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万福》 第一章 嫁衣脏了那就烧了 “小姐,茶快凉了。”碧儿将那杯安神茶递到姜兰手上后,见她坐着一直不动,像是走神了便提醒了一声。 听到这声小姐,姜兰猛然回神,脸上先是浮现出一副茫然的神色,然后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碧儿,眼神直愣愣的,把碧儿看得不禁发毛,把头低了下去,像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过了会儿,碧儿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了瞧,见姜兰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神色又像是松了口气。 眼看茶杯快到嘴边时,姜兰又放下茶杯,碧儿神色一紧,有些紧张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你去看看窗户关紧了没有,我总感觉有点冷。”姜兰说道,神色和语气都十分自然,和平常没有差别。 碧儿也没多心,朝窗户走过去时又回头悄悄瞄了一眼,见姜兰端起茶杯准备喝,她放心地走过去,在她背过身检查窗户有没有关紧时,姜兰迅速将安神茶倒入茶壶里,然后很快就有了困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像上一世那样。 碧儿又蹑手蹑脚地走回来,先看了一眼空的茶杯,又轻轻推了推她,喊了一声“小姐?”,见她没有反应,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带着一男一女回来了,再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姜兰听见一男一女的说话声音,女的声音十分熟悉,正是她那温柔可人貌美如花的继妹姜瑶,说话的声音跟百灵鸟唱歌似的,嘴上跟淬了蜜一样。 男的声音有点熟悉,之前不常听见,肯定不是府里的人。 “谦哥哥,她不会醒过来?” 哦…原来是她那一表人才知书达理的未婚夫,裴谦,国公府二公子。 “就她这病殃殃的身子,三天也醒不过来。” 裴谦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姜兰,厌恶地皱起了眉,这么个病殃殃的木头疙瘩,给他提鞋都不配,还想让他娶她,简直是做梦。 见他皱起了眉头,姜瑶往他怀里一靠,抬起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他,抬头为他轻轻抚平皱起的眉头,“谦哥哥别生气了。” 裴谦看着怀里娇柔可爱楚楚动人的姜瑶,愈发嫌弃姜兰,之前两人见过几次面,每次都低着脑袋跟个木头疙瘩一样,连话都不会说一句,跟个哑巴一样,还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就要看病请大夫,就算娶进门也活不了多久,真是晦气。 “谦哥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二姐姐吗?” “我的好瑶儿,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听着两人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的声音,一口一个“谦哥哥”“瑶儿”地叫着,姜兰有点反胃,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她那清白矜贵的未婚夫是这等货色,她那小白兔一样人畜无害的三妹背地里这么会撬墙角。 本来她觉得两人的奸情已经刷新了她三观,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炸裂的事情等着她。 “瑶儿,你把那套嫁衣穿起来我看看。” “谦哥哥想看的话,瑶儿就穿给你看。” 没想到渣渣未婚夫还有这种癖好,简直是变态! 姜兰有点想吐。 当姜瑶换上嫁衣从屏风后面羞答答地走出来时,裴谦眼中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幽光,一股欲念蠢蠢欲动,他伸出手,声音温柔得都快化了,“瑶儿,过来~” 姜瑶微微低着头羞答答地走到他面前,抬起水灵灵的眸子娇羞地看向他,被他一把搂住柔软的腰肢抱到怀里,姜兰小声地羞答答地说着不要,欲拒还迎,裴谦一口一个好瑶儿叫着,像在叫心肝宝贝。 姜兰听着两人不堪入耳的声音,感觉胃里翻涌,真叫她恶心! 在两人滚到床上后,裴谦一把扯下帐子。 姜兰强忍着反胃继续待了会儿,一件外套从里面丢出来扔在地上,她强忍着恶心悄悄起身,踮着脚尖,悄悄走到门边,轻轻打开房门,从门缝往外观察了几秒。 碧儿不在门外守着,想必是听到屋里传来的不堪入耳的声音羞臊得躲开了。 其余服侍的人都被碧儿打发去歇息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姜兰回头看了一眼,一件肚兜从帐子里丢出来扔在地上。 时机已到,她正准备出去时,发现墙边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应该就是上一世把她装在麻袋里偷偷运出去丢到乱葬岗的那俩恶棍。 当初两人把她丢到乱葬岗后准备活埋她,没想到她正好醒了,倒不是因为那安神茶里下的迷药不够分量,而是乱葬岗里的阴冷气息把她冻醒了,两人见她醒了还吓了一跳,然后其中一人起了色心要玷污她,她拼死反抗才逃了出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得越来越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两眼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路边。 现在看来,这两人多半也是她那黑心肝的未婚夫安排的。 姜兰悄悄走出门,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 “有贼啊!” 墙边那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一惊,立刻拔腿跑了。 “抓贼啊!” 她用尽所有力气再次大喊一声。 服侍她的四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里,她立刻让一个叫桂儿的小丫鬟去通知她爹。 碧儿一脸惊慌失措地匆匆赶过来时,见到姜兰站在院子里,被姜兰那双冷冷的眼神一扫,她吓得脸都白了,愣在原地不敢过来。 “贼人就在屋里,你们三个还不快把人喊来抓贼!” 另外三个小丫鬟也跟着姜兰一块卖力喊抓贼啊! 碧儿吓得呆若木鸡,脸白得跟鬼似的。 很快十几名护院迅速赶来将进贼的屋子团团围住,两名护院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冲进去,旋即屋里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叫声。 “都给我滚出去!” 两名护院又面红耳赤地跑出来了。 两人进去时里面的人连衣服都还没穿好。 等姜成赶过来时,看见姜兰站在门外拿着帕子捂脸哭,院子里的十几名护卫都低着头,一副难以启齿的尴尬模样。 碧儿不知躲哪儿去了。 倒是桂儿这个机灵的在姜兰身边安慰她,劝她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等姜成走进屋里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姜瑶哭红着眼睛跪在地上认错,裴谦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恨死了姜兰,恨不得把她抽皮拨筋,挫骨扬灰。 随后张氏匆匆赶来了。 姜兰瞧见碧儿远远跟在她这位继母身后,心想原来是去报信了。 进屋时,张氏那双丹凤眼往姜兰那边狠狠剜了一眼,进屋后立刻换上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一边求姜成消气一边将姜瑶护在怀里。 然后桂儿突然拔高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不好了!二小姐哭晕过去了!” 张氏心里暗骂了一声小贱人! 姜成立刻让人把姜兰送下去歇息,又让人去请大夫,又觉得不妥,怕这等丢脸的事泄露出去,嘱咐桂儿等人好生照料姜兰,等人一醒了就告诉他。 她本来身子就不好,经过这一场吵吵嚷嚷也累了,也没心思看她那继母一哭二闹三上吊,索性装晕躲清静,让她爹收场就行了。 在她装晕后不久,国公府就来人了,想必是那偷跑出去的两人回去报了信。 来的是裴钰,裴谦的大哥,先将人接回去了,明日由裴国公亲自前来赔礼,商量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等人都散去后,姜兰让桂儿生了个火盆,把那件嫁衣丢进火盆烧了。 桂儿大吃一惊,“小姐怎么烧了?!” 姜兰冷冷地平静说道:“脏都脏了,还留着干嘛。” 既然脏了那就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第二章 两个都娶了 翌日,裴国公夫妇都来了尚书府,裴钰和裴谦也来了,两人没坐,站在裴国公旁边。裴谦低着头,看着像是认错了,眼睛里却充斥着一股阴郁愤恨之色,尤其是看到姜兰出现,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姜兰和姜瑶跟在姜成和张氏身后来了厅上,姜成这位尚书大人和裴国公还秉持着为官的修养,礼节性地寒暄了一下,张氏赔着笑脸问候,国公夫人一副冷脸,压根就不想给张氏一点好脸色看。 姜成和张氏在正前方两把太师椅上落座后,姜兰低着头站在张氏旁边,姜成朝姜兰点头让她坐,她方告座。 然后厅上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谁也张不了口主动提起。 这时姜兰起身先向众人行过礼后,说道:“父亲,母亲,女儿愿意退婚,成全三妹妹和裴二公子。”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你们说退婚就退婚,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吗?” 无论是姜兰还是姜瑶,国公夫人都不太满意,虽然两人都是尚书房嫡女,但姜瑶的身份有些上不得台面,因为姜成是在丧偶不满三个月就迎了张氏进门,而姜瑶是在张氏过门后七个月就生了,说是早产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明白人心里都清楚。 对比之下,姜兰的嫡女身份更加清白高贵些,却是个病秧子,总之两人配她儿子都还差一截,但与尚书府结亲,对两个的儿子仕途大有助益,她这才勉强接受姜兰当儿媳妇,毕竟身份比身子骨重要,眼看就要完婚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晦气! 姜兰拿着帕子默默擦眼睛,把委屈往心里咽。 虽然姜成对姜兰的喜爱不及姜瑶,多半的原因是因为姜兰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同他不亲近,不如姜瑶会讨他欢心。 但论身份,他还是更看重姜兰这个原配所生的嫡出的女儿,也是用心帮她定下了这样一门好亲事,直到昨晚之前,他对裴谦这个一表人才知书达理的准女婿也是十分满意,现在还剩不到五分。 如今看到姜兰这般委曲求全地退婚,还要受国公夫人的冷言冷语,姜成的脸上也有些不悦了,明明是裴谦擅闯尚书府行不轨之事,理亏也是国公府理亏,“令郎昨晚不回家,却偷溜来我府上诱骗小女,把我尚书府放在眼里吗?” 听到这话裴国公心里也不乐意了,心想要不是你女儿勾引我儿子至于闹出这样的丑事吗,但想归想,不能撕破脸,便又赔了句不是,又让裴谦给姜成和张氏赔礼认错。 裴谦照做后,裴国公又道,“这亲事是早就定好的,现在贸然退婚恐怕不妥。” 姜成问道:“那国公爷有什么高见?” 裴国公向国公夫人使了个眼色。 看样子是事先商量好过来的。 姜兰悄悄观察了一下两人的眼色,正好和裴谦那阴郁憎恶的视线对上了一下,她冷冷回瞪他一眼,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她毫不怀疑他会冲过来掐死自己。 仇已经结下了,日后他要是再敢背后捅刀子,她就把他捅成筛子,谁怕谁! 然后国公夫人的一番话又刷新了她的三观。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依我看不如这样,把两个都娶过来。” 不仅姜兰惊了,姜成、张氏和姜瑶都惊了。 裴谦嘴角勾起一个阴冷至极的笑容,等人过来后他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亲,”姜兰猛然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请求道,“女儿不愿姐妹同侍一夫,日后必生嫌隙,姐妹反目,若是家中姐妹去给人做妾,岂不叫人笑话,让父亲的面子往哪儿搁,让咱们尚书府的面子又往哪儿放,女儿愿意成全三妹妹和裴二公子,还求父亲应允。”她磕了一头后将脊背挺得直直的来表示自己的决心,绝不更改。 姜兰后面几句话说到了姜成的心坎上,他尚书府的女儿若是去给人做妾,他这个尚书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他抬手让姜兰起来,看她脸色苍白,让她先下去歇息,后面的事他来谈。 裴国公和国公夫人相视一眼,如意算盘落空了。 两人来之前就商量好了,两人都嫁过去,姜兰的身份要高些,为正妻,姜瑶身份低些又不知廉耻地做出此等丑事,就先委屈些做妾,姜兰这身子骨也撑不了两年,等人没了再把姜瑶扶正,两家还是亲家,皆大欢喜。 但没想到姜兰平日里看着一副病病歪歪柔弱可欺的模样,今日倒是主意大得很,一副刚烈性子,不好拿捏。 姜兰离开后,姜成又和裴国公打太极似的谈了个把时辰才把事情谈妥。 等裴国公一家离开时,太阳都落山了。 晚饭后,姜成来探望姜兰,关心地询问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些,像是要把空缺的父爱都补上。 姜兰也捡好听的话来回答,说已经好些了,“爹爹也要保重身体,从前是女儿不孝,不能体谅爹爹辛苦,咱们府里全凭父亲打拼才能有今日的荣光,女儿日后要更加懂事,孝顺父亲母亲,不让父亲忧心母亲烦恼。” 见姜兰突然这么懂事,还亲近地喊他爹爹,姜成心里是又惊又喜,之前父女俩之间像是有隔阂,话也说得不多,如今姜兰能想通,姜成心里自然高兴,对她也多了几分怜惜和慈爱。 以前是她太小孩子气了,怨她父亲那么快就娶了张氏,现在姜兰想通了,在这府里只有她父亲还会为她多考虑几分,把关系闹僵了对她没好处,对她继母却大有益处,等到有一日她父亲耗尽了对她的父女之情,她也只能任张氏搓扁揉圆了。 姜成又安慰了她一番,承诺日后一定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让她把心放宽一点,身体要紧。 姜兰乖巧地一一应着,并无任何埋怨怨恨之意。 姜成很满意,叮嘱她早点休息,明日再来看她。 “爹爹,”姜兰叫住准备离开的姜成,姜成慈爱地回过头,姜兰说道,“明日爹爹下朝后要早点回来。”姜成慈爱地点头,离开时又叮嘱桂儿等人好好照料姜兰。 送姜成离开后,桂儿又回屋跟姜兰说碧儿姐姐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回来,姜兰说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张氏要是还有点善心的话,碧儿还能留条命,不过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第三章 送份大礼 姜瑶和裴谦的婚事定下后,姜兰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就像一块硬塞在她嘴里恶心她的破抹布终于被扯下来了。 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调养好身体。 碧儿以“家里老母病了要回去侍奉”离开了府里,然后张氏又把身边一个二等丫鬟青儿指过来给姜兰当大丫鬟,姜兰让桂儿多跟青儿学学,于是桂儿成了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时时刻刻都跟在青儿身边向她学习。 青儿被跟得不耐烦了向姜兰告状,让她管管桂儿,姜兰说桂儿勤学好问是好事,还鼓励另外三个小丫鬟也要多向青儿学习,拿出一个玉镯子赏给青儿,让她多教教四人,又拿出几件精巧的小玩意赏给桂儿四人,让四人好好学习。 得了赏的五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倒是相处得很和谐,也没人生事。 之前她从没在赏罚下人这块花过心思,一切都交给碧儿,现在她也要学着费点心思培养心腹了。 在亲事定下来后又过了几天,姜兰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傍晚的夕阳。 姜瑶带着她的贴身大丫鬟画儿过来了,见到姜兰时先赔礼道歉,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 姜兰躺在躺椅上也没起身,静静看她表演。 “二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别怪谦哥哥,之前我也劝过谦哥哥让他跟你成婚,但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是我对不起二姐姐,要不是因为我,谦哥哥也不会跟二姐姐你退婚,让你被别人笑话。” 原来是来炫耀加落井下石的。 等姜瑶说完后,姜兰平静的淡淡说道,“三妹妹,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要裴谦了,既然你喜欢那就给你好了,这京城里自有光风霁月的好郎君,比他好的大有人在,何必急于一时,连人都没看清楚就嫁了,将来受苦的还是自己,”说到这儿,她诚恳地跟姜瑶道谢,“三妹妹,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让我在成婚前看清了。” 姜瑶的脸色一变再变,先是惊讶姜兰竟然能如此平静,再是气愤再是懊恼再是嫉恨,刚开始那种得意的胜利者心态荡然无存,又不肯承认自己落了下风,便将这种平静曲解为无能无力,“二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伤心,没关系,等日后我回门时你还能再看一眼谦哥哥。” “……” 姜兰也是无语了,她要多看他一眼干嘛,嫌眼睛看得还不够脏吗。。。。。。 她也懒得再说什么。 姜瑶觉得她这是哑口无言甘拜下风了,又用胜利者的姿态阴阳怪气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原本只要两人不来招惹她,井水不犯河水,她也懒得再搭理两人。 但裴谦却故意让人撒播谣言,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说她不知廉耻和府中家丁暗通曲款,还怀了野种,事情暴露后还恬不知耻地哭着求着要嫁给他,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像她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就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既然人家说她不要脸,那她就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才叫不要脸。 直到大婚那天,姜兰都表现得很平静,仿佛对外界的谣言毫不关心,姜成也过来劝她清者自清,让她不必理会外面那些闲话,但又叮嘱她这些天别出门,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等风头过去了,人们又有了新的谈资,但她的名声却再也回不来了,肆意造谣恶意毁掉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无异于逼她去死。 说她不知廉耻,那到时候就让人看看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到了大婚这天,姜兰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绣花,当新郎到时,她说困了,便去房里歇息了。 过了会儿,桂儿兴奋地跑回来跟青儿说大门口都在抢喜钱,让她快过去,再晚点就没有了。 青儿本来也想去大门口凑凑热闹,但张氏事先嘱咐过要看紧姜兰,别让她在婚礼上闹事,不过青儿看她这些天都安安静静地绣花看书,不将外面那些事放在心上,这会儿又在休息,想必也不会去闹事,自己去看会儿热闹也不打紧,便跟桂儿一块去了。 等新娘子出门上了花轿后,桂儿又拉着青儿去街上看了会儿热闹,等两人回来后,青儿问姜兰醒了没有,小丫鬟绿儿说醒了一回,觉得有些头疼,喝了一杯安神茶后又睡下了。 青儿想着新娘子都出门了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了,放心去找喜儿她们聚去了。 这边,迎亲队伍回了国公府后,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丰神俊朗的新郎官牵着一身凤冠霞帔娇美动人的新娘子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第三拜刚拜完,突然一个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等一下,我还有份大礼送给两位新人。” 姜兰在众人惊愕好奇的目光中,端着一个喜盘从容走了进来。 听见姜兰的声音,姜瑶被团扇遮住的脸上满是震惊,身子都被吓得抖了一下。 裴谦死死盯着姜兰那张脸,先是震惊再是疑惑旋即便被憎恶取代,阴郁而恶狠狠的问道,仿佛一头露出森森白牙的恶狼,“你来干什么?” 姜兰莞尔一笑,让裴谦微微愣神,他从来没见过她笑,还是这么坦然地面对着他笑,没有一丝胆怯,和平日里那副木头疙瘩模样仿佛判若两人。 他突然间有点希望她是来大吵大闹的,要是痛哭流涕地跪下来哀求他会回心转意,也许他会考虑一下把她纳进府里。 想到她跪着求他的画面,他不禁得意起来,目光在她那张脸上流连了一下,那是张美人胚子的脸,只是因为病弱和清瘦减了些色彩,如今一笑,那几分色彩又回来了。 瞥见裴谦眼中的得意之色,姜兰冷笑一下,狗改不了吃屎,以为她是来抢亲的吗,做梦。 “裴二公子看好了,我给你准备的大礼。”她拿起盘上的帕子陡然抖开。 众人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的声音顿时跟炸开了锅一样。 帕子上赫然印着一块已经变深的红色印记。 这帕上的是鸡血,并非姜瑶还是完璧之身,那晚两人在她床上鬼混后,姜瑶没有落红,她这才知道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看到那块落红的帕子,姜瑶惊得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在场之人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模样,这出大闹婚礼的好戏可比梨园的戏子演得还精彩,真是教人不虚此行~ “那天晚上两位洞房花烛夜怕是落了重要的东西,我今日特地送回来还给二公子,祝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听着周围的讥笑声,裴谦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姜兰,怒吼道:“我杀了你!”他像头恶狼一样扑过来要掐死姜兰,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同时一把折扇挡住了裴谦。 “新娘子都晕倒了,二公子还是先去看看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听见说话的声音,姜兰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里,浑身发冷,即便对方没有转过头,她也认出了他的扇子。 那把独一无二的骨扇。 用他亲自挑选的最漂亮的死人骨头做成的,一件雕刻到极致精美又极致变态的装饰品。 她不能再被这个疯子抓住了。 跑! 她拼命挣脱他那瘦长又冷硬的手,落荒而逃。 那双漂亮而妖冶的桃花眼看着她逃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京城有多少姑娘想让本侯牵一下手都想不到,她怎么反倒跑了?”祁无寒摇着那把漂亮的骨扇饶有趣味地说道。 凌风在他身后一本正经的回道:“也许是侯爷的不要脸吓到了人家姑娘。” 祁无寒摇摇扇子,胸有成竹的说道:“她肯定是害羞了。” 凌风道:“侯爷说是就是。” 一口气跑出三里远的姜兰靠在墙边连气都没喘匀就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那疯子没追来? 没有,太好了。 第四章 跪祠堂 桂儿守在一道小门边等着姜兰回来,听见敲门声,她先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瞧了一眼,见是姜兰,立刻把门打开,等姜兰进来后又立刻把门关上。 路上姜兰跟桂儿交代了一番,桂儿先离开了,而她直奔祠堂方向,在里面规规矩矩地跪好,等着她父亲来兴师问罪。 决定去裴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到了后果,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被她父亲扫地出门,自生自灭,就算留下来了,她在她父亲心里的形象也会成为一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置家族荣辱于不顾,让堂堂尚书府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让他这位尚书大人颜面无存,她日后绝不会得到她父亲半点疼爱,而张氏也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若她仅仅是为了出口恶气就要和对方同归于尽,那她确实是有勇无谋,是个傻子。 再说裴谦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什么资格要她赔上自己去跟他同归于尽,她连多看他一眼都嫌脏,但她也不是个软柿子任人宰割,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就只能忍气吞声地受着,连反击都不敢,那她重活一世算是白活了。 既然决定走这一步险棋,那她自然早就想好了对策,就等着她父亲过来了。 姜成和张氏正在接待客人,还不知道国公府那边乱成什么样子了,等那边的人赶过来这边把事情告诉两人后,张氏气得直接晕死过去,姜成先是震惊得嘴都合不上,等回过神后又气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让管家去把姜兰找过来,他要亲自审问。 管家立刻往姜兰的住处去了,一刻也不敢耽搁,半路上正巧被桂儿叫住了,管家连忙问她道,“你看见二小姐了吗?”桂儿朝祠堂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姐在祠堂跪着呢。”管家又立刻赶回去回话,姜成得知姜兰在祠堂里跪着,冷哼一声,面色铁青地往祠堂去了。 桂儿先跑过来跟姜兰通了个气,说老爷要过来了,姜兰让桂儿先回去,免得她被迁怒。 祠堂里弥漫着浓厚的檀香味,正前方供奉着姜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姜成阴沉着脸走进来时,姜兰正跪在地上给列祖列宗磕头。 “你去国公府了?”姜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道,脸色阴沉得骇人。 姜兰又转过身朝姜成磕了一头,“女儿知错了,要打要罚,任凭爹爹处置。” 姜成冷哼一声,但心头的怒火已经被姜兰积极的认错态度消除了几分,不过脸色依然阴沉,“听说你在国公府大闹了一场,让所有人都看了出好戏,现在这场大婚沦为全京城的笑话,你高兴了,满意了?” 姜兰眼泛泪光地哽咽道:“女儿知道错了,但女儿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只能任人轻贱,肆意欺辱,是他负心在前,后又诋毁女儿名节,我一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却被说成是不知廉耻,与人私通,他这是非要把我逼上绝路不可!”她说完眼圈都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扑簌簌地往下掉。 就算姜成再铁石心肠,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忍再过分苛责,语气缓和了几分,但仍是带着严厉的口吻劝导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毁了你妹妹,她和你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是骨肉血亲,你现在这么一闹,日后让外人怎么看你妹妹,怎么看咱们尚书府,还有国公府那边,你让你妹妹日后怎么在府里立足?”说到这儿,他又冷了脸,“好好一桩婚事闹成这个样子,日后咱们和国公府算是结了仇。” 姜瑶丢不丢面子日后在国公府过得好不好都不是她父亲眼下最关心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两家的名声要怎么挽回? 姜兰止住眼泪,泪眼朦胧地说道,声音还带着微微的抽噎,“虽然女儿去送了份礼,但对爹爹,对咱们尚书府,还有国公府也不一定是坏事。” 姜成简直要被气笑了,不是坏事还是好事吗,“那你说说,怎么个不是坏事?” 姜兰回道:“女儿知道爹爹一心为公,深受圣上器重,”听到这儿,姜成心里不禁有几分春风得意,他自入官场后便如鱼得水,一路平步青云坐到如今尚书的位置,除了他自身的才干更是仰赖圣上的恩典,想到圣上如此赏识他,器重他,姜成脸上露出了一丝快哉的笑意,而听到姜兰接下来的话又犹如浇了一盆冷水,心中警铃大作。 “皇恩浩荡,自然是好事,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爹爹位极人臣,如今又与国公府结了姻亲,若是一些人眼红在圣上耳边传些闲话,虽说清者自清,但闲话传得多了,万一圣上信了一两句,那爹爹和咱们尚书府……”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姜成听得心中一惊,额头上都惊出了冷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差点给忘了,之前他一路小心谨慎才有惊无险地坐到了如今的位置,最近两年被人吹捧奉承得多了,不免飘飘然起来,差点忘了初心。 如今听到这样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之前那股怒火也烟消云散了。 等细细琢磨了会儿后,姜成又打量起姜兰,眼神里带着些许赞赏但更多的是疑惑,一个姑娘家竟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这还是自己那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吗?! 姜兰知道自己这番话定会引起他父亲的怀疑,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他女儿,毕竟从前的她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柔弱模样,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她静静低着头,等着她父亲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他的女儿不一样了。 过了会儿,姜成才收回探寻的目光,像是接受了上面那个事实,欣慰地叹了口气道,“你长大了,但日后做事切不可如此莽撞了,一步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招致灭族之祸。” 姜兰点了点头,再次认错道:“女儿不敢欺瞒爹爹,女儿这次确实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女儿有错,还请爹爹责罚。” 姜成此时已经消气了,自然也不会重责她,但也不会当没事一样不罚她,想了想便罚她在祠堂跪一晚,好好反省一下,再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样的处罚比姜兰原先预想得还要轻些,估计她继母且得跟她父亲哭闹一场,她留在祠堂正好躲清净,谅她继母也不敢拿把刀冲进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把她给杀了。 晚些时候桂儿又偷偷跑来跟姜兰说了说后面的事。 张氏醒后扬言要杀了姜兰给姜瑶偿命,还要去厨房拿菜刀拼命,被姜成拦下后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好不容易才被姜成劝住,结果得知姜兰受的罚只是在祠堂跪一晚加一个月的闭门思过后又闹起来,不依不饶地逼着姜成动家法,打板子,且闹了大半宿,天快亮时才精疲力竭地消停了。 但要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恶气绝无可能,第二天张氏就让身边的大丫鬟檀香把青儿叫过来了,原本她还打算让姜兰多活些日子,但现在不除掉她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第五章 英雄救美怎么能算是添乱 在祠堂跪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姜兰在桂儿的搀扶下回了住处,快到院门口时刚好碰到回来的青儿。 青儿才从张氏的住处回来,见到姜兰脸上闪过一阵心虚,像是心里有鬼,旋即又殷勤地跑过来搀扶姜兰,顺势把桂儿挤开,桂儿立刻换到另一边搀扶姜兰,又好奇问道,“青儿姐姐,你这是去哪儿了?” 青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紧张之色,旋即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跟姜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踪,说她本来打算去祠堂接人,到了后才发现姜兰已经先回来了,又关心地询问姜兰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姜兰说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不用去请大夫。 扶着姜兰进屋后,青儿表现得格外殷勤,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还亲自去小厨房里端早膳。 等青儿离开后,桂儿悄悄告诉姜兰,今天一大早张氏身边的大丫鬟檀香过来把青儿叫走了。 “小姐,她们该不会要害您?”桂儿一脸担忧道。 “要害我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害,”姜兰这些天心里一直有个怀疑,正好趁这次机会验证一下,又叮嘱道,“你暗地里多留心点青儿,但别让人起了疑心,打草惊蛇。” 桂儿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当青儿提着食盒回来时,桂儿迎过来道,“姐姐,给我。” 青儿不快地瞥了她一眼,旋即摆出一副前辈的姿态训起话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丫鬟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想着在主子面前多露个脸讨个欢心吗,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如多干点活,去把地扫了。” 桂儿说地已经扫过了,青儿让她再扫一遍,然后提着食盒往屋里去了。 姜兰躺在屋里的美人椅上,绿儿和另一个小丫鬟翠儿在给她捶腿。 青儿打开食盒将早膳拿出来轻放在桌上后,往姜兰的方向看了看,面露一丝心虚和紧张,又站在桌边磨蹭了会儿后才慢慢走过来,见姜兰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她轻轻喊了一声,“二小姐?” 姜兰缓缓睁眼,细长秀美的眼睫如羽扇般轻轻颤动,仿佛两只轻盈振翅的蝴蝶,正在从睡梦中苏醒。 “二小姐,先用早膳,要不等会儿就放凉了。”青儿讨好道。 姜兰睡眼惺忪地懒懒道:“那就先放着,我还不饿。” 青儿准备再劝劝,姜兰又阖上了眼睛,青儿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早膳,像是不太放心把它单独留在这儿,又弯腰凑近姜兰说道,“那二小姐先歇着,等二小姐想吃了,奴婢再让小厨房去准备。” “嗯…”姜兰懒懒应了一声。 于是青儿将早膳装进食盒里又提着离开了。 出来后,青儿瞥了一眼拿着扫帚正在扫地的桂儿,然后提着食盒离开了院子。 等她出门后,桂儿放下扫帚悄悄跟了出去,见她到了小厨房后直接将早膳全部倒进泔水桶里,然后又鬼鬼祟祟地往张氏的住处去了。 见青儿进了院子里,绿儿躲在附近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青儿出来后,她立刻抄近道回去了。 等青儿回来时见桂儿在院子里给花浇水,也没疑心什么,回屋去了。 然后桂儿进屋跟姜兰悄悄汇报了一下青儿的行踪,接着往小厨房去了。 当桂儿提着食盒回来时正好被青儿瞧见了,她喊了桂儿一声,桂儿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进了屋子,她也跟着进来了。 姜兰已经醒了,正坐在榻边看书。 桂儿提着食盒过来后,从里面取出两盘点心放在姜兰面前。 姜兰拿起一块点心正准备吃时,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青儿眼神一亮,忙不迭地表示关心,“二小姐昨晚想必是受凉了,奴婢这就去熬碗姜汤给二小姐驱驱寒。”说完就告退去熬姜汤了。 姜兰给桂儿使了个眼色,桂儿也跟在青儿身后离开了。 当屋子里只剩她一人后,她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仿佛还残留着被他抓住时那种掉入冰窟的冷意。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和这个疯子有任何瓜葛了,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此生再也不要见面了! 而此时这个“疯子”正在京城最大的青楼万花楼里看美人跳舞。 一笑倾城,一舞倾国。 金莲台上的美人乃是楼中花魁,容貌自是绝色,舞姿更是倾国倾城,看得楼中那些客人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为观花魁一舞,二楼的贵宾席早就被预定满了,身份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楼下也是座无虚席,门口还挤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年轻公子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本侯怎么觉得,今日这舞看着有点没意思?”祁无寒轻晃着手上的琉璃盏漫不经心道,杯中美酒泛起一丝丝诱人的色泽,酒中倒映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妖冶魅惑,宛若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幽莲,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想要占有他的全部。 站在他身后的凌风用一贯面无表情的声音回道,“怕是侯爷还惦记着姜二小姐。” 祁无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晃动两下,他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姜二小姐昨晚在祠堂跪了一夜?” 凌风回道:“侯爷昨晚不是夜探尚书府自己看到了吗。” 难怪昨天半夜姜兰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像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盯上了,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听说还被禁足了?”祁无寒勾唇一笑,“她肯定等着本侯去英雄救美。” 凌风道:“侯爷想多了。” 祁无寒像是没听见这句大实话一样,继续胸有成竹地说道,“那本侯明日就上门去救她脱离苦海。” 凌风道:“侯爷还是别去添乱了。” 祁无寒端起琉璃盏品了一口美酒,饶有趣味地说道,“本侯是去救她,怎么能算是添乱。” “……” 凌风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反正他家侯爷是铁了心要去骚扰人家姑娘了。 姜兰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好这时青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回来了。 第六章 汤里加了什么 见姜兰神色一变,青儿不由得停住脚步,有些紧张地问道,“二小姐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事。”姜兰摇了摇头,神色恢复如常。 青儿心里松了口气,走过来将姜汤放在姜兰面前,“二小姐快趁热喝,当心等会儿放凉了。” 姜兰搁下手上的书,拿起勺子慢慢舀着碗里的姜汤,随意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青儿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不明白姜兰问这个问题是什么用意,小心翼翼地回道,“回二小姐,奴婢十七了…” 姜兰又随意问了一句,“来府里多久了?” 青儿心里没底,愈发紧张,“回二小姐,奴婢是八岁来的府里…” “快十年了。”姜兰自言自语了一句,继续问道,“那你在母亲身边服侍多久了?” 青儿心里愈发忐忑,心虚地回道:“奴婢记不清了…” “那应该服侍挺久了。”姜兰话锋一转,“你和碧儿关系好吗?” 听到碧儿,青儿被吓得浑身一抖,碧儿当初是怎么离开府里的她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有八九分清楚,当今天早上檀香过来带她去见过夫人后,她就完全清楚了。 “二小姐…”青儿忐忑不安地顿了顿,“奴婢和碧儿不熟。” 姜兰舀起一勺姜汤闻了闻,青儿心虚得脸都白了。 “这里面你加了什么?” 青儿吓得身子一抖,口齿不清地辩解道,“奴婢…奴…没有…” “狡兔死,走狗烹,”姜兰平静念出这六个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青儿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姜兰叹了口气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总该懂了?” 青儿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姜兰放下勺子,转过身看着青儿说道,“我要是不在了,你觉得母亲还会留着你吗,难道不会担心有一天你说漏了嘴?”青儿后背一凉,脸色更加惨白了,姜兰一只手撑在桌上站起身,在青儿耳边幽幽说了一句,“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的。” 一句话吓得青儿魂不附体,瘫软在地。 姜兰重新坐回凳子上,见青儿紧紧抿着嘴,还不肯坦白,像是还有致命的软肋拿捏在张氏手里,她又说了一句,“就算你不怕死,那你家里人也不怕吗?” 这句话将青儿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她哭着跪到姜兰面前不停磕头,“二小姐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姜兰抬手指了一下那碗姜汤,“那这里面加了什么?” 青儿哭着摇头,还不肯说。 姜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怕什么,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还有用,母亲也不会对你和你家里人怎样,但我要是死了,你自己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至于你家里人,就看母亲觉得他们的嘴严不严了。” 青儿六神无主,泪眼汪汪地望着姜兰,“那二小姐说我该怎么办?” “先起来。”姜兰伸手扶起青儿,语气柔和地说道,“那你愿意听我的吗?” 青儿迟疑地点了点头,“那二小姐要我做什么…” 姜兰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把我的症状说得严重些就行了,让母亲相信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青儿先是疑惑而后担心道:“万一被人识破了呢?” 姜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她的视线投向那碗姜汤,“若是我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自然能装得更像了。” 青儿纠结犹豫半晌,又迟疑地问道,“我要是帮二小姐,二小姐能保证我会没事吗?” 姜兰道:“我要是死了,那就谁也帮不了你了。” 青儿又想了想,抬起头时一脸下定决心的样子,“好,我帮二小姐。”说完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放到姜兰面前,姜兰打卡纸包,里面装着一种白色药粉,姜汤里面加的就是它。 她凑近闻了闻,但自己也不是大夫,不通医理,也闻不出来是毒是药,不过肯定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一下子就能把她毒死,她这些年来身子骨一直不见好转,反倒愈发虚弱,想必是加了这东西的缘故。 一点一点地加在她的茶水膳食里,慢慢把她毒死,也没人会怀疑什么,只会以为她一向体弱多病是病死的。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青儿迟疑了一下,姜兰替她答道,“我猜是今天才给你的。”青儿默默点了一下头。 之前是碧儿负责姜兰的饮食起居,碧儿离开后,青儿接替了她的位置,之前张氏都在忙着姜瑶的婚事没空管姜兰这边,大婚之后,张氏必定要斩草除根了,所以又让青儿接替碧儿的任务送姜兰下黄泉,而且肯定会加大剂量让她早点一命呜呼。 事实正如姜兰猜想的这样,张氏这次让青儿下的剂量比之前增加了一倍,让她快点下黄泉,方才解心头之恨。 晚膳后,青儿又悄悄来了张氏的住处,禀报说姜兰昨晚有点受凉,她把药下在姜汤里,姜兰都喝进去了。 张氏很满意,赏了青儿一袋银子。 回来后青儿给姜兰通了个气。 第二天姜成出门上朝后,青儿又来跟张氏禀报说姜兰卧病在床,想请大夫。 “老爷不是让她闭门思过吗,那就让她好好反省。”张氏冷笑一下,丹凤眼一眯,狠辣的余光让青儿不寒而栗,潜台词不言而喻,谁要是敢给姜兰请大夫就是跟她作对,那个病秧子早点病死了才好。 青儿离开后,张氏又吩咐檀香道,“既然病了那就吃点清淡的,等会儿你去跟厨房说一声,说二小姐这些天只能喝清粥,沾不得荤腥。” 青儿回来时,姜兰还躺在床上,真的是“卧病在床”。 等到日上三竿,她才下床走动,让桂儿搀扶着在院子里慢慢散步,然后让人把躺椅搬出来放到院子里,像往常一样躺在上面晒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院墙外面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伴随着这沙沙声传来的还有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像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那声音很近,像是就在她身旁。 姜兰一惊,猛然睁开眼睛。 头顶上方那张逆光的脸映进她眸中。 她怔怔地盯着那张脸过了一秒,两秒,终于回过神来,几乎是从椅上弹起,一脸警惕地盯着那张脸,像只炸毛的猫。 第七章 讨杯茶喝 “你怎么在这儿?”姜兰一脸警惕,竭力克制想逃的念头。 这是在她家里,料想这疯子也不敢拿她怎样。 祁无寒勾唇一笑,那双妖冶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往上一挑,仿佛绽放了一树艳丽的桃花,“本侯来英雄救美,你难道不高兴吗?” “……” 有病。。。。。。 祁无寒从她眼神中明确读到了这三个字,依然风度翩翩地摇着手中的骨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见院中突然多了个陌生男子,青儿和桂儿等人都是一脸震惊。 震惊过后,桂儿立刻跑到姜兰身边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是谁,这是我们小姐的院子,还不快走!” 祁无寒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本侯可是你们府上的贵客,得罪了你一个小丫鬟可担待不起。” 桂儿被唬住了,窘迫地低下头。 “什么贵客,就是一个没皮没脸的无赖,”姜兰嘀咕道,那双桃花眼玩味地看过来,她移开视线,默默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迅速整理好情绪,然后礼节性地行了一礼,“此处是女眷的住处,还请侯爷速速离开。”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冷漠,她能忍住不骂他已经不错了,要她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实在做不到。 “二小姐就不想本侯再多待一会儿吗?”祁无寒往前跨了一步,姜兰往后退了两步,“侯爷请自重。” 祁无寒玩味挑眉,饶有兴趣地说道,“本侯只是有点好奇,前天敢大闹婚礼的二小姐,今日见了本侯怎么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说话间他一步步逼近,姜兰一步步后退,当退至回廊的栏杆边,她退无可退,他又逼近一步,目光玩味地在她那张脸上探寻,像是要发现什么有趣的秘密一样。 姜兰低着头,抿紧唇,一副全力防御的警惕模样。 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她估计就会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扑到他身上又抓又挠。 像是察觉到了她紧绷的弦绷到了极致,再靠近一点就会断了,祁无寒勾唇一笑,往后退开两步,看到她明显放松下来,他又靠近一步让她紧张起来,像是故意逗她一样。 她抬头瞪他,眼神明确传达出四个字:离我远点! 然而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落在他眼里似乎格外有趣,让他忍不住想多逗她一会儿,想看看会不会把她逗哭~ 幸好这一变态念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侯爷,姜大人在找您。”凌风站在院门口没有进来。 “要不要本侯去帮你求个情?” 姜兰朝他礼节性地行礼恭送,态度明确地传达出三个字:赶紧走! 祁无寒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转身离开,姜兰看着他那慢悠悠的背影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股邪火冲上天灵盖,到底还是没忍住,跑过来抓起扫帚就朝他扔了过去。 哐当一声,扫帚砸在了离他一米左右的位置。 桂儿等人都惊呆了。 等在院门口的凌风也是微微一惊,还是头一回见有姑娘家敢朝自家侯爷扔扫帚,虽然多半是自家侯爷自找的。 “力气这么小,日后本侯陪你多练练。” 祁无寒回头对她嫣然一笑,气得姜兰终于骂人了: “滚!” 凌风觉得自己把自家侯爷想得太是个正人君子了,这哪是铁了心来骚扰人家姑娘,分明是来调戏人家姑娘的。。。。。。 回去的路上,凌风又说了一句大实话,“姜二小姐似乎讨厌侯爷。” 祁无寒胸有成竹地说道,“姑娘家都是口是心非,看上去讨厌实际上心里盼着跟本侯多见上几面才好。” “……” 凌风也不多说什么了,因为自家侯爷是铁了心要纠缠人家姑娘了。 桂儿站在院门口探着脑袋眼瞅着人走远后,又立刻跑到屋里跟姜兰汇报说人已经走了。 见姜兰看着消气了,桂儿又好奇打听道,“小姐,他真的是侯爷吗?” 姜兰淡淡回了一句,“他是锦安侯。” 听到锦安侯的大名,桂儿一惊,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锦安侯。 锦安侯祁无寒的大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比皇子还要得宠,朝中谁人不知圣上最偏袒的就是锦安侯,就算锦安侯在金銮殿门口殴打言官,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训斥两句就过去了,就算弹劾锦安侯骄奢淫逸目无法纪离经叛道的折子像雪片一样呈上来,圣上也以一己之力全部压了下来,而且偏袒的理由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锦安侯祁无寒九岁从军,十三岁一战成名,十五岁封侯,十七岁领兵大败北漠人,追敌三十里生擒北溟主帅,三擒三放,从此北漠再也不敢出兵进犯边境。 他是战场上以一敌百的杀神,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麾下三千黑甲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北漠人的噩梦,戍边十载,劳苦功高。 凭着这一身赫赫战功,就算他天天进出万花楼,为花魁一掷千金,就算他招摇过市,花天酒地,想不上朝就不上朝,圣上还是照样偏袒他,不过偶尔还是会把他召进宫劝导两句,毕竟名声太难听了怕是日后讨不到媳妇。 自他回京当起富贵闲人后,凭借战功积攒的好名声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风流韵事消耗得所剩无几,现在京城无人不知锦安侯是个风流浪子,在万花楼为花魁一舞一掷千金,还喜欢四处留情,把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撩得脸红心跳,然后过两天就把人抛到脑后了,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所以那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都不太欢迎这位锦安侯来作客,但他非要登门拜访这些人也没辙,拦也拦不住。 今天下朝后姜成就被破天荒来上早朝的祁无寒叫住闲聊了几句,然后对方一路跟着他回了尚书府说要讨杯茶喝。 姜成很头疼,但人都跟来了,他也不好把人拒之门外只能把人请进去了。 结果茶刚上好祁无寒说要去更衣,然后姜成在厅上等了半天才把人等回来。 “这尚书府的风景果然比别处的好看。” 留下这句别有意味的话,祁无寒就带着凌风告辞了。 姜成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锦安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来讨杯茶喝,结果茶也没喝就走了。 所以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姜成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姜兰把青儿、桂儿、绿儿、翠儿和小红五人召集过来,叮嘱五人对锦安侯的事要保密,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若是传出去了,几人都要受责罚。 “父亲最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若是再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恐怕真要动家法了,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桂儿连忙点头,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青儿也发誓,绿儿翠儿小红三人也忙不迭地发誓。 中午青儿从小厨房带回来的午膳十分清淡,一碗清粥,两碟小菜,一点油星都看不见,但比普通人家喂猪的要强点。 桂儿愤愤不平,要去厨房理论,被姜兰拦下了。 晚膳依然是清粥配小菜,和午膳一样。 姜兰用完晚膳后,桂儿收拾好碗筷送去小厨房。 到小厨房后,桂儿按照姜兰教的,把银子悄悄递给管事的柳婶子,让柳婶子给她做点好吃的,不提姜兰要吃。 柳婶子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多问,虽然檀香过来交代过只能给姜兰喝清粥,但桂儿说是拿回去自己吃又不是给姜兰吃,她既收了银子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桂儿回来时手上提着的空食盒里装着一碟三鲜小饺和一碗火腿鲜笋汤。 姜兰喝汤时,桂儿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锦安侯真是个美男子,可惜太花心了。”这话正好被走进来的青儿听见了,青儿奚落道,“难不成你还想嫁过去当侯夫人,人家侯爷还瞧不上你呢。”桂儿羞恼道,“谁要嫁过去了,我才不嫁给那么花心的人。” 话音刚落,姜兰赞赏道:“有志气。” 青儿道:“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连寻常人家都还纳个小妾,何况是像锦安侯那样有权有势的人物,就算纳三四个小妾也不算多。” 姜兰不想再讨论关于祁无寒的话题,打发两人出去了。 晚上,屋里的灯火熄灭后,月光悄悄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像是要窥探姑娘家的心事。 姜兰在床上翻了个身,睡不着。 尽管她竭力不去想白天发生的事,但祁无寒的身影还是像无赖一样缠了上来。 下次她一定扔准点,砸死他! 侯府的书房里还亮着灯光,祁无寒在里面端详着一幅画,白皙如玉的指腹轻抚着画上人的眉眼,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仿佛荡漾着一池春水。 “还挺凶的…”他低声轻喃,嘴角勾起一丝玩味而宠溺的轻笑。 …… 第八章 有种就放箭 第二天是姜瑶回门的日子,姜成照常出门上朝,张氏在府里张罗着接待新姑爷。 路上,裴谦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眉宇间弥漫着一股阴沉之色,觉得街上那些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看他笑话。 “姜兰那个贱人,我绝不会放过她!” 他一拳打在车窗上,哐当一声把坐在身边的姜瑶吓了一跳,她连忙安慰道,“谦哥哥消消气,她做出那样的事,父亲肯定不会轻饶了她,我看她以后都别想出门了。” 裴谦的脸色依然阴郁。 这时一阵轻盈空灵的铜铃声从前方传了过来,四匹气宇轩昂的御马拉着一辆精美绝伦的马车缓缓驶来,后面还跟着一队黑甲卫。 这样张扬的排场除了锦安侯就没别人了。 车夫赶紧把马车赶到路边给锦安侯让路。 裴谦撩开车帘盯着前面驶来的车驾,阴郁的脸色愈发不快。 马车快过来时,他才收回手放下了帘子。 过了会儿,车窗外有人扬声道,“裴二公子,我家侯爷有话要跟您说。” 声音听起来面无表情,但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裴谦又撩开帘子,不快的视线先瞥了一眼说话的凌风,再落到对面的车窗上,脸上的不快收敛了一些。 他虽是国公府公子,但也惹不起这位锦安侯。 等了会儿,对面马车里的人才说话,像是故意晾着他一样。 “说起来本侯还未亲自向二公子道声喜,那就恭祝二公子和姜三小姐,”马车里的人有意停顿了一下,像是故意营造一种戏谑的效果,“早生贵子。”祁无寒说完便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声,“走。”连帘子也未拨开。 裴谦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等铜铃声离远些后,他怒吼一声,“还不快走!” 车夫连忙赶着马车离开了。 “侯爷又把裴二公子得罪了。”凌风骑马跟在马车边上说道。 祁无寒坐在马车里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道,“本侯祝他早生贵子是好事,怎么就把他得罪了?” “……” 凌风不说话了,因为自家侯爷是铁了心要跟裴二公子过不去了。 当马车停在尚书府大门外时,裴谦脸上的阴郁之色仍未散去,姜瑶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他一声,“谦哥哥,咱们到了。” 裴谦这才收敛了一下脸上的阴郁,下了马车。 当姜瑶弯腰从马车里出来时,裴谦也不像之前一样体贴,伸手去扶她,她搭着画儿的手下了马车,心里有些委曲,此时却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把委屈往肚里咽了,心里旋即又恨起姜兰来,恨得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两人来拜见张氏时,裴谦见姜成这位岳丈不在便问了一句,张氏说去上朝了,又说姜成出门前还特意叮嘱她要等他回来一块用饭,还要跟裴谦这位姑爷好好喝两杯。 裴谦面上笑着说好,但心里却不痛快,认定是姜成觉得他这个女婿丢脸,不想见他。 “听老爷说姑爷的文章写得好,瑞儿昨天特意作了篇文章想让姑爷帮忙指点一下。”说到姜瑞这个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张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又对裴谦道,“姑爷多教教他,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张氏让檀香带着裴谦去见姜瑞,留下姜瑶单独说话。 姜瑶迫不及待地问起姜兰的情况,希望听到她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好消息。 然而张氏的话却让她大失所望。 只是在祠堂跪了一晚再加一个月的禁足,这处罚也太轻了。 “爹爹太偏心了,她害女儿丢尽了颜面,爹爹都不舍得打她一顿,爹爹肯定再也不疼我了…”姜瑶委屈得都哭了。 张氏安慰道:“你爹爹自然是疼你的,只是怕把那个病秧子打一顿就没命了,现在府里若是再闹出人命就没法收场了,你爹爹心里也不痛快,你且先忍忍,放心,日后娘一定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这边,檀香领着裴谦来了姜瑞的住处,一进门裴谦就听见了一声“姐夫”,姜瑞高高兴兴地跑过来迎接他,面对姜瑞崇拜的目光,裴谦脸上也露出笑意,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知书达理的好形象。 进屋后,姜瑞把写的文章拿给他看,裴谦看过后心知这文章肯定是找先生帮忙修饰过的,还是夸赞了一下姜瑞的文采,姜瑞一高兴又为裴谦打抱不平起来,把姜兰这个二姐贬低得一文不值。 “二姐她从小就嫉妒姐姐,明明自己就是个病秧子,偏偏就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像她这样小心眼又歹毒的女人,幸好姐夫你没娶回家,要不然也是一辈子受罪。” 因为姜兰大闹婚礼一事让姜瑞也受到了牵连,被学堂里那些公子哥耻笑,他这几日都装病在家,姜成又给他请了个先生在家教他,打算等风波过去后再让他回学堂。 听到姜瑞贬低姜兰,裴谦心里十分畅快,要是能让她付出代价就更痛快了,恶念一起,他的目光就被挂在墙上的弓箭吸引了过去。 天上白云悠悠,地上树影婆娑。 姜兰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书,桂儿在一旁浇花,绿儿、翠儿和小红三个在扑蝶,青儿坐在姜兰旁边绣花。 院门外传来的一股恶意打破了这片和睦的氛围。 姜兰感受到了那股恶意,就像一条毒蛇在恶狠狠地盯着她,很明显那股恶意是冲她来的。 而其她人并未察觉到那股恶意,仍在干自己的事。 姜兰抬头看向院门口,瞳孔微微瞪大,像是突然受惊了。 因为一支锋利的箭矢正对准她。 而拉弓的人正是裴谦。 那双阴郁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突然受惊了一下后,姜兰很快便恢复镇定,站起身,目光毫不退缩地和他对峙: 有种就放箭! 这是她家,她赌他没这个胆子敢杀她。 一阵清风吹过,院中那棵梨花树摇曳着落下一阵雪白的花瓣,她站在树下,手上拿着一本书,雪白的花瓣在她周围洒落,恍然一尘不染,遗世独立。 裴谦晃了一下神,突然有点下不去手了,但再次对上她那双冰冷而鄙夷的眼神,他心里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这时离姜兰最近的青儿已经看到了院门外的情形,吓得脸都白了,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声“姐夫”传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裴谦放下弓箭,收敛了一下神色后转过身朝找来的姜瑞走了过去。 “姐夫,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姜瑞瞥了瞥姜兰住的院子,看完文章后裴谦说要试试他的箭术,然后两人就到了园子里比试,看谁能射中更多的鸟雀,之后两人分开行动,姜瑞也没想到裴谦跑来姜兰这里了。 “我走错路了。”裴谦解释了一句便转换话题问道,“岳丈大人回来了吗?” 姜瑞让身边的小厮去问一问,又把裴谦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姐夫,你心里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有法子帮你出了这口气。” 裴谦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能有什么法子?” 姜瑞眼中浮现出一丝阴狠的乖戾之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裴谦脑海里闪过姜兰站在梨花树下那副清水出芙蓉的画面,说道,“她毕竟是瑶儿的姐姐,这次也得到了教训,得饶人处且饶人。” 姜瑞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听他姐夫这意思是要算了,不追究了? 明明他看见他姐夫拿箭指着院子里的人,旋即又拍马屁道,“姐夫真是宽宏大量,像二姐那样小心眼的人一点也配不上姐夫。” 裴谦又提醒了一句,“刚才的事就别告诉你姐姐了,免得她担心。” 姜瑞忙不迭地答应道:“姐夫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连我爹也不告诉。” 裴谦点点头道:“日后文章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姜瑞笑着作揖道:“多谢姐夫。” …… 第九章 还能活多久 青儿看着人离开后才放下心来,又回去关心姜兰有没有事,姜兰说没事,又问起另一件事。 “大哥最近来过书信吗?”姜兰问道。 青儿回道:“奴婢等会儿去问问管家。” “不用了,等父亲来看我时我再问问。”姜兰道。 “老爷会来看小姐吗?”青儿感觉希望不大。 姜兰看着天边的白云没有说话,心思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不知道她大哥在书院过得好不好…… 和姜瑞不同,姜慎不在京城念书,他是家中长子,也是姜兰一母同胞的兄长,七岁就被姜成送到了东陵书院,离京城有几百里远,马车一来一回都要半个多月的功夫,而且书院规矩极严,三年才能回家一次,即便家中有丧嫁大事也不得请假回家。 但这并不妨碍它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能进里面读书的人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是经过一层层严格筛选考进去的。 状元出东陵,自书院建立后已经连出了三届状元郎。 若它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排第二,那没有哪家书院能排得上第一。 姜瑞启蒙后,姜成本也打算把他送进书院读书但最后没成,一来是因为张氏舍不得让宝贝儿子离家这么远,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姜瑞没考上。 自姜兰记事起,姜慎就不在家了,等姜慎回家时已经过了三年,她那时候不大爱说话,她大哥性子也闷,兄妹俩关系也不亲近,倒是姜瑶总是主动找她大哥说话,在她大哥面前总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和她大哥的关系更近些,这一世她一定要努力修复兄妹之间的关系。 这次姜瑶成婚,不知道她大哥有没有来信道喜…… 想到她大哥回给姜瑶写信,姜兰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转身回了屋,决定给她大哥写封信。 等姜成下朝回来时,姜瑶和裴谦已经离开了。 张氏埋怨他不早点回来跟姑爷一块吃个饭,姜成说今天圣上在朝上商议漳州一带水患一事,所以下朝晚了,日后再找机会吃顿便饭,张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兰儿这两天怎么样?”听姜成问起姜兰,张氏心里一肚子火又不好发作,但脸色不太好看,姜成劝解道,“兰儿身子本来就弱,这次也是真知错了,夫人就别再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体。” 张氏勉强挤出笑道:“老爷说的是,兰儿和瑶儿都是老爷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愿她们姐妹两个能摒弃前嫌,别再叫外人看笑话。” 后两句话正说到了姜成的心坎上,他满意地点点头。 张氏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今天瑶儿回来还跟我认错,说应该体谅姐姐身子骨弱,不该跟她置气,只要兰儿能不计较,瑶儿自然是乐意姐妹和气。” 姜成道:“瑶儿是个好孩子,兰儿也不是个小心眼,日后她们姐妹两个能一团和气,也就不算辜负了咱们为人父母的苦心。” 家族和睦,名声清廉,这才是姜成最看重的。 又过了几日,姜成休沐,查看过姜瑞的功课后去园子里转了转,遥遥听见箫声,驻足听了会儿。 箫声悠扬,自有一番超然之意,颇合他心意,便循着声音过去了。 箫声是从姜兰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当姜成走进来时,箫声停止了,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过来行礼请安,姜成让她起来后,问她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姜兰回答道是随心所奏。 这四个字答得也颇合姜成心意。 她知道她父亲今日休沐在家,而且像她父亲这样身居高位的文臣,心里大多有一个高雅的隐士梦,阳春白雪,梅妻鹤子,芳名远播,千古流传。 所以她便吹了一首能附庸她父亲风雅的曲子,果然将她父亲引来了。 青儿此时心里对姜兰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自己当初弃暗投明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姜成让姜兰接着把曲子吹完,姜兰吹箫时,他一直看着院中那棵盛开的梨花树,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回想起了从前的一段时光。 坐在梨花树下吹箫的女子,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裙仿佛和身后的满树梨花融为一体,箫声悠扬悦耳,温婉动人…… 等一曲终了,姜成还看着那棵梨花树,有些出神。 “爹爹?” 直到姜兰喊了一声,姜成才回过神,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年你母亲喜欢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吹箫,我就在后面慢慢推着她荡秋千。”说到这儿,他叹息道,“可惜自你母亲走后,再也没有听到那样好的箫声了。” 姜兰宽慰道:“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定会保佑爹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姜成点点头,面露欣慰,又询问她近来身体如何,有没有好些,姜兰回答说好点了,没把张氏让她一日三餐喝清粥的事说出来,也未透露张氏下药害她一事。 只要张氏还是尚书夫人,没有犯下弥天大祸让她父亲到了要明哲保身的地步,以她父亲对脸面名声的看重,仅凭青儿一个丫鬟的指认是没用的,到时候还会被张氏反咬一口,连青儿也不保。 打蛇打七寸,她必须等到张氏犯下大错那天,一棍子打下去让对方再无翻身之日。 以她对张氏的了解,不怕对方不犯错。 而且她今日引她父亲过来不是为了告张氏的状,而是为了她大哥。 “爹爹,大哥最近来过信吗,也不知道他在书院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姜兰担心道。 