢女上前,推了他一把,“好大的胆子!见到蓁良媛还不快快行礼!” 江枫个子矮,这一推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衣裳上自然也弄脏了,他抿了抿唇,阿姐同他说过,在江府就必须得低着头过日子,不能抬着头,除非自己读书日后出人头地。 “一个小孩子,同他计较什么。”江若蓁面带慈和笑意,若不是眼底露出的狠色,就当真信了她。 说罢,江若蓁带着身后其他的人走了,只留下一开始推江枫的婢女,江枫爬起来要走,那婢女就拦住了他,“二公子,良媛的耳环掉进这池子里了,劳烦二公子下去替良媛捞起来。” 江枫,“哪有,哪有什么耳环?” 可那婢女竟然不由分说地拖着江枫到了一旁的池边,将他推进了水池中!江枫小胳膊小腿儿的,在池中不停地扑腾! 第241章 我说她推了,她就是推了 江知念心中一跳,嫁去东宫的江若蓁,手段越来越狠毒! “半夏,将二公子捞起来。” 半夏跳进池中,一把抓起江枫,那婢女不认识江知念,趾高气昂道,“二公子弄丢了蓁良媛的耳环,正在池子里找着,将功抵过!” “诶——谁让你把他捞起来的?” “这可是蓁良媛——” “啪——” 江知念冷着脸,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霎时间,这个婢女的脸上便显现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是她允许你谋杀江府公子的?可要我当面去问问,看她敢不敢认!” 霞光脸上火辣辣地疼,捂着脸怒意腾腾!她可是东宫的婢女,就代表是东宫的人,哪怕这里是尚书府,也不该如此对她! 江知念的话问得她哑口无言,倘若当着众人的面询问良媛,她自然不可能说自己要下杀手。 江枫被捞起来后,呛了两口水,半夏拍着他的背,仔细询问,“二公子,你没事?” 也不只是冷的还是吓得浑身颤抖,小孩儿经不起事,当即哭了起来,却在听到江知念的声音后,爬起来抱住江知念。 “大姐姐!呜呜呜,大姐姐……我没有,我没有!” 江知念将其护在怀中,用手帕替他擦干脸上的水,缓和声音道,“我知道,枫儿没有。没事了。” 霞光冷哼,“方才因他冲撞,才导致良媛的耳坠遗失,今日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将良媛的耳坠找到了才走!” 方才还温和的眼神,在抬眼一瞬间,化为冰冷刺去! “江若蓁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你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里大呼小叫,看来东宫的人,也没什么规矩!” 闻言,霞光被江知念的气势唬得半退一步,心中有些忐忑,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提起东宫,没有半分惧意? 不等她想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她已经被半夏扣住,江知念吩咐折柳带江枫去换身衣服,恰好就把她带来的新衣裳换上。 而霞光便被扣去了正厅。 既然江若蓁回门都不安分,她也不介意来江府找点事做! 江若蓁在正厅之中俨然拿出了太子良媛的姿态,出嫁那日发生的事情,她还耿耿于怀,“阿娘,殿下说他去勇毅侯府坐会儿就来……今日阿娘气色不对,可是这日头太毒了?” 虽说低头喝茶,可余光全落在陈氏脸上,倒是江程的神色没什么异样。 陈氏敷衍着应了两句,便不怎么说话了,感受到冷落,江若蓁立刻就红着眼,“阿娘这是怎么了?高红玉的那些胡话,阿娘都当真了不成?” 江程皱了皱眉,“蓁儿,大喜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陈氏也道,“你都嫁人了,还这般喜欢掉眼泪,赶紧擦擦。”她叹气道,“无论如何,你都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岂有不理你的道理。” 这件事就如眼中沙,肉中刺,叫她心中不舒服。 江若蓁还是她的女儿,可再也回不到之前了。 江雪宁先去祠堂祭拜了白氏,才刚来正厅,便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去看看弟弟,还未开口,只见正厅出现几个身影。 接着,霞光便被半夏扔在了地上。 霞光见了江若蓁,当即惨兮兮地求道,“良媛要为奴婢做主啊!” 江若蓁没看她,反而是看向来人江知念,她不是离开江府了,怎么在这里? 便皮笑肉不笑道,“姐姐今日怎么回来了?还将我的奴婢扣到此处,是不是忘了姐姐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原本一脸疲态的陈氏眼中有了光彩,“知念,你,你回来了?” 对此江若蓁心中不悦,但暂且压下不提。 江知念置若罔闻,就事论事道,“要不是我今日来看祖母,怎知你的婢女想置枫儿于死地?” 闻言,江雪宁忽然起身,她浑身颤抖地朝着江知念看去,半夏道,“良媛放心,二公子没有大碍,折柳带她下去换衣裳了。” 江若蓁脸色一沉,“姐姐你怎么血口喷人?我一直在此处,如何置枫儿于死地?” “哦?你没有,所以就是这个婢女擅自作主?既如此,半夏,拖到府门处去杀了便是!” “等等!”江若蓁当即出声,脸色不大好看,“她怎么说也是我从东宫带出来的婢女,是太子殿下的人,岂由你做决定?就是她当真犯了错,也该由我带回东宫处置。” 听到江若蓁维护自己,霞光立刻开始狡辩,“良媛,奴婢没有!方才二公子冲撞到了您,奴婢只是教了两句规矩,岂料二公子不仅不听,自己跑开了,不小心掉入水里,却诬陷奴婢说是奴婢推的!” “奴婢冤枉啊!” 霞光言罢还哭了起来,就像是江知念真的冤枉了她! 江雪宁当即出声,“枫儿一向懂事,他一直都住在江府,怎会不小心掉入水中?分明就是你!” 江若蓁不同意,“孩子小,什么可能没有?” 她转眼看向江知念,“何况,枫儿不是没事?没事便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父亲,您说是?” 大房从来不在意二房,更没必要为了二房,惹了太子良媛不快。 “姐姐,您不是离开江府了吗?江府的事情,你也要管?” 霞光看这局面,觉得稳赢不败,甚至想要直接起身站到江若蓁身边了,半夏一脚踢在她的腿上,“我家小姐没让你起来,你就好好跪着!” 江知念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离了江府,可谁叫你还唤我一声姐姐,枫儿也唤我一声姐姐。” “她推枫儿下水,是我亲眼瞧见!” “姐姐,仅凭你一面之言,我——” 江知念打断她,“什么一面两面?我说她推了,她就是推了!” 她掷地有声,正厅中的人竟然无话敢驳!直至太监禀告,太子来了,江若蓁便起身,抽抽嗒嗒地朝太子而去,“殿下,您终于来了……” 沈怀安刚进来,看着眼前霞光跪趴在地,顿感不妙,再抬眼,便看到厅中立着的那抹倩影,他近来日思夜想的人。 第242章 江知念送的大礼 众人纷纷起身朝太子行礼,唯独江知念转身,抬眼直视太子,太子睨她一眼,似在问她为何不行礼。 “殿下见谅,民女腿伤未愈,不能见礼。” 沈怀安淡淡一笑,“无妨。” 侧目看向江若蓁,“出了什么事?” 听沈怀安一问,江若蓁便红着眼抿唇,将霞光的话复述一遍后,“霞光毕竟是殿下宫里的人,姐姐怎能随意处置?” “哦?”沈怀安眼神冷淡下来,移到江知念身上,“蓁蓁说的当真?” 江知念则道,“民女亲眼看到这个婢女将枫儿推下水中,既然霞光是殿下宫中的侍女,便请殿下以谋杀臣子之罪处置!” 谋杀臣子,霞光一个人的命都不够赔的。 沈怀安眸光似箭朝着霞光射去,江若蓁正欲替她说话,叫江雪宁抢先,“殿下!” “枫儿是妾身的亲弟弟,还请殿下给妾身一个公道!” “若是殿下不信,还可以让枫儿来与她对峙!” 江若蓁在大婚之夜羞辱她可以,但是她绝不允许她动枫儿! “江枫只是个小孩子,孩子能知道什么?”江若蓁不满道。 “你不是耳坠丢了?丢的哪只耳坠?若实在贵重,让人将那池子水引出,仔细找找便是,不是什么大事。”江知念忽然盯着她的耳垂道,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所有人都看向江若蓁的耳朵,两只耳坠俱全,哪有丢的痕迹? 她只好托词是丢了后,又在落雪阁换了一副新的耳坠。 可旁人看不出来就罢了,沈怀安却清楚知晓,这一副耳坠的样式,是宫中才有,红玛瑙镶点翠云纹耳坠。 翠羽珍贵,只有皇室能用。 他深深盯了江若蓁一眼,随即道,“宫中的奴婢,也是奴婢,胆敢以下犯上,谋害臣子,来人!施以鞭刑——至死!” “丢入乱葬岗,莫脏了东宫。”这话,却轻描淡写。 霞光脸色霎时惨白,她猛地看向江若蓁,江若蓁却不敢再看她,心中没来由地心虚,下一瞬又想起来自己本就没有下过这命令,分明是霞光自己肆意揣测她的想法。 是霞光自作自受! 是以,霞光夜意识到这点,原本以为自己机灵,日后能够在蓁良媛面前露头,却不想…… “殿下!不要啊太子殿下,奴婢…奴婢当真没有——” 沈怀安身边的人动作一向迅速,不给霞光继续说话的机会就拖了出去!他看向江知念正色道,“江姑娘,这个处置,你可还满意?” “太子殿下英明。民女告退。” 沈怀安微拧起眉头,利用完他,就想走? 他欲开口,江雪宁满是感激地朝他谢恩,他敷衍应了两句,再朝正厅大门处看去,人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江雪宁假模假样地擦着挤出来的眼泪,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下。 接下来,沈怀安心不在焉地与江家人聊了几句,江雪宁终于寻到机会出来,直奔二房,推开门便看到折柳在为江枫绞头发。 “阿姐!”江枫看到江雪宁眼睛都亮了起来,直接扑倒了江雪宁怀中。 江雪宁担心坏了,仔仔细细翻来覆去看了之后,才抱住了江枫,“吓死阿姐了,枫儿没事?” 江枫摇着头,“大姐姐救了我,我已经没事了。” 担心阿姐责怪,他补充道,“我没有弄丢二姐姐的耳坠,她们冤枉我。” “阿姐知道。”江雪宁忍不住红了眼眶,江枫和她从小到大都是夹着尾巴在江家生活,枫儿素来懂事,从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即便是如此,江若蓁还准备痛下杀手! 江知念在一旁适时出声,“以前你在江府,还能保护他,现在你去了东宫,江府只怕无人顾及,不然,枫儿还是跟我回去。” 江雪宁陷入犹豫中,一方面她并不希望麻烦江知念,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枫儿一个人在江府无人看顾。 “左右只是多两个婢子嬷嬷。”江知念宽慰道。 考虑下来,江雪宁也同意江枫跟着江知念回去,她不舍得摸着江枫的头,“阿姐日后不能常常回来看你,你跟着长姐要懂事,不能给长姐添麻烦知道吗?” 江枫重重点头,“阿姐放心,我会听大姐姐话的。” 江雪宁欣慰地起身,对江知念道,“长姐,我该回去了。” 突然,她跪了下去,江知念都来不及扶她,“雪宁多谢长姐!” 江知念将她扶起来,让她放心回去,此后便让折柳随意收拾了些江枫的东西,其余需要的,等回府了再添置。 江若蓁回了东宫,暗戳戳地埋怨太子今日没有帮着她,霞光再怎么有错,也是她的婢女,江知念一个孤女,也能对她的人指手画脚,说出去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沈怀安不耐地瞧了她一眼,深深吸气道,“她与陆君砚定了亲,那就是荣安侯府世子妃,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若蓁,不要让孤难做。” 他分明记得江若蓁最是体贴懂事,怎的现在总是惹是生非?半分规矩也不懂,因着他宠幸谁,厚待谁的事情,与自己闹脾气。 可他身为太子,后宫荣宠,本就不只是凭自己的喜好。 就比如他不喜欢宋慧,却要忌惮宋慧身后的勇毅侯府。 他不喜欢程轻轻,也要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厚待程轻轻。 为何江若蓁这点世故也不懂? 江若蓁暗自一惊,察觉到太子的不满,她态度又立刻软下来,说了好些话哄太子高兴。 直到回了宫,按理她应当先去未央宫复命,宋慧早就回来了,与皇后说着什么,见了江若蓁与江雪宁,皇后淡声,“回来了?路上有事耽搁了?” 半个时辰之前她们就该回来了。 “江老夫人身子可还好?”皇后只与江老夫人还扯的上一些亲缘,客套地问了一句。 江若蓁抬眸,正想说与沈怀安多说了两句,刺一刺宋慧,谁知却看到宋慧正认真的吃着桌上的点心,而她身后跟随的下人,已经换了! 其中一个,不正是失踪已久的高红玉吗?! 第243章 砸场子来了! 江若蓁如同被雷劈中了一样,连皇后的话也没回,直到皇后眸光落在她身上,她才慌乱道,“祖母,祖母身子当是好的……” 好的就好的,不好就不好,什么叫当是? 皇后微微皱眉,难道江若蓁这次回门,连江老夫人都没有去拜见? 宋慧抬头,笑了笑,“若蓁妹妹,怎的一直看我?” “没、没事。”江若蓁捧起手边的茶杯,心中如打雷。 皇后没留她们用午膳,便让她们回去了,江若蓁故意慢了几步,与宋慧同行,“太子妃身边的下人……” “若蓁妹妹也发现了?阿娘担心我疏于管理东宫,这才将王嬷嬷和红玉给了我。” 这话表面听起来没什么,可话里的意思就是,带高红玉进宫,就是来管理东宫,制约江若蓁的。 宋慧也是今日才知晓,原来高红玉那里,还有关于江若蓁的其他秘密。 比江知念那件事,更刺激,更令人乍舌。 宋慧笑得人畜无害,“阿娘当真是体贴我啊,若蓁妹妹觉得呢?” 江若蓁只能强颜欢笑,忌惮地看了高红玉一眼。 似乎是有所察觉,宋慧瞥了高红玉一眼,随之道,“哦,我忘了,妹妹与红玉原是好姐妹,这些日子没见,一定有很多话想说?你们俩但说无妨,当我不在此便是。” 话虽如此,又怎么可能真当做她不在? “不、不必麻烦。” 宋慧轻笑着说不妨事,又看了她身后一眼,“若蓁妹妹也换了婢女,我记得……你身边有个个子高,寡言少语的婢子,怎的没瞧见了?” 此话一出,江若蓁浑身冷汗都出来了,脑子里轰然发鸣,宋慧所指的应该是阿淳,可阿淳她从未带在身边过,只是私下有事情吩咐他时,才用得上他。 宋慧定然不会知晓,可眼下她这样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高红玉透露给她的! 江若蓁眸光淬了毒一般看向高红玉,高红玉却只是垂着头跟在宋慧后面,宋慧呀,她好不得意,心道,王嬷嬷的话还真管用! 照着王嬷嬷所教的说,江若蓁便如临大敌,这要是高红玉和王嬷嬷跟在她身边,她还愁不能拿捏江若蓁吗? “您记错了……” 两人已经走至东宫,眼下就是要分开时,宋慧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好妹妹,以前江知念欺负你时,我可没少帮你出头。” “如今我做了太子妃,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地方,还需要你多帮帮我。” 言罢,她带着人去了太子妃的寝殿,江雪宁则眼观鼻鼻观心,回了自己的雪芳殿。 独独留江若蓁像是扎在了原地一般,宋慧在威胁她? 她能帮宋慧做什么? …… 刚回了寝殿,宋慧便破了功,能装这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欣喜地看向王嬷嬷,“嬷嬷,你说的当真有用,还是阿娘想得周到!” 将王嬷嬷和高红玉这两个得力助手送到宫中给她。 王嬷嬷笑道,“郡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妃您,您日后可要听郡主的话,郡主不会害您的。” 两人说笑间,高红玉仍旧时垂着眼,若是自信看,便能看出来此刻的她眼睛之中布满了血丝。 “可,江若蓁当真会乖乖地劝殿下来我这里吗?她那么喜欢太子殿下……” 没错,刚才她的话就是暗示江若蓁说服太子来宠幸自己。 “太子妃宽心,江若蓁的把柄都在这里,她不只能怪怪听话?”王嬷嬷盯了一眼高红玉,这个高红玉身上,可是藏了江若蓁更多的秘密。 足够太子妃拿捏江若蓁一辈子! 抚琴殿。 江若蓁足足想了一整夜,才想明白宋慧的意思。 原本,她当宋慧是因为家族不得不嫁给太子,现在看来,宋慧对太子不一定没有情谊,再想想宋慧当初为何这般帮着自己针对江知念? 宋慧莫名其妙的恨意到底来自于哪里? 现在似乎也有了答案。 江若蓁一边梳着头,一边眼中带着狠辣的笑意,“想要承宠?我就让你好好体会体会!” - 把江枫接到府上后,江知念每日也多了些事情,她从铺子上回来后,还会抽出时间来盯着江枫的课业。 江知念看了两次,对江枫这一手虫爬一般的字迹不大满意,“枫儿啊枫儿,你这字……夫子没有说过你吗?” 江枫摇摇头,“夫子每日教习结束就走了,大姐姐,我的字怎么了?” 太丑了。 江知念忍住没有打击他,只是道,“我寻些字帖给你,你每日都练练。若是想考取功名,你这一手字是不行的。” 闻言,江枫的小脑袋凑了过来,看着自己的字,又看了看桌上江知念写的字,比起阿姐的字,大姐姐的字似乎还要大气一些,倒不像姑娘家写的小楷。 “我想学大姐姐这个字。” “我的?”江知念一愣,拿起自己所写的,自己的字虽称不上所有人都拍手叫绝的地步,但确实是规整漂亮,她小时候可是用心练了的。 不过她所练的,的确是簪花小楷,只是后来去白鹿书院跟着老师学了一段时间,字迹便效仿老师了一些,却依旧能看出是个女子的字。 再三考虑下来,她道,“你先照着我的练两日,我替你再选其他字帖。” 江枫很是听话,说着就自己去练字了,江知念对其的懂事很是欣慰。 翌日,她是准备先去选字帖,谁知玉裳阁那头遇上了难事。 “小姐,您快去玉裳阁瞧瞧,赵掌柜实在应付不来了!” 玉裳阁开业这么久,还第一次听说,赵掌柜应付不了的事情,去时,她了解到,原来是荣安侯府的老夫人,带着几个夫人小姐到了玉裳阁。 说玉裳阁是她孙媳妇的铺子,尽管挑选,便权当她赠的礼了。 不过,若只是损失些衣裳,倒也不打紧。 问题就出在,玉裳阁制衣的工期已经排到了九月,陆老夫人那边不仅要衣裳,还非要玉裳阁的秀娘们十天之后就必须赶制出来! 这不是专程来砸场子的吗? 第244章 陆世子的妹妹们真多 她玉裳阁早立有规矩在,除非付五倍价钱,否则谁来了都必须排队。 江知念听完,大抵是明白过来,陆老夫人就是来找不痛快的。 “折柳,我带半夏去玉裳阁,你去一趟荣安侯府,请陆世子来。” 不管陆老夫人与陆君砚之间有什么样的纠葛,都不能影响到了她! 在一个巷口,马车停下将折柳放了出去,等她走远后,江知念的马车才继续驶向玉裳阁。 却说,前几日荣安侯府又接了一些女子来府上小住,什么表姑娘,堂姑娘,乱七八糟的姑娘都有。说是陆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身边热闹些。 经常会接一些姑娘来住一段日子。 这其中,就有之前江知念见到的刘杏儿。 走在陆老夫人身边时,就属她最为积极,鞍前马后,她自己也得意,觉得众多姑娘中,定是自己最得老夫人的脸,否则怎么次次都邀请她来荣安侯府小住? 有些姑娘这次没来,另一些那次没来,总之次次都有她就对了。 听闻这一次来荣安侯府小住的姑娘里,少了一大半,今日带在身边的加上她才三两个了,还有一个柳姑娘,称病在府上修养。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陆老夫人看重她吗? 刘杏儿心想,毕竟自己才是陆老夫人满意的世子妃,想到陆君砚,她对眼前这个玉裳阁就更加不得劲儿了,扶着陆老夫人进去后,就随意扯着一块布料道,“你们玉裳阁……” “我瞧着也不过如此嘛。” 赵掌柜见人多,便上来迎客,哪里知晓这是来找茬的?前前后后服侍了一个时辰,这么多人,一笔生意都没做成! 临了,陆老夫人直接笑着对几个姑娘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个玉裳阁啊,是君砚未婚妻,江姑娘的产业,她是日后的世子妃,还未见过你们,便都去选几身衣服,就当作她这个太子妃,给你们的见面礼。” 其他两个姑娘应声后就去选了,唯独刘杏儿一步也没走,她语气有些沉闷,“老夫人,这个江知念,之前不是说是太子妃吗?” 她撇了撇嘴,“定过亲的人,还能再定亲?这要放在我们那儿,只怕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还冠冕堂皇地开铺子,哪个正经女子,自己在外头开铺子? 陆老夫人笑了笑,“好了,快去挑,这玉裳阁的衣裳,可是京城里最时兴的。” “老夫人……”刘杏儿红了眼。 她就是委屈,明明老夫人都跟她说了,等年底,便找个机会将自己指给君砚哥哥。 陆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叹道,“原本我的确有意撮合你和君砚,可这毕竟是圣上的指婚,皇命难违呀!” 赵掌柜听这架势不对,赶紧让人去通知江知念来。 刘杏儿磨蹭了许久,对玉裳阁里的衣裳挑剔了许久,直到玉裳阁外一阵骚动,她转身看去,只见马车停在外头,两个婢女下来后,将马凳端下来,扶着一个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她一身浅蓝色绣银的襦裙,戴着琉璃玛瑙璎珞,装饰不繁,却一眼就从人群之中脱颖而出。 她眼眸一紧,方才心中的怨言和不甘,这一瞬间又有些了然,江知念与她比起来,似乎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知念相貌明艳得不可方物,她一个女子看了,呼吸也要一窒。 可…那又怎样! 陆世子又不曾看得到,自己纵然相貌上比不过江知念,可自己的品行,必定是更加端正,她若是嫁给陆世子,必定日日照顾好陆世子的饮食起居。 绝不会像江知念一般在外头抛头露面! 江知念踏入玉裳阁,声若珠落玉盘,装作不知,“赵掌柜,今日生意如何?” 赵掌柜立刻迎了上来,恭敬道,“属下即刻去拿账本来给您过目……小姐,今日陆老夫人大驾光临。” 江知念这才缓缓朝里看去,果然看到了陆老夫人以及其他人,她扫了一眼,笑意盈盈走了过去,“知念见过陆老夫人。” “老夫人今日可是与世子一道来的?”江知念行礼后,不等陆老夫人说话,便先发制人。 朱氏没想到这么巧,她随意挑选的日子,竟然江知念也来了。 “江姑娘也在啊,这几个都是君砚的妹妹,你玉裳阁大名鼎鼎,她们啊,个个都想来瞧瞧,这不,瞧见你玉裳阁的衣裳呀,都走不动道。” 陆君砚的妹妹?这攀亲带故的,是让她不好拒绝了? 江知念面上不表,笑道,“正巧您今日来了,何不去量量身?我这玉裳阁可不只是给小姑娘们做衣裳的。” “且您为尊,今日谁也越不过您去。” 陆老夫人身为陆君砚的祖母,她送量身衣服合情合理,可旁的无关紧要的人,她可没有这个义务。 说着,江知念直接放话,“赵掌柜,今日玉裳阁谢客一日,只待陆老夫人这一位贵客。” “是。” 赵掌柜指挥人挂了牌子,朱氏瞠目结舌,看向江知念。 来来往往的人,是越多越好!届时叫江知念架在高台上,江知念不得不听自己的。 这个便宜只能让她占了。 却没想到江知念直接谢客,“老夫人,请。” “那杏儿她们……” 江知念脸上尽是真诚尊敬之色,“老夫人,您乃是长辈,哪有小辈越过长辈的道理?自然要先给您做衣裳,至于旁人嘛……” 她掩唇一笑,“都是君砚的妹妹,改明儿让世子自己领着来便是。” 刘杏儿都选好了,手却生生僵在那处,其他两个女子倒还好,抹不开脸白拿,一开始就只是瞧了瞧,并未打定主意。 瞧见这情况,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们听了母亲的嘱咐,到了外头定要知礼。 陆老夫人如此,便被人带去量身,江知念笑睨了刘杏儿一眼,“姑娘喜欢这件?” 刘杏儿的手缩了回来,“还好。” “我听她们都说玉裳阁的衣裳做的好看,今日瞧了,却也仅此而已。”她方才失了底气,此刻打定主意找回来。 “既如此,那姑娘去寻合心意的成衣店便是。”江知念也不生气,好声好气地对她们道,“一来姑娘们不大满意玉裳阁的衣裳,二来玉裳阁的订单实在太多,的确做不过来。” “本说送些见面礼的,如此,便只能寻下次机会了。” 说完也不等刘杏儿反悔,转身往赵掌柜那处,看他拨弄算盘,她声音轻轻的,却没什么温度。 “陆老夫人的衣裳,记在荣安侯府帐上,一会儿送去给陆世子。” 要她吃哑巴亏?没门儿! 第245章 被怼得哑口无言 赵掌柜意外地看向江知念,还真没想到小姐可以这样干脆利。 江知念拿过册子,扫了一眼,解释说,“在这京城里头,我已经算沾亲带故最少的人了,若是开门做生意的,若是谁来了都想占点便宜,那我这玉裳阁还开不开了?” “毕竟我只是个‘孤女’,不比陆世子,妹妹这般多。”江知念面色若常地说出这话,云淡风轻地模样像是事不关己,赵掌柜还以为,依着小姐与世子的关系,小姐只怕会生气。 刘杏儿从江知念走过去时,便悄悄跟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背着身又竖着耳朵偷听,总算是叫她听了出来,她脸色一沉,“江姑娘!” “给老夫人定制衣裳,为何还要世子付账?” “你是世子的未婚妻,老夫人也算得上你的祖母,连自己祖母的银钱也不放过?” 刘杏儿实在看不过去,“果然说得没错,商人重利薄情!” 江知念翻册子手指一顿,转头看她,“刘姑娘,慎言啊。” “我还说不得?” 江知念让人把准备的料子都拿出来,在刘杏儿身侧的桌上一一铺开。 “这是衣裳里料,乃是上好桑蚕丝所织,丝滑光泽,一百两一尺;这个呢是缂丝,寸丝寸金;还有袖缘所用的辅料,乃是蜀州才有的蜀锦,你可知这些东西加起来做一身衣裳,要多少钱?” “刘姑娘说得是轻巧,嘴巴一张一合,竟然就要夺去我这玉裳阁绣娘师傅们半年的工钱,那我这玉裳阁,开还是不开呢?” 刘杏儿瞪大眼,没想到这里面的东西居然这么贵?做一身衣服,当真要花这么多钱? 自然是要的,荣安侯府多年来的底蕴,让陆老夫人养尊处优惯了,用的东西仅仅次于宫中,江知念若是以次充好,陆老夫人那一关也过不去。 “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该——” “不该?怎的不该?” 江知念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她每进一步,刘杏儿边不得不退一步。 “陆老夫人也是陆世子的祖母,让他付钱合情合理,怎的,老夫人是我一个人的祖母?他与我订个婚,身家没给我,倒是把祖母给我了?” “我给老夫人花钱,便是孝道,刘姑娘眼下这意思,莫不是要阻止陆世子尽孝?” 退到最后,刘杏儿无路可退,身后是一张桌子,抵住了她。 江知念这嘴,未免也太厉害了! 她哪里能说得过?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而是……” “知念说的对。” 折柳匆匆进来,与之一起来的,还有陆君砚和云初,江知念倏地垂眼一笑,他来得倒是快。 “陆世子,您怎么来了?”众人纷纷见礼,江知念淡淡瞥了他一眼,今日陆君砚穿的是那件月白色暗纹长袍,越发显得他的貌若谪仙,气质清冷。 往日里她还多看两眼,今日她看也不看了,“赵掌柜,世子来了,把账单递来。” 原本哑口无言的刘杏儿,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赶紧道,“世子,江姑娘为老夫人做衣裳,原来也要收钱吗?” “换作是我…或是其他姑娘,又岂会如此见外?”她自己说这话不够,还故意拉上其他两个姑娘。 可其他姑娘又不是傻的,这与她们有什么关系?连连摇着头。 江知念轻声一笑,一副让给你让给你的表情,“不必换,今日这账你付了也成,如此大家也都知晓了,刘姑娘又孝顺,礼数又周到,还不见外。” 赵掌柜更是开口,“姑娘,一共是一千七百两银钱,这帐是送去您家中还是……”当场结清了? “一千七百两?莫、莫不是在抢钱?” 江知念把册子往她面前一横,“刘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玉裳阁的规矩,若是要加急赶制,按照五倍价钱算。” 那白纸黑字的确是这样写的,刘杏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天啊!一千七百两,那可是她们刘家几十年都赚不回来的钱! 老夫人几件衣裳就要花一千七百两? 她吓得浑身冷汗,当即朝陆君砚求救,“陆世子,这,江姑娘是世子未婚妻,怎好收荣安侯府的钱?” 江知念笑道,“所以呀,我这不是收你的钱吗?” 得,又绕回来了。 她抿着唇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陆君砚的手忽然搭在江知念手上,从她手中拿过账册,递给云初,“云初,付钱。” 云初便付钱去了,江知念原本也没真的打算找刘杏儿要钱,不过是吓一吓她。 方才,折柳已经同他说过这里的事情,陆君砚心中也有数,他原本以为只有老夫人存心为难江知念,没想到来了此处发现这个刘杏儿,也对知念带着敌意。 刘杏儿感激地看向陆君砚,“多谢世子解围。” 陆君砚一脸莫名,“我给祖母尽孝,与姑娘有何关系?” 闻言,刘杏儿脸色一白,只见陆君砚不打算再理她,倒是温柔无奈一笑,对江知念道,“知念,聘礼册子我可早就给你了,全副身家都在里头,怎么就没给你了?” 云初付完钱过来,附和道,“对啊江姑娘,那册子拉出来,不比这几匹料子长?属下拿久了手都累得慌,您这就误会我家世子了。” “日后老夫人要用什么,或是你想买什么,不必知会我,直接记在我帐上便是。” 陆君砚温声开口。 江知念戏谑瞧了刘杏儿一眼道,“不用了,几件衣裳我还是买得起的。” 第246章 我岂不吃亏? 太丢人了。 其他两个姑娘直接声称有些不舒服,请陆世子代为给陆老夫人赔罪,就先回荣安侯府了。 等到陆老夫人量完身出来时,只见到了刘杏儿一个人了,再一看,陆君砚什么时候来了? 此时,江知念已经去了二楼,将事情都留给陆君砚处理。 “君砚,你怎么来了?” 陆君砚的语气听不太出喜怒,毕竟这是在外头,人多眼杂,他还是为陆老夫人留了颜面,“我若不来,怎知祖母如此阔气,带着她们来玉裳阁做衣裳?” 江知念的玉裳阁,用料讲究工艺复杂,主要服务就是京中贵女,在这里定做衣裳可没那么便宜,把外人都带了来,可不是阔气吗? 朱氏看到陆君砚来了,也知晓今日在这里遇到陆君砚和江知念并非巧合,只怕就是江知念叫来的。 她环视一圈,没看到江知念,于是道,“女儿家做几身衣裳罢了。” “京城可不是只有玉裳阁一家能做衣裳。”陆君砚道,点到即止,若是再说下去,没有颜面的就是朱氏了。 只见她冷哼一声,自知理亏,还被逮个正着,“我乏了,杏儿,回府!” “祖母,今日这些是我孝顺您的,可若还有下次舅祖父那里……” 陆君砚并非指的是下次做衣裳,衣裳她想做几身做几身,荣安侯府不差这几个钱,可若是还打着各种幌子来为难江知念,就不能怪他了。 她们走后,陆君砚才又去寻了江知念,她刚才吩咐扶光搜罗了字帖,正一一比对,想着哪一个更合适江枫练。 云初将门合上。 陆君砚道,“其实你不必和刘杏儿计较。” 刘杏儿不是京城人士,却和陆老夫人粘着一点亲故,能够攀附住老夫人,刘杏儿自然不留余力。 她像一只井底之蛙,杀鸡焉用牛刀? 江知念头也不抬一下,“陆世子是心疼你的表妹了?” 他一愣神,“表妹?” 江知念抬眼,“听闻你妹妹甚多,今日我驳了她们的面子,世子可别记仇,来日要给妹妹们做衣裳,也还是考虑考虑我们玉裳阁,我给世子友情价。” 自他母亲离世,荣安侯便再没有娶过续弦,连个妾室也是没有的,哪里来的妹妹? 难道说的是方才走的哪些? 将她的话听完,陆君砚更是疑惑,“我何时说过要给她们做衣裳?” “钱多得没处烧了不成?” “陆老夫人说的,你的妹妹多,说是要给见面礼,我寻思都是你的妹妹,叫我给见面礼算怎么回事?” “我出了血,她们倒是一口一个表哥哥地追在你身后,我岂不吃亏?”跟在她身后还差不多。 陆君砚忍俊不禁,到底江知念还在生这件事的气,“知念,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犯不着与刘杏儿见气,以免自己心中不痛快。” 换作之前,江知念对刘杏儿一定是置之不理的。 “谁叫今日,她闹到我的地界来了?为此,我这玉裳阁还谢客一日。”江知念声音一淡,听上去是真的见气了,陆君砚赶紧收了笑意,认认真真赔起罪来。 过了半晌,江知念才将此事揭过,与陆君砚说起这几日交给半夏的事情。 “原本我们就怀疑那个叫阿淳的婢女,高红玉一说,我便又让人去跟着,却没想到刚好撞见了江若蓁想要杀人灭口。” “原来那阿淳是个男人,之前的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我想问问世子,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敲开他的嘴?”阿淳皮糙肉厚,嘴也硬得可以,这些日子过去了,半夏是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陆君砚想起城中密室里那些个看上去就骇人的刑具,总觉得这种事情交给江知念不大合适。 “你就没想过,为何江若蓁要把一个男子安排在自己的闺阁里?” 若是一经发现,江若蓁名誉尽损,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他从不质疑江知念的智慧,但她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一旦牵扯到男女之事,便格外单纯些。 想来上天是给了她太多长处,于是总要收回点什么。 江知念沉思片刻后,“高红玉也认识阿淳,说明,此人是从扬州就跟着江若蓁了……一个知晓江若蓁过去的人,她最应该忌惮才对。” “正如高红玉,她巴不得高红玉一辈子不出现在京城。” “可却能容忍阿淳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说明阿淳不仅得力有用,还握着她的把柄。” 陆君砚点点头,“留他这么久,却在这个时候急着杀人灭口。” 江知念疑惑道,“说明阿淳此人的存在,挡了江若蓁的路,近期江若蓁最大的事情,便是嫁去东宫,所以阿淳与江若蓁之间定然存在感情纠葛。这些我知晓,况且,他明知江若蓁要杀他,他却还是不肯出卖江若蓁。” “究竟如何才能让他开口?” “可见,阿淳对江若蓁用情至深,故而你如何施刑他都能忍,大不了一死。唯有一个法子,攻心。” 他不是爱江若蓁吗?必然是对江若蓁还心存幻想,才会宁愿死也不开口。 可若是他心中防线崩塌了呢? 若是让他彻底对江若蓁失望了呢? 江知念渐渐领悟,再抬眼看陆君砚时,不禁打趣,“世子倒挺有经验。” 他的确有经验,攻之薄弱处,才能立刻击溃这些人。 可陆君砚却没说自己曾多次审讯犯人,不仅是攻心,更多的还是充满了残暴与血腥。 “什么经验,我是用情至深。”品了一口茶,他故意道。 “既付了钱,世子还留在此处做什么?” 江知念像是没听到,开始赶人,陆君砚无奈起身,他倒是想赖着不走,可最近确实是有些忙,于是便准备出去。 见其这回当真要走,她还有些意外。 陆君砚解释,“潼门关和谈比我想象得还要快,楼兰使臣还要入京一趟,镇国公会亲自护送,圣上许我几日启程去潼门关探明实情,再回来。” “这一去一回,只怕就临近中秋了。” 江知念一怔,“镇国公护送使臣入京觐见,为何还要世子山高路远去接一趟?” “若是镇国公府与使臣合谋……”陆君砚没有多说,她却明白了,总归是圣上多一些心眼,避免任何意外。 “原本此事能放一放,谁叫中秋之后便是我与你的大婚之日?” 绥帝是体谅他,才将此事提前。 第247章 新夫子 陆君砚这一去,就是一月有余,他远赴潼门关,荣安侯府却无一人相送,江知念送走陆君砚后,觉得此事说不出的怪异。 回程时去了昨日要去的书肆,将她千挑万选的字帖拿了出来,“掌柜,这幅字帖的字不错,苍劲有力却不失谦和,他的字帖我都要了。” 掌柜将字帖拿过来一看,摆了摆手,“姑娘,这字帖是最后一副,已经没有了。” 江知念不解,他解释道,“写这字帖之人,之前在我这里誊抄写字帖赚取银钱,不知为了,他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姑娘看看山伯居士的字帖?他的字帖也受人喜欢。” 山伯居士?看着掌柜递来的字帖,江知念扫视一砚后,摇了摇头,这个叫山伯居士的字,凌厉锋芒,极具个人特色,却不适合孩童描摹练习,“我还是想选这……” “温公子!您终于又来了!”掌柜的话打断江知念,她跟着回头,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温长安。 温长安正欲与掌柜说话,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江知念,眼底闪过欣喜,“知念?你怎么在此处?” 书肆掌柜,“原来您与这位姑娘认识,正巧,姑娘想要买温公子写的字帖,只可惜只剩最后一副,自春闱结束后,公子可就没有来过我这里写字帖了。” 一些文人墨客,可能会在书肆留下自己的作品,大多都不是用的自己的名字,温长安虽然只是写了字帖,但也给自己取了笔名。 故而江知念没能认出来。 ”既然二位认识,便请温公子直接写给您就是。”书肆掌柜只知道温长安是个来参加春闱的书生,后来再没见过,只当他是没考中回家了。 温长安走来,“你要练字?”他若没记错,念念的字写得不错,不需要字帖。 “家中弟弟需要。”江知念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可是看来看去,的确只有他的字最合适江枫。 “那正好,姑娘我给您说,温公子不仅写得一手好字,他的学问做得也不错,令弟可还需要夫子?不如考虑考虑温公子,也叫他赚几个饱腹钱。” 掌柜费心推销温长安,只因他知晓温长安穷苦,第一次来他书肆时,穿的鞋子都打着补丁。 书肆内外通风,温长安坐在风口上秉笔写字,即便有些冷,却依旧誊抄了一整本书才放笔。 冲着这样的态度,他也愿意推一把。 一听,就知道书肆掌柜大抵不知晓温长安可是今年的状元,江知念正欲开口戳穿温长安,温长安却赶紧打断道,“掌柜,今日我来,实是来还书的,也将您之前免掉的借书钱一并还上。” 书肆掌柜见他没钱,将书借给了温长安。 他笑着接过那几本书,随意翻开检查,也并无损坏。“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钱就不必了,你来我书肆誊抄的书与字帖都卖得不错,如今你还接抄书的活儿吗?” 温长安点头,与书肆掌柜交谈起来。 江知念将书肆留给两人说话,自己先行出去,等温长安反应过来时,才惊觉知念已经走了,他懊恼自己居然忘了与她多说几句话。 等他拿了书再走出来时,意外地看到江知念就等在外头,“知念你没走?” 她看了一眼温长安手中拿着的书,“听闻前几日于大人正式上书还乡,想来再过几日你便能上任给事中一职,当真还有闲暇时间教枫儿念书?” 甚至还有时间抄书赚钱,江知念不免怀疑温长安难不成是另有所图,否则一个即将上任的五品官员,怎会瞧得上抄书这点钱。 何况,门下省事务繁多,他怎会有空? 像是看明白江知念的疑惑,温长安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坦言道,“想留在京城也并非易事,虽然有俸禄,可终究没有落脚之地,只能利用休沐或者得空时誊抄积攒些银钱,早日置下宅子,也好接父母入京。” 是了,想做个干干净净的官,才刚领俸禄的他,只怕买不起京中的地儿。 “既如此,就当温公子欠我一个人情,你来做枫儿的夫子,我按照夫子的束修给你银钱,如何?” “多谢江姑娘。”温长安黑眸中藏着喜色。 他说的话也没错,只是为了接近江知念,有所隐瞒罢了。他的俸禄的确不够置宅,圣上却给他赐了一个不大不小三进的寻常宅子,要比高门大户是比不上的,可也不必为住处发愁。 方才在里面听说江知念想要他的字帖,临时想出来这一个说辞。 择日不如撞日,江知念直接带他回了府上,“枫儿,今日有没有认真练字?” “大姐姐回来了!” 江枫放下笔,朝着江知念跑来,这几日他越发和江知念亲起来,小孩儿便是这般,谁陪着他,带着他,他就和谁亲。 江知念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是我给你请的新夫子,日后你要听夫子的话。” 江枫探出头看向她身后的温长安,眸光一亮,“我认得你,你是今年的状元郎!我偷偷看过你!” “你见过温公子?” 温长安没听说江知念还有什么弟弟,他来一探究竟,见江枫识得他,也温和地上前,与他搭话。 两人一人一句聊了起来,半夏在外头,目光落到江知念身上,她便意会,悄声出了江枫的屋子。 半夏,“阿淳已经醒了,小姐什么时候去审讯他?” 江知念眸光一淡,回头见有温长安在,便道,“让扶光留在这里,此刻就去!” - 江知念这座府邸空下来的院子很多,她之前命人改了暗室,高红玉之前就被她关在这里。 走进暗室,半夏在一旁为她举油灯,里头的味道并不好闻,江知念轻轻掩着鼻子往里走,终于在最里面,看到被捆绑在椅子上的阿淳。 他身上处处都是血淋淋的伤口,却不是江知念做的,而是江若蓁杀人灭口时伤的。 “阿淳,当时在去扬州的路上,对我的人下手的就是你,对吗?” 第248章 蓁儿,你瞒得我好苦啊! 这些日子阿淳都被关在这里,江知念看似是将他救了,实则一天也没有让他好过,身上的伤口溃烂流血,江知念也不曾给他医治,每日就用一些残羹剩饭吊着他,一日只让他睡两个时辰不到。 这种折磨,比直接将他千刀万剐还要更狠。 他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 听到江知念的声音,缓缓抬起头,他头发被蓄得很长,凌乱地披着。 “放我出去……”此刻的他用气若游丝来形容也不为过。 “真是难为你了,为江若蓁上刀山下火海,她却要亲手了结了你,若不是我,你早已成了她手下的亡魂。” 阿淳痴痴地笑起来,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可怖,“哈哈哈哈哈!” “那是因为蓁儿傻,蓁儿怕我跟着去了宫里难过,更怕我亲手将那个狗日的太子给杀了!” 江若蓁想要阿淳的命,阿淳却还在为她找补。 这一份情谊,让半夏都不禁侧目。 “所以,别想从我的嘴里套出什么话,我是不会出卖蓁儿的!哈哈哈,江知念,你现在应该很嫉妒蓁儿?现在,她的身份比你尊贵多得多,日后也该你向她跪拜了!” 江知念冷冷一笑,“尊贵?如果她是太子妃,的确身份尊贵无比,可她不过是个太子良娣,说到底,一个妾室罢了!” “你恐怕不知,世子妃品级是正二品,太子良娣区区四品,我不仅不必向她跪拜,她见了我,才应该卑躬屈膝。” 言罢,她忽然想起什么,“哦对,原本江若蓁的确可以母凭子贵,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不小心……没了!” 一开始阿淳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直到听到“母凭子贵”四个字时,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睛开始转动,渐渐透露出不可置信。 声音颤抖,急不可耐,“什么母凭子贵?什么没了?!” 江知念睨着他半天也没说话,经过陆君砚那番话的点拨,她便顺藤摸瓜,想试探试探阿淳这个人的弱点究竟在哪里,又知道多少。 她还以为,这世间当真有男子会什么都不计较地去爱一个女人。 可是听他嘴里的江若蓁,当真是这世间最单纯最纯洁,最无辜的女子,就连太子,也是江若蓁不得已才嫁? 所以才会怒骂太子。 果不其然,这一试便知。 见江知念忽然不说话了,他所有的求知欲被无限放大!让疯狂地挣扎嘶吼! “你说什么?!什么母凭子贵!你说清楚!什么没了?” 在其一遍遍的质问中,在他就快要濒临崩溃时,江知念拿捏好时机,“你难道不知晓?江若蓁早就有了太子殿下的孩子,那可是太子第一个孩子,身份有多尊贵不必我多说了?只可惜啊……没能保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好久之后,阿淳才慢慢回味过这些话来,蓁儿早已怀了太子的孩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太子强迫她是不是?我要杀了沈怀安!放我出去!我要杀了沈怀安那个畜生!” 半死不活了这么多年,阿淳居然还能有这么大嗓门,江知念不喜欢聒噪的人,她微微皱眉,半夏快速将抹布塞进阿淳嘴里! 她才得以安宁。 江知念睇他一眼,“你替江若蓁做事这么久,居然连这件事也不知晓?在围场时,她为了嫁入东宫,选了一个夜里,主动献身给太子。” “你可知那帐篷都摇塌了,引来围场上的男男女女都来瞧了。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打听打听。” 半夏附和,“小姐,如今这事情可没人敢说,回京后皇后娘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丑闻压下去。” 阿淳眼中的质疑和怒意越发浓烈,达到顶端时,急转直下,他眸光闪烁仿佛想到了自围场回来后,江若蓁忽然变化的态度! 不愿意让他触碰,不想被他靠近。 越来越多的事情都瞒着他! 眼见阿淳的眼里慢慢布满了猩红,江知念知晓,自己的第一步已经达成了,这时,她再示意半夏,将阿淳嘴里的抹布扯开。 阿淳死死咬着牙,似乎还想自欺欺人,“你在挑拨我和蓁儿的关系?” 江知念嗤笑一声,“是,可我说的话其中真假,你心里也清楚。” “江知念!要不是你,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是你抢走了她的一切!” “要不是我,你和江若蓁根本就不会认识!你以为,你想够得到尚书府千金,要努力几辈子?几十辈子也不够!” “一个整日里阴不阴阳不阳,扮作女人的男人,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江若蓁又不是傻了,凭什么要选你?” “不!不是!你住嘴!” 江知念这话,仿佛又戳到了阿淳的一个痛点,他为了陪在江若蓁身边,整日里扮作一个女人,虽然他还是个男人,可江若蓁当真不会介意吗? 他脑子里闪过江若蓁眼中偶尔露出的厌恶神色,想起来江若蓁因江若祁的传闻,说出:最讨厌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江若蓁当然介意,也厌恶,特别是阿淳,还知道她的过去。 阿淳终于接受这个现实,声音中甚至带了一丝颤抖的哭腔,“你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为了她,我怎会穿女人的裙子?” “我都是为了她!为了她的清誉!为了能够在她身边,帮她铲除像你这样的人!” 江知念眸光如冰楞射去,“你为了她的清誉做女人,可她却没把自己的清誉当回事,你以为沈怀安才是那个十恶不赦之人,那你可知,当时太子帐中失态,是因为她用了合欢香?” “太子才是被霸王硬上弓的那个。” 江若蓁瞒得真好,也骗得真好,不只是江府的人,还有眼前这个可怜人,竟然都以为江若蓁是那无双小白花,他们都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维护她,甚至为她做恶! 可到头来,一个也捞不着好。 阿淳被真相冲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一边笑着一边哭,几乎连气都上不来了,眼泪混着止不住的鼻涕往下坠落,他念叨着。“蓁儿,蓁儿!你瞒得我好苦啊!” 江知念静静地道,“我可以再让你见她一面。” 阿淳忽然停住,眸光狐疑地看向江知念,她当然是有要求的,“你究竟是谁,你和江若蓁,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249章 癫狂的阿淳 “否则,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下你。”江知念冷声道,“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半夏将你在山崖处捡来,再将你送回去。” “不过,就不知还有没有我这般的心善的人了。” 暗室里仅仅桌上放着一盏油灯,此外便没有了光源,阿淳抬眼只能模糊得看江知念一个大概,额头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 阿淳沉默下来,江知念换了个姿势坐,听他声音平稳沉淀了一些,“江知念,你当真能让我再见蓁儿一面?” 江知念闻言并未抬眼,“你还有选择?” 他没有。 “你已经猜到了,我是和蓁儿一道从扬州来京城的,当初……”阿淳终于回忆起之前。 阿淳本名张根正,是扬州地界一个小富商的儿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只要按部就班跟着他父亲做生意,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 直到张根正认识了江若蓁。 彼时江若蓁远没有现在的风光,温家家贫,只能穿着最基本的粗布棉衣,可在那个小地方,江若蓁的容貌已然算是出色。 两人认识的地方,也并非正经途径,而是在赌庄之中。 赌庄里的赌客身边总是伺候着一些女人,或是端茶递水,或是…… 温蓁伺候的那个赌客因为输了不少钱,于是拿她出气,还好张根正见义勇为,两人就在这次英雄救美的戏码中相识。 得知张根正家世后,温蓁不顾他已有定好的妻室,也要嫁他为妾。 “蓁儿说,她与我在一起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我能陪着她便是。”张根正说此话时,眼睛里泛着泪光。 不出意料地,张家不同意,张根正父亲早已为他选好了一门妻,与他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家世清白。 在赌庄里伺候的女人,其实没比在青楼里好多少,可是张根正无条件相信温蓁的话,“蓁儿说她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要供家中阿兄读书,才回来赌庄里伺候。” “你信了?” 他急道,“后来我去过很多次赌庄,她只是在一旁伺候奉茶!并没有做旁的勾当!” “况且,温长安那个孬种!他还想科考?还想做官?当初要不是他逼着蓁儿去赌场,父亲怎会不同意我和蓁儿在一起?” “他就不配做官!他就该一辈子待在那个穷乡僻壤!看着蓁儿成为掌上明珠!” 江知念蹙眉,声音冷了几分,“你倒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去查证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蓁儿不会骗我!” “那她有孕一事,为何没同你说?” 张根正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接着,江知念又道,“你可知这里,也关过另一个人。” “——高红玉。” “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为何江若蓁定要置她于死地?” “因为她知晓连你也不知道的事情。” “温家清贫,却从不亏待江若蓁,是她嫌温家穷,才从温家跑了出来,去赌场也并没有谁逼,而是赌场来钱最快。” “不过她运气好,才去了赌场不到月余,就遇到了你。至此,江若蓁便不再与高红玉过多来往,我猜,她是怕你与高红玉相识后,你向她问出实情。” “你说温长安逼她去赌场赚钱供他念书,你可见江若蓁往温家带过一分钱?” 自然是没有的。 经过江知念这一提醒,张根正发现江若蓁跟他说的话,的确有很多的矛盾点。 江知念以一种看蠢货的表情看着他,江若蓁演技拙劣,可偏偏能骗过张根正。 男人色字当头一把刀,她端详张根正片刻后,“你与江若蓁圆房了?” “蓁儿本就是我的妻!”他激动道,否则他又怎会甘愿陪着江若蓁入京? 是江若蓁在床上哄着他应了此事,何况,他也害怕,害怕江若蓁寻亲回了京城,日后他高攀不上,他爱江若蓁,他要留在江若蓁的身边! 哪怕是为她筹谋嫁给另一个男人! 以前他以为江若蓁喜欢的始终只有自己,她只是为了稳固在江府的地位,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才会假意与太子周旋。 江若蓁答应过他,无论去哪儿,都会一直带着自己! 这是江知念未曾预料到的,江若蓁不是处子,太子难道没发现?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更好奇,“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你却跟着江若蓁来京城装成一个女人,那你父亲怎么办?” “还有他们为你挑选的未婚妻。” 张根正眼神一顿,眼底闪过一些晦暗,扯了扯嘴角,“父亲?他是我父亲,就可以操控我的一生,将我当做提线木偶不成?” “我爱蓁儿,我有喜欢的人!凭什么要安排我的婚事!?” “蓁儿说得对,真爱不应该被阻拦!所以我把那个女人骗到一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听到此处的江知念,整个人如坠冰窖,她眼底是震惊的悲色,仿佛在这一瞬间,透过油灯的火光看到了那个在炽烈火中挣扎的女子。 她什么都没做错!她被家中教养得很好,只待出嫁那日! 却被眼前这个恶魔拉入火海地狱! 江知念忽然意识到,死得凄惨的或许不是只有前世的自己! “没有人能阻止我和蓁儿在一起,除了她自己!”说到这里他诡异地低笑起来,要不是为了见江若蓁一面,这些事情他会永远埋在心底。 “蓁儿说,只要能与我在一起,哪怕我不是张根正,所以我们私奔了。” 江知念沉声,“你们这不是私奔,是畏罪潜逃!” 张根正无所谓是什么,哪怕不要父母,不要张家的一切,他也会和江若蓁在一起,就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 哪怕是死。 江知念只是想问出些江若蓁的事情,却叫她知晓了远在扬州,还有这样一缕冤魂! 第250章 皇后召见 江知念猛地起身,再也听不下去,她将烛火熄灭,让张根正整个人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任由他再怎么嘶喊也不去理会。 而她,迫不及待想要从这里出去!远离这个疯子! 直到走出来有一段距离,浑身冰冷的江知念才感受到了一丝阳光的温暖,脑海里还是方才张根正说的话,在火海里的那个女子,该有多绝望呢?是不是就如同前世她被埋在雪地里一样绝望? “知念?你怎么了?” 温长安远远走来就看到江知念心不在焉地,神色也不大好看,便问了一句。 闻声,江知念才回过神来,“温公子觉得枫儿那孩子学问如何?” “与我当年相差无几。” 能和温长安幼时相差无几,大抵是非常好了? 她目光略有迷茫,只听温长安道,“自然是薄弱了些,先前的夫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许多释义并未给他讲清楚,还得从头再来。” “不好好在他性子沉稳耐劳,也与我一样。” 温长安的幼年靠着母亲毕生所学,也就能认识一些字,背几篇诗,是后来长大了他去私塾学了一段日子,又看了不少书,靠着自己勤奋刻苦才有了今日。 科举之路,光靠天赋不行,光靠努力也不行。 “那日后就麻烦温公子了,每月的束修,我会按时给你,只要你倾囊相授,银钱不是问题。” 送走温长安后,扶光将今日江枫学习的成果给江知念过目,他只是临时过来瞧瞧,却也指点了一二,“有个状元郎做夫子,我也没有辜负雪宁所托。” 扶光却看出来,江知念所做这个决定并不只是为了江枫,更是因为小姐听了那书肆掌柜说,温公子缺钱。 - 距离大婚还有不足一月时,皇后下旨召见江知念,自换婚后,皇后便再也没召见过她,而她也没再踏入过一次未央宫。 未央宫中,陈设略有改变,但大致一样,红豆让她稍等片刻,娘娘还在处理六宫事务,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后,皇后终于来了。 虽说江知念已经不再是太子妃,可到底是她真心疼过的,只是这真心又几分,不得而知。 皇后轻睨江知念一样,让她起身,“今日召你来,是皇上的意思。陆世子不在京中,婚仪流程繁琐,诸多事宜皇上就交由本宫与淑妃在操办。” 江知念微微垂眼,“辛苦二位娘娘操劳。” 可不是辛苦吗?她可不想要操办陆君砚的婚仪,可皇帝既然交给她了,还让她与淑妃一道操办,她便不能松懈分毫。 原本因为太子一事,皇上给了淑妃协理六宫的权利,这段日子无论她做什么,淑妃都想要插上一脚。 皇后绝不能让皇帝当真以为淑妃也能管理好这个后宫。 陆君砚的大婚,若是出了一点岔子,按照皇帝对陆君砚的偏爱,难保不会怪罪她,即便皇上不会,淑妃也一定会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皇后必须要保证江知念与陆君砚的大婚不出一丝错。 “知念,你是聪明人,本宫也不同你绕弯子了,一会儿从未央宫出去,淑妃定然也会请你过去,应该怎么说,不用本宫教你?” 江知念颔首,倘若淑妃与皇后打擂台,都想要用这大婚在皇帝眼前邀功,势必会问她些大婚的喜好,更或者打听皇后的主意。 她虽然还不能猜到淑妃所言,却也知晓不牵扯进皇后与淑妃的权利相争那是最好的。 看在江知念如此懂事的份上,皇后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自从太子那件事后,接踵而来的是各种事情,东宫现在四个女人每日戏唱得不断,她如何能高兴? 与江知念说话的好处便是没那么费心力,皇后让红豆从她的妆奁中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柳绿色镯子,“这是本宫给你的添妆。” 皇后长叹一声,再看向江知念时,已经不知是何种心情,她对江知念一定是利用更多,可要说半分真情没有,也不尽然。 她多希望江知念能成为太子妃,届时辅佐太子,她也好少操心一些。 正欲说些什么,云裁匆匆过来,附耳低言,江知念只见皇后神情稍变,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去,本宫这里便不多留你了。” 江知念行礼后才慢慢退出未央宫,刚转身,她便听到身后华服摩挲声,皇后起身离去了,看来是一件很急的事情。 不出皇后所料,江知念刚踏出未央宫,就有宫女前来请她到淑妃娘娘宫里坐坐。 若说皇后娘娘如高悬明月一般清冷,进退有度,那淑妃便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远远见了江知念便亲自迎了上来。 “让本宫瞧瞧,闻名京城的江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 淑妃拉着江知念的手,连连点头,“不愧是皇后娘娘点名选的太子妃——啊,你瞧本宫,说话直来直往没个把门的!” 江知念温和一笑,“娘娘客气了。” 她可不会以为淑妃当真是直来直往,说错了话,这些话可是淑妃专门说给她听的。能够在后宫之中屹立,还与皇后分一杯羹的人,又岂会简单? 淑妃见其脸上并未有任何不悦,仿佛听了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心中也暗叹不愧是皇后看上的人。 只可惜太子没有这个福分,眼光不好,选了旁的人,不过也好,若是太子有了江知念这样的人做太子妃,才真的是如虎添翼。 如今,东宫三日一场小戏,五日一场大戏,热闹得不得了! 正是淑妃想要看到的。 淑妃笑道,“不过江姑娘不必遗憾,皇家表面风光,实则背后的辛酸无人可知。” 她看似在安慰江知念道,“太子如今抱得美人归,却也没那么舒心,听闻今日棠宁郡主还因为太子妃的事情专程入宫见皇后娘娘。” “方才你去未央宫时,想必撞见了?” 实则是想向江知念打听未央宫的情况,想来江知念失了太子妃这个位置,对未央宫颇有怨念才是,没想到江知念始终表现得很得体。 “并为遇见,大抵错过了。”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第251章 东宫秘闻 淑妃心中失落,却连连叫人上些时兴的果子点心,还命人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其中是一只粉玉镯子,“皇上先前赐给本宫的,粉色娇嫩,本宫一把年纪了,就一直放着没戴,本宫今日便做个顺水人情,作为添妆赠予你。” 添妆本是长辈给晚辈的嫁妆,一般来说都是有一点半点血缘关系的人添妆,不过淑妃和皇后也算是长辈,论也说得过去。 江知念惶恐道,“皇上给娘娘的,民女不敢收,也不能收。” 淑妃却拿起镯子,拉过她的手,想要亲自为她戴上,却在此时看到了她腕间另一只镯子,正是皇后所赐的那支。 她眸光微动,还是将镯子套了上去,两支镯子相撞,清脆叮当,霎时好听。 “你瞧,凑一对儿才好看。” “这镯子放在本宫这里,本宫也用不上,你这个年纪戴才刚刚好。” “何况,皇上让本宫负责你与陆世子的大婚,本宫自然也算得上你的长辈,长辈给晚辈添妆,是份内之事。今日你不收这个镯子,改明儿啊本宫还得想别的物什送去。” 江知念打今日一来就知道会有这一出,说到底两位娘娘不过是随便塞给她的东西,也是看在陆君砚或是皇帝的面子上。 若是再推拒倒是惹得不快。 收下镯子,淑妃又开始动起了心思,“虽说你与世子大婚流程礼部都已经定好了,却还有许多要操心的,皇后娘娘可曾交代了你什么?” 江知念将早已想好的托词说出,足以应对淑妃,小半个时辰过去,淑妃倒是什么都没套出,眼见她快没了耐心,江知念轻声道,“娘娘的确没同民女说什么,还未来得及说,娘娘便被宫女打断,瞧着像是有什么急事。” “民女自然不好过多打扰。” 淑妃一听这才来了兴趣,一来她知晓棠宁郡主入宫,二来听说皇后有急事?她便将二者联想起来,棠宁还能为什么入宫?那自然是太子妃宋慧! 一想到东宫可能有热闹,她两眼发光,后知后觉想起来江知念,安慰了一句,“皇后娘娘宫务繁忙,也只有太子殿下的婚事能让皇后娘娘上心了。” “不必担心,你与世子的大婚,还有本宫。今日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出宫。” 江知念早已想走,才故意说出刚才的话,她婉拒了送她的宫女,决定自己回去。 这宫里的路,她早就熟悉了。 …… 却说棠宁郡主今日气势汹汹地入宫,径直去了宋慧的寝宫,她步履着急,进了殿就差直接推倒屏风了,猛地掀开帘子,“慧儿——” “阿娘……”宋慧听到母亲的声音,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掉了起来,王嬷嬷和高红玉跪在地上行礼,棠宁郡主这一看,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一张宽敞丝滑的大床上,女儿宋慧衣衫半落地趴在床上,而她的身上是一片一片骇人的红紫淤青! 宋慧丰腴,皮肤却白,与红痕淤青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越发触目惊心! 棠宁惊得站不住,还是王嬷嬷冲过去扶住了她!“郡主!郡主小心!” 棠宁只觉眼前晕眩不止,高红玉起身后,又拿起药膏替宋慧涂抹,涂到痛处,宋慧痛呼出声,棠宁快步过来,把高红玉一把推开! “贱婢!手轻些,你要疼死我的慧儿不成?!” 宋慧鼻子酸红,原先在家中时,她以为母亲对她最为严厉,可到头来,最最心疼自己的还是母亲,心中不免委屈。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难不成是江若蓁?我杀了她!”棠宁心痛如绞,勇毅侯府捧在手心中的女儿,嫁到东宫怎么就成这样了? 一定是江若蓁那个贱人! 宋慧连忙拉住棠宁郡主,“阿娘,不是,不是她……” “不是她是谁?”这阖宫之中还有谁能伤她慧儿至此?莫不是皇后皇上?难道是因为慧儿犯了错? 这一瞬间,棠宁心中闪过许多种可能,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真相是什么样。 宋慧抿唇,她不知如何跟阿娘说,这种事她怎么好开口?王嬷嬷在一旁看得心急,“太子妃,您就坦白说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宋慧身上的伤,就是侍寝时,太子用革带所打的,甚至身上多处还有烫伤,太子在行房时,十分暴戾,前日夜里,她们本还因为太子来太子妃中感到高兴。 一开始,殿里的吟哦之声还算正常,可越到后面,声音就越发惨厉,王嬷嬷红了眼,扑通跪在地上,“郡主,是老奴护小姐不周!若是老奴能早些发觉小姐声音不对,也不会……” 棠宁听得一头雾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慧咬唇,“阿娘,您别问了,此事不能说。” 夫妻房中事,怎好同自己的母亲说? 见宋慧怎么也不开口,棠宁怒看向王嬷嬷,“你说!” 王嬷嬷咬牙道,“前夜太子来小姐殿中,这是小姐大婚后第一次侍寝,因此奴婢们也没什么经验,竟不知…不知太子殿下竟有在行房之事虐打的癖好……” “等殿下走后,奴婢们进来服侍小姐沐浴,才看到小姐满身伤痕。” 王嬷嬷说得都含蓄了,沈怀安对宋慧没什么感觉,故而想要提起性趣,越发嗜血暴戾,生生打到宋慧身后没有一片好肉,才停了手。 他打了整整一个时辰,而真正的时间,不过片刻。 接着套上衣裳就走了,王嬷嬷等人进来时,殿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难以言喻的味道,而宋慧则是衣不蔽体,昏死在床上。 听完的棠宁气得浑身颤抖!太子虐打她的慧儿? 太子竟有这样的癖好? 若是知晓,任这东宫是什么金窝,她也不会让女儿嫁到东宫来啊! 宋慧仅仅是听了一遍,又害怕得浑身颤抖,她止不住地拉起被子往身上盖,可身上都是伤口,一碰到就痛得她惊呼。 王嬷嬷赶紧上前阻止,“小姐不可以啊,伤口还没好呢!” 棠宁又惊又怒,忽然她看向高红玉,“江若蓁也侍了寝,为何她一点事都没有?!” 第252章 讨个公道 高红玉脸色一变当即跪地,连忙说着不知,棠宁恨恨地看着高红玉,觉得一定是高红玉对她们有所隐瞒,否则当初她不会选择把慧儿嫁进东宫! 棠宁郡主可不是一个善角色,在勇毅侯府那些日子,自己虽然凭借掌握江若蓁的秘密安然无恙,可她见识过棠宁的手段,连忙解释道,“郡主,这种私密的事情,奴婢怎么知晓这般清楚?” “郡主!奴婢来京城时,江若蓁还在江府,更没有办法接触到太子,请郡主息怒!” 即便是再生气,棠宁也尚且保留着一丝理智,高红玉还真有可能对此不知晓。 棠宁冷声,“王嬷嬷,去请皇后娘娘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本郡主一个说法!” 任他是太子又如何?敢伤她慧儿,此事不会就此算了! 王嬷嬷为宋慧把药涂好后,轻轻地替她穿上衣服,殿外头棠宁已经在等候皇后了,太监唱礼皇后入殿,棠宁却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倒是抬眼直接看向皇后。 红豆脸色一变,正欲上前提醒棠宁郡主,被皇后拦下,她笑意温和,假装不知棠宁的用意,“都是一家人,不必讲究这些礼数。” 棠宁郡主闻言,冷笑一声,不过是知晓自己理亏,才没追究她的逾越罢了!因而更加放肆,“不敢与娘娘称一家人!” 皇后眼底闪过冷光,却依旧没有同她计较,往里头看了一眼,“听闻这几日太子妃身子不适,这孩子已经两日没来未央宫了。本宫来瞧瞧她。” 一提到宋慧,棠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声道,“皇后娘娘,慧儿到底也算是您的表侄女,称圣上一声表舅舅,您就是这样害她的?” 皇后顿步,深知今日棠宁所来的目的,终于话入正题,她也不再客套,“棠宁,你关心太子妃心切,本宫今日便不追究你的罪过!” “当初是谁亲毛遂自荐,要将女儿嫁来东宫?嫁给怀安做太子妃,你怕不是忘了?” “难不成是本宫逼你荣安侯府的?” 棠宁脸色难看,当初江知念身世被拆穿后,她便来游说皇后,更保证宋慧做了太子妃,日后勇毅侯府也是唯太子所从。 皇后原来是瞧不上宋慧的,宋慧胸大无脑,不添乱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身后的勇毅侯府,可以成为太子一大助力,且当时情况特殊,她很难在短时间物色到更好的女子。 便答应了,除此之外,她还选了程太傅之女程轻轻,以弥补宋慧少了的那根筋。 皇后三两句话,气势便占了上风,“这里可不是勇毅侯府,任由你们胡闹!” “当初您若是对臣妾说一句实话,臣妾断不会执意请婚!”棠宁袖中的手捏得颤抖,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会想到宋慧身上的伤痕,她起身道,“今日就是闹到圣上那里,臣妾也要为慧儿讨个公道!” “红豆,郡主乏了,将外头的人都遣退,莫要扰了郡主休息!” 红豆得令,便出了殿,并合上了殿门,皇后微微扬颌,不再如方才一样和蔼可亲,在皇宫之中,难道她还怕棠宁不成? “棠宁,本宫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当真要将此事闹到圣上那里去?” 此话如同一块巨石,威压于棠宁身上,她再看向皇后,那眼眸中不再有一丝温度,“宋慧已是太子妃,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你以为让太子不好过,她又能好过?” “你勇毅侯府,又岂能好过?” “你以为只有本宫需要勇毅侯府,勇毅侯府不需要太子吗?” 皇后所说没错,在京城之中,任何婚姻都是权衡利弊,就连太子也不例外,棠宁请婚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那便是勇毅侯府已有日渐衰微之势,能做皇亲国戚自然是最好的维稳方式。 听完这话,棠宁也彻底清醒过来,“可难道我慧儿就要忍受这般折磨?” “为何偏偏是我慧儿?!” 见棠宁态度软了下来,皇后刚柔并济,语气温和下来,“不过是夫妻间的情趣,棠宁是过来人,应当清楚。” “太子妃嫁入东宫这么些日子,也终于算是圆房了,你该庆幸才是,难道你要慧儿一直见旁人承宠?” “说起来怀安也是被那江若蓁所害,本宫难道就不心痛吗?除你之外,本宫是最盼着慧儿和怀安好的人。” 有哪个做母亲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这样呢? 棠宁不得不信。 她急急追问,“江若蓁?她——” 皇后哀叹一声,势必要把棠宁的怒火转移到江若蓁身上,“你是知晓的,本宫一开始属意之人乃是江知念,这个江若蓁,本宫怎瞧得上?” “谁知在围场时,她竟用了那种药哄骗怀安,才落下病根!这本来是死罪,奈何怀安自小被本宫教得纯善,便要为其负责。” 皇后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说起来,此事也怪本宫,本宫令他洁身自好,婚前连通房婢女也不许他有,才至被江若蓁给骗了去!” 棠宁一时无措,嗓子里再发不出声音,皇后娘娘竟然当着她的面儿哭了? “当真是她?未免太过不折手段!”皇后余光落在她身上,见其注意力被转移了,她擦了擦眼泪,“这么久以来,怀安不曾来慧儿这里,也怕伤了她,怀安也是身不由己。” “难道就要我慧儿一直受这样的折磨?” 一次尚且如此,若是多几次,慧儿焉能活命? 皇后则道,“本宫已经命人为怀安诊治,这病症终究会好起来,在好起来之前,慧儿便不再侍寝,如何?” “可若是叫她先有孕……”棠宁有些急。 皇后无语,又想要有孕,又不想侍寝,哪有这样的事情?却不知,太子眼下也不可能有孕。 但此话却不能同棠宁说,“本宫会赐她避子汤,你且放心。” …… 红豆把守在外,东宫里头的人都被她调走,这是太子的秘密,皇后不允许有任何一丝走漏的意外。 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东宫,走进了红豆才看到是江知念,她正往里头去,红豆赶紧上前,“江姑娘,您怎么在此?” 第253章 荣安侯府的为难 红豆往其身后看去,并无任何身影,她才稍稍放心一点。 江知念猜出红豆所想,“红豆姑娘放心,我是只身来的。” “江姑娘是来寻良娣的?”可她与江若蓁的关系不是不好吗? “我来看看雪宁。”江知念见此处不寻常,红豆面色迟疑,有些犹豫,便主动道,“今日不方便的话,可否麻烦红豆姑娘替我向雪宁代为转告几句话?” 红豆如释重负,还好江知念是个有眼力劲儿的。 “自然可以,江姑娘请说。” 江知念将近日江枫的事情挑了重点说,言罢便离开了东宫,等消息传到江雪宁那处时,她激动不已! 红豆一礼,“话已带到,奴婢告退。” “多谢红豆姑娘。”江雪宁道。 红豆颔首,不禁觉得江知念和江雪宁都不是难相与的,偏偏这个江若蓁,处处让娘娘不痛快。 雪芳殿里,江雪宁红了眼,“能够让枫儿继续念书,我已是感激,长姐还专门请了当今状元做枫儿的夫子。” 碧雨安慰道,“这是好事,良娣怎还落泪?小公子有夫人如此,日后定然也有大造化。” 江雪宁擦干眼泪,心情也好了不少。听闻江若蓁不知使了什么计策,让太子去了太子妃殿里,接着连夜太子妃就唤了她去为宋慧诊治。 虽有所听闻,却也是看到宋慧身上的伤才知太子有多恐怖。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忍着惧怕和恶心,为宋慧看完,调配好了药膏,这两日连饭都没吃几口,这还是此事后让她唯一欣慰的事情。 - 有关棠宁郡主入宫之事,江知念并未刻意打听,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事到如今只能说棠宁也是咎由自取,江知念避之不及的人,她们要眼巴巴地凑上去。 只是在接下来筹备婚仪的过程中,不免要与皇后、淑妃的人有所接触,她也听了些风声。想来皇后将此事瞒得不错,淑妃那头只以为棠宁入宫大逆不道,得罪了皇后娘娘,此后太子妃便再没侍过寝。 只是这两位娘娘打擂台,受苦受累的,竟然是江知念。 头一天皇后才将婚服呈来让她试,择定修改意见后,第二日淑妃的人又来了,说是昨日试的不大准确,今日要重新试一试。 从婚服到头满,连同发髻样式都更换了十几次,久久敲定不下来。 江知念日日被折磨得浑身疲软,头皮紧绷,就是她连着跑十间铺子,也没有这般累的! 此外荣安侯府那边也在布置,日日都要差人来问其主意喜好,这些事情原本是荣安侯府的主母敲定,可陆君砚母亲离世早,掌家之权一直在二夫人和老夫人那里。 二夫人推脱说她不知江知念喜好,老夫人朱氏又打着主意为难江知念,两人都当起了甩手掌柜,全都交给了江知念。 江知念心中清楚,这些事情她倒还算应付得来,只是宫里侯府两方夹击,她实在有些吃力,便刚好趁着二夫人生辰宴去一趟荣安侯府,再多的事情,也一并敲定了! 荣安侯府一片喜气,已然是红绸绕梁,众人携礼贺寿,有人恭维她生辰宴办得喜庆气派,白氏虽是笑着,却道,“不过是沾了世子的光,这都是为了大婚布置的,我又怎么比得上世子?” 说完,又看了一眼老夫人。 这话一出,倒让原本只是为了说些好听话的人有些难堪,实在太小家子气了,放在以往陆老夫人定然会指摘她两句。 可今日,她却一言不发。 白氏心中了然,眼底笑意更深,“等世子大婚那日,您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她发现,只要涉及到陆君砚,婆母对她就要宽容一些,于是背也挺直了,笑意更加得意起来。 可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正走来的江知念。 “夫人,知念携礼前来贺寿。” 折柳将贺礼奉上,白氏一瞧,眼睛都看直了,她那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连忙捧在手中看了又看。 接着让人拿了下去,笑意掩饰不住,可这话却是,“江姑娘可当真是大手笔,日后不必这样费心了,迟早都是一家人,不过是左口袋出又口袋进的,叫旁人觉得我们二房占大房便宜。” “咳咳……”这话说得,一旁喝茶的人都呛了一口。 这是说江知念拿着陆世子的钱在自家人面前充气派! 这话也太不讲究了,江知念好心赠礼,倒被她阴阳一番。 闻言,江知念温和一笑,“夫人误会了,这套翡翠头面,乃是我玉裳阁的东西,与世子无关。” 白氏不信,这套头面值不少钱,江知念孤女一个,还从江府搬了出来,能有多少钱? “江姑娘一个人已是不易,怎买得起这么昂贵的头面?你可不要误会,我这个人说话虽不好听,却也实打实得为你考虑。” 什么为她考虑,嘴上说着她不易,礼物收得倒是快,江知念觉得好笑,“倘若您真的体谅我,也可以还给我。” 如此直白,白氏尴尬愣在原地,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让还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氏是骑虎难下。 一向爱看热闹的宾客,此时虽没说话,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处处说话叫人不痛快,还好意思收人家的礼? 江知念见白氏不说话了,轻笑一声,“与您开玩笑的,这翡翠头面于您来说昂贵,于我来说却不是,您放心收下便是。” 奚落她没钱?你觉得贵的东西,人家随意就拿来送礼了。 高下立见。 “行了,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陆老夫人不耐烦开口,又对江知念道,“江姑娘,荣安侯府的管事会与你商议大婚事宜,你且去忙。” 江知念这才退了出来,却发现陆老夫人说什么管事,她又不知在何处,陆家也没有派人给她引路,这是让她自己找呢? 折柳愤愤然,“小姐,她们欺人太甚了!那个二夫人,您还未嫁到陆家,她便这样说话,日后还不知如何说话呢!” 第254章 撞破侯府情事 江知念则道,“她们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呢,新妇上门总是难以避免,这才哪到哪?不过她们若以为能够拿捏我,那便错了!” 也是此刻,江知念忽然对陆君砚身处的环境有所改观,圣上宠爱他,还以为陆家定也是如此,没想到个个都有两幅面孔。 陆老夫人和白氏,都不仅仅是冲着她来的,更多的是冲着陆君砚。 一个世子,本该是家族中最受尊敬的,可陆君砚却人尽可欺,江知念眸光沉沉,可她嫁进来,却不是来受欺负的! “嗯~轻点……” 江知念:“……” 无人带她去寻管事,她与折柳就自己走了走,没想到这样也能撞到这样的事情,她们刚路过一间供宾客休息的厅房,绕这厅房廊道走至后头,就听到了娇媚暧昧的声音。 江知念立刻顿住了脚步。 “好燕儿,都想死我了,你不知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不是前日才见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还不好好让我爽快爽快?” “嗯…等等,一会儿她寻过来如何是好,还是等明日,明日我们去外头。” 男人可不应,“今日母亲生辰宴,于秋在外头陪母亲呢。” 两个没有经历过情事的女子,一时都有些无措,尴尬得对视一眼,若是此刻过去恐遭这里头的人察觉,若是现在原路返回…… 此处返回,也是要打草惊蛇的。 折柳脸上一红,这荣安侯府,也太不讲究了,听这对话,这个男的是今日主角白氏的儿子陆秦志,于秋则是他的正妻,陆秦志与人私通也罢,居然还在自己母亲生辰这一日。 可真是个大“孝子”。 两人愣神之时,里头已经打得火热,木头咯吱响,也不像是床榻摇动的声音。 “燕儿想一直陪伴在公子身边……” 陆秦志手上的动作一顿,可身下却没停,意味不明地一笑,“想留在小爷身边?嗯?” “嗯……” “让你做我的妾,你怎不愿意?日日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什么时候回去?” 女子已经意识已经凌乱,好不容易拼凑出答案,“世子,世子大婚结束后,我便,便回去。” 陆秦志嗤笑,“那你还有很多机会,慢慢陪我。” 身下的女子忽然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不得不停下来,“侯府来的这些个女眷,实则都是冲着世子去的,如今他已经成婚尘埃落定,父母只怕不让我再来了。” “不来了?为何?” 还能是为什么?这些受陆老夫人来荣安侯府的女子,都是家中想着攀附世子才过来的,“之前哪一次不是十几个姊妹一道来?自世子定亲以来,这次就这几个了,除了我,是冲着你来的,你却不珍惜!” 折柳听得睁大了眼,原来这些陆世子的“表妹”,都是想要借此上位的,心中很是不悦。 “一个瞎子,也值得你们在这里住这么久?当真是疯了。”陆秦志推开她的手,只顾自己快活起来,将其弄得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才能解他心中听到这话的愠意。 没错,陆秦志不满事事都被陆君砚压着,明明他也是祖母的孙子,陆君砚只是个瞎子罢了,却能被宫中圣上赏识。 自己却明里暗里被陆君砚压着一头。 连荣安侯府满侯府的女子,也都是冲着他去的,实则,说是冲着陆君砚去的,不如说冲着他的世子之位去的。 那陆秦志就更不能平衡了,患有残疾的人,凭什么继承爵位? 被封世子的人,原本就应该是他。 他想着这些,手下的力道重了起来,弄得女子吃痛,声音更大了些,陆秦时回过神,用力捂住她的嘴,笑得恶劣,“别多想,既不愿意做妾,就回去好好寻个人嫁了,你我私会这几年的情谊还是在的,到时候我也给你一份添妆,如何?” 要添个什么呢?翡翠抹额,翡翠镯子,还是翡翠耳铛? 要正阳绿,越绿越好! 女子显然被陆秦志的恶趣味气得话也说不出,呜呜地哭了出来,陆秦志赶紧去哄,为她擦了眼泪,“好燕儿,别哭别哭,谁说嫁了人就不能来侯府了?到时候我去求祖母,让你每年都来侯府做客,岂不潇洒?” …… 江知念三观炸裂,再听不下去,若是想要不被人发现,便只能翻过着廊道凭栏,她扶着折柳跨过凭栏,轻手轻脚跳入草丛中,接着折柳小心扶着她下来。 成功翻过凭栏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猫着身子绕过这厅房,走出去好远才松了一口气,好在遇到了才寻了过来的云初,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江姑娘,您直接去世子院子里歇歇,属下这就去通知管事。” “有劳你了。” 云初心细,担心江知念对侯府不了解,专门叫了个婢女带她去,随后才去找侯府管事。 却说陆秦志在厅房中出来时,衣衫并不整齐,可这侯府之中尽是他的人,自然也无半点畏惧,一边理着衣襟,一边走到廊道,欣赏着外头的景致。 另一个女子匆匆理好了发髻,极有默契地就从其他方向溜走,她还得回自己院子补上口脂。 等身后的人走后,陆秦志也该回到宴上了,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草丛之中有一角粉色露出,他从一旁绕出,在草丛中捡起那一块粉色碎布。 这个位置? 陆秦志眸光扫过,忽然有了猜测,他将着这块布攥入掌中,四周看了看,最后还是先回了宴上。 …… 江知念和侯府管事敲定了大婚的细节,原本这些繁琐的事情,还以为核对下来需要更久,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这位未来世子妃,行事有条不紊,利落有素,日后这府上,可是要变天了。 “这等小事,还要麻烦世子妃,是奴才不周。” 江知念淡淡一笑,谁都不想给自己找事做,这管事也是被陆老夫人推了出来,故而她没觉得有什么,“没事,就这样定下来,眼下快开宴了。” 管事当即告退,她也带着折柳去了宴上。 第255章 嫂嫂,我就是来找你的 虽说,荣安侯在外驻守鲜少回京,而陆君砚的母亲更是早早就离世了,可在白氏眼中大房的阴影却从未消失过,唯有一件事她素来有面儿。 那便是她生了个健全的儿子——陆秦志。 在陆君砚眼里,陆秦志是个纨绔,但在白氏眼里,他便是被陆君砚耽误的侯府世子,生辰宴上她拉着陆秦志八面玲珑与人交谈,任谁都得夸一句她的儿子。 江知念刚才已经与白氏过招了一次,现在也不用再去打招呼,直接入了席间。可自她刚踏入,陆秦志的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追着江知念过去,等她落座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步步走到了江知念面前。 折柳年纪小,不大能沉得住气,方才听了一出活春宫,做不到面色如常,江知念怕她露馅儿,倒是先吩咐她,“折柳,你去寻云初,一会儿宴散后,劳他送我回府。” 等陆秦志到了她面前时,折柳已经走出去一步了。 这不走还好,一走他眸光一垂,正巧见到了折柳裙角毛躁似是缺了一块儿! 回过神来的陆秦志,提杯道,“大嫂——” 江知念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拧,他声音大,又像是故意的一般,说不出其中意味,“二公子,我与世子还未大婚,这不合规矩。” “迟早的事。” 江知念眸光淡淡的,不再接话,陆秦志发现江知念与他所见的女子都不一样,女子大多性子温顺,只要不过火,他一两句玩笑话都会接下去。 可江知念不一样,她不乐意,是真的要冷场子,就这样冷冷淡淡地盯着他,一句话也没有。 白氏察觉到这边气氛不对,自己也才从江知念手里吃了亏,连忙过去,“志儿,不许胡闹。你去男宾那头招呼宾客才对,这边就让秋儿来。” 陆秦志似笑非笑看了江知念一眼,起身离开了,心道,再冷冰冰又如何?当初那王灵燕也不遑多让,瞧瞧方才在厅房内,与他耳鬓厮磨,放荡的模样。 便没有女子,是他驯服不了的,何况还是陆君砚的世子妃,和陆君砚这样的废人在一起,岂不空虚寂寞? 江知念不知其所想,等到时辰一道就准备回府,大绥风俗是至少要宴过了一半再离席,才不算冒犯。 眼看着时辰快到时,她忽然听到老夫人唤了一句,“燕儿,坐过来劝劝她。” 燕儿? 那个好燕儿? 江知念实在没忍住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淡紫色身影起身,坐到了陆老夫人身边,她的发髻绾得简单,整个人清雅脱俗,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女子中,让人眼前一亮。 实在难以想象,她会是与陆秦志厮混之人,她若是想要说亲,自然是不难的,却瞧上了他那么个纨绔的有妇之夫。 “怎的要回去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实在是打扰老夫人太久了,阿娘说我不知规矩了些,叫我回去学学庶务,好说一门亲事。” 老夫人不赞同道,“何来打扰,既然是我邀你们来侯府,便没有打扰一说,再者,过不了多久就是君砚的大婚,怎么说也得吃了喜酒再走。” “是啊阿姊,你我一道来的,你怎的先走了?连世子的喜酒也不吃了?”刘杏儿在一旁急着附和,说起大婚,她又忍不住往江知念那里看了一眼。 见江知念也瞧过来,当即挺了挺背,拿出几分“女主人”的姿态,“阿姊,你啊不必想这么多,有我在,绝不会让人说了你去。” 有你在?你是谁?方婷捏了捏手帕,暗道刘杏儿蠢极了,陆世子的婚事敲定,所有姐妹都打定了主意要走,就她刘杏儿还理所应当赖在此处。 她们有自知之明,就是大婚当日再舟车来一次,也不好多住在府上了。 便生这个刘杏儿半点不懂。 就连被叫来劝她的王灵燕,也只是听着没说话,倒显得刘杏儿了。 许久,王灵燕终于开口说话,“婷妹妹既然要回去,老夫人还是莫留了,否则伯母不敢念叨您,只顾着念叨婷妹妹了。” 她一开口,江知念就认出来,果然是她。 王灵燕巧妙地化解了这场僵持,老夫人也只能应下来,“你啊你,那你明日再走,下个月定要来吃酒。” “定是会来的。” 刘杏儿还想再说,王灵燕拦了拦她,用只她俩能听到说声音,似笑非笑打趣了一句,“莫要再劝了,倒叫旁人以为世子定下的是你,怎好替主人家做主?” 刘杏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红着脸道,“我也是替老夫人说话。” 王灵燕笑而不语,这刘杏儿的用意,都快写在脸上了,谁人不知?也就她心大,其他女子都纷纷回家了,剩自己却不是为着陆君砚,她却是看不明白,非要做横插在中间—— 这几个字提上心头时,王灵燕脸上没了笑意,她悄悄往觥筹交错的陆秦志那里看了一眼,而他的身旁站的是于秋。 …… 为了看这场好戏,江知念慢了小半个时辰才动身回府,云初道,“江姑娘稍等,世子在路上送了东西回来,叫属下一定要交予您。” 随后云初便回了侯府取东西,江知念的马车就停在外头,她沾了薄酒,此刻头有些晕,就闭着眼睛休息,忽地感觉马车动了。 折柳掀开帘子一瞧,并不是云初。 “你,你是——” 江知念抬眼,只见陆秦志那张脸映入眼帘,“嫂嫂,今日在席上,怎的不与我多说两句?” 他笑得轻浮,不怀好意。 “陆公子,你上错马车了。” “没有,我就是来找你的,嫂嫂。”陆秦志叫得暧昧,目光就像是黏在江知念身上一般,又从他的身上,慢慢移到折柳的脚边,折柳脚微微一缩。 他笑了一下,果然被他猜对了。 江知念冷着脸,“停车!” 可陆秦志并未动,反倒是掀帘子要进去,江知念警铃大作,折柳知晓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十足十的登徒子,她绝不能让他靠近小姐! 第256章 听小叔子墙根合规矩? 折柳两手一伸就拦在了江知念面前,“陆公子,这不合规距,您是外男!” “哦?那嫂嫂听小叔子墙根就合规矩?” 陆秦志此话一出,引得江知念蹙眉看向他,她与折柳都翻凭栏了,还能被他发现? 发现了又如何?江知念转念一想,“陆公子,无人想听你的艳事。却抵不住你行事荒唐,不讲章法,你问我为何要听墙根?我却想问问你,为何要在自己母亲寿宴上与女子私通?” 她一开口,字字珠玑,果然呛住了陆秦志。 “你既一口一个嫂嫂,长嫂如母,我便拿出嫂子的身份替你兄长教导你两句,女子名节是大,可莫到头来害人害己。” 他叫一声嫂子,她倒还顺驴下坡,教训起他来了?陆秦志板起了脸,带着愠意,“你不过一个孤女,当真还以为自己是尚书府嫡女?” “一个太子不要的女人,也敢训上小爷了?” 瞧,真面目这就暴露了,他之所以逾矩喊她嫂嫂,并非真心想这样叫,而是真心看不起她。 江知念神色冷淡,正欲开口,原本挡在帘处的陆秦志整个人因外力往马车外倒去! 折柳吓得猛地捂住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帘子再被掀开时,是一脸焦急的云初,“江姑娘,您没事?” 江知念摇了摇头,撩开侧边的帘子朝外看去,只见陆秦志在地上摔得狼狈,正捂着腿哎哟哎哟地叫着,是云初一脚把陆秦志踹了下去! 云初赶紧扶起陆秦志,“三公子,得罪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陆秦志气不打一处来,骂出口一半的话,在看到云初后忽然收住,陆君砚不是去潼门关了吗? 怎么没带云初走?云初一直都不离陆君砚的身,他还以为云初也不在京中,才这般放肆。 “三公子恕罪,属下不知是您,只见有人挟持了世子妃马车,便下了手,情况紧急,请您见谅。”云初说得有理有据,陆秦志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云初就是陆君砚放在京城的眼睛,他哪里还敢追究?再说,此事他也半分不占理。 “……本公子就是来送世子妃的!被你弄成这样,我身子不适,交给你了。” 云初颔首,“三公子放心,属下一定将世子妃安全送回去,可要属下扶您回侯府?”马车才驶出没多远。 陆秦志沉声,“不必!” …… 江知念回府后,云初还将东西亲自送到了她的院里,除了陆君砚写的信,便是一路上的稀罕东西。 云初:“江姑娘,今日是属下安排不周,才让三公子冒犯了您。” “无碍。”日后真去了荣安侯府,只怕还要碰面,先了解这个人的性情,也有利于她对此人的拿捏和把控。 清点完东西后,见云初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云初留下来用饭?” 云初连连摆手,说出用意,“江姑娘,世子给您写了这么多信,您是不是……也该回一封?” “陆世子瞧不见,会不会不方便?”江知念确实才反应过来。 云初心道,就是世子吩咐他一定要一封回信来。 “这次云终跟着世子,可以为世子念信。”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知念不写也不是,便起身去内间,折柳为她铺开宣纸,她提笔凝气,想了许久才落笔。 拿到回信的云初心满意足地回了侯府,并且自己也写了一封信,信誓旦旦地保证,江姑娘很喜欢世子的礼物,并且写了很长一封回信。 潼门关的陆君砚收到云初的信时,黑眸亮了亮,此处没有旁人,只有他和云初,他便没了掩饰,云终见云初写的信,洋洋洒洒什么废话都说,便忍不住道,“世子为何留云初在世子妃身边?论武功,他哪里比得过属下?” 陆君砚则点了点江知念的信笺,“这便是为何,若是你,能让知念给我回这么长一封信?” 云终不语,待他拆开信封,摸了两遍,里面只有一张信纸。 似是不信邪,他又往里面看了看,的确没有多的信纸。 陆君砚:…… 当他将信展开,里头就四个字:盼君归来。 “世子,这也不长啊。” - 江知念不知潼门关之事,她这段日子忙于大婚,就连来府上给江枫上课的温长安也日日见不到她的身影。 后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距离她的婚期也近了,温长安讲课故意晚了些,等到天擦黑了,才看到折柳提着灯笼与江知念回府。 见了温长安,她还有些诧异,“温公子今日还没走?可是枫儿有什么事情?” “枫儿这些日子的字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他说,之前你嫌他字丑,如今写得好了些,想给你看看,却总是等不到你。”是以,托温长安将他最最满意的字交给江知念看看。 江知念微愣,眼底有些歉意,“是我不好。”这几日宫里头两位娘娘换着找茬,她回来了还要去看一眼铺子,确实是疏忽了江枫。 接过温长安递来的字,江知念认真看过后夸赞,“虽显稚嫩,但字里已经隐隐有了温公子的风骨。” 温长安清晰地看到江知念的脸上显而易见地疲惫,心里不乏辛酸,若知念还是江府的嫡女,这些事情自有主母操持,或是母亲能够在京城…… 想到此处,他却有些不确定,母亲不过是普通妇人,在这些事情上,帮不上什么忙。 何况,知念现在并没有认亲的打算。 “枫儿懂事,自不会责怪江姑娘,可你想过待你出嫁了,他怎么办吗?” 近日在给枫儿讲义时,他频频走神,也是后来听江枫身边的丫鬟说,小公子在担心日后小姐嫁人了,是不是又要被送回江府? “你若是有打算,也给他说清楚,免叫他忧心。” 江知念才反应过来,这几日自己忙,江枫也没再来找她,难道是在担心此事? “当初把他接过来,是担心江府有人对他不利,我这处宅子,不缺人膳食,不缺人打扫,也不缺人伺候,温公子还是过来授课就是,束修照旧。” “你要将他一个人留在这?” 江知念陷入沉思,江枫毕竟还小,若是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太过狠心? 可是江雪宁出嫁,原本江枫也只剩下他一个,她心中犹豫纠结,迟迟不定。 “枫儿的父亲,在何处任职?不若修书一封过去,他毕竟是枫儿的父亲,自会好好待他。” 温长安提议道。 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她能够帮江枫至此,已经是尽力,倘若三叔能把枫儿接去自是最好的法子。 江知念先是说出了三叔的任职所在,温长安则道,“今年中秋,我预备接父母入京团圆,明日启程接他们一程,恰好会路过此处,不如由我替你送信过去。” “多谢温公子。” 两人言语之间,谁也没发现门外一个小小的黑影离开。 第257章 把江枫送走? 何皎皎约了江知念中秋一起去看花灯,她从未见过京中的中秋花灯,不许江知念失约。 宫中二位就是再怎么斗法,中秋节这日也该消停消停。 这日一早,江知念就去了江枫院中。 婢女见小姐来了,赶紧去叫小公子起身,一面还道,“小姐,小公子一向勤勉,这几日温公子不在,他才多睡会儿。” 江知念没放在心上,“若是枫儿起身了,让他到正厅来寻我,今日中秋,我带他出去看花灯。” 婢女应下,随后江知念便离开。 可屋子里,江枫却并没有在睡觉,他将整个人裹在被中,地上乱七八糟,都是一些笔墨纸砚书籍等等。 芒种进来后,看到这一片狼藉,当即吓到了,“小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若是被小姐瞧见了,岂不生气?” 江枫瞥了一眼她,“生气就生气。” 她一边收拾狼藉,一边劝道,“您生谁的气,也不该生小姐的气,若不是小姐……” “我知道!不用你说——”江枫怒喊起来,他将被子整个丢开,把一块布铺在床上,从柜子里把两三件衣裳乱扔进去,便有模有样地包起来。 “大姐姐生气又怎么样?不生气又怎么样?难道不生气我就不会被赶走吗?” 小小的江枫,倔强地梗着脖子收拾自己的东西,眼泪却不争气得往下掉。 其实江枫都知道,大姐姐完全可以不管自己,把自己扔在那个要吃人的江府之中自生自灭,可是大姐姐没有,她给他请夫子,把他带回来,给他吃喝,什么都是好的。 所以他不敢对大姐姐发脾气,甚至不敢将难过告诉江知念。 他只敢同芒种喊两句。 芒种瞧着抿了抿唇,到底是个孩子,她声音温和一些,岔开话题,“小公子,方才小姐过来,说今夜带你去看花灯。” “问你想不想去,你若是想去,此刻就该擦擦脸,去正厅回话了。” 江枫咬牙,“不去!我不去!” 他才不想去看花灯,他只想留在这里,想要和大姐姐生活在一起,这个世间除了阿姐和阿娘,只有大姐姐对他最最好。 别人都瞧不起他,视他为尘土。 芒种急道,“小公子莫要瞎说,奴婢给您擦擦脸,带您去正厅了。” …… 江知念在正厅等到了晌午,还特地给江枫准备了月饼,却迟迟不见江枫的人影。 她吩咐折柳,“你去枫儿院子瞧瞧,素日里睡懒觉也罢了,今日是中秋,也该回江府去拜见拜见祖母。” 折柳领话去了,去时江枫还在床榻上,芒种脸色难看,只道自己劝过了。 “折柳姐姐,奴婢该说的都说了,小姐可是生气了?……” 正因为芒种知晓江枫和江知念的关系,她才日日替江枫担心,更担心江枫若是被赶走了,自己这个婢女也只有被遣散,所以她整日里惶惶不安,又岂能不影响江枫? 折柳觉得她有些紧张,拍了拍她,“小公子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些性子很正常,我去看看。” 等折柳进去后,只是道,“小公子,小姐在正厅等你,还给你备了月饼。” 床上的江枫一听月饼,正欲起身,又听折柳道,“今日您得穿精神些,小姐要带您回江府。” 回江府? 江枫浑身绷紧了,难道还是要回江府吗?他紧紧咬着呀,鼓气把被子拉过头顶,“我不想吃月饼!” 折柳有些意外,江枫这么久以来,从未闹过脾气,却也温声哄着,“小姐等你一上午了,不想吃月饼也该起身了。” 原本难过至极的江枫,听说大姐姐等了他一上午,最后还是妥协地起了身,由芒种给他梳洗,带着他去了正厅。 …… 江知念察觉到今日的江枫似有心事,却不知是为何,以为是好几日没见到温长安,便安慰他温长安大抵明日就会来给他授课。 听到此处的江枫不仅没有转好,反而更加心神不宁。 他偷听到大姐姐让老师去给他爹爹送信,或是要将他送到爹爹那里? 可是爹爹从不关心他,当初阿娘还在时,他便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封信,二房直不起来腰杆,与爹爹也有关系。 阿娘去世后,爹爹也不曾过问他与阿姐,他不喜欢爹爹! “月饼好吃吗?一会儿给祖母也送些去。”江知念淡淡笑道。 江枫浑身一僵,“大姐姐…你不是说带我去看花灯吗?为何要去江府?” “中秋自是要去看看祖母。” 他吸了吸鼻子,“我想先看花灯。” 要是去了江府,大姐姐或许就会将他留在那里,或许江府的人会将他留下,便不能跟着江知念看花灯了。 看在这孩子有心事的份上,江知念应下来,“那我们看完了再去江府。” 京城的中秋格外热闹,街上人挤着人,丝竹贩卖声交杂,人声鼎沸,何皎皎是看这样也喜欢,看那样也好奇,她道,“念念,这京城还有这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啊!” “日后你有的是时间看。” 江知念将一串糖葫芦递到江枫手中,此处人多她紧紧抓着江枫的一只手,正嘱咐着他,“你小心些,跟好我,想看什么要什么,就同我说。” 一旁的何皎皎就被一阵人流撞到,摔到了地上。 江知念连忙去扶,皎皎皮糙肉厚倒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生气,“撞到人也没道歉就走了!” “好了,没事就好。”江知念劝慰道,转头去看江枫时,身后哪还有江枫的人影? “枫儿?” “江枫呢?” 第258章 都喜欢他妹妹? 众人反应过来,四下寻去,到处都是人,一眼根本找不到江枫的身影。皎皎也着急了,江枫正是人贩子最喜欢的年纪,必须要立刻找到! 江知念决定道,“皎皎,对不住你,今日要失陪了。” 皎皎摇头,“我与你一起找枫儿。”这段日子,她和江枫不免熟悉了几分,眼下也是发自内心的着急。 江知念点头,只是此处人实在太多,她们先从人流中脱离出来,一路走一路找江枫。 灯会上的孩童不少,一一看去都不是江枫,皎皎急道,“今日人太多了,这样找下去,只怕枫儿会遇到危险,阿兄在圣上那里领了京兆尹下职,我去让阿兄派出监市一同寻找!” 何皎皎速速回了镇国公府,此刻的镇国公府灯火通明,下人鱼贯而出,何皎皎有些意外,先问道,“阿兄回府了吗?” “大公子就在正厅。” 皎皎健步如飞,往正厅而去,越近里头传来的谈话声越大,今日阿兄有客人? 可她顾不得许多,当即推门冲了进去,“阿兄,快调来监市同我去灯会上——” 正厅内,其余之人都侧目看了过来,何皎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镇国公府只有她和阿兄两人住罢了,等她看清楚后,眼睛微红,冲了过去! “阿娘!爹爹,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算起来,她也有数月没见到阿娘和爹爹了,何皎皎自小到大,也就这一次离开父母这般久。 何母笑盈盈地将冲过来的何皎皎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不是早就说了,你与你阿兄先来京城,我与你爹爹随后就来。” “可这随后也太久了……”她嘟囔道。 一旁,何昱神色略沉,“皎皎,你刚才胡说什么?” 镇国公也拉长了脸,“是啊皎皎,你在潼门关任性也就罢了,来了京城,可不许你以权谋私!任由你的性子胡来!” 