姜成笑着说道:“慎儿前些日子还来过信,说今年会早些回来,准备参加来年春闱。” 姜兰高兴道:“大哥一定会金榜题名,给咱们尚书府争光。”又期待地问道,“爹爹,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我能给大哥写封信吗?” 姜成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又叮嘱道,“府里一切都好,瑶儿成婚的事等他回来后再说,别扰了他读书,他还有半年才回家。” 姜兰乖巧点头,看来她大哥还不知道姜瑶成婚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在信中提到这件事。 她和裴谦定亲的事她大哥是知道的,如果她大哥知道裴谦娶了姜瑶,听先生讲课时肯定会分心,等她大哥回来后她再慢慢说给他听。 自从知道姜慎还有半年时间就能回家了,姜兰每天都盼望着日子快点过去,早点兄妹团聚。 然而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一晚,第二天张氏又带着大夫过来了。 桂儿在院门口瞅见人过来后立刻跑进屋通知姜兰,青儿神色一慌,怕装病的事情暴露了。 当张氏带着大夫进屋时,姜兰已经躺在了床上,桂儿和青儿在床边伺候,青儿心里慌得一批,就怕等会儿大夫一把脉就露馅了。 见到姜兰,张氏先嘘寒问暖了两句,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姜兰也配合她演戏,看在外人眼里真是母慈子孝。 “兰儿,听说你病了这些日子一直不见好,母亲特意给你请了这位刘神医来给你看看。” “多谢母亲。” 姜兰心里很清楚她继母请这位刘神医来干嘛,想必是因为她父亲昨天来看她的缘故,她继母按捺不住了,特意让人来看看她到底还能活多少日子。 刘神医把脉时,姜兰突然咳嗽起来,桂儿连忙将帕子递过去,姜兰捂着帕子咳嗽了一阵,放下帕子时只见上面印着点点猩红的颜色,像是咳血了,她看了一眼吓了一跳,慌忙将帕子揉成一团塞在了枕头下。 张氏已经瞥见了那点点猩红,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又做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让刘神医给姜兰好好把把脉。 等青儿送张氏离开后,姜兰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块染血的帕子交给桂儿,让她悄悄烧了。 帕子上的血是她用绣花针刺破手指滴上去的,就等着她继母领大夫上门来探查她的病情。 即便大夫觉得她脉象没那么弱,但亲眼看到她咳血,也会斟酌着用词。 事实正如姜兰所料,当张氏在路上询问姜兰的病情时,刘神医斟酌着回答说从脉象上看要比一般人弱,又说了一番肝啊胃啊的专业术语,张氏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依你看,人还能活多久?” 刘神医谨慎地回道:“短则半年,多则两三年。” 张氏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回去后让檀香给了刘神医一大笔封口费然后让人将他送出了府。 第十章 翻脸不认人 刘神医刚到街上就被人拦住了。 “我家侯爷有请。”凌风挡在刘神医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面无表情,看着一副不近人情的慑人模样,手上还拿着剑,吓得刘神医不敢不从。 进了对面的茶楼后,刘神医在二楼包厢见到了凌风口中的侯爷,祁无寒。 自从上次见面过后,祁无寒就没再去骚扰姜兰,转而暗地里让人盯着尚书府的一举一动。 “你去尚书府干什么了?”祁无寒端着一杯茶,单手支头,一副懒散模样,目光半耷拉着,懒懒看着跪在地上的刘神医。 “回侯爷,”刘神医诚惶诚恐地回道,“小的去给府里一位小姐看病。” “什么病症,说来听听。”祁无寒漫不经心道。 刘神医斟酌着回道:“那位小姐只是身子有些虚,女儿家身子骨总归要弱些,只要好好调理便是。” 祁无寒将茶杯搁在桌上,没有说话,依旧一副懒散模样,但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刘神医跪在地上,脑袋埋得越来越低,额头上都在冒冷汗了,他壮着胆子抬了一下头,正好对上祁无寒那双半耷拉着的桃花眼,半遮的瞳孔泛着幽幽冷光,像刀子一样,吓得他立刻把头低下去了,再也不敢抬头。 刘神医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往外冒,迫不得已地抬袖擦了擦,就怕汗珠掉下来把地弄脏了。 “下去。” 得到这三个字的恩典,刘神医如蒙大赦,立刻告退跟着凌风离开了。 凌风回来后,祁无寒问道,“药庐那边开门了吗?” 凌风摇了摇头。 “传信给叶如水,让他立刻回来。”即便用上了立刻这样紧迫的词,祁无寒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好像天塌下来了都能慢悠悠地喝杯茶。 “侯爷,你忘了叶公子走之前说过,在他回来前就算您快要死了也别找他。”凌风回道。 “那就传信说本侯快死了,他要是不回来本侯就把他那间药庐卖了。”祁无寒胸有成竹地说道。 “侯爷您要是把药庐卖了,估计叶公子回来要跟您拼命。”凌风回道。 “那就让他快点给本侯滚回来。”祁无寒从容地爆了句粗口,听起来倒是格外优雅。 凌风拱手应了一声,去让人传信了。 因着崔将军府要办喜事的缘故,姜兰的禁足提前结束了。 崔老夫人今年六十大寿,作为儿媳的平阳郡主决定大操大办一场,平阳郡主乃当今皇后的堂妹,夫君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父亲又是开国功臣,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后和诞下两位皇子的徐贵妃,也没人能比得上这位将军夫人的尊荣了,就算是宫里的嫔妃见到她也得礼让三分,能收到请柬的夫人小姐都觉得面上有光。 张氏这位尚书夫人也收到了请柬,而且请柬上还请了姜兰这位二小姐。 寿宴上来的肯定都是高门显贵的子弟,说不定还有皇子,张氏可不想让姜兰捡了便宜攀上了高枝,便跟姜成商量说姜兰身体不好,就让她留在家里好好休养,免得去将军府惹人闲话。 姜成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去反而不好,倒显得做贼心虚一样,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不见人,再说事情也过去一段时间了,人要往前看才是。 张氏见姜成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晚膳后,姜成又去探望了一下姜兰,跟她叮嘱了一番话,一是在寿宴上要大方得体,别教人看了笑话,二是千万别惹平阳郡主不高兴,若是能得到郡主青睐,关于她的那些闲话自然也会烟消云散了。 只要平阳郡主夸她一个好字,那她就是这京城公认的好姑娘,不愁嫁不了好人家。 从她父亲的话里,姜兰听到了这层意思。 她心知自己的名声早就糊得稀巴烂了,也不期望郡主能夸她一两句,只要别信那些谣言刻意刁难她就行了。 到了大寿这天,姜成带着一家人前去将军府贺寿。 出门时,张氏瞅着姜兰的气色倒比前些日子还好点,便悄悄把青儿找来问了问,青儿说是上了妆的缘故,看着气色好点了实际上还是那样,张氏便没再多追究,毕竟去赴宴总归要拾掇得体面点。 快到将军府门外时,姜兰拨开车帘往前瞧了一眼,正好瞧见裴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见马车里的人下来,她放下了车帘。 三辆马车上依次下来裴国公夫妇,裴钰夫妇,裴谦和姜瑶。 下马车后,裴谦也瞧见了尚书府的马车,目光落在后一辆马车上,知道里面坐的是姜兰。 裴国公冷哼一声,也没等亲家过来彼此寒暄一下,带着夫人率先进了将军府。 姜瑶惭愧地低下头,心里又把姜兰诅咒了一遍,要不是因为她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会这么尴尬。 “二弟,”裴钰见裴谦还看着马车便提醒了他一声,“咱们先进去。” 当尚书府的马车到门口时,裴国公一家人已经先进去了。 等张氏从前一辆马车上下来后,青儿喊了声小姐,姜兰才拨开车帘搭着青儿的手下了马车。 正好又一辆马车过来了,伴随着一阵轻盈空灵的铜铃声。 姜成见锦安侯到了,正要带着一家人进去免得跟对方碰面,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姜大人。”祁无寒用手中那把骨扇挑开车帘喊了一声。 姜成也不能当没听见,只得上前去跟他见礼打招呼,姜瑞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作揖问安,一副讨好模样。 祁无寒抬抬扇子让两人免礼,行下马车时那双漂亮妖冶的桃花眼对着姜兰的方向嫣然一笑,姜兰侧过脸,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姜大人什么时候有空,本侯想再去讨杯茶喝。”祁无寒一面说道一面摇着扇子朝姜兰走过去,视线在她脸上探寻了一下,瞧着比前些日子更好看点了。 姜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远离他。 “侯爷想来随时都能来。”姜成还没开口,姜瑞就抢先答了,被姜成责备了一眼,他缩了缩脑袋,躲到了张氏身后。 “妾身见过”张氏行礼行了一半,祁无寒就同姜兰说起话来,张氏尴尬地撤回一礼。 “自上次一别,本侯也许久未见到二小姐了。” 此话一出,几双眼睛都盯在了姜兰身上。 姜成是疑惑两人什么时候见过面,张氏则是在心里暗骂姜兰恬不知耻,这么快就勾搭上了锦安侯。 青儿和桂儿则是紧张,怕上次的事被这位口无遮拦的侯爷抖搂出来了。 “侯爷说笑了。”姜兰礼节性地行了一礼,用轻描淡写的态度证明两人真的不熟。 祁无寒玩味道:“二小姐还真是翻脸不认人。” “……” 说的好像两人有什么一样。 姜兰默默深呼吸了一下,维持住脸上淡淡的神色,不给一丝回应,让他唱独角戏唱个够。 “侯爷,我看咱们先进去。”姜成打圆场道,就怕这花中浪子缠上了自家女儿又惹出一段风流韵事来。 进府后,一群人凑到祁无寒跟前巴结,他跟其中一位大人说了两句话,对方就灰溜溜地告辞了,其他人也讪讪离开,都怕被当众揭了短。 姜成跟姜兰叮嘱了一句让她离锦安侯远点,姜兰乖巧应下,跟着张氏先去拜见平阳郡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祁无寒摇着扇子走过来耐人寻味地说道,“本侯年长二小姐几岁,也还未娶亲,可见姻缘自有定数,时候到了自然便是水到渠成。” 姜成觉得有点稀奇,这锦安侯竟然还会讲道理…… “那不是国公爷吗,姜大人怎么不过去打声招呼?” 果然还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锦安侯。 毕竟是亲家,姜成主动过去跟裴国公寒暄,裴国公也笑脸相迎,两人算是在外人面前把面子做足了。 第十一章 宠冠六宫的宠妃 而另一边,张氏和裴国公夫人的见面就没那么融洽了。 路上张氏见国公夫人带着大儿媳李氏和姜瑶走到前面,便赶上前去热情地打招呼,把姜兰丢在后面。 可惜热脸贴冷屁股。 国公夫人冷着一张脸没有搭理张氏。 姜瑶尴尬之际,瞧见走过来的姜兰,顿时怒火中烧,拿眼神狠狠剜她,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几个血窟窿来。 姜兰就当没看见,让姜瑶更气了。 然后张氏让姜兰当面给国公夫人赔礼。 国公夫人冷冷睨着姜兰走上前,尖酸刻薄地说道,“幸亏我儿当初没有娶你这毒妇,要不然连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 张氏和姜瑶一脸畅快地看着姜兰被羞辱。 倒是李氏这个和姜兰素不相识的大儿媳为她说了两句话,结果就被国公夫人呵斥一声闭嘴了。 “是兰儿见识浅薄,配不上敢作敢当的二公子,兰儿还要感谢二公子的不娶之恩。”姜兰落落大方地回道。 国公夫人被噎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张氏忙劝道,“亲家母消消气,她打小就是这脾气,一张嘴说话不饶人,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明里暗里都在贬低姜兰目无尊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姜兰的眼睛里泛起晶莹的泪光,她低头捂着帕子,一副委屈得快要哭了的模样。 “你哭什么,爹爹又不在这儿,你哭给谁看呢?”姜瑶气得拿手指着姜兰,恨不得戳到她脸上去。 国公夫人黑着脸骂道:“狐媚蹄子,尽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听到这句,姜兰冷冷一抬眸,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国公夫人,把国公夫人吓了一跳。 “夫人既是长辈,想必更应该知道什么叫死者为大,如此这般背后妄议死者,夜里可还能睡得安稳?” 听到最后一句,国公夫人一惊,心里蒙上了一层鬼神之说的阴影,脸色都显得苍白了一点,也没再说姜兰什么,带着人匆匆走了。 李氏同张氏和姜兰行礼告辞,姜兰亦还了一礼。 虽是初次见面,这位少夫人倒给她留下了一分好感。 “母亲,我先过去了。”姜瑶又剜了姜兰一眼后跟着李氏一块离开了。 见张氏狐疑地打量着自己,像是不认识了一样,姜兰说起李氏这位嫂子看着是个宽厚的人,想必在府里也不会为难姜瑶,两句话就转移了张氏的注意力。 “瑶儿自小乖巧懂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明媒正娶过去的,谁敢轻慢她。” “日后若是二公子也能和他大哥一样金榜题名,想必就更没人会轻慢三妹妹了。” 张氏总感觉这话绵里藏针,听着就让人不舒服,又找了个由头责备道,“人家是办喜事,你刚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等会儿见到郡主别给咱们尚书府丢人。” 姜兰点了一下头。 对面的回廊上,有人举着千里镜在观察。 “说哭就哭,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看来外面传的那些话没错。”崔静姝放下千里镜,问身边的丫鬟秋桐道,“都准备好了吗?”秋桐点头回道,“小姐放心,都准备好了。” 这边姜兰跟着张氏来拜见平阳郡主,女眷都在这儿了。 见到平阳郡主的第一眼,对方那种审判而高傲的眼神就让姜兰明确知道,对方不喜欢她,甚至讨厌。 在场那些夫人也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里或多或少带着轻视。 她已经预料到了会面对这样的场面,若说毫不在意是假话,毕竟有谁愿意让所有人都轻视,但也没让她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她今天过来就是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大方得体,并不期望能让人一下子对自己改观,只要让人挑不出错来就行了。 平阳郡主对张氏也看不上眼,只同她淡淡点了个头,便扭头去和身旁的长兴侯夫人说话去了。 张氏过去挨着国公夫人坐,姜兰跟过来时,国公夫人的脸又黑了,李氏同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姜瑶就当她不存在。 这时一个丫鬟过来禀报说小姐到了。 姜兰心想应该就是崔二小姐了。 平阳郡主和崔将军育有一子一女,两人对这个女儿格外疼爱,可谓是有求必应。 像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门贵女,要么是被教导得知书达理要么就被娇惯得蛮横无理。 而当姜兰见到崔静姝的第一眼,对方给她的感觉竟和姜瑶有些相似,都像是有两幅面孔,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对方穿的那一身波光粼粼的华丽衣裙时,眸光一黯,垂了下去。 “女儿给母亲请安。”崔静姝又给在座的各位夫人行礼,一言一行堪当名门闺秀的典范,无可挑剔。 “静姝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真是越长越漂亮了。”长兴侯夫人夸赞道。 然后在座的夫人都开始连连夸,夸人长得好看,戴的首饰好看,穿的衣裳好看。 “这料子莫非是锦州进贡来的天水纱?” 不知哪位夫人提了一句,其她人都一副艳羡的模样。 这天水纱做成衣裳穿在身上行走时如水流动,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因是贡品,有钱也买不到,即便是宫中受宠的嫔妃也不一定能分到一匹做衣裳。 连穿遍好料子的姜瑶听到是天水纱,脸上也浮现出惊讶又艳羡的表情。 而姜兰却始终垂着眸,不再看那衣裳一眼。 “听说这次进贡的料子圣上全赏给了甄妃。” 她心里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揪紧了一下,还是听到了这个名字: 甄妃。 “他收留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和我有几分相似罢了。” 上一世这句话像个诅咒一样跟着她,现在听到这个名字,竟然还是挥之不去,真是可笑。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指甲却紧紧掐住了虎口,疼也比觉得心酸强…… “圣上这么宠爱甄妃,锦安侯想必在背后出了不少力。”长兴侯夫人道,言语间透出对甄妃的一丝不屑。 众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没人敢像长兴侯夫人这样说大实话。 谁不知道甄妃能坐到如今宠冠六宫的位置全凭锦安侯一手扶持,锦安侯每打赢一场胜仗甄妃的恩宠就更进一步,锦安侯打败北漠人的那场胜仗,让圣上破例给没有子嗣的甄妃封了妃。 可以说,他的一身军功就是为了她挣出来的。 姜兰把虎口猛然掐紧了一下,这一世她绝不会跟两人再有瓜葛,他找八百个替身都不关她的事。 “各位妹妹,园子里的花都开了,咱们去看看。” 崔静姝邀上各家小姐去园子里赏花,见姜兰不来,又让丫鬟秋桐去请她过来。姜瑶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心里羡慕,她也想去赏花,不想站在这儿伺候婆母,尤其是看到姜兰能去,她心里就更窝火了,诅咒姜兰被马蜂蛰得满身包。 第十二章 是你躲得快还是我的箭快 园中一丛丛芍药花开得正好,远远看去仿佛一片燃烧的云霞,霎是艳丽夺目。 姜兰站在花丛边,一身淡雅的衣裙被艳丽的芍药花衬得愈发淡了,倒有一种人淡如菊的恬静。 在崔静姝的带领下,一行人且行且看地到了水榭附近。 一条回廊建在水上通向水中水月亭,一群鲜艳的锦鲤在水下游来游去。 “咱们去亭子里歇会儿。”崔静姝的提议得到众人的赞同。 姜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想靠近,即使在家她也不会轻易靠近水池,她迟疑着站在原地,下一刻就被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拉走了,她有印象,对方是长兴侯府的三小姐,顾萱儿,之前赏花时和崔静姝看起来关系要好的样子。 亭子里也装不下这么多人,丫鬟们都留在岸上,然后秋桐又找了个由头把包括青儿和桂儿在内的丫鬟们都引走了,说她家小姐的一只耳环丢了,想必是掉在赏花的地方了,让众人帮忙找找。 瞧见秋桐带着丫鬟们离开后,崔静姝给顾萱儿使了个眼色,顾萱儿走到姜兰背后伸手一推,落空了。 姜兰也留意到丫鬟们都离开了,因此有所防备。 “别让她跑了。” 崔静姝一声令下,另外几个姑娘立刻将姜兰围住。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出尽了风头,你不过区区一个尚书之女,当真以为没人教训得了你了。”崔静姝看着姜兰,像是在看一只碍眼的蝼蚁。 这世上有一种人,看不惯别人出风头更不允许风头盖过自己。 崔静姝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姜兰出的风头是好是坏,只要碍了她的眼都要教训一下,所以她才央着她母亲给尚书府下了请柬,在请柬上还特意加上姜兰的名字让她一块来。 “二小姐,今日是你祖母的六十大寿,你就算要给我个教训就不能挑个别的日子吗,难道非要扰了你祖母的寿宴?” “教训你还用挑日子,再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崔静姝话锋一转,“不过要是你跪下求我的话,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姜兰自然不信这种鬼话,就算自己真照她说的做了,还是会被推下水,对方不过是想耍她玩,就算示弱也只能换来更多的羞辱。 “还想跑,给我推下去!” 顾萱儿和其她人合力将姜兰使劲往外一推,她身子立刻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当她挣扎着从水里抬起头时,崔静姝手里多了一把弓,搭在弓上的箭矢正瞄准她的脑袋。 都这么喜欢拿箭射人,两人怎么不凑一对算了! “看是你躲得快还是我的箭快。”崔静姝一放手,箭故意从姜兰的肩膀上射过去,她挣扎着要往岸上游,不知是因为刚才那一箭让她陡然紧张还是因为不通水性,腿竟然在这时候抽筋了,顿时她整个人淹没在水中。 冰冷的窒息感将她包裹得没有一丝喘息之机,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缺氧的大脑让她根本无法思考,她感觉眼前越来越黑,就像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这种感觉让她恐惧,又莫名熟悉。 她之前好像也落过水,但她好像忘了……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沉重得让她不想再挣扎了,但一丝微弱的希望又唤起了她的求生欲。 她不能死在这儿,她还有太多的事没做完,她还要等她大哥回家团聚,她还要让张氏得到应有的惩罚,她还要找出上一世放箭杀自己的人是谁…… 挣扎中她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救命稻草像是长了手一样抓住她,把她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上来,一丝亮光逐渐在她瞳孔里扩散,越来越亮……直到完全脱离了水下那片冰冷的黑暗。 有人在她背后拍了一下,她哇地吐出一大口水,又拍了一下,她又吐了口水,又拍了一下,她吐不出来了。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听到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崔二小姐这一箭,本侯记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兰才逐渐恢复意识,能看清周围的东西了,她先是听到了空灵的铜铃声,然后看到了祁无寒的脸,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他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 她猛地挣扎一下要坐起来,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又让他抬手按进了怀里。 “再乱动我就轻薄你了。” 她恨恨瞪他一眼,想张口骂他然而只能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声,有点尴尬。 “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话了,跟鸭子叫一样。” “……” 滚! 她用眼神明确传达出这个字,看在他眼里却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小狗求抱抱一样看着他,于是他又把她怀里搂紧了一点。 “本侯救了你,你该怎么谢我,以身相许我倒是不介意。” “……” 她想一头撞死他! “侯爷还是别说话了。”凌风在马车外面提醒了一句大实话。 “本侯觉得她还挺喜欢听我说话。” “……” 那双桃花眼含笑看向她,姜兰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怕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又被他给气死了。 马车停下后,姜兰已经恢复了一丝体力,坚决拒绝让他再抱下马车,可当她拨开车帘看见面前的侯府,死活都不肯下马车,怕一进去又会像上一世一样被他关起来。 祁无寒看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便让人去药庐。 药庐的大门上了锁,祁无寒直接一把扯下,推开门带着姜兰进去了。 凌风心想等叶公子回来肯定又要赔钱。 黑甲卫早就把干净衣裳准备好了。 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后,姜兰才感觉暖和了一点,然后黑甲卫又搬来炭盆将屋子烘暖。 “好点了吗?”祁无寒端着一碗驱寒的姜汤走进来,也换了身干衣裳,白衣胜雪,走得格外地慢悠悠,像是要让她好好欣赏一下自己仙气飘飘的样子。 姜兰扭过头不看他,他走过来后又挨着她坐下,她起身要走又被他按住,“先把它喝了。”祁无寒低头轻吹了吹勺子上的姜汤喂给她喝,姜兰别过脸,让他先放着,她等会儿喝。 “你是要我用手喂,还是用嘴喂?” 后一件事他真干得出来。 姜兰默不吭声地张口喝了姜汤,表情犹如一位慷慨赴义的勇士。 喝了姜汤后,祁无寒让她上床睡觉,姜兰说要回去。 “你是要我抱过去还是扛过去?” 然后她再一次屈服于他的淫威…应该是无赖之下。 “你就在这儿好好躺着,”祁无寒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子,“将军府那边,本侯会处理的。” “你走,我没事了。”姜兰翻过身背对着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刻意和他之间划出一条陌生人的界限。 听见身后衣料摩挲的细微声音,她知道他起身要走了,心里掠过一丝异样,又立刻将这丝异样忽视掉。 “你要是偷偷跑了,本侯就把你绑回来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里仿佛禁锢着一个优雅的恶魔。 听见轻轻的关门声,姜兰才转过脑袋看了一眼,见人真的走了,心里松了口气,暂时卸下了那层冷漠的防备。 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后,一股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被子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让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姜兰感觉有些饿了,然后就看到了坐着靠在床头的祁无寒。 他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她的视线移到他手上那把骨扇上,上一世她只要一动逃跑的念头,他就威胁她说要把她做成扇子。 此时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手上这把扇子该不会就是用另一个替身做的。。。。。。 想到这儿,她裹着被子默默挪远。 “就这么怕我,”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睁开半只眼瞟向她。 “轻薄你吗?” “……” “放心,要轻薄早就轻薄了,还用得着等你睡醒。” “滚。” “肚子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不饿。” 咕~~~ “本侯虽然秀色可餐,但你倒也不用这么眼馋。” 天杀的,她想就地埋了他! …… 第十三章 下咒害人? 回尚书府时快傍晚了,祁无寒换了一辆低调点的马车送姜兰回来。 “要本侯进去—” “不用。” 姜兰果断拒绝他的登门,被他那双玩味的桃花眼看过来,她转开眸,礼节性地道了声谢便拨开帘子下了马车。 “走。” 看到她进了府里祁无寒放下车帘吩咐了一声,凌风驾着马车掉头离开了。 将军府的寿宴还没结束,姜成和张氏还没回来。 姜兰悄悄回了住处,青儿和桂儿已经先回来了,她问两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桂儿回答说是锦安侯让人告诉两人先回府等着,所以两人就回来了。 “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青儿问道,当时两人被秋桐引开去找耳环,并不知道后来落水的事。 姜兰说事情都过去了。 见她不想多说,青儿也就不问了。 天黑后,马车才回来了。 姜瑞吃多了酒,张氏忙着照料他暂时无瑕去管姜兰提前离开的事。 随后姜成让管家去叫姜兰来书房见他,他有事要单独问她。 “是锦安侯送你回来的?”姜成先问出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姜兰知道瞒不住,便点了一下头。 然后姜成问出第二个关心的问题,“锦安侯派人来告诉为父,说你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可是真的?” 姜兰又点了一下头。 姜成顿了顿,迟疑地问出第三个问题,“那锦安侯说你是偷看他看得太入迷了,才掉进水里的?” “……” 天杀的,谁稀罕偷看他! 姜兰默默冷静了一下后,回道:“女儿是不小心滑了一跤,一不留神才掉下去了,希望没扰了寿宴,给爹爹添麻烦。” 倒是没人在寿宴上提起这件事,不过姜成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锦安侯,“你老实告诉爹爹,对那锦安侯真没有别的心思?” 姜兰无比诚恳地点头,“女儿愿意起誓。” “那就好。”姜成欣慰道,“锦安侯虽然位高权重,但行事颇为放浪,终归不是良人。” “女儿记下了。”姜兰点头道。 然后姜兰又去见张氏报了个平安,张氏并不知道落水一事,听崔静姝回来说是姜兰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了裙子,先回去换衣裳了,顾萱儿和其她人统一口径,也是这个说法。 少了一位无足轻重的客人,平阳郡主也不甚在意,长兴侯夫人和其她几位夫人就更不在意了。 但张氏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旁敲侧击地向姜兰打听内情,最后也没问出来什么便让她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姜兰思忖着崔静姝的事,两人这次结下了梁子,日后就算她不找对方报落水之仇,对方肯定也会找她麻烦,而对方背后有平阳郡主乃至皇后撑腰,想想就觉得麻烦。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早膳后张氏又让檀香悄悄找青儿打听了一下,青儿的说法和姜兰一致,不小心摔了一跤回来换衣裳,身体又突然不适便歇在了家里。 中午,艳阳高照,院子里的花草懒懒的,人也懒懒的。 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在廊下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姜兰躺在屋里的美人椅上午歇,青儿和桂儿守在屏风后边,也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一只绿毛鹦鹉从窗外飞来落在了窗户上,嘴上还叼着个小竹筒,它低头将小竹筒放在靠窗边的小方桌上后,又飞过去轻啄姜兰的脑袋。 姜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啄自己头发,她睁开眼睛时,一只绿毛鹦鹉从她头顶飞到她面前,又飞过去把那个小竹筒叼过来给她。 姜兰认识它,是祁无寒养的,被他取名元宝,俗气。 上一世她还挺喜欢逗它玩,再次看见这小东西依然有种亲切感,比人要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抬起手,元宝低头将小竹筒放在她手上,她取出卷在里面的字条,打开后看见上面写着八个字: 身体可好,吾心挂念。 “……” 姜兰将纸条又卷好塞回竹筒里准备让元宝带回去,但它不走,像是要让她回信,她心想小家伙飞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便起身走到书桌边提笔在末尾加了两个字,无碍。 然后元宝又叼着竹筒飞回去了。 然后第二天中午,姜兰又被元宝用同样的方式叫醒,又收到了一件礼物。 礼物用一块红绸包着被它叼在嘴里。 这次它放下礼物后就飞走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姜兰打开红绸,看见里面包着一根兰花簪子。 她把簪子用红绸包好锁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打算等明天元宝过来时让它带回去。 然而元宝像是和她心意相通,第二天没有来,又过了两天,依然没有露面。 她只能再找机会还给他了。 寿宴过后,姜兰一直在府中休养,没有出门,日子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被一场风波搅乱了。 原因是裴国公夫人病了,而且口口声声说是姜兰下咒在害她。 当张氏把她叫过去问话时,姜兰心里只觉得好笑,她要是有那下咒害人的本事,就用不着等待时机报仇了。 实际上国公夫人的病是心里有鬼作祟。 自从上次被姜兰质问她背后讲死者坏话夜里能不能睡得安稳,国公夫人心里便种下了一颗疑神疑鬼的种子,夜里真的睡不安稳起来,这几日还梦见有鬼魂来找她索命,她认定是姜兰早逝的生母,愈发惶惶不安,吃不好睡不着,一口咬定是姜兰在下咒害她。 张氏把这事告诉姜成后,姜成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在张氏一番分析利弊的巧言下,姜成同意让她带着姜兰亲自去国公府探望国公夫人,也好堵住外头那些闲话。 姜兰知道她继母没安好心,就是想看她被国公府的人羞辱,但她若是不去,肯定又有闲话说她是做贼心虚。 于是她便去了。 当见到国公夫人后,姜兰还未行礼就听对方叫丫鬟把她这个扫把星赶出去。 李氏便先带着姜兰出去了,也算是给她解了一下围,姜兰向她道了声谢。 这时姜瑶又出来让李氏这位大嫂进去劝劝婆母,等李氏进屋后,她对姜兰冷嘲热讽道,“妹妹真是佩服姐姐,做了亏心事还能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姜兰微微一笑,道,“那也比不上妹妹忍辱负重。” 轻飘飘四个字就把姜瑶噎得哑口无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你怎么还有脸过来?” 姜兰看见裴谦从院门口走过来,旋即转身往另一边走开,姜瑶上前迎接他,裴谦的眼睛却瞟着姜兰的方向,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对姜瑶说道,“你怎么不在屋里伺候母亲?” 姜瑶委屈道:“我母亲来了,谦哥哥总要进去打声招呼。” 裴谦缓和语气道:“你先进去,我随后就去拜见岳母大人。” 姜瑶瞥了一眼姜兰的方向,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 第十四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见姜瑶进屋后,裴谦立刻朝姜兰走过去,拦在她面前质问道,“你是不是想攀上锦安侯?” 上次在将军府的寿宴上,他偷偷瞧见姜兰落水被祁无寒救了,心里认定两人肯定早就有私情。 姜兰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多看一眼都嫌脏,她要走开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她反手就甩了一巴掌,裴谦捂着脸,阴郁的眼神死死瞪着她,气得都要冒火了。 “裴谦,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当初你们在我房里干的恶心事你以为我忘了吗,你说的那些话以为我没听到吗,你不仅要恶心我还想要我的命,你但凡还有点羞耻心就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她冷冷走开。 裴谦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他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给撕碎了,但看到她倔强又柔弱的背影,他不知怎地就忍下了这口气。 进屋后,他又换上一副知书达理的斯文模样先给他母亲作揖行了一礼,再给张氏这位岳母大人作揖行了一礼。 “那扫把星走了没有?”国公夫人瞅着门外问道。 裴谦劝慰道:“母亲该好好休养才是,犯不着跟她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让她赶紧走,别来我跟前害我。”国公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正好落在了走进院子里的裴国公耳中,裴国公顿时有此尴尬,因为他身旁还跟着另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锦安侯。 听说国公夫人病了些日子,祁无寒便特意挑了今天这个良辰吉日过来探望。 裴国公还有点受宠若惊,不同于亲家公姜成对这位锦安侯避之不及的态度,裴国公倒是十分欣赏对方。 毕竟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虽说风流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谁年轻时候不曾风流过,人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年纪轻轻就封了侯,要是能当女婿就更挑不出一点毛病了。 而且裴国公膝下儿女众多,除了裴钰和裴谦乃国公夫人所出,其余子女皆是妾室所生,现在家里待嫁的女儿就有三个,说不定哪个就做了侯夫人。 裴国公本来打算等会儿让人把那三个女儿叫过来让祁无寒见见,结果刚进院子就听到国公夫人大嗓门地嚷嚷要赶人走,跟个泼妇没什么两样,让他都不好意思再把三个女儿叫过来了。 “夫人这几日心情不好,让侯爷见笑了。”裴国公打圆场道,见祁无寒看着前方,他也看过去,见姜兰站在门外,脸顿时黑了一下,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确认对方真的在看姜兰,心里嘀咕道:莫不是看上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不得劲了。 自己女儿还没露面倒被这扫把星捷足先登了。。。 “真巧啊,二小姐也是来探病的?”祁无寒朝姜兰走过去道,手上骨扇摇得风度翩翩,怡然自得,一副富贵闲人的懒散模样,玩味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姜兰只当没看见他那双嫣然一笑的桃花眼,向他礼节性地行了一礼,又向他身后跟过来的裴国公行了一礼。 “姜二小姐也来了。”裴国公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称呼显得疏远客套,刻意划清界限,话里仿佛还带着另外一层意思:还有脸登门真是不知羞耻。 姜兰知道裴国公不待见她,也就不自讨没趣地搭个话了。 “侯爷请。”裴国公也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抬手请祁无寒进屋。 “本侯还有几句话要问二小姐,就有劳国公爷向夫人转达一下本侯的问候了。” 听见这话,裴国公又打量了一下姜兰,像是纳闷她一个名声扫地的扫把星怎么还会被人看上,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祁无寒,突然悟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锦安侯就喜欢这么离经叛道目无尊长的奇葩,他那三个知书达理的女儿还真就比不上。。。 裴国公郁闷地进屋后,祁无寒朝姜兰走近一步问道,“身体可好些了?”她礼节性地回道,“已经好了。”他又看了一眼她头上戴的簪子,问道,“我送你的那根怎么不戴着,不喜欢吗?” 要是早知道会碰上他,她肯定把那根簪子带来还给他。 “还请侯爷日后别送东西过来了,若是让人发现了,于侯爷的名声也不利。”姜兰说到这儿,祁无寒忽而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本侯的名声早就败光了,二小姐不必为本侯担心。” 担心你个鬼! 姜兰默默冷静一下,继续说道,“那就请侯爷考虑一下我一个闺阁女的名声,别雪上加霜。”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郑重。 祁无寒这次倒没有调侃她的名声也是半斤八两,所剩无几了。 “好,本侯知道了。” 还算讲点理,姜兰心想。 “日后本侯肯定会更加小心,不让人发现了。” “……” 是她想多了,她就不该对这无赖抱有半点正面期望。 “本侯怎么觉得二小姐像是在心里骂我?”祁无寒微侧了一下视线,像是发现了藏在门后偷看的人,他突然弯下腰,靠近她的脸,猝不及防的近距离面对面让姜兰受惊了一下,像羽扇一般漂亮的睫毛微微颤动,让他忍不住想抬手碰一碰,在他还没把想法付诸行动时,她立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侯爷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裴谦走出门道,视线扫向姜兰时,眼神又陡然阴沉了一下,夹杂着愤怒和不甘,刚才还打了他一巴掌,转头就勾搭上别人,倒是他之前小瞧她了。 “男女授受不亲,本侯还是不进去了。” 前七个字从情场浪子的锦安侯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是听了个惊悚的冷笑话。 裴谦一脸愕然,心说吃错药了。。。 姜兰脸上也闪过一丝古怪,有点想笑又抿了抿嘴角,忍住了。 “刚才本侯还听夫人要赶人走,想是觉得人多看着就烦,那本侯就不打扰了。”祁无寒又转身对姜兰道,“二小姐也别在这儿干站着了,本侯正好顺路便送你一程。” 比起裴谦的恶心,她还能再忍受一下祁无寒的无赖,准备同他一块离开,裴谦又出言讥讽道,“长辈都还没走,你倒是着急跟人跑了。”姜兰懒得理他,祁无寒回了一句,“那就有劳裴二公子进去给长辈带个话了。”说完就抬扇对姜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块走了。 裴谦看着两人一块离开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回屋后添油加醋地跟张氏说姜兰跟着祁无寒跑了。 听说人走了,裴国公说去送送,不能失了礼数,自然不是去送姜兰,他还想着跟祁无寒提一提自己那三个女儿,万一成了呢~ 裴国公离开后,裴谦又对张氏拱手作揖道,“岳母大人回去后可要好好管一管二姨姐,免得又让人说闲话。” “小狐狸精,年纪轻轻就学会勾搭男人了,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她是这种狐媚货色!”国公夫人此时真是庆幸当初没有把姜兰娶进门,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祸害她儿子。 “亲家母也知道,我到底不是她的亲娘,为她好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她都听不进去,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嫡母不用心教她。”张氏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姜瑶也添油加醋道:“二姐从小就是这样刁钻古怪的性子,跟个闷葫芦一样,但凡一点小事得罪了她都会被她悄悄记恨在心里。” 裴谦此时看着姜瑶那副委屈示弱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厌烦之色,竟然想开口为姜兰反驳两句,旋即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维护的。 “会咬人的狗不叫,”国公夫人愈发坚信姜兰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自己这病就是她害的,“肯定是她在背后下咒害的我!” 张氏眼珠子一转,心里盘算出一个好计谋,保管叫姜兰再无翻身之日。 第十五章 有桃花劫 另一边,裴国公在前院追上了祁无寒。 “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话时裴国公又往姜兰那边瞄了一眼像是怕她偷听。 姜兰走开几步,去看树下蚂蚁搬家。 裴国公又往她那边瞄了一眼,像是觉得她走得还不够远,又招呼祁无寒往旁边走开几步,这才放心说悄悄话。 “侯爷戍边十余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劳苦功高,”祁无寒漫不经心地打断道,“国公爷是想给本侯说亲吗?”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这样千篇一律的开场白他都已经听腻了。 裴国公尴尬笑笑,毕竟说亲是媒婆才干的事,他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了,便打了个圆场将话岔开,闲扯了两句后便告辞了。 祁无寒走过来时,顺着姜兰的视线看了一眼天,调侃道,“这老天爷跟二小姐说什么了,不妨让本侯也听听。” “说侯爷最近有桃花劫,最好离姑娘家远点。”姜兰又加上一句,“要不然有血光之灾。” 祁无寒又突然弯腰凑近过去盯着她的脸,见她像小兔子受惊一般后退两步,他玩味地说了一句,“兔子急了还咬人。”又伸出一只手,“要不二小姐现在就咬我一口,帮我破了这血光之灾。” 姜兰心里骂了句无赖。 他又饶有趣味地说道,“本侯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走桃花运了,日后就有劳二小姐多多指教了。” “……”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离我远点! 姜兰转身走了,跟一个无赖也没什么好说的。 祁无寒又跟上来道:“本侯听说京城里的姑娘都想要一套天水纱做的衣裳,等两天本侯就送你一套。” “不要!”姜兰突然生气吼了一声,倒让祁无寒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也会吼人,姜兰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那是贡品,若是我穿在身上又要惹人闲话,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祁无寒一笑了之,没再勉强,换了个话题道,“二小姐不想知道国公爷刚才和本侯说了什么吗?” 姜兰平静道:“侯爷和国公爷想必也不会特地凑在一块说我一个女儿家的坏话,既与我无关,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祁无寒玩味道:“若是给本侯说亲呢?” 姜兰漠然道:“那就更与我无关了。” 祁无寒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道:“本侯怎么说也是二小姐的救命恩人,二小姐这般与本侯划清界限真叫本侯寒心。” “侯爷不也占了我便宜吗。”姜兰索性破罐子破摔,对付无赖最好的方法就是比对方还无赖。 “隔着衣服抱一下怎么能算占便宜,要是这样也算的话,你不也是在占本侯便宜。” “……” 她错了,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 到了门外,两辆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姜兰上了尚书府那辆马车,祁无寒没再过去骚扰她,乘上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等车轱辘声走远后,姜兰拨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人真的走了,绷紧防御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她坐在马车里又等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张氏才出来了。 第十六章 找了个仙姑? 回去的路上,张氏拐弯抹角地向姜兰打听她和锦安侯的关系,姜兰始终坚持两人不熟的说法,任凭张氏如何挖坑都不上当。 于是张氏愈发怀疑她是欲盖弥彰,认定两人肯定早有私情,难怪当初那么痛快就把婚退了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看来她必须尽快行动才行,要不然等姜兰真的当上了侯夫人,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晚膳后,檀香把青儿带过来,张氏交给青儿一件东西让她悄悄放在姜兰房里,一定不能让人发现了。 第二天姜成下朝回来后,张氏把青儿带到他面前,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青儿便按照张氏昨天教的,说前两天姜兰让她去外面悄悄找来一位仙姑,两人在房里密谈了约莫一刻钟功夫,那仙姑离开时姜兰还让她给了对方一大笔银子。 “老爷,妾身也不想怀疑兰儿,上次在寿宴上,亲家母也是为兰儿好才说了她两句,她应该也不至于会怀恨在心,”张氏瞧了一眼姜成的脸色,继续说道,“但亲家母确实是从前两天开始病的,还非说是兰儿下咒害了她,若是兰儿真被那所谓的仙姑蛊惑做法害人,日后越陷越深,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儿张氏又向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又禀报了一件事,说她把那仙姑送走后回来时,无意间看见姜兰往枕头底下藏了什么东西,第二天她整理床铺时倒没发现枕头底下藏了东西,许是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姜成脸色一沉。 青儿一时答不上来,张氏便替她开脱道,“老爷先消消气,她一个丫鬟怎好说主子的不是,但也不能眼看着主子一步错步步错,将来铸成大错,这才鼓起勇气来跟我说了这件事,毕竟人命关天,还得老爷拿主意才行。” 姜成沉思片刻,问道:“那依夫人看该怎么办?” “依我看,该让兰儿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才是,若是亲家母真有个三长两短,闹出了人命,那兰儿这辈子就毁了,虽然国公府那边现在还没有证据,但保不准哪天就东窗事发了,到时候那可真是滔天大祸!” 张氏这般这般地说了一番道理,然后和姜成一块去了姜兰的住处。 姜兰正在屋里看书,桂儿匆匆进来禀报说老爷夫人来了,她搁下书,整理了一下衣裳,好戏要登场了。 姜兰带着桂儿刚迎出来,张氏就先指责了她一句,“你可知错?” “兰儿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明示。”姜兰一脸无辜道。 张氏疾言厉色道,“既然你不肯认错,那就别怪母亲不给你留面子了。”旋即一声令下,“给我进去搜。” 檀香带着两名丫鬟立刻往屋里去了,青儿也跟过去了,桂儿一边拦一边跟着进了屋。 “爹爹,女儿是做错什么了吗?”姜兰委屈道。 姜成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才开口安抚了两句,“清者自清,你要是没做过,自然不会冤枉了你。” 姜兰乖巧地点了点头。 张氏心里骂了句小贱人就会装可怜,等会儿看你怎么狡辩! 很快檀香就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 张氏眼中满是得意之色,认定姜兰这次死定了,再无翻身可能。 第十七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檀香把盒子呈到两人面前时,姜成看到里面装的东西神色陡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张氏也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指责姜兰道,“你怎么敢用这东西做法害人,当今圣上最忌讳巫蛊之术,要是被人告发了,你是要把咱们尚书府,你父亲的官位还有你兄弟姐妹的前途全都葬送了吗!” “我没有……”姜兰委屈低头,小声辩解了一句。 张氏心里冷笑一声,等着姜成大发雷霆,一巴掌甩到姜兰脸上,然而等了两秒都没听见动静,她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一眼,见姜成还在盯着盒子里那个小木头人。 小木头人胸前的黄符上写着一个名字,用针扎在上面。 姜成盯着那个名字,脸色越来越沉,眉头越皱越紧。 张氏还得意地以为姜兰这次死定了,然而当她顺着姜成的视线去看木头人时,吓得浑身一抖,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次真的是大惊失色。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姜兰的名字,而非国公夫人。 “爹爹,这是什么?”姜兰看到自己的名字被针扎着也吓了一跳,害怕地往姜成身后躲了躲。 姜成脸色铁青地质问檀香盒子是从哪里搜出来的,檀香此时也吓得六神无主,连话都回不清楚。 还是桂儿胆子大,立刻回禀道:“这是从箱子里搜出来的,那里面装的都是小姐从前练的字帖,之前一直由碧儿姐姐保管,自从碧儿姐姐离开后,就没人打开过。”说到这儿,桂儿忽然抬手惊讶捂嘴,“难道是碧儿姐姐一直在用这东西背地里诅咒小姐,难怪小姐这些年身体一直都不见好。” “胡说什么,给我闭嘴!”张氏一声呵斥,桂儿低头不说话了。 被姜成一记眼神看过来,张氏心里慌了神,立刻将锅甩到碧儿身上,斥责碧儿是个玩恩负义的东西,竟敢用这样的阴毒法子诅咒主子,真是该死! 姜成又看了她一眼,张氏被看得心里发毛,脖子都跟着瑟缩起来。 “碧儿不是你的陪嫁丫鬟吗,当初你让她来服侍兰儿,她就是这样服侍的?”姜成冷哼一声,脸色骇人。 张氏连忙赌咒发誓说自己真的不知情,要是她知道了肯定早就将碧儿打死了,然后又将矛盾引到姜兰身上,暗示兴许是姜兰平日里苛待碧儿才导致碧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姜兰发誓说没有,急得咳嗽起来,差点晕过去,姜成呵斥张氏闭嘴,怒火又对准青儿。 “还有你,背后乱嚼主子舌根,明日就让人送到庄子里去。” 青儿哭着磕头求饶,姜兰也为她求情,看在她一直尽心尽力服侍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 “这样喜欢搬弄是非的奴才,留在府里也是祸患。”姜成主意已定。 “爹爹先消消气,”姜兰劝道,“女儿身边已经走了一个贴身大丫鬟,若是再走一个,怕是会让旁人起疑心。”见她父亲神色松动,只需一个台阶下了,“爹爹这回就饶了她,日后女儿一定好好约束下人,不教她们再生事。” 看在姜兰求情的份上,姜成暂时先不处置青儿,告诫她日后要是再生事就赶出府去。 青儿千恩万谢地磕头,和桂儿一块搀扶着姜兰回屋歇息。 张氏此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纳闷姜兰怎么会保下青儿,心里最担心的是,万一姜成要把碧儿的事追查到底,她要怎么样才能把自己摘干净? 在她思索对策时,姜成冷冷说道,“日后若是兰儿这边又出了什么岔子,那我就找夫人。”说完拂袖而去。 张氏身子一踉跄险些瘫软在地,被檀香搀扶着离开了。 第十八章 没那么聪明 等回去后,张氏才勉强稳定住心神,慢慢思索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会功亏一篑。 然而任凭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青儿已经弃暗投明了,昨晚回去后就将她的计划告诉了姜兰,于是姜兰今天便来了一出将计就计,不仅让她丢了面子,还在姜成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夫人,老爷会不会查到…药…”檀香迟疑地说出一个药字,被张氏凌厉的余光一瞥立刻住嘴了。 “你记住了,那都是碧儿干的,跟咱们没关系,再说一个丫鬟而已,你真以为老爷会追究下去,家丑不可外扬,老爷最看重脸面名声,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到这儿,张氏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一些,也不心慌了,“这次没能扳倒那丫头,日后就更难了。” 想到这儿,张氏又恨得牙痒痒,今日姜成已经把话撂下了,日后若是姜兰又出了什么岔子就记在她头上,药是不能再下了,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那名字怎么会被调包了?”张氏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青儿放盒子时被人瞧见了?”檀香道。 张氏一想肯定是这样,气得骂了声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把青儿叫过来骂一顿,等顺了顺气后她又吩咐道,“你过后找个机会好好敲打她一番,她要是敢乱说一个字,”张氏眸光一眯,狠辣之意不言而喻。 檀香点头应下,又提起一件事,“夫人不觉得奇怪吗,二小姐竟然会保下青儿?” 张氏听檀香这么一提也觉得蹊跷,细思极恐,觉得姜兰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转念一想,自己吓自己,姜兰没她想得这么聪明,不过是在人前装大度想博个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好名声。 “既然她要装好人把人留下,那就让青儿好好伺候着,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二小姐哪里会是夫人的对手~”檀香拍马屁道。 张氏得意道:“她一个病秧子也配跟我斗,就算不用咱们动手,她也活不了几年了。” 另一边姜兰知道事情还没完,她父亲还有个疑问没得到解答,而她早就准备好了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答案。 晚膳后姜成来探望姜兰,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她关于仙姑的事,似乎还是不太放心,怕她受到蛊惑误入歧途。 姜兰说她前几日梦到了娘亲,梦醒后却不记得娘亲跟她说了什么,之后也没再梦到她娘亲,所以才让青儿去悄悄请位仙姑过来问一问。 那位仙姑也是个菩萨心肠,见她思母心切便教了她一个法子,将她娘亲生前喜欢的东西放在枕头下,若是母女缘深,便能在梦中相见,她便去院中折了一枝她娘亲喜欢的梨花放在枕头下,晚上果然又梦见了她娘亲。 姜成心里暗想和青儿之前说的都对得上,便放下心来。 “娘亲说要爹爹好好保重身体,别太操劳了,要我和大哥好好孝顺爹爹和母亲,要疼爱弟弟妹妹,日后若是我和大哥得遇良人要领去给娘亲瞧一瞧她才放心…”说到这儿姜兰的眼圈红了,别过头去拿帕子擦眼睛。 姜成亦是动容,想到上午张氏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又想到九泉之下的亡妻,心里对姜兰愈发有愧,“兰儿放心,日后有爹爹在,没人再敢害你,日后爹爹定为你寻一位如意郎君教你娘亲在九泉之下安心。” 晚上,姜成歇在了书房,张氏让人送过来的莲子银耳羹也被姜成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第二天姜成也没过去跟张氏一块用早膳就出门了。 为了重新赢回夫君的心,张氏上午去对姜兰嘘寒问暖,送穿的送用的,说了一大堆好话,听得姜兰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得陪着演戏。 张氏直坐得快中午了才离开。 离开时,檀香对青儿暗暗使了个眼色,随后青儿便悄悄离开了。 两人悄悄碰面后,檀香问她之前放盒子时是不是不小心被人瞧见了,青儿对天发誓说自己很小心,肯定没让人发现。 “二小姐之前不是做梦梦到了先夫人吗,会不会是…”青儿顿了顿,又瞄了瞄四周,压低声音道,“先夫人夜里给二小姐托梦告诉她的?” 正好一阵冷风从两人背后扫过,跟阵阴风似的,两人感觉背后一凉,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檀香警告青儿别胡说,敲打了她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回来后,檀香还有点心绪不宁,将青儿的猜测告诉了张氏。 张氏也有点疑神疑鬼了,晚上也跟国公夫人一样睡得不太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坐上马车去国公府在国公夫人面前给姜兰说好话。 姜瑶很是郁闷,心想她母亲今天是吃错药了吗,竟然跑来替姜兰开脱,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等母女俩单独说体己话时,张氏也不好意思将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说出来,更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怕亡魂索命,便说自有打算等日后就知道了,将姜瑶糊弄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张氏对姜兰关怀备至,每天都要过来关心她的身体,在她屋里坐半天才走,又请来五花八门的各路神医名医来为她治病,还特意找来千年人参万年灵芝来给她补身体,对她比对姜瑞还用心。 面对张氏无微不至的关心,姜兰配合着演戏,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而心里就剩一个字:烦。 当凌风把尚书府里的情况汇报给祁无寒听时,他正在万花楼里听美人弹琴。 金莲台四周垂着金色纱幔,上面用金丝编织出一朵朵金色莲花,在灯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坐在里面弹琴的美人,倩影朦胧,若隐若现,别有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若是本侯,就让对方跪着斟茶认错,再自己打自己一百个耳光,打一个就喊一声我错了。”祁无寒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道,“小姑娘家的心还是太软了。” “若是侯爷,早就把那人骨头都拆了。”凌风说了句大实话。 “本侯有那么丧尽天良吗?”祁无寒搁下茶杯,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一脸无辜。 凌风看了一眼那把骨扇,证据都被自家侯爷握在手里当扇子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第十九章 金枝玉叶的好姑娘 不知看到了什么,祁无寒手上摇着的扇子停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谑笑,“看来裴二公子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华灯初上,正是万花楼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客人一波接一波地上门,裴谦也在其中。 他并非独身一人,和另外三名年纪相仿的年轻公子一块来的,其中一人的身份最为贵重,乃长兴侯府的世子爷,顾锦程。 裴谦往楼上看了一眼,又凑到顾锦程耳边嘀咕了两句,两人先后朝楼上看了过来,目光落在祁无寒身上。 四人上楼后,裴谦说过去打声招呼,顾锦程便先带另外两人过去入座。 “侯爷真是好雅兴,日日流连在这万花丛中,想必是见多识广,不知还有哪位姑娘能入得了侯爷的眼?”裴谦过来行了一礼暗讽道。 祁无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道:“二公子若是像本侯这般有见识,想必也不会看上原本的小姨子了。” “你!”裴谦气得脸红脖子粗,冷笑道,“侯爷眼光高,想必也不会看上我那原本的娘子了。” “本侯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断然不会将鱼目认成宝珠,也不会将金枝玉叶的好姑娘贬低得一文不值。”祁无寒倒是难得认真说话,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 裴谦心里冷笑,评价够高的,听对方的意思像是认准姜兰了,心里更加不快。 明明之前是他嫌弃人家是个病秧子,还是块木头疙瘩,弃之如敝履,现在倒不准别人慧眼识珠了。 “侯爷在跟裴兄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顾锦程走过来道,带着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 “也没说什么,”祁无寒又恢复成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过本侯倒是没想到,这高门大户的公子哥竟然也会学市井妇人一般,喜欢背后嚼人舌根。” “你!”裴谦气得一脸猪肝色,眼睛都快冒火了。 “侯爷说笑了。”顾锦程笑着打了句圆场,又邀祁无寒过去喝杯酒。 “本侯前两日偶感风寒,不宜饮酒,下次再同世子爷一醉方休。”祁无寒端起桌上的茶杯刮了几下。 “那就不打扰侯爷了。”顾锦程带着裴谦离开了。 回到座位上后,顾锦程劝裴谦消消气,“锦安侯就是这性子,谁让他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也不怕得罪谁。” 另外两位友人也劝裴谦别跟锦安侯一般见识,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毒舌又不讲理,任谁在他面前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裴谦恨恨灌下一杯酒,咬牙切齿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谁让你非要凑过去打声招呼,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顾锦程打趣道。 裴谦听后更加郁闷了,又连灌了两杯酒。 回到国公府时,夜已经深了,裴谦醉得路都走不稳了,姜瑶和画儿扶着他到床上躺下后,裴谦嘴里含糊地念着一个名字,姜瑶低头凑过去仔细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画儿见姜瑶神色一变,跌坐在床边,关心询问出什么事了,姜瑶苦笑道,“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人一娶到手就想另寻新欢了?”画儿安慰道,“小姐别这样想,姑爷是国公府的公子,平日里难免要应酬,再说姑爷饱读诗书,也不会做出那些荒唐事来。” 姜瑶重新振作精神,“你说得对,就算他想干那荒唐事,公婆也不会答应的。” 只要有她在,姜兰就休想进国公府的门! 不过她似乎忘了,姜兰本来就不稀得踏进这国公府的门。 第二天,姜瑶就让画儿去尚书府给她母亲送了封信。 信中让她母亲一定要看紧姜兰,别让她做出勾搭妹夫的丑事。 张氏看了信后,又写了回信让画儿带回去。 信中说她已经为姜兰选了门好亲事,只等姜成点头同意。 再过两个月张氏娘家的大哥将回京任职,她那侄儿今年刚二十出头,尚未婚配,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而她那大嫂又是个精明挑剔的,这婆媳关系处不好,姜兰嫁过去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近日姜成也终于对她有了好脸色,还主动跟她提起大舅哥一家回京后的住宿问题,不妨先暂住府里,等京中的宅子收拾好后再搬过去。 张氏自然是满口答应,心想这门亲事准成。 于是晚上她特意准备了姜成爱喝的酒和两道下酒小菜,陪他小酌两杯,说起她大哥回京任职一事,话题自然引到了她侄儿身上,把人好一顿夸,一表人才,才华出众,孝顺父母……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好话。 姜成听完后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说等日后见过人再说。 张氏还想再说说这门亲事的好处,姜成说还有公务处理,起身走了。 晚上姜成又歇在了书房。 张氏心知这门亲事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再说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机会多的是,到时候让姜兰不嫁也得嫁。 没过两天,张氏又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喜讯,对她是喜事,而对姜成和姜兰而言,却是天大的噩耗。 一封来自桑城的书信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尚书府。 信是东陵书院的山长所写。 心中写道姜慎不幸染上了时疫,病情虽然稳住了,但尚未好转,家中可另请名医前来诊治。 之前漳州一带的水患为这场时疫埋下了隐患,民间有句俗话叫大水过后必有大疫,时疫骤然爆发,而东陵书院所在的桑城也在漳州境内。 姜成和姜兰忧心如焚,而张氏和姜瑞心里则是偷着乐儿,母子俩都巴不得人就这么死了才好。 姜成决定让管家带着大夫去书院给姜慎治病,但姜兰担心管家靠不住,怕他听从张氏的吩咐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她得亲自去才放心。 上一世这场时疫是个阴谋,是黑莲教一手策划的。 这黑莲教乃是前朝废太子手下的余孽创立的复仇组织,目的就是为了颠覆朝纲,给废太子报仇。 上一世这场阴谋被祁无寒平息,她大哥也得救了。 但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张氏比上一世更恨她,她和国公府还有崔静姝也结下了梁子,她不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上一世,赌这一世也会像上一世一样平安无事,若是她大哥出了什么事,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但她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她去的,不过她继母就不同了,肯定巴不得她去,所以说服她父亲这件事,她继母是最佳人选。 第二十章 启程漳州 当姜兰来找张氏诉说了自己的打算后,张氏心里自然巴不得她去,但经过上次的教训又怕其中有诈,便先试探了两句。 “你真的要去,要是被传染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老爷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该表演一下了。 “兰儿昨晚梦见大哥了,梦里大哥嘱咐了我好多话,还说让我替他日后多尽孝…”说到这儿两颗晶莹的泪珠恰好从她眼角滚落出来,早一秒晚一秒都显得有点做作,刚说完就落泪才显得真情流露,姜兰拿起帕子拭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张氏冷眼觑着她那两颗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滚下来,心说人还没死呢在这儿哭给谁看,也不嫌晦气,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又给檀香使了个眼色,檀香上前安慰姜兰别哭了。 姜兰又擦了一下眼睛后,抬头用一双泪光闪闪的清澈眼睛望着张氏恳求道,“兰儿去意已决,还请母亲成全。” 看着她那双楚楚可怜的杏子眼,又在装可怜,张氏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让她立刻从眼前消失,有多远滚多远,最好跟她大哥都死在桑城,日后这府里就都是她瑞儿的家产了。 想想她就觉得痛快。 “你既主意已定,那我就帮你去跟老爷说一说。”张氏尽量挤出一个慈爱的笑容,“难为你有心,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大哥,这说不定哪天还能梦见个神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府里都跟着你沾光。”后面这几句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眼皮也不屑地朝上翻了翻。 “母亲对兰儿的好,兰儿都记在心里,等哪天真梦到了神仙,定向神仙一一禀明,让神仙好好保佑母亲。”姜兰诚恳道。 “…” 张氏心里又不得劲了,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万一哪天这短命鬼真梦到了哪路瘟神,肯定要咒她。 “母亲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姜兰一脸无辜地关心问道。 “…” “没事。”张氏勉强挤出一丝宽容的笑容,“你先回去,等老爷过来后我再让人去叫你。” 姜兰离开后,张氏又琢磨了会儿,心想是她自己要去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跟自己没关系,便让人去请了姜成过来,将姜兰的打算告诉了他。 “她一个姑娘家去干什么,简直是胡闹!”姜成坚决不同意。 张氏也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便说起姜慎自幼离家读书不知吃了多少苦,兄妹俩自幼分离有多可怜,又说姜兰昨晚梦见她大哥跟她说让她日后多尽孝。 听到这儿,姜成心中一惊,怕是不祥之兆。 “若是能有亲人在身边照顾,慎儿想必也能好得更快,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旁人哪有兰儿这个亲妹妹照顾得用心,若非府里还有一堆事要打理,我这个母亲该亲自过去照顾才是。” 见姜成有几分松口的意思,张氏悄悄向檀香使了个眼色,檀香便退出去将等在门外的姜兰带了过来。 姜兰跪在地上哭着恳求姜成让她去,“爹爹若是不答应,女儿便长跪不起。”她红着眼睛,神情异常坚定。 张氏又在旁边劝说道:“老爷放心,一路上都有管家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姜成最终松口了,再三叮嘱姜兰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张氏也叮嘱了她一堆关心的话,然后亲自把姜兰送回去了。 青儿送张氏离开时,张氏让她跟着姜兰一块去,要是姜兰不走运也染上了病就写封信回来告诉她,又暗示青儿可以动点手脚让姜兰不走运。 青儿回来后便将张氏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姜兰,然后姜兰让她去把其她人都叫过来。 五人都到齐后,姜兰问谁愿意和她一块去漳州。 桂儿第一个站出来说愿意。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姜兰道。 桂儿点头道,“小姐,我都想清楚了,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姜兰又看向其她人,“你们也都要想清楚了,去了不一定能回得来,不想去的话我也不会怪你们,别逞强,到时候要是半路上想回来也是件麻烦事,都好好想想。” 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你瞄瞄我,我瞄瞄你,都还没下定决心。 这时青儿说道:“你们三个就留下来照看院子,我和桂儿陪小姐去。” “要是你们偷懒不干活,把院子里那些花都养死了,回来后我就扣你们一个月的月钱。”姜兰唬道。 三人都忙不迭地保证肯定好好干活,不偷懒。 翌日清早,天色蒙蒙亮。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同管家和大夫还有四名保镖一起出发前往漳州。 这大夫不是别人,正是张氏之前请来为姜兰看病的刘神医,张氏在姜成面前把刘神医夸得天花乱坠。 姜成半信半疑,向对方请教了一下治疗时疫的方法,刘神医说了一通心肝脾肺肾的五脏六腑理论,说得头头是道,表现出一副医术精湛的样子,姜成便放下心来,将一切都拜托给刘神医了。 他本来想下帖请宫中御医跟着去一趟,但觉得太张扬了,昨日听了刘神医一通理论,觉得对方的医术也抵得上御医了。 若他也是个大夫,便会知道刘神医所言不过是纸上谈兵,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实际上没多大作用。 姜兰也没指望这刘神医能妙手回春,漳州自有名医,书院想必也为她大哥请了医术精湛的大夫,她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姜成和张氏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后,姜成问起姜瑞,神色透出几分不满,“瑞儿呢,怎么不来送送他姐姐?” 张氏替他开脱道,“瑞儿昨晚读书读得太晚,想必是顺福那小子睡过了头没有及时叫他主子起来,这才误了时辰。” 顺福是姜瑞的贴身小厮,和他主子一样,也是个惯会躲懒的。 姜成心知十有八九是姜瑞睡懒觉起不来,张氏每次开脱都拿顺福当借口,他都快听厌了,冷哼一声道,“他要是真有这般用功,也不会连写篇文章都是东拼西凑,不知所谓!” 张氏面色讪讪,又劝道,“老爷,瑞儿还小,”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成打断了,“他还小吗,慎儿像他这个年纪那文章写得行云流水,既有文采又有风骨,他连慎儿的一星半点都不及。” 说到这儿,姜成心里对姜瑞愈发恨铁不成钢,对姜慎也愈发挂念,若非身为朝廷命官不得擅自离京,他也想亲自去一趟桑城。 “从今天开始,他除了学堂哪儿都不准去,就给我在家做文章,什么时候做出一篇好的什么时候就准他出门,要是再让我发现他找人代写,今后就别想出门了!” 说完姜成拂袖而去,去上朝了。 第二十一章 把人捞上来吧 张氏让人把姜瑞叫过来时,他还一副哈欠连天的样子。 “母亲这么早叫我过来干嘛,我连早膳都还没用。”姜瑞有点埋怨道。 张氏让檀香去备早膳,又苦口婆心地劝导道,“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让你今天早点起来,你父亲看你没来又发了一通火,今后你可要多用点功,别让你父亲觉得你样样都比不过你大哥。” 起先姜瑞不以为意,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神一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大哥不是都快死了吗,再说他就是个书呆子,有什么好比的。”又起身作揖道,“母亲要是觉得我没用,那我就不在母亲跟前碍眼了。” 说完转身就走,张氏忙叫他回来,这时檀香端着早膳进来,看姜瑞背着身不理人,就知道他又闹别扭了,把早膳放在桌上后又过去跟他说好话,总算把人哄好了。 等姜瑞用过早膳后,张氏继续说之前没说完的话,“你父亲说了,从今天开始,除了学堂你哪儿都不能去,什么时候做篇好文章出来什么时候就准你出门。” “不就是文章吗,找个先生写一篇不就行了。”姜瑞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张氏故作严肃道:“你父亲说了,要是再发现你找人代写,你这辈子就别想出门了。” 听到这话,姜瑞才总算有了一点危机意识,他父亲这次可能要动真格的了。 “你这些日子就老实待在家里,好好用功,日后你父亲就指望你了。” 姜瑞嘟嘟囔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被张氏严肃的眼神一扫,他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晚膳后,姜成收到姜兰让人送回来的一封信,已经坐上去漳州的船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夜风微凉,空气里飘荡着桃花的香气。 白天姜兰还在甲板上看见两岸的青山上开着一树树粉色的桃花,现在入夜了,那股桃花的香味愈发明显了一点。 她坐在甲板上看月亮,身上裹着一件雪白的斗篷,膝上也盖着一块雪白的毛毯,在月光下遥遥望去,纤尘不染,好似要融进那皎洁的月光中一样。 前方隔着几百米远的另一艘船上,有人正举着千里镜在偷看后方甲板上的人。 “侯爷还是歇会儿,别让人发现了。”凌风道。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本侯要是漏看一下不就亏了吗。”祁无寒道。 “……” “你不准偷看。” “……” 姜兰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也没留意前面还有艘船,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了,直到听见桂儿喊她。 “小姐快看,有鱼~”桂儿一脸兴奋地抬手指着鱼游过去的方向,这是她第一次乘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 这时青儿从船舱里出来,走过来跟姜兰说床铺好了,让她早点进去休息,别着凉了。 姜兰也有点乏了,叮嘱桂儿别靠栏杆太近,当心掉下去,也别在外面待太久了,当心着凉。 当青儿扶着姜兰进了船舱后,祁无寒才放下千里镜,一直背对着后面船只站着的凌风这时才转过身来,汇报正事,“之前派去漳州那边的探子查到这次的时疫确是黑莲教暗中策划,将病患所用之物故意传播,另外叶公子已经到漳州了,发现有人在井中投毒,虽不足以致命,但会让人抵抗力变差更易染病,病发后不出三天就会死亡,之后探子查到投毒的也是黑莲教的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祁无寒转了转手上的骨扇,漫不经心道,“要我说不如把废太子再从地里挖出来打一顿,这些人就老实了。” “侯爷,鞭尸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凌风问出一句大实话。 “也对。”祁无寒勾唇一笑,“那就不用鞭子抽,用棍子打,先打上一百棍,要是还不老实,再打一百棍。” “侯爷,听说废太子当年自焚了,连尸骨也没留下。”凌风道。 祁无寒故作惋惜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本侯白高兴一场。”又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埋伏还有多远?” “还有十余里。”凌风回道。 “会儿打起来了就把船开远点,别把小姑娘家吓着了。”祁无寒正经说道。 “是。”凌风应道。 桂儿回船舱时,姜兰已经歇下了。 歇下没多久就被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小姐,快醒醒,前面出事了!” 是管家的声音。 睡在一旁榻上的青儿和桂儿也被惊醒,连忙穿好衣裳,青儿让桂儿去开门,她去服侍姜兰穿衣,姜兰已经披了件斗篷在身上,桂儿打开门后问管家出什么事了。 青儿也扶着姜兰走了过来,管家急忙禀道,“小姐,前面的船着火了,还有人在朝船上放箭,箭上还点着火,怕是碰上水匪了。” 听见水匪,青儿和桂儿都吓了一大跳,姜兰也受惊了一下,旋即冷静下来,让众人别自乱阵脚,先把船停下,别往前走了。 管家说他刚才出去查看情况时就吩咐人将船停了。 船老大和手下的船员都聚集在甲板上,手上各拿着一件防身武器,有棍有棒还有擀面杖、鱼叉以及炒菜的锅铲能拿的都拿上了。 管家领着主仆三人出来时,船老大过来询问姜兰要不要让船掉头离开。管家担心大船目标大,打算派一名保镖护送主仆三人坐小船先走。 船老大说小船哪有大船跑得快,现在赶快掉头,水匪还不一定能追得上。 管家担心万一对方放箭,跟前面那艘大船一样着火了怎么办? 在两人争论时,姜兰一直盯着前面那团火光,那团火光越飘越远,她突然问了一句,“这地方原来有水匪吗?” 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船老大一愣,这时也反应过来事有蹊跷,说他在这条水路上走了五六年也从没听说过有水匪,更没碰见过,而且这条水路还是官道,也没听说过哪个水匪敢劫官道,今晚真是活见鬼了。。。。。。 听船老大这样说,姜兰心里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那压根就不是什么水匪,对方肯定是冲着前面那艘船去的,或是仇家寻仇或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若是后者之一,那伙人应该也不会再过来对她这艘船下手,不过也不排除对方丧心病狂杀红了眼,要把这一船人也灭口。 她立刻吩咐人把火把都灭了,别留一点亮光让人当成了靶子。 船上的亮光都熄灭后,前方那团火光只剩绿豆大小一点,忽然一灭,整艘船像是都沉下去了。 等前方彻底没了动静后,为保险起见,姜兰又等了半个钟头左右,然后让两名保镖坐小船过去看看,要是没事了就把火折子点亮冲这边挥一挥。 两人坐着小船悄悄朝前方划过去,姜兰盯着小船越划越远,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正好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月光,小船彻底看不见了。 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火折子点亮的讯号,那就表示前面已经安全了。 当那朵乌云缓缓移开,皎洁的月光重新洒落水面。 一点亮光在前面出现,又左右晃动了几下。 是火折子挥动的信号。 姜兰一直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船老大心里对姜兰的临危不惧刮目相看,若是换成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只怕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哭着闹着要回去了。 船上重新亮起火把的亮光,在船老大的指挥下,大船重新扬帆起航,当与小船汇合后,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抓在小船边,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水鬼了。 “小姐,好像是个人!”桂儿惊讶道。 对方一只手抓在小船边上,脑袋趴在一块浮木上,看不清脸。 姜兰认出那只手大拇指上戴的墨玉扳指,依然不动声色地当作不知。 管家分析对方应该是那艘沉船上的人,不如先把人救上来等人醒后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两名保镖准备把人救上来。 “等等。”姜兰让人给她拿根竹竿子过来,然后把竿子伸过去,在对方脑袋上戳了戳,像在确认是死的还是活的。 趴在浮木上的脑袋动了一下。 “小姐,是个活的!”桂儿高兴道。 两名保镖准备把人救上来。 “等等。”姜兰又拿竿子在对方身上戳了戳,像在确认是不是诈尸。 “小姐莫非认识这位公子?”管家感觉两人之间貌似有点私仇。 “不认识。”姜兰收回竿子,淡淡吩咐一声,“把人捞上来。” 小船上的两名保镖先把人捞上来了。 第二十二章 大概是全京城最有种的姑娘了~ 等把人正面朝上地放在甲板上一看,管家、青儿和桂儿都大吃一惊。 竟然是锦安侯! 姜兰并不惊讶,因为人泡在水里时她就认出了他手上的墨玉扳指,还有他头上戴的发冠和身上穿的衣服,她都曾见过。 “小姐,这…这…”管家惊讶得都有点结巴了,下一刻又被姜兰的行为震惊到了,青儿和桂儿也是一脸震惊。 只见她伸脚踢了踢闭着眼睛像是昏死过去的祁无寒。 竟敢动脚踢大名鼎鼎的锦安侯,她大概是全京城最有种的姑娘了~ 见人没动静,她淡淡吩咐一声,“把人先抬进去。” 于是两名保镖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人抬进了船舱。 凌风藏在岸边看着自家侯爷在水里抱着块浮木泡了半个多钟头后,终于被人捞上了岸,便带着黑甲卫放心离开了。 当两名保镖把人抬进房间后,人悠悠醒来,一脸茫然无辜地问道:“本侯这是在哪儿?” 她就知道这无赖是装的。 两名保镖把人放下来后,祁无寒一手捂着胸口,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是二小姐救了本侯吗?” “不过救命之恩而已,侯爷不必放在心上。”姜兰静静看他表演。 祁无寒立刻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本侯向来有恩必报,日后定当好好报答二小姐。” 姜兰也不接话了,反正这人总有油腔滑调的话等着她。 这时管家带着刘神医过来了。 一看见这位锦安侯,刘神医就吓得把头低下了,上次对方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还在。 “神医快给本侯看看,”祁无寒带着一丝戏谑道,“本侯这伤到底有多严重?” “敢问侯爷哪里受伤了?”刘神医诚惶诚恐,尤其是那声神医更是让他感到压力山大。 “本侯背上好像受伤了。”说着他抬手准备解衣带,那双玩味的桃花眼还故意朝姜兰那边看了一眼,她立刻背过身,带着青儿和桂儿匆匆离开了。 姜兰出去后祁无寒也没真脱衣裳,身体也不像她在场时看起来那么虚弱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管家过来见姜兰的房间还亮着灯火,先敲了敲门,桂儿过来打开门。姜兰在房间里看书,管家过来禀道,“小姐,侯爷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您单独说。”管家顿了一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事关大公子。” 姜兰过来时,祁无寒靠坐在床头歇着,漆黑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肩上,像是刚沐浴过,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丝匀称的锁骨,那双漂亮妖冶的桃花眼在灯光的照映下泛着蛊惑的光泽,唇色嫣然,宛若血染,更加深了那种妖冶幽邃的气息,危险而迷人,引人沉沦。 “过来坐。”祁无寒拍了拍床边。 像只男狐狸精在勾引人,一双桃花眼也勾得愈发妖娆了。 姜兰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一步,“侯爷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说。” “咳…”祁无寒握拳咳嗽了一声,“二小姐能给我倒杯茶吗?” 姜兰转身要走。 “二小姐就不想知道你大哥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吗?”祁无寒不慌不忙地说道。 姜兰停了停,然后朝桌边走过去,倒了一杯茶,走过去递给他。 “二小姐心里肯定在骂我是个卑鄙小人。”祁无寒接过茶时瞧了一眼她平静又漠然的神色,慢慢喝完一杯茶,像是真的口渴的样子。 “侯爷现在能说了吗?”姜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表示她已经快忍耐到极限了。 “桑城那边的情况只有少数几人发病,情况还不算严重,”祁无寒一边说道一边将茶杯递过去,见他说起正经事,姜兰放松了一下警惕,抬手去接茶杯时忽然被他抓住手腕往怀里一带,他身上那股冷冽而幽暗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就像上一世一样想把她禁锢起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放手。”她平静的语气下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发泄,他要是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她肯定会像陷入绝境的鸟儿一样疯狂啄掉自己的羽毛,即使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像是察觉到了这种一触即发的情绪,祁无寒放开了她。 姜兰立刻走了,像只冲破牢笼的鸟儿一样决不回头。 “你大哥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句话,她微停了一下脚步,又加快速度离开了。 等在门外的青儿见房门刷地一下打开,姜兰夺门而出,她赶紧跟了上去,想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瞧姜兰脸色不好,看着有些吓人,便没多问。 祁无寒低头看着空茶杯,破天荒地反思起来,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姜兰没有回房间,而是去外面的甲板上站了半晌,凉凉的夜风一点点吹灭她心底涌动的那股烦躁情绪,等完全平静下来后,她才用平和的语气跟青儿说了一声,“回去。” 直到后半夜她才睡着,睡得也不安稳,又梦到了那个宠冠六宫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真是可怜” 等姜兰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心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觉得自己昨晚不应该拿竿子戳,应该拿竿子打,狠狠在他身上打几下让他长点教训,这一世别来招惹她。 青儿和桂儿来服侍她起床后,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问要不要让刘神医过来瞧瞧。 姜兰正好要跟这位神医聊一聊,便让青儿等会儿去把人请过来。 “小姐今天戴这对蝴蝶簪子好不好,跟小姐这身衣裳很配。”姜兰点点头,桂儿将那对玉色的蝴蝶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 姜兰看着铜镜里那张脸,有点愁眉苦脸,眉头也微微拧着,她抬起手,指尖轻点眉心,让眉头舒展,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听人说,总是皱眉头会老得很快,这一世她要多笑笑,活到一百岁。 用过早膳…应该算午膳后,姜兰去甲板上时见祁无寒也在,他拿着根竹竿坐在栏杆边钓鱼,她转身要走又觉得像是认怂了一样,便当他不存在,像昨日一样靠在椅子里看两岸青山。 他这次倒是没主动过来骚扰她。 过了会儿,青儿带着刘神医过来了。 “先生之前可治过时疫吗?”姜兰虚心请教道。 刘神医迟疑了一下,回道:“小姐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救人。” 姜兰心想看来是没治过,“医者仁心,我自然相信先生会竭尽全力,但有些话也要提前说清楚才好。” 说到这儿,姜兰顿了顿,刘神医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恭敬道,“小姐请说。”她继续说道,“父亲和整个尚书府都对大哥寄予厚望,以大哥的才能来年春闱必定高中,只要先生尽力了,日后父亲和兄长绝不会亏待了先生。”她又起身朝刘神医行了一礼,“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小姐快请起,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治好大公子!”刘神医受宠若惊,就差说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这样的豪言壮语了。 虽然张氏之前给过他“生死有命不必强求”的消极暗示,尽不到全力也没事,但听了姜兰一番话,他便改了主意,若是把人治好了,日后何愁没有靠山~ 第二十三章 清白怎么证明? 青儿送刘神医离开后,姜兰继续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想事情。 经过昨晚的事,她基本可以确定管家是可靠的,危急关头让她带着青儿和桂儿先走,自己留在船上,应该还没被张氏收买,在张氏嫁过来前管家就在府里当了十年的管家,最忠于的人应该还是她父亲,想来也不会在她大哥这件事上动手脚。 至于刘神医,刚才听过她一番话后想必也知道什么叫良禽择木而栖了。 比起尚书夫人,还是跟着尚书大人和日后能金榜题名平步青云的大公子更有前途。 只要国公府和将军府那边不趁机使绊子,那她大哥的事应该就不会再出别的岔子了。 想到这儿,她舒展眉眼,任思绪放空飘远…… 桂儿见姜兰像是睡着了,轻喊了一声“小姐?”,她迷糊嗯了一声,桂儿鼓起勇气说她想去看钓鱼,就看一会儿。 姜兰嗯了一声,桂儿高兴地跑过去,也不敢离得太近,离着三四步的距离。 “你会钓鱼吗?”祁无寒随口一问。 桂儿一时没反应过来问的是她。 “过来,本侯教你。” 青儿从船舱出来时,看见桂儿正手忙脚乱地甩鱼竿。 祁无寒则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看着,让她用力点甩,桂儿使劲往前一甩,然后刷地一下把鱼竿甩出去了。 祁无寒乐得放声大笑。 桂儿窘迫得满脸通红。 听见那吵闹的笑声,姜兰蹙了蹙眉尖。 “你可比你家小姐的力气大多了。”祁无寒抬手遮在额前眺望鱼竿落水的位置,音量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比平日里提高了几分。 姜兰起身走了,青儿喊了桂儿一声,桂儿跑过来时满脸通红,青儿又往祁无寒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误会了什么。 回房间后,姜兰让两人下去了,她坐在窗边继续看昨天那本书。 出来后,青儿提醒桂儿离锦安侯远点,像他那样身份地位的人不是她们这些小丫鬟能攀得上的,桂儿赌咒发誓说自己要是有这心思就去山上当姑子,青儿给她赔不是,知道是自己错怪她了,两人重新和好,去做针线活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房门又被人敲响了两下。 “小姐。” 是管家的声音。 “进来。”姜兰搁下书,抬头看见管家推开门,走进来的却是祁无寒,手上还端着个盘子。 “有劳了。”祁无寒冲管家点了一下头,管家先告退了。 “出去。”他前脚刚踏进门姜兰就下了逐客令。 “这是我刚钓上来的,过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祁无寒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自说自话地走过去将盘子放到桌上,拿勺子舀出一碗鱼汤,然后把凳子拉开,弯腰低头,动作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差说一句“大小姐请赏脸尝一口”。 姜兰拿起书挡着脸道:“我不饿,你回去自己喝。” 话音刚落,她手上的书就被他抽走了,下一刻就对上了他那双玩味的桃花眼。 “你是自己过去,还是我帮你?” “” 姜兰在凳子上坐下后,祁无寒旋即在她旁边坐下,单手支头看着她道,“好像又瘦了一点。”,她心底莫名触动了一下,转头迷惑瞧他一眼,像是有点稀奇他还会说出这样正常的话。 祁无寒勾唇一笑,微微挑眉,像是在说:怎么样,本侯对你够关心~ 她默然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鱼汤。 “味道怎么样?” “还行。 “下次给你钓条更大的。”祁无寒嫣然一笑,眼中仿佛盛开了一树桃花。 姜兰没有回应什么,又默然尝了一口鱼汤。 “你放心。”祁无寒突然说了三个字。 姜兰迷惑看他一眼,放心什么? 祁无寒又恢复本色,“姑娘家太瘦了不好,抱起来都没几两肉。” “……” 滚! 被姜兰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后,祁无寒便说起正经话,“想不想知道昨晚本侯昨晚为何会在水里?” 姜兰淡淡道:“想必是侯爷拐骗良家妇女被人发现了来寻仇的。” 祁无寒故作伤心道:“原来本侯在二小姐心里竟然如此不堪,连清白都没了。” 姜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清白早就没了。。。 “看来二小姐是不相信本侯,要不本侯现在就给你证明一下。” 那双桃花眼勾人一笑。 一只“咸猪手”伸过来,还没碰到她的手就被姜兰啪地一下打开了。 这人惯会得寸进尺,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 第二天祁无寒继续钓鱼,姜兰靠在椅子里看书。 桂儿这次看也不看那边一眼,专心看青儿绣牡丹花。 管家过来跟姜兰说中午吃什么时,姜兰问管家船上还有没有多的鱼竿,管家以为姜兰想吃鱼了,说厨房里还养着两尾活鱼,问是做鱼汤还是红烧还是清蒸还是做鱼羹…… 姜兰耐心听完关于鱼的十八般做法,然后让管家再拿两根鱼竿来,让青儿和桂儿学着钓鱼。 一听能钓鱼了,桂儿刷地一下揪起脑袋,又刷地一下低下脑袋,怕自己表现得太兴奋了。 又过了会儿,刘神医也从船舱里出来来甲板上看风景,见青儿和桂儿在钓鱼,便踱步过去看了看。 听见笑声,姜兰抬眼往那边瞧了一眼,见刘神医不知说了什么笑话把青儿和桂儿都逗笑了。 她之前也没太在意对方的年纪,现在留心打量了一下,应该不超过四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他家里有一妻一妾,”祁无寒走过来道,“大女儿三年前出嫁了,还有个儿子,是妾室所生,有十岁了,养在他夫人名下。” 姜兰端起茶杯刮了刮,“侯爷知道的还真清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本侯想知道,”他那双桃花眼玩味看向她,又将语调玩味地拉长几分,“就能知道。” “那人心吗?”姜兰轻描淡写地问出一句。 “本侯也算是阅人无数,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心里想的是功名利禄还是酒色财气,”他忽然弯下腰,盯着她那双微微受惊却又像结了冰的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玩味道,“不过本侯最想知道,现在二小姐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本侯?” 姜兰别开脸,又端起旁边的茶杯刮了刮,随口问了一句,“侯爷的那名护卫呢,之前不是一直跟在身边吗。” 祁无寒转过身,托腮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他叫什么?” “……” 这人理解力是不是有毛病,再说她早就知道凌风的名字了。 “本侯就不告诉你。” “……” 幼稚。 …… 第二十四章 黄金令牌 船在渡口靠岸的这天,天上飘着蒙蒙雨丝,远远看去,水面烟波浩渺,有种烟雨朦胧之美。 祁无寒撑起一把伞遮在姜兰头上,送她下船。 “本侯是不是得罪你那小丫鬟了,这两天看到本侯就跟没看见一样。” 自从被青儿误解后,桂儿每次见到他掉头就走,就跟看见了瘟神一样。 “怕被你看上了要抓回府里关起来。”姜兰回了一句。 祁无寒一笑了之。 下船后,祁无寒跟姜兰说他还有事要办,只能送她到这里了。 “桑城现在不能随意进出,你带上这个,”祁无寒从怀中拿出一块黄金打造的令牌递给姜兰,“要是城门口有官兵拦你,你把它拿出来,自然不会有人拦你。” “多谢。”姜兰接下令牌,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好不容易过来了,要是最后被拦在城外就功亏一篑了,她放下车帘时小声说了一句,“小心点。” 祁无寒看着马车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小姑娘家心里果然有他~ “侯爷。”凌风从树后走过来,双手呈上那把骨扇,禀道,“船已经备好了。” “进城的路探查过了吗?”祁无寒拿过扇子问道。 凌风回道:“黑甲卫已经探查过了,姜二小姐在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 “走。”祁无寒转身道。 姜兰拨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渡口了,她放下帘子后,看着手上的令牌,纤细的指腹微微摩挲了一下上面雕刻的花纹,令牌上铸着四个字: 御赐令牌。 连个官名都没有,不会是个假的。。。 她转念一想,一块假令牌应该也舍不得用金子做。 “小姐,怎么了?” 桂儿和青儿见她一直看着令牌,以为令牌有什么问题。 “没事。”姜兰将令牌收进袖中,又拨开车帘看了一眼前方,郁郁葱葱的树荫掩映着前方的道路,还看不见桑城的城墙。 马车在路上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于傍晚时分抵达目的地。 两名小兵正要关上城门,管家连忙喊住两人,还没靠近就被第三人厉声喝住。 “退回去!”对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脾气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尤其是那双眼睛,就跟恶犬一样龇着森森白牙,极具攻击性。 管家还是第一次见到眼神如此凶恶之人,就跟吃人的恶犬一样,也不敢再上前了,就怕被咬上一口。 马车的车帘微动,那双恶犬般的眼睛立刻扫了过来。 姜兰刚拨动车帘便感到一股恶寒,像是被盯上了,她收回手,若是管家也周旋不了,那她就亮出令牌。 “今日不能进城了,让你家主子明日早些过来。”又有一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四十左右的年纪,蓄着胡须,说话通情达理,但依然不给一行人破例。 “关城门!”中年人下令道。 “等一下!”姜兰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亮出令牌。 看到那块黄金打造的令牌,上面还写着御赐令牌四个大字,中年人神色一惊,旋即赔礼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小姐见谅。”说完就将那名眼神凶恶的年轻人扯到一边,让一行人进城了。 等马车走远后,那年轻人问道,“头儿,那牌子上写的什么?” “让你平日多认点字,万一哪天得罪了哪位大人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年轻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中年人叹了口气,又说起那块牌子,“那黄金令牌可是圣上御赐,见令牌如见圣上,像咱们这样的小喽啰可得罪不起。” 年轻人嘀咕一句,“说不定是偷的。” 话音刚落就被中年人一巴掌拍在后脑壳上,“少废话,赶紧关城门,你嫂子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还不快关城门!”被那双恶犬一般凶狠的眼神一扫,两名小兵立刻将城门关上了。 城门关上时,姜兰乘坐的马车已经转到另一条街道上了。 街上行人寥寥,两边的商铺也大多打烊了,没打烊的也准备关门了。 “小姐,这城里怎么这么冷清?”桂儿奇怪道。 青儿道:“你以为哪儿都像咱们京城那么热闹,城门关得早,这儿的人睡得肯定也早,谁还在街上溜达。” 姜兰心想多半是受时疫影响,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了。 管家本来打算先找个客栈落脚,姜兰说先去书院,一刻都不想耽搁。 太阳已经落山了,不过离天黑还有个把钟头。 到书院大门外时,晚霞还燃亮着。 书院大门关着,管家过去敲了敲门,等了会儿,一名白衣小童打开门,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问找谁。 管家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后又递上一张拜帖,白衣小童让他稍等,又关上了门。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那名白衣小童回来打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管家让到一边让姜兰先行,那白衣小童又伸手阻拦道,“你不能进去。” “我家小姐怎么就不能进去了?”桂儿有些气恼,觉得对方太无礼了。 白衣小童一板一眼地回道:“这是书院的规矩,女子不得入内。” 桂儿气得又要理论,姜兰拦住她,让管家带刘神医先去看看她大哥,白衣小童又说只能带一个人进去。 姜兰考虑了一下,让刘神医跟着进去,心想好歹是个大夫,比她和管家这样的外行人懂得要多些,又问里面可有大夫诊治,白衣小童回答说请了江南名医白老先生,姜兰叮嘱刘神医一定要向白老先生问清楚她大哥的病情。 刘神医跟着白衣小童进去后,姜兰等人又在外面等了约莫半个钟头,天色也逐渐黑下来了,白衣小童把刘神医送出来后便关上了大门,姜兰赶紧询问她大哥的情况,刘神医让她放心,情况还不算严重,又说了自己的一番诊断。 姜兰问白老先生怎么说的,刘神医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觉得自己的医术被小瞧了,拿两句现编的话应付,姜兰神色一变,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把刘神医吓了一跳。 “先生是不是没问白老先生?” 姜兰身上的低气压让刘神医有种“小命休矣”的压迫感,他心虚地辩解说没见到白老先生,这也是实话,他确实没见到人,但也没问起人在哪儿,觉得自己的医术不在那老先生之下,也用不着去跟他请教。 姜兰也懒得再跟他掰扯,早知道还不如让管家进去。 管家又去敲门,那白衣小童见一行人还没走,提醒道马上要宵禁了,让一行人速速离去,书院是不留客的,说完就将大门关上了。 姜兰再向刘神医确认了一下她大哥的情况,刘神医赌咒发誓说目前没有性命之忧,姜兰才上马车离开。 第二十五章 英雄不问出处 回到街上时,天已经黑了。 路上经过的客栈都关门打样了,即便管家去敲门也无人回应。 这时一队人影从前面走了过来,脚步声整齐划一,还伴随着铠甲撞击声,是一队巡逻的官兵。 驾车的保镖将马车赶到路边让人先过去,队伍走过来时,领头的人扬了一下手,让队伍停在原地,朝马车走了过来。 管家见是先前在城门口碰见的那名中年人,倒也不用担心会再被为难。 “怎么又是你们,”先前碰见的那名年轻人也走了过来,一双刀子般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马车,不满道,“不知道现在已经宵禁了吗,还在街上瞎逛什么?” “这个时候客栈都打烊了,”中年人叫了那年轻人一声,“小季,你带这位小姐去郝掌柜那儿,他那儿可是全城最大的客栈。” “头儿,让别人去不行吗,我还要巡逻呢。”年轻人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中年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把他往前一推,“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说完就带着其他人继续巡逻去了。 在前面带路走了会儿后,年轻人倒退着走到马车边,吊儿郎当地问道:“那块令牌是不是你偷的?” 桂儿气不过撩开车帘要同他理论,被那双刀子一般狭长的眼睛一看过来,就跟露出森森白牙的恶犬在冲她笑一样,她吓得立刻放下车帘把脑袋收了回去。 “你家小姐是京城来的千金大小姐,像我们这些小喽啰得罪不起,是不是?”他讥讽地挖苦道。 “英雄不问出处。”姜兰坐在马车里回了一句。 年轻人嘿嘿一笑,“总有一天老子也要到京城去,喝最贵的酒,看最漂亮的姑娘。” 桂儿和青儿都听得害臊,心想这人说话也忒粗俗了。 姜兰倒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比那些口蜜腹剑之人倒要磊落多了。 “前面就到了,你们自己过去。”年轻人指了个方向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脚步改了主意,“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免得等会儿又被头儿念叨。”他说着走过去敲响客栈的大门,大喊一声,“开门!” 那粗暴的嗓门听在青儿和桂儿耳中,让两人愈发觉得他粗俗不堪了。 客栈里面重新亮起灯火后,一名伙计连忙跑过来打开门,年轻人冲他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又低声说了两句话,伙计立刻殷勤地跑过来迎接贵客,他则一脸揶揄地看着伙计点头哈腰地献殷勤,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闹剧一样。 青儿和桂儿下马车后,伸手去扶姜兰下来,他一脸揶揄的神色忽然怔了一下,被姜兰的视线看过来时,他把头一扭,走了。 “什么人嘛,跟谁欠他钱一样?”桂儿气恼道。 青儿让她消消气,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进去。”姜兰说了一声,两人跟着她进了客栈。 伙计把人领到楼上的客房后连忙去叫郝掌柜。 “这房间里怎么还有股味儿?”一股淡淡的刺鼻气味萦绕在房间里,青儿拿手扇了扇,皱眉道。 桂儿闻了闻,也拿手扇了扇。 姜兰说这是艾叶的味道,房间里应该用艾叶熏过,对时疫能起预防作用,桂儿和青儿又闻了闻,真是艾叶的味道。 郝掌柜过来后,青儿问房间里怎么有股艾叶的味道,是不是住过什么病人,郝掌柜连忙说没有,再三保证自己店里的房间都干净得很,每天都会让人打扫,被褥茶壶杯子也全都是新的,让姜兰放心住。 “这里的城门怎么关得这么早?”姜兰随意问了一句。 郝掌柜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城门开得晚关得早,进城的客人就少了,生意也不好做了。” “听说是因为城里有人发病了?”姜兰随口一问。 郝掌柜吓得眼皮突突一跳,忙道:“小姐放心,咱们城里还是很安全的,天天都有官兵巡逻,绝不会让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员进城。”顿了顿,又道,“小的也不瞒小姐,是前边的县城前些日子发大水,淹了好几个村子,这水一退就有人生病了,所以咱们这儿的城门就比平日里关得早些。” 郝掌柜离开后,姜兰让青儿去把管家找过来,她让管家准备一套男装明日出门穿。 翌日早上,郝掌柜准备上楼去问问贵客早膳想吃什么,伙计跑过来跟他说人早就出门了。 “那小姐还穿着男装,扮成了一位公子。”伙计悄悄说道,觉得有些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的,当年我去京城时还见过有姑娘家女扮男装去逛青楼呢。”还是郝掌柜见多识广,什么世面都见过,不知想到什么又失神了会儿,默默走了。 “掌柜的,京城里的青楼是不是很大?”伙计一脸谄笑地跟过来打听道,被郝掌柜呵斥一声,赶紧跑去干活了。 这次白衣小童带着女扮男装的姜兰进了书院。 姜慎和另外一名书院学生都被隔离在后院的竹苑中,白衣小童带着姜兰过去时,路上正好碰上了准备去上早课的其他学生。 白衣小童带着姜兰让到一边让这些人先过去,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公子经过她时,瞥了她一眼,神色冷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另一名年长些的年轻公子经过她时,也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惊艳之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眉清目秀的小郎君,比女儿家还要清秀,又多看了两眼。 当白衣小童带着姜兰离开后,那年轻公子又回头瞄了一眼,见两人去的方向像是竹苑,转了一下眼珠子,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崔兄,你说那是不是咱们书院新收的学生?” 高挑公子不屑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愈发冷傲了。 隐隐听到竹叶的沙沙声,姜兰知道快到了。 一座庭院掩映在翠竹之中,竹苑到了。 门口另有两名白衣小童守着,递给姜兰一块白巾让她戴上再进去。 白巾带着艾叶的气味,用艾叶熏过。 姜兰系上白巾遮住口鼻,在其中一名白衣小童的带领下进了院子,对方给她指了一下左边一间房,她点头道谢后走了过去。 房门虚掩着,她透过门缝往里面瞧了一眼,看不清什么,然后伸手轻轻推开房门,看到正前方的竹床上躺着一个人。 她和她大哥已经三年没见面了,现在自己又穿着男装,不知道她大哥还认不认得出来… 第二十六章 是不是不高兴? 姜慎躺在竹床上,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姜兰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快走到床边时,忽然一声咳嗽把她吓了一跳。 姜慎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床边也愣住了,缓了会儿才又咳了两声。 姜兰立刻去桌边倒了杯水过来,伸手准备扶他起来喝水时,姜慎局促又费劲地往后挪了挪,声音也显得有几分虚弱,“你是谁?” 她大哥真不认得她了。。。。。 “大哥,是我啊,我是兰儿。”姜兰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好好看看,真的是我。” 姜慎又愣了一下,看着那张脸,与记忆中的样子逐渐重合,等认出面前的人后他又是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又喃喃道,“我约莫是出现幻觉了…” 姜兰又好气又好笑,把手伸过去道,“要不大哥你掐我一下,看看是不是幻觉。” 姜慎尴尬得又咳嗽起来,姜兰连忙给他拍了拍背,扶他起来慢慢喝了口水后,再扶他躺下,然后走过去将茶杯放在桌上。 忽然想到什么,姜慎脸色一变,急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你赶快走咳…咳…”他急得又是一阵咳嗽,姜兰又倒了杯水过来,刚走到跟前就被他一挥手打落在地,“赶紧走!” 听到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姜兰愣住了,姜慎也愣住了。 他不是有意的。 看着掉在地上的茶杯,一股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蹲在地上,两颗豆大的泪珠啪嗒掉在地上,倔强说道,“我不走。” 看她哭了姜慎也慌了,他是怕她被自己传染上了才狠心赶她走。 “你别哭…”姜慎笨拙地安慰了一句,后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姜兰吸了吸鼻子,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搬来一个小竹凳放在床边坐下,然后继续一声不吭。 沉默在屋中蔓延。 “我来大哥是不是不高兴,要是来的是三妹,大哥肯定很高兴。”她赌气道。 姜慎一愣,大概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又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他心里,对两个妹妹都是一视同仁,但真要是论私心,他会更偏向姜兰一点点。 他第一次见到摇篮里熟睡的小妹妹时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她第一次喊他哥哥时,他高兴得都睡不着觉 后来他离家来到书院读书,三年后回到家再见到小妹妹时,她已经不记得他了,也不爱说话,兄妹俩之间像是多了一层隔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消除它,再后来,两人的关系也愈发生疏了。 今天姜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姜慎心里的惊喜是多于惊讶的,但他一向内敛,习惯于将这份喜悦藏在心里,现在见她误会了,心里着急,笨拙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不高兴。”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肯定,“我高兴。” 听到这三个字,姜兰展露笑颜。 姜慎见她笑了,心里跟着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 兄妹俩之间那层生疏的隔阂在此刻仿佛冰消雪融,消失无踪了。 这时房门又被人推开,一名老先生走了进来,和姜兰一样戴着白巾,满头鹤发,目光如炬。 她猜想这位应该就是白老先生了。 “小姑娘家怎么女扮男装?”老神医和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给人感觉童心未泯。 见对方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姜兰也不装了,自报家门后解释道,“听说书院不让女子入内,晚辈这才女扮男装,让您见笑了。” “这读书人就是规矩多,也不怪被别人说成是书呆子。”白老先生乐呵道。 姜兰觉得这位老神医真是个妙人,医术必然也是极好的,心里也放下心来,她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白老先生给姜慎把脉后,姜兰询问情况如何,白老先生说脉象比昨日强了一点。 “前辈,子墨情况如何?”姜慎面露担忧之色。 姜兰心想这位子墨公子多半是她大哥的知己好友,两人必定是志趣相投,很能聊得来。 白老先生道:“他比你还好点,能自己起来走两步了。” 姜慎神色一松,放下心来。 白老先生又请姜兰帮个忙。 院里那棵古松下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两个药罐、两壶清水,两把煽火用的蒲扇,熬药的炉子也是两个。 白老先生从药箱里拿出两包药材放到两个药罐里,再往里面各倒上一壶清水,让姜兰帮忙看着点,等水泡出三分色后就能生火熬药了,然后去对面的屋子看另一位病人,那位子墨公子。 姜兰之前也没熬过药,也不知道三分色是什么颜色,便一直盯着两个药罐里面清水的颜色,等白老先生出来时,她还在盯着。 “再泡会儿就能生火熬了。”白老先生走过来看了看罐子里的清水颜色,和蔼可亲地说道,然后在长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从医箱里拿出笔和纸,记录上午的诊断情况。 写完后,白老先生给两个炉子都生上火,姜兰主动帮忙给一个炉子煽火,白老先生给另一个炉子煽火,教她先用大火煮开,等汤汁沸腾后再用小火慢熬。 “你这丫头有心事。” 姜兰盯着炉子里的火光有些出神,听见这句话有点惊讶地转头看了一眼白老先生,都有点怀疑这老神医是不是老神仙变的,什么都能一眼看穿 “您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她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纸包递过来,这是之前青儿上交给她的那包药粉,这次来漳州她随身带着,打算等她大哥病好后在桑城找个大夫看看,今日见到这位老神医,觉得是可信之人便想让他帮忙看看。 白老先生打开纸包后,先观了观粉末颜色,再凑近闻了闻,神色微微一变,斟酌了一下后,告诉她这里面有七种药材,两两药性相冲,毒性是大是小,就看比例如何搭配了。 原来如此,她继母对她还真够用心的。 “方才的事,还请老先生保密,别让我大哥知道了。”姜兰恳求道。 白老先生将纸包还给她,装糊涂道:“知道什么,老夫什么都没说过。” 一老一少会心一笑。 姜兰盯着炉子里的火光,神色再次陷入沉思当中。 这药若是张氏找那刘神医配的,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把人请到府里给她看病,想必是另找人配的,去拿药的人必得是信得过的心腹,应该就是檀香了,但她继母前些日子就没让青儿给她下药了,短期内应该也不会再派檀香去取药,这样一来就不能顺藤摸瓜找到配药的人了。 等她回去后想个法子诈一诈张氏,让对方自乱阵脚,以为下药的事要暴露了,多半会派人去联系对方,到时候再顺藤摸瓜 第二十七章 不和? 药熬好后,姜兰端着一碗药送到姜慎房里,白老先生端着另一碗药送到那位子墨公子那里。 “大哥,你躺着别动,我来扶你。”姜慎挣扎着要坐起来,姜兰连忙把药放在桌子上跑过去扶他,然后再跑过去把药端回来,喂他喝药。 “大哥,小心烫。”姜兰轻轻吹了吹勺子。 姜慎局促道:“还是我自己来。”他费劲地抬起手,刚抬起来一点,勺子就伸到了他嘴边。 “喝药。”姜兰做出一脸严肃的样子。 姜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是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有点难为情。 “要是三妹喂的话,大哥早就喝了。”姜兰又做出一脸黯然神伤的样子。 姜慎以为她又误会了,张嘴喝药。 中午用过午膳后,一人悄悄来到竹苑,不从正门进反而绕到墙边,又搬了块石头垫在脚下,探出脑袋往院子里张望。 见院子里没人,他又绕到前边,守在门口的两名白衣小童见他过来,向他拱手行礼,喊了一声许公子。 许文向两人打听早上是不是有位年轻公子过来,一名白衣小童回道:“那是姜公子的弟弟,从家里过来探病的。”许文又朝姜慎的房间张望了一眼,问道,“人走了吗?” 白衣小童摇了摇头。 许文也要进去探望一下,一名白衣小童给他拿来用艾叶熏过的白巾,他系在脸上后走了进去。 到了房间门外,他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会儿,姜兰过来打开门,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陌生人,旋即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书院的学生,她带上门出来后同他拱手见礼,说道,“我大哥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尽管她尽量沉着声音,但之前也没练习过,听起来还是有些清细,像个姑娘家。 许文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目光从她眼睛上打量到她的脖子上,让姜兰感觉有些不舒服,她拱了拱手,准备进屋。 “贤弟留步。” 听到这声贤弟,姜兰有点起鸡皮疙瘩,叫得也忒亲热了,她顿了顿脚步,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许文又瞄了瞄四周,像是怕人偷听,又走近过来要和她说悄悄话,姜兰退开两步拉开距离,许文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 “我一上午都在照料大哥,你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听见这句话,许文没有再上前,也怕被传染上了,又关心问候道,“不知姜兄可好些了?”姜兰回道,“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感觉对方和她大哥的关系应该没那么要好,虽是第一次见面,这人给她的印象就有几分虚伪,而且还有些猥琐,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脸上和脖子上瞟,她现在是女扮男装,不禁怀疑起这人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癖好,该不会还在心里肖想她大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感觉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你快走,我还要去照顾大哥。”姜兰一想到对方对她大哥心怀不轨,语气也变得有几分强硬起来。 许文又有几分尴尬,“贤弟别生气,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那你说。”姜兰双手抱臂,一副“有话快说”的样子。 许文又瞄了一眼大门口,压低几分声音道:“我过来是想提醒贤弟要小心点崔兄,他和你大哥一向不和,你要是留在这儿,他恐怕会为难你。” 听到一个崔字,姜兰瞬间警惕起来。 “他可是将军府的大公子,母亲还是郡主。” 果然是崔晏,崔静姝的大哥。 之前听闻对方去参军了,后来又听说去求学了。 在崔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上,这位将军府大公子也没出现,原来也在东陵书院读书。 “他和大哥怎么不和了?”姜兰问道。 许文便将前些日子姜慎险些坠马的事告诉了她,只因姜慎做的一篇文章比崔晏的好,得到先生褒奖,第二天的骑射课上,姜慎骑的马就被崔晏骑的马撞开,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要是真摔下来了,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你说的可是真的?”姜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许文被她盯得倒有点心虚了,又道,“贤弟若是不信,大可去找其他人问问,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姜兰沉思片刻,“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她转身准备进屋时,许文又叫住她,提醒道,“贤弟最近最好小心一点,要是得罪了崔兄,恐怕会落得跟你大哥一样的下场。”说完他就拱手告辞了。 姜兰看着他走出院子,对他说的话只有三分信,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就是想让她去找崔晏麻烦,但她大哥患病这事要是真有人暗中动手脚,她绝不会放过对方! 等人走后,姜兰去向门口那两名白衣小童打听了一下她大哥是如何病倒的。 从两人口中得知,是之前给书院送菜的酒楼伙计被传染上了,过了几天林公子也发病了,姜兰这才知道那位子墨公子姓林,又过了几天,姜慎也发病了。 从两人口中,姜兰还得知那位林公子的身体一向不好,每年换季之时都会病上几天,也没人来探望他,放假时也都留在书院里,两人猜测他应该是个孤儿,山长也特别关照他,免了他的学费和食宿。 姜兰心想酒楼开门做生意,人多口杂,伙计每天都要跟那么多客人打交道,风险更高一点,那林公子底子要弱些,相较书院其他人,风险也高一点,她大哥和林公子又是知己好友,接触得更多些,一环扣一环,整件事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之处…… 下午一名白衣小童过来说有人来接她,姜兰知道是管家来了。 管家在大门外等了约莫半刻钟左右的功夫,姜兰过来了,管家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她,还想再嘱咐几句,姜兰说她和她大哥都不会有事的,让管家先回去了。 “你要住下来?”看门的白衣小童有点惊讶。 姜兰点了点头,今早出门前她就跟管家说好了,下午给她送几套换洗衣裳过来,她要留下来照顾她大哥。 “书院有规矩,不留客。”白衣小童一板一眼地说道。 姜兰道:“我不是客,是给白老先生当帮手的,上午的药还是我熬的。” 白衣小童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了。 第二十八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边马车在回客栈的路上被人拦下,管家撩开车帘就看见了一双恶犬般的眼睛,像是随时都会找茬。 “你家小姐呢,”季权一脸揶揄道,又往书院的方向瞧了一眼,“书院不是不准姑娘进去吗?” 管家还是第一次跟这样难缠又敏锐的人打交道,因为对方不会按照常理出牌,所以不好应付。 “头儿让我好好照看你家小姐,别让她出了什么事,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都要找我算账,”说到这儿他脸上揶揄的表情更加肆无忌惮了,语气也愈发讥讽,“我跟头儿说,我总不能把那千金大小姐别在裤腰带上拴着,再说她有那块牌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算她想把衙门拆了,谁还敢拦她不成?” 管家心想这人果然不是一般地刁钻,一不小心得罪了后患无穷,保持礼节道,“让季大人费心了,不过小姐行事自有分寸,不会给季大人添麻烦的。” “那就好,我还怕伺候不了你家小姐呢。”他讥讽了一句,掉头走了。 管家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将对方应付走了。 … 到了喝药的时辰,姜慎见端着药碗走进来的人还是姜兰,有些意外,他以为她早就跟管家回去了。 “怎么不回去?”姜慎此时也猜到了她要留下来的打算。 她大哥的反应倒是比姜兰预想中的要好很多,她就怕他激动得又咳嗽起来。 “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姜兰一边说道一边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白老先生说了,大哥已经在好转了,我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姜慎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喝完药后,姜兰端着空药碗准备离开时,姜慎突然唤了她一声“二妹”。 姜兰转过身,还以为她大哥又改主意了要她回去。 “早点歇息。”姜慎柔和的神态间带着点儿腼腆,像是还有点不太习惯说这样亲近的话。 姜兰点头嗯了一声,笑着说道:“大哥以后还是唤我兰儿。” 在她快走到房门口时,听见身后一声“兰儿”,眉眼弯弯地笑了。 下午的骑射课结束后,许文找到崔晏跟他说姜慎的弟弟来了,就是早上见到的那位年轻小公子。 得知是姜慎的弟弟,崔晏面上冷傲的神色愈发不屑,当时他瞥了一眼,长得跟个姑娘家一样,一看就是个软骨头。 “崔兄要不去看看姜兄,要是姜兄跟他弟弟说了什么,让他弟弟误会了,怕是会来找崔兄的麻烦。”许文一脸担忧道。 崔晏冷哼一声,“他有种就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 要是那个软骨头真有种来找他麻烦,他倒还有点刮目相看了。 正在铺床的姜兰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背后骂她。 铺好床后,她又去看了看姜慎,出来时看见对面屋子的门被人打开,白老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叹了口气,那林公子的情况像是不容乐观。 上午白老先生说人都能下床走两步了,看来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免得她大哥担心。 姜兰走过来时,白老先生也不瞒她了,“这小林公子底子本来就弱,这病又来得凶猛,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唉~”白老先生又叹了口气,颇为惋惜,喃喃道,“要是我那徒儿在,或许还能有办法……” “老先生的徒儿,”姜兰顿了顿,婉转问道,“是不在了吗?”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句:红颜薄命,天妒英才呐 白老先生一愣,又被逗乐了,“他还活得好好的呢,那小子没心没肺,肯定比我这个师父活得要长久。”又夸赞道,“那小子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大夫,旁人钻研十年医术还抵不上他看三个月的医书,我教了他半年就没什么可教的了,这小子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儿游山玩水去了,连封信都没写过,没良心。” “说不定人就在漳州,”姜兰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不想人就这么没了,她大哥那样内敛的性子好不容易交到一位知己好友,人要是就这么没了,她都不敢想象对她大哥的打击该有多大,“您那位徒儿叫什么,我让人去找找。” “君子之交淡如水,”白老先生念了一句。 听到这句异常耳熟的话,姜兰神色一怔,心想不会这么巧…… 下一刻白老先生说出来的名字证实了她的猜测,就是这么巧。 叶如水。 上一世她听过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听过叶如水这个名字,还见过真人。 那时她晕倒在路边被祁无寒捡回侯府后就病了,来给她治病的正是对方。 她还清楚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并非是因为什么心生爱慕暗生情愫芳心暗许,而是对方那样的长相任凭谁见到都很难忘记。 头发是银白色的,长相极其妖艳俊美,一只眼睛上还戴着半块金色面具,像是来自异域。 任谁第一眼见到都不会想到他是个大夫,还以为是南风馆里的头牌跑出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人就好找了,凡是见过他的人肯定都有印象,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辨别出来。 她写了封信,打算明天托人送去客栈给管家。 …… “留活口。” 一名蒙面黑衣人被十名黑甲卫包围,就剩他一个了,带来的手下都去地府报道了。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月光照亮的草叶被鲜血染红了。 祁无寒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进黑衣人耳中,却比阎王催命还恐怖。 与其落在对方手里受尽折磨还不如一死,黑衣人用力一咬牙,藏在齿间的毒药立刻破裂,毒素迅速蔓延,下一刻人就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四肢抽搐,眼看就快不行了。 一根银针扎进穴位,再来两针,黑衣人就不吐血了。 三根银针仅在眨眼之间便快准狠地扎在了三处大穴之中。 不到眨眼之间,又是一针。 黑衣人一口黑血吐出来。 毒药白吞了。 月光照亮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半块金色面具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人还能活多久?”祁无寒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问道。 “你要是不把他杀了,还能活几十年。”叶如水道,声音也如其名,清冷如水。 祁无寒挥了一下手,两名黑甲卫将人抬走了。 “你先去审审,”祁无寒对凌风道,“要是他不肯开口,那就由本侯亲自来。” 月光下那双桃花眼泛着一股幽暗的冷光,里面仿佛藏着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第二十九章 本侯来了 凌风告退后,祁无寒道:“你去桑城替本侯看个病人。” “之前写信让我回去,也是为了这个病人?”叶如水道,“是你相好的?” “现在还不是,”祁无寒摇着扇子胸有成竹道,“日后总会娶回家的。” “那就是人家姑娘还没看上你。”叶如水称赞一句,“是个有眼光的姑娘。”说完就走了。 “桑城在那边。”祁无寒抬扇指了一下相反的方向。 叶如水转过身走了。 祁无寒先回了船上,靠在椅子里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赏月。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凌风回来了,禀道:“侯爷,人招了。” 对方是黑莲教中二十四堂主之一,地位不算高,武功也不算高,骨气嘛,也没那么硬。 教中地位最高的自然是教主,从上往下依次是四大长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再是十二护法,负责执行暗杀任务,再往下是二十四堂主,负责招募教徒扩张地盘,最下面便是普通教众。 以往暗杀祁无寒这位锦衣侯都是长老带着护法亲自出马,这次却只派来一个小堂主,一看就是在放烟雾弹。 对方也招供自己的任务就是在这儿拖延时间。 “侯爷,他们这次不杀您准备杀谁?” “漳州最出名的是什么?” 那双幽冷的桃花眼看向前方,是桑城的方向。 凌风立刻明白过来,目标是东陵书院。 状元出东陵,东陵书院乃是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若是被黑莲教一锅端了,不仅是文坛一大损失,更是朝廷一大损失。 “备马。” 祁无寒带着凌风和一队黑甲卫火速赶往桑城,马蹄声踏破月色,迅速消失在前方的夜色中。 …… 夜里,姜兰陡然间被一股恶寒惊醒,仿佛危险即将到来的预兆,她匆匆穿好衣服,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团火光裹挟着浓烟出现在上空。 前院着火了! 她立刻去把白老先生叫醒,白老先生打开门出来一看着火了,又去把那两名白衣小童叫醒,让姜兰留在这儿,他带人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姜兰和另一名白衣小童在院子里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白老先生带着人回来了,白老先生倒还镇定,那白衣小童则是面色惊慌,说有土匪杀进来了,把姜兰和另一名白衣小童吓了一跳。 “胡说!”白老先生严肃纠正道,“黑衣蒙面,那分明是杀手。” “…” 一听是杀手,两名白衣小童更慌了。 姜兰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后,问两人书院有没有聘请护院之类的保镖,被她这么一问,两人这才想起来书院还请了十名武僧护院,就没那么慌了。 白老先生又回屋把药箱拿出来,然后走到那棵古松下的长桌边坐下,从药箱里面翻出几样药材和一个捣药的杵臼,不慌不忙地现场制作迷药。 姜兰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心里对这位老神医的淡定真是佩服。 她去屋里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墙边,站上去探出脑袋查看外面的情况,没看到有黑衣人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被那十名武僧拦住了。 那两名白衣小童也学她搬来两个凳子放在墙边,探出脑袋往外瞄。 她让两人盯着外面,一有情况就立刻通知她。 她去找能藏人的地方,发现屋里的衣柜能装个人进去。 姜慎喝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还在熟睡中,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姜兰和一名白衣小童合力将他抬进了衣柜里,然后将枕头塞进被子里,看起来像还有人睡在床上的样子。 然后两人又去对面的屋子,准备将林公子也抬进衣柜里。 姜兰刚抓住对方的胳膊准备把人抬起来时,感觉对方的脑袋动了动,她心里一惊,人是醒的。 她以为对方跟她大哥一样都在熟睡中,没想到人还醒着。 对方的喘气声听起来很费劲的样子,大概是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入眠。 “林公子,外面有贼人闯进来,你先藏到衣柜里,等没事了我们再把你抬出来。”姜兰解释道。 “林公子,这是姜公子的弟弟。”白衣小童又解释了一下姜兰的身份。 然后两人合力把他抬进了衣柜里,再把枕头塞到被子里充当有人的样子。 把两人都藏好后,白老先生的迷药也做好了,给了每人一包防身,然后四人各自回屋藏好。 姜兰没有回自己屋子,而是藏在姜慎屋里,躲在门后,只要有人推门进来她就把那包迷药撒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还没有动静。 她心里祈祷那些杀手都被击退了,心情一会儿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会儿放松一点点,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动又紧张起来,手心也出汗了,她赶紧往衣服上擦了擦,怕把包迷药的纸弄湿了,等会儿粘在一块打不开。 这时屋顶的瓦片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走在上面。 她盯着屋顶,屏住呼吸,紧张得人都快麻木了,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发出一点声响让对方听见了。 一块瓦片移开,正对着竹床的位置,一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透过缺口往里看了一眼,刷地掷出一枚暗器打在床上,扎进了枕头里,那双眼睛又观察了两秒,像是察觉到有诈,立刻从屋顶飞下来,一脚踢开房门,下一刻迎面撒来一包药粉,一个人影夺门而出,跑了出去。 一口气冲出来后,姜兰回头瞄了一眼,见对方没有追上来,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身子有点摇晃,应该是迷药起作用了。 她走过去抓起放在桌上的药罐,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给对方后脑勺再来一击,确保万无一失。 一道寒光闪过,对方拔出匕首在手心划了一刀让自己保持清醒,一转身就看见姜兰举着药罐准备砸他。 “我被传染上了,你别过来。”姜兰将药罐抱在怀里当盾牌往后退。 这时一枚信号弹冲上夜空炸开,对方看了一眼信号弹,知道支援到了,他转身用轻功飞上屋顶,离开了。 黑甲卫赶到了。 确认人不会再回来后,姜兰才敢放松下来,抱着药罐慢慢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准备歇会儿,忽然又有一个人影从墙上跳下来朝她走了过来。 直到她面前多了一双脚,姜兰才意识到又来了一个人,立刻抱紧了怀里的药罐。 “别怕,本侯来了。” 姜兰蓦然抬起头,盯着面前那张脸,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幻觉。 “不认识本侯了?”祁无寒蹲下身,那双桃花眼微微带笑地注视着她,似水温柔,他伸手将她怀里的药罐拿走放回桌上,然后将她轻拥入怀,声音同样似水温柔,“别怕,已经没事了。” 被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姜兰此时竟然感到无比安心,甚至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将刚才受到的惊吓惶恐紧张害怕统统哭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有耐心。 等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后,她又一把推开他,转过身道:“你怎么来了?” “过河拆桥,亏本侯那么牵挂你”祁无寒故作伤心道,他又拉起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暖暖。”说着就把她的手贴到了心口上,姜兰往回抽手,他那两只手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甩都甩不掉。 第三十章 受伤了 “侯爷。” 又有一人从墙上跳下来走了过来,看到自家侯爷拉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凌风自觉背过身,非礼勿视。 姜兰又羞又气,恨不得咬他一口。 见她真恼了,祁无寒才放开她的手,小姑娘家是要慢慢哄的,不可操之过急。 凌风低声跟他汇报了两句,祁无寒微微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丝谑笑,“又是那老匹夫,真是阴魂不散。” 他让凌风留下来保护姜兰,跟她说去去就回,语气温柔得好像在哄小孩一样。 在他转身离开时,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小心点。” 那双桃花眼中荡漾起温柔的笑意,仿佛盛开了一树树艳丽桃花。 从竹苑出来的那一刻,那双桃花眼中的笑意一敛,眼神一瞬间变得幽冷邪魅,仿佛禁锢在深渊中的恶魔被释放出来,优雅而慵懒地在月光下舒展开漆黑的羽翼。 那把镂刻精美的骨扇在月光下泛着白森森的冷光,犹如野兽的獠牙一般,蠢蠢欲动。 他信步走在竹林小道上,手上摇着那把白森森的骨扇,好似在自家庭院里散步一般,悠然之中又透着一丝妖冶气息。 “今晚月色不错,该与佳人共赏才是。” 走出竹林时,正好碰上一伙黑衣人。 为首之人脸上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乃是黑莲教四大长老之一,白虎。 之前曾多次带人暗杀祁无寒,却始终未能成功。 