何皎皎连忙解释,“不是我,阿兄,是念念!” 何昱听到念念两个字,脸色巨变,“江姑娘出事了?” “念念的弟弟,和我们在灯会上走失了,我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这才想着阿兄你或许能帮忙。” “父亲,此乃京兆尹所管辖范围,便不算以权谋私。”言罢,何昱倏地起身,不等镇国公说话,便出去了。 何母与镇国公都还没反应过来。 皎皎也赶忙追过去,留下一句,“爹爹阿娘,舟车劳顿,你们好好休息,我去给阿兄帮忙!” 何母纳闷,“昱儿何时学的变脸?” …… 何昱翻身上马,何皎皎提着裙子,推开他的属下,也要上马,何昱皱眉,“你不在府上陪陪阿娘,跟来做什么?” “人多力量大,枫儿没找到之前,我也很担心。” 万一就差她一个人呢?何昱则不赞同,“灯会太乱,我还得顾着你。” 何皎皎却骑着马先跑了出去,“我何时需要阿兄顾着?” 何昱眸色一沉,追了出去。 京兆尹。 两兄妹同时勒马,京兆尹外的侍卫见了何昱,当即迎了上来,“何大人!” 原本应该没人的京兆尹,里头却还有灯火,他很是意外,“里面是什么人?” “是陆世子和温大人,陆世子与镇国公一同护送楼兰使者入京,他们在商讨有关要事。” 何昱了然,“调动还在当值的监市到灯会寻人。” 他交代下去后,便率先去了灯会。 - 中秋灯会实在是大,江知念等人寻了半条街,云萃楼的人她也动用上了。 折柳忧心道,“都怪奴婢,方才奴婢就在您身后不远处,却没发现小公子是如何丢的……” 江知念,“一点儿也没瞧见?” 折柳努力回想后,摇了摇头,接着半夏和云萃楼的人都回来了,皆是摇头。 这就奇怪了,即便是人贩子,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蛛丝马迹,难道来人是将枫儿迷晕后带走的?想到此处,江知念心头一紧,难道是江若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找,若是灯会找不到,便出了灯会找,城外城郊都找一找!” 其余人领命出去,只剩下折柳和扶光陪在江知念身边。 若说是江若蓁,如今她在宫里,行事应该没有这么方便,难道江若蓁在宫外除了高红玉和张根正,还有其他人? 想要这样不着痕迹地带走江枫,除了将他迷晕,只能是他自己跟着走的,难道是枫儿认识的人? 莫不是江府的人接他回府过中秋? 也不是。 江知念将这些可能一点点否定后,忽然问折柳,“今日你去枫儿院子里时,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折柳认真回忆道,“并无……就是,就是小公子日上三杆了,还在睡觉。不过奴婢知晓,小公子他之前的确很是勤勉,芒种也没有唬人。” “且今日芒种似乎是很紧张小公子。” 江知念捕捉到一丝不寻常,“把他们说的话都复述一遍。” 折柳也只能凭借记忆尽量复述,说完后,她小心看着江知念,“小姐,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 听完的江知念,忽然有了猜测,她当即起身,“我知道了。” - 何昱只是暂时在京兆尹下任职,所能调动的人有限,已经寻了一圈回来了,倒是陆君砚在听说后,第一时间调动他的暗卫,更是让人将城门严厉把守起来,只进不出,如此一来就算有人想要拐走江枫,眼下也不能将他带出京城。 在看到陆君砚掏出那枚青铜所制的令牌后,何昱眼眸之中有了异色,陆君砚欲与云终一道去找,何昱开口,“陆世子,还是回府等消息。” “你有眼疾,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倒叫江姑娘更加担心。” “世子多虑。正事要紧,何故将私人感情拿出来说?” 何昱没忍住,“你当我是在针对你?” 陆君砚则道,“我是说,何世子此刻就不必爱屋及乌,如此关心我了。” 何昱想了许多,也没想到陆君砚是这个说法,他何时爱屋及乌了,他不过是不想让知念担心!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温长安,似是嗅到端倪,两人对他的妹妹都不寻常的样子? 第259章 找到江枫,责罚芒种 不过陆君砚倒是正常,他乃知念的未婚夫。 “二位,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 于是几人又兵分四路,将京城的四个方向都寻了一遍,依旧是毫无所获。 找到最后,灯会将将散去,半夏才匆匆寻到他们,说是找到了! 正厅。 陆君砚和何昱同时跨入。 “知念,人找到了?” “江姑娘……” 陆君砚先声夺人,何昱便将话咽了下去。 两人眸光一垂,就见到小小的江枫哽咽着跪在中央,他主动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手心在上摊开,跪走到江知念面前,“大姐姐,我错了,你打我手心……我错了大姐姐!” 江知念先是抬眼看了两人,收起了脸上的疲惫,“今日劳烦二位世子了。” 何昱轻声,“没事就好。” “他是在哪儿找到的?” 江知念不去看江枫,别开眼,“他自个儿偷偷跑回府上藏了起来,害得两位世子把京城掀了一遍!” “何世子,此事是我不对,因我私事扰乱秩序,万万不该,若是官府要罚,我绝不否认。” “不要……呜呜呜,不要罚大姐姐!” 江枫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转头跪到了何昱面前,拉着他衣袍的下摆,一边哭一边求,“都是我的错,求您不要罚我大姐姐,大姐姐是担心我!” 今日的确折腾了个大的,可何昱怎么样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若是江枫真的丢了,京兆尹也有责任。 可他刚想弯腰把江枫拉起来,就看到江知念无声地朝他摇了摇头。 今日,无论是为什么,江枫也绝不该拿自己的安全做赌,更不该以一己之私,劳累这么多人受罪受累,若是今日这么轻易让他过去,怎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她也下不了狠心打江枫,但到底要给他一个教训。 何昱知道江知念的意思后,收回了手,“江小公子,此事也并非我能做主,按照大绥律法,江姑娘至少要到京兆尹中关个半个月,罚没钱财才行。” 江枫抬头看向何昱,整个人如遭雷劈,耳中轰鸣不止! 他究竟闯了多大的祸? 大姐姐对他这么好,他却惹出这样的祸事,害了大姐姐! 他连忙把头磕得砰砰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求大人您不要罚我姐姐,若是要罚,就罚我!” 何昱,“可你还小,若是要罚,自然是罚她。” 江枫脸色苍白。 陆君砚咳嗽一声,瞧把人孩子吓成什么样了?到头来心疼的还是知念,瞧她坐在那里,一脸心疼样子,还要遮掩两分,若只是想吓一吓江枫,目的也达到了。 刚好需要一个人唱白脸,“江枫?你今日为何要自己跑回府上,不告诉你姐姐?” “你可知晓她多担心你?” 江枫低着头,抿唇不想说话。 江知念脸色一沉,他还不肯说实话!“大抵是不想在我这里待了,想要回自己家去了!好叫我失信于他阿姐!” 江枫拼命地摇着头,早已是泪流满面,两只小手紧紧扣着,“不是!大姐姐,枫儿没有!” “枫儿不想回江府,枫儿只想跟在阿姐和大姐姐身边!可是阿姐进了宫,我只有大姐姐了!” “可是马上我就没有大姐姐了!” 江枫瘪着嘴,不想被看到流眼泪,抬手擦着眼泪,就不肯放下来了。 又执拗又可爱的模样。 “为何女子就非要嫁人?阿姐嫁给了太子,现在大姐姐也要嫁人了!” “我讨厌太子,我讨厌陆世子!”要不是这两个人,他的姐姐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江知念大惊,好在外头都是自己的人,她怒道,“江枫!你胡说些什么?大逆不道!” 何昱却勾了勾唇,此话倒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 江枫缩了缩脖子,当即又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我就是不喜欢……大姐姐嫁人了,我便只能被送回江家!” 江知念气道,“我何时说要把你送回去?” “你今日说要带我回江府,还说去拜见祖母,就是想唬我回江府。” 原来是为此,他这般抗拒回江家,江知念被哭笑不得,“今日是中秋,自当是该去拜见祖母,去了又不是不让你回来。” 这时候,轮到江枫说不出话了,对啊……大姐姐从不会骗他。 何昱则道,“你若是不想回江府,直接与你姐姐说便是,何故闹这样一出?” 江枫低着头,“我不敢说。” 正厅内,陷入一阵沉默,江枫慢慢说道,“大姐姐不欠我和阿姐,我虽想跟着大姐姐,可我知晓,我不能做一块绑住大姐姐脚的石头和负担,我只是想……在大姐姐嫁人之前,能够陪在大姐姐身边。” 江知念眼眸一热。 何昱瞧了陆君砚微沉的脸,故意道,“原来如此。” “如此看来,若是你姐姐不嫁人,便如你意了?” 江枫小心看了陆君砚一眼,“大姐姐若是喜欢,枫儿自然希望姐姐幸福,可……可……” 他频频看陆君砚,江知念怎会不知其什么意思,连忙叫住他,生怕他把话说出来,“枫儿,过来!” 江枫起身慢慢走到江知念面前,她拿出手帕给江枫细细擦着哭花的脸,“枫儿,日后不许再胡说了。” “你若是想留在这里,大可以直接同我说,这般小心翼翼的,却叫人以为我平时亏待了你。” 江知念也知晓,今日江枫会这样,与一个人脱不了干系,她吩咐扶光把芒种带上来。 语气冷凝,“芒种,这点日子来,我可有亏待过枫儿?” 芒种连忙摆手,“小姐没有,小姐对小公子,那,那叫一等一的好,事事想着公子!” “小公子,素日里奴婢便同您说,要听话些,别惹小姐不悦,您怎么——” 芒种越说越急,扶光沉声打断,“够了芒种!你还不知错?!” “小姐待小公子,一直如同亲生胞弟一般,你却总是这般说话,让小公子在府上小心翼翼,如寄人篱下一般,今日再与你说一遍,小公子和小姐都是这府上正经的主子!” “他无需小心翼翼,也无需讨好任何人!小公子年纪尚小,正是活泼好动之时,你却总说些让小公子愧疚的话,教他如何讨好小姐!” 第260章 救人出事 “长此以往,小公子必然患得患失,才酿成今日祸事!还不知罪?!” 闻言,芒种吓得脸色苍白,磕头求饶,“奴婢知罪!奴婢知错!请小姐恕罪!” 江知念轻叹一声,其实芒种并没有坏心,或许她会如此,也是因为自己身有经历,并非做了卖主求荣或是其他过分的事情。 “芒种,你可知这府上所有的奴婢买卖,都是经过我点头的?” “你知晓,我为何挑中你做枫儿的贴身丫鬟?” 芒种吓得不轻,茫然抬头。 “因你机灵聪慧,好知好学,处处优于旁人。所以你不必时时惶恐,若是有一日枫儿用不上你,我也会将你安排至用得上你的地方,不会将你赶出去。” “芒种,枫儿不是寄人篱下,你也不是。”不只是芒种,这府上所有的奴婢,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劳作而活,各有价值。 江知念说此话时,声音并不算柔和,可也并非尽是苛责,声音清脆却似乎能给芒种带来些许力量。 她并不知晓在芒种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无力关心,能做的只是提点一二。 芒种讷讷看着小姐,心中似有无数种情绪交织,五味杂陈,眼眶之中的泪水,不再只是惧怕,还有别的东西,她忽然深深一拜。 扶光道,“你并无坏心思,小姐才愿意原谅你,日后跟在小公子身边,好好照顾小公子。我们虽是奴婢,但到底年长于小公子,也该以身作则。” 芒种应下,江知念把身旁这个小花猫的脸擦干净后,才逮着他讲道理,江枫点着头。 何昱的目光始终落在江知念身上,看她是如何教导幼弟,又是如何管训下人,她并非一味地苛责,却又恩威并用。 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自私了,觉得和江知念这样的女子成婚,定能做好镇国公府的世子妃,能替他管理好府宅,也能教导好子女,正如她教育幼弟这般。 可这样的她,做什么都很好。 何止是做一个世子妃呢? 江知念向江枫解释了要去江府的原因,江枫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大姐姐的用意,愧然地低下了头。 只是现在去江府拜见,也是来不及了。 …… 温长安与其他人找的方向不同,一路都没什么收获,正欲折返时,忽闻前面一阵骚动。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谁会水?救命啊——” 接着一声扑通声响起,有人跳下去救人了!接着原本落水的小孩被人托到了岸边,小孩的母亲赶紧扶起自己的孩子,周围人也都围了过去,一人一言地指挥着母亲如何救她的孩子! 最后见孩子吐出了水,吓得哭泣,这才算是度过危机! 可是却无人在意方才跳入水中救人之人,有没有从水中游起来,天色已然暗下,四周也看不太清楚。温长安目睹了全程,眸光沉冷地四下寻找。 确定没有见到第二个人上来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脱下了鞋子跳入水中! “又有人落水了?” “他自己跳进去的啊……” “方才救人的姑娘,似乎没上来啊!” …… 何皎皎原本以为这个孩子是江枫,他不慎掉入水中,皎皎什么也没想就跳了下来,在潼门关她是学过凫水的。 却没想过暑夏夜里的水温能够这么低。 那孩童起先害怕,不停地挣扎,耗费了她太多力气,以至于将其托到岸上后,自己再无多的力气上岸,原本伸了伸手,所有人都只关心那孩童,无人理她。 也或许是天色太暗了,看不太清楚。 总之,皎皎身上越来越重,无限的恐惧如同周遭的水一样,紧紧地包裹着她…… 就当何皎皎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此处时,慢慢往下沉的自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住,水迷住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见是谁,也渐渐没了意识。 …… 再有意识时,自己正躺在河岸旁边,她浑身没什么力气,鼻腔刺痛,如何也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远远地有一个声音。 “可否将马车租给我?” “公子,今日太晚了,明日再来!” “我实在有急事,我多出一倍的银钱,可否?” 接着何皎皎感觉有人朝她走来,自己觉得沉重的身体,被他轻而易举地抱起,平稳地抱上了马车。 “姑娘?姑娘醒醒!” 温长安没想到入水救人的是个女子,他故意将这女子在一侧无人的岸边救起,目的也是为了护她的清誉,若是从方才那围了一圈人的地方上岸。 这个女子,这辈子便彻底毁了。 他见女子的衣物不凡,只怕也是京中的哪个小姐,定是被娇养长大的闺阁千金,自己不能毁人清白。 温长安探了她的呼吸,应当没有呛太多水,他又扶着女子,拍着她的背部。 终于,在何皎皎一口水呛了出来之后,她猛地开始呼吸,也睁开了眼。 一开始,见到温长安她还有些警惕。 温长安声音温和,却也带着疏离,以为她是在担心,便解释道“醒了就好,姑娘您放心,方才我救你之事除你我之外,无人知晓。” 何皎皎一眼便认出温长安了,温长安居然没认出她?她也只是在念念那里曾见过他一次罢了。 “这是去那里?”何皎皎沉默片刻后,沙哑着声音问。 温长安,“在外面容易被人瞧见,为了避免麻烦,我雇了一辆马车,现在姑娘醒了,可以告知我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念念这个阿兄当真有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恐毁声誉”的女子,竟然这般怕自己缠上吗? 温长安见其沉默不语,只道她是有顾虑,于是赶紧说,“姑娘,你好生休息,我这就下去。” “等等……” 皎皎出声道,她咳嗽两声,接着说,“眼下这般归家,只能给家人徒增忧心,可否,请公子替我买一身干净的衣裳,日后我一定还你。” 其实温长安身上也是湿漉漉的,恰好能勾勒出他精壮的身材,皎皎不是个娇气的女子,虽然身子此刻不适,可活络的心思却半点不减。 她想着,念念这个兄长,素日里瞧着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身子壮实着呢。 第261章 钱已经给过了 温长安则道,“姑娘不必客气,一身衣裳罢了。” 他先是跟马夫说去玉裳阁,接着同何皎皎道,“我便在玉裳阁与姑娘分别。” 他想,这个姑娘警惕心重也是应当的,若是不想让自己知晓她的家在哪里,也担心自己别有用心。 何皎皎一顿,试探问着,“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难道不求回报?” 温长安摇头,认真道,“姑娘救那个孩子,不也不求回报?” 不仅不求回报,甚至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 到了玉裳阁,赵掌柜都要打烊了,这个点儿已经没有人来定制衣裳了,见了温长安,赶紧去倒了一杯热茶,“温公子,您怎么……这个样子?” “赵掌柜,此处有女子的衣裳吗?” 赵掌柜有些不懂了,温公子周身上下都湿透了,不买男子衣裳换上,为何要买女子的? 虽是疑惑,可动作一点不慢,玉裳阁里也有早已做好的成衣,只不过可能没那么贴身。温长安想着眼下要一身衣裳,顾不得这么多。 只见温长安将这一身衣裳拿去了停在外头的马车里。念及温公子乃小姐的兄长,他又上去拿了一套男子的衣袍,再下来时,却不见温公子的身影。 只见那马车还停在外头。 他出声道,“温公子?您身上也湿了,要不要换一身干爽的衣袍?” “这是我的衣袍,不收您银钱。” …… 马车里,何皎皎费力地穿戴整齐,只是头发还湿答答地贴在身上,温长安许是想到这点,专程给她在玉裳阁拿了帕子。 她一面绞着头发,一面听到了外头赵掌柜的声音。 温长安当真就这样走了? 自己的衣裳也没换,难不成是没有钱? 何皎皎隔着帘子出声,“温公子已经走了,这身衣裳银钱几何?明日我派人送到玉裳阁来。” “姑娘衣裳的银钱温公子已经给过了。”赵掌柜应道,接着便回了玉裳阁,有些纳闷,不明今日所以,又觉得方才的声音有些熟悉。 - 把江枫哄睡了,江知念派去祖母那处传话的扶光也回来了,“老夫人让您放心,明日再去也不妨事。” 江知念见两人还守在此处,忽地想起什么,“何世子,今日是皎皎去寻的你,皎皎现在是回去了吗?” 何昱这才想起来,皎皎也去寻人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时辰,他的属下也应该将人找到的消息告知皎皎了。 见何昱微愣,江知念赶紧道,“皎皎若是知晓枫儿找到了,定会来寻我,可若是她不知,眼下天色已晚,她一个女子,难不成还在外面?” 皎皎虽不至于遇到坏人,但总归是让人担心的。 她当即便要出去寻皎皎,刚走到府门外头,一辆陌生的马车缓缓停下,何皎皎正掀开帘子,让马夫通知江知念,江知念一下子就看到了她。 “皎皎!” 江知念三两步上了马车,看到她头发半湿着披在身后,整个人都不如平时活泼鲜活。 身上衣裳干爽,可是却不是原本穿出去的那一件,角落里却放着湿透了衣裳。 “皎皎,这是怎么了?” 跟在后面的何昱眸色发紧,他刚踏出一步,陆君砚便拦住他,“何姑娘此时没事,不如留知念与何姑娘说会儿话。” 虽然他作为兄长,现在应该心急如焚。 但很明显,何皎皎此刻最想见到的人是江知念,最想说话的也是江知念。 否则何皎皎就直接回镇国公府了,又为何要来知念这里? 江知念心疼地揉着皎皎道手,正值八月,她的手却冷得和冰块儿一样。 何皎皎将自己跳水救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没把后半截说出,此事毕竟关乎她的声誉。 不是不信任知念,而是她不知晓该如何说,此事还涉及温长安。 皎皎是为了找江枫才出事,江知念心中更是愧疚,“皎皎……” 猜到她想说什么,何皎皎打断她,“好了念念,若是旁人我也要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好在我十岁时,阿娘就让会凫水的嬷嬷教了我,否则今日那个孩童可就惨了。” 江知念眸光莹润,见她虽有些虚弱,却兴致勃勃地说着这件事,当真是个心大的姑娘。 陪着皎皎说了会儿话后,江知念道。 “你阿兄也在,天色晚了,让他带你回府。” 她再不去见何昱,何昱只怕急得团团转了。 “此事不许告诉阿兄,就说…说我方才淋了雨?” 江知念道,“京城今日何时下了雨?” “那便说我不小心被水泼了,总之不许告诉我阿兄,否则他要生气了。”明明不让她跟着,她非得跟着,这下出了事,不得骂她才怪。 何昱要是知道了,爹爹阿娘都知道了,她又要被唠叨了。 江知念满口答应着,等到何昱带皎皎走了,转身就请了个大夫上镇国公府。 皎皎心大,女子落了水,不好好让大夫瞧瞧怎么能行? 等人走空了,就只剩下江知念和陆君砚,她以为陆君砚会留自己说话,毕竟今日之后,大婚之前两个人都不能再见面,而云初跟她说,原本世子还要晚两日才能回来,为了早日见到她,才连夜赶了行程。 却没想到陆君砚只是嘱咐她好生休息。 许久未见,陆君砚还是那般,立在那里就如同神尊降临,一丝也看不出沧桑。 他的确想和知念好好说话,可也清晰看到她脸上的疲态,日后机会还有很多,他不想她太累了。 于是目送着她回府。 江知念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她抬眼盯着皎洁的月光洒在陆君砚身上。 身边清清冷冷的。 “陆世子。” “我替你瞧过了,今夜月明万里。” 陆君砚微微一怔,直到再看不见江知念的身影,才轻声道,“月色不如你。” 下一次见知念,便是他们的大婚日了。 第262章 陈氏给的嫁妆 翌日,江知念带着江枫先去给江老夫人请安,得知昨夜的事情,江老夫人瞧着江枫便来气,一来她昨日一直盼着念念来,叫她落空不说。 二来,江枫这个与她并无血缘关系的孙子,让念念这般费心费力,她也心疼自己的孙女。 却不曾想,江知念说到底与她也没血缘关系。 江老夫人让朱嬷嬷带着江枫去祠堂给白氏上香,独留了江知念说话。 “这么个烫手山芋,你倒是接得快,他到底是江家的血脉,还能少了他一口吃的?” “念念,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事事都不容易,还要照看他。我看啊,等你大婚之后,便把江枫送回江府。” 江老夫人这实实在在为江知念考虑,总不能让她带着江枫去荣安侯府?这成了什么样子? 况且,念念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考虑得了那么多? 作为过来人,她必须得将其中厉害关系说清楚,“他没事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昨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江雪宁如何待你?有些事情做了吃力不讨好,祖母在你小时候就教过你,你怎的忘了?” 江知念起身给祖母捏肩,“祖母,我记着呢。” “您教我的,我怎么会忘,只是……”她眸光低低,有了一丝情绪。 “二叔三叔,是祖父的两个妾室所出,您虽与他们不亲厚,可这么多年,也没有将他们一脚踢开,倒是拉拉扯扯过了这么多年。” 二房三房被忽视,过得不算太好不假,祖母偏心大房,由着陈氏苛待两房也不假,可试问谁又能在夫君和他的妾室过世后,依旧拉扯着妾室的孩子长大。 不能说祖母全无偏心,但人非圣贤,谁能没有私心?这也是为何,整个江家,她独独还能记挂祖母两分。 “祖母已是尽力,可二叔母之死的因,始终在大房,我也想尽力积点福德。” 谁也不知,江知念对二房是愧疚的,因我江若蓁与太子,是她一手促成,也成了压倒二叔母的根源,雪宁走到今日,无法再护着自己的幼弟,她理所应当应该尽些绵薄之力。 江老夫人长叹一声,“怪我,将你教得太懂事了。” 江知念敛下眼中情绪,劝慰道,“祖母放心,枫儿一向勤勉懂事,一会儿叫他写两个字给您看,定叫您刮目相看!”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江老夫人被江知念哄得开心,笑得合不拢嘴,朱嬷嬷回来时,瞧着老夫人精神头也好些了。 见朱嬷嬷回来了,江老夫人让她去把准备的东西拿了来,江知念一脸疑惑,听祖母道,“是祖母给你准备的添妆。” 江知念在看到之后当即摆手,“祖母,这都是您傍身的东西,怎好给我?” 她甚至在祖母这堆东西里,见到了祖母的嫁妆。 “傻孩子,这些本来就是给你备着的。”江老夫人拍着她的手道,“有一些是你小时候就打好了的,就是等着这一天。” 想到这里,江老夫人神色有些落寞,恰好是每年的八月底,念念的生辰,她都会为念念打一套头面。 朱嬷嬷道,“这里一共是十六件,少了两件,一件是今年生辰给大小姐的,还有一件,老夫人说双数吉利,凑成十八刚刚好,这两日才刚刚打好,老奴晚些取了再一并送去给小姐。” 足足十八件? 江知念受宠若惊地看向祖母,是祖母一直攒下来的。 江老夫人红了眼睛,她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么一眨眼就要嫁人了?偏偏……偏偏,生了那么多事端。 最后,江老夫人泣不成声,“是,是江府对不住你……是祖母对不住你!” “祖母,您这是做什么,怎么好好的还哭起来了?”她心中微沉,忙给祖母抚背。 朱嬷嬷也道,“老夫人,这是喜事,快别叫小姐担心了。” 老夫人这才擦了眼泪,温声开始嘱咐,以往她都是教念念处世之道,却未成说过夫妻之间相处之道。 江知念心情微妙,只一味听着,她与陆君砚根本不是那回事儿呀。 “母亲,知念也在?” 陈氏忽然来了,江知念眸光微顿,没说话。江老夫人脸色没变,只是她这里一桌子都是给江知念准备的添妆,一定是比给江若蓁的多。 别到时候又惹陈氏什么闲言碎语,说她偏心,她的确是偏心,却也碍不着谁了! 于是,“朱嬷嬷,将这些先收下去。” 察觉到方才温馨的气氛在自己来时变了变,陈氏心酸,却假装不知,她也是听说江知念今日回江府,眼巴巴赶着过来的。 “母亲,这些可是您给知念备的嫁妆?” 果然,陈氏问了起来。 江老夫人有些不悦,“你问这个做什么?念念大婚,她的婚事你这个做母亲的,可有尽过一份力?” 这段日子念念来府上的时间越来越少,她问过才知晓,原来是念念一个人两头跑地筹办婚事。 天底下哪有自己筹办自己的婚事的?也就只有念念了!她倒是想帮忙,年纪大了,有心无力,日日在这院子里喝药。 “别人家,都是母亲操办,到了念念这里……” 似是想到这般说,徒惹念念伤心,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被指责的陈氏红了眼,“母亲,您当我不想操办知念的婚事?”分明是知念不给她这个机会。 江知念淡淡一笑,“世子的婚事,圣上让宫里两位娘娘负责,还能委屈了我不成?祖母您就放心,眼下一切都准备妥帖了。” 只待大婚日了。 两人都因这话沉默起来。 陈氏擦了擦眼泪,赶紧道,“知念,母亲也给你备了嫁妆,雪枝!” 雪枝带着八个下人鱼贯而入,都托着不同的东西,其中也有陈氏的嫁妆、良田、铺子。 江知念淡淡扫了一眼,这些东西于陈氏来说算什么? “江夫人,这些是江若蓁出嫁时不要的东西吗?” 第263章 耳熟的借口 陈氏心中一痛,这些都是她这段日子以来精心给知念准备的嫁妆,怎会是若蓁不要的东西? “大小姐,这些都是夫人用心准备的嫁妆,您怎能这般——” “雪枝!”陈氏呵斥住她,压住心中痛意,强扯了一个笑来,上前拉住江知念的手,带着她来看,“知念,你瞧,这是我特意请了名匠雕的一只玉桃,通体用的都是难得一见的粉玉。”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为了我,去摘树上的毛桃,挠得满身都是红痕,母亲都心疼坏了。” 江知念眼眸微垂,她记得,她当然记得了。 那时候陈氏只是她的阿娘,也只会给她绾发,不会为了别人对自己恶言相信,更不会陷害她设计她让她葬身雪地,做一个孤魂野鬼。 所以现在陈氏这是在做什么?展现一番遗失已久的母爱,然后期望她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吗? 且不说前世的事情,光是这一世她便做不到一笔勾销了。 江知念唇角微勾,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陈氏看不清她的眼底是什么神色,还以为知念终于愿意看一眼她准备的东西。 却在下一瞬,江知念挣开了她的手,声音淡然道,“江夫人,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毕竟不是江府的人,您的东西我受之有愧。” 陈氏瞬间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知念!” 她看了看江老夫人,又回到江知念脸上,她那副淡然的,毫不在意的神色,竟然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剜心! 强忍着泪意,陈氏柔声问道,“老夫人给你备的,你都收了,为何我的你不肯收?” “为何,江夫人心中不清楚吗?” “江夫人不必破费,您有的我都有了,至于这些东西合该留给您自己的亲生女儿。” 言罢,江知念朝着江老夫人一礼,便转身离开了松鹤院。 陈氏摇摇欲坠,捂着心口被雪枝扶着坐了下来,当即哭咽不止,“母亲,知念为何,为何连我给的嫁妆也不肯收了啊……” “你自己个儿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对念念的,她若是肯收才怪了!” 随后她长叹一声,“莫说你,就是我的这一份,她只怕也不想收。”只是不好拒绝她罢了。 陈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会想到当初自己如何偏心江若蓁,只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将这份母女情消耗得一丝不剩,她就后悔莫及。 …… 江知念不曾失言,带着江枫回了府上,只是一路上都一言不发,江枫轻声问,“大姐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怎么了?” 江枫摇头,想了想道,“大姐姐,你要是回江府不高兴,以后我要祭奠母亲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回去。” 江知念勾了勾唇,摸着他的头没说话。 今日温长安要来授课,授课之前,江知念问起江枫父亲的事情,她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有询问过枫儿的意见。” 温长安则确实有消息要带给她,“出于私心,我不希望你在枫儿身上耗费太多心神。何况交予他父亲抚养,是最应当的。” “可这次我去见到了枫儿父亲。” “只怕他不看托付。” 江知念抬眼,好奇道,“此话怎说?” 这一次温长安确认江枫不在偷听后,才缓缓道出,“听闻二夫人一个人在江府拉扯三小姐和枫儿,江大人只在二夫人去世后回来了几日,此后又匆匆离京赴任。” “他未能做好一个丈夫,又岂能做好一个父亲。” “或说,他的心不在京城。” 江知念手心微微出汗,脑子里却回想起白氏,那个总是忍气吞声,委屈了一辈子,最后却为了自己的子女奋起反抗的女人。 原先她以为二叔因官职不得不只身在外,将妻女留在江府受苦,可温长安这般说来,颠覆了她的想象。 倘若这个男人一直知晓二房在江府的地位不高,于是自己躲了出去逍遥快活呢? 在外领着俸禄吃穿不愁,就是养着小妾外室也未可知。 他倒是快活清净了,可白氏在江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江雪宁和江枫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当初江雪宁为了给弟弟寻一个夫子,甚至给她下跪。 而白氏的丈夫,江雪宁的父亲,仅仅只在发妻身故后,短暂地回来探望了几日,甚至不问雪宁接下来的打算,甚至不为自己的子女谋划。 “那他怎么说?” “我将信带给江大人,他看过后,只说自己在外无法照顾好一个孩子,江府本就是枫儿的家,江家总不会少了他一口饭吃。” 她冷笑道,“那你可说了,枫儿在江府险些溺死的事情?” 温长安沉默不语,答案却显而易见。温长安则道,“这便是为何,眼下我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在我准备离开时,见到一个孩童朝他跑去,扑入他的怀中,原来江大人在外已有侧室,同样育有一女一子。” 江知念默然。 忽地,她道,“我知晓了,此事还请温公子保密,特别是枫儿。” 温长安颔首,江知念瞧他眼下有些乌青,想来昨夜休息得不好,于是道,“府上给温公子也备了院子,若是有闲暇时,公子可以在那院子里稍做休息。” 实则是温长安昨日下水救人,一直没换衣裳,直到回家。所以夜里受凉。 “多谢江姑娘好意,今日阿娘还等着我回去用饭。” 江知念一顿,当作没听到就出去了。 剩下温长安有些无奈。 - 江知念来到玉裳阁交代事务,因着接下来到大婚后几日,她都没有时间再来玉裳阁。 赵掌柜一一记下来后,忽然想起昨日夜里的事情,他便提道,“昨夜温公子来了玉裳阁。” 江知念抬眸,不知所以。 “温公子浑身湿透,却买了一套女子的衣裳,说是淋了雨。” “淋雨?”江知念觉得有些荒唐,昨日哪里有雨,等等……她怎么觉得这个借口有些耳熟? 赵掌柜点头,“昨日京城没有下雨,且那衣裳温公子给了马车里一个女子,自己浑身还湿着呢就走了。” 听到这里,江知念狐疑地看着赵掌柜,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昨日他买走的衣裳款式,你可还记得?” “这是自然,小姐您看……” 第264章 大婚前 玉裳阁售出的衣裳皆记录在册,江知念接过来瞧了一眼,用料款式熟悉,只想了一下,便反应过来这衣裳不正是昨夜皎皎后来穿的衣裳吗? 江知念眸光微微一顿,随后看向赵掌柜,“我知晓了,多谢赵掌柜,想来不是大事。” 赵掌柜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遂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事关皎皎的清誉,她不能声张,难怪今日见温长安他状态有些差,他与皎皎之间发生了什么,想来,温长安是一个有分寸的人。 - 话说何皎皎落水一事是在难以瞒住,一来她回来时发髻尽散,二来江知念还执意给她请了大夫,三则是她的阿兄何昱,一眼就瞧出了问题所在。 却看在她身体虚弱的份上,等她养了几日身子才询问她。 且,何昱在京兆尹任职,他随便一查都能查得到,好在何皎皎依旧可以用对江知念说的那套,说给何昱听。 只说了自己为了救人下水救人,对此后的事情只字不提。 何昱没有怎么怀疑,他知晓皎皎小时候学过凫水,却依旧道,“灯会上那么多人,难道就你一个会凫水?……你是个女子,若是出了事情,你让父亲母亲怎么办?” 何皎皎赶紧把又开始说教的何昱推了出去,“知道了知道了!” 会凫水的人多,可却不是都愿意下水救人,若是让她再选一次,她也一定会跳下去救起那个孩子。 等听到何昱离开的脚步声后,她才松气,盯着那一旁叠好的衣裳发呆。 何皎皎又想起来那日夜里,将她救起来的温长安,温长安显然没认出自己,她想以示感谢,可若去了岂不让他知晓了自己是谁了? 这套衣裳算不上最贵的,却也不便宜,温长安自己湿了一身,自己都没舍得买一身衣裳,却舍得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花钱。 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何皎皎知晓温长安在江知念府上做夫子的事情,也知晓温长安并不富裕,银钱她是一定要还的。 这般想着,她干脆让婢女去套马车,打听了温长安的住处。马车一路到了京城靠外一处巷子,巷子不算宽,但也不算窄,镇国公府的车舆较大,不便进去。 何皎皎只叫人去打听了一下,婢女听说温大人还没回来,便将东西交予宅里的一个夫人就走了。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温长安才回府,见到阿娘在等他,匆匆前去,“阿娘,正是日头大的时辰,您怎么不回屋歇着?” 温母与他一道往堂屋走,将刚刚来人交给她的锦盒,递到温长安眼前来。 “我啊,在老家劳作惯了,你让我闲着我反而闲不住了。” “这是刚才一个姑娘来寻你,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温长安接过,闻言便猜到是他所救的女子,微微凝眉,“阿娘,日后有人来家里寻我,若我不在你什么东西都别收,回绝了便是。” 母亲不知京城这些弯弯绕绕,温长安也很耐心解释,“如今儿子在京城做官,不能随便收东西,欠了人情不好还,一个不注意,叫人握住把柄,岂不得不偿失?” 温母吓得脸色一变,赶紧道,“那,那这个我去还给人家?长安,阿娘不知晓这些,会不会影响到你啊?” 温长安温和一笑,安慰到,“这次没事,这位姑娘是受我帮助之人,因此送了东西来,与旁的无关。” “那就好……” 温长安心中有异,表面上按下不提,他那晚根本没说自己是谁,那个姑娘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还是说,她识得自己? “阿娘,你总说来了京城闲着无事,眼下的确有一件事,要请阿娘帮忙。” 温母问道,“什么事?” “是…长宁的事情。” 听到长宁二字,温母神色大变,她紧张地看向温长安,“长宁她出事了?不是说…不是说她过得不错吗?还已经定亲了。” “不是,三天后就是长宁的大婚了。”他扶着温母坐了下来,把事情娓娓道来。 之前去接父母的路上,他就已经告诉了母亲江知念的一些事情,母亲倒是想见江知念,不过在他把知念的态度说出来后,母亲只是红着眼睛,说是她对不住长宁,只要她好好的,自己这辈子见不上长宁,就当作是惩罚了。 “自金榜题名后,儿子便着手准备起来长宁的嫁妆,虽然她不愿意与我们相认,可她的的确确就是长宁,眼下住得简陋,也是为了这一日。” 他几乎将所有身家都拿来准备嫁妆,却也肯定比不过早有底蕴的江家,但多少也算他的心意。 “阿娘,您会怪我吗?” “这怎么会怪你?是我们对不住长宁,这么多年都没来找过她……” “这几日阿娘就在家里,将嫁妆都清点一二,大婚前我派人送去长宁那里。” “此事包在我身上。”温母巴不得能够参与这件事,在她心中也算是稍稍为长宁做了些,母亲该做的事情。 温长安点头,“陆世子大婚,阿娘要不要与我一道去?” 温母许是震惊,一时间没有回答,她从未奢望过,这辈子还能见到长宁成婚。 片刻后她红着眼拼命点头,温长安则温声安慰着温母,“好了阿娘,这是喜事,可别哭了。” 温母擦了擦眼泪,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能够见到长宁出嫁,我死而无憾了。” “您啊,胡说什么。” - 大婚前夜,江知念的府上挂满了红绸,原先陈氏和祖母都来让她从江府出嫁,说出去也算有个娘家,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至于叫旁人轻辱了去。 特别是荣安侯府这样的世家,阴私哪里少了去。 江知念便以皇后娘娘早已安排妥当作为回绝,不过皇后倒是卖了老夫人一个面子,还是让江家人来江知念这里送嫁,不过省去了许多环节。 大婚前一夜新娘几乎睡不了觉,前一日准备到了很晚,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被抓了起来梳妆打扮,为她梳妆的是皇后派来的嬷嬷。 第265章 大婚2:小意外 听说她是当年皇后出嫁时,给皇后娘娘梳过头的。 “世子妃当真是好看,跟天仙下凡似的!”嬷嬷一边梳发,一边说着夸奖吉利的话,江知念一想到接下来还有一整日的流程,便忍不住紧张,严阵以待。 扶光进进出出,忽然道,“小姐,昨夜温公子送了东西来,放满了前院廊厅,奴婢才看到。” 江知念扭头,头皮一痛,嬷嬷赶紧扭正她的头,“哎哟,世子妃可不兴动啊,若是发髻不小心梳歪了可不吉利!” 江知念只能动动眼珠,“温长安送来的?前院怎么没人拦着?” 扶光小心看了一眼嬷嬷,然后道,“前院自前日起就是二位娘娘的人看管,温公子说是添妆,也无人询问您,就直接全抬了进来。” 江知念只能道,“无妨。” 虽然她说不想与温家相认,可到底温长安念着血缘,才准备了这些添妆,宫里头娘娘们尚能添一份,那便收下。 事实却是自己被硬控在此处,也没办法改变这个结果了。 华贵的金冠压在江知念的头上,额间点上花钿,嬷嬷对自己的杰作实在满意,对着铜镜看了又看,对她更是夸了又夸! 江知念原本长相就十分明艳,但以前还是偏少女的甜美多一些,今日便不同了,朱唇长眉,眼波流转,妆发更大气一些,将她的美貌十足十得发挥出来。 如今就只剩下腕间所戴还需要斟酌,折柳原本要服侍江知念戴上备好的镯子,是一只鎏金镶宝石的金镯,只见原本装着这镯子的妆奁打开时,里头的镯子已经是四分五裂! 折柳手一下子抖了起来,“小姐,这!” 她当即质问一旁候命的婢女,“是谁负责收拾小姐的妆奁?” 大婚当日,出了这样的岔子,这不是寻晦气吗?原本定好的首饰坏了,就算是拿别的收拾顶上,可这寓意头也是坏了! 折柳冷声,“还不滚出来!” 跪下的一片婢女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她颤抖着哭腔道,“是、是奴婢负责世子妃的妆奁,可是,可是里头的东西,奴婢都一一检查过,并无问题啊!” 没问题?难不成这镯子是小姐自己弄坏的吗?折柳听她狡辩,心中便来了火气,将妆奁中四分五裂的镯子扔在了地上,就在她的眼前! “你自己瞧瞧,我还冤枉你不成?!” 拿婢女连忙抓起地上的镯子,认真辨认后,忽然道,“世子妃!奴婢检查时并没有见过这个镯子!这个镯子不是奴婢拿来的!” 江知念眸光一顿,余光悄然落到了其他人身上。 接着,又听这个婢女忙道,“世子妃,奴婢当真没有说谎,您大婚所用的东西,都是由礼部拟册后交由宫里司织司制制作,其中这个镯子,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司制部来人说,这镯子工序复杂,工期实在太赶,让奴婢先将其他东西带出宫来交予您,这镯子之后再送来。” “所以这镯子你漏掉了?既然说后面再送来,宫里没有送东西来,怎的你也没有印象?” 让一只四分五裂的镯子,就这样赫然出现在她大婚之日,此招虽然对她没什么伤害,可却是在找她的晦气。 这婢女一听,便再也辩驳不出话来,这镯子她的确没有见过,若是她看到了,定然不会让它这样出现在江知念眼前。 可也恰恰说明,她漏掉了这个镯子。 妆奁自检查后就一直放在她这屋子里,这两日来往之人除了她府上的,还有皇后宫里的,淑妃宫里的,甚至还有江府的人。 人一多,便不好排除了。 嬷嬷则道,“世子妃,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莫要误了吉时,不如换一只镯子戴。” 说着她便拉开另一只柜子,里头放着别的镯子,她随手挑了一只,便递给江知念,“老奴瞧这一只便不错。” 江知念垂眸,倒是巧,嬷嬷挑的不正是皇后给她的那只吗? 她微微勾唇,接过这镯子,顺手就套进了这只镯子,嬷嬷眼神满意,“好了好了,妆成了!老奴这就去请老夫人来!” 嬷嬷还没走进去,迎面就来了人,此人正是淑妃娘娘派来负责大婚的人,她的贴身侍女荔枝。 荔枝见地上跪着个人儿,没有惊讶,先是问,“世子妃妆成了?” 嬷嬷道,“成了成了!这就去请老夫人江夫人来了。” 荔枝却如同没听见一般,走进来确定一番,她眼尖一眼就瞧见了江知念腕间那只柳绿的镯子,“世子妃,您这镯子倒是不配,不如戴这一只。” 只见荔枝拿起那桃粉的镯子来,“这个颜色,喜气衬人!世子妃试试?” 这一只,是淑妃娘娘添妆的镯子。 看来眼前这一场闹剧的缘由,她是找到了,两位娘娘斗法,到了大婚当日还不消停。 嬷嬷去而折返,不赞同道,“这镯子哪里不相配了?红嫁衣绿镯子,自古不都这样配的?” “亏您啊是宫里老人了,红配绿说出去,多不好听?” “也不是阳绿,如何不好听?” 江知念原本如星辉般柔和的目光微微一冷,终于没了耐心! 她直接将粉镯子套到自己另一只手上,“那便戴两只,桃红柳绿颜色相配,寓意又好,两全其美。” 这下,两人都不敢再有话说。 江知念心中泛冷,睇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这里用不上你们了,都出去!” 等所有人人都出去了,江知念才揉着眉心,让折柳给自己按按肩膀,这冠也太沉了。 折柳后知后觉,语气埋怨,“小姐,这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整日里斗来斗去就罢了,今日是您大婚之日,也耍心眼……” “分明就不是真心筹备您的婚事。” 江知念嗤笑一声,“若是真心,才有鬼了!” “这些都是小事,这几日府上人多眼杂,你让半夏那边也警惕些,难保不会有人想要混进来做些什么事情。” “小姐放心,半夏早就将张根正换了地方安置,就是有人去了,也什么都找不着!” “不,留些蛛丝马迹,这样幕后之人才着急。” 只有着急了,才会露出马脚。 第266章 谁来送嫁 天色渐渐亮开,江知念屋子里挤了好些人,有江家人和皎皎,江老夫人布满皱纹的眼泛着红,既欣慰又不舍,“念念,若是在荣安侯府受了委屈,定要来和祖母说,祖母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着你。” 江知念无奈轻笑,“祖母,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一遇到事情就去麻烦祖母?” “在祖母眼里,念念永远是小姑娘。” 站在一旁的陈氏,虽没有说话,却不停地擦着眼泪,仿佛透过这一幕看到了自己与小时候的江知念,那时候她很黏人,去书院前偷偷掉了许多眼泪。 陈氏不知为何,明知即便江知念嫁人了,两家都在京城,想见便能见到。 可她就是有一种彻底失去的感觉,眼看着江知念起身,老夫人亲自为她盖上盖头,她终是想明白了,快步走去,“知念!” 盖着盖头,江知念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她不知此时陈氏是何种心境情态,却也顿住了步子。 她错了,是她错了!她不该一味偏心江若蓁,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怪罪知念,她不该那样对知念,以往伤害知念的一幕幕从她眼前闪过,如同翻山倒海的苦楚蔓延到舌尖,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陈氏咬唇,低着头,她却觉得自己连认错的资格也没有。 江知念顿了一步,没听到人说话。 外头来人在催,“世子来接您了!世子妃快快出阁了!” 何皎皎没有察觉陈氏的神色,扶着江知念便往外走,陈氏见状,追了两步,“知念,母亲错了,母亲不该那样对你——” 只是,话音落下时,只余下江知念一片裙摆了,外头喜炮噼里啪啦冲天响,欢声笑语齐至,又有谁在意这迟来了整整一世的歉意呢? 就像前世的江知念,被完完全全掩埋在雪地里,她的歉意,也被淹没得一丝不剩。 江知念走出去几步后,忽然道,“方才是什么事情?” 她有些疑惑,实在没能听清。 何皎皎不以为意,“哪有什么事情?念念,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江知念点了点头,大抵是她太紧张了,两世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成婚,自然是紧张的,婚仪流程哪怕她已经看了不下十遍,也依旧担心出什么岔子。 见她这个样子,何皎皎也如临大敌,看到江枫被温长安牵着手过来,她与温长安眸光相对,当即避开了目光。 江枫跑了过来,牵着江知念的手。 “大姐姐,我背你上花轿,女子出嫁都是要兄长或是弟弟背着上轿的。” 江枫此话说得没错,可他小小年纪,不知从哪里知晓了这个规矩,惹得江知念哭笑不得,只能道,“你还小,哪里背得动我?” 一旁的嬷嬷们也笑着道,“江小公子可背不起世子妃,快去叫江大公子来背世子妃上轿了!” 闻言,江知念自嘲一笑,她既不指望江若祁,更不愿意江若祁背她,江若祁怎配为她兄长? 于是道,“不必了嬷嬷,让枫儿牵着我上轿。” 世子妃本人发话了,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好再多嘴,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暗处一个正欲走出来的人影,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何皎皎多看了温长安一眼,今日他倒是一言不发,知念盖着盖头,只怕都不知道亲兄长也来了。 转眸微微一叹,她也不好多说,到底是念念自己的事情。 江枫心情又激动,又不舍,不过好歹可以牵着大姐姐出嫁,心中稍稍好过一些,可是一想到日后大姐姐便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了,枫儿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着。 泪水越来越多,渐渐糊住了他的眼睛,便没能看清楚门槛,一个不小心险些拉着江知念栽倒,好在皎皎眼疾手快,扶了江枫一把。 而另一边,温长安伸手稳住了江知念,他将她的手从江枫手里接过,江枫不解,何皎皎却配合得拉江枫到一边,“枫儿,姐姐看看你摔到了没。” 江知念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距离花轿还有多远,只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念念,最后一段上花轿的路,让我背你。” 江知念一顿,声音中带着意外,“温公子?” 温长安没应声,在江知念身前弯下了腰。“接下来的路不好走,阿兄来背你。” 江知念心头一震,眼底只能看到一角衣袍。她自嘲自己并无手足送嫁,可原来温长安今日一直在…… 身后的人一时未动,温长安眼底浮现淡淡的失望,背影稍显落寞,或许今日是他过分了,妄想背着长宁上花轿,这是她的大喜日子,自己便不要添乱,让她难堪了。 想到这里,温长安正准备起身,却突然感觉自己背后有一道力量—— 温长安紧张又欣喜,长宁同意了! 他轻而易举就背起了江知念,原来妹妹这般轻,他错过了妹妹成长,从未背过妹妹。 一旁的人低声议论,“这位是世子妃兄长?怎的这样眼熟?” “这不是——” “今年新科状元郎吗?” “是了是了,那日我见到过他。” “原来世子妃的兄长是温大人!” “谁说世子妃只是个孤女,有这样的新贵做兄长,旁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这些话便落入两人的耳朵里,温长安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许是自己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能够让父母衣食无忧,能够成为妹妹的后盾。 江知念也没说话,想起温长安刚才说的那句,接下来的路不好走,阿兄来背你—— 他的意思,不只是在说眼前的路。 而是接下来所有路,都会有他。 “念念,上花轿了。” 江知念被扶上了花轿,温长安转身,看向迎亲队伍最前方,白马之上的陆君砚,“陆世子,好好待她。” “若你敢负她,无论你是世子,还是什么身份,温某定让你付出代价。” 牵马的云初皱眉,正欲说话,陆君砚抱拳,“温大人放心。” 随着队伍掉头,锣鼓再次响起,他站在原地,目送着队伍渐远,府门处,老夫人扶着门,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慢慢被抽离。 或许,这场婚仪,便是温江两家十七年后又一次分界线。 第267章 侯府的离谱规矩 荣安侯府大喜,满府迎客,喜庆一片。 宾客面上祝贺,私底下却等着看陆君砚的笑话,一个患有眼疾的世子,这场婚仪,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 “这迎亲队伍怎么还没回来?” “世子又瞧不见,自然慢了些,人家大婚,你急什么!” 此人虽然像是替陆君砚说话,可话里话外都是嘲讽陆君砚的意思,所以在他说完,几人都相视一笑! 更有人打趣,“今日梁公子在不在?” “别提了,梁公子只怕不知又躲到哪里买醉去了!哈哈哈哈,他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何轮不上他!” “你说话怎么没个把门的?” “怕什么?那江氏,不对,一个孤女罢了,难不成还怕得罪?” “你就不怕得罪荣安侯府?” 那人嗤笑一声,也不瞧瞧他们声音多大,那老夫人就坐在上面听着,可有发话了?陆君砚能做世子,不过是会谄媚圣上,才得封的,不然能轮的上他? “小爷为何要怕?” “圣上驾到——” 绥帝的仪仗摆开,众人当即纷纷起身,方才说话那人,吓得愣在原地,好在一旁的人狠狠拉他一下,他才跪到了地上。 直至皇帝来到尊位处,才免了众人的礼。 陆老夫人,“不知圣上大驾光临,臣妇有失远迎!”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目光锋锐,一一扫过众人方才说话,却故意落在方才那个声音那里。“朕来看看,礼部有没有怠慢君砚。” 那人腿下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引起皇帝注意,“你有异议?” “没、没有!” 绥帝眸光一冷,没有哆嗦什么,叫人以为心虚,瞧着他就烦,递了一个眼神给太监总管,下一刻,他就被拖了下去,圣前失仪,丢出去! 绥帝没有与旁人多说话的心情,只等着陆君砚回来拜堂,可下面的人再不敢多说多论,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直到两刻之后,迎亲队伍终于来了,绥帝当即正襟危坐。 …… 锣鼓声中花轿停,陆君砚清冷的声音响起,“知念,我们到了。” 接着,江知念被人扶下来,又亲自交到陆君砚手中。可她明明记得…… “陆世子怎么在这?”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因为陆君砚的眼睛看不到,所以一开始便跟她说,入荣安侯府时她只能自己一个人,陆世子直接在里面等她一起拜堂。 盖头下,江知念看到陆君砚好看的手伸了过来,“我终于娶到你了,自然要亲自来接你。” “拜完堂,你我就结成夫妻了。” 陆君砚郑重其事道,她心头一动,眼前闪过的是自己屡次被陆君砚所救,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站在自己这边考虑。 也许此时,她无法承诺做好一个妻子,可至少,她会是陆君砚最好的盟友。 也是她这一世,最为信任的人。 于是她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陆君砚手心,温和的大手紧紧握住他,江知念想,今后,她便是他的眼睛。 在绥帝的见证下,两人终于拜堂成亲,婚仪冗长,等礼成后,江知念早已是肩酸背痛,折柳扶着她低声道,“小姐,等一会儿到了屋子里,奴婢给您按按肩。” 江知念想点头,奈何冠发太重。 刚出了前院,忽然前面有人拦路,二夫人身边的刘嬷嬷上前笑道,“哎哟,可算把新娘子等来了,按照我们侯府规矩,出了前院入后院,那可是要跨火盆,撒面粉的,寓意呀去晦迎福,白头到老!” 接着那火盆就往江知念眼前一摆,“新娘子,请!” 江知念可不记得有人跟她说过这一环,折柳也不满道,“我们怎么没听说过侯府有这等规矩?” 刘嬷嬷一副看不起折柳的模样,“侯府乃高门大户,规矩森严是正常,日后你们嫁了进来便都知晓了!赶紧跨火盆!” 许是看着江知念不动,心头着急,刘嬷嬷便拉着江知念跨火盆,江知念没有防备,虽是跨过了火盆,却一个踉跄—— “你、你没事?”一双手扶住了江知念,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江知念摇了摇头,先是柔声道谢,“多谢。” 刘嬷嬷又要说话,谁料江知念先一步将盖头掀开,直接交给了折柳!能看到周围事务的江知念,如同回到水里的鱼,方才若不是自己盖着盖头,能叫一个嬷嬷给欺负了去? “世子妃您,您怎么可以,自己就掀了盖头?!”刘嬷嬷看到江知念冰冷的眼眸,气势都下去了两分。 江知念冷笑,朝着刘嬷嬷走去,逼着她一步一步后退,“方才颐指气使地叫我什么?怎的现在知晓我是世子妃了?” 刘嬷嬷不敢说话了。 江知念却不放过她,“跨火盆,去晦迎福?” “我有哪门子的晦要去?”她愠声道,还不够解气,就着精致昂贵的一双绣鞋,上头缀了琉璃珍珠流苏,却一点不耽误她一脚踢翻了火盆。 火盆倾翻,火花四溅,吓得刘嬷嬷等人脸色大变,小丫鬟也来扶! 岂料江知念也是认出来刘嬷嬷就是跟在陆白氏身后的嬷嬷,“怎么?二夫人当初也是夸了火盆的?若是没有,现在也叫二夫人来此处,跨了火盆再说!” “若是跨了,也不过是你二房的规矩,如今,我便要废了这规矩!” 刘嬷嬷被怼得大气也不敢出,一脚踩在了冒着火星子的炭火上,烫得她龇牙咧嘴! 江知念冷哼一声,侧头看到另一个丫鬟手中,正是端着面粉,这面粉撒上去,妆面岂能完好?之后还能见人吗? 陆白氏可当真是不安好心! 若放在平日里,此时她就不计较了,偏偏是她大婚!为了这个大婚,她被两位娘娘折腾来折腾去,日日四处跑,事事亲力亲为,早已生了不少怨气! 只要今日大婚能顺利过去,她也就烟消云散,不计较了,偏偏此事,这个刘嬷嬷还要来寻事! 想要看她出丑? 且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江知念将面粉端起,朝着刘嬷嬷泼去,刘嬷嬷大叫起来,整个人被白雾笼罩!满头满脸全是白面!小丫鬟们也没有幸免! 泼完后,她朝着折柳伸手,折柳才赶紧递上盖头。 第268章 祝他和你貌合神离 江知念瞪了一眼刘嬷嬷,从折柳手上拿过盖头,缺先转身朝着刚扶了她一把的夫人看去。 这个夫人她倒是没印象,倒是新奇,她微微一礼,“多谢夫人。” “没、没事。” 正欲问其身份,荣安侯府的人已经出声提醒,折柳上前来为江知念重新盖上盖头,因此她并没有发现这个夫人的异色。 温母刚来京城,与那些夫人小姐说不到一处去,便没有留在前院,且她今日的目的是为了看江知念,留在前院也是心不在焉。 她方才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江知念,心口就忍不住地痛,隔着盖头,她只能想象江知念的长相。 原本她跟来这里,不过是想再多看江知念一眼。 谁知看到了荣安侯府故意为难江知念这一幕,温母不敢想象,要是她没有跟来,没有扶长宁那一把,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此刻,温母庆幸,还好她来了。 手上仿佛还有留有江知念手心的温热,她抹了一把泪,既担心江知念日后在荣安侯府的处境,又因江知念的反击,略有欣慰,方才只短短须臾,便让她看到了—— 她的长宁,她的知念,大方知礼懂进退,却也不是一味的温柔宽容,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刘嬷嬷等人还在原地不听地咳嗽,浑身上下都是面粉,“嬷嬷,这,这怎么办呀?”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只能悻悻领着人走了! 温母擦干眼泪,打定主意瞧瞧到底是谁这么为难知念,于是便远远地跟在那刘嬷嬷身后。 - 坐到喜床上,折柳赶紧将小姐的绣鞋脱下,又取下盖头,给江知念揉着肩膀,“小姐,好点了吗?” “这个二夫人也太欺负人了……” 江知念则道,“她是急了,之前她生辰宴上,将陆秦志宝贝得像个眼珠子一般,话里话外自得自傲,她总想将陆世子比下去。” 可偏偏儿媳于秋这么久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又着急若是自己嫁入侯府,那日后这掌家之权,便再难落到她的手中了。 两人正说着话,分析这荣安侯府的人,忽然喜房的门被敲响,“世子妃,老奴是世子院中的魏嬷嬷,特地来给世子妃送东西。” 折柳忙给江知念盖上盖头,江知念则在长裙下,不紧不慢地趿着绣花鞋。 等折柳打开门,便看到是个面生的嬷嬷,她手里端着一碗酒酿圆子,一旁还放着一个册子。 将手中的酒酿圆子放下,她才笑道,“老奴见过世子妃!” “方才世子在前院特地吩咐老奴给世子送些吃的来,担心世子妃等到夜里饿了。世子当真是关心世子妃!” “多谢嬷嬷。” 江知念出声谢道。 可这嬷嬷说完却没有立刻走,反倒是将一旁那册子拿在手中,走到了江知念身侧。 “世子妃,老奴听闻世子妃是从自己府上出嫁的,也不知道原江夫人有没有给您准备……世子患有眼疾,这事儿上,还要世子妃您多包容,仔细教教世子。” 一面说着,一面把《鸳鸯秘戏图》放到江知念手中。 江知念还未反应过来,直到这几个大字闯入她的眼睛,魏嬷嬷还要亲自为她解说一番,“世子妃,您打开瞧瞧,这第一个姿势——” 江知念脸上瞬间浮上红意,她咬了咬唇,“魏嬷嬷……有劳你了,在、在宫里,二位娘娘都安排妥帖了。” 折柳也红着脸过来扶魏嬷嬷,“魏嬷嬷,您放心!” 见魏嬷嬷还是不信的模样,折柳干脆拉着她出了喜房,“小姐累了,要好好休息,倒是我有请教您的地方,来,到外头来慢慢说。” 这般,魏嬷嬷才被支走了,江知念掀开盖头,双颊泛红,这秘戏图,倒比那火盆还叫她烫手。 她读了这么多书,这种书还没看过,只是悄悄拉开一页,上头的画便叫她脸更烫得不像样子。 连忙将这秘戏图压在枕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前世的陆君砚难道看过这图?否则又怎么与自己在内室中…… “叩叩叩——” 江知念趿着鞋子去开门,她当是折柳,一面拉开,一面问道,“怎的去了这般久?” 门刚开了一条缝,见到来人时,江知念猛地把门推合过去,只是为时已晚—— 这门被外面的人一只手拦住,另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整个人跻身而入不说,还将她往里头拖了两步! 她原本也没穿稳鞋,一只鞋便掉在原地! 碰——的一声,江知念整个人被重重地压在门上,头上冠发上的流苏哗哗作响。 江知念刚要出声喊人,沈怀安便用手将她捂住,把她的声音封于唇齿间。 他眼神略带贪婪和侵略性,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江知念,一身红嫁衣,明艳张扬,额间花钿艳丽,眼眸如勾如水。 沈怀安呼吸重了一分,把自己身上的力量压到江知念身上。抬眼,看到她眸色中的意外,不禁一笑。 “怎么?不认识孤了?” 沈怀安为何会在这里? 似是看懂了江知念的疑惑,他开口道,“荣安侯府世子大婚,他是父皇的义子,孤如何也要登门祝贺,祝他和你——貌、合、神、离!” 江知念微微蹙眉,没有什么反应,沈怀安觉得没意思,便在松开她之前,摘下她一只耳坠,在江知念眼前晃了晃。 “上次你可以跳楼逃走,今日外头全是宾客,孤手中还有你的耳坠,孤看你如何逃。” 她就算逃出去了,沈怀安想要沾染自己,便把这耳坠拿出来就是。 “殿下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江知念冷声问道,“不知我究竟何处得罪了太子殿下,让您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当初殿下厌恶我,后来也如殿下所愿,我另嫁他人,殿下抱得美人归,如今又是为什么?” 若要真说怨恨,该恨的是她,哪一次沈怀安没有对自己下死手? “为什么?”沈怀安低笑,不知道是在重复江知念的问题,还是借着这问题来问自己。 可答案,他知道,她也知道,“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为什么,江知念,既然当初你是孤的太子妃,就该一直是孤的女人!” 第269章 不必顾忌我心慈手软 江知念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太子不是最厌恶像我这般虚荣、势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像我这般人,不会现在成了殿下心心念念之人?” 她唇角带着嘲意,“殿下,您这可是在打自己的脸。” “江知念!”沈怀安的手用力扣住了她细长的脖子,却没有用力,他只要用力,江知念不会好过的。 “怎么?我说错了?殿下今日只是喝醉了酒,走错了路?” “臣妇为您指一条,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孤要是走了,岂不如你的意?” 沈怀安扣住江知念的手,微微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嗤笑一声,深深看了她许久,终于开口道,“你说得没错。” “是孤后悔了。”他凑到江知念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上,那缺了一只耳坠的耳朵,又烫又红,他的嘴唇,似乎还碰到了一刻。 江知念感觉厌恶不已,拼尽全力挣扎,威胁道,“殿下是太子,臣妇已为臣妻,太子殿下与臣妻纠缠,圣上可知晓?” “大不了鱼死网破!沈怀安,你当真要逼我?” 听到江知念直呼自己的名讳,沈怀安不仅不生气,心中反倒是有一丝愉悦,忽然他松开江知念,一侧头看向那张喜床,正红色的绸被上,洒满了桂圆花生。 早生贵子? 他眸光一冷,陆君砚想得美! 沈怀安重新看向江知念,语气平淡了一些,“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好歹夫妻一场——” 猛地拍掉他伸来的手,冰冷道,“谁和你夫妻一场!” 他也不生气,突然转了一个性子一般,“今日孤替母后来贺你大婚,你就是这般待客的?” “孤还带了贺礼。” 说着,他拿出一个药瓶,随意扔在桌上,江知念瞧也没瞧一眼,她不信沈怀安有这般好心! 直到他道,“治陆君砚眼疾的药。” 江知念眸光一顿,却想也没想冷声,“不必了!把我的耳坠还我,我便当你是真的来贺。” 连她徐师兄都治不好的眼疾,沈怀安有药能治吗?倘若能,何不先治好自己的不育之症! 沈怀安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顾自坐下来,倒了一杯茶,“你可知陆君砚的眼疾为何这么多年,寻遍名医也治不好?” “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是眼疾,而是中毒,这毒——只有孤有解药。” 江知念反应过来,“是你给他下的毒?” “他患眼疾时,孤也不过五岁,孤如何下毒?” “是谁下的毒你不必知晓,算起来他中毒已经十五个年头,毒性深入骨髓,若是再不解毒,便当真……一辈子也看不见了。” 就算沈怀安所说是真的,又为何要同自己说? “孤可以给你解药,不过孤有条件。” “患有眼疾的又不是我,殿下同我谈什么条件?”要谈也该和陆君砚谈。 沈怀安则道,“孤不是没给过他机会,他不愿意。” 江知念想也没想,“他都不愿意,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解药有两颗,一起服下便可将眼疾治愈。一颗则为剧毒,孤不着急,可以慢慢等。不过陆君砚的眼疾急不急,孤便不知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绣鞋,朝着江知念走去,竟然蹲下身,强硬地握起她的脚踝,将鞋子套在她脚上才算,“若是想好了,便来东宫,孤等着你。” 直到沈怀安走了许久后,折柳才回来,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江知念,“小姐,您瞧什么呢?” 江知念这才收回莫名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收起方才沈怀安留下的药瓶,“没事。” 用酒酿圆子时,已经凉透了,但好歹也算垫了肚子,天色擦黑后,陆君砚被云初扶着进了屋子,云初特地嘱咐,“世子妃,世子就交给您了。” 今日世子喝的酒不算多,不过却要嘱咐一句,好在他虽然不好近身伺候还有折柳和揽月。 江知念点了点头,将陆君砚扶坐下来,“喝点水。” 她提起茶壶的手,被陆君砚忽然按住,江知念不解侧眸,只听他将茶壶提起,摸着杯子给她倒了一杯,“念念,我来。” 她索性坐下,将其余人挥退,等到屋门合上后才道,“世子不必装了,这里没有旁人了。” 陆君砚手微顿,便也更加端正身子,方才他的确是装的,不然也不能这么早就能回来。 可他看江知念这神色,似乎不对啊? 只听江知念道,“世子,既然你我在外人眼里已经结成夫妻,你我彼此应当更加了解才是。” “自然。” “眼下时辰还早,长夜慢慢,不如我们——”江知念说至此处,却见到陆君砚喝茶呛了一口,她拍了拍陆君砚的背,“怎么?” “没、没事,你继续。” “长夜慢慢,不如做什么?”他试探地问。 江知念点头,“长夜慢慢,不如世子将荣安侯府人际关系说予我听,一来方便我了解侯府,二来若是日后遇到事情,也能帮衬世子一二。” “就这个?” “自然是这个,不然是什么?” 陆君砚清了清嗓子,“荣安侯府的人际关系,既复杂又简单。” “复杂在于,侯府人丁多旁系多,简单在于,侯府中除了我,旁系人都不可信。” “就这个?”原本严阵以待,准备好好梳理其中脉络的江知念,被告知一句话就结束了,有些不可置信。 “自然就这样,不然还有什么?”陆君砚依葫芦画瓢回答。 江知念眸光稍顿,既然陆君砚不肯多说,那她也不再多问,却事先声明道,“世子不愿多说也无妨,只一点,若是侯府有人因你为难我,我可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心慈手软。” “我还担心你会顾及我的面子,束手束脚,气到了自己。” “知念,你是我的世子妃,倘若她们顾及我,又岂会为难你?若是她们为难你,便就是有意来为难我。” “我虽然患有眼疾,却也明白,这世间最不该的,便是为了一些不相干不在乎自己的人,伤了在乎自己的至亲至爱。” “她们若是为难你,不必手软。” 第270章 洞房花烛夜 江知念目光落在陆君砚俊逸的脸上,这样的容貌,便是放进女子堆里,也是佼佼者,他却是个男子,可若说他长得好看,便是女相也不对。 陆君砚面庞轮廓硬朗,棱角分明,是绝佳男相。 他若是没有眼疾,只怕京城女子会竞相追捧。可惜…… 她看陆君砚看得认真,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被陆家人刁难,可听了陆君砚这话,也算是有一丝欣慰。 陆君砚不明为何知念盯着他看,为了不露出马脚,他便道有些乏了。江知念叫了揽月进来服侍陆君砚更衣。 “揽月虽然是我院子里的人,我却从未叫她近身侍奉过。”陆君砚出声。 “为何?”江知念先是问道,随后想起来一直跟在陆君砚身边的是云初,他自然是更习惯云初的。 “那我替你叫云初进来?” 陆君砚握住她的手,“你我成婚后,云初便不方便伺候在我左右。” 江知念微微拧眉看向他,揽月不行云初也不行,那他究竟要谁,转眸之间她反应过来,尾音上扬,“世子该不会是让我来替你更衣?” “有劳夫人了。” 陆君砚正有此意,他起身,将双臂自然展开,等着江知念为他脱下喜袍。 不只是江知念的嫁衣厚重,陆君砚今日所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红袍上金色暗纹在烛光下露出光辉,以暗一度的红色作为间色,光是看一眼也知晓这喜服重量,可他肩膀并不窄,像是一个衣架子一般,完全撑开,服帖地穿在他身上。 腰间革带镶玉,间以红绿宝石。 江知念脸色稍稍泛红,说谎并不心虚,“陆世子知晓,我自幼被伺候惯了,何况男子的衣袍,我不会。” 陆君砚架势未收,“世子妃是不是忘了,你经营着京中赫赫有名的成衣店,玉裳阁。” 若非他知晓,还真信了。 没办法,江知念硬着头皮走近陆君砚,手先伸到了他的革带上,镶金嵌玉的革带,象征着金玉良缘,按照她的了解,需得找准扣住的位置,两手环在陆君砚腰间,顺着革带摸索了一圈。 属于江知念的幽香来得无声无息,只觉腰间多了一双手,四处摸寻着,力道不大,却如同羽毛轻抚一般,叫人心痒。 莫名叫陆君砚燥热起来,他亦是成年男子,自然知晓自己身上的变化,原本的气定神闲消失不见,转而有些狼狈。 江知念有些纳闷,“奇怪,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革带……”她准备仔细研究时,陆君砚的一双手便放了下来,将她扶起来,而他修长的手在身侧灵活一动,啪嗒一声,革带便松开了。 他声音微哑,“我来……” 江知念莫名,方才不是还要她动手? 革带落地,她便将革带捡起挂在一旁,再抬头时,陆君砚已经自己解开外袍,江知念正要转头时,他道,“知念,你扶我到榻前。” 陆君砚的屋子极大,另一侧隔着好几道屏风的地方还有浴桶,一直都备有热水。 陆君砚体谅她忙了一日,喜服冠发压得人喘不过气,便让她先去洗漱。 听他这般说,江知念反而松了一口气,叫来折柳替她松发后,便去了隔壁沐浴。要说以前,陆君砚不知屋子太大有什么坏处。 而现在却能体会到,他将外袍整洁挂在一旁后,静坐在床榻上,想着一会儿如何与江知念措辞。 眸光却频频落在那阻挡他的屏风上。 明明几个屋子相通,只屏风隔着,他却一丝水声也听不见,还不如外头虫鸣声大。 作罢后,他百无聊赖地拿起梳妆台上江知念今日戴过的发簪把玩,瞧来瞧去,终于注意到那两支看起来格格不入的镯子。 知念惯不爱堆叠这些金玉之物,这般昂贵的手镯,她今日一戴就是两只? 好大气。 却是眸光稍暗。 …… 江知念沐浴后,通体舒服了不少,她的寝衣清凉有垂感,头发则已经让折柳在侧间绞得半干了,进来便看到陆君砚恰从枕头下摸到了什么。 只见他摸了两下,拿出来时,便被看到这一幕的江知念一把夺过! 陆君砚这才知晓江知念回来了,暗暗心惊,却在刚才那一瞬间瞟到了这东西是什么。 正是下午江知念藏进去的《鸳鸯秘戏图》。 “怎么了?” “你,你为何翻我东西?”江知念颇为心虚,藏到了身后。 陆君砚眼中无神,一脸无辜,“今日辛苦你了,我想先铺好床,你回来了正好可以休息。” 他指着一旁,果不其然地上满是桂圆花生等物,是铺在床上的,陆君砚亲自抖落在地。 江知念更加理不直气不壮了,“世子眼睛不便,这些事情…交给我便是,或是将折柳扶光叫进来伺候也使得。” 陆君砚压住唇畔笑意,反而问道,“方才枕头下的东西是你的?我还当是旁人留下的。” 他递出话来,江知念越想这东西越觉得是烫手山芋,又想着陆君砚看不见,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与她不相干。 所以又改了口径,假装看了一眼,“原来不是我的,应当是下人留下来的。” “是什么?我摸起来像是一本册子。”陆君砚不肯松口,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本游记,不过是闲书,我拿出去就是,世子不必放心上。” 陆君砚却拉住了她,“长夜漫漫,我正好不困,不如你念两章给我听听?” 说着,从她的手中抽过《鸳鸯秘戏图》,翻开第一页,拉着江知念坐下来,示意她念给自己听。 江知念一垂眼,就看到第一页的图,两相交缠,神态生动,一旁还附有讲解,她脸上如火烧一般,连忙去抢,这一次陆君砚如同早有预料,微微一侧。 “这本游记我看过,实在无趣,你若想听,我给你换一本。” 陆君砚:“你看过?是叫什么?” 江知念咬了咬朱唇,看着《鸳鸯秘戏图》五个大字,生生编出一个名字,“《记锦城游记》。” 闻言,陆君砚险些没忍住笑意,不知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居然能够看着一本春宫图,编出这般正经的名字来。 第271章 旖旎往事 打算捉弄江知念的陆君砚并不罢休,“听起来有趣,这个锦城可是蜀州那个锦城?那是蜀州腹地,听闻是个世外桃源,念念,我就想听这个。” 江知念怒意上头,简直想要直接将这春宫图拍在陆君砚脸上!听听听!她编个名字也就罢了,总不能让她现场作书? 察觉她快要炸毛,陆君砚叹气,“罢了,太麻烦念念了,我还是拿去让云初念给我听。” 满头黑线的江知念,缓缓道出,“等等——我给你念。” 真叫陆君砚拿着《鸳鸯秘戏图》去满院子找人给他念,那将更丢人,丢一次脸和丢一辈子脸,江知念还是分得清楚的。 陆君砚便立刻又翻开第一页,“这一章写的是什么?劳烦你了念念。” 知道劳烦就应该闭嘴! 江知念吸气一笑,目光又落到那不堪入目的画上,红着脸,却要装作什么都没有,“蜀州地险,若是要进去,需得翻山越岭,其中危险重重,偶有食铁兽出没,若是入蜀地,需结伴而行,切不可离开官道。” 编得有模有样。 陆君砚又翻了一页,“故而蜀州的东西稀有,蜀锦更是闻名整个世间,接下来又说了什么?” 江知念眸光落在第二页上,上头明明写的坐莲,而她却咬牙道,“这第二章,写的是此人到了蜀州后,发现此处四季如春,花叶不凋,百花竞开,经久不谢,特别是夏日一池子的莲花,坐于亭间,清雾弥漫,如置仙境。” 这是与书中的图画联系起来了?要不说她聪明呢? 坐莲姿,也能叫她编出这些来。 二者毫不相关。 “那这——” 江知念忍无可忍,猛地合上册子,“世子,夜深了,该歇息了!” 陆君砚心中道,想来这已经是她的极致,若是再逼她,也就过分了。索性便由着她,将这本春宫图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了。 等她折返回来时,陆君砚忽道,“知念,魏嬷嬷可有给过你一本册子?” 江知念一顿,所以他知晓?——“陆、君、砚!” …… 达官贵人的寝屋中,不仅是床大,一旁定然还放着榻,一刻钟后,陆君砚躺在了床侧的榻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无辜,全是丧气。 江知念带着气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直直看向帐顶。 半晌,陆君砚翻了个身,朝着江知念道,“我知晓你与我成婚不过是无奈之举,魏嬷嬷等人却不知晓,那种册子是教习未婚男女的,想来她定会交给你。” “方才问你,怕你觉得我对你图谋不轨。” 实则,也没有多磊落坦荡,要说他对江知念没有反应,是不可能的。 可他……却也不是那般强迫女子之人。 他这是在给江知念解释。 江知念长睫一眨,觉得陆君砚当真不如外表那般,是个清冷公子,话还是多了些。 其实于江知念而言,既然成婚了,许多事情也没必要扭捏,只是此时对她来说还是有些不适应,说是恼陆君砚,实则更多的是她对于未知环境和陌生关系的焦虑。 更多的是前世与陆君砚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她闭眸道,“休息。” 陆君砚还有旁的话,却在江知念翻身背对着他后,一并吞下。 龙凤花烛正燃得旺,其实只要能够看到她,他已经知足了。 - 初冬寒意料峭,京城贵女们都不爱出门,若非因为今日做东的人是长公主,谁也不愿意出门的。 江知念和太子婚约既定,长公主还是太子的姑姑,她自然不得不来,不仅来了,还被长公主叫到前院去,陪着迎客操劳了整整半日。 连折柳都抱怨,长公主要办宴,倒来使唤她家小姐! “小姐您又还没嫁人,怎的就要帮长公主操劳了?纵然您嫁给太子后,也是太子妃,这等事情……” 江知念只是微微皱眉,觉得长公主这般不妥,可到底是太子的姑姑,她也不好多说,此刻正赶去席上,等到走拢了,才发现早已开席,别说等她了,连汤水也没给她留一口。 她心间一阵委屈,在席上搜寻着母亲的身影,却在最前头,看到母亲正带着若蓁妹妹与人相谈正欢。 若蓁妹妹可爱乖巧,安静闲雅地站在母亲身边,母亲对她也是爱护有加。 “你这个女儿生得极好,听闻也是从白鹿书院学成归来的?不负京城第一才女之名。”那夫人压低了声音询问,“可相看了亲事?” “却不是我自夸,我那儿子……” 江知念眼眶微红,周遭的声音都像是听不清楚了,只听到母亲摆着手,又挽着若蓁妹妹说,“没有呢,我这乖女儿,我可要多留些时候在身边。” 这一幕实在和谐,和谐到她不敢上前询问母亲,为何开席了也不曾遣人来通知她,任由她在外头做事。 “江大小姐,长公主让奴婢来通知你,这冬日里膳食凉得快,便没有等您,您应当不介意?” 听到人叫住她,江知念忙擦了擦眼泪,装作无事发生,温和一笑,“无事。” 可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那婢女眼底的不屑。 “不过长公主感念大小姐今日来府上帮忙,特地为您留了一桌,奴婢带您过去。” 江知念有些意外,她口腹之欲实则不深,可折柳毕竟跟在她身边忙了一上午,且长公主所赏,她也不得不去。 刚跟着人转入廊角处,江知念便觉得头上一重,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 她是被一声锦帛撕裂声吵醒的。 挣扎着醒来,却见到一个陌生男子将她拥入怀中,对自己上下其手,此人掌心滚烫,所过住处皆是涟漪,江知念呜咽声不止,她刚要开口大喊,嘴便被人捂住。 眼泪如同小溪汩汩涌出,她拼命地摇着头! 不要—— 不要—— “嘶拉——” 身上的衣裳彻底被撕开,她一丝不挂地暴露在男人眼前,发簪凌乱坠落,男人将身子柔软的她捞起,重新置于榻上,不管她如何摆脱挣扎,在巨大的力量悬殊下,显得十分渺小。 男人仿佛听不进一句话,将她翻来覆去,如同案板一条鱼一般,浮浮沉沉…… 第272章 前世记忆 不要…… “你,你是谁——”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不知被折腾了多久,江知念撑不住晕了过去。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也在这时内室外头,脚步声由远及近,即将纷沓而至,男人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声音,揉了揉额头,眸中隐有愠色,万般思绪刹那间,他扯过床榻上的薄被,为她遮掩几分,随后支开另一边的窗户,翻身出去。 转过临水转廊,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竹林,云终等在此处,见到陆君砚,当即迎了上来,“世子,毒可解了?” 陆君砚眸光冷沉,凌厉道,“自己去领罚,日后不必跟在我身边了。” 云终跪地,却没有多说一个字,在他将世子送进去时,便知晓会有这个结果,可为了世子的安危,他不得不这般做。 接着,陆君砚看着那内室越发热闹起来,便忍不住挣扎犹豫。 他虽然不认识那个女子,可被人发现一丝不挂地在内室中,这一辈子算是被毁了,只他临走时,根本来不及为她穿好衣服。 深深吸了一口气,陆君砚或是想,牵扯到他也罢,至少能留这个女子一条命。 可跪在地上的云初,却忽然抱住他的一只腿,“世子不可!这分明就是她们故意给您设的局,先给您下毒,又将那个女子送到您的身边,要是您回去了,岂不正中此人下怀?” 陆君砚顿步,他自然清楚,可这女子日后又该怎么办? “世子,难道您忘了回京的目的了吗?” “何况,世子怎知这个局,那女子没有参与其中?便是想引世子动了恻隐之心,主动揽下此事,否则一个良家女子,此时不在宴上。平白出现在此处?” 闻言,陆君砚才打消了念头,暂且先离开了长公主府,等公主府传出一二风声,他意识到这个女子当真无辜时,再派人去寻,发现她早已人间蒸发。 陆君砚愧疚至极,命人四处打听消息她的消息,却毫无音讯。 直到某一日,鹅毛大雪纷飞,银装素裹,距离云初将消息带给他,已经过了整整半日,他驱车赶往江府大门处时,厚厚的积雪上,只有太子妃出嫁时喜炮燃尽的灰烬和黑乎乎的污泥,余下的,什么也看不清。 云初扶着陆君砚下了马车,四处张望着,“世子,我们的人上午还说她就出现在此处,怎的不见了?” 陆君砚走了两步,寒冬凛冽,他外头披着一件黑毛裘衣,忽然,裘衣似乎被什么勾了一下,陆君砚慢慢回头…… 鲜血一点点从地底沁了上来,云初莫名,蹲下将雪扫拂开来——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惨白细弱,如同干枯的树枝一般。 云初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陆君砚瞳孔狠狠一缩! “世子?” 随着蜡烛燃烧的声音,微末地爆开,陆君砚猛地睁开了黑眸,那一刻四目相对—— 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开始交织缠绵,那一瞬间,他险些没能分清眼前这一幕,急促地呼吸好一会儿后,才突然将他身侧的江知念用力压按进怀中。 “江知念,你没事就好。” 江知念蹙了蹙眉,用力掰开陆君砚的手,探着陆君砚额头的温度,并未有异,奇怪了。 她转身正欲走,便被陆君砚一把捉住了锆腕。 江知念的手腕细得他心疼,就像梦中那般,一不小心就能折断一般,他抓得很紧,生怕一不注意,又回到梦中的场景。 “我给你倒杯水。” 闻言,陆君砚才慢慢松开。 直到温润的水滑进喉头,陆君砚才从那噩梦之中抽离出来,可抽离出来之后,反倒是眼眸泛了一丝红意。 江知念则坐回到床上,看向陆君砚,她睡得一直很浅,故而他刚才只是低声梦呓两句,便把她吵醒了。 原本她不准备搭理,却见陆君砚很是痛苦的模样,还是将他叫醒了。 陆君砚声音微哑,“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江知念转眸看向菱花窗,“世子做噩梦了?” “嗯。” 想来是睡不习惯榻,榻较之床硬几分,而且也更窄,她主动起身交换,“我睡榻。” 可她刚起身,便被陆君砚两步走过来,将她推回床上,“你本来睡得就不安稳,你不能睡榻。” 江知念感激的话到了嘴边,却见陆君砚也毫不含糊地摸到了床上,在边上躺了下来,抬眼看向自己,“自然我也睡不习惯,所以我们都睡床上。” 江知念:…… “世子。” “你我已经成婚,还要分床睡?明早魏嬷嬷等人进来伺候,我们如何解释?” 说着,他还摸了摸床中央,扯出垫着的白绸,“落红也没有,明日如何交代?” 江知念浑身一僵,声音发紧,“我们不是说好,先不要……” “我和你说好了,却没和旁人说好。” “即便我们不圆房,至少做做样子。”说着,陆君砚伸手找了找江知念,江知念见其寻不到他位置,干脆伸手将他乱舞的手捉住。 无奈道,“你要什么?渴了还是?” 感觉到手上温热,陆君砚顺着她的手摸到了江知念的脸,指腹抚上她的朱唇,“咬破。” 江知念皱眉,偏了偏头,下不去口,陆君砚失笑,“若不然咬你——” “嘶!” 话音未落,指腹便传来一阵刺痛,这一口江知念半点没有含糊。 将鲜血滴在白绸上,随后把这东西往地上一扔,江知念整个人被陆君砚揽着倒在床上,青丝铺下,她有些呆楞地看着帐顶。 身前横着陆君砚的手臂。 “睡,知念。”他顿了顿,脑海里浮现起那些画面,又似乎察觉到身侧的人的不安与畏惧,安慰道,“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碰你。” 江知念没说话,呼吸却并不匀称。 “知念?” 江知念不想被看出端倪,借口道,“屋里蜡烛太亮了,我睡不着。” “是吗?”陆君砚疑问道,将手收回,又侧着身子背对着江知念,这样,她应当好受一点。 “世子瞧不见,自然不觉得。” 第273章 给陆君砚塞妾室 陆君砚懒声,“那也没办法,龙凤烛要从头燃到尾才能白头到老,有寓意的,这个不能熄。今夜你忍忍。” 言罢,便再没了声音,似乎是又睡着了。 江知念微微叹气,翻身背对着陆君砚,又往里面靠了靠,总算是觉得安全了些。她实在不愿意这般对陆君砚,可前世的记忆让她还无法坦然和陆君砚圆房。 她却不知道,另一头陆君砚也没睡,黑眸如星,握紧了拳头。 之前他梦里是与江知念缠绵,他自以为是美好的,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为何第一次见江知念时她会如此惊恐不安,倘若梦里的一切都是她所经历过的,一切便有了解释。 为何厌恶他、害怕他、躲着他。 为何怨恨江家、太子、江若蓁。 都是有原因的。 陆君砚不知这些究竟是发生在什么时候,若真是前生今世,那他注定与江知念产生牵扯,无论梦里,还是这里。 梦里是他对不起江知念,因为他毁掉了她的本该令人羡艳的一生。 那些画面的冲击力,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冲击着他的心。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世子,世子妃,该起身了,去荣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后,还要入宫去给圣上请安。” 几乎是在第一个字出来时,江知念就睁开了眼睛,陆君砚吩咐人进来服侍,魏嬷嬷赶紧带着人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丢的东西,白绸上头血色干涸是暗红色的。 魏嬷嬷不动声色地收了过去,吩咐人伺候世子与世子妃洗漱。 两个人昨夜都没有休息好,各有心事,可这放在别人眼里,那就变了意味。 去荣寿堂请安时,众人都聚在此处,江知念被带着一一认识荣安侯府的各位长辈和其他同辈之人,其中便有陆秦志与于秋。 陆秦志见两人脸上都有疲态,有些不解,难不成陆君砚当真能行?他都看不见,能找准吗? “知念,你既然嫁入荣安侯府,成为君砚的世子妃,日后在府上,需得大方体贴,恪尽职守,做好一个世子妃应当做的。” 陆老夫人看似慈和地嘱咐着,还给她送了一块玉佩,作为喝她敬茶的礼物。 而陆老夫人身边跟着的,正是一直都没走的刘杏儿,刘杏儿抿唇低头,不愿意再看两人。 “知念谨记。”昨日陆白氏找茬儿,今日江知念也很给面子地没有再提,可架不住陆白氏非要上赶着找事儿做。 她喝了一口茶道,“知念,你知晓二叔母没什么好东西,便封个红封给你。” “成婚后你也该收收心了,心思都收回来,我们女人传宗接代才是大事,整日里抛头露面哪里是大户人家所为?孰轻孰重,你应当分得清了。” 陆君砚轻笑一声,“二叔母说得是,原先母亲离世早,侯府上下没了当家主母,才需劳烦二叔母和祖母,现在我娶了妻,祖母和二叔母,的确可以好好歇着了。” 陆白氏只是为了找不痛快,谁知陆君砚居然提到了掌家之权,她握了这么多年,岂会说交出去就交出去? 陆老夫人更加不会,侯府的私产不少,全都给了江知念那怎么能行? 原本看戏的朱氏,狠狠瞟了陆白氏一眼,蠢货,怎么说话给自己挖坑?陆白氏立刻没了笑脸,清嗓找补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况且偌大的一个侯府,知念她还小,君砚可别为难她。” 江知念笑道,“不为难,二叔母不知,我祖母年纪大了,不好管事,江夫人便把江府上下都交与我在管,此乃我的老本行,绝不为难。” “日后铺子我便都卖了去,一心在侯府为祖母和二叔母分忧,世子觉得如何?” 陆君砚弯了弯唇,“甚好,只要你开心,如何都好。” 陆白氏哑然,尴尬地一笑,还是陆老夫人出声道,“白氏,你说的是什么胡话?知念的铺子是她的嫁妆,更是心血,岂能因你想躲懒,就叫人家都卖了?” “是是是,是儿媳考虑不周了,世子妃尽管去做,府上的事情,儿媳还能再分忧几年,世子妃可莫放在心上,我也不过是顺口一说。” 江知念勾唇,没再应话,果然,蛇要打七寸,这下再没人说她在外经营铺子的事情了。 陆君砚与她配合,相当默契。 陆老夫人神色不大好看,原本一个陆君砚就够对付了,眼下又来了一个江知念,这江知念的名声,京城谁人不知,最是精明能干。 再瞧瞧陆白氏,真是蠢得她发昏! “君砚什么都好,就是这一双眼睛……倒累得你照顾他,原来君砚身边有两个贴身侍卫,眼下你们成婚了,便不好再跟在君砚身侧照顾。” “我想着,你定是多有不适,恰好杏儿还要在府上住些日子,便让杏儿过去到你身边伺候着,如何?毕竟你要忙铺子上的事情,琐碎杂事尽管交予她便是。” 此话一出,陆君砚和江知念两个人都是一顿。 “不行!”陆君砚果断道。 “君砚,知念怎么说以前也是尚书千金,何曾做过伺候人的事情,你可别欺负人家。杏儿出生虽不高,却温柔体贴,定然能将知念伺候好。” 看看,这话说的,陆老夫人是冲着她来的吗?刘杏儿是当真想来伺候她吗? 江知念笑意不达眼底,看着荣寿堂其他人,事不关己的模样,任由着陆老夫人胡来。 此话一来伤了陆君砚,二来更是委屈了她。 哪有人成婚第二日,开始往房中塞妾室的? 表面上说着是照顾她,实际上就是去勾搭陆君砚的。 陆君砚沉着脸起身,江知念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转头看向刘杏儿,“杏儿妹妹,你当真愿意伺候在我左右?” “大家都是姊妹,却要你当我的下人,实在是委屈你。” 刘杏儿一怔,连忙应下,“不、不委屈,我愿意!” 这上赶着的劲儿,哪怕是陆白氏也是掩唇轻笑,为之不齿。 第274章 你不委屈? 陆君砚愠色明显,想要发作,江知念明知道这些人不安好心,朱氏故意给两人找不痛快,却仍要接这一岔。 却感受到江知念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抚。 心口的燥意就这么轻易被江知念抚平了,江知念似有深意地看着刘杏儿。 之前陆老夫人带着她到玉裳阁来找事,自己也不过呛她两句,知晓她不过是被陆老夫人利用,也没真的想为难她。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与陆君砚已经成婚,刘杏儿这是明知陆君砚已有家室,还要上赶着被人轻贱。 “你当真愿意?” 刘杏儿被问懵了,还是陆老夫人笑道,“世子妃这是应下了,还不去谢恩?” 经提醒,刘杏儿赶忙去了江知念跟前,别扭地说着感谢的话,江知念笑了笑,看不出喜怒,倒是对着陆老夫人说了一句,“老夫人,我与世子还要入宫请安,便不多留了。” 她微微一礼,接着便扶着陆君砚离开,刘杏儿连忙跟上。 陆白氏看了个热闹,都说江知念精明,依她看来也不过如此,否则怎会连新婚第二日就纳妾的事情都应下来? 就连陆君砚也不知为何,坐在入宫的马车里,问出自己的疑问,“为何应下她的事情?” “这又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多一个婢女的事情。” 见江知念这般不上心,他有几分急了,“婢女?我不信你瞧不出老夫人的意思。” “你说她想让你纳了刘杏儿?” “我自是知晓。” “那你还——” 江知念则解释道,“世子终是要纳妾的,刘杏儿也算是知根知底。” 她故意这般说道,余光去打量陆君砚的反应,只见他脸色微微一僵,随后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纳了她,你不会生气?” 江知念摇了摇头,“我为何要生气?” 陆君砚闻言,冷声,“停车!” 外头云初倏地停了下来,不知缘由地问,“怎么了世子?这里距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 陆君砚却冷声道,“回府,今日不去宫里了。” 江知念这才慌了,赶紧问道,“此乃圣旨岂能儿戏?” 今日不入宫去,倒让宫里头以为她与陆君砚婚姻不睦,叫人猜测妄议。 “就说我身子不适,去不了!” 云初啊了一声,好在世子妃的声音传来,“云初,没事,你只管驱车。” 言罢又转头来哄陆君砚,“让你纳妾,倒像是让你吃亏了。” “你我成婚只是同盟,我无法尽妻子之分,若是有人能……” 不等她说完,陆君砚便愠道,“江知念,这不过是你心中所想,你可问过我如何想?” 他又自嘲一笑,“你怎会不知?我早与你说过,我心悦于你,于你而言是万不得已,于我而言是蓄谋已久,我何时需要旁人来尽妻子之责?” “你不需要,我需要。”江知念当即解释,再不解释,此人的怨气都要冲出马车了,“这刘杏儿都在荣安侯府住了这么久了,老夫人的意思你当真不知?” “你若是一直这么拒下去,她就一直住下去,眼看马上过了议亲年纪,她心思歪了防不胜防,不如趁早解决了。” 与其将这个隐患放在暗处,不如带到自己身边时时盯着。 更重要的是,今日就是拒绝了刘杏儿,陆老夫人还会找来李杏儿,王杏儿,唯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能一劳永逸。 这一点,显然两人处事方式不同。 江知念声音轻柔,却有着莫名的力量,“你只防着她,她便日思夜想地来招惹你;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叫她永远歇了这门心思。” 陆君砚知晓,这个“她”不是指的刘杏儿。 不过,只要不是想让他纳妾,一切都好说。 - 两人入宫拜见了圣上,绥帝见两人进来,江知念一直都顾着陆君砚,心中甚是欣慰,君砚身边也算是有了个知冷热的人。 他由衷地高兴,便留了两人用午膳,特地问了陆君砚的口味,陆君砚则认真点了几道菜,“莲藕排骨汤换了,改成冬瓜。” 之前留陆君砚用膳,他从未这般用心过,只怕这些菜也是江知念的口味。 看来君砚的确是喜欢这个江知念,否则也不会将他给的令牌直接给了江知念。 午膳用到末尾,来人禀报温大人求见,是为商讨楼兰使者入宫觐见一事,绥帝想也没想道,“君砚你去与长安敲定细则,原本此事也是你在负责。” 随后又看向江知念,“你可会下棋?” “朕下不过他,没意思,你陪朕下一局。” 江知念不敢不从,只道,“臣妇棋艺上不得台面,献丑了。” 倒是陆君砚杵在原地没动,皇帝睇他一眼,“还不去?怕朕吃了她不成?” 陆君砚这才拱手退下。 江知念知晓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圣上并非是想下棋,而是支开陆君砚,同她单独说话。 “从太子妃到世子妃,你心中可有落差?”皇帝执黑棋,江知念执白棋,她并不是自谦,她虽然会下棋,却不是特别精通。 绥帝落棋果断,倒显得她犹豫不决,还要分心回话。 “皇上,臣妇区区一个孤女,能够嫁给世子为妃,已是幸事,余下的不敢再多想。” “你不委屈?” 毕竟绥帝当初所知,陆君砚设计换婚,不知江知念的心意,他还担心江知念只是因着赐婚才嫁,心中若是不愿意,日子想要过好,谈何容易? 不过见方才她体贴入微的样子,绥帝的心可以放下一半了。 江知念闻言,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才落子道,“世间万物讲究一个缘字,臣妇与太子殿下没有这个缘分,才与世子有了这段姻缘,何来委屈一言?” “若说委屈,世子娶了臣妇这个孤女,难道不委屈吗?” 皇帝宠爱陆君砚不假,可也绝不想听旁人诋毁自己别的儿子,江知念这话,绥帝听得妥帖,既未说太子的不是,更肯定了陆君砚。 看来这个江知念,确实值得君砚的谋划。 只是今日,他的目的绝非仅此而已。 “你可知君砚的眼疾,是怎么患上的?” 第275章 娘家找上门 方才应对完前一个问题,绥帝并未给她放松的机会,直接抛出下一个话题,随之棋子也杀破她布的阵法,江知念眉心微动,只听圣上继续道。 “他五岁那年入宫,跌入了御花园的池子里,被救起来时险些没了命,后来虽然活了下来,自此眼睛却落了疾,再也瞧不见了。” 竟是这般?可太子不是说,陆君砚并非眼疾,而是中毒吗? 煞有其事地连解药都给了她一枚,难不成皇上也被蒙在鼓中?江知念不知,却大着胆子试探道,“落水为何会换上眼疾?奇怪……臣妇从未听闻过。” 谁知皇帝却仿佛早知她会这样说,抬眼睨他,眸光沉沉,“别说你,就是朕也没听说过。” “可朕将御医院的御医换了一遍,也没有找出眼疾真正的原因。” 绥帝说,真正的原因。所以他知晓陆君砚的眼疾也许另有隐情,或是他也怀疑另有隐情,却并无证据? 可年仅五岁的陆君砚,哪里来的仇敌?能够潜入皇宫对他下手呢? 敛下的眼眸中思绪翻涌,绥帝只一眼便瞧出来她在想什么,“说来也奇怪,君砚五岁之前多灾多难,时不时便出些意外,小病不断。” “自他患眼疾后,倒是安宁不少。” 言及此处,江知念倏地浑身冷汗淋漓,她指尖的白子也滑落在棋盘上,白玉棋子噼里啪啦响,她当即跪地,“皇上恕罪!” 纤细的身影微微颤抖,可以看出来江知念呼吸急促,大抵是猜到了什么。 才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反应。 这就是绥帝想告诉她的,“朱尽山贪墨受贿,秋后问斩,这案子是君砚亲自办的。” 她不知晓朱尽山是谁,却知晓陆老夫人就姓朱,圣上是想告诉她,有人看不得陆君砚好,处处难为他,而其中就有荣安侯府的人? 其实江知念这段日子和荣安侯府的人相处下来,早已有了定论,只是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陆君砚亲自办了舅祖父,相当于与自己的祖母撕破了脸? 不,朱氏也许不知。 而绥帝告诉她这些的目的,她也猜了出来。皇帝要她跟陆君砚站在一起,帮助他,保护他。 他身为天子,却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有不得以的苦衷,他亲眼看着陆君砚小心翼翼地过了这么多年,私心希望有人能够站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侧,挡一挡那些暗箭。 “既然嫁给了世子,夫妇一体,臣妇自然会一心为着世子。” 这一世陆君砚帮了她太多,如今两人成婚,她又怎会不顾陆君砚,就如同今日刘杏儿一事,有她在荣安侯府,定不会叫陆君砚再受了那些委屈去。 绥帝欣慰一笑,让她赶紧起来,“好孩子,日后见了朕不必多礼,随君砚那般,也不必一口一个臣妇,你尚年轻,听起来别扭。” 主要是太见外,他还是想和君砚亲近些。 “知念遵旨。” “你那里有一块青铜令牌,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带着令牌来见朕,外头无人可拦你。” 江知念有些疑惑,她何时有青铜的令牌了?见此,绥帝才明了,只怕这小妮子还被蒙在鼓里,不知君砚早已将身家都给了她,于是提点道,“你身边婢女所佩戴,想来是君砚给的。” - 陆君砚去侧殿见了温长安,他的确没有看走眼,温长安区区五品官员,已经可以直面圣上,看来他在这个官位上,待不了太久了。 他看温长安顺眼,温长安可看他不顺眼,特别是温长安昨日听母亲说,荣安侯府有人故意难为知念,他更是不悦到了极致。 “陆世子。”颔首装了装样子,反正他也看不着。 陆君砚察觉有异,装作不知,“温大人,圣上让我来与你商讨楼兰使者觐见的具体事宜。” 温长安虽有私仇,但却是个公正的人,论正事时绝不夹杂私人感情,莫约过了半个时辰,算是将事情都商讨结束后,他才问话,“世子妃没有与世子一同入宫吗?” “圣上留她下棋,温大人有话同她说?