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凶残暴虐,透着一股阴冷狡诈的戾气,眼窝微微凹陷,有几丝鱼尾纹,看起来像是一只上了年纪的秃鹰,凶残的本性不减反增,愈发记仇了。 他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个麻袋,里面像是装着个人。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不嫌丢人,本侯都替你害臊。”祁无寒抬扇遮了遮眼,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上次算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小命,今晚就把命留这儿。”略带沙哑的阴冷声音跟幽幽鬼吟一样在竹林里回响,“他的小命是我的,都不准插手。” “长老,人已经到手了,咱们还是先撤,再说您又打不过—” “闭嘴!” 话音刚落,对方一跃而起,如猛虎扑食一样扑向祁无寒,指间闪烁着锋利寒光,乃是一根根精钢虎爪,锐利无比,一招黑虎掏心就能一击毙命。 祁无寒侧身一躲就避开了那招黑虎掏心,扇子一转一扫,就将人挡了回去。 眼看自家长老落了下风,两名黑衣人拔剑相助,三人围攻祁无寒,依然占不到多大便宜。 打斗声将附近的黑甲卫吸引过来。 眼看打不过,黑甲卫又赶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两名手下当机立断,甩出一颗雷火弹制造烟雾掩护,一人拉住一条胳膊,把还要决一死战的白虎长老给拉走了。 烟雾散后,三人跑得没影,而麻袋还留在原地。 一名黑甲卫打开麻袋,里面果然装着一个人。 手脚都被麻绳捆着,嘴也被封上了。 “这不是老太傅吗,怎么成这副模样了?”祁无寒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然后才反应过来人不能说话,便示意了一下黑甲卫给人松绑。 这位老太傅正是东陵书院的现任山长,曾在宫中担任太傅一职教导太子,五年前卸任太傅一职后便来东陵书院当了山长。 祁无寒儿时作为太子伴读,也曾有幸得到对方的指点,打手板是常事。 “藏书阁着火了,快去救火!”嘴上绑着的布条一松开,老太傅就焦急说道。 当赶到藏书阁时已经晚了,整座楼都已经着火了,火舌卷着滚滚浓烟,数万藏书一朝灰飞烟灭,老太傅痛心疾首,哭晕在楼前,被两名黑甲卫抬走了。 …… 竹苑这边,姜慎还在熟睡中,白老先生给他把了把脉,人没事。 而林公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从衣柜里抬出来后喘气喘得更费劲了,都能听到胸腔里呼哧哧的声音,眼睛里的瞳光仿佛一根脆弱的蛛丝,将断未断,人看着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白老先生给他施过针后,他的喘气声才平顺了一点,白老先生出来后叹了口气,跟姜兰说人怕是撑不过明晚了。 姜兰过去问凌风能不能让人帮忙找一位叫叶如水的大夫,说对方是白老先生的徒弟,医术高超,或许能救林公子一命。 凌风说对方是自家侯爷的朋友,人正在来桑城的路上。 听到这个好消息,白老先生又乐呵起来,姜兰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名黑甲卫匆匆过来跟凌风汇报了几句,然后凌风过去跟姜兰道,“二小姐,侯爷受伤了。” 姜兰神色一紧,语气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担忧,“伤得严不严重?” 凌风点点头表示严重,又拱手道:“还请二小姐去看看侯爷。” 姜兰正要答应,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那无赖又想把她骗过去。 “还是让白老先生过去。” “二小姐要是不去的话,侯爷是不会看大夫的。” “……” 凌风带着白老先生和姜兰一块过来时,祁无寒正躺在担架上,一名黑甲卫在旁边守着。 他肩上破了一道口子,衣服被血染红了。 看到他真的受伤了,姜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之前她还在心里骂他是无赖,心想受伤肯定是骗她的。 “别担心,我没事。”祁无寒温柔安慰道,她嘴硬回了一句,“谁担心你了。” 白老先生给祁无寒包扎伤口时,姜兰背过身等着。 “侯爷这伤看着不像是刀剑所伤。”白老先生观察了一下伤口的形状便知不是普通兵器所伤。 姜兰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想看看伤口严不严重,视线刚接触到他袒露的胸膛就立刻转回脑袋,有点脸红。 “本侯也是一时大意了,被挠了一下。”祁无寒又玩味看了一眼姜兰的背影。 听到一个挠字,姜兰想到的是姑娘家用指甲挠的,她微蹙了一下眉尖,淡淡道,“侯爷下次可要当心点,别又被挠了。” “你放心,不是姑娘家挠的。”祁无寒勾唇轻笑道,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姜兰不理他了。 “老夫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飞爪之类的利刃。”白老先生道。 “老神医猜的不错。”祁无寒又往姜兰的背影上看了一眼,玩味道,“二小姐要不要看看?” 无赖。 姜兰心里暗骂一声。 白老先生给祁无寒包扎伤口时,一名黑甲卫过来禀报说抓回来三个活口,祁无寒让凌风先去审审,伤口包扎好后,祁无寒又让守在一旁的黑甲卫送白老先生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收了条恶犬 姜兰也看出来他的意图了,就是故意把人都支走,想把她单独留下来。 “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姜兰瞄了一眼他身上缠的绷带就立刻移开了视线,看到他光着膀子的样子,有点脸红, 祁无寒刚抬起手就嘶了一声,像是扯到了伤口,姜兰见他捂着肩膀像是很疼的样子,走近两步又停住了脚步,身子又往前倾了倾,想靠近一点又不敢靠得太近,被他伸手一拉带进了怀里。 突然跌入他怀中,脸还贴上了他精瘦的胸膛,她整张脸都红透了,就像蒸熟的螃蟹一样,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刚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他又嘶了一声像是扯到了伤口,她也不敢乱动了怕让他伤势加重。 “无赖。”她低声骂了一句。 看着怀里满脸羞红的小美人,比平日里愈发楚楚动人了,祁无寒微微咽动了一下喉头,那双桃花眼中泛起一种晶亮而幽邃的光,瞳孔深处在蠢蠢欲动,眼尾也染上了一点嫣红,像是动了情的样子。 “本侯想亲你。” “……” 姜兰内心震惊,这人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你敢!”她抬手挡在两人之间,要是他敢低头就给他一巴掌。 看着她那双像小鹿般受惊又羞怯的清澈眼眸,他还是作罢了,没有付诸行动,收敛了一下幽邃的眸色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晚月色不错。” “……” 姜兰悄悄把手移开一点,见他真的抬头在看月亮,她也不敢大意,等了会儿才慢慢把手放下来。 “以后本侯就叫你小兰儿。”祁无寒嫣然一笑。 “你敢!”姜兰脸色一黑。 感觉他的手臂松开了,她立刻从他怀里起开,下一刻听见他说,“出来。” 一个人影从竹子后面走了出来。 月光逐渐映亮那张肤色黝黑的脸,五官虽没有那种精雕细琢般的俊美如玉,却另有一种刀削斧凿的凌厉锋芒,两道剑眉又黑又浓,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尤其是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犹如恶犬一般,龇着森森白牙,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是他? 姜兰脸上浮现出一点惊讶又带点疑惑的表情。 祁无寒扫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玩味道,“你认识?” “之前见过。”她回了一句,语气平常,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参见侯爷。”季权走过来行礼道,眼皮向下垂着,掩盖住瞳孔中的森然锋芒,就像一只恶犬暂时收起尖牙利爪表现出一副温驯模样,给人感觉更危险了。 姜兰注意到他一只手受伤了,用布条简易包扎着,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那名黑衣人用匕首划破手掌,也伤了一只手。 她微微蹙紧眉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对方当时背对着她,拿刀的是…,左手,不会有错的,那伤的就是右手,她又观察了一下季权那只受伤的手,同样是右手…… 是巧合吗? “你鬼鬼祟祟地跑来找本侯,是想求升官发财还是荣华富贵?”祁无寒漫不经心道。 “属下想跟着侯爷。”季权抬起头,眼中锋芒毕露,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力的渴望。 “那你又能帮本侯做什么?”祁无寒漫不经心道。 “我会成为侯爷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季权回道。 “本侯用不惯刀,倒是缺条看家护院的恶犬。”祁无寒戏谑道。 “那就如侯爷所愿,属下愿意做这恶犬。”季权回道。 “有意思,”祁无寒勾了勾唇,道,“等本侯回京时你再来找本侯。” “谢侯爷。”季权行礼告退。 姜兰盯着他的背影走远,虽然个子看起来都差不多高,但她也不能百分百确认就是同一个人。 “本侯收了条恶犬,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反咬本侯一口,真是有趣。”祁无寒饶有趣味地说道。 姜兰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又看了一眼他那副悠闲模样,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小心使得万年船。” “小兰儿是在担心本侯吗?”祁无寒笑眯眯地看着她,像只摇着狐狸尾巴在勾引人的男狐狸精。 姜兰脸色一黑,踢了他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 等姜慎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虽然藏书阁被毁了,但好在人都没事,十名武僧受了不同程度的外伤,但无性命之忧,书院的学生倒是没受什么皮外伤,只是受惊了,除了崔晏。 其他人都不敢出去,就他一个提剑杀出去了,他之前在军营里待过几年,还领兵剿过匪,拳脚功夫也不差,一人一剑杀了七八名黑衣人,杀到最后都杀红了眼,追着人砍,被追的那名黑衣人跳进水里,以为这样就能甩掉他了,下一刻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响,人又追上来了。 黑衣人在前面拼命狗刨,崔晏在后面疯狂追赶。 黑衣人也真是纳闷了,这人是不是有病,怎么跟条疯狗一样就追着他一个不放? 眼看快要游到岸边了,黑衣人忽然往后一仰,被崔晏抓住一条腿拽了回来,两人在水里又缠斗起来。 直到一摊鲜血在水面扩散开来,黑衣人沉在了水底,崔晏拖着疲惫的身子游到岸上,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在水里泡了一回后人也总算冷静下来,跑不动了。 之后被黑甲卫发现,用担架抬回去了。 伤员都安排在文翰堂那边,白老先生在那边照料,刘神医也被姜兰打发过去了。 今天一早管家一行人听郝掌柜说书院昨晚着火了,立刻赶来了书院,被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拦在了门外,管家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后,黑甲卫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把一行人带进去了。 见到姜兰和姜慎都平安无事,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青儿和桂儿也放下心来。 林公子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 昨晚后半夜,凌风派去接人的黑甲卫总算在城外顺利找到人,把人带来了书院。 一看到人,姜兰一时激动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叶大哥”, 凌风奇怪看她一眼。 叶如水倒还认真观察了一下她的脸,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色彩,像是发现了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一样。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姜兰立刻转移话题道,“病人在这边。” 当见到还剩一口气的林公子时,叶如水眼中反倒浮现出一丝兴奋之色,要是对方还剩半口气,他就更感兴趣了。 他在林公子身上扎了七针,就把人从鬼门关前带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自从昨晚踢了祁无寒一脚后,姜兰就没再见过他,凌风也没过来竹苑这边。 她偶尔会往院子门口瞄一眼,这次收回视线时无意间发现墙上有个脑袋缩了回去,等她跑出去查看时,看到一个人影迅速跑进竹林里不见了,她走过去一看,见墙边垫着块石头,对方刚才就是站在这石头上面往院子里偷看。 姜兰站上去,抬手比划了一下,大致确定对方的身高,比她高出半个脑袋。 “在这儿看什么呢?” 身后冷不丁响起的说话声把她吓了一下,姜兰默默冷静了一下后转过身,祁无寒站在她面前,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因为右边肩膀受伤了,摇扇子的手换成了左手。 她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右边肩膀,想问他好点了吗,觉得表现得太关心他了,还是没问。 “昨晚是不是没睡?”祁无寒突然往前倾了倾身子,盯着她的脸看,“怎么这么憔悴?” 姜兰别开脸,默默跳下石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很憔悴吗? 她也没照过镜子,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有多差,昨晚受惊了,一夜也没阖眼,早膳也没吃两口,没什么胃口,又忙活着熬药,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反倒感觉不到累了,只觉得眼皮重,脑袋沉,身体是累的,但意识却异常清醒,像是还处于一种绷紧的状态中没有放松下来,一点困意也没有。 忽然她感觉整个人都腾空了,下一刻被祁无寒横腰抱起,姜兰刚推了他一下就感觉眼前一阵眩晕,疲劳感在此时如潮水般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如针扎般的头痛,早上起床后的那股头疼又卷土重来,而且愈发严重了,疼得她皱紧了眉头。 “把叶如水找来。” 留下这句命令,祁无寒抱着姜兰转身走了。 凌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侯爷对一个姑娘如此紧张,也不敢耽搁,直接用轻功翻墙进去,找到正在给林公子扎针的叶如水。 “叶公子,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他那点伤死不了。” 对于祁无寒受的那点皮外伤,一个普通大夫就能处理,叶如水自然不感兴趣。 “是姜二小姐。” “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凌风点头,叶如水让他先出去等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人从屋里出来,对凌风道,“带路。” 当凌风带着叶如水过来时,祁无寒坐在床边守着,神色没了平日里的散漫从容,嘴角也勾不起一丝笑意。 “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侯爷也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叶如水过来时,祁无寒默然起开给他腾出位置看诊。 姜兰此时都不太清醒了,身上忽冷忽热,一阵接一阵地头疼,胃里难受得想吐,额头上也一阵一阵地出冷汗。 叶如水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祁无寒伸过来一只手,一颗药丸倒在他手上。 “吃了会好点。”他温柔说道,把药喂到她嘴边,柔软的唇瓣轻轻在他掌心碰了一下,他眸色微微幽深了一下旋即克制下去。 服下药后,姜兰感觉好了点,没那么难受得想吐了,也不再像只小猫一样痛苦地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人家小姑娘都这样了,还想占人家便宜,侯爷真是个禽兽。”叶如水把祁无寒拨开,伸手给姜兰诊脉。 诊完脉后,他给她扎了两针,姜兰便睡着了。 祁无寒询问情况如何,叶如水回了两个字,“能治。” 他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不过,”叶如水顿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不过什么?” 叶如水道:“这小姑娘身体长期虚弱,要想彻底治好要用非常之法,不过那法子凶险,不知道小姑娘家能不能受得住。” 祁无寒看着姜兰憔悴的睡颜,说道,“别小瞧了她,她可是本侯日后要娶回家的娘子。”话锋一转,“她要是有事,本侯就把你那间药庐拆了。” 叶如水叹惜道:“这小姑娘真可怜,小小年纪就被侯爷这样的禽兽盯上了。” “像你这样的老光棍是不会懂什么叫两情相悦,只羡鸳鸯不羡仙。”祁无寒说着把叶如水挤开,重新坐回床边。 “小姑娘现在虚弱得很,侯爷千万别兽性大发。”叶如水叮嘱了一句,背起药箱走了。 凌风送人离开后,一名黑甲卫过来跟他禀报了一件事,他回去在门外先敲了一下门,禀道,“侯爷,老太傅醒了,要见您。” 屋里没有回应,但散发出来的无形压迫感给了答案。 凌风让那名黑甲卫去跟老太傅回话,“侯爷有要事在身,晚些时候再过去。” 等姜兰睡醒后,已经是下午了。 她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人,是祁无寒。 “好点了吗?” 她看着他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一时分不清他对自己的关心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把她当成一个替代品…… “怎么像是要哭了?”他似笑非笑,伸出手,温柔地擦了擦她的眼角。 姜兰扭头不看他,又翻身背对着他,怕自己再多看那双桃花眼一眼就会陷进去了,过了会儿,她感觉身后有人躺下,惊得猛然起身,又被他伸手揽进怀里。 “到底要本侯怎么做你才不会抗拒我…”他低低的呢喃声像是一颗颗石子投进她心底,在她心里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姜兰仰起头,看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宇,带着一丝疲倦,应该在床边守了很久……她不自觉抬起手,指尖轻抵在他眉宇上,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 祁无寒轻握住她的手,幽深的目光丝丝缕缕将她包裹,他慢慢低下头,姜兰心跳如雷,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她还是躲开了,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只要一想到甄妃,她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一样,提醒她要远离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下次你要是再躲开,本侯就真生气了。”祁无寒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在她耳边低低道,“本侯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到时候你哭着求饶都没用。” 姜兰的耳根子都烫红了,然后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她尴尬得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祁无寒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她肚子饿了,用带着一丝戏谑的宠溺语气道,“想吃什么,本侯这就让人送过来。” “随便。”姜兰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没脸见人了。 吃完饭后,姜兰准备回竹苑,被祁无寒拦住了,他让她留在这儿好好休息,要是偷偷跑了,他就当着她大哥的面把她扛回来。 这种缺德事他真干得出来,她都不敢想象她大哥要是真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本侯回来时要是见不到人,自己去领一百军棍。” 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齐声应诺。 姜兰更没法走了。 …… 第三十三章 抓回去当牛做马罢了 这边祁无寒见到老太傅后,老太傅问他昨晚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他说是黑莲教的人,老太傅痛骂对方乱臣贼子,贼心不死。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祁无寒让老太傅喝口茶消消气,又戏谑道,“也不知道他们把您老人家抓回去能干什么,难不成想让您老人家教他们读书考状元?” 老太傅又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严肃教导了他一番君子一言一行应当如何。 祁无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还打了个哈欠,把老太傅气得又够呛。 “依您看,这书院里的学生,来年的春闱谁能摘得三甲?”祁无寒又一脸正经地问道。 老太傅顺了顺气后,说道:“若论文章风骨,姜尚书的大公子,排得上三甲。” “崔大公子呢?”祁无寒道。 老太傅捋了捋胡须,道:“文章风骨虽好,但戾气太重,要是再磨练一两年,可入三甲。” “不是还有一位林公子吗,听说六岁就考进了书院,老太傅怎么不说说他?”祁无寒道。 老太傅叹了口气,道,“慧极必伤,那孩子身子弱,不适合官场那样尔虞我诈的地方,老夫打算日后让他留在书院当个教书先生。”说到一个书字,老太傅又想起藏书阁中那几万藏书,全都烧成了灰,再度悲从中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老人家节哀。”祁无寒宽慰道。 “那可都是绝版书~绝版书啊~~~” 在老太傅痛心疾首的哀嚎声中,祁无寒立刻告辞了。 出来后,他对凌风戏谑道,“你听这声音,这老头肯定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 凌风听着从屋里传出来的哀嚎声,怪响亮的。 回去的路上祁无寒看着天上的月亮,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皇子们都长大了。” 凌风道:“侯爷怀疑是京城那边有人暗中跟黑莲教勾结?”又不解道,“要真是京城那边,为何要对书院出手,还要抓走老太傅?” “那老头是哪一派的?”祁无寒提示了一句。 “是太子殿下。”凌风知道老太傅是太子的忠实拥护者,但人在五年前就卸任太傅一职退出了朝堂,应该不会对谁构成威胁了。 “你觉得那老头教出来的学生又是哪一派的?”祁无寒漫不经心地转了两下扇子,“堂堂太子太傅大老远跑来桑城当个书院山长,又会是谁安排的?” 凌风立刻明白过来,是圣上安排的,给太子培养势力,为将来做准备。 “也许是本侯想多了,那黑莲教只是想把那老头抓回去当牛做马罢了。”祁无寒戏谑道。 “……”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自家侯爷说成当牛做马,凌风突然有点同情老太傅了。 回来后,祁无寒走进院子里看见前方的屋子里亮着灯光,丝丝暖意在心底蔓延。 这时姜兰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他站在院子里,心底不受控制地涌起一丝雀跃,又克制住了,站在门口没有往前再走一步。 “在等本侯吗?”祁无寒走过来,嘴角勾着轻笑。 他刚走到她面前,姜兰便转身进了屋子准备关上房门时,他一只脚已经踏进来了。 “我要睡了。” “那本侯睡哪儿?” 祁无寒玩味一笑,身子往前一倾靠近过来,被姜兰一把推了出去,然后刷地一下关上房门。 “无赖。” 她低低骂了一声,当经过铜镜时,无意间瞥见镜中自己那张脸像是染了两团胭脂一样,艳若桃花,她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有点烫,又走近过去几步,默然盯着镜中那张脸。 真有几分像吗…… 是眼睛像鼻子像还是嘴巴像…… 她感觉自己钻牛角尖了,旋即将这股杂念赶走,走到铜镜前坐下卸首饰,准备歇息。 敲门声又响起。 她以为是祁无寒,便没做声。 听见门外传来青儿和桂儿的声音,姜兰过来打开门,凌风把人带到后拱手向她行了一礼便告辞了,姜兰把两人带进屋,问了问竹苑那边的情况,得知姜慎已经能下床走两步了,心里也跟着高兴。 “小姐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大公子那边有管家照料,小姐不用担心。”青儿一边铺床一边说道。 桂儿也道:“小姐这两天什么也不用干,只要吃好睡好就行了。” 姜兰笑着说好,眼睛里盛满了弯弯笑意,仿佛天上皎洁的明月一般沁人心脾。 桂儿都有点看呆了,又连忙跑过去把青儿拉过来看,姜兰倒被两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 翌日用早膳时,祁无寒不请自来,自来熟地在姜兰身旁坐下,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 “大早上的,侯爷不觉得冷吗?”姜兰瞥了一眼他手上摇的扇子。 祁无寒潇洒收扇,把她刚用筷子夹过来的小包子一口咬在嘴里,姜兰瞪了他一眼,连筷子也不要了,都给他得了,拿起勺子舀粥喝。 “本侯怎么觉得今日这包子格外好吃~”祁无寒拿起那双筷子又夹了个小包子。 姜兰没有理睬他,默然喝了两口粥后,说起一件事,“昨天我发现有人躲在墙后偷看。” “本侯会让人留意的。”祁无寒放下筷子,单手支头看着她喝粥,一副宠溺模样。 这时,凌风过来禀道:“侯爷,老太傅要见您。” “你去跟他老人家说,让他老人家节哀,等本侯回京了就给他老人家找三大车绝版书送过来。”祁无寒一面单手支头看着姜兰,一面漫不经心道。 “是。”凌风拱手告退。 姜兰随口问了一句:“书都被烧了?” “都烧成灰了。”祁无寒又叹道,“那老头伤心过度,都哭晕过去了。” 姜兰转头瞄他一样,感觉这人怎么还有点幸灾乐祸,还让人家节哀,莫非跟那老太傅有点私仇。。。。。。 早膳过后,祁无寒又带着凌风出门了,中午回来和姜兰一块用午膳,下午又出去了一趟,晚膳前回来了,和她一块用了晚膳。 晚膳后,祁无寒让青儿和桂儿都下去了,跟姜兰说起昨天偷看的那人。 今天上午那人又过来了,和昨天一样用石头踮脚往院子里偷看,只不过换了个位置。 黑甲卫发现了他,按照祁无寒的吩咐没有打草惊蛇。 “本侯让人去查了一下,他也是这书院的学生,姓许。” 果然是他,姜兰心想。 “你认识吗?”祁无寒随口问了一句。 姜兰回道:“之前他来探望过大哥,”她顿了一下,像是考虑了一下,接着说道,“还让我小心点崔大公子,说他和大哥一直不和,怕是会来找我麻烦。”说完见他用一种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自己,姜兰别过脸,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说到你信为止 烛火微微摇曳,房间里有点安静。 姜兰说完崔晏的事后,等着祁无寒说点什么,等了两秒也不见他开口,她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还用那种柔情似水的眼神盯着自己,气氛有点微妙。 “侯爷和崔大公子熟吗?”她随口问了一句,想让气氛变得正常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祁无寒玩味道。 “侯爷知道什么?”姜兰反问道。 “本侯知道崔大公子心有所属,知道他和长乐公主是青梅竹马,感情要好,还知道什么呢,本侯想想…”说到这儿,祁无寒做出一副思索状,又勾唇一笑,“崔大公子若是能一举金榜题名,将军府就要出位驸马爷了。” 长乐公主乃皇后嫡出,身份尊贵无比。 姜兰以为他跟自己说这些是想告诉她,崔晏是未来驸马爷,她得罪不起,别脑子一热就去找人家麻烦,“侯爷放心,我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不会听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崔大公子不找我大哥麻烦,我也不会去找他麻烦。” 祁无寒也是有点无奈了,自己是这个意思吗,看来还得直白点才行,虽说不可操之过急,但若失了先机再被别人撬了墙角,他真要一大耳光扇死自己了。 “这些日子本侯对你牵肠挂肚,”他若无其事地说出一句肉麻话,姜兰也装淡定,就当没听见一样。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凑近过去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本侯心悦你吗?” 这五个字像块烙铁掉进她心里,把她心里烫得鸡飞狗跳,脑子里涌出万般思绪,缠成一团乱麻,让她根本无法思考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骗人…”姜兰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本侯心悦你。”祁无寒又在她耳边低低重复了一遍,姜兰心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一个声音在告诫她别相信他,一个声音在诱惑她再相信他一次,两个声音扭打在一块,拼得死去活来,每当后者快要占据上风时就会被前者立刻打压回去,后者立即反扑,前者立刻打压……如此反复,始终不让欲望冲破理智铸造的屏障。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动摇,祁无寒抬起手,轻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柔情似水地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本侯就再说一遍,说到你信为止。” 那双桃花眼目光灼热地看着她,眸色幽深似海,瞳孔中却燃亮起异样的光芒,仿佛在深海之中点燃了一把火,那团火越燃越亮,灼热得让人无法逃离。 姜兰心里乱得稀里糊涂,就跟被美色诱惑了一样,还是一只腰细腿长貌美如花的极品男狐狸精…… 祁无寒慢慢低下头,温热的呼吸越离越近…… 姜兰紧张得心跳如狂,抵在他肩前的手抓紧了他的衣服……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姜兰立刻把人推开,差点就沉迷男色了。 祁无寒扫向房门,那双桃花眼中掠过一丝不悦。 “侯爷,叶公子来了。” 凌风话音刚落,一股低气压就从里面散发出来,疑似杀气。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侯爷的好事。”叶如水一边说道一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之前不是嘱咐过侯爷吗,侯爷就这么想当禽兽?” 姜兰背过身坐着,脸烫得都快烧起来了,默默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总比你这个老光棍想当禽兽都没机会要好。”祁无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双桃花眼微微往上一挑,好似还有点得意。 听到老光棍这三个字,姜兰偏了偏头,像是笑了一下。 叶如水从药箱里拿出脉枕后就没人说话了,祁无寒也敛去嘴角笑意,看着姜兰诊脉。 诊完脉后,叶如水将脉枕收回药箱里,再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放到桌上,嘱咐姜兰每日早晚服用一粒,温水吞服,又从袖中拿出一张食疗方子递给她。 祁无寒先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再给姜兰看了一遍,然后把凌风喊进来,把方子给他,让他照抄一份,明日就按照上面写的准备药膳。 晚些时候,凌风又过来了一趟,青儿给他开的门,他把那张食疗方子交还给姜兰,她打开看了一眼就知道单子被掉包了,上面写的字和她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 一个偏长偏瘦,一撇一捺好似刀剑一般,有股凌厉凛然之气,然也不失俊秀清雅,凭良心说,是形神兼备的好字。 一个是行草,行云流水,字里行间恣意洒脱,好似闲云野鹤一般。 “这不是叶公子写的那张。”姜兰觉得凌风不太会干这种事,会干这种事的也只有某位侯爷了。 凌风回道:“二小姐放心,这是侯爷照抄的一份,和叶公子写的那张一样,侯爷说叶公子写的那字状如鸡爪,形如鬼爬,” 听到这儿,青儿和桂儿都抿嘴笑了一下,姜兰亦是莞尔一笑,心说嘴巴真毒。 “侯爷怕二小姐看不懂就又给您抄了一份。”说完凌风便拱手告辞了。 姜兰又看了一眼单子上的字,嘀咕道,“写的也没多好看。”她让青儿和桂儿准备纸笔,照着抄了一份,将自己抄的这份给两人保管,将祁无寒写的这张放进首饰匣子里锁了起来。 翌日上午祁无寒带着黑甲卫匆匆离开了书院,守在竹苑门口的两名黑甲卫也被调走了,像是出了什么急事。 躲在竹林里的人看见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被另一名黑甲卫匆匆叫走了,等了会儿后,他又看见一名白衣小童匆匆跑过来将白老先生叫走了。 又等了会儿后,见没人再过来了,他偷偷溜到墙边踩在一块踮脚的石头上往院子里瞧了瞧,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炉子上还熬着药,也没人看着。 观察了会儿后,他又偷偷溜到门口往里瞧了瞧,然后鬼鬼祟祟地溜进去,故意咳嗽一声,见屋里也没人出来,他先悄悄溜到姜慎的屋子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瞧了瞧,见姜慎躺在竹床上,像是睡着了。 “姜兄?”他小声喊了一声,确认人是真的睡着了。 然后他又溜到林公子的屋子门口重复了一遍上述操作,确认后者也睡着了。 殊不知是两人今早喝的补汤中加了叶如水特制的安神散,睡上一天也不成问题,其他人也是被特意支走的,就等着他上钩。 他又溜到门口往外面瞧了瞧,确保没人过来后,蹑手蹑脚地走到炉子边,小心翼翼地揭开药罐,将盖子轻轻放在旁边的长桌上,又瞄了瞄四周,确保没人看见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打开纸包时,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太过激动了还是太过紧张了。 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后,他将半包药粉倒进一个药罐里,准备往另一个药罐里倒剩下半包时,忽然哐当一声响,吓得他手一抖,药粉全洒在了地上。 第三十五章 自投罗网 前方一间空屋的房门被人哐当一声推开,凌风带着两名黑甲卫走了出来。 许文吓得面无血色,腿抖得跟筛子一样,跑都跑不动。 凌风带着两名黑甲卫刚走过来,许文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 凌风扫了一眼洒在地上的药粉,一声令下,“带走。”两名黑甲卫立刻将吓得瑟瑟发抖的许文拖走了。 祁无寒带着黑甲卫回来时,先让人把上街买的点心、衣裳和首饰给姜兰送过去,然后亲自去审问许文。 离开前,他还特意交代了一下凌风,要是人自投罗网了,就等他回来亲自审问。 前天姜兰跟她说了有人偷看的事后,昨天他就查到了对方的身份,顺便让一名黑甲卫去他住的屋子里查了查,在衣柜里找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纸包。 黑甲卫打开看了一眼便认出里面包的是砒霜。 等许文回来时,一点也没察觉到屋里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在祁无寒见到人之前,许文已经吓得晕过去一回了,被冷水泼醒后,像是丢了魂,一副心如死灰的麻木样子。 “说说,为什么下毒?”两名黑甲卫端来一把椅子,祁无寒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摇着扇子。 许文缓缓抬起麻木呆滞的眼神看向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侯爷,人好像吓傻了。”凌风道。 祁无寒漫不经心道:“那就杀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听到一个杀字,许文像是如梦初醒,魂又被吓回来了,哭着喊着求饶。 “侯爷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敢隐瞒,罪加一等。”凌风道。 不等祁无寒发问,许文就主动交代起来,中途想隐瞒什么,被祁无寒眼神一扫,就什么都交代了。 他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嫉妒两人比他有才华,比他更受先生器重。 虽说这书院里比他有才华的人也不少,但姜慎和林公子却是最耀眼的那两个,一个六岁就考进了书院,一个七岁就考进了书院,是众人眼里的天才,不仅先生器重,山长也对两人关照有加。 而他日夜苦读,却是考了三次才考进来,年纪也比两人大了十余岁,看到两人就自卑,但又想和两人成为知己好友,便一心恭维讨好两人,两人却愈发疏远他,他觉得两人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从此便在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两人的光芒越是耀眼,他心里就越是憎恨,这份憎恶和仇恨日复一日地不断加深,终于深到他对两人起了杀心。 那纸包里装的砒霜是他三年前回家时买的,放了快三年也没敢用,却也不舍得丢掉,杀人的欲望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只是还没冲破理智的枷锁而已。 时疫爆发后,林公子被传染上了,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要是姜慎也被传染上了就更好了。 他脑子里整天被这个念头占据着,书也看不进去,觉也睡不好,整个人都快魔怔了,但等了几天都没能如愿,于是他决定亲自动手。 他冒着风险来探望林公子,离开时悄悄把桌上喝水的一只茶杯带走了,然后悄悄换到了姜慎的房间里。 没过两天姜慎就发病了。 他当时心里高兴得恨不得敲锣打鼓。 要是两人就这么死了就好了。 他脑子里又被这个念头所占据,天天都会过来竹苑这边跟守在门口的两名白衣小童打听两人的病情,只要听到两人病情恶化的消息,他就能快活一整天,晚上兴奋得都睡不着。 在姜兰以弟弟的身份来书院探望时,他想挑拨她去找崔晏麻烦,结果没能如愿。 后来崔晏受伤了,他心里又高兴了一整天。 他同样恨崔晏,因为崔晏也瞧不起他,但他又怕崔晏,因为崔晏身上有股杀伐之气,所以他也不敢对他怎样,只敢在他面前挑拨一下是非。 前天他得知两人都开始好转起来后,回去后又把那包砒霜翻了出来,心里杀人的恶念再也遏制不住了。 只要两人死了,他就能在书院里出人头地了。 他脑海里又被这个念头所占据,一心认为两人是他命里的克星,只要有两人在,他永无出头之日,只有两人死了,他在书院里就没有竞争对手了,就能扬眉吐气了,来年的春闱说不定还能夺得三甲,从此平步青云,大富大贵。 于是他决定付诸行动,下毒毒死两人。 在暗中观察了两天后,今天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被调走了,白老先生也被人喊走了,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 他以为是天赐良机,浑然不知是自投罗网。 如今悔之晚矣。 当祁无寒把另一个消息告诉他后,许文愣了一下后又哭又笑,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那包被他放了三年的砒霜已经失了毒性,就算全部倒进去也毒不死人。 之前洒在地上的那半包砒霜被白老先生用银针测了一下,银针只是微微变黑,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毒性。 积累了近十载的憎恶和仇恨,小心翼翼藏了近三年的毒药,到头来却成了一场滑稽的笑话。 …… 祁无寒回来后,将自己如何引蛇出洞让许文自投罗网一事跟姜兰说了一遍,然后用一种“快夸夸本侯”的眼神看着她。 “侯爷真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姜兰配合地夸赞了他一句,毕竟是帮了她大哥一个忙,要是这次没能把对方揪出来,留在书院后患无穷。 “本侯给你买的东西怎么不打开看看?”祁无寒往桌上扫了一眼,自己让人送过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堆在上面。 他带着黑甲卫离开书院后便去街上买东西了,吃的穿的戴的都挑最贵的买,一点也不差钱。 “衣裳和首饰你要是不喜欢,等回京后本侯再给你买更好的,”祁无寒走过去将那盒点心拿过来,“不过这儿的点心做的还不错。” 他打开盖子,一股糕点的清甜香味便飘了出来。 每块格子里装着一块小巧玲珑的精致糕点,有粉有绿有黄有白,颜色缤纷,看着赏心悦目。 姜兰拿起一块粉色的桃花糕尝了一口,下一刻祁无寒低头凑过去把她拿在手上的剩下半块吃了,还抓着她的手,舔了舔她手指上沾着的糕粉。 然后就被她拿着鸡毛掸子赶出了门。 下午,凌风收到京城那边飞鸽传书,随后将消息禀报给了祁无寒。 崔大将军带人往桑城来了。 “想必是收到了崔大公子受伤的消息,急着赶过来找本侯算账呢。”他漫不经心地一笑,“走,去瞧瞧崔大公子怎么样了。” 祁无寒带着凌风过来探望崔晏时,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尤其是对祁无寒,表现得格外冷淡疏远,好像有仇一样。 “大公子好好休息,本侯明日再来看你。”祁无寒略坐了坐便准备告辞了,像是来走个过场。 “侯爷明天也不用来了。”崔晏那冷淡的语气好像嫌他今天来也多余。 离开后,凌风不解地问出一句大实话,“崔大公子好像很讨厌侯爷?” 祁无寒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本侯风流倜党玉树临风,被人嫉妒也是难免的事。” “……” 凌风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问。 第三十六章 回京 两日后上午,崔海带人抵达桑城的东陵书院。 凌风带着两名黑甲卫在大门口迎接这位大将军。 见祁无寒不在,崔海问了一句,“你家侯爷呢?”语气略有不满,像是感觉被怠慢了。 “大将军见谅,侯爷有要事在身,侯爷知道大将军今日抵达,特命属下在此等候。”凌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将军这边请。” “我看他是怕本将军找他麻烦,故意躲起来了。”崔海一边说道一边在凌风的领路下进了书院。 这边,祁无寒在看着姜兰喝补汤,这便是他一天当中的头等要事。 这补汤也是按照那张食疗方子熬的,加了十几种补血养气的药材,再加上叶如水给的那瓶药丸,早晚一粒,经过两天的调理,姜兰的气色都变得红润起来,看着就像刚剥壳的鸡蛋染了两团粉嫩桃花色,白里透红,看着愈发水灵俊俏了。 要是让张氏看见她现在的好气色,估计气得要在心里扎小人咒她了。 不过叶如水告诉过她,要想彻底治好要用非常之法,这法子凶险,只能用一次,要是一次不成功,这病根就彻底治不好了,在此之前让她先按照他写的食疗方子调养身体,配上他给的那瓶药丸,调养三个月左右,把底子养好些,三个月后去药庐找他,要是脉象合适,他就给她施针。 “侯爷不是说崔大将军今天上午到吗,侯爷不去门口看看,万一人到了呢?”姜兰随口提了一句,想打发他走,但凡他稍微有点距离感,坐得离她远点,别跟个定海神针一样盯着她,她还可以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淡定样子,让他在这儿待着,就当他是这屋子里的一件摆设。 “本侯更喜欢看着你。”祁无寒单手支头,一双桃花眼温柔似水地看着她,轻飘飘便说出了一句肉麻话。 姜兰觉得他的无赖和厚脸皮又更上一层楼了。 这时凌风过来了,跟祁无寒禀告说崔海这位大将军到了,现在人在崔晏的住处,又将一封信递给姜兰,说这是她父亲托崔大将军带过来的。 姜兰有些意外,以为府里出了什么急事,待她看过信后便明白了缘由,是她父亲听闻书院遭袭,担心她和她大哥的安危,特意托崔大将军带她和她大哥一块回京。 “大将军说下午就出发,让二小姐快些收拾行李。”等姜兰看完信后,凌风又转达了一下行程安排。 “这么着急走,是怕本侯找他借钱吗?”祁无寒戏谑了一句,眸光转向姜兰,等着她的答案。 姜兰也看了他一眼,快速思索一番后,决定让管家和刘神医先回去,给她父亲报个平安,让她父亲安心,跟她父亲说她和她大哥都没事,她大哥也在好转之中,等她大哥完全康复后她再回去。 随后她让青儿去把管家和刘神医找过来,跟两人说了一遍缘由后,祁无寒便让黑甲卫送两人回去收拾行李,在黑甲卫的帮助下,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然后跟着姜兰来见崔大将军,祁无寒也一块跟来了。 一行人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大喊大叫声: “放开我!”“我不回去!”“放开!”…… 等走到门口一看,就看见崔晏被绑在担架上,绳子绑了一圈又一圈,跟绑粽子一样,手和脚另用绳子单独绑住,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把他嘴堵上。”崔海一声令下。 崔晏就不嚷嚷了,目光又恶狠狠地盯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看到祁无寒时,他脸上涌现出一种羞愤交加的猪肝色,就像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样子被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仇人看见了一样,于是他用更加凶狠的眼神死盯着姜兰,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看什么看,丑八怪! 姜兰从他那双瞪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的眼睛里明确读到这七个字,于是便多看了他两秒,把他气得又是一脸猪肝色,第一次见面时给她留下的冷傲形象荡然无存。 崔晏也没认出来换回女装的姜兰就是第一次见面时被他在心里贬低成软骨头、长得跟个姑娘家一样娇气的矮冬瓜,把头抬起来都够不到他下巴。 “哟~”祁无寒像是故意拖长几分声音戏谑道,“大公子这是犯什么天条了?” 崔晏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恨不得扑过来把他咬上一口。 “抬走。”崔海一声令下。 两名手下抬着担架就走了。 “我不回去!放开我!…” 崔晏急得又大喊大叫起来,直到两名手下把担架抬出院子,还能听见他在嚷嚷着不回去。 崔海不为所动,丝毫不受外面喊叫声的影响,敏锐而威严的目光打量了姜兰一眼,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管家和刘神医,见两人都拿着包袱,以为姜兰这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不像别的姑娘家一样拖拖拉拉,脸上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你们就先跟着大将军回去给姜尚书报个平安。”祁无寒示意了一下管家和刘神医的方向,姜兰接着介绍了一下两人的身份,说明了一下让两人先回去的缘由,崔海示意了一下,让一名手下先带着管家和刘神医去大门口等着,他还有话要跟祁无寒单独聊聊,姜兰便带着青儿和桂儿先告辞了。 “大将军要跟本侯聊什么?”祁无寒慢悠悠摇着扇子道。 崔海问道:“听闻这次反贼袭击书院,其他人都没事,只有犬子一人受伤了,侯爷的黑甲卫护得了别人,怎么护不了犬子?”最后这两句话的质问语气更加明显了。 祁无寒不慌不忙地回道:“令郎英勇过人,非要出去跟贼人搏斗,任谁也拦不住,贼人都跳进水里了他也要追上去把人杀了,共杀贼六人,本侯回去后定向圣上禀明,嘉奖令郎。” “那侯爷什么时候回京?”崔海问道,语气之中藏着一丝试探之意。 “本侯不在,是不是都没人敢请大将军去万花楼喝酒听曲了?”祁无寒戏谑道。 崔海脸色一黑,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带着人走了。 管家将带来桑城的四名保镖都留给了姜兰,之后她又在桑城待了约莫十来天的时间。 姜慎的身体也基本康复了,后续只要注意休息就行了。 姜兰本想劝她大哥跟她一块回去,不过姜慎坚持要完成在书院的课业,不可半途而废,她便再三叮嘱了他一番要注意休息的话,姜慎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她便带着青儿、桂儿和四名保镖搭乘祁无寒的顺风船回京了。 她离开时林公子的身体也好了一大半,再喝药调理半个月左右也就无碍了,之后白老先生又在书院留了半个月左右才返回江南,这都是后话了。 第三十七章 名义上的舅舅 回京这天,晴空万里。 管家早早带人在渡口等着,看见姜兰和祁无寒一块下了船。 两人站在一块说了两句话后,姜兰向他行了一礼道谢,祁无寒又送她上了马车,然后他也乘上一辆外观低调的马车,和她一块进了城。 进城后,两人又同行了一段路,之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祁无寒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姜兰的马车往尚书府的方向去了。 路上,姜兰从管家口中得知,她继母的兄长张大老爷,姑且也算是她名义上的舅舅,带着一家老小提前启程了,再过两天就到京城了。 在她去桑城前,张氏就收到了她兄长的来信,要回京赴任了,姜成打算让大舅哥一家暂住府里,等京中的宅子收拾好后再搬过去。 姜兰并不知道这件事,张氏也是特意瞒着她,怕她提前知道了又出什么变故,跟上次一样功亏一篑。 回到府里后,姜成和张氏都出门来迎接她,这次姜瑞也在,还讨好地喊她二姐姐,与平日里对她那副“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的乖张样子截然不同,姜兰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把她认成姜瑶了。 张氏也对她嘘寒问暖,表现得关怀备至,实则看到她那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心里恨得牙痒痒。 自从姜兰去桑城后,张氏在心里日夜祈祷着兄妹俩早些投胎转世,结果人不仅平安回来了,而且身体看上去都好了不少,一点也不像之前那副病恹恹的短命鬼样子了,也不知道在桑城那边吃什么了把人都养好了,早知道她就不让姜兰去了。 此时张氏心里后悔也来不及了,旋即又打起精神,再过两天她兄长一家就到了,她一定要促成姜兰和她侄儿的婚事,让姜兰一辈子都捏在她大嫂手里,永无出头之日。 这边祁无寒入宫后将漳州一行发生的事都禀告给了圣上,包括老太傅差点被人掳走一事。 圣上听完后,问他书院遇袭一事,幕后黑手是黑莲教那些反贼还是另有其人。 祁无寒直言不讳地进言道:“陛下,皇子们都长大了,羽翼渐丰,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圣上闻言神色一沉,面上似有雷霆之怒,默然良久后,道了一声,“退下。” 祁无寒便告退了。 出宫的路上,他碰巧遇见了瑞王和安王两位皇子殿下,也没走到两人跟前行礼问安,向两人拱手行了一礼便先走了。 “不知道父皇这次会赏他些什么?”说话的人声音温润清朗,面容也更加年轻俊秀,乃是圣上第六子,安王殿下。 “不过是父皇养的一条狗而已。”说话的人轻蔑一笑,眼神阴鸷地盯着祁无寒的背影走远,乃是圣上第三子,瑞王殿下。 直到祁无寒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瑞王才收回视线,和安王一块走了。 …… 晚上,姜兰向青儿打听了一下张大老爷一家子的事。 以前她只知她继母娘家的这位兄长在外做官,家里有两个儿子,女儿不知道有多少个,其余的也就不清楚了。 现在从青儿口中,她又得知了那张大老爷先前在徐州那边当官,正妻娶的是当地名门世家杜家的大小姐,两个儿子都是杜氏所出,还有四五个女儿,皆是妾室所生。 至于具体纳了多少妾室,青儿也不甚清楚。 大儿子叫张奎,在两年前成亲了,小儿子叫张华,也到了娶亲的年纪。 青儿还告诉姜兰,之前她曾听张氏提起过杜氏这位大嫂,是个厉害角色,手段十分了得,把府里妾室都治得死死的,对儿媳妇也拿捏得死死的,动不动就给大儿媳妇立规矩,两个儿子都是耳根子软的,没主见,凡事都听杜氏这位母亲的,可想而知新妇要是嫁进来日子过的得有多憋屈。 张氏还打着姜兰什么都不知道的如意算盘,到时候同住一个屋檐下,让张华在姜兰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先把姜兰哄到手,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不怕这门亲事不成。 殊不知青儿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姜兰了。 而姜兰也大概知道她这继母的肚子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翌日早膳后,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来给张氏请安,听张氏夸赞了一通她娘家那两个侄儿如何如何优秀,尤其把张华这小侄儿夸得是天花乱坠,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好。 姜兰也附和地点点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张氏还满心以为姜兰都听进去了,自以为事半功倍,到时候更好被她那小侄儿哄上手~ 回去的路上,姜瑞突然从石头后面窜出来把主仆三人都吓了一跳。 见是姜瑞,还一脸讨好地对她笑,姜兰觉得他这性子愈发古怪了。 老实说,她对这个弟弟也没有多少好感,两人一年到头都说不上一句话,平日里偶尔碰见一次,姜瑞就当没看见她一眼,扭头就走了,她也没话跟他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比陌生人还疏远。 昨天姜瑞一反常态地讨好地喊她二姐姐,今天又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脸讨好地对她笑,姜兰总感觉他心里是不是憋着什么坏。。。。。。 “二姐姐,我听说是锦安侯把你送回来的?”姜瑞脸上讨好的笑容愈发讨好了。 姜兰心里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是看在锦安侯的面子上才来跟她套近乎。 “只是顺路而已。”她语气平常地回了一句。 姜瑞显然不信,还讨好地央求道:“二姐姐下次去见侯爷,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姜兰沉了一下脸色,“四弟若是想见侯爷,自己去见便是。”说完便准备离开,却被姜瑞一把扯住衣裙,把青儿和桂儿都吓了一跳,两人让他赶紧放手,他却耍起无赖,“二姐姐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放。” “父亲!”姜兰朝前方喊了一声,吓得姜瑞立刻把手收回来,她赶紧带着青儿和桂儿离开了。 姜瑞慌张瞄了瞄四周,发现自己上当了,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盯着姜兰离开的方向,眼神阴冷得跟条毒蛇一样。 第三十八章 一件新鲜事 回到住处时,姜兰的心情还有些微不愉快,眉尖也微微蹙着,等进屋看见靠窗的桌子上那团走动的绿影,眉眼不禁舒展开来。 青儿和桂儿看见那只绿毛鹦鹉,都觉得惊奇,院子里也没养这样品种的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飞过来的。 “小姐,它不会咬人?”桂儿冲它挥挥手,想把它赶跑。 “它不咬人。”姜兰勾着丝笑道,朝它走了过去。 青儿猜测这只绿毛鹦鹉是别人家养的,定是平日里喂养它的下人一时大意忘了关笼子,才让它飞了出来。 姜兰知道它是从侯府飞过来的,是祁无寒养的,取名叫元宝,之前还给她送过两回东西,第一次是一张字条,第二次是一根兰花簪子。 这次元宝又给她送来了一张字条。 “小姐,你快看,它嘴里还叼着东西呢!”看到元宝嘴里还叼着一个小竹筒,桂儿惊奇得都瞪大了眼睛,当元宝低头把嘴里叼的小竹筒放到姜兰手上时,桂儿和青儿都一脸惊奇地瞪大眼睛。 “小姐是不是认识它?”青儿先反应过来问道。 “它叫元宝,是锦安侯养的。”姜兰面色平常地介绍了一下元宝的身份。 又把青儿和桂儿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绿毛鹦鹉是锦安侯养的! 姜兰从小竹筒里取出一张纸条,打开看过后去书桌后提笔在纸条末端写了一个回复,然后将字条重新卷好放回竹筒里,走过来准备让元宝送回去时,听见一声“小兰儿”,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后又听见一声“小兰儿”,是从元宝嘴里发出来的。 桂儿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青儿也惊讶得捂嘴,没想到这绿毛鹦鹉还会说人话,而且还知道自家小姐的名字,真是神了~ “不准叫!”姜兰拿手一指元宝,满脸通红地命令道。 鹦鹉学舌。 肯定是那无赖教的! 元宝倒是通人性,没叫小兰儿了,扭头去梳理自己翠绿的羽毛,像是一副什么都没干过的样子。 “以后不准叫小兰儿。”姜兰语气缓和几分,伸手将小竹筒递过去,元宝低头将小竹筒叼在嘴里,拍拍翅膀飞走了。 桂儿还是一脸惊奇的样子,头一次见到会说人话而且说得还这么标准的鸟,就跟人在说话一样。 姜兰喊了她一声,桂儿才从惊奇中回过神,姜兰让她出门一趟,去一品阁取点东西。 一品阁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里面进出的客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一道凉菜就能卖出一两白银的价格,比猪肉卖得还贵,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 之前在回京的船上,祁无寒说回京后每日会让府里的厨子把药膳炖好后让凌风送过去,她派人来拿就行了。 姜兰本不想麻烦他,但她自己在府里让人炖也不方便,毕竟府里还是张氏当家,处处都有对方的耳目,要是知道她在吃药膳补身体,肯定想方设法地给她搞破坏。 不过她本来就有打算让张氏知道这件事,不过不是现在,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体,别节外生枝,等三个月后去药庐,若是能彻底治好病根,到时候她就让青儿把消息透露给张氏,说不定张氏会再起给她下药的念头,到时候再顺藤摸瓜找到配药之人,要是张氏不上钩,她也会想法子把对方诈出来。 桂儿出门后,姜兰让青儿也下去了,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首饰匣子放到梳妆台上,打开后看了看里面放着的两件东西,一根兰花簪子和一块黄金令牌。 去桑城前,她没料到路上会遇到祁无寒,这簪子也没带在身边,便也没还给他。 到桑城后,他给了她这块御赐的黄金令牌帮她进城,之后两人再次见面时便是书院遇袭那一晚,之后他又受伤了,她也病倒了,再之后崔大将军又来了,事情一桩接一桩,她也没顾得上把令牌还给他。 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后,她大哥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她才想起他还有块牌子在自己手里,还给他时,他说自己用不上这块牌子,让她留着,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还忽悠她说放在屋里能辟邪。 “本侯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你若是不要,那就挖个坑埋了。” “…,要埋你自己埋。” 最后,这令牌她也没能还回去…… 收回思绪后,她又拿起那根兰花簪子看了看,这时才发现一个小细节,簪柄上刻着一个字:兰。 字体瘦长,一撇一捺好似刀剑一般,凌厉之气中又不失俊秀清雅,就好像刻它的人一样。 她抬手轻抚了一下这个兰字,指腹微微摩挲过一笔一画,心底那丝异样又钻了出来,脑海里再次闪过他靠在耳边低低说出的那五个字,“本侯心悦你”,跟狗皮膏药一样粘在她心里,甩也甩不掉。 “骗人” 她再次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遍,将簪子放回匣子里,上了锁,藏进衣柜里。 桂儿提着一个食盒回来时,姜兰靠在窗边的榻上看书,青儿坐在一旁做针线活。 姜兰过来时,桂儿迫不及待地将在一品阁听到的一件新鲜事说给她听。 “小姐,你知道吗,崔二小姐把雪月馆里的琴师带回家里教她弹琴,现在外面都传遍了。” 听到雪月馆三个字,青儿也吃了一惊。 那雪月馆是有名的南风馆,和万花楼其名。 馆里的郎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俊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那哄人的本事比万花楼里的姑娘还要厉害一点,传闻还曾有姑娘为馆里的郎君殉情过,被救下来后又绞了头发去庵里当了姑子,终生不嫁。 姜兰也有点意外,倒不是惊讶崔静姝把人带回家这件事,之前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推她下水还拿箭射她,以对方那样任性妄为的性子,做这样的出格事也没什么稀奇的,她奇怪的是,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突然她想起一件事。 回京那天,祁无寒在船上跟她说,回去后会送她一份礼。 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青儿让桂儿别乱说,桂儿说外面传的更难听。 说两人天天晚上都待在一块,谁知道在干些什么,弹琴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而已。 “这药膳是凌统领送来的?”姜兰问了一句,转换话题。 桂儿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小姐,那个季大人也来京城了。” 提到此人,桂儿和青儿都皱了皱眉头,对此人甚是不喜,不仅说话粗俗无礼,眼神也凶得跟条恶犬一样,像是随时都会扑过来狠狠咬上一口。 姜兰倒也不意外,之前对方就来找过祁无寒说想跟着他,之后她也没再见过对方,心里也一直存着个疑问,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他? 她刚琢磨了一下这个疑问,桂儿又告诉她一件事。 回来后,桂儿又在路上碰到了姜瑞的贴身小厮,顺福。 对方突然从路边窜出来,跟他主子一样,把桂儿吓了一跳。 看到桂儿手上提的食盒,顺福笑嘻嘻地问她买的什么好吃的,还想打开盖子看看,桂儿没给他看,他就嘟囔了几句难听话走了。 要不是姜兰还在等着,桂儿肯定要追上去跟他理论几句。 这边顺福回来后跟姜瑞添油加醋地回了一番话,断定那食盒里肯定有古怪,姜瑞让他继续盯着姜兰那边的动静,要是桂儿再出门就偷偷跟着她。 第三十九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二天桂儿再出门时,顺福就在身后悄悄跟着她,殊不知身后也有人悄悄跟着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那鬼鬼祟祟的举动全被青儿瞧见了。 青儿心想小姐猜的果然不错。 等顺福悄悄跟着桂儿出门后,青儿再悄悄出门,去一品阁把药膳拿回来了。 而顺福跟着桂儿到了街上后就转悠了一上午,桂儿先去了胭脂店里买东西,然后去了茶坊买点心,又去花市逛了逛,然后回了府。 顺福将桂儿的行踪汇报给姜瑞后,姜瑞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让他自作聪明,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那食盒里有古怪,今天跟了一上午毫无收获,蠢货! 等姜瑞骂累了,让他滚,顺福立刻溜了。 下午,管家带人来渡口等着。 张氏在府里张罗着接待她兄长一家,姜成也去听雨轩那边转了转,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听雨轩这边环境清幽,房舍有十来间,现下已打扫得一尘不染,焕然一新。 六辆马车往尚书府的方向去了,后面三辆马车上都装着满满一大车行李。 马车一辆接一辆地从茶楼门口经过,坐在二楼的人戏谑了一句,“这是把家底都拉过来了吗?” 祁无寒靠在椅子里,翘着个二郎腿,慢悠悠地摇着手上的骨扇,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 “张家有两位公子,大公子两年前成婚了,小公子二十出头,尚未婚配。”站在他身旁的凌风汇报道。 “那张小公子跟本侯相比,如何?”祁无寒道。 “比侯爷年轻几岁。”凌风回了一句大实话。 祁无寒微微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凌风又补充一句,“自然比不上侯爷。” “连你都能看得出来,那也没人看不出来了。”祁无寒倍感欣慰道。 “…” 看来自家侯爷被人说成毒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凌风心里默默想了一下。 瞧见马车往大门口来了,桂儿赶紧回去跟姜兰汇报了一声。 随后张氏差了一名丫鬟过来,把姜兰带来厅上拜见长辈。 姜兰过来时,姜瑞已经在这儿了。 她暗暗观察了一下厅上的人,右边这侧坐着四人。 坐在姜成下首的中年人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留着胡须,身材微胖,便是姜兰那位名义上的舅舅,张大老爷。 他旁边的那位妇人便是杜氏,那张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看起来端庄威严,仿佛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在姜兰行礼时,用一种吹毛求疵的挑剔眼神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嘴角往下撇了撇,像是十分不满意。 杜氏旁边坐着的便是大儿子张奎和大儿媳妇朱氏,后者低着头,看起来一副顺从恭谨又带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在杜氏身后还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便是小儿子张华,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微低着头,在姜兰走进来时,他悄悄抬头往她脸上瞧了瞧,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又迅速把头低下,怕被人发现了,在姜兰行礼时,又忍不住偷瞄了她一眼。 小动作都被张氏尽收眼底,心里冷笑他眼皮子浅,刚露个面就被迷住了,没出息。 张大老爷没有住在府里,说宅子那边需要修葺,要人看着,姜成也没有强留,让管家跟着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杜氏带着大儿子夫妇和小儿子在听雨轩住下了,等宅子那边收拾好后再搬过去。 晚些时候,张氏过来找杜氏这位大嫂,想撮合姜兰和张华的婚事。 杜氏却看不上姜兰,给出的理由是长得太标致了,一看就不安分。 张氏又说起这门亲事的好处,有姜成这位岳丈大人在,张华日后的前程肯定不会差。 杜氏还是不松口,就是看不上姜兰。 张氏又说姜兰从小性子就老实,好拿捏,等嫁过去后绝对不敢忤逆公婆,到时候杜氏这个婆母说一,姜兰绝不敢说二。 “你家三姑娘都嫁了,她这姐姐怎么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杜氏冷笑道,“可别是做出了什么丑事,在嫁人前就失了清白身。” 张氏听得心头突突一跳,她本想着等姜兰和张华生米煮成熟饭把这门亲事钉死后,到时候就算杜氏知道了之前姜兰大闹婚礼一事也无关紧要了,反而会让杜氏对姜兰愈发不满,姜兰嫁过去后的处境也只会更加艰难。 但要是现在杜氏就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更不肯松口了,但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嫂嫂可是听说了什么?”张氏试探问了一句,杜氏冷哼一声,“你家三姑娘的婚事是怎么来的,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比我心知肚明?” 张氏连忙解释道:“那都是谣言,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哪能当真,瑶儿是明媒正娶过去的正妻,都是外头那些人眼红咱们府里和国公府结亲才编出那些杀千刀的鬼话,嫂嫂可千万别当真。” “那我怎么听说那国公府原本定的是你家二姑娘?”杜氏冷笑道。 张氏忙又解释道:“嫂嫂误会了,国公府原本定的就是瑶儿,外面那些谣言都当不得真,我也不瞒嫂嫂,兰儿这孩子自小身子弱,身体也一直不好,所以一直也没有说人家,现在身体好些了,我和老爷才张罗着给她说亲事,刚才老爷还跟我说华儿这孩子很好,是可造之材,日后有老爷的提携,定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听到后面这几句话,杜氏的神色才稍有松动,道,“我对儿媳妇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家世清白,人老实本分就行。”缓了缓语气道,“我再看看。” 张氏离开时,刚走到院子门口,张华匆忙从身后赶过来给她这位姑母作揖请安,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腼腆样子,张氏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想必是要问姜兰的事。 她嫂子那边还不肯轻易松口,只能在这个侄儿身上多下点功夫了。 “你兰儿表妹毕竟是个姑娘家,你要主动点,你们现在住在一块,日后见个面说说话也方便。”张氏暗示了一下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 “姑母说的是。”张华又作了一揖,一脸高兴之色。 第四十章 一顿便饭 翌日上午,张氏在府里摆了一顿便饭为她大哥一家接风洗尘,裴谦和姜瑶也过来了。 当见到姜兰时,裴谦的眼神都看直了。 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水灵就像团粉嫩的桃花般娇美动人,之前被那几分病色所掩盖的美貌此时犹如拨开乌云见皎月一般,完全展露出来。 只看了一眼,他就心神荡漾起来,此前心里对她所作所为的一点耿耿于怀在此时一扫而空,眼神也变得柔情起来,柔情中还夹杂着欣赏之色。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来,姜兰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犯恶心,大拇指暗暗掐了一下虎口,才勉强把这股恶心压下去,要不然她真想抽他一耳光。 看到姜兰那副容光焕发的俊俏模样,姜瑶心里也惊讶了一下旋即便被铺天盖地的嫉妒和不甘所取代,尤其是瞧见裴谦那副看直了眼的样子,她心里更是嫉妒得发狂,恨得指甲都深深掐进了肉里,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她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张脸挠烂了。 用饭时,姜成关心问了问裴谦这位姑爷来年春闱准备得如何了,他谦虚回答了一番,又将自己对以往几届状元文章的见解侃侃而谈了一番,点评得花团锦簇,得到姜成的点头赞许。 他又往姜兰那边瞄了一眼,像是刚才那番见解就是为了在她面前展示才华一样,眼神里还带着一种得意的期待,想看到她对自己投来崇拜的目光。 而姜兰自始至终都没抬头往他那边看一眼,专心吃菜,脑子里也在琢磨别的事,他叽里呱啦说的那一堆东西,她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见她不往自己这边看过来,裴谦心里就跟被猫抓一样,迫切想寻个机会跟她单独相处,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表现得太露骨,收回视线时又瞥见张华往姜兰那边偷瞄了一眼,眼神瞬间阴沉了一下,就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上了。 他用一种居高临下又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兄,相貌一般,举止猥琐,哪点都比不上自己,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姜瑶暗暗留意着裴谦的一举一动,就算是他的一个眼神也不放过。 一顿饭吃下来他往姜兰那边瞄了几眼,她都一清二楚,心里气得一点胃口都没有,连筷子也没怎么动过,气都气饱了。 尤其是看着姜兰埋头吃菜的样子,吃得细嚼慢咽,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姜瑶心里就更气了,心里咒她撑死得了。 杜氏冷眼瞧着姜兰的筷子从拿起来后几乎就没停过,每道菜都夹了一遍,桌上就她一个埋头吃东西,她父亲跟她妹夫说话时她在吃,她父亲跟她舅舅说话时她还在吃,她母亲跟她这位舅母说话时她还在吃,简直一点教养都没有。 一顿饭吃下来,杜氏心里愈发瞧不上姜兰,尤其是跟同坐一桌的大儿媳妇朱氏一比,姜兰就显得更没有教养了。 跟姜瑶一样,朱氏也没吃上两口菜,全程都在给杜氏这位婆母夹菜,当有人说话时,她就放下筷子,垂首恭听。 在杜氏眼里,这才是合格的儿媳妇,老实本分,孝顺公婆,无论是在长辈面前还是晚辈面前,言行举止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而在她小儿子张华眼里,无论是姜兰伸筷子夹菜的样子,还是低头小口吃东西的样子,都特别好看,中途张氏还悄悄递眼神暗示他给姜兰夹菜,他心里求之不得,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敢,尤其是当着杜氏这位母亲的面,他更不敢了。 吃过饭后,姜成邀张大老爷这位大舅哥和裴谦这位姑爷还有张奎和张华这两位侄儿去书房看画,前些日子他刚得了一幅名家山水画,十分中意,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便邀几人一块去鉴赏鉴赏。 裴谦心里急于找个机会跟姜兰单独见面,但也不好扫了姜成这位岳丈大人的雅兴,去书房的一路上都在琢磨着等会儿找个什么借口脱身。 这边,姜兰向张氏这位继母和杜氏这位舅母告退,先行离开了。 “长辈还在这儿呢,她一个晚辈倒先走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杜氏冷眼瞧着姜兰离开的背影,嘴角不满地往下撇了撇。 张氏正要张口给姜兰说两句好话,姜瑶就添油加醋地说道:“舅母不知道,二姐姐在府里一向都是如此,有时候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还敢顶撞父亲,” 眼瞅着杜氏的脸色越来越黑,张氏连忙打断道,“你二姐姐之前那是身体不好,”说话间她给姜瑶使了一记眼色让她别添乱,又笑脸向杜氏解释道,“这身上不舒服,心里难免不痛快,也不过是偶尔发点小脾气而已,现在这孩子身体已经好些了,对老爷和我也是孝顺有加,”又给姜瑶使了一记严厉的眼神阻止她开口,继续向杜氏笑脸说道,“等她嫁过去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这位婆婆。” 听到这儿,姜瑶心里的委屈、愤怒、不甘、嫉妒……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惊喜和得意,神色顿时由阴转晴,立刻明白了她母亲为姜兰说好话的用意,也改口说起姜兰的好话。 “三姑娘,你都嫁出去了,是别家的人了,这娘家的事就少操点心。”杜氏不冷不认地说道。 姜瑶一脸尴尬,张氏开口为她解围道,“瑶儿也是关心她姐姐,嫂嫂别见怪。” 毕竟是亲外甥女,杜氏也不想把关系闹僵,缓了缓语气跟张氏说道:“姑爷是个不错的,来年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又叮嘱姜瑶让她抓紧点怀上孩子,这才是头等要紧的事,若能一举得男,生下嫡子,她在国公府的地位就再也无人能撼动了。 这后面几句话也说到了张氏的心坎里,她也叮嘱姜瑶趁早要个孩子,姜瑶面色飞红地低下头,点了点头。 又说了会儿话后,杜氏也乏了,带着大儿媳妇朱氏回听雨轩歇息去了。 第四十一章 头等要紧的事 剩下母女俩后,姜瑶迫不及待地问起姜兰的事,明明之前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怎么从桑城回来后身体就变好了,那气色好得白里透红,都能掐出水来。 “母亲之前不是还说,就她那身子骨去了肯定就回不来吗?”姜瑶一想到裴谦看到姜兰那副眼睛都看直了的样子,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心想她怎么不死在桑城算了! 张氏也没想到姜兰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而且身体都养好了不少,这两天忙着张罗接待她兄长一家的事,也没顾得上把青儿找来问一问,等会儿把青儿找来问问就清楚了,又开解姜瑶道,“回来了也不是坏事,到时候嫁过去了,还不是一辈子都被你舅母捏在手心里,别想有出头之日。” 想到姜兰嫁过去后的惨样,姜瑶心里才痛快了些。 张氏又问起孩子的事,“你嫁过去都两个多月了,这肚子有没有动静?” 姜瑶面色飞红地低下头,摇了摇头,又抿紧了一下嘴唇,像是有苦难言。 “跟姑爷吵架了?”张氏见姜瑶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以为两人闹矛盾了。 姜瑶这才将实情说了出来。 自从成婚后,裴谦就对她不如之前那般体贴了,都是因为姜兰在大婚上当众给她难堪,让她丢尽了脸面,让国公府也跟着丢脸,裴谦才会冷落她,这一切都是姜兰的错,她也想和裴谦重归于好,努力修补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对她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起裴谦那次醉酒后嘴里念着姜兰的名字,她实在没脸把这种事说出来,那种羞辱她承受不住。 “那姑爷晚上到你房里来吗?”尽管问这种事有些难为情,但这事也十分重要,张氏还是觉得要问清楚为好。 姜瑶害羞地低下头,点了点头。 张氏心里暗松一口气,新婚燕尔,要是两人都不睡在一个被窝里了,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但实际上,大婚后的那一个月,裴谦都睡在书房,直到那次醉酒后,裴谦歇在了姜瑶房里,接下来几天晚上也歇在她房里,之后又去书房睡了。 张氏给姜瑶出主意,让她投其所好,吃的喝的都按照裴谦的喜好准备,平日里也别因为一点小事跟他起争执,先把孩子怀上才是头等要紧的事,又叮嘱她要多留几个心眼,别教那些没脸的小蹄子趁机上位了。 姜瑶一门心思都在防着姜兰这个头号情敌,还真没留心过那些服侍的丫鬟,如今被提醒了一下,心想回去后也要多留意一下,别让人趁机撬了墙角。 … 另一边,裴谦用更衣的借口从书房脱身,以为姜兰还在陪长辈说话,赶过来后让小厮先去打听了一下,得知姜兰已经先回去了,心里一阵懊恼,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连话都没跟她说上,决定去找她。 有件事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半路上他又被姜瑞叫住了,姜瑞一脸高兴地跑过来喊了声姐夫,裴谦心里不快,想快点打发他走,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跟他打听了一件事。 “听说前两天是锦安侯送你二姐姐回来的?” 自从上次在万花楼被祁无寒当面讥讽了一番后,裴谦心里就恨上了他,愈发在意他和姜兰之间的事,就跟心里扎了根刺一样。 尤其是当昨天姜瑶告诉他姜兰是和祁无寒一块回京时,他心里这根刺就扎得更深了,恨不得立刻来尚书府找她问清楚。 昨天张氏让檀香去国公府给姜瑶送信,说她舅舅一家到了,让她明天带着裴谦这位姑爷一块来吃顿便饭。 姜瑶趁机打听了一下姜兰的事,从檀香口中得知人是前两天回来的,而且还是和锦安侯一块回来的。晚些时候裴谦回来时,她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暗示姜兰和锦安侯之间关系暧昧,不清不楚,想让他彻底断了对姜兰的念头。 裴谦当时听完后脸色就沉了,今天没见到姜兰之前还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跟她算账,见到人后心里的一腔怨气就一扫而空了。 姜瑞将前两天姜兰回答他的话转述给了裴谦,又凭空捏造了一段对话,“二姐姐说是顺路而已,我不信,说侯爷肯定是喜欢她才会送她回来,二姐姐一听就生气了,说我要是再敢胡说就告诉侯爷,让他把我抓起来。” 说到这儿,他又瞄了瞄四周,悄悄说道,“二姐姐肯定也喜欢侯爷,说不定两人早在桑城那边就私定终身了。” 听到最后这句话,裴谦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冲了上来,“不知羞耻!”骂完就要去找姜兰算账,姜瑞连忙跟了上去,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往前冲了几步后,裴谦突然停住脚步,像是冷静了一些,又整理了一下衣裳,说道:“锦安侯不是什么好人,他那些风流事众所皆知,一张口就是花言巧语,不知道哄骗了多少姑娘,你可要多提醒一下你二姐姐。” 姜瑞眼珠子一转,讨好道:“姐夫放心,我一定让人好好看着二姐姐,别让她做出丢人的丑事。” …… 等桂儿回来说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后,姜兰才准备午歇,不用担心裴谦又过来恶心她。 青儿和桂儿服侍她歇下后便守在旁边做针线活,没过一会儿桂儿就困得打起了盹,青儿也有点困了,这时一个身影悄悄出现在门口,轻咳一声,招手把青儿叫出来了。 青儿跟着檀香出来后,檀香问了问姜兰在桑城那边的事。 回来后,檀香将青儿的话禀给张氏。 据青儿所说,姜兰刚到桑城的那几天都在书院照顾姜慎,整个人憔悴不堪,后来姜慎的病情开始好转后,姜兰也放宽了心,胃口也变好了,比之前在府里还要吃得多些,这气色慢慢就养好了。 想到今天在饭桌上姜兰那埋头吃吃吃的样子,张氏也没起别的疑心,也懒得去深究了,当务之急是要促成这桩婚事。 她让檀香去听雨轩那边看看还缺不缺什么,又交代了檀香一番话。 到了听雨轩后,檀香见两个小丫鬟守在廊下打盹,她悄悄走进屋里瞧了瞧。 屋里静悄悄的,杜氏在午歇,朱氏立在旁边伺候着,还有两名大丫鬟在给她捶肩捶腿。 檀香瞧了一眼便悄悄退出来了,往张华住的屋子瞄了瞄,正巧看见他也打开房门往她这边瞄,她指了指院子门口,示意到外面说话。 两人在外面悄悄说了会儿话后,檀香告诉他姜兰住的院子叫什么名,又给他指了指路,张华往那个方向张望了两眼,又向檀香作揖道谢,檀香还了一礼,先告退了。 檀香离开后,张华又往那个方向瞄了瞄,想过去瞧瞧,脚刚抬起来又缩了回去,还是不敢。 第四十二章 咱们不合适 翌日早膳后,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来给张氏请安时,见张华也在这儿,也不觉得奇怪。 见到姜兰,张华的眼神都跟着亮了一下,从椅上起身走出来,殷勤地跟她作了一揖,姜兰也礼节性地回了一礼,他又讨好地喊了她一声兰儿妹妹,想跟她再拉近点距离,又不敢再上前,用一种热切又讨好的眼神望着她。 姜兰微微低着头,只当看不见,对那声兰儿妹妹有些反感。 瞧着张华那副讨好又怯懦的样子,张氏心里冷笑他就这点儿出息,一见着人连魂都快丢了。 张氏让姜兰入座后,檀香端来一碗银耳百合羹放在她面前,张氏让她多吃点,好好补补身体,日后嫁人后和夫君百年好合。 张华面前放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张氏让他也多吃点,日后成亲后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姜兰听得有点反胃。 张华脸红地低下头。 张氏让两人慢慢吃,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张华抬头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姜兰,又有点腼腆地低下头,正要问问她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刚喊了一声兰儿妹妹,姜兰便起身向他礼节性地行了一礼,带着青儿和桂儿准备离开,张华急忙起身追过来,被她一记警告的眼神瞪过来,他就吓得把脚缩了回去,杵在原地不敢追上去了。 檀香连忙从屏风后面出来让张华快跟上去,他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怕跟上去后又被姜兰瞪一眼。 檀香跟他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他现在要是不追上去等这门亲事黄了可别后悔。 在檀香的鼓动下,张华又壮起胆子追了出去。 “小姐,他又跟过来了。”桂儿回头瞄了一眼道。 “咱们快走。”姜兰加快脚步,桂儿和青儿也加快脚步。 “兰儿妹妹,等等我~”张华壮起胆子喊了一声。 听见那声亲热的兰儿妹妹,姜兰反感地蹙了蹙眉尖,停住脚步。 张华心里一喜,以为她是特意停下来等自己,连忙跑过去,刚到跟前就被姜兰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吓住了,又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 “兰—” 他试探地刚张了一下嘴就被姜兰冷冷打断了。 “闭嘴!” 张华吓得一激灵,畏缩地低下头。 姜兰深吸一口气默默冷静了一下,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不知母亲是如何跟你说的,但咱们不合适。” 张华抬了抬头,似乎有话想说。 姜兰继续说道:“你母亲并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当你家的儿媳妇。” 张华一脸震惊,像是不敢相信一个姑娘家竟然会说出这么直言不讳又大逆不道的话! 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时,人已经走了。 檀香一直在不远处悄悄跟着,听见姜兰说的那两句话心里也有些震惊,心说这二小姐果然有些古怪,自从跟国公府退婚后这性子就好像变了,现在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见人走了,她又连忙收回思绪,匆匆走过来说道,“二小姐说的那些话,表公子别当真,女儿家脸皮薄,说两句气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表公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华心里已经打起退堂鼓了,唯唯诺诺地说道,“要不你去和姑母说,还是…算了。”说完他作了一揖,逃也似的溜了。 檀香将情况禀报给张氏后,张氏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两句话就被吓要打退堂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枉费她的筹谋。。。 这边,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在回去的路上又被姜瑞喊住了,姜瑞跑过来一脸讨好地喊了她一声二姐姐。 “二姐姐,你要是不喜欢华表哥,我可以帮你给侯爷送个信,侯爷肯定有办法~” 姜兰反问他道:“四弟这么想见侯爷是想让他请你去喝花酒吗?” 姜瑞窘迫得面色一红,像是被戳穿了心里的小算盘一样,眼珠子一转,又悄悄说道,“我告诉二姐姐一件事,二姐姐可别说是我说的,昨天姐夫还问我,二姐姐跟侯爷是什么关系,还让我提醒二姐姐,说侯爷不是什么好人,让二姐姐离他远点,别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连累全家都跟着丢人。” 姜兰蹙了蹙眉尖,又缓了缓语气,劝导道:“你有这些闲心不如好好用功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傍身,也给咱们全家争光。” 她虽不喜姜瑞,但他姓姜,他要是学坏了闯下了什么祸事,整个府里都会受牵连,包括她大哥。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离开后,姜瑞还有点迷惑又奇怪地盯着她的背影,心想之前从来没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今天怎么突然就做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 旋即他就断定她是不安好心,故意说反话讽刺他不学无术,连个功名都考不上,给全家丢脸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总有一天,他要所有人都刮目相看,高看他一等! …… 回来后,姜兰在屋里看见元宝,嘴角不自觉勾起丝笑。 再次见到元宝这只绿毛鹦鹉,桂儿和青儿都没第一次见到时那么惊讶了。 元宝嘴里叼着一个小竹筒,又是来送信的。 姜兰取出字条后发现有两张,祁无寒在一张上面写着最近两天很忙,让她帮忙照看一下元宝,另一张上面写着元宝的每日食谱。 她本来打算让人去买个鸟笼回来,见元宝喜欢待在窗台上那盆腊梅枝上,回想起上一世元宝也没住过鸟笼,觉着它应该不喜欢住在笼子里,便不给它买鸟笼了。 晚上,姜兰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元宝安静地待在腊梅枝头,闭着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连条眼缝都看不见了。 见它睡得香甜,她伸出指头在它脑袋上轻点一下,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元宝歪头望着她,像是在说“你有事吗?”。 圆溜溜的小眼睛看起来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她被逗得莞尔一笑,又轻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又回头瞄了瞄,青儿和桂儿都不在屋里,她放低声音拖长语调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它道,“无,赖。” 元宝歪头望着她,像是没听懂的样子。 “无,赖。”她又教了一遍。 当青儿和桂儿进来铺床时,见姜兰眉眼带笑的样子,桂儿好奇问了一句,“小姐怎么这么高兴?” 姜兰抬手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带着一点小得意,像是偷偷干了一件坏事还没被人发现一样~ 第四十三章 被胆小救了一命 第二天午膳过后,一个人影偷偷溜过来,在姜兰住的院子门外徘徊,时不时往院子里面张望一眼,又不敢靠得太近。 昨天早上张华打了退堂鼓后,下午张氏又让人悄悄给他传了个话把他叫了过来。 张氏又给他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说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了,只要他主动点捅破那层窗户纸,这桩婚事自然就成了,又忽悠他说姜成也很中意他这位女婿,日后也会多多提携他,又说姜兰从小身子弱,爱耍点小脾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到时候娶回家后还不是夫唱妇随,自然什么都听他这位夫君的。 还给他出主意,让他先送点定情信物过去,等午膳后人都歇了,他悄悄过去把东西给姜兰就行了。 在张氏的一番鼓动下,他今天又壮着胆子过来了,怀里还揣着一件定情信物,还是张氏出钱让檀香去外面的首饰店里买的一根簪子。 他在门外徘徊半晌,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还是不敢进去。 姜兰没有像往常一样午歇,而是坐在窗边逗弄着元宝,每次她用指头轻点一下它的小脑袋,它就歪头用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天真无辜地看着她,像是在说“你有事吗?”,每次都逗得她莞尔一笑,她又拿起一块糕点给它吃,不经意间抬头往窗外看去时,正好瞥见一个人影从院子门口晃过。 张华壮起胆子悄悄走到门边,刚探出脑袋往院子里瞄了一眼,突然一团绿影飞过来落在他脑袋上,把他吓得一激灵,他尖叫一声,又连忙拿手捂着嘴跑了。 把人吓唬跑后,元宝又飞了回去,姜兰再奖励它一块糕点,夸赞它真厉害。 等回到听雨轩后,张华还有点心有余悸,也没看清楚落在他头顶的不明生物是什么东西,反正被这么一吓,他是再也不敢过去了。 而檀香看得真真的,那就是只绿毛鹦鹉。 见张华偷偷溜出听雨轩后,被张氏安排在附近盯着的小丫鬟立刻回去禀报了一声,檀香就过来了,一直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着。 见张华在门口畏手畏脚地徘徊着,不敢进去,檀香都想上去推他一把,后来从院子里飞出来一只绿毛鹦鹉落在他脑袋上,就把他吓跑了。 檀香回来后将事情的经过禀报给张氏,说张华这位表公子胆子也忒小了,在院子外面磨蹭了半天也没敢进去,一只绿毛鹦鹉就把他吓跑了,还吓得叫了一声,差点让人给发现了。 张氏也没想到人这么不中用,真是浪费了她出钱买的那根簪子。 看来还得她亲自出马才行。 下午,张氏让檀香给姜兰送来一碗鸡汤给她滋补身体,檀香告退时悄悄给青儿使了个眼色,檀香离开后在院子外面等了等,随后青儿也出来了。 檀香将一包迷药交给青儿,让她明天晚膳后下在姜兰的茶水里,晚上悄悄留个门,之后的事就不用她管了。 第二天早膳后,张氏又让一个面生的小厮悄悄给张华递了张字条,上面约他今晚相会,落款是姜兰的名字。 收到这张字条后,他又惊又喜又怕又紧张,实在拿不定主意,便去找了张氏这位姑母商量,张氏自然是鼓动他要勇敢点,主动点,别错失了这段天赐良缘,还让檀香晚上帮他把风。 晚上,姜兰早早就歇下了,院子里的灯火也都熄了。 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墙下,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我…还是回去。”张华又打起了退堂鼓,想走,被檀香一把扯住。 “是二小姐主动约你过来的你怕什么,快进去,别让二小姐久等了。”檀香扯着张华把他往门口拉,他心里更怕更慌了,更不敢过去了。 “还是回去…”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快进去!” 檀香着急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下。 突然两人头顶传来一声:“无赖” 像是有个人飘在空中说话一样。 张华吓得一声尖叫,撒开脚丫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檀香也被吓了一大跳,脸色都白了,又听见一声“无赖”在背后响起,像是飘在空中的人转眼间又飘到了她背后,她吓得后背一凉,两腿发软,跌跌撞撞地逃跑了。 院子里重新亮起灯火,姜兰出来看了看,元宝落在她肩上,又叫了声“无赖”,她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夸赞它真厉害。 一个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向姜兰行礼,禀报说两人都被吓跑了,声音简洁利落,训练有素。 这是祁无寒给她安排的一名黑甲卫保镖。 她去桑城时带了四名保镖,回来时四人成了五人,多的一人便是这名黑甲卫,对外的身份是其中一名保镖的远房亲戚,回来后她跟管家说了一声,说对方会些拳脚功夫,管家见人长得正气,看起来有些功夫在身上,便安排他当了护院。 要是刚才张华真敢推门进去,下场就不是被吓一跳这么简单了。 虽然他这人过分胆小,但也正是这份胆小今晚救了他一命。 锦安侯审犯人的手段,他怕是听一遍都要被吓破胆了。 不过姜兰今晚本来也只是打算给他个教训,只要他长了记性日后别来骚扰她就行了,她心知对方胆小,多半是受她继母撺掇,本性也并非十恶不赦,给个教训长点记性就行了,要是真闹出来,她又要跟张家树敌了。 虽然她不怕事,遇到麻烦想办法解决就行了,但敌人多了,总有一天会防不胜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背后捅了一刀。 当檀香脸色苍白地跑回去后,张氏一看她这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成,又功亏一篑了,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第二天听雨轩那边来人说张华病了,张氏心里暗骂他不中用,又连忙让管家去请刘神医过来,然后又过去那边探望。 刘神医给张华诊过脉后,说不妨事,想必是夜里做噩梦了,受了点惊,吃两副安神药调理一下,再好好休息两日便是。 当张华病了的消息从桂儿口中传到姜兰耳中时,她倒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的胆子这么小,转念一想,正好让他好好长点记性,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别轻易受人撺掇了。 等张华的病好后,第二天杜氏就带着人搬去了自家宅子,像是觉得这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她儿子才让人生病了。 搬过去后,杜氏就发现张大老爷自作主张,悄悄把两个年轻貌美的妾室先接了过来,第二天她就让人把两人送回去了,说等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再把人接过来也不迟,张大老爷也只好作罢。 这次来京杜氏将那些妾室和那些庶女全部留在徐州那边,一个都没带过来,什么时候接过来,接哪几个过来,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第四十四章 吃什么了? 这日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姜兰禀告过姜成后带着青儿和桂儿乘马车出门了,她娘亲的忌日快到了,她要去三清观为她娘亲上香,请主持在那天为她娘亲做一场法事。 想到亡妻,姜成心里也是诸多伤怀感慨,让姜兰也替他上柱香。 虽然天上下着小雨,但来观里祈福的人也不少,待一位夫人拜过神像后,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过来,她在神像前的蒲团上跪下,恭敬而虔诚地拜了三拜,为她娘亲来世祈福,求神明保佑她娘亲来世一生顺遂,无病无灾,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当她和主持说好做法事的事后,带着青儿和桂儿准备回去时,凌风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二小姐,这边请。”凌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兰往那边看了看,是后院的方向,随口问了一句,“侯爷也来了?”凌风点头,“侯爷说后院的花开得还不错,让二小姐也过去看看。” 当凌风带着三人来到后院门口时,蒙蒙细雨也止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下来,天空开始放晴了。 姜兰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祁无寒,就站在几步远的位置,像是专程在等着她。 他负手背在身后,没有像平常一样摇着那把骨扇,摇得风度翩翩。 虽然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他今天跟往日有些不同,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有几分…落寞。 “陪我走走。”当他走过来时,像是收敛起了那几分落寞的气息,嘴角依旧勾着笑意,和平日里一样,却不自称本侯了,那双桃花眼也褪去了平日里那股妖冶之色,仿佛暂时卸下了所有的张扬。 他转过身时,姜兰注意到他手上没拿那把骨扇。 是丢了还是摔碎了? 她默默想了一下便把这个问题抛开了。 两人沿着那条鹅卵石小路慢慢走着,云层散开,温暖明亮的阳光从天空洒下来,照在两人身上,一丝丝暖融融的气息逐渐包裹住每根头发丝,姜兰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出门时笼罩在头顶那种阴云密布的冷郁气息被一扫而空。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感觉那双眉宇间似乎也被阳光照亮了一样,散去几分冷暗的气息。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祁无寒也转头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情……就像寻常人家的郎君看向自家娘子时那种平凡而温馨的柔情。 让姜兰一瞬间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两人就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在某个雨过天晴的上午在自家园子里散步一样,一股温馨的眷恋感从心底涌出,她转头去看路边的花草,以此转移注意力,别让自己被心底冒出的那股荒唐念头冲昏了头脑。 花瓣和草叶上盛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色彩,雨后的空气里有一股特别的清新味道,混杂着花香和草叶香,还带着一丝泥土特有的土腥气…… 两人就这样默默而缓慢地走了一段路,祁无寒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都给元宝吃什么了?”语气带着一丝促狭,神色也显得轻快,“它回来时都长胖了一圈。” “没吃什么…”姜兰否认道,又显得有点心虚地补充一句,“都是照着你写的喂的,”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看它喜欢吃点心就给它吃了两块…” “就两块?”祁无寒语气里的促狭更明显了。 “再加两块…”姜兰有点心虚地看地,老实说,她也记不清了,有时候是她喂给元宝,有时候是元宝自己去叼一块,她也没觉得元宝长胖了,就是好像脖子缩水了一点点,睡觉时把小脑袋往里一缩就更看不见脖子了。。。 “要是再长胖一圈,下次就飞不动了。”祁无寒调侃道。 姜兰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不想再让他揪住这个小辫子不放了,反问起他一件事,为何凌风每次送过来的食盒里除了炖好的补汤,还有别的菜? 每次桂儿和青儿带回来的食盒里除了一盅炖好的补汤还有一道别的菜,每次的菜品也都不一样,但样样都精致好看,看起来就不便宜。 祁无寒问她好不好吃,姜兰坦诚地点了点头,毕竟吃都吃了,确实好吃,总不能再昧着良心说人家厨子烧得不好吃。 她问他是府里厨子做的还是在外面酒楼买的,要是在外面买的,他算算多少钱,她把钱给他,也不能白吃白喝,要是府里厨子做的,她还准备让他算算食材钱,还没说出来就被他开口打断了。 “小兰儿,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好,你要是再气我,我就真生气了。”他弯下腰,低头盯着她,拖长着语调,让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更加温柔体贴,嘴角勾着的那丝微笑也愈发和蔼可亲,却给人一种物极必反的危险气息,让人感觉在那张温柔的皮囊下仿佛潜藏着一个优雅的恶魔,一股冷暗邪魅的气息蠢蠢欲动。 姜兰别开脸,不喜欢他这副咄咄逼人却又伪装得温柔体贴的样子。 祁无寒也没再开口,只是见她别过脸像是不想再看到自己,冷暗的眸色又幽深了一点,心底又闪过一丝懊恼,他本来想跟她好好说话怎么一开口就变成这样了…… 一种沉默而又压抑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是在两人之间堆积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每年一到今天这个日子,他心底就憋着一股怒气,不想见任何人,也不容许任何人来打扰他。 黑甲卫守在门口,生人勿进。 当凌风自作主张地过来告诉他,姜兰也来了,他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当凌风自作主张地准备去把人请过来时,他也没阻拦,只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今天院子里的花开得还不错。”说完当他再看那些花时,好像真的开得还不错… 见到她时,雨正好停了,他的心情也好似跟这天空一样放晴了。 但当她跟他把帐算得那么清楚,像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一样,他心底克制的那股怒气就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了一丝,要是平日里他肯定要逗逗她再哄哄她,但今天他所有的耐心似乎都用去压制那股怒气了。 但看她别着脸,一副准备跟他犟到底的样子,他还能怎么办,谁教他就是这么喜欢她,再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他轻叹一口气,准备先跟小姑娘家服个软,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 祁无寒正准备开口,姜兰先开口了,告诉他一件事,“再过两天是我娘亲的忌日。” 在开口前她就意识到他是不是也有亲人去世了,而且对他很重要,但心底那丝倔强还在拧巴着,当听到他轻叹一口气时,她不知怎地就不拧巴了。 听到这句话,祁无寒刚开始还有愣神,以为自己幻听了,等回过神后,心底涌出一股暖意,眼神里的晦暗也消失了。 姜兰抬头看向他时,还不确定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当对上他的目光时她就知道他都明白,明白她说这句话是想安慰他而不是博取同情,明白她说这句话是想告诉他,自己能理解他的心情,也许无法完全理解,但那份无法言说的悲痛和缺憾,她能理解。 第四十五章 今后可不许反悔了 短暂的默然过后,姜兰再次开口问道,“是…?”她顿了顿,祁无寒主动告诉她道,“是我父亲。” 他转头看向明媚的天空,忽而一笑,“您看我给咱们家挑的儿媳妇漂亮?”姜兰面色一红,他又拱手朝天边深深鞠躬一拜,“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听着他恭敬而虔诚的声音,姜兰心头蓦然一动,怔怔看着他,当他抬起头时,脸上的神色依旧认真而虔诚,半分虚假之色都没有。 “咱们也算是有了父母之命,今后可不许反悔了。”祁无寒笑着抬手在她额上轻点一下,姜兰才从怔怔的状态中回过神,阳光恰好到处地照亮他脸上温暖的笑容,好似阳春三月的桃花一夜怒放了… 回到府里时,姜兰还有点懵,反复回想自己当时是点头答应了还是摇头拒绝了,又好像是嗯了一声,还是没吭声… 她反复回想了无数遍,想得都快出现幻觉了,记忆里一会儿浮现出自己点头答应的情形,一会儿又浮现出自己扭头就跑的情形,一会儿又浮现出自己嗯了一声又摇头的情形……最后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到时候她就说自己不记得就行了,下一刻耳边又浮现出他恶魔般的低语: “不记得了,要本侯帮你回想一下吗?” 稍微脑补一下后,她就脸红得跟煮熟了一样,连忙使劲拍拍脸把脑子里的画面赶跑。 “小姐,你怎么了?”青儿和桂儿见她突然使劲拍脸都吓了一跳。 “没事,这屋里太热了,我出去走走。”姜兰若无其事地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青儿和桂儿连忙赶过来扶她,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在院子里溜达了五六圈后才回屋坐着歇了歇。 又过了几日,张府那边送来请柬要设宴请客。 宅邸修缮好后,杜氏便给京中达官显贵之家都送去了请柬,想借此帮张大老爷拓展人脉,在京城站稳脚跟。 姜兰本不想去凑这热闹,一来裴谦和姜瑶多半也会去,二来杜氏本来也不喜欢她,自己留在府里清清静静地过一天不好吗。 当张氏让檀香过来跟她说起这件事时,姜兰推脱说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檀香将这话回给张氏后,张氏又在姜成耳边吹了吹枕边风,说要是姜兰这个外甥女不去肯定又要被人说闲话,说她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目无尊长,日后就更难说上好人家了。 第二天姜成就让管家把姜兰叫过来,让她跟着一块去,别让外人又拿住把柄说闲话。 于是请客这天,姜兰便跟着一块去赴宴了。 尚书府的马车到后,接着国公府的马车也到了。 来赴宴的只有裴谦和姜瑶,两人下马车后,裴谦大步往前走着,也不管姜瑶跟不跟得上,快到大门口时才放慢脚步等了一下,两人一块进了府。 随后长兴侯府的马车到了,顾锦程这位世子爷也来赴宴了。 张大老爷连忙亲自出门迎接。 伴随着一阵轻盈空灵的铜铃声,锦安侯的马车到了。 张大老爷受宠若惊,撇下顾锦程这位世子爷连忙赶过来迎接这位圣上跟前的大红人。 一把骨扇挑开车帘,祁无寒优雅从容地行下马车。 张大老爷刚寒暄了一下,顾锦程就走过来打趣了一句,“看来在张大人心里还是侯爷的分量更重。” 张大老爷一脸尴尬地笑着打圆场,邀两人先进府了。 开宴前,年轻的公子小姐们都围在一块玩投壶,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也在旁边看着。 姜瑞刚输了李大人家的李公子一局,心里正不痛快,一扭头瞧见裴谦这位姐夫过来了,连忙跑过去把他拉过来让他替自己赢回一局。 裴谦往姜兰的方向瞧了一眼,有意在她面前露一手,便上场替姜瑞继续跟李公子比试。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正要走开,刚转身就被姜瑶迎面堵上了。 “二姐这是要去哪儿,”姜瑶又往裴谦的方向瞥了一眼,“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还怕我拦着你不成?” 姜兰也不想跟她多争辩,带着青儿和桂儿准备离开,一扭头看见祁无寒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停在了原地,他也看到了她,和另一名年轻公子都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另一名年轻公子便是顾锦程。 人群中一阵喝彩,裴谦赢了李公子。 他立刻往姜兰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她正看着另外一个人的方向,而这个人就是祁无寒,他心里顿时气得牙痒痒。 “二小姐要不要和本侯比试一下?”祁无寒走到姜兰面前道。 在场之人顿时议论纷纷,纷纷猜测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毕竟锦安侯可是京城有名的万花丛中过的风流浪子,他要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于是大多数人推测姜兰又是一个上当受骗的无知少女罢了。 “侯爷若要比试,不如跟我比比?”裴谦过来道。 见裴谦为姜兰解围,众人又是议论纷纷,纷纷猜测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当知道内情的人嘀嘀咕咕地道出姜兰、裴谦和姜瑶的复杂三角关系后,议论声更热闹了。 姜瑶羞愤难当,带着画儿和两名小丫鬟愤然离去。 祁无寒应下裴谦的挑衅,当他走过来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只见他拿起一支箭随手一扔,正中核心,赢得一片喝彩。 顾锦程知道裴谦投壶是什么水平,看这情形肯定比不过,过来打了个岔,说他也试试,拿起两支箭准备扔双耳,两手一扔,中了一支,主动认输,又跟裴谦打趣说,“你也趁早认输,侯爷在战场上射的都是活靶子,百步之外取人首级,咱们比不过。” 裴谦不想认输,但心知自己确实没几分胜算,到时候输了更丢人,但就这么认输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张大老爷过来说要开席了,请人过去入座。 顾锦程拉上裴谦先过去了,开解他别去祁无寒那儿碰钉子了,又打趣道,“我也真是看不懂你了,明明之前那般嫌弃人家姑娘,现在怎么又惦记上了?”又道,“不过今日一见,确实是个美人,也不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姿色平平,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裴谦黑着脸没说话。 第四十六章 是为了她? 席上,姜兰和郑大人家三姑娘郑倩儿的座位安排在一块。 之前在将军府崔静姝指使顾萱儿和其她人把姜兰推下水,郑倩儿也是其中一员。 姜兰对她还有印象,再次见到对方时只是礼节性地点头示意一下,态度平淡,当做陌生人一般,不过若是对方又找她麻烦,她也不会再吃个哑巴亏了。 郑倩儿见到她时先是有些尴尬,而后又主动跟她搭话,有讨好之意,前后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姜兰有点奇怪,心想莫非对方没认出她来,还是又在帮崔静姝铺垫什么圈套想再设计她一次? 下一刻郑倩儿又主动道歉,希望姜兰能原谅她,别再怪她了,之前是她不好,但她也是被逼无奈,她要是不干的话就得罪了崔静姝,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姜兰说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态度依旧平淡,并无化干戈为玉帛之意。 郑倩儿有些失望,在她的预想中,听她说完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后,姜兰会不计前嫌地跟她握手言和,而不是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冷淡模样,她又厚着脸皮往姜兰身边凑了凑,挨得更近了点,用更加讨好甚至于有些卑微的语气说道,“你能不能跟侯爷说说,让他别再找我父亲麻烦了?” 姜兰去夹菜的筷子一顿,顿时明白过来对方的态度为何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心里又有点不敢相信,他会为了自己去找对方父亲麻烦? 旋即又想也不一定是为了她,也许是因为别的事,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告诉她,是为了她。 一丝丝喜悦跟漏网之鱼一样不断从心底游出来,围绕着那个声音不断转圈圈,一圈又一圈,跟催眠一样… “我父亲已经狠狠骂过我了,”见姜兰不说话,默默用筷子拨弄着碗里夹的菜,脑子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郑倩儿又诉起委屈,“要不是母亲拦着,还要打我,你就去跟侯爷说两句好话,让他别再找我父亲麻烦了。” 姜兰反问道:“你父亲是朝廷命官,又没犯错,侯爷如何找麻烦?” 郑倩儿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在姜兰落水后的第二天,郑大人在下朝回家的路上被黑甲卫拦住了,然后被请去侯府喝茶,也不知祁无寒跟他说了什么,从侯府出来后郑大人立刻赶回家,让人把郑倩儿喊来,一开口就呵斥她跪下,把她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还要打死她,要不是郑夫人赶来求情,郑大人一气之下还真要动家法。 郑夫人问出了什么事,郑大人指着郑倩儿,让她自己说昨天在将军府干了什么好事! 郑倩儿才哭着道出原委,郑夫人觉得这事也不能怪她,都是崔静姝指使的,又觉得莫名其妙,这又关锦安侯什么事? 郑倩儿同样不能理解,这跟锦安侯有什么关系? 郑大人气得直骂两人蠢货,说锦安侯今日把他请到府里就是为那姜家二姑娘出头,让两人自己好好想想锦安侯和那姜家二姑娘是什么关系,那锦安侯是什么人,连御史都敢打,圣上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训斥两句就过去了,要是得罪了他,整个府里都要跟着遭殃! 母女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锦安侯是为了姜家二姑娘出头。 之后郑倩儿被禁足反省,直到前两天才被放出来。 姜兰默默听完,又默默了会儿,面上平静地说道:“侯爷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再找你父亲麻烦,你放心。” 郑倩儿这才松了口气,又聊起之前崔静姝找雪月馆的琴师教她弹琴的八卦,想以此跟姜兰拉近关系。 她本以为姜兰会很感兴趣,两人肯定能聊到一块去,然后顺理成章就成为闺阁好友了,然而当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段八卦后,姜兰也不搭话,一直在夹菜、吃菜,像是没听见一样,她也有些尴尬,跟热脸贴冷屁股一样,便不说了。 吃完席后,丫鬟们端来茶,张氏从檀香手里接过茶时,给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手一抖,不小心将茶泼在了姜兰的衣裙上。 张氏假意训斥了青儿两句,然后让檀香赶紧带姜兰去换条裙子,青儿和桂儿也跟着一块去了。 离开后,檀香打发桂儿去马车里把备用的干净衣裳拿过来,然后带着姜兰和青儿往厢房去了。 路上姜兰不小心崴了脚,青儿扶着她到路边的石头上坐着,檀香问她还能不能走,语气有些着急,像是怕耽误了时辰一样。 姜兰刚试着站起身就疼得皱眉嘶了一声,青儿连忙扶着她坐下。 檀香说石头上凉,让姜兰别在这儿坐着了,又让青儿把姜兰背过去。 姜兰趴在青儿背上后,青儿站都站不起来,何况把人背过去了。 “二小姐,奴婢来背您。”为了不耽误时辰,青儿只能自己当这个苦力了,心里又骂青儿不中用,白吃了那么多米。 姜兰趴在檀香背上后,檀香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人背起来,刚抬脚又晃悠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所幸被青儿及时扶住了。 “我是不是很重?”姜兰问道。 檀香挤出笑回道:“二小姐不重。” 青儿瞧着檀香那一脸吃力的模样,偏头偷笑了一下。 其实姜兰本身也不算重,之前还偏轻了,看起来也没几两肉,这些日子吃得好,养了几两肉,正好不瘦不胖,十分标致。 不过作为张氏的贴身大丫鬟,檀香平日里也没干过体力活,姜兰虽然不重,但让她背着走路还是十分有挑战性的。 尽管有青儿帮忙扶着,檀香还是走得踉踉跄跄,步子一会儿往左歪一会儿往右歪,跟喝醉了酒一样。 等把姜兰背进厢房里放下后,檀香累得喘了会儿气才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姜兰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青儿。 青儿递给檀香,檀香正有些口渴,接过茶就喝了,等一口茶咽进去,她忽然神色一变,眼睛惊恐地瞪大了。 这茶里下药了! 她喝了一口后才反应过来。 第四十七章 本侯就是为了你 反应过来后,檀香立刻跑到门外作呕,想把那口茶吐出来,青儿又跑出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檀香怒骂她蠢货! 青儿赶紧抬手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屋里,让檀香小点声,别让姜兰听见了。 “谁让你倒茶给我喝的?”檀香压低声音质问了一句又继续作呕。 青儿解释道:“是小姐看你都累坏了,才倒了杯茶让我递给你,让你喝口茶歇歇。” “那茶里下药了你不知道吗?”檀香一说完又继续作呕。 青儿委屈道:“你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檀香语塞,她确实没告诉青儿那茶里被下药了,那杯茶也本该由她倒给姜兰喝,结果阴差阳错她自己喝了。 青儿问那里面下了什么药,该不会是毒药,问完自己都吓了一跳。 檀香又骂她蠢货。 这时桂儿拿着一套干净衣裙过来了。 事已至此,檀香也无力回天了,计划又功亏一篑。 按照原本的计划,当姜兰喝下那杯茶后,青儿就去拖住桂儿,然后张氏安排好的一名小厮就会过来,檀香会在门外把风,等时辰差不多后,就回去告诉张氏,然后张氏会悄悄告诉杜氏说姜兰在跟人幽会,让杜氏别声张,两人一块过来捉奸。 现在檀香只希望那名小厮别莽撞地跑进来,发现情况不对就赶紧撤了。 哇地一声,檀香又呕出一口酸水,实在吐不出来什么了,才觉得把那口茶吐干净了。 姜兰换好衣裙出来时,青儿搀扶着一脸虚脱的檀香走过来,说檀香吃坏肚子了,姜兰让桂儿也过去扶着檀香,让两人先把她扶进屋里歇着,又让桂儿去请大夫,被檀香连忙阻止了,檀香说她歇一会儿就好了。 姜兰又倒了杯茶给她,让她先喝口茶,话还没说完,檀香又作呕起来,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见檀香一副要把心肝脾肺都作呕出来的样子,姜兰让青儿先带她回去,再请刘神医过去一趟,檀香也实在支撑不住了,便被青儿搀扶着先离开了。 “小姐,就这么让她走了太便宜她了,”桂儿指着桌上的茶壶道,“就应该把这壶茶都给她灌进去!” “别急。”姜兰拿起桌上那杯茶转了转,一翻手,将茶倒在地上。 出来后,她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神色微微一愣,脚步也跟着顿了一下,带着桂儿走了过去。 “二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祁无寒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说道,语气里带着那种独特的玩味,疑似挑逗又不失分寸。 两人走到一旁说话,凌风和桂儿等在原地。 祁无寒说刚才在来的路上抓到了一个偷偷摸摸的小贼,问她想怎么处理,姜兰知道那小贼应该就是张氏安排的奸夫,她让他帮忙把人先留着,到时候自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还有事想问本侯?”姜兰稍稍露出迟疑之色就被那双桃花眼敏锐地捕捉到了,祁无寒微微往前倾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勾唇一笑,“本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兰垂了垂眼,像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又抬起视线,像勇士一样直面他的目光,“刚才郑家三姑娘跟我说,你前些日子去找过她父亲麻烦,还让我跟你说两句好话,日后别去找她父亲麻烦了。” 说到这儿,她稍稍迟疑一下,再次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盯着她的眼睛,用玩味而低沉的嗓音蛊惑道,“还有呢?” 姜兰握紧了一下拳头,豁出去了,“她说你是为了我,”她顿了一下,加上两个字,“的事,才去找她父亲麻烦的。” “她说得对,本侯就是为了你。”祁无寒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而且把那多加的两个字去掉了。 姜兰感觉一股热气从脸上向天灵盖扩散,她张了张嘴,眼神中透出一股迫切,像是急于问清楚某个问题的答案,刚张口说了一个“你”字就打住了,眼睛也垂下去了,当重新抬起头时,她眼睛里的那股迫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醒…承受不了第二次打击倒不如不知道的好…的清醒。 在她张口的那一刻,祁无寒明确感觉到她即将对自己敞开心扉,但当她眼睛垂下去的那一刻,他也明确地感觉到她的心门又关上了。 到底是什么让小姑娘家这么在意又这么害怕面对? 他带兵打仗都没这么发愁过。。。 这边,姜瑶在向张氏告状,上次吃完那顿便饭回去后,裴谦就跟她吵了一架,之后就一直睡在书房,没再到过她房里。 张氏问两人是为了什么起争执,姜瑶本来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想到之前投壶时裴谦为姜兰解围当众打她的脸,她也不给裴谦留面子了。 那天回家的马车上,两人就起了争执,姜瑶问他吃饭时为何一直盯着姜兰,裴谦说她无理取闹,懒得理她。 回到国公府后,裴谦又开始跟她翻旧账,虽然没有明说是她勾引他,但话里就是那个意思。姜瑶也被彻底激怒了,骂他朝三暮四,见异思迁,问他是不是想休了她娶姜兰,裴谦没有否认,姜瑶气得冲过去要打他,被裴谦一把推到地上,他就走了,之后就一直睡在书房,两人一直处在冷战中。 姜瑶问姜兰什么时候嫁进她舅母家,觉得只要姜兰嫁人了就能彻底断了裴谦的念想。 张氏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的谋划又落空了,让她别操心这些事了,又给她出主意如何同裴谦和好。 安抚好姜瑶后,张氏见她哭得妆都有点花了,让丫鬟先带她去洗把脸,心里又嘀咕着檀香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一名小丫鬟领着姜兰回来了,张氏就知道计划又失败了,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自从在国公夫人一事上功亏一篑后,之后次次都是功亏一篑,张氏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被霉运缠上身了。 想到要是真被哪路瘟神缠上了,张氏不禁打了个寒战,决定明天就去三清观上香祈福。 姜兰带着桂儿走过来时,张氏都不想让她靠近自己,觉得自己这霉运就是她带来的,说不定也是她把瘟神招来的。 想到姜兰前几日去过三清观上香,张氏心里愈发疑神疑鬼,该不会是去咒她的? 见张氏用一副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姜兰不动声色,禀告说檀香身体不舒服,她便先让青儿把人送回去了。 张氏闻言心里又是一阵狐疑。 当姜瑶过来时,见姜兰也在这儿,脸色一下子就沉了,张氏便打发姜兰去园子里转转,姜兰也不想和姜瑶在这儿大眼瞪小眼,便带着桂儿先告退了。 第四十八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二天,张氏便带上檀香和两名丫鬟乘马车去了三清观祈福。 昨天从张府回来后,张氏便把檀香找来问是怎么一回事,身体怎么突然不舒服了? 檀香也不敢说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才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便说可能是昨晚受了点凉,早上起来就有点不舒服,又将姜兰崴了脚的事说了一遍。 她把人背过去后身体就更不舒服了,又将责任都推到那名小厮身上,说对方昨天没有现身,肯定是怕了,临阵脱逃,她实在支撑不住了才先回去了,回府里歇了会儿后感觉好些了,她又让人去把那名小厮找来,也没找到人,肯定是跑到外面躲起来了。 张氏又让人去找了找那名小厮,也没找到人,檀香更加确信对方是躲起来了,张氏教檀香让底下人都留意点,要是人回来了,别让人乱跑,先带过来见她。 从三清观回来后,张氏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回到住处,又让檀香去把姜成请过来,像是有天大的好事要说给姜成听。 檀香把人请过来后,张氏使了个眼色,檀香便招呼两名服侍的丫鬟一块退出去了,张氏迫不及待地将从郑夫人那里听来的事都告诉了姜成。 正巧今天郑夫人也来上香祈福,又和张氏正巧碰见了,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际,今天上完香祈过福后,郑夫人主动邀请张氏一块去吃杯茶,说起崔老夫人大寿那天发生的一件稀奇事。 这件稀奇事就是崔静姝指使另外几个姑娘把姜兰推下水一事。 郑夫人说的时候将郑倩儿摘出去了,没说她也是其中一员,只说那几个姑娘中好像有长兴侯府的三姑娘顾萱儿,还有赵大人家的四姑娘和周大人家的六姑娘。 张氏之前就怀疑那天姜兰提前回来的缘故没那么简单,原来是被人推下水了,这可真是天下掉馅饼的大好事~ 张氏兴致勃勃地说完后,见姜成皱着眉头不说话,又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推测肯定是姜兰得罪了崔静姝和顾萱儿。 一个是将军府嫡女,父亲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母亲是尊荣无比的平阳郡主,一个是侯府嫡女,长兴侯府是百年簪缨世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显贵,若是得罪了这两家,只怕日后会有无穷祸患。 张氏觉得还是把姜兰尽快嫁出去为好。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姜兰真得罪了这两大权贵之家,日后遇到什么麻烦也是她自己的造化,跟娘家没多大关系了。 姜成本来打算在来京参考的举子中为姜兰择一如意郎君,之前姜慎回家时提起的那位知己好友,林公子,便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姜慎称赞对方虚怀若谷,恭谦自守,才华在他之上,评价非常之高。 自姜兰和裴谦退婚后,姜成便开始考虑起林公子这个人选,之前姜兰去桑城前,他便交代管家暗中打听一下这林公子的家世,得知对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六岁就考进了书院,身为山长的老太傅和书院里的先生都对其照顾有加,只不过身子骨有点弱,又不幸得了时疫,虽然人救回来了,但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等对方来京后,姜成打算让林公子住在府上和姜慎一块备考,再请刘神医替他看看,也借此机会好好考察一下对方的学问和品行,若是人真的和姜慎所说的一样,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等春闱放榜后就可以准备婚事了。 当张氏再次提起姜兰和张华的婚事,姜成说他再看看。 张氏又告诉他一件事,也是郑夫人说的。 锦安侯为了给姜兰出头,在赵大人和周大人下朝回家的路上让黑甲卫把两人拦住了,然后把两人请去了侯府,两人回家后就把四姑娘和六姑娘痛骂了一顿,还把人关起来了反省。 “老爷,您也知道那锦安侯是什么人,那就是个花丛中的浪子,这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他花言巧语地骗到了手,要是兰儿也上了他的当,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来,咱们府里又要被人看笑话了,还是早点把兰儿嫁出去为好。”张氏担忧道。 姜成让她别危言耸听,又告诫她这话别往外说,然后回书房去了。 之后管家把姜兰带来了书房,姜成先问起上次落水一事,问她是不是还有事瞒着? 姜兰旋即想到她父亲定然是听说了什么,多半已经知道了内情,要不然事情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也不会在今天特意把她找来问起这件事,她便实话实说了,但没提崔静姝放箭射她一事,就算她说了,对她父亲来说也只是添麻烦,更不用说会找上门去替她做主了。 “那崔二小姐为何要针对你,是不是你之前得罪她了?”姜成问道。 姜兰顿了顿,迟疑道:“应该是因为之前的事,崔二小姐对女儿有些误解…” 听到这儿,姜成神色一沉,他自然知道是哪件事,皱眉道,“之前为父劝你别把外面那些谣言放在心上,你不听,非要跑到你妹妹大婚上去闹,再说是你自己主动要退婚的,那些谣言也不一定是从国公府里头传出来的,你就非要闹得两家都跟着丢人吗?” 姜兰握紧了一下拳头,当时她也知道自己那么做无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自己也惹一身腥,但要她忍下这口气,不可能! 上一世两人要置她于死地,害她差点被那俩恶棍辱了清白死在乱葬岗,这个仇她非报不可!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姜成缓了缓语气道,“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日后遇到事情,切记三思而后行。” 姜兰点头回道:“女儿谨记爹爹的教诲,日后绝不会冲动行事了。” 姜成欣慰地点点头,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之前在桑城,锦安侯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之前祁无寒送姜兰回京后,当天姜成便找她问了问这件事。 姜兰解释说是顺路,刚好他在那天也要回京,说路上可能还会有贼人拦路,她一个姑娘家上路也不安全,便顺路送她回来了。 姜成当时也是出于这个顾虑,怕回京的路上还会遇到那些反贼,才托崔海顺道把姜兰和姜慎护送回来。 之后祁无寒破天荒地来上早朝时,姜成还向他当面道过谢,当时他说只是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之后姜成倒也真没放在心上,今天听张氏说起出头一事,他又想起了姜兰去桑城的事,便又问了问。 “爹爹放心,女儿不会给爹爹丢人的。”姜兰保证道。 姜成也不多问了,又关心了一下她近来的身体状况,然后让她回去了。 晚上,张氏又跟姜成提起姜兰和张华的婚事,姜成说他已经物色好了人选,张氏连忙打听是谁,家世如何,姜成先卖了个关子,说人选就在此次进京参考的举子中。 张氏暗暗琢磨了一下,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大多出身寒门,要熬出头少说也要十年八年,就让姜兰嫁过去慢慢苦熬着。 这么一想,张氏便不提那桩婚事了。 第四十九章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过得很平静,张氏也不急着给姜兰说婆家了,姜瑞又结交了新朋友,也不来缠着姜兰让她带他去见祁无寒。 期间姜瑶回来了一趟,跟张氏哭诉说裴谦把府里新来的一个丫鬟收房了,而且那丫鬟就是他带回来的,他把人放在书房那边,故意让人瞒着她,被她撞破了连句解释都没有,索性把人收房了。 张氏悄悄交代了她一番话,又让檀香去箱子里找出来一张方子给她,让她小心收着,别让人发现了。 姜瑶从张氏那儿离开后又往姜兰的院子去了,见到姜兰后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姜兰也懒得管她来做什么,而青儿和桂儿都觉得奇怪。 出了院子后,姜瑶面色阴沉地问画儿,“你看那丫鬟是不是跟她长得有几分像?”画儿也不敢回答说是,劝慰道,“小姐别多想,一个通房丫鬟而已,姑爷又不管内宅的事,那小蹄子是死是活,还不是小姐说了算。”姜瑶冷笑道,“她要是不识相,我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 这段平静的日子里,姜兰每天早上去给张氏请过安后,便回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绣绣花,算一算还有多少日子去药庐。 傍晚她喜欢趴在窗台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梨花树发呆,有时候琢磨她和祁无寒的事,有时候琢磨张氏的事,有时候琢磨她大哥回家后的事……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放空思绪,看着树上逐渐茂盛的翠绿叶子发呆。 树上笼罩着郁郁葱葱的翠绿叶子,雪白的梨花全都落了,花落那天仿佛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春雪… 每到这时节,姜兰的生母谢氏便喜欢站在树下,看花瓣纷纷扬扬,宛若春雪,满地洁白清香…… 可惜姜兰那时候还在桑城,没能看见这场春雪。 绿儿、翠儿和小红三个小丫鬟也没能看见,因为这场春雪是在夜里下的,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落地时又悄无声息。 等第二天三人打开门一看,见满地洁白,还以为下雪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之后才发现落在地上的是花不是雪。 巧的是,在花落当晚张氏做了场噩梦,第二天檀香就去请了大夫过来。 …… 这日,姜兰靠在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姜瑞一脸兴奋地跑进来连喊两声“二姐姐”,青儿和桂儿连忙走过来问出什么事了,姜瑞往旁一溜,绕开两人跑到姜兰面前,“二姐姐,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不仅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姜兰倒有点好奇了,这天大的到底有多大? 姜瑞又瞄了瞄四周,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听说皇后娘娘过两天要在麓园办宴会,”说到这儿,他又瞅了瞅姜兰脸上的表情,见她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他心里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继续悄悄说道,“听说是为了给福王殿下和安王殿下选王妃。” 福王乃圣上第五子,喜欢养花遛狗,游山玩水,最爱收集品种奇特的花花草草,还专门在城郊买下一大块地建了园子用来养花养草,又雇了十几名花匠专门照顾这些花花草草,还花大价钱雇人从上游挖了一条沟渠把水引过来方便浇灌。 京城人人都知福王爱花如命,又好游山玩水,是位不折不扣的逍遥王爷。 安王乃圣上第六子,性子和福王截然不同,恪守本分,从不逾矩,除了和三皇子瑞王殿下略亲近点之外,无论是朝臣还是手足,他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从不结交或是拉拢,以至于让人感觉有些冷漠。 姜兰对这两位王爷选不选王妃也不感兴趣,毕竟不关她的事。 但姜瑞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二姐姐,你要是被选上了,成了王妃,那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咱们府里了~” 姜兰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四弟,你觉得以我之前的名声皇后娘娘能看得上我吗?” 姜瑞脸色一垮,眼珠子一转,又打起精神道:“要是两位殿下喜欢,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反对的。”又讨好道,“二姐姐你连侯爷都搞得定,”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姜兰冷冷打断,她冷笑道:“你这么抬举我,怎么不去父亲跟前说道说道,让父亲也跟着高兴高兴?” 姜瑞吃瘪,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姜兰收敛神色,转换话题问了一句。 “我就是听说的,听说的。”姜瑞干笑了一下,回答得有些遮遮掩掩,又说他今日的功课还没做,旋即就溜了。 姜兰看他一溜烟似地溜了,考虑着要不要去给她父亲提个醒,让她父亲最近留意点姜瑞,别让他交了什么旁门左道的狐朋狗友走上歧途,让整个府里都给他收拾烂摊子。 考虑了会儿后,姜兰让桂儿去把那名在府里当护院的黑甲卫请过来,她想让对方帮忙查查姜瑞最近都结交了些什么人。 第二天姜瑞出门后,那名黑甲卫也暗中跟着他出门了。 回来后,那名黑甲卫将姜瑞一天的行踪汇报给姜兰。 出门后姜瑞去了学堂,放学后去了一家茶馆,进去后往二楼去了,进了一间包厢,在里面见了一个人,在里面待了约莫一刻钟功夫,他先离开了,之后那人也出来了,上了一辆马车离开了。 黑甲卫一路跟着那辆马车到了瑞王府附近,见那人进了王府。 得知对方是瑞王府的人,姜兰心头一跳,脸色也白了几分,怕会是瑞王想设计尚书府。 “侯爷让属下给二小姐带句话,让二小姐不用担心,一切有侯爷在。”黑甲卫禀道,语气跟汇报姜瑞行踪时一样简洁利落,将祁无寒说这话时的温柔似水传达了不到百分之一。 但反而让姜兰听起来更加可靠,心里也更踏实了些,旋即她心里又窜起一股火气,恨不得把姜瑞揪过来拎着耳朵把他骂一顿! 瑞王府的人也是能随便招惹的吗!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到时候想脱身都晚了! 第五十章 难道想来提亲了? 皇后娘娘要在麓园举办宴会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各家各户的夫人们都忙着为家里的女儿选料子挑首饰,都期望自家女儿在宴会那天能艳压群芳大放异彩,博得皇后娘娘的青睐。 自消息传开以来,各大布庄和首饰店生意火爆,好料子和好首饰都被抢购一空,好裁缝和好绣娘更是供不应求,而云绣楼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绣楼,里面的绣娘和裁缝更是千金难求,而且还得提前一个月预定。 早在一个月之前,楼里的绣娘和裁缝都被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预订了,其她夫人想请都请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别的绣楼请裁缝和绣娘,即便如此,好裁缝和好绣娘还是跟稀缺资源一样,稍微出手慢点就被别家抢走了。 在各家都围着自家女儿忙碌时,张氏一点也不着急,也没给姜兰挑料子选首饰,也没给她请裁缝请绣娘,压根就没打算让她去参加宴会。 外面都传这次宴会是为了给福王和安王这两位殿下选王妃。 这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张氏自然不会让姜兰得到。 同时张氏又有些后悔让姜瑶嫁早了,要是没嫁的话现在还能去争一争王妃的位置。 但当初姜成为姜兰定下国公府这门亲事时,她可是眼红得恨不得早点把姜兰弄死,还给姜瑶出主意如何拴紧裴谦的心,现在倒有点后悔自己当时目光短浅了。 她又转念一想,那崔二姑娘和顾三姑娘都还没嫁人,也没说亲事,想来是专门等着这王妃的位置,而且那崔二姑娘还是皇后的堂侄女,那顾三姑娘祖上也是皇亲国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王妃的位置多半就是两人的,就算姜瑶还没嫁人,机会也不大,现在好歹还是国公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比姜兰这个名声扫地的扫把星不知强多少倍。 这样一想,张氏心里就畅快多了。 这边,姜兰在看青儿绣花,桂儿坐在旁边一边理线团一边说起皇后娘娘要办宴会的事,现在外面都在讨论这件大事,那些绣楼里的裁缝和绣娘都被各家请去府里做衣裳了,现在想订也订不到了。 说到这儿,桂儿又有些忿忿道:“夫人也不给小姐您去请裁缝和绣娘,连做衣裳的料子也不给小姐您买。” 青儿说道:“听说这次皇后娘娘办宴会是为了给两位殿下选王妃,这么好的机会,夫人怎么会让小姐去?” 桂儿忿忿道:“我听说别家的小姐都去,小姐怎么就去不得?”又一脸自豪道,“咱们小姐长得这么好看,肯定能选上。” “皇子选正妃看的是品行和才能,好不好看倒是其次。”姜兰淡淡说道,语气听起来对选王妃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她又说道,“再说以我之前的名声,就算长得跟个天仙似的,那也是选不上的。”说到这儿,她莞尔一笑,像是还有点高兴。 青儿和桂儿对视一眼,都不太理解,别人家的小姐做梦都想着被选上,怎么自家小姐知道自己选不上好像还很高兴似的……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理由:侯爷。 要是自家小姐中意的是侯爷,那不想被选上也就说得通了~ 见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自己,似乎有话想问,姜兰问怎么了,两人都低下头,摇头说没事。 这时一团绿影从窗外飞了进来。 元宝又来送信了。 见到元宝,姜兰就笑了,不仅嘴角勾着丝笑,连眼睛里也浮现出笑意。 青儿和桂儿默默观察了一下,基本可以确认自家小姐中意的就是锦安侯,要不然见到对方养的这只绿毛鹦鹉也不会这么高兴…… 正所谓爱屋及乌便是如此了~ 元宝将嘴里叼的小竹筒放到姜兰手上后,自觉飞到桌上叼了一块点心飞回来,姜兰想到上次祁无寒问她喂元宝吃什么了把它都养胖了一圈,不禁莞尔一笑,眉眼间的笑意又明显了一点,她弯下腰,抬手朝元宝嘘了一声,小声叮嘱它回去后别说出去,又伸手轻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吃。” 青儿和桂儿见姜兰和这只绿毛鹦鹉有说有笑,愈发确信她中意的就是锦安侯,要不然也不会对这只绿毛鹦鹉这么好… 元宝低头啄点心时,姜兰打开小竹筒倒出里面的字条,打开后刚看了一眼前面写的四个字: 我要娶你。 她顿时脸红得跟煮熟了一样。 再看到后面写的四个字: 不许反悔。 她耳根都烫红了。 想到上次他那样虔诚地朝天边一拜,说,“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想到他说,“咱们也算是有了父母之命,今后可不许反悔了。” 一丝丝悸动在心底不断跳跃,喜悦跟漏网之鱼一样不断游出来… 当她回过神时,元宝已经飞走了,她在榻上坐下,琢磨着他写这八个字的用意。 字面上的用意很明显,要娶她。 但字面下的潜台词又是什么? 难道想来提亲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被吓了一跳。 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上门来提亲,这种事他好像真干得出来。。。。。。 该不会今天就上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立刻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青儿和桂儿见她匆匆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问出什么事了,姜兰也顾不上回答。 等走出院子后,她又忽然停住脚步,琢磨了会儿后又转身回去了。 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差点被冲昏头了,怎么可能今天就上门提亲,他要是真敢这么做,她就敢拿扫帚把他赶出去! 回来后过了约莫半刻钟功夫,姜兰还是让桂儿去大门口看看有没有人过来,以防万一。 在桂儿回来前,她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心里隐隐有种期待,当察觉到这种期待时她立刻将这股荒唐的苗头压下去,告诫自己别昏了头。 