可以稍稍等一会儿,待会儿一道出宫。” “她不在正好,下官想问问世子,您若不是真心想娶她,为何不回绝了皇上?” 陆君砚皱眉,“我怎么不真心了?” “昨日大婚,家母亲眼见到侯府有人为难知念,又是让她跨火盆,又是要撒面粉,下官布衣出生,竟不知何处有这样的规矩?府上下人对她,也并不尊重。” “世子若不是真心,大可以与下官说。知念并非是他们所说,无依无靠的孤女!” 这些事情,陆君砚都不知晓,江知念也没有跟她说,他有些迷茫,随即反应过来。 沉声道,“温大人多虑,此事我并不知晓,今日回府后便给知念一个交代。” 温长安神色不悦,却也没再多说,毕竟这婚事知念也没说不愿意,只道,“世子只需知晓,知念身后永远都有下官。” 接着便告退离开。 别看温长安现在只是个五品官,可他也的确有这个底气说这样的话。 …… 他回去寻江知念时,棋局刚好结束,绥帝赢了棋,龙颜大悦,便问江知念要什么赏赐。 江知念想也没想道,“什么都可以?知念说了,圣上可不能责怪知念。” 陆君砚有些意外,半个时辰的功夫,知念就和圣上这般熟了? 绥帝笑道,“但说无妨。” “知念想求圣上一个恩典,五年内世子不可纳妾。” 皇帝眸光一顿,看向陆君砚,这也要陆君砚同意才行,不过纳妾并非什么大事,陆君砚素日里也不近女色。 “哦?这要是传出去,旁人该说你是妒妇了。” 江知念道,“只要圣上同意,旁人的话又有什么关系?知念只管自己的婚姻美满,要那好名声有何用?” 他又问陆君砚,“君砚怎么说?” 陆君砚知晓知念的想法,没有不应的,“臣愿一辈子不纳妾。” 第276章 秀恩爱 显然江知念和绥帝都没想到陆君砚会这般说,绥帝睨了江知念一瞬,随即答应,“行,朕答应你。” 等两人走后,绥帝在荣安侯府的探子来报,听闻了一早在荣寿堂发生的事情,手中的折子啪地扔在案上,“她这是看不得君砚一丁点好!” 大婚第二日就给小两口找不痛快,方才他便在想,江知念怎的忽然提起纳妾之事,还如此小性子,没想到果真事出有因。 总管在一旁出声,“皇上消消气,这不,日后有世子妃在,世子也好过些了。” 这倒是实话。 那个刘杏儿,君砚生辰时他就见过了,没想到到了现在,朱氏还没死心。 还好陆君砚没有娶那个江若蓁,否则荣安侯府还不知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江若蓁嫁给太子,到底不是太子妃,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只可惜,那个孩子最终也没保住。 “若非荣安侯,就凭朱尽山一案,她以为她能保全自身吗?”皇帝冷声道,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唯独荣安侯不一样。 这是他欠荣安侯的。 “皇上且放心,奴才瞧世子妃就不是好惹的。”江知念可是皇后看上的太子妃,今儿个不就是专程请了个圣旨回去压陆老夫人吗? 闻言,绥帝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只道,“朕就盼望着,早日见到君砚有所出。” …… 刘杏儿估摸着陆君砚回府的时辰,早就在荣安侯府大门处候着了,为了体现出自己的周到,她特地命人熬了凉茶,守在府门处。 八月末的日头毒得下人,侯府的婢女劝了几次,也没能劝动刘杏儿,反而拉着她们一道受苦受累,顶着烈日等世子世子妃回府。 从圣上那里出来,江知念去见了江雪宁,说了一会儿话,所以比预期晚了一些回府。 等到后面,刘杏儿甚至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昏睡了过去。 直到云初跳下马车,马蹄的哒哒声将她惊醒,睁眼便看到江知念扶着陆君砚下马车,陆君砚紧握着江知念的手,看得刘杏儿眼睛发酸。 上了台阶,江知念看到刘杏儿忽然起身,今日不算凉快,她们在马车里尚且一身薄汗,更别提刘杏儿此刻,可谓是满脸通红,汗水如豆,滚滚落下。 她原本穿的衣裳颜色不深,眼下也能看清楚被汗水洇湿的地方。 “世子,世子妃,你们可算回来了……这是我备下的凉茶,以防中暑。” 不知是不是起身太迅速,刘杏儿一边说话,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一边觉着头有些晕,说着说着,眼前的人都晃出了两三个人影—— “刘姑娘!” “杏儿姑娘!” 刘杏儿眼睛一黑就晕了过去,她的婢女本可以扶住,却多看了陆君砚和江知念一眼,便误了时机,眼看着刘杏儿倒在了地上,还是江知念命折柳将其扶了起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杏儿姑娘扶回去?” 她们这才手忙脚乱扶刘杏儿回去。 江知念提着裙子正欲跟上,陆君砚将她手拉住,“管她做什么?” 江知念无奈道,“瞧她这样子,定然是在此处等了我们好些时候,于情于理,我也应当去瞧瞧。” 他拧着眉,“我们有没让她等在此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必去瞧,我还有事同你说。” 说着,就拉着江知念回自己院子去了。 - 刘杏儿迷迷糊糊醒来时,周围除了自己的婢女,谁也没有,她分明记得她等到了世子的。 “我,我这是……” “刘姑娘,您这是中暑了,快服下这解暑汤。” 解暑汤苦得她眉头紧皱,一口喝完后,就赶紧问道,“世子呢?我记得世子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药碗,心头激动,“这解暑汤,是世子吩咐你们送来的?” 世子知晓她中暑了,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婢女相互看了一眼,缓缓道,“这解暑汤,是世子妃送来的……” 世子妃?江知念? 刘杏儿一脸不信,那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她追问道,“那世子呢?世子没有说什么吗?” “噢!有有!” 刘杏儿眼眸发亮,只听婢女道,“世子让您好了就赶紧去世子妃身边伺候着,还说,姑娘只需要听世子妃的命令。” “……”刘杏儿咬唇,难受了一阵,得出结论,“必定是江知念在他身边,世子不好说什么。” 说着,她便要起身,婢女拦她,“刘姑娘,您不再休息休息吗?” “还休息什么!” …… 陆君砚这几日得了恩典可以留在府上,两人一人坐在玫瑰凳上看账本,一人在十步之外的案前,江知念不知他在做什么。 云初叩门,“世子,世子妃,刘姑娘在外求见。” 陆君砚皱眉,扬声问,“她不是中暑了?这么快就好了?” 江知念没抬头,应声,“带她进来。” “知念。” 随着陆君砚这一声,江知念合上了账本,起身来到他身侧,撩起长袖,露出细白的手腕,随意在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本书。 “她今日见不着你,怕是抓心挠肝,你就应付一下。” 陆君砚觉得莫名,为何刘杏儿要见他,他就得应付?她是谁,这么大的口气? 还未来得及发表不满,江知念微微俯首,后披长发缓缓滑下,顺着她细长的脖子,再滑到他的肩头,属于她的幽香便闯入他的呼吸。 江知念把这书随意翻了一页,低着身子,温声念了一段,这样的声音他好像没听过,缱绻得不像话,陆君砚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世子哥哥——”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刘杏儿被带了进来,她满眼欣喜地进来后,一眼便看到案前的两个人,世子俊美,世子妃明艳动人。 江知念在给世子念书,温柔似水的模样,与刘杏儿印象里强势的她很不一样,担心世子听不清,还微微俯下了身子。 刘杏儿愣在原地,江知念佯装惊讶,正了正身子,将书放下,“杏儿姑娘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世子妃也在……我、我已经好了不少。” “世子妃是在念书给世子听吗?其实我也读过——”刘杏儿正欲上前,话至一半,陆君砚仿佛预判了她,伸手揽过江知念的腰,将她揽入怀中,坐到自己的腿上,“你的腰还没好,坐我腿上念。” 江知念双颊微红,娇嗔道,“还有人呢……” 陆君砚敛下的眸子微动,微哑着声音,“出去!” 刘杏儿如遭雷劈,羞愤一拥而上,当即咬着唇扭头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 第277章 亲生母亲柳栩 江知念听人跑远了,正欲起身,可腰间那双手却将她桎梏在怀,没有松开的意思,温香在怀,陆君砚自然舍不得撒手。 刚才他还想,他凭什么要应付刘杏儿,早知是这等好事,他愿意日日应付也好。 “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也犯得着和她较劲儿?”江知念觉得陆君砚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今晨再多的愠意,在看到刘杏儿中暑晕倒的那一刻,便也消散了不少。 刘杏儿这般做派,虽叫人不齿。可今日她来府门处候着,日头这般大,陆老夫人也没来个人说劝劝,再者中暑后,也没听说荣寿堂有人去看了一眼她。 陆老夫人撺掇她,指使她来找不痛快,只将她作为棋子,其实打心底也是瞧不上刘杏儿的。 这就让她觉得有几分唏嘘了,不免联想到前世被当做棋子的自己。 提到刘杏儿,陆君砚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已经到了适嫁的年纪,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应当有数。老夫人利用她不假,可若非她自己愿意,谁又能逼迫她?” 一而再再二三地来荣安侯府小住,谁人不知她那点心思? 说着,他揽着江知念的手微微一收,两人靠得更近,不让江知念再想旁人,他道,“不是说念书给我听?” 江知念觉着陆君砚说得的确有理,便不再想此事,立刻从他怀中起身,“我还有账本没看完,我让云初进来念给你听。” “你是想让他站着念,还是坐在你身上念,都可以。” 陆君砚:“……” “不想听了。” - 陆君砚只在府上闲了三日,便接手安排楼兰使臣之事。江知念恢复了去铺子上的行程,回门那日她先去了江府拜见祖母,后又回了自己府上去瞧江枫。 此后她去铺子上后,都会去看一看江枫。 江枫将这段日子写的字都拿出来给她检查,还背了好几篇文章。 江知念便奖励他,几日后绥帝为楼兰使臣举办的宫宴上,她可以带他一道入宫,一来枫儿没去过皇宫,自然新奇,二来,也让他见见江雪宁。 “这几日老师越来越忙,听闻老师升迁,我想给老师赠一份礼物。” 江知念略有惊讶,又升迁?这还不到一年,温长安已经连升几级了? “你有这个心,便是好的,你想送什么,大姐姐替你参谋一二。” 江枫羞涩道,“我想给老师刻一个章,阿娘在世时,送给我和阿姐一人一块玉佩,我想用这个给老师刻章。” 江知念道,“阿娘送的东西,不可以乱送。库房里还有些玉石料,让扶光替你寻一些来。” 正巧她今日有空,便陪着江枫刻字,枫儿写字有了进步,可刻章还一言难尽,不过怎么说也是江枫一片心意,温长安也不会嫌弃,便由着他去了,只在重要的步骤上,替他完成。 到了傍晚,江知念准备陪江枫用膳后就回侯府了,江枫看着外头的来人眼眸一亮,“柳姨!” 江知念一回头,见到这个人时微顿,这不就是她大婚那日,扶了她一把的夫人吗? 枫儿和此人为何这般熟稔? 江枫赶紧迎了上去,柳栩的手中拿着食盒,他上去便打开食盒。 江知念忙道,“枫儿!不可无理!” 江枫抿唇,想起来大抵是大姐姐不认识柳姨,于是介绍道,“大姐姐,柳姨是老师的阿娘,不是别人。” 柳栩听了江知念的声音,才看到江知念回来了,提着食盒的手一抖,还好江枫眼疾手快,才没让一盒子好吃的浪费。 温公子的阿娘,那岂不就是…… 折柳脸色微变,赶紧看向江知念,原来那日,小姐的亲生母亲也悄悄去看了小姐。 江知念猛地起身,什么话也没说,便要离开。 温母红着眼,亲眼看着江知念从自己的眼前离开,她想上前说点什么,可是想起长安与自己说的话,便生生止住了脚步。 江枫不解,放下食盒追了出去,江知念只道自己今日该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他。 后来江知念才知晓,温长安将父母接来京城后,温母柳栩经常会做些吃的,让温长安带在身上,后来温长安带给江枫后,他很喜欢,温长安便总是给他带。 这段日子温长安太忙了,便托温母来送。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已经回侯府了,大抵是没料到会和江知念撞个正着。 …… 陆君砚回府后,便察觉今日江知念情绪似乎与往常不同,例如她在看帐读书时,向来是一目十行,可今日,她都能将一页看穿了。 不过这都是他悄悄观察的,江知念并不知晓,叫折柳问了白日里发生了什么,便有了一些猜测。 他故意叫云初进来,当着她的面谈事,“大婚当日在府上鬼鬼祟祟之人,可查清楚身份了?” 云初颔首,“已经查明,是温大人的母亲,柳氏。” “哦?没听说她与二夫人有何渊源,为何跟到二夫人院子去了?” 江知念抬眼,知晓两人在演戏给她看,于是道,“世子想与我说话,不如直说。” 陆君砚则道,“见你正忙着,便没有打扰。” 云初知道自己是工具人,眼下作用发挥了,便先出去了。 “大婚日柳氏跟去了二夫人院中?” 她大抵是猜到缘由了,陆君砚只她心中有坎儿,并非那么容易过去,“不仅如此,第二日入宫遇到温大人,他来寻我算账。” 他将那日温长安所说复述了一遍,见她眼中略有动容便道,“你便是思虑太重,才总是睡不安稳。” 原来他都知晓。 第278章 玉竺公主 “知念,许多事情没必要庸人自扰,你虽不愿与他们相认,但也不必拒绝温家对你的善意。” 江知念微怔,亲缘关系上,她在江家吃了大亏,与温家又没有感情,所以才会如此抗拒温家与自己有关系。 在陆君砚看来,无论江知念是否认温家人,都与温家对她好无关。 她转眸看向陆君砚,“我不喜欢亏欠旁人。” “何来亏欠一说?温家人所做不也是完成自己心中的执念?你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便是。”陆君砚缓缓地道。 “譬如,江夫人幡然醒悟,心中有愧求你原谅,你会原谅她吗?” “你不会。因为她再如何求你,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减轻心中的愧疚;同样温家又何尝不同呢?对亲生女儿无法养在身边的愧疚和天生的亲近。” 温家所做的一切,同样也是自己内心的诉求。 江知念怔然想了许久,陆君砚安慰道,“有些事情本就不必想那么明白,顺其自然便是。” 闻言,江知念豁然开朗,没错,除了这些事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镇国公虽破楼兰,但楼兰的实力仍旧不容小觑,大绥国力不弱,边关的百姓却经不住更久的战争了,于是楼兰派了使臣入京和谈,这半个月,大半个朝廷都围绕此事忙碌,和谈当日必然会签各种条约。 必须在此之前草拟议论,温长安最近几乎快住在皇宫之中,就是在与门下省其他人一道审核草拟的条约。 终于,在昨日和谈完全结束,接着便是同庆宫宴了。 宫宴前一日,江知念就让扶光将江枫带到侯府来,明早一道出发。 翌日。 荣安侯府分了三辆马车入宫,江知念把江枫带在身边细声嘱咐,好在江枫懂事,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也不多言多看,并未增添麻烦。 不比之前的宫宴,这次礼部备得磅礴大气,大有震慑的意味在其中,选用的宫殿也是最大的承乾殿。 两人走在绥帝专程为陆君砚所修的宫道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凭什么这两个人可以走,本公主不可以?” 江知念回头,只见似白玉铺成的甬道尽头,一个身着金莲花橙色衣裙的女子,正气怒地问罪守卫。 只一眼江知念便察觉此人身份不一般,她衣裙的风格不似大绥,想来应该是楼兰女子。 她是楼兰的公主? “这宫道是圣上专程修给荣安侯府世子所用,除他与贴身侍奉之人,谁也不能通过,请公主移步!” 守卫并没有说谎,来宫里觐见者,无论多么身份显赫,也得一步一步走那台阶上去,就连太子也不例外。 方才云终也带着江枫走的另一条路。 “专门给他修的?他很厉害吗?”玉竺公主远远看去,只能大概瞧见两个人的模糊背影,那什么世子,看上去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不过不知为何,看过去有些眼熟。 守卫则道,“世子患有眼疾,不便行台阶,圣上方才开恩。” 且,这宫道直通皇帝的宫殿,人人都能走那还了得? 玉竺听完,收了性子,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冷哼一声便折返去了另一边。 “在看什么?”陆君砚音色冷清,但对江知念说话时,却格外温柔一些。 江知念回头,“楼兰来的公主,在想她此行的目的。” “两国和谈,公主入京没有别的目的,只有和亲。就是不知道花落谁家,这位公主的性子,可比何姑娘要骄横得多。” 江知念先是问道,“你们见过?”又为何皎皎说话,“皎皎哪里骄横?皎皎最是知礼。” 陆君砚弯了弯嘴角,此时何皎皎若是在此,只怕感动得不得了,世间居然有这般欣赏她的人。 “先前去护送镇国公时,有过几面之缘。”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承乾殿外,宫道虽缓,却要比另一条路远一些,所以两人到殿内时,玉竺公主早就到了,她就故意盯着殿门口,直到看到江知念和陆君砚。 她一瞧陆君砚眼睛上系着白绸遮眼,果真是个瞎子,面露不屑,“荣安侯府世子,就是你?” 陆君砚道,“是我。” “原来你就是那个瞎子!”当时护送的队伍之首那辆车舆里坐的人就是他! 玉竺嗤笑一声,她还当圣上专门修宫道之人,是什么大人物。 江知念闻言,微蹙黛眉,“公主,请让一下。” 因她在此挡着,两人一直被堵在门口,眼见后头来的人越来越多,玉竺撇了撇嘴,多看了江知念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知念扶着陆君砚落座,凑近他低声道,“这些话,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陆君砚淡淡一笑,他自是不介意,不过知念的关心,也叫他无比受用。 而这和谐的一幕,被进来的沈怀安尽数看了去,眸光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太子妃宋慧和江若蓁都在他身后,目光也都不约而同落在陆君砚和江知念身上。 宋慧眼底都是嘲讽,可江若蓁却都是恨意。 江若蓁死死盯着江知念,她不明白为什么,江知念什么都要和她抢。 她的身世,家人的宠爱,如今,连怀安哥哥的喜欢,她也要抢! 江若蓁是最先发现太子与江知念感情变化之人,方才太子顿步那一瞬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不止这些! 江知念都嫁给那个瞎子了,太子还不死心,叫她怎么能不恨? 她不会放过江知念的! 等到绥帝和皇后等人落座,宫宴也正式开始,楼兰使臣献言,他们的玉竺公主的舞乃是一绝,今日让那个公主给圣上献舞一曲。 圣上应允,此乃既定节目,无非是玉竺献舞,再赏赐一番,皇帝赐婚。 这个流程众人心知肚明。 玉竺没有换舞衣,将长裙稍稍系起,来到殿中。 为她伴奏的也是宫中乐师,只不过其中夹了一道他们楼兰自己的乐器声,江知念一开始看得津津有味,想着大绥与楼兰风俗处处不一。 大绥跳舞,更讲究意境,楼兰的舞蹈,更着重动律。 她正欲与陆君砚讨论,却想起来他看不到,自己岂不是戳人伤口?陆君砚似是察觉到了,便岔开话题道,“今日这宴上口味还习惯吗?若是不习惯,我命云初去御膳房给你拿些旁的?” 宫宴上的食物口味比较清淡,适合所有人,挑不出错处来。 江知念道,“不用,这么多人……” “人多怎么了?” 两人交头接耳,便忘了殿中还在跳舞。 宋慧无人说话,只能找江若蓁说,“你可知这玉竺公主来京城的目的?” “什么目的?” “自然是和亲。”宋慧稍有嫉妒地看着殿中的玉竺,玉竺玲珑苗条的身段,是她梦寐以求的。 原本还不以为意的江若蓁眼眸一沉,楼兰的公主要和亲?那岂不是……她看向看得津津有味的沈怀安,心头一紧。 宋慧微微一笑,见她那模样,便知目的达到了。 她可不想再多一个女人跟自己分太子,江若蓁定然也不想,那便看看她的手段。 第279章 比舞 一舞毕,众臣已经带头夸了起来,将玉竺说得此舞有天上没地上的,以引出绥帝接下来赏赐的话。 绥帝眼眸似鹰,爽朗一笑,眸光来回地在下面的皇子与世家子中巡回,最后,落在了沈怀安身上,其实与公主和亲,最好的便是太子。 一个帝王的后宫,本就需要形形色色的妃子,各有千秋也各有用处。 却还是想问问其他皇子的意见,“大家觉得玉竺公主的舞如何啊?” 江若蓁见状,突然出声道,“皇上,玉竺公主的舞姿的确很美,可王大人所言却不妥,我们大绥难道就没有比得过玉竺公主的人吗?” 这话一出,果然王大人意识到此话欠妥,楼兰使臣就在下面,不能失了大绥的威风啊! 玉竺公主冷笑一声,并不服气,“我从会走路时,母妃便教我跳舞,通体柔若无骨,你们大绥能有比得过我的人?” 楼兰本是战败国,玉竺公主的气焰却并不低,似乎绥帝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两国所比的,不只是舞。 他脸上却仍是笑意,眸光却冷了下来,“哦?难道你可以跳得比玉竺更好?” 江若蓁起身回话,“回圣上,儿臣的舞尚且比不上玉竺公主,可儿臣却知晓有一人的舞,可以与玉竺公主一较高下!” 接着,她目光落到江知念身上,“那便是荣安侯府世子妃,我的长姐。” 丝竹既停,殿上说什么都能听得见,被提及的江知念眸光一冷。 听到这个人是江知念,绥帝脸色微微一沉,她是君砚的世子妃,他也有几分私心,正欲为其开脱,宋慧也出声道,“是啊,儿臣在尚在闺中时,世子妃的盛名便传遍了京城,春蒐的魁首,世子妃也没少拿,想来对世子妃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世子妃,眼下正是你为大绥出战的最好时机。” 宋慧幸灾乐祸地看向江知念,这话都抬到这里了,她倒想看看江知念要如何应对。 陆君砚则道,“回圣上,太子妃此话臣却听不明白,今日宫宴为的是共庆两国和谈,免于相争,一支舞罢了,何必说得如此争锋相对?” 玉竺公主却忽然道,“你们这是自知比不过我,所以这是你们大绥在向我示弱不成?” 仅仅这一句话一出,江知念心底发沉,便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跳舞了。 原因无他,为了大绥的体面,今日玉竺这焰气也必须要压一压。 江知念起身眸光一转看向玉竺,原本她身上柔和的气场忽然转变,那一双美眸带了几分凌厉,眼尾上扬,所有人恍然发现,原来这才是江知念真实的样子。 想起来许久之前,江知念就是这般,张扬明媚。 “玉竺公主,这里是我大绥皇宫,可不是你楼兰的战场,论不上强弱之分。” “大绥的强弱,你们楼兰在潼门关不就领教清楚了吗?”江知念声音清脆,分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却俨然有了威严在里面。 玉竺脸上露出一丝难堪,这一次的确是大绥败了她们楼兰! 绥帝的脸色,在此才好了一些,江知念目光扫视那一些楼兰使臣,明明是战败国,却任由自己的公主在战胜国放肆,分明就是他们心中不服。 可这些人心里的不服气,是她跳一支舞就能摆平的吗? 显然不是。 可大绥的其他大臣不懂,他们目光期盼或是审视想要将她架在高台上,让她一个女子来为大绥赢下这一局。 已经无关其他,不过是他们的好胜心使然。 江知念虽然知晓,可又不得不顾全大局,“玉竺公主不就是想比舞?我可以应下!” 陆君砚欲出声护她,被江知念按下,她声音不轻不重,不卑不亢,眸光直指玉竺,“可公主也要知晓,承乾殿不是潼门关,舞技也并非刀剑,不过是我大绥女子素日里陶冶情操,丰富闺阁生活的东西。” “我们大绥的安宁,可不会寄托在女子这一舞身上!” 江知念这一言,掷地有声。楼兰不就是等着玉竺这一舞名动京城,然后寻一个皇室中人联姻,以保全楼兰的安宁吗? 这话,就仿佛一把利刃,狠狠扎进了楼兰使臣和玉竺公主的心里。 绥帝大悦,“哈哈哈,知念说的也是,不过是女儿家琢磨的东西,何至于此?胜负之分,玉竺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既认同了江知念的话,又算是给两方一个台阶。 江知念福身一礼,“还请圣上允许知念准备一二。” 淑妃赶紧道,“好在臣妾那里有备好的舞衣,原本是给七公主生辰的贺礼,看来与知念有缘。” 淑妃眼中喜色难掩,眼下这事情被江知念巧妙化解了,可宫宴结束,江若蓁和宋慧两个事头子,不被圣上责怪都有假,再想想这两人与皇后的关系。 她瞧也不用瞧,就知晓皇后此刻的脸色有多难看。 江知念退了下去,淑妃的人带她去宫里换上舞衣,何皎皎偷偷跟着她溜了出来问,“念念,你可有把握?那个玉竺公主,我是知晓的,她的舞的确难寻敌手。” 江知念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我很久都没跳舞了。” 第280章 成为人尽可嘲的下堂妇? 以前为了纤体,江知念偶尔也会练舞,自从江若蓁回到江家,她便再没精力去做这些事情,更别提她重生之后。 “不过有你方才的话在前,输赢圣上都不会怪罪你的。” 这也是江知念尽力为自己争取到的。 七公主豆蔻年华,却比江知念矮上一些,好在舞衣做得本就稍长一些,江知念进去换衣裳,何皎皎在外头来回踱步。 她自小生在潼门关,潼门关虽然隶属于大绥,但与楼兰往来颇多,民风也相近,所以她也很清楚,楼兰的舞风格单一,远没有大绥千年传承的底蕴,若是想要在舞上赢得玉竺公主,最好的方式是讨巧。 何皎皎想得一个法子,恰好江知念换了舞衣拉开门,两人异口同声。 “我有办法了!” “我想好了。” 何皎皎问,“你想好什么了?” “我想好跳什么舞了。皎皎,你可会作画?” 何皎皎疑惑,“作画?不是跳舞吗?” 江知念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她和玉竺公主跳的舞必定是两种风格,高下全凭主观,与其强争高低,不如借助巧劲,只是法子不同。 江知念所想,是在殿中设一副巨大的素色屏风,再隔着屏风起舞,如同皮影一般,若隐若现,皎皎则在屏风之前,执笔作画。 “我画艺不精,但可以一试。”尚且算作中规中矩。 承乾殿中,歌舞升平,宏大的乐声与舞姬相衬,乃辉煌盛世之景,忽然来人抬了屏风置于殿中,接着殿内光线暗了两分,立刻有了骚动。 皎皎让人将承乾殿遮光的帘子放了三分,又在屏风后端了金烛展。 正有人要发话时,忽然那素色屏风上出现一道纤细窈窕身影,琴音随之而至。大家听多了恢弘之乐,这一道琴声如戈壁清溪,是之甘泉。 众人都静了下来,只见何皎皎上来,执笔沾墨,在屏风上开始作画。 “这是在做什么?” “作画?” “不过是普通的山水意境图,且留白过多——” 这人评判的话语还没说完,只见何皎皎唇角含笑,收了笔,原本只有古琴若潺潺溪流之声,忽然加入了其他的乐器和声,而屏风后的人影开始动起来! “快看!” 原来过多的留白,正是为了给江知念的身影,灯影映上,轻柔妙曼,仿佛林间翩跹的蝴蝶或是山雀,一不留神就会飞走。 众人屏住呼吸,目光落在那屏风上,随着舞姿变幻,忽然——乐声变得浑厚,屏风上竟赫然出现一道道红痕! 原来是承乾殿后的编钟被敲响,视听结合,叫人汗毛林立! 江知念舞袖之时,袖口沾了朱砂,每次与屏风相触便能留下一笔,凌乱却有序,像是杀戮打破了太平山河之景。 而楼兰多戈壁沙漠,并无这样的景色,所以这幅图有意所指的是楼兰贸然开战的罪行! 一曲毕,承乾殿静地无一人说话。 直至屏风撤去,江知念上前回话,她先是看了楼兰使臣一眼,随后眼眸微垂“望山河太平,国运昌盛,以此图警示。” 谁能说这舞跳得不如玉竺公主呢?江知念的舞的确挑不出错来,意境立意更是精妙绝伦,绥帝拍手称好,殿中便没有说不好的。 玉竺略有不服,却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毕竟这是主观的事情,目光从江知念身上移开,忽然发现那头陆君砚眼睛上的白纱摘了下来,完整地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呼吸几乎一窒! 是巧合吗? 自然不是,方才他就因云初的“不小心”,不得不摘下白纱,旁人跳舞他可以不看,但绝不能错过知念的舞。 江知念回完话,就下去换衣裳了,殿上亦有旁人进进出出,江知念绕过承乾殿,宫婢已经在等她,“淑妃娘娘说,这舞衣便赠予世子妃了,奴婢这就带您去换衣裳。” 江知念点头,却发现并非是去淑妃宫里的路,江知念眸光微动,“这条路似乎不是去淑妃娘娘宫里的路。” 那婢女道,“娘娘宴上喝了酒,一会儿要回宫休息,眼下不便再去换衣裳,让奴婢带您去长乐宫。” “大姐姐!” 江枫身后跟着云终,他远远地就看到了江知念,眼睛一亮跑了过来,“大姐姐,你来接我了?” 那宫婢见还有人,神色有一丝紧张。 “世子妃,没有娘娘们发话,旁人不能去长乐宫。” 江知念浅浅一笑,蹲下身,摸了摸江枫的脑袋,又拉着他的手道,“再晚些,大姐姐还要去换衣裳,若是累了,便让云终哥哥带你去寻世子。” 言罢,她又跟着宫婢去了长乐宫。 “世子妃,您换好了出来就是,您原本的衣裳,娘娘已经差人放在里头。” 说着,江知念已经推门而入,这长乐宫她并不是没来过,对这里的布局还算是了解,只她刚进来,门就被那婢女合上了,江知念走到殿内一盏屏风前,几步的距离,她的衣裳就挂在那里。 江知念却没着急脱衣服,倒是转头将殿中供着的冰盆中的冰倒入了香炉之中。 谁知道这香炉之中是不是正经香。 她利落地做完这一切,将沉重的冰盆放在地上后,一转身,便被一个挺拔的身影欺上,江知念整个人往后仰,退后两步。 果然又是他。 沈怀安见人往后退去,伸手直接在她腰间揽过,不许她拉开距离。 此刻她穿的还是舞衣,将她不盈一握的腰勾勒出来,沈怀安指腹甚至能感受到她腰间的温热,江知念站稳后,用手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开。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还没想好?”沈怀安眸光低垂,落在江知念的清晰的锁骨上。 “沈怀安,放开我!” 沈怀安竟然真的听话地放开了她,以示谈判的诚意,只是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从江知念的身上移开过。 “你今日费尽心思在这里见我,定是想好了条件,不如说来我先听听?”江知念防备地看向沈怀安,也没有逃跑的打算,沈怀安既然将她带到这里,就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孤要你与陆君砚和离。” 他毫不犹豫道,只要江知念和陆君砚和离,她在京城之中便是无根浮萍,那便任他安排了。 江知念轻嗤一声,沈怀安眸光微沉,她不愿意? “玉竺公主入京和亲,你猜她会选谁?” 选谁与她有什么关系?江知念觉得莫名,可看到沈怀安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玉竺要选陆君砚。 可陆君砚和她已经成亲,何况方才在殿上,她还出言羞辱了陆君砚,怎会选他? 沈怀安勾着唇,“一个败国公主,哪里来的选择权,孤让她选谁,她就必须选谁。” “江知念,你应或者不应,玉竺都会选陆君砚,父皇纵使偏袒他,也并非偏袒你。你可想明白了,是自己请离,还是到时候做一个人尽嘲笑的下堂妇!” 第281章 为长姐尽力 沈怀安看着她那双美眸中的意外和一瞬怀疑,心中大悦,“可你若是答应孤,至少能保住自己的体面,用这解药去寻陆君砚换和离书,此后两不相欠。” “你凭着孤的一品楼自己开云萃楼的事情,孤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有傍身的钱财,和离之后,自由自在,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江知念的确有些惊讶,她惊讶于为何沈怀安能猜到自己所想,原本和陆君砚成婚,也是无奈之举,眼下,沈怀安仿佛将这个脱离的机会给了她。 说着,沈怀安直接从身上掏出那药瓶,他大掌摊开,似乎在诱惑她,“怎么样?” 江知念眸光落在药瓶之上,想要伸手,沈怀安唇角噙着势在必得的笑意,可刹那间,江知念便把他的手推开,抬眼道。 “殿下怎知,我不想留在荣安侯府?世子待我很好,比之殿下好一万倍!”江知念故意说话激怒沈怀安,“殿下是不是忘了当初鹿卧山,你想置我于死地?” 沈怀安的手被推开,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接着眼眸便染上了阴翳,他咬牙切齿,“他不过是一个瞎子!一个瞎子能做什么?!” “你以为你现在当这个世子妃有多风光?你可知旁人在背后都嘲笑你,笑你从太子妃变成一个瞎子的世子妃!江知念,这些你都清楚!” “你不是爱慕虚荣,你不是趋炎附势吗?只有孤,才能让你站在权利的巅峰!给你你想要的!” 说到激动之处,沈怀安甚至扣住江知念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他逼着江知念与他对视,将解药收好,另一只手在她的领口处狠狠一拉! “洞房花烛夜那日,他连你人都摸——”不到!沈怀安剩余三个字在嗓中卡住,最后黑眸中有滔天怒意!整个人却愣在原地,江知念趁此推开他!拉起了自己的领口。 在江知念白皙的肌肤上,领口之下,有着几处泛红的印记,正是这几处印记,如同利刃刺痛了沈怀安的眼睛。 “江知念,你居然愿意?!”沈怀安怒吼道。 不知道是不是江知念的错觉,她竟觉沈怀安此刻的眼眸泛着一丝红意,不过这也不是她所关心的。 “太子这么热衷于别人夫妻的房事?” 沈怀安咬牙,他刚抬步上前,想要瞧瞧真假,忽然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怀安哥哥!” 他的动作生生止住,江若蓁看到沈怀安和江知念在一起,她狠狠瞪了江知念一眼,却又掩饰下来,柔柔道,“怀安哥哥,宴上没看到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姐姐也在啊。” 沈怀安垂着眼,没有理会江若蓁。 江若蓁上前,想揽住他的手,沈怀安却先一步大步离开,临走时,他深深看了江知念一眼。 “怀安哥哥!”江若蓁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沈怀安头也不回走了,江若蓁见他走远了,神色也变得冰冷起来,她忌惮地看着江知念。 “姐姐,你和殿下为何在一起?” 江知念并不想理会她,转而关上了殿门,走到屏风后去换起了自己的衣裳。 见其不理会自己,她更是恼怒,一把夺过江知念的衣裳,“江知念,你从小就抢我的东西,江家的一切便罢了,如今连我的夫君也要抢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婚了,你现在是陆世子的世子妃!” 江知念冷眸一抬,“我知道,殿下知晓吗?” 分明就是沈怀安来招惹她的! 江若蓁语气幽怨,“你乃是臣妻,你可知这些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你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勾引殿下?” 勾引?江知念被气笑,“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如同你一般低贱!” “我亲眼看到,你大婚那日,太子进了你的新房,我若把此事告诉陆世子,你就等着被浸猪笼!” 大婚那日沈怀安进她房间被江若蓁看到了?江知念忽然看向她,“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她从江若蓁手上夺过自己的衣裳,在江若蓁要说话之前,抢声道,“比起这些事情,太子或许对张根正对事情,更感兴趣,你觉得呢?” 原本理直气壮的江若蓁浑身一僵,倒退两步,扶着屏风才能站稳,“你,你……” “你怎么知道他?!”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为何,为何江知念还会知道? 江知念眼中尽是恨意,她一步一步逼退江若蓁,“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若蓁,自你回到江府开始,你做了多少恶事,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怎么敢质问我?我勾引沈怀安?” “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是怎么爬上他的床!” “怎么?你当真以为,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了?你以为,我就不恨你?” “你,你有什么证据……”江若蓁慌乱地问,被逼退到撞到博物架,整个人坐在地上,毫无刚才的神气。 江知念俯视着她,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你就最好期望,我没有证据。” 两人的态度反转,江知念忽然俯下身,缓缓抬起江若蓁的下颌,“既然你听到了我和他的话,那不如就让若蓁妹妹为长姐尽些力。” “我要太子手中的那枚解药,你去偷出来给我。” 江若蓁咬唇,“我凭什么要帮你?” 江知念嗤笑,“做了江家女这么久,怎么这点长进也没有?沈怀安当真那么好心放我自由?我可不想和你共侍一夫。我嫌恶心!” 但更重要的是,“我若是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那你想要的证据,我可能会有。” 第282章 玉竺非他不嫁 江若蓁的心如同被江知念捏在手中,她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捏碎! 她一双眸子转了转,许是想明白其中厉害关系,她声音弱了几分,“我不知你说的解药。” “一个青绿色的玉瓶,现在在太子身上,好妹妹,你与太子情深意重,这份差事除了你,我还真不知交给谁。” “也只有你能近他的身了,今日宴上殿下若是多喝了些酒,岂不需要你服侍左右?”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江若蓁还不知道怎么做,那便有些太蠢了。 “我只能尽力。” 她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看了江知念一眼,转身离开了长乐宫,江知念冷笑一声,将衣裳换好后,才回了殿上。 江知念刚走进承乾殿中,便听到绥帝的声音,“朕的儿子里,一个都没有你心属的?” 玉竺公主笑道,“姻缘姻缘,讲究的便是一个缘字。大抵是因我与各位皇子,都没有这个缘分。” “那你与谁有缘?” 江知念从一旁回到陆君砚身边,还没来得及落座,只见玉竺公主侧身看向陆君砚,像是看不到江知念的存在一般,扬颌道。“我与陆世子便有缘分,陆世子一路护送我们入京,我早已对陆世子情根深种,非他不可!” 胡说八道。 陆君砚可没忘了方才她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出,这话在他耳朵里,便有种自己被人做局了的感觉。 众人哗然,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就连坐在最上端的绥帝,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所有人都看向陆君砚,他端坐在那处,俊美清隽地与旁人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直至身边的倩影走近。 大家自然又将目光移到了江知念身上。 仿佛看了什么大八卦。江知念方才跳舞赢了玉竺公主,玉竺公主便要抢别人夫君不成? 意识到自己是众人目光中心,她看向玉竺公主,后者只是挑衅一笑,“世子妃,你也在?” “在我们楼兰,若是两个女子想要争抢一个郎婿,就要比个高低,谁赢,谁就能赢得这个郎婿!” “世子妃可要与我比一比?” 江知念眸光微微一顿,落在陆君砚身上,旁人都无法看到桌子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节泛白,紧张得不行。 她一笑,“公主说,姻缘姻缘,讲究一个缘字,可缘分天注定,比是比不出来的,可见你们楼兰的规矩自古便是错的。” 玉竺公主闻言,那挑衅的笑意当场消散,江知念气定神闲地瞧着她,脸上并无半分被抢郎婿的不悦,像是眼下讨论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若说比,玉竺公主刚才不是已经和我比过了?” 玉竺,“你!”她勾了勾唇,“缘分天注定?我怎么听说,你原本并非与陆世子定亲?” 眼眸的余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上头的太子,“况且,我乃是楼兰公主,而你——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 “够了!”陆君砚沉声喝道,俊逸的脸上怒意明显,他想要起身,江知念扶了一把。 绥帝忙出声,“慢些。” 陆君砚顺手便握住江知念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侧一拉! “臣已娶妻,并无纳妾的打算。” 绥帝目光移到玉竺公主身上,“君砚已有世子妃,玉竺你选旁人。” 玉竺却不肯,她执着道,“皇上,自玉竺看到陆世子第一眼起,便心悦于世子,请皇上成全!” 殿上,绥帝黑眸微沉,不怒而威,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君砚! 皇后适时出声,“玉竺公主,少年慕艾实属正常,可陆世子身患眼疾,你可想好了?” 玉竺公主毫不犹豫,“我愿意!” 闻言,皇后也只能劝皇帝道,“皇上,君砚身边多一个照顾他的人也好,玉竺性子活泼,与知念一动一静,岂不刚好?”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玉竺公主身份贵重,臣自知不足,不敢高攀。” “君砚,本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是一心为你,玉竺公主美若天仙,身份尊贵,于你而言是一门好亲事,至于知念……”皇后眸光稍移,落在江知念身上。 一个孤女,又没有娘家撑腰,何须在乎? 她轻轻一笑,“不如便将玉竺公主娶为平妻,这样也不算委屈知念。” 能和一国公主平起平坐,这是江知念的荣幸。 皇后此话,绥帝却当真听了进去,却有其他的考量,倘若将玉竺指给君砚,以玉竺的身份的性子,在荣安侯府还有谁能欺辱到君砚头上去? 谁想动君砚,都得先看看玉竺的面子。 若是抬为平妻,也不算愧对江知念,更不算他食言。 “君砚,皇后这话不错,玉竺对你一片真心……” “皇上,臣答应过知念,此生绝不纳妾!” 陆君砚沉声道,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毕竟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世间鲜有男子愿意为了妻子一辈子不纳妾! 况他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便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江知念也微微侧目,心中暖意流淌。 其实听到玉竺这么说,她并非一点情绪都没有,只是此刻藏起来罢了,她不仅有委屈有怒意,对陆君砚也有怨,虽然她明明知晓都是沈怀安的计策。 “皇后说得对,玉竺可以做你的平妻。” 陆君砚心头一紧,看来皇帝是打定了主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然不能直接驳了天子的话,可他也绝不会娶玉竺。 绥帝正欲接着说下去,只见陆君砚剑眉紧皱,下一刻便直直倒了下去!伺候在身侧的云初赶紧扶住陆君砚,喊道,“世子!您怎么了?!” 江知念美眸微微睁大,她感觉到紧紧握住她手的陆君砚,忽然松开了她的手,接着往云初那一侧倒去,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刻她心跳几乎停止,耳边再也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第282章 玉竺非他不嫁 江若蓁的心如同被江知念捏在手中,她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捏碎! 她一双眸子转了转,许是想明白其中厉害关系,她声音弱了几分,“我不知你说的解药。” “一个青绿色的玉瓶,现在在太子身上,好妹妹,你与太子情深意重,这份差事除了你,我还真不知交给谁。” “也只有你能近他的身了,今日宴上殿下若是多喝了些酒,岂不需要你服侍左右?”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江若蓁还不知道怎么做,那便有些太蠢了。 “我只能尽力。” 她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看了江知念一眼,转身离开了长乐宫,江知念冷笑一声,将衣裳换好后,才回了殿上。 江知念刚走进承乾殿中,便听到绥帝的声音,“朕的儿子里,一个都没有你心属的?” 玉竺公主笑道,“姻缘姻缘,讲究的便是一个缘字。大抵是因我与各位皇子,都没有这个缘分。” “那你与谁有缘?” 江知念从一旁回到陆君砚身边,还没来得及落座,只见玉竺公主侧身看向陆君砚,像是看不到江知念的存在一般,扬颌道。“我与陆世子便有缘分,陆世子一路护送我们入京,我早已对陆世子情根深种,非他不可!” 胡说八道。 陆君砚可没忘了方才她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出,这话在他耳朵里,便有种自己被人做局了的感觉。 众人哗然,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就连坐在最上端的绥帝,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所有人都看向陆君砚,他端坐在那处,俊美清隽地与旁人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直至身边的倩影走近。 大家自然又将目光移到了江知念身上。 仿佛看了什么大八卦。江知念方才跳舞赢了玉竺公主,玉竺公主便要抢别人夫君不成? 意识到自己是众人目光中心,她看向玉竺公主,后者只是挑衅一笑,“世子妃,你也在?” “在我们楼兰,若是两个女子想要争抢一个郎婿,就要比个高低,谁赢,谁就能赢得这个郎婿!” “世子妃可要与我比一比?” 江知念眸光微微一顿,落在陆君砚身上,旁人都无法看到桌子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节泛白,紧张得不行。 她一笑,“公主说,姻缘姻缘,讲究一个缘字,可缘分天注定,比是比不出来的,可见你们楼兰的规矩自古便是错的。” 玉竺公主闻言,那挑衅的笑意当场消散,江知念气定神闲地瞧着她,脸上并无半分被抢郎婿的不悦,像是眼下讨论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若说比,玉竺公主刚才不是已经和我比过了?” 玉竺,“你!”她勾了勾唇,“缘分天注定?我怎么听说,你原本并非与陆世子定亲?” 眼眸的余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上头的太子,“况且,我乃是楼兰公主,而你——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 “够了!”陆君砚沉声喝道,俊逸的脸上怒意明显,他想要起身,江知念扶了一把。 绥帝忙出声,“慢些。” 陆君砚顺手便握住江知念的手,将她往自己身侧一拉! “臣已娶妻,并无纳妾的打算。” 绥帝目光移到玉竺公主身上,“君砚已有世子妃,玉竺你选旁人。” 玉竺却不肯,她执着道,“皇上,自玉竺看到陆世子第一眼起,便心悦于世子,请皇上成全!” 殿上,绥帝黑眸微沉,不怒而威,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君砚! 皇后适时出声,“玉竺公主,少年慕艾实属正常,可陆世子身患眼疾,你可想好了?” 玉竺公主毫不犹豫,“我愿意!” 闻言,皇后也只能劝皇帝道,“皇上,君砚身边多一个照顾他的人也好,玉竺性子活泼,与知念一动一静,岂不刚好?”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玉竺公主身份贵重,臣自知不足,不敢高攀。” “君砚,本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是一心为你,玉竺公主美若天仙,身份尊贵,于你而言是一门好亲事,至于知念……”皇后眸光稍移,落在江知念身上。 一个孤女,又没有娘家撑腰,何须在乎? 她轻轻一笑,“不如便将玉竺公主娶为平妻,这样也不算委屈知念。” 能和一国公主平起平坐,这是江知念的荣幸。 皇后此话,绥帝却当真听了进去,却有其他的考量,倘若将玉竺指给君砚,以玉竺的身份的性子,在荣安侯府还有谁能欺辱到君砚头上去? 谁想动君砚,都得先看看玉竺的面子。 若是抬为平妻,也不算愧对江知念,更不算他食言。 “君砚,皇后这话不错,玉竺对你一片真心……” “皇上,臣答应过知念,此生绝不纳妾!” 陆君砚沉声道,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毕竟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世间鲜有男子愿意为了妻子一辈子不纳妾! 况他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便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江知念也微微侧目,心中暖意流淌。 其实听到玉竺这么说,她并非一点情绪都没有,只是此刻藏起来罢了,她不仅有委屈有怒意,对陆君砚也有怨,虽然她明明知晓都是沈怀安的计策。 “皇后说得对,玉竺可以做你的平妻。” 陆君砚心头一紧,看来皇帝是打定了主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然不能直接驳了天子的话,可他也绝不会娶玉竺。 绥帝正欲接着说下去,只见陆君砚剑眉紧皱,下一刻便直直倒了下去!伺候在身侧的云初赶紧扶住陆君砚,喊道,“世子!您怎么了?!” 江知念美眸微微睁大,她感觉到紧紧握住她手的陆君砚,忽然松开了她的手,接着往云初那一侧倒去,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刻她心跳几乎停止,耳边再也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第283章 中毒?解药? “世子?陆君砚?!”江知念握住他的手,陆君砚修长的手指泛着凉意,整个人的脸色也苍白无比。 绥帝当即起身,大步流星走来,宴上也骚动起来,“来人!传御医!” 云初忙道,“求皇上恕罪,让属下将世子带回侯府,府上有徐先生,只有徐先生才了解世子的身子!” 皇帝眸光深沉,倘若让人去传徐闻璟入宫,一来一回,的确耽误病情,君砚为何突然中病?其中蹊跷,他却不敢去赌,只盼着陆君砚平安,“速速护送世子出宫!” 江知念跟在云初身后,步伐凌乱,她声音看似沉静,却带着细微的颤抖,“云初,世子这是什么症状,之前可有过?” 她从未听说过,却不可自抑地想到了太子所说,陆君砚的眼疾是中毒,他中毒已深,若再拖下去,便是药石无医! 云初道,“世子小时候落下的病根,身子时好时坏,属下也说不清楚。” 江知念深深吸气,她忽然停下步子来,绥帝特赐轿撵将其送到宫门处,她却没有与云初一同送陆君砚上马车,“你速速送世子回府,我与云终和江枫一道。” “世子妃,江小公子那里有云终,您与世子一起。” 江知念摇头,她执意留了下来。 云初便也不好再说什么,马车驶出有一段距离了,原本一脸病色的陆君砚缓缓起身,眼眸之中也有了神色,他撩开那帘子,偷偷看了一眼只蚂蚁般大的江知念的身影。 “世子,方才世子妃担心您,担心得都快哭出来了。” “您怎不同世子妃说实话?” 陆君砚微微一顿,不知云初所说的实话是什么,只道,“方才情况紧急,她若是与我一道回去,便知晓实情了。” 却有自嘲一笑,“却到底比不过她心中的人。” 虽说她牵挂着江枫,只是她的弟弟,可足以见得自己并不重要。 云初不同意道,“世子,您这就在钻牛角尖了,世子妃今日在宫宴上受了委屈,却一句委屈的话也不说,江小公子毕竟年纪尚小,若是在宫里有什么意外,世子妃如何好受?” “世子妃方才说了,她接上江小公子就立刻回府来看您。” 陆君砚眼眸一垂,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不懂。” 云初:还有我不懂的事? …… 江知念从未走得这么快过,双脚沉重甚至泛着酸痛,可她也不敢慢下一丝!她眸光坚定,凝聚在一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江雪宁带着江枫迎面而来,她神色慌乱,见了江知念,小跑了过来,“长姐!世子…世子如何了?” “已经回府了,我来带枫儿出宫。” 她朝江雪宁身后看了一眼,除了云终再无其他人,眼底有些失落。 江雪宁把江枫推了过来,“枫儿,你千万听话,不可给长姐再添麻烦了。今日要多谢长姐。” 江枫连忙牵起江知念的手,听话地点着头。 江知念朝着云终道,“云终,你速去套车。” 闻言,云终不敢耽搁,待他走远后,听江雪宁道,“我方才没寻到她。长姐,你先回去。” 江知念也没有与江雪宁多说,点了点头,就带着江枫出宫了。 一路上江枫察觉到气氛紧张,不敢多说一句,直到上了马车,他瞄见江知念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和略微苍白的脸色,他忽然拉住了江知念的手。 正出神的江知念,回过神来,看向江枫,“枫儿怎么了?” “舍不得你阿姐?” 江知念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若没有此事,枫儿与雪宁倒是还能多相处一会儿。 江枫摇着头,忽然从自己的衣兜之中,掏出一件东西来,他小小的手拿到江知念的眼前时,才慢慢摊开,他的手心之中赫然拿着一只青绿色的药瓶! “大姐姐,阿姐让我给你的。” 这是,陆君砚眼疾的解药! 江知念有一丝不确定,“你阿姐方才让你给我的?” 枫儿点着头,一脸认真,“大姐姐,你别担心,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她此刻心中悬着巨石,半点也不敢放松,眸光落在江枫那张小脸上时,让她稍稍有一丝安慰,眼中有了一丝泪意,紧紧握住江枫的小手。 “好。” 一回到荣安侯府,江知念便问了眼下世子在何处,听闻世子被安置在他的院中,便立刻去了。 江知念刚转进院外,看到外面站着刘杏儿,自从听闻世子在宫宴上出事回府后,她便立刻来了此处,只是云初没让她进去。 刘杏儿在外来回踱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转眼看到江知念回来,她红着眼,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正室,“世子妃怕不是在宫宴乐不思蜀了?世子出了事情,你为何没有同世子一道回来?” 江知念视若无睹,停住步子,“让开。” 她没工夫陪刘杏儿废话。 刘杏儿气结,这个女人,怎么还敢这么嚣张?等世子哥哥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休书! 云初见了江知念,连忙迎了上来,有云初在这里,刘杏儿也不敢多寻麻烦,跺着脚回去了! 江知念进去后问道,“徐师兄可在?” 云初点头,“徐先生在里面。” 她推开门,大步入内,只见徐闻璟正在坐在外间写方子,抬眼见了江知念,两人眸光对视一眼,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两人一道出了屋子。 “世子身子如何?可是…会危及性命?”刚关上门,江知念便迫不及待问道。 “危及性命?……”徐闻璟眸色有异,只可惜江知念心思不在此处,所以也没能看出来。 世子装病的事情,竟然还没有与小师妹说吗? 徐闻璟对此,十分不赞同,更对陆君砚有了不满。 江知念只以为徐闻璟是怕她担心,脸色愈发难看,难道沈怀安所言不假? 她再三思索后,忽然发问,“徐师兄,你别瞒我,世子这是不是中毒了?” 徐闻璟又是一愣,世子到底有没有和小师妹通气?怎的小师妹又知晓眼疾是中毒的症状? 却不知世子的眼疾已经好了吗? 第283章 中毒?解药? “世子?陆君砚?!”江知念握住他的手,陆君砚修长的手指泛着凉意,整个人的脸色也苍白无比。 绥帝当即起身,大步流星走来,宴上也骚动起来,“来人!传御医!” 云初忙道,“求皇上恕罪,让属下将世子带回侯府,府上有徐先生,只有徐先生才了解世子的身子!” 皇帝眸光深沉,倘若让人去传徐闻璟入宫,一来一回,的确耽误病情,君砚为何突然中病?其中蹊跷,他却不敢去赌,只盼着陆君砚平安,“速速护送世子出宫!” 江知念跟在云初身后,步伐凌乱,她声音看似沉静,却带着细微的颤抖,“云初,世子这是什么症状,之前可有过?” 她从未听说过,却不可自抑地想到了太子所说,陆君砚的眼疾是中毒,他中毒已深,若再拖下去,便是药石无医! 云初道,“世子小时候落下的病根,身子时好时坏,属下也说不清楚。” 江知念深深吸气,她忽然停下步子来,绥帝特赐轿撵将其送到宫门处,她却没有与云初一同送陆君砚上马车,“你速速送世子回府,我与云终和江枫一道。” “世子妃,江小公子那里有云终,您与世子一起。” 江知念摇头,她执意留了下来。 云初便也不好再说什么,马车驶出有一段距离了,原本一脸病色的陆君砚缓缓起身,眼眸之中也有了神色,他撩开那帘子,偷偷看了一眼只蚂蚁般大的江知念的身影。 “世子,方才世子妃担心您,担心得都快哭出来了。” “您怎不同世子妃说实话?” 陆君砚微微一顿,不知云初所说的实话是什么,只道,“方才情况紧急,她若是与我一道回去,便知晓实情了。” 却有自嘲一笑,“却到底比不过她心中的人。” 虽说她牵挂着江枫,只是她的弟弟,可足以见得自己并不重要。 云初不同意道,“世子,您这就在钻牛角尖了,世子妃今日在宫宴上受了委屈,却一句委屈的话也不说,江小公子毕竟年纪尚小,若是在宫里有什么意外,世子妃如何好受?” “世子妃方才说了,她接上江小公子就立刻回府来看您。” 陆君砚眼眸一垂,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不懂。” 云初:还有我不懂的事? …… 江知念从未走得这么快过,双脚沉重甚至泛着酸痛,可她也不敢慢下一丝!她眸光坚定,凝聚在一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直到江雪宁带着江枫迎面而来,她神色慌乱,见了江知念,小跑了过来,“长姐!世子…世子如何了?” “已经回府了,我来带枫儿出宫。” 她朝江雪宁身后看了一眼,除了云终再无其他人,眼底有些失落。 江雪宁把江枫推了过来,“枫儿,你千万听话,不可给长姐再添麻烦了。今日要多谢长姐。” 江枫连忙牵起江知念的手,听话地点着头。 江知念朝着云终道,“云终,你速去套车。” 闻言,云终不敢耽搁,待他走远后,听江雪宁道,“我方才没寻到她。长姐,你先回去。” 江知念也没有与江雪宁多说,点了点头,就带着江枫出宫了。 一路上江枫察觉到气氛紧张,不敢多说一句,直到上了马车,他瞄见江知念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和略微苍白的脸色,他忽然拉住了江知念的手。 正出神的江知念,回过神来,看向江枫,“枫儿怎么了?” “舍不得你阿姐?” 江知念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若没有此事,枫儿与雪宁倒是还能多相处一会儿。 江枫摇着头,忽然从自己的衣兜之中,掏出一件东西来,他小小的手拿到江知念的眼前时,才慢慢摊开,他的手心之中赫然拿着一只青绿色的药瓶! “大姐姐,阿姐让我给你的。” 这是,陆君砚眼疾的解药! 江知念有一丝不确定,“你阿姐方才让你给我的?” 枫儿点着头,一脸认真,“大姐姐,你别担心,世子一定会没事的。” 她此刻心中悬着巨石,半点也不敢放松,眸光落在江枫那张小脸上时,让她稍稍有一丝安慰,眼中有了一丝泪意,紧紧握住江枫的小手。 “好。” 一回到荣安侯府,江知念便问了眼下世子在何处,听闻世子被安置在他的院中,便立刻去了。 江知念刚转进院外,看到外面站着刘杏儿,自从听闻世子在宫宴上出事回府后,她便立刻来了此处,只是云初没让她进去。 刘杏儿在外来回踱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转眼看到江知念回来,她红着眼,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正室,“世子妃怕不是在宫宴乐不思蜀了?世子出了事情,你为何没有同世子一道回来?” 江知念视若无睹,停住步子,“让开。” 她没工夫陪刘杏儿废话。 刘杏儿气结,这个女人,怎么还敢这么嚣张?等世子哥哥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休书! 云初见了江知念,连忙迎了上来,有云初在这里,刘杏儿也不敢多寻麻烦,跺着脚回去了! 江知念进去后问道,“徐师兄可在?” 云初点头,“徐先生在里面。” 她推开门,大步入内,只见徐闻璟正在坐在外间写方子,抬眼见了江知念,两人眸光对视一眼,就懂了对方的意思。 两人一道出了屋子。 “世子身子如何?可是…会危及性命?”刚关上门,江知念便迫不及待问道。 “危及性命?……”徐闻璟眸色有异,只可惜江知念心思不在此处,所以也没能看出来。 世子装病的事情,竟然还没有与小师妹说吗? 徐闻璟对此,十分不赞同,更对陆君砚有了不满。 江知念只以为徐闻璟是怕她担心,脸色愈发难看,难道沈怀安所言不假? 她再三思索后,忽然发问,“徐师兄,你别瞒我,世子这是不是中毒了?” 徐闻璟又是一愣,世子到底有没有和小师妹通气?怎的小师妹又知晓眼疾是中毒的症状? 却不知世子的眼疾已经好了吗? 第284章 她为何要乖乖听话? 徐闻璟黑眸深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江知念心中微沉,把江枫给她的解药连着一开始沈怀安给她的那一枚,一同交给徐闻璟,“徐师兄,你看看这是不是世子中毒的解药。” “解药?”徐闻璟声音微扬,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随后往外又多走了一步,越发疑惑起来。 陆世子眼疾是中毒不假,可这毒他都解不了,小师妹哪里来的? “小师妹,你哪里来的?” 江知念娇容微僵,转移话题道,“这不重要,师兄,只是这解药还需要你研究一二,待你觉得没问题了,再给世子服用。” 她还是没那么相信沈怀安。 徐闻璟见她不想说,也暂时按下不提,见她神色有两分急切,安抚道,“世子眼下没有大碍了,要不然,小师妹要不然进去看看?” 让陆世子将事情解释给小师妹听,好过他来说出实情。 江知念正欲进去,扶光匆匆进来,附耳轻言,徐闻璟见小师妹听了扶光的话,二话不说就跟了出去,“小师妹——” 没能叫住江知念,他只能自己进了屋子,陆君砚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听到推门声,还以为是江知念进来了,眉头微皱,眼眸紧闭。 徐闻璟站在榻前停下,“陆世子别装了,小师妹走了。” “走了?” 陆君砚抬眼坐了起来,似是不信,还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的确没有任何人影,他都这样了,江知念也不来看他一眼? 一股冷冽的气息自陆君砚周身散发出来,徐闻璟赶紧道,“世子,你与小师妹已经成婚,为何还不将复明之事告知小师妹?” 他心中有一丝后悔,他该早些看出来陆世子对小师妹并不一般,提醒小师妹才对。 “虽然您身份尊贵,可知念也是我的小师妹,若世子对她并非真心,还请世子明说。有我在一日,便不会叫小师妹无依无靠。” “徐先生想如何?” “待世子眼疾‘好了’,我便带她回南诏或是回书院。” 陆君砚眸光一凝,“徐先生,知念如今是我的世子妃,一辈子都是我的世子妃,这些心思,你该收收了。” 他顿了顿,续言,“眼疾一事,我还未想好如何同她说。” 徐闻璟不满,“世子就算不同师妹说眼疾复明一事,今日这一出也该与小师妹说明,方才我见小师妹脸色不大好,一脸疲态,走姿也略微奇怪,想来奔波了一日,她身子上也受不住。” 他这是心疼小师妹,无辜被折腾。 “这是她方才给我的,说是你的解药。” 陆君砚目光落到青色玉瓶上,眸光微动,难道说刚才她折返回去不是接江枫那么简单? 她怎么知晓眼疾是中毒? 一时间无法想明白,陆君砚喉结微动,“今日…的确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只怕更委屈了她。” 他看向徐闻璟,带着关切和愧疚,“知念,她看上去很不好?” 徐闻璟道,叹气道,“要好生歇两日了。” …… 江若蓁原本对在太子身上偷到东西没什么信心,却不知为何,沈怀安自长乐宫回承乾殿宴上后,便一杯一杯酒地往嘴里送。 原本每个人案前只备了一壶酒,侍奉的宫婢已经为沈怀安添了四回酒了。 宋慧有些担忧,不免劝道,“殿下,多饮伤身,臣妾为你换一杯热汤。” 宋慧的手刚摸到酒壶,沈怀安目光如锋,侧目而去,吓得宋慧连忙缩回了手。 见宋慧识相,沈怀安眸光收回,垂于眼前那酒杯上,他就是想不明白,陆君砚到底有什么好,一个瞎子,成日里连走路都要人帮扶伺候,江知念那眼高于顶之人,却不愿意和离? 他不明白,脑海里都是江知念藏在领口下的红晕,她居然愿意给陆君砚? 她当真愿意跟着陆君砚? 她疯了不成?! 想起曾经,旁人提及江知念,联想到的都是自己,想起曾经她还一心讨好自己,心心念念嫁给自己的时候,握着酒杯的手连指节都泛着白! 这一切都落在江若蓁眼中,她让人换了稍稍柔和一些的梨花酒,柔声切意地为沈怀安满上,“太子殿下今日高兴,姐姐劝着做什么?殿下,妾身替您满上。” 宋慧不屑地睇她一眼,以色事人的狐媚货色罢了,为了讨好殿下,连殿下的身子也不顾。 和当初下合欢香有何不同? 把江若蓁给他倒的酒一饮而下,他将江若蓁揽入怀中,笑了一声,“还是若蓁最懂孤。” “殿下…这梨花酒入口温润,多喝几杯也无妨。” 于是沈怀安听进去了这话,当真一杯接一杯的喝,直至宴会进入尾声,他喝得倒有些不省人事的意味了,江若蓁见是时候了,派人去禀明皇后,太子今日喝得太多,她先服侍太子下去休息了。 皇后看了沈怀安这模样,也担心闹出事情来,这么多人还有楼兰使臣,失了态便不好了,于是也应允了。 于是江若蓁便扶着太子摇摇晃晃地回了东宫。 将太子放置于床榻上,婢女们要上前伺候,江若蓁道,“不必,我亲自来。你们去给殿下烧热水来,待会儿殿下醒了,也好去去身上的酒气。” “是。” 待其他人都被她指使出去,殿内只剩他们二人时,江若蓁咬了咬唇,她方才扶太子时,就摸到了药瓶放的位置,可她不好直接上手拿,只能想出个法子,她亲自给太子脱掉外袍,只是华服本就繁复,她脱衣服时废了好大力气。 途中迷迷糊糊的沈怀安还一把捉住了她的手,“你……” “怀安哥哥,若蓁为您更衣。” 闻言,沈怀安便又倒下去睡着了。 江若蓁取到药瓶后,将衣袍挂在一旁,匆匆走出了殿中,她叫了人来,“殿下睡着了,谁都不可以进去打扰,明白了吗?” “是。” 将这些人都遣退后,江若蓁将她在宫中的心腹紫蝶叫了过来,将玉瓶交给紫蝶道,“将这个送去荣安侯府,交给世子妃。” 紫蝶颔首,正欲退下,江若蓁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 她眸光稍变,思索片刻,将青绿色的玉瓶拿在手中仔细看着,她今日跟着江知念去了长乐宫,听了这一耳,这恐怕就是江知念要给陆君砚治眼疾的药。 江知念敢威胁她偷药,她为何就要乖乖照做? 第284章 她为何要乖乖听话? 徐闻璟黑眸深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江知念心中微沉,把江枫给她的解药连着一开始沈怀安给她的那一枚,一同交给徐闻璟,“徐师兄,你看看这是不是世子中毒的解药。” “解药?”徐闻璟声音微扬,不自觉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随后往外又多走了一步,越发疑惑起来。 陆世子眼疾是中毒不假,可这毒他都解不了,小师妹哪里来的? “小师妹,你哪里来的?” 江知念娇容微僵,转移话题道,“这不重要,师兄,只是这解药还需要你研究一二,待你觉得没问题了,再给世子服用。” 她还是没那么相信沈怀安。 徐闻璟见她不想说,也暂时按下不提,见她神色有两分急切,安抚道,“世子眼下没有大碍了,要不然,小师妹要不然进去看看?” 让陆世子将事情解释给小师妹听,好过他来说出实情。 江知念正欲进去,扶光匆匆进来,附耳轻言,徐闻璟见小师妹听了扶光的话,二话不说就跟了出去,“小师妹——” 没能叫住江知念,他只能自己进了屋子,陆君砚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听到推门声,还以为是江知念进来了,眉头微皱,眼眸紧闭。 徐闻璟站在榻前停下,“陆世子别装了,小师妹走了。” “走了?” 陆君砚抬眼坐了起来,似是不信,还往他身后看了一眼,的确没有任何人影,他都这样了,江知念也不来看他一眼? 一股冷冽的气息自陆君砚周身散发出来,徐闻璟赶紧道,“世子,你与小师妹已经成婚,为何还不将复明之事告知小师妹?” 他心中有一丝后悔,他该早些看出来陆世子对小师妹并不一般,提醒小师妹才对。 “虽然您身份尊贵,可知念也是我的小师妹,若世子对她并非真心,还请世子明说。有我在一日,便不会叫小师妹无依无靠。” “徐先生想如何?” “待世子眼疾‘好了’,我便带她回南诏或是回书院。” 陆君砚眸光一凝,“徐先生,知念如今是我的世子妃,一辈子都是我的世子妃,这些心思,你该收收了。” 他顿了顿,续言,“眼疾一事,我还未想好如何同她说。” 徐闻璟不满,“世子就算不同师妹说眼疾复明一事,今日这一出也该与小师妹说明,方才我见小师妹脸色不大好,一脸疲态,走姿也略微奇怪,想来奔波了一日,她身子上也受不住。” 他这是心疼小师妹,无辜被折腾。 “这是她方才给我的,说是你的解药。” 陆君砚目光落到青色玉瓶上,眸光微动,难道说刚才她折返回去不是接江枫那么简单? 她怎么知晓眼疾是中毒? 一时间无法想明白,陆君砚喉结微动,“今日…的确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只怕更委屈了她。” 他看向徐闻璟,带着关切和愧疚,“知念,她看上去很不好?” 徐闻璟道,叹气道,“要好生歇两日了。” …… 江若蓁原本对在太子身上偷到东西没什么信心,却不知为何,沈怀安自长乐宫回承乾殿宴上后,便一杯一杯酒地往嘴里送。 原本每个人案前只备了一壶酒,侍奉的宫婢已经为沈怀安添了四回酒了。 宋慧有些担忧,不免劝道,“殿下,多饮伤身,臣妾为你换一杯热汤。” 宋慧的手刚摸到酒壶,沈怀安目光如锋,侧目而去,吓得宋慧连忙缩回了手。 见宋慧识相,沈怀安眸光收回,垂于眼前那酒杯上,他就是想不明白,陆君砚到底有什么好,一个瞎子,成日里连走路都要人帮扶伺候,江知念那眼高于顶之人,却不愿意和离? 他不明白,脑海里都是江知念藏在领口下的红晕,她居然愿意给陆君砚? 她当真愿意跟着陆君砚? 她疯了不成?! 想起曾经,旁人提及江知念,联想到的都是自己,想起曾经她还一心讨好自己,心心念念嫁给自己的时候,握着酒杯的手连指节都泛着白! 这一切都落在江若蓁眼中,她让人换了稍稍柔和一些的梨花酒,柔声切意地为沈怀安满上,“太子殿下今日高兴,姐姐劝着做什么?殿下,妾身替您满上。” 宋慧不屑地睇她一眼,以色事人的狐媚货色罢了,为了讨好殿下,连殿下的身子也不顾。 和当初下合欢香有何不同? 把江若蓁给他倒的酒一饮而下,他将江若蓁揽入怀中,笑了一声,“还是若蓁最懂孤。” “殿下…这梨花酒入口温润,多喝几杯也无妨。” 于是沈怀安听进去了这话,当真一杯接一杯的喝,直至宴会进入尾声,他喝得倒有些不省人事的意味了,江若蓁见是时候了,派人去禀明皇后,太子今日喝得太多,她先服侍太子下去休息了。 皇后看了沈怀安这模样,也担心闹出事情来,这么多人还有楼兰使臣,失了态便不好了,于是也应允了。 于是江若蓁便扶着太子摇摇晃晃地回了东宫。 将太子放置于床榻上,婢女们要上前伺候,江若蓁道,“不必,我亲自来。你们去给殿下烧热水来,待会儿殿下醒了,也好去去身上的酒气。” “是。” 待其他人都被她指使出去,殿内只剩他们二人时,江若蓁咬了咬唇,她方才扶太子时,就摸到了药瓶放的位置,可她不好直接上手拿,只能想出个法子,她亲自给太子脱掉外袍,只是华服本就繁复,她脱衣服时废了好大力气。 途中迷迷糊糊的沈怀安还一把捉住了她的手,“你……” “怀安哥哥,若蓁为您更衣。” 闻言,沈怀安便又倒下去睡着了。 江若蓁取到药瓶后,将衣袍挂在一旁,匆匆走出了殿中,她叫了人来,“殿下睡着了,谁都不可以进去打扰,明白了吗?” “是。” 将这些人都遣退后,江若蓁将她在宫中的心腹紫蝶叫了过来,将玉瓶交给紫蝶道,“将这个送去荣安侯府,交给世子妃。” 紫蝶颔首,正欲退下,江若蓁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 她眸光稍变,思索片刻,将青绿色的玉瓶拿在手中仔细看着,她今日跟着江知念去了长乐宫,听了这一耳,这恐怕就是江知念要给陆君砚治眼疾的药。 江知念敢威胁她偷药,她为何就要乖乖照做? 第285章 计中计 用张根正威胁她。江若蓁冷笑一声,看来江知念还是不懂什么叫兔子急了会咬人。 她忽然换了想法,在自己殿中拿了一颗药丸,打开玉瓶换了进去。这玉瓶瞧着并不罕见,再去寻一个来,重新放回沈怀安的身边。 而紫蝶拿去荣安侯府的玉瓶里,装的便是她给的毒药,要是荣安侯府世子吃了江知念给的东西出了意外,江知念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死路一条! 江若蓁眸光阴冷。“拿去,替我转告姐姐一句话……” …… 江知念匆匆来到荣安侯府门前,只见那人四处张望着,像是望风一般,面色更是急切。 终于看到荣安侯府里来了人,她忙走近了,一瞧果真是江知念,“世子妃,良媛托奴婢来送东西。” 江知念接过锦盒,打开后,同样是一个青色的玉瓶。 她不动声色的抬眼,“蓁良媛让你送来的?” 那女子点头,语速很快,“良媛让奴婢转告您,东西她帮您拿到了,还请世子妃守好秘密。” 说罢她福身一礼,又匆匆离去了,想来应当是趁乱出来送东西的。 江知念垂眼,瞧这这个玉瓶,倘若江若蓁给她的是解药,那雪宁给的又是什么呢? 扶光道,“小姐,这一枚药,要如何处置?” “都拿给徐师兄看看,让徐师兄多留意这一枚。” “您是怕二小姐……” “我不是担心她动手脚,而是,她一定会动手脚。扶光,江若蓁与我水火不容,她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帮我?” 扶光便不懂了,“那小姐为何还将此事透露给她?” “无论太子所言真假,我若是想要拿到这枚解药,便受制于他。想要不被他控制,却有拿到这枚解药,便只能偷了。” “表面上我让江若蓁去偷,实则……” 实则在她大婚第二日去见江雪宁时,便已经与江雪宁商定好,如何将解药偷来。 只是,江雪宁偷药,届时沈怀安发现后,势必会追查到江雪宁身上,江知念定也不想连累雪宁,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在去长乐宫之前,她在江枫手心里,写下了长乐宫。 枫儿便告诉了江雪宁,江雪宁就故意把江若蓁引去了长乐宫。 今日在长乐宫发生的一切,都是江知念想让江若蓁知晓的,她一步步将江若蓁引入局中,就是为了沈怀安有朝一日发现了,可以把江雪宁完全摘去。 “江若蓁给的东西,我怎会放心?雪宁早前借口为太子诊病,多次接近解药,早已把真的那一枚换走,今日她偷的也不是真的。” 扶光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自家小姐,“世子吃了解药,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江知念闻言,面色凝重起来,“还不知徐师兄研究得如何了,太子之言,我也不是全信。为何他能有解药,又知晓其中关键?” 能够解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就是给陆君砚下毒的人。 可他既是下毒的人,又怎么可能将解药拿出来? 所以,这一切都得听徐师兄如何说。 “那小姐现在要去世子屋里吗?” 江知念顿了顿,道,“师兄在诊治,我不好在一旁打扰,先回去。” 她在荣安侯府住的院子,原本叫旁的名字,后来陆君砚特地发话改为琳琅阁,她听着也亲切些。 刚回了琳琅阁,江知念坐了下来,才感觉到浑身疲惫酸痛,自己一双腿更不像是自己的。 她稍稍揉了一下,一边道,“扶光,你且去世子那里候着,要是醒了,立刻告知我。” 扶光走后,折柳提出烧水来给她泡泡脚,今日小姐累得不轻,原本要去赴宫宴,天还没亮就起来收拾,结果入宫后一遭又一遭,又是跳舞又是此事,折柳实在心疼。 江知念却道,“世子一会儿醒了,我还得去瞧瞧,还得费一番更衣的功夫,且等等。” 折柳只能作罢。 - 扶光刚一到世子这处,就见世子从拔步而出,她未来得及行礼,世子便越过她去了琳琅阁。 “世子——” 扶光想要跟上,却被云初拦下,“扶光姑娘,你且等等!” “方才你同世子妃说了什么?世子妃那般着急就走了?” 扶光抿唇,这是小姐的事情,她怎好胡乱说出去?便随口乱扯了一句,接着看到徐闻璟后,又将另一颗解药给他,江知念所说的话,她也一字不落地传了。 又是一枚解药? 徐闻璟将玉瓶中的药丸倒出来,当即就扔在地上。 “这不是解药。这是一枚有毒的药——” 这毒还很劣质,否则他不会一闻便知,扔得飞快,扶光脸色一遍,可一想到小姐同她所说,眼底便是冷意,她就知道,二小姐骨子里就没安好心! …… 折柳见世子来了,惊奇得正要叫江知念,云终面无表情地朝着她摇头,折柳当即噤声。 她赶紧压低声音道,“世子,您好了?” “世子妃在里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陆君砚皱眉,“为何不服侍世子妃上床去睡?” 折柳道,“奴婢劝了,世子妃说世子随时会醒,便没有去歇着。” 闻言,陆君砚心中微微一拧,愧疚被无限放大,今日的确是他行事欠妥,叫知念遭了罪。 云终见世子这个神情,对折柳道,“你们都先下去,世子有话单独与世子妃说。” 琳琅阁的下人都出去了,陆君砚走了进去,隔着一扇蚕丝屏风,上面绣着猫戏绣球图,朝着内室看去。 江知念眼眸垂落,长睫未动,安静地趴在小几上,就那样浅眠着,衣衫都没有一丝凌乱,美得像是一副画儿一般,有些不真实。 大抵是睡得不够安稳,也或者不够舒服,她的睫毛微动,眉间淡淡地蹙气,仿佛连梦中也有心事一般。 江知念梦到陆君砚因中毒而亡,绥帝虽看在陆君砚的份上没有过分苛责,却令她去守陵,她守着陵,想起陆君砚曾一次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可自己却无法救他哪怕一次。 忽然她感觉身上一重,整个人迅速从梦中抽离出来—— 第285章 计中计 用张根正威胁她。江若蓁冷笑一声,看来江知念还是不懂什么叫兔子急了会咬人。 她忽然换了想法,在自己殿中拿了一颗药丸,打开玉瓶换了进去。这玉瓶瞧着并不罕见,再去寻一个来,重新放回沈怀安的身边。 而紫蝶拿去荣安侯府的玉瓶里,装的便是她给的毒药,要是荣安侯府世子吃了江知念给的东西出了意外,江知念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死路一条! 江若蓁眸光阴冷。“拿去,替我转告姐姐一句话……” …… 江知念匆匆来到荣安侯府门前,只见那人四处张望着,像是望风一般,面色更是急切。 终于看到荣安侯府里来了人,她忙走近了,一瞧果真是江知念,“世子妃,良媛托奴婢来送东西。” 江知念接过锦盒,打开后,同样是一个青色的玉瓶。 她不动声色的抬眼,“蓁良媛让你送来的?” 那女子点头,语速很快,“良媛让奴婢转告您,东西她帮您拿到了,还请世子妃守好秘密。” 说罢她福身一礼,又匆匆离去了,想来应当是趁乱出来送东西的。 江知念垂眼,瞧这这个玉瓶,倘若江若蓁给她的是解药,那雪宁给的又是什么呢? 扶光道,“小姐,这一枚药,要如何处置?” “都拿给徐师兄看看,让徐师兄多留意这一枚。” “您是怕二小姐……” “我不是担心她动手脚,而是,她一定会动手脚。扶光,江若蓁与我水火不容,她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帮我?” 扶光便不懂了,“那小姐为何还将此事透露给她?” “无论太子所言真假,我若是想要拿到这枚解药,便受制于他。想要不被他控制,却有拿到这枚解药,便只能偷了。” “表面上我让江若蓁去偷,实则……” 实则在她大婚第二日去见江雪宁时,便已经与江雪宁商定好,如何将解药偷来。 只是,江雪宁偷药,届时沈怀安发现后,势必会追查到江雪宁身上,江知念定也不想连累雪宁,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在去长乐宫之前,她在江枫手心里,写下了长乐宫。 枫儿便告诉了江雪宁,江雪宁就故意把江若蓁引去了长乐宫。 今日在长乐宫发生的一切,都是江知念想让江若蓁知晓的,她一步步将江若蓁引入局中,就是为了沈怀安有朝一日发现了,可以把江雪宁完全摘去。 “江若蓁给的东西,我怎会放心?雪宁早前借口为太子诊病,多次接近解药,早已把真的那一枚换走,今日她偷的也不是真的。” 扶光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自家小姐,“世子吃了解药,是不是就能好起来了?” 江知念闻言,面色凝重起来,“还不知徐师兄研究得如何了,太子之言,我也不是全信。为何他能有解药,又知晓其中关键?” 能够解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就是给陆君砚下毒的人。 可他既是下毒的人,又怎么可能将解药拿出来? 所以,这一切都得听徐师兄如何说。 “那小姐现在要去世子屋里吗?” 江知念顿了顿,道,“师兄在诊治,我不好在一旁打扰,先回去。” 她在荣安侯府住的院子,原本叫旁的名字,后来陆君砚特地发话改为琳琅阁,她听着也亲切些。 刚回了琳琅阁,江知念坐了下来,才感觉到浑身疲惫酸痛,自己一双腿更不像是自己的。 她稍稍揉了一下,一边道,“扶光,你且去世子那里候着,要是醒了,立刻告知我。” 扶光走后,折柳提出烧水来给她泡泡脚,今日小姐累得不轻,原本要去赴宫宴,天还没亮就起来收拾,结果入宫后一遭又一遭,又是跳舞又是此事,折柳实在心疼。 江知念却道,“世子一会儿醒了,我还得去瞧瞧,还得费一番更衣的功夫,且等等。” 折柳只能作罢。 - 扶光刚一到世子这处,就见世子从拔步而出,她未来得及行礼,世子便越过她去了琳琅阁。 “世子——” 扶光想要跟上,却被云初拦下,“扶光姑娘,你且等等!” “方才你同世子妃说了什么?世子妃那般着急就走了?” 扶光抿唇,这是小姐的事情,她怎好胡乱说出去?便随口乱扯了一句,接着看到徐闻璟后,又将另一颗解药给他,江知念所说的话,她也一字不落地传了。 又是一枚解药? 徐闻璟将玉瓶中的药丸倒出来,当即就扔在地上。 “这不是解药。这是一枚有毒的药——” 这毒还很劣质,否则他不会一闻便知,扔得飞快,扶光脸色一遍,可一想到小姐同她所说,眼底便是冷意,她就知道,二小姐骨子里就没安好心! …… 折柳见世子来了,惊奇得正要叫江知念,云终面无表情地朝着她摇头,折柳当即噤声。 她赶紧压低声音道,“世子,您好了?” “世子妃在里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陆君砚皱眉,“为何不服侍世子妃上床去睡?” 折柳道,“奴婢劝了,世子妃说世子随时会醒,便没有去歇着。” 闻言,陆君砚心中微微一拧,愧疚被无限放大,今日的确是他行事欠妥,叫知念遭了罪。 云终见世子这个神情,对折柳道,“你们都先下去,世子有话单独与世子妃说。” 琳琅阁的下人都出去了,陆君砚走了进去,隔着一扇蚕丝屏风,上面绣着猫戏绣球图,朝着内室看去。 江知念眼眸垂落,长睫未动,安静地趴在小几上,就那样浅眠着,衣衫都没有一丝凌乱,美得像是一副画儿一般,有些不真实。 大抵是睡得不够安稳,也或者不够舒服,她的睫毛微动,眉间淡淡地蹙气,仿佛连梦中也有心事一般。 江知念梦到陆君砚因中毒而亡,绥帝虽看在陆君砚的份上没有过分苛责,却令她去守陵,她守着陵,想起陆君砚曾一次次救她于水火之中,可自己却无法救他哪怕一次。 忽然她感觉身上一重,整个人迅速从梦中抽离出来—— 第286章 耳根红了 江知念抬起沉重的眼,有片刻茫然,便看到陆君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的身侧,肩上是陆君砚的摸过来的手,他的大掌修长骨节分明,替她按揉着紧绷的肩部。 江知念一瞬间清明,“世子——” 正欲站起来的江知念却没能站起来,陆君砚将她拉住,江知念有些紧张,凑近陆君砚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出什么问题,迟疑着道,“世子身子好些了?” 心中想着,好得居然这么快?难不成沈怀安那儿得来的解药真有奇效? 她又伸手在陆君砚眼前挥了挥,没什么变化,她眼中的光彩淡了几分,一切尽落入陆君砚眼中,可他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陆君砚将她按回去,手中力道匀称,替她按摩着,“我已经没事了,枫儿呢?怎么没跟你一道来府上?” 江知念这才放心下来,自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疼,她一面揉着头一面道,“我让半夏接他回去了。” 陆君砚点点头,手中的动作未停,“今日辛苦你了。” “天色尚早,我陪你去休息一会儿。” 闻言,江知念却突然不自在起来,休息就休息,哪里需要人陪?江知念赶紧起身,“我白日里没有睡觉的习惯。何况,今日你出了这么大的事,荣寿堂定还要让我去回话。” 手上落空,陆君砚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发出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轻叹,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又不习惯,难怪她思虑这般多。 此时,折柳打了热水来,“小姐,热水备好了,在何处泡脚?” “我何时……” “是我让折柳准备的。” “你今日劳累,好生歇着,老夫人那里有我。”陆君砚柔声道。 既然如此,她也不在推脱了,今日她的确体力透支了,方才站起来便觉得腿上酸软没力气,泡脚祛乏再好不过。 折柳将木盆置于一处玫瑰凳前,此处可以凭靠在桌子上,又给江知念泡了一壶热茶,回来时江知念正自己褪着鞋袜。 一开始她犹豫着要不要让陆君砚出去,可想到她与陆君砚已经成婚,且他眼睛又瞧不见,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倒显得自己矫情,于是便无所顾忌地踢掉自己的鞋,脱了白袜放在一旁,将自己的脚没入水中。 九月中下旬,京城的天气已经不如盛夏那般炎热,世家早就撤了冰,要不是今日宫宴,长乐宫的冰也该撤了,偏偏这时候折柳又端了冰盆进来。 冰可是个稀罕物,这都初秋了还端冰来做什么? 只见折柳放下冰盆后,隔着冰盆摇起扇子,凉风便吹到了江知念身上,将她因泡脚而升腾起来的热意全都吹跑了。 当真是舒服。 江知念舒服得眯了眯眼,手中提起的裙摆不小心落了一角下去,她赶紧去提,“哎呀……” 裙摆却已经被打湿了,江知念拎着湿答答的裙子,与折柳相视而笑。 仿佛早已忘了里头还坐着一个陆君砚。 陆君砚却并不介意,悄然观察着这生动有趣的一幕,两个人挤在一起聊天,江知念眉间仿佛从未有过忧愁。 两刻钟后,折柳端着木盆去倒水,江知念重新走了回来,往衣柜而去。 她已经完全习惯了陆君砚的存在,反正他也看不着,一边走去,一边脱着衣裙,从衣柜里重新挑了一件干爽的裙子。 一边还与陆君砚搭话,“徐师兄可说世子这是什么症状?怎会突然这般严重……” 陆君砚原本还没看她,闻声才将余光落过去,谁知入眼便是雪肩玉背,褪下襦裙,里头只着了肚兜,背对着他时,雪白纤细的背部,泛着莹柔的光。 “咳咳——” 陆君砚猛地咳嗽一声,江知念心头一惊,以为他又要发作,将手中的衣裙匆匆套上,随意系了系带,大步过去查看,她微微低身,紧张道,“世子,我去寻师兄!” 谁知下一瞬,她的手被陆君砚紧紧握住,“无碍…我只是呛到了。” 他胡乱寻了个由头,江知念不解,看了看一旁的矮几,也没给世子倒茶啊。 江知念不放心,在陆君砚身边坐了下来,关切道,“世子,当真没问题?你身子金贵,我还是让师兄来一趟。” 原本只是随机系的系带,陆君砚眸光落在她身上时,发现系带松松垮垮,雪白胸脯春光半露,他顿觉身上炽热,哑着声音,“当真没事。” 江知念半分不信,还说没事,陆君砚整个脸色都不对了,连耳朵都泛着红意! 她可不敢怠慢,当即叫了折柳进来去叫徐闻璟,折柳进来时,也发现自家小姐的衣裙不整,便附耳提醒,江知念双颊泛红,背过去细心整理后,才去给陆君砚倒了一杯热茶,亲自端到他手中。 “世子——” 她刚起个头,外头传来一声巨响,接着琳琅阁外头伺候的婢女进来回话。 “外头什么声音?” “回世子妃,似乎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 陆君砚低沉,“隔壁院子没有人住,哪儿来的声响?” “是老夫人……老夫人听说皇上皇后娘娘有意给世子您和玉竺公主赐婚,于是便,便让人先将隔壁凝香院收拾修葺出来。” 婢女说得小心翼翼,打量着江知念的神色,害怕江知念迁怒于她。 闻言,她感觉背后一片冷意,可这冷意却不来自于世子妃,而是陆世子。 “我何时说了我要娶玉竺?” 奴婢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滚出去!” 陆君砚冷着脸沉声,将小丫头吓得一抖,江知念给她递了一个眼神,叫她先下去,云终也在此时进来,他行礼后,扶着陆君砚起身出去瞧瞧。 江知念自然也跟了上去。 云初也闻讯而来,到凝香院后,却只见了下人在里头忙活,院中的桂花树倒在正中央,刘杏儿从里头走出来,指挥着人,“诶你轻点儿搬!” 一抬头就看到了陆君砚和江知念,她急急忙忙关切地过来,“世子哥哥,你怎么来了?病好了吗?” “世子妃,世子大病初愈,你怎么不让世子好好休息休息?” 江知念却不曾理她,折柳立刻道,“都停下手中的活儿,世子世子妃有话要问你们!” 刘杏儿上前一步,“有什么话,问我便是。” 江知念睨她一眼,“你知晓你在做什么?” “老夫人说,圣上不日便要给世子赐婚玉竺公主,乃是世子平妻,自然要提前将所住的院子修葺打理妥帖。” 听这语气,刘杏儿还觉得十分自得,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信任一般。 第286章 耳根红了 江知念抬起沉重的眼,有片刻茫然,便看到陆君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的身侧,肩上是陆君砚的摸过来的手,他的大掌修长骨节分明,替她按揉着紧绷的肩部。 江知念一瞬间清明,“世子——” 正欲站起来的江知念却没能站起来,陆君砚将她拉住,江知念有些紧张,凑近陆君砚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出什么问题,迟疑着道,“世子身子好些了?” 心中想着,好得居然这么快?难不成沈怀安那儿得来的解药真有奇效? 她又伸手在陆君砚眼前挥了挥,没什么变化,她眼中的光彩淡了几分,一切尽落入陆君砚眼中,可他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陆君砚将她按回去,手中力道匀称,替她按摩着,“我已经没事了,枫儿呢?怎么没跟你一道来府上?” 江知念这才放心下来,自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疼,她一面揉着头一面道,“我让半夏接他回去了。” 陆君砚点点头,手中的动作未停,“今日辛苦你了。” “天色尚早,我陪你去休息一会儿。” 闻言,江知念却突然不自在起来,休息就休息,哪里需要人陪?江知念赶紧起身,“我白日里没有睡觉的习惯。何况,今日你出了这么大的事,荣寿堂定还要让我去回话。” 手上落空,陆君砚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发出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轻叹,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又不习惯,难怪她思虑这般多。 此时,折柳打了热水来,“小姐,热水备好了,在何处泡脚?” “我何时……” “是我让折柳准备的。” “你今日劳累,好生歇着,老夫人那里有我。”陆君砚柔声道。 既然如此,她也不在推脱了,今日她的确体力透支了,方才站起来便觉得腿上酸软没力气,泡脚祛乏再好不过。 折柳将木盆置于一处玫瑰凳前,此处可以凭靠在桌子上,又给江知念泡了一壶热茶,回来时江知念正自己褪着鞋袜。 一开始她犹豫着要不要让陆君砚出去,可想到她与陆君砚已经成婚,且他眼睛又瞧不见,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倒显得自己矫情,于是便无所顾忌地踢掉自己的鞋,脱了白袜放在一旁,将自己的脚没入水中。 九月中下旬,京城的天气已经不如盛夏那般炎热,世家早就撤了冰,要不是今日宫宴,长乐宫的冰也该撤了,偏偏这时候折柳又端了冰盆进来。 冰可是个稀罕物,这都初秋了还端冰来做什么? 只见折柳放下冰盆后,隔着冰盆摇起扇子,凉风便吹到了江知念身上,将她因泡脚而升腾起来的热意全都吹跑了。 当真是舒服。 江知念舒服得眯了眯眼,手中提起的裙摆不小心落了一角下去,她赶紧去提,“哎呀……” 裙摆却已经被打湿了,江知念拎着湿答答的裙子,与折柳相视而笑。 仿佛早已忘了里头还坐着一个陆君砚。 陆君砚却并不介意,悄然观察着这生动有趣的一幕,两个人挤在一起聊天,江知念眉间仿佛从未有过忧愁。 两刻钟后,折柳端着木盆去倒水,江知念重新走了回来,往衣柜而去。 她已经完全习惯了陆君砚的存在,反正他也看不着,一边走去,一边脱着衣裙,从衣柜里重新挑了一件干爽的裙子。 一边还与陆君砚搭话,“徐师兄可说世子这是什么症状?怎会突然这般严重……” 陆君砚原本还没看她,闻声才将余光落过去,谁知入眼便是雪肩玉背,褪下襦裙,里头只着了肚兜,背对着他时,雪白纤细的背部,泛着莹柔的光。 “咳咳——” 陆君砚猛地咳嗽一声,江知念心头一惊,以为他又要发作,将手中的衣裙匆匆套上,随意系了系带,大步过去查看,她微微低身,紧张道,“世子,我去寻师兄!” 谁知下一瞬,她的手被陆君砚紧紧握住,“无碍…我只是呛到了。” 他胡乱寻了个由头,江知念不解,看了看一旁的矮几,也没给世子倒茶啊。 江知念不放心,在陆君砚身边坐了下来,关切道,“世子,当真没问题?你身子金贵,我还是让师兄来一趟。” 原本只是随机系的系带,陆君砚眸光落在她身上时,发现系带松松垮垮,雪白胸脯春光半露,他顿觉身上炽热,哑着声音,“当真没事。” 江知念半分不信,还说没事,陆君砚整个脸色都不对了,连耳朵都泛着红意! 她可不敢怠慢,当即叫了折柳进来去叫徐闻璟,折柳进来时,也发现自家小姐的衣裙不整,便附耳提醒,江知念双颊泛红,背过去细心整理后,才去给陆君砚倒了一杯热茶,亲自端到他手中。 “世子——” 她刚起个头,外头传来一声巨响,接着琳琅阁外头伺候的婢女进来回话。 “外头什么声音?” “回世子妃,似乎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 陆君砚低沉,“隔壁院子没有人住,哪儿来的声响?” “是老夫人……老夫人听说皇上皇后娘娘有意给世子您和玉竺公主赐婚,于是便,便让人先将隔壁凝香院收拾修葺出来。” 婢女说得小心翼翼,打量着江知念的神色,害怕江知念迁怒于她。 闻言,她感觉背后一片冷意,可这冷意却不来自于世子妃,而是陆世子。 “我何时说了我要娶玉竺?” 奴婢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滚出去!” 陆君砚冷着脸沉声,将小丫头吓得一抖,江知念给她递了一个眼神,叫她先下去,云终也在此时进来,他行礼后,扶着陆君砚起身出去瞧瞧。 江知念自然也跟了上去。 云初也闻讯而来,到凝香院后,却只见了下人在里头忙活,院中的桂花树倒在正中央,刘杏儿从里头走出来,指挥着人,“诶你轻点儿搬!” 一抬头就看到了陆君砚和江知念,她急急忙忙关切地过来,“世子哥哥,你怎么来了?病好了吗?” “世子妃,世子大病初愈,你怎么不让世子好好休息休息?” 江知念却不曾理她,折柳立刻道,“都停下手中的活儿,世子世子妃有话要问你们!” 刘杏儿上前一步,“有什么话,问我便是。” 江知念睨她一眼,“你知晓你在做什么?” “老夫人说,圣上不日便要给世子赐婚玉竺公主,乃是世子平妻,自然要提前将所住的院子修葺打理妥帖。” 听这语气,刘杏儿还觉得十分自得,仿佛自己受了多大的信任一般。 第287章 侯夫人留下的东西 “圣上何时说要赐婚了?”江知念眸光直直落在刘杏儿身上,刘杏儿有些心虚,老夫人只是将今日的事情告知她,并且授意她收拾个院子出来,万一用得着呢? 刘杏儿眸光一闪,看向陆君砚,“世子哥哥,此事还是你来拿意见,杏儿知晓世子妃定是不会同意。” 陆君砚脸比墨色黑,“你我半点亲缘不沾,我什么时候是你兄长了?刘姑娘,你怕不是在我荣安侯府住得久了,便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误会。” 江知念垂眼,不知为何刘杏儿对自己的敌意很大,总觉得陆君砚对她会怜香惜玉,却不知嘴毒起来,江知念是万万比不过陆君砚的。 连她偶尔也会被陆君砚的话呛住,何况是刘杏儿?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刘杏儿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她瞧了一眼江知念,只觉得脸上没有半点光。 “世子……我…” “先不说圣上不曾下旨,我却不知晓,荣安侯府什么时候姓刘了,都任你差遣进出?” “不是的,世子,杏儿只是替您先将这个院子修缮出来……” 折柳直言道,“世子未曾说过要修缮这个院子,就算要修缮,也该由世子妃来拿决定,刘姑娘这是凑什么热闹?” “我……” 江知念察觉到陆君砚周身散发的冷意和戾气愈发浓重,察觉一丝异样,便沉声让其他人都先出去,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刘杏儿已经被陆君砚这幅模样吓得眼泪汪汪。 “刘姑娘可知紧挨着琳琅阁的这个院子为何一直荒废着?”云初忽然开口。 刘杏儿哪还敢再说话,只能摇着头。 “那是因为,这凝香院是世子生母荣安侯夫人的院子。”他的声音严肃,这一次刘杏儿是真的闯了大祸,就连江知念也没想到。 她当即侧头去看陆君砚,陆君砚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眸,泛着红意。 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片月见草,她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这棵桂花树,是夫人生前亲自种下,侯爷每次回府都要来看一眼这桂花树。” 眼下这棵成荫的桂花树,倒在院中,上头的金桂开满,整个院中都是桂花的馨香,可却是这棵树生命的最后一程。 荣安侯,自陆君砚的生母去世后,回京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就连陆君砚大婚,他也不曾回来,所以凝香院这才荒废起来。 刘杏儿大惊失色,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这一次,没有人再去扶她,江知念也不会再给她任何一丝同情。 江知念吩咐折柳,“去把琳琅阁的人都带来,将凝香院复原。” 至于这棵桂花树,江知念主动走到陆君砚身侧,握住他微凉的手。“世子,此处交给我。” 陆君砚双目猩红,泪珠悬落。其实无人知晓,这棵桂花树,也是他对母亲的念想。可他却没能保护好母亲留下的东西,手指冰冷,好在有江知念手心的温度徐徐传来。 云初将陆君砚扶回去后,江知念垂眼俯视着刘杏儿,“刘姑娘,你觉得我如何处置你为好?” 刘杏儿摇着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侯夫人的故居!” “你不知晓?”江知念冷笑,“不知晓就可以在别人家里肆意妄为?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侯府,不是你刘家!” 凝香院这处院落就在琳琅阁旁边,这么久来,她都未曾踏足过,侯府这么多院落,为何刘杏儿偏偏要选凝香院? 她不知晓,难道她身后的陆老夫人也不知晓吗? “你来凝香院之前,就没有人提醒过你?” 刘杏儿拼命摇头,当真没有人提醒过她啊,倘若她知晓这是侯夫人生前的院子,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过来造次啊! 分明是老夫人说,说玉竺公主日后是做平妻的,侯府必须将一碗水端平。 放眼整个侯府,能够与琳琅阁相比的,也只有琳琅阁旁的凝香院了! 她这才提议,不如就选择这个院子修葺打理,说时也好好的,老夫人也不曾提起这个凝香院还有这个来历啊! 江知念都不必问,也知晓现在这个状况,定是刘杏儿又被当成刀使了,还傻傻地将自己当作假想敌,实则真正算计她的人,正是她以为最疼爱她,给她撑腰的陆老夫人。 “刘姑娘,我若是轻拿轻放,则愧对世子,此事,你刘家必须给世子一个交代。” 刘杏儿抬头,哭着问,“如何、如何交代?” 江知念没再看她,眸光落在那一地残迹上,“我会让人修书去你刘家,让你父母登门道歉,至于你,还得看世子的意思。” “刘杏儿,这侯府,本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此话若是放在之前,刘杏儿定然觉得是江知念害怕世子纳她为妾,所以容不下她,可是现在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浑身的冷意。 脑海中与陆老夫人相处的画面回闪,老夫人慈眉善目,将她当做亲孙女一般对待,在府上,大家都要尊称她为刘小姐,简直与侯府正经小姐的待遇无二。 这也让她飘了起来。 很快,琳琅阁的人把此处一一复原,先前被扔了的东西,也都尽力恢复了,其中有一副字画破损得厉害,原本挂在里面无人触碰倒还算完整,眼下是彻底不能看了。 还有便是那一刻桂花树了,江知念看着那桂花树,有些头疼。 “小姐,您瞧这幅画还能复原吗?” 破损程度太严重,一般来说只能扔了,江知念在书院时,看过老师修复字画,她想尽力一试,便拿起来看了看,却突然看到此画的落款,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第287章 侯夫人留下的东西 “圣上何时说要赐婚了?”江知念眸光直直落在刘杏儿身上,刘杏儿有些心虚,老夫人只是将今日的事情告知她,并且授意她收拾个院子出来,万一用得着呢? 刘杏儿眸光一闪,看向陆君砚,“世子哥哥,此事还是你来拿意见,杏儿知晓世子妃定是不会同意。” 陆君砚脸比墨色黑,“你我半点亲缘不沾,我什么时候是你兄长了?刘姑娘,你怕不是在我荣安侯府住得久了,便对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误会。” 江知念垂眼,不知为何刘杏儿对自己的敌意很大,总觉得陆君砚对她会怜香惜玉,却不知嘴毒起来,江知念是万万比不过陆君砚的。 连她偶尔也会被陆君砚的话呛住,何况是刘杏儿?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的刘杏儿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她瞧了一眼江知念,只觉得脸上没有半点光。 “世子……我…” “先不说圣上不曾下旨,我却不知晓,荣安侯府什么时候姓刘了,都任你差遣进出?” “不是的,世子,杏儿只是替您先将这个院子修缮出来……” 折柳直言道,“世子未曾说过要修缮这个院子,就算要修缮,也该由世子妃来拿决定,刘姑娘这是凑什么热闹?” “我……” 江知念察觉到陆君砚周身散发的冷意和戾气愈发浓重,察觉一丝异样,便沉声让其他人都先出去,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刘杏儿已经被陆君砚这幅模样吓得眼泪汪汪。 “刘姑娘可知紧挨着琳琅阁的这个院子为何一直荒废着?”云初忽然开口。 刘杏儿哪还敢再说话,只能摇着头。 “那是因为,这凝香院是世子生母荣安侯夫人的院子。”他的声音严肃,这一次刘杏儿是真的闯了大祸,就连江知念也没想到。 她当即侧头去看陆君砚,陆君砚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眸,泛着红意。 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片月见草,她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这棵桂花树,是夫人生前亲自种下,侯爷每次回府都要来看一眼这桂花树。” 眼下这棵成荫的桂花树,倒在院中,上头的金桂开满,整个院中都是桂花的馨香,可却是这棵树生命的最后一程。 荣安侯,自陆君砚的生母去世后,回京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就连陆君砚大婚,他也不曾回来,所以凝香院这才荒废起来。 刘杏儿大惊失色,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这一次,没有人再去扶她,江知念也不会再给她任何一丝同情。 江知念吩咐折柳,“去把琳琅阁的人都带来,将凝香院复原。” 至于这棵桂花树,江知念主动走到陆君砚身侧,握住他微凉的手。“世子,此处交给我。” 陆君砚双目猩红,泪珠悬落。其实无人知晓,这棵桂花树,也是他对母亲的念想。可他却没能保护好母亲留下的东西,手指冰冷,好在有江知念手心的温度徐徐传来。 云初将陆君砚扶回去后,江知念垂眼俯视着刘杏儿,“刘姑娘,你觉得我如何处置你为好?” 刘杏儿摇着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侯夫人的故居!” “你不知晓?”江知念冷笑,“不知晓就可以在别人家里肆意妄为?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侯府,不是你刘家!” 凝香院这处院落就在琳琅阁旁边,这么久来,她都未曾踏足过,侯府这么多院落,为何刘杏儿偏偏要选凝香院? 她不知晓,难道她身后的陆老夫人也不知晓吗? “你来凝香院之前,就没有人提醒过你?” 刘杏儿拼命摇头,当真没有人提醒过她啊,倘若她知晓这是侯夫人生前的院子,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过来造次啊! 分明是老夫人说,说玉竺公主日后是做平妻的,侯府必须将一碗水端平。 放眼整个侯府,能够与琳琅阁相比的,也只有琳琅阁旁的凝香院了! 她这才提议,不如就选择这个院子修葺打理,说时也好好的,老夫人也不曾提起这个凝香院还有这个来历啊! 江知念都不必问,也知晓现在这个状况,定是刘杏儿又被当成刀使了,还傻傻地将自己当作假想敌,实则真正算计她的人,正是她以为最疼爱她,给她撑腰的陆老夫人。 “刘姑娘,我若是轻拿轻放,则愧对世子,此事,你刘家必须给世子一个交代。” 刘杏儿抬头,哭着问,“如何、如何交代?” 江知念没再看她,眸光落在那一地残迹上,“我会让人修书去你刘家,让你父母登门道歉,至于你,还得看世子的意思。” “刘杏儿,这侯府,本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此话若是放在之前,刘杏儿定然觉得是江知念害怕世子纳她为妾,所以容不下她,可是现在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浑身的冷意。 脑海中与陆老夫人相处的画面回闪,老夫人慈眉善目,将她当做亲孙女一般对待,在府上,大家都要尊称她为刘小姐,简直与侯府正经小姐的待遇无二。 这也让她飘了起来。 很快,琳琅阁的人把此处一一复原,先前被扔了的东西,也都尽力恢复了,其中有一副字画破损得厉害,原本挂在里面无人触碰倒还算完整,眼下是彻底不能看了。 还有便是那一刻桂花树了,江知念看着那桂花树,有些头疼。 “小姐,您瞧这幅画还能复原吗?” 破损程度太严重,一般来说只能扔了,江知念在书院时,看过老师修复字画,她想尽力一试,便拿起来看了看,却突然看到此画的落款,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第288章 添堵的刘嬷嬷 虽一时想不起来,但江知念肯定,她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 这幅画只能依稀辨认出,像是一副女子画像,应当是陆君砚生母的画像,若是能将其复原,对他来说,也算是一定的慰藉,所以将画轴仔细带回了琳琅阁。 接下来陆君砚就“病”了好几日,期间刘杏儿来请罪,或是旁人来探望他,都被拒之门外,江知念也没去扰她,只一心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为了修复这画,她又亲自拜访了几位大家,才习得其中门路。 这几日不过是多用了些油灯,荣寿堂的刘嬷嬷就来了琳琅阁,话里话外都是世子妃不知人间疾苦,用起东西来大手大脚。 折柳没听过去,插着腰就开骂,“几盏灯几根蜡烛,难道能用穷侯府不成?堂堂世子妃,不过是夜里灯多点了些,便被你一个老婆子含沙射影,说出去只怕要叫旁的世家笑掉大牙!” “老糟婆,你说说,究竟是谁叫你今日来说这一番话的?做这等我一个奴婢都瞧不起的事情?莫不是老夫人让你来的?” 刘嬷嬷不知,原来折柳这小丫鬟嘴巴竟然这么厉害!她岂能将老夫人说出来?只说,“老奴身为侯府的奴婢,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浪费的主子,难道,就世子妃金贵?世子也不见得用这么多啊!” 江知念推门而出,声音淡然,带着冷意,“世子患有眼疾,自然用不着油灯蜡烛等物!” 自从上次大婚,刘嬷嬷在江知念手中吃了亏,她打心底里有些怕江知念,也知晓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果不其然,江知念说起话来,那可是没有忌讳的。 “怎么?二夫人和老夫人管着这么大的侯府,却盯着我琳琅阁这点花销用度,传出去不知晓的还以为侯府在苛待我!” 刘嬷嬷顿了顿,“自然不会。” “不会那便最好!侯府若是连这等子微末支出都给不起了,便遣人来找我要,我啊,自然比不过侯府底蕴深厚,不过油灯蜡烛钱还是使得起的!” “世子妃,老奴也是好心提醒,旁人院子里,也都没有用这么多啊,若是老夫人问起来……” “老夫人问起来?老夫人怕不是这样苛待孙媳的人,你个老虔婆,少往老夫人身上泼脏水!”江知念半点不让,刘嬷嬷只能讪然闭嘴。 陆君砚与江知念的院子也不远,云初听了动静,二话不说就去禀告了世子。 因凝香院之事,陆君砚低沉了两日,可他闭门不出的原因,也不全是为此,而是在忙别的事情,朱尽山入狱等待秋后问斩,日子越发近,陆老夫人也蠢蠢欲动。 牢狱换了几批人,昨日更是有人劫狱,他亲自去处理了才回来。 将受伤的手臂包扎好,听进来的云初将琳琅阁的事情汇报过来,他虽然没出去,可每日都留意着琳琅阁的动向。 “世子妃这几日看账本到很晚吗?”陆君砚猜测道,他不会在意那几个钱,只在乎江知念为何会那么晚。 云终将药洒在他的伤口上时,陆君砚眉头一拧,却不像是觉疼,他喃喃一声,“百忧解用完了?她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 心中略微自责,是不是这几日疏于对她的关心。 云初道,“世子若是担心世子妃,不如去琳琅阁瞧瞧?算起来也有几日没见世子妃了。” 待云终包扎好后,陆君砚将袖子放下,去了琳琅阁。 刘嬷嬷已走,折柳还忿忿不平地低骂着,江知念倒还好,“偌大侯府,难道真就缺这几个钱?不过是故意来寻事添堵的,你若真的放在心上,可就着她们的道了。” 妄图用这点小事来挤兑她,朱氏和陆白氏还是太小看她了,这几日她是忙于修复画像,且在等时机,恰好时机今日就来了。 今晨扶光来报,王灵燕与陆秦志,正约在明日相会,因着明日陆老夫人去白马寺祈福,要带上于秋和陆白氏等人,原本也叫了江知念,她与她们处不到一起,拒了也正常。 她正想着明日如何安排,折柳告诉她,陆世子来了,江知念抬眼,正见他跨门而入,逆着光显得他身姿挺拔,棱角更是分明。 “世子。” “折柳,去将那边第二个盒子拿来。” 云初扶着陆君砚坐下,“刘嬷嬷来寻你麻烦了?” 江知念不以为意,“算不得麻烦,不过是口角之争。” 她接过折柳拿来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支样式简单的木簪,她拿起来,亲自递到了陆君砚手中,“世子,这个给你。” 陆君砚的指腹触感温润光滑,一摸就便知是什么东西,木簪?知念给他这个做什么? “后来我瞧了桂花树,实在无力挽回,于是便取了树心,做了一支木簪,你绾发时可以用,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陆君砚的手完全僵住。 此刻感觉手中的木簪有千钧之重。 簪尾上凹凸不平,似乎是刻了一个砚字。 一瞬间,他竟然哑然,什么也说不出。 江知念扶他起身,来到屋中最大的桌案前,她惯于在此看帐,此刻上面摊开来一幅画。 来到案前,江知念执起他的手,轻轻放到那张修复好后又装裱过的画上,“这是凝香院挂着的一幅人像,破损得厉害,我也是修复之后,才看清楚,应当是夫人的画像。” 她以为陆君砚看不到,可这画像被他尽收眼底。 这幅画像,他第一眼看上去都有些陌生,许久之后才牵扯出依稀的几分记忆,小时候他也经常看着这幅画像想象母亲的模样。 而失明后,他便连这个途径也失去了。 现在又重新看到这画像,陆君砚那双无神的眼眶泛红,泪珠刚要断线,江知念伸手,用手帕给他擦掉,语气轻松,“世子,夫人的画像我才修复好,你可别再打湿了。” 下一刻,江知念整个被陆君砚紧紧地拥入怀中,语气低沉温柔,“谢谢你,知念。” 第288章 添堵的刘嬷嬷 虽一时想不起来,但江知念肯定,她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 这幅画只能依稀辨认出,像是一副女子画像,应当是陆君砚生母的画像,若是能将其复原,对他来说,也算是一定的慰藉,所以将画轴仔细带回了琳琅阁。 接下来陆君砚就“病”了好几日,期间刘杏儿来请罪,或是旁人来探望他,都被拒之门外,江知念也没去扰她,只一心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为了修复这画,她又亲自拜访了几位大家,才习得其中门路。 这几日不过是多用了些油灯,荣寿堂的刘嬷嬷就来了琳琅阁,话里话外都是世子妃不知人间疾苦,用起东西来大手大脚。 折柳没听过去,插着腰就开骂,“几盏灯几根蜡烛,难道能用穷侯府不成?堂堂世子妃,不过是夜里灯多点了些,便被你一个老婆子含沙射影,说出去只怕要叫旁的世家笑掉大牙!” “老糟婆,你说说,究竟是谁叫你今日来说这一番话的?做这等我一个奴婢都瞧不起的事情?莫不是老夫人让你来的?” 刘嬷嬷不知,原来折柳这小丫鬟嘴巴竟然这么厉害!她岂能将老夫人说出来?只说,“老奴身为侯府的奴婢,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浪费的主子,难道,就世子妃金贵?世子也不见得用这么多啊!” 江知念推门而出,声音淡然,带着冷意,“世子患有眼疾,自然用不着油灯蜡烛等物!” 自从上次大婚,刘嬷嬷在江知念手中吃了亏,她打心底里有些怕江知念,也知晓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果不其然,江知念说起话来,那可是没有忌讳的。 “怎么?二夫人和老夫人管着这么大的侯府,却盯着我琳琅阁这点花销用度,传出去不知晓的还以为侯府在苛待我!” 刘嬷嬷顿了顿,“自然不会。” “不会那便最好!侯府若是连这等子微末支出都给不起了,便遣人来找我要,我啊,自然比不过侯府底蕴深厚,不过油灯蜡烛钱还是使得起的!” “世子妃,老奴也是好心提醒,旁人院子里,也都没有用这么多啊,若是老夫人问起来……” “老夫人问起来?老夫人怕不是这样苛待孙媳的人,你个老虔婆,少往老夫人身上泼脏水!”江知念半点不让,刘嬷嬷只能讪然闭嘴。 陆君砚与江知念的院子也不远,云初听了动静,二话不说就去禀告了世子。 因凝香院之事,陆君砚低沉了两日,可他闭门不出的原因,也不全是为此,而是在忙别的事情,朱尽山入狱等待秋后问斩,日子越发近,陆老夫人也蠢蠢欲动。 牢狱换了几批人,昨日更是有人劫狱,他亲自去处理了才回来。 将受伤的手臂包扎好,听进来的云初将琳琅阁的事情汇报过来,他虽然没出去,可每日都留意着琳琅阁的动向。 “世子妃这几日看账本到很晚吗?”陆君砚猜测道,他不会在意那几个钱,只在乎江知念为何会那么晚。 云终将药洒在他的伤口上时,陆君砚眉头一拧,却不像是觉疼,他喃喃一声,“百忧解用完了?她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 心中略微自责,是不是这几日疏于对她的关心。 云初道,“世子若是担心世子妃,不如去琳琅阁瞧瞧?算起来也有几日没见世子妃了。” 待云终包扎好后,陆君砚将袖子放下,去了琳琅阁。 刘嬷嬷已走,折柳还忿忿不平地低骂着,江知念倒还好,“偌大侯府,难道真就缺这几个钱?不过是故意来寻事添堵的,你若真的放在心上,可就着她们的道了。” 妄图用这点小事来挤兑她,朱氏和陆白氏还是太小看她了,这几日她是忙于修复画像,且在等时机,恰好时机今日就来了。 今晨扶光来报,王灵燕与陆秦志,正约在明日相会,因着明日陆老夫人去白马寺祈福,要带上于秋和陆白氏等人,原本也叫了江知念,她与她们处不到一起,拒了也正常。 她正想着明日如何安排,折柳告诉她,陆世子来了,江知念抬眼,正见他跨门而入,逆着光显得他身姿挺拔,棱角更是分明。 “世子。” “折柳,去将那边第二个盒子拿来。” 云初扶着陆君砚坐下,“刘嬷嬷来寻你麻烦了?” 江知念不以为意,“算不得麻烦,不过是口角之争。” 她接过折柳拿来的盒子,打开来是一支样式简单的木簪,她拿起来,亲自递到了陆君砚手中,“世子,这个给你。” 陆君砚的指腹触感温润光滑,一摸就便知是什么东西,木簪?知念给他这个做什么? “后来我瞧了桂花树,实在无力挽回,于是便取了树心,做了一支木簪,你绾发时可以用,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陆君砚的手完全僵住。 此刻感觉手中的木簪有千钧之重。 簪尾上凹凸不平,似乎是刻了一个砚字。 一瞬间,他竟然哑然,什么也说不出。 江知念扶他起身,来到屋中最大的桌案前,她惯于在此看帐,此刻上面摊开来一幅画。 来到案前,江知念执起他的手,轻轻放到那张修复好后又装裱过的画上,“这是凝香院挂着的一幅人像,破损得厉害,我也是修复之后,才看清楚,应当是夫人的画像。” 她以为陆君砚看不到,可这画像被他尽收眼底。 这幅画像,他第一眼看上去都有些陌生,许久之后才牵扯出依稀的几分记忆,小时候他也经常看着这幅画像想象母亲的模样。 而失明后,他便连这个途径也失去了。 现在又重新看到这画像,陆君砚那双无神的眼眶泛红,泪珠刚要断线,江知念伸手,用手帕给他擦掉,语气轻松,“世子,夫人的画像我才修复好,你可别再打湿了。” 下一刻,江知念整个被陆君砚紧紧地拥入怀中,语气低沉温柔,“谢谢你,知念。” 第289章 做局 紧到江知念在他怀中无法动弹,这仿佛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为他做这些。 江知念眉目柔和,“你我既是同盟,能为你做些——” 同盟。 什么同盟,是夫妻! 陆君砚不满地将头埋了埋,却不敢纠正她,过了片刻才放开她,问道,“所以这几日你熬夜就是为了修复我母亲的画像?” “之前不会,白日里便抽空去请教师傅们,傍晚回来了再修。” 陆君砚更是感动不已,江知念心中却还装着正事,“……前日刘杏儿去你那里求饶,你想如何处置她?” “我已让人去请他父母来侯府登门致歉。” “再是几日,应当就到京城了。” 提及刘杏儿,陆君砚脸色一沉,原本刘杏儿识相,无论在侯府住多久他都不在意,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容不下她。 江知念未做处置,便是等着他来发话。 “刘家人走这一遭,回去后她也难以选什么好夫婿了。刘杏儿愚蠢至极,到底……” “是老夫人在后面作祟。” 刘杏儿在侯府作妖,导致刘家来登门致歉,回去了寻不到好人家再嫁,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 陆君砚声音冷了几个度,“她也别想就此作罢。” 曾经他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多有宽容,可自上次知念出事,他便没了这耐心,收拾了朱尽山,如今又频频寻知念的麻烦,那就别怪他心狠! 江知念不知他有什么打算,却也道,“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嗯?” “你只管等着看就是。” - 翌日,荣安侯府一大早便热闹起来,老夫人要携府上一众女眷去白马寺上香,其中陆白氏最为上心,儿媳与儿子成婚这么久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若是被陆君砚抢先了去,她是睡觉也睡不好了。 侯府家大,这次除了那几个,女眷统统都去了,排场阵仗也不小,提前了好几天就在准备。 刘杏儿肯定是没脸再出门了,她这几日留在侯府,也只是等父母上门来将她领走罢了,因而陆老夫人觉得身边冷冷清清的,颇为不习惯。 “杏儿不去,那燕儿呢?” 陆白氏道,“母亲,燕儿早回了话,她这几日身子不利落,便不合适去白马寺了。” 于秋稍稍回首看了一眼,陆秦志正贴心地扶着祖母母亲上马车,于秋想和他说两句话,他只是凉凉道,“照顾好祖母和母亲。” “夫君……” 她刚开口,陆秦志便转身走了。 侯府的马车刚出了城没多远,忽然便见了几个灰头土脸、甚至还有几处伤口,见了血的人地往京城去,侯府之人一问才知,前头闹了山匪,走不得! 管事的听闻,赶紧回禀了老夫人,出于安全考虑,今日只能先回府去。 陆老夫人还安慰陆白氏,“此处正是京城管辖范围,想来明日便能太平,明日再来也不迟。” “子嗣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也只能这般想了。 于是一众人又打道回府,都是府上女眷,自然都要回后院的,走在一起时,两个婢女急急上前,险些冲撞了老夫人,她们连忙跪地请饶,说是刘姑娘病得急,这才带着大夫走得急。 府上虽然有个神医,可除了给陆君砚诊治,旁人他一概不管的。 “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那两个丫头开始抹泪,“刘姑娘有心事,吃不好睡不好,身子弱下来,风一吹就病了。” 朱氏其实并不把刘杏儿当回事,可眼下这么多人,她做戏也是要做全套的,毕竟之前她都是很“宠爱”刘杏儿的。 于是便急道,“自然是杏儿的身子要紧,世子妃呢?府上的事情,她便一概不上心?” 陆白氏这可来了兴趣,“老夫人,人家忙着自己的铺子上的事情呢,侯府的事情,到底不是自己的。” 朱氏便道,“杏儿也是人家家里的掌心宝,来了我们侯府,就这般——” “祖母、二夫人,你们也是去瞧杏儿妹妹的?” 正说着,江知念与徐闻璟就一道过来了,她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也不乏几分担忧,若非其他人不知她与刘杏儿的关系,还以为情同手足呢,才会担心得这般真切。 “知念,你是世子妃,不能总是做甩手掌柜,府上的琐事,你自然应该上些心。杏儿来府上小住,怎么说也是客人,怠慢不得。” 江知念颔首,应道,“祖母说的是。” “你与我同去瞧瞧那丫头。”陆老夫人发话,江知念也乖乖跟在身后。 老夫人都去了,其他人也只能跟着一道去。 刘杏儿的院子比较靠东边,穿过去要路过几个客院,走到其中一个院子外时,里头传了些许动静出来,一开始听不真切,大家只当是哪几个下人在没有人住的院子里躲懒玩闹呢。 这里离江知念的院子也不远,这几个空出来的院子,虽无人打理,却很可能是琳琅阁那边的婢女来躲懒的,陆白氏幸灾乐祸,“这院子,儿媳记得无人居住才对,怎么还有人在里面?” 江知念没说话,陆白氏当她心虚,于是提议道,“这些下人胆子也太大了一些,世子妃到底年轻,御下不严。” “此事与我有何关系?”江知念佯装委屈,陆白氏神气一回,主动请缨道,“今日二叔母便托大,教教你该如何管教下人!” 她带着人便直接冲了进去,众人跟在她后面,院子倒是没人,看来是在屋子里,陆白氏心道,好啊,区区下人,还敢到主子的住的地方躲懒,看她今日不好好训诫一番,杀杀江知念的锐气! 她身边的刘嬷嬷一把踢开门—— “好燕儿,还是你的身子软些,当真是舒服!” “不像正屋里那个,古板得一点趣味也没有。” 而陆秦志身下的王灵燕,被弄得只有娇喘连连,他压着火这么大,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要畅快淋漓! 等到陆白氏听清楚屋子里是什么声音,谁的声音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要怪,则只能怪刘嬷嬷的腿脚未免也太利索了一些。 其余人也在下一刻,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江知念并非第一次听陆秦志的虎狼之词,可仍旧红了脸。 第289章 做局 紧到江知念在他怀中无法动弹,这仿佛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有人为他做这些。 江知念眉目柔和,“你我既是同盟,能为你做些——” 同盟。 什么同盟,是夫妻! 陆君砚不满地将头埋了埋,却不敢纠正她,过了片刻才放开她,问道,“所以这几日你熬夜就是为了修复我母亲的画像?” “之前不会,白日里便抽空去请教师傅们,傍晚回来了再修。” 陆君砚更是感动不已,江知念心中却还装着正事,“……前日刘杏儿去你那里求饶,你想如何处置她?” “我已让人去请他父母来侯府登门致歉。” “再是几日,应当就到京城了。” 提及刘杏儿,陆君砚脸色一沉,原本刘杏儿识相,无论在侯府住多久他都不在意,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容不下她。 江知念未做处置,便是等着他来发话。 “刘家人走这一遭,回去后她也难以选什么好夫婿了。刘杏儿愚蠢至极,到底……” “是老夫人在后面作祟。” 刘杏儿在侯府作妖,导致刘家来登门致歉,回去了寻不到好人家再嫁,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 陆君砚声音冷了几个度,“她也别想就此作罢。” 曾经他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多有宽容,可自上次知念出事,他便没了这耐心,收拾了朱尽山,如今又频频寻知念的麻烦,那就别怪他心狠! 江知念不知他有什么打算,却也道,“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嗯?” “你只管等着看就是。” - 翌日,荣安侯府一大早便热闹起来,老夫人要携府上一众女眷去白马寺上香,其中陆白氏最为上心,儿媳与儿子成婚这么久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若是被陆君砚抢先了去,她是睡觉也睡不好了。 侯府家大,这次除了那几个,女眷统统都去了,排场阵仗也不小,提前了好几天就在准备。 刘杏儿肯定是没脸再出门了,她这几日留在侯府,也只是等父母上门来将她领走罢了,因而陆老夫人觉得身边冷冷清清的,颇为不习惯。 “杏儿不去,那燕儿呢?” 陆白氏道,“母亲,燕儿早回了话,她这几日身子不利落,便不合适去白马寺了。” 于秋稍稍回首看了一眼,陆秦志正贴心地扶着祖母母亲上马车,于秋想和他说两句话,他只是凉凉道,“照顾好祖母和母亲。” “夫君……” 她刚开口,陆秦志便转身走了。 侯府的马车刚出了城没多远,忽然便见了几个灰头土脸、甚至还有几处伤口,见了血的人地往京城去,侯府之人一问才知,前头闹了山匪,走不得! 管事的听闻,赶紧回禀了老夫人,出于安全考虑,今日只能先回府去。 陆老夫人还安慰陆白氏,“此处正是京城管辖范围,想来明日便能太平,明日再来也不迟。” “子嗣之事也不急于一时。” 也只能这般想了。 于是一众人又打道回府,都是府上女眷,自然都要回后院的,走在一起时,两个婢女急急上前,险些冲撞了老夫人,她们连忙跪地请饶,说是刘姑娘病得急,这才带着大夫走得急。 府上虽然有个神医,可除了给陆君砚诊治,旁人他一概不管的。 “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那两个丫头开始抹泪,“刘姑娘有心事,吃不好睡不好,身子弱下来,风一吹就病了。” 朱氏其实并不把刘杏儿当回事,可眼下这么多人,她做戏也是要做全套的,毕竟之前她都是很“宠爱”刘杏儿的。 于是便急道,“自然是杏儿的身子要紧,世子妃呢?府上的事情,她便一概不上心?” 陆白氏这可来了兴趣,“老夫人,人家忙着自己的铺子上的事情呢,侯府的事情,到底不是自己的。” 朱氏便道,“杏儿也是人家家里的掌心宝,来了我们侯府,就这般——” “祖母、二夫人,你们也是去瞧杏儿妹妹的?” 正说着,江知念与徐闻璟就一道过来了,她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也不乏几分担忧,若非其他人不知她与刘杏儿的关系,还以为情同手足呢,才会担心得这般真切。 “知念,你是世子妃,不能总是做甩手掌柜,府上的琐事,你自然应该上些心。杏儿来府上小住,怎么说也是客人,怠慢不得。” 江知念颔首,应道,“祖母说的是。” “你与我同去瞧瞧那丫头。”陆老夫人发话,江知念也乖乖跟在身后。 老夫人都去了,其他人也只能跟着一道去。 刘杏儿的院子比较靠东边,穿过去要路过几个客院,走到其中一个院子外时,里头传了些许动静出来,一开始听不真切,大家只当是哪几个下人在没有人住的院子里躲懒玩闹呢。 这里离江知念的院子也不远,这几个空出来的院子,虽无人打理,却很可能是琳琅阁那边的婢女来躲懒的,陆白氏幸灾乐祸,“这院子,儿媳记得无人居住才对,怎么还有人在里面?” 江知念没说话,陆白氏当她心虚,于是提议道,“这些下人胆子也太大了一些,世子妃到底年轻,御下不严。” “此事与我有何关系?”江知念佯装委屈,陆白氏神气一回,主动请缨道,“今日二叔母便托大,教教你该如何管教下人!” 她带着人便直接冲了进去,众人跟在她后面,院子倒是没人,看来是在屋子里,陆白氏心道,好啊,区区下人,还敢到主子的住的地方躲懒,看她今日不好好训诫一番,杀杀江知念的锐气! 她身边的刘嬷嬷一把踢开门—— “好燕儿,还是你的身子软些,当真是舒服!” “不像正屋里那个,古板得一点趣味也没有。” 而陆秦志身下的王灵燕,被弄得只有娇喘连连,他压着火这么大,使出了浑身解数,也要畅快淋漓! 等到陆白氏听清楚屋子里是什么声音,谁的声音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要怪,则只能怪刘嬷嬷的腿脚未免也太利索了一些。 其余人也在下一刻,将这些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江知念并非第一次听陆秦志的虎狼之词,可仍旧红了脸。 第290章 你算计我是不是! “啊——”王灵燕娇呼一声,原本安静站在陆白氏身边的于秋,双目失神一刻,当即冲了进去! “谁!” “狗奴才,谁让你闯进来的!”陆秦志办事时,被人打断,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直到于秋已经绕过屏风,到了内间,闻到了令人作呕的味道,看到了她这辈子也难忘的一幕! 那个仙气脱俗的王灵燕,她素日里当做好妹妹的人,正一丝不挂地在她夫君的床上! 王灵燕面颊潮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惊慌失措到来不及躲避,直到看到于秋那双震惊失望的眼睛,才忽然往床里头躲去! “你怎么来了?”陆秦志皱眉问道,不急不慌地捡起地上的衣裳套在身上,于秋双眼泛红,带着哭腔质问,“三爷今日不与我一道去祈福烧香,说是有要事在身,这要事就是与她苟合?!” 于秋又转头看向王灵燕,快步过去抢被子,大有要将王灵呀扒皮抽筋的模样,“你不是身子不利落?不是来了月信才不便去白马寺吗?!” “你有月信还勾搭别人男人,你要不要脸了?!” “侯府好心邀你来小住,我还替你相看京中青年才俊,你却勾引我丈夫!” 王灵燕无脸面对于秋,死死抓着被子遮脸,于秋便不停地拉扯,陆秦志听不下去,不耐烦地扯住于秋的手,将她狠狠甩在了地上! “够了!” 于秋痛呼一声,外头看戏的人,再也站不住了,陆老夫人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若都是侯府的人还好说,让人都把嘴巴管好便是,可偏偏刘杏儿病了,请了大夫来了。 有外人在,她想替陆秦志瞒也瞒不住,里头事态发展愈发难料,她当即吩咐下人,“都死了不成?还不去看看三少夫人!” 随着下人们涌入,陆老夫人等人也不紧不慢走了进去。 陆秦志原本以为就只有于秋,谁料外头竟然传来了祖母的声音,陆秦志这下才算是真正的慌了,他压低声音怒问于秋,“你还把祖母叫来了?!” 于秋咬着牙,被刘嬷嬷扶了起来。 王灵燕听闻外头还有些人,心中一沉,这一次,这一次是当真出事了! 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里里外外只怕是有男有女,攥住被子的手指节泛白,她的名声至此,算是毁了! 陆白氏如何也没想到今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比陆秦志还要慌的恐怕就是她,她踉跄地进来,脚步虚浮,慌不择路甚至撞到了一旁的屏风。 原本还有屏风虚掩遮挡一下,眼下屏风倒下,外头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到床上的王灵燕和陆秦志身上,陆秦志的衣裳没穿好,只一眼江知念就垂了垂眼。 真是不堪入目。 “志儿你……” “祖母,母亲,你们不是去白马寺上香了吗?为何、为何此时会回来?” 陆老夫人瞥他一眼,怒意在胸口翻涌,她深吸一口气,“若不然,怎知你在侯府做这样的勾当?!” 王灵燕看到了陆老夫人,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她哭得梨花带雨,“老夫人……求,求老夫人怜惜……” 朱氏气不打一出来,冷声道,“你当真是糊涂啊!” 朱氏下意识看了一眼江知念,“所有人都出去,此事——” “扶光,将素日负责这院子的下人都带来,供老夫人好好问话!” “徐师兄,劳烦你与这位大夫去刘姑娘院中去诊病,这里虽然出了事情,可刘姑娘那里也耽误不得。” “还请三公子速速将衣裳穿戴整齐,还有王姑娘也是。” “老夫人、二夫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三公子与王姑娘两人的事情已经确凿,不如换个地方讨论如何处置。” 否则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里,看活春宫也不是个事情。 江知念这一连串安排下来,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措手不及。特别是朱氏,对于陆秦志她本是想包庇的,只需要像个像样的借口糊弄过去就是。 可江知念却打断了她,言下之意,便是江知念要插手这件事,必须得按照规矩处置? 陆白氏反应过来,急道,“老夫人还在此处,有你什么事情!一个晚辈,一点规矩也不懂!” 江知念一脸无辜地看了她一眼,“二夫人此言差矣,刚才在外头的时候,夫人才说我对侯府之事不够上心,这不,您刚说完,便有了我表现的机会。” 言罢又朝着陆白氏微微一笑,可在陆白氏眼里,这个笑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她瞪大了眼睛,她就说江知念一惯都是强势的人,刚才怎会如此乖巧听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的! “祖母,我身为荣安侯府的世子妃,应当是有处理这件事的权利?” 看似是在征求陆老夫人的同意,实则她刚才一顿吩咐,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可有问过陆老夫人的意见? 正如江知念所说,她身为世子妃,除了朱氏,就是最有资格处置侯府大小事务的人,而眼下这件事有外人瞧见了,她既无法直接瞒天过海,又无法让江知念顺从她,她已没有路可选。 “白氏,听世子妃所言便是。” “老夫人!”江知念能盼着二房什么好?陆白氏当即着急起来。 江知念却冷笑一声,勾着唇转身,声音轻快,“既如此,我便在正厅等着各位!二夫人若是不满我,倒也可以不来!” 陆白氏目瞪口呆,等人都瞧不见影子了,她才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瞧瞧她,哪里还有刚才那副猫儿一样的样子,原形毕露,这才是她!” 可不是?自打进了这里头,江知念便装也不装了,刚才只是为了骗她们入局,眼下已经瓮中捉鳖,她可不会再虚与委蛇。 但现在知晓,又有什么用呢? 正厅。 等所有人到了正厅后,只见江知念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喝茶,客院之中的闹剧,仿佛一概不知。 陆秦志已经穿好了衣服,可那张脸上就写着灰头土脸,他是冲进正厅的,直往江知念儿去,“江知念,是你算计我,是不是!” 第290章 你算计我是不是! “啊——”王灵燕娇呼一声,原本安静站在陆白氏身边的于秋,双目失神一刻,当即冲了进去! “谁!” “狗奴才,谁让你闯进来的!”陆秦志办事时,被人打断,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直到于秋已经绕过屏风,到了内间,闻到了令人作呕的味道,看到了她这辈子也难忘的一幕! 那个仙气脱俗的王灵燕,她素日里当做好妹妹的人,正一丝不挂地在她夫君的床上! 王灵燕面颊潮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惊慌失措到来不及躲避,直到看到于秋那双震惊失望的眼睛,才忽然往床里头躲去! “你怎么来了?”陆秦志皱眉问道,不急不慌地捡起地上的衣裳套在身上,于秋双眼泛红,带着哭腔质问,“三爷今日不与我一道去祈福烧香,说是有要事在身,这要事就是与她苟合?!” 于秋又转头看向王灵燕,快步过去抢被子,大有要将王灵呀扒皮抽筋的模样,“你不是身子不利落?不是来了月信才不便去白马寺吗?!” “你有月信还勾搭别人男人,你要不要脸了?!” “侯府好心邀你来小住,我还替你相看京中青年才俊,你却勾引我丈夫!” 王灵燕无脸面对于秋,死死抓着被子遮脸,于秋便不停地拉扯,陆秦志听不下去,不耐烦地扯住于秋的手,将她狠狠甩在了地上! “够了!” 于秋痛呼一声,外头看戏的人,再也站不住了,陆老夫人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若都是侯府的人还好说,让人都把嘴巴管好便是,可偏偏刘杏儿病了,请了大夫来了。 有外人在,她想替陆秦志瞒也瞒不住,里头事态发展愈发难料,她当即吩咐下人,“都死了不成?还不去看看三少夫人!” 随着下人们涌入,陆老夫人等人也不紧不慢走了进去。 陆秦志原本以为就只有于秋,谁料外头竟然传来了祖母的声音,陆秦志这下才算是真正的慌了,他压低声音怒问于秋,“你还把祖母叫来了?!” 于秋咬着牙,被刘嬷嬷扶了起来。 王灵燕听闻外头还有些人,心中一沉,这一次,这一次是当真出事了! 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里里外外只怕是有男有女,攥住被子的手指节泛白,她的名声至此,算是毁了! 陆白氏如何也没想到今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比陆秦志还要慌的恐怕就是她,她踉跄地进来,脚步虚浮,慌不择路甚至撞到了一旁的屏风。 原本还有屏风虚掩遮挡一下,眼下屏风倒下,外头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到床上的王灵燕和陆秦志身上,陆秦志的衣裳没穿好,只一眼江知念就垂了垂眼。 真是不堪入目。 “志儿你……” “祖母,母亲,你们不是去白马寺上香了吗?为何、为何此时会回来?” 陆老夫人瞥他一眼,怒意在胸口翻涌,她深吸一口气,“若不然,怎知你在侯府做这样的勾当?!” 王灵燕看到了陆老夫人,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她哭得梨花带雨,“老夫人……求,求老夫人怜惜……” 朱氏气不打一出来,冷声道,“你当真是糊涂啊!” 朱氏下意识看了一眼江知念,“所有人都出去,此事——” “扶光,将素日负责这院子的下人都带来,供老夫人好好问话!” “徐师兄,劳烦你与这位大夫去刘姑娘院中去诊病,这里虽然出了事情,可刘姑娘那里也耽误不得。” “还请三公子速速将衣裳穿戴整齐,还有王姑娘也是。” “老夫人、二夫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三公子与王姑娘两人的事情已经确凿,不如换个地方讨论如何处置。” 否则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里,看活春宫也不是个事情。 江知念这一连串安排下来,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措手不及。特别是朱氏,对于陆秦志她本是想包庇的,只需要像个像样的借口糊弄过去就是。 可江知念却打断了她,言下之意,便是江知念要插手这件事,必须得按照规矩处置? 陆白氏反应过来,急道,“老夫人还在此处,有你什么事情!一个晚辈,一点规矩也不懂!” 江知念一脸无辜地看了她一眼,“二夫人此言差矣,刚才在外头的时候,夫人才说我对侯府之事不够上心,这不,您刚说完,便有了我表现的机会。” 言罢又朝着陆白氏微微一笑,可在陆白氏眼里,这个笑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她瞪大了眼睛,她就说江知念一惯都是强势的人,刚才怎会如此乖巧听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的! “祖母,我身为荣安侯府的世子妃,应当是有处理这件事的权利?” 看似是在征求陆老夫人的同意,实则她刚才一顿吩咐,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可有问过陆老夫人的意见? 正如江知念所说,她身为世子妃,除了朱氏,就是最有资格处置侯府大小事务的人,而眼下这件事有外人瞧见了,她既无法直接瞒天过海,又无法让江知念顺从她,她已没有路可选。 “白氏,听世子妃所言便是。” “老夫人!”江知念能盼着二房什么好?陆白氏当即着急起来。 江知念却冷笑一声,勾着唇转身,声音轻快,“既如此,我便在正厅等着各位!二夫人若是不满我,倒也可以不来!” 陆白氏目瞪口呆,等人都瞧不见影子了,她才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瞧瞧她,哪里还有刚才那副猫儿一样的样子,原形毕露,这才是她!” 可不是?自打进了这里头,江知念便装也不装了,刚才只是为了骗她们入局,眼下已经瓮中捉鳖,她可不会再虚与委蛇。 但现在知晓,又有什么用呢? 正厅。 等所有人到了正厅后,只见江知念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喝茶,客院之中的闹剧,仿佛一概不知。 陆秦志已经穿好了衣服,可那张脸上就写着灰头土脸,他是冲进正厅的,直往江知念儿去,“江知念,是你算计我,是不是!” 第291章 卸权!夺权! 他也是刚才才反应过来,他和王灵燕的事情,只有江知念知晓,他不相信今日是个巧合! 可陆秦志还没挨到江知念,距离她还有几步距离时,云初身手敏捷,长剑一横,江知念抬眼,笑意盈盈,“三公子此话,我听不懂。” “放肆!” 被怒意冲昏了头脑,陆秦志竟然没看到,一旁坐着的陆君砚,听到陆君砚冷冽的声音,陆秦志没来由地惧意,退后一步,仍旧死死看着江知念! “自己做出这样的混账事,还敢对世子妃不敬。” “二哥!”他想辩解,后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跪下。”陆君砚轻启薄唇。 陆秦志再怎么混账,在陆君砚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他只能跪到了地上,接着陆白氏和朱氏也进来了,她抹着眼泪,想要说话为陆秦志求情。 江知念先一步开口,“于姐姐如何了,二夫人可去瞧过了?” 若非下人拦着,于秋早已轻生,她在侯府上有陆白氏陆老夫人压着,日日伺候这两人不说,陆秦志也半点不体贴她,原以为大家宗妇就是如此,所有的苦楚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吞,且陆秦志比起那些个纨绔,算不得出格。 怎知原来这个人早就是烂掉的人,只不过腐叶败于地底,她没发现罢了。 那王灵燕,她帮着府上对其照顾无微不至,将她当做知心姐妹一般相处,对于秋来说,无疑是双重背叛,自然想不开。 不出江知念所料,陆白氏只关心自己的儿子,儿媳如何,她一概不管的。 “秋儿她——” 不等陆白氏说完,江知念道,“二夫人放心,今日知念定给于姐姐一个交代。” “都带上来。”江知念一声令下,负责那客院的下人都进来了,几番问话下来,基本佐证了今日众人所看到的那一幕。 说直白一点,就是陆秦志与王灵燕被捉奸在床了。 江知念做戏地看向陆老夫人,“祖母,看来三公子和王姑娘却有私情,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王姑娘只怕也不好再嫁人了,若是为三公子纳入侯府,招笑不说,岳阳王氏王大人,知念略有耳闻,说的是他家女儿,绝不做妾……” “祖母,依您看,如何是好?” 朱氏略看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江知念早已想好今日这一出要怎么处置,偏偏还要作势问她,依她看依她看,真要依她看,便将此事密而不发,糊弄过去便罢! “王家家风森严……”朱氏才开了口,江知念便掩唇轻笑,笑声几不可闻,陆老夫人还是看向了江知念。 “祖母您继续。” “此事若能有两全之法,自然是最好的。” “此事若能有两全之法,自然是最好的。”朱氏仍旧想为陆秦志争取一二,这事儿就在侯府发生的,只要上下一心管住嘴,消息哪里能传出去? 江知念微顿,佯装疑惑,“祖母的意思是,让于姐姐退位让贤?” 陆白氏和朱氏皆是一哽,她们给陆秦志挑中于氏,便是看中于家在京城的地位,于大人官位不低,又极疼爱这个女儿,真要让于氏退位让贤了,明日于家就能上侯府要人! 当真和离闹大了,不好看的也是侯府,所以她们肯定不会放了于秋。 “这件事说到底,于姐姐才是委屈的人,侯府这般做,怕是不妥当。”江知念又道。 陆老夫人没好气道,“那你说,此事如何解决?” “此事也好解决,只说是下人安置王姑娘时出了岔子,若是她不愿意嫁与侯府做妾,便送回岳阳,自此之后青灯古佛,了却此生便是。” 陆白氏连连道,“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就如此吩咐下去!” 只听江知念话锋一转,“不过王姑娘乃是祖母您邀到府上小住的,三公子又是二房之人,知念不好越俎代庖……且,下人闯了这么大的祸来,侯府总是要有些水花儿的,否则旁人可不信。” “这下人是哪房的下人?又是谁不善御下,监管不力,才致此祸事?” 话音落下,江知念端起茶杯,喝茶润喉,眸光清浅扫过陆白氏和朱氏,两人脸色黑下,话至此处,哪还不懂这其中的意思? 陆老夫人更是冷笑出言,“世子妃好大的能耐!” 说不敢逾矩,就是名正言顺地要权,接下来追责,便是要卸权! 江知念只当听不懂陆老夫人的言外之意,笑到,“祖母谬赞,之前便与您说过,知念在江府时,大大小小的事务便是我在管理。” “这些琐事,叫您烦心,只管交给我便是。” 除了朱氏陆白氏,都要叫江知念这个乖巧体贴的样子给骗了!真当江知念在体贴她呢! 见两人一时没说话,江知念便又道,“扶光,刘姑娘的病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回世子妃,刘姑娘是做梦魇着了,眼下已经安然睡下。” 江知念又装作大事不好的模样,惊声问道,“大夫你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 “速速去寻那大夫,他若是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就糟了!” 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江知念眸光转向陆老夫人,一脸担忧,“祖母,您还是早拿决断,知念才好将此事安排妥帖,若是有丝毫纰漏,传出去侯府、王家、于家,都得闹翻天了。” 陆白氏摇着头看向朱氏,而朱氏只能拿了决定,“白氏,这些庶务都是你在管!为何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她声音冷漠,仿佛之前与陆白氏的婆媳之情是过眼云烟一般。 “老夫人,儿媳、儿媳……”她想要辩解,可陆老夫人眸光却沉沉地盯着她,仿佛一颗钉子,将她的嘴都钉上,不许她再多言。 那双苍老的眼中尽是警告:你要是为了你儿子好,便就认了下来! 陆白氏茫然惊慌,可所有的话,都被她化为母爱,生生咽了下去,为了志儿,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是儿媳御下不严,才至于此,我,我忧心志儿子嗣,才……” “行了,你既然忧心,便专心给志儿祈福诵经,日后府上的事情,让知念替你管管罢。” 第291章 卸权!夺权! 他也是刚才才反应过来,他和王灵燕的事情,只有江知念知晓,他不相信今日是个巧合! 可陆秦志还没挨到江知念,距离她还有几步距离时,云初身手敏捷,长剑一横,江知念抬眼,笑意盈盈,“三公子此话,我听不懂。” “放肆!” 被怒意冲昏了头脑,陆秦志竟然没看到,一旁坐着的陆君砚,听到陆君砚冷冽的声音,陆秦志没来由地惧意,退后一步,仍旧死死看着江知念! “自己做出这样的混账事,还敢对世子妃不敬。” “二哥!”他想辩解,后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跪下。”陆君砚轻启薄唇。 陆秦志再怎么混账,在陆君砚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他只能跪到了地上,接着陆白氏和朱氏也进来了,她抹着眼泪,想要说话为陆秦志求情。 江知念先一步开口,“于姐姐如何了,二夫人可去瞧过了?” 若非下人拦着,于秋早已轻生,她在侯府上有陆白氏陆老夫人压着,日日伺候这两人不说,陆秦志也半点不体贴她,原以为大家宗妇就是如此,所有的苦楚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吞,且陆秦志比起那些个纨绔,算不得出格。 怎知原来这个人早就是烂掉的人,只不过腐叶败于地底,她没发现罢了。 那王灵燕,她帮着府上对其照顾无微不至,将她当做知心姐妹一般相处,对于秋来说,无疑是双重背叛,自然想不开。 不出江知念所料,陆白氏只关心自己的儿子,儿媳如何,她一概不管的。 “秋儿她——” 不等陆白氏说完,江知念道,“二夫人放心,今日知念定给于姐姐一个交代。” “都带上来。”江知念一声令下,负责那客院的下人都进来了,几番问话下来,基本佐证了今日众人所看到的那一幕。 说直白一点,就是陆秦志与王灵燕被捉奸在床了。 江知念做戏地看向陆老夫人,“祖母,看来三公子和王姑娘却有私情,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王姑娘只怕也不好再嫁人了,若是为三公子纳入侯府,招笑不说,岳阳王氏王大人,知念略有耳闻,说的是他家女儿,绝不做妾……” “祖母,依您看,如何是好?” 朱氏略看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江知念早已想好今日这一出要怎么处置,偏偏还要作势问她,依她看依她看,真要依她看,便将此事密而不发,糊弄过去便罢! “王家家风森严……”朱氏才开了口,江知念便掩唇轻笑,笑声几不可闻,陆老夫人还是看向了江知念。 “祖母您继续。” “此事若能有两全之法,自然是最好的。” “此事若能有两全之法,自然是最好的。”朱氏仍旧想为陆秦志争取一二,这事儿就在侯府发生的,只要上下一心管住嘴,消息哪里能传出去? 江知念微顿,佯装疑惑,“祖母的意思是,让于姐姐退位让贤?” 陆白氏和朱氏皆是一哽,她们给陆秦志挑中于氏,便是看中于家在京城的地位,于大人官位不低,又极疼爱这个女儿,真要让于氏退位让贤了,明日于家就能上侯府要人! 当真和离闹大了,不好看的也是侯府,所以她们肯定不会放了于秋。 “这件事说到底,于姐姐才是委屈的人,侯府这般做,怕是不妥当。”江知念又道。 陆老夫人没好气道,“那你说,此事如何解决?” “此事也好解决,只说是下人安置王姑娘时出了岔子,若是她不愿意嫁与侯府做妾,便送回岳阳,自此之后青灯古佛,了却此生便是。” 陆白氏连连道,“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就如此吩咐下去!” 只听江知念话锋一转,“不过王姑娘乃是祖母您邀到府上小住的,三公子又是二房之人,知念不好越俎代庖……且,下人闯了这么大的祸来,侯府总是要有些水花儿的,否则旁人可不信。” “这下人是哪房的下人?又是谁不善御下,监管不力,才致此祸事?” 话音落下,江知念端起茶杯,喝茶润喉,眸光清浅扫过陆白氏和朱氏,两人脸色黑下,话至此处,哪还不懂这其中的意思? 陆老夫人更是冷笑出言,“世子妃好大的能耐!” 说不敢逾矩,就是名正言顺地要权,接下来追责,便是要卸权! 江知念只当听不懂陆老夫人的言外之意,笑到,“祖母谬赞,之前便与您说过,知念在江府时,大大小小的事务便是我在管理。” “这些琐事,叫您烦心,只管交给我便是。” 除了朱氏陆白氏,都要叫江知念这个乖巧体贴的样子给骗了!真当江知念在体贴她呢! 见两人一时没说话,江知念便又道,“扶光,刘姑娘的病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回世子妃,刘姑娘是做梦魇着了,眼下已经安然睡下。” 江知念又装作大事不好的模样,惊声问道,“大夫你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 “速速去寻那大夫,他若是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就糟了!” 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江知念眸光转向陆老夫人,一脸担忧,“祖母,您还是早拿决断,知念才好将此事安排妥帖,若是有丝毫纰漏,传出去侯府、王家、于家,都得闹翻天了。” 陆白氏摇着头看向朱氏,而朱氏只能拿了决定,“白氏,这些庶务都是你在管!为何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她声音冷漠,仿佛之前与陆白氏的婆媳之情是过眼云烟一般。 “老夫人,儿媳、儿媳……”她想要辩解,可陆老夫人眸光却沉沉地盯着她,仿佛一颗钉子,将她的嘴都钉上,不许她再多言。 那双苍老的眼中尽是警告:你要是为了你儿子好,便就认了下来! 陆白氏茫然惊慌,可所有的话,都被她化为母爱,生生咽了下去,为了志儿,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是儿媳御下不严,才至于此,我,我忧心志儿子嗣,才……” “行了,你既然忧心,便专心给志儿祈福诵经,日后府上的事情,让知念替你管管罢。” 第292章 不伦的感情 虽有预感,可是听到老夫人说这话时,陆白氏仍旧是浑身一震,手死死扶住椅子的扶手,支撑着自己。 朱氏不忍再看陆白氏,转而看向江知念,“如此,你可满意了?” 白氏虽蠢,却也是服侍她这么多年的儿媳,事事以她为尊,荣安侯府有她在,自己做许多事情都要更加方便,日后江知念掌家,许多她与陆白氏心知肚明的事情,便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朱氏的语气并不算太好。陆君砚坐在江知念身边,唇角忍不住一弯。 陆君砚作为小辈,又因荣安侯的缘故,即便知晓陆老夫人暗中使坏,却也很少插手后宅之事。 大多数时候,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如今有了江知念,也能叫朱氏在侯府吃瘪了,自然忍俊不禁。 陆老夫人语气越重,江知念心中越是痛快,这些年陆老夫人明里暗里,不知给陆君砚使过多少绊子,前几日更是教唆刘杏儿毁了陆君砚生母的凝香院。 侯夫人人已经去了,朱氏却连她生前住所也不放过,她今日便就是要给陆君砚出这一口气。 “祖母这话说得,知念也是为了侯府和三公子尽心尽力。” “扶光,你且去二夫人那处,将侯府对牌借来,外出行事,为三公子之事奔波也方便些。” 江知念不给两人反悔机会,将此事敲定下来。又将方才说的对策一一实行下去,手段雷霆。 侯府上下皆是噤声,心道世子当真娶了个厉害的世子妃回来,这才多久?便将二夫人执掌了这么多年的掌家对牌拿到了自己手中。 日后侯府的下人,只怕都要高看她一眼。 陆秦志原以为陆君砚娶了一朵娇花回来,还等着有机会也摘来把玩,谁知这朵花带着毒刺,一不小心能要他的命! 别人只当他马失前蹄,唯独他知晓这其中一定与江知念脱不了干系! 人都走干净了,云初也扶着陆君砚先一步出了正厅,江知念刚起身,便看到陆秦志目光阴狠地盯了自己一眼,“二嫂嫂,你且等着。” 江知念脸色未变,垂眸睥睨,“三公子与我实在不熟,日后见了我,还是称呼世子妃。” “我可是有诰命在身的,与你,云泥之别。” 陆秦志咬牙,她是在嘲讽自己一个男子还没有她的品级? 她不过是嫁给了那个瞎子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 江知念出了前院,才看到陆君砚一直在外头等他,便追上他的脚步。 陆君砚知晓今日这一出,江知念是在为自己出气,“多谢你,知念。” “世子,你我早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只是为世子出气,更要在陆家立威。” 否则,谁都可以像刘嬷嬷那般,妄想拿捏她,逼着她跨火盆,泼她面粉,几根蜡烛也要计较。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小得意,“日后侯府的帐都得我点头首肯,看谁还敢挑我琳琅阁的刺儿。” 折柳忙道,“小姐,今夜我们在琳琅阁点满蜡烛,旁人都不敢多说一句!” 可不是? 江知念轻笑出声,这里还有一个比她更孩子气的,两人说话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陆君砚,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黑眸之中盛满了星星。 - 次日,陆老夫人还是去了白马寺,只不过这一次,只有陆白氏跟着她一道了。 朱氏去白马寺上香后,又给寺庙捐了一笔香油钱,临走时与人说起昨日的山匪,那人莫名道,“山匪?皇城脚下,哪里的山匪敢这么猖狂?” 陆老夫人正想提昨日之事,忽的眸光一闪,是啊,天子脚下,谁敢猖狂?且这“山匪”来得也太巧了些! 她渐渐回过味来,脸色越发难看,她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会被一个丫头摆一道! 意识到昨日是江知念设的局,朱氏怒意更甚,当即将陆白氏叫着一道回了府上,陆白氏听完老夫人的猜测后,拍桌而起!觉察不妥后,弱弱地坐了下来。 “老夫人,儿媳这么多年在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被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样算计,如今由她执掌中馈,在府上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的雨?” “这还怎么得了啊!” 朱氏目光锋锐,盯着那门框,沉默了许久,冷声道,“她怎么得来的,叫她怎么还来便是!” 她有的是手段对付江知念! 却说荣安侯府的丑闻,最后还是隐隐传了出去,原先来侯府小住的姑娘们,个个庆幸自己走得早,日后任老夫人三请四请,也是绝不愿意去小住了。 一个刘杏儿一个王灵燕,日后只怕都不好再议婚,一时间,去荣安侯府住变成了人人自危的事情。 王灵燕被送回岳阳之前,专程去见了江知念一面。 不在陆秦志床上时,王灵燕便当真像是家教森严的岳阳王家之女,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如清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只可惜,这些都是假象。 王灵燕对江知念道,“世子妃,并非人人都如你一般好命,即便没有一个好出生,也能够吃穿不愁,再嫁个身份显赫之人。” 还以为王灵燕来寻她要说什么,原是找她算账的,江知念却没有半分愧疚,“王姑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难不成因我秉公处置了你与陆秦志私通之事,便来质问我了?” 听到私通两个字的王灵燕十分激动,她红了眼眶,语速加快,“我与他不是私通!” “怎么不算?” “你一个议婚的女子,与一个有妻室的男子在一张床上,这都不算私通,那什么才算?” “我是真心爱三公子的!世子妃,难道你没有所爱之人吗?难道你是真心嫁给世子的吗?” 王灵燕可不信,她对江知念换婚的事情略有耳闻,她笃定江知念不爱陆君砚,或许江知念真心所爱的就是当今太子,不过因为身份低微,无法嫁入东宫罢了。 “明明是我先遇到三公子的!” 江知念被王灵燕突如其来的话打断思路,她微眯了眯眼,她确是不明白跨越道德界限的爱,是什么东西。 “可他的妻子并非是你。” “即便不做夫妻,我也愿意与三公子在一起,世子妃,为何非要拆散我与三公子?”她哭得不能自已,哭得江知念有一瞬间,当真怀疑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江知念淡声,“你与陆秦志的关系不伦不类,难不成还想维持一辈子?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若你日后成婚,又怎与夫家解释?” 那便真是要浸猪笼了, “有何不可?!”王灵燕疯狂道。 折柳瞠目结舌,“王姑娘当真是岳阳王家之人?奴婢瞧着倒也不像。” 第292章 不伦的感情 虽有预感,可是听到老夫人说这话时,陆白氏仍旧是浑身一震,手死死扶住椅子的扶手,支撑着自己。 朱氏不忍再看陆白氏,转而看向江知念,“如此,你可满意了?” 白氏虽蠢,却也是服侍她这么多年的儿媳,事事以她为尊,荣安侯府有她在,自己做许多事情都要更加方便,日后江知念掌家,许多她与陆白氏心知肚明的事情,便没那么容易了。 因此,朱氏的语气并不算太好。陆君砚坐在江知念身边,唇角忍不住一弯。 陆君砚作为小辈,又因荣安侯的缘故,即便知晓陆老夫人暗中使坏,却也很少插手后宅之事。 大多数时候,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如今有了江知念,也能叫朱氏在侯府吃瘪了,自然忍俊不禁。 陆老夫人语气越重,江知念心中越是痛快,这些年陆老夫人明里暗里,不知给陆君砚使过多少绊子,前几日更是教唆刘杏儿毁了陆君砚生母的凝香院。 侯夫人人已经去了,朱氏却连她生前住所也不放过,她今日便就是要给陆君砚出这一口气。 “祖母这话说得,知念也是为了侯府和三公子尽心尽力。” “扶光,你且去二夫人那处,将侯府对牌借来,外出行事,为三公子之事奔波也方便些。” 江知念不给两人反悔机会,将此事敲定下来。又将方才说的对策一一实行下去,手段雷霆。 侯府上下皆是噤声,心道世子当真娶了个厉害的世子妃回来,这才多久?便将二夫人执掌了这么多年的掌家对牌拿到了自己手中。 日后侯府的下人,只怕都要高看她一眼。 陆秦志原以为陆君砚娶了一朵娇花回来,还等着有机会也摘来把玩,谁知这朵花带着毒刺,一不小心能要他的命! 别人只当他马失前蹄,唯独他知晓这其中一定与江知念脱不了干系! 人都走干净了,云初也扶着陆君砚先一步出了正厅,江知念刚起身,便看到陆秦志目光阴狠地盯了自己一眼,“二嫂嫂,你且等着。” 江知念脸色未变,垂眸睥睨,“三公子与我实在不熟,日后见了我,还是称呼世子妃。” “我可是有诰命在身的,与你,云泥之别。” 陆秦志咬牙,她是在嘲讽自己一个男子还没有她的品级? 她不过是嫁给了那个瞎子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 江知念出了前院,才看到陆君砚一直在外头等他,便追上他的脚步。 陆君砚知晓今日这一出,江知念是在为自己出气,“多谢你,知念。” “世子,你我早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只是为世子出气,更要在陆家立威。” 否则,谁都可以像刘嬷嬷那般,妄想拿捏她,逼着她跨火盆,泼她面粉,几根蜡烛也要计较。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小得意,“日后侯府的帐都得我点头首肯,看谁还敢挑我琳琅阁的刺儿。” 折柳忙道,“小姐,今夜我们在琳琅阁点满蜡烛,旁人都不敢多说一句!” 可不是? 江知念轻笑出声,这里还有一个比她更孩子气的,两人说话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陆君砚,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黑眸之中盛满了星星。 - 次日,陆老夫人还是去了白马寺,只不过这一次,只有陆白氏跟着她一道了。 朱氏去白马寺上香后,又给寺庙捐了一笔香油钱,临走时与人说起昨日的山匪,那人莫名道,“山匪?皇城脚下,哪里的山匪敢这么猖狂?” 陆老夫人正想提昨日之事,忽的眸光一闪,是啊,天子脚下,谁敢猖狂?且这“山匪”来得也太巧了些! 她渐渐回过味来,脸色越发难看,她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会被一个丫头摆一道! 意识到昨日是江知念设的局,朱氏怒意更甚,当即将陆白氏叫着一道回了府上,陆白氏听完老夫人的猜测后,拍桌而起!觉察不妥后,弱弱地坐了下来。 “老夫人,儿媳这么多年在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被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样算计,如今由她执掌中馈,在府上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的雨?” “这还怎么得了啊!” 朱氏目光锋锐,盯着那门框,沉默了许久,冷声道,“她怎么得来的,叫她怎么还来便是!” 她有的是手段对付江知念! 却说荣安侯府的丑闻,最后还是隐隐传了出去,原先来侯府小住的姑娘们,个个庆幸自己走得早,日后任老夫人三请四请,也是绝不愿意去小住了。 一个刘杏儿一个王灵燕,日后只怕都不好再议婚,一时间,去荣安侯府住变成了人人自危的事情。 王灵燕被送回岳阳之前,专程去见了江知念一面。 不在陆秦志床上时,王灵燕便当真像是家教森严的岳阳王家之女,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如清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只可惜,这些都是假象。 王灵燕对江知念道,“世子妃,并非人人都如你一般好命,即便没有一个好出生,也能够吃穿不愁,再嫁个身份显赫之人。” 还以为王灵燕来寻她要说什么,原是找她算账的,江知念却没有半分愧疚,“王姑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难不成因我秉公处置了你与陆秦志私通之事,便来质问我了?” 听到私通两个字的王灵燕十分激动,她红了眼眶,语速加快,“我与他不是私通!” “怎么不算?” “你一个议婚的女子,与一个有妻室的男子在一张床上,这都不算私通,那什么才算?” “我是真心爱三公子的!世子妃,难道你没有所爱之人吗?难道你是真心嫁给世子的吗?” 王灵燕可不信,她对江知念换婚的事情略有耳闻,她笃定江知念不爱陆君砚,或许江知念真心所爱的就是当今太子,不过因为身份低微,无法嫁入东宫罢了。 “明明是我先遇到三公子的!” 江知念被王灵燕突如其来的话打断思路,她微眯了眯眼,她确是不明白跨越道德界限的爱,是什么东西。 “可他的妻子并非是你。” “即便不做夫妻,我也愿意与三公子在一起,世子妃,为何非要拆散我与三公子?”她哭得不能自已,哭得江知念有一瞬间,当真怀疑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江知念淡声,“你与陆秦志的关系不伦不类,难不成还想维持一辈子?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若你日后成婚,又怎与夫家解释?” 那便真是要浸猪笼了, “有何不可?!”王灵燕疯狂道。 折柳瞠目结舌,“王姑娘当真是岳阳王家之人?奴婢瞧着倒也不像。” 第293章 血淋淋的例子 “原本是可以的,可这一切都被世子妃给毁了!”王灵燕边哭边笑,她哭自己日后与陆秦志山高路远,再不相逢,更笑江知念等人没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 她们这些庸人,懂什么? 只会在世间规矩中行事,被世俗伦理所约束,永远无法体会到她的感受! 江知念不想和冥顽不灵之人多说,只道,“无人在意你自甘堕落,可你的行为却伤害到了旁人,于姐姐待你不薄,你又是如何对她的?” “难道她就不无辜?” “你日后的夫君不无辜?”王灵燕愿意做妾倒也罢了,既不愿意做妾,又要维持这样畸形的关系,本就是害人害己! 随后,便让扶光将人请了出去,折柳道,“她真是异想天开!” 江知念却从这话中听出了些门道,“看来我猜得不错。” “陆老夫人只怕早就知晓她和陆秦志的私情。” 折柳惊异,“小姐的意思是——” “也许陆老夫人总是邀请这些小姐来府上小住,也是为了她与陆秦志打掩护。” “你可还记得,捉奸那日,王灵燕说了什么?” 她躲在被子里,什么也不说,却在看到陆老夫人后,以为自己等来了救星,说的:求老夫人怜惜。 若自己猜的不错,她倒是好奇,为何陆老夫人会如此溺爱陆秦志,竟然为了他的私情,做到这一步。 两人正说着,送完人的扶光进来道,“世子妃,刘家的人到了,正在前厅。” 江知念点头,那日刘杏儿忽然“生病”也不是偶然,她的话被刘杏儿听了进去,所以她才能病得这般及时。 今日见刘家人,她也会如约给刘杏儿多留几分面子。 陆老夫人也并未出面,由江知念处理妥帖,刘杏儿的父母带着她亲自给陆君砚道歉后,便带着刘杏儿归家了。 刘杏儿的父母来的路上,气得恨不得将刘杏儿的腿当场打断! 可当真到了侯府,听到了一些关于王灵燕的风声,瞬间觉得自家女儿蠢是蠢了一点,好在懂得伦理纲常,没有让刘家自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至于王灵燕,早已被送回了岳阳,京城离岳阳并不近,一路上也都安排妥帖了,保证她可以安全到岳阳,只是岳阳王家要如何待她,不必猜也知晓。 两人的结局,不免让江知念有些唏嘘,王灵燕看上去并不傻,可到最后仍旧冥顽不灵,倒是刘杏儿,云初说刘杏儿是个蠢得挂相之人,临了还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荣安侯府就如此安宁了几日,直到陆君砚身子彻底养好,宫中自然也传了话来,让她和陆君砚入宫觐见。 提起入宫,江知念想起她从沈怀安那里得来的解药,经徐闻璟证实,江若蓁给的确是毒药,而其他两枚,徐闻璟却没有再提,她准备寻个合适的时机,主动问问陆君砚。 入宫前,江知念让半夏从张根正身上拿了点东西,她要亲自带到东宫去给江若蓁一份“谢礼”。 …… 绥帝看到陆君砚没事,悬了这么久点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他想说什么,看到江知念在一旁,欲言又止,江知念心领意会,主动请辞,“圣上,知念想去一趟东宫。” 绥帝知晓她两个妹妹都嫁给了太子,应允得很快,直到江知念退出了殿中,他才起身,走到陆君砚身前,围着陆君砚看了好几圈。 不再像是个威严的帝王,而是满心担忧的父亲。 “你与朕老实说,宫宴那日,当真是毒发了?”帝王何其聪明,虽然半信半疑,可他不敢耽误分毫。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绥帝也不愿意去猜。 直到看到陆君砚眼下身子大好,他才问道。 陆君砚语气颇淡,“皇上觉得呢?” 绥帝听出来他的冷淡和不满,知晓他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便道,“还敢生朕的气?朕给玉竺和你指婚,不也是为了你好?” “臣不敢。”陆君砚拱手一礼,退后一步,与其拉开距离。 嘴上说不敢,实则唯他胆子最大! “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朕多多少少有数。知念这个孩子虽然聪明,可家世到底弱了些,护你不周全。” “有玉竺在,她既有一个显赫尊贵的家世,旁人谁还敢欺了你去?” 绥帝都是真心话,可陆君砚态度并没有半分消融,“臣有言在先,绝不纳妾!” “平妻也不行?”绥帝试探道,“朕知晓你心悦江知念,可如今你们已经成婚,玉竺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威慑他人的摆设?”陆君砚听不下去,“这对知念不公平,对玉竺公主也不公平,臣的心只有一个,只会给知念也只能给知念。” “君砚!” “圣上如此,难道想看到世上出现第二个我吗?” 他陆君砚,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是争宠的牺牲品! 陆君砚声音清冷,却叫殿中陷入一片寂静,绥帝目光犀利落在他的身上,最后凝聚在他的一双眼睛上。 这世间,究竟还有谁敢如此抗旨不尊? 胸口的怒意滚腾,可再大的怒意,最后也被无尽的愧疚压下,透过此刻的陆君砚,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消融在冰雪之中的女子。 是否当年自己也有君砚这般意气,就能改变她的结局呢? “此事暂且不提,你回去。”绥帝缓缓道,陆君砚转身那一刻,听到了绥帝伸手端茶杯时,茶杯乱颤的声音。 - 江知念没有进东宫,将谢礼让宫婢转交给江若蓁。 江若蓁此后没听到荣安侯府传来什么消息,还在疑惑呢,听闻江知念送了谢礼来,难不成她还没有将那药给陆世子? 否则怎会一点音讯也没有? 一面想着一面将锦盒打开,下一刻她尖叫着将锦盒丢了出去!整个人从凳子上摔到了地上! “啊——!!” 紫蝶冲进来时,她又将其呵斥出去,把门窗通通关了起来! 才呼吸急促,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打翻的锦盒,里头血迹斑斑,一根手指从里面滚落出来! 第293章 血淋淋的例子 “原本是可以的,可这一切都被世子妃给毁了!”王灵燕边哭边笑,她哭自己日后与陆秦志山高路远,再不相逢,更笑江知念等人没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 她们这些庸人,懂什么? 只会在世间规矩中行事,被世俗伦理所约束,永远无法体会到她的感受! 江知念不想和冥顽不灵之人多说,只道,“无人在意你自甘堕落,可你的行为却伤害到了旁人,于姐姐待你不薄,你又是如何对她的?” “难道她就不无辜?” “你日后的夫君不无辜?”王灵燕愿意做妾倒也罢了,既不愿意做妾,又要维持这样畸形的关系,本就是害人害己! 随后,便让扶光将人请了出去,折柳道,“她真是异想天开!” 江知念却从这话中听出了些门道,“看来我猜得不错。” “陆老夫人只怕早就知晓她和陆秦志的私情。” 折柳惊异,“小姐的意思是——” “也许陆老夫人总是邀请这些小姐来府上小住,也是为了她与陆秦志打掩护。” “你可还记得,捉奸那日,王灵燕说了什么?” 她躲在被子里,什么也不说,却在看到陆老夫人后,以为自己等来了救星,说的:求老夫人怜惜。 若自己猜的不错,她倒是好奇,为何陆老夫人会如此溺爱陆秦志,竟然为了他的私情,做到这一步。 两人正说着,送完人的扶光进来道,“世子妃,刘家的人到了,正在前厅。” 江知念点头,那日刘杏儿忽然“生病”也不是偶然,她的话被刘杏儿听了进去,所以她才能病得这般及时。 今日见刘家人,她也会如约给刘杏儿多留几分面子。 陆老夫人也并未出面,由江知念处理妥帖,刘杏儿的父母带着她亲自给陆君砚道歉后,便带着刘杏儿归家了。 刘杏儿的父母来的路上,气得恨不得将刘杏儿的腿当场打断! 可当真到了侯府,听到了一些关于王灵燕的风声,瞬间觉得自家女儿蠢是蠢了一点,好在懂得伦理纲常,没有让刘家自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至于王灵燕,早已被送回了岳阳,京城离岳阳并不近,一路上也都安排妥帖了,保证她可以安全到岳阳,只是岳阳王家要如何待她,不必猜也知晓。 两人的结局,不免让江知念有些唏嘘,王灵燕看上去并不傻,可到最后仍旧冥顽不灵,倒是刘杏儿,云初说刘杏儿是个蠢得挂相之人,临了还听懂了自己的暗示。 荣安侯府就如此安宁了几日,直到陆君砚身子彻底养好,宫中自然也传了话来,让她和陆君砚入宫觐见。 提起入宫,江知念想起她从沈怀安那里得来的解药,经徐闻璟证实,江若蓁给的确是毒药,而其他两枚,徐闻璟却没有再提,她准备寻个合适的时机,主动问问陆君砚。 入宫前,江知念让半夏从张根正身上拿了点东西,她要亲自带到东宫去给江若蓁一份“谢礼”。 …… 绥帝看到陆君砚没事,悬了这么久点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他想说什么,看到江知念在一旁,欲言又止,江知念心领意会,主动请辞,“圣上,知念想去一趟东宫。” 绥帝知晓她两个妹妹都嫁给了太子,应允得很快,直到江知念退出了殿中,他才起身,走到陆君砚身前,围着陆君砚看了好几圈。 不再像是个威严的帝王,而是满心担忧的父亲。 “你与朕老实说,宫宴那日,当真是毒发了?”帝王何其聪明,虽然半信半疑,可他不敢耽误分毫。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绥帝也不愿意去猜。 直到看到陆君砚眼下身子大好,他才问道。 陆君砚语气颇淡,“皇上觉得呢?” 绥帝听出来他的冷淡和不满,知晓他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便道,“还敢生朕的气?朕给玉竺和你指婚,不也是为了你好?” “臣不敢。”陆君砚拱手一礼,退后一步,与其拉开距离。 嘴上说不敢,实则唯他胆子最大! “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朕多多少少有数。知念这个孩子虽然聪明,可家世到底弱了些,护你不周全。” “有玉竺在,她既有一个显赫尊贵的家世,旁人谁还敢欺了你去?” 绥帝都是真心话,可陆君砚态度并没有半分消融,“臣有言在先,绝不纳妾!” “平妻也不行?”绥帝试探道,“朕知晓你心悦江知念,可如今你们已经成婚,玉竺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威慑他人的摆设?”陆君砚听不下去,“这对知念不公平,对玉竺公主也不公平,臣的心只有一个,只会给知念也只能给知念。” “君砚!” “圣上如此,难道想看到世上出现第二个我吗?” 他陆君砚,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是争宠的牺牲品! 陆君砚声音清冷,却叫殿中陷入一片寂静,绥帝目光犀利落在他的身上,最后凝聚在他的一双眼睛上。 这世间,究竟还有谁敢如此抗旨不尊? 胸口的怒意滚腾,可再大的怒意,最后也被无尽的愧疚压下,透过此刻的陆君砚,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消融在冰雪之中的女子。 是否当年自己也有君砚这般意气,就能改变她的结局呢? “此事暂且不提,你回去。”绥帝缓缓道,陆君砚转身那一刻,听到了绥帝伸手端茶杯时,茶杯乱颤的声音。 - 江知念没有进东宫,将谢礼让宫婢转交给江若蓁。 江若蓁此后没听到荣安侯府传来什么消息,还在疑惑呢,听闻江知念送了谢礼来,难不成她还没有将那药给陆世子? 否则怎会一点音讯也没有? 一面想着一面将锦盒打开,下一刻她尖叫着将锦盒丢了出去!整个人从凳子上摔到了地上! “啊——!!” 紫蝶冲进来时,她又将其呵斥出去,把门窗通通关了起来! 才呼吸急促,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打翻的锦盒,里头血迹斑斑,一根手指从里面滚落出来! 第294章 阿淳的手指 锦盒之中,鲜血早已干涸,红得发黑,那手指静静落在地上,江若蓁却仿佛能看到它是如何被砍了下来!她步伐虚浮走到锦盒前,想要仔细看清楚时,脚下没站稳,直接跪坐在地! 毫不在意膝间痛意,颤抖着手捧起这根手指…… 江若蓁看到了这手指上,熟悉的疤痕,从指根到指尖,狰狞可怖! 她颤抖着将手指抛得远远的! 这是阿淳的小手指! 这条疤痕,还是他为了保护自己才伤的……江知念竟敢剁了阿淳一根手指!? 她究竟想做什么? 一句话也不说,盒子里也没有信件……难道她知晓自己给的其实是毒药了? 江若蓁那双美眸忽然染上冷意,江知念在警告她?她好不容易才从扬州来到京城,从一个人端茶倒水的温蓁变成尚书嫡女,太子良媛江若蓁! 她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哪怕是在宫外的江知念,不知死活的张根正!只要除掉张根正,扬州之事便死无对证了,可现在张根正在江知念手里,自己在宫中又伸手莫及。 “江知念,那你就别怪我对你下手了!” …… 陆君砚江知念二人前脚出宫,朱氏后脚便入宫去,她到皇后娘娘跟前儿去,愁眉苦脸地抱怨江知念的性子太过强势,又担心陆君砚在她手中吃了亏。 皇后因宫宴上的事情,受了皇帝冷落,近来六宫之事也被淑妃揽了去,自然清闲几日,朱氏递了拜帖,她便叫来听听,结果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江知念如今翅膀有多硬。 朱氏这可不是蠢,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自然清楚,毕竟这么多年来,苛待陆君砚,也有皇后娘娘一份受意。 难不成皇后如今能忍受那个瞎子将日子越过越好了? 现在侯府这个境地,皇后一点也不意外,江知念可是她看好的太子妃,手段和心性非常人能比。 “我们侯府,当真是无福消受。” 话说多了,难免遭烦,皇后无暇顾及朱氏,皱眉道,“行了,陆老夫人今日来就是同本宫说这些的?” 朱氏讪讪然,“娘娘,臣妇是听闻,圣上有意为君砚和玉竺公主指婚,若是知念在时,君砚那孩子自然不好应下。” “臣妇便入宫想问问,娘娘您的意思。” 提起玉竺公主,皇后脸上的不耐稍稍消散,据说玉竺就像着了魔一般,非陆君砚不嫁,皇帝也想将玉竺指给陆君砚,不免为此烦心。 倘若她能为皇帝分忧,也好重获信任。 于是顺着说下去,“圣上也是体贴陆世子,可世子那头像是不大愿意。” “婚事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他心意?何况,这是为了大绥与楼兰建交,更不该随心所欲。” “陆老夫人说得在理!”殿外忽然响起沈怀安的声音,他徐徐入内行礼,看向陆老夫人道,“大绥有陆老夫人,实是幸事。只是世子不肯松口,父皇母后也不好为荣安侯拿主意。” “陆老夫人,可是有好法子?”沈怀安问道。 朱氏连忙道,“君砚那孩子到底是年轻,娘娘与臣妇可都是过来人,什么海誓山盟到头来都一样,等新鲜感过去了,便也不会再排斥新人了。” “臣妇想着,许是君砚对玉竺公主不够了解,若是能让他们彼此有所交集,君砚也许就没那么排斥了。” 沈怀安与皇后对视一眼,他轻笑一声,“有所交集?楼兰公主与大绥世子,只怕难有交集,除非……” 除非像是宫宴这样的宴会上,只是宫中宴会都是有定数的,不像世家随意个由头都能办一场宴,每年大大小小的赏花宴便数不胜数。 忽然沈怀安灵光一闪,宫中不能办宴,那就让世家办,能够将两者都请到一处的主人,身份必然尊贵显赫。 “母后,姑姑今年怎么没什么消息?” 沈怀安口中的姑姑,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大绥最尊贵的长公主。 皇后道,“你姑姑府上死了两个男宠,消沉了几日。怎么忽然提起……” “母后,儿臣记得姑姑府上的菊花乃是大绥一绝,许多珍贵品种只有姑姑府上有,恰是盛开之际,不如让姑姑办个赏菊宴,也好全了陆老夫人的心意。” 本不是大事,只不过长公主那头需要沈怀安自己去说服,沈怀安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离开了未央宫,朱氏心中一喜,虽然明面上说是宴会,其中端倪自不会少。 无论是太子还是朱氏,亦或者皇后,都对此心知肚明。 没过两日,太子便带着他新选的侍卫和最为肥美的螃蟹去了一趟长公主府,长公主沈颖已经很久没出过府了,原本也无聊得紧,听闻侄子带了螃蟹来,也备下了薄酒以待。 谁知沈怀安刚跨进门,沈颖便注意到了他身后的两个侍卫,貌美近妖,穿的也是素色长袍,衣袂飘飘,哪有半分像是侍卫的模样? 足像是现从哪里拉来的小倌。 沈颖四十出头的年纪,正好这口,见侄子这般懂她,又带了她爱吃的螃蟹,又带了她爱吃的,脸色更加和悦起来。 “瞧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备了礼?本公主这府上什么没有?” 说着,清一色的男子从外面鱼贯而入,低眉垂首,手里端着的东西各不相同,都是长公主府上备的菜,光是酒就有十几种,可见沈颖的重视。 沈怀安是她皇兄的太子,她的亲侄子,当然不会亏待。 两人寒暄片刻,送去膳房的螃蟹也蒸好了端上桌子,沈颖刚伸手,沈怀安将她一拦,随即道,“清风清竹,还愣着做什么?” 在他身后站定的两个男子,立马站到了沈颖身侧,一左一右。 “长公主,让清风来。” “清竹为您斟酒。” 沈颖看了沈怀安一眼,后者眼底含笑,“姑姑好生享受便是。” 不得不说,这两个侍卫被沈怀安调教得十分懂事,一桌子螃蟹吃下来,她的手半点腥也没沾上,吃到一半,有男奴来劝。“长公主,螃蟹性寒,您不可再多吃了。” 那清风见沈颖喝得有些晕了,勾起她的下巴,含情脉脉道,“长公主,螃蟹性寒,但清风阳气十足,您只管吃,到时候清风为您排解便是。” 第295章 长公主的请帖 沈颖便由着清风清竹,三人吃喝到最后,也没再管沈怀安,还未回到房间,都是衣衫半解的模样。 沈怀安也不急,姑姑收了她的礼,便是应下来了,待姑姑被伺候舒服了,自然会安排。 …… 一品楼虽然并未真正归顺与江知念,但她偶尔也会来一趟,一品楼掌柜对她依旧维持者表面恭敬,将账本交由她看,只是这一次有一些不同。 掌柜对她道,“殿下在城南有一处宅院,江姑娘若是有空,可以去看看。” 江知念眸光一顿,“太子的宅院?” “是为江姑娘您置下的,其中布置喜好,任由江姑娘选择。” 说着,将一块玉牌递给江知念,她眸光一沉,“不必了。” 江知念转身就走,账本也不看了,掌柜追了两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扶光见小姐去而复返,扶着她上马车后,才问,“小姐,今日不看账本了吗?” 江知念冷声,“一品楼日后不用来了。” 扶光虽不解,却也没多问,马车又重新回了侯府,刚到琳琅阁,折柳将荣寿堂送来的东西给了江知念。 “请帖?”她稍有疑惑地打开,请帖上甚至还金箔,一看便是身份尊贵之人所用。 她正欲说话,目光触及长公主府四个字,就犹如被火烧了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折柳走来,就见江知念的手颤抖着,那请帖顺势落到了地上! 她赶紧捡起来,“小姐,谁递的请帖?” “最近也没听说京城有什么红白喜事……”折柳的嘟囔,江知念半点也听不进去,脑海里尽是前世在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一切。 前世所有的苦难,似乎都是从长公主的宴上开始的,她晕倒后,就和陆君砚纠缠到了一张床上。 后来,长公主带着一行人撞破她失身的事情,虽然陆君砚早已抽身,没了身影,可自己却永远堕入地狱,太子妃身份被夺,她也被皇后打入水牢之中。 浑身上下泡得发胀,没有一块好肉,好不容易从水牢出来,又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嫁给自己的夫君,代替原本她的位置。 而她的父母,厌恶她辱骂她,将她打得满身是血,惨死雪地。 可以说长公主府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原本她以为这一世已经与前世不同了,可是这一张请帖,又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明明她已经不是太子妃,江家人也没必要再算计自己,可是她却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手脚迅速冰冷! 折柳捡起请帖后,发现了小姐的异常,她脸色苍白,毫无一丝血色,眼眸之中还有惶惶之色,仿佛被魇着了一般,她急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扶光在外端着温水跨入,江知念从外头回来后,有净手的习惯,她刚端来,也察觉到江知念的异色,将水盆一放,就往徐闻璟的院子跑去。 …… 为陆君砚手臂上的伤口撒上药,嘱咐了两句,陆君砚将衣衫穿好,“多谢。” “世子若是想早些好,还需多加注意。”徐闻璟话音刚落,扶光推门而入。 “徐先生!小姐她——” 扶光话没说完,便听到两人同时出声。 “小师妹怎么了?” “知念她怎么了?” 扶光也不知如何说,徐闻璟当即带着青引去了琳琅阁,陆君砚等人紧随其后。 琳琅阁。 江知念的头如同百蚁啃噬一般,痛得浑身痉挛起来,心悸使她几乎喘不过气,一开始还能听到折柳在叫她的声音,可紧接着,便越来越小,耳鸣声盖过了所有。 再接着她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徐闻璟来时,折柳已经将她移到了床榻之上,他见了江知念的脸色并不好,额头上更是有细密的汗珠,可她的手脚冰冷,又怎会出汗? 只能是冷汗了。 陆君砚来时,徐闻璟正摸着脉,神色凝重非常,陆君砚也顾不得旁人是否看得出他的破绽,立刻问道,“知念这是怎么了?” “脉象弦细,如珠走盘,是肝气郁结,虚火内生。” 可这些,他之前给小师妹摸脉时,便已经有所觉,也给她调养过一段时日,且并不足至此。 徐闻璟开口,“世子妃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 折柳红着眼,一脸茫然,“小姐刚从外头回来,坐下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只看了一眼请帖,就,就这般了!” “请帖?” 折柳赶紧将请帖拿给徐闻璟,徐闻璟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异常,那就奇怪了。 陆君砚喉结发紧,扶着云初的手,不自觉地攥得很紧,“她现在可有危险?” “暂时没有。”徐闻璟面色沉重,“小师妹肝气郁结,心绪一直都有问题,才会导致她难以入眠,觉浅多梦,我给她配的百忧解,便是稍稍能够安定她心神的。” “可也不应该有这般激烈的症状。” 徐闻璟将请帖重新递给折柳,“这请帖也没问题,我给小师妹扎针调养一二。” “什么请帖。”陆君砚出声问。 折柳打开请帖,看清楚后忙不迭回答,“是、长公主府上送来的请帖!” 长公主府! 一瞬间,陆君砚似乎有了答案,他梦中的一切,或许当真是真的!所以知念才会看到长公主府的请帖有这么大的反应! 梦里,知念就是在长公主府遭人算计,与他发生了关系,此后生不如死—— 陆君砚眉头一皱。 可是梦里长公主沈颖的小宴是在初冬,眼下早了整整两个月! 难道是因为知念改变了命运,所以小宴也提前了吗? 他的眸光落在江知念苍白的小脸上,从心底里浮起深深的无力感,除了那个梦,他什么也不知晓,才会让知念陷入到这样无助的情况。 她没办法与旁人说,他没办法给她安全感,将她真正从深渊中拉出。 哪怕现在的江知念已经摆脱了那个结局,可是任谁经历过一遍,也会畏惧,会害怕。 第296章 引江知念入局 两刻后,徐闻璟将针一一收回,江知念蹙起的眉目也稍稍舒展开来,只是脸色还不大好。徐闻璟回去为江知念熬药,陆君砚才坐到了她的榻前。 手中是长公主府的请帖,他眼神阴沉得可怕,梦中除了知念,自己同样也被算计其中,看来长公主府的这场鸿门宴,不仅是为知念所设,主角还有他。 若说梦中算计知念的人是太子与江若蓁,那算计他的人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陆君砚垂眸沉思时,江知念悠悠转醒,她手指一动,陆君砚便察觉到了。 “世子?” “扶光说你晕倒了,好在徐先生来得及时。” 江知念眉头一拧,她只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了,没想到会这般严重,眸光触及陆君砚手中的请帖,她再次一顿,陆君砚不动声色地将请帖收了收。 “感觉好些了?” “好些了。多谢世子挂念。”江知念察觉他的动作,方才她是想到了前世的事情,气急攻心,可现在缓过来来了,也该想想应对此事的办法。 陆君砚将折柳叫进来,“这请帖是谁送来的?” “回世子,是荣寿院送来的。” “送回去。”陆君砚沉声,“日后,荣寿院送来的东西,都先送到我这来。” 他若是察觉无异,再送到琳琅阁来。 “是。” 江知念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道,“不过是一些府上的琐事,怎能事事麻烦世子?” 陆君砚微顿,有些不自然,可面上依旧没有松口,“不算麻烦。此事就这样定了,日后你若有拿不定主意之事,或是不想操心的庶务,也可以告诉我。” 见其不打算松口的样子,江知念也不再多说。 这帖子都送回了荣寿院,琳琅阁的态度也很明确,那就是江知念不会去长公主举办的赏菊宴,这倒是让朱氏犯了难,若是江知念不去,陆君砚只怕也不会去,那太子的计策不就都落空了吗? 思来想去,她还得想个江知念必须去的法子。 秋意渐深,江知念的玉裳阁人满为患,都是来提前定做冬装的。于是江知念这几日回侯府的时辰也晚,过了秋分后,天黑的也越来越早,走在回琳琅阁的路上,已黑得难见人影。 “昨日还没这么黑的,今日回去后,奴婢备个灯笼在马车上,小姐,您可仔细些。” 好在回琳琅阁的这一程路,江知念已经十分熟悉,只是走得慢些。四下里都是虫鸣,只远远的回廊上挂着灯笼,江知念正欲加快步子走过去,却听到一阵异动。 江知念微微顿步,此处像是分岔去荣寿院的路。 “明日就是长公主的赏菊宴,一切都安排妥帖了?” “放心。老夫人对此事格外上心,奴才不敢耽误。” “自是如此,离舅老爷问斩之日不足月余,若是舅老爷家的公子这次能攀上镇国公府的嫡女,舅老爷还愁无法翻身?” “老夫人为舅老爷的事情愁了许久了,四处求人,若是办砸了,小心你的小命!” …… 两人一言一语,声音渐渐远去,却全数被江知念都听了去,等到人走得没影儿了,江知念才从假山后走出来,扶光道,“镇国公府的嫡女,不就是何姑娘?” “那舅老爷家的公子,奴婢与府上丫头闲聊时听过,名为朱决,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与三公子的关系不错。” 能与陆秦志交往到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将自己的弟弟从狱中捞出来,朱氏还真是费尽心机,竟敢将念头打到皎皎身上。 皎皎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眼看着皎皎被人算计。 走到琳琅阁时,江知念下定了决心,并未踏入琳琅阁,转而去寻了陆君砚,彼时陆君砚刚洗漱完,坐在案前,等着云初拿帕子来给他绞发。 扶光跟了一步,见其中烛光跃然,气氛正好,便止住步子没有跟进去,反而是关上了门。 江知念看到陆君砚,有一瞬间的怔然,她知晓陆君砚长得好,却不知长得这么好,长发披在身后,一袭松松垮垮的白袍,隐隐露出的胸膛。 陆君砚早有所觉,却故意装作不察,反而出声吩咐道,“云初,将架子上的帕子拿来,替我绞发。” 江知念本想直接开口,可她转头看门已经被合上,哪还有其他人的人影?而陆君砚发梢的水珠几乎成线,这是刚沐浴出来? 正犹豫着,陆君砚握拳在唇,咳嗽两声。 想着秋夜寒凉,他的身子只怕耽搁不得,便走过去拿起帕子,来到陆君砚身侧。 细细地为他拢发,又用帕子慢慢绞干,期间陆君砚没有再说话,反倒是江知念几欲罢工,一来她被服侍惯了,绞发不太熟练,不小心就扯到陆君砚的头皮。 她看到陆君砚眉头微皱,却一个字都没说,心中更是愧疚。 二来,她的手指也不小心碰到陆君砚的耳朵,不知是不是自己弄疼了他,他的耳朵又红又烫。 可陆君砚没喊停,江知念只能抿着唇,手上的动作不停。 明明外头已经凉了下来,可不知为何,江知念莫名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直到头发绞得半干,她的手也有些酸软了,陆君砚才说可以了,她将帕子放了回去,又开门通了通风,将一室暖意冲散,再装作自己刚进来,清了清嗓子道,“世子。” “知念?”某人佯装讶异。 她方才已经想好如何开口,“世子,我想去明日长公主的赏菊宴。” 陆君砚本柔和的眉目,一下子冷凝起来,这个世间,恐怕只有自己知道她有多厌恶长公主府,所以才会帮她拒了荣寿院。 眼下知念主动提要去? 他既不解,也不想同意,无论这一次长公主府有没有猫腻,他都不想让江知念再去一次。 “之前不是说好了不去?” 江知念将方才听到的事情告诉陆君砚,随后道,“事关皎皎,我不得不去。” 陆君砚轻叩长案,吹进来的风把他的长发吹了几缕起来,江知念呼吸一窒,这一刻他仿佛神只降临。 他的声音沉冷,“知念,以你的心思,难道想不出其中蹊跷?” “世子所说我都知晓,一来荣安侯府与镇国公府并无甚交集,京城中显赫女子不乏,为何偏偏选中皎皎?” “二来,为何偏偏被我听到了。”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荣寿院的人故意为之。 第297章 怀疑他眼疾好了 “明知如此,为何还要去?”陆君砚坐着,江知念站着,两人相对,她却觉察一丝压力。 此事怪就怪在,荣寿院的确有这个动机。 “我想问一问世子,关于朱决之事。” 朱决,与陆秦志一道,整日里不干正事之人。 “老夫人的弟弟朱尽山,贪墨受贿,的确即将被问斩,他的儿子朱决也是你所听到的那般,不过……” 陆君砚微微一顿,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何世子怎会让这样的人近何皎皎的身?知念,你未免忧虑太过。” 何况他并不关心旁人,在意的只有江知念。 江知念却不这么认为,中秋那一日,何昱不就疏忽了,险些酿成大祸。 她也不是不信任何昱,只是她不想让皎皎有任何意外。 况且当初她与梁淇便什么也没有,不还是风评受害? 见知念不出声,他又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连夜修书一封去镇国公府,可好?” “若是皎皎有所防范,自是最好的……”后面有话,欲言又止。 陆君砚:“你还是想去?” 江知念沉默不语,长公主府是她的结症所在,倘若她一直逃避,这个结症就会一直在,今年赏菊宴结束,会不会还有赏梅宴?赏雪宴? 只要想要算计她,有的是由头。 日后她再看到长公主府四个字,依旧会心悸不安,若是想要以后无虞,唯一的方式便是战胜心魔。 江知念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目的,才至于长公主府与朱氏,绕这么大一个弯来,请她入局。 更何况,“世子也想去瞧瞧,不是吗?” 没错,陆君砚想去,他想去长公主府一探究竟,想要去探索关于那个梦的真相,唯有如此,才能在日后掌握更多主动权。 陆君砚的薄唇微勾,要不然产生纠缠的是他们两呢? 定是上天也知晓,世间唯他二人,如此迎难而上,逆水行舟。 良久后,陆君砚道,“明日云初跟着我,云终跟着你,若是察觉问题,第一时间来寻我。” “世子放心。”江知念应下,正欲离开时,她又停下来,轻声一笑,“世子若是发现有何不对劲儿的地方,第一时间也可以来寻我。” 毕竟前世,同样被暗算的,还有陆君砚,说明不是她一个人需要保护。 陆君砚忍俊不禁,叫来云初扶他,把方才江知念挂上去半干的帕子拿在手中,轻拭发尾余湿。 “揽月给你备了水,累了一日,去沐浴。” 江知念和陆君砚都有自己的院子,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议论,两人偶尔也会歇在一处,分床榻而睡。 明日之事,两人还需商讨,便顺理成章地住在一起。 