当桂儿回来后告诉她没人来,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丝隐隐的失落又在心底搅动了一下。 至于原因是什么,她心里也清楚。 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地越陷越深了,她必须要弄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了,知道答案后就有决断了。 第五十一章 反正我又选不上 转眼间到了宴会这天,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往麓园而来,从马车里下来的各家小姐个个都打扮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从头到脚,无论是首饰还是衣裳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和同来的那些小姐相比,姜兰的首饰和衣裳应该是最素的了。 其她人的首饰都是定做的,用料选的是上等翠玉明珠各色宝石,行走时珠光摇曳,金玉生辉,衣裳也是新裁的,上面的刺绣是绣娘日夜赶工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镶着金丝银线,嵌着宝石明珠,在阳光下行走起来流光溢彩,甚是华美。 而姜兰头上戴的那对蝴蝶簪子是平日里常戴的,手上戴的那对玉镯也是她生母谢氏留给她的。 除了在她及笄那天,张氏花了点钱让檀香去街边小摊上买了根簪子给她戴上,便再也没给她添置过首饰,做衣裳的料子也都是用姜瑶挑剩下的。 姜成也没留意过这些事,要是他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姜兰一年到头,头上戴的首饰就那么几件,身上穿的衣裳也总是那么素,还有些不合身。 姜兰今天身上穿的这套衣裙也是张氏让檀香去外面小作坊里随便请的一个裁缝给她裁的,也没请绣娘在上面刺绣镶珠,同其她人相比本就显得素净,料子还是淡绿色的,更不及其她人的衣裳颜色明艳了,像是有意让她来当绿叶。 反观张氏倒是打扮得十分隆重,珠围翠绕,头上戴的那根金簪镶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明珠,再以红绿宝石各五颗做点缀,宝石颗颗圆润饱满,光彩照人。 这根金簪是张氏特意去首饰店定做的,还有她身上穿的这身衣裳也是在姜瑶成亲前花大价钱去云绣楼定做的,剪裁繁复,刺绣精美。 和姜兰一比,倒像是她要来参选王妃似的。 张氏本来不打算带姜兰来的,还在姜成吹枕边风说姜兰之前的名声不太好,要是去了怕是会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姜成便也打算让姜兰留在府里,但第二天下朝后皇后娘娘身边的孙女史过来传话,说皇后娘娘想见一下姜二姑娘,让姜兰那天也去赴宴。 姜成很是意外,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皇后娘娘都发话了,人肯定是要去的,于是回府后,姜成就去跟张氏说让她带上姜兰去参加宴会。 张氏觉得奇怪,明明昨晚都同意了不让姜兰去,怎么今天一下朝回来就改主意了? 她刚问了一句,姜成就恼了,让她少打听这么多,多操心点姜兰的事,说别人家都在给家里女儿请裁缝请绣娘做新衣裳,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半点也不上心,到时候人家闺女都穿着新衣裳,只有姜兰一个穿着旧衣裳,那才真是丢人都丢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了。 张氏心里也委屈,明明之前是他同意了不让姜兰去的,怎么现在倒怪起她来,但见姜成神色恼怒,她也不敢辩解,让檀香去外面随便请了个裁缝回来,本来打算从仓库里堆积的那些布料当中选一匹出来给姜兰做衣裳,不过颜色看着都有点旧了。 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宴会,太含糊了也说不过去,便又掏钱买了一匹新布料,也不算贵,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皇后娘娘还未到,已经到场的各家夫人们三两坐在一块说话,各家小姐们也三两结伴赏玩园中景致。 张氏被郑夫人请过去说话,离开前叮嘱姜兰别随意乱逛,当心冲撞了哪位贵人,于是姜兰便带着青儿和桂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在树荫下乘凉。 其她人都在赏花看锦鲤,一身身明艳照人的衣裳比园子里的花还要绚烂夺目,头上戴的珠光宝石交相辉映,霞光闪耀,手上戴的翡翠玉镯晶莹通透,绚丽生辉,为园中本就富丽堂皇的景致更增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华美。 “你家二姑娘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素净?”郑夫人瞧了瞧姜兰的方向好奇打听道。 “她平日里就爱这么穿,今天让她穿得鲜艳些她也不愿意。”张氏叹了口气,一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的无奈模样,话里话外都暗示姜兰就是故意这么穿的。 郑夫人又瞧了瞧四周,低声问道:“她是不是不想被选上?” 张氏默认了,就是想让郑夫人这么以为。 郑夫人又悄悄问道:“那她跟锦安侯的事,是真的?” 张氏又叹了口气,用一副担忧的语气说道:“这孩子有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别让人给骗了。” 既没撇清也没否认,话里话外都暗示姜兰有自己的主意,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做不了主,日后若是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丑事,也怪不了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是姜兰自己拿的主意。 郑夫人劝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毕竟是继母,也不用太操心了。” 张氏勉强笑了笑,心里对继母这个称呼十分抵触,像是在时刻提醒她以前的事,提醒她谢氏这位原配的存在…… 这边,郑倩儿带着一名丫鬟朝姜兰走了过来,让另一名丫鬟去门口看着。 过来后,她先打量了一眼姜兰头上戴的首饰和身上穿的衣裳,有些奇怪,问姜兰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素? 她自己穿着一身亮眼的粉红色衣裙,打扮得跟朵芍药花一样艳丽,和穿着一身淡绿色衣裙的姜兰站在一块,远远看去倒真像是红花配绿叶。 姜兰也打量了一下打扮得跟朵芍药花似的郑倩儿,反问她怎么打扮得这么隆重? 郑倩儿用一种惊讶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还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压低声音道,“你难道没听说吗?”见姜兰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今天皇后娘娘要给福王和安王殿下选王妃。” 说完后她还以为会姜兰会大吃一惊,但姜兰却没什么反应,像是听说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郑倩儿又奇怪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姜兰淡淡回答一句,“反正我又选不上。” “…”郑倩儿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直白坦然的回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第五十二章 红花衬绿叶 姜兰往树荫里走了两步,郑倩儿又跟过来跟她分析谁最有可能被选上。 机会最大的自然是崔静姝和顾萱儿,两人家世显赫,在场的人当中也没人能比得过两人,又说起一件八卦,说之前圣上想给锦安侯和崔静姝赐婚,好像是因为崔静姝不想嫁,这桩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个八卦,姜兰心头一跳,敛了敛神色,语气平常道:“男婚女嫁,总要两方都愿意才好。” 郑倩儿见她神色如常,瞧不出什么端倪,又悄悄打听道:“那你和侯爷的事,是不是真的?” 姜兰反问道:“我和侯爷有什么事?”潜台词像是在说:有种你说来听听。 郑倩儿干笑了一下,“我就随便问问。” 这时那名在门口看着的丫鬟匆匆赶过来悄悄跟郑倩儿说了一句话,说将军府的马车到了。 郑倩儿立刻跟姜兰告辞,带着两名丫鬟走远了,怕崔静姝进来看到她和姜兰说话,事后要找她算账。 “这郑小姐怎么走得这么急?”桂儿有些奇怪道。 姜兰往门口看去,一群丫鬟簇拥着平阳郡主进来了。 平阳郡主身后跟着崔静姝和一名年轻男子,后者高挑的个子比簇拥的丫鬟们还高出一头,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他的脑袋。 姜兰定睛一看,是崔晏。 之前被他父亲崔海五花大绑地从书院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养伤,伤还没好就开始用功苦读,连门都没出过,像是非要考状元不可。 今天倒是出门了,又成了和姜兰第一次见面时的冷傲公子形象。 见到这位身材高挑的将军府大公子,姑娘们都投去好奇的视线,大多数人压根就不认得他。 因为他十三岁就跑去军营历练了,后来又跑去东陵书院去读书了,很少回过家,连崔静姝这个妹妹都难得见他一面,更何况其她人了,因此在场的大多数人一开始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大多在心里揣度着是不是崔大公子? 还是郑倩儿先认出人来,再告诉旁边的姑娘他是谁,旁边的姑娘再告诉旁边的姑娘…就这样一传十,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崔大公子了。 平阳郡主落座后,那些夫人们都围了过去,张氏和郑夫人也结伴过去行礼问好拍马屁。 各家小姐们也纷纷簇拥到崔静姝身边,一脸艳羡地看着她那一身装扮,华丽璀璨得让人都移不开眼,纷纷夸赞她的衣裳和首饰如何如何好看。 崔静姝也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当她瞥见站在树下的姜兰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轻蔑一笑,嘲笑她竟然穿得如此寒酸。 和崔静姝那轻蔑的视线对上了一下,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准备走开,崔静姝给贴身丫鬟秋桐使了个眼色,秋桐过去叫住姜兰道:“姜二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左不过被嘲笑几句,就当没听见便是,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跟着秋桐走过去时,姜晏一直盯着她的身影,微微皱眉,面露几分不快之色,像是还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上次他被五花大绑的狼狈样子不仅被她看见了,还被祁无寒,这个被他视作死对头一样的仇人,看见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父亲不是尚书吗,怎么连件像样的首饰,”崔静姝瞥了一眼姜兰身上穿的绿衣裳,跟丫鬟穿的一样,嘲笑之色愈盛,“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 “什么买不起?”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祁无寒摇着骨扇风度翩翩地走过来,紫袍黑靴,俊美无双,比平日里穿得更加正式隆重,被他那双漂亮而妖冶的桃花眼扫过来,好几个姑娘都脸红心跳,害羞地低下了头,他漫不经心地说出后一句话,“让本侯也听听。” 那双桃花眼看向姜兰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走近了看果然更好看了~ 都说绿叶衬红花,但在这一片艳丽之色中,倒是红花衬绿叶,愈发衬得那抹淡绿清新脱俗,赏心悦目了。 姜兰的肤色本来就白,如今养得白里透红,穿上这身淡绿色衣裙,更是衬得人如花朵一般娇美动人。 祁无寒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不想让别人再看见,真想把人抱回家关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他收敛了一下幽深的眸色,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听闻崔二小姐前些日子特意向雪月馆的琴师请教琴艺,不知可有进步?” 崔静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其她人也不敢在她面前议论这件事,虽然都心知肚明弹琴不过是个托词而已。 “你再说一遍!”见祁无寒过来了崔晏也走了过来,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样子,走过来刚好听见这话,顿时剑拔弩张,眼神冷冷地死盯着祁无寒,仿佛下一刻就会冲过来扑到他身上和他扭打在一起。 姜兰也有点担心两人会打起来,毕竟这是皇后娘娘办的宴会,要是真打起来了,肯定免不了要受责罚。 “崔大公子是耳朵不好使吗,”崔晏攥紧了拳头,气氛一触即发,祁无寒依旧一副不慌不忙地悠闲模样,准备说出第二句话时,姜兰轻咳一声。 祁无寒看向她时,她用眼神示意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回给她一个“我也想你”的眼神,然后对崔晏道,“今天本侯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完就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走了,转身时冲姜兰眨了下眼,就跟男狐狸精抛了个媚眼一样,把她撩得面色一红,旋即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崔晏还想追上去跟他算账,平阳郡主派人过来把他和崔静姝都叫回去了。 两人回来后,崔静姝就告状说祁无寒造她的谣,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面子都丢光了,平阳郡主一个眼神看过去,崔静姝低头不吭声了。 “他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你们日后都离远点,别被刀上的血弄脏了自己的手。” 第五十三章 天天都在想 将军府的马车到后不久,国公府的马车到了。 裴国公夫人带着大儿媳李氏来了,裴国公本来还打算让国公夫人带上家里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但国公夫人不乐意,说皇后娘娘给两位殿下选的是正妃,她带两个庶女过去不是存心给皇后娘娘难堪吗,裴国公便作罢了。 姜瑶也想来参加宴会,但国公夫人觉得她之前的名声不好听,怕皇后娘娘见了不高兴,便把她留在了府里,只带了大儿媳李氏。 来平阳郡主跟前问了个好后,国公夫人也没过去和张氏这位亲家母坐一块聊聊天,像是有意保持距离。 让张氏在郑夫人面前有些尴尬,还是李氏过来见礼问好才缓解了尴尬。 接着长兴侯府的马车到了,一群丫鬟簇拥着长兴侯夫人过来了,除了顾萱儿,顾锦程和另一位年轻女子也来了。 顾萱儿那一身华美璀璨的打扮和崔静姝相比平分秋色,不过崔静姝的五官偏明艳类型,首饰和衣裳越是华丽越能装饰出她那富丽堂皇的美貌,若是没了这些首饰和衣裳,美貌自然也就跟着黯淡下去了。 而顾萱儿的长相更偏小家碧玉类型,打扮得太过隆重反倒显得有几分累赘,撑不起那一头沉甸甸的首饰和那一层套一层的繁复衣裙,而她的性子同崔静姝相比,也更柔弱一点。 平日里两人在一块,她都听崔静姝的,对崔静姝有种召之即来的服从。 而那位年轻女子打扮得比顾萱儿素雅不少,另有一番高贵娴雅的气质,看起来比顾萱儿年长几岁,带点清冷之气,性子似有几分孤傲,教人不好亲近。 姜兰觉得对方和其她人都不太一样,便多留意了一下,对方也留意到了她,往她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似乎在跟她打招呼,姜兰也点头回应。 顾锦程也发现了站在树下穿着一身绿衣裳的姜兰,用带着几分轻浮的语气念道,“万花丛中一点绿。” 年轻女子微微蹙眉,似乎不喜他这副没正经的样子,没搭理他。 姜兰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侯府的少夫人,但还是有点拿不准,毕竟她之前也没见过这位少夫人。 之前在将军府的寿宴上,无论是顾锦程这位世子爷还是这位少夫人都没露面,后来在张府的宴会上,也只有顾锦程一人来了。 而夫妇俩在公开场合很少同时露面,顾锦程在外也不拘小节,谈吐风流,像是还没成亲的样子。 是以有不少人都以为这位侯府世子爷还单着呢。 “那是顾少夫人,两人成亲快有一年了。”祁无寒走过来道,像是特意来为姜兰答疑解惑。 姜兰被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下,转头见是他,心里嘀咕一句,怎么走路连个声都没有。。。 “又在心里说我什么坏话呢?”祁无寒语气玩味道,那双桃花眼嫣然一笑,跟男狐狸精在朝她妖娆地摇尾巴一样。 姜兰面色微微一红,又微微别开脸,避开他那饶有趣味的探究视线,默默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她心知那个问题一旦问出口就没有退路了,但必须要问清楚,要不然又成这一世的心魔了,日后必然纠缠她一辈子。 她微微张了一下嘴,心脏就狂跳不止,反复演练过无数遍的台词霎那间在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 果然开口没那么容易…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长兴侯府夫人那边,也没人在意姜兰这边。 倒是张氏眼尖,瞧见祁无寒和姜兰站在一块,又指给旁边的郑夫人看,郑夫人往两人的方向看过来时,被祁无寒的视线扫过来,张氏和郑夫人都连忙转过头,怕被他给发现了。 祁无寒收回视线后,又把姜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目光最后停在她纤细秀美的小蛮腰上,她默默调整好心态准备再次开口时,一抬头就看见他在看着自己…的脖子以下,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顿时满脸羞红,转身要走。 他大步一跨就拦在了她面前,解释道,“本侯刚才不是在想那事,” 姜兰反应了一下后,反应过来那事是什么事后,脑子里酝酿好的措辞顿时被清空,整张脸都跟着滚烫起来,这种滚烫又迅速向全身蔓延,人都快被烫糊涂了…… “虽然本侯天天都在想,” 无耻,淫贼,不要脸…她把所有能想到的词都在心里骂了一遍,脸色滚烫得比煮熟的螃蟹还要红,恨不得当场踹他一脚,再狠狠把他骂一顿! 看着那张艳若云霞娇羞无比的面庞,祁无寒吞咽了一下喉咙,眸色中的幽深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倾巢而出,又侧了侧脸,克制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本侯刚才是在看你穿的这身衣裳,过两天好照着尺寸给你买,现在本侯心里有数了。” 说话间他又往她那小蛮腰上多瞄了两眼,被姜兰发现了,她气得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等在不远处的青儿和桂儿连忙跟了上去。 这时顾锦程和崔晏走了过来,后者一副不情愿过来的样子,要不是顾锦程招呼他一块过来,他还要继续站在那儿死盯着祁无寒。 “刚才我还和崔兄说,这满园秀色就属姜二姑娘最别致,看来侯爷也是英雄所见略同。”顾锦程道。 “原来在世子爷心里,这满园秀色除了姜二姑娘,都是庸脂俗粉,”祁无寒故意停顿了一下,戏谑道,“要是你家三妹妹知道了,估计得哭死。”又冲崔晏抬了抬下巴,“崔大公子,你说是?”说完潇洒甩开骨扇,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走了。 崔晏死盯着他的背影,脸色气得都快变形了。 顾锦程感叹道:“还侯爷的嘴巴还真是毒。”又打趣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侯爷也遇到这美人关了。”又别有意味地对崔晏道,“侯爷都有意中人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崔晏面色一红,自然知道这放心指的是什么事,又嘴硬道,“他有没有意中人关我什么事。”说完就走了,像是害羞了。 第五十四章 还要表演才艺? 这边,姜兰走开后站在一棵海棠花树下看花,过了会儿,凌风过来跟祁无寒禀报了一声,祁无寒又过去告诉她,说皇后娘娘到了,除了福王和安王殿下,太子殿下和瑞王也来了。 一众宫娥簇拥着皇后的凤辇而来,太子、瑞王、福王和安王跟随左右。 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带着一众夫人小姐过来接驾,姜兰被人挤到了最后面,连个面都露不出来,不过她原本就打算不冒头不拔尖,排在最后面倒是正好。 姜兰跟着众人行礼,和众人一样低着头,也看不见皇后娘娘长什么样子,不过应是雍容华贵,端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一点也不敢造次。 当她听见皇后娘娘的声音时,颇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后娘娘的声音听起来这般有亲和力,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威严庄重,充满压迫感。 “都起来。”皇后抬了抬手,语气温和从容,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压迫感,而是一种雍容而宽和的气度,让人心生敬仰。 只是听到声音,姜兰便对这位皇后娘娘心生好感,想抬头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子,又怕正好被皇后娘娘瞧见了,觉得她失礼,便一直把头低着,跟着众人谢恩起身后,往后退开让出道。 祁无寒上前给皇后引路,有点献殷勤的意思,但他恭谦的态度并非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仰。 皇后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目光当中流露出几分慈爱之意,太子也对他露出善意的笑容,像是把他当做信赖的兄弟一般。 祁无寒年幼时进宫给太子当伴读,受过皇后不少照拂,于他而言,皇后是如同慈母一样的存在。 不过看在外人眼里就有阿谀谄媚拍马屁的嫌疑了。 瑞王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心里冷笑道:还真是条会讨好主子的狗。 福王用欣赏的目光将沿途经过的姑娘们都打量了一遍,而安王目不斜视,不做一点逾矩的事。 崔静姝抬头看了看其中一人,顾萱儿见她抬头,也抬头瞄了一眼旋即就把头低下去了,怕被发现了。 郑倩儿和另外两个姑娘也悄悄抬头瞄了瞄,被瑞王那双冷酷阴鸷的眼神一扫过来,吓得立刻把头低下,不敢再抬起来了。 等皇后带着太子、瑞王、福王和安王落座后,众人方依次入座。 一抹绿影掠过,瑞王微微一怔,像是恍然之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往那个方向看去,目光盯着那抹淡绿色的背影,当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时,立刻收回视线,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无比。 安王也看到了那身绿衣裳,知道其中缘故,对瑞王劝解了一句,“那位姑娘应该不是有心的。” 瑞王冷冷道:“她还不配穿那身绿。”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祁无寒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转了两下,喝了口酒,觉得今天这酒有点难喝,他又往姜兰那头望了一眼,又喝了口酒,好喝了一点。 姜兰坐在宴席末尾,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排在最后而是因为她站在最后面,依次入座时便坐在了末尾。 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那两家人。 中间隔着十几人的距离,她也听不清前面那头的人在说什么,便静静打量了一下皇后娘娘,雍容典雅,和蔼可亲。 再打量了一下太子殿下,岁数看起来像是比祁无寒还大上两岁,身材微胖,面相也继承了皇后娘娘的和蔼可亲,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当她的视线看向瑞王时,心里多了几分紧张,之前对方派府里的人接近姜瑞不知道有何目的,现在看到真人,她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对方那面相一看就是有城府的人,眼神也非善类,有股阴鸷之气。 而坐在他旁边的安王面色恬淡,透着一种清宁疏离的气质,和对面的福王截然不同,后者脸上的笑容坦率而不羁,有股洒脱之气。 当福王欣赏的目光顺着座位依次看过去,看到坐在末尾的姜兰时,那身别致的淡绿色衣裙给他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他欣赏的目光更加欣赏了,下一刻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压迫感。 他转头朝祁无寒的方向看去,祁无寒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他感觉后背一凉,像是小时候被支配的心理阴影又回来了。。。。。。 祁无寒又举杯朝他敬酒,面上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福王顿时感受到了满满的威胁意味,生死攸关之际脑子也变得特别灵光起来,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他又朝姜兰的方向看了一眼,祁无寒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了,他于是用眼神传递道,“放心,我不跟你抢。” 祁无寒回给他一个“敢动歪心思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福王心里默默同情了姜兰一秒,竟然被这个恶魔看上了,日后不想嫁也得嫁,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了。。。 姜兰也不知道前头说了些什么,然后看见崔静姝起身走了出来,向皇后献上一幅画。 然后“这幅画是崔静姝亲自画的”消息从前头传过来,传到姜兰耳中时,那幅画已经打开了。 画上画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画得栩栩如生,有大家风范,但作为献给皇后的礼物也算不上稀奇。 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只蝴蝶飞过来栖在画上的牡丹花中,接着又飞过来一只,然后越来越多的蝴蝶飞了过来。 众人皆以为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画作。 皇后欣然收下这件礼物,将头上戴的一根如意金簪作为赏赐给了崔静姝。 众人见状,纷纷在心里揣度皇后娘娘这是定下一位王妃人选了,不知道是福王还是安王? 然后顾萱儿出来展示才艺,准备的是弹琴。 崔静姝的脸色有几分难堪,狠狠瞪了顾萱儿一眼,正好被长兴侯夫人瞧见了,她一转头对上长兴侯夫人的眼神,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地低下了头。 顾萱儿弹完一首曲子后也得到了皇后的夸赞和赏赐。 接下来依次上场的各家小姐都有才艺献上,准备的基本上都是弹琴,这项名门闺秀必备技能之一,也有别出心裁准备舞蹈的,最后都得到了皇后的夸赞和赏赐。 这倒让在场的夫人们有些看不懂了,皇后娘娘这是都中意还是都不中意? 而姜兰没想到每个人都要上去表演才艺,她之前也没参加过这样的皇家宴会,以为和平常宴会一样,吃吃喝喝聊聊天就散了。 张氏之前也没跟她透露一星半点,就是等着看她出丑。 第五十五章 输给了一片树叶子 当最后只剩姜兰时,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也不好再继续坐着了,起身走过去,低头走到皇后跟前,皇后让她离近些,姜兰便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停住了。 皇后让她把头抬起来看看,语气和蔼可亲,一点架子都没有。 姜兰缓缓抬起头,近距离看皇后更能让人感受到那股雍容宽和的亲和力了。 皇后问她多大了,读过什么书,姜兰一一答了,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朝祁无寒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在给他相看未来的娘子一样。 祁无寒脸上也展露出高兴的神色,对皇后的认可表示感激。 这时瑞王用一副刁难的口吻问道,“那姜二姑娘今日准备的是弹琴还是跳舞?”知道姜兰的身份后,瑞王看她的眼神里除了蔑视还多了一份城府,像是在预谋着什么诡计。 姜兰两样都没准备,因为两样都不会,不会跳舞倒还说得过去,毕竟琴棋书画才是大家闺秀的必修课,而弹琴作为大家闺秀的必备技能之一,要是不会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姜兰是真不会,因为她压根就没学过。 因为姜兰从小身体不太好,张氏便没让她学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美其名曰是不想让她累着,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而给姜瑶请的都是花大价钱请来的名师,除了琴棋书画,插花焚香吟诗作对这样的风雅事也一样不落,势要将姜瑶打造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惜最后每样都学得不上不下,流于表面而已,并不精通,不过吟风弄月倒是够用了。 祁无寒正准备开口为姜兰解围,她向皇后行了一礼后瞄了瞄四周,转身跑了,他愣了一下,皇后也愣了一下,太子也愣了一下,其她人更是惊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她竟然逃跑了! 张氏心里震惊过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幸灾乐祸,心想姜兰这次肯定死定了,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简直是找死,旋即又有点担心自己会被连累,心里又埋怨起姜兰不知死活,跑什么跑,跟吃错了药一样。。。 等姜兰跑到一棵树下停下来后,众人都用奇怪而迷惑的眼神盯着她,都想看看她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只见她在树下站了会儿,像是在观察哪片叶子最合适,然后抬起手,摘下那片叶子,放在嘴上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她满意地露出笑容,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后,将叶子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用树叶吹奏出来的曲子别有一番空灵悠扬的韵味,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天籁之音。 微风轻轻吹动那身淡绿色的衣裙,青丝及腰,随风微微摇曳,愈发衬得身段纤细秀美,宛如柔美的柳丝一般楚楚动人。 姜兰微微侧着脸,神色柔和而专注。 祁无寒听得入神,看得更入神,想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这首曲子的韵味,又觉得漏看一下就亏了~ 瑞王看着那张侧脸的轮廓,有点出神,又忽而神色一冷,冷冷收回视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底的阴鸷之色翻涌而出,安王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斯人已逝,已有三分神似便是难得了。”瑞王又扫了一眼那张侧脸的轮廓,冷着脸没说话。 “这姜二姑娘当真是别致~”顾锦程笑着点评道。 坐在他旁边的顾少夫人蹙了蹙眉,没搭理他。 从姜兰用树叶吹响曲子开始,崔静姝的脸色就没好看过,眼神一直冷冷盯着姜兰,脸上的厌恶毫不加以掩饰,觉得姜兰就是故意出风头想把她比下去,心里愈发仇视姜兰。 张氏心里也不得劲,原先她还有点担心会被连累,现在更是十二万分的担心姜兰会得到皇后的青睐,最终被选上王妃,到时候她永远都要被姜兰压一头,姜瑞也要被姜慎压一头,母子俩再也熬不出头了。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暗下决心,就算今天姜兰被选上了王妃,只要还没成婚,她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毁掉姜兰,让她再也飞不上枝头变凤凰! 一曲终了,听完的人心思各异。 各家夫人们都暗暗观察着皇后的神色,见皇后神色喜悦,像是十分中意姜兰表演的才艺,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自家女儿苦练琴艺和舞蹈,没想到最后输给了一片树叶子。。。。。。 皇后示意了一下身旁那名年长的女官,正是之前给姜成传话的孙女史。 孙女史走过去把姜兰带回来领赏,皇后取下手上戴着的一只玉镯赏给她,不仅是姜兰惊讶,没想到能得到如此重赏,其她人更是惊讶,没想到她能得到皇后如此青睐,虽然所有人都得了赏赐,但只有崔静姝得了皇后戴的簪子。 现在姜兰又得了皇后戴的镯子。 是以众人都以为两位王妃人选就是两人了。 崔静姝心里更加恼怒了,原本她是一枝独秀,现在是平分秋色,而且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准备的礼物,而姜兰只是摘了片树叶子吹了首平平无奇的曲子,就轻易分去她一半风头,这教她心里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长兴侯夫人心里也有几分不快,看看姜兰那一身素净得都有点寒酸的打扮,衣裳和首饰没一样能上得了台面的,心里更不快了。 张氏心里更是不快到了极点,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心里纳闷姜兰的运气怎么这么好,穿得明明是最寒酸的,表演的才艺也是最拿不出手的,怎么就得皇后青眼有加了? 宴会散后,众人恭送皇后凤辇离开,祁无寒也跟着一块先行离开了。 等皇后凤辇出了园子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随行的侍卫将园子内外都封锁起来,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园子。 等了约莫一个钟头左右,祁无寒回来后,解释说刚才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一只野猫惊扰了皇后娘娘,现在已经没事了,然后将侍卫撤走了。 众人陆续离开了园子。 第五十六章 出家当和尚 回到府里后,姜成向张氏打听宴会上的情况。 张氏知道赏赐的事瞒不住,不如自己先说了倒显得大度,先向姜成道喜,说皇后十分喜欢姜兰,在场的各家小姐中,只有崔静姝和姜兰得了皇后的重赏,崔静姝得的是皇后戴的簪子,姜兰得的是皇后戴的镯子。 姜成原本还担心姜兰会在皇后面前失礼,如今得知姜兰如此受皇后青睐,面上也有光,心里也甚喜。 见姜成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张氏心里更打定主意要让姜兰翻不了身。 姜成又让人去把姜兰请过来,详细问了问,姜兰将皇后问的和她答的都一字不漏地说了。 得知皇后特意问她多大了,平日里都读了些什么书,姜成心里一琢磨,有种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的惊喜交加。 要是皇后真有意定姜兰为王妃,那可真是天大的恩宠~ 但转念一想,恩宠越大越招人嫉恨。 姜成心里又开始忧虑起来,叮嘱了姜兰几句,跟她说虽然得皇后青睐是好事,但切忌得意忘形,被人拿住了话柄。 姜兰点头记下,说要把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只玉镯交给母亲保管,自己不会戴出去招摇过市,惹人闲话。 张氏心里直翻白眼,最看不惯姜兰这副装得乖巧懂事的样子。 姜成心里则甚感欣慰,让姜兰自己留着镯子,毕竟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然后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姜兰离开时,瞥见姜瑞带着顺福在院子外面鬼头鬼脑地瞄着,她让青儿过去把他叫来,姜瑞一脸讨好地过来跟她打听宴会上的事。 “我见到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有瑞王殿下,”说到这儿,她暗暗观察了一下姜瑞的反应,见他有点心虚,应该知道之前结交的那位新朋友就是瑞王府的人,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还有福王殿下和安王殿下。” 姜瑞讨好问道:“那二姐姐被选上没有?” 姜兰转换话题道:“四弟最近有结交什么新朋友吗?” 姜瑞愣了一下,又干笑一下,有些狐疑道:“二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姜兰道:“这几天你回来得晚,肯定结交了新朋友跟人家吃酒去了,是不是?” 姜瑞狡辩道:“是最近先生讲的东西多,学堂放学放得晚。” 姜兰又问了问他的功课,姜瑞含糊两句应付过去了。 等姜兰离开后,姜瑞又让顺福去找檀香打听打听。 得知皇后赏赐了镯子给姜兰,姜瑞一琢磨,皇后娘娘这是要选他二姐当王妃,立刻想出个好主意,让顺福去趟侯府把这个消息告诉祁无寒。 他还不知道祁无寒这位锦安侯也在宴会上。 结果顺福还没到侯府就打了退堂鼓,回来后撒了个谎说把消息送到了。 “侯爷说了什么没有,是不是很生气?”姜瑞幸灾乐祸地问道。 顺福低着头继续扯谎,“侯爷没说什么…,也不生气…” 姜瑞颇为失望,在他的预想中,祁无寒听到消息后应该很生气,还要去找福王和安王算账,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看来侯爷也不是很在意二姐。”姜瑞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瞎琢磨了会儿后就觉得无聊了,让顺福去给他找点乐子过来。 晚上,姜成跟张氏讨论皇后是不是真有意选姜兰为王妃。 张氏说崔家二姑娘是皇后侄女,被选上王妃也不奇怪,但平心而论,比姜兰更门当户对的还有顾三姑娘这位侯府嫡女,要是真定了姜兰当王妃,恐怕会遭更多人的猜疑和嫉妒,要是再被人把姜兰之前的那些事翻出来大肆宣扬,那就又将整个尚书府推向风口浪尖了。 被张氏这么一说,姜成心中更加忧虑了,觉得姜兰得皇后青睐这件事成了个烫手山芋。 第二天姜成去上早朝时,在宫门口破天荒地碰到了同样来上早朝的祁无寒。 祁无寒随口提起昨日的宴会,称赞姜兰献上的才艺别出心裁,皇后娘娘十分喜欢。 姜成婉转地向他打听了一下皇后娘娘要给福王和安王两位殿下选正妃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有这回事吗,本侯怎么不知道?”祁无寒一副迷惑样子,像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下姜成心里也没底了,更弄不清是真是假了。 “姜大人不用担心,二小姐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定会觅得如意郎君。”祁无寒宽慰道,说到最后一句时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像是在说“如意郎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成也没听出来这句潜台词,只当他是在说场面话,也礼节性地向他道了两句谢。 早朝过后,圣上单独留下福王和祁无寒,先召见了福王。 不知里面聊了些什么,只听御书房中传出福王伤心欲绝的声音,嚎了声“父皇~” 紧接着里面传出圣上暴怒的声音,“来人!” 祁无寒立刻过去了,然后见到这样一副景象。 福王抱着圣上的大腿不放,伤心欲绝地嚎道,“父皇,儿臣还小,还不想成婚,求父皇收回成命~” 圣上一脸铁青,都想直接一脚给他踹出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殿下都及冠了,也不小了。”祁无寒一边劝道一边走过去把福王拎开了。 一见到他脸上和蔼可亲的微笑,福王就像被天敌压制了一样,也不嚎了,转而小声嘀咕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没见你着急成婚?” “殿下说什么呢?”祁无寒和蔼可亲地问道。 福王感觉后背一凉,不嘀咕了,又忽然挺直身子,一副视死如归的壮士模样,“父皇要是逼儿臣娶崔二姑娘,那儿臣就出家当和尚。” 话音刚落,圣上就一脚踹到了他身上,福王又爬起来挺直身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犟种模样,气得圣上还要再补一脚,被祁无寒劝住了 “陛下消消气,殿下要是今年不想成婚,等来年再成婚也不迟。” 福王还想再为自己据理力争一下,把这门亲事彻底推掉,祁无寒一记眼神压制过来,他刚张了一下嘴又闭上了,转而在心里嘀嘀咕咕地诅咒祁无寒有朝一日也被赐婚,到时候让他也尝尝自己现在的滋味。 第五十七章 京城第一才女兼美人 从御书房出来后,福王也没走,就在外面等着祁无寒出来,他要问问对方到底安的什么心? 等了约莫一个钟头,祁无寒才出来,见福王还没走,问他是不是想请自己吃顿饭,感谢自己在圣上面前仗义执言? 感谢你大爷! 福王差点爆粗口,但自己又打不过他,还是默默忍下了这口气,又隔着半丈远的距离跟他对质,“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我?”心想肯定是因为自己昨天多看了那姜二姑娘两眼,所以今天才会遭到打击报复,真是个小心眼。 “殿下还是多想想日后是真要出家当和尚,还是娶了那崔二姑娘?”祁无寒又漫不经心地补上一句,“本侯可是听说那崔二姑娘不是省油的灯。”说完就走了。 福王一听心里更惶恐了,追上来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也是有点狗急跳墙,病急乱投医了,要是平日里,他打死也不会向祁无寒求助,就像肥羊向饿狼求助一样,还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穷凶极恶的饿狼。。。 “依本侯看,殿下还是出家当和尚。”祁无寒一脸正经地给出建议,“当了和尚四大皆空,就不用娶妻生子了,等逢年过节的时候,本侯会带着妻儿去寺庙里给殿下捐些香油钱。” “……”福王就知道他嘴里没好话,求人不如求己,他还是自己想办法。 接下来的几日,外面讨论的都是崔静姝给皇后献的那幅牡丹花,画得如何如何神奇,一打开就把蝴蝶吸引过来了。 至于姜兰在宴会上的表现,倒是没什么人提起。 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为崔静姝造势,想将之前因为弹琴一事损失的名声都补回来。 结果倒是不错,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位将军府二小姐的画工如何精妙绝伦,巧夺天工,更有甚者传她画的花鸟鱼虫都是活的,画出来的花不仅能引蝴蝶,画出来的鱼还会在水里游动。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出了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称。 一时之间,这位京城第一才女受到文人墨客的热烈追捧,还有人专门作了一篇辞藻华丽的神女赋来称赞她的美貌,又受到热烈追捧,于是又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 桂儿这两天出门听到的都是关于崔静姝美貌和画工的溢美之词,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毕竟之前在宴会上,除了她得了皇后赏的簪子,姜兰也得了皇后赏的镯子,一点也不比她差。 “小姐您哪点比那崔二小姐差了,再说那崔二小姐长得还不如小姐您好看,我看那些人都瞎了眼,小姐您才是京城第一美人。”桂儿一脸自豪道。 姜兰莞尔一笑,说道:“登高必跌重,捧得太高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青儿赞同地点了点头,桂儿一知半解,私下里又找青儿问是什么意思,青儿给她解释一番后,桂儿心里就不那么愤愤了。 在崔静姝名声大噪的同时,又有一个消息传开,说圣上要给她和福王赐婚,她日后就是福王妃了。 以崔静姝的身份和地位,加上现在的盛名,成为福王妃在众人心里已经是件毋庸置疑的事情了,完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崔静姝从贴身丫鬟秋桐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感觉像是天塌了一样,立刻去找她母亲平阳郡主,求她母亲去找皇后娘娘帮忙取消这门婚事,她不想嫁给福王。 不过她大概也想不到,福王也不想娶她,还在圣上面前放话说要出家当和尚,因此被圣上踹了一脚。 “现在赐婚的圣旨都还没下来,你就不想嫁了,要是圣旨真来了,你是不是还要抗旨不尊?”平阳郡主语气严厉道。 崔静姝吓得不敢说话了。 “福王殿下是由皇后娘娘抚养长大的,和太子殿下关系亲厚,陛下也宠爱他,你嫁过去后还能吃苦不成?”平阳郡主缓和语气道。 福王生母早逝,圣上也对他更怜爱些,知道他喜欢花花草草,只要宫里的花匠培育出稀奇品种就赏给他,平日里也喜欢把他叫来宫里帮忙鉴赏鉴赏字画古玩。 可以说除了太子之外,圣上最宠爱的就是福王了。 要不然那天准备给他赐婚时,他也不敢抱着圣上的大腿不放,要是其他皇子,别说抱大腿了,连嚎都嚎不出来。 尽管圣上当时在气头上踹了他一脚,事后还是派人去府里看了看他,婚事也没立刻下圣旨,打算让皇后慢慢给他做一下思想工作,等他愿意了再说。 距离宴会过了十来天,姜成也没听说圣上要下旨赐婚的消息。 姜兰得到皇后青睐这件事,在他心里又逐渐变成了一件好事,应当是皇后觉得姜兰讨人喜欢才赏了镯子给她,并不是要定她当王妃。 张氏心里不上不下地悬着这件事,十分不得劲,既想把姜兰除之而后快,彻底消除这个隐患,又没得到确切的消息,还有诸多顾虑。 姜瑞自从上次被姜兰问起回来得晚的缘故后,这些日子都回来得早些。 姜兰也从那名在府里当护院的黑甲卫口中得知,姜瑞这些日子没和瑞王府的人见面。 而她这些天时常懒懒的,不想动弹,做什么事都好像提不起兴趣。 至于原因,她十分清楚。 之前在宴会上她本来都下定决心开口问他了,结果被他一打岔又没问出口。 她一琢磨这件事心里就闷闷的,就跟堵了团棉花一样,不知道下次两人再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到时间她还会不会再开口问他了…… 她突然有些盼望见到元宝了。 元宝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思念,这天一大早就飞来给她送信了。 看过字条后,姜兰便让青儿去跟张氏说一声,说她昨晚睡得不太安稳,要去三清观上香祈福。 张氏这几日心里不得劲,也懒得管这些琐事,让青儿多留意些就是了。 之后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乘上马车出门了,驾车的是那名在府里当护院的黑甲卫。 第五十八章 关系没那么简单 马车到街上后,迎面走过来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拦在马车面前。 姜兰感觉马车停下了,听见外面有人问道,“里面的可是姜二姑娘?”,桂儿觉得对方十分无礼,也不报上名号,语气听着跟审查犯人一样,青儿也觉得对方有些粗鲁。 桂儿拨开车帘正要问问对方是哪家的,说话的那人过来道,“跟你家小姐说,我家王爷有请。” 听到王爷两个字,桂儿一惊,青儿也跟着一惊。 姜兰心头一跳,也觉得诧异,她往外瞧了瞧,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穿着打扮,应是王府护卫,沉着问道,“你家王爷是哪位殿下?” 说话的那人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像是觉得姜兰怎么这么多话,这时另外一人过来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姜兰大概也猜得到会是哪位殿下,瑞王府的人之前找上姜瑞,现在这位殿下又找上自己不知道有什么图谋,她考虑片刻后,决定赴约。 马车重新上路后在十字路口转弯,停在了一品阁门口。 姜兰还是第一次来这京城最豪华的酒楼,走进楼里便看到了那块装裱在正前方的金字招牌,上面用遒劲有力的五个大字写着: 天下第一楼 据传乃是先帝御笔,当年先帝微服私访,尝了楼里的一道蟹粉狮子头,回宫后念念不忘,让人送来一幅字给老板,上面写的便是这五个字。 直到现在,这道蟹粉狮子头仍是楼中头牌,无论是新老顾客,吃饭必点这道名菜。 两名护卫领着姜兰朝楼上走去,走近时她停下脚步看了看那幅字,其中一人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像是觉得她怎么这么多事,另外一人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这边请。” 上楼后,两人带她到了最里边那间包厢门外,敲开门后只让她一个人进去,把青儿和桂儿挡在了门外。 姜兰进去后,房门在她身后被合上了,她默默冷静一下后,先观察了一下四周,一开始没有看到人,随后目光落在一旁的屏风上,人应该在屏风后面。 她站在原地等了会儿,然后一个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是瑞王。 她果然没猜错。 瑞王走出来时,姜兰朝他行了一礼,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走到她正前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刮了两下,问道,“你和锦安侯是什么关系?” 姜兰微微低着头说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瑞王神色微异,像是没料到她一个姑娘家也这么直接,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那本王也不跟你废话了。”他话锋一转,“你知道锦安侯和甄妃是什么关系吗?” 姜兰心头一震,跟被雷劈了一下,尽管极力想克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但不自觉握紧的双手和蹙紧的眉尖都没能逃过那双阴鸷的眼睛,瑞王勾唇冷笑,脸上带着一种轻蔑的嘲讽。 “像你这样想攀高枝的蠢女人,被几句花言巧语就骗到手了,本王见多了。” 姜兰心里本就不痛快到了极点,还要被火上浇油,污蔑她想攀高枝还不够,还骂她是蠢女人,真当她没有脾气可以任人揉搓吗! 她猛然一抬头,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像王爷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瑞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竟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自以为是,果然是个无药可救的蠢女人,真当他不敢拿她怎样,他刚站起身,姜兰条件反射一样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他觉得有点好笑,这么怕他还敢当面骂他,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他又坐回椅子里,以一种嘲讽又阴鸷的语气说道,“本王劝你还是离锦安侯远点,他和甄妃的关系可不像外面传的那么简单,”说到这儿,他勾唇一笑,眼底的阴鸷之色翻涌而出,让嘴角勾起的冷笑愈发显得狡诈残酷,“对了,甄妃小产过,你知道吗?”他又残忍至极地加上一句,“你猜猜,那孩子是谁的?” 一个念头如千斤巨石般猛然砸进她心底,让她纤细的身躯也跟着踉跄了一下,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将她包裹,就像溺水时那样难受又无助,她的脸色也跟着迅速苍白起来。 那个念头重重砸进她心底,如荆棘一般疯狂生长,不受控制,锐利的尖刺刺痛得她心脏一阵紧缩。 一阵钻心的疼痛将她游离的思绪猛然拉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屏气了,都忘了呼吸,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才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朝瑞王礼节性地行了一礼告辞。 瑞王又有点意外,方才看她脸色苍白得比见了鬼还难看,还以为她会当场晕过去,倒是没想到她还能冷静下来,还给自己行了一礼告退。 “本王话还没说完呢,你着急走什么?” 姜兰转过身,神色有几分麻木,语气也显得麻木冷淡,“王爷请讲。” 瑞王倒是想看看她能支撑到什么程度,又跟她说了一番话。 当姜兰打开房门走出来时,脸色还有几分苍白,眼神黯然,也没有半分光彩,像是一团熄灭的灰烬,青儿和桂儿见她这副样子都被吓了一跳,但也不敢问出什么事了。 那名驾车的黑甲卫一直等在门口,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出来后就上了马车,跟他说回府,也没解释缘由。 回去的路上,青儿和桂儿一直都紧张而担忧地观察着姜兰的反应,桂儿想开口问问出什么事了,青儿冲她摇了摇头,让她先别问。 上马车后,姜兰就呆坐着,头顶像是笼罩了一团乌云,神色暗淡,眼神涣散,像是遭受了山崩地裂般的打击,一点生机和活力都看不见了,和出门时截然相反。 马车从一品阁门口离开后没多久又被人拦下了,桂儿撩开车帘一看是个小厮,有些眼熟。 “公子想请二姑娘过去说会儿话。” 桂儿顺着小厮的视线看过去,在对面看到了裴谦。 第五十九章 脸色不太好? “我家小姐跟你家公子有什么好说的,再说这是在大街上,要是被人看见了又要说我家小姐的闲话。” 桂儿也没给这小厮好脸色瞧,说完就放下了车帘,黑甲卫一扬马鞭,像是要打过来,那小厮吓得赶忙退开,黑甲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裴谦见马车离开了,连忙过去问那小厮是怎么回事,那小厮将桂儿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裴谦心里气得牙痒痒,心想总有一日要治一治这死丫头。 自从得知姜兰被皇后赏赐手镯的事后,裴谦就让人密切关注尚书府的动静,一定要当面向她问清楚,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想攀高枝当王妃? 今天终于等到姜兰出门了,等跟踪的小厮来将消息告诉他后,他就在一品阁附近找了个茶馆等着,又急于想知道姜兰来这儿见的到底是不是祁无寒。 之前小厮跟他汇报说把姜兰带来一品阁的两个人看着像是大宅院里头的护卫,裴谦就下意识地认为是祁无寒手底下的人。 在外面多等一秒他就瞎猜一秒,心情也跟着愈发焦躁,恨不得冲进去把人拉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了,结果又没说上话。 淤积在他心里的一团邪火直冲天灵盖,他不管不顾地要闯进去找祁无寒算账,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瑞王带着两名护卫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立刻把脚一缩,带着小厮匆忙离开了,心里又狐疑起姜兰见的是不是瑞王…… 等马车在尚书府门外停下后,青儿和桂儿提醒了她一声,姜兰才从呆坐的状态中回过神,见两人都十分紧张和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挤出一丝笑意道,“我没事。”两人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回到住处后,姜兰说要洗把脸,桂儿连忙去打来盆水,青儿把洗脸的香胰子和擦脸的手巾准备好。 洗过一把脸后,姜兰感觉脑袋也清醒了不少,让青儿和桂儿下去后,一个人静静思考。 这边,祁无寒还在云绣楼的包厢里等着,桌上放着一套剪裁精细刺绣精美颜色雅致的衣裙等着姜兰来试穿。 然后那名驾车的黑甲卫过来了,先跟凌风汇报了一下情况,然后凌风进屋将情况汇报给祁无寒。 瑞王在半路上派人将姜兰请到了一品阁,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姜兰从楼里出来后脸色不太好,先回府了。 “脸色不太好?”他单独把这几个字眼拎出来,语气拖长了几分,似问非问,听起来像是比平日里更加漫不经心,但那双桃花眼却在一瞬间冷暗下来,连屋子里的温度仿佛也跟着降温了。 “瑞王不是想找人聊聊吗,那本侯去找他好好聊聊。”他搁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要往外走,凌风拱手挡在了他面前,“瑞王是皇子,还请侯爷三思。” 那双桃花眼中暗光一沉,宛若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凌风顶着压力继续说道:“侯爷还是先问问二小姐,要是有误会还是早点解开为好。” 想到姜兰,祁无寒才稍微收敛了一下眼中那股冷暗的气息。 …… 那名黑甲卫回府后先找青儿和桂儿打听了一下,但两人当时都被挡在门外也不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 下午元宝又飞过来了,姜兰也没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接它嘴里叼的小竹筒,元宝把小竹筒放在她面前,她抓起来就扔了出去,元宝又飞出去把小竹筒捡了回来再次放到她面前,她再次扔了出去,元宝一飞出去她就把窗户关上了。 等冷静了些后,她又有些后悔了,又不是元宝的错,自己冲它发什么脾气,她又把窗户打开,见元宝还没走,又叼着小竹筒飞了过来,她这次伸手接下,给元宝拿了块糕点吃。 趁元宝低头啄糕点的时候,她走到桌边的香炉前打开盖子把东西丢了进去。 吃完糕点后,元宝歪头看她,像是奇怪她怎么还不把小竹筒给自己叼回去,姜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道,“小元宝,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元宝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飞到那盆腊梅枝上准备住上几天再回去。 祁无寒在尚书府外面等到天都黑了,也不见元宝飞出来,心里反倒松了口气,还愿意留下元宝说明还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等夜色深些后,他悄悄潜进府里。 之前不知道多少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过敌营,潜入一座文官的住宅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青儿和桂儿来找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聊天。 姜兰一个人蹲在院子里那棵梨花树下挖坑,旁边放着一个首饰匣子。 等挖得差不多后,她打开首饰匣子,把放在里面的两样东西拿出来,包在帕子里放在了小坑里,把土盖好后,她又拿小铁锹拍了两下,又用脚踩了两下,在树下默默站了会儿后,拿着小铁锹和首饰匣子回了屋子里。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双桃花眼看见了。 借着从房间里照出来的灯光,祁无寒看见她从首饰匣子里拿出来的那两样东西是一块黄金令牌和一根簪子,是他之前送给她的。 之前她要把令牌还给他时,他还开玩笑地说若是不要的话,那就挖个坑埋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看来问题很严重。 瑞王那王八蛋到底跟他的小兰儿说了什么,他想当场埋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到了取药膳的日子,姜兰也没让人去取,她都吃了这么长时间了,少吃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桑城回来后一开始的那段时间,药膳是每日一取,张氏把青儿找来问了问,青儿说姜兰从桑城回来后就变得有些挑剔了,嫌之前用的胭脂水粉不好,又要买新的胭脂水粉又要买好吃的点心。 张氏也没过多在意这种琐事。 过了十多天,加上之前在桑城就开始吃药膳,加起来也有一个月了,祁无寒让元宝传信,药膳改为三日一取,也换了一样。 吃了一个月后,药膳再换了一样,改为五日一取。 今天刚好是最后一次药膳,姜兰没派人来取,药膳还是出现在了她屋里,她也没吃。 第二天到了去药庐的日子,她让青儿去跟张氏说了一声,早早就出门了。 第六十章 药庐 黑甲卫驾着马车先去了侯府,侯府门口停着另一辆马车,凌风在此等候,姜兰换上这辆马车,由凌风驾车往药庐去了,青儿和桂儿留在府里等候。 “不知前些日子瑞王殿下跟姑娘说了什么?”路上凌风问道。 马车里没有传出声音。 凌风继续说道:“姑娘想必是对侯爷有什么误会。” 马车里依然没有传出声音。 凌风准备继续说道说道,姜兰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凌风解释道,“外面的人虽然都传侯爷风流,但其实侯爷真正上心的只有姑娘一个,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你要是再给你家侯爷当说客,那我就不去了。”姜兰道。 凌风便不说话了。 马车在药庐门口停下后,车帘被人从外面拨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映入眼帘,姜兰转开眸只当看不见,神色微微绷紧,又重新筑起那层冷漠而警觉的防御。 祁无寒感觉又像是回到了两人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小姑娘家对他充满警惕和防备,要把他拒之千里之外。 眼看离叩开她的心门就差一步,结果被瑞王那王八蛋横插一脚,让他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他真想把那王八蛋给挖坑埋了。 姜兰起身下马车时,也无视他伸过来扶她的那只手,下马车后也不和他有任何视线接触,径直进了药庐,祁无寒无奈叹口气,让凌风给她带路,他在她身后跟着。 凌风将姜兰领进一间屋子让她在此稍等,他去叫人。 凌风离开后,祁无寒准备进屋,一只脚刚伸进来,就注意到姜兰往他这边瞥了一眼,脸色有点沉,像是不想和他共处一室,他又把脚收了回去,横抱着双臂斜靠在门边,视线漫无目的游荡了会儿,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凌风带着叶如水过来了。 叶如水走到门口时看见姜兰坐在屋里,又看了一眼倚靠在门口的祁无寒,用一种略感欣慰的语气说道,“原来侯爷也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说完就走进了屋。 凌风向祁无寒拱了拱手,像是在让他息怒。 见人进来,姜兰正准备起身向他见礼,叶如水便说道,“姜姑娘不必多礼。”说话间他走过来将药箱放下,从里面拿出脉枕放在桌上,姜兰把手放上去后,他开始把脉。 祁无寒守在门口,目光关注在姜兰那只被把脉的手上。 把脉时,姜兰不禁有些紧张,脉象也跟着有了细微的变化,叶如水道,“姜姑娘不必紧张。”声音温静如水,让人听着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姜兰也放松下来,不再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屋外都鸦雀无声。 一只小麻雀正准备飞到院子里的树上叽喳两声,被祁无寒用眼神一扫过来,立刻掉头飞走了,他又给凌风使了一记眼神,凌风会意,走到院子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让任何一只小麻雀飞进来。 叶如水收回手后,祁无寒先问道,“如何?”叶如水又先问姜兰道,“之前的药膳,姜姑娘可按时吃了?”姜兰微微垂下头,“最后那次没吃…” 话音刚落,祁无寒先急了,“怎么不吃,不是让人给你送过去了吗?”姜兰扭头拿后脑勺对他,“不想吃。” “…”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看着她倔强的后脑勺,也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然后叶如水说道:“要不侯爷还是先走,我看姜姑娘不想看见你。” “…” 凌风又朝祁无寒拱了拱手,让他息怒。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姜兰有些担忧道,要是因为自己一时赌气耽误了这次治疗的时机,她非得狠狠骂自己一顿不可。 “倒也不是。”叶如水道,姜兰安心了些,他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让她先服下里面的药丸,然后让她准备一下,等半个钟头后为她施针。 姜兰一开始还有点茫然,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叶如水解释了一下,说施针前要先宽去衣物,姜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给我把眼睛蒙上。”祁无寒道,说话的语气有点咬牙切齿。 叶如水对姜兰道:“姜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会闭上眼睛。” “蒙上!”祁无寒加重语气道,视线移到凌风穿的黑衣服上。 凌风立刻意识到自家侯爷想干什么,旋即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找块蒙眼的布来。”祁无寒道,“越黑越好。”。 凌风离开后,叶如水和祁无寒也走开了,留姜兰一个人在屋里。 “你要是敢偷看,本侯就把你这药庐拆了!” “侯爷还是先管好自己,别当衣冠禽兽就行。” ……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叶如水走到门口敲了一下门问道,“姜姑娘可准备好了?” 祁无寒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龌龊。。。 姜兰嗯了一声,夹杂着羞怯和紧张。 祁无寒面色微微一红,叶如水看他一眼,就差用眼睛把衣冠禽兽四个字说出来了。 “蒙上。” 在祁无寒的要求下,叶如水系上那块黑布。 “我要推门进去了,侯爷可别偷看。” “…” 这话听着也下流。。。 叶如水推开门时,祁无寒转过身背对着屋里,脸色微微泛红,而凌风早就离开了,在大门外守着。 听见房门关上的轻微声音,他才转过身,脸上的微微潮红已经褪去,目光盯着屋子,神色少有的肃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院子里的光影悄然变换。 映在地上的影子也随着光影的变换往脚边聚拢,而人始终守在原地,寸步不移。 当房门打开时,祁无寒快步上前询问情况如何,叶如水先带上房门,然后解下眼睛上系的黑布,说道,“能不能成功,就看姜姑娘的毅力了。”又看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阳,说该晒药材了,然后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祁无寒站在门外,还是第一次这样犹豫不定,这时走到转角处的叶如水又停了停脚步,说道,“姜姑娘可能会意识不清,得有个人在身边守着才行。”说完往旁一转,不见了身影。 下一刻房中传出咚地一声响,祁无寒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第六十一章 早该说清楚的 姜兰裹着被子掉在床边,额头上渗出大片冷汗,眉眼紧皱着,都看不清人了。 祁无寒走过来抱起她,将她轻放回床上,听见她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他凑近听了听,听见她念叨的是骗子,还是大骗子。 这大骗子肯定就是他了。 看到她哭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眉眼皱得更紧了,祁无寒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跟她一起骂自己是大骗子。 听见他的声音,姜兰有了片刻的清明,忽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毫无征兆地,揪起脑袋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她瘪起嘴盯着他,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委屈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干尽了丧尽天良的禽兽之事。 “我保证以后肯定不骗你,以前我也没骗你,”他的一腔柔情刚开了个头就被她晶莹的泪水打断了。 一颗颗晶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姜兰看着他哭,祁无寒手足无措,平日里哄人的本事都想不起来了,只会笨拙地让她别哭了。 她哭得更凶了,深陷在自己的心魔中,无法解脱。 她边哭边念叨,语无伦次,他听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她说的是: “不喜欢我…” “大骗子…” “…脚踏两只船…” “我讨厌你…” “…我恨你…” “我不像她…” “大骗子…” 姜兰越哭越凶,祁无寒内心兵荒马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别哭……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声中,她才逐渐安静下来,手还抓着他的衣服,而他胸膛前一片温凉,衣服都被她的泪水浸湿了。 “我心悦的人是你,不是别人。”他温柔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满眼心疼。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在地上映下明暗相交的格子。 屋里静悄悄的,过了会儿,有了轻微的动静。 姜兰缓缓睁开眼睛,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中光怪陆离,她好像还看见了祁无寒的的脸她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张脸。 原来不是梦。 她真的看见他了。 两人四目相对,姜兰先移开视线,余光瞥见他脸上好像有东西,目光停留了一下,发现是排牙印,浅浅的,还未完全消散。 忽然想到什么,她面色一红,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说话,祁无寒温柔问道,“好点了吗?”她没吭声,过了会儿,冷漠说出三个字,“你出去。” 看着她倔强的后脑勺,祁无寒又问她饿不饿,姜兰没吭声,他说去让人做点吃的,然后起身离开了。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姜兰也没转过头瞄一眼。 出来后,祁无寒望天轻叹一口气,这时叶如水走过来道,“人醒了?”祁无寒嗯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本侯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是不信我?” 叶如水轻描淡写地道出一句,“是因为你和宫里那个女人的事。” 祁无寒神色一怔,转头看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小兰儿也会信那些谣言吗?” 叶如水摇摇头,感觉这人有时候真是迟钝得无可救药,又轻描淡写地道出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祁无寒默然思索良久,一抬眸,眼神坚毅如铁,转身走到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听见开门的声音,姜兰心头微微一跳,把眼一闭,只当没听见,过了会儿,她听见他的声音在床边响起,语气郑重无比,像是要宣布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兰儿。” 姜兰心头一跳,心说喊得这么正式干嘛,跟要上战场一样。。。 “我有事跟你说。”祁无寒在床边坐下,语气郑重而认真,像是决心要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都说出来。 等了良久,姜兰才转过头看着他,说道,“你若是再想用花言巧语哄我,那就不用说了。”祁无寒摇了摇头,认真回道,“不是的。”