江知念沐浴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方才是从右边的架子上拿的帕子,可绞完发之后,又图方便放到了左边的架子上,且左边不止一个架子。 陆君砚为何分毫不差地知晓她放在了何处? 难道只是巧合吗? 手中的动作一顿,之前给徐师兄的解药,此后也不了了之,她一度以为那解药没什么用处,不过是太子唬她所用。 可结果如何,徐师兄也应当告知她一声才是。 如此没了音讯,反倒是有些奇怪。莫不是…… 江知念刚有了一些猜测,又咬了咬唇,素日里陆君砚表现得也根本不像是装的。 就连圣上也确有其事的模样,叫她又半信半疑。 揽月将寝衣替她放置在一旁,见其面色有异,问道,“世子妃,可是水凉了?” 江知念回过神来,点头道,“天气冷了水凉得快,服侍我穿衣。” 陆君砚眼疾有没有恢复,她试一试便知了。 江知念到了主屋后,见陆君砚已经自觉地躺到了美人榻上,她则是一边铺床,一边与陆君砚说着明日的事情。 仔细回想起来,江知念是在长公主府的深处被人打晕的,想来她便是要防范此事,“明日到了长公主府,我便去寻皎皎。” 陆君砚则道,“明日去之前,多吃些东西垫肚子。”江知念似乎听到了一丝冷笑,“她沈颖的东西,我可不敢下肚。” 说得仿佛深受其害的模样,江知念却也记下来。 两人说了大抵又半个时辰,夜渐渐深了,不知不觉中,江知念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发模糊。 陆君砚这一句话只说了一般,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后半句便也轻了下来。 他翻了个身,盘算着明日要将暗卫一并调来保护知念,他不允许明日出现任何意外。 忽然身后的床榻上响起嘤咛声,只有微弱的一瞬,陆君砚立刻回头。响起徐闻璟之前与他所说,小师妹睡不好也是心病所致。 睡眠浅的人,夜里不可燃灯。 便他自小看不到,屋中习惯燃灯,若是有事,也方便下人来伺候。 香炉中的百忧解已经燃尽,陆君砚起身,从一旁的锦盒中拿出新的百忧解,放入炉中,又走到床榻旁的烛台边,剪灭了蜡烛。 陆君砚不曾知晓的是,背对着他的江知念长睫一颤,被中的细指也是一动。 …… 翌日。 陆君砚先起身,平日里江知念起得早,今日倒是慢他一步,难得睡个懒觉,陆君砚没有扰她,洗漱后去了书房。 将事务一一安排后,江知念也起身了。 不知为何,陆君砚总觉得今日江知念眸光灼灼,仿佛有事想要同他说一般,可是此后许久,又没说什么。 江知念让折柳去荣寿院回话,他们临时决定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菊宴,还请老夫人等着他们一道。 折柳走后,她一回首便朝陆君砚道,“世子,今日赏菊宴,这衣裳实在不搭。” 言罢,她亲自去柜中,选了一身一言难尽的衣袍,递给陆君砚,“这件,与赏菊的题目更搭。” 第298章 日日听个够 “是吗?” 陆君砚好听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质疑。 因为此刻江知念手中正提着一件鹅黄衣袍,暗纹却是松花色,翻开的领口处是水红色团花纹,这配色若是做成衫裙穿在女子身上,定是娇嫩可爱。 可陆君砚是个男子,还是素日里不苟言笑的男子。 他却不能直接质疑,因为他”看不见“。 云初咋舌,听世子咳嗽一声,忙上前解围,“世子妃,这件是世子十、十五岁时的衣裳了,小了小了!” “还不赶紧将这衣袍收下去!”陆君砚道。 云初来拿时,江知念却错开他的手,拿到陆君砚身前比了比,“没有小啊,世子十五岁就有现在这个身量了?” 陆君砚:“……” “世子妃,这颜色不衬肤色,世子如今已经成婚,怎好再穿这样轻佻的颜色。” 江知念眉头微拧,“轻佻吗?” 正欲接话的云初,遭到陆君砚的背刺,“不过一件衣裳,知念说怎么穿就怎么穿,多嘴。” 说着,他展开双臂,“有劳知念替我更衣。” 冒着被世子妃责怪风险,提陆君砚说话的云初:“??” 江知念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为他换上了这衣裳,原本想要捉弄陆君砚的,谁知这衣裳穿在他身上,却没什么别扭的感觉,反倒是衬得他更具少年感。 果然,脸在可以决定一切。 瞬间,江知念失去了捉弄人的趣味。 荣安侯府大门处,朱氏在马车里等了莫约一刻钟了,也不见来人,陆白氏嘴里不停地抱怨着,说着说着,又八卦起来。 “听闻世子鲜少留宿世子妃那里,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侯夫人去世后,大伯就一直没有娶续弦,大房子嗣艰难,这个情况更是不妙。” 陆白氏虽这般说着,其实比谁都不希望陆君砚和江知念生不出孩子!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朱氏只是偶尔搭两句话,陆白氏却在江知念跨出门槛时住了嘴,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叫江知念听了一半。 别看只听了一半,江知念却知道陆白氏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尽是小家子气的弯酸话。 “原来二夫人这般关心我与世子的房中事,想来定是三公子这几日没了红颜知己,连同二夫人也少了些乐趣。” “不妨事,我琳琅阁空余的屋子还多,若是二夫人想听,不如搬过来,日日听个够?” 这话说得陆白氏满脸通红,咬着唇看向陆老夫人,想得到陆老夫人的撑腰,哪只陆老夫人今日只是道,“来了就好,赶紧上车,别误了时辰。” 陆君砚先被扶着上了马车,江知念跟在后面,已经进马车的陆君砚,还记得伸出手来扶她。 怎么看,人家小两口都不像是感情不睦的样子。 “老夫人……”陆白氏见陆老夫人不帮她,心中委屈。 朱氏耐着性子道,“你一个做长辈的,整日关心他们房事算什么?” 重要的是今日的赏菊宴,旁的她都可以不计较。 “儿媳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为了得到掌家权,算计老夫人,算计志儿!”她的志儿因此声誉受损不说,儿媳于氏对她也没了好脸色,晨昏定省,不是头晕就是眼花,反正变着花儿样的找借口不来。 本也是自己儿子私通,陆白氏心知肚明她的伎俩,又因为理亏不好多说。 陆白氏可太恨了,恨得手中帕子都要撕碎了! 朱氏则道,“你啊,沉不住气,这才几天?你权当给自己放个假,且看她一个小丫头,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 听闻长公主的赏菊宴,等闲人等,是收不到请帖的,能收到请帖的,非富即贵。 且长公主府是全京城唯一一个,男奴多于婢女的。 江知念刚进长公主府,便有两个长相端正清俊的男奴引入席间,江知念不过是多打量了一眼,一旁陆君砚便咳嗽了一声。 她装作不知,继续肆无忌惮。 不料下一刻,她的手便被陆君砚强势扣住,转为十指相扣,“夫人扶着我,当心些。” 向来只有男子扶女子,第一次见需要女子照顾的男子,府上的男奴也多看了两眼,世子与世子妃看上去如胶似漆,实则是江知念凑近询问。 穿过长公主府中庭造的景,便是席间了,而这景中,却幽然藏着一座亭子,今日主角长公主与沈怀安正坐在此处,打量着来往的宾客。 沈颖与沈怀安聊得正畅快时,见他注意力忽然飘散,眸光紧锁在远处,沈颖微微侧头,见到的是陆君砚和他的世子妃。 此人她略有听闻,江知念原本就是大侄子的太子妃,莫名成了陆君砚的世子妃。 沈颖还当他是不喜欢,看这嫉妒的目光,却又不像是。 沈颖亲自给他添了酒,“菊花酒,今年第一杯,姑姑对你可好?” 沈怀安回眸,“姑姑向来疼孤。” “太子知道就好,姑姑疼你,你可不能害姑姑……今日这个赏菊宴,你请君入瓮,这个君是谁?” 见沈怀安不语,她继续道,“罢了,是谁都可以,我都能替你挡下来,唯独陆君砚不行。” 只见他眸光一闪。 “陆君砚是皇兄命根子,我若是动了他,哪还有这个长公主府,方才见你对江知念不一般,听姑姑一句劝,你是太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莫要行差踏错,惹怒了你父皇。” 又是这样的话,这些话沈怀安早就听腻了,他既然是太子,又为何要被条条框框拘束?自小他就循规蹈矩,这样的太子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姑姑,孤这可是在给父皇分忧。” “父皇想给玉竺公主和陆君砚指婚,奈何陆君砚不肯。今日孤的安排,岂不两全其美?” 听太子这般说,沈颖倒是犹豫起来,皇兄想要指婚的事情,她的确有所耳闻。 “哪怕此事败露,孤也为姑姑寻到了脱身之计。”如此,沈颖才由着他去了。 第299章 与亲生的有何区别? 席间,江知念一眼便看到了皎皎,她挣脱开陆君砚,大步过去,“皎皎。” 何皎皎欣喜回头,抱着她手好一顿叙旧,说是她早已想去荣安侯府寻她玩儿,父母却拘着她,不让她乱跑,说是她的性子在京城,闭着眼睛也能得罪人! 江知念笑言,“何将军何夫人说得对,你且听听,不过尽可来侯府寻我,或是约我到云萃楼相聚。” 说小罢,两人便小声提及昨夜侯府传去的书信,何皎皎脸上并无惧色,“什么朱雀白虎的,我可不怕,想要算计我,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 她虽如此说着,江知念却注意到,何昱在远处的目光,频频落到皎皎身上,想来也是不放心。 “玉竺公主到——” 随着禀报声,所有人朝外头看去,果然见几个楼兰服饰的侍卫开路,其后是玉竺公主,而这一次玉竺公主身上所穿的,却是她们大绥的服饰。 看来玉竺公主这是打定主意入乡随俗了。 进来后,她双手拍了拍,便有人抬着花盆进来。 “今日既是赏菊宴,本公主便给长公主献上我们楼兰才有的西域冰菊!花开赏菊,花败还能入药,美容明目。” “那本宫便多谢玉竺公主了。”沈颖自一侧入内,满眼是笑意,她的身边跟着的正是沈怀安送她的清风清竹。 他们两个在长公主府风头正盛,最受宠爱。 “玉竺公主,落座。” 玉竺在席间扫了一眼,中央布置好了各式菊花,还有腾腾雾气和小溪流水,两侧是男女席相对。 她指着陆君砚所落的位置道,“长公主,我可以坐这里吗?” 沈颖瞧了一眼,“本宫不好做主。陆世子怎么说?” “玉竺公主请自重,男女分席是我大绥礼节。” 玉竺闻言,撇了撇嘴,随便在女眷席间坐下。 何皎皎冷哼一声,“她怎么还不死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觊觎别人的夫君,当真是不讲究!” “却不知,她究竟图什么。” 江知念眸光微垂,沉思起来。陆君砚虽长得好,身份尊贵,可因为他的眼疾,实则各家议亲时都避开了他,可见眼疾在男女关系中,并不占有优势。 那玉竺又是为何在一众男子中一口咬定要嫁给陆君砚呢? 并非她贬低陆君砚,只是实在是异于旁人。 江知念想得认真,以至于赏菊宴刚开始没多久,话题又扯到了她的身上,而她却半点不知,仍旧在推敲玉竺的动机。 有人赠了长公主一副墨菊图,于是玉竺又提到,“世子妃之前在宫宴上的水墨舞叫人难忘,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再饱一次眼福。” 何皎皎翻了个白眼,“楼兰是不给你吃还是不给你喝,让你上京城来饱了?” 她说想看就看?莫不是真将她的念念当作是舞姬了?莫名其妙! 别人怕这个玉竺,她可不怕,她怕的只有阿兄随时可能抛来的警告。 这话说完,她第一时间也是去看自家兄长的表情,好在兄长破天荒没有责怪她。于是何皎皎尾巴更是翘了起来,“你一个战败国公主,哪儿来那么多话!” “你——”又是何皎皎! 说起来玉竺和何皎皎虽然没见过几次,可两人互相都听过对方的名字,一个是潼门关镇国公府的小祖宗,一个是楼兰的小公主。 “何姑娘,来者是客。”沈颖委婉道。 何皎皎才不管那么多,楼兰是她父兄一点点打过来的,她有什么好怕的? “今日赏菊,长公主都将自己珍藏已久的菊花供大家瞧个开心,世子妃何不成全大家?长公主身份尚且尊贵,世子妃不过是尚书府的养女罢了,架子竟这般大?” 不只是何处,飘来一句这样的话,今日江家也是来了人的,陈氏就坐在后面,此刻大家都看向陈氏,陈氏面色为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只能摆着手,却不知是在否认江知念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还是她并非养女,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看江知念的笑话,陆君砚正欲开口时,他的身后一个人忽然站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了女眷席,一把攥住还在状况之外的江知念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知念,看来长公主的府不欢迎我们,跟阿兄走!” 江知念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她立于温长安身侧,有些猝不及防,陈氏猛地起身,“不是……知念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不是你们说的养女!她与我亲生有何分别?” 温长安眼底划过嘲弄,现在倒是长嘴了,方才做什么去了?任由知念在舆论中心,被人肆意攻击。 他当真是看不过去,才站了起来。他早已想好了,无论江知念认不认他这个阿兄,他也要告诉京城所有人,她是人护的! 并非旁人随意议论! “江夫人现在说这些话是不是晚了些?” 绕过温长安的质问,陈氏看向江知念,“知念,你一直都是阿娘的女儿啊!” 虚伪。 这话,在长公主府说,更加虚伪! 前世,你便是在这里与你的好儿子,好女儿共同谋划如何毁我清白,如何将我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这一世,你却在此说一直将我当做亲生女儿? 可笑至极! 与此同时。在温长安豁然起身时,沈颖的目光转而落到了他的身上,眼眸中闪过浓浓的惊艳和兴趣! 此人,她怎么没见过? 看到温长安攥江知念的手,她眸光微顿,直到听到阿兄两个字,又松了一口气。 彼时再看向温长安,又有了新的看法,她发现两人其实有三分相似,江知念貌美,她的阿兄的确当是如此。 沈颖心口澎湃不已,她的府上还从未有过温长安这样的男人! “等等。此事实乃误会,方才是谁在本宫宴上胡言乱语?”沈颖笑着说前半句,后半句却冰冷无比,说话之人,正是李双,原以为藏在人群中,也无人知晓是谁开口。 可长公主问起来,谁也不想背锅,于是都看向了她。 “臣女只是想一睹世子妃风采……”她弱弱站了起来。 沈颖不将她放在眼里,慵懒盯了她一眼,“自个儿滚出去!” 第300章 让她得逞? 李双今日若是这么被赶出长公主,那人可就丢大了,她磨蹭着希望能得到长公主的宽恕,或是哪个贵人替她说句话,或是……李双求助地看向昔日一起玩闹的女子,却无一人搭理她。 竟纷纷将目光慌忙移开,不敢与她交汇。 一圈看下来,唯一一个愿意与她对视的,也不是旁人,而是她刚才奚落的江知念。 “世子妃,方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做回韩信能屈能伸,只可惜长公主府的人不给她机会。 清风给长公主续酒,“难不成还要长公主请你不成?” 随着他话落,沈颖眸光一横,吓得李双连爬带滚地出去了,她这才满意地看向温长安,“如此,可还满意?” 温长安那双眼眸一抬,不卑不亢地回视沈颖,并未像其他人一般,因为她是圣上的妹妹,便对她多一分恭敬。 身上散发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气质,叫沈颖对他越发喜欢。 “多谢长公主出言相护,下官借长公主宝地,给在座的各位大人、夫人和小姐们都说清楚,知念她不是孤女,她是我温长安的妹妹!” 温长安和江知念的兄妹关系,毕竟只有少数人知晓,当下听到这个消息,纷纷意外不已,早有人窃窃私语讨论起来。 “江知念不是江府抱错的孩子吗?怎么又成了温大人的妹妹了?” “你别说,他俩长得确是有几分相似,我就说第一次见温大人时,总觉得眼熟,原来是像她……” “江家抱错的就是温家的女儿,这样看她的命还真好,从尚书府嫡女到门下侍郎的妹妹,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宫宴结束后,温长安从给事中升为了门下侍郎,距离他高中状元,堪堪过了半年,这样的晋升速度,是旁人几年甚至十年也比不上的。 若说没有圣上的偏爱,也是不可能的,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惊艳卓绝的人物,是江知念的兄长! “可不是?”温长安的前途,比江府可大了! “日后若是再让温某听到谁以出生取笑知念,就是要与我温某为敌!” 温长安掷地有声,方才的议论声纷纷都消散了。 沈颖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温大人原是荣安侯府世子妃的兄长,一家人一家人……挑事之人本公主已经赶了出去,温大人和世子妃重新入座。” 她这个一家人意味深长得很,不只是在说温长安与江知念是一家人,还是旁的。 江知念被攥住的手腕微微一挣,温长安见状也松开来,知念虽然只字未说,但她没有当众否认,已让温长安心中惊喜。 此后的宴上,便是一片和谐,大家的主意都聚集在品种繁多的菊花上,许多珍稀品种,有的人一生也只能见这一回,再说这宴上的菜色,沈颖是命了宫中的御厨来做的,以菊为主题。 菊花酒、菊花羹汤,菊花入菜等等。 皎皎与江知念坐在一处,少不了凑在一起讨论,“这鱼羹鲜美,带着菊的清香,这若是让云萃楼的厨子复刻出来,门槛也要被踏破了!” 经皎皎这一提醒,江知念也觉得可行,鱼肉鲜嫩,用勺子才能勉强舀起来,入口即化,鲜香无比,可她刚品尝入口,忽然见对坐的陆君砚起身,云初扶着他往外头去了。 昨夜还是陆君砚和她说,轻易不离开席间,他怎的自己先出去了?视线不自觉跟着他往外去,直至看不见身影了,她才放下玉勺。 何皎皎用手戳了戳她,示意她看向方才玉竺坐下的位置,也如陆君砚那般,空空如也。 江知念眸光一顿,皎皎道,“玉竺不知道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我看她今日来长公主府,目的没有那么简单,倒像是就冲着陆世子去的!” “有这么明显?你也看出来了?”江知念问道。 何皎皎拧眉,“什么话,本小姐这般聪慧,瞧出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说着说着,见她又低头喝汤,夺过她手中的勺子,放在碗里,“你既然知晓她冲着你家世子去的,怎还有心情坐在此处?” “还不跟去看看,别让她得逞了!” 江知念用帕子轻拭嘴角,“今日我的任务是看着你。” 陆君砚身边有云初,且她并不担心,若有危险,陆君砚大抵自己能对付。 何皎皎却说,“我就在此处,能有什么事儿?何况,我兄长还在呢。陆世子有眼疾,行动不便,若是玉竺来硬的怎么办?” 什么眼疾,那都是陆君砚唬人的!江知念垂眸,听着皎皎在她耳边不停地催着,最后只能应她出去瞧瞧,“那你在此等我回来。” 宫宴至半,婢女们端上来菊花做的果子,煞是好看,皎皎吃了一个,留下更好看的给江知念。 …… 陆君砚绕过假山,来到幽静的竹林深处,从这里往西南方看去,是梦中江知念与他发生关系的内室,很显然,梦中算计他的人,又想要将他引到那里去。 梦中他是吃了长公主府的东西,其中混杂了那种药物,今日在宴上,他一点东西都没动。 终于走到了内室外,云初却在此时感觉自己腹痛难忍,强忍不了,只能道,“世子,属下去去就回。” 陆君砚眉间微动,梦里,云初就是这样被支开的吗? “去。” 云初利落跑开后,陆君砚眸光微沉,盯着这门许久,伸手推开了门—— 在看清楚里头的人后,陆君砚似乎明白了今日做这场局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 原本从里头要拉开门的玉竺,却发现门自己从外推开,而来人正是她今日所邀之人,她先是退后一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就迎了上来。 “陆世子,又见面了。” 玉竺在内室已经等了足足一刻钟,体内的媚药药效开始发挥,因此她才急不可耐地要自己去开门,整个人如同水蛇一般,朝着陆君砚缠了上去! 第301章 诱饵竟是—— 却在下一刻,她被迫恢复了一丝清明! 陆君砚眸色淡然,大掌轻而易举就掐住玉竺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控制在一臂之外,玉竺还未反应过来,陆君砚已经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剧烈的疼痛从脖子穿来,呼吸就此被掐断!玉竺眼眸睁大,抓着陆君砚的手开始挣扎,可陆君砚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救、救命——”玉竺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的声音却十分微弱,她面对着门框,依稀看到远处似乎有两个婢女路过,隔着静湖,企图引起她们的注意! 两个婢女似有感应,转头远远望了过去…… 紧接着!陆君砚大步阔过门槛,将内室的门哐当一声合上,外面的光亮就如此熄灭在玉竺的眼前。而她整个人被陆君砚按在门上,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这时,她才将目光真正落到陆君砚脸上。 这张堪称神迹的脸上,不带一丝感情,而那双他人都说瞎了的眼中,是无尽的冰冷和戾气! “世、世子,饶,饶命……” 玉竺艰难地开口求饶,她的四肢已经开始麻木,若是现在不求饶,不过须臾,她便要交代在这里! 陆君砚冷嗤一声,手指微松了一点,“谁让你来的?” 玉竺摇头,随着他脸上的冷色愈然,她才呼吸了一口,便又被死死扼住! 她知道怕了,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 陆君砚猛地放开了她,玉竺整个人跌坐在地,先是忍不住咳嗽,后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是,是太子!” 果然是他。 “东西呢?”早已料到起因的陆君砚,转而问了其他。 玉竺眸光微闪,又装作不知,“什么东西…咳咳……玉竺不知!”她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方才直面死亡的恐惧,还历历在目,所以此刻的眼泪倒都是真心的。 双目泛红,她哭得清脆动人,梨花带雨,一时间陆君砚没有继续说话,她便以为陆君砚被她骗了过去,又渐渐生出胆子来。 “世子,玉竺当真不知……太子让我来,我便来了,还请,请世子怜惜……” 玉竺虽然恐惧,可是身上的燥热瞬间压过了她的理智,她既害怕陆君砚,又渴望陆君砚,在她的认知里,女人愿意献身,便没有什么解决不了! 所有的怒气,都会随着云雨消散。 于是,等到陆君砚打量完整个内室转身后,便看到地上将外衫脱掉的玉竺,楚楚可怜媚态尽生地求他怜惜。 陆君砚盯着她,蹲下了身子,捏住她的下颌,一滴泪就从玉竺的脸颊滑落,陆君砚的指腹微凉,恰能缓解她体内的燥热,正当她要伸手攀上陆君砚的脖子时。 他却躲了躲,立刻重新捏住了她的脖子,语气比刚才还要阴翳可怕,“我问你,东西在哪里?” “今日,要么你将东西交出来,要么,便和这件内室一起,化为灰烬!” 反正东西在玉竺身上,那就一把火统统烧了! 玉竺双目睁圆,仿佛没料到陆君砚会是这样可怕阴冷之人,她的美人计不受半点影响就罢了,连一一条命也要搭在这里! 陆君砚的神色告诉她,他没有在开玩笑,手中的力道,也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活路! 就在快要断气的那一瞬,玉竺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指了指内室中博物架上的花瓶,她双眸微阖,以为自己就此了结,陆君砚却又将她整个丢开来。 他大步流星到了博物架前,将花瓶拿在手中,从里面拿出卷轴。 卷轴打开,是与凝香院中那副被江知念修复画像一般无二的人,只是在这张卷轴上,清晰写着此人的身份——贤德妃云烟。 没错,云其实乃陆君砚母家之姓,云初和云终都是母亲那一脉给他留下的人。 陆君砚眸光深深,不觉眼眶中有一丝红意。 原来如此!原来梦里能够将他引来的,是母亲的画像,关于母亲真实身份的画像! 这一次玉竺是真的半分力气都没有了,她趴在地上,衣衫凌乱好不狼狈!她抬头看陆君砚握着卷轴的手,指节失了血色,浑身如同百蚁啃噬。 更可怕的是,体内的异样让她疯狂想要将衣衫尽褪! “救,救我——” 正在此刻,外面也传来了脚步声,陆君砚看也没看她一眼,如同梦中一般,翻窗而出,独留玉竺一人在内室! 玉竺看着那窗户摇曳,心中生出绝望来!她堂堂一国公主,难道要独自以这种面貌示人吗?! 脚步声越发近了,玉竺死死咬着唇,爬着去堵门,绝不能让无关之人看到她这幅丑态百出模样,更不能是个男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的声音微弱起来,“不要……” “哗啦——” 门被人从外头轻易推开,玉竺心如死灰。 一双鞋子映入她的视线,她正抬头之时,一盆冷水从她的头上浇下—— 将她浇得透透彻彻,她还是没看清楚来人,便被一件衣裳从头至尾盖住,此刻被冷水浇透,体内的邪火反倒被压下一二。 玉竺才有精力将衣裳扯下,去看来人。 “玉竺公主,这就是你们楼兰的规矩吗?”江知念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玉竺,哪里还有一个公主的模样。 “江知念,是你!” “是我,你很失望?公主现在正需要一个男人,难道要我替你寻来?” 玉竺咬牙,她可不需要。江知念虽然态度高高在上,可眼下这一盆冷水,可谓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也算得上帮了她。 江知念有些好奇,“沈怀安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作践自己,也要拉陆君砚下水?” 玉竺原本想要装作听不懂,却想到陆君砚和江知念本就是夫妻,指不定两人私底下什么都知晓。 “为什么要帮我?” 江知念完全可以当做自己不知道,然后等着长公主府任意一个男奴过来欺辱她! 明明自己想要抢走她的夫君,而她却要出手帮她,玉竺也想不明白。 江知念轻笑一声,看了一眼那窗户,“今日所见,公主最好当做不知晓,否则……” 她蹲下身,凑到玉竺的耳边轻声道,“公主这般聪明,应该懂的。” 第302章 我与他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否则,江知念可以转身就走,这盆冷水只能暂时给她压制药性,将她关在此处,等“旁人”来发现,会发生什么便不是她可以说的清楚了。 不知晓? 玉竺眼中升起一丝茫然,但并未多久就消散了,江知念是让她保密,陆君砚没有眼疾的事情,方才陆君砚来去自如,哪里像是个瞎子? 陆君砚眼睛分明看得见!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玉竺垂了垂头,她苦笑一声,“江知念,你能不能让我嫁给陆世子?” 连江知念自己也没察觉到,朱唇旁的笑意稍稍淡了两分,眼底的冷光刺得玉竺浑身一颤,她咬着唇,不再说话。 “扶光,让人将玉竺公主送回去。”江知念并未理会玉竺这离谱的要求。 转身便要走,谁知脚下一滞,玉竺抓住了她的裙摆,“你,你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 陆君砚翻出窗外后,与梦中走了一样的路线,来到竹林深处,这一次与他汇合之人是云初。 云初神色凝重,“世子,世子妃和何姑娘都不在宴上!” “有人瞧见世子妃往方才那个方向去了,何姑娘则去了反方向。” 陆君砚此刻若是要找人,必须得先二选其一,云初说出关键,“何姑娘不只是什么情况,不过世子妃身边有云终,应当不会出事。” 所以此时最理智的决定,便是去寻何皎皎,不仅仅是因为她是知念的好友,更是因为,她乃镇国公之女,倘若当真被朱决得逞,恐怕朱尽山还当真能凭此翻身。 何皎皎乃何家的掌上明珠,哪怕是为了她,何家也要为她的夫婿尽力为之。 …… “我和太子什么关系,与你何干?”江知念冷漠道,将裙子扯出,转身就走。 玉竺,“太子费心心思也要得到你,那你呢江知念,你是不是也对太子有意?早前我听说,你是太子的太子妃,逼不得已才嫁给了陆君砚。” “既如此,为何你要阻止我嫁给陆世子?你根本不喜欢陆君砚!” 刚走出两步的江知念脚步猛地停住。 “整个京城都知晓,你根本不愿意嫁给陆君砚!” 云终沉着脸,冷声道,“闭嘴!” “世子妃,您不用搭理她,不过是——” “玉竺公主对陆世子,便是真心了?你见他不过几面,还出言不逊,我为何要同意你嫁入侯府?你当我不知你与沈怀安打着什么主意!” “你们想要离间我与他,想要用我伤害他,想要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凭什么要同意?!” “痴心妄想!” 江知念声音冷得如冰碴儿一般,“我和他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言罢,便不再看玉竺一眼,许是因为玉竺的无端揣测,江知念心中有几分生气,可她刚绕过内室的廊道,便看到立在此处的陆君砚。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接着,江知念睇了陆君砚一眼,这目光与平时分明不同,平时她知晓他看不到,所以也很少与他眼神的交流了,但这一眼,却是带着情绪的。 陆君砚连忙去拉她,被江知念甩开,“世子,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皎皎还在宴上等着我。” “何皎皎没在宴上。” 江知念这才回头,云初将方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知念走了没多久后,何皎皎与旁人也没什么话说,端着一碟蟹的婢女,却在走到她身旁时,脚下一滑,一碟子的螃蟹混着汤水洒落在她的身上,何皎皎惊叫一声,沈颖眼睛也不眨一下,让人将出错的婢女拖下去斩首,婢女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求饶! 沈颖,“这位可是镇国公府的千金,区区贱婢,十条命也不够抵的,还不拖下去?” “等等!”沈颖皱眉出声,她才是那个苦主,虽说照着她的性子,也是要好生责骂一顿这婢女才行,可她也罪不至死啊。 “臣女多谢长公主体谅,不过是打翻了东西,罚一罚也就罢了,不至于见血。” 沈颖向来不知疾苦,是个随性的主儿,“本宫的府中容不下如此蠢笨的婢女。” 何皎皎面色难看,她本身不喜欢吃虾蟹一类,觉得腥气太重,现在更是弄得满身都是!她一边擦着便再难管旁人的事情,随口说了一句,“那赶出府去就是。” “来人,带何姑娘到下面去换一身衣服。”沈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先找人来替她处理这一身的油污,何皎皎看了一眼江知念的位置,可身上的气味实在难忍,便跟着下人去换衣裳了。 何昱自是不放心,寻了个由头跟了过去。 只是跟到一半,两个婢女拦下了他,“公子就在此处等,里面是女眷更衣的地方。” 何昱四下扫视,只看到了一条路进去,便是他所在的这里,倘若陆世子所说的人想要跟来,必然也只能经过此处。 况且,他的确也不能到里头陪着皎皎更衣,于是便停下了脚步,在此处等候。 …… 何皎皎跟着婢女进了一间侧房,却见这侧房之中别有洞天,用一道拱门相隔,垂着琉璃做的珠帘,穿过去后,便能见到一片静湖,沿着静湖旁的回廊走,又是新的房间。 “何姑娘,在此处更衣。” “这是府上备的衣裳。” 长公主府的婢女将衣裳放在桌上,转身便出了房间,何皎皎身边也带着一个丫鬟,名为珍珠。她朝着珍珠抱怨道,“快快替我更衣,这腥味也太大了!” 珍珠将脏了的衣服宽下,随后为何皎皎穿干净的衣物,才将内衫穿上,外面便传来声音,“珍珠姑娘,方才少拿了一件,劳您出来再拿一趟。” 珍珠翻看后,的确少了一件,于是开门出去拿衣裳,出门时,她还警惕地将门合上。 “奇怪,为什么这么热啊……” “碰——” 何皎皎吓得一震,外头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谁摔到了一般,皎皎微微一愣,随后立刻警铃大作! 她忙套上剩下一件衣裳,来到门边,将门栓栓上,这样便没人能够进来了。 接着,她将耳朵靠在门缝处,想要听清楚外面的动静,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何皎皎越发觉得浑身燥热,甚至脸上也越来越红! 第303章 皎皎遇险 此刻的何皎皎,还没意识到情况的不对劲,只听外头似乎有一阵脚步声,接着又陷入了一片宁静,皎皎微微皱眉,珍珠这一趟怎么还没回来? 不应该啊。 她正疑惑,忽然外头响起珍珠虚弱的声音,“小姐……” 何皎皎眉头紧蹙,她忙喊道,“珍珠?你回来了?”她赶紧准备打开门栓,可珍珠虚弱的声音却道,“小姐…别,别,别开门——” 言罢,整个便撞在了门上!而贝壳所镶嵌的门上,赫然出现一只血淋淋的手印!随之缓缓滑下! 还没弄明白情况的何皎皎急急喊道,“珍珠?珍珠!你怎么了?” 听声音,珍珠离她很近,应当就凑在门边,方才那声音,应该是撞在了门上,她要开门的手,因为珍珠的话而迟疑了,珍珠让她别开门,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此刻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可她听得出珍珠的状况很不好! “珍珠?珍珠!” 何皎皎的呼喊声,再没有人应答,随着她声音的急促,一串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何姑娘,再不开门,这个婢女便会因流血过多而亡了。” “珍珠她怎么了?!” “何姑娘想知晓,为何不亲自打开门瞧瞧?你现在也一定很难受?” 这个声音何皎皎从未听过,可这个声音也提醒着她,自己越发燥热的身体,定然不只是紧张所致,她越发的口干舌燥,浑身如同百蚁啃噬一般,有着莫名的渴望! 她被下药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何皎皎便更加确信外头的人来者不善,或许就是念念同她说的那个,朱决! 若是自己没有被下药,一般的男人定然是近不了他的身,可此时她浑身都没什么力气,难以控制自己,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更何况…… “她快要没气了。” 何皎皎看着那一个血手印,珍珠从小就跟着她,两人情同亲姐妹一般,她不可能看着珍珠死掉! 那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想着这药效难不成还没上来?这药,还是他亲自搜罗来的,效果一等一的好,若是没有解药,就必须与人欢好,才能平安无事。 否则只会越来越难受! 事实上,也如他所料那般,何皎皎在里面只能通过不停地掐自己,保持理智和冷静,以免她听到男人的声音,便止不住想要贴上去。 朱决又敲了敲门,语气更是不耐,“何姑娘,你这又是何必自寻苦吃?” 皎皎咬牙,她决不允许自己与这样的烂人扯上关系!念念说了,她去去就回,只要再等一等,熬一熬,念念回来就会发现自己不在宴上。 阿兄也会发现不对劲!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一道门能拦住我?”朱决冷声,退后两步,他要一脚踢开这门,强行进入这屋子! - 何昱等了一刻钟,却还不见皎皎出来,心中有所担心,便不顾阻拦闯了进去,可进去了才知晓,里头居然大有讲究,从这拱门看去,外头两侧,不知有多少屋子房间,若是他一间一间寻去,又要寻到什么时候呢? 他质问两个婢女,“我妹妹人呢?” 两个婢女连忙跪下,“公子恕罪!奴婢,奴婢不知啊!” “你们将她带来的,你们怎么可能不知晓?” “回公子,我们只是奉命守在这静湖外头,怎知,怎知姑娘去了哪里……” 何昱猛地看向这景色优美的长公主府,修葺得却如同迷宫一般,进了一道门,还有一道! 即便他拔刀威胁这两个婢女,她们也说不出一二! 更何况,越是在此耽搁,皎皎就越容易遇到危险,何昱不敢再耽误,当即抽身一边喊一边寻皎皎! …… 听着门外的动静,何皎皎心头一横!她自小生活在潼门关,是与阿兄一般长大的,她不是什么娇弱的女子,自然也不可能就此放弃! 朱决想要进来,那她就出去! 她几乎将唇都咬破,血腥味弥漫在嘴里,而她的手,颤抖地落在门栓上! 一、二、三——! 朱决抬脚眸足了力气踢门,谁知在快要接触到门时,整个门倒是从里面打开了,他再也收不住,整个往里倒去,摔了个狗吃屎! 何皎皎早就抓准了时机,她侧身躲过,然后立刻闪身出了这屋子,她来不及思考,也暂时无暇顾及倒在门边的珍珠! 因为此刻,朱决也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你他娘的——” 他捞起袖子,就要去抓何皎皎,何皎皎什么也没想,唯独知晓自己绝不可能落在朱决手上,不会让自己成为傀儡,从此以后被朱家缠上身! 当即,整个人攀上凭栏,直接跳入了静湖之中! “皎皎!——” 这屋子的两头,同时有人喊道,一边是江知念,一边是何昱,刚转过转角,便看到了皎皎义无反顾跳下静湖的一幕! 只可惜,何皎皎落水后,也听不清岸上的声音,江知念想跳下去救皎皎,被陆君砚拉住,他沉声道,“知念!” 好在,何昱立刻跳了下去救皎皎。 江知念等人赶来,云初探了珍珠鼻息,尚留有一口气,朱决见状况不对,准备跑路,被云终当场捉住,扣着他到了江知念身前。 云终狠狠在朱决膝盖处踹了一脚,使他不得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世子、表兄,你怎么在此处?”他颤颤巍巍说着,企图求情。 江知念一巴掌扇在朱决脸上,“你怎么敢动皎皎?!” 朱决脸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印,江知念还不解气,又要再动手时,陆君砚拉起江知念打人的手,她以为陆君砚要阻止她。 便决定连陆君砚一道骂了。 谁知陆君砚却道,“打他脏了你的手。” 主要江知念此刻的手通红通红的,定然也疼,他看着略有些心疼。 “此事交给我。” 第304章 又是你 江知念拂开陆君砚的手,朱决本就是朱家人,与侯府关系匪浅,自然是陆君砚来处置最妥当,她便不再多留,匆匆去寻皎皎。 陆君砚递给云终一个眼神,让他跟上江知念。 转眼间,静湖湖面已经看不到何昱与何皎皎的身影,“皎皎!” 江知念的回声回荡在湖面上,却是无人回应,整个湖面上甚至开始升起淡淡的雾气,江知念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 通常大户人家的静湖,都是一潭死水,特别是京城之中,想要引活水,便只能从护城河引入。 允许在护城河开槽引水的,世间并无几人,可沈颖还当真有这个可能! 否则,虽然这静湖之大,也不至于人跳进去了没了影儿。 江知念又顺着回廊小跑了一会儿,眼睛不放过湖面的任何动静,忽然!湖面一处终于有了变化,随着水花泛起,江知念俯首去看,而露出头来的只有何昱,他一边喘气,见到江知念,忙问,“皎皎可有上去?” 江知念摇头! 何昱瞳孔一缩,当即又潜入水中寻人。 江知念蹙眉,若这个湖所引的是活水…… …… 晌午之后渐渐凉起来,温长安今日穿得单薄了些,预备回府了,他想要与江知念说一声,却如何也找不到江知念的人影,又看向陆君砚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难道她们已经回侯府了? 因着温长安是寒门出生,不像其他人一般,身边跟着侍卫婢女,自然也不方便去寻,索性作罢。 他刚起身,往外走去时,长公主沈颖便在人群之中一眼捕捉到了他,眼底带着笑意,她扶了扶额头,“贪了两杯,眼下有些晕了。” 清竹立刻提出扶她回屋休息一二,沈颖起身,跟着也出去了。 “你可知他?” 遥遥地指了指温长安的背影,清竹瞧了一眼,“温公子可是今年的状元郎,谁人不知?都说这次的状元郎可比探花好看多了,不知是不是圣上点错了。京中许多家都盯着温公子的亲事呢!” 沈颖轻笑一声,眼中带着轻蔑,“自古状元郎都是要尚公主的,旁人也配?” 清竹当即懂了长公主的意思,“这是他的福分。” 没多远,温长安便被两个婢女拦住去路,只说长公主有话同他说,还请温大人移步。 温长安微微拧眉,他与长公主并无任何关系,能有什么好说的?“长公主若是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他往婢女给他指的位置看了一眼,那应该是长公主府的深处了,一般深处都是后院,外男不进后院是礼数。 “奴婢不知,还请温大人移步。” 温长安凝神,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两个婢女去了,想着自己与长公主并无联系,莫不是关于知念的事情?若是如此,他便有去的必要。 殊不知,他已经成了沈颖的猎物。 看着温长安跟着婢女折返的身影,沈颖很是满意,吩咐清竹去替她准备一二,这温长安看样子便是个倔的,必要之时,还得用太子给的东西。 一想到今日一场赏菊宴,便能办成这样多的事情,还能有温长安这样的意外之喜。 于是她将宴上的事情吩咐好后,便准备回到自己院子见温长安,却不料下人回来复命,那内室之中并无任何人的身影,不仅没有陆君砚的,就连玉竺公主也不见了。 沈颖皱眉,“废物!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中了药的瞎子也看不住!” 另一边江知念远远走来,“知念见过长公主。” 沈颖按下神色,语气旁若无事,“世子妃怎么出来了?” 陆君砚和皎皎都被算计,江知念自然不信这府上的主人——长公主会什么都不知晓? 人命关天的事情,江知念没准备和她周旋,沉声道,“长公主,何姑娘在府上出事了,还请长公主速速派人营救。”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沈颖,眸光变了变,“世子妃此话是什么意思?本公主怎没听闻——” “皎皎落入了长公主府上的静湖之中,何世子下水后却没有寻到人,想来长公主府上引的是护城河的活水,不知该去何处寻皎皎?” 长公主府上构造,沈颖应当是最了解的,何昱眼下在水中找,她自然该想些法子,到活水尽头去看看。 或是让沈颖速速多派些人手。 “何姑娘为何会擅闯本宫的后院?好大的胆子!”沈颖妄图推卸责任,被江知念一句话打回来了,“长公主,皎皎乃镇国公的掌上明珠,镇国公与圣上的情谊,您应当知晓。” “您身为皇室中人,难道要让忠臣寒心吗?” 不等沈颖反驳,她当即道,“长公主自然不可能,所以我已经通知了镇国公府的人来长公主府,相信您应当可以给镇国公一个交代!” 她不仅自己来了,还立刻通知了镇国公府,有她江知念在,若是皎皎有个三长两短,她必然不会给长公主府一点狡辩的机会! 沈颖面色愈发难看起来,她睨着江知念,最后只能甩袖唤来下人,“带人去水天阁外寻何姑娘!” …… 温长安被带到一处凉亭,这凉亭有三面是水,联通不知何处。 “温大人稍等片刻。” 两个婢女走了后,又来了一个婢女,给温长安倒了一壶茶,接着也退下了。 等了片刻,也没见到长公主的身影,刚准备喝茶,水里忽然扑腾了一下,他眸光一转,水面上激起了大大的水花,再仔细看去,忽然那水中伸出一只手! 温长安立刻放下手中茶杯,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将水中的人捞起来,凉亭有凭栏,便不能从此处将人拉上去,他寻了一个浅坡上岸。 直到将人捞起来,他这才看向所救的人,竟然又是个女子,再定眼一看—— 此人面容怎的有些熟悉,记忆与中秋那夜缓缓重合,何皎皎吐了好大一口水,才一边咳嗽一边喘气,模模糊糊睁眼看到了温长安。 原本温长安还有些不确定,知道听到她说了一声,“又是你……” 温长安垂眼,“何姑娘,得罪了。” 何皎皎没什么力气还能游那么远,已经是力竭,此刻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温长安犯难起来,这里是长公主府,又是大白天的,要想和上次一般不引人注意把何皎皎送回去,实在是不容易。 他便想着,“何姑娘,这里人多眼杂,恐毁你声誉,不如寻个隐秘的院子,你换身衣裳,稍做休息?” 换衣裳?何皎皎听到这三个字心中便畏惧不已,她满眼是泪,不停地摇着头,她不想再去换衣裳,更不想再经历那一幕! 这处浅坡四周都有草木,甚是隐蔽,以至于来往的两个婢女路过,没有发现这里有人,温长安有些担心,准备避一避,谁知何皎皎担心他将自己留在此处,自生自灭,怕起来。 于是用力拉住温长安的衣袖。 一拉一扯之间,温长安湿漉漉地脚下打滑,不小心直接扑到了何皎皎身上! 第305章 讨回公道 “啊呜……” 何皎皎被压疼得出生地,下一瞬便被温长安捂住了嘴,他摇了摇头。 只听那外头的婢女交谈。 “长公主来了吗?” “未曾,听说忽然有了急事,只怕还要再等一会儿了。” “可是给温大人的茶我都送过去了,若是一会儿药效上来长公主又没来……” “糟了!你赶紧去瞧瞧温大人喝了没,若是在府上闹出事情来,就不好了。” 温长安眉头轻拧,药效?那茶有问题? 方才他差一点就喝了茶,好在……他垂眼看着何皎皎,好在何姑娘求救及时,不止是救了她,更是救了自己。 等两个婢女走远了,温长安才放开何皎皎,却不知此时皎皎体内被压制下去的药效又开始发作,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别…别走。” “何姑娘,这里实在不安全,倘若被旁人看到就不好了。” “温大人,我中了、中了毒,别丢下我。” 温长安一愣,中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接触到何皎皎的皮肤愈发滚烫,他忽然神色一凝,着毒不会是—— 他朝那凉亭看了一眼,难道他的茶中,也是这样的药? 来不及思考背后的真相,何皎皎环上他的脖颈,滚烫细腻的皮肤与他相触,温长安浑身一震,随之连忙拉开何皎皎,而此时的何皎皎早已失去了神智,刚把她的手拉开,立刻又缠了上来,温长安从脖根一直红到了耳朵,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自小,没有几件事情能够让他如此头疼,哪怕最难的文章,他也没有这般无助过。 一面要注意周围有没有人经过,会不会发现两人,一面又要应对何皎皎贴上来,和若有若无的嘤咛声。 何皎皎此刻这幅模样,衣裳湿淋淋半敞,也不可能就把她丢在这里,可他又如何去寻知念来呢? 毫不夸张地说,温长安遇到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就如此僵持了一会儿,温长安察觉出何皎皎越发潮红的脸颊,那是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红,想到她此刻中毒,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心中一横,将何皎皎抱起来,一路寻到长公主府的后门,宾客都是走正门的,后门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原本还不知若是守门的人问起来怎么说,到了却发现后门一个人也没有。 温长安利落地出了长公主府,挑着无人的小巷走,直至遇到客栈,他赶紧将何皎皎安置其中。 这一路来何皎皎可不算老实,温长安将她放在床上后,整个如释重负,明明是冷秋,身上却浮了汗,整个人与何皎皎一样燥热。 何皎皎自然还想缠上来,温长安却立刻跳开,随即将她关在房间内,下去寻来小二,替他去请一位大夫来。 吩咐完后,又立刻上楼去照顾何皎皎。 温长安虽然是正常男人,可绝不是个趁人之危之人,此刻的他不仅没有半分邪念,却已经在想若是等何皎皎恢复清醒后,见到他只怕会尴尬。 于是打定主意,等大夫来为她解毒后,便赶紧去寻知念来,日后也绝不出现在何皎皎眼前。 - 却说方才温长安出来时,后门为何没有人把手?那则是因为这些人都被叫去了水天阁去,听说有人落水了,都要下水去寻。 何昱已经上岸,脸色阴沉颓败,皎皎就在他眼前落水,他却如何也找不到,时间过去这么久,皎皎没事的可能小之又小! 他还想再下去,若是找不到皎皎,他死在这湖底,也算是给皎皎赔罪了! 江知念将他拦了下来,“何世子!现在几乎半个府上的人都已经下水找皎皎了,你体力不支,若是也出了事情,叫镇国公镇国公夫人如何承受?” 她声音带着力量,冷静得有些过头了,何昱红着眼,吼道,“那是我的妹妹!到底与世子妃不相关,才能冷静地说出这些话!” ”这些下人都是男子,若是救起皎皎却毁了她的声誉——“ “何世子慎言。”陆君砚沉声道,知念对何皎皎的在意,他看在眼里,何昱虽然是被冲昏了头脑,但到底会伤了知念的心。 “知念知晓何姑娘出事,便立刻赶了过来,令长公主开放云天阁。” 江知念眸光深深,冷声道,“究竟是皎皎的命重要还是声誉更重要?!” 这一句话刺痛了何昱,也彻底骂醒了他,他脸色苍白难看,“抱歉。” “哪怕世子今日觉得,是声誉更重要,哪怕冒着被镇国公府责怪的风险,我今日也要这般做!皎皎她应当活在这个世上,而不是一座冰冷的空牌坊!何世子,我已通知了镇国公前来,算上时辰,也该到了,你不如去接应一二。” 她别开眼,不再看何昱,死死盯着这静湖。 何昱有些不愿意,他更想下水找皎皎,可江知念接下来的话,点醒了他,“此处有我,长公主府该担的责任,该给的交代,世子与镇国公,可千万不能放过!” 她不仅要找皎皎,更要沈颖给个交代! 当真以为她是圣上的妹妹,便拿她没办法了?所有人都不敢得罪沈颖,但她便不! 这世道不公,她也要讨回公道来! 第306章 皎皎有消息了 水天阁算是被翻了一遍,也没见到何皎皎一根头发!沈颖目光冷得能够杀人,她记得太子只说了会利用赏菊宴安排陆君砚和玉竺公主。 从未说过有镇国公府什么事情! 倘若是知晓今日何皎皎要在府上出事,她怎会应承办下赏菊宴? 她的皇兄还是皇子时,便与镇国公关系颇好,后来潼门关楼兰进犯,便让镇国公驻守在潼门关,有越州谋反在前,皇兄还能让镇国公府举府搬去潼门关,这是何等的信任? 江知念说,镇国公已经在来的路上,今日之事必然不会轻拿轻放,为了给镇国公一个交代,她须得先将此事查清楚。 “人呢?” 看着跪到眼前的清风,沈颖厉声问道。 清风连忙匍匐在地,“属下无能,朱决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本公主的府邸,是无关之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长公主,这个朱决乃是前榷茶使朱尽山的孙子,分明不在您下帖的名册之中,为何会进入府中……只怕不是他一人策划所为!” 必须有人将他带入府中。 “朱尽山是荣安侯府老夫人的亲弟弟,此事是否与她有关?” 沈颖眸光一沉,从镇国公牵扯到荣安侯,她冷笑一声,“去,将陆老夫人请来!” “长公主!”此事还未分明,清竹也匆匆而来,看了地上小心跪着的清风,心中悬着一块巨石,附耳言,“温大人走了。” 沈颖深吸一口气,端起手边的热茶就泼过去,“废物!” “长公主息怒!” “长公主恕罪!” 中了药的人也看不住?沈颖怒视跪着地上的人,正欲发作,想了想又恢复了清醒,今日她被何皎皎的事情绊在这里,一时也回不去,若是叫她院子里那几个婢女捡了便宜,她可不愿意。 没关系,她与温长安来日方长! “起来,可会凫水?”沈颖声音柔和不少,抬起清竹的下颌,在得到肯定回答后,命令道,“那你也下去寻何姑娘,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上来。” …… 朱氏与陆白氏一道去了水天阁,一开始还不知是什么事情,直到看到那水天阁水边,乌泱泱的站了一堆人,其中为首的,便是黑沉着脸的镇国公,心头一颤。 她就说怎么决儿那边久无音讯,还以为是得逞了,一时半会儿没法子来报信,这架势,难道—— “陆老夫人来了,镇国公不如让陆老夫人给您解释解释?”沈颖唇畔始终带着一丝笑意,人虽然是在她的府上出事的,可她的确不知这个朱决是谁。 朱氏过去见礼后,佯装镇定,“不知长公主让臣妇来,所谓何事?” “今日镇国公府的何姑娘落水,本宫府上的婢女曾说,朱决曾出现在落水地附近,若是本宫没有记错,朱决算的上你的……侄孙?” “不是本宫寻你有事,而是你荣安侯府,要给镇国公一个交代。” 她幸灾乐祸道。 陆老夫人装作毫不知情,“臣妇与朱决并无来往,怎知——” 她的话还没说完,镇国公的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年纪大了的朱氏吓得不轻,连退了两步,可那锋利得发光的剑却仍在她的脖子上! 朱氏瞬间吓得不敢发出声音,连沈颖也是脸色一变,镇国公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她的面直接拔剑!沈颖的近侍上前呵斥,被她用手挡了挡。 镇国公府与荣安侯府的事情,长公主府不必参与。 “我乃圣上亲封的命妇,镇国公这是什么意思?”朱氏不过是强弩之末,硬着头皮质问道。 镇国公沉声,“我乃圣上亲封的镇国公,今日我的皎皎若是少了一根手指,别说陆老夫人你,就是荣安侯,我也要刀剑相见!” “朱决人在何处?”何昱冷声问道,现在找不到朱决这人在哪里,只能是荣安侯府将他藏了起来! 朱氏满脸慌乱,陆白氏连忙来扶,即便心底害怕,可还是道,“镇国公可是看荣安侯不在,就欺辱侯爷的母亲!你们说跟我们侯府有关就有关,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镇国公与何世子说得不错,此事,的确与陆老夫人有关!”江知念从众人身后走来,冰冷的目光刺向朱氏。 陆白氏脸色难看,“江知念?你还知道你是谁家的人吗?怎能帮着外人,空口污蔑自己的祖母?!” “长公主既然说今日之事是老夫人侄孙朱决所为,便是有证据在手!难不成二夫人这是在质疑长公主,觉得长公主污蔑老夫人?” “我,我何时这般说过?” “没有便好。” 朱氏气极,她指着江知念,悲怒万分,“好你个江知念,你假冒尚书府嫡女,被太子退婚,我陆家不计前嫌,让你嫁入侯府做世子妃,你却恩将仇报,忤逆长辈!” “我知道,先前让君砚纳杏儿为妾,你怀恨在心,却也不能如此……” 江知念转眸,不理会其的言辞,上前对镇国公一礼,“镇国公,知念想请您和世子移步,我有话单独与你们说。” 朱氏面露怒色,“江氏你莫不是心虚了?君砚可知,你如此对待他的祖母!” 江知念充耳不闻,面对镇国公质疑的目光,她只能先朝何昱看去,何昱再三犹豫后道,“父亲,知念和皎皎乃是好友,可以听她一言。” 看在今日是江知念通知他来长公主府的份上,镇国公终究收了配件,冷哼一声,转身朝外走去。江知念和何昱跟在后面。 沈颖没了戏看,只留下陆老夫人如同抽干力气一般倒在陆白氏怀里,陆白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朱氏表面上如此,实则心中是担忧朱决的处境。 陆白氏想出脱身之计,“请长公主恕罪,恩准臣妇带老夫人回府请大夫诊治!” 谁知,沈颖只是瞥了她一眼,“这可不行,镇国公府千金到现在都还没下落呢,陆老夫人还是留在此处,一起等消息。” “清竹,去将府医请过来。” …… 江知念跟着镇国公走了出去后,直言道,“皎皎有消息了。” 何昱立刻抓住她的肩膀,“在哪里?水天阁被翻了个遍,也寻到皎皎的下落。” 江知念微微蹙眉,镇国公沉声,“昱儿。” 何昱这才收回了手,控制住自己。 江知念转眸看向镇国公,“将镇国公单独叫出来,是因为此事事关皎皎清誉。” “……朱决给皎皎下了媚药。” 第307章 源头,计中计 “我要杀了他!”何昱猩红着双眼,今日的何昱与江知念所知的他差异很大,想必是皎皎出事,便没了理智,可以理解。 “不过镇国公放心,皎皎现在已经没事了。方才温大人传话给我,他在长公主府上恰巧救下了皎皎,已经第一时间请了大夫为她解毒。” 镇国公护女心切,她担心会对温长安不利,因此特意强调,“温大人没有对皎皎不利。” 镇国公眸光犀利,没有见到皎皎,他都不会轻易断论温长安没有害皎皎,但也不会断论他有非分之想。 唯一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江知念在今日这件事中,帮了何家大忙。 他不是个不分是非之人,哪怕罪魁祸首朱决是陆老夫人的侄孙,但他也绝不会牵扯到江知念。 江知念将温长安落脚的客栈告知后,镇国公微微颔首,“今日多谢江姑娘。” “镇国公客气了,镇国公赶紧去接皎皎,长公主府这边,就交由我。此事对外,便说皎皎今日不小心落了水,她的侍女珍珠已经将她送回镇国公府。” “不过珍珠伤势严重,暂且还未醒。” “待珍珠醒了,便能指认朱决的罪行!” 镇国公等人不再多留,江知念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再次去了水天阁。 方才,她以为沈颖算计陆君砚,定然也算计了皎皎,从方才的情形看来,沈颖恐怕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她身后的太子,又是否知晓呢? 眼下还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知晓的是,罪魁祸首朱氏,她不可能放过! 江知念如今是荣安侯府的世子妃,朱氏的孙媳,若是由她出手,恐怕就会像刚才那样,遭她泼脏水,即便她是大义灭亲,也会遭京城他人非议。 若只是她,倒是无所谓。 可陆君砚只怕也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且荣安侯总有回京那日,朱氏毕竟是荣安侯的母亲,届时他们父子之间又如何相待呢? 思及这些,江知念不得不换个思路,既然她不能直接对付朱氏,便借旁人之手对付。 况且,朱氏所为,沈颖难不成当真丝毫不在意? 回了水天阁,正看到府医在给朱氏扎针,朱氏装晕,疼得都皱眉了,还不敢醒。 江知念故意走过去对沈颖道,“长公主,在皎皎落水处的房间外,皎皎的贴身婢女珍珠,就晕倒在地,方才寻了大夫替她诊治,已经醒转,可以问话了。” “哦?她怎么说,当真是那个叫朱什么雀的害何姑娘落水的?” 朱氏一听到关键信息,当即一口气喘了过来,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连忙道,“长公主!您要为臣妇做主啊!臣妇一把年纪了,竟还要受孙媳的气,她分明是血口喷人!” “哦?老夫人说我血口喷人,不知我如何血口喷人了?我虽说此事与老夫人有关,却没说如何有关。” “经查证,朱决乃是大狱之中朱尽山的嫡孙,朱尽山是老夫人的亲弟弟,血缘上与您确有关系。” “他犯了事情,长公主对你起疑,乃是正常。老夫人这反应,倒像是此事,是老夫人策划指使一般!” 朱氏噎住,感受到长公主眸光如剑,连忙道,“与我无关!” 江知念轻嗤一声,转而看向沈颖,“长公主,我忽然想起来,皎皎会凫水,水天阁既是长公主府活水出口,也有可能在封其水渠之时,皎皎便游了出去,于是派人去镇国公府问了一道,果不其然,皎皎已经回府了。” “只是她力竭回去后,便陷入沉睡,无法过来向长公主赔罪。” 听到何皎皎回府的消息,沈颖自然是暗松了一口气,虽说如同被戏弄一遭,但她心中清楚,江知念这个说法,只怕是为了保护何皎皎的清誉。 何皎皎的确在她的府上,被人算计过。 于是只道,“何姑娘没事就好,来人,让在水下寻人的男奴都上来!” 可朱氏确实神色难明,何皎皎没事?怎么可能?!不,一定是何家人维护名誉的手段,朱决有没有得手,还需要回去亲自问一问才知。 江知念冷笑,“老夫人,听到何姑娘没事,您怎么像是很失望?” “胡说……” “长公主,虽说何姑娘没事,可受伤的珍珠,便足以证明朱决的罪行,不过靠他一个人,如何能潜入公主府欲行不轨呢?” “所以,知念以为朱决身后还有人,定是有人助他,才能让他进入长公主府,他们定是策划已久!” 这几句话,说得朱氏心中打雷,心虚不已,原本想辩白一个婢女,许是她自己伤了呢? 可又想着多说多错,便没敢多说。 沈颖从朱氏的神色之中,已经看出了端倪,她又不傻,可今日府上的端倪,又何止这一件,她还得仔细问过太子是否知情,再做论断! “本宫知晓了。今日乏了,这宴便散了!本宫会让人去彻查清楚。” 这场赏菊宴,表面上以此作为结束,拉下帷幕。 实际上,才刚刚开始。沈颖回去后,立刻将今日之事告诉了沈怀安,并且质问他,算计陆君砚也罢,为何还要夹带私货,将何皎皎一道算计了去。 什么阿臢事情,都往她长公主府引。 在看到计策失败之后,沈怀安神色阴翳,怒意滔天!究竟要什么时候,他才能将江知念夺回来?! 却在看到何皎皎三个字时,微微凝眉,他何时算计过何家之人? 将此事捋清楚后,沈怀安终于知晓了源头,竟是陆老夫人! 明面上她献计帮他算计江知念和陆君砚,实则,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弟弟! 第308章 你预备如何报复? 好一出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沈怀安将手中的信纸揉皱成一团,扔在烛火之上,火舌立刻卷没了整团纸,他眸中带着冷意,嗤笑一声,“敢算计到孤的头上,找死!” “来人,召请荣安侯府陆老夫人入宫,就说赏菊宴目的未达,请陆老夫人来,再商讨对策。” 朱氏是母后用了许多年的刀,可是这把刀钝了,也该磨一磨了! …… 傍晚,江知念还是去了一趟镇国公府,不过经历了这一遭,皎皎还未醒来。 何夫人心疼地守在皎皎身边,寸步不离,看到江知念来了,她知晓今日还好有江知念在,“今日还要多谢世子妃。” “是我没有照顾好皎皎。”江知念颇为自责,她当时便不应该听皎皎的,去追陆君砚,陆君砚如何说也是个男人,再吃亏又能吃亏到哪里去? 而她也是被朱氏的阳谋给骗了,以为是以皎皎为诱饵引她上钩,却不曾想,皎皎当真也是她们的目标。 何夫人是个明事理的,看到江知念如此自责,忍不住去拉住她的手,劝慰道,“所幸皎皎并没有让奸人得逞,世子妃也不必自责了,皎皎亲兄长就在身边,没有看顾好皎皎,自然是他的责任最大。” 将何皎皎接回来后,何昱就被叫去罚跪,本就力竭的身子,三十军棍打在何昱身上,何将军和何夫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确实是气得不轻,因为这一大意,差点把皎皎的一辈子毁了。 江知念目光落到皎皎苍白的小脸上,还记得第一次见皎皎,便是在春蒐的围场上,张扬又个性的少女骑着马闯入她的眼帘,叫嚣着要和她赛马。 转眼间,就躺在这床榻上,消磨了生气。 “对了,世子妃……” “何夫人叫我知念便好。” “知念啊,正厅里那个温长安,与你的关系……”何夫人还是没忍住问道,她只知一二,本不想八卦,可是眼下温长安关系到皎皎的清誉。 虽说温长安嘴上说得好听,可她不得不多长个心眼,也想从江知念口中了解了解他的为人。 江知念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何夫人应当听说过我的身世,之前江夫人抱错,将我从温家带到江府,之前我对温家也没什么了解。” “不过,温大人能够凭借自身,考上状元,又在这么短时间,升至这个位置,想来品行方面,也不会太差。” 何夫人点点头,稍稍放心一些。 若是如此,圣上看人应当不会出什么错。 “再者,何夫人可知中秋夜的事情……”江知念将中秋那日她所知事情一一说来,想必皎皎怕家人担心,压根没说出去过。 平心而论,温长安若是因为自己好心救人,反倒被镇国公府怀疑打压,不免叫人寒心。 若是旁人帮了皎皎,还事事考虑周到,那她也会帮忙说两句话。 何夫人听了,也觉得江知念说得有理,换做不安好心的男子,早就想宣扬此事,凭靠着何家平步青云。 毕竟只要是为了皎皎,何家的确会妥协。 朱决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可温长安在皎皎中毒的情况之下,不仅没有趁人之危,还维护皎皎的清誉,就冲这些,何夫人也放下心来。 看完皎皎,她原本准备回去了了,但何夫人非要带她去前厅,说是镇国公一定要再当面谢她一次。 这一次,镇国公还询问了关于朱决的事情。 想必是顾及江知念和陆君砚,担心她们夹在中间难做。 “朱决如今就在世子手中。”江知念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 “什么?!” 不是说不知所踪吗? 见镇国公惊怒又不可置信的模样,江知念也是意外,“此事何世子没有同镇国公说吗?当时我与何世子敢来时,恰好看到皎皎情急之下跳下静湖。” “那朱决,就在房中冲出来,还想抓住皎皎。” “混账东西!”镇国公猛地拍着桌子,吓得江知念微微一抖,何夫人赶紧嗔他一眼,“吓着知念了!” “想来世子没注意到,便跳下水寻皎皎去了。世子担心朱决会畏罪潜逃,便提前将他绑了回去。” “今日,长公主府鱼龙混杂,才出此下策。他敢害皎皎,我亦不会放过他!”江知念沉声道。 镇国公镇国公夫人不疑有二。 …… 从镇国公府回到侯府,夜已经深了,正想回琳琅阁,云初亲自等在琳琅阁外,“世子请世子妃前去。” 想到赏菊宴之事,她当即就过去了,将整件事情告知陆君砚后,陆君砚问道,“荣寿院那位,你预备如何报复?” 江知念睇他一眼,“她是你祖母,我一个晚辈,岂敢报复?” 听出其中意味,陆君砚轻笑道,“当初你嫁我时,便说了,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必顾及我……我与荣寿院,没有什么祖孙之情。” 江知念没接话,侧目之时,无意瞄见了陆君砚桌案上摆着的画轴,那画轴的装裱以及用料,看样子就昂贵无比。这种书画,连老师都没有几幅。 最重要的是,她从未见过。 她当即起身,朝桌案走去。 陆君砚心道不好,怎将此事忘了,可现在他“看不到”,便不该知晓江知念在做什么。 江知念一半是当真好奇这画轴是什么,一半存着捉弄陆君砚的心思,走到桌案前,将画轴卷开,才刚刚到了一半,陆君砚忽然出声:“知念!” “…今日累了一日,不如早做休息。” 江知念手停下来,如自己所料,他还真是沉不住气。 “好。” 立刻收回了手,吩咐折柳进来服侍。 陆君砚暗暗松了一口气,殊不知,只一眼,江知念就已经看出了这个画轴中所画的人,正是她修复的陆君砚生母的画像。 她那几日熬灯瞎火的,早已将陆君砚母亲的面容刻入心中。 只是,这个卷轴不是凝香院的,又来自哪里呢? 方才卷轴只卷开了一半,只看到了贤德二字,便按下不提,自己琢磨起来。 今夜,江知念睡觉时熄了蜡烛,一开始听到江知念说要熄蜡烛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觉得可能是今日太疲累,想要好生休息休息。 第309章 赏罚分明? 翌日,江知念听闻宫里来人,两日后召见陆老夫人,她便专程找到陆君砚,“朱决如何了?” 陆君砚一副了然的模样,他便知晓,说什么放过朱氏的话,不过是说说罢了。 这不符合江知念睚眦必报的性子。 “施了些刑,便什么都招了。你想怎么做?将他送到京兆尹去报官吗?” 江知念摇了摇头,“倘若我将他带去报官,他供出朱氏来,真便是荣安侯府的丑闻。” “况且,如何说,她也是你的祖母。” 陆君砚道,“不过是她自作自受!”朱氏这些年做的恶事,又何止这些? 听出陆君砚这话中的情绪,江知念一时不知如何劝慰,只是道,“她的确是罪有应得,可是世子不是。” “世人多盲目偏信,并无自主思考和与完全客观的能力,倘若我这般做,只能将世子陷入不义之地。” “侯爷回来,也难保不会与你生出隔阂来。” 没想到到了此时,知念还在为他着想,陆君砚欲问,那你打算如何办时,江知念先开口,“世子,我想带着朱决入宫一趟。” 却未说明要做什么,陆君砚思考再三,还是应下,“我把云终给你用,朱决眼下腿脚不太方便,需要有人羁押。事情办完,等我下朝来接你。” …… 第二日,朱氏天还未亮就上了入宫的马车,而江知念备的车就紧随其后。 她今日入宫的由头是去看望江雪宁。 东宫里的几位,宋慧地位最高,却最不受宠,江若蓁最是受宠,但地位最低,反倒是江雪宁,虽然从来不争宠,可是听话懂事,还为太子调养身体,太子和皇后对她态度不错,那么下人也尊敬了起来。 且为了锻炼医术,她偶尔还会为宫女诊治,毕竟谁没有个小病小痛? 可御医都是给贵人们看病的,轮不上他们。 自从有了江雪宁,总算是好了不少,故而她在宫中,也算吃得开。 只是江知念今日,只是用江雪宁打了个幌子。 - 朱氏到了未央宫拜见,皇后还有些讶异,“陆老夫人怎么来了?” 陆老夫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是皇后娘娘您召见臣服吗?” 皇后微顿,随后红豆附耳低语了两句,只见她眸光晦暗,不明其意,“原是如此,红豆,带陆老夫人去东宫。” 朱氏心中有疑,可是却不得不从命,想着也许是赏菊宴没能算计成陆君砚,太子又有了旁的打算,可是莫名心中慌乱,她问了一句,“红豆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红豆瞥她一眼,“奴婢不知。” 到了正殿中,里头却是空无一人,朱氏更是惶惶不安。 她在里头等了莫约小半个时辰,如坐针毡,终究是等不下去了,她正要起身找人辞退,那高高的镂花门被推开,明黄色的身影也跨入殿中。 “陆老夫人,准备去哪儿?” 朱氏忙行礼,“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老夫人不必多礼。”沈怀安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不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却突然冷声道,“这么久了,没人给陆老夫人倒茶?” 朱氏连忙摆手,“臣妇近来身子不适,就不喝茶了。” 沈怀安似笑非笑睨她一眼,又道,“赏菊宴上的事情,孤已经知晓了。” “君砚性子这般谨慎,臣妇也没想到。”此刻,朱氏背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薄汗。 “老夫人不必担心,红线虽然没牵成,你也算尽心尽力了,孤向来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沈怀安微微一笑。 朱氏闻言,当即放下心来不少,她朝着太子谄媚地笑着,“为太子和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妇应该做的。” “听闻老夫人有一个亲弟弟,叫……朱尽山?朱大人年年给母后送名贵的茶叶,一片忠诚之心,孤实在不忍朱大人落此下场,这次叫老夫人费心了,老夫人可想见朱大人一面?” 朱氏惊疑抬头,面上是藏不住的欣喜,连忙跪到了殿中,以表谢意。 “多谢殿下开恩!” 毕竟她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也无人帮她把弟弟捞出狱。 甚至连每每讨好的皇后都求了,皇后却将她赶了出来,她可不愿意插手这些事情,若是圣上怪罪下来,将自己牵连其中怎么办? 没想到太子心地如此善良,朱氏跪在地上,感动不已。 “来人,将朱大人带上来。” 接着,便见两个人带着一个头发蓬乱的人架了进来,不过状态实在不好,看样子,两只腿已经没办法动了,只能被人拖着行走。 朱氏回头,看到亲弟弟这般模样,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整个人扑了过去,“阿弟——” “阿弟,你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啊!” 朱尽山慢慢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朱氏,大抵是没想到还能看到朱氏,可是他满嘴是血,张了张嘴,却发出不了声音! 沈怀安道,“朱大人所犯乃是死罪,老夫人有所不知,这个案子,乃是陆世子一手办成的,荣安侯府当真是满门忠义之辈,如此大义灭亲,看得孤都有所不忍。” 朱氏满眼朦胧,当即怒骂,“他一个瞎子,懂得什么叫亲缘手足?!他懂个屁!与那薄情寡义的江知念是一路货色!” 她骂得口水喷溅,随后想到太子还在此,连忙道,“还是太子大恩大德,才叫臣妇与弟弟有重聚之日。太子大恩,臣妇无以为报——” “诶——陆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左右不过是孤一句话的事情。”沈怀安声音拉长,神情似乎很正常。 “方才说到孤赏罚分明?陆老夫人为孤献策,自然是有功,当赏,不过……” “老夫人借刀杀人,利用孤与长公主的事情,孤要如何罚呢?” 朱氏浑身一震,没有料到还有这一出,或者说,这一出,才是今日太子叫她来的真正目的! “太子殿下——”不等朱氏狡辩的话出口,只听长剑拔出,利剑刺入肉的声音响起,朱氏不可置信地转头,朱尽山整个人超前一挺,腰腹部,一把剑从他后面刺穿,捅到了前面来。 第310章 孤的耐心不多了 剑端鲜血淋漓,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随着这一剑的刺入,朱尽山缓缓倒地,朱氏瞳孔大震,“不——!!” 朱氏想要去扶住朱尽山,却晚了一步,她扑倒在地,手上沾染上了喷溅出来的鲜血!缓缓抬起头时,只见朱尽山的身后,站着提剑人——朱决。 朱决看到祖父死在自己眼前,退后两步,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神情恍惚,原本受了刑的双腿,此刻再也站不住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痛苦得跪在地上,抱住朱尽山的尸体哭得不成人样。 “朱决?”朱氏惊疑地看着他,怎么会是朱决!?怎么能是朱决? 就在此时,江知念缓缓走入殿中,不急也不缓,“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不等沈怀安免礼,她目光轻飘飘落到地上的朱尽山身上,随后佯装惊讶,“这,这是发生什么了?” 朱氏早已看透她的把戏,为何朱决能来东宫,又为何江知念也出现在此?分明就是江知念故意带朱决来东宫的! 与她眼中的恨意相比,沈怀安自江知念进来那一刻起,眸光便一亮,眼中的贪婪难以掩饰。 “免礼。” “江知念,是你?!是你将决儿带来东宫的!”朱氏怒骂道! 说着,她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跟粹了毒一般,朝着江知念冲去,却在手即将碰到江知念时,整个人被太子的侍卫拦了下来。 江知念微微蹙眉,作出无辜的样子,“当然是我了,老夫人,朱决在长公主府算计谋害镇国公嫡女,我本是带着他入宫请罪的,怎知他疯了一样逃走,我怎么拦得住?” “知念是想着朱决乃是老夫人的侄孙,都是亲戚,才没有将他送到镇国公府去,老夫人这般凶神恶煞,难道知念还做错了不成?” 江知念就是这般手段了得,他今日本就准备处决朱尽山,但也没有江知念这般杀人诛心,要让朱尽山的亲孙子自己犯下这大逆不道之事! 如此这般,朱氏也怪不到别人头上去。 “江知念你个毒妇!你就这般恶毒?我可是陆君砚的祖母,你如此对我,难道就没有念及过陆君砚?!” 江知念冷笑一声,眼底尽是寒意,就是因为念及陆君砚,否则今日死在此处的人,可就不只是朱尽山了! “老夫人岂能如此想我?”江知念假意痛心疾首,朱氏恨不得撕烂她的嘴!可她却没办法近江知念的身。 “是你害死了阿弟!一切都是因为你!当初我怎么就让陆君砚娶了你回侯府!家门不幸啊!”朱氏坐在地上,捶地而泣。 “怎么会是因为我呢?我又没让朱决亲手杀了自己的祖父。殿上之人都可以为知念作证!世子原本想着朱决犯下滔天祸事,让我带着他入宫请罪,希望圣上可以从轻发落,至少不要殃及侯府,可到底还是叫老夫人这般误会!” “陆老夫人,此事的确与江姑娘无关。” “太子殿下——”朱氏将将开口,忽然又止住了,朱决为何可以毫无阻拦地进东宫,只怕是此事连太子也点过头了! “原来殿下您早就动了杀心!” 今日太子压根没想过让她带走阿弟! 沈怀安嗓音如常,可如今的朱氏听来,却如同蛇信子粘黏在身上一般阴冷,“陆老夫人切记,孤,可不是你能够利用的。” “朱尽山有这下场,还要拜陆老夫人所赐,怪不了任何人。” 江知念道,“殿下,想来老夫人是伤心过度,才冒犯殿下,还请殿下看在荣安侯府的面子上,让臣妇带老夫人回府修养。” “准了,如此也算得上功过相抵了。” 朱氏心如死灰,本来想尽办法也要救的人,现在却死在了自己眼前,这可是她的亲弟弟啊! 她倒在地上,如同失了神智一般,被刚才架起自己弟弟的侍卫架起来,以同样的姿势送回侯府。 直到她被拖出殿后,忽然边哭边笑道,“江知念,迟早有一日你会遭报应的!” 朱氏的声音回荡在东宫大殿上,江知念却置若罔闻,如果这个世间当真有因果报应,那第一个遭报应的绝对不会是自己! 江知念嗤笑一声,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有因果报应! 目的既成,江知念也没必要再留在东宫,只见她转身就走,沈怀安正欲出声,跪在地上的朱决却突然有了反应,他像一条狗一样,跪爬到江知念的脚边。 “世子妃!你说过……我和祖父之间只能活一个,现、现在我杀了他,你带我出宫!” 江知念的腿被朱决抓住,鲜血染红了她米白色的裙摆,沈怀安眉心一跳,他原以为江知念是骗朱决,让朱决在看不到朱尽山的正脸下动的手。 却不想,朱决竟然是知晓的! 朱决担心江知念将他留在东宫,等待他的结局只会是被太子一并处死! 沈怀安的眸光聚集在江知念那张精致明艳的脸上,分明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冷和心计。 只见她微微一笑,如同逗狗一般,拍了拍朱决的头,“自然。只要我点头,谁也拿不了你的命去,你啊,还要好好孝敬老夫人呢……” 目睹了一切的沈怀安,更加觉得江知念是个手段狠辣之人,可却并无半分嫌恶之意,甚至觉得,江知念这样的人,和自己才是最合适的。 就这样,江知念将朱决如何带来,又如何带走了。 沈怀安的近侍问道,“殿下,可要属下将人拦下来?” 沈怀安勾了勾唇,“不必,让她带走,朱尽山的尸体,也一并送去荣安侯府。” “对了,孤在外置的宅子,她可去过了?” “回殿下,江姑娘不曾去过。” 沈怀安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当真是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去长公主府回话,朱尽山之死也算是给姑姑一个交代,要备上姑姑喜欢的东西再去,替孤好好赔罪。” “告诉玉竺,孤的耐心不多了。” 第311章 罪有应得 朱氏回侯府后便生了一场重病,陆白氏想去探望,却被江知念的人拦在荣寿院院外,明明老夫人入宫时还好好的,怎么说病了就病了? 怎么看都是江知念搞的鬼! 原本陆白氏还有掌家之权,如今给了江知念,这再没了老夫人的撑腰,在侯府中可当真是寸步难行了,她无论如何也要好好问问老夫人,究竟是怎么了。 “让我进去!死丫头,才换了主子几日,就敢拦我了?”陆白氏在荣寿院外吵着闹着不肯走,可荣寿院外守着的婢女却半步也不敢挪动。 “二夫人,您别为难奴婢了,世子妃说过,老夫人身子不适,患了癔症,在院中静养,谁也不能进去打扰。” 陆白氏插着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夫人身子一向硬朗!莫不是江知念想要挟天子以令——” “二夫人慎言。”不远处,江知念正带着人走来,“二夫人也是好起来了,如今竟然能脱口而出典故了。” “老夫人若真是病了,我进去探探病怎么了?”陆白氏想不明白。 江知念微微勾唇,“老夫人需要静养,身子养好了,自然便见老夫人了。若是二夫人实在是得空——” “府上有一件事,正需要人来主持,知念想来想去,到底是年纪轻,没有二夫人的经验,想来此事交给您最是合适!” 陆白氏被江知念这一顿恭维话夸得找不着北,冷哼一声,“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你一掌家,这侯府就乱了起来,老夫人也病了,可见你不是个可靠的,还是早些让贤才好。” “二夫人说得是,此事我的确没有经验,若是二夫人将此事办妥帖了,等老夫人身子好些了,我再将掌家对牌交给你,如何?” 陆白氏听得眼睛一亮,心中隐隐生疑,江知念会这般好心? 不过府上大小的事务,这么多年都是她在安排,还有什么是她办不成的?江知念只怕是知难而退,也罢,等她将事情办妥帖了,让侯府上上下下知道,谁才是侯府的当家主母! 也叫老夫人对她更加信任。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 “何事?” “侯府后门里头,二夫人去看看便知。”江知念道,眼看着陆白氏匆匆去了侯府后门,守着荣寿院的婢女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老夫人还是啼哭不止疯疯癫癫?” 婢女点头,担忧道,“每每都要喝过药才好上一些。” “老夫人的癔症来得突然,你们还需多留意老夫人的状况,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去琳琅阁寻我或是扶光。” 江知念的眉间带着忧愁,“世子为此也好几日没休息好了,希望祖母可以快快好起来。” 两个婢女也是叹气,“老夫人年纪大了,难保不会有些小病小灾,世子妃给老夫人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相信老夫人会早些好起来的。” 江知念点头,转身离开之际才勾起些许笑意,如此,朱氏既不好过,又有谁敢说陆君砚与她没有孝心呢? - 陆白氏兴致冲冲来到后门处,她想了很多种可能,莫不是侯府来了亲戚,或是这些日子以来所堆积的问题,就连荣安侯归来接风洗尘她都想过了。 唯独没想过是这一种—— 推开侯府后门的柴房门,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袭来,已经是深秋,却仍旧爬满了苍蝇! 这股恶臭,当即将她又逼退出去,胃里开始翻涌起来,陆白氏心中一凝,再往里仔细看去,只见一具尸首赫然摆在中间,因为有几日没有处理了,尸体局部已经开始腐烂! 上面还有东西一动一动的,陆白氏眼前一花,见了这幅场景当即晕了过去! 她掌家这么久,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啊! …… 消息传到江知念耳朵里时,她已经在云萃楼了,闻言头也没抬一下,“她既然已经揽下这活儿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等二夫人醒了,记得提醒一句,那可是老夫人亲弟弟的尸首,怠慢不得。否则日后老夫人病好了,如何给老夫人交代?” 给朱尽山办个丧事不算难事,难就难在,江知念要她亲自将其下葬。 不能假以人手。 “倘若二夫人当真办下来呢?”扶光不免问道。 “办下来就办下来了,我说等老夫人清醒了给她掌家之权,可没说过老夫人什么时候清醒。” 揉了揉微酸的脖子,江知念坐在包厢之中品茗,问扶光,“信已经递去镇国公府了?” 扶光点头,“何姑娘已经醒了,只是这几日身子有些虚弱,只能再过几日来见小姐,镇国公知晓小姐在东宫所为,连连叫好,还说小姐您虽然在京城长大,却杀伐果断活像个女将军。” 江知念淡淡一笑,女将军她当不起,不过是因为旁人不敢沾血,而她这双手早就在前世沾满了自己的鲜血。 想到前世自己的下场,若是皎皎中计,下场大抵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的冷意便不止。 “他们罪有应得。” “对了小姐,半夏让我给您说,您交代的她的事情,她都办好了。” 扶光略有不解,“半夏不是一直都在小姐宅子里看管张根正,保护小公子吗?” 小姐合适吩咐她办事情了? 江知念没说话,有些事情不是扶光折柳这样心思单纯的小丫头能听的。 设计皎皎这件事中,其实最该受到惩罚的,就是阴谋实施者朱决,不过为了打击朱氏,她应允了朱决留他一命,可却没说如何留他一命。 半夏让人切除了他的命根子,用来作为对皎皎起坏心思的赔罪。 只不过这些事情,扶光折柳不知,镇国公府不知,就连陆君砚也不知晓。 她眼帘微垂,盯着自己的一双手,似乎看到了她被浓黑的鲜血染脏的样子,一瞬间又恢复清明。 “小姐您瞧,那不是玉竺公主吗?” “听闻楼兰使臣已经出发回楼兰了,玉竺公主却还留在京城做什么?” 第312章 去温家 江知念顺着扶光的目光朝外看去,下面的人的确是玉竺公主,只是她今日穿得格外低调,灰扑扑的衣裳,头发也只是随便绾了一下,不过她卷曲的头发实在有些显眼。 在玉竺身边的,是一个小乞丐,穿得破破烂烂的,普通的旁人路过都不会停下来多看一眼。 那小乞丐低声与她说着什么,离得太远,江知念看不仔细,于是她起身便往外走去。 出了云萃楼,江知念却没再看到玉竺的身影,但是却看到正要离开的小乞丐,江知念便赶紧追了上去,小乞丐走了几步,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他加快步子。 这小乞丐虽然穿得衣衫褴褛,可是皮肤看上去却并不粗糙,脸上只是被象征性地抹了点黑泥,且他有一双茶色的眼眸。 不像是大绥的人。 跟到一半,到了人来人往的地方,只见小乞丐撒腿就跑,挤在人群的江知念只跟了两步,便撞到了眼前的来人。 “抱歉,您没事?”江知念一把扶住来人,低头看去。 柳栩手中的菜篮子反倒在地,将人扶住后,她赶紧蹲下将散落的菜一一捡起来,一边道着歉,一边抬头,双手僵在半空中。 是温长安的母亲? 柳栩说着没事,却在看到这个人是江知念后,也愣在原地,接着双眼泛红,“长宁……” 把菜篮收好后,她交到了柳栩手中,此时扶光也跟了过来,“小姐,您没事?” “温夫人,今日是我冒犯了。” 她将路让开,准备带着扶光转身离开,柳栩叫了她一声,却无济于事。 想到长安所说,知念不愿意与温家扯上任何关系,于是只能将想追上去的想法打消。 其实能在京城再见到长宁,便已经是莫大的奢望了,柳栩失落地想着,准备回温府时,忽的腰间刺痛如锥,她低呼一声,突如其来的疼痛险些让她直不起身子。 闻声,江知念赶紧回头,见到柳栩正吃痛得捂着腰,她赶紧折返回去,将柳栩手中的菜篮拿过,“扶光,将马车驶到此处来。” 柳栩吃痛之余,惊讶地看着江知念,江知念的脸上并无旁的表情,只是平静地吩咐扶光,此处离云萃楼不远,用不着多久。 她又四处张望一眼,将柳栩扶到一旁人少的地方。周围有小摊贩,江知念专程去借了一张小凳子来,扶着柳栩坐下。 柳栩受宠若惊,“不,不必麻烦……” “今日是我撞到了温夫人,倘若温夫人回去后,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温大人怕是要去侯府寻我麻烦。与其如此,不如眼下便把温夫人送回去,有什么事情,当场便能了结了。” 江知念声音略淡,听起来像是不那么近人情,柳栩想说,她不会,却想到这是能够近距离接触长宁的机会,哪怕是让长宁误会,便误会。 马车驶来,江知念与扶光扶着她上了马车,两人在马车中都没说话,直到到了温家,温家宅子外的巷子稍窄,马车不易通行,于是江知念便只能亲自扶着柳栩进去。 刚进温家,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端着一盆花走出来,结果看到被人搀扶着的柳栩,自己的花儿也不顾了,扔下就赶紧来扶。 “哎哟,你这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你的腰一直不好,长安都说了,现在日子好了,用不着你日日再上街买菜做饭!” 柳栩被人从手中扶过去,江知念只能收回了手,顿在原地,她虽然不认识这个男人,可是却感觉莫名的熟悉之感,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 只是不敢多想,匆匆落下一句,“那我先走了。”便连忙转身。 柳栩忙道,“知念,等等……” 江知念脚步匆匆,奈何却在跨出门槛时,与归家的温长安碰个正着! 在此处见到江知念,温长安惊讶无比,“知念?你怎么在这里?” 温父扶着柳栩跟了出来,“知念,劳你送我回来,进去坐坐喝口茶再走?” 温长安目光移到母亲身上,看到母亲扶着自己的腰,关切道,“阿娘,您的腰痛又犯了?怎么弄的?” “你母亲非要自己去买菜!” 柳栩皱眉,有些不悦地盯着父子二人,“我成日里就这点事情,买买菜做做饭怎么了?温长安,你在京城过了几日大人日子,便忘本了?” “阿娘…我哪有这个意思。” 眼见事情越发复杂,江知念轻咳一声,“今日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温夫人,所以温夫人才会腰痛,我已经让扶光去请大夫了,诊金和后续花费,都由我出。” 温长安这才弄明白始末,柳栩摆手,“知念,这不关你的事情,我原本腰就不好。” 一旁的温父听到柳栩叫她知念,脑子倒是转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贵气逼人,文静美好的女子,是多年前,被换走的长宁,是他的亲生女儿! 难怪!难怪这眉眼之间,他看着熟悉,越发和柳栩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温父正要开口,温长安递了一个眼神过去,随后看向江知念,“知念,我来京城不久,京中的大夫都不大了解,且毕竟是以侯府名义请来的大夫,你若是不在……” 要是柳栩当真有点什么事情,她的确在此更好追责,想到这里,江知念最终妥协,“那我便在此等大夫为温夫人诊看之后,再与大夫一并离开。” “也好,我让人去泡茶。” 江知念坐到温家后,眸光悄然打量着周遭,这个宅院不小,却也不大,只有温长安和其父母二人倒也够住了。 府上没有多少往来婢女,整个宅子,怕也只有两三个,帮着温夫人料理这温府的事情。 看出江知念的疑惑,温长安道,“我们是乡下人,不习惯被人伺候的日子,所以没有买多少婢女。” 柳栩也赶紧道,“人少,我们几个的饮食起居,我一个人就能安排妥帖,不需要旁人,这两个婢女,还是因为后院杂物太多,才买回来帮着做些事。” 江知念点头,温父方才便没跟进来,正在她不知如何接话时,温父揪着一把干枯的艾草进来了,“还好我临走时在咱家外头薅了不少艾草,挂在外头晒干了,安儿还说没用,你这腰哪次痛起来,不是艾熏治好的?” 第313章 平淡的幸福 原来是给柳栩准备艾草去了。 温长安被父亲提这一嘴,有些无奈,“爹,知念还在此,你一会儿再去弄也不迟。” 柳栩瞪他一眼,“知念请了大夫,大夫医术高明,难道不比你这艾草好?” 好不容易见女儿的机会,他倒好,去找什么艾草,等人家一会儿走了,又要长吁短叹,见不到亲生女儿了。 “艾草温经散寒,也有止痛养身功效,平日里用艾草熏一熏,确是有利。”这是江知念听徐闻璟提到的,之前她有些宫寒,师兄便是用这些法子为她调理的。 就连百忧解里,也有一味艾草。 “你瞧,知念也这么说,我都不嫌麻烦,你还嫌麻烦!”温父被江知念认可,稍有些得意,他一边说一边处理起这些艾草。 温长安则也默契地走过去帮忙,柳栩略有些尴尬,“让你见笑了。” 江知念眸光落在父子俩身上,看到这一幕,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反而是有股淡淡的安宁的感觉,自她周身弥漫开来。 在此刻,她才觉得夫妻恩爱和父慈子孝两个词具像化,明明自己置身事外,并没有参与其中,却感受到了温家岁月静好,幸福安宁的日子。 她忽然想到温长安两次救下何皎皎一事,大抵是如此的氛围,才能让温长安变得如此正直可信。 “知念,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刚好我买了菜回来。” 柳栩当真如温长安所说,一点也闲不住,这才刚坐下来没多久,江知念忙道,“温夫人不必了,我还不饿!” 可是柳栩都已经起身了,闻言,温父道,“你的腰还痛着,做什么吃的?我和长安去。” 江知念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两人便一前一后出去了,只留下柳栩和江知念,江知念的脸红扑扑的,“温夫人当真不用客气,我不过在此等一等大夫。” “你来了便是客,怎好一杯茶薄待了你?” “且我也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说。” 江知念抬眼看向柳栩,她眉目柔和,尽管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也难掩她的美貌,只可惜在她左侧的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虽然淡淡的,江知念还是一眼就能看到。 原以为柳氏要说她身世的事情,都已经将拒绝的话想好了,只听柳氏说道,“知念,你见多识广,请你帮我瞧瞧,这是谁家的东西?” 江知念接过手后,柳氏继续道,“这是之前一个女子送到家里来的,长安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只是这个年纪了,也没有娶妻的打算。” 是为了温长安的亲事,这种事情,江知念并不在行,只是劝慰了一句,“满京城想嫁给温大人的女子多了去了,温夫人何愁娶不到儿媳?” 柳栩则道,“到底不是他喜欢的,做父母的,自然是希望他圆满些,再圆满些。” 圆满些,再圆满些。 江知念微微一怔,仿佛这句话,在哪里听到过,又觉得这句话离她太遥远。 曾经她的姻缘,不过是江府攀附皇权的工具,不过是皇权把控臣子的把戏,似乎从未有人希望她圆满些,再圆满些。 “送这个东西的女子,是我瞧与他唯一有关联的,想问问是谁家姑娘?” 江知念拿到的一瞬间,便认出来了,她淡淡道,“这是镇国公府的东西。” 柳栩一惊,镇国公府,她知送来这东西的人,瞧着穿得不像他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可是也不知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江知念端详柳氏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镇国公府四个字吓到了,低低说了一句,“那便罢了。” 毕竟这样的家世,岂能是长安可以高攀的? 江知念没有多说,但却让她想起来,赏菊宴后,她没问温长安与何家是如何谈的,那日为了找到皎皎,长公主府闹出了太大的动静,虽然几方都有意压下消息,但到底会有些风声。 又过了一会儿,扶光请的大夫来了,不仅给柳栩开了药,也为她扎了几针,片刻,腰间疼痛就消除了,温父与温长安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多到一张圆桌险些放不下,扶光也被邀请坐下来一道吃饭,江知念瞧着这一桌子的菜,有些无措,温长安用公筷为她夹了一道茄子。 “我与父亲不善做京城的菜式,这些都是才学的,若是不合口味,还请多担待。” 江知念抿唇,她却是有些挑嘴,但是吃下来,这些菜没有多惊艳,倒也不至于难吃。 用完饭后,江知念就真的要走了,虽然相处不久,温家人却极不舍得,却也不想让江知念不适,只是将一个大包袱塞给了扶光,直到江知念都出了府门才看到。 温长安将她送上马车,见知念要责备扶光收了东西,连忙温声道,“知念,今日多谢你。” “父亲不善言辞,又怕你不习惯,只能躲到厨房去。” “我们以前都在扬州,不会京城的菜式,是临时请假的府上两个小丫鬟,怕你觉得难吃,饿了肚子,又做了些我们那边的点心,这是他拿手的。” “方才父亲让我转告你,这些都不费事,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千万别怪扶光,只是他看你有些清瘦,希望你日后多吃些。” 江知念责怪的话被咽了下去。 “我知道了,多谢。” 真正不善言辞的,也许是江知念,她飞快应了一声,就赶紧躲进了马车中,温长安没再多留,静静地目送江知念的马车越来越远后,才回家去。 刚一进去,就停父亲长吁短叹,眼眶甚至微红,“她都这般高了,那手才一丁点粗,看着轻而易举就折断了,都说京城地界繁华养人,怎么就没把她养好呢……” 第314章 你其实能看到 温长安哑然,对此他没有言语安慰父亲,父母对孩子的心疼大抵是与生俱来的。 …… 江知念在马车中,打开温家人给的包袱,其中用油纸包着的点心,摸起来还热乎着,留有余温,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荷包,几样木雕的小玩意。 将一只木雕狸奴拿在手中,她怔然地看着,叹了叹,“这狸奴倒是可爱…可惜,我这些东西是我五岁时玩的了。” 此话倒也不完全对,江知念自小负担着江府重任,本也没多少闲暇时光,江府的琳琅阁中拢共也没有几件玩具。 让扶光收了起来,单单带着点心去院子里寻了陆君砚。 却说,自陆君砚知晓那日东宫发生的事情后,才知晓江知念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之所以按兵不动,也都是为了利用太子之手惩治朱氏。 这的确为他省下许多麻烦,至少他该知晓如何面对父亲。 云初说世子在书房,江知念手中提着点心,她不喜欢食物的气息沾染墨香,于是道,“去请世子来,我有要事相议。” 又令扶光去琳琅阁拿了她珍藏的好茶来。 于是陆君砚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精巧的玉碟中摆放着他不没见过的点心,卖相远比芙蓉楼差得远,胜在……摆在了江知念身边。 她亲自泡了一壶茶,放置在桌上,见陆君砚进来了,“陆世子,坐。” “尝尝点心。” 还未说话,陆君砚手中便被塞了一块,白玉似的糕点入手温软,他咬了一口,原以为入口即化,没想到还挺有韧性,与他吃过的点心都不太一样。 江知念自己也吃了一口,口味偏甜,带些米酒香味,味道不错,“世子吃了我的点心,可否帮我办一件事?” 陆君砚挑了挑眉,原是在这里等着他,“便是不吃,你说的事情,我也不敢怠慢。” “今日我在云萃楼见到了玉竺公主,听闻楼兰使臣已经出发回楼兰了,她既没有联姻,为何也没有回楼兰?” 提及玉竺,陆君砚唇角笑意稍浅,想到在长公主府所见,他声音略淡,“玉竺是打定主意留在京城了。” “她在京城可有认识的人?” 陆君砚想也没想,“除了太子,应该没有旁人了。” 江知念却道,“今日我在云萃楼见到她时,她与路上一个小乞丐说了一会儿话,那样子,不像是不认识。再者,玉竺长在楼兰,怎的刚到京城,便与太子上了一条船?” 倒像是,暗中早就认识一般。 陆君砚只猜到两人有关系,却没想这么深,玉竺为何听太子的,不过是因为他是一国储君,日后楼兰也要仰人鼻息,经过江知念这样提醒,他叫来云初,让他速速去寻找江知念说的那个小乞丐。 待云初出去后,他又想起朱决之事,“知念,这几日朱决去了哪儿?” 江知念将朱决带出宫之后,便没有再告诉过陆君砚,江知念眸光一闪,“世子,喝茶。” 又想给他塞个点心,用同样的方式“贿赂”陆君砚,可他这次却不吃这一套了,“知念,朱决虽是纨绔子弟,但他跟在朱尽山身后学尽了狠毒心思,既然朱尽山已死,报复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将朱决重新交给我。” “此事我自有安排。”江知念笑意不减,不过却没有松口。朱决现在还昏迷不醒,她不敢保证陆君砚看到他那副样子,会不会嫌她过于狠毒了些。 “知念,是一定要瞒着我的事情吗?”陆君砚缓缓开口,他虽然感动江知念即便是为何皎皎出头,依旧能考虑自己颇多,可那日听说她带了朱决去东宫后,呼吸忽然一窒,他担心太子为难她,也担心她一个人应对不来那么多恶人。 若是想做什么,尽可以告诉他,偏偏要自己去冒险。 只是这句话,却像是燃起爆竹的火苗,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她神色未变,但声音沉了沉,“难道世子没有事情瞒着我?” 陆君砚愣住,还未来得及狡辩,江知念又道,“当初与世子结盟之时,我们便说好坦诚相待,可是扪心自问,世子身上又有多少秘密呢?” “知念,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知念躲过他的手,忽然起身,却不料撞到了茶杯,茶水倾倒,染湿了她的袖子,“世子,每个人都有秘密,若是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便也没了意思。” 陆君砚眼看着那茶水滚滚冒着热气,这个样子只怕是烫到了,他没忍住起身,夺过江知念的手查看,却在这一刻僵在原地—— 江知念,“世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可以看到的呢?” “这么久以来,我们这么多人日日小心照顾着世子,在世子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陆君砚才反应过来,这杯茶只怕,也不是不小心洒的,若说算无遗策,谁又能比得上江知念呢? “…知念,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然呢,世子如何解释?” 原本,江知念心中是有些生气,这么大的事情,陆君砚居然瞒着她,她为了从太子那处骗到解药,想尽了办法,不惜亲自冒险。 折腾了一大圈,其实陆君砚眼疾早就好了? 江知念这些日子,逼自己不去介意这件事,可是越想,她便越有些心寒,自己事事为其考虑周到,却依旧不被他信任! 见陆君砚面对她的质问,没有说话。 江知念冷笑一声,当即离开了他的院子,此刻他想挽留江知念,却不知从何说起。 扶光还在院子里与云终说话,只见小姐将门狠狠推开,又在她的身后啪——的一声砸上,吓得扶光一抖,云终也意识到了不对,在江知念夺门而出后,立刻进了屋子去。 扶光赶紧跟着小姐离开了世子的院子,回了琳琅阁。 云终进去时,便看到世子落寞孤单的背影,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世子……” …… 江知念回琳琅阁后,让折柳收拾了些东西,折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小姐,咱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扶光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只听她道,“回自己府上去,去看看枫儿。” 