他顿了一下,神色少有的肃穆,“我要跟你说的是,甄妃的事。” 听到最后四个字,姜兰怔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件事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的。”祁无寒认真地表达歉意,“是我不好。” 姜兰心里筑起的那道坚冰仿佛一下子就崩塌了,翻涌而出的种种情绪堵在她的胸口,让她的声音变得有点哽咽,眼眶也有点发红,“就是你不好。” 祁无寒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光,点头道:“是我不好。” 他将甄妃的事从头到尾都跟她说了,毫无保留。 甄妃的父亲甄将军原是他父亲麾下的一员大将,在他父亲去世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在一次和北漠人的交战中不幸受了重伤,临终前将甄妃托付给了他,并将甄妃的真实身份也告知了他。 当时他已经接替他父亲的位置当上了一军主帅,是军营里人人敬仰的战神。 甄妃并非甄将军的亲生女儿,而是他好友遗孤,而他这位好友姓沈,乃是前朝大学士,因废太子一案受牵连,全家男眷被流放,女眷入贱籍。 甄将军托了些关系将甄妃救了出来,认她为义女。 甄将军早年丧妻,之后一直没有再娶,膝下无儿无女,只有甄妃这位义女,对她疼爱有加,等她到了婚配的年纪,为她择定了一位郎婿。 但甄妃不肯嫁,当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她的心上人是你,对不对?”姜兰问道。 祁无寒如实回道:“她确实向我表明过心迹,但我没同意,因为我当时也有心上人了。”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看向她,姜兰心头一跳,迟疑道,“是我…?”他笑着没否认,继续说完后面的事。 甄将军去世后,甄妃要他娶她,照顾她一辈子,他没答应。 后来她就被圣上纳进后宫了。 之后他每打赢一场胜仗,圣上对甄妃的恩宠就会多一分。 因此外面才会传出两人关系不简单的谣言。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姜兰也听明白了七八分,归根结底只有那四个字: 功高震主。 甄妃就是圣上手中的一个筹码,用来制衡他那一身赫赫战功。 外面都传圣上偏爱锦安侯,对他比对皇子还好,十五岁就给他封侯了,就算他和甄妃之间的谣言满天飞,圣上也依旧偏袒他。 如此隆恩,真是前所未有。 又有谁知道那谣言是圣上故意为之呢。 他愈发荒唐,则愈发为人诟病。 圣上心里想必也更踏实一点。 日后他若是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第六十二章 怎么认识的? 说完甄妃的事,祁无寒倒显得有点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姜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之前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才不相信我?” 姜兰愣了一下,他之前是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吗。。。 他和甄妃之间的谣言传得满天飞,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两人之间有点什么,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她背过身,又不理他了。 祁无寒这次倒是放心大胆地贴过来将她搂进怀里,又跟她承认了一次错误,“是我不好,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的。”姜兰翻过身把脑袋埋在他胸膛里,想和他贴贴。 她不禁想到上一世,要是她能开口问一句,或者他能早点意识到这件事跟她解释一下,或许两人的结局会不一样…… “现在能告诉我,瑞王那王八蛋跟你说了什么吗?”祁无寒宠溺地哄道。 姜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都是胡说八道,我现在不信了。” “现在不信了?”祁无寒微微挑眉,“之前就信了?” 姜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跟只撒娇的小猫一样。 祁无寒被她拱得心里一阵痒痒,先不跟她“算账”了,又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道,“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天天都是食不下咽,”话还没说完,他感觉脸上柔软了一下,顿时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自己被亲了一口后,他欣喜若狂,那双桃花眼中也仿佛蓦然绽开了千朵万朵的桃花。 姜兰亲完后就埋头躲进他怀里,过了会儿,才敢抬头看他,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问道,“我是什么时候成你心上人的?” 祁无寒被她看得心痒痒,微微偏头克制了一下幽深的眸色,然后抬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大概这么高,还答应等长大后就嫁给我。” 姜兰看他比划的高度,那时候自己还只有六七岁,什么时候见过他了,还答应长大后要嫁给他?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见她低头认真回想的样子,祁无寒伸手轻勾起她的下巴,温柔说道:“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温热的气氛一点点升温,他眸中的幽深之色又漫了出来,姜兰的脸色也愈发滚烫,然后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立刻把头一缩,埋在了他怀里。 “我要进来了。”叶如水在外面说了一句。 姜兰红着脸把祁无寒往外推,在叶如水推门进来的那一刻,祁无寒若无其事地站在床边,一脸心情很好的样子。 把过脉后,叶如水又给姜兰开了一瓶调养的药丸,又提醒了一下祁无寒别干禽兽之事,然后离开去后院收药材了 之后凌风去一品阁把平日里和药膳一块送过去的菜肴都买了一份回来,摆了一满桌。 姜兰看着满满一桌菜,问祁无寒道,“叶大哥吃了吗?” 听到叶大哥这个称呼,祁无寒微微一挑眉,看她一脸坦率地看着自己,都让他觉得“自己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都算小心眼”,便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一面给她夹菜一面回道,“他喜欢自己做饭吃。” 姜兰有些好奇问道:“你和叶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祁无寒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他欠钱不还被人在路上追着打,本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替他把钱还了,之后他就赖上本侯了,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本侯花钱买的,就是个吃白饭的。”说话间他又舀了碗汤放到她面前,然后单手支头,笑盈盈地看着她吃东西。 姜兰默默想了一下,蹦出四个字:“金屋藏娇。” 祁无寒感觉一阵恶寒,凑到她耳边低低吐字道,“小兰儿,本侯可没那种兴趣,你要是不信的话,本侯现在就”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兰抬手推开了,她默默喝了几口汤,等脸上的热度降温下来后,问起一件正经事。 之前在麓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众人恭送皇后离开不久,侍卫就将园子内外都围住了,过了足足一个钟头左右,祁无寒才回来跟众人说没事了。 当时留在园子里的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宴会过后,大街小巷讨论的都是崔静姝献画这件事,之后又传出圣上要给她和福王赐婚的消息,而关于皇后的消息一点也没流传出来。 祁无寒告诉她,那天他说的那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野猫实际上是刺客。 姜兰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震撼。 青天白日就敢行刺,行刺的对象还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的皇后,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别担心,刺客已经被抓起来了。”祁无寒宽慰她道,姜兰低声问了一句,“是之前偷袭书院的那伙人吗?”他转过身,指着后颈第七块椎骨的位置,告诉她黑莲教的人在这块位置纹有一朵黑莲,被抓的那名刺客后颈上也有这样一朵黑莲。 姜兰的注意力都在听他说话,祁无寒又给她夹了些菜,让她边吃边听,然后跟她说了说黑莲教的基本情况。 教主之下有长老四人,护法十二人,堂主二十四人。 一个堂主下面管着二三十人,教众共有两三百人,大多是些亡命之徒。 打着废太子的旗号要拨乱反正,实际上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比土匪还猖獗。 早些年祁无寒带领黑甲卫对这伙人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围剿,黑莲教就此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如今再次死灰复燃。 之前在桑城抓到的那名堂主将手下的二十三人全部供了出来,除了他带来埋伏的二十人,还有三人都是官府中人,被黑莲教用重金收买了。 祁无寒顺藤摸瓜,将漳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调查了一遍,凡是有瓜葛的,还有查出来贪污渎职草菅人命的都由黑甲卫秘密押送回京,革职的革职,贬黜的贬黜,下狱的下狱,然后是一系列官员考核选拔升迁调任的事,都是吏部的事了。 第六十三章 有点偏见 “这伙人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之前都不敢在京城露面,现在竟敢公然行刺,”说到这儿,祁无寒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了一份意味深长,“看来有些人要按耐不住了。” 姜兰想到端王,旋即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当时刺客的真正目标也许不是皇后而是太子,她细思下去又陷入忧虑之中,想到瑞王可能已经盯上尚书府了,说不定正在暗中做局,她就没心思吃东西了,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道,“当时除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也在。” 祁无寒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她心里会担心什么,索性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跟她讲了一遍,免得她瞎猜,只会徒增忧惧。 当时刚出园子,一支冷箭射来,并未瞄准任何人,而是射在了地上,但足以引发骚乱。 趁着众人乱作一团时,第二支冷箭迅速射出,这次瞄准的是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地上那支冷箭所牵制,当发现目标是皇后时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扇子甩过来撞开第二支冷箭,是祁无寒常握手中的骨扇。 幸亏他迅速反应过来,有惊无险。 皇后虽然受惊了,但没有受一点皮外伤。 紧接着祁无寒下令让侍卫将园子内外围起来,以防消息走漏出去引起恐慌,凌风带着黑甲卫在他下令前便去追击刺客了。 刺客用的是弩弓,被凌风和黑甲卫追上时,那弩弓就绑在他背上。 刺客被活捉后,祁无寒亲自审讯,对方供出自己是黑莲教的十二护法之一,这次的刺杀任务是奉教主之命,而真正主谋是宁王。 “宁王?”姜兰听到这儿有些诧异,之前也没听过这位王爷的名讳。 祁无寒告诉她宁王乃圣上第四子,生下来便患有眼疾,不能视物,被视为不祥,养在行宫之中,从不曾在外界露面。 此乃皇室秘辛,因此外界知道这位四皇子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大多以为这位皇子早夭了。 说到这儿,他又告诉她另一件隐秘。 瑞王和宁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生母都是容妃娘娘。 祁无寒停顿了会儿,先让姜兰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见她没有要问的,便继续说道,“一个眼睛都看不见的人,要争皇位有什么用。”他这话虽说直白,但也是大实话。 姜兰默默了会儿,祁无寒伸手握住她的手,冲她一笑,道,“我告诉你这些事可不是让你瞎琢磨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养好身子,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嫁给我。”他握起她的手搁在下巴上亲昵地磨蹭了两下,又单手支头看着她打趣道,“到时候我可不想娶个丑姑娘回家。” 姜兰面色羞红地嗔骂一句,“你才丑呢。” …… 凌风驾着马车回侯府时,感觉自己坐在车厢外面都有点多余。 “过两日我就去找岳丈大人提亲,” “不行。” 祁无寒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拒绝,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语气也变得黯然神伤起来,“本侯知道了,你还是不信我,不肯嫁给我。” 姜兰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还是哄了哄他,然后跟他委婉地解释了一下原因。 归结起来就是他之前的名声不太好,她父亲可能对他有点偏见,要是他现在就上门提亲,她父亲恐怕不会同意,让他先等等,她会想法子让她父亲对他改观,到时候再上门提亲也不迟。 祁无寒大概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遭到老丈人的嫌弃。。。 “这件事就交给我,放心,我一定会让岳丈大人改观。”他胸有成竹地说道。 姜兰便将姜成的性情和平日里的喜好跟他说了说供他参考。 到侯府门口后,祁无寒问她要不要进去逛逛,姜兰看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去为好,他看了看她头上戴的那对蝴蝶簪子,对她温柔笑道,“我送你的那根簪子,下次戴上给我看看?” 姜兰轻轻嗯了一声,想到自己把簪子挖坑埋了,又有点窘迫,低头看了看地,祁无寒还想牵牵她的手,凌风把青儿和桂儿领出来了。 回去的马车上,青儿和桂儿见姜兰时不时便眉眼俱笑,心情和出门时天差地别,像是发生了一件特别特别高兴的事。 桂儿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姐是不是和侯爷和好了?”青儿拉了拉她的衣裳,提醒她问得太直白了。 姜兰微微脸红,转头看着车窗外面,没过一会儿又抿嘴笑了。 两人见状就知道和好了。 回到府里后,张氏让檀香把姜兰找过来,让她明日别出门了,府里有客人来,也没告诉她客人是谁,就让她回去了。 回到住处后,姜兰让桂儿给她拿来那把种花的小铁锹,她蹲在那棵梨花树下又开始挖土。 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好奇围过来问道,“小姐,这树下埋的是什么呀?”姜兰回道,“是我之前买的香料,在地下埋上几日会更香。” 等姜兰把地里埋的东西拿出来时,三人好奇地伸长脖子,都想看看帕子里包的是什么稀奇香料,姜兰说还不能打开,要在坛中再密封三日,说完往屋里去了,青儿和桂儿打发三人去干活了。 第二天上午,张氏派檀香过来特意跟青儿透露了一个消息,青儿又把消息说给姜兰听。 姜成邀了一位之前中举的郎君来府里做客,有意选他当女婿。 桂儿和青儿都替姜兰着急,她心里也被这个消息搅动得有几分不平静,也知道张氏特意让檀香来告诉她肯定没安好心,她默默想了一下后,沉着说道,“父亲是要等春闱放榜后才会挑个最合适的人选,还有大半年时间呢。” 听她这样说,青儿和桂儿也就放心了。 这边檀香回来后跟张氏禀报说消息已经送到了,然后张氏就等着姜兰那边闹出点动静。 之前外面都在传圣上要给福王和崔静姝赐婚。 同样得了皇后赏赐手镯的姜兰,多半是要被赐婚给安王。 若是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小小举子,肯定不甘心。 张氏就等着姜兰去找姜成闹,闹翻天才好。 结果等到客人都走了,姜兰那边也没半点动静,这倒让张氏有些奇怪了,心下纳闷姜兰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 第二天,那名在府里当护院的黑甲卫给姜兰送来一套衣裙,是之前祁无寒在云绣楼定做的那套,晚些时候元宝又飞过来给她送信。 姜兰打开纸条一看,立刻将纸条捏成一团,红着脸嗔骂一句,“无赖。” 第六十四章 先下手为强 第二天姜成在府中休沐,用过早膳后便去了书房,对照着棋谱一边研究一边下棋,怡然自得。 然后管家匆匆过来禀报说锦安侯来了,姜成一惊,手里拿着的棋谱都跟着抖了一下,不知道这位锦安侯这次上门来又有何贵干? “人在哪儿?”姜成起身整理衣裳准备过去迎接,管家回答说人已经过来了,就在院子里。 姜成闻言又是一惊,带着管家匆匆迎出来时,见祁无寒真的就在外面,过来道了一句有失远迎的客套话。 祁无寒甚是彬彬有礼地回礼,称呼也从之前的“姜大人”变成了“伯父”。 “听闻伯父喜欢字画,我这儿有一幅字,还请伯父帮忙鉴赏一下。” 如此殷勤的态度反倒让姜成心里愈发没底,总觉得对方是不是另有所图? 祁无寒示意了一下,凌风打开手上捧着的锦盒,他从里面拿出那幅字,徐徐打开。 姜成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惊叹一声“好字!”,又走近过去细细观摩,忽然神色一变,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这…这是…真的?”说着用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望向祁无寒,都不敢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真迹! “伯父若是喜欢的话,这幅字就送给伯父了。”祁无寒将那幅字合上重新放回锦盒里,凌风上前将锦盒递过去,姜成还在震撼当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凌风便将锦盒给管家递了过去,管家也不敢接,被祁无寒那双笑盈盈的桃花眼看过来,管家连忙接下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伯父了。”祁无寒带着凌风告辞离开。 送完礼就走,也不再客套两句,真是个实在人。 “侯爷留步。”姜成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追上去把人叫住,正要婉拒这份重礼,祁无寒便转身道,“伯父不必送了,近来朝事繁多,伯父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说完再次告辞,带着凌风大步流星地走了。 姜成压根找不到开口的时机,再追上去时发现怎么也赶不上两人的步伐,连喊了两声侯爷留步,前面的人也跟没听见一样。 习武之人本就步伐轻健,若是不想让人追上,如姜成这般年近四十的文臣自然追不上。 细细琢磨了一番后,姜成让管家去把姜兰请过来。 管家离开后,他又拿出那幅字鉴赏了一遍,当真是绝世好字,让人见之忘俗,他越看越是爱不释手,若是此时祁无寒再派人来讨回去,他心里当真是舍不得…… 敲门声响起,管家带着姜兰过来了。 姜成先将那幅字收好,然后扬声让人进来。 姜兰进来后行礼喊了声爹爹,姜成点点头,斟酌了一下后问道,“你最近出门可有碰到过锦安侯?” 姜兰回道:“之前女儿去观里为爹爹和母亲祈福,路边突然窜出来一个醉汉拦着马车不让走,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非说是被马车撞到的要赔钱,碰巧侯爷的马车经过,让人将醉汉赶走了,女儿本想让青儿过去道声谢,侯爷就离开了,想来于侯爷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也用不着特意去道谢,女儿也不想爹爹和母亲担心便没说。” 姜成听着先是一惊,又思量了会儿,然后让姜兰先下去了。 晚上,姜成跟张氏随意提了一下,说锦安侯可能对姜兰有意。 张氏也知道今天祁无寒上门拜访的事,但并不知道对方还送了一份重礼,若是知道了,心里就更着急了。 她本就忌惮姜兰有朝一日会攀上高枝,之前她就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忌惮姜兰会成为侯夫人,宴会过后又更加忌惮姜兰会成为安王妃,现在听姜成这么一提起,她心里又有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 第二天,青儿被檀香悄悄带来见张氏。 等青儿回去后将张氏问的那些话给姜兰有条不紊地复述了一遍,姜兰知道她继母这是想对她动手了。 第二天姜成出门上朝后,青儿悄悄过来了一趟,跟张氏透露说昨天晚膳后姜兰突然问起碧儿的事。 “二小姐问我知不知道碧儿离开府里后去哪儿了?” 张氏听得心头一跳,“你怎么说的?” 青儿回道:“我说她老子娘病了,夫人开恩让她回去侍奉去了。”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不过我看二小姐好像不信…” 张氏眸光冷冷一眯,道:“她还想把人找回来不成?” 青儿迟疑道:“要是二小姐找侯爷帮忙的话…” 张氏细思一下,后背一凉,决不能让锦安侯也插手进来,必须要尽快动手了,只要人不在了,谁还会追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说锦安侯生性风流,过不了两天就喜新厌旧了,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来追究什么。 想毕,她下定决心动手了。 晚膳后,檀香悄悄出门了一趟。 殊不知被人跟踪了。 等到天都黑了,也不见檀香回来,张氏开始心慌不安起来,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张氏心里也越来越慌。 当姜成过来歇息时,见张氏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问出什么事了,张氏搪塞说是担心姜瑶在国公府里过得好不好。 姜成让她少操点心,忽然又注意到一件事,发现檀香不在,便随口问了一下,结果把张氏吓得一惊一乍,姜成也跟着被吓了一下,问她怎么了,张氏一脸心虚地说没事,又挤出笑容笑了笑,说檀香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就让人先去歇息了。 姜成看她今晚的举止有些神神叨叨,问她是不是有事瞒着他,张氏否认说没有,姜成有些不快,去书房睡了。 一夜过去了,檀香都没有回来。 张氏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早膳也没胃口吃,如同惊弓之鸟,听到点动静就会被吓一跳。 而姜成一上午也没回来,张氏更加惶恐不安了,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应该是早朝上有很多事要议,所以下朝晚了。 当守在门口的一名小丫鬟匆匆跑回来给张氏报信时,她还以为是檀香回来了,悬着的一颗心刚放下来就听见小丫鬟禀报说老爷回来了,一颗心再度悬到了嗓子眼。 第六十五章 废太子府上的药师 姜成回府后,没有像平日里一样往书房去处理政务,而是径直来找张氏。 过来后,姜成便让屋里服侍的下人都先出去了,然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用一种沉得骇人的眼神盯着张氏,把张氏盯得毛骨悚然。 “老爷,出什么事了?”张氏勉强笑了笑。 姜成质问道:“檀香人呢?” 张氏吓得脸色一白,也不敢抬头看姜成,一脸心虚道:“今天上午我请大夫来给她看过了,说是要静养,我就让她先回家去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姜成气得一拍桌子,张氏吓得浑身一抖,说话都有点哆嗦了,仍是继续装糊涂道,“老爷您在说什么,什么实话,檀香真的回家去了。” 见张氏还在狡辩不知悔改,姜成气得脸色铁青,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告诉她人已经被抓到侯府了,张氏仍旧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装糊涂,姜成索性把话摊开跟她说明白,说檀香已经都招了。 “我一直以为你对兰儿是真心的好,没想到你竟然指使人暗地里给兰儿下药,难怪这些年来兰儿的身子一直这么弱,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如此歹毒,简直是蛇蝎心肠!”姜成越说越激愤,气得手都在发抖,“纵然兰儿不是你亲生的,这些年她也是喊你母亲,你怎么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当初我就不该娶你!” 见事情败露,张氏还想用之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听见姜成最后这句话,她心里头瞬间凉了半截,冷笑道,“现在后悔娶我了,当初你背着你那原配发妻跟我好上的时候,你怎么不后悔?” 姜成气得脸都绿了,嘴唇也在颤抖,像是被一下子戳中了逆鳞,还是自己最不堪回首的样子,也不顾平日里的体面了,彻底跟张氏撕破脸,“当初要不是你设计我怀上了孩子,你父亲拿仕途名声来威胁我,我会娶你这个荡妇,休想!” 张氏听到荡妇这两个字心里头彻底凉了,讥笑道:“我是荡妇,老爷你就是奸夫,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干净。” 姜成气得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张氏被打得眼冒金星,缓了会儿才缓过神,旋即一下子冲过来扑在姜成身上又打又咬,要和他这个负心汉同归于尽。 等管家赶进来将张氏拉开时,姜成肩膀上已经被咬了好几口,他气得大骂泼妇,张氏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对于姜成的怒骂无动于衷,已经麻木了。 冷静些后,姜成让管家先下去了,冷冷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张氏,道,“你知道那配药的是什么人吗?” 张氏一脸麻木,没有任何反应。 姜成冷哼一声,“那人之前是废太子府上的药师,”听到这句话,张氏才稍微有了点反应,姜成质问道,“你是想让全家都被抄家灭族吗,就算你不顾慎儿和兰儿,瑶儿和瑞儿总该是你亲生的,你是想让他们也跟着你去死吗!” 听到最后两句,张氏陡然回过神,这时又害怕起来,声音也跟着变得柔弱了,“我怎么知道他是废太子府上的药师,我又没去过太子府,哪里知道什么药师不药师…” 姜成冷哼一声,“这些话你就留着跟锦安侯说。” 张氏脑子一转,将矛头引到姜兰身上,说两人关系不简单,指不定是姜兰私底下跟祁无寒说了什么,所以他才让人抓了檀香屈打成招,还想把这么大的罪名安在尚书府头上,他说那人是废太子府上的药师,谁知道是真是假? “老爷不觉得自从国公府退婚后,那丫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谁知道她现在心里头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说不定被什么害人精附身了,就是想害府里的人全都遭殃,她心里头才痛快呢~” 姜成越听越离谱,气得骂张氏蠢货,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出来后交代管家把张氏和院子里那些下人都看紧了,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到书房后,姜成在里面静坐半晌,又起身徘徊半晌,然后让人去把姜兰叫过来。 姜兰过来后,姜成先关心地问了问她近来的身体状况,姜兰回答说比之前好多了,姜成看她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斟酌了会儿,试探问了一句,“你知道为父今日为何这么晚回来吗?” 姜兰自然知道原因,祁无寒让元宝送来的字条中都跟她说了,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姜成又试探了一句,“今天下朝后,锦安侯把为父请过去了。” 姜兰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侯爷把爹爹请过去了?” 姜成点点头,见她确实一无所知的样子,又斟酌了会儿,将檀香被黑甲卫抓走的事告诉她了。 姜兰惊讶捂嘴,问出什么事了? 姜成说檀香犯了大事,和前朝废太子府上的药师有瓜葛,现在人被关在侯府里审问,要是她乱说话,说不定会连累整个府里都跟着被问罪。 想到自己兢兢业业二十余年才做到如今尚书的位置,来年春闱姜慎也当金榜题名,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因为这件事就此断送整个家族的前程,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想到这儿,姜成心中越发悲戚忧郁,整个人都变得苍凉凄楚起来。 姜兰宽慰说清者自清,“爹爹一直勤勤恳恳,从不曾有半分懈怠,侯爷也并非有眼无珠之人,想来也不会冤枉无辜。” “但愿如此。”姜成又叹了口气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当年废太子一案牵连了多少人,当时但凡查出和废太子有点关系的都被下狱了,”说到这儿,他抬眼看了看姜兰,欲言又止,又斟酌了会儿,说道,“之前你说侯爷帮过你…” 姜兰也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将话挑明说道:“若是女儿此时去找侯爷求情,反倒会让人怀疑是做贼心虚,是来探听消息的,爹爹且耐心等等,既然侯爷抓到人后先请爹爹过去了一趟,想必是知道以爹爹的为人也不可能会跟那些人有瓜葛,所以先私底下请爹爹过去问问。” 听姜兰这么有条有理地一分析,姜成心里也有了几分谱,觉得姜兰真是成长了不少,要是男儿的话都能在家中挑大梁了。 第六十六章 回老家休养去了 这边张氏回想着这些年自己的付出。 当初为了嫁给姜成,她连脸面名声都不顾了,把女儿家最重要的清白都给他了,嫁过来后不知道被人背地里说了多少闲话,连带着姜瑶也被人轻视,她也没有半句怨言,对他体贴入微,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他心里头呢,还是放不下谢氏那个发妻,动不动就睹物思人,她怎么做都比不上一个死人…… 想到这儿,张氏不禁冷笑出来,感觉自己这些年活得委曲求全,就跟个笑话一样,索性想破罐子破摔,拉上姜慎姜兰一块去死得了。 但下一刻想到姜瑞,她又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决不能在这里被打倒,她还要帮她的瑞儿争家产,决不能便宜了那对兄妹! 天色擦黑时,姜成又过来了一趟。 张氏主动服软,诉说起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姜成微微动容,张氏又说起姜瑞和姜瑶,想让姜成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宽容她谅解她,姜成心里也不想兄弟阋墙姐妹结仇,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做主了。 侯府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凌风带着一名黑甲卫来了尚书府,请张氏这位尚书夫人过去配合调查。 张氏不肯去,觉得自己去了肯定就回不来了。 姜成说她要是不过去说清楚的话,到时候黑甲卫再大张旗鼓地上门来拿人,姜瑞和姜瑶的前途就全毁了。 为了姐弟俩,张氏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姐弟俩有前途,她这个母亲就还有盼头。 再说她好歹也是尚书夫人,朝廷命妇,她就不信那锦安侯当真无法无天,真敢把她扣在府里关押起来。 然后,她去了就没再回来。 第二天早上姜成让人把姜兰和姜瑞叫过来,跟两人说张氏这两天身体不适,要静养,让两人别过去打扰。 姜瑞倒是好奇心旺盛,问东问西,被罚在府里抄写文章,这两日也不用去学堂了。 姜兰点头应下,也不多问,自知张氏是回不来了,今早元宝来给她送信,张氏昨夜就被悄悄送到内狱去了。 之后姜成交代了管家一番,然后照常出门去上朝了。 姜瑞被两名护院送回住处后,两名护院就在院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 姜瑞让顺福从后面的狗洞爬出去,去他母亲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 顺福从狗洞爬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下午管家便派了另一名小厮过来接替了顺福的位置。 姜瑞不敢再生事了,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抄写文章。 下朝后,姜成被瑞王叫住了,瑞王随口问了一句,“听闻姜大人最近和锦安侯走得有点近?” 姜成听得心头一跳,也不知道瑞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若是知道了那名药师的事……他细想一下心里就惶恐不安,但在官场里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也锻造出了一项不动声色的本领,他便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王爷说笑了。” 瑞王笑笑,走了。 姜成心里愈发没底了,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下来的几天,姜成照常出门上朝,下朝就回府,外面也没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姜成心里放心了些,趁着这日休沐,他跟姜瑞和姜兰简单交代了一下张氏的事,说人回老家休养去了。 在张氏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让姜兰学着点管家的事,又再三叮嘱姜瑞管好自己的嘴,别在外面瞎说,要是传出什么谣言,他这辈子就别想出门了。 两人告退后,姜兰又叫住姜瑞,单独跟他说了一番话。 “母亲是回老家休养去了,四弟可要记牢了。四弟也不小了,应该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若是被人家拿住了把柄,便要一辈子受人摆布,我和大哥不比四弟和三妹是母亲生的,若是传出点什么谣言,这闲话肯定是先落到你和三妹头上。” 姜瑞讨好道:“二姐姐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然后第二天姜瑶就回娘家了。 桂儿将这个消息告诉姜兰时,她就知道是姜瑞给姜瑶通风报信,不过他也不知道实情,就算添油加醋,也不过是将张氏“主动回老家”说成“被送回老家”的。 这边,姜瑶来书房见到姜成后,张口就问道,“爹爹,您真的把母亲送回老家去了?” 姜成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跟姜瑶说这件事,他一琢磨就知道是姜瑞通风报信,心里有几分不快,搁下拿在手上研究的棋谱,语气平常地说道,“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母亲在料理,之前你大婚,你母亲事事都亲力亲为,大夫说你母亲是太过操劳了,要好好休养一段日子,在老家那边有你堂祖母一家照顾,不会有事的。” 姜瑶不信,心里觉得肯定是姜兰从中作梗。 离开书房后,姜瑶便来了姜兰的住处,一进门就找她算账,质问她道,“是不是你干的?!” 姜兰反问道,“我干什么了?” 姜瑶见她还装糊涂,气得冲过来要打她,被桂儿和青儿拦住了,画儿上前给姜瑶帮忙。 推搡之间,姜瑶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姜兰一愣。 青儿和桂儿也是一愣。 画儿同样一愣,旋即着急得不得了。 姜兰让青儿去请大夫。 青儿把刘神医请过来了,刘神医给姜瑶把完脉后给姜兰道喜,说是喜脉,有两个月左右了。 画儿大喜,之前姜瑶就请大夫来把过脉,大夫说应该是月份太小了从脉象上看不出来,等一个月后再看就能确认了。 姜瑶此时也醒转过来,得知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心里甚是高兴和得意,看向姜兰时,这份得意就更明显了,就跟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让画儿先回国公府报喜,要让裴谦来接她回去。 姜兰让青儿和桂儿把姜瑶送回之前的住处歇着,姜瑶就要待在她这儿,让她看看裴谦过来接自己时的高兴样子。 “三妹若是非要留下来的话,那我等会儿就说说母亲的事,三妹也不想让国公府知道母亲回老家去了。” 之后裴谦过来接走了姜瑶,也没能见上姜兰一面。 第六十七章 该换个称呼了 姜瑶被裴谦接回去后倒是没再回来过,姜兰也开始学着料理府中事务,首先从看账本开始,这是管理家务的必备技能之一。 这两日姜兰在管家的指导下已经学会了看账本,对于府中的各项支出和铺子田产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接下来两天就是细细查看这些账本,做到心中有数。 “小姐已经看了一上午了,歇会儿。”青儿端着梨汤过来,舀上一碗梨汤放到桌上,姜兰正好有些口渴了,将还没看完的账本合上放到一边,起身走过来坐下,低头拿起勺子喝梨汤。 这时桂儿看到一团绿影从窗外飞了进来,立刻报喜道,“小姐,元宝来了~” 姜兰转头就看见元宝飞了过来,疲倦的心情顿时消除了一大半。 元宝径直飞过来落在桌上,将嘴里叼的小竹筒放到姜兰手上后,便歪头盯着那碗梨汤,像是好奇好不好喝,青儿和桂儿都被它歪头的样子逗笑了。 姜兰看完字条后,见元宝还盯着碗里的梨汤,便舀了一勺给它尝尝味道,元宝低头啄了一口,像是觉得味道不错,又啄了一口,姜兰便将碗都给它了。 等元宝飞回侯府落在祁无寒肩上时,他就感觉元宝比飞过去前重了一点点,肯定是又饱餐了一顿~ 翌日上午,姜兰带上桂儿出门了,驾车的是那名在府中当护卫的黑甲卫,青儿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账本,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马车上街后转了几条街道,最后进了一条巷子,停在了一座院落门口。 只听里面竹叶沙沙,不见一点人声,甚是清幽雅静。 姜兰拨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大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字: 花间小筑 名字也甚是风雅。 她之前也没听过这样的地方,猜想会不会是祁无寒自己在外买的宅子…? 名气取得倒是别致,这地段选得也不错,闹中取静,不知道平日里他都带哪些人来过…? 黑甲卫过去叩了三声门,一名白衣小童过来打开门。 看到开门的白衣小童,姜兰一瞬间有种回到东陵书院的错觉。 白衣小童打量了姜兰一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和桂儿往后边去了,穿过一条竹林小径,姜兰又有种回到书院竹苑的错觉。 到了一处凉亭后,白衣小童便告退了。 亭子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姜兰的方向,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看背影像个文秀儒雅的书生。 姜兰看着那个背影,心里有点犯嘀咕,不能百分百确认就是他,毕竟之前也从未见他这般装扮过,还有点怪好看的。。。 这时凌风走了过来。 百分百就是他了。 姜兰向凌风投去一个迷惑的眼神,凌风朝她拱了拱手,像是在请她多担待,自家侯爷想一出是一出,又朝桂儿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桂儿先离开了。 姜兰又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见他也没转过身的意思,像是在等她走过来,她便走了过去,随口问了一句,“这座宅子是侯爷买的吗?” 这时亭子里的人才转过身,素衣白靴,文雅至极,和平日里的装束判若两人。 姜兰微微一愣,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下了,目光停留在他…那一身别出心裁的衣裳上。 祁无寒风度翩翩地摇着一把折扇走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头上戴的那根兰花簪子,笑意从眼底漫了出来,一直延伸到嘴角,手里的折扇摇得愈发风度翩翩了。 姜兰也发现他留意到了那根簪子,脸上不禁有点发烫,有点局促,又有点害羞,就像将自己的心意在他面前完全挑明了一样,既觉得欣喜又夹杂着些许不安,有点患得患失的感觉。 像是察觉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些许不安,祁无寒弯下腰,凑到她面前,那双桃花眼含笑地看着她,笑意温柔得仿佛跟下了蛊一样,声音也跟下了蛊一样,在她耳边低低吐字道,“真好看。” 姜兰面色一红,微微别开脸,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转移话题道,“我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名字,也是侯爷取的?” “怎么还叫侯爷?”祁无寒含笑挑眉,“该换个称呼了。” 姜兰虚心请教道:“不叫侯爷那叫什么?” 祁无寒抬扇在她额上轻点一下,宠溺道:“自己想。” 姜兰想了会儿,微微红着脸说道:“那叫…祁大哥?” 祁无寒嘴角微微一抽,听着跟拜把子一样。。。 “换一个。”他又温柔地拖长语调,唤了一声“小兰儿”,像是给她做参考,多肉麻他都能接受~ 然后听见姜兰小声念出两个字,“无寒…”下一刻她就满脸通红地别开脸,羞臊得都想找个地洞钻了。 而祁无寒则是一脸呆愣的表情,那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般击中心脏,等回过神后,巨大的欣喜和狂欢从心底喷涌而出,如浪潮般席卷全身,他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抱起姜兰就转了一圈,将她温柔轻放在地上后又把她搂进怀里,激动说道,“小兰儿,我太高兴了…” 姜兰也高兴,主动抬手抱住了他。 两人沉浸在此刻的温存中,一分一秒既漫长得像是一生一世,又短暂得像是白驹过隙,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然后,姜兰突然想到一件事,揪起脑袋仰头望着他问道,“你还没说这宅子是不是你买的?”祁无寒有点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亭子里,先让她坐下,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告诉她这里其实是一间酒馆,门口那四个字也不是他取的,是这儿的老板自己取的名字。 姜兰有点惊异,没想到这座宅子竟然是家酒馆,而且还开在这么僻静的地段,一般人也找不到,想来多半是做熟客的生意。 “这儿的青梅酒最有名,是老板自己酿的,你尝尝。”祁无寒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小杯酒递给她先尝尝,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姜兰先欣赏了一下酒杯,然后品了一口酒,入口有点酸涩,带着青梅清爽的果香,之后便能品出甜味,带着发酵后独特的酒香,整体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第六十八章 小时候是不是也掉进过水里? 晚上,姜兰坐在铜镜前梳发,想着白天祁无寒对她说的话。 他说日后她若是遇到了麻烦,而那时他又不在京城,她可来花间小筑找这儿的老板,对方之前欠他一个人情。 她问他是不是又要离开京城了,他却没正经地问她是不是舍不得他,把她逗得脸红后,又一脸认真地问她,他什么时候能上门提亲? 她也不好意思说具体日子,红着脸说再等等,他哄着她一定要给个答复,要不然明天就上门去提亲,她红着脸说要等她大哥回来。 “好,等大哥回来后,我就上门提亲。” 这是祁无寒当时的答复。 姜兰出神地想着这句话,想着想着又脸红了,她瞧了一眼铜镜中的脸,眉眼间皆是笑意。 看着镜中那张眉眼俱笑的脸,她嘴角又勾起丝笑,心中雀跃不已,就像有只百灵鸟在心头欢快的歌唱 然后她从镜中瞧见青儿和桂儿都偷笑了一下,便收了收嘴角的笑意,又回头瞧了两人一眼,两人都转身去整理床上的被褥,将早已铺好的被褥这儿拍拍那儿拍拍,装作很忙的样子。 姜兰过来歇息时,青儿跟她说起一件事。 今天上午管小厨房的柳婶子过来了一趟,特意做了绿豆糕送过来,青儿也没告诉她姜兰出门了,问她有什么事? 柳婶子说是想起来姜兰小时候最爱吃这绿豆糕,现在天气热了,这绿豆糕正好清热解暑,想送进屋里去,被青儿拦下了。 青儿说姜兰用过早膳后有些困,在屋里歇着,柳婶子便没进去打扰了,跟青儿说日后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她,然后又带着绿豆糕回去了。 “我看她就是想巴结小姐,之前也没见她这么殷勤过来送吃的?”桂儿对于柳婶子这种套近乎的行为颇有些不满,之前让她做点好的还得说好话倒贴钱,弄得她跟主子一样,现在知道讨好巴结了,真是墙头草。 青儿分析道:“想必是因为夫人不在了,咱们府里现在是小姐管家,怕小姐找她算账,这才巴巴地来讨好小姐。” 两人说话时,姜兰思索着一件事。 等青儿说完后,她问柳婶子在府里待了多久了,桂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青儿说对方是府里的老人了,来府里的时间比她都久,又想起来一件事,说对方还有个小女儿,之前听说病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府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桂儿气得一跺脚,“我知道了,她肯定想把她女儿塞进咱们院子里来服侍小姐,想着跟在小姐身边吃好的穿好的,真是打得好算盘!” 青儿道:“那我明天过去看看,看人还在不在府里?” 姜兰想了一下,让青儿明天直接把柳婶子请过来,她有话要问问对方。 第二天早膳后,青儿便将人请过来了,柳婶子一见到姜兰就夸张地惊叹一声,“哎呀!我的天爷呀!小姐真是女大十八变,变得比那画上的人还好看~” 瞧着柳婶子那好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夸张样子,青儿偷笑了一下,桂儿心里更气恼了,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姜兰听完一番夸张的恭维后,也客气地说道:“听说婶子是府里的老人了。” 柳婶子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笑得更殷勤了。 姜兰示意了一下,青儿搬来一个凳子给她坐,柳婶子愈发得脸,坐下后腰板都挺直了一些,然后青儿拉了一下桂儿的衣裳,桂儿虽然心里不乐意出去,但姜兰之前交代过,她便和青儿一块退下了。 出来后,桂儿担心姜兰会被柳婶子的花言巧语蒙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青儿打趣她是杞人忧天。 “放心,小姐比咱们都聪明着呢,就算柳婶子说一屋子的花言巧语也蒙蔽不了小姐。” 屋里,姜兰提起昨天的绿豆糕,顺势问起小时候的事,说她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最爱吃绿豆糕了。 柳婶子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跟她说起来,说她小时候可乖巧懂事了,不哭也不闹,不像别的孩子一样调皮捣蛋,还说她和自己的小女儿珠儿玩得好,还教珠儿认过字。 见话题扯到她小女儿身上去了,姜兰便顺势问了一句,珠儿还在不在府里,这时她注意到柳婶子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旋即柳婶子又讨好地说珠儿手脚勤快,人也老实,要是姜兰能再多教教她,自己感激不尽。 姜兰考虑了一下,让柳婶子明日先将人领过来,她看过后再说。 柳婶子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兴高采烈地要回去告诉珠儿这个好消息,刚起身准备告退,姜兰又问了一件事。 “婶子可还记得我小时候是不是掉进过水里?” 听到这个问题,柳婶子明显一惊。 姜兰从她的反应中便知道了答案,自从上次在将军府被崔静姝一行人推进水里后,她脑海里偶尔会浮现出一些零星而模糊的片段,让她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小时候是不是也掉进过水里? 柳婶子心下琢磨了会儿,觉得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将当时知道的都告诉了姜兰。 当时姜兰还只有六岁,那年她祖母去世了,姜慎也从书院赶回来了。 虽然书院有条不近人情的规定,不论喜事还是白事,都不得告假,但也并非死不讲理,当姜慎向山长说明告假的缘由后,山长也准假了。 长者辞世,作为晚辈理当回家祭奠,此乃人伦纲常。 当时府里在办丧事,下人一个不留神,让姜兰自己跑出去了,结果让她就不小心掉进水里了,所幸被姜慎及时发现将人救了上来,之后她又足足昏迷了两天,当时府里的下人都以为她醒不过来了,都预备着再办一场丧事。 所幸上天眷顾,她还是醒过来了,只是醒来后就失忆了,大夫说可能是掉进水里的时候磕到了脑袋。 之后张氏就吩咐府里的人都不准再提起这件事,免得让姜兰想起来了又被吓坏了,违者杖责二十,再赶出府去。 所以也没人敢在姜兰面前提起这件事,加上她又想不起来了,是以她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第六十九章 是不是真的病了 若非在将军府再次被人推下去,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了。 得知是她大哥救了她,姜兰心里暖融融的,旋即又愧疚起来,觉得她之前对她大哥太疏远了,等她大哥回来后她一定要更加用心地照顾好他。 柳婶子喜笑颜开地离开后,桂儿迫不及待地跑进屋里问道,“小姐是不是答应她什么了?”姜兰等青儿进来后跟两人说,明天柳婶子会把小女儿珠儿带过来,就留她在院子里干些杂活。 桂儿一听就不乐意了,酸溜溜地说道:“有我们几个服侍小姐就够了,她又来抢什么活干?”青儿打趣道,“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怎么这么酸?”又捂帕偷笑,桂儿又羞又气,背着身不理人了。 姜兰也抿嘴笑了一下,又安慰桂儿别生气了,桂儿也不气了,只是不解为什么要留下珠儿? 青儿知道姜兰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但也有些不解。 “等人过来后,你们就多找她说说话。” 听姜兰这样说,桂儿又不乐意了,并不想跟珠儿这个要抢饭碗的搞好关系,不过青儿倒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跟桂儿小声解释一句,“小姐是让咱们套她的话呢。” 桂儿顿时不郁闷了,还是有点不解道,“套她什么话?”又看向姜兰等着她的吩咐,青儿也看向姜兰道,“小姐想知道什么?” 姜兰道:“你们就打听一下那珠儿之前是不是真的病了。” 当时她问珠儿还在不在府里时,柳婶子的神色明显有点不自然,加上之前青儿告诉她听说珠儿病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姜兰让柳婶子明天将人领过来,结果下午她就将珠儿带过来了,像是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这是二小姐,快叫人呐~”柳婶子把珠儿往前推了推,珠儿低着头喊了一声二小姐,看起来羞羞怯怯,声音也格外清细,身段也十分苗条,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看在桂儿眼里跟个小狐狸精一样,她心里本来就抵触对方,现在更加抵触了。 姜兰照例问了问她多大了,之前在哪里服侍,珠儿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都是柳婶子替她回答了,说她已经十六了,之前都在小厨房里给她打下手,隐瞒了珠儿之前在张氏那儿服侍过的事。 “二小姐放心,这丫头可勤快了,二小姐您有什么事吩咐她一声就行~” 桂儿不满道:“看她长得这个样子,怕是风吹一吹就吹跑了。”青儿抿嘴笑了一下,又拉了拉桂儿的衣裳让她忍忍。 “桂儿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姑娘家要长得那么壮实干嘛,又不是天天要挑水劈柴。”柳婶子笑脸说道。 桂儿被呛了一下,要再怼回去,听见姜兰开口说话,暂且不跟对方一般见识。 “婶子放心,我这院子里也没什么重活,珠儿姑娘每天扫扫院子给花浇浇水就行了。” 柳婶子忙不迭地答是,又好生叮嘱珠儿一番,日后可不敢偷懒,要尽心尽力地服侍好主子,又向姜兰千恩万谢地道谢了一番,然后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姜兰让青儿给珠儿讲讲院子里的规矩,说有点乏了,带着桂儿先回屋了,进来后,桂儿就提醒姜兰要小心点那珠儿,看着就不老实。 这边青儿给珠儿讲完规矩后,又带她熟悉了一下院子,然后带她去住处,让她今天先歇着,明天再开始干活。 晚膳后,青儿又给她送来一盒香膏,珠儿有点受宠若惊。 “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咱们院子里每人都有一盒,平日擦脸擦手都好用,快拿着。” 青儿离开后,珠儿打开香膏,一股好闻的花香味就飘了出来,她用指甲盖挑了一点出来抹在手上,感觉特别细腻,比她之前用的那些胭脂水粉都要好,觉得她娘让她过来服侍二小姐的这个决定,做得真是太对了。 晚上,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主动来找珠儿说话,珠儿很快就融入这个小集体当中,觉得院子里的人个个都好说话,不跟之前在夫人院子里似的,个个都跟乌眼鸡一样,明争暗斗。。。 第二天早膳后,珠儿跟着绿儿一块打扫院子,目光却时不时瞟向院子外面,像是想出去又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中午,青儿带着珠儿一块去小厨房里取午膳,然后青儿一个人回来了,让母女俩多说会儿话。 柳婶子跟她千叮咛万嘱咐一番话后,亲自把她送回去了,像是怕她路上乱跑。 今日放学早,姜瑞早早就回来了。 自从顺福被换掉后,他就收敛了不少,日子也过得十分无聊,姜成每天都要亲自检查他的功课,他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糊弄了事了。 今天先生布置的功课少,他做完后又没事干了,闲得无聊,就想起去姜兰那儿串串门了,顺便跟她说说前两天在学堂里听到的新鲜事。 姜瑞过来时,姜兰正在屋里看账本,他走到门口探头往里一瞄,被桂儿发现了,桂儿正准备过来问他有什么事,他就自己走了进来。 “二姐姐听说了吗,郑家三小姐要当安王妃了?”姜瑞兴致勃勃地走过来说道,姜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四弟听谁说的?”姜瑞压低声音道,“是郑皓跟我说的,他说前两天皇后娘娘请他三姐去宫里了。”又安慰道,“二姐姐你当不上安王妃也没关系,反正你还有侯爷嘛~” 姜兰一合上账本,姜瑞就有点怂了,她问他最近学业有没有进步,姜瑞一听到这样的话就反感,找了个借口溜了。 刚出门,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他转头往那个方向一看,神色一变,旋即就跟没听到一样落荒而逃。 这一幕正好被青儿瞧见了。 姜瑞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飞快跑了,珠儿捂着帕子,委屈地走了。 青儿进屋后将看到的事跟姜兰说了一遍,桂儿在旁边听着,先是惊讶再是八卦,觉得两人肯定有猫腻。 姜兰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让青儿和桂儿多留意点珠儿。 第七十章 吃饱了撑的 接下来的几天,姜瑞也不敢再过来了,珠儿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干活也心不在焉。 一天中午,别人都在午歇时,珠儿偷偷溜出去了。 青儿悄悄跟着她,见她往姜瑞的院子去了。 今日学堂放假,姜瑞在家。 此时用过午膳后也在午歇,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咧着嘴角笑,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正梦到得意处,听见有人叫他,打断了他的好梦,姜瑞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正要拿对方撒气,小厮跟他说二小姐派人来找他,有事跟他说。 珠儿等在门口,一副忐忑不安又心怀期待的样子。方才她过来时本来以为会见到顺福,没想到是个陌生小厮,便临时扯了个谎,假借姜兰这位二小姐的名义来找人。 当姜瑞从屋里出来时,还是一副哈欠连天的样子,等看到低头站在门口的珠儿时,神色一惊,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他立刻瞄了瞄四周,生怕被人发现了,又立刻打发那名小厮离开了,然后把珠儿带进屋里,关门时又鬼鬼祟祟地瞄了瞄四周,确认没人看见后才放心关上门。 “谁让你来的?!”一关上门姜瑞就翻脸了,眼珠子瞪得恨不得将珠儿活吞了一样。 珠儿委屈落泪,一副梨花带雨的娇滴滴模样,姜瑞更不耐烦了,让她别哭了,又警告她要是敢把两人之间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就把她和她娘一块赶出府去! 珠儿哭着骂他没良心,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的,之前答应得千好万好,说等他母亲气消了,他就去给她求情,让她到他的院子里伺候,日后再纳她为妾,必不会亏待了她,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要不是因为他,她当初也不会被赶出府,要不是她娘苦苦哀求,她只怕要被夫人打死了…… 珠儿越说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姜瑞怕她闹起来把人都招来了,便假意安慰了她两句,先安抚住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个好主意,又拿好话哄珠儿,让她给他当眼线,盯着姜兰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就随时来通知他。 珠儿原先不想答应,毕竟姜兰这些日子待她还不错,但禁不住姜瑞一哄再哄,最后还是答应了。 回来后,珠儿刚进院子就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吓得她浑身一抖,青儿朝她招了招手,珠儿心虚地低下头走过去问道,“姐姐有什么事吩咐吗?”青儿道,“小姐找你。” 进屋后,珠儿心虚得更厉害了,头也埋得更低了,当看到她娘也在这儿时,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 柳婶子被桂儿叫过来时还以为姜兰又想问小时候的事,等过来后姜兰也没问什么,让她等着,她就感觉要出什么岔子,现在看到青儿把珠儿带进来,她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之前青儿应该跟你说过我这院子里的规矩,”姜兰心平气和的声音反倒让母女俩愈发感到不安,“最重要的是忠心。” 听到后一句话,珠儿心慌得脸都白了,柳婶子抓着珠儿打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死丫头教你做事勤快点,是不是又偷懒了,还不快跟小姐认错!” 珠儿连忙跪下跟姜兰认错,柳婶子又给她求情,让姜兰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珠儿是初犯就饶过她这回。 “婶子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姜兰心平气和地说道,脸上还带着丝笑。 柳婶子心下快速权衡利弊了一下,旋即向姜兰认错,将珠儿之前服侍过张氏的事说了出来,但没提珠儿被赶走的事,只说是因为身体不太好的缘故就没在那边服侍了,怕姜兰知道是这个缘故后就不用她了。 “小姐放心,这丫头现在都好了,不会耽误干活的~” 桂儿实在听不下去对方这些糊弄人的话了,直接问珠儿道:“你去哪儿了?” 珠儿犹犹豫豫地不敢回答。 柳婶子正要开口,青儿便说道:“先前我瞧见你悄悄出门了,我不太放心就跟上去看了看,”说到这儿,青儿看向柳婶子,含着笑意道,“婶子你猜她去哪儿了?” 柳婶子心里一惊,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抓着珠儿就狠打了几下,这次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一个劲地骂她。 珠儿也不敢还嘴,一个劲地掉眼泪。 青儿劝和了两句,让柳婶子先别骂了,然后问珠儿悄悄去姜瑞的住处干什么,珠儿不敢回答,又被柳婶子骂了一通。 柳婶子拿捏不准姜兰到底知道了多少,索性自己先说出来,再说两人到底不是一母同胞,姜兰也不一定会偏袒姜瑞。 之前珠儿在张氏那儿服侍时,被姜瑞缠上了,后来两人的事被张氏发现了,姜瑞一口咬定是珠儿勾引他,气得张氏要打死珠儿,还是柳婶子赶来苦苦哀求才让珠儿捡回了一条命。 但人还是挨了二十板子,看病吃药,折腾了足足一个月才好起来。 得知“夫人回老家休养去了”的消息后,柳婶子便盘算着让珠儿回来伺候姜兰这位二小姐。在珠儿过来前,柳婶子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别让人知道她和姜瑞的事,也千万别再去找姜瑞了。 结果珠儿不仅去找了,还被人抓了个现行,柳婶子气得都不想认她这个女儿了,但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小也没舍得让她吃过半点苦,当花朵般养着,还等着看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结果被姜瑞那混小子糟蹋了,事后还翻脸不认人,反咬一口… 柳婶子越想越气,索性将那件事说出来了。 “二小姐还记得之前问我的那件事吗?”柳婶子看了看青儿和桂儿,姜兰让两人先带着珠儿下去了,等三人都离开后,柳婶子将当年府里下人之间私下里议论的一件事告诉了姜兰。 当年姜兰并不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而推她下去的那个人,正是下人们私下里议论的对象,三小姐姜瑶。 听说是当时有人瞧见了,然后私下里就传开了。 之后张氏又严令禁止府里的人再谈论此事,愈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谁也不敢去姜成面前打小报告,除非不想要小命了。 姜兰让柳婶子先带珠儿回去,若是日后说了人家,她会给珠儿备一份嫁妆,毕竟也算是府里对不住她,若是珠儿还想等姜瑞,等姜瑞娶了正妻后再做安排。 是选前者还是后者,她让母女俩回去后好好考虑。 柳婶子带着珠儿离开后,桂儿又愤愤不平地告诉了姜兰一件事。 姜瑞想让珠儿当眼线监视姜兰的一举一动。 当时三人出来后,青儿随口问了问姜瑞跟她说了什么,珠儿一副心虚的样子,吞吞吐吐,被桂儿声色俱厉地一唬,珠儿就说了。 “亏得小姐这些天对她这么好,一点重话都没让她干,还给她送穿的用的,她还想着给四公子当奸细,真是猪油蒙了心!”桂儿气愤道。 青儿打趣道:“要是四公子找你当奸细,你这一开口就暴露了。” “谁要给他当奸细!”桂儿更气恼了,青儿给她赔了个不是,桂儿也不好再冷着脸了,又不解道,“四公子干嘛要让人监视小姐,又没碍着他什么事?” 姜兰淡淡道:“他就是太闲了。” “吃饱了撑的。”桂儿补充一句,青儿掩嘴笑了一下。 姜兰让两人下去后,看着窗外出神,脑海里想着柳婶子跟她说的那件事。 如果当时不是她大哥及时发现把她救了上来,也许她早就成孤魂野鬼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些年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捡姜瑶挑剩下的,她之前也没细想这些事,现在细想一桩桩一件件,心里头一股委屈就涌了上来,她知道张氏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对她不好也没什么值得伤心难过的。 但她父亲却从来不曾关注过这些事,若是她父亲能多关注一点,总会发现一点端倪,也不会让张氏肆无忌惮地下药害她,但转念一想,以她父亲的性子,就算真发现了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为了脸面名声,还是会选择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闹出丑事,维持住表面上的和睦就够了。 要是她娘亲还在的话,肯定也会跟柳婶子一样,把她当花朵般养着,不舍得让她吃一点苦… 姜兰鼻子一酸,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任由委屈从心底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今后她就不会再为此感到难过了…… 突然她感觉头顶被啄了一下,就像金乌一般一下子啄开了笼罩在她头顶的阴霾,姜兰感觉心底一轻,那股委屈也变得轻飘飘起来变得无关紧要了。 元宝又给她送来一件礼物,是一对耳坠子,和她头上戴的那根兰花簪子颜色一致,搭配起来还挺好看的~ 这边姜瑞还美滋滋地想着以后有珠儿这个眼线在,要想拿捏住姜兰的把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殊不知人已经被领回去了。 过了两天,姜瑞见珠儿还不过来跟他汇报一下情况,便自己过去了一趟,也没进去,就鬼鬼祟祟地躲在院子门口往里瞄了瞄,也没瞧见珠儿的身影。 见绿儿一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浇花,他发出点声响吸引绿儿的注意力,等她往门口看过来时,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等绿儿走过来后,姜瑞拐弯抹角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其她人呢?”绿儿回道,“青儿姐姐和桂儿姐姐在屋里服侍小姐,翠儿和小红去挑水了。”他又问道,“不是还有个新来的丫鬟吗?”绿儿回道,“她身体不好,回家休养去了。” 姜瑞闻言一愣,还想跟绿儿打听一下内情,听见姑娘家嬉闹的声音,有人过来了,他叮嘱绿儿别跟姜兰说他来过,旋即便溜走了。 翠儿和小红用棍子抬着一只小水桶过来时,绿儿已经进屋将姜瑞来过的事禀报给姜兰了。 回去后,姜瑞又让一名小厮去小厨房那边打听一下。 然后那名小厮被柳婶子拿着擀面杖打得抱头鼠窜,跟逃命似的跑回来了。 见珠儿这个眼线是没指望了,姜瑞又把主意打到绿儿身上,他觉着绿儿这个小丫头长得憨憨傻傻的,一看就是个好骗的,只要买点好东西哄一哄就能收服了。 于是第二天他让人送了盒胭脂过去给绿儿,绿儿收了东西,转头就把这件事禀报给了姜兰。 等姜瑞再故技重施地将绿儿引出来后,把之前哄珠儿的那些话术用在她身上,绿儿听完后还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也没点反馈,他感觉自己跟对牛弹琴一样,无聊透了。 于是他收服绿儿的计划就此夭折。 第七十一章 炫耀一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姜慎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姜兰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期待,每天用过早膳后就去她大哥的住处转一转,看看哪里还需要修缮一下,哪里还需要添置点东西,力求做到最好。 这天姜成休沐,国公府来人说姜瑶想念家人,想让姜兰这位二姐过去探望一下。 姜成让人把姜兰叫过来跟她说了这件事,想让她去一趟。 毕竟姜瑶现在有身孕了,若是娘家人不去探望一下也说不过去,张氏去不了,也只有姜兰这位二姐能代表娘家人去探望一下了,若是不闻不问,又要惹外人说闲话。 姜兰心知姜瑶让自己过去就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一下,她就当出门逛逛,也有些日子没吃茶馆的点心了,不知道有没有新样式 之后姜兰让管家备了些补品,毕竟是去探望一下,总不能空手上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维持一下。 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外后,画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姜兰一下马车画儿就立刻迎了过来,忙不迭地把她往里带,像是生怕她临时改主意溜了一样。 路上画儿跟姜兰说姜瑶早就盼着她来了,只是胎还没坐稳,国公夫人怕姜瑶劳神,让她先好好养胎,等胎坐稳了再让人过来探望也不迟。 自从姜瑶被诊断出有身孕后,国公夫人这位婆母就把她当成了宝,天天都让人炖了补汤送过来,还给她单独开了个小厨房,一饮一食都格外留心,穿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简直比对亲闺女还好。 画儿说了一路,炫耀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姜兰听了两句就琢磨起别的事了,想着她大哥的院子里还要不要添置什么,至于后面画儿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倒是桂儿听得生气,恨不得把画儿那张嘴捂上,跟个知了一样聒噪,烦死人了。 青儿比桂儿进府要早,阅历更多些,也更沉得住气一些,但也不喜画儿那副故意炫耀的讨嫌样子。 守在门口的一名小丫鬟见人过来了,立刻进屋跟姜瑶禀报了一声。 等画儿带着姜兰进屋时,姜瑶正拿着一件小孩穿的小衣裳瞧着,余光早就瞥见姜兰进来了,又故意换了个方向,将那件小衣裳对着姜兰的方向。 见裴谦不在屋里,姜兰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愿再和对方打交道,比吃了苍蝇还让她犯恶心。 等姜兰快走到她跟前时,姜瑶才将小衣裳放下,又装出一副“刚看见人”的样子,搭着画儿的手起身走过来两步,笑着欢迎姜兰的到来,又抬手摸了摸肚子,都有点显怀了。 姜兰也是觉得有点好笑,特意起身来迎接她原来是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肚子,还真是“用心良苦”。。。 “三妹妹快坐着,当心闪了腰。”姜兰淡淡说了一句。 为了让姜兰看得更清楚,姜瑶还故意挺了挺腰身,小心思被姜兰一眼就看穿了,她不觉得尴尬,反倒觉得姜兰就是在心里嫉妒她,所以说话才这么阴阳怪气。 见姜瑶坐下时一副得意的表情,姜兰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又被“曲解”了,也没打算在这儿多待,她让青儿将带来的补品交给画儿,再向姜瑶转达了一下姜成的关心,便准备告辞了。 姜瑶又急忙叫住她,“二姐姐这么急着走干嘛,再陪我说会儿话。” 画儿也立刻过来挽留她,让她再多坐会儿。 姜兰淡淡问了一句,“三妹妹还有什么要说的?”姜瑶把那件小衣裳递给她,让她帮忙看看还要不要再改改,又悄悄跟她说自己这胎保准是个男孩,姜兰道了句恭喜,再次起身准备告辞,姜瑶又叫住她,又让画儿、青儿和桂儿都先出去了,像是要跟姜兰打听什么小秘密。 “二姐姐,你和安王的事怎么样了?” “…” 姜兰淡淡反问道:“我和安王殿下能有什么事?” 姜瑶回她一个“别装了我都知道了”的眼神,“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姐何必藏着掖着,之前皇后娘娘不是赏了镯子给你吗,”说到这儿她又瞄了瞄姜兰的手腕,视线盯在那只白玉镯子上,“这就是皇后娘娘赏的镯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感觉也没什么稀奇的,心里这才平衡了一些,又继续说道,“二姐姐也不小了,要是能嫁进王府也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都是自家姐妹,日后也要互相多帮衬些。” “三妹妹真当我是自家姐妹吗?”姜兰意味深长地看向姜瑶,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种锐利的审视。 姜瑶一对上她的目光就心虚地低下了头,“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又替自己开脱道,“之前你把我的婚事闹成那样,我都没对你怎样,要不是拿你当自家姐妹,我早就跟你断了来往…”说完她又悄悄抬头,一对上那双平静而审视的眼睛,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姜瑶打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在这个病秧子二姐面前变得这么胆小甚微,连说句话都小心翼翼。 “三妹妹好好歇着,不必送了。”姜兰起身走了。 从柳婶子口中得知那件事后,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姜瑶说句话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今后只要姜瑶不生事,看在同姓姜的份上,她还能维持住面上的和睦,不把那些事再翻出来。 现在对她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她也不愿在这泥潭里打滚。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刚出院子,画儿又追上来送她离开,一直把她送上马车,再亲眼看着马车走远后才放心。 裴谦今日和顾锦程以及另外几位好友相约游玩去了,不在府里,姜瑶这才放心让姜兰过来,又怕裴谦会提前回来,等画儿回来跟她禀报说姜兰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她心里这才踏实。 她原本是想在姜兰面前好好炫耀一番,结果跟吃瘪一样,心里十分不痛快,让画儿去把春纤那小贱人叫过来,今日裴谦不在,她要好好治治对方。 春纤便是之前裴谦收的那个通房丫鬟,之前有裴谦护着,每次姜瑶整治完春纤,被裴谦知道后就跟她吵,国公夫人这位婆母也不向着她,还觉得她小心眼,善妒。 自从有身孕后,裴谦再怎么跟她吵,姜瑶也不怕,因为她背后有国公夫人这位婆母撑腰。 裴谦跟她吵了两回,国公夫人就把他叫过去说了两回,他也懒得跟她吵了,对春纤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画儿把人带过来后,姜瑶先让春纤跪着,等她睡醒了再说。 这边,姜兰在店里挑笔,不过她也不太懂这些东西,看着老板给她展示的两支毛笔,也不知道选哪支好,想着都买了,到时候看她大哥更喜欢哪支。 她正要让老板将两支笔都包起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起其中一支毛笔,说这支更好。 只是听见声音,姜兰心头就忍不住雀跃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后,微微脸红了。 祁无寒带她去了二楼雅间,又让老板把店里的笔都拿一支过来,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挑笔,什么样的笔适合写什么样的字。 姜兰这才发现除了平日里惯用的字体,他还会好几种书法,而且写得都好看~ 最后那些蘸了墨的笔都被祁无寒买了,那些用不同字体写的名字都送给了姜兰。 然后姜兰带着一张张“无寒”回到了府里。 第七十二章 小云哥哥 转眼间到了姜慎回京这天,姜成准姜瑞向学堂告假一天,于是姜瑞便随姜兰一块来了渡口。 姜兰在马车里等着,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前方的水面上瞧一瞧,期待的心情溢于言表,姜瑞则是等得十分无聊,一个劲地打哈欠,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到?”姜瑞语气有点不满,像是埋怨出门太早了。 “四弟要是困了的话就先回去。”被姜兰淡淡的眼神一扫,姜瑞感觉有些不自在,下了马车在外面等着。 远远瞧见大船过来了,管家连忙过来跟姜兰和姜瑞说了一声,姜兰也看见船过来了,一脸高兴的样子,姜瑞撇了一下嘴角,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当船靠岸后,姜瑞又换上一张高兴的笑脸,跑过去迎接从船上下来的姜慎,跑到姜慎跟前后十分亲热地喊了一声“大哥”。 姜慎点点头,脸上带着含蓄的笑意,也回了他一声“四弟”。 姜瑞又好奇看向另一个人,是和姜慎一块从船上下来的。 看年岁和姜慎差不多大,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微微往上翘,看起来有点笑眯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 “这就是小表弟,都长这么大了。” 姜瑞一诧,并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表哥,姜慎准备给姜瑞介绍一下时,又听见一声“大哥”,他转头一看,见姜兰走了过来,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亲自来接自己,旋即笑意从嘴角展露,原本含蓄的笑意瞬间就有点不含蓄了,打心眼里高兴。 “小兰儿,” 听见这个称呼,姜兰一愣,一瞬间有种错觉以为祁无寒来了,下一刻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看起来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还记得我吗?” 姜兰有点窘迫,并不记得见过这张脸。 “我是小云哥哥呀~” 听到小云哥哥这个称呼,姜兰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像是在哪儿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我还教过你用树叶吹歌呢~” 见对方做了个吹树叶的动作,姜兰心里再次涌起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试探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惊喜,“你是云表哥?” 谢云咧嘴一笑,“兰妹妹果然没有忘记我~” 谢家是姜成原配发妻谢氏的娘家,谢云才是姜兰正儿八经的亲表哥。 回去的路上,姜兰好奇问两人是怎么遇到的,姜慎回答说是在桑城外的渡口遇到的。 当时谢云乘坐的船正好在渡口靠岸,他原本打算在桑城游玩两天,顺便参观一下传闻中“状元出东陵”的东陵书院,下船时刚好碰到了正准备上船的姜慎。 当时他一看到姜慎就觉得有些面熟,主动过去打招呼,倒把姜慎惊了一下。 “我当时过去打招呼时,慎表哥紧张得都脸红了。”谢云调侃道。 姜慎又有点脸红了,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尴尬。 姜兰抿嘴笑了笑,又转换话题道,“云表哥这次也是来参加春闱的?” 秋闱刚过,新中举的举子都陆续入京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 而东陵书院有自己的一套考核标准,乃是圣上特许的,也是三年一次的考核,共有五考,顺利通过全部考核便有入仕资格,和举人等同,可直接参加春闱,一朝金榜题名,便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我就是想来当一当探花郎。”谢云咧嘴一笑,颇有种光明磊落的豪气和洒脱。 姜瑞感觉自己被三人排挤在外,受到了冷落,插嘴道,“探花又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谢云笑道:“要是连想都不敢想,自然也当不了。” 姜瑞觉得对方是在拐着弯地嘲笑他是个胆小鬼,心里也嫌恶起来。 …… 到府里后,管家先带着姜慎和谢云去见姜成。 姜成见到谢云这位侄子时,一开始还没认出来,毕竟有十余年没有见过了,姜慎也没来得及写信回来,是以姜成压根就不知道人会过来。 得知谢云刚过了秋闱,已经是举人了,而且还是解元,姜成青眼有加,怎么看都满意,让谢云就住在府里和姜慎一块备考,也不用去外面再找客栈,省得麻烦。 之后管家过去跟姜兰禀报了一声,说谢云这位表公子会在府里住下,和姜慎一块备考。 姜兰心里也高兴,打算按照给姜慎添置的东西再给谢云这位表哥添置一份。 姜慎在收拾东西时,姜兰过来了,问他有没有给自己带礼物,语气更像是开玩笑,并不是真的和他讨要礼物,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期待能收到礼物。 当姜慎真的拿出礼物时,姜兰一开始的反应是有点错愕,没想到她大哥真的会准备礼物。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老实说姜慎这位大哥在她心里有点木讷的刻板印象,大概是因为他平日里内敛惯了,又一心都在读书上,看着不像是那种会提前准备礼物制造惊喜的人。 是她想得太狭隘了。 姜兰又把藏在身后的礼物拿出来给姜慎,两人打开锦盒后,发现里面装的都是笔,两人都愣了一下。 姜兰噗嗤一声笑了,姜慎也跟着笑了。 除了给姜兰的这份礼物,姜慎还准备了两份礼物,是给姜瑶和姜瑞的。 姜兰看着三个一样大小的锦盒,应该都是笔,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转念一想,她大哥都对她笑了,便释怀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姜慎是先想到要给她带礼物,才准备了三份礼物。 姜兰让青儿把礼物给姜瑞送过去。 至于姜瑶的那份,她估摸着人明天就会过来,她大哥心里肯定也有疑问。 之前明明是她和国公府定亲的,怎么嫁过去的是姜瑶? 张氏又怎么突然回老家休养去了? 这些事总是要说的,但不是今天,先让她大哥好好休息一晚。 她让她大哥早点休息,离开后想着要不要去看看谢云这位表哥,想了想,让桂儿过去那边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桂儿离开后,姜兰看着掉在地上的落叶,试图回想起那段记忆…… 没注意到有人悄悄绕到她背后,像是要吓一吓她。 等对方悄悄伸出手要拍她一下时,姜兰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面前突然多了一张脸,冷不丁把她吓了一跳。 见姜兰瞪着眼睛一副吓呆了的神情,谢云连忙跟她赔礼道歉,姜兰忽而一笑,倒把谢云吓了一跳。 他心想完了完了,人被吓傻了。。。 “兰妹妹你别吓我啊~”谢云欲哭无泪。 姜兰一脸高兴道:“我想起来了。” 当时她一回头,也看见有个少年伸着手,准备拍她一下…… 那时谢云是跟着他父亲谢三爷来的,后来他就再没来过了。 在张氏嫁过来后,府里和谢家那边的来往基本上就断绝了。 那次谢三爷带着谢云来京城是来进货的,谢家祖母挂念姜慎和姜兰兄妹俩,让谢三爷顺道去看看两人过得好不好。 当时姜成不在家,张氏让管家把父子俩带去厅上等着,也没出面接待一下。 谢云等得无聊就偷偷溜出去了,歪打正着地碰到了姜兰,看见她一个人蹲在树下,跟个孤独的小蘑菇一样。 他悄悄走过去想吓一吓她,刚走到她背后就被发现了。 他和她一块蹲在树下看了会儿蚂蚁搬家,又摘了两片树叶教她用树叶吹歌,然后声音把在附近找人的姜慎引过来了。 找到姜兰后,姜慎才松了口气。 三人就是在那时候相识的。 …… 第七十三章 被打脸了 第二天如姜兰所料,姜瑶过来了,裴谦也跟着来了。 姜慎去上朝了,姜瑞也去学堂了,张氏不在,只能姜兰出面接待,随后她让管家将姜慎和谢云都请了过来。 两人并不知道府中还有一位客人,见到谢云时,姜瑶是惊讶多于疑惑,还有那么几丝好感。 毕竟谢云的长相也不差,看起来虽然有点笑眯眯的,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乖张猥琐,反而有种光风霁月般的爽朗豁达。 裴谦则是探究多于惊讶,琢磨着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在尚书府,和姜兰又是什么关系? 夫妻俩各有各的小心思。 得知谢云的身份后,姜瑶心里那几丝好感便被疏远取代,还有些瞧不起。 从小她就听张氏说谢家是商贾之家,一身铜臭气,俗不可耐,上不得台面,哪能跟她舅舅家这样的官宦之家相比,她这嫡女身份可比姜兰的要贵重得多。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应该高姜兰一等,即便前不久在姜兰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这种优越感依然还残留在她的骨子里,一见到姜兰就会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作祟。 在谢云面前,她这种优越感就更加明显了。 区区一个商贾之子,比这京城里一个小官家的庶子还上不得台面。 裴谦得知谢云的身份后心里就不大待见了,殷勤和姜慎殷勤寒暄,想博得好感,毕竟之前他是先和姜兰定亲后又娶了姜瑶,总不大光彩。 姜瑶也嘘寒问暖,两人都围着姜慎关心问候,把谢云冷落在一边。 谢云倒是没什么不自在的,毕竟他和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也不熟,没必要非得找话说,那才叫不自在。 姜兰关心地瞧了瞧他,怕他会不自在,见他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一副自得其乐的恬然模样,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倒有点好奇他在想什么了? 裴谦暗暗留意着姜兰的一举一动,窥见姜兰“偷瞄”谢云,心里对后者的成见更大了。 姜瑶对姜慎表现得很是亲近的样子,甚是关心他的身体,说得知他生病的那些日子里,她天天担心得睡都睡不着,求菩萨保佑他能平安回来 仿佛她才是真心实意地记挂着他的好妹妹。 明明不顾危险前去桑城的人是姜兰。 姜瑶一番话说得好似她才是那个功劳最大的人,裴谦听着都替她害臊,愈发觉得她简直蠢得粗俗不堪,跟长舌妇一样。 姜慎听着也有些不自在。 “三妹妹,你跟我来一下。”姜兰先把姜瑶带走了。 两人离开后,裴谦便开始对谢云刨根究底,先是打听他来京城的用意,得知是来参加春闱的,裴谦便问他在今年秋闱中的榜上名次,他自己可是在一甲榜上。 这次秋闱,除了裴谦这位国公府公子,还有许多世家子弟都参加了,崔晏也是其中之一,同样在一甲榜上。 只不过一个排名靠前,一个排名靠后,再靠后一点点就掉出一甲榜了。 而裴谦以为像谢云这样从外地考过来的最多也只能够着个二甲榜,作为京城里世家大族的公子,他在谢云面前的优越感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当谢云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只是解元而已。 裴谦被打脸了,打得还真他喵疼。 这边,姜兰带着姜瑶到了暖阁,路上姜瑶走得格外地慢,用手扶着腰身,肚子比之前更显怀了一点。 姜兰将姜慎从桑城带回来的那份礼物给她,姜瑶打开锦盒看见里面是一支笔,嘴角往下撇了一眼,并不中意,下一刻又装出喜欢的样子,让画儿收了礼物,旋即便打听起谢云的事,想撮合姜兰和谢云。 “二姐,你看你也不小了,我看谢家表哥就挺好的,你也别挑三拣四了。” 姜兰没接话,姜瑶有点尴尬,跟好心当成驴肝肺一样,她不快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你现在不嫁人等再过两年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就真嫁不出去了。” 姜兰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我也只比三妹妹你大上半岁而已,若是再过两年就成老姑娘了,那三妹妹你岂不也是人老珠黄了。” 姜瑶气得咬牙,然而也想不出话来反驳,又旧话重提,“爹爹到底什么时候将母亲接回来?”姜兰不答话,姜瑶冷笑道,“日后大哥成亲,难不成你还能替母亲上门去提亲不成?” 姜兰之前便想到了这点,说道,“若是母亲真去不了,自有长辈代劳,断不会失了礼数。” 姜瑶神色一沉,质问道:“爹爹是不是受了你的挑唆才不准母亲回来?!” 姜兰又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三妹妹这话应该去问父亲,母亲何时回来,难道不是父亲说了算吗,你同我在这儿生气又有什么用。” 姜瑶气得脸色更沉了,画儿安慰她别生气,又不满道,“小姐现在有身孕了,二小姐说话就不能让着点吗,万一真把小姐气出个好歹,二小姐担待得起吗?” 桂儿立刻回怼,和画儿差点吵起来,被青儿劝住了。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姜瑶要给桂儿一个下马威,喊了声来人,要让人给桂儿掌嘴。 桂儿要理论被青儿拉住了。 两名小丫鬟应声刚进来,姜兰挥手让两人退下,姜瑶让两人进来,两人进退两难。 这时管家过来禀报说老爷下朝回来了,另外锦安侯也跟着来了。 听到祁无寒来了,姜兰心头雀跃,嘴角也勾起丝笑,突然想起一件事,神色一紧,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之前他说等她大哥回来后就来提亲,该不会就在今天!…… 姜兰迅速冷静了一下,问道:“侯爷是一个人来的?” 管家点了点头。 姜瑶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姜兰问这个有什么用? 要是来提亲的话至少得带个媒人来… 这边姜成将姜慎和谢云引荐给祁无寒,特意介绍了一下谢云的解元身份。 让之前被打脸的裴谦感觉又被打脸了一回,尤其是在祁无寒面前,这种被打脸的感觉更晦气了。 “本侯记得裴二公子也中举了,”祁无寒的视线一看过来,裴谦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转换话题道,“侯爷今日—”话还没说完,祁无寒便同姜慎说起话来,让他颇为尴尬,心里更加记恨对方了。 “素闻大公子才华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器。” 面对恭维,姜慎礼节性地回道,“侯爷谬赞了。”态度有种微妙的疏远。 此时祁无寒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提亲的最大“拦路石”也许是这位大哥。。。 而谢云也敏锐地感觉到,这位侯爷貌似对自己有点“关注”。。。 虽然没跟他说话,但那双桃花眼像是看猎物一样在暗戳戳地打量他。 第七十四章 想不想看看花魁长什么样子 等桂儿回来说人都离开后,姜兰默默想了会儿后又带着桂儿离开了,神情看起来有点沉重,像是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姜兰过来时姜慎在屋里温书,等见到人,她原本想好的措辞又打起了退堂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要是她大哥知道她在姜瑶的大婚上都干了什么,会不会觉得她跟个夜叉一样,不可理喻,对她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从此再也不喜欢她这个妹妹了。。。。。。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姜慎用宽和的语气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姜兰心里一暖,又有点诧异,难道她大哥全都知道了?! 下一刻一股窘迫又蔓延上来,她尴尬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即便之前所有人都指责她笑话她,觉得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但她从不后悔,也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要把仇先报了,要不然重活一世岂不太窝囊了些。 要说真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她还不够忍辱负重。 她那时要是忍住了,现在的名声肯定是要好一些,最多顶着个被退婚的头衔,但仔细想一想,好像也好不了多少,还要把恶心往肚子里咽,怎么吃得好睡得好,身体肯定更糟糕了。 这样一算下来,还是当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更划算,虽然损了点名声,但至少心情舒畅了,身体也跟着养好了。 即便面对姜成这位父亲,她也不惧。 但她唯独会怕她大哥失望。 怕她大哥心里有别的看法却不说出来,从此两人之间又有隔阂了。 “大哥要骂就骂,别憋在心里。”姜兰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宁愿狠狠挨顿骂也不想再生嫌隙。 姜慎听她这样说倒是愣了一下,他自己压根就没这个想法。 “我不骂你。” “大哥你骂。” “…” 姜慎默默想着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引起误会了…… 姜兰默默想着等会儿要是真挨骂了一定要忍住不能哭…… 然后,屋里陷入一种莫名安静的气氛中,安静得有点莫名其妙。。。 “大哥,之前是我跑去国公府,”姜兰顿了一下,握紧双手,与其让她大哥日后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不如她先坦白,“是我”她默默平复一下紧张得要死的心情,姜慎温和打断她后面要说的话,“都过去了。” 姜兰抬头对上姜慎宽和而睿智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他真正的意思。 都过去了,要往前看。 她鼻子一酸,笑着点头道:“都过去了。” 兄妹俩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 离开时,姜兰的心情轻盈得像只蝴蝶在飞舞,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被搬开了,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住脚步,想起了一件事: 忘了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她大哥对祁无寒的看法了。 姜兰默默想了一下,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她大哥也不是轻信谣言的人,外面说什么就信什么,等她大哥了解他真正的为人后,肯定不会反对的~ 想毕,她的心情变得更加轻盈了,准备提步时,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吹响树叶的声音。 姜兰转头一看,就看见树后探出个脑袋,悄悄招手让她过去,手上还拿着一片树叶。 她让桂儿留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 “兰妹妹,你会女扮男装吗?” “…” 姜兰一走过来谢云就开口问了这样一个古怪问题,她有点懵。。。 “兰妹妹,你想不想看看花魁长什么样子?” “…” 谢云咧嘴一笑,一双微微上翘的瑞凤眼看起来更加笑眯眯了,都有点像是“不怀好意”了,姜兰还没给出回答,他就跟她约好了明天出门的时间。 “兰妹妹,就这么说定了。” “…” 看着谢云一边笑着挥手一边跑着离开的背影,姜兰第一次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感觉自己拿对方没办法。 回去的路上,她脑海里一直想着花魁跳舞是什么样子? 祁无寒在万花楼为花魁一舞一掷千金的事,可谓是家喻户晓。 她纯粹是有点好奇这花魁跳舞有多好看罢了。 不是吃醋。 自从上次在药庐说开后,她知道他那些风流事都是为了安圣上的心。 他是人人敬仰的战神,既有兵权,又得民心,若是没点把柄被人诟病,圣上又如何放心? …… 第二天上午,一辆马车停在了万花楼附近。 车帘被人拨开了一下,一双既好奇又紧张的清澈眼眸往前瞄了瞄那座京城最大的青楼。 “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姜兰放下车帘,有点打退堂鼓了,但好奇心又驱使着她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看看传闻中的花魁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事的,没人会认出来的。”谢云咧嘴一笑,先撩开车帘下了马车,然后在外面等着,也不催促姜兰。 过了会儿,她也拨开车帘,下马车时有些局促,并非因为身上穿着男子的衣服,毕竟她之前在桑城也穿过,而是因为第一次女扮男装来青楼,还不习惯。 “放心,很合身,不会被人看出来的。”谢云拍了拍胸脯保证,姜兰心里踏实了一些,她就怕自己看起来有些奇怪,被人察觉出是个姑娘家。 姜兰跟着谢云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四五个姑娘围住了。 “这位小公子长得可真俊俏,是第一次来吗?” 门口迎客的姑娘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像姜兰这般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脸皮还薄,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让人越发想调戏一下。 “小公子这么害羞干嘛,抬头看看奴家嘛~” 话音刚落,姜兰就被人摸了一下脸蛋,下一刻就听见对方说她的脸蛋又嫩又滑,比姑娘家还细嫩,其她人也要来摸一下。 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都有些后悔进来了,只想快点找个清静的位置躲起来,谢云帮她挡开那些伸过来的手,从怀里摸出一袋银子丢给她们分去,趁机拉着姜兰赶紧进去了。 第七十五章 都是你的 进楼后,姜兰所见像是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看见一个姑娘用嘴衔起酒杯喂给客人,她脸上滚烫得跟火烧云一样,也不好意思再往那边看。 谢云又抬起袖子给她挡了挡,那画面他一个大男人看着都有点脸红,何况是姜兰这样的小姑娘家。 这时一名身材丰腴的妇人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手上摇的那把团扇颜色艳丽,正面绣着一幅婀娜多姿的美人图,反面则绣着一团艳丽的石榴花。 姜兰听谢云喊对方妈妈,倒是觉得新鲜。 谢云说他今日来就是想一睹花魁风采,老鸨对他这样的客人已经司空见惯了。 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为一睹花魁芳容而来,但也不是谁都能见得着的。 老鸨打量谢云是个面生的,跟他说红鸾姑娘不见生客,又顿了顿,像是还藏着话。 红鸾便是这万花楼的花魁,有倾城之貌,才情亦是不输那些文人墨客风流才子,舞姿更是冠绝京城,想见她的人都能排到城门口了,但真正能见到的人少之又少。 谢云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鸨请她指点迷津,老鸨看了一眼银票的面值,满意地收入袖中,先将两人领上楼,然后让人取来一个金莲盘,上面放着上联。 要想见花魁红鸾姑娘,便要先对出下联。 谢云看过上联后又递给姜兰看,她看完后便放回了盘子里,谢云稍加思索便念出了一句下联。 老鸨又让人端来纸和笔让他写下,然后让人给红鸾送过去,让谢云在楼上先坐会儿,要是这下联让红鸾满意的话自会派人来请他过去。 老鸨又叫来一名叫妙蓉的姑娘来招呼两人,然后便去招呼别的贵客了。 姜兰好奇看着楼下那座金莲台,四面垂着轻纱,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抚琴的姑娘。 琴声婉转动人,余音袅袅。 听得人骨头都有点酥软。 既有美人斟酒,又有美人弹琴,倒真是享齐人之福,美人嘴又甜,还善解人意,难怪男人都喜欢来。 姜兰脑补了一下祁无寒享齐人之福的画面,心情就有点郁闷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感觉这酒有点辣舌头,比之前在花间小筑喝的青梅酒要辛辣一些。 “公子可是喝不惯,奴家这就让人换一壶过来,不知公子喜欢喝什么酒?”妙蓉善解人意地说道。 姜兰心里微微一惊,没想到这里的姑娘这么会察言观色,而且还这般细心,她若是男子也喜欢这样温柔体贴的美人,想到这儿,她心里的郁闷又多了一点点,说不用换酒,自己喝的惯,忍着微微刺激的辛辣感又喝了一口。 谢云提议玩行酒令,姜兰也没玩过,不知道该怎么玩,谢云便玩最简单的,划拳,先和妙蓉示范了一遍玩法,然后教姜兰和妙蓉玩,玩了两回后姜兰就掌握了要领,三人一块玩起来,在谢云的带动下,姜兰逐渐乐在其中,正玩得高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降临: “玩什么呢,怎么玩得这么高兴?” 她抬起头,对上祁无寒那张微笑的脸,声音格外地和蔼可亲,那双桃花眼也勾笑得愈发温柔如水,温柔得都让人不敢直视了。 从那双温柔得都有些变态的眼神里,姜兰明确读出了一句潜台词:等会儿找你算账。 她低头研究面前的酒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自己又不是来幽会的,有什么好怕的。 不怕不怕…… 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了一番,尽量忽视笼罩在头顶的那股压迫感。 妙蓉起身向他行礼,祁无寒挥了一下手,妙蓉便先退下了,然后他弯下腰,姜兰能感觉得到他的气息包裹过来,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香气,她的心跳又加快几分,脸上的热度也升温了一些。 “劳驾让个座。”他故意靠近她耳边说道,暧昧的语气里带着点挑逗的意味。 姜兰立刻挪到旁边的座位上,脸色滚烫得都不敢抬头。 祁无寒便在她原来的座位上坐下,慢悠悠地摇着手里的骨扇。 谢云看看对面的姜兰,又看看祁无寒,然后转头去看楼下那座金莲台。 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怪异。 姜兰悄悄抬头瞄了一眼,正好对上祁无寒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神暧昧,被看一眼就跟下了蛊一样,她也转头去看楼下,尽量维持住平静的表情。 这时一名侍女过来对谢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她家姑娘有请,又对祁无寒行了一礼,歉意道,“等姑娘见过这位公子后便会接待侯爷,还请侯爷稍等。” 听这意思像是之前没少来。 姜兰瞥了祁无寒一眼,然后转过头拿后脑勺对他,有种“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的微妙。 “不必了,本侯今日还有别的事。”祁无寒看着她的后脑勺,唇角勾起宠溺的丝笑。 侍女便请谢云过去,谢云又问姜兰要不要一块去,祁无寒一面拿起酒壶往面前的酒杯中斟了一杯酒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谢兄难道不知道楼里的规矩吗?” 侍女向谢云解释说她家姑娘只见对出下联的人,谢云便跟姜兰说他先过去,很快就回来,姜兰点头嗯了一声。 祁无寒玩味挑眉,那双桃花眼中浸过一丝暗光,端起酒杯一口喝了,然后又斟了一杯酒。 姜兰感觉他似乎有点不高兴,在他端起酒杯时她伸手拦了一下,微微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喝过的。” 他手上端着的酒杯是她之前喝过的。 看着她脸红害羞的模样,祁无寒感觉心底一股燥热,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咙,幽深的眸色中隐隐燃起一团亮光,他举起酒杯一口干了,旋即拉起她的手就把她带走了。 “去哪儿?”姜兰感觉他的掌心逐渐炙热,让她的心跳也变得紧张起来,她隐隐感觉到在他急促的步伐中有一股狂野的冲动在蠢蠢欲动,让她既觉得不安又控制不住期待的悸动…… 祁无寒推开一间包厢的房门就把她带了进去,刚关上门他就把她抵在门上,幽深的眸色执着而炙热地注视着她,仿佛汹涌的浪潮般要将她吞没。 姜兰心头怦怦直跳,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心底也跟着涌起剧烈的激荡和起伏,激动中夹杂着狂欢,狂欢中又夹杂着不安,不安中又夹杂着迷茫,迷茫中又夹杂着期待…所有复杂的情绪汇聚在一块都被剧烈的心跳声吞没…… “小兰儿,我想亲你。”他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白嫩小巧的耳垂上,幽深的眸色中逐渐燃亮起一团幽亮的光,宛若暗夜中迷人的恶魔一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姜兰的耳根滚烫得都快滴血了,心跳剧烈得仿佛将脑子里的一切思绪都掩埋了,她只能感觉得到他温热的呼吸越靠越近…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她闭上了眼睛,手慢慢抓紧他肩前的衣服,由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在他耐心而温柔的引导下,开始笨拙地回应他…… 感受她的回应,祁无寒逐渐放任自己的占有欲,犹如放出禁锢在笼中的野兽,理智即将失控… 姜兰感觉快透不过气来了,就像溺水了一样,她本能地抓紧他肩前的衣服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下一刻被他放开了,她大口呼吸了一口气,那种溺水的感觉消失了。 祁无寒将她轻搂在怀里,看着她含着点点泪光的清澈眼眸,嫣红得都有点红肿的嘴唇,像是一副“遭受蹂躏”的样子,他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歉意,又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意。 叶如水还真是没说错,他还真是个禽兽…… “你笑什么?”姜兰见他还笑得出来,生气推开他要走,被他重新搂回怀里,祁无寒在她耳边低低道歉,“下次我轻点。”,姜兰嗔红着脸骂了一句,“无赖…”。 两人温存了会儿后,姜兰突然仰起头,像是想起了一件要紧事,盯着他问道,“之前红鸾姑娘是怎么接待你的?”问完又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祁无寒轻嘶一声,又玩味笑道,“你放心,不是像这么接待的。”姜兰又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你敢?”祁无寒温柔回应道,“自然是不敢。” “那人家有没有跳舞给你看,弹琴给你听,倒酒给你喝?”姜兰微笑三连问。 祁无寒还是头一次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把兵法都用上了,“那你想跳什么舞给我看,弹什么琴给我听,倒什么酒给我喝?” 姜兰微笑回道:“跳舞弹琴我也不会,不过日后倒是可以留杯喜酒给你喝。” “你敢!”祁无寒把她往怀里一搂,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唬人得很,姜兰抿嘴一笑,说道,“我会吹箫。”祁无寒宠溺一笑,“那日后只能吹给我一个人听。”姜兰朝他伸出一只手,祁无寒有点不明所以。 “听曲不要给钱吗?” “好,日后我的钱都是你的~” …… 第七十六章 留宿过吗 这边,谢云遇到了麻烦。 侍女将他领过来后,他先听红鸾弹了一曲。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珠帘,谢云隐约能看见一道倩影,也没有过多窥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专心听曲子。 一曲弹完,珠帘后面传出一个清婉动人的声音: “公子可知此曲何名?” 谢云念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珠帘后传出清婉的笑声。 “公子说的不错,人生若得一知己,则无憾矣。” 珠帘后的倩影起身准备出来相见。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声,像是有人要强闯进来。 侍女说她家姑娘正在接待客人,请对方稍等。 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泛着幽亮的寒光,极具攻击性,宛若恶犬一样裸露着冷森森的白牙。 他要进去,侍女也不敢伸手阻拦。 嚓地一声,房门被一只手从外面推开了,穿着锦缎黑靴的人走了进来,那双恶犬一般锋芒毕露的眼睛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嘴角勾起一个标志性的讥笑,径直往里走,被谢云挡住了。 “阁下擅自闯入,未免太失礼了。”谢云平日里最不喜这等蛮横无理的莽夫行为,尤其是在姑娘家面前,这种行为更令他反感,半点君子风度都没有。 “失礼?”他嘴角勾起的讥笑愈发放肆了,用一种挑衅的口吻道,“你想看这楼里最漂亮的姑娘,我也想看,都是来找乐子的,怎么到你嘴里我就失礼了,你就清高了?”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里也勾起冷笑的寒光,眼神里带着轻蔑,像是在看一个愚蠢的笑话一样。 谢云也能明确察觉到自己被对方轻视了,倒也不像别的人一样容易动怒,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就要算账,他冷静且从容地说道,“君子非礼勿视,”刚说了一句,他的衣领就先被对方揪住了。 珠帘后的人轻轻捂嘴,惊呼一下,有点被吓到了。 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眯起冷亮的寒光,宛若两颗獠牙一样要咬破猎物的喉咙。 “别跟我在这儿卖弄学问,小心老子揍你!” “非礼勿听,” 谢云又念了一句。 “…” “找死!”对方爆了句粗口,抡起拳头眼看就要揍上去。 珠帘后的人惊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住手!”姜兰加快脚步走过来,一脸焦急。 眼看拳头都快揍到脸上了,她能不着急吗? 对方的视线在姜兰脸上停留了一下,旋即侧向另一个走进来的人身上。 他收起拳头,放开谢云,姜兰立刻将谢云带到一边拉开距离问他有没有事,同时发现对方很是面熟。 因为对方换了一身装束,穿的戴的和之前很不一样,就像改头换面了一样,因此她没有立即认出来。 随后她便认出来了,不禁有些惊讶,上次见到对方还是在桑城,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半年的时间,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 一个好久不久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感觉就跟出现了幻觉一样,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跟在祁无寒身后进来的还有楼中老鸨,当姜兰把谢云带到一边后,她也从那边绕过去,拨开珠帘走进去小声问红鸾是怎么一回事。 “侯爷。”季权拱手向祁无寒行了一礼,态度倒是毕恭毕敬,和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倒是还记着本侯。”祁无寒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 季权回道:“侯爷的知遇之恩,属下日后一定好好报答。”说完他又向谢云赔礼,然后便告辞了。 这时珠帘声再次响起,老鸨扭着丰腴的腰肢走了出来,手上摇着那把颜色艳丽的团扇,殷勤地向祁无寒道谢后,又招呼红鸾出来好好招待他。 一只如水葱白嫩的纤纤玉手拨开珠帘,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出现在帘后,肌肤胜雪,云髻雾鬟,一双浅色瞳孔带着一种独特的异域风情,漂亮得都过分妖艳了,实不负倾城之色。 身为姑娘家的姜兰都看得有点愣神,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姑娘,但漂亮得具有异域风情的美人还是第一次见。 既有神秘妖娆的异域色彩,又兼具古典的东方美,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 一身鲜艳的红裙更是将那种魅力衬托得愈发勾人了。 “你可得好好谢谢侯爷,要不是侯爷刚才肯定又要闹出乱子。”老鸨招呼红鸾快点过来,又招呼姜兰和谢云一块离开。 姜兰见谢云还在看美人,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谢云自然而然地喊出一声“兰妹妹”,问她怎么了,姜兰一脸错愕,谢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还想换个称呼补救一下,被一脸尴尬的姜兰直接拉走了。 老鸨也向祁无寒告退,一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 “侯爷人呢?” 红鸾看了看门口,说人刚走,老鸨还想追上去把人留下,被红鸾劝下了。 “侯爷若是想走,凭妈妈怎么留也是留不住的。” 就算是她开口挽留,那也是没用的。 这边姜兰拉着谢云出来后还没走两步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她先是一惊,转头见是祁无寒,又羞又气,用眼神示意他“她表哥也在呢快点放手”,祁无寒像是把她的意思理解成“我表哥也在呢快点公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旋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动作温柔又有点霸道,还用一只手护着她的肩膀,像是怕她摔倒了。 姜兰甩了甩他的手但没甩开,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两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了。 “兰妹妹,我先去外面等你。”谢云说完便先走了,倒是省却不少尴尬。 “倒是有眼力劲。”祁无寒转头去看姜兰时,见她低着头,情绪有点不对劲,他把她带去之间的包厢,让她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别憋在心里闷坏了,他会心疼的。 既然他这么说了,姜兰便问了。 “你之前在这儿留宿过吗?” 问完她自个倒先满脸通红,仍旧不服输似地盯着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听到这个问题,那双桃花眼先是一愣。 大概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 反应过来后祁无寒偏过头,发出一声迷之噗笑,在姜兰生气之前便对天发誓,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没有,我发誓,若有一字虚言,”姜兰替他说完后面的惩罚,“那我就在你脸上画只大乌龟。” 祁无寒宠溺答应说好,她抿嘴笑了笑,不纠结这件事了,问起另一件事。 祁无寒知道她多半是要问季权的事,跟她大致说了一遍。 回京后,季权原本是在他手底下当差,后来得到了瑞王的赏识,进了皇城司,前不久刚升任督察使。 在文武百官眼中,皇城司里头就是一群恶犬,要是咬上谁了就绝不松口。 督察使就是这群恶犬的头领,阴险狡诈,城府极深,人人敬而远之。 姜兰有些担心,怕当初他说的话会一语成谶。 当初他说,“本侯收了条恶犬,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反咬本侯一口,真是有趣。” “本侯当初既然敢收他,就不怕他反咬一口。”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忧虑,祁无寒笑着安抚道,又传授给她一条经验,“小兰儿,若是要用刀,就不能怕被这把刀割伤。” 姜兰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有道理。 见她一副虚心受教的乖巧模样,看起来格外软糯,祁无寒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又克制了一下,转而在她额头轻啄一下,浅尝辄止,觉得还是有点不够,又低头轻啄了一下。 当姜兰从楼中出来上了马车后,祁无寒让凌风一路暗中护送回去。 马车里,姜兰有些尴尬,想着该怎么开口,谢云倒是帮她省却开场白,先开口问道,“兰妹妹的意中人是侯爷?” 姜兰愣了一下,没料到他问得这么直白,考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脸红地垂着视线,等着他说点什么。 谢云想了会儿,自言自语道:“难怪昨天他私底下问我多大了,有没有婚配,我还以为他看上我了。” 姜兰抿嘴笑了。 见她笑了,谢云也笑了,又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姜兰安慰道,“大哥也还没定亲呢。” 第七十七章 太子府的请柬 第二天姜成出门上朝后,姜兰在核对前两天的账目时,管家匆匆过来禀报说皇城司的督察使大人来了,说是昨天多有得罪,今日特意备了薄礼前来赔罪。 虽然对方说是来赔罪的,但管家对皇城司的名声也素有耳闻,担忧事情没那么简单。 姜成又不在家,姜兰是个姑娘家也不便露面,谢云本就是客,更不便出面了。 管家想着让姜慎出面,但转念一想,对方绝非善类,城府又深,像姜慎这样的读书人肯定应付不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姜兰让管家带路,她去会会这位督察使大人。 管家一惊,见姜兰已经拿定了主意,心里倒是踏实一点了。 自桑城一行后,管家原先对姜兰的看法焕然一新,知道她是个不怕事也拿得定主意的人,说句冒犯的话,要是真遇到大事,比张氏这位夫人还要靠谱些。 姜兰到厅上时,季权正端着一杯茶刮着,眼皮往上一掀,瞟了一眼走过来的人,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也未起身,视线在姜兰今日穿的衣裙上停留了一下,嘴角又勾起那种标志性的讥笑。 “几个月不见,二小姐还记得季某吗?”他说话时也带着一种揶揄的语气,好像看任何人都觉得有点可笑一样。 姜兰心知对方昨天多半已经认出自己了,既然对方不提,那她也没必要提起,神色如常地说道,“听闻季大人现在已经是督察使了,想必平日里也很忙,不知今日前来有什么事?” 季权示意了一下,一名手下捧着一个锦盒递到姜兰面前。 “昨天多有得罪,一点小意思,还请二小姐笑纳。” 他抬了抬眸,示意姜兰打开看看。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姜兰礼节性地回了一句,抬手打开锦盒,一片金光映入眼帘。 她只看了一眼便被盒子里的东西惊了一下,旋即冷静下来,将锦盒合上了,说道,“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季权冷笑道:“是不能收,还是不想收?” “” 那里面装的东西要是收了怕是日后要去体验一下牢狱之灾。。。 姜兰也不想知道那盒子里的东西是怎么来的,此时若是得罪了对方也没什么好处,斟酌了一下措辞后说道,“之前的事大人不用放在心上,都是误会而已。” “既然都是误会,二小姐怕什么,难道这盒子里装的是毒蛇不成?”季权讥笑一声,又端起茶杯刮了起来。 姜兰有点头疼,心说这人真不是一般地难缠,索性将话说清楚,“我父亲位居尚书之位,一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些,季大人来京城不过半年,便能送人如此厚礼,一般人也不敢要。” “二小姐现在不敢要,下次就知道这盒子里的东西有多好了。”季权又冷笑一声,嘲讽的语气都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像二小姐这样视钱财如粪土的人肯定觉得我这样的人俗不可耐,真是让二小姐失望了。” “……” 这人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别人瞧不起他。。。 “我也喜欢钱。”姜兰坦然道,“吃的穿的,柴米油盐,哪样不要用钱买,没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 当家后她更加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挣钱的快乐,手里头有钱,这日子才过得舒坦。 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异样,像是没想到她也会说这么接地气的话。 然后她话锋一转,“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 刚觉得接地气一秒,下一刻就“现出原形”了。 他平日里最烦这些文绉绉的话,显得他多没学问一样,再说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刀架在脖子上还不是只有求饶的份。 “二小姐是君子吗?”季权揶揄道,神情带着一种既轻浮又乖戾的怪笑,“就算换上男装,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离君子还差得远。” 姜兰心里嘀咕说“我不是,你就更不是了”。。。 “怎么不见那位谢公子,人不是住在府上吗?”季权又换了个话题道。 姜兰试探道:“大人还有事?” “听闻姜大公子书读得不错,说不定能考中状元,但这读书也别读得太迂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季权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带着那名手下离开了。 回去后,姜兰仔细琢磨着最后那句话,昨天她听祁无寒说季权是得到了瑞王的赏识才进了皇城司,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坐上了督察使的位置,这晋升速度确实异于常人。 之前在桑城时,对方便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而京城这个权利的漩涡正好适合有野心的人。 如鱼得水,一步登天。 姜兰担心瑞王又盯上了她大哥。 姜慎有状元之才,又是尚书府长子,日后进入朝堂定是一大助力,势必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两道请柬送到了尚书府。 是太子府的人送来的。 参加来年春闱的举子陆续进京后,隔三差五就会收到请柬,今天是这位大人设宴明天又是那位大人设宴,其中佼佼者便会被收为门生培养,日后的仕途便不愁了。。 对于那些寒门出身的举子来说,这样的机会乃是千载难逢,若是能被选中,那就真的是鲤跃龙门,逆天改命了。 之前姜成邀来府中做客的那名举子便是他准备收为门生的人选,之前对方因为丁忧错过了春闱,今年便提早来了京城备考。 姜成觉得对方的才华都品性都不错,是个好苗子,值得栽培。 现在他也有意收谢云为门生,日后还想亲上加亲。 姜兰还不知道她父亲有后一个想法,也没对她透露过,现在她关心的是太子府送来的那两张请柬。 一张是请姜慎的。 一张是请谢云的。 谢云住在府上,太子府的人便将两张请柬一块送过来了。 能得到太子的赏识也算是件好事,但就怕树大招风…… 姜兰担心会有人给两人暗中使绊子,暗算两人。 而姜成则担心两人会年少气盛抢着出风头,在太子面前失礼,将两人叫来书房再三叮嘱了一番话,让两人千万别在太子面前失礼。 收到请柬的这天傍晚,元宝就飞过来了,并不是来送信的。 小竹筒里面是空的。 姜兰想了一下便领会到了祁无寒的用意,写了一张字条卷好后放进小竹筒里,将姜慎和谢云要去赴宴的事告诉了他。 元宝叼着小竹筒离开后,很快便给她送来了回信。 祁无寒在纸条上回了一个“安”字,他也会去赴宴。 姜瑞得知请柬的事后就跑去姜慎跟前献殷勤,想让他带自己一块去。 姜慎没有同意,让他好好用功读书,姜瑞听得烦,又去找谢云,结果又碰了一记软钉子,最后又壮着胆子去央求姜成,挨了一顿训斥后就老实了。 转眼间到了赴宴这天,出门前姜慎又叮嘱了两人一遍。 姜兰也叮嘱两人少喝点酒,别喝醉了。 谢云笑着说自己是千杯不醉。 姜慎让她放心,他不会贪杯的。 姜瑞眼巴巴地望着马车走远,脑子里畅想着要是换做他去的话肯定能博得太子殿下的青睐,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直到被管家喊了一声,他才从畅想中回过神。 管家提醒他该去学堂了,姜瑞不情愿地嘀咕一声,没精打采地去学堂了。 第七十八章 越是退让越是得寸进尺 天黑后,姜慎和谢云回来了。 两人刚进大门就被姜瑞堵上了,他缠着两人问东问西,迫切地想知道两人有没有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心里则巴不得两人当众出糗才好。 他正这样幸灾乐祸地想着,管家过来将两人领去了书房。 姜成要见两人。 到书房后,姜成先问了问宴会上的情况,都有哪些人来? 除了新中举的举子,锦安侯祁无寒、长兴侯府的世子爷顾锦程、将军府的大公子崔晏和国公府的二公子裴谦都到场了。 太子都和这些人说过话,跟姜慎聊了聊书院的事,问书院现在有多少学生,老太傅身体可好,又跟谢云聊了聊他家乡的风土风情,说话和蔼可亲,态度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 但凡和这位太子殿下说过话的人,无不被其宽广的胸怀和见识所折服。 谢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的知识储备这么丰富,虽然没有去过江南,却能准备描绘出江南风光和当地风俗。 他之前以为像太子这样养尊处优的人物,只怕连“米是地里种出来”的这样基本常识都没有,经过这次交谈,他对太子的印象焕然一新。 整场宴会其乐融融,连个小插曲都没有。 两人回答太子的话也并无失礼之处。 姜成也放下心来,让谢云先去休息,还要和姜慎再单独说说话,谢云便先告退了。 刚从院子里出来,突然在背后响起的说话声冷不丁把他吓了一下。 “云表哥,” 姜兰刚喊了一声,感觉谢云明显僵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她便没继续说话让他先缓缓,谢云很快就缓过来了,转过身时冲姜兰咧嘴一笑,“兰妹妹,你吓死我了。” “…” 这话姜兰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谢云又走到一边,招招手让她过来,像是要说悄悄话,姜兰把桂儿留在原地,走过去后,谢云先让她放心,他没将她和祁无寒的事说出来。 宴会散后,两人一块离开时,谢云随意问了问姜慎对祁无寒的看法。 之前他在家时就听说过这位锦安侯,年纪轻轻就成了威震四方的战神,还以为是个孤傲至极的人,上次在府中见面看着倒是个随和的人,今日在宴会上也对两人多有关照,也是个热心肠的人。 姜兰心里很是感激他在她大哥面前替祁无寒说好话,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大哥的看法。 谢云先安慰道:“兰妹妹,你先别着急。” 看来她大哥的看法不容乐观。。。 “大哥说什么了?”姜兰紧张问道。 谢云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说。” 姜兰更紧张了,感觉说点什么都比什么也没说要好一点。 “侯爷之前是不是得罪过慎表哥?”谢云猜测道。 姜兰摇了摇头,两人之前都没见过面,想来也只有那个原因了,她婉转地解释了一下,说祁无寒之前行事可能有点张扬,传了些闲话出来。 谢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闲话,老实说,他之前也没怎么关注过对方,连战神的名号也是别人提起时,他顺便听了一耳朵,也没放在心上。 见姜兰不好意思说得太详细,他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无非是男人的通病,喜欢沾花惹草,他托腮思索起来,一副迷惑的样子,又问道,“兰妹妹,你当真喜欢他?” 姜兰认真点了点头。 “日后他要是娶了三妻四妾,你可怎么办?”谢云叹了口气,为姜兰惋惜,他觉得她值得更好的人,像这样三心二意的人着实配不上,也十分不解姜兰明知道对方有这样的毛病,为何还要死心塌地地嫁给对方,他觉得以她的性子,不该这样委屈自己。 姜兰见他像是误会了,为祁无寒解释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又顿了一下,也不好将他这样做的原因往外说,又认真说了一句,“我相信他。” 谢云见她这般坚定,也不忍再给她泼冷水,暖心安慰道,“日后你要是跟他过不下去了,小云哥哥我养着你,咱们不受那气。” 姜兰有点哭笑不得又很感激,心情有些复杂。 等姜慎出来时,见谢云和姜兰都在外面等着他,有些意外。 姜慎看向姜兰时,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云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说他先回去休息了,说完便先走了。 姜兰也察觉出她大哥有话想单独和她聊聊,便提议去前边走走。 两人缓缓往前走了几步路,姜兰找了个话题先聊起来,问他今天喝了几杯酒,她还能闻到一丝酒气,谢云身上也有。 姜慎回答说只喝了两杯,没多喝。 “云表弟比我多喝两杯,他酒量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姜兰感觉她大哥的话都变得多起来了,让她感觉更亲近一些,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坦白…… 她默默鼓足勇气准备开口时,姜慎先开口了。 “大哥希望你能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能照顾你一辈子。” 姜兰心头一跳,她大哥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起这个,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哥,我…”她深呼吸一下,鼓足勇气准备开口。 听见下一句话她呆愣地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云表弟不错,对你也好,值得托付。”姜慎也停下脚步,说这样的话他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他这个做兄长的理应不该插手。 回过神后,姜兰问宴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姜慎说没有,但语气有点搪塞,她知道肯定有发生什么事,但他不肯说,谢云想必也不清楚,要不然早就跟她说了,那她只能去问祁无寒了。 “大哥,云表哥对我而言是兄长,就跟你一样,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认真说道。 姜慎也不是非要勉强她跟谢云在一块,自然还是要她愿意才行,他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又叮嘱她终身大事要好好考虑清楚。 回去的路上,姜兰看着天上的月亮,心头涌出一股淡淡的忧愁。 她原本以为最大的困难是得到她父亲的同意,若是她大哥也反对的话,困难程度就翻了一倍不止,简直难上加难再加难。 她有把握能说服她父亲,因为她父亲会权衡利弊,但她大哥那样刚正不阿是非分明的性子,不会。 …… 第二天一起床姜兰便等着元宝的出现,早膳也没心思吃,等早膳过后,元宝终于飞过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元宝叼来的小竹筒,倒出里面的字条,打开后见上面写了一个地点。 正当她准备出门时,管家过来禀报说杜氏过来了。 姜兰有点意外,感觉对方在这时候登门肯定有事,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让青儿去找那名护院黑甲卫,让他过去花间小筑跟祁无寒说一声,她下午过去。 自从张府请客过后,杜氏就没再登过门,今天突然登门,姜兰猜想会不会是因为张氏的事? 姜兰带着管家过来时,第一眼便注意到杜氏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姑娘,微微垂着脑袋,看打扮也不像丫鬟。 杜氏也没女儿,只生了张奎和张华俩兄弟。 姜兰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过去给杜氏行过礼后,又向那年轻姑娘见礼,对方也回了一礼。 “你母亲还没回来吗,怎么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出来见客,这是什么规矩?”杜氏也没先向姜兰介绍一下那年轻姑娘的身份,一开口就用长辈的姿态指责姜兰不懂规矩。 “母亲身体还未康复,还需一些时日休养。”姜兰礼节性地回道,态度不卑不亢。 落在杜氏眼里就是一副没大没小的轻狂样子,对长辈一点也不尊敬,她不满地撇了撇嘴角,又道,“听说慎哥儿前些日子回来了,怎么不出来见见长辈?” 原来是冲着她大哥来的。 姜兰又打量了一下那位年轻姑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哥一早便出门了,不在府中,还请舅母见谅。”姜兰编了个理由,不想让她大哥因为这件事分心。 杜氏又不满地往下撇了撇嘴角,有些怪里怪气地问道:“昨天去了太子府,今天又是去哪家?” 姜兰心下了然,原来是知道她大哥昨天去了太子府所以今天才来登门。 “大哥也没说,应该是去拜访好友了,怕是要很晚才回来。” 杜氏听这意思是要打发自己走,嫌恶地剜了姜兰一眼,但正事还没办,便暂时压下心里的不满,这才给姜兰介绍了一下那年轻姑娘的身份。 “这是你表姐,刚从徐州那边过来,你一个姑娘家在府里也没伴儿,就让她给你作伴。” 简单交代完后杜氏起身准备离开,被姜兰拦住了去路。 杜氏脸色一变,气得鱼尾纹都皱出来了,“你一个小辈竟敢拦长辈的路,还懂不懂规矩了!” “舅母方才说让表姐给我作伴,是要让表姐住下来吗?”姜兰这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节,打算心平气和地再沟通一下。 杜氏以一副长辈的命令口吻道:“这事我之前就跟你母亲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之前也没听母亲提起过这件事,还是等爹爹回来后问清楚为好,毕竟表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住在府上怕是会惹人说闲话。”姜兰收起脸上礼节性的笑意,语气和神色依然还保持平静。 “这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母亲不在也轮不到你来作威作福,”杜氏冷笑道,“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姜兰神色陡然一冷,没必要再装客气了。 “上次舅母请客,我看那宅子挺大的,怎么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若是表姐实在没地方住,那我去跟爹爹说一声,出点路费,再派两个人护送表姐回去便是。” 杜氏气得扬手要打姜兰巴掌,姜兰退开到一边,让人送客,杜氏咬牙切齿地愤愤离去,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吃人一样。 姜兰知道这次算是把这所谓的舅母彻底得罪了,过不了两天肯定会传出她目无尊长的各种闲话,不仅不敬长辈还把长辈赶出门了,简直是令人发指。。。 她郁闷了一下便想通了,还是太客气了,应该直接让人轰出去。 有些人你越是退让越是得寸进尺,这种人就不能惯着,否则日后只会予取予求,贪得无厌。 第七十九章 聊什么了? 姜成下朝回来后,从管家口中得知杜氏登门拜访一事,担心和张氏有关,又让管家把姜兰叫过来,再从她口中得知杜氏想让表姐住在府里给她作伴的事。 “舅母说是之前和母亲说好的,但表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住在府里怕是会让人说闲话,女儿也做不了主,说等爹爹回来后请爹爹做主,舅母就带着表姐走了。” 姜成听着既觉得诧异又觉得好笑,哪有让自家女儿住别人家的道理,自家又不是没地方住。。。 姜兰见她父亲还没想到那一层,又说了一件事,“舅母听说大哥昨天是从太子府回来的,今日一来便问大哥在不在府里,想见一见大哥。”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父亲要是再想不到她就只能说大白话了。 姜成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把主意打到姜慎头上了,旋即想到姜兰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之前便和张氏说好的。 而张氏是一丁点都没透露给他知道,是想瞒着他来个先斩后奏吗,想到之前张氏是如何设计他,让他不得不娶了她,要是再用同样的手段设计姜慎… 姜成越想越心惊,此时又觉得无比庆幸,幸亏当时没有一时心软,要是让张氏再留在府里指不定还要闯出多大的祸事。 想到张氏被送去内狱的事,姜成又想到了那名药师,相当于有个把柄被祁无寒捏在手里了,日后万一得罪了对方,把这事在圣上面前抖出来了,那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每每想到此,他心里就不踏实,虽然祁无寒现在跟尚书府交好,但对方那样古怪的性子,离经叛道,喜怒无常,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翻脸了。 最保险的法子就是都拴在同一根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成看了看姜兰,欲言又止,又琢磨了会儿,让她先回去了。 午膳后,桂儿找到那名护院黑甲卫,让他备好马车,之后姜兰带上桂儿悄悄出门了。 马车停在花间小筑门外后,像上次一样,那名黑甲卫过去叩了三声门,一名白衣小童过来打开门,将姜兰领去了上次的凉亭。 见凉亭里有人,她有些诧异,心想他不会等了一上午? 祁无寒单手支头靠在案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姜兰走过来时见他闭着眼睛,便放轻脚步走进亭子里,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像是真睡着了,她便放心大胆地观察起他的脸,先从额头看起,再到眉毛、眼睫毛、鼻子、嘴巴…… 越看越觉得像个男狐狸精,闭着眼睛都能勾引人。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指尖被他漆黑如鸦羽的睫毛吸引过去,似有若无地碰了一下,一点若即若离的酥麻感从指尖传来,就像暧昧的挑逗一样,她害羞得满脸通红,心说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跟个趁机占便宜的登徒子一样。。。 就在她刚收回手的一刹那,祁无寒突然睁开眼,把姜兰吓了一下,跟诈尸一样,她还没缓过神,就被他单手搂住小蛮腰抱进怀里,低头要亲上来时被她用手挡住了,她先问他昨天在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祁无寒就忍不住想逗逗她,转念一想来日方长,先收敛了一下桃花眼中的玩味,一本正经地说他只是和她大哥单独聊了一下。 “聊什么了?”姜兰就怕两人话不投机,起冲突了。 祁无寒勾唇一笑,像是故意吊她胃口,姜兰一皱眉头,他便实话实说了,“我跟他说,我想娶你,” 姜兰顿时愣住了,她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直白就跟吃错了药一样。 那意思就像是:我只是通知你一下我要娶你妹,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娶定了。 好歹铺垫一下,委婉一点也行。。。 她还没缓过神,他的下一句话又让她脑袋咣当一下,懵了。 “过两天就正式上门提亲。” 过两天是哪两天,明天还是后天。。。 在姜兰发愣的时候,祁无寒还不慌不忙地喝了杯酒,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拿起酒壶又倒了杯酒,跟她说这是今天刚挖出来的桂花酒,问她要不要尝尝,姜兰机械似地抬眸看他,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像是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听说城外山上的桂花都开了,要不要去看看?” “” 祁无寒将那杯酒拿过来,姜兰闻到一缕淡淡的清幽香气,是桂花香,闻起来好像挺好喝的样子。 “要不要尝尝?” 那双桃花眼嫣然一笑,像是给人下蛊一样。 “” 她感觉自己跟被勾了魂一样。 人人都说沉迷女色,却不知道这男色更祸害人~ 见她想喝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祁无寒便喂她喝了一小口,然后举起酒杯,薄唇轻印在杯口上,动作故意放慢,像是在勾引人一样。 姜兰看得脸红,又跟她用同一个酒杯,不要脸…… “大哥性子刚直,认准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她垂了垂眼睫,心头再次萦绕起那丝淡淡的忧愁。 祁无寒转着酒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正是因为你大哥性子直,所以跟他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他低头看向她,温柔一笑道,“再说你我两情相悦,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姜兰又有点脸红,默默想了会儿后,“提亲的事…”她顿了顿,将声音放得更柔,一双清澈的眼眸也变得愈发乖巧,像只软糯的小白兔,“要不等大哥春闱过后” 她刚说到这儿,他忽而一笑,眼神里一股邪魅的气息蠢蠢欲动,看着都有点像…变态了,还是个优雅的变态。 “小兰儿,”他轻抚着她的脸,宛若漆黑的羽翼在亲吻着洁白的月光,声音也温柔得跟不是人一样,“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也不是很久”姜兰还想坚持一下,祁无寒“嗯?”了一声,笑意愈发温柔得不像个人了,她的气势就跟着弱下去了。 “小兰儿,” “……?” “让我亲一下。” “…” …… 晚上,元宝又飞过来了一趟,给她叼来了一枝桂花。 花枝上绑着一张字条。 上面写道: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肉麻。”姜兰红着脸将纸条折好,收进了匣子里。 里面装着那块黄金令牌和元宝送来的一些小玩意,有草编的小蚂蚱小蝴蝶,还有木头雕的小狗小兔子每一件都栩栩如生,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第八十章 日后长点脑子 第二天,早朝开始前,文武百官等候在宫门外。 张大老爷过来跟姜成这位妹夫说了说话,先关心了一下姜慎的学业,称赞姜慎天资聪颖,来年春闱必定高中,又提起有十多年没见过姜慎这位外甥了,言下之意是想见一见姜慎。 姜成说姜慎自从回来后依然用功,每日早晚都会温书,一心都在学业上,言下之意是现在不会考虑别的事。 两人都没有把话说破,都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了,意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彼此心里有数就行。 下朝后,张大老爷来府里见了见姜慎,姜成让谢云也一块过来见客,张大老爷考察了一下两人的学问,称赞有加,也没说旁的事,又坐了会儿后便告辞了。 回到张府后,杜氏便问姜成是什么态度,同不同意这门亲事? “妹夫说了,他家慎哥现在一心都在学业上,这娶亲的事等春闱过后再说。”张大老爷又劝道,“你也别瞎忙活了,他家慎哥将来金榜题名,想跟他家结亲的人家多了去了,未必能看得上咱们家,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让人笑话。” 杜氏冷笑道:“他家那些事别以为没人知道,哪有姐姐跑到妹妹婚事上大闹的,他家早就成笑话了,还有你那妹子怎么突然就回老家了,你怎么不当面问问,看他怎么说?” 张大老爷也不想跟杜氏多争辩,说还有公务处理,往书房去了。 杜氏知道是指望不上张大老爷了,自己琢磨起来,然后让人去把大儿媳朱氏叫过来,让她明天带些补品去探望姜瑶,又跟她交代了一番话。 第二天朱氏便带着补品来了国公府,正好姜瑶和大嫂李氏都在国公夫人那儿,朱氏便先去给国公夫人请安问好,陪着说了会儿话后,国公夫人有些乏了,带着李氏先走了,让姜瑶陪朱氏这位表嫂再坐坐。 离开后,国公夫人跟李氏说朱氏真是个木讷人,连话都不会说,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一点见识都没有。 李氏为朱氏说了一句好话就惹得国公夫人不快,国公夫人又翻起旧账,说她跟裴钰成婚都有三年了,只生了一个女儿,要不是还有裴谦在,国公府的香火怕是要断了。 一番话直戳李氏的心肺管子,李氏红了眼眶,一面拿帕子擦眼泪一面认错。 国公夫人见不得她这副哭丧着脸的晦气样子,打发她先回去了。 回来后,裴钰见李氏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知道她肯定是又受了委屈,安慰她别放在心上。 李氏又提起纳妾一事,被裴钰严词拒绝了,他又缓和语气安抚她,说当初既然答应了她日后不纳妾,便不会出尔反尔,而且两人现在还年轻,等她把身体养好了,再要个孩子也不迟。 在裴钰的安抚下,李氏才放宽了心。 …… 第二天上午,姜瑶便回了尚书府。 姜成去上朝了,姜瑞也去学堂了,谢云带姜慎去拜访前几日结识的朋友,都是进京来参加春闱的举子,意气相投。 总是关在屋子里看书也不好,容易钻牛角尖。 难得今日天气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姜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青儿坐在旁边做针线活。 桂儿和绿儿、翠儿和小红三个小丫鬟蹲在一块解九连环玩。 当管家领着姜瑶过来时,青儿先看到了人,跟姜兰禀报了一声,将手里的绣绷放在针线筐里,起身过去迎接,又喊了桂儿一声,桂儿把九连环交给绿儿,让三人自己玩,她过去姜兰身边候着。 “我真是羡慕二姐姐,每天吃饱了就睡,什么事也不用操心,”姜瑶瞥了一眼躺在躺椅上的姜兰,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不像我,这有了身孕后就什么也吃不下,要是有二姐姐这样的好胃口就好了。” “……”姜兰感觉她就差没说自己是猪了,语气淡淡道,“三妹妹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画儿扶着姜瑶走过来后责备道:“还不快搬把椅子过来,是想让小姐一直站着说话吗!” 青儿把放在凳子