接着,江知念便大张旗鼓地回了自己府上,这事儿闹得并不小,侯府内慢慢也传开了。 第315章 小乞丐的来历 听闻那日世子妃从外头回府后,径直去寻世子,却不知做了什么惹得世子不快,两人大吵了一架,世子将门砸得哐哐响,之后便将世子妃赶回了娘家! “还能为什么?世子想要纳妾,世子妃不愿意,这才吵了起来!” “世子想纳妾?可是那位……楼兰来的公主?” “正是,要说世子妃也没什么错,纳妾世子妃自然不介意,可是那位可是公主,嫁进侯府是要做平妻的!” “那玉竺公主娇蛮任性,当真成了世子平妻,有我们好受的!” 两三个婢女窃窃私语聊着八卦,谁知转头就看到了正走来的二夫人,她们吓得脸都白了,在背后编排主子,可是要被发卖出去的! 她们赶紧跪在地上求二夫人恕罪。 陆白氏原本的确心头不痛快,朱尽山的尸体她处理得棘手。要办个丧事不难,可是自从她领了这件事,身上总是觉得不舒服,正想去琳琅阁推了这件事,谁知听了婢女们说起这件事。 她来了兴趣,又岂会怪罪这些婢女,恨不得听到更多陆君砚和江知念吵架的事情。 只可惜被婢女们看到了。 “如今我没有掌家,自然也罚不了你们,但主子的事情,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胡说的。” “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一向和睦,你们却传出这样的谣言,该当何罪?” 小婢女们一下子就被套出了话,“二夫人恕罪,我们、我们并未传谣……” 那就是真的咯? 陆白氏眸光一闪,冷声道,“这次就饶过你们,再有下次——” “奴婢不敢!”婢女们瑟瑟发抖地退下了。 陆君砚和江知念吵架了?哼,让她得意,失去了世子的宠爱,她就什么也不是了!要她说,江知念也太傻了,越是这样,越是那什么公主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到时候江知念与玉竺公主斗起来,侯府自然就是她说了算了! …… 江知念回府这两日,浑身轻松自在了不少,江枫心中高兴,不禁问,“大姐姐是与世子吵架了,所以回府住吗?” 江知念还没来得及回答,以为枫儿会担心她,正欲道,“其实我……” 江枫高兴得抱住江知念,“太好了,枫儿希望大姐姐和世子天天吵架!” 折柳带着云初进来时,刚好听到这话,眉心一跳,这话若是世子听了,怕是要脱了江枫的裤子打。 “世子妃。”他拱手行礼。 哭笑不得的江知念也听到了云初的声音,“可是那个小乞丐有下落了?” 云初点头,“京城并没有多少乞丐,真正的乞丐都汇集在城外,这个小乞丐,显然是不知晓,所以在京城之中格外显眼,属下找到他并没有花费什么功夫。” 绥帝勤政,至少京城百姓都算安居乐业。 “这个小乞丐并不是大绥的人,他的头发微微卷曲,官话也不够流利。” “不过他的嘴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眼下被属下抓起来了,竟然绝食,也不肯多透露一个字。” 江知念听完,让江枫去做功课,主动道,“他人在哪里,我去问问。” 云初有些迟,“世子妃身份尊贵,这种事情……”主要若是世子妃有事,他在世子那里不好交代。 “我去问问。”江知念先抬步出去,云初发现世子妃便是这般,面上看着柔和,但骨子里又很倔强,别看世子妃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听起来温和,但是藏着不容拒绝的态度。 云初只能跟了上去。 …… 阿蛮一双眼珠子提溜转,他查看四周的情况,思考者如何才能从这个黑黑的屋子里逃出去,他绝不能被这些人知晓了公主的底细。 这个屋子并不是没有窗户,只要能够解开绑着他的绳子,他应该可以从窗户处翻出去,窗户看上去很高,需要垫两个柴堆才能够得着。 一边想着,一边在柱子上,利用摩擦力,将自己胸口佩戴的项链绳子磨断,大概一个时辰过去后,绳子终于在一声清脆的声响中断了,他整个人倒在地上,用背后的手去摸项链的吊坠,是一块铜片,上面有特殊的图腾。 再利这铜片一点点割断了麻绳。 麻绳断裂开来的一瞬间,他的手都快抽筋了,来不及休息,他将柴堆堆叠,顺着窗户翻了出去,结果屋子外头,是一个院子,还得翻出墙外,才能够离开! 这可难不住阿蛮,他选了个方便翻墙的位置,整个人轻盈翻上去又一跃—— 却没想到墙下有人,他不小心撞到了,“不好意……” 阿蛮不疑有他,还想道歉,谁知一看,便是前两日在路上追他的那个女人! 他当即掉头就跑,可是为时已晚,江知念一把捉住了他的领口,云初更是轻而易举把他抓了回来。 “这小乞丐,倒是机灵,还让他跑了出来。” 好在世子妃来得及时。 “放开我!” “你们是谁!?” “为什么要抓我?” 装傻。 江知念让云初将他直接带回她的府院再问,这小乞丐看上去年纪不大,和枫儿是相差无几,可是警惕心却很强,无论她怎么问,怎么说也不上当。 但江知念看他的长相,的确就是和玉竺说话的那个小乞丐,他便不简单。 听云初说这个孩子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便让人去准备了饭菜,端到他面前,并且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吃饭。” 阿蛮恶狠狠盯着江知念,一脚直接踢翻了桌子,“我呸!谁知道你有没有在我碗中下毒?!” 汤水四溅,折柳大叫一声,护在江知念身前,被溅了一身,她当时就来了火气,小毛孩,这般顽劣,她可忍不了! 立刻硬了拳头,敲在阿蛮头上,“你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顽劣?!” “小姐好心给你饭吃,你竟敢!” 折柳直接把阿蛮摁在地上,对着他的屁股就是狠狠几下,阿蛮的力气虽大,但不及折柳手脚更长。 阿蛮便口出狂言,骂起折柳来,折柳不再给他留脸面,剐下裤子,在白花花的屁股上啪啪啪地打了几下,原本恶狠狠的阿蛮,立刻傻在原地! 他竟然被人脱了裤子打屁股! 第316章 我不得不听他的话 这动静引来了江枫,江枫不来还好,阿蛮一个人面对其他比他年长太多的人,还能勉强咬牙绷住,结果自己被脱裤子打屁股的一幕,被一个同龄人看到了,这让阿蛮十分没有面子。 埋下头红着眼眶泪珠开始掉落,却不想被别人看到。 看到江枫来了,江知念让人赶紧来收拾一下这里。 “大姐姐,他是谁呀?”江枫来到江知念身前 “是一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江知念想了想后才道,阿蛮有些意外地抬头,她没有说自己是乞丐? 江知念看到自枫儿来了之后,小乞丐神色明显有变化,不像刚才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 于是捏了捏枫儿的手。 江枫明白大姐姐的意思,于是走到这个男孩的身前,“你叫什么名字?你来我家作客吗?” 阿蛮赌气偏过头,可眼神却悄悄瞟过去。 江知念给其他人使了眼色,除了云初,其他人都跟着自己出去,云初留在此是为了看住小乞丐不逃跑。 出去后,江知念对折柳道,“无论他和玉竺是什么关系,可到底是个孩子,能藏住多少事呢?” 果不其然,一下午的功夫,江枫不仅套出他的名字叫阿蛮,更是知道了他大抵也是来自楼兰,与江知念所猜无二。 江枫半哄着让他吃了一些东西,阿蛮警惕性很强,看到枫儿吃了,他才吃。 直到江枫去做功课后,阿蛮才又被带到江知念面前。 “听枫儿说,你也有个姐姐?可是玉竺公主?” 阿蛮满脸警惕,可在听到玉竺的名字时,神色还是有些不一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我出去!” “你若是不知晓,那就难办了。玉竺公主现在处境很危险。” “你们想把姐姐怎么样?!你们大绥的人,都是这样心机深沉!不仅要威胁姐姐,还要威胁我!” 闻言,江知念眸光一闪,“我如何威胁你了?更没有威胁玉竺公主。” 一整日的担惊受怕,在此刻终于发泄出来,他又哭又喊,“如何没有?要不是你们大绥威胁姐姐,姐姐怎么可能现在还留在这里,早就和我一道回楼兰了!” “你们大绥的将士已经攻破楼兰,楼兰会向你们大绥上贡无数珍宝,为什么还要威胁姐姐?” 阿蛮多次提到威胁,威胁玉竺公主的人,除了沈怀安她想不到第二个,这也许就是玉竺非要缠着陆君砚的原因,可无论怎么问,阿蛮再也没有别的话了,江知念知晓,她可能要亲自去问一问玉竺公主了。 …… 翌日,江知念出现在玉竺临时落脚的客栈,玉竺看到她时,眼底有意丝难堪,但一瞬间又被掩饰下去。 堂堂一国公主,没有被接到皇宫落脚,而是随着使臣在客栈落脚,现在使臣都走了,她却依旧只能在此。可见大绥上下,压根就没有把她当回事。 玉竺表面还是勾起一个笑意,故意问道,“世子妃怎么来了?难道你改变了主意,同意我与——” 不等她挑衅的话说完,江知念将阿蛮的项链拿出来,落入玉竺眼中时,所有的伪装都在此刻崩塌,“你把阿蛮怎么了?!” “阿蛮不过是个孩子,你有什么怨气都朝我来,不要伤害阿蛮!” 玉竺伸手去抢,却被江知念躲过,“不如公主同我说说,这个叫阿蛮的孩子,与公主是什么关系?公主与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玉竺一双美眸缩了缩,这些天强撑起来盛气凌人的表情,也在此刻瓦解。 “公主即便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但是阿蛮这个孩子……” “江知念,你用一个孩子威胁我?” 江知念与她对视,眼眸盛着势在必得的笑意,没有说话,两人僵持了片刻,江知念知晓,她定是在内心衡量,自己还得再推一把。 “公主认为,乖乖替沈怀安做事,便能万事大吉了?沈怀安这个人,看似稳定,实则性情阴冷多变,若是被他控制在手中,这一辈子都得为他所用,成为他的棋子。” “想用就用,想抛就抛,不管你的死活。” 赏菊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为了算计陆君砚,给她也下了媚药,每一步,都没有给玉竺留退路,甚至,是往死路在逼。 玉竺讲这些话听了进去,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呢? 可是…… “可是,在他手中的,是我母妃和阿弟的命啊……” “楼兰城破后,整个楼兰就在太子的掌控之下,由太子扶持的新的君王统治,若我不能为太子办事,为太子所用,我的母妃和阿弟便就没有活路了!” 原来,玉竺本是楼兰最受宠的公主,只可惜,楼兰与大绥经久战役,最后以楼兰先君王,也就是玉竺的父亲战死而结束。 现在楼兰的君王,是玉竺的叔叔,楼兰的习俗是可以继承兄长的妻子,如今,玉竺的母妃仍在楼兰王室中,可地位可想而知。 更何况,玉竺的弟弟乃是先王之子,她的叔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她能为太子所用,叔叔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只要大绥太子的庇护不在,那么不等玉竺回到楼兰,便能收到母妃与阿弟的死讯。 江知念神色一动,“你的阿弟,不是阿蛮?” “阿蛮是我阿弟从狼群中救回来的朋友,所以也叫我姐姐。” 原以为阿蛮有这般心志,是为了自己的亲姐姐,没想到……却不是。 “所以我希望世子妃可以放了阿蛮,他不过是个孩子,一路来到大绥京城,也不过是为我传递母妃与阿弟的消息,并无他心!” “京城没什么乞丐,让他四处游荡,反倒是危险。现在在我府上住着。” 闻言,玉竺放下心来,她相信江知念,在长公主府时,也是江知念救了她,可江知念为何要来找她,难道就是为了套出这些话? 玉竺皱褶眉转身,“我为了母妃和阿弟,不得不听太子的话,若是想说服我,世子妃还是请回。” 第317章 请玉竺过府 江知念盯着玉竺的背影看了许久,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客栈。 去时的步伐比来时要快上许多,路过客栈一楼时,却被她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刘嬷嬷。 江知念拉住扶光,往后退了两步,想听听刘嬷嬷此行的目的。 刘嬷嬷手中拿着请柬,朝着掌柜道,“请问,玉竺公主可是住的此处?” “正是,您是?” “我是侯府的嬷嬷,这是我们老夫人给玉竺公主的请柬,劳烦转交。” 看着刘嬷嬷离开的背影,江知念这才不急不慢地走了出去,她也来到掌柜面前,伸手去拿那请柬,掌柜忙声,“这不是姑娘的东西!” 扶光冷声,“掌柜,这可是荣安侯府的世子妃,侯府出来的东西,怎么不是我们世子妃的?” 江知念睇那掌柜一眼,将请柬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不禁发出一声冷笑来,陆老夫人请玉竺公主过府?朱氏还在荣寿院里没清醒,荣寿院上上下下被她的人围得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如何给玉竺下帖? 笑话! 扶光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二夫人趁着小姐不在府上,就想给小姐找不痛快! 她气愤道,“小姐,我们现在就回侯府,绝不能让二夫人得逞!” 江知念却将请柬又还给了掌柜,看了一眼二楼,“劳掌柜替我给玉竺公主。” 随后就带着扶光回了府上,再没提过这件事,扶光心中着急,二夫人都要把玉竺公主请到侯府了,小姐怎么还是无动于衷?不仅没有把请柬给扣下来,甚至也没有提回侯府的事情。 可把扶光急坏了,将此事告诉折柳后,折柳倒觉得,“若是因小姐不在侯府,世子就动了纳妾的心思,那小姐回去不回去有什么关系?” 扶光不认同,“小姐回去至少能与世子应对,若是二夫人存心设计,世子防不胜防。” 如此说来,折柳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她道,“你也别太着急,左右云初在这里,我们私下里问问云初,侯府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再想想办法。” 荣安侯府。 云终将这几日江知念身边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陆君砚。 “世子,现在侯府上上下下都在传世子妃惹怒了您,还说、说您要娶玉竺公主。”云终犹犹豫豫道。 陆君砚脸色一沉,“我何时说过?” 而且分明是知念生他的气,一气之下都搬出了侯府,这流言究竟是怎么传的? 云终,“属下听说二夫人还请了玉竺公主来府上,请柬递去客栈时,恰好被世子妃看到了。” “昨日云初让属下问问世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将世子妃哄回来?” “只怕这一次世子妃当真是气得不轻。” 陆君砚能不知晓吗? 所有人只当他去哄一哄知念,她就能回来,殊不知,只有他最了解知念。 知念不是一个含糊不清的人,若他要去哄她回来,就必须带着绝对的坦诚,这么多年他的经历他的身份他的难言之隐,必须要一并告知,她才会信任并原谅他。 但他的过往,会不会连累到她呢? 陆君砚忽然起身,刚往外走了两步,云终当世子终于是想明白了,正欲跟上,他又转头回来,“算了,还不是时候。” 看得云终干着急,不管他再说什么,陆君砚也没出府去哄世子妃。 - 深秋的夜里,街道上空无一人,偶尔有狗吠声传来,接着狗吠连续起来,又忽然在一声凄厉的叫声中戛然而止——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不将其中的人从睡梦中叫起来,誓不罢休的架势。 扶光揉着眼披着厚外衫跨步出房门,“这么晚了,是谁——” 她的话还在口中,那叩门声音就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直接将开门询问的下人一脚踢飞,黑压压的一片齐齐涌入! 他们个个手提着长刀,刀上还带着鲜血!朝着扶光逼近,而她身后,正是江知念所住的院子! - 翌日。 玉竺公主如约来到荣安侯府外。 也许是听了江知念那一番话,她有所动容,不想踏入这深渊之中,步伐越来越慢,“今日身子不适,我要回客栈休息。” 她转头想要回马车上,下一刻,她的手就被身边的婢女紫扇猛地抓住,“公主!” 紫扇是昨日沈怀安送来伺候她的婢女,沈怀安美其名曰,她堂堂一国公主,身边没有伺候的人不像话。 实则只是为了安插一个眼线在她身边。 沈怀安已经等不及了,他嫌玉竺的动作太慢了! 被紫扇抓住的不只是玉竺的手,还有一颗紧张的心,她知晓今日自己逃回客栈,那远在楼兰的母妃阿弟,又岂会有好日子过? 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转身进了荣安侯府。 上来招待她的是府上的二夫人,二夫人热热切切地招待了玉竺一会儿,玉竺终究是忍不住发问,“二夫人,给我下帖的是府上老夫人,怎么不见老夫人?” 陆白氏脸色微微一愣,当即有些讪然,还能为何,因为这请柬,根本就是她以老夫人的名义下的,老夫人还在…… 刘嬷嬷在一旁,正要替夫人解释,却突然看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玉竺公主大驾光临,侯府当真是蓬荜生辉。” 直到走到陆白氏跟前儿了,她才反应过来,当真是朱氏本人,“老、老夫人……” 朱氏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可昨日荣寿院不还没有任何病愈的消息传来,怎么今日就突然…… 老夫人若是知晓自己以她老人家的名义给玉竺下请柬……陆白氏脸色煞白,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了个正着。 可朱氏只是睨她一眼,便转头和玉竺说起话来,留陆白氏在一旁回不过神,还是朱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意味不明,“府上先前不是还给玉竺公主收拾了一个院子?” 朱氏转头对玉竺道,“听闻公主入京后一直住在客栈之中?……此事实乃君砚考虑得不够周到,论情,他当初不远万里护送公主和使臣入京,与公主朝夕相处;论义,接待公主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岂能怠慢公主住这么久的客栈?” “府上专门给公主准备了下榻的院子,我们一道去瞧瞧?” 玉竺还没答应,倒是紫扇替她先应下来。 第318章 我要去找知念! 一路上,玉竺笑得有些勉强。 荣安侯府连院子都给她准备好了?想到江知念说的话,她道,“老夫人一片心意,玉竺心领了,只怕世子妃不会同意我住到侯府来,且……这也不和规矩。” 提到江知念,陆白氏还是有些发怵的,她本来请玉竺公主来,不过是想趁着江知念不在,让玉竺与陆君砚接触接触,也没敢想让她直接住过来。 朱氏笑意淡了淡,声音却掷地有声,“公主放心住下就是,以后江知念便不会再拦您了。” 这话,玉竺倒是听不明白了,朱氏却转而对陆白氏道,“凝香院到了,这个时辰世子应当要回来了,这凝香院还是他熟悉一些,叫他来给公主介绍一二。” 陆白氏只能让刘嬷嬷硬着头皮去请陆君砚,叫老夫人猜中了,世子恰好下朝回府,刚走出后院便碰上了,她忙将此事告诉陆君砚。 云终皱眉,“凝香院乃是侯夫人生前所居,岂能住旁人,更何况是玉竺公主?” 刘嬷嬷赶紧低下头,“老奴只是个传话的,玉竺公主还在凝香院外等着您呢。” 朱氏当真是好计谋,若是玉竺要去旁的地方,今日定然是请不动他,他也不可能去见玉竺。唯有凝香院这个地方,朱氏知晓他心中在意,才故意引他去见玉竺。 “去凝香院。”他沉声道。 之前江知念恢复了凝香院后,便在这院子外上了一把铜锁,钥匙在他那里,所以眼下几个人都等在凝香院外。 陆君砚到时,是朱氏先发话,“君砚,快将凝香院打开,让玉竺公主进去看看。” 他知晓,朱氏在挑衅他,故意激怒他,“老夫人好久不见,看来您身子已经大好了?” “老夫人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带知念去荣寿院向您请安。” 他声音中带着慵懒,听不出任何不悦的情绪,这叫朱氏有些意外。 不过,看他的样子,应当是还不知晓江知念那边发生了什么?一想到陆君砚知道以后要与江知念那个贱人天人永隔,她就迫不及待想要目睹这一幕! 他们还当她当真痴傻疯癫了? “听闻我病了这几日,你和知念拌嘴了?”朱氏声音冷了冷,“她出生本就不高,与你不相配,能够嫁到陆家,是她三生有幸,还敢与你耍小性子?” “不像玉竺公主,身世高贵不说,性情也好。依我所见,她走了也好,有玉竺在——” 听不下去朱氏说话,陆君砚出声打断,“玉竺公主身世高贵,怎么不住皇宫去?眼下不还是要靠老夫人你来接济?好在公主不是大绥的人,否则旁人还以为你是来打秋风的。” “你!”此话实在侮辱人,玉竺气的不轻,想要反驳,可他说得又是事实! 一个战败国的公主,沦落至此,有什么高贵可言? “陆君砚!”朱氏皱眉沉声,“云终,你去将钥匙拿来,把凝香院打开!” 云终犹豫地看向陆君砚,陆君砚却意味不明地一笑,“去。” 朱氏还在疑惑,今日陆君砚怎么这么轻易松口,那头云终脚程快,已经拿了钥匙来,啪嗒一声把铜锁打开了,推开院门,赫然看到里面布置得温馨别致,朱氏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凝香院里头的景象了。 居然与当年一般无二! 除了正中央那颗被砍掉的桂花树。 云终扶着陆君砚先一步进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知念细心为他恢复的样子,玉竺也慢慢走了进来,就在朱氏和陆白氏要踏入之时,陆君砚忽然开口,“你们就不必跟进来了,今日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与她共处吗?” 紫扇想要跟进去,也被云终拦了下来。 朱氏脚步一顿,随即应下,“也好,你照顾好公主。” 她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让人将玉竺公主和陆君砚共处一室的事情传出去,这样一来,陆君砚耍什么心机都没有用! 陆君砚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在院子深处的一处躺椅上躺下,“自个儿找地方坐,坐够一炷香的时间自己出去。” 玉竺看着躺椅上的陆君砚,微微摇晃着躺椅,闭着眼睛任阳光照射。 “陆世子,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个院子吗?” 陆君砚懒声,“我有眼疾,看不到,介绍不了。” 此处没有别人,玉竺肯定道,“世子的眼疾不是已经好了吗?” 陆君砚缓缓睁眼,眸光落在玉竺身上,她微微勾着唇,“在长公主府上,世子可是只身将我推开,拿走了画像。我又不傻,难道还猜不出来?” 陆君砚眸光一顿,这确实是他的疏忽,当时情况紧急,他必然要先护母亲的画像。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杀意,玉竺看了出来,忙道,“但是我不会告诉别人。”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陆君砚声音冷沉。 玉竺慌了,“我当真不会告诉别人,我答应过江知念!” 只是令玉竺没想到的是,陆君砚听了这话反应更是剧烈,他直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她早就知道了?” 玉竺眯了眯眼,“世子不知?” 更加觉得陆君砚与江知念不过是貌合神离,“那日在长公主府,世子心硬,将我扔在内室就走了,丝毫不顾我的死活,好在她来了,让人将我送出去。” “所以算我欠她一个人情,她让我对此保密,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陆君砚不知晓,他当时回去时,只听到了后面的话,没听到这里。原来知念早就知道了自己眼疾恢复,前几日的试探,不过是为了和他摊牌罢了。 知念不仅知道,还在为他善后,可他却连真相都不肯告诉她…… 想到此处,陆君砚拧着剑眉,当即起身吩咐云终,“我要去找知念!” 第319章 这个人绝不会是我 玉竺追到凝香院门口,“诶陆世子——” 却见陆君砚的身影停了下来,云初仓蓝色的衣服上,全是鲜红的血迹,他受了伤,走路姿势怪异,好在有人扶着。 云终沉声,“云初!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云初没有看他,而是对着陆君砚道,“世子,昨夜有人夜袭世子妃!” 陆君砚双眸一沉,“知念怎么样了?!” 不等云初回答,侯府管事喘着气跑来,“世子!祠堂、祠堂出事了!老夫人带着人要将世子妃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名!” “她疯了不成!”陆君砚脸色一黑,留下这话就大步去了祠堂。 …… 陆氏族谱上还有几个一直依附于侯府的旁支,对于朱氏的决定都纷纷出言相劝,“老夫人,此举恐怕不妥,世子妃乃是圣上赐婚,岂能由我们儿戏?” “是啊,夫妻之间有口角实乃正常,怎能因为有一点矛盾,就要在族谱上除名?” “既不是和离也不是休妻,族谱如何能说改就改?总得有个缘由!” 陆老夫人瞥了这几个老不死的一眼,他们能有今日,还不都是依仗着侯府,他们的话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拦她了不成? “江知念目无尊长,六亲不认,设计谋害亲长,这算不算缘由?!”朱氏红着眼沉声道,是江知念害死了她的阿弟!她要江知念偿命,死后也不得安宁! 陆白氏赶紧道,“我可以作证,老夫人身子一向硬朗,结果前段时日,世子妃非要说老夫人得了癔症,将老夫人关在荣寿院,还不许我们去探望。” “若老夫人真的病了,自然应该让我侍奉在左右,不让我进去,就是她心虚!” “结果她前脚出侯府,老夫人身子就好起来了,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才怪!” 可这些不过是朱氏和陆白氏的一面之词,几个族老们议论纷纷,觉得还是不应该如此草率,“此事还需印证,不如将世子妃寻回来,当面问个清楚,万一其中有何误会……” “各位族老莫不是忘了,有我儿子荣安侯在,才有荣安侯府在,有荣安侯府在,各位才能风光地坐在此处!”朱氏冷声。 “我不过想除去一个害我之人的名字,各位有什么异议?”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有异议? 朱氏冷哼一声,高声道,“把江知念的名字从族谱上去掉!日后她不再是我陆家人!” “我看谁敢!” 陆君砚掷地有声,跨入了祠堂之中,朱氏抬眼,“你不是在陪玉竺公主,怎么到这里来了?哪个不长眼睛的奴才,去扰世子的雅兴?” 她声音狠戾,目光已经锁定了陆君砚身后的管事,竟然把他给忘了! 陆君砚上前一步,“老夫人想要把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除名,可有问过我的意见?” 朱氏终于不再演慈爱的戏码,“江知念谋害亲长,难道世子也要跟她一起忤逆犯上,谋害你的亲祖母吗!” “老夫人口口声声说知念谋害亲长,那她到底谋害了谁?父亲在外未归,老夫人您在此生龙活虎,这府上,还有谁让她谋害?” 见陆世子也不同意,这些个族老脊背又硬起来,“是啊,何况世子妃眼下不在侯府,其中恐有误会,不如派人去请世子妃来当面解释。” 众人纷纷附和,朱氏冷笑一声,“当面?也要她有这个命来!命贱福薄的人嫁进我陆家,不过是折煞了她!” 随着朱氏的话音一落,陆君砚袖中的手狠狠捏在了一起,夜袭知念的人,是朱氏! “谁说,我没有这个命来!”祠堂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朱氏闻之脸色大变!是江知念的声音?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她分明派人去暗杀江知念了,那可是朱家暗养了十几年的暗卫队,怎么可能失手?! 江知念踏入祠堂,抬眼与朱氏对视,她看到朱氏眼底的意外和惊慌,眼神戏谑,“老夫人,再见到我,你很意外?” 朱氏双眸瞪大,不可置信,整个人跌坐下来,陆白氏都来不及扶! 江知念冷笑一声,看向其他人,“今日,陆家的确有一个人要被除名。” “但这个人。” “绝不会是我!” 陆白氏脸色一白,不是江知念是谁,该不会说的是她?就因为她冒充老夫人下请柬?陆白氏心中莫不准,慌乱道,“江知念,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里是陆氏祠堂,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那我呢?我可有说话的份?”陆君砚冷声反问。 陆白氏噤声,哼了哼,不好再说话。 人家可是世子,日后侯府都是他的,这祠堂中,最有份说话的,不就是陆君砚了? “我有这个权利,她自然有。” 有族老问,“世子妃说这个应该被除名的人,究竟是谁?” 江知念缓缓看向还惊魂未定的朱氏,抬手指她,“这个人,就是陆老夫人……哦不,你可不是陆家的老夫人,你只是朱家女!” “江知念,你不仅谋害老夫人,你现在,现在还敢忤逆不孝!”陆白氏气得叉腰道。 “是我谋害她,还是她借陆家之手,想要替朱家做事,老夫人,你心中应当有数!扶光!将侯府往前数二十年的帐本都抬上来,让各位族老,陆家的各位好好瞧瞧!朱家这多年来,是如何如同一只水蛭一般,攀附在侯府身上吸血的!” 随着江知念音落,扶光在外喊了一声,“都抬进来!” 接着,便有下人抬着数二十担账本陆续进来,随着抬进来的帐本越来越多,侯府的祠堂再大,也逐渐摆不下来了,江知念随便从中抽出一本翻开,她早已将有问题的账目用朱笔标出! 随着江知念将这些账目念出来,这祠堂中的人,脸色也都渐渐出现了变化。 荣安侯在外驻守打仗,这些年皇帝赏的,陆氏产业盈利收的,没有不被朱氏拿出去接济朱家的。 江知念念了一会儿,有些累了,将帐本放了回去,“我所念的,不过是七年前的部分有问题的账目,而我身后,足足还有其余十九年,不知还有多少被朱氏给了朱家!” “我竟不知,老夫人您究竟是朱家女,还是陆家妇?” 江知念转眸看向陆白氏,“方才二夫人说我谋害亲长,莫不是说的是那位……舅祖父朱尽山!一个本就要被斩首之人!” 第320章 绝地翻盘 陆白氏皱眉道,“是你将老夫人圈禁在荣寿院,还谎称老夫人患了癔症!” 江知念嗤笑道,“二夫人确定,是我谎称?” 江知念话刚落,只见扶光又带了一个大夫上来,因朱氏患病,这大夫一直住在侯府,江知念质问道,“李大夫,你且同二夫人说说,老夫人癔症的由来?” 李大夫瞟了一眼朱氏,朱氏正捏着帕子狠狠瞪他,可方才,他是被人用刀逼过来的,又岂敢再说假话? “是……是老夫人!” “那日,陆老夫人病急,便让在下来为老夫人诊病,是老夫人让在下对外宣称,老夫人患了癔症,起不了身。” 陆白氏满眼不可置信,竟然真的不是江知念?! 朱尽山死那日将朱氏带回来后,朱氏醒来后便装疯卖傻。自己的亲弟弟死在自己眼前,如此症状倒也说得过去,可江知念多留了个心眼,不知真假的她观察了两日,寻了个机会将朱氏的药渣拿去给徐闻璟看。 徐闻璟看出这不过是一些安神的药。 江知念便猜测,朱氏在装疯,目的就是麻痹她的警惕!可朱氏为何要这么做呢? 江知念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她想给朱尽山报仇! 奈何朱氏实在是太小心,江知念一直等不来朱氏的下一步动作。 所以她便走了一步险棋——引蛇出洞。 也是在这一刻,朱氏才恍然大悟,从头至尾,江知念和陆君砚吵架,搬离侯府,都是在做戏! 包括将朱尽山的尸体交给陆白氏来处理,也不过其中一环! 江知念微微蹙眉,语气之中略带委屈,“请各位族老们明鉴,自老夫人称病以来,知念对老夫人的病情无不日日关心,荣寿院外的丫鬟都是知晓的。” “结果老夫人混同大夫一道装病,眼下不想装了,便成了我要圈禁老夫人?” 族老们脸色变了又变,看向朱氏的眼神已经变得怪异,朱氏终于也在这时候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江知念,你少胡说,我为何要这般算计你?” “那老夫人又为何急于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去除?”江知念反问,朱氏答不上来,她便替朱氏回答,“因为你想为朱尽山报仇,所以趁我离府,昨夜派人暗杀我,你以为自己得逞了,所以今日迫不及待地就病好了!” “你知晓只要我一死,这个世上便死无对证。” “让你失望了,我江知念福大命大,不仅死不了!还要将你一心向为着朱家,不惜让侯府上下赔命之事,都抖露出来!” “赔命?!”这两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朱氏与江知念对峙这一连串的事情,原本他们还没有完全理通顺,可直到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都浑身一激灵! 江知念冷冷一笑,“朱尽山因贪污受贿,私贩茶引,暗中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罪行恶劣,从其刑罚便能看出,她为了救出朱尽山,前段日子散了侯府不少钱财,却依旧不起作用,于是便打起了镇国公府嫡女的主意!” “在长公主府上,企图让她那侄孙轻薄镇国公府嫡女,算计不成,被长公主府记恨,才有了朱尽山死在东宫大殿上一事!” “我因担心朱决牵连侯府,带着朱决去东宫请罪,谁知朱决为了自保,大义灭亲。” “如此,我便被老夫人记恨上了,故而处处算计我,谋害我!” 江知念这些话说完时,整个祠堂鸦雀无声!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世子妃明明都是为了侯府,不该被除名,倒是朱氏,你身为侯府之人,不惜损害侯府的利益也要帮扶娘家,这种行为不堪为陆家妇!” “是啊,此事若非世子妃,太子怪罪下来,镇国公府向圣上告状,侯府难说不被祸及!” “朱尽山本就该被斩首,死有余辜!怎能说世子妃谋害亲长,他算哪门子的亲长?!” “还有这些帐本!这么多年,这得贴给朱家多少钱啊!难怪那朱尽山不过是一个小小榷茶使,竟能腰缠万贯!” 朱氏听到这些话,没有辩驳,反倒是看向江知念,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苍老又令人背脊发凉,她死咬着牙,“江知念,你当真是好算计!” “不敢当,老夫人想杀我,这不过是我给的回礼。” 江知念侧头,“各位族老,朱氏这些年补贴给朱家的钱财,不过只是身外之物,若非因为她祸及侯府,还想杀我灭口,看在世子的面子上,知念也只当做不知。” “可朱氏一错再错,实不该再存在族谱,毁侯府百年清誉!圣上处置朱尽山之时,难道便没有对侯府起疑吗?” “不过是看在荣安侯和世子的份上,全了侯府的面子罢了。” 若说自己与朱氏的过节,这些人不会放在心上,所以要说对侯府的厉害关系。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所有人纷纷点头,“世子妃说的有道理,不能再让她祸害侯府,她不配在陆家族谱之上!” 接着便没有人再理会朱氏,一致决定将朱氏在族谱之上除名,荣安侯的家事,他们管不了,可族中之事,他们便能说了算。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祠堂中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江知念也准备转身离开之时,朱氏忽然道,“江知念,你与虎谋皮,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老夫人,你好歹是荣安侯的母亲,这侯府永远都有你的位置,日后你就在荣寿院安享晚年就是,不用再出来为害了。” 她转身出了祠堂,却忍不住在想,朱氏所说,与虎谋皮是什么意思? 谁是朱氏所言中的虎? 不等她想明白,陆君砚在外头等她,见她出来了,开口问道,“昨夜伤到哪里没有?” 第321章 认错 江知念朝他看去,明明只有几日没见,他却像是沧桑了一点,不过这多半都是她的错觉,陆君砚这般长相,如何看都是霁月风光,与这样的词语沾不上关系。 “劳世子挂心,没什么事情。” 应了他一声,江知念正欲抬步离开,陆君砚心中一急,拉住她一只手,“知念,其实我——” “嘶……” 他本想拦住江知念,手上也没用多大力气,怎会弄疼了她? 陆君砚紧张地拧起眉头,当即回过味来,他再牵起江知念的手,将她的衣袖掀开,果不其然,看到了被包扎的小臂。 纱布上还有丝丝殷红。 “都见血了,还说没什么事情!” 江知念蹙眉,不过是受了点轻伤,哪里算事情?昨夜朱氏派来的人少说也有二十几个,府上的婢女家丁也都不是训练有素的人。 能够在这群黑衣人的刀下仅仅受点皮外伤,已经不算是什么损失。 “我这不算什么,伤得最重的是云初,我猜到朱氏想要对我动手,倘若我一直留在侯府,她没有动手的机会。” “所以我的府上早已埋下了人手,只等朱氏上门。” “朱氏的人察觉不敌后,纷纷逃窜,云初是为了去做个活口才伤得重。” 云初是为了拿到谁指使黑衣人的证据,虽然江知念猜到是朱氏,可到底是猜测罢了。 “与其关心我,不如去看看云初。”江知念这话刚落,整个人便被陆君砚强势地横抱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不得不环住他的脖子。 “……!陆君砚,你快放我下来!” 陆君砚语气强硬,不容拒绝,“我带你去徐先生那里上药。” “我已经上过药了!” “不行。” 陆君砚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抱着她往徐闻璟院子去,无论江知念怎么说,他都没有动摇。 “世子难道忘了自己有眼疾吗?”公然抱着自己在侯府大摇大摆地走,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怀疑。 陆君砚垂眼,落在她一启一合的嘴唇上,没有说话,可眼神却渐渐暗了下去,江知念感觉气氛有些微妙,便没再说话。 他唇边含笑,重新抬眼,绕过凉亭,每一步都很稳。 “你不是知晓我已经好了?” 江知念嘟囔,“别人又不知道。” 他眼底的柔和更甚,“所以你便让玉竺替我保密?” 江知念感觉抱住她的手收紧两分,“多谢你知念。” 之前她觉得陆君砚的声音好听,但也没有离这般近听过,低沉的,带着缱绻温柔的,让她耳根不自觉地泛起红意。 “此事怪我,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君砚忽然停了下来,低眸看着她,认真道。 江知念心头一动,又别开眼去,“都是世子自己的事情,我生什么气?” “你要是不生气,为何要搬回去住?” 自然是为了引蛇出洞,江知念嗔他一眼,这几日陆君砚没有寻来,连带个话的人都没有,想来是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现在却还故意装作不知? 想要捉弄她,她便顺着演下去,“自然是因世子和玉竺公主,这不,我离府未归,人都请到府上了!” 她眸光一凉,神态叫陆君砚分不清楚真假,“还要将我除名?这番回来,不过是来收拾我遗留在侯府的东西,好给玉竺公主腾位子。” 这半真半假的话,听得陆君砚背后发凉,他忙岔开话题,“胡说,我可不会娶旁人。” 江知念正想接话,只见他已经走到了徐闻璟的院子,对着里头扫地的青引问道,“徐先生可在?” “见过世子,徐先生就在里面。” 徐闻璟听闻小师妹又受伤了,不禁有些头疼,嘴边责怪的话,却在看到身边的陆君砚又压了回去,将伤口仔仔细细又清理了一遍,“这几日都不能碰水,也不要拿重物,伤口拉扯不利于恢复。” 江知念点头,“我知晓了师兄。” 徐闻璟也不是没听说这几日的事情,他抬眼,将两人都看了一眼后道,“小师妹,你皮薄肉嫩,这伤口须得好生照料,每天都要换药。” 陆君砚当即点头,“徐先生说得是,知念,看来你得住回琳琅阁了。” 江知念皱眉看他一眼,又温和看向徐闻璟,“师兄,这药我带回去,让扶光替我换也行,哪能日日麻烦你呢?” 徐闻璟感觉背后的衣服被人揪了揪,有些无奈道,“你若是不想留疤,就让我来,换药也是有讲究的。” 陆君砚应和,“徐先生说得有理。你若执意离府,才是麻烦徐先生。” 江知念盯他一眼,等徐闻璟出去之后,她才存着气道,“我方才就说了不来了!倒叫师兄担心我。” “之前是我不好。”面对知念的怒意,陆君砚态度转变很快。 江知念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话,正要接话,又听他道,“今日也是我不好。” “眼疾之事我不该瞒着你,今日也不该明知故问。” 声音低低的,语气诚恳,莫名像是江知念曾经见到过的,耷拉着耳朵的小狗,刚有这个念头,江知念便打住了,其实陆君砚和小狗很难联想到一起。 门外,还有话要叮嘱江知念,去又复反的徐闻璟,顿住了脚步。 难为陆世子了,还专门等他走了再说。徐闻璟淡淡一笑,把屋子留给两人。 江知念表面上性子看着淡,可凡事她都会较真,陆君砚虽然态度诚恳,可没有说关于眼疾的事情,她也不多问。“世子知晓就好。” 言罢,便如同没事人一般出去了,听闻云初也在隔壁包扎,于是问了问师兄云初的情况。 陆君砚则直接进到隔壁。 “世子。”云初连忙起身,恐其牵扯伤口,陆君砚道,“不必多礼。” 云初点头,青引又仔细地替他上药包扎,云初则是将昨夜的情况都仔细说了一遍,他面露愧疚,“是属下办事不力,才让世子妃受了伤。” 陆君砚脸色不大好看,却不是怪罪云初,“此事与你无关,我猜到知念的计划,但却没料到朱氏的狠毒。” 云初掏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朱”字。 “这是属下追去所抢到的令牌,有这个令牌在,便足以证明昨夜动手之人是老夫人授意!世子也好给侯爷一个交代。” 这才是云初拼死也要追上去的原因,江知念的计策只有引出朱氏的人,再保全自己,拆穿朱氏的阴谋。 可朱氏毕竟是荣安侯的母亲。 若没有实质性证据在手,荣安侯哪怕心知肚明,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指控。 维护自己的母亲,乃是人之常情。倘若他的阿娘还在…… 陆君砚接过令牌,手指摩挲,眸光渐沉,这么多年来他都因为父亲对朱氏多有容忍,这一次朱氏却对知念起了杀心,他不可能仔容忍了。 也到了与父亲坦言之时。 “辛苦你了云初。” 第322章 莫要任性 朱氏从祠堂出来时,精气神都被抽空了,她依稀想起,仿佛她对整个侯府的把控就是从江知念嫁进来开始,有了偏移。 前脚刚踏进荣寿院,后脚便来了人层层把手起来,看着院落的门被人缓缓合上,伺候朱氏的嬷嬷满脸担忧,嘴里骂道,“这些狗奴才!您才是这侯府的主子,简直是到反天罡!” 朱氏却冷笑一声,“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老夫人,难不成您真叫世子妃如此欺负?” “暗卫队的人,可还有生还者?”朱氏问道。 今日,也怪她太过心急,若是等暗卫队的人回来复命后再做决定,也不会闹成这样地步。 可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阿弟死时的样子,她晚一日为阿弟报仇,阿弟在九泉之下,便会谴责她一日! “暂时没有人回来,不过老夫人放心,这些人都是死侍,若是没有逃走的可能,便都会自戕,绝不会留下把柄!” “只要没有把柄在手,等侯爷班师回朝,便一定能为老夫人主持公道!” 朱氏点头,“远儿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叫云烟那个女人害了一辈子!” “当初若不是远儿以死相逼,我怎会让她进门!偏偏远儿着了她的道!不仅娶她进门,死后这么多年,也不娶续弦,不纳妾室!那个陆君砚,怎配为陆家世子!” 当年陆远要为陆君砚请封世子,朱氏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陆远拗不过朱氏,可不知为何,圣上却先一步封了陆君砚。 “老夫人且宽心,侯爷正值壮年,难保不会再有孩子。” 朱氏却忧心忡忡,一来陆远一向偏着陆君砚,这么多年来,只要她提起云烟,便会被搪塞过去。 二来,陆君砚娶了个厉害角色,她须得多上心些,当即决定道,“替我递一封信给荣安侯。” - 话说玉竺公主这边,被陆君砚丢在凝香院后,她也不好再多待下去,她自己个儿先回了客栈,紫扇在府门等不到人,问过侯府的人才知晓,玉竺公主早已回去。 她也赶回客栈去,恭恭敬敬地推开门,却在关上门那一瞬间,冷色毕露,沉声道,“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公主为何没有把握住?” 哪里还有婢女的样子? 玉竺抬眼,“侯府出了事情,我一个外人待下去像什么样子?” “玉竺公主,奴婢再提醒你一次,殿下让你尽快嫁入侯府。” 面对紫扇的强硬,玉竺不悦道,“牛不喝水我硬按头不成?殿下若是这般着急,为何不让圣上直接给我和世子赐婚?” 紫扇淡淡道,“公主的亲人还在楼兰等着你,不要意气用事。” “听闻公主的弟弟,半个月前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右腿伤得不轻,好在有太子的授意,才得到了医治。” “你说我阿弟怎么了!” “阿弟不可能摔下马,他的马术是我父皇亲自教的,怎会如此不小心?!”分明就是有人蓄意害他! 玉竺激动道,阿弟受伤了,为何这件事阿蛮传的消息中没有? 只是一瞬间,她想到了关键,阿蛮毕竟只是个孩子,楼兰与大绥京城山高路远,他的消息必然没有太子来得及时。 这样一来,她只能更加受制于沈怀安! 玉竺盯着紫扇,咬紧牙关,听着她说起母妃和阿弟在楼兰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紫扇言语之间没有一丝感情,仿佛在说一件碾死蚂蚁的事情。 “公主,殿下可以等你,你的亲人可等不了。” 玉竺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也只能妥协,“眼下没了机会,可否替我传话,明日入宫拜见太子殿下,共商对策。” “可以。” - 入夜,江知念让人将祠堂的帐本尽数归纳好,重新收回库房之中。 折柳有些好奇,“小姐,这些帐本都是您没嫁进来时的了,听闻一直被锁在内库之中,没有老夫人和二夫人的钥匙,您是如何拿到的?” “这都是她们的把柄,自然不会轻易让我拿到。” 扶光将汤药端了进来,一边道,“小姐有过人神通。” 江知念唇角含笑,折柳缠着要听是如何做到的,她便耐心道,“老夫人装病,我便借口取名贵药材给其治病,知会了相应管事,要与陆白氏一同去取。再者,又以处理朱尽山尸体之事,转移陆白氏的注意力,她那日正愁着处理朱尽山后事,哪里会想到这些?” 折柳惊奇,“原来小姐与二夫人作赌,是为着这个!” 江知念一笑,“不然呢?” “这份苦差事又抛了出去,还叫二夫人上赶着做,一石二鸟,不,三鸟!” 扶光取消折柳,余光却看到了走进来的陆君砚,她当即咳嗽一声,“折柳,该下去了。” 折柳看到世子,原本还在和江知念撒娇,一下子起身,与扶光匆匆退了出去。 将屋子留给世子与小姐。 既然被拆穿了,陆君砚也不再装,径直走到江知念面前,牵起她的手。 江知念收了收,“世子?” 陆君砚道,“我瞧瞧你伤好些了没。” “伤口被纱布包着,世子眼疾好了,这眼睛也易于常人能穿过纱布看到伤口不成?” 第323章 他的身世 分明就是在胡说。 陆君砚抬眼,他知晓知念还没有完全原谅他,今日在徐闻璟那里,他不好坦言,所以才寻了这个时候来琳琅阁。 “还在生气?” “其实我眼疾也才好不久,并非故意想要瞒你。” “不久是多久?”江知念一句话便抓到了重点。 陆君砚沉默一瞬,认真回想起来,“大概是你我大婚之前?” 那不就是陆君砚去潼门关之时?江知念将信将疑,“当真?” “……再早一些?”他稍稍停顿一下,有些不确定。 江知念脸色微沉,“到底是什么时候?世子既然不是诚心想说,何必来琳琅阁招我?世子还是回去。” 见知念变了脸,起身便要叫折柳送陆君砚回去,他忙拉住知念的手,“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是在大年那一天,你穿着一身红衣披着玉色披风,撑着伞走在雪里。” “那是时隔十五年来又一次见到了炸在天上的烟花,绚烂夺目,可都不如那一天的你好看。” 这是陆君砚复明后见到的第一个瞬间,像是拿了一把篆刻的小刀,一颦一笑都刻入了他的心间。 江知念却早已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穿的什么衣服,只依稀记得,大年那一日,陆君砚的确出现在江府过的年。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更是气笑了,“原来世子眼睛恢复得如此早,却将所有人都瞒在鼓里,若是大婚之前你不愿同我说也就罢了,世子明知你我成婚后,相处时日许多,你我到底只是约定成婚,可还是任由我们睡在一个屋子里?” 比起陆君砚有事瞒着她,让她更难为情的是,曾经她以为陆君砚眼睛看不到,不曾做的表情管理,以及她似乎有一次、有一次当着他的面儿换了衣裳! 他们还曾睡在一张床榻上,或是一间房分床而睡,而她全然不知自己睡着后,会有多么不雅的状态! “陆君砚,你这是骗婚!”看着陆君砚有些无辜的表情,她气愤地推了他一把。 “我这不是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吗?眼下就是合适的时机。” 陆君砚赶紧哄道,看江知念越发浮起红晕的脸庞,便也想起来知念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换衣裳的场景,虽然他十分受用,眼下却不能表现出来。 还得赶紧岔开话题,“上次你想看的画轴,今日我特意带过来了。” 他连忙拿出卷轴,在桌面上一点点摊开,江知念的注意力渐渐被画给吸引,前半截她那日在陆君砚那儿已经看过了,只有后半截没看到。 陆君砚摊到一半时,江知念拦住他的手,“等等。” “世子当真要给我看?” 仿佛在问他,你当真愿意将自己的过往、秘密都告诉她吗? 陆君砚点了点头,画卷被完全摊开,江知念目光落在最关键的那题字上,只一眼,眸光猛地一滞! 接着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君砚,他却静静地注视着画中的女子,面容姣好,眉眼之间,与陆君砚的确有几分相似。 “我的母亲,曾是圣上亲封的贤德妃,后又嫁给了我的父亲。” 江知念大脑都停滞了一瞬,绥帝的贤德妃?她依稀听过这个封号,可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她都没有出生,只是前世有一次在未央宫时,隐隐听到过这个封号。 却不知究竟是谁。 毕竟谁会去好奇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可,皇帝的嫔妃如何能再嫁? 江知念想到这里,忽然联想到圣上一直以来对陆君砚都格外偏宠,那会不会…… 几乎是两人视线相撞的一瞬间,陆君砚便看出来她想的是什么,他没有说话,可眼神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所以朱氏才……” “宫中的人对我的身世也早有猜测,所以我才会在宫中落水、失明。父亲为了护我,便一直没有再续弦,为的就是想告诉旁人,我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一来,荣安侯担心续弦之人居心叵测,伤到陆君砚;二则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荣安侯不会傻到养旁人的孩子,让自己断子绝孙。 所以此后,对陆君砚身世的怀疑,随着他的眼疾和时间的推移越发少了。 而朱氏只是觉得云烟对不起她的儿子,却不知陆君砚背后究竟是何人。 原来是这样,江知念想到大婚后,圣上的话。眸光一寸一寸暗下,陆君砚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五岁时又因落水而失明,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一面要应对视自己为肉中刺的祖母、暗处射来的冷箭;一面要独自面对无尽的黑暗,众人的嘲讽和恶意。 忽然,冰冷的指尖被覆盖,干燥温暖的大手将她指尖包裹,轻柔的捏着,“凉了?披件披风。” 他虽说着,可手没放开她,既不打算让她去拿披风,也没打算代劳。 江知念抬眼,陆君砚带着笑意的黑眸,弥补了她心间曾经的遗憾,将愣住的她拉入怀中,“我想也不用,有我在,不会让你着凉。” 她曾在许多次看向陆君砚时感叹,这样好的一张皮囊,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眸,若是能瞧得见,眼中若有神色,该会是怎样的? 现在她看见了,如同深井中落入了繁星,将春风揉碎了沉溺进去。 江知念抽出手,抵在陆君砚身前,抬眼问道,“所以你不是有意瞒我,只是担心被旁人知晓?” 陆君砚道,“我并非不信任你,这些事情说来话长。” “我不知如何与你开口,更不想这些复杂的事情,将你牵扯进去。” 这一刻,江知念已经全然理解了陆君砚的想法,她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之人,陆君砚有不得不瞒她的理由,而这其中,并没有对她不利的,这就够了。 正如她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她也有无法对陆君砚启口之事。 “世子如此做,是对的。” 她从陆君砚怀中转身,手轻轻抚过他母亲的画像,她上次就觉得这卷轴所用材料并不一般,这幅画与她修复的话,能够看得出是一个人所作。而她觉得眼熟的落章,正是在绥帝那里看到过一眼。 “只是在长公主中,为何露出痕迹被玉竺看出来了?” 第324章 封王 陆君砚将当时情景说了一遍,随后道,“其实玉竺不知晓卷轴中的人是我母亲,她不过是被沈怀安利用,若是画像流传出去,终究有损侯府的声誉。” 实则不只是估计侯府,他最不想影响的人是荣安侯。 记忆里,荣安侯为了自己,已经付出良多,这也是为何,他能够容忍朱氏这般久。 知晓了始末,江知念也不再生气,便准备吩咐折柳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陆君砚拦住她,“你忘了?徐先生说,你的手碰不得水。” “无妨,有折柳和扶光在,她们可以替我沐浴。” 说完她便一副送客的深情,陆君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眼下府上都说你我不和,今夜还是留宿在琳琅阁,让流言不攻自破。” 江知念神色不大自然,“这怎么方便?” “有何不方便?之前不就是这般?你且去沐浴,我洗漱后就在那张美人榻休息。” 她还想出言拒绝,陆君砚已经让人将美人榻垫上厚褥,还抱了被子来。 “小姐,热水好了。” 江知念便只能先去沐浴。 在浴桶之中磨蹭了许久,等到她再回房间时,烛光只剩了一盏,光亮浅浅淡淡的。 而陆君砚背对着她,呼吸早已均匀。 也罢。 - 秋意到了最深处,如今早起已经有了冷意,折柳将薄薄厚厚的披风都翻了出来,还与江知念商讨着,今年要做什么颜色的冬衣。 玉裳阁自开业以来,生意便一直红火,但每当换季时,最为忙碌,可不管多忙,她也会先替身边人将衣裳都安排妥当。 “待来年开春,在京城之中再开一家玉裳阁,如何?”江知念拿着京城的地图,仔仔细细地寻找着下一个地段。 院子外有人步履匆匆地进来,“世子妃!宫中传来圣旨,州府间的水渠建成,日后浔州夏日不必再受水灾困扰了!冬日也有水可引用!世子治水建渠有功,圣上特封为丹阳王!” 江知念一时没反应过来,来人已经跪在地上一顿贺喜,折柳将喜钱塞进报喜的下人手中,“世子妃的一点心意。” 不能怪江知念惊讶,这个消息自朝中如涟漪般传开后,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这样的荣誉几乎是之前没有的,因为陆君砚出生世家,就算绥帝不给他封王,他也可以等日后承袭荣安侯的爵位。 王公侯伯爵,陆君砚的爵位,甚至比他的父亲荣安侯还要高,这本是不符合常理的。 但自从知晓了陆君砚的真实身份,便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了。 未央宫。 垂下的珠帘将里头人的的神色全都遮掩住了,可是地上的一片狼藉却昭示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连一直受宠的红豆,这一次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跪在一旁。 “丹阳王!他一个瞎子,凭什么被封丹阳王?就因为他接手怀安去浔州修建水渠,那浔州各府怀安早已打点好了,叫他去捡了个便宜!” “就去走了个过场!皇上竟然封他为丹阳王!” “娘娘息怒!” “浔州各府受水患所扰已久,皇上定是一时龙颜大悦,才……”红豆再也说不下去,皇帝封陆君砚为丹阳王,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只能安慰道,“娘娘,即便如此,他一个瞎子,不过空有一个头衔罢了。” 皇后砸累了,坐在空空的床榻上,她红着眼,语气幽怨,“一个空头衔,他也想不到本宫的怀安!难道本宫会不知晓,皇上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她说着说着,又不自觉地发笑,云烟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可为何她还被困在有云烟的皇宫之中!她明明斗赢了云烟,她是皇后,她的儿子是太子! 而云烟不知被埋在什么地方,后宫之中连她的姓名也没有! 她见不得人,她的孩子也是个见不得人的孽种! 可她真的赢了吗?皇后不知。 那双精心保养的手狠狠捏在一起,也叫人看清楚了,岁月并为因为她尊贵的身份而薄待她,细纹已经遍布她的手背。 云裁在外禀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 皇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目光一横,红豆便开始收拾着地上的碎片,等到沈怀安走进来时,未央宫仿佛回到了之前。 只是四处空落落的架子,召示了方才这里不太平静。 见太子跪在地上行礼,语气微凉,“怎么?太子今日听闻陆君砚被封丹阳王,终于沉不住气了?” 沈怀安道,“母后,是儿臣疏忽,当初因一己私欲,错失了去浔州修渠,建业立功的机会。”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沈怀安疏忽,浔州这个水渠,是早有计划,也是朝廷推行了有几年的事情了,只是之前都因为各种原因未曾完全落实。 陆君砚当时去,也不是主要负责,不过是主持大局罢了,谁也不知道,圣上会这样重赏。 “你知晓就好!”皇后恨铁不成钢道,她分明都将一切计划好了,偏偏沈怀安总是任性! 叫陆君砚钻了空子! 不过好在,这段日子的太子还算上进,没有被江若蓁那个女人缠着荒废政事。 沈怀安隐约察觉母后的焦躁,出言劝慰,“母后,有一事儿臣不解,还请母后解惑。” “无论陆君砚如何出色,也不过是个臣子,更是个瞎子。为何母后总是将他与儿臣做比较?对他如此忌惮?分明比起陆君砚,儿臣的其他皇弟更值得注意。” 他虽然知晓陆君砚母亲的一些传闻,但也不过是陈年旧事。 难道母后仍旧对其母亲有怨? 皇后目光一沉,对此不想多说,而是立刻想出决策,“陆君砚不能再留了。” “太子,本宫这里有陆君砚眼疾的解药,一共两枚,一枚吃下去乃是剧毒,两枚一同服下才能解毒。你想办法让陆君砚吃下一枚。” “他毒发后,也只有眼疾并发的症状,不会引人怀疑。” 沈怀念一顿,迟疑着开口,“可是母后一支青釉瓷瓶所装的?” 皇后心中顿感不妙,此事她不曾告诉过太子,太子从哪里知晓的? 第325章 荣安侯请旨回京 只见沈怀安面露异色,一瞬间的心虚,皇后便有所预料,太子自小瞒着她做了错事,都是这个表情。 “你动了这解药?” 解药他早已给了江知念一枚,现在自己这里还有一枚,的确是在皇后不知情时动了,“儿臣糊涂,听闻母后有这种药,便擅自用了。” 在皇后锋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也忙道,“不过儿臣只用了一枚!” 皇后心中落了口气,只要一枚便足以,“你是怎么知晓本宫这里有解药的?” 若她记得没错,未央宫里,除了自己也就只有一个一直跟着她的嬷嬷知晓,恰好是沈怀安小时候的奶嬷嬷,不必猜,定是这个奶嬷嬷告诉太子的。 沈怀安,“母后息怒,都是儿臣的主意,请母后看在嬷嬷跟着您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惩处她!” 太子对这个奶嬷嬷,倒是比对她还亲。 自小到大,她束着太子,吴嬷嬷便偷偷纵着太子,一个喂奶的嬷嬷,真以为自己是太子的娘了? 皇后淡淡睨了一眼角落中的吴嬷嬷一眼,“眼下重点都不是这个,剩的这枚药,尽快让陆君砚吃下。” 只要陆君砚单独服下一枚,就必死无疑! 见皇后没有追责吴嬷嬷,他心头一松,连连应了下来,皇后又交代了几句话,便让他退下了。 等到太子出了未央宫,皇后原本平和的气息忽然消失,阴冷的目光落到吴嬷嬷身上,吴嬷嬷如芒在背,立刻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饶命!老奴知错!” 皇后冷笑一声,“怪罪你?本宫哪有那个胆子罚你?除非本宫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这些年她渐渐也知晓了太子的脾性,她越是强硬,太子便越要和她对着干,长此以往就如江若蓁那件事一般反倒是伤了母子情分。 倒叫他与一个奴才走得亲近。 “奴才不敢!”吴嬷嬷惶恐道。 太子殿下是她一口一口喂大的,自然是有感情的,可她知晓,论母子情分,谁也越不过皇后去,也不能越过皇后。 “吴嬷嬷,你跟在本宫身边有些年头了。本宫也不是不讲情分之人。”皇后缓缓道来。 吴嬷嬷心中一凝,殿内出奇安静,皇后这是暗示她,未央宫已经不需要她了,倘若想要留一条命,还需有点眼力劲儿。良久,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奴婢自请离宫,还请娘娘成全!” 皇后当即起身,“红豆,替吴嬷嬷安排一二,不可亏待了吴嬷嬷。” “是。” - 陆君砚被封丹阳王,江知念自然就成了丹阳王妃,不仅如此,丹阳是陆君砚的封地,只要皇帝点头,日后甚至可以去丹阳住下。 不过皇帝可不会轻易放陆君砚去丹阳,更何况,陆家都在京城,他去丹阳做什么? 旁人见了江知念都要恭喜一番,她却不知绥帝的用意,陆君砚今日也在宫中多留了两个时辰,等他回到府上时,已经过晌午。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但江知念却一口没动。 “我不是让人传话,今日不必等我吗?” 江知念却开门见山,“圣上留世子说话了?” 陆君砚点头,一边吩咐人将菜都拿下去热一热,他须得盯着知念用膳才是,她身体本就单薄,再不好好吃饭怎么能行? 她猜测了一上午皇帝的意思,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原因,“难道是皇上听说了前两日侯府祠堂发生的事情?” 朱氏处处为难陆君砚和江知念,甚至不惜痛下杀手,虽说最后没有得逞,但皇帝也担心日后陆君砚的安全。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陆君砚亲自为听得认真的江知念倒了一杯茶,推到她眼前,“你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再者是,浔州水渠对于浔州百姓来说意义非凡,表面上我只是去了一趟浔州,实则调和各府实力,推动地方富商及官员捐款建渠,的确费了一番心力,旁人看在眼里。” “自古封赏不过是加官晋爵。” “没有人提出异议?”江知念觉得不可思议。 “都看我是个瞎子,便没说什么。”陆君砚抹了抹鼻子道,大抵觉得皇帝不过空给他一个头衔荣养罢了。 江知念刚放下心来,听他又道,“还有一个原因。” “父亲的消息传回京中,朱氏抱病,父亲以侍疾为由请旨回京。” 果不其然,江知念眸光微沉,荣安侯这时候回来,看来跟朱氏脱不了关系,朱氏眼下被囿于荣寿院,所以便搬了救兵回来? 陆君砚察觉到江知念黛眉浅浅蹙起,手指蜷缩了一下,似是不安,他温声道,“莫约是为了朱氏,但是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皇上封我丹阳王,也是想给你这个丹阳王妃一二分底气。” 说着,陆君砚拿出一个锦盒,是绥帝赏赐给他的,一座京城的府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我们搬到新府邸去。” 她微微一愣,差点忘了,丹阳王可以另立府邸了。陆君砚说过不会让江知念受委屈,便绝对不会,哪怕那个人是荣安侯。 江知念并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相反,前世的经历让她越发迎难而上,可此时此刻,她依旧被陆君砚的安慰给减淡了心中的不安。 荣安侯能有如今的地位,绝不会是一个愚孝之人,人还没到京城,她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说完这些话,热好的菜也重新被端回了桌子上,她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便停了筷子,陆君砚却又被她盛了一碗汤。 两人这段时日相处已经有了默契,他盛汤,她便接过来,今日接过来的手却顿了顿。 不得不说,陆君砚眼疾恢复后照顾她,比她照顾陆君砚要舒服得多,之前还因为他的眼疾,强迫自己去顾着他,实在不习惯。 今日察觉到陆君砚一顿饭都是在给她夹菜,盛汤,想起来其实两个人都是被伺候习惯了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提出让折柳和扶光侍奉左右。 陆君砚拒绝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动动手指就做了,不必旁人代劳。” 一边擦嘴一边取笑她,“你懒,我又不懒,你只管吃就是。” 原来,之前江知念不情不愿的神情可都落在他的眼中。 第326章 下马威 半月后,荣安侯的队伍抵达京城,江知念早已将接风洗尘的事宜安排妥当,这些府内庶务,她自小跟着祖母身边学习,也还算拿手。 就连朱氏也被请到府门口迎接,朱氏眼底有些得意地看向江知念,任你如何算计,这侯府终究还不是江知念说得算! 倒是一向对朱氏唯命是从的陆白氏,这一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脸上看着憔悴不少,也不知在忧心什么事情。 接着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响起,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看去,只见为首的一个男子坐在骏马之上,一身铠甲威严不已,陆远不笑之时,整个人便显得格外肃穆,叫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这是陆远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凌厉和杀气。 直到那马蹄近在眼前了,众人才回过神来,出了朱氏,众人都纷纷行礼。 “参见荣安侯——” 陆君砚和江知念也因是晚辈,规规矩矩行礼。 陆远坐在马上,眸光微垂,审视般的在人群中来来回回,最终,落到了站在君砚身边的清影,江知念身上。 他看了母亲给他写的信,实在看不出来,就是这么一个小女娃,逼得陆家众人在族谱上除了母亲的名字? 陆远眸光微沉,随即翻身下马,掠过江知念和陆君砚,先朝朱氏跪下,“儿子给母亲请安。” 朱氏一瞬间红了眼眶,“你一走这么些年,也不知回来看看!现在知道来请安了!” 嘴上这般说着,手中赶紧去扶陆远,仔仔细细地看着陆远的脸庞,“黑了,瘦了!” “在外行军打仗,人之常情。”他劝慰道。 陆白氏接了一句话,“侯爷、老夫人,不如进去说。” 朱氏连连点头,她要进去了再好好看看她的儿子。 此时,有人端上一盆清水上前,并奉上帕子,“请侯爷洗尘。” 这其实是接风洗尘的习俗,家家户户都有,不过是图个好寓意。本来众人都没有当回事,陆远却冷声道,“我是个粗人,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不必了。” 说罢,便绕过那婢女就走,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偏这些事情都是江知念在安排,在旁人眼里看上去,便是荣安侯为了老夫人,不给江知念这个儿媳面子。 朱氏没说话,脸上却带着笑意,跟着陆远进去了。 陆君砚在一旁握住了江知念的手,“不必在意。” 江知念挣脱开,看向陆君砚,“我并不在意。”说罢,也跟着进去了。 折柳跟在后面,与云初走在一起,她有些纳闷,“侯府当真没有这些规矩?不是说高门大户,最是讲究繁文缛节吗?” 云初思考许久后道,“也没听说没有,之前都是这样的啊。” 这话落入江知念耳朵中,便知晓陆远这是故意在给她下马威呢。 不仅如此,等到了正厅之中,陆远也一直陪着朱氏说话,没有理会第一次见面的儿媳江知念,连自己的儿子陆君砚也没搭理。 看得出来,这是来给朱氏撑腰了。 江知念之前并不认识陆远,自然也没什么情感,他若是个好长辈,她便也会做个好晚辈。 陆远若是不爱搭理她,那她也不会因此感到沮丧,只当……没有这个人便是。 只是频频看向陆君砚,担心陆君砚会因为自己受到牵连,被陆远一起埋怨了。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朱氏终于累了,陆远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还要稍作休整,话虽如此,正厅其他人都散了,却在看着江知念扶陆君砚起身退下时喊住,“君砚,你留一下。” “父亲,让知念一道留下,儿子一会儿还要回去。” 陆远沉声,“一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 江知念拍了拍他的手,“那我先回去。”眼神之中像是在说,我当真不在意。 她自己出了正厅,恰好遇到陆白氏,陆白氏张口便是,“哟,这不是世子妃吗?今日怎么偃旗息鼓了?我还以为日后这侯府都是世子妃说了算呢。” “结果还是纸糊的老虎!” 江知念可忘不了方才陆白氏见到陆远的神情,那才是纸老虎呢。 “二夫人,舅祖父的事情办的不错,在老夫人面前可还得面儿?”江知念不接她这话,反而是问起朱尽山的事情。 当初两人打赌,她若是办下来此事,等陆老夫人好了,将侯府掌家对牌给她。 江知念不提此事也罢,提了她更加来气,当场破防,她就说江知念心中能憋什么好,让她去办朱尽山的后事,江知念钻了空子拿了前二十年的帐本,当场拆穿了老夫人! 她还敢到老夫人面前去领功? 老夫人没有秋后算账都算是念着她之前的苦劳了! “江知念,你心思如此歹毒,你且等着!侯爷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侯爷孝顺,你如此忤逆老夫人,就等着被赶出侯府!” 江知念扑哧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二夫人还是担心自己,你和刘嬷嬷动了凝香院,让我猜猜,侯爷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陆白氏当即愣在原地,一股子怒火憋在心中,又被江知念说的话给吓倒,一惊一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知念便不再理她,眼下陆白氏有的是烦恼,不仅仅是方才所说,陆白氏整日里妄想荣安侯在外头不回来,陆君砚若是那日出了意外或者她的儿子建功立业可以取而代之。 现在荣安侯回来了,她如何讨好朱氏都没用了。 “二夫人,世子妃。”刚走了两步,眼前出现一个她不太认识的人。 方才大家似乎都没注意到,跟着荣安侯回来的他,这个人似乎侯府之人都认识,可却无人在意。 她也因为注意力都在荣安侯身上,忽略了此人。 还是经下人提醒,“世子妃,这是大公子。” 第327章 抢儿子? 大公子?先前她只知道府上有三公子陆秦志,陆君砚排行第二,算起来这侯府的确是还有个大公子,却不知为何从未听说过? 陆白氏原本气恼的神色,在看到来人后,立刻变得轻蔑起来,仿佛心中堵着的气,此刻有了倾泻的地方,退后两步,嫌弃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也跟着侯爷回来了。” “刘嬷嬷我们走,凭白生了晦气!” 随后便带着人走了,连口舌之快也不和江知念逞了,这些态度都落在江知念眼里。 侯府上到主子下到婢女,对这个大公子似乎都不尊重,这倒是奇了怪了。 陆秦恒面上并无怒色,反倒是早已习惯,原以为江知念也会一般,却不想她认真好奇地大量着自己,联想到刚才陆白氏的态度,他似乎明了,出言解释,“我是父亲收养的孩子,不是什么正经公子。” 原来是如此。 江知念淡淡点头,思绪却已经飘回了正厅,也不知荣安侯会和世子说些什么。 “侯爷行军将大公子带在身边,可见对你寄予厚望,旁人如何想并不重要。”随口说道。 陆秦恒眉梢微挑,没想到陆君砚的妻子和旁人竟如此不同,他心中一暖,便忍不住想要多和江知念说两句话,他刚张口,只见江知念那双美眸忽然一亮。 绕过他往他身后迎上去。 “世子小心。”陆君砚自后面徐徐而来,见了两人后,特地放慢了脚步,他所站的位置,正在桥口。 陆君砚听到江知念的声音,便伸出手来,等着江知念牵住。 “没事。” 江知念扶住陆君砚,解释道,“方才遇到了大公子,便说了两句话。” 陆秦恒看到两人恩爱的模样,眼帘稍垂,按说他要叫陆君砚一声二弟,但陆秦恒仿佛知晓自己身份卑微,从不敢逾矩,一直以来都是恭恭敬敬称,“见过世子。” “兄长客气了。若是没事,我和知念先回去了。” 陆秦恒颔首将路让了出来,江知念便扶着他越走越远,陆秦恒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难辨,又转身回了正厅。 …… 两人回了院子,江知念没好气道,“还没牵够?” 方才她一眼就看到走来的陆君砚,眼神稍有不悦,不过在与她对视时,两人便读懂了对方的意思,陆秦恒跟在荣安侯身边,就是荣安侯的眼睛。 他们当然应该将戏做全了。 陆君砚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攥地更紧,“没有。” 江知念侧眸看他,“侯爷与你说了什么?” 经此一问,才将陆君砚的思绪拉回到刚才在正厅之中,陆远先是问了他这段时间,徐闻璟跟在他的身边为他治疗眼疾,眼睛有没有起色。 陆君砚没有想好该如何与荣安侯说,便暂时隐瞒起来。 陆远闻言,只是长叹一口气,又道,“刚才那个,就是你娶的世子妃?将你祖母从族谱上去名的人?” 说到最后,陆远的声音冷得不像话。 “父亲!此事并不如老夫人所说,其中缘由——” “哼!什么缘由也不该如此,她是个晚辈!哪有晚辈将长辈逼成这个样子?为父在外驻守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你祖母写信要我回来主持公道!” 陆君砚淡声,“果真是老夫人让您回来的。” “你祖母维持陆家这么多年不容易,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合该享受子孙承欢膝下,还被你的世子妃刁难,像个什么话!” 陆远逮着陆君砚说了一顿,后者只是沉默不语,陆远忽然顿住,眸光落在陆君砚身上,“怎么不说话?” “父亲既然已经先入为主,无论我说什么,父亲也不会听,我不必再费口舌。” “虽然父亲一直在外,但府上的情况,您应该也有一些了解。老夫人一直不喜欢我,连带着也不喜欢知念,知念是我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妻子,我不可能委屈她。” “就像当初,父亲如何也不愿意委屈母亲一样。” 提到云烟,陆远先前的气势,便如同被一盆水浇灭了一般,“你祖母她老了,老了糊涂些,你们做晚辈的,让着她一些又何妨?” “老夫人她可不糊涂,她在荣寿院里精于算计,手都伸到长公主府了,哪里有糊涂的样子?” “你!” 陆远说不过陆君砚,深深吸了口气,都说男孩儿不听话,棍棒底下出好人,可偏偏对于陆君砚,他既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 陆君砚自小就失去了母亲,后来因他照顾不周,才瞎了一双眼,他心中对他有愧,对云烟有愧。 气着气着,他看着陆君砚就笑了,“听闻你如今已经是丹阳王了,难怪,敢顶撞老子了!” “你可知圣上此举的目的?” 陆君砚如果是荣安侯府的世子,那就是他陆远的儿子,可他若是丹阳王,便也可以不是陆家的孩子。 陆君砚颔首,他自是知道的。 “那你怎么想?”陆远假装不经意地问,实则他心中紧张不已,陆君砚的眉眼间仍有云烟几分影子,陆家养了这么大,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顺其自然。”没想到陆君砚这般说。 陆远立刻火大起来,“陆君砚,你别忘了你姓陆!” “父亲,皇上召见我时,曾对我说,您的养育之恩,我须得永生铭记,可您驻守边疆,一辈子辛苦攒下来的功劳,也该有人继承。” “他趁我不在,又给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就是我的继承人,用得着他想?”陆远当即拍桌道,气得嘴里说的都是大逆不道之话。 陆君砚还想说话,只见陆远已经抬步出去,嚷嚷着要进宫面圣,亲自问问皇帝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 江知念似有不信,“侯爷入宫质问圣上去了?” 陆君砚点头,“圣上给我封王,除了奖赏我,实则也是为了弥补父亲。” 江知念眨着眼睛,有些不解,只听他解释道,“我若是丹阳王,那荣安侯府世子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日后,这个位置,也该留给真正的陆家人。”这样一来,荣安侯的爵位,也可以留给荣安侯亲生骨肉。 恍然大悟的江知念道,“难怪侯爷这般生气。” 皇帝要跟自己抢儿子,能不生气吗? 第328章 他的处境 可话到此处,也让江知念想到,绥帝是想要认回陆君砚这个儿子吗? 还是说只是给荣安侯再选一次的机会? 倘若绥帝是想要认回陆君砚这个儿子,他成了皇子,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只是这些心事,她都没有告诉陆君砚,待她自己想明白。 - 陆远入宫面圣直到傍晚才回来,翌日清晨,便当着众人的面,把江知念一个人单独叫去了陆家祠堂,陆君砚皱眉想要制止,被陆远一句话打了回来。 “恒儿日后会留在京城,圣上给他安排了个差事,君砚,你带他去熟悉熟悉。” “父亲,知念她——” 所有人都知道,陆远这是要清算之前的事情了,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只有陆君砚敢站出来说话。 “陆君砚!”陆远沉声呵道,“反了不成!” 江知念出声道,“恰好我也有话同侯爷说,世子你且去忙。” 陆君砚拉住她的手,江知念知晓他担心自己,要护着自己,可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先顺着荣安侯,当着这么多面,无论是陆君砚赢还是陆远赢,只会叫下人猜测,看了笑话。 陆君砚赢了是忤逆不孝,陆远赢了,也拂了陆君砚这个世子的面子,江知念定然不可能瞧着事情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此事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她像是安慰一般,拍了拍陆君砚的手,叫他放心,随后才跟着陆远去了祠堂。 陆氏祠堂现在空旷得很,上供奉着一排排牌位和各路神像,中间摆放着跪拜的蒲团。 江知念刚跟了进去,外头便有侍卫将祠堂门合上,江知念听到关门的声音,若有所思地看向陆远的背影。 只见他自己先上了香,随后转头,沉着脸呵道,“忤逆不孝,还不跪下!” 江知念走了两步,到了蒲团前,却停了下来,没有再多走一步,也没有跪下去的意思,她抬眼看向陆远,“还请侯爷明示,知念为何要跪?” 陆远本就凶,少见他这般说话,还不害怕的女子,不仅不怕,还敢违抗他的话。 “倘若侯爷是让我来拜见陆家列祖列宗,承认我这个儿媳,我在侯府做的事情,那我的确该跪;可要是侯爷是觉得我因做错了事情,或是忤逆长辈,罚我跪在此,那我不跪!” “你觉得你没错?”陆远声音冷沉,眸光如鹰。 祠堂之内气压低得不行,江知念转眸不再看他,反而扬了扬下颌,“我何错之有?忤逆长辈?是长辈不仁不慈在先!” “侯爷说的若是这个,那就恕知念也不能从命,可能是观念不同,我不觉得这是忤逆长辈。” “油嘴滑舌!” “老夫人君砚的祖母,你却忤逆刁难于她,即便你不喜欢老夫人,可又考虑过君砚,你要让他与你一道背上不孝的骂名吗!” 江知念嗤笑一声,“那老夫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又考虑过世子?” “荣安侯常年在外,明知老夫人不喜欢世子,却一味便帮老夫人说话,侯爷又可曾考虑过世子?侯爷要做个孝子,却也不能半分不考虑世子的处境!” “我未曾嫁入侯府时,京城谁都能对着他评头论足一句,其中若没有侯府的首肯,难道他们敢吗?” “侯爷,正是因为老夫人是世子的祖母,这些年来,他所受的委屈,对您只字未露,因为世子不想让您为难。” “可老夫人呢,倘若当真在乎您,在乎世子,又怎会写信去盼着您与世子父子之间反目成仇?” “因为老夫人是世子的祖母,无论老夫人行事多么荒谬,世子也一忍再忍,只是怕您难做。” “侯爷是当真一无所知,还是明明知晓,却不在乎呢?” 虽然从陆君砚的话中,江知念听得出荣安侯对陆君砚的付出,并不逊于任何一位父亲,可人无完人,在这方面,他的确让陆君砚受了不少不必要的委屈。 陆远没想到江知念会说这样一大段的话,听着她说京城之人嘲弄瞧不起陆君砚时,他心中一痛,想到陆君砚也许受了委屈,却因为顾及自己,从不曾说出来时,心中更是泛起异样的疼痛。 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他想说自己并非不知晓,只是五大三粗的男人,的确没有想到内宅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想着君砚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母亲再如何,也不会…… “不管侯爷在不在乎,我在乎,我既然嫁给了世子,便不会再让世子过之前的日子,外人想要伤害他不行,家人更不行!” “知念忘了,侯爷常年不在京城,恐怕不知京城中都说我手段了得,现在谁胆敢当着我的面非议他一句,我便不会像对待老夫人这般留情。” 江知念不仅表明了自己态度,更想告诉荣安侯,对朱氏,她还是留了情面的。 陆远哑然,盯着江知念看了半天,江知念被看得心中发毛,生出几分紧张来,荣安侯不会动手? 忽然,陆远失笑,“没听过你的名声,眼下也见识了。” “我不过说了一两句,你便长篇大论起来。” “让君砚受委屈一事,是我考虑不周。但老夫人之事……” 江知念手心有了汗意。 “我也没有当真怪你。” 江知念从刚进来那一刻开始,便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何自己觉得奇怪。 陆远让人把祠堂门关上了,他如果当真起了罚自己给朱氏出气的心思,自然要把门打开,叫府上都来看到。 但他没有。 “君砚自小没了娘亲,本侯不在京城,的确疏于照顾,有你在他的身边,本侯放心不少。” “侯爷不怪我?那之前……” “为人子女,孝和愚孝的尺度太难把握。做做样子罢了。本侯可不止单单对你,君砚也被我叫去说了一顿。” 第329章 贸然拜访 虽说如此,但是陆远让江知念只身来祠堂,的确有事同她说,“但本侯有两件事,希望你能同意。” 江知念道,“侯爷请讲。” “再怎么说,老夫人乃是本侯母亲,为陆家孕育子女,陆氏族谱之上,应当有她的名字。” 虽说朱氏损害了陆家的利益,但就如同朱氏所说,整个陆家一脉,都是由她的儿子,荣安侯的功勋,才有了今日。 荣安侯保有一定私心,是可以理解的。 况且,她当着众人的面揭露朱氏恶行,朱氏威望已远不如从前,而眼下,她又的确还是陆君砚的祖母。 “侯爷说的是,我答应。” 江知念对此没有过多的话。 却在陆远说到第二个条件时,叫她脸色一变,陆远原以为,母亲的事情,江知念会更加抵触,没想到她轻而易举松口。 “第二件事,是关于朱家的。朱尽山已死,恩怨已去,听闻朱尽山唯一的嫡孙朱决是你带走的?” “若是能将朱决交给老夫人,她也能有些慰藉。” 朱氏是想替自己的弟弟将唯一的孙子养大? 江知念冷冷一笑,脸上没有一丝温度,“此事,我不同意!” 陆远眉毛一皱,心中嘀咕,陆君砚娶的这个世子妃,是不是有些太强势了?“朱尽山的死,还不能令你满意?” “侯爷这话,我却听不懂了,什么叫令我满意?朱尽山贪婪成性,害了多少人?贪墨受贿,中饱私囊,死有余辜!他本就是要杀头的,如何算恩怨已去?” “若说一报还一报,朱决设计侵犯皎皎,他也应该承担自己的因果。” “这件事是老夫人让侯爷来同我说的。”江知念不必猜,也能想到。 “侯爷不妨告诉老夫人,那日朱决在长公主府的所做作为,多亏了老夫人她的教导!看在世子面子上,我才没有追究到老夫人身上,但是朱决我绝不可能交给她!” 听闻皎皎的身子这些日子还没好透,像是被人抽干了气血一般,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养回来,她怎么可能放过作恶的人。 她要日日折磨朱决,让朱决这辈子都活在忏悔之中! 陆远还想说话,江知念却福身一礼,“侯爷恕罪,我累了,若再不回去,世子该担心了。” 此事是她的底线,她没有资格替皎皎去原谅任何人,就算是荣安侯亲自同她说,她也不会同意,强硬地出了祠堂,陆远也没有再拦她。 荣寿院中,朱氏还殷切地等着陆远的消息,看到陆远进来,她当即迎了上去,“怎么样?决儿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陆远刚毅的神情稍稍柔和了一些,“母亲,明日我便让陆氏族老们都来一趟,将您的名字添回族谱。” “好,好!还好有我儿!”朱氏笑道,心中不免得意,“否则还不知要如何被那恶妇欺负!” 陆远听到此话,有些无奈,他道,“母亲,儿子知晓因为云烟的缘故,你一直不喜欢君砚,但他毕竟是我们侯府世子,我的骨肉,知念是他的世子妃,您能不能不要再与她过不去?” 正高兴的朱氏听了此话,神情急转直下,她瞪了瞪双眼,“我与她过不去?” “不孝子!她都欺负到你母亲头上来了,你还帮她说话!刚才在祠堂,她和你说了什么?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 朱氏说着,又哭又骂,伸手捶打着陆远,陆远只能任其发泄一会儿,然后扶着朱氏坐了下来,“母亲!是儿子说错了话,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可朱氏听他这话,对朱决的事情有了一些预感,她忙问道,“那决儿呢?她可答应了将决儿带回来?” 陆远长叹一声,“母亲,朱决招惹到的是镇国公府,并非是江知念可以决定的。” 果不其然。 朱氏呆楞了一秒,当即趴在桌上开始哭起来,悲痛欲绝的模样,一面又控诉着江知念和陆君砚没有良心。 后又指着陆远道,“你也是个不念旧情的,现在我每每闭眼,就能看到你舅舅满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让我行行好,救救他的孙子!” “我阿弟就这么一个孙子!” “她这是要我朱家断后啊!好一个恶毒的女人!” 听着朱氏越骂越难听,陆远终究是听不下去,他霍然起身,看了一眼母亲,“够了母亲!您已经是陆家的老夫人,朱家怎么样,与您有什么关系?” “这都是朱家人自食恶果!” “难道你要为了朱家,将整个侯府都拆散了不成!?” 朱氏捂着心口,颤抖着手指着陆远,她原以为让儿子回来了就有人撑腰了,谁曾想自己的儿子也不帮着自己! “你个白眼狼!为了云烟的儿子,连自己母亲也敢忤逆!” “这又关云烟什么事情!”陆远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为了外人,将自己家搅得一团乱,朱尽山贪墨受贿赚了多少脏钱?却没有一分给了母亲! 母亲却还要为着朱家做事!不惜脏了自己的手,脏了整个侯府! 与朱氏说不明白,他转身离开了荣寿院,出去寻个清净。 - 却说,此后荣安侯也没有再为难江知念,更是因为有陆秦恒接手府上的一些杂事,叫江知念空余了一些时间出来陪陪江枫。 另一方面,祖母的生辰就要到了,她也极为用心地为祖母准备起贺礼来,只是选来选去,皆不如意,陆君砚沐浴完,正自己绞着头发,心中怀念之前眼疾时,江知念给自己绞发的时候。 眼下他可不敢多说话打扰正与折柳商讨的江知念。 也在为她寻思起来,他的私库里有一尊金丝玉菩萨像,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这个,他正要提议,只见扶光进来禀报,“世子妃,大公子来了。” 闻声,陆君砚眸光一沉,陆秦恒?他怎么不记得陆秦恒和知念已经熟悉到,可以贸然拜访的程度了? 此时两人也不在寝屋,陆秦恒两步就能走进来了,陆君砚正不满着,结果江知念见他自己绞着头发,没办法体现自己的体贴温柔,赶紧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夺过陆君砚手中的帕子,假装替他绞发。 陆君砚:…… 陆秦恒进来时,正瞧见这一幕,眼眸一垂,拱手礼道,“世子、世子妃。” “大公子多礼。”江知念道,正要放下手中的帕子,陆君砚却拦住她,故意道,“还没干,继续。” 第330章 心思不纯 江知念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心道此人怎么还顺坡下驴呢?却又不得不照着做。 接着,陆君砚慵懒地往后靠了靠,在不经意间,打量着陆秦恒,“大哥怎么来了?不是找我的?” 这话问得巧妙,此时天色尚早,陆秦恒一定是以为陆君砚不在,才故意选了这个时间来,可怪就怪在,他为何要单独来找他名义上的弟媳呢? 陆秦恒从容道,“今日与府上管事谈事,听闻世子妃在为江老夫人准备寿礼,恰好侯爷从边关带了些成色不错的东西回来,正放在我那里。” “世子妃若是为此发愁,不如去选上几件,图个新意。” 陆君砚听完,不屑地掀了掀唇,图个新意?不过是从边关带回来的东西,难道就一定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好东西他没有,他私库之中多的是! 要什么没有? 轮到得到他给知念分忧? “哦?有些什么?不过想来江老夫人不喜欢边关的粗旷之物,大哥还是留给自己。” 江知念点点头,“祖母的确更喜欢文雅精细一些的东西……”陆君砚唇角稍勾,可下一瞬他便笑不出来了。 “不过我却想去看看,有没有祖母没见过的,或者给枫儿挑两件拿去玩,他正是皮的年纪。” 陆君砚沉脸,又耐心对江知念道:“都是寻常之物,有什么不一样的?我的私库里也有。” 陆秦恒淡淡一笑,“有些东西世子可不一定有。” 闻言江知念将手中帕子一放,当即决定跟着陆秦恒去他院子里挑选挑选,江知念出去后,云初才从外头进来,不时往后望去,“世子,世子妃怎么同大公子走了?” 陆君砚冷睨他一眼,“还不跟上去!” 这个陆秦恒究竟想要做什么?陆君砚自然知晓,知念并非是为了挑选礼物才去,恐怕也是想要探明陆秦恒的目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江知念总是这般以身犯险。 …… 陆秦恒的院子坐落在侯府较为偏的地方,除了占了个大字之外,其中装饰几乎看不出来他是侯府的公子,虽说陆秦恒只是个养子,但也不必这般区别对待。 更何况,朱氏之前邀请刘杏儿那些女子来小住时,所安排的院子都比这个要好些。 “让世子妃见笑了。”陆秦恒将她引入后,亲自为江知念倒了一杯茶。 随后,让下人将从边关带回来的几箱新奇玩意儿都抬了出来,供江知念慢慢挑选。 接着便足足抬了十几抬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式琳琅宝物,江知念来了兴致,便一一看去,陆秦恒倒是坐在那处,眼中带笑看着江知念这幅样子。 他见江知念拿起一把镶嵌了红宝石的匕首,刀刃锋利,散发光辉。 “这是我在敌营得到的匕首,听说他们的将军,就是用这把匕首割密探的舌头的。” 江知念拿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陆秦恒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抱歉,吓到世子妃了。” 江知念轻轻一笑,她怎么觉得陆秦恒是故意的呢? 随后陆秦恒又给她介绍了许多东西的来历,其中的确有几样好东西,只是江知念都没有选,而是选了一件不起眼的一块木雕。 “这个倒是有趣。” 陆秦恒目光落到木雕之上,有一些惊讶,因为这块木雕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而是他自己亲手所雕,因他技术不精,具体雕的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大辨别得清楚。 江知念怎么会选中这个东西? “鱼目混珠的东西,世子妃还是选些别的。”他开口。 但江知念十分坚定,“这个木雕样子的确不怎么样,不过所用的木头是罕见的沉香木,用此磨串珠子倒是不错。” 既然她一定要,陆秦恒不好再拒绝,让下人将这木雕和一些首饰一道送去了琳琅阁。 “这些首饰我也用不着,不如给世子妃。” 江知念对这些不感兴趣,但陆秦恒已经让人送去了,便只能道,“一会儿我让扶光按照市价将银钱送来。” 陆秦恒道,“这些东西本也不是我的,是侯府的东西,不必如此见外,总归都是要归于侯府的。” “一码归一码。” 陆秦恒无奈一笑,“初次见世子妃,我这个做大哥的,还没有给你见面礼,全当见面礼。” 见面礼也太过贵重了,江知念却转身拿起方才第一次拿的匕首,“大公子若定要赠我见面礼,便以这匕首做见面礼。” 这更是叫陆秦恒十分意外,“这匕首可沾了血。” 甚至匕首柄上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只见江知念套出自己的手帕,沾了一点茶水,将血迹擦拭干净,“无妨,我就喜欢开了刃沾了血的匕首。” 陆秦恒眸光微微一变,压下眼底的暗潮,江知念假装看不见,起身道,“今日多谢大公子招待,我先告辞了。” 可她却没看到地上四处乱搁的箱子,撞到了其中一角,人也没有站稳,好在陆秦恒眼疾手快,堪堪扶了她一把,“小心!” 江知念站稳后,赶紧后退一步。 “多谢大公子。”她抿了抿唇,当即绕开箱子往外走去,陆秦恒一边收回手,一边回味着刚才手接触到的细腻。 眸光深深看向往外的身影,语气变得难以琢磨起来,“世子妃回去了可要当心些。” “世子身患眼疾,怕是不能及时顾着你。” 背对着陆秦恒的江知念,眼底褪却了刚才装出来的青涩与不知所措,眼眸微垂,唇角有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佯装身形一顿,匆匆离开了陆秦恒的院子。 这个陆秦恒,心思果然不简单。 第331章 相互利用 直到完全看不见江知念的身影,陆秦恒才吩咐道,“这些东西,都抬出去。” “大公子,这里头还有许多好东西,不如属下替您给老夫人、二夫人送些去?老夫人那里,千万不能怠慢了。” 陆秦恒唇边挂着冷笑,“不用了。” “大公子……也不知您怎么想的,该讨好的人不讨好,将好东西都给世子妃有什么用……” “老夫人与世子妃不对付,若是这次能扭转老夫人对您的态度,日后在府上,也更好立足,也免得叫世子那个患了眼疾的压您一头。” “今日你的话太密了。”陆秦恒给了下属一个警告的眼神。这么些年,荣安侯府有几个看得上他的?全当没他这么个公子在。 他凭什么要热脸贴她们的冷屁股? 朱氏和陆白氏在他小时候,可没少给他白眼和苦头吃!比起她们,陆君砚都显得没那么碍眼了。 手下出去后,陆秦恒一边喝茶,心中慢慢浮现起幼时的记忆,明明自己和陆君砚都是父亲的儿子,却因为自己的母亲身份低贱,侯夫人腹中正怀有陆君砚,便说他是抱养的养子! 即便自己只是个庶子,那陆君砚身有残疾,凭什么被封为世子的是他! 想着想着,茶杯碎在他的手里,滚烫的茶水洒落一地,可陆秦恒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转眸看向桌上一方浅黄色的手帕,手帕上黑红的血迹打乱了整张帕子的干净柔美。 可他却丝毫不嫌弃,将其拿起来攥紧在手中。 - 江老夫人的寿宴办得格外热闹,一是因为江程隐约感觉到他母亲身子每况愈下,只怕没有几个寿辰可过了,二则是这段日子,江府又有了新的生机。 经过江若蓁搭线,江若祁现在彻底在太子手下做事,最近几件事情都办得漂亮,连带着江程在太子面前都得脸,因此今日的江程可谓是满面春风。 倒是江若祁,现在的性子比起之前,少了浮躁,多了阴沉。他在暗处,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似乎在寻找什么。 直到看到一抹淡紫色的身影进入他的眼帘—— 江知念一手拉着陆君砚,一手牵着江枫,见到江枫外裳敞开,她放开陆君砚的手,蹲下身去为江枫整理衣裳,美眸中像是落满了星星一般温柔,抬着眼问,“方才我教你的,你可都会了?” 江枫点头,“大姐姐你放心,我早就回了,再说了,老师也教了我,对了,老师今天会来吗?” 说起温长安,江知念倒觉得最近的确没听到温长安的消息,“那我就不知晓了,你让芒种拿的是什么?” “我给祖母准备的贺礼。” 江家的来往下人,一时间看到两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竟有些感叹。 特别是小公子,小公子的变化太大了!以前的江枫,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一双眼睛,总是低垂无神,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可现在已经全然不同了,那双眼眸黑亮亮的,举止之间,简直就是哪家养出来的贵公子的气质。 江知念满意地点点头,重新起身,陆君砚则迫不及待又握住了她的手,几人就如此越走越远。 …… “阿兄,你怎么在这?”江若蓁的声音从江若祁身后响起,她的余光自然也看到了江知念,难不成江若祁还对江知念有兄妹之情? 江若祁闻声,皱着的眉头在转身之际完全压下,江若蓁是跟在太子的身后,而太子的目光,也在此刻越过他,落到江知念和陆君砚身上。 两大一小,身后跟着几个奴仆,这情景仿佛是一家三口一般和谐,却又如同针一般狠狠扎进沈怀安心里。 “太子殿下。” “孤今日带着你的两个妹妹来贺老夫人寿辰,你与若蓁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说,孤先去前厅,你们聊。” 沈怀安说完,便顺着方才江知念过去的方向去了,江若蓁再恨,也只能留下来,其实江若蓁和江若祁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已经随着江若蓁说的恶心,再没了兄妹之情。 更别说,有许多话说,不过是太子让他们留下来,便只能留下来。 想来是有事情交代他。 江若蓁将一个玉瓶交给他,“如今江府都在阿兄的眼皮底下,府上的人也都听你调遣,这药,阿兄找机会放入江知念杯中。” 可江若祁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他眸光一动,抬眼看向江若蓁,“什么意思?” 江若蓁见状,便知道他心中还对江知念有一丝兄长的情分,不禁觉得可笑,心中也沉闷不已,江知念那般对他,他尚念及两分情面,自己不过是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就叫他这般生疏冷漠。 “阿兄觉得是什么意思?” “祖母最心疼的就是江知念,你想将祖母的寿宴搞砸不成?”江若祁质问道。 江若蓁冷哼一声,“都是太子的意思,若不是你对太子有用,哪有今日,阿兄不谢谢我便罢,竟然心疼起江知念了?当初,可是他把你关在白马寺后山的屋子里,任人糟蹋!” “阿兄的名声毁于一旦,也全拜她所赐!江若祁,事到如今,你还在为她考虑?” 被提到痛处的江若祁眼中全是阴翳之色,他一把夺过玉瓶,“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置喙。” 他转身就走,可刚走了两步,又走了回来,声音阴冷,“还有,你我之间相互利用,我不欠你!” 虽说是江若蓁为他和太子搭线,可太子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只有他去做,最放心。 这也是江若蓁对于沈怀安的用处,所以两人相互利用,没有谁更高一等。 …… “丹阳王、丹阳王妃到——” 随着唱礼声响起,所有人都朝门口看去,只见江知念扶着陆君砚,跨入门中,她无心四处看,抬首便看向为首的江老夫人,“祖母!” 第332章 祖母寿宴 江老夫人期盼看到江知念如同小时候那般,不顾一切地朝着她跑来,扑入她的怀中,可这一切,终究只存在于记忆之中,记忆中小小的身影,在此刻渐渐变大,和江知念的身影渐渐重合。 如今的江知念出落得落落大方,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孩子气,对江家,也没有了当初的熟稔和亲和,只是淡淡的,如同外来的宾客一般,朝着她行了个周全的礼。 “念念——” “大小姐您可终于来了,一大早老夫人便盼着您来。”朱嬷嬷连忙上前,将扶光手中的贺礼接过,江老夫人也直接起身来拉江知念。 看着祖母红起来的眼眶,江知念唇角带着笑意,“祖母,今日是您的寿辰,可不许掉眼泪。” “你多久没回来看祖母了,只怕早就忘了祖母!”江老夫人细细打量着江知念,心中更是酸涩不已,她听闻了荣安侯府的一些事情,吃不好也睡不好,就担心念念在侯府受欺负,吃了亏。 陆君砚再怎么像是块狗皮膏药,此时也识趣地没往前去,只是招呼了一声,就到席间落座了。 看他走了,江老夫人才悄悄拉着江知念问,“听说世子的那个祖母,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没吃亏?” 江知念则笑道,“祖母,我可是从小就跟在您身边学的,您不信我,还不信自己?” “你才学到哪到哪?” “念念,你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祖母便跟你说,若是他侯府不好生对待你,只管回家来!” “谁也不敢多说你一句。”江老夫人说着,看了一眼陈氏。 其实陈氏也很想念江知念,只是她写给江知念的信也好,她想让江知念回家来看看也好,都被江知念退了回来。 明面上她有两个女儿,如今却像是没有女儿一般,江若蓁入了宫杳无音讯,江知念更是搭也不搭理她。 再看看那两个妾室,宋氏身边有孩子,郭姨娘也怀了身孕,只她孤零零的,心中没有不后悔难受的。 想起来曾经那个知心小棉袄,如今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她,她脸上便维持不住笑意。 江知念则让祖母放一百个心,况且,陆君砚现在是丹阳王,在侯府住得不开心,大不了搬出去就是,她自己也还有宅子呢。 要说起来江知念如今的日子,可比曾经住在江府要自由舒服得多,没什么拘束不说,更没有打着亲情的幌子,做伤害她的事情。 以长辈的身份处处强压着她,压榨着她。 在侯府过的不开心,便回自己宅子住就是。 许是祖母也想到了这里,一下子变沉默起来,终究是江家寒了念念的心啊! …… 陆君砚刚落座不久,沈怀安就进来了,他贵为太子,周围人的注意力又立刻被他吸引。沈怀安一眼就看到他单独坐在那处,旁边是给江知念空出来的位置。 沈怀安走到陆君砚身前,“还没恭喜世子。” 云初在一旁提醒,“是太子殿下。” 陆君砚起身拱手,“臣——” “孤可受不起,世子如今已是丹阳王,就是不知世子顶着这个头衔,又有世子妃在侧,觉得自己配不配?” 原本和煦的声音,也在此刻话锋一转,变得格外冷淡,目光更是直指陆君砚的眼眸。 沈怀安今日这是藏不住了?陆君砚稍有些疑惑,他深知沈怀安心中所想,但以往都藏在心里,今日怎么不顾及周围的人,就如此大剌剌地说出来了? 陆君砚不知,这是因为沈怀安见到那温馨的一幕,深受刺激。 “本该去浔州修渠之人,是孤。孤为此准备良久,与工部挑灯夜谈才拟定好的修渠计划,陆世子不过是跟着走了一遭,便轻易夺去了这份功劳。” “还有……” 陆君砚挑眉,“还有?” “还有江——”沈怀安想说,还有江知念,明明是他的太子妃,明明从一开始她喜欢的是自己,想嫁的也是自己,只差一步,江知念就是他的了! 偏偏被陆君砚夺了去! 无论是修渠功劳还是江知念,本不属于陆君砚,如今都是他的,他一个瞎子,他如何配!? 只可惜,这话被陆君砚打断,他才到沈怀安想说什么,可他一旦说出来,无异于又将知念推向了风口浪尖。 “太子殿下慎言!” 太子质疑他的能力他能忍,却不能看着他伤害知念。 沈怀安将话又收了回去,他看着双眼无神,只能依靠别人才能堪堪站起来,与他在平齐的高度,又觉得自己方才那些怒意和嫉妒很可笑。 陆君砚与他相比,是如此的可怜、可笑、可悲! 他没有一点比的上自己! 沈怀念嗤笑一声,像是将一腔的情绪化作云烟,情绪也变得平和起来,“不过是与你开一个玩笑,孤今日高兴,才多说了两句,陆世子不要介意。” 陆君砚薄唇微抿,没有说话,沈怀安便往一侧看去,只见不知何时,玉竺和江知念一同走了过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果不其然。陆世子不仅加官晋爵,还多了个美人在侧,孤可当真是羡慕啊。” 他刚说罢,不管陆君砚,而是侧身看向玉竺,“玉竺公主,听闻你仰慕陆世子已久,只可惜差了点时机,还不前来给陆世子敬一杯酒?” 说到此处,沈怀安目光缓缓移到江知念身上,他眼中的挑衅、嘲弄尽显,他就是要当着江知念的面,让她好生看看,当初放弃他所嫁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一杯酒而已,世子妃应当不介意?”沈怀安慢条斯理道。 随着沈怀安话落,当即有人端着酒壶和酒来,玉竺只能上前,倒了一杯,软软地坐在了陆君砚身边,举止亲密地凑上去,“玉竺敬世子一杯。” 江知念眸光极淡,知道沈怀安就是来找不痛快的,“今日是臣妇祖母的寿宴,世子怎好喧宾夺主?” 她走到玉竺身侧,用力将她拉了起来,“喜欢敬酒?去给我祖母敬一杯。” 又看向沈怀安,“太子觉得呢?” 沈怀安咬牙一笑,“陆世子加官晋爵,不喝一杯实在说不过去。” “世子眼疾未愈,这一杯,臣妇替世子喝。”江知念接话道,她从玉竺手中夺过酒杯。 第333章 喝哪一杯,选谁 沈怀安眸光一沉,“丹阳王妃这么快就不把孤的话放在眼里了?” 玉竺的目光紧紧落在江知念的酒杯上,她一把握住江知念的手,阻止她一饮而尽,还想抢过酒杯,语气紧张,“世子妃,这是我敬世子的,不是给你的!” 江知念不与她争执,手微微一松,玉竺一个踉跄,杯中酒水便倾倒而出。 索性,她让人倒了一杯清茶来,“大夫说了,世子眼疾不适合喝酒,殿下非要强人所难?” “一杯薄酒而已,江知念,荣安侯府这点面子都不给孤?”沈怀安沉声叫着江知念的名字,可到后面,他的眸光慢慢移到了陆君砚身上。 一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男人,令人瞧不起! 陆君砚自然接收到了沈怀安的挑衅,太子向来看不起自己,今天却一反常态地关注他,看来没安什么好心。 “太子言重了,只是臣受不起一国公主所敬之酒。楼兰的君王,知不知道玉竺公主在大绥如此任人差遣?” 陆君砚当着众人说这话,对于玉竺来说,的确太重。 仿佛当众被人掴了一巴掌!玉竺紧紧握着酒杯,强忍着泪意,深深呼吸一口。 沈怀安继续道,“并非孤差遣玉竺公主,谁人不知,玉竺公主早已心属陆世子?痴情如此,令孤也感动。” “今日孤便为玉竺做个主,玉竺,你再给陆世子倒一杯酒,看看他究竟喝你的酒还是世子妃的茶,若是陆世子选你,世子便能抱得美人归,可世子若是不喝你的酒……你便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玉竺咬唇,应了下来,同一个酒壶,同一个酒杯,她再次添满,随即来到桌前,声音轻柔软媚,“玉竺敬世子一杯,请世子怜惜。” 说完,玉竺抬眼,她知道陆君砚看得到,所以她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眼神,希望陆君砚能喝她这一杯酒,一定要喝她敬的酒! 陆君砚不做理会,她又看向江知念,江知念并未说什么话,只是将茶搁到了桌上,想要喝那杯,都是陆君砚的选择。 众人呼吸仿佛凝固了一般,目光都落在陆君砚身上,看他究竟要选哪一杯,喝茶还是喝酒,江知念还是玉竺。 旁人只当个茶余饭后的八卦闲谈来看,可陆君砚知晓,这鸿门宴,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或许就不是选茶还是选酒那么简单,而是……生或者死。 陆君砚薄唇微勾,可是,不选江知念的事情,他做不到。 几乎没怎么犹豫,陆君砚伸手摸到了茶杯,“承蒙公主错爱,这酒我就不喝了。” 玉竺看向那杯茶,着急得将酒往前递了递,“世子!还请给我一个面子!” 陆君砚的手微顿,玉竺咬了咬唇,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可下一刻,陆君砚便端起茶杯,温热的茶水混合着异香流淌入喉。 玉竺双眸睁大,整个人僵愣在原地,而她的身后,看到这一幕的沈怀安,似喜非喜,似怒非怒,佯装轻叹了一声,“玉竺公主,日后便打消这个念头。” 闻声,玉竺整个人跌坐在地,旁人看来,玉竺不过是求爱不得,变得失魂落魄,后又被人扶了下去。 席上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江知念压低声音,靠近陆君砚,“世子身子可还好?”声音之中,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紧张。 陆君砚淡淡一笑,“我没什么事。” 江知念眸光落在桌上还剩半盏茶的茶杯上,眸光微垂,“我已让扶光回府请师兄前来,若是身子哪里有异样,千万别硬撑。” “今日可是你祖母的寿辰。”他言下之意,便是不想寻晦气。 “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寿辰的事情! 听江知念这般关切,陆君砚便忍不住勾唇,桌案之下,他伸手握住了江知念的手,随后捏了捏,“我有分寸。” ……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荣安侯府所赠的金丝玉菩萨像刚出来,就让在场的人惊叹不已,这尊菩萨像,至少有半个人那么高,通体金丝玉所塑,价值不知几何! 不愧是才被封的丹阳王,当真是大手笔。 在此之前,最令人赞叹的是江若蓁所送的礼物,心意谈不上几何,但也十分贵重,是她从太子那里讨来的。江若蓁还没得意多久,便被江知念压过风头,心头实在不快。 不过一想到,陆君砚将死,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江知念,将会被圣上迁怒,她心头的不快就减淡两分,看向江知念的目光,便充斥着幸灾乐祸。 江知念才看完江枫送祖母的礼物,祖母对二房的人,天生没有什么亲近,可如此会说话的孩子,谁又会不喜欢? 连忙招手把江枫招到怀里,拉着他说了会儿话。 转眼,就对上了江若蓁的目光,一副:你别高兴得太早的样子。 江知念唇边笑意淡了几分,却没搭理她,转而对陆君砚道,“世子,我出去透透气。” 接着便起身出了正厅。 江府她很熟悉,也用不着下人给她带路,只是问了问玉竺去了什么方向,便一路找了过去,看到玉竺时,她正在凉亭之中。 两面环水,水中是枯烂的残荷一片,一般宾客不会来此,陈氏索性根本没打理。 玉竺看到江知念的身影,立刻出声叫停,“站住!别过来!” 先是一顿,接着江知念继续上前,“算起来,我也曾是这个府上的主人,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江知念,方才去正厅之前,我明明都给你说了,一定要陆世子喝我的酒,你非要和我争什么争?” “你明知道,我不是自愿想要黏着他,为何还如此防着我?” 刚才进去之前,两个人恰好有个碰面,碍于紫扇就在她身边,她没办法细说,只能悄悄说了一句这话。 “你是不是自愿,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 “与你说话真费劲!你还是离我远点,你们大绥皇帝马上就要降罪下来了,我可不想和你沾上半分关系!” “降罪?”江知念佯装不明。 只听玉竺道,“你平时不挺聪明的吗?你那杯茶中被下了毒药!而我的那杯,才是安全的。” “若你还想陆世子能活命,赶紧寻个大夫来!” “生死有命,那是世子自己选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江知念在玉竺面前坐了下来,如此气定神闲的模样,玉竺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女人当真是个狠角色,夫君要死了,还这般冷静。 但下一刻,她忽然反应过来了,难道江知念早就知晓,所以才任由陆君砚喝了她的茶的? 可又觉得一开始江知念非要挡酒的模样,并不像是知晓其中猫腻的样子。 “……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的那杯茶有毒!” 江知念一脸莫名,“我怎知晓世子会喝哪一杯?” 第334章 世子病急 玉竺狐疑地打量着江知念,可若非如此,为何江知念却如同没事人一般?她当真不在意陆世子的死活不成? “世子若是喝了你的酒,你就回不了楼兰了。”江知念缓缓道。 一开始玉竺偷偷跟她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陆君砚喝她的酒,江知念还有些不明白其中缘由,直到沈怀安发难,让玉竺给陆君砚敬酒。 她也曾怀疑过,玉竺这杯酒有没有问题,所以她一开始拦了一下。 但第一杯酒洒在了地上,沈怀安又让她倒了一杯,江知念便隐隐猜出,有问题的可能不是这杯酒。 而是,她让人端来的茶。 这最符合沈怀安的行事风格,陆君砚若是选了玉竺的酒,他便能顺势将玉竺塞到荣安侯府,从而离间膈应她和陆君砚,若是没有选玉竺,而选的是她。 这也是沈怀安最终的目的,他大抵猜得到陆君砚会无条件选择自己,所以才会将毒药放入茶中。 可沈怀安永远也想不到,纰漏出就出在他所用的药,是眼疾的解药之一,虽说单服下其中一枚乃是剧毒,可两枚药都已经被她给了徐闻璟。 沈怀安身上的那枚药,早已被江雪宁换成了假的。而太子想要用此药的消息,也早已被雪宁悄悄递给她了。 所以无论陆君砚选择茶或者酒,大抵都不会出问题,只是她还是警惕为上,让扶光去请了徐闻璟来。 而有太子今日当着众人所说的话,玉竺便成为了一颗废棋,废棋无用,便得以回到自己的故乡。 若是陆君砚选择那杯酒,玉竺便只能继续留在京城,受太子操控。 “可你和世子怎么办?”玉竺焦急的问。 “公主只管放心。”一盏茶结束,江知念只是这样说道,她现在出来寻玉竺,在凉亭同她喝的这杯茶,便是送一送玉竺的。 “祝公主早日与亲人团聚,一路安好。” 就这样,玉竺看着江知念起身,眼前是她给自己倒的那杯茶,直到茶水冰凉,她才回过神来。 …… 当夜,荣安侯府的急报一路送入宫中,直到熄灭的宫灯又一盏盏地亮起,京城郊外的马车,才被放行,马蹄声急促,与通往宫中报信人的脚步声一般。 “世子病急——” “世子病急——” 今夜,绥帝原本宿在淑妃宫中,总管不顾阻拦,将消息禀报给了绥帝,绥帝立刻更衣,又将整个御医院的人都派去了荣安侯府。 淑妃从未见过如此慌乱的绥帝,临走时,还是她提醒道,“皇上,您的鞋穿反了。” 皇帝都被惊动了,可想其他宫中的人,自然也睡不了一个好觉,恰逢外面狂风大作,惊雷阵阵,红豆被叫起来燃了烛灯。 “娘娘,还是半夜,您这是做什么?” 皇后匆匆更了衣裳,“去藏经阁抄经书。” “可是现在外面风雨交加,实在不便于行!”未央宫的门刚被推开,狂风席卷而入,扑面而来,高帘卷飞,皇后身上的华服都被吹得猎猎作响。 接着是雨点被吹到身上,冰冷刺骨。 已经是初冬,怎会有这么大的雨? 可皇后却很是坚定,“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荣安侯府世子病急,陆世子乃皇上义子,皇上定是忧心不已,本宫要去藏经阁抄经祈福,为皇上分忧。”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直劈而下,几乎将整个未央宫照亮…… - 荣安侯府。 任大雨滂沱,陆远等人寸步不离地侯在门外,屋中只留了徐闻璟和江知念,陆远几次三番想要进来,都被云初劝退,“侯爷,徐先生说了,除了世子妃所有人都不能进去,若是耽误了世子病情,便不好了!” 陆远气急,吼道“本侯不进去悄悄君砚,怎么放的下心?!” “还请侯爷体谅!” 云初仍旧如此,陆远本想硬创,最后还是徐闻璟出来稳住了局面,“侯爷,世子的身体一直是在下在诊治,若是侯爷信在下,便在此静候。” “关心则乱,眼下有小师妹帮我施针便可,侯爷若是进去惊扰到了世子,反倒是添乱。” “你——” “侯爷!宫中派人来了,请侯爷赶紧到前厅来主持大局!” 这下,陆远也不得不先去前厅应付。 目送陆远离开,徐闻璟又折返进屋,与屋外的惊慌失措形成鲜明对比,屋内一片岁月静好。 陆君砚和江知念两人,对坐着下棋。 徐闻璟:“宫里的御医快来了,世子还是上床装装样子。” 闻言,陆君砚却还在思索着下一步棋的落处,江知念却一把打乱将输的棋局,将棋子一一收拢,“世子这出戏就差最后一步了,难道不唱完?” 他这才躺到床上,接着还咳嗽了两声,引得江知念侧目看去,只见此刻的陆君砚唇色苍白,一脸憔悴的模样,还当真有大病的样子。 江知念心中感叹,难怪她这么久都没发现陆君砚装瞎,这个人装病是真的很像。 棋子收好后,她也坐到了床榻旁,伸手在陆君砚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再次问道,“当真没事?其实你喝那杯酒也无妨,我还有法子为你脱身。” 虽然雪宁已经将药换了,可她依旧有些担心出意外。 陆君砚一把握住江知念的手,“我不会选旁人,就算你的茶里当真有毒,我也不会。” 江知念脸色一沉,都什么时候了。 陆君砚赶紧改口,“别担心。今日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你。” 第335章 眼疾也好了 “所以,世子在喝我的茶时,便已经想好了,不装瞎了?”江知念顺着话问道。 陆君砚眼底划过一丝冷意,“五岁时,她便想要我死,因为眼疾我才留有一命得以长大。圣上封丹阳王那日,我便料到了今天。” 皇后绝不允许自己羽翼丰满,威胁到沈怀安的地位,即便他一开始并未想要争什么。 他都是荣安侯的世子了,他能够争什么? 即便他身患残疾,不见天日,皇后仍旧不会放过他,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避的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时,总是知念护着他,迁就他,照顾他。 也该换一换了。 “她越想要我死,我越要叫她因我的存在日日不安……”陆君砚闭了闭眼眸,也在此刻,屋门在此被叩响,江知念一顿,抽出手来,退到了一旁。 御医院的御医尽数都来了,一个一个挨着给陆君砚诊脉。 江知念略有一些紧张,刚才师兄给陆君砚扎了针封脉,眼下御医们诊出的脉象应该与料想的无异,就怕哪个御医医术再高明一些…… 不过一切都如同师兄所料一般,个个御医都没诊出病症,最后只能得出眼疾复发这个结论。江知念松了一口气,正想寻师兄说话,只见几个御医走了过去,似是在讨论该如何对症下药。 外头电闪雷鸣,直至黎明,才停歇下来,御医们出来之时,无不叹气摇头,宫里头也陆陆续续来了三四波人,都是绥帝差人来询问陆君砚病情的,传回去的消息也不大好。 藏经阁内透进第一缕阳光时,绥帝已经下朝,他想要去荣安侯府亲自看一眼陆君砚的情况,却被身边人以不合规矩为由劝阻。 “皇上宽心,皇后娘娘在藏经阁抄经祈福了整整一夜,世子一定会早日好转的。” 绥帝脸色沉冷,皇后不盼着君砚死也就罢了,怎会如此好心?怕不是心中有鬼,以求安宁! “去查一查,昨日尚书府发生了什么。”他不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病就病了! 他也要亲自去藏经阁看看,皇后究竟安的什么心! 藏经阁中,皇后一身素色衣裳,端坐在案前抄写经书。一旁的蜡烛燃了一半,蜡油层层叠叠,凝结在烛台上。 她的旁边放着一杯茶,可是茶水早已冰冷,而皇后一心抄写经书,一口也没有动。 绥帝站定在殿中,这一幕落到他的眼中,仿佛皇后真的是在为陆君砚虔诚祈福。 “听说皇后在此抄了一夜的经书?” 闻声,皇后连忙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不过是想为您分忧,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皇帝垂眸淡睨着她,“人还没有死,怎么就穿上素服了?是在诅咒他不成?” 皇后惶恐,连忙解释,“皇上!臣妾绝没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皇后心中清楚。”皇帝沉声道,眼底浮现出怀疑与疏离,“君砚当年在宫中失足落水,当真只是意外吗?” “这么多年来,朕没有追究不代表朕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臣妾不知您在说什么……”皇后心上沉浮,不敢多说一句,只能装傻。 “昨日江府寿辰,太子为何会出现在江府?” 皇后抬眼,眼眸中饱含泪水,咬了咬唇,似乎受了天大的冤枉,“皇上,妾身知晓您偏爱陆世子,可也不能如此猜忌怀安啊!” “怀安的两个良媛都是江老夫人的孙女,太子前去贺寿,合情合——”绥帝没有耐心听皇后把话说完,大掌狠狠捏住她的脖颈,“合情合理?” 要是君砚出了任何事情,再合情理,他也不会放过她! 绥帝黑沉着脸,正欲说下去,忽然来了个太监,大声喧道,“皇上!皇上——荣安侯府来报!” “陆世子如何了?”闻声,绥帝当即放开了皇后。 那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擦拭着满头的大汗,一边回话,绥帝与皇后的目光都紧紧落在他的身上,“回皇上,荣安侯府传了消息来,陆世子的病情有所好转…眼下,眼下世子已经醒了!” 随着这个太监的话音落下,皇后僵直的背部微微一动,身形都晃了一晃! 怎么可能!? 皇帝沉冷的表情立刻有了转变,“御医怎么说?” “几位大人说了,世子这次急症,是眼疾复发所致,病症来得猛烈,好在世子抗了过去,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世子因祸得福,眼疾已经痊愈!” 桌案上的狼毫滑落,“啪嗒——”一声,绥帝皱眉看了过去。 皇后恍然回神,几乎找不到自己声音,“皇上恕罪…是臣妾疏忽大意……”她忙捡起地上的狼毫,脸色比刚才和皇帝起了争执还要苍白。 “让御医都回来,传朕旨意,让他这几日在府上好好养病,先不必上朝了。” 太监领命下去后,绥帝才转身看向皇后,她虽然盯着经书,只怕心思早已不在此处。 “是朕错怪皇后了。”皇帝声音淡然,丝毫没有愧疚,反而附身拿起皇后所抄经书,仔细端详道,“看来君砚能够因祸得福,还多亏了皇后抄的经书。” 皇后强扯了一个笑意,“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分内之事,有皇上牵挂,世子自然无虞。” 绥帝冷哼一声,把手中的几页纸狠狠扔在皇后的脸上,随后拂袖,“既如此,皇后便多抄几遍经书,待君砚身子大好,朕让他当面谢你。” 皇后指甲几乎嵌入了皮肤,表面却依旧温顺,“臣妾遵旨。” 待绥帝离开后,皇后几乎是瘫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她当即吩咐红豆,“去请太子!” 她的药不可能出问题,那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怎么会毒害不成,反将他的眼疾给治好了?太子究竟是如何办的事情?! 皇后深深吸气,妄图显示镇定,可她执笔之手不自已地颤抖,暴露了她心中的慌乱。 沈怀安此刻还沉溺在温柔乡中,江若蓁昨夜将他伺候得不错,红豆来寻人,还被江若蓁的婢女拦在外面。 红豆一个巴掌扇在那婢女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却叫屋内之人惊醒。 下一刻,殿门被红豆一脚踹开,她绕过屏风入内,一眼就看到一丝不挂的江若蓁惊慌地起身。 “你好大的胆子——”江若蓁怒道。 红豆却目不斜视,看向沈怀安,“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沈怀安满不在意,“这么早,什么事?” 红豆见太子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瞟了一眼江若蓁后道,“昨夜陆世子病急。” “死了没?”沈怀安关心道。 红豆,“眼下陆世子已经无碍,且,眼疾也好了。” “怎么可能?!” 第336章 曾经的贤德妃 太子无暇顾及江若蓁,套上衣服就去了藏经阁,藏经阁内只有皇后一个人的身影,可他单看母后的背影,便觉得十分压抑。 “母后。”沈怀安走进去,皇后缓缓回过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颓败,情绪低落的母后,在他心中,她的母后一向强势、冷静,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从容不迫。 显然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沈怀安焦急地开口,“母后,儿臣听闻……”不等他把话说完,皇后开口道,“红豆,将藏经阁周围的人都遣散,今日本宫有话对太子说。” 沈怀安不解,什么话,要将守在藏经阁外头的人都遣散掉?心存疑惑,可他却没有问出来,等藏经阁厚重的门被重重地合上时,昏暗的烛光在皇后厉声下微微颤动。 “跪下!” “母后!”沈怀安不敢迟疑,红豆说陆君砚不仅没有死,眼疾还痊愈了,他虽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可也知道自己只怕是没办好这件事,才引得母后大怒。 “吴嬷嬷从本宫这里拿的解药,你究竟如何用的?为何陆君砚没死?为何他的眼疾好了?” “母后,儿臣也不知为何,儿臣亲眼看到陆君砚服下了这药!” 皇后眉头一皱,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办砸了!交给沈怀安的事情,他又有几次办妥了? “本宫怎会养出你这样无能的太子!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本宫问你,药一共有两枚,还有一枚在哪里?”皇后质问道。 闻声,沈怀安眸光一闪,“……还有一枚不知所踪。” 到底是皇后生的儿子,她难道能看不出来沈怀安的异常?她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瞒本宫!” 吴嬷嬷将两枚药都偷给了他,怎会不知所踪? “母后是怀疑儿臣将两枚解药都给陆君砚服下了?在母后眼里,儿臣便是这般愚蠢之人?”沈怀安一开始不敢多说,是他将其中一枚给了江知念,让江知念主动回到自己身边。 皇后顺手将手旁的砚台砸到了沈怀安身上,“你难道还不够蠢笨?!” 墨汁倾溅,泼洒在太子淡黄色的衣服上,沈怀安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母后,藏经阁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皇后冷睨着他,“太子不是问本宫,为何本宫偏偏只针对陆君砚一个人?为何本宫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本宫今日就告诉你为何!” “你可知陆君砚的母亲是谁?她母亲既是荣安侯夫人,也是你父皇曾经的贤德妃!” 沈怀安眼中并没有意外,因为吴嬷嬷在偷药给他之时,他便早已知晓这件密闻。让他不解的是,即便如此,那也只是过往,贤德妃早已成为了荣安侯夫人,也已经故去,为何—— “按照云烟出宫的日子算,陆君砚根本不是荣安侯的孩子!他是你父皇的孩子!” 所有的疑惑就在此刻烟消云散,沈怀安瞳孔放大,呼吸也停滞了一般,他摇了摇头,“母后,这怎么可能……” “当年也有风声传出,不过被你父皇和荣安侯联手压下,如今时过境迁,记得起来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沈怀安,本宫处处提防陆君砚,就是担心有一天他将你取而代之!” “他是个瞎子,皇上尚且偏疼于她,现在他眼疾恢复了,你又当如何?!” 沈怀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本宫将云烟扳倒,她留下一个陆君砚,本宫又想让陆君砚消失,为你清路,可是本宫好太子,是如何做的?” “三番四次为了女人,为了自己一时之快!将本宫筹谋好的一切拱手相让!沈怀安!你到底是觉得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太稳固了!” 皇后的话在沈怀安耳边回荡,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心上,等他慢慢回过神来时,藏经阁早已只剩他自己。 他想起自小父皇总是更喜欢陆君砚,总是愿意将他带在身边,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父皇想让自己更加独立,将他培养成高处不胜寒的君王。 或是因为陆君砚入宫落水导致眼疾,父皇心存愧疚! 后来,他知晓了贤德妃云烟,只当父皇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所以偏疼了陆君砚一点。 可陆君砚是荣安侯之子,怎么样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也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沈怀安甚至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可原来,父皇的偏心,只单单因为一个父亲的偏心。 那江知念呢,她如此坚定地弃他,选择陆君砚,难道是因为她早就知晓了陆君砚的身份?于是将筹码都压在了陆君砚身上吗? 走出藏经阁,沈怀安被一股冷风吹得浑身发冷,脚下不注意,竟然踩空了台阶,好在及时扶住了石柱。 原来可笑的人竟是自己…… 沈怀安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可当他再看到一品楼递进宫的信件时,没忍住将整个桌案完全掀翻…… - 宫里来的人都回去后,陆君砚才揉着肩膀起身,连续躺了这么久,浑身酸痛难耐。 江知念给他备了些蜜饯,方才那些御医可是看着他被灌了好几碗汤药才肯走,只怕嘴里都是苦味。 扶光:“江老夫人差人来问世子安好。” “你速速备些东西去江府,告知祖母世子一切安好,不必挂心。另外,再去查一查昨日我的那杯茶,都经过了谁的手。” 第337章 陆君砚更像您儿子 陆君砚捻了一块果脯放入嘴里,酸甜的滋味一下子蔓延到了他的舌根,把方才的苦味完全冲散,他知晓知念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大抵都是太子的手笔。” 江知念眸光浅淡,“沈怀安不会如此了解江府。” 能为太子做事,又了解江府的,只有那么两个人,素日也就罢了,昨日是祖母的寿宴,他们也这般无所顾忌!他们都是祖母的亲孙子孙女,还不如陆君砚一个外人顾及得多。 陆君砚把剩余的果脯都推到江知念面前,太过甜腻的东西,他还是吃不太惯。 傍晚时,扶光回来,只说话已经带到了,神色有些不对劲,江知念问及,扶光却只说没什么。 她便让折柳去探探口风,看看扶光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折柳这一问,还真问出来了,原来是扶光去江府带消息,消息是勉强让下人传进去了,可是扶光却被赶了出来。 江府之中怎会有人不知晓扶光,她被赶出来,是明晃晃地打江知念的脸。 折柳小心翼翼道,“那江府的人还说了,日后江府只有二小姐,没有什么大小姐……” 可分明昨日,她才去了江府。 江知念微微蹙眉,倒不是在意江府对她的态度,而是实在奇怪,像是故意要撇清楚关系似的。 “日后只怕难与祖母见面了。”江知念微叹道,折柳不明所以,唯有江知念知晓,江府已经开始站队了。 他们一定是得了太子和江若蓁的话才敢如此。 “小姐,那日后……” “让半夏告诉张根正,我答应他的,马上就能兑现了。” …… “混账东西!” 随着绥帝的低吼声响起,四角坚硬的奏折也随之砸了出去,沈怀安眼眸一闭,额角传来刺痛,奏折砸到他后,又掉到了地上。 他闷哼一声,将头往地上磕去,“父皇息怒。” “朕让你协查大理寺的案件,竟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今日要不是温长安提前预料到,及时止损,外面的谏官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跪在地上的沈怀安盯着天子皇袍的一角,如果是往日,此刻定是百倍惶恐,虚心受教,可现在,沈怀安神情却淡淡的,任由绥帝宣泄怒意。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麻木得如同一只木偶,直至听到这句话—— “沈怀安,你看看你,哪里有做太子的样子!” 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换,眼眸慢慢抬起看向绥帝,“父皇,此事是儿臣办得不够妥帖,可父皇所说的事情,也没有发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在父皇眼中,儿臣一点可取之处也没有?” 原本就生气的绥帝,此刻眼神更是犀利,“你是太子!你的一念之差,能决定百姓的生死!谁都可以有一念之差,偏偏你不可以!” 天子,就是要承旁人不能承之重!沈怀安明明是太子,却丝毫太子的担当也没有! 沈怀安扯了一下嘴角,“父皇,究竟是因为儿臣是太子,您才对儿臣严苛,还是因为儿臣不是陆君砚?” 一句话,将绥帝问到了,他从未想过,太子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绥帝的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沉下,不是方才那般的气怒,而是更加阴沉,更加失望。 “你还有脸提陆君砚?” 陆君砚大病之事,他心中对未央宫不是没有怀疑,不过看在陆君砚已经慢慢好起来的份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若是此事有未央宫的手笔,难保不会有太子的手笔。 他还没寻太子算账,太子还敢主动提? “父皇所言,都没有发生。您从来只骂儿臣办事不力,可有教导过儿臣该如何行事?” “……父皇政务繁忙,自是没空。可父皇却有空陪陆君砚下棋!儿臣的骑术是太傅所教,陆世子的骑术却是父皇所教,比起儿臣,陆君砚倒更像您的儿子。” 沈怀安将心中的不满都抒发出来,自小父皇的偏宠,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陆君砚是他的儿子,难道自己就不是了吗?为何他总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也比不过陆君砚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若办这事情的是陆君砚,父皇还会如此生气吗?还是暗中派人为陆君砚擦屁股?!” 绥帝眼眸中暗波涌动,怒意在胸口翻腾,最终被他慢慢压了下去,缓缓起身,睥睨着他,“你觉得朕有失偏颇?” 这句话带着千金之重。 太子对视上绥帝,“父皇不觉得吗?这几日,父皇总是有意无意挑儿臣的刺,是怀疑陆世子的急症,是儿臣所为吗?” “沈怀安!滚出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太监总管瞧着这架势不对,赶紧上前来阻止,沈怀安还欲说话,却被使了个眼色。 “哎哟太子殿下,您可少说几句,您先回去!” 沈怀安自嘲一笑,抹了一把额角流淌的献血,深深磕头,“儿臣告退。” 等太子出了养心殿后,绥帝才气得一脚踹在长案上,“他是太子!混账!” “皇上您消消气,太子年纪尚小,不懂得您的一片苦心,程太傅与太子好好说说便是……” …… 东宫之中,御医为沈怀安处理了头上的伤口,他双眸中映着火光墨色,浑身上下透着阴沉。 “父皇,希望陆君砚犯了错,您也能一视同仁。” “让一品楼掌柜去浔州,找这个人。” 得令退下之人走出殿外,恰好碰到江若蓁,行礼道,“蓁良媛。” “太子可在里面?” “回良媛,太子正在殿中,只是……”那人看了看正殿,太子头上有伤,此刻又在气头之上,恐怕不想见任何人。 江若蓁却没等他回话,先一步踏入殿中,“怀安哥哥,若蓁有一事相求。” 沈怀安不耐地抬眼,江若蓁见他额头有伤,连忙上前关心,却被他偏头一躲,“什么事?” 她讪讪收回手,卖乖地一笑,“祖母寿辰那日,母亲跟我说最近身子不适,想让我多留一日,但是当时我顾着规矩,便只能推脱。” “怀安哥哥,臣妾便想着这些天寻个日子,再回去瞧瞧母亲。” 江若蓁为了达到目的,抱着沈怀安的手臂撒娇,可此时沈怀安正是烦心之时,将她的手一推,“你一个妾室,何来出宫的权利?” 江若蓁脸色一白,咬着唇道,“那为何江雪宁就可以偶尔出宫?” “她不一样!”江雪宁是为了出宫学习,为他治病。 “怎么不一样?” 沈怀安耐心耗尽,正想叫她下去,又想起来江若蓁或许是除母后之外,唯一真心待他,不惨半点水分之人。 沉吟片刻,觉得出宫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应下来。 “罢了,早去早回,莫叫母后知晓了。”母后知晓了,又要念叨他。 “若蓁省得。” 第338章 跟我走 江若蓁从太子那里出来后,眉眼间迎合的笑意淡去,将袖中一封皱巴巴的信拿出来再三看了看。 是江知念写给她的。 “三日后未时,杨柳别院,张根正要见你。” 短短一句话,让江若蓁心情忐忑不已,攥着信的手又抖起来。 江知念根本没有问她的意思,只说张根正要见她,分明不容拒绝。 可是江若蓁不敢赌,倘若她和张根正的事情被别人知道,那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想到这里,她立刻就回了自己的寝殿,连忙叫来已经被宋慧罚去冷宫的知画,让知画跟着自己出宫。 原本知画是江若蓁的贴身丫鬟,可因为她实在不想再跟在江若蓁身边,索性故意犯事,得罪了宋慧,被罚去了冷宫。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罚,对于知画来说却如同解脱。 跟在江若蓁身边,不仅要替她昧着良心做事,而且动辄打骂,日子一眼看不到头。 因此被带到江知念面前时,知画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好在江若蓁只是说回一趟江府罢了,她也可以回去见见自己的好姐妹。 等到出宫那日,知画却发现马车并不是往江府而去,正欲叫住马夫,江若蓁拦下她,“你只管跟着我就是。” “小姐,我们这是去哪儿?……我们不是回江府吗?” 江若蓁冷瞥她一眼,没用的东西!“不想死就闭嘴!” 要不是她现在身边的婢女,都对她的过往一无所知,她才不会带知画这个废物在身边,她的过往,不可以再让多一个人知道了。 她握紧手中的短匕首,今日,她一定要将张根正这个后患解决了! - 杨柳别院外,格外冷清,但别院外驻守的侍卫昭示此处的主人身份非富即贵。 江知念蒙着面,身后跟着两人,来到别院门前,她将一块玉玦给了门外的侍卫,门外侍卫查看后,立刻从傲慢变为恭敬,“姑娘,请。” 侍卫将玉玦归还,接过的人却变成了她的侍女半夏。 江知念刚准备跨入别院的门,忽然止步,扶了扶自己的发髻,“我的发簪怎么落在马车了,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半夏等人颔首。 原先侍卫还有两分疑惑,怎的婢女不动,反而是小姐自己回去拿东西。 只听半夏叹道,“今日是姑娘第一次来别院,自然是要将自己收拾妥帖了。” 没过多久,只见她带着簪子回来了,半夏等人连忙跟上,进入了别院。 直至跟着里头的婢女,绕到后院深处,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半夏刚想踏入,便被身前的人一拦,她再抬眼,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江知念,而是江若蓁。 “出去,我要单独和他说。”江若蓁手中的匕首锋利,直指半夏的脖颈,半夏只能退了出来。 门被哐当一声合上。 里头一直未出声之人,正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张根正! 张根正慢慢抬起头,如同锁定猎物一般,看向江若蓁,抬步逼近,“蓁儿,又见面了。” 江若蓁踉跄地推后一步,心里有些发怵,“阿淳,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张根正冷笑一声,看到自己心爱之人,如今衣着华贵,而这些都是另一个男人给的,他心头便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蓁儿,难道你忘了答应我的?” 他力气不小,扣住江若蓁的手,不让她继续后退,咬牙问道,“我没有死,蓁儿是不是很失望?” 江若蓁吓得泪眼朦胧,拼命摇头,“不,不是,我是有苦衷的……” 张根正粗粝的手抚上了她娇嫩的脸庞,如此美好,让他忍不住想要狠狠蹂躏,“苦衷?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人灭口?免得碍了你嫁给太子,飞黄腾达的路!” “江若蓁,你没有心!是我将你从扬州赌场里赎出来,我为了你,不惜杀了自己的未婚妻,与父母反目,私奔出逃!” “江若蓁,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一条贱命!你想要?早说啊!” 江若蓁咬唇,满脸无辜,“阿淳,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啊!你不是爱我吗?” “我爱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你骗我来到京城,你说江知念夺走了你的父母,你让我帮你抢回来,你说你不可能喜欢太子,只是利用他,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早就爬上了他的床!” “蓁儿,你的身子是我的!”张根正眸光狠戾,却仍有深深的痴迷,他把江若蓁拉进自己的怀中,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身上的馨香,另一只手缠上了她的腰身。 “阿淳!嗯……”江若蓁想反驳,却因为张根正手上的动作,吞了下去。 她和张根正在扬州,是做过夫妻的。 不只是在扬州,刚回到江府之时,阿淳还会在夜里悄悄进入她的闺房,和她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因此张根正对她身上的敏感点再熟悉不过。张根正根本不给她多说的机会,手伸入她的衣裳中,裙摆下,两人的呼吸愈发沉重猛烈,终于在不久后,江若蓁感受到了久违的感觉。 张根正抽出手来,将颤抖的她抱入怀中,“跟我走。” 三个字,让江若蓁彻底一激灵,从这场欢愉中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张根正! 第339章 江若蓁奸情撞破 “太子,一品楼的信。” 近卫将信件呈上,沈怀安不为所动,直到近卫小声提醒,“与杨柳别院有关。” 沈怀安的眸光才有所不同,他盯了近侍一眼,立刻拆开了信件。 杨柳别院是他特意在宫外所置的院子,这个院子,更是为了江知念所置。 当初他让一品楼掌柜将通行玉玦给江知念,她却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还以为,这个别院白置了呢。 怎么这时候想通了? 沈怀安一边想着,立刻出发去了杨柳别院,一路畅行无阻,直到拐进深处,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知画?” “你怎么在这里?” 沈怀安眉头一拧,意识到了不对劲。 知画在此见到太子,吓得浑身一抖,想到江若蓁和阿淳还在屋中,她脸色苍白,正欲拦住沈怀安,却被一把推开。 靠近屋门,便能听到其中传来的声音,只见沈怀安的脸色越发难看,最后已经能滴下墨来,知画想发出声音引起里面的注意,却被近卫发现了意图。 将她捂嘴拖了下去。 江若蓁转身,背对着张根正,不想被看清脸上的神色,“我已经是太子良媛,我哪儿也去不了!” 张根正冷笑,“究竟是你哪儿也去不了,还是你不想走?” 其实张根正心中清楚江若蓁的选择,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爱江若蓁,就像今日,他明知江若蓁身上带了匕首,定是要杀自己灭口的。 可他还是要来见她最后一面。 江若蓁攥紧了手,手心中是刚刚悄悄掏出来的匕首,她紧张得手心里满是汗意,抖得快要拿不出匕首,咬着唇,没有接话。 只听张根正道,“筝儿,我想最后再抱抱你。”言罢,他从江若蓁背后环抱住她,也是因此,江若蓁得以找到机会,她趁转身之际,将匕首狠狠插入了张根针的胸口。 “啪——” “哐当——” 张根正直直往后倒去的瞬间,屋门被沈怀安一脚踹开!江若蓁还没来得及害怕、惊恐,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江若蓁整个人被扇倒在地,她愣神之时,恰好对上了张根正倒在地上,斜斜看向她的眼睛。 其中没有一丝意外,像是早已料到了江若蓁今日的目的。 只可惜最后也没再能抱一抱他的蓁儿。 蓁儿再狠,曾经也是怕黑怕疼的女孩儿,张根正便想办法送了自己最后一程。 “贱妇!孤要杀了你——!”沈怀安抽出身旁侍卫腰间佩刀,便要砍过去!江若蓁连跪带爬地躲到了长案之下,摇着头颤着声儿道,“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孤不来,怎么知晓你居然与外男早有勾结!” 沈怀安在门外,将两人的话都听了个完全,包括两人刚才不堪入耳的声音,都尽数落入他的耳中。 “殿下饶命,不是这样的,是江知念!江知念故意设局!是江知念让我来的!”江若蓁看着太子阴冷狠戾的目光,手中提着长剑,只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完了。 可依旧不忘给自己开脱。 沈怀安眯了眯眼,狠不能将眼前的人剁成肉泥!江若蓁一个妾室,原本就没有出宫的权利,是他念及两人之前的情分,念及那朱门高墙之中,出了她与母后,再没有一个人真心对他! 可是眼下却告诉他,江若蓁也并非真心! 两人之间,也都是江若蓁一步步算计至此!他以为最单纯善良之人,原来才是最令他恶心之人! 可就在一瞬之间,他就改变了想法,杀了她固然能一了百了,可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怎么能让这样的贱妇,痛痛快快地死去—— 沈怀安诡异地勾了勾唇,将长剑狠狠插进了张根正的尸体,鲜血飞溅,沾染到了江若蓁白皙的脸庞上,温温热热的,她沾满了血的手猛地将嘴捂住。 “滚出来,孤不杀你。” 像是一瞬间收起了所有怒意,可江若蓁知晓,怎会如此简单? 她害怕得腿已经没了力气,抱着桌案的一只腿,想起身又无法起身,沈怀安瞟了她一眼,“聋了?” 他作势又去拔剑,江若蓁吓得直接爬到了沈怀安面前。 沈怀安蹲下身,捏起江若蓁的下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骨头捏碎一般,眸光之中晦暗不明,“贱妇——” 一个利落的巴掌狠狠打在江若蓁脸上。 沈怀安起身,接过近卫递来的手帕,擦着沾了血的手,像是沾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将良媛送回去,没有孤的允许,不许她踏出寝殿一步!” “是!” “殿下……殿下!” 江若蓁聒噪的喊叫声,吵得沈怀安闭上眼,他的头开始剧烈得疼痛,甚至开始耳鸣,直至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后,耳鸣才渐渐散去。 他看也没看一眼地上的尸体,抬步从上头跨了出去。 屋外,是成片的红得焦黄的枫叶,他走在廊间,眸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转过廊角时,瞳光才一点点聚焦,站定在此。 忽然,他将此处的门一把推开—— 里头果然坐着一个清丽的身影。 是江知念。 黑眸深深,他与江知念对视了很久,终于开口道,“世子妃今日请孤来此,是为了看这样一出大戏。” “太子可还满意?” “你早就知道?为何不……” “为何不早些告诉太子殿下?”江知念抢先问出他想问的,忍俊不禁,“那也要殿下信啊。” “如今殿下亲眼所见,不是更好吗?” 沈怀安咬牙,江若蓁令他作呕,可要说手段狠辣的女人,还得是眼前的江知念。 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江知念,他还是疯狂心动。 “江知念。孤是想问,你早就知晓陆君砚的身世,对不对?” 江知念起身,隔壁的戏已经唱完了,她也就没有留在此的必要,“臣妇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先行告退。” 江知念从沈怀安身侧错开时,他突然想伸手拉住江知念,却想起自己手上肮脏不已,又收回手,只是出声,“世子妃请孤看戏,那孤也提醒你一句。” “自古天家争斗残酷,你若是不想被牵连,就早些和离。” “日后,孤绝不会念旧情。” 江知念闻言只觉可笑,她和沈怀安有个屁的旧情。 第340章 陆君砚的异常 距离江知念去杨柳别院过去将近半个月后,陆君砚才知晓此事。 沈怀安将消息掩藏得严实,若非他听到半夏谈及,也不知晓。 眼下已经接近腊月,京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雪并不大,飘零在半空之中。扶光陪折柳在外头看雪,半夏陪着江知念在屋中取暖。 一到冬日,江知念便格外怕冷。 特别是她的手,冬天都是冰冰凉的,从未暖过。 之前半夏一直在江知念府上看管张根正,如今张根正已死,她也终于可以回到小姐身边伺候。 江知念正支起窗户往外看,正瞧院门处来了人。 陆君砚身披黑色裘衣,玉冠高束,剑眉丹目,自他眼中有了神采之后,整个人变得不一样起来,光是走在路上,便成为一道风景。 只是今日的他看上去略有些不同,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同。 江知念出神之际,陆君砚已经进了屋子,解开裘衣,第一件事便是坐到江知念身侧,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不必猜,她的手便像是冰块儿一样。 与之不同的是陆君砚的手,像是暖炉一般。 “现在天冷起来了,你若是去玉裳阁,便在车里备上汤婆子。” “世子放心,奴婢都备着呢。” 陆君砚点点头,拉着江知念絮叨了一会儿,忽然道,“侯府离玉裳阁确实是远了些,寒冬腊月倒叫你受苦了,今日下朝,听温大人说枫儿近来课业也有所长进。” “若不然,你回府上住两日,也可以。” 本还有些神游的江知念,眸光忽然一闪,仔仔细细打量着陆君砚的神色,他还是如往常一般,并未瞧见什么不妥。 可直觉告诉她,不对,就是不对。 陆君砚怎么会主动让她回府去住呢?但陆君砚看她没有接话,此事又按下不提,江知念察觉有异,傍晚趁陆君砚去与荣安侯说话时,差人去了一趟温家。 陆君砚是从下朝回来后提的,昨日都好好的。 她猜,可能是与朝政有关。 怎料,温长安也传话来,让她回府照看两日枫儿。 “温大人说,入冬后各地大雪不断,许多地方闹了雪灾,眼下朝中事务繁多,恐怕难以顾及小公子,若是小姐您能回府照看几日小公子,便是再好不过。” 雪灾? 江知念将信将疑,可从温长安处,也侧面印证了陆君砚那话中并无太多含义。 莫非真是她想多了? “让温大人安心忙正事要紧。”江知念差人去回话,其实她每日都能回府去看江枫,只是天气冷了后自己便懒于动弹。 如此,她每日再多去一趟府上便是。 还准备夜里再问问陆君砚,却没想到陆君砚深更半夜也没再来看她,江知念睡到一半醒了,香炉之中已经凉下。 她披上衣裳准备给自己续上百忧解,却听到外头脚步声和人声一道响起。 半夏和扶光一开始准备行礼,却被陆君砚低声打断,“轻声些。” “世子妃睡了吗?” “世子妃已经睡了。” 陆君砚点点头,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扶光,“估摸着这香没了,这是新的百忧解。” 满满两大盒。 江知念这才发觉,自己屋中存香的盒子已经空了。 “照顾好世子妃。”陆君砚留下这话,又消失在夜幕之中。 扶光和半夏轻声道,“我先去给小姐将香续上,小姐觉浅,没有这香只怕睡不好。” 江知念便轻手轻脚上了床,装作还未醒的样子。 翌日。 江知念准备回府照看江枫,半夏跟着一道,收拾了不少东西。 折柳取笑她,“你莫不是要搬家?” 一般小姐都是上午去,下午就回了,哪里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半夏则道,“有备无患,小姐身边若个个都同你一般只知道吃,怎么能行?” 两人感情一向不错,嘴上说的都是小打小闹,不会在意。 回了府上,江知念旁敲侧击问了问江枫,枫儿所说与温长安所说无异,这几日温长安好像特别忙,前两天只在府上待了一个时辰,布置了不少课业。 这两日便也没来府上了。 一切都能对的上,江知念松了一口气起,检查起江枫的课业来。 下午,江知念正准备启程回侯府,半夏却提议留在府上住两日也无妨,江知念立刻又警觉起来,她借口让扶光回去取东西,扶光回来时脸色异常难看。 “小姐!大事不好了,侯府被锦衣卫包围起来了!” 江知念黛眉一蹙,看向半夏,半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恕罪,世子临走时交代奴婢,定要照顾好您。” “他让你照顾我,便是让我一个人回到府上住吗?” 江知念沉声道,她将半夏所带的包袱打开,果不其然,其中根本没有半夏自己的东西,全都是帮她带的。 最为显眼的,就是昨天夜里,陆君砚哪来的两盒百忧解。 江知念嗤笑一声,“他出了事情,还关心我每日睡得好不好。” 包袱最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和离书。 江知念眸光一冷。 “半夜三更不睡觉,就写了这个给我。”江知念原以为自己心中浮现的是怒意,可慢慢地她才明白过来,这样的情绪,叫做不安。 陆君砚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她,此事就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自然也会不安。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半夏抿唇,“奴婢不知,奴婢只是按照世子吩咐所做。” “扶光,你去。锦衣卫都将侯府上下围了起来,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扶光去打听了一圈,上头的事情,想要隐瞒,百姓是不可能知晓的,几乎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江知念把杨柳别院的通行玉玦归还到一品楼时,听闻到了一二。 “丹阳王草菅人命,贪墨修渠官银,以此充好。” “浔州修建的水渠垮了!” 第341章 生变论罪 沈怀安自养心殿出来,便看到外头玉台尽头跪着的人,即便是跪,他身姿依旧挺拔。 “整整一日了,父皇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丹阳王?” 按照大绥律法,将陆君砚诛九族都不为过。 总管送沈怀安出来,闻声也不敢多说一句,他不说,沈怀安也知晓。 陆君砚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父皇也想为他兜着。 沈怀安冷笑一声,只可惜,这一次舆论来得太快,父皇来不及包庇,如今百官群谏,父皇若是想要服众,必须处置陆君砚。 总管恭送走了沈怀安,才走到陆君砚眼前,“丹阳王,圣上让您进去。” …… 荣安侯府上上下下都被围了起来,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进不来。 霎时间,惶恐的氛围自府上渐渐传开,陆秦恒去了一次琳琅阁,发现其中没有江知念的身影之后,仿佛预料到了什么。 陆秦恒掀了掀唇,凭什么? 好事都是陆君砚的,除了事情,便要全家一起担着? 无论陆君砚做了什么事情,陆远都会完全肯定,然后想办法替他担着。 旁的事情,他管不了,但涉及到自身的利益,陆秦恒必须得出手了。 这些事情,父亲一直瞒着老夫人,他不介意捅到朱氏那里去。 朱氏在得知,浔州水渠坍塌,闹出人命和后续官司后,整个人瘫坐在床上!“这个陆君砚,害我陆家还不够多吗?!” “不行,我不能让一个野种祸害了整个侯府!” 陆秦恒原本只是想让老夫人说服父亲,没想到听到了这话。 野种?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君砚不是父亲的儿子? 不等陆秦恒想明白,朱氏已经打定主意要上书到圣上那里,只是没想到还没送出侯府,便被陆远给劫了下来。 陆远沉着脸来荣寿院,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陆秦恒。 “你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如今府上都被包围起来,祖母还要喝药,儿子正来问祖母可差些什么。”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但陆远没功夫搭理他,而是问朱氏写这信的意思。 朱氏愠道,“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非要等到我这把老骨头死到临头了,再告诉我吗?” 陆远解释,“母亲,这件事会解决的,不告诉您就是怕您着急。” “少来!陆君砚犯了大罪,掉脑袋都是轻的,重则株连九族!陆远,他本来也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你赶紧入宫同圣上说明情况!此事还有圜转的余地。” “母亲!您在说什么啊!君砚怎么不是我亲生的了?”陆远看了一眼陆秦恒,否认道。 “恒儿,你先下去。” 陆秦恒的袖中的手微微握起,随后又缓缓松开。“是。父亲。” 出了荣寿院,陆秦恒眼眸泛冷。 他的好父亲。 明明自己是父亲亲生骨肉,对外却要说他是养子。 陆君砚只是个野种,却能踩在他的头上,做他渴望不来的世子? 现在陆君砚犯了错,父亲宁愿让全家跟他一起连坐,也不将其真实身份说出来,当真是荒唐又可笑。 自己陪着父亲上战场杀敌时,陆君砚又在做什么? 巨大的怒意充斥着陆秦恒的胸膛,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也要将陆君砚拉下世子的位置! - 江知念将事情完全了解清楚,已经是两日之后,听闻这几日朝上都在讨论如何处置陆君砚,听闻浔州新修的水渠,忽然塌了不说,入冬后水位降低,在河底发现了尸体。 若只是这些,还不足以导致群臣动荡,将荣安侯府团团围住。 水位降低之后,水渠最下端,原本应该用上好的青乌石做底,可最下面确是普通沙土和一些石头,水渠常年走水的的地方,沙土容易被冲刷,可不就塌了吗? 上好的乌青乌石乃是从山中一块块采集,价格比之砂石更是天壤之别!水渠之长,若是贪墨下来,不知药吞了朝廷多少银钱! 因此此事,才引得群臣热议。 大部分人觉得,此事影响恶劣,且如今水渠坍塌,不知还要费多少人力财力,陆君砚此罪当诛九族。 还有人觉得,水渠修成这样,定然不只是陆君砚一个人的事情,其中通过的层层官员,都应该分摊罪名,怎么能让陆君砚一个人,背这么大一口锅。 折柳担忧道,“也不知世子有没有办法化解此事。” 江知念缓缓摇头,“这件事太棘手,恐怕……”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初陆君砚能因为修水渠被百姓夸赞,从而加官晋爵至丹阳王,自然也回因为百姓的舆论,罪及侯府。 无论是觉得应该诛九族的人,还是觉得应该分摊罪名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观点。 那便是陆君砚该罚—— 只是如何罚,还在讨论之中。 江知念微微垂眸,不禁看向那封和离书,相必陆君砚也预料到了,所以才给她写了和离书。 若有牵连,如何也牵连不到她去。 江知念拿起和离书,顺手就丢进了一旁取暖的火盆之中,她亲眼盯着那灰烬飘然。再三思虑之后,她决定将江枫送到温家去暂住几日。 接下来她可能都不在府上。 - 江若蓁被关进自己的寝殿后,每日外头只送一顿饭进来,且都是馊饭馊菜,她可以不吃,不吃就得饿着。 接下来也都是馊的。 东宫是除了皇上皇后,最为重要的宫殿,膳房不可能如此怠慢,只能是沈怀安的授意了。 除此之外,沈怀安每每头疾发作,忍不住要动手之时,都会来寻她,如今对她已经无关情爱,只剩下了虐打。 江若蓁开始后悔了,她后悔当初没有与阿淳留在扬州。 后悔从江知念手中抢走沈怀安。 沈怀安这个疯子!明明该受虐的是江知念啊! 现在的江若蓁,浑身是血淋淋的伤口,旧伤还没好,就会添新伤,眼下已经入冬,殿中也没有炭盆,双手被打得没有一处好肉不说,还开始了皲裂。 她恨不得去死!可是沈怀安绝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去死。 现在的她,只能日日趴在寝殿门框处,等着沈怀安来,能给她一个痛快。 第342章 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也是因为江若蓁趴在寝殿门边,听到了来往的宫婢讨论起了丹阳王的事情,头发凌乱的江若蓁忽然坐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有了个想法。 凭什么自己过得如此凄惨,江知念却能独善其身?不,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自己不能如此轻易就死了,江知念欠她的,还没有还呢! 如果她不能得到权势与荣华,她也不许江知念得到! “我要见殿下!我要见太子殿下!” …… 近卫将话带给沈怀安时,他正处理浔州递来的信件,多达几十封。他一封一封往火盆之中扔去,火舌舔舐,浓烟滚滚,烧到最后,他用一壶茶浇了进去,将烟掐灭。 “殿下,筝良媛让属下给您带话。” 沈怀安冷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又想挨鞭子了?” 近卫附耳低声,把江若蓁的原话一一带到。 一边听着,沈怀安挑了挑眉,觉得江若蓁似乎还有点用,“说得不错,赏,就赏她……一个馒头。” “让她跪在地上磕够一百个头,好好谢谢孤再给。” 谁会为了一个馒头,就磕一百个头?自然是许久没吃过好饭的江若蓁了。 - 江知念本想请旨入宫,可迟迟等不来消息,接着原本只在朝堂知晓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所有百姓都在唾骂荣安侯府,每日都有人往侯府大门扔臭鸡蛋。 又过了一天,忽然传出,陆君砚并非荣安侯亲生子的消息,江知念知晓时,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火烧眉毛之时,雪宁给她写了一封信。 让江知念可以以探望姊妹为由,去一趟东宫,届时她再想办法,带江知念去面圣。 读完信后,江知念想也没想,便照此做了。 反而是半夏一直阻挠,“小姐!小姐!”她步履匆匆跟上江知念。 “世子交代过,您只管在府上照顾好自己,其余的事情,交给世子就好。” 江知念并未因为半夏的话迟疑一分,她眸光愈发坚定,“半夏,我知晓你曾经是他手下的人,可如今你是我的婢女,就应该听我行事。” “陆君砚他有他的考量,而我,也有我的办法。” “让我坐在府上空等消息,我做不到。” 江知念一边快步走,一边说道,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坐了进去,在放下帘子之时,她认真道,“我如果在此空等,等来的结果不尽如意,我只会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做打算。” 她就是如此的一个人,当初她祈福抄经时,经书被毁,哪怕她用尽方法,到了最后一刻,也要再争取一下,若是争取不到,也要与害她的人同归于尽。 现在也是一样的,也许她今日入宫,见不到圣上,也许她会被圣上牵连怪罪。 但她都不会退缩。 任何事情,不去做,又怎知能不能成功? “半夏,你就留在府上。” 帘子被放下,马车驶动,半夏怔怔地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这一次江知念入宫,谁也没带,她抬眼看了一眼东宫的牌匾,曾经她厌恶此处,心底也许也有一丝恐惧,可现在,在她想要救陆君砚这件事面前,什么都不算。 她之前来东宫见过江雪宁,自然也知晓她的寝殿在什么位置,可等她人到了之后,里头却没有人,见江知念来了,小婢女匆匆迎上。 “奴婢见过丹阳王妃。” 江知念问,“我来寻宁良媛。” “良媛?……良媛近来都不在宫中。”小婢女有些疑惑。 江知念眸光一变,“雪宁去了哪儿?” “奴婢不知!”察觉到江知念语气带有冷意,她连忙跪地,“丹阳王妃恕罪!良媛时常出宫,时间并不固定,奴婢也不知良媛去了哪儿啊!” 她心中一沉,江雪宁都不在宫中,怎会写信约自己相见呢? 江知念身后,一个脚步声不紧不慢朝她靠近,身前的婢女赶紧磕头,“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又是沈怀安。 江知念深深呼吸一口,转身之际,眸光凌厉,“太子殿下大费周章,把臣妇骗到此处,有何贵干?” “江知念,你也有被算计的一天。” “藏经阁、鹿卧山、春蒐围场,还有太子的侧殿之中,殿下算计我,难道算计少了?” “你们三人不愧是姐妹,江若蓁竟将江雪宁的字迹模仿得这么像?果真将你骗进宫中。” 江知念不由冷笑,“江若蓁大字也不识几个,能写出什么好字。”说着,将袖中那封信扔出,沈怀安一个眼神,便有人捡起来呈上。 沈怀安也见过江雪宁的字,这字迹,只能算做依葫芦画瓢,想要骗过江知念,的确是不能够。 可眼下,江知念依旧出现在这里。 回过味来的沈怀安,脸色着实不大好看,“为了他,你竟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我想着,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赌一赌。”即便这封信漏洞百出,她也装作不知。 沈怀安似是不信,江知念这样一个趋炎附势之人,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入宫? “陆君砚再无翻身可能,江知念,你该走了。” “太子将我引到此处,怎会轻易放我离开?”江知念来时,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你可知,这些日子,陆君砚在宫中,日日受群臣指责,父皇即便想护他,也不能够。” “父皇在拖延时间。” “想要找到破局之法。”沈怀安一步步走进江知念,勾起她的下颌,眸光相对,“江知念,你说说,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贪墨了那么多官银,他凭什么清清白白,安然无恙?” 江知念别开眼,将他的手拂开,“陆君砚倘若真的做了这些事,圣上会毫不犹豫处置,正是此事疑点重重,圣上才没有妄下决断。” “圣上是个英明的人,绝不会诬陷一个清白之人。” “错了!江知念,你错了!”沈怀安情绪忽然格外激动,他笑得有些诡异,“即便陆君砚做了这些事情,父皇也会偏袒于他!” “大绥的皇帝,从不是一个公正之主!” 闻言,江知念浑身一震,既因为沈怀安这话中有话,更因为这话说得也太大逆不道了! 这里毕竟还是皇宫,沈怀安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第342章 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也是因为江若蓁趴在寝殿门边,听到了来往的宫婢讨论起了丹阳王的事情,头发凌乱的江若蓁忽然坐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有了个想法。 凭什么自己过得如此凄惨,江知念却能独善其身?不,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自己不能如此轻易就死了,江知念欠她的,还没有还呢! 如果她不能得到权势与荣华,她也不许江知念得到! “我要见殿下!我要见太子殿下!” …… 近卫将话带给沈怀安时,他正处理浔州递来的信件,多达几十封。他一封一封往火盆之中扔去,火舌舔舐,浓烟滚滚,烧到最后,他用一壶茶浇了进去,将烟掐灭。 “殿下,筝良媛让属下给您带话。” 沈怀安冷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又想挨鞭子了?” 近卫附耳低声,把江若蓁的原话一一带到。 一边听着,沈怀安挑了挑眉,觉得江若蓁似乎还有点用,“说得不错,赏,就赏她……一个馒头。” “让她跪在地上磕够一百个头,好好谢谢孤再给。” 谁会为了一个馒头,就磕一百个头?自然是许久没吃过好饭的江若蓁了。 - 江知念本想请旨入宫,可迟迟等不来消息,接着原本只在朝堂知晓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所有百姓都在唾骂荣安侯府,每日都有人往侯府大门扔臭鸡蛋。 又过了一天,忽然传出,陆君砚并非荣安侯亲生子的消息,江知念知晓时,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火烧眉毛之时,雪宁给她写了一封信。 让江知念可以以探望姊妹为由,去一趟东宫,届时她再想办法,带江知念去面圣。 读完信后,江知念想也没想,便照此做了。 反而是半夏一直阻挠,“小姐!小姐!”她步履匆匆跟上江知念。 “世子交代过,您只管在府上照顾好自己,其余的事情,交给世子就好。” 江知念并未因为半夏的话迟疑一分,她眸光愈发坚定,“半夏,我知晓你曾经是他手下的人,可如今你是我的婢女,就应该听我行事。” “陆君砚他有他的考量,而我,也有我的办法。” “让我坐在府上空等消息,我做不到。” 江知念一边快步走,一边说道,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坐了进去,在放下帘子之时,她认真道,“我如果在此空等,等来的结果不尽如意,我只会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做打算。” 她就是如此的一个人,当初她祈福抄经时,经书被毁,哪怕她用尽方法,到了最后一刻,也要再争取一下,若是争取不到,也要与害她的人同归于尽。 现在也是一样的,也许她今日入宫,见不到圣上,也许她会被圣上牵连怪罪。 但她都不会退缩。 任何事情,不去做,又怎知能不能成功? “半夏,你就留在府上。” 帘子被放下,马车驶动,半夏怔怔地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这一次江知念入宫,谁也没带,她抬眼看了一眼东宫的牌匾,曾经她厌恶此处,心底也许也有一丝恐惧,可现在,在她想要救陆君砚这件事面前,什么都不算。 她之前来东宫见过江雪宁,自然也知晓她的寝殿在什么位置,可等她人到了之后,里头却没有人,见江知念来了,小婢女匆匆迎上。 “奴婢见过丹阳王妃。” 江知念问,“我来寻宁良媛。” “良媛?……良媛近来都不在宫中。”小婢女有些疑惑。 江知念眸光一变,“雪宁去了哪儿?” “奴婢不知!”察觉到江知念语气带有冷意,她连忙跪地,“丹阳王妃恕罪!良媛时常出宫,时间并不固定,奴婢也不知良媛去了哪儿啊!” 她心中一沉,江雪宁都不在宫中,怎会写信约自己相见呢? 江知念身后,一个脚步声不紧不慢朝她靠近,身前的婢女赶紧磕头,“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又是沈怀安。 江知念深深呼吸一口,转身之际,眸光凌厉,“太子殿下大费周章,把臣妇骗到此处,有何贵干?” “江知念,你也有被算计的一天。” “藏经阁、鹿卧山、春蒐围场,还有太子的侧殿之中,殿下算计我,难道算计少了?” “你们三人不愧是姐妹,江若蓁竟将江雪宁的字迹模仿得这么像?果真将你骗进宫中。” 江知念不由冷笑,“江若蓁大字也不识几个,能写出什么好字。”说着,将袖中那封信扔出,沈怀安一个眼神,便有人捡起来呈上。 沈怀安也见过江雪宁的字,这字迹,只能算做依葫芦画瓢,想要骗过江知念,的确是不能够。 可眼下,江知念依旧出现在这里。 回过味来的沈怀安,脸色着实不大好看,“为了他,你竟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我想着,若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赌一赌。”即便这封信漏洞百出,她也装作不知。 沈怀安似是不信,江知念这样一个趋炎附势之人,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入宫? “陆君砚再无翻身可能,江知念,你该走了。” “太子将我引到此处,怎会轻易放我离开?”江知念来时,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你可知,这些日子,陆君砚在宫中,日日受群臣指责,父皇即便想护他,也不能够。” “父皇在拖延时间。” “想要找到破局之法。”沈怀安一步步走进江知念,勾起她的下颌,眸光相对,“江知念,你说说,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贪墨了那么多官银,他凭什么清清白白,安然无恙?” 江知念别开眼,将他的手拂开,“陆君砚倘若真的做了这些事,圣上会毫不犹豫处置,正是此事疑点重重,圣上才没有妄下决断。” “圣上是个英明的人,绝不会诬陷一个清白之人。” “错了!江知念,你错了!”沈怀安情绪忽然格外激动,他笑得有些诡异,“即便陆君砚做了这些事情,父皇也会偏袒于他!” “大绥的皇帝,从不是一个公正之主!” 闻言,江知念浑身一震,既因为沈怀安这话中有话,更因为这话说得也太大逆不道了! 这里毕竟还是皇宫,沈怀安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第343章 亲手给他和离书 沈怀安握住江知念肩膀,眼神之中满是愤然,“倘若今日陷入这舆论风波的是孤,父皇还会不会像这样护着孤?” 江知念微微皱眉,“沈怀安,你弄疼我了。” 沈怀安状若癫狂,手中没有轻重,江知念感觉肩膀一疼。 闻言,沈怀安倏地放开了她,可眼中却充斥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不过,父皇也护不了他多久了。” 江知念眸色又是一动,从方才沈怀安说,“即便陆君砚做了这些事情”开始,她便在猜测。 此话的意思,便是陆君砚没有做,除了她相信陆君砚不会做贪墨官银,草菅人命之事,沈怀安又如何知晓的? 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浔州之事恐怕就是沈怀安所为。 眼下,他又说,绥帝护不了陆君砚多久了。 沈怀安深深看着一言不发的江知念,他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外界传言,陆君砚并非荣安侯之子,这倒提醒孤了,倘若让他们知晓,陆君砚乃是父皇之子,是天子的皇子,你说,父皇还能护着他吗?!” 如此,便是将皇帝也拉入舆论中心。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若之前皇帝还能以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作为理由,暂时护住陆君砚,沈怀安将陆君砚的身世爆出,那么无论皇帝是否处于私心。 他若不处置陆君砚,便会被人戳脊梁骨。 沈怀安这是逼着绥帝处置陆君砚!在一切尚未水落石出之前! 江知念冷声质问,“你疯了?难道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君砚恢复皇子的身份,便成了皇位的有力继承人! “那也要这块石头,还有那一天。”沈怀念轻蔑一笑,“此事并非没有商量的地步。” 他眸光幽暗,从江知念美眸,渐渐往下移动。声音低沉,凑到她耳边,“只要你听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太子凭什么以为,我会因此听话?” 沈怀安扯了扯唇角,“要的就是你大难临头各自飞。” “孤要你亲手将和离书递给陆君砚。” “孤要让陆君砚知晓,太子之位不是他的,你也不会是!” 江知念眸光一凝,想到还要与他周旋,轻巧说了一声,“此事不难,不过和离书我要亲自写。” 于是,江知念便被带到了正殿,沈怀安甚至将他的桌案让给她,他的近侍,还亲自磨了墨。 江知念一看是太子的位置,刚要起身,便被他按了下去,“孤让你坐,你就坐。” 自己便坐到江知念侧边的位置,亲自盯着她写。 原以为江知念只是权宜之计,可她自坐下来后,便提笔开始写,行云流水,没有犹豫。 看到一半,沈怀安见他的手下在门口停留,他便起身出去,待沈怀安出去后,江知念也落了笔。她眸光落在门口那一角衣袍上。 趁沈怀安出去,她速速开始搜寻起这桌案上有没有什么信件,连带着桌案一旁的梨花木架子也没放过。 江知念余光紧缩沈怀安的衣袍,心跳声如雷贯耳,手中的动作不敢慢下来。 只可惜,目光所及之处,她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里的确没有线索了。 江知念正欲放弃,却看到一旁的炭盆之中,有一盆黑灰。 这一幕她熟悉,陆君砚给的和离书,才被她烧了个干净,落入炭盆之中,便是如此。 炭盆原本肯定不是长这个样子。 江知念当即过去,用狼毫笔将黑灰搅开,过不其然,里头还有没燃过的纸,她正伸手之时,身后传来沈怀安的声音。 “江知念,你在做什么?” 江知念微微一僵,慢慢转身,佯装无事,“我怕冷,太子殿中的炭盆,为何没燃碳?” 沈怀安将信将疑地走过来,朝着这炭盆看了一眼,眸光微沉,“燃尽了,来人,去换一盆来。” 若是端出去,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江知念忙道,“我已经写完了,没有就没有,不必麻烦。” 沈怀安仿佛早有所料,“区区一盆碳罢了。怎么能叫麻烦呢?” 说着便挥手让人端下去,江知念眉心一皱,尽数落入沈怀安眼中,他早知江知念不是个安分的。 “孤已经着人去通知陆君砚来东宫,该怎么说,你可明白?” 江知念垂眸不语,又坐了回去,沈怀安也没再为难她,径直走了出去,他得再去瞧瞧那炭盆之中,可有遗漏。 …… 沈怀念所说不错,这几日,陆君砚在宫里过得实在不算好,虽然有绥帝的授意,没有人敢对他施以刑罚,可他如同一个罪人一般,日日饱受争议和责骂。 冬日的傍晚,天空如墨漆黑。 跪了一日,绥帝允他今日先去休息。 云初扶着陆君砚,刚下了几阶台阶,东宫来了人,“陆世子,太子殿下传您去一趟东宫。” 陆君砚眸光未动,“没空。”继续往前。 “世子妃在东宫候着呢。”此话一出,陆君砚立刻顿步,回头看着那侍卫。 “带路。” 东宫正殿,陆君砚双膝上仍有刺痛的感觉,但他没让云初再扶他。 一步步来到正殿门口,他一抬眼,便看到江知念正坐在属于太子的宝座之上,沈怀安就在她的身侧。 “臣见过太子殿下。”他拱手行礼。 “陆世子来了。”沈怀安懒声道,“来得正好,知念,她有话对你说。” 江知念听到他称呼得如此亲密,下意识地皱眉。 陆君砚像是没听到沈怀安所说一般,一步一步走入殿中,他抬眼看向江知念,眼中没有任何质问,只有多日不见的缱绻。 江知念起身,沈怀安将和离书交到她手中,“别忘了这个。” 随后又推了江知念一把,让她赶紧说,江知念一个踉跄,陆君砚眉心一动,箭步过去,扶住了江知念。 “这几日,你可还安好?” 陆君砚有许多话想说,想问问她为何来了宫中,问她此刻是什么打算,但话到嘴边,只想问问她这几日怎么样,睡的可好?吃得可好。 实在不必为他担心。 第343章 亲手给他和离书 沈怀安握住江知念肩膀,眼神之中满是愤然,“倘若今日陷入这舆论风波的是孤,父皇还会不会像这样护着孤?” 江知念微微皱眉,“沈怀安,你弄疼我了。” 沈怀安状若癫狂,手中没有轻重,江知念感觉肩膀一疼。 闻言,沈怀安倏地放开了她,可眼中却充斥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不过,父皇也护不了他多久了。” 江知念眸色又是一动,从方才沈怀安说,“即便陆君砚做了这些事情”开始,她便在猜测。 此话的意思,便是陆君砚没有做,除了她相信陆君砚不会做贪墨官银,草菅人命之事,沈怀安又如何知晓的? 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浔州之事恐怕就是沈怀安所为。 眼下,他又说,绥帝护不了陆君砚多久了。 沈怀安深深看着一言不发的江知念,他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外界传言,陆君砚并非荣安侯之子,这倒提醒孤了,倘若让他们知晓,陆君砚乃是父皇之子,是天子的皇子,你说,父皇还能护着他吗?!” 如此,便是将皇帝也拉入舆论中心。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若之前皇帝还能以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作为理由,暂时护住陆君砚,沈怀安将陆君砚的身世爆出,那么无论皇帝是否处于私心。 他若不处置陆君砚,便会被人戳脊梁骨。 沈怀安这是逼着绥帝处置陆君砚!在一切尚未水落石出之前! 江知念冷声质问,“你疯了?难道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君砚恢复皇子的身份,便成了皇位的有力继承人! “那也要这块石头,还有那一天。”沈怀念轻蔑一笑,“此事并非没有商量的地步。” 他眸光幽暗,从江知念美眸,渐渐往下移动。声音低沉,凑到她耳边,“只要你听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太子凭什么以为,我会因此听话?” 沈怀安扯了扯唇角,“要的就是你大难临头各自飞。” “孤要你亲手将和离书递给陆君砚。” “孤要让陆君砚知晓,太子之位不是他的,你也不会是!” 江知念眸光一凝,想到还要与他周旋,轻巧说了一声,“此事不难,不过和离书我要亲自写。” 于是,江知念便被带到了正殿,沈怀安甚至将他的桌案让给她,他的近侍,还亲自磨了墨。 江知念一看是太子的位置,刚要起身,便被他按了下去,“孤让你坐,你就坐。” 自己便坐到江知念侧边的位置,亲自盯着她写。 原以为江知念只是权宜之计,可她自坐下来后,便提笔开始写,行云流水,没有犹豫。 看到一半,沈怀安见他的手下在门口停留,他便起身出去,待沈怀安出去后,江知念也落了笔。她眸光落在门口那一角衣袍上。 趁沈怀安出去,她速速开始搜寻起这桌案上有没有什么信件,连带着桌案一旁的梨花木架子也没放过。 江知念余光紧缩沈怀安的衣袍,心跳声如雷贯耳,手中的动作不敢慢下来。 只可惜,目光所及之处,她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里的确没有线索了。 江知念正欲放弃,却看到一旁的炭盆之中,有一盆黑灰。 这一幕她熟悉,陆君砚给的和离书,才被她烧了个干净,落入炭盆之中,便是如此。 炭盆原本肯定不是长这个样子。 江知念当即过去,用狼毫笔将黑灰搅开,过不其然,里头还有没燃过的纸,她正伸手之时,身后传来沈怀安的声音。 “江知念,你在做什么?” 江知念微微一僵,慢慢转身,佯装无事,“我怕冷,太子殿中的炭盆,为何没燃碳?” 沈怀安将信将疑地走过来,朝着这炭盆看了一眼,眸光微沉,“燃尽了,来人,去换一盆来。” 若是端出去,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江知念忙道,“我已经写完了,没有就没有,不必麻烦。” 沈怀安仿佛早有所料,“区区一盆碳罢了。怎么能叫麻烦呢?” 说着便挥手让人端下去,江知念眉心一皱,尽数落入沈怀安眼中,他早知江知念不是个安分的。 “孤已经着人去通知陆君砚来东宫,该怎么说,你可明白?” 江知念垂眸不语,又坐了回去,沈怀安也没再为难她,径直走了出去,他得再去瞧瞧那炭盆之中,可有遗漏。 …… 沈怀念所说不错,这几日,陆君砚在宫里过得实在不算好,虽然有绥帝的授意,没有人敢对他施以刑罚,可他如同一个罪人一般,日日饱受争议和责骂。 冬日的傍晚,天空如墨漆黑。 跪了一日,绥帝允他今日先去休息。 云初扶着陆君砚,刚下了几阶台阶,东宫来了人,“陆世子,太子殿下传您去一趟东宫。” 陆君砚眸光未动,“没空。”继续往前。 “世子妃在东宫候着呢。”此话一出,陆君砚立刻顿步,回头看着那侍卫。 “带路。” 东宫正殿,陆君砚双膝上仍有刺痛的感觉,但他没让云初再扶他。 一步步来到正殿门口,他一抬眼,便看到江知念正坐在属于太子的宝座之上,沈怀安就在她的身侧。 “臣见过太子殿下。”他拱手行礼。 “陆世子来了。”沈怀安懒声道,“来得正好,知念,她有话对你说。” 江知念听到他称呼得如此亲密,下意识地皱眉。 陆君砚像是没听到沈怀安所说一般,一步一步走入殿中,他抬眼看向江知念,眼中没有任何质问,只有多日不见的缱绻。 江知念起身,沈怀安将和离书交到她手中,“别忘了这个。” 随后又推了江知念一把,让她赶紧说,江知念一个踉跄,陆君砚眉心一动,箭步过去,扶住了江知念。 “这几日,你可还安好?” 陆君砚有许多话想说,想问问她为何来了宫中,问她此刻是什么打算,但话到嘴边,只想问问她这几日怎么样,睡的可好?吃得可好。 实在不必为他担心。 第344章 畏罪潜逃 江知念神色有些动容。此时的陆君砚,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这些天他沧桑了一些,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依旧如沐春风。 明明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却先问她是否安好。 最应该被关心的,不应该是他吗? “这是和离书。”江知念顿了顿,慢慢开口,和离书攥在她的手中,已经有些皱巴了。 她递到陆君砚手中,眼眸之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她不知道逢此之际,自己的和离书于陆君砚而言,算不算压垮他的稻草。 可她是定要交到他手中的。 陆君砚的手有些颤抖,即便在此之前,他已亲手写过一封和离书,交给半夏。 可看到和离书三个字时,依旧觉得无比刺目。 和离书从他手中滑落,落在地上时,仿佛如同巨石,一道砸在两人心间。 “陆世子,你深陷丑闻,不要再纠缠知念了。”沈怀安看出陆君砚都不甘。 陆君砚与江知念对视一眼,沉默地弯腰,捡起和离书。 正欲拆开,江知念当即转身,看向沈怀安,“我可以出宫了吗?” 沈怀安笑而不语,眸光旋即落在陆君砚身上,送客道,“陆世子还有话要说吗?” 陆君砚垂眸,“臣,告退。” 转身之际,他将和离书拆开,知念隽秀的字落入眼中,一字一句,钻心裂肺。 即便他已经猜到这不过是江知念的权宜之计,依旧觉得无法呼吸。 不过,这样也好。 无论此事最终如何,她也不会再被牵扯分毫。 知念嫁给他,本就是他一手算计,就让尘归尘,土—— 正当他临近跨出殿门之时,信封之中,除之和离书,露出奇怪的一角,是被火烧过的残页,虽然此时看不清残页内容是什么,但陆君砚瞬间理解到了江知念今日入宫的用意。 她想告诉自己,无论前路如何,她愿意与他共同承担。 她从来不是只在深宅,不谙世事的女子! 陆君砚的身后,江知念已经回过头,知晓他看到了自己的暗示,“陆君砚。” 将和离书匆匆收起,陆君砚慢慢抬起眼眸,此刻他的眼神凌厉又坚定,来到云初身边,倏地,抽出云初腰间的配件—— “大胆!竟敢在东宫拔剑!” 陆君砚手持长剑,直指上前阻拦他的人,这些人也拔出佩剑,却被陆君砚一步一步逼退进殿。 沈怀安眯了眯眼,“陆君砚,你想造反?孤乃太子,在孤的东宫拔剑,乃是大逆不道!” “太子殿下言重,臣不过是来接臣的夫人回府。” “回府?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 “只要你踏出宫门一步,父皇也保不了你!” 陆君砚却置若罔闻,强行从东宫带走了江知念。 夜色冷清,陆君砚带着江知念出宫的路静地出奇,一人在前,牵着另一个人在后,而他们身后,是渐渐热闹起来的皇宫。 “皇上!丹阳王逃了!丹阳王私自出宫!” “丹阳王畏罪潜逃——!” 回去的马车上,江知念挑起帘子往皇宫看去,再晚一步,两人都出不了这个皇宫。 原本该焦虑的江知念,此刻竟然比空等在府上的自己,心安不少。 陆君砚已经重新拆开信封,将方才看到的残页拿出来,几乎被火舔舐得不剩什么了,只言片语,也看不出什么。 江知念轻叹,“我只找到了这些。” 陆君砚温声,“无碍,这个字迹,我瞧着有些熟悉,今夜回府了再好生研究一二。” 说着,他率先将和离书信封连同信纸烧了个一干二净。 江知念没拦下来,嗔怪他一眼,“不是你要和离?” 陆君砚薄唇稍抿,“我写的和离书呢?” 江知念轻声,“也烧了。” 话音刚落,便看到陆君砚那张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不怪我?”一声不响地给她和离书,一声不响地入宫后,没再回侯府。将她骗了出去。 她摇了摇头,“你我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也不会因你的决定,改变我的决定。” 陆君砚一心为她,她知晓。可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眼下,她想做的事情,就是帮陆君砚洗清罪名。 “可今夜我们出宫,便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 陆君砚则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已有人在传我不是荣安侯之子,他们只需将我身世身份公之于众,今夜我不出宫,明日受制的,还会有皇上。” “日日困在宫中,也不是办法。不破不立。” 江知念猜到,他做这样的决定,已是破釜沉舟,一来,他不再是荣安侯之子,即便要发落他,也涉及不到荣安侯府,殃及他人。 二来,他坐实这些罪名后,便无人诟病绥帝私心袒护了。 说到底,陆君砚依旧不想涉及他人。 “你可愿意与我一道?” 江知念想也没想,“你我是盟友,荣辱与共。” 翌日,在群臣激愤之言下,绥帝不得不发落了陆君砚,荣安侯府老夫人呈书,陆君砚并非她侯府之子,绥帝只能褫夺了他的世子封号。 随即有人传言,荣安侯夫人,乃当年在宫中难产而死的贤德妃,其子陆君砚,应该是皇帝之子! 正当所有人以为,绥帝要包庇陆君砚这个私生子时,圣旨如雷霆之势落下,将丹阳王流放至丹阳,没有圣召,不得回京! 这裁决不算重,但绥帝也表现出绝不会因陆君砚身份,而有任何私心,臣心便也安定下来。 又有温长安进言,如今最应该做的,应当是派人去浔州,核实灾情,拟定修渠计划,才好继续罪责,众人这才没了异议。 意思是,流放丹阳,不过是暂时的,倘若后续还有情况,还会落下更严重的处罚。 第344章 畏罪潜逃 江知念神色有些动容。此时的陆君砚,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这些天他沧桑了一些,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依旧如沐春风。 明明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却先问她是否安好。 最应该被关心的,不应该是他吗? “这是和离书。”江知念顿了顿,慢慢开口,和离书攥在她的手中,已经有些皱巴了。 她递到陆君砚手中,眼眸之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她不知道逢此之际,自己的和离书于陆君砚而言,算不算压垮他的稻草。 可她是定要交到他手中的。 陆君砚的手有些颤抖,即便在此之前,他已亲手写过一封和离书,交给半夏。 可看到和离书三个字时,依旧觉得无比刺目。 和离书从他手中滑落,落在地上时,仿佛如同巨石,一道砸在两人心间。 “陆世子,你深陷丑闻,不要再纠缠知念了。”沈怀安看出陆君砚都不甘。 陆君砚与江知念对视一眼,沉默地弯腰,捡起和离书。 正欲拆开,江知念当即转身,看向沈怀安,“我可以出宫了吗?” 沈怀安笑而不语,眸光旋即落在陆君砚身上,送客道,“陆世子还有话要说吗?” 陆君砚垂眸,“臣,告退。” 转身之际,他将和离书拆开,知念隽秀的字落入眼中,一字一句,钻心裂肺。 即便他已经猜到这不过是江知念的权宜之计,依旧觉得无法呼吸。 不过,这样也好。 无论此事最终如何,她也不会再被牵扯分毫。 知念嫁给他,本就是他一手算计,就让尘归尘,土—— 正当他临近跨出殿门之时,信封之中,除之和离书,露出奇怪的一角,是被火烧过的残页,虽然此时看不清残页内容是什么,但陆君砚瞬间理解到了江知念今日入宫的用意。 她想告诉自己,无论前路如何,她愿意与他共同承担。 她从来不是只在深宅,不谙世事的女子! 陆君砚的身后,江知念已经回过头,知晓他看到了自己的暗示,“陆君砚。” 将和离书匆匆收起,陆君砚慢慢抬起眼眸,此刻他的眼神凌厉又坚定,来到云初身边,倏地,抽出云初腰间的配件—— “大胆!竟敢在东宫拔剑!” 陆君砚手持长剑,直指上前阻拦他的人,这些人也拔出佩剑,却被陆君砚一步一步逼退进殿。 沈怀安眯了眯眼,“陆君砚,你想造反?孤乃太子,在孤的东宫拔剑,乃是大逆不道!” “太子殿下言重,臣不过是来接臣的夫人回府。” “回府?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 “只要你踏出宫门一步,父皇也保不了你!” 陆君砚却置若罔闻,强行从东宫带走了江知念。 夜色冷清,陆君砚带着江知念出宫的路静地出奇,一人在前,牵着另一个人在后,而他们身后,是渐渐热闹起来的皇宫。 “皇上!丹阳王逃了!丹阳王私自出宫!” “丹阳王畏罪潜逃——!” 回去的马车上,江知念挑起帘子往皇宫看去,再晚一步,两人都出不了这个皇宫。 原本该焦虑的江知念,此刻竟然比空等在府上的自己,心安不少。 陆君砚已经重新拆开信封,将方才看到的残页拿出来,几乎被火舔舐得不剩什么了,只言片语,也看不出什么。 江知念轻叹,“我只找到了这些。” 陆君砚温声,“无碍,这个字迹,我瞧着有些熟悉,今夜回府了再好生研究一二。” 说着,他率先将和离书信封连同信纸烧了个一干二净。 江知念没拦下来,嗔怪他一眼,“不是你要和离?” 陆君砚薄唇稍抿,“我写的和离书呢?” 江知念轻声,“也烧了。” 话音刚落,便看到陆君砚那张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不怪我?”一声不响地给她和离书,一声不响地入宫后,没再回侯府。将她骗了出去。 她摇了摇头,“你我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也不会因你的决定,改变我的决定。” 陆君砚一心为她,她知晓。可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眼下,她想做的事情,就是帮陆君砚洗清罪名。 “可今夜我们出宫,便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 陆君砚则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已有人在传我不是荣安侯之子,他们只需将我身世身份公之于众,今夜我不出宫,明日受制的,还会有皇上。” “日日困在宫中,也不是办法。不破不立。” 江知念猜到,他做这样的决定,已是破釜沉舟,一来,他不再是荣安侯之子,即便要发落他,也涉及不到荣安侯府,殃及他人。 二来,他坐实这些罪名后,便无人诟病绥帝私心袒护了。 说到底,陆君砚依旧不想涉及他人。 “你可愿意与我一道?” 江知念想也没想,“你我是盟友,荣辱与共。” 翌日,在群臣激愤之言下,绥帝不得不发落了陆君砚,荣安侯府老夫人呈书,陆君砚并非她侯府之子,绥帝只能褫夺了他的世子封号。 随即有人传言,荣安侯夫人,乃当年在宫中难产而死的贤德妃,其子陆君砚,应该是皇帝之子! 正当所有人以为,绥帝要包庇陆君砚这个私生子时,圣旨如雷霆之势落下,将丹阳王流放至丹阳,没有圣召,不得回京! 这裁决不算重,但绥帝也表现出绝不会因陆君砚身份,而有任何私心,臣心便也安定下来。 又有温长安进言,如今最应该做的,应当是派人去浔州,核实灾情,拟定修渠计划,才好继续罪责,众人这才没了异议。 意思是,流放丹阳,不过是暂时的,倘若后续还有情况,还会落下更严重的处罚。 第345章 被流放 江知念已经决定,与陆君砚一道前往丹阳。 之前她劳烦温母暂且照顾江枫,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回京的机会,自然不能一直麻烦温家。 她预备将江枫送回江家。 他身上毕竟流淌着江家的血液,祖母不会不管。 只不过江枫不愿意,“大姐姐,我想和你一起。” 流放之路何其凶险,她不可能带江枫冒险,“枫儿听话,你先回江府,好好念书,日后还要考取功名,你的阿姐还指望仰仗你呢。” 江枫红着眼,抱着江知念不肯撒手,“大姐姐,你这一去,多久才能回来啊?” 温长安负手立在其后,“知念,浔州一案疑点重重,皇上和我不会放弃调查,只需再等一段时间,便有翻案的可能,此去山高路远,你的身子,如何受的住?” “我可以去求皇上开恩,将你留在京中。或是……或是你与他和离。” 他说完这些,再看江知念时,江知念眼中并没有对前路未知的恐惧,不知为何,明明年岁不大,却有着一种超脱的平淡。 仿佛什么事情,在江知念眼中都不算什么。 一般来说,只有经历过大是大非之人,才会有这样的心态。 “温大人好意,知念心领了。不过君砚他身份特殊,哪怕只是对我另有优待,只怕也会引来旁人猜疑。” “恐污圣上圣名。” 见劝不住她,温长安只能道,“那将枫儿留在温家,平日里我也好给他授课。” “当初你将他从江府带出来的原因,难道忘了吗。” 温母泪眼朦胧,她知晓江知念记挂江枫,身为母亲,在以前的岁月里,她并不称职,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为江知念分忧罢了。 “是啊知念,枫儿与我们都熟悉,并非什么大事。若是他日后自己想回江府,再回去便是。” 如此,便也可以。 交代完这些,江知念接过折柳递来的帷帽,她现在是罪臣之妇,与谁往来,谁便会被怀疑。 因此只能偷偷来与江枫等人告别。 明日就是被流放启程之日,注定无人相送。温家等人,只能悄悄地,隔着远远的看着陆君砚和江知念一行人被送走。 …… 流放的马车中,江知念和陆君砚坐在其中,马车不如陆君砚的车舆宽敞舒适,一路颠簸,也实属难受。 陆君砚将残页拿出来,指了指上头的一个字,覃。 “之前我在浔州时,接待我的刺史,名为许覃。” “我以茶引盐引相诱,让当地的富商竞相捐款,才为大绥节省了不少修渠的银钱。” 明明是做了为民为国的好事,陆君砚如今却被戳着脊梁骨骂,强扣下他没做过的事情。 江知念问道,“你猜这个许覃有问题,难道是他将青乌石偷换成了砂石?” 陆君砚沉吟片刻,摇头道。 “当时我在浔州府,眼疾已经恢复,也察觉到了他有异心。便让云终暗中查到了他与几个府刺史的勾当,所以水渠修建之时,他应当已经被圣上贬官。” “且。” 这就是陆君砚觉得奇怪的地方,“我虽回了京城,但一直让人暗中监督修建过程,按理说,不可能出岔子。” 既然几方关系都不会出问题,那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 江知念顺势问道,“所以你那晚是故意强行带我出宫的?” 他所说的不破不立便是,留在宫中如何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如亲自去浔州看看。 陆君砚把一张地图拿出来,流放至丹阳的路上,有一个分叉口,这个分叉口恰好直通浔州。 那这样看来,此计,也在绥帝的计划中。 否则绥帝怎会将他流放到与浔州如此之近的地方? - 三日后,流放队伍夜间寻了个客栈稍作休息,喂马奴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乘着马车流放的人。” 其余的侍卫嗤笑一声,“皇亲国戚,那能一样吗?” 江知念和陆君砚的房间,在客栈的二层,这次被流放,江知念把扶光和折柳都留在了京城,她的铺子可不能没人打理。 只带了半夏一个人在身边。 陆君砚只带了云初。主子有屋子住,他们俩便只能守在外头,偶尔还要被随行官兵使唤使唤。 入夜,江知念刚准备将外衫脱下,陆君砚伸手止住她,将她的手腕握住。 接着朝她摇了摇头。 意识到有危险的江知念,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片刻后,只见屋门缝隙处,渐渐飘进莫名的白烟,江知念微微皱眉。 只见陆君砚屏住呼吸的同时,又用手捂住了江知念的鼻息。 他的大掌,甚至盖过了她半张脸。 白烟慢慢结束后,外头的脚步声走得越来越远,江知念自己捂住口鼻,陆君砚则是去推窗户。 轻轻一推,并没有推动。 看来,窗户被封了。 江知念快速将茶水倒在手帕上沁湿,分为两块,递给陆君砚。 接着,外头忽然亮起了火光!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自然起火,只怕是还有火油等助燃之物! 两人对视一眼。 来了。 想让陆君砚死之人,又怎会轻而易举放过他?流放只是过程,他要让陆君砚死在流放的路上,永绝后患! 陆君砚单手抄起板凳,狠狠砸在窗户之上,第一下,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随即有清新的空气涌入,第二下整个窗户便被砸开,窗柩随之往外落下。 他稍稍往下一望,这个楼,可不低。 便看了一眼江知念,江知念身后是熊熊火光,直接已经逼至门处,他本担心江知念会害怕,没想到江知念比他还要果断,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包袱便往下跳。 半空中的陆君砚使力让自己坠落时垫在身下,避免她受重伤! 双眸紧闭,只听耳边风火声交加,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她睁眼,“没事?” 陆君砚摇了摇头,却在看到江知念身后的情景时眸光一凝,客栈外,数十蒙面黑衣人,手中提着刀,一步步朝着两人逼近。 江知念读懂他的眸色,与他一道起身,朝着另一方向逃命! …… 云初和半夏被引开,回来时看到客栈起了火,第一时间便冲入火海之中,被随行官兵拦下,“你们疯了不成?这么大的火,进去了哪还有命活?” 半夏厉声,“小姐和世子都还在里面,他们若是出了事——” “笑话!死在途中的流放之人数不胜数,都被流放了,谁还管他们死活!” 第345章 被流放 江知念已经决定,与陆君砚一道前往丹阳。 之前她劳烦温母暂且照顾江枫,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回京的机会,自然不能一直麻烦温家。 她预备将江枫送回江家。 他身上毕竟流淌着江家的血液,祖母不会不管。 只不过江枫不愿意,“大姐姐,我想和你一起。” 流放之路何其凶险,她不可能带江枫冒险,“枫儿听话,你先回江府,好好念书,日后还要考取功名,你的阿姐还指望仰仗你呢。” 江枫红着眼,抱着江知念不肯撒手,“大姐姐,你这一去,多久才能回来啊?” 温长安负手立在其后,“知念,浔州一案疑点重重,皇上和我不会放弃调查,只需再等一段时间,便有翻案的可能,此去山高路远,你的身子,如何受的住?” “我可以去求皇上开恩,将你留在京中。或是……或是你与他和离。” 他说完这些,再看江知念时,江知念眼中并没有对前路未知的恐惧,不知为何,明明年岁不大,却有着一种超脱的平淡。 仿佛什么事情,在江知念眼中都不算什么。 一般来说,只有经历过大是大非之人,才会有这样的心态。 “温大人好意,知念心领了。不过君砚他身份特殊,哪怕只是对我另有优待,只怕也会引来旁人猜疑。” “恐污圣上圣名。” 见劝不住她,温长安只能道,“那将枫儿留在温家,平日里我也好给他授课。” “当初你将他从江府带出来的原因,难道忘了吗。” 温母泪眼朦胧,她知晓江知念记挂江枫,身为母亲,在以前的岁月里,她并不称职,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为江知念分忧罢了。 “是啊知念,枫儿与我们都熟悉,并非什么大事。若是他日后自己想回江府,再回去便是。” 如此,便也可以。 交代完这些,江知念接过折柳递来的帷帽,她现在是罪臣之妇,与谁往来,谁便会被怀疑。 因此只能偷偷来与江枫等人告别。 明日就是被流放启程之日,注定无人相送。温家等人,只能悄悄地,隔着远远的看着陆君砚和江知念一行人被送走。 …… 流放的马车中,江知念和陆君砚坐在其中,马车不如陆君砚的车舆宽敞舒适,一路颠簸,也实属难受。 陆君砚将残页拿出来,指了指上头的一个字,覃。 “之前我在浔州时,接待我的刺史,名为许覃。” “我以茶引盐引相诱,让当地的富商竞相捐款,才为大绥节省了不少修渠的银钱。” 明明是做了为民为国的好事,陆君砚如今却被戳着脊梁骨骂,强扣下他没做过的事情。 江知念问道,“你猜这个许覃有问题,难道是他将青乌石偷换成了砂石?” 陆君砚沉吟片刻,摇头道。 “当时我在浔州府,眼疾已经恢复,也察觉到了他有异心。便让云终暗中查到了他与几个府刺史的勾当,所以水渠修建之时,他应当已经被圣上贬官。” “且。” 这就是陆君砚觉得奇怪的地方,“我虽回了京城,但一直让人暗中监督修建过程,按理说,不可能出岔子。” 既然几方关系都不会出问题,那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 江知念顺势问道,“所以你那晚是故意强行带我出宫的?” 他所说的不破不立便是,留在宫中如何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如亲自去浔州看看。 陆君砚把一张地图拿出来,流放至丹阳的路上,有一个分叉口,这个分叉口恰好直通浔州。 那这样看来,此计,也在绥帝的计划中。 否则绥帝怎会将他流放到与浔州如此之近的地方? - 三日后,流放队伍夜间寻了个客栈稍作休息,喂马奴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乘着马车流放的人。” 其余的侍卫嗤笑一声,“皇亲国戚,那能一样吗?” 江知念和陆君砚的房间,在客栈的二层,这次被流放,江知念把扶光和折柳都留在了京城,她的铺子可不能没人打理。 只带了半夏一个人在身边。 陆君砚只带了云初。主子有屋子住,他们俩便只能守在外头,偶尔还要被随行官兵使唤使唤。 入夜,江知念刚准备将外衫脱下,陆君砚伸手止住她,将她的手腕握住。 接着朝她摇了摇头。 意识到有危险的江知念,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片刻后,只见屋门缝隙处,渐渐飘进莫名的白烟,江知念微微皱眉。 只见陆君砚屏住呼吸的同时,又用手捂住了江知念的鼻息。 他的大掌,甚至盖过了她半张脸。 白烟慢慢结束后,外头的脚步声走得越来越远,江知念自己捂住口鼻,陆君砚则是去推窗户。 轻轻一推,并没有推动。 看来,窗户被封了。 江知念快速将茶水倒在手帕上沁湿,分为两块,递给陆君砚。 接着,外头忽然亮起了火光!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自然起火,只怕是还有火油等助燃之物! 两人对视一眼。 来了。 想让陆君砚死之人,又怎会轻而易举放过他?流放只是过程,他要让陆君砚死在流放的路上,永绝后患! 陆君砚单手抄起板凳,狠狠砸在窗户之上,第一下,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随即有清新的空气涌入,第二下整个窗户便被砸开,窗柩随之往外落下。 他稍稍往下一望,这个楼,可不低。 便看了一眼江知念,江知念身后是熊熊火光,直接已经逼至门处,他本担心江知念会害怕,没想到江知念比他还要果断,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包袱便往下跳。 半空中的陆君砚使力让自己坠落时垫在身下,避免她受重伤! 双眸紧闭,只听耳边风火声交加,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她睁眼,“没事?” 陆君砚摇了摇头,却在看到江知念身后的情景时眸光一凝,客栈外,数十蒙面黑衣人,手中提着刀,一步步朝着两人逼近。 江知念读懂他的眸色,与他一道起身,朝着另一方向逃命! …… 云初和半夏被引开,回来时看到客栈起了火,第一时间便冲入火海之中,被随行官兵拦下,“你们疯了不成?这么大的火,进去了哪还有命活?” 半夏厉声,“小姐和世子都还在里面,他们若是出了事——” “笑话!死在途中的流放之人数不胜数,都被流放了,谁还管他们死活!” 第346章 逃命 “你!” 云初将半夏拦住,“火势这么大,此刻冲进去也来不及了。” 那人冷笑一声,“对咯!等火灭了,等着指认尸体!早些完事儿,早些回去复命!” 半夏被云初拉到一旁,她眸中带着火光,“你放开我!” 云初沉着脸,“半夏,你冷静一点。你难道觉得,世子会看不出这点伎俩?” “世子不会让世子妃有事的。” 这漫天的火光几乎要映亮了整片天空,半夏呼吸急促,听云初这样说来,气息才缓缓平和下来。是啊,世子和世子妃二人,无论是谁,都不会任由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可是……” 云初看向这座燃起来的客栈,在大火的吞噬下,恐怕只会剩下空架子,随之坍塌。此处偏远,不过是供来往旅人落脚的客栈,四周几乎没什么掩体。 唯一可以躲的,是客栈后面的山。 “跟我来!” …… 陆君砚带着江知念往山林里跑去,这里草木繁杂,可以最大程度甩掉敌人。 江知念发现,陆君砚之前虽然患有眼疾,可他却是会武功的,即便此处地势复杂,他也能做到健步如飞,如果没有自己的拖累的话,他只怕早已甩掉后面的敌人。 一直带着她走的陆君砚,料想到了江知念体力跟不上自己,在暗色之中,寻了一处坡地,带着她藏了下去。 江知念咬着唇,紧张得浑身紧绷,全身心都用来察觉来人的方位。 更是不敢呼吸。 陆君砚却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部,示意她呼吸。 原本藏起来,就是为了让她暂时休息片刻。 “他们暂时还跟不上来。” 这一下,江知念察觉背后湿漉漉的,一边呼吸,一边拉过他放在背后的手,黑暗之中,她虽然看不到是什么,却在摸到粘稠湿腻的触感后,闻到了血腥味。 她双眸睁大,陆君砚受伤了! “哪里来的血?” “方才被树枝不小心挂到的。”陆君砚不甚在意。 江知念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到陆君砚手背上的擦伤和手心深深的伤口,看上去并非他所说,是因为树枝刮到的。 应当是方才,将她护在怀里时,坠落下来被地上的锋锐的石头伤到的。 陆君砚聚精会神听着四周的声音,忽然感觉手上一阵刺痛,垂眼时,江知念已经把药上好了,正用纱布在给他包扎。 “你这包袱中,是伤药?”这包袱,从江知念出发时,便带在身上。 一路上不许人碰不许人看的,宝贝得什么似的。 他还以为是她珍藏的什么东西,连流放也要带在身边。 余光看过去,那包袱里却是用竹筒所做的瓶瓶罐罐,装着各种药。 “你脚还能走吗?”陆君砚询问。 江知念点了点头,鹿卧山那一晚,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似是为了让她放轻松,陆君砚轻笑道,“若你不能走,我背你也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江知念蹙眉,“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只怕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若是带着我,反倒是不便,不如……” 猜到江知念想说,陆君砚面色冷下来,虽然她说得不错,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杀了自己。 可他也不会把知念一个人留在此处,让她一个人面对,“还有一计。” 江知念眸光一顿。 “借你发簪一用。” 两人从客栈上跳下,身上没有武器,赤手空拳面对这么多人,陆君砚的确有些不知从何下手,但若是…… 他刚想到此处,江知念就往他手中塞了一个东西,冰凉凉沉甸甸的。 是一把匕首,江知念从陆秦恒那里拿来的匕首。 陆君砚眼底闪过意外,连这个她都带了。 正欲说话,追来的脚步声近了!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陆君砚稍高一筹,一双黑眸在漆黑的山林之中,仍如星星般璀璨,他躲在此处,却尽力在观察来人的数量,手中带的武器。 甚至……计算云初跟来的时间。 接着他将知念往下按了按,独自起身,“还不肯收手?” 陆君砚忽然自投罗网,让黑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接着便挥刀朝他而来! “杀了他!” 为了不误伤到江知念,陆君砚还往前迎了两步,接着仰身躲刀时,抽出匕首! 江知念躲在下面,听着上头混乱的刀剑之声,像是砍到了树枝、嵌到了树上,还有相撞之声,接着越发多的声音,锦帛撕裂,插入身体的声音。 陆君砚一个人,怎么能打的过那么多人?这声音会不会是—— 还未来得及起身出去,上面渐渐归于一片诡异的安静,只剩一个脚步声,缓缓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 江知念忽然感觉如芒在背,接着一滴温热的鲜血滴到了她脸上! 她咬呀抬眼。 好在,是陆君砚。“上来。” 他本来是伸手准备拉江知念一把,谁料刚才动武,被江知念包扎的伤口裂开,鲜血流出来,滴落在江知念脸上,将她吓得不轻。 江知念缓出一口气,没有碰他的手,自己爬了上去。 虽然月光淡淡的,却能看到此处有一片尸体,而不远处,云初正将一个人的贯穿于树桩之上! “世子恕罪,属下来迟!” “小姐!” 直到看到半夏和云初,江知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全身也才卸下力来。 落入陆君砚的怀抱之中,“没事了。” “小姐,有没有受伤?” 江知念摇了摇头,又强撑站了起来,眸光一转,“他们是太子的人?” 云初便在这些人身上搜寻,虽然一无所获,可除了太子,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这里距离浔州不远了,他终于忍不住了。” “世子,我们现在就回去,动身去浔州?”云初问。 陆君砚和江知念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有了一个想法,陆君砚缓缓道,“还回去做什么?” “只要我不死,便会一直有人来刺杀。索性如他所愿。” “世子的意思是?” 第346章 逃命 “你!” 云初将半夏拦住,“火势这么大,此刻冲进去也来不及了。” 那人冷笑一声,“对咯!等火灭了,等着指认尸体!早些完事儿,早些回去复命!” 半夏被云初拉到一旁,她眸中带着火光,“你放开我!” 云初沉着脸,“半夏,你冷静一点。你难道觉得,世子会看不出这点伎俩?” “世子不会让世子妃有事的。” 这漫天的火光几乎要映亮了整片天空,半夏呼吸急促,听云初这样说来,气息才缓缓平和下来。是啊,世子和世子妃二人,无论是谁,都不会任由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可是……” 云初看向这座燃起来的客栈,在大火的吞噬下,恐怕只会剩下空架子,随之坍塌。此处偏远,不过是供来往旅人落脚的客栈,四周几乎没什么掩体。 唯一可以躲的,是客栈后面的山。 “跟我来!” …… 陆君砚带着江知念往山林里跑去,这里草木繁杂,可以最大程度甩掉敌人。 江知念发现,陆君砚之前虽然患有眼疾,可他却是会武功的,即便此处地势复杂,他也能做到健步如飞,如果没有自己的拖累的话,他只怕早已甩掉后面的敌人。 一直带着她走的陆君砚,料想到了江知念体力跟不上自己,在暗色之中,寻了一处坡地,带着她藏了下去。 江知念咬着唇,紧张得浑身紧绷,全身心都用来察觉来人的方位。 更是不敢呼吸。 陆君砚却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部,示意她呼吸。 原本藏起来,就是为了让她暂时休息片刻。 “他们暂时还跟不上来。” 这一下,江知念察觉背后湿漉漉的,一边呼吸,一边拉过他放在背后的手,黑暗之中,她虽然看不到是什么,却在摸到粘稠湿腻的触感后,闻到了血腥味。 她双眸睁大,陆君砚受伤了! “哪里来的血?” “方才被树枝不小心挂到的。”陆君砚不甚在意。 江知念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到陆君砚手背上的擦伤和手心深深的伤口,看上去并非他所说,是因为树枝刮到的。 应当是方才,将她护在怀里时,坠落下来被地上的锋锐的石头伤到的。 陆君砚聚精会神听着四周的声音,忽然感觉手上一阵刺痛,垂眼时,江知念已经把药上好了,正用纱布在给他包扎。 “你这包袱中,是伤药?”这包袱,从江知念出发时,便带在身上。 一路上不许人碰不许人看的,宝贝得什么似的。 他还以为是她珍藏的什么东西,连流放也要带在身边。 余光看过去,那包袱里却是用竹筒所做的瓶瓶罐罐,装着各种药。 “你脚还能走吗?”陆君砚询问。 江知念点了点头,鹿卧山那一晚,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似是为了让她放轻松,陆君砚轻笑道,“若你不能走,我背你也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江知念蹙眉,“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只怕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若是带着我,反倒是不便,不如……” 猜到江知念想说,陆君砚面色冷下来,虽然她说得不错,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杀了自己。 可他也不会把知念一个人留在此处,让她一个人面对,“还有一计。” 江知念眸光一顿。 “借你发簪一用。” 两人从客栈上跳下,身上没有武器,赤手空拳面对这么多人,陆君砚的确有些不知从何下手,但若是…… 他刚想到此处,江知念就往他手中塞了一个东西,冰凉凉沉甸甸的。 是一把匕首,江知念从陆秦恒那里拿来的匕首。 陆君砚眼底闪过意外,连这个她都带了。 正欲说话,追来的脚步声近了!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陆君砚稍高一筹,一双黑眸在漆黑的山林之中,仍如星星般璀璨,他躲在此处,却尽力在观察来人的数量,手中带的武器。 甚至……计算云初跟来的时间。 接着他将知念往下按了按,独自起身,“还不肯收手?” 陆君砚忽然自投罗网,让黑衣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接着便挥刀朝他而来! “杀了他!” 为了不误伤到江知念,陆君砚还往前迎了两步,接着仰身躲刀时,抽出匕首! 江知念躲在下面,听着上头混乱的刀剑之声,像是砍到了树枝、嵌到了树上,还有相撞之声,接着越发多的声音,锦帛撕裂,插入身体的声音。 陆君砚一个人,怎么能打的过那么多人?这声音会不会是—— 还未来得及起身出去,上面渐渐归于一片诡异的安静,只剩一个脚步声,缓缓朝她走来。 一步,两步…… 江知念忽然感觉如芒在背,接着一滴温热的鲜血滴到了她脸上! 她咬呀抬眼。 好在,是陆君砚。“上来。” 他本来是伸手准备拉江知念一把,谁料刚才动武,被江知念包扎的伤口裂开,鲜血流出来,滴落在江知念脸上,将她吓得不轻。 江知念缓出一口气,没有碰他的手,自己爬了上去。 虽然月光淡淡的,却能看到此处有一片尸体,而不远处,云初正将一个人的贯穿于树桩之上! “世子恕罪,属下来迟!” “小姐!” 直到看到半夏和云初,江知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全身也才卸下力来。 落入陆君砚的怀抱之中,“没事了。” “小姐,有没有受伤?” 江知念摇了摇头,又强撑站了起来,眸光一转,“他们是太子的人?” 云初便在这些人身上搜寻,虽然一无所获,可除了太子,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这里距离浔州不远了,他终于忍不住了。” “世子,我们现在就回去,动身去浔州?”云初问。 陆君砚和江知念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有了一个想法,陆君砚缓缓道,“还回去做什么?” “只要我不死,便会一直有人来刺杀。索性如他所愿。” “世子的意思是?” 第347章 葬身火海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整个客栈才终于燃烧殆尽,在远处守了一夜的官兵,终于可以进去看看情况了。 眼前一个身影快速跑了进去,接着里头便传来了悲痛的哭声。 众人跟过去一看,一直跟在陆君砚身边的云初,正抱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号啕大哭。 昨夜客栈之中的旅人不少,但都已经烧成这样了,想来也无法辨认,但云初抱着的尸体上掉出来一块玉玦,是陆君砚的无疑。 消息传回东宫时,沈怀安眸光一凝就,将信将疑。“烧死了?” 立刻又问,“江知念呢?” “属下听闻,客栈里头一共三十二具尸体,全都面目全非,在场之人无法辨认,若非陆世子身边跟着的那个侍卫,咬定其中一具是陆世子,旁人也是认不出来的。” “世子妃自然……自然也成了一具尸体。” 话音刚落,沈怀安手中的毛笔折断。 “太子恕罪!” “许覃那边怎么说?”他眸色晦暗,分明吩咐了,江知念要留活口! “暂时没有来信。” 他派人刺杀陆君砚,可没准备要了江知念的命!究竟是谁放了这把火!? 难道他们真死于这场大火? 不,不可能。 江知念精于算计,怎么会让自己这么容易就死了? “此事,圣上可知晓了?” “侍卫云初亲自抬棺回京,圣上眼下估计已经得了消息。” 沈怀安更加疑惑了,如果陆君砚要诈死,怎会不带云初在身边?云初亲自抬棺,将此事更添了几分真。 来不及思考,立刻有人来报,“殿下!圣上召百官觐见!商讨丹阳王、丹阳王妃在流放路上身亡之事!” “圣上悲痛欲绝,在殿上晕过去了!” “什么!” 与皇帝一样悲痛的,还有得到消息的温家与江府,当日,江尚书请了御医到江府为其母亲诊治,江老夫人昏过去了好几次。 就连陈氏,也惊得话也说不出,脸一下子就白了,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知念啊!我的知念!” 温长安接下来三日都没有上朝,后来还是因为皇帝开恩,让人去将江知念的尸首请回来,众人争论究竟该是温家人去还是江家人去时。 温长安第一次在朝堂之中表现出强势来,“知念乃我温家人,与他江家再无关系!自然是应该将知念带回我温家!” 江程本不欲与其争,可是家中老母病得厉害,这是她最疼爱的孙女,说什么都要带回自己家。 好说歹说,温长安也不同意,拂袖而去! 此后,皇帝单独召见了温长安。 温长安请求道,“圣上,在臣家乡有一个说法,人去时候,魂魄会散落在路上,请允许臣在一路上多停留几日,好将知念的魂魄都带回来。” 绥帝无有不应,一双苍老的眼眸微微泛红,与温长安恰好对视。 长叹一声,“去,去替朕好好看看他们。” 几日之间,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两人的丧讯来得又快又猛,叫沈怀安措手不及,既没有反应过来,也不能辨别其中真假。 但浔州许覃终于来了消息,火正是他找人放的。 许覃恨陆君砚,所以趁人快要到浔州之时,派人动了手。 “蠢货!” 沈怀安动怒道,“谁让他自作主张的!” 先不说江知念也被祸及,如今弄到这个地步,父皇绝不会姑息,叫人暗中调查,若是跟着许覃这条线摸到自己身上,后果他承担得起吗! “太子,眼下怎么办?” 沈怀安深深呼吸一口,随即道,“派人去留意一下,孤还是觉得,一切都太过蹊跷。” “另外,把许覃做掉。” - 浔州地界江知念从未来过,陆君砚将新的户籍递给她,江知念垂眸一看,“温宁。” “你取的?” “你如此厌恶江家,这个新身份,或许你会喜欢。” “你不是一直都想开始新的生活吗?” 江知念闻言,便也收下来,“马上就要进城了,我们就在此分别。” 陆君砚垂眸,脑海之中闪过和江知念的一点一滴,淡淡点了点头,“知念……” 他刚出声,江知念便将户籍亮了一下,他轻笑改口,“温姑娘,一路顺风。” 就这样,两辆马车各自别分,像是从未认识一般。 一个月后。 “方才骑在马上的事谁?长得如此俊俏!不像是我们本地的。” “手中还捧着……什么盒子?” “哦,他呀,听说是他妹妹的骨灰,前段日子瞿县外头那场大火,还记得吗?听说就是在那场大火里没的,啧啧,烧得只剩下灰了!” “啊?晦气晦气!” …… “温大人,浔州现任刺史李大人请您到浔州府上一叙!” 温长安黑眸沉沉,“不见。” 此人立刻将话带到李大人面前,“温大人说了,他此番来浔州,是为了召回亲妹妹的魂魄的,温大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就不见了。” 李大人眸头一皱,目光探寻,“他当真是为了他妹妹来的?” “啧,李大人,您恐怕不知,温大人在朝中为了妹妹,与那礼部尚书吵得脸红脖子粗,才争过来带回其妹妹的遗骸权利。” “这一路上,温大人都捧着他妹妹的骨灰呢!” 李大人脸色更是难看,这不是寻晦气吗?不过温长安官职之高,他可得罪不起,“只要他不是来查水渠之事,便由着他!” 温长安暂时歇脚后,径直去了浔州江边,他找了个地方一坐,又请了两个高僧为江知念在此超度。 “大人,暗中盯着您的人走了。” 闻声,温长安这才睁开眼,他不紧不慢地起身,“眼下正是枯水季,速速派人去查。” - 浔江上游江边,新下水了一艘画舫,听闻这画舫中经营着一家酒楼,里头的菜色与浔州本地菜色非常不同,所以刚开业便引来许多好奇之人。 此处包厢风雅,在水面上吹着风赏着景,于是成为了达官显贵宴请之地。 今日,李大人就是宴请温长安至此。 温长安守着高僧超度结束后,便来此画舫赴宴。 坐在包厢之中,他看着平静的江面,却不知这江水之下,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347章 葬身火海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整个客栈才终于燃烧殆尽,在远处守了一夜的官兵,终于可以进去看看情况了。 眼前一个身影快速跑了进去,接着里头便传来了悲痛的哭声。 众人跟过去一看,一直跟在陆君砚身边的云初,正抱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号啕大哭。 昨夜客栈之中的旅人不少,但都已经烧成这样了,想来也无法辨认,但云初抱着的尸体上掉出来一块玉玦,是陆君砚的无疑。 消息传回东宫时,沈怀安眸光一凝就,将信将疑。“烧死了?” 立刻又问,“江知念呢?” “属下听闻,客栈里头一共三十二具尸体,全都面目全非,在场之人无法辨认,若非陆世子身边跟着的那个侍卫,咬定其中一具是陆世子,旁人也是认不出来的。” “世子妃自然……自然也成了一具尸体。” 话音刚落,沈怀安手中的毛笔折断。 “太子恕罪!” “许覃那边怎么说?”他眸色晦暗,分明吩咐了,江知念要留活口! “暂时没有来信。” 他派人刺杀陆君砚,可没准备要了江知念的命!究竟是谁放了这把火!? 难道他们真死于这场大火? 不,不可能。 江知念精于算计,怎么会让自己这么容易就死了? “此事,圣上可知晓了?” “侍卫云初亲自抬棺回京,圣上眼下估计已经得了消息。” 沈怀安更加疑惑了,如果陆君砚要诈死,怎会不带云初在身边?云初亲自抬棺,将此事更添了几分真。 来不及思考,立刻有人来报,“殿下!圣上召百官觐见!商讨丹阳王、丹阳王妃在流放路上身亡之事!” “圣上悲痛欲绝,在殿上晕过去了!” “什么!” 与皇帝一样悲痛的,还有得到消息的温家与江府,当日,江尚书请了御医到江府为其母亲诊治,江老夫人昏过去了好几次。 就连陈氏,也惊得话也说不出,脸一下子就白了,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知念啊!我的知念!” 温长安接下来三日都没有上朝,后来还是因为皇帝开恩,让人去将江知念的尸首请回来,众人争论究竟该是温家人去还是江家人去时。 温长安第一次在朝堂之中表现出强势来,“知念乃我温家人,与他江家再无关系!自然是应该将知念带回我温家!” 江程本不欲与其争,可是家中老母病得厉害,这是她最疼爱的孙女,说什么都要带回自己家。 好说歹说,温长安也不同意,拂袖而去! 此后,皇帝单独召见了温长安。 温长安请求道,“圣上,在臣家乡有一个说法,人去时候,魂魄会散落在路上,请允许臣在一路上多停留几日,好将知念的魂魄都带回来。” 绥帝无有不应,一双苍老的眼眸微微泛红,与温长安恰好对视。 长叹一声,“去,去替朕好好看看他们。” 几日之间,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两人的丧讯来得又快又猛,叫沈怀安措手不及,既没有反应过来,也不能辨别其中真假。 但浔州许覃终于来了消息,火正是他找人放的。 许覃恨陆君砚,所以趁人快要到浔州之时,派人动了手。 “蠢货!” 沈怀安动怒道,“谁让他自作主张的!” 先不说江知念也被祸及,如今弄到这个地步,父皇绝不会姑息,叫人暗中调查,若是跟着许覃这条线摸到自己身上,后果他承担得起吗! “太子,眼下怎么办?” 沈怀安深深呼吸一口,随即道,“派人去留意一下,孤还是觉得,一切都太过蹊跷。” “另外,把许覃做掉。” - 浔州地界江知念从未来过,陆君砚将新的户籍递给她,江知念垂眸一看,“温宁。” “你取的?” “你如此厌恶江家,这个新身份,或许你会喜欢。” “你不是一直都想开始新的生活吗?” 江知念闻言,便也收下来,“马上就要进城了,我们就在此分别。” 陆君砚垂眸,脑海之中闪过和江知念的一点一滴,淡淡点了点头,“知念……” 他刚出声,江知念便将户籍亮了一下,他轻笑改口,“温姑娘,一路顺风。” 就这样,两辆马车各自别分,像是从未认识一般。 一个月后。 “方才骑在马上的事谁?长得如此俊俏!不像是我们本地的。” “手中还捧着……什么盒子?” “哦,他呀,听说是他妹妹的骨灰,前段日子瞿县外头那场大火,还记得吗?听说就是在那场大火里没的,啧啧,烧得只剩下灰了!” “啊?晦气晦气!” …… “温大人,浔州现任刺史李大人请您到浔州府上一叙!” 温长安黑眸沉沉,“不见。” 此人立刻将话带到李大人面前,“温大人说了,他此番来浔州,是为了召回亲妹妹的魂魄的,温大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就不见了。” 李大人眸头一皱,目光探寻,“他当真是为了他妹妹来的?” “啧,李大人,您恐怕不知,温大人在朝中为了妹妹,与那礼部尚书吵得脸红脖子粗,才争过来带回其妹妹的遗骸权利。” “这一路上,温大人都捧着他妹妹的骨灰呢!” 李大人脸色更是难看,这不是寻晦气吗?不过温长安官职之高,他可得罪不起,“只要他不是来查水渠之事,便由着他!” 温长安暂时歇脚后,径直去了浔州江边,他找了个地方一坐,又请了两个高僧为江知念在此超度。 “大人,暗中盯着您的人走了。” 闻声,温长安这才睁开眼,他不紧不慢地起身,“眼下正是枯水季,速速派人去查。” - 浔江上游江边,新下水了一艘画舫,听闻这画舫中经营着一家酒楼,里头的菜色与浔州本地菜色非常不同,所以刚开业便引来许多好奇之人。 此处包厢风雅,在水面上吹着风赏着景,于是成为了达官显贵宴请之地。 今日,李大人就是宴请温长安至此。 温长安守着高僧超度结束后,便来此画舫赴宴。 坐在包厢之中,他看着平静的江面,却不知这江水之下,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348章 在下温宁 李大人早已等候在此,见温长安来了,脸上带着谄媚恭维的笑意,“温大人肯赏脸,是下官的荣幸。下官专程包下这艘画舫宴请温大人。” 三年的时间,一直龟缩在各大主城之中的人族好像发了疯似的反击,致使蛮族攻城的难度大增。 只是这个村子的传统进行了这么多年,早就在各方面有意无意的防止其他人逃跑,首先就是通往城镇的路,村长家就竖立在那条路的旁边,并且村长养了三条恐怖的大狗,任何经过那条路的人,都会被发现。 虽然叶步帆早就怀疑聂紫衣藏身在附近,暗中观察着一切,想要观看自己受虐或者直接被吓跑的场景。但是,此刻聂紫衣突然现身,而且大有来者不善之意,却是让叶步帆心头孕育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对了,还有牛老头,有他在的话。应该可以一搏,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被废武功了。 傅云瑶暗恼:为了营救七彩玲珑宝塔那只这样风骚的狐狸,心蓝仙子要牺牲大家么 此时两人看似在随便观察四周,实际上脑袋凑在一起,触角相碰,在暗自交流。 赤炎说完,刚准备再去抱君无双的大腿之时,突然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云紫消失在人前,进入傅云瑶的识海处,缘天炉子正在一开一合地把玩着自己的盖顶,显得无聊的可以。 刹那间,神念与四字相融,叶步帆感觉自己已经化作了鸿蒙帝经。 片刻后,鄂子墨、紫千杰、二十名黑衣人,以及当时在清风镇看到叶步帆的数千名战部士兵。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知情者,所以在听到水风晨的这句话之后,全部都惊讶的叫了出来。 崇祯皇帝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细长的眼微微往上挑起,深潭似的眼睛猜不透在想些什么,只是在阳光下闪烁不定。 而两人的痛苦程度,丝毫未减,甚至一点点地蒸发,反而更加剧痛。 而流云道人,为十派之首青元宗的高层人物,处理此事抱着大局为重的心思,提议将两头巨兽的尸体分成十份,他们十派每派一份。当然,他们青元宗那份,肯定是最多最好的。 “那是因为你没出息,你要记得,只有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别人才会认可你。”王泼皮盯着前方,目中露出一丝凶光,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门人亡魂意识中已无神智,追至石室外,徘徊一阵,继而离去。 仙器雷劫可遇而不可求,甚至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见得到一次仙器雷劫,所以此刻众人都像是初次进城的孩童一般,注视着那边即将爆发的天道雷劫。 从早上出院到现在忙活了这么久,也的确是没吃什么东西,二人便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梁仲春问我的话,我也知道是在怀疑这个高琳琳的身份,他就是怀疑这个高琳琳就是我们想要寻找的那个冒充孟淼的人,但是他现在就是无法提供足够的证据来。 当着人家的面勾引她老公,而且还穿成这样显摆,杨柳觉得要凉。 邢一凡的眼眸一暗,明知道她是堵气说的,可是,听到她以后会在他的面前说慌,他就有些不悦了。 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身体,林木忍不住抱紧了几分,将头埋进了洛玉衣的头发之中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到一丝丝的发香在鼻尖萦绕着,渐渐地,便是趴在了洛玉衣的身上没有了动静。 “裴总,今晚要不要我们单独的找间房好好聊聊合作的事情”宋城用故作低沉的声音暧昧的暗示。 整整两分钟的时间,蓝千皓绷着一根神经,还是放开了她,他的呼吸已经急促之极了,他生怕真得会吵醒她。 现在的秦天狼,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那诡异的笑意,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他明明记得之前逼迫她当着众人的面,称呼自己为“夫君”时,她眼里满是不甘于屈辱,甚至逼迫她当着众人的面,亲吻自己的脸颊时,她都流泪了。 问身边的人官府将人聚集此处所为何事,一干人皆摇头,只说今天凌晨有兵士挨家挨户通知众人天亮后来此处敬候圣上旨意。 对方力气很大,一看就是有些功夫的。而他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在水里泡久了的原因,竟然觉得浑身的力气根本使不出。 “许师兄居然会掌握了烈焰腾蛇,火焰腾蛇之威力非死即伤,李河师兄这次真的危险了”,众长老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那是你们村委干部和村长没有以身做则,起到带头作用,从明天开始,你们组织你们的家人、亲戚带头砍甘蔗。”乔欣严肃地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当向利民打来时,我如是给向琳琳说了,向琳琳看我急着要走,她方才在一家店里,给我‘将就’的买了一套夏装,总共花费了她一千多元,但向琳琳眉头都没皱一下。 秘密基地便是他多年前就创立的一个培养势力的地方,为的是能够在关键时刻替自己出手解决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没办法,那边警方只能联系本市警方,从而才有了市局这边的警员出现。 乔欣的嘴角抽了抽,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叫邱静进来帮薛炳海包扎伤口,她找了个借口溜了。 这样大家可以边吃边聊天到天黑看星星看月亮,还可以听蝉鸣声。 禄东赞拦住了裴行俭,裴行俭勇武不在苏定方之下,禄东赞又累又慌,不出十个回合,被裴行俭一刀斩于马下。 五行山脚下,有一座道观叫仙霞宫,里面有几十个道姑。这些道姑平日里除修道以外,也帮人看病摇卦,与周围的百姓相处融洽,与世无争。 上午第三节自习课上到一半,徐老师走进班级,冲曲摇摇招了招手。 第348章 在下温宁 李大人早已等候在此,见温长安来了,脸上带着谄媚恭维的笑意,“温大人肯赏脸,是下官的荣幸。下官专程包下这艘画舫宴请温大人。” 三年的时间,一直龟缩在各大主城之中的人族好像发了疯似的反击,致使蛮族攻城的难度大增。 只是这个村子的传统进行了这么多年,早就在各方面有意无意的防止其他人逃跑,首先就是通往城镇的路,村长家就竖立在那条路的旁边,并且村长养了三条恐怖的大狗,任何经过那条路的人,都会被发现。 虽然叶步帆早就怀疑聂紫衣藏身在附近,暗中观察着一切,想要观看自己受虐或者直接被吓跑的场景。但是,此刻聂紫衣突然现身,而且大有来者不善之意,却是让叶步帆心头孕育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对了,还有牛老头,有他在的话。应该可以一搏,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被废武功了。 傅云瑶暗恼:为了营救七彩玲珑宝塔那只这样风骚的狐狸,心蓝仙子要牺牲大家么 此时两人看似在随便观察四周,实际上脑袋凑在一起,触角相碰,在暗自交流。 赤炎说完,刚准备再去抱君无双的大腿之时,突然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云紫消失在人前,进入傅云瑶的识海处,缘天炉子正在一开一合地把玩着自己的盖顶,显得无聊的可以。 刹那间,神念与四字相融,叶步帆感觉自己已经化作了鸿蒙帝经。 片刻后,鄂子墨、紫千杰、二十名黑衣人,以及当时在清风镇看到叶步帆的数千名战部士兵。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知情者,所以在听到水风晨的这句话之后,全部都惊讶的叫了出来。 崇祯皇帝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细长的眼微微往上挑起,深潭似的眼睛猜不透在想些什么,只是在阳光下闪烁不定。 而两人的痛苦程度,丝毫未减,甚至一点点地蒸发,反而更加剧痛。 而流云道人,为十派之首青元宗的高层人物,处理此事抱着大局为重的心思,提议将两头巨兽的尸体分成十份,他们十派每派一份。当然,他们青元宗那份,肯定是最多最好的。 “那是因为你没出息,你要记得,只有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别人才会认可你。”王泼皮盯着前方,目中露出一丝凶光,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门人亡魂意识中已无神智,追至石室外,徘徊一阵,继而离去。 仙器雷劫可遇而不可求,甚至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见得到一次仙器雷劫,所以此刻众人都像是初次进城的孩童一般,注视着那边即将爆发的天道雷劫。 从早上出院到现在忙活了这么久,也的确是没吃什么东西,二人便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梁仲春问我的话,我也知道是在怀疑这个高琳琳的身份,他就是怀疑这个高琳琳就是我们想要寻找的那个冒充孟淼的人,但是他现在就是无法提供足够的证据来。 当着人家的面勾引她老公,而且还穿成这样显摆,杨柳觉得要凉。 邢一凡的眼眸一暗,明知道她是堵气说的,可是,听到她以后会在他的面前说慌,他就有些不悦了。 感受到怀里柔软的身体,林木忍不住抱紧了几分,将头埋进了洛玉衣的头发之中深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到一丝丝的发香在鼻尖萦绕着,渐渐地,便是趴在了洛玉衣的身上没有了动静。 “裴总,今晚要不要我们单独的找间房好好聊聊合作的事情”宋城用故作低沉的声音暧昧的暗示。 整整两分钟的时间,蓝千皓绷着一根神经,还是放开了她,他的呼吸已经急促之极了,他生怕真得会吵醒她。 现在的秦天狼,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那诡异的笑意,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惧。 他明明记得之前逼迫她当着众人的面,称呼自己为“夫君”时,她眼里满是不甘于屈辱,甚至逼迫她当着众人的面,亲吻自己的脸颊时,她都流泪了。 问身边的人官府将人聚集此处所为何事,一干人皆摇头,只说今天凌晨有兵士挨家挨户通知众人天亮后来此处敬候圣上旨意。 对方力气很大,一看就是有些功夫的。而他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在水里泡久了的原因,竟然觉得浑身的力气根本使不出。 “许师兄居然会掌握了烈焰腾蛇,火焰腾蛇之威力非死即伤,李河师兄这次真的危险了”,众长老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那是你们村委干部和村长没有以身做则,起到带头作用,从明天开始,你们组织你们的家人、亲戚带头砍甘蔗。”乔欣严肃地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当向利民打来时,我如是给向琳琳说了,向琳琳看我急着要走,她方才在一家店里,给我‘将就’的买了一套夏装,总共花费了她一千多元,但向琳琳眉头都没皱一下。 秘密基地便是他多年前就创立的一个培养势力的地方,为的是能够在关键时刻替自己出手解决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没办法,那边警方只能联系本市警方,从而才有了市局这边的警员出现。 乔欣的嘴角抽了抽,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叫邱静进来帮薛炳海包扎伤口,她找了个借口溜了。 这样大家可以边吃边聊天到天黑看星星看月亮,还可以听蝉鸣声。 禄东赞拦住了裴行俭,裴行俭勇武不在苏定方之下,禄东赞又累又慌,不出十个回合,被裴行俭一刀斩于马下。 五行山脚下,有一座道观叫仙霞宫,里面有几十个道姑。这些道姑平日里除修道以外,也帮人看病摇卦,与周围的百姓相处融洽,与世无争。 上午第三节自习课上到一半,徐老师走进班级,冲曲摇摇招了招手。 第349章 相认 温长安脸色更加一愣,温宁,温长宁…… 仅仅一字之差。 这双眼睛,分明就是知念的,不,不,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身量身形也没有错,她明明就是知念! 如今的局势里,前部的军团已经像楔子一样打进了军刀水湾里,后部却留存在领地的边缘,组成了一道狭长的菱形阵地。 但是邪恶力量的世界观确实比较完善了,这也是我选它作为主世界的关系。 “该你帮我了。”然后转过身去,张开双手。回头看了一眼低头的阳晗,眼中藏着星辰的笑意,再也隐藏不住。 他没有做任何的训练,反而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这边看看,那边转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这里视察的呢。 等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战壕里,一脸茫然地看着天空。 原本没多关注的同行们终于是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这货他娘的到底在干吗没死吱一声行不 安妮眼带异色的看了一眼康斯坦丁,但她并没有拒绝这份康斯坦丁难得的好意。 我用一种玩味的表,回过头看了一眼冲锋到半路,被头领给叫停聊红头巾。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愣在原地,脸上血色乍现气势逐渐消沉了下去。 一来,万一聊天记录被监视了,到时候有警官直接找上门怎么办 “那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朴智妍低声呢喃,说给自己听,说给阳晗听,说给风听,说给空气听,说给漂浮的云听,说给孤独的月儿听。 桑旭立在墙边,不敢随意接话,是与不是,对朱曼来说都是锥心之痛。 跃下看来之人赫然就是一直在关注着场中的陈言,在察觉到那壮汉已然无力反抗之后,陈言不由顺手将看台上的一根旗杆拔出并跃下了看台。 刚刚还在做着一统平原的美梦,结果现在就告诉他一切都是幻想。 因为巅峰之战的报名是有着年龄要求,这些进入最后的强者选手们,每一个都极其年轻,有着培养的潜力和空间。 “我会看住那头鲲鹏,你尽管放手施为。”这是天照神将对天皇子的保证。两大准帝互相对峙,不到图穷匕见那一刻是不会真个动手的,因为干涉实在太大了,足以打沉亿万里山河。 他刚才之所以成功地避过子弹,只是在楚玉佳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预判到了她射击的方向而已。 这些士兵,用于生产是一把好手,但要论在外作战,秘境冒险,还是青雾战士这些生物更为出色。 不过,药草的采集不能够太莽撞,如果使用粗暴的手法,那么很容易使药材流失药性。 原着之中,朱竹清不管是第三魂技还是第四魂技都只是普普通通。 但转念一想,两者之间好像也没差别,现在的周家也是她凭实力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跟以前姻亲性质完全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贺兰瑶就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打坐,进入了感悟状态。 “姐”贺兰致远没想到会见到贺兰瑶,握在剑上的手松了一下,剑一下子就脱了手。 “父王的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今天就驸马之选一定要进行,是吗”秦可儿的眸子速的一沉,脸色也明显的冷了几分,那明明是疑问的声音中,却偏偏有着一种将一切全部掌控在手中的霸气。 第349章 相认 温长安脸色更加一愣,温宁,温长宁…… 仅仅一字之差。 这双眼睛,分明就是知念的,不,不,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身量身形也没有错,她明明就是知念! 如今的局势里,前部的军团已经像楔子一样打进了军刀水湾里,后部却留存在领地的边缘,组成了一道狭长的菱形阵地。 但是邪恶力量的世界观确实比较完善了,这也是我选它作为主世界的关系。 “该你帮我了。”然后转过身去,张开双手。回头看了一眼低头的阳晗,眼中藏着星辰的笑意,再也隐藏不住。 他没有做任何的训练,反而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这边看看,那边转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这里视察的呢。 等我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战壕里,一脸茫然地看着天空。 原本没多关注的同行们终于是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这货他娘的到底在干吗没死吱一声行不 安妮眼带异色的看了一眼康斯坦丁,但她并没有拒绝这份康斯坦丁难得的好意。 我用一种玩味的表,回过头看了一眼冲锋到半路,被头领给叫停聊红头巾。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愣在原地,脸上血色乍现气势逐渐消沉了下去。 一来,万一聊天记录被监视了,到时候有警官直接找上门怎么办 “那我也是心甘情愿的。”朴智妍低声呢喃,说给自己听,说给阳晗听,说给风听,说给空气听,说给漂浮的云听,说给孤独的月儿听。 桑旭立在墙边,不敢随意接话,是与不是,对朱曼来说都是锥心之痛。 跃下看来之人赫然就是一直在关注着场中的陈言,在察觉到那壮汉已然无力反抗之后,陈言不由顺手将看台上的一根旗杆拔出并跃下了看台。 刚刚还在做着一统平原的美梦,结果现在就告诉他一切都是幻想。 因为巅峰之战的报名是有着年龄要求,这些进入最后的强者选手们,每一个都极其年轻,有着培养的潜力和空间。 “我会看住那头鲲鹏,你尽管放手施为。”这是天照神将对天皇子的保证。两大准帝互相对峙,不到图穷匕见那一刻是不会真个动手的,因为干涉实在太大了,足以打沉亿万里山河。 他刚才之所以成功地避过子弹,只是在楚玉佳扣动扳机的一瞬间,预判到了她射击的方向而已。 这些士兵,用于生产是一把好手,但要论在外作战,秘境冒险,还是青雾战士这些生物更为出色。 不过,药草的采集不能够太莽撞,如果使用粗暴的手法,那么很容易使药材流失药性。 原着之中,朱竹清不管是第三魂技还是第四魂技都只是普普通通。 但转念一想,两者之间好像也没差别,现在的周家也是她凭实力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跟以前姻亲性质完全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贺兰瑶就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打坐,进入了感悟状态。 “姐”贺兰致远没想到会见到贺兰瑶,握在剑上的手松了一下,剑一下子就脱了手。 “父王的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今天就驸马之选一定要进行,是吗”秦可儿的眸子速的一沉,脸色也明显的冷了几分,那明明是疑问的声音中,却偏偏有着一种将一切全部掌控在手中的霸气。 第350章 是人是鬼 沈怀安的手下不免提醒道,“殿下,世子妃手段厉害,放任她在浔州,终究是个后患!不如让属下去灭口。” 沈怀安眸光阴冷,“她身后是温长安,说得倒是轻松。” 不止如此,沈怀安还有私心,但他说得对,不能放任江知念留在浔州,“想办法让她回到京城,在孤的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浔州。 晌午十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敲开了李夋的门。 “李大人!温大人带着一行人往水渠去了!” 已经睡得昏天黑地的李夋闻言,从床榻上噌地就起来了,匆匆披上厚外套,二话不说,带着人跟着去了水渠。 到了水渠,果不其然看到旁边停了些人,那位温大人立于旁。浔州官府的人拦在前面,不许任何人靠近水渠,温长安的人便准备动粗。 好在此时李夋来了。 “温大人!温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大人来得正好,本官正要寻你。高僧说,我那妹妹有一魄正好沉进了这水渠底部,需要带着其旧物入水,领这一魄回家。” “可这些人竟半分也不通融。” 温长安还煞有其事的模样,叫李夋头疼,“温大人有所不知,之前水渠坍塌过,死了许多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生意外,所以水渠现在不能接近,更加不可以下水。” “况且,这些话不过是僧人迷信之词,大人您——” 李夋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温长安冷冽的目光给打断,他声音沉沉,“我这次,专为召回知念的魂魄而来,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试试。” 见温长安油盐不进,李夋脸色也难看起来,“温大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下官?您所为私事,而下官也不过是秉公办事。” “若温大人执意要为难下官,就别怪下官翻脸无情了!” 说着,他朝着身后挥手,只见涌来一群官兵打扮的人,直接将温长安的人控制起来,跟在他身后的高僧,手中明明捧着骨灰,也被一同控制。 装着灰烬的盒子,也被直接打落,碰的医生跌落在地上,白灰色的“骨灰”滚滚坠落! 温长安脸色难看,“住手!” 李夋眼角一抽,虽说他不赞成温长安的做法,可是死者为大,他竟然把人家的骨灰给扬了。 可表面上,他还得铁面无私,“温大人,不对不住了。水渠若是坍塌,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为了浔州百姓,下官也只能这样做了。” “为了浔州百姓?” 温长安冷声,“水渠坍塌,浔州官府不想法子趁着枯水期将隐患排除,反倒是将此地隔离起来,难道就等着夏汛期来了遭殃吗!” 李夋这些话,也就只能偏偏愚昧之人。李夋眼神犀利起来,“温大人是读书人,下官说不过您,只能动动粗了。” 让他知晓什么叫做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怎料,温长安却也不是一点武功不懂,一脚踹开来人,拔出其腰间佩刀,直指李夋脖颈,吓得李夋神色大变! 官兵们都朝着他围了上来,温长安从容不迫,从领口掏出一道金令,“既然李大人要论公,本官自当奉陪!” “圣上御令,命本官来浔州督促浔州官员重修水渠,见此金令,如见圣上!” “李大人,你的人现在,可是在以下犯上!” 李夋怎么也没料到,前几日的温长安虚晃一招,让他以为温长安当真只是来浔州召回其妹的魂魄! 温长安明明有金令在身,一早不拿出来,这几日只怕暗地里已经查了不少事情!此时再通知殿下,只怕有些晚了! 官兵们面面相觑,最后都丢下刀剑,跪地拜见。李大人又怎敢继续造次? 温长安冷睨着他们,将一块玉佩交给要入水的人,“带着这块玉佩入水,接回本官的妹妹。” 李夋紧紧盯着那一个个下水的水花,只希望温长安真的只是下水召回魂魄的。 月色如纱冰冷,浔州某处山庄大门紧闭,可从紧闭的门缝处,似乎有涓涓水流,走近一看,这哪里水流,分明是鲜血从里头如水一般冒了出来! 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山庄之中,一个黑衣人正提着刀逼近许覃,许覃的妻女死了一地,最小的儿子的头颅就滚落在他的脚边,面对此景,早已被吓懵。 “不,不要……” 许覃拖着腿往后退,只见黑衣人充耳不闻,手起刀落—— “哐当——”一声,温热的鲜血溅到了许覃的脸上,他几乎以为死的是自己,可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未来临。 刀的确是落了,可却是落在了地上。 接着黑衣人缓缓地朝着许覃倒去,倒在许覃的身上。 “啊!”许覃吓得屁滚尿流。 只见倒下的黑衣人身后,露出另一个人的面庞,他睁着眼睛认真辨认几分后,颤抖着手指着他,“陆、陆君砚!” “你是人是鬼!” 陆君砚眸光冷冽,朝四周看了一眼,可谓是血流成河。他抬腿,踢了一脚地上的头颅,冷声道,“许覃,这就是你与虎谋皮的下场。” 许覃这才看向那颗头颅,是他最小儿子的,白日里还摇着他的手臂,说等春天来了,能不能陪他去放纸鸢。 刚才被吓懵了,现在这一刻,巨大的悲痛才如同汹涌的洪水涌来,将他完全淹没,许覃爬着去抱住儿子的头颅,掩面大哭! 陆君砚脸色如冰,像许覃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陆君砚根本不会出手救下他。 他转身踏出门框,“带走。” 云终将许覃提起来就走,嘴里冷声道,“你还挺会藏。” 世子从来到浔州开始,就四处打听许覃的下落,许覃早知自己犯下大事,于是躲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到这山庄之中。 鸟不拉屎的地方,让许覃躲来了。 “若不是你藏得好,你的家人兴许不会死。” 他和世子赶来时,这个山庄已经血流成河,好在关键时刻,救下了许覃。 第350章 是人是鬼 沈怀安的手下不免提醒道,“殿下,世子妃手段厉害,放任她在浔州,终究是个后患!不如让属下去灭口。” 沈怀安眸光阴冷,“她身后是温长安,说得倒是轻松。” 不止如此,沈怀安还有私心,但他说得对,不能放任江知念留在浔州,“想办法让她回到京城,在孤的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浔州。 晌午十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敲开了李夋的门。 “李大人!温大人带着一行人往水渠去了!” 已经睡得昏天黑地的李夋闻言,从床榻上噌地就起来了,匆匆披上厚外套,二话不说,带着人跟着去了水渠。 到了水渠,果不其然看到旁边停了些人,那位温大人立于旁。浔州官府的人拦在前面,不许任何人靠近水渠,温长安的人便准备动粗。 好在此时李夋来了。 “温大人!温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大人来得正好,本官正要寻你。高僧说,我那妹妹有一魄正好沉进了这水渠底部,需要带着其旧物入水,领这一魄回家。” “可这些人竟半分也不通融。” 温长安还煞有其事的模样,叫李夋头疼,“温大人有所不知,之前水渠坍塌过,死了许多人,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生意外,所以水渠现在不能接近,更加不可以下水。” “况且,这些话不过是僧人迷信之词,大人您——” 李夋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温长安冷冽的目光给打断,他声音沉沉,“我这次,专为召回知念的魂魄而来,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试试。” 见温长安油盐不进,李夋脸色也难看起来,“温大人一点面子也不给下官?您所为私事,而下官也不过是秉公办事。” “若温大人执意要为难下官,就别怪下官翻脸无情了!” 说着,他朝着身后挥手,只见涌来一群官兵打扮的人,直接将温长安的人控制起来,跟在他身后的高僧,手中明明捧着骨灰,也被一同控制。 装着灰烬的盒子,也被直接打落,碰的医生跌落在地上,白灰色的“骨灰”滚滚坠落! 温长安脸色难看,“住手!” 李夋眼角一抽,虽说他不赞成温长安的做法,可是死者为大,他竟然把人家的骨灰给扬了。 可表面上,他还得铁面无私,“温大人,不对不住了。水渠若是坍塌,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为了浔州百姓,下官也只能这样做了。” “为了浔州百姓?” 温长安冷声,“水渠坍塌,浔州官府不想法子趁着枯水期将隐患排除,反倒是将此地隔离起来,难道就等着夏汛期来了遭殃吗!” 李夋这些话,也就只能偏偏愚昧之人。李夋眼神犀利起来,“温大人是读书人,下官说不过您,只能动动粗了。” 让他知晓什么叫做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怎料,温长安却也不是一点武功不懂,一脚踹开来人,拔出其腰间佩刀,直指李夋脖颈,吓得李夋神色大变! 官兵们都朝着他围了上来,温长安从容不迫,从领口掏出一道金令,“既然李大人要论公,本官自当奉陪!” “圣上御令,命本官来浔州督促浔州官员重修水渠,见此金令,如见圣上!” “李大人,你的人现在,可是在以下犯上!” 李夋怎么也没料到,前几日的温长安虚晃一招,让他以为温长安当真只是来浔州召回其妹的魂魄! 温长安明明有金令在身,一早不拿出来,这几日只怕暗地里已经查了不少事情!此时再通知殿下,只怕有些晚了! 官兵们面面相觑,最后都丢下刀剑,跪地拜见。李大人又怎敢继续造次? 温长安冷睨着他们,将一块玉佩交给要入水的人,“带着这块玉佩入水,接回本官的妹妹。” 李夋紧紧盯着那一个个下水的水花,只希望温长安真的只是下水召回魂魄的。 月色如纱冰冷,浔州某处山庄大门紧闭,可从紧闭的门缝处,似乎有涓涓水流,走近一看,这哪里水流,分明是鲜血从里头如水一般冒了出来! 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山庄之中,一个黑衣人正提着刀逼近许覃,许覃的妻女死了一地,最小的儿子的头颅就滚落在他的脚边,面对此景,早已被吓懵。 “不,不要……” 许覃拖着腿往后退,只见黑衣人充耳不闻,手起刀落—— “哐当——”一声,温热的鲜血溅到了许覃的脸上,他几乎以为死的是自己,可预料之中的痛感并未来临。 刀的确是落了,可却是落在了地上。 接着黑衣人缓缓地朝着许覃倒去,倒在许覃的身上。 “啊!”许覃吓得屁滚尿流。 只见倒下的黑衣人身后,露出另一个人的面庞,他睁着眼睛认真辨认几分后,颤抖着手指着他,“陆、陆君砚!” “你是人是鬼!” 陆君砚眸光冷冽,朝四周看了一眼,可谓是血流成河。他抬腿,踢了一脚地上的头颅,冷声道,“许覃,这就是你与虎谋皮的下场。” 许覃这才看向那颗头颅,是他最小儿子的,白日里还摇着他的手臂,说等春天来了,能不能陪他去放纸鸢。 刚才被吓懵了,现在这一刻,巨大的悲痛才如同汹涌的洪水涌来,将他完全淹没,许覃爬着去抱住儿子的头颅,掩面大哭! 陆君砚脸色如冰,像许覃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陆君砚根本不会出手救下他。 他转身踏出门框,“带走。” 云终将许覃提起来就走,嘴里冷声道,“你还挺会藏。” 世子从来到浔州开始,就四处打听许覃的下落,许覃早知自己犯下大事,于是躲了起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到这山庄之中。 鸟不拉屎的地方,让许覃躲来了。 “若不是你藏得好,你的家人兴许不会死。” 他和世子赶来时,这个山庄已经血流成河,好在关键时刻,救下了许覃。 第351章 我不是来杀你的 这几日,温长安差人将浔州水渠都看了个遍,再将所见都告诉了江知念。 温宁将这些信息都收集在一起后,反反复复看了一整夜。 根据潜入水中之人所见,水渠底部根本都是上好的青乌石,并不是所呈上折子中所说的砂石。 如此想来,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偷梁换柱,贪墨官银! 那为何会有坍塌的事故,又为何会在底部发现尸体?恐怕,这就不是单单从水渠可以窥见的了。 还需从知情人那里下手。 半夏低声道,“小姐,据线人来报,太子的人来了。” “是冲着小姐您来的。” 温宁微微一笑,将手中整理起来的信纸都塞进了一个信封之中,交给半夏。 “来得正好。” 沈怀安派他的人来浔州,而非亲自来,一是忌惮圣上怪罪,而则是信了陆君砚身亡的消息。 倘若她和陆君砚一起消失,沈怀安还要怀疑一二。 毕竟不见尸首。可她若是单独出现,沈怀安却能再信几日,眼下温长安已经暂时接管了浔州水渠重修事宜,若是想要探明其中猫腻,只怕还要加快速度,在沈怀安反应之前收集证据。 至于沈怀安那边,就教给她来周旋。 “小姐准备再宴请一次?” 温宁摇头道,“自然是等沈怀安的人找过来。”叫他真以为她想要隐姓埋名。 - 陆君砚看过云终递来的信后,“许覃醒了没?” “还没有。” “把他带上来。” 大抵是因为大悲之后,许覃这一睡便是整整两日,云终将一壶冷茶泼在了许覃脸上,他才梦地从梦魇中惊醒。 “别杀我!别杀我——” 睁眼,便看到满脸冷色的陆君砚,他激动地整个人摔在地上,“你,你!” “许大人,好久不见。” “你没死!” 陆君砚没有功夫与他叙旧,“浔州水渠一案,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水渠究竟如何坍塌的?坍塌的原因,当真是因为材料被偷梁换柱?水渠全段如今可还有隐患?还有,指使你的人,是不是沈怀安。” 这一系列的问题,将许覃问得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他眼眶深陷,珠子艰难地转了转,似乎在衡量那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 “我,我不知道!” “不知?云终,拔了他的指甲,再问!” 这话可不是在吓许覃,云终毫不拖泥带水,行动利索,不消片刻,十个淋淋的指甲就丢在了地上,许覃痛得满头是汗! 他设局诬陷世子、放火致死世子时,可没有心慈手软,云终自然也没有一点心软。 暗室中惨叫声频频,可一出了暗室,便了无痕迹, …… 敲门声响起,“谁?” 外头的人没有答话,温宁起身,缓缓将门拉开,一张熟悉的脸庞落入她眼中。 温宁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替沈怀安办事之人,是江若祁。 也对,沈怀安想要确定自己死没死,他手下的人,不一定了解她。 只有江若祁,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江若祁原本毫无波澜的眼底,渐渐泛起涟漪,他眉头微微一皱,“你当真没死?” 温宁便要关门,“公子走错路了。” 江若祁用手一挡,两相用力之下,温宁败下阵来。 江若祁眼中的惊异,变得复杂起来。他也不知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当初听到江知念死在流放的路上,祖母大病不起,母亲也痛哭流涕,只有他当即去了东宫求证。 他知晓浔州水渠一案多多少少与太子有关,也知晓太子只怕不会放任陆君砚活在世上。 可他没想到这一切会牵连江知念。 不过,就算他知晓,也不会劝太子,他恨江知念,恨不得她早些死。 江若祁本以为自己是这样想的。 当真听到死讯那一刻,眼眶却莫名红了起来,耳边回荡着江知念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喊着他,“阿兄。” 好在,她好像真的没死。 江若祁此刻不知是失望更多,还是惊喜更多,开口却是一句质问,“你既然没死,为何没有回京城?” 温宁不言, 他又问,“你现在姓温?呵……江知念,你想要彻底了断前尘,为何还要与温长安有联系?” “这些都与江公子没有关系!” “如何没有?江知念,你可知就是因为你和温长安联系,太子才发现了你!”江若祁气势汹汹道。 “你想让江知念死,为何不死得彻底?江家和温家,都不该再有联系!” 温宁冷笑一声,“江公子这是何意?所以你这是替太子来杀我?” 她抬眸,直直看向江若祁。 “既然如此,江公子动手就是!” 江若祁盯着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妹妹,可是如今物是人非,他与江知念,再也不可能是兄妹。 良久,他终究沉声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你跟我回去,殿下要见你。” 温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我还当江公子念及旧情,要当做从未见过我,没想到说了这一番话,还是要将我带回京城。” “我不会回去的。现在我叫温宁,我与江家,与京城,没有半分关系!” 她冷声说完,转身就将门合上。 留江若祁在门外。江若祁咬了咬牙,终究是难以压抑胸口的情绪,眼下人多眼杂,也不适合再谈下去,于是暂且离开。 他须得先给殿下回信,江知念的确还没有死。 接下来几日,江若祁每天都会到画舫来,但却不是每次都能见到温宁,江若祁便拦下半夏。 “江知念呢?” 半夏装傻,“奴婢不知公子所言。” “我问江知念呢?太子只给她五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她若再不肯乖乖跟我回京城,休要怪我来硬的。” 半夏脸色一下子白下来,像是真的害怕了,“大公子,你行行好,就当没有见到过小姐。” “您就看在当初兄妹一场的份上。” 江若祁唇角带着冷笑,“她可没把我当兄长!赶紧让江知念出来,殿下若是等久了,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大公子,小姐不是避着您,而是当真病了,不信您就进来瞧瞧。” 说着,江若祁走了进去,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351章 我不是来杀你的 这几日,温长安差人将浔州水渠都看了个遍,再将所见都告诉了江知念。 温宁将这些信息都收集在一起后,反反复复看了一整夜。 根据潜入水中之人所见,水渠底部根本都是上好的青乌石,并不是所呈上折子中所说的砂石。 如此想来,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偷梁换柱,贪墨官银! 那为何会有坍塌的事故,又为何会在底部发现尸体?恐怕,这就不是单单从水渠可以窥见的了。 还需从知情人那里下手。 半夏低声道,“小姐,据线人来报,太子的人来了。” “是冲着小姐您来的。” 温宁微微一笑,将手中整理起来的信纸都塞进了一个信封之中,交给半夏。 “来得正好。” 沈怀安派他的人来浔州,而非亲自来,一是忌惮圣上怪罪,而则是信了陆君砚身亡的消息。 倘若她和陆君砚一起消失,沈怀安还要怀疑一二。 毕竟不见尸首。可她若是单独出现,沈怀安却能再信几日,眼下温长安已经暂时接管了浔州水渠重修事宜,若是想要探明其中猫腻,只怕还要加快速度,在沈怀安反应之前收集证据。 至于沈怀安那边,就教给她来周旋。 “小姐准备再宴请一次?” 温宁摇头道,“自然是等沈怀安的人找过来。”叫他真以为她想要隐姓埋名。 - 陆君砚看过云终递来的信后,“许覃醒了没?” “还没有。” “把他带上来。” 大抵是因为大悲之后,许覃这一睡便是整整两日,云终将一壶冷茶泼在了许覃脸上,他才梦地从梦魇中惊醒。 “别杀我!别杀我——” 睁眼,便看到满脸冷色的陆君砚,他激动地整个人摔在地上,“你,你!” “许大人,好久不见。” “你没死!” 陆君砚没有功夫与他叙旧,“浔州水渠一案,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水渠究竟如何坍塌的?坍塌的原因,当真是因为材料被偷梁换柱?水渠全段如今可还有隐患?还有,指使你的人,是不是沈怀安。” 这一系列的问题,将许覃问得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他眼眶深陷,珠子艰难地转了转,似乎在衡量那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 “我,我不知道!” “不知?云终,拔了他的指甲,再问!” 这话可不是在吓许覃,云终毫不拖泥带水,行动利索,不消片刻,十个淋淋的指甲就丢在了地上,许覃痛得满头是汗! 他设局诬陷世子、放火致死世子时,可没有心慈手软,云终自然也没有一点心软。 暗室中惨叫声频频,可一出了暗室,便了无痕迹, …… 敲门声响起,“谁?” 外头的人没有答话,温宁起身,缓缓将门拉开,一张熟悉的脸庞落入她眼中。 温宁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替沈怀安办事之人,是江若祁。 也对,沈怀安想要确定自己死没死,他手下的人,不一定了解她。 只有江若祁,一眼就能认出自己。 江若祁原本毫无波澜的眼底,渐渐泛起涟漪,他眉头微微一皱,“你当真没死?” 温宁便要关门,“公子走错路了。” 江若祁用手一挡,两相用力之下,温宁败下阵来。 江若祁眼中的惊异,变得复杂起来。他也不知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当初听到江知念死在流放的路上,祖母大病不起,母亲也痛哭流涕,只有他当即去了东宫求证。 他知晓浔州水渠一案多多少少与太子有关,也知晓太子只怕不会放任陆君砚活在世上。 可他没想到这一切会牵连江知念。 不过,就算他知晓,也不会劝太子,他恨江知念,恨不得她早些死。 江若祁本以为自己是这样想的。 当真听到死讯那一刻,眼眶却莫名红了起来,耳边回荡着江知念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喊着他,“阿兄。” 好在,她好像真的没死。 江若祁此刻不知是失望更多,还是惊喜更多,开口却是一句质问,“你既然没死,为何没有回京城?” 温宁不言, 他又问,“你现在姓温?呵……江知念,你想要彻底了断前尘,为何还要与温长安有联系?” “这些都与江公子没有关系!” “如何没有?江知念,你可知就是因为你和温长安联系,太子才发现了你!”江若祁气势汹汹道。 “你想让江知念死,为何不死得彻底?江家和温家,都不该再有联系!” 温宁冷笑一声,“江公子这是何意?所以你这是替太子来杀我?” 她抬眸,直直看向江若祁。 “既然如此,江公子动手就是!” 江若祁盯着自己曾经引以为豪的妹妹,可是如今物是人非,他与江知念,再也不可能是兄妹。 良久,他终究沉声道,“我不是来杀你的。” “你跟我回去,殿下要见你。” 温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我还当江公子念及旧情,要当做从未见过我,没想到说了这一番话,还是要将我带回京城。” “我不会回去的。现在我叫温宁,我与江家,与京城,没有半分关系!” 她冷声说完,转身就将门合上。 留江若祁在门外。江若祁咬了咬牙,终究是难以压抑胸口的情绪,眼下人多眼杂,也不适合再谈下去,于是暂且离开。 他须得先给殿下回信,江知念的确还没有死。 接下来几日,江若祁每天都会到画舫来,但却不是每次都能见到温宁,江若祁便拦下半夏。 “江知念呢?” 半夏装傻,“奴婢不知公子所言。” “我问江知念呢?太子只给她五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她若再不肯乖乖跟我回京城,休要怪我来硬的。” 半夏脸色一下子白下来,像是真的害怕了,“大公子,你行行好,就当没有见到过小姐。” “您就看在当初兄妹一场的份上。” 江若祁唇角带着冷笑,“她可没把我当兄长!赶紧让江知念出来,殿下若是等久了,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大公子,小姐不是避着您,而是当真病了,不信您就进来瞧瞧。” 说着,江若祁走了进去,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352章 死不瞑目之人 江若祁直直倒在地上,温宁的确就在里面,见人倒地,她吩咐道,“将他绑起来,暂时关到下舱去。” “我们还要在浔州留一段时日,切莫被人察觉异常。” 半夏,“姑娘放心,这几日奴婢悄悄跟着大公子,知晓了他是如何与太子联络的,奴婢伪装大公子与太子保持联系,暂时不会被发现。” 温宁点头,垂眸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江若祁,没有一丝波澜。 她与江家的恩怨,如何也牵扯不清楚了,陈氏、江若蓁、江若祁,接下来还有江程,她就等着看大厦倾倒那日! 入夜,温长安带着人来了画舫,“长宁,我将人给你带来了。” 当时坍塌的水渠下搜寻到的尸体,便是由这个仵作剖体检查的,温宁问了那些尸体的状况,得知尸体的确已经泡得浮肿不堪,不忍直视。 是在水中浸泡了无疑,可接下来,仵作说了个细节,“不过按理说,从水渠修建完成到坍塌被发现,肉身早已应该成为腐肉,被鱼口分食,怎的还留了全尸……” “且,这些尸体为了不被冲走,都用了铁环卡在石缝间,软烂至极的腐肉,被水冲刷后,应当只剩白骨或是残肉……” 听仵作这般描述,半夏微微拧起眉头,温宁却眼睛也不眨一下。 温宁冷声质问,“也就是说,这些人死亡时间和地点都不能确定,你凭何草草断论他们的死,应当算在新修水渠之人头上?” 被温宁的话吓了一跳,仵作皱眉,“上头只叫我看了一眼,便将尸体匆匆掩埋了,我也不好多管。” 世间不知道有多少冤案,就是因为这些人的不尽忠职守!她和陆君砚是命大,才能来追查真相,可那些身世稍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是不是就被这顶帽子扣得死死的了? 温宁难以忍受,她双手忽然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厉声道,“你可知,你的论断,可以影响旁人的一辈子!” “活人因你受冤,死者的死因一辈子都被埋在了地下!死不瞑目!你是仵作,你怎能如此草率!” 她略带两份嘶吼,眼眶微红。 温长安扶住温宁,“长宁,你冷静些。”话也问得差不多了,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先让半夏将人带下去。 “长宁,休息休息。”温长安将她扶着坐下来,“我知道你生气,这个仵作固然疏忽职守,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才他说,只看了尸体一眼,便被匆匆掩埋,仿佛是上头的人故意走个流程罢了。” 温宁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平缓了一下心情后开口,“将尸体都请出来,一一再让仵作看一遍。” “时间过去那么久,只怕早已只剩白骨。” 温宁却坚持道,“浔州内同时消失了这么多个人,为何没有人发现不对?这些人明知是死,为何不挣扎不逃跑不喊叫?” 若是这些人是被下药了呢? 温宁不信作恶的人,一丝痕迹都不留,“我曾在师兄那里学过验毒之法,师兄说过,世间作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定要去看看。” 劝不住温宁,温长安只能带着人跟着一道去,尸体被掩埋得十分潦草,似乎当时肯定不会有人来此。 温宁就如同拨开云雾一般,让人将尸体都挖了出来,半夏挑着灯笼,隔着远远地,都差点将胃给吐了出来,她完全无法想象,小姐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得验尸。 温长安额外带了两个仵作协作。 温宁果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些白骨微黑,以特殊的药液试毒,都试了出来! “他们根本不是因为修渠而死!我要带着这些尸骨回京面圣!”温宁激动道。 温长安挥手,让人将证物取走。 “温大人,您让属下寻的人,属下寻到了。” “此人名为钱二牛,之前就是住在水渠附近,后来水渠坍塌之后,官府便给他银钱迁居,属下是出了浔州才寻到他的。” 这几日,所有人都没有闲着,温长安朗声,“水渠坍塌之时,你可有察觉异动?” 钱二牛思索半天,“好像的确是有些奇怪,那日夜里我听到外头接连几声巨响,我还以为是落了雷下来,劈倒了树,没曾想是水渠塌了。” “几声巨响?” 温长安问,“与爆竹相比,如何?” “那可大多了,大人,您这一问,草民就想起来了,那几日我家附近来了几个人,再水渠附近鬼鬼祟祟的,可谁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比爆竹声大许多,难道是——火药? 温宁与温长安对视一眼,又问了一些细节,并将钱二牛带回去,写了证词。 如此一来,他们便将整件事还原一二。 有人故意炸了原本好好的水渠,又用成片的尸体沉江,以此捏造陆君砚草菅人命,贪墨官银的谣言! 而这些证据,却还是不能替陆军研翻案,还差一样,那边是实施这件事之人的证词,若是陆君砚猜得不错,便是许覃。 …… 将来信燃烧殆尽,陆君砚看着奄奄一息却不肯多说一句的许覃,眉头一皱,彻底没了耐性。他亲自夺过云终手上的烙铁,放进炭盆之中烧得红火。 “浔州少雪,一旦见了雪,大抵是要过年了。” 他慢慢地烧完一面,又换了另一面,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许覃目光落在那烙铁上,苍白的嘴唇颤抖着,“陆君砚,你要做什么?!” “怕许大人冷了,替你烤烤火。”他拿起烙铁,站到许覃眼前,他慌忙地摇着头。 陆君砚问道,“那些沉在江底的人,都是谁?” 许覃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剧烈无比,不等他答话,陆君砚忽然点头,“让我想想,什么人一下子消失了,不会被人发现呢?” “自然是浔州大牢之中的刑犯!” “浔州水渠,为何会无辜坍塌?……是因为许大人让人用火药炸开!” “最后一个问题,是谁指使许大人做的这一切?”陆君砚眸光沉沉。 第352章 死不瞑目之人 江若祁直直倒在地上,温宁的确就在里面,见人倒地,她吩咐道,“将他绑起来,暂时关到下舱去。” “我们还要在浔州留一段时日,切莫被人察觉异常。” 半夏,“姑娘放心,这几日奴婢悄悄跟着大公子,知晓了他是如何与太子联络的,奴婢伪装大公子与太子保持联系,暂时不会被发现。” 温宁点头,垂眸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江若祁,没有一丝波澜。 她与江家的恩怨,如何也牵扯不清楚了,陈氏、江若蓁、江若祁,接下来还有江程,她就等着看大厦倾倒那日! 入夜,温长安带着人来了画舫,“长宁,我将人给你带来了。” 当时坍塌的水渠下搜寻到的尸体,便是由这个仵作剖体检查的,温宁问了那些尸体的状况,得知尸体的确已经泡得浮肿不堪,不忍直视。 是在水中浸泡了无疑,可接下来,仵作说了个细节,“不过按理说,从水渠修建完成到坍塌被发现,肉身早已应该成为腐肉,被鱼口分食,怎的还留了全尸……” “且,这些尸体为了不被冲走,都用了铁环卡在石缝间,软烂至极的腐肉,被水冲刷后,应当只剩白骨或是残肉……” 听仵作这般描述,半夏微微拧起眉头,温宁却眼睛也不眨一下。 温宁冷声质问,“也就是说,这些人死亡时间和地点都不能确定,你凭何草草断论他们的死,应当算在新修水渠之人头上?” 被温宁的话吓了一跳,仵作皱眉,“上头只叫我看了一眼,便将尸体匆匆掩埋了,我也不好多管。” 世间不知道有多少冤案,就是因为这些人的不尽忠职守!她和陆君砚是命大,才能来追查真相,可那些身世稍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是不是就被这顶帽子扣得死死的了? 温宁难以忍受,她双手忽然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厉声道,“你可知,你的论断,可以影响旁人的一辈子!” “活人因你受冤,死者的死因一辈子都被埋在了地下!死不瞑目!你是仵作,你怎能如此草率!” 她略带两份嘶吼,眼眶微红。 温长安扶住温宁,“长宁,你冷静些。”话也问得差不多了,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先让半夏将人带下去。 “长宁,休息休息。”温长安将她扶着坐下来,“我知道你生气,这个仵作固然疏忽职守,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才他说,只看了尸体一眼,便被匆匆掩埋,仿佛是上头的人故意走个流程罢了。” 温宁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平缓了一下心情后开口,“将尸体都请出来,一一再让仵作看一遍。” “时间过去那么久,只怕早已只剩白骨。” 温宁却坚持道,“浔州内同时消失了这么多个人,为何没有人发现不对?这些人明知是死,为何不挣扎不逃跑不喊叫?” 若是这些人是被下药了呢? 温宁不信作恶的人,一丝痕迹都不留,“我曾在师兄那里学过验毒之法,师兄说过,世间作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定要去看看。” 劝不住温宁,温长安只能带着人跟着一道去,尸体被掩埋得十分潦草,似乎当时肯定不会有人来此。 温宁就如同拨开云雾一般,让人将尸体都挖了出来,半夏挑着灯笼,隔着远远地,都差点将胃给吐了出来,她完全无法想象,小姐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得验尸。 温长安额外带了两个仵作协作。 温宁果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些白骨微黑,以特殊的药液试毒,都试了出来! “他们根本不是因为修渠而死!我要带着这些尸骨回京面圣!”温宁激动道。 温长安挥手,让人将证物取走。 “温大人,您让属下寻的人,属下寻到了。” “此人名为钱二牛,之前就是住在水渠附近,后来水渠坍塌之后,官府便给他银钱迁居,属下是出了浔州才寻到他的。” 这几日,所有人都没有闲着,温长安朗声,“水渠坍塌之时,你可有察觉异动?” 钱二牛思索半天,“好像的确是有些奇怪,那日夜里我听到外头接连几声巨响,我还以为是落了雷下来,劈倒了树,没曾想是水渠塌了。” “几声巨响?” 温长安问,“与爆竹相比,如何?” “那可大多了,大人,您这一问,草民就想起来了,那几日我家附近来了几个人,再水渠附近鬼鬼祟祟的,可谁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比爆竹声大许多,难道是——火药? 温宁与温长安对视一眼,又问了一些细节,并将钱二牛带回去,写了证词。 如此一来,他们便将整件事还原一二。 有人故意炸了原本好好的水渠,又用成片的尸体沉江,以此捏造陆君砚草菅人命,贪墨官银的谣言! 而这些证据,却还是不能替陆军研翻案,还差一样,那边是实施这件事之人的证词,若是陆君砚猜得不错,便是许覃。 …… 将来信燃烧殆尽,陆君砚看着奄奄一息却不肯多说一句的许覃,眉头一皱,彻底没了耐性。他亲自夺过云终手上的烙铁,放进炭盆之中烧得红火。 “浔州少雪,一旦见了雪,大抵是要过年了。” 他慢慢地烧完一面,又换了另一面,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许覃目光落在那烙铁上,苍白的嘴唇颤抖着,“陆君砚,你要做什么?!” “怕许大人冷了,替你烤烤火。”他拿起烙铁,站到许覃眼前,他慌忙地摇着头。 陆君砚问道,“那些沉在江底的人,都是谁?” 许覃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剧烈无比,不等他答话,陆君砚忽然点头,“让我想想,什么人一下子消失了,不会被人发现呢?” “自然是浔州大牢之中的刑犯!” “浔州水渠,为何会无辜坍塌?……是因为许大人让人用火药炸开!” “最后一个问题,是谁指使许大人做的这一切?”陆君砚眸光沉沉。 第353章 分道扬镳好时机 所有的问题,陆君砚都替他作答,他的计策,就这样被陆君砚看得一清二楚。 “前两个问题,我已经替你回答了,许大人,这最后一个问题答不上来的话,就要继续受皮肉之苦了。” 陆君砚威胁道。 许覃浑浊的眼珠子一转,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啊!!” 许覃装傻的话没说完,烧红的烙铁便被陆君砚很很按在他的脸上!烧焦的滋滋声瞬间响起,许覃不仅听得清楚,疼痛感立刻传达全身,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脸庞被烧焦的味道! 接着陆君砚将嵌入肉中,粘连紧密的烙铁很很一扯,许覃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云终,继续烧。” 他微微睨了许覃一眼,“许大人还是不愿意说?” “疯子!你个疯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洗清冤屈!想让我招?我呸!” 许覃狠狠啐了一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就是一死!” 对于许覃来说,将太子供出去,让他做为人证指正太子,太子不会放过他,他若是不说,陆君砚也不会放过他。 左右都是一样的结果,他没什么好怕的! “许大人还真是有骨气,就是不知浔州城内你的外室子,有没有许大人的风范。” 许覃为了逃命,躲到山庄之中,带着自己妻妾子女,这些人以为跟着许覃是最安全的,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许覃只怕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鸡蛋分成了两个篮子,若是山庄没了活路,至少还能留下他的血脉。可他没料到,陆君砚居然能一路追查到他养的外室身上! 那可是他最后的血脉!他传承香火之人! 果然,听到这话的许覃开始挣扎,他嗓音沙哑,“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云终拿出罪状来,“许大人,这是你的罪状,按手印。” “只要我按了手印,你们就会放过他们?” 陆君砚冷嗤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许覃被捏中了软肋,浑身都卸下力来,他照着云终所说按了手印,将如何伪造水渠坍塌,如何伪造仵作验尸之事都一一讲述。 终于,陆君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将他和证词,一并送到浔州府上。”说完,陆君砚慢慢闭上眼眸,似乎是结束了一场经久战役。 - 江若祁得令去浔州将江知念带回京城,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期间江若祁一直稳定传回信来,几遍是晚了几日还没到京城。 沈怀安也只当是路上出了事情耽搁了,毕竟江知念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直到他收到了李夋的信。 这已经是李夋试图送到京城的第三封信了,之前两封都被他扔在一边,直到今日,他发觉江若祁已经没有给他来信了,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才将所有浔州的信都拆了来读。 东宫侍卫见太子豁然起身,立刻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沈怀安将折子往地上一扔,大发雷霆,“江若祁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这是什么?父皇特许温长安出京接江知念,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去了浔州,负责接管重修水渠一事!” “为何会这样?父皇什么时候给他的御令!为何孤不知晓?” 沈怀安怒极,将他的侍卫踹翻在地,随之他反应过来,双眸阴翳带着冷笑,“骗孤?都在骗孤?连父皇也在骗孤!” 他冷笑着,胸腔笑得震动发痛! “重修水渠一事,轮得到温长安去吗?!分明就是以接魂借口,暗中潜入浔州,想要为陆君砚平冤!” “父皇以为孤看不出?!” 为何,牵扯到贪墨、人命,父皇还是如此信任偏爱陆君砚!事至如今,他已经身死,父皇还要如此费心,为他翻案! 凭什么? 为何自己做错事情,甚至只是一点失误,便要遭受到父皇严厉的苛责,可陆君砚无论犯了多大的事情,父皇永远会为他兜底! 父皇心中所念,永远都是陆君砚! 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猜是他的太子啊! 沈怀安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他在正殿中直直地坐了一夜,一旁烛台的蜡烛,便如此燃了一夜。 也燃尽了他对绥帝最后一丝父子之情。 翌日,沈怀安召来宋慧,更是以她的名义,将棠宁郡主勇毅候等人一并宣入宫中。 …… 温宁从下舱中上来,半夏手里正提着一壶清茶,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顶层,随即推开门一瞬间,温宁微微蹙眉。 半夏当即出声,“小姐当心。” 里头果然出现两个人影,温宁看清来人之时,慢慢松开了眉头。 云终打趣半夏,“你现在警惕性不错嘛。” 半夏没说话,先是将门合上。 这么久没见到江知念,陆君砚心中始终不适,总觉得自己耐性差了不少,始终笑不出来。 但一见到她,心中的一切情绪都被抚平。 “知念,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着,他结果半夏手中的茶壶,想要倒杯茶解解渴,谁知江知念将他一揽,“慢着。” 陆君砚忍俊不禁,“温姑娘如今连一杯茶也不肯给在下?” 江知念瞥他一眼,将手收了回来,“公子只管喝,这壶中有软骨散,足足能药倒十头牛的分量,你喝了之后,我让半夏将你丢入江中喂鱼便是。” “倒也不费什么事。” 闻言,陆君砚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脸上浮现一丝庆幸,还好自己听话。 江知念刚从下舱上来,江若祁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怕他在下舱里不安分,叫旁人起疑,便每日都给他喂了软骨散,日日昏睡。 “人证物证俱在,世子可以准备回京翻案了。” 此话,叫陆君砚面色一凝,“知念,你不准备同我一道回去?” “世子忘了,你我本就是结盟,并非真正夫妻,如今世子助我脱离原先的身份,我也在此有了一份事业。” “眼下,正是你我分道扬镳的好时机。” 第353章 分道扬镳好时机 所有的问题,陆君砚都替他作答,他的计策,就这样被陆君砚看得一清二楚。 “前两个问题,我已经替你回答了,许大人,这最后一个问题答不上来的话,就要继续受皮肉之苦了。” 陆君砚威胁道。 许覃浑浊的眼珠子一转,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啊!!” 许覃装傻的话没说完,烧红的烙铁便被陆君砚很很按在他的脸上!烧焦的滋滋声瞬间响起,许覃不仅听得清楚,疼痛感立刻传达全身,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脸庞被烧焦的味道! 接着陆君砚将嵌入肉中,粘连紧密的烙铁很很一扯,许覃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云终,继续烧。” 他微微睨了许覃一眼,“许大人还是不愿意说?” “疯子!你个疯子!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洗清冤屈!想让我招?我呸!” 许覃狠狠啐了一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就是一死!” 对于许覃来说,将太子供出去,让他做为人证指正太子,太子不会放过他,他若是不说,陆君砚也不会放过他。 左右都是一样的结果,他没什么好怕的! “许大人还真是有骨气,就是不知浔州城内你的外室子,有没有许大人的风范。” 许覃为了逃命,躲到山庄之中,带着自己妻妾子女,这些人以为跟着许覃是最安全的,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许覃只怕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鸡蛋分成了两个篮子,若是山庄没了活路,至少还能留下他的血脉。可他没料到,陆君砚居然能一路追查到他养的外室身上! 那可是他最后的血脉!他传承香火之人! 果然,听到这话的许覃开始挣扎,他嗓音沙哑,“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云终拿出罪状来,“许大人,这是你的罪状,按手印。” “只要我按了手印,你们就会放过他们?” 陆君砚冷嗤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许覃被捏中了软肋,浑身都卸下力来,他照着云终所说按了手印,将如何伪造水渠坍塌,如何伪造仵作验尸之事都一一讲述。 终于,陆君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将他和证词,一并送到浔州府上。”说完,陆君砚慢慢闭上眼眸,似乎是结束了一场经久战役。 - 江若祁得令去浔州将江知念带回京城,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期间江若祁一直稳定传回信来,几遍是晚了几日还没到京城。 沈怀安也只当是路上出了事情耽搁了,毕竟江知念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直到他收到了李夋的信。 这已经是李夋试图送到京城的第三封信了,之前两封都被他扔在一边,直到今日,他发觉江若祁已经没有给他来信了,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才将所有浔州的信都拆了来读。 东宫侍卫见太子豁然起身,立刻问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沈怀安将折子往地上一扔,大发雷霆,“江若祁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这是什么?父皇特许温长安出京接江知念,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去了浔州,负责接管重修水渠一事!” “为何会这样?父皇什么时候给他的御令!为何孤不知晓?” 沈怀安怒极,将他的侍卫踹翻在地,随之他反应过来,双眸阴翳带着冷笑,“骗孤?都在骗孤?连父皇也在骗孤!” 他冷笑着,胸腔笑得震动发痛! “重修水渠一事,轮得到温长安去吗?!分明就是以接魂借口,暗中潜入浔州,想要为陆君砚平冤!” “父皇以为孤看不出?!” 为何,牵扯到贪墨、人命,父皇还是如此信任偏爱陆君砚!事至如今,他已经身死,父皇还要如此费心,为他翻案! 凭什么? 为何自己做错事情,甚至只是一点失误,便要遭受到父皇严厉的苛责,可陆君砚无论犯了多大的事情,父皇永远会为他兜底! 父皇心中所念,永远都是陆君砚! 究竟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猜是他的太子啊! 沈怀安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他在正殿中直直地坐了一夜,一旁烛台的蜡烛,便如此燃了一夜。 也燃尽了他对绥帝最后一丝父子之情。 翌日,沈怀安召来宋慧,更是以她的名义,将棠宁郡主勇毅候等人一并宣入宫中。 …… 温宁从下舱中上来,半夏手里正提着一壶清茶,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顶层,随即推开门一瞬间,温宁微微蹙眉。 半夏当即出声,“小姐当心。” 里头果然出现两个人影,温宁看清来人之时,慢慢松开了眉头。 云终打趣半夏,“你现在警惕性不错嘛。” 半夏没说话,先是将门合上。 这么久没见到江知念,陆君砚心中始终不适,总觉得自己耐性差了不少,始终笑不出来。 但一见到她,心中的一切情绪都被抚平。 “知念,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着,他结果半夏手中的茶壶,想要倒杯茶解解渴,谁知江知念将他一揽,“慢着。” 陆君砚忍俊不禁,“温姑娘如今连一杯茶也不肯给在下?” 江知念瞥他一眼,将手收了回来,“公子只管喝,这壶中有软骨散,足足能药倒十头牛的分量,你喝了之后,我让半夏将你丢入江中喂鱼便是。” “倒也不费什么事。” 闻言,陆君砚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脸上浮现一丝庆幸,还好自己听话。 江知念刚从下舱上来,江若祁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怕他在下舱里不安分,叫旁人起疑,便每日都给他喂了软骨散,日日昏睡。 “人证物证俱在,世子可以准备回京翻案了。” 此话,叫陆君砚面色一凝,“知念,你不准备同我一道回去?” “世子忘了,你我本就是结盟,并非真正夫妻,如今世子助我脱离原先的身份,我也在此有了一份事业。” “眼下,正是你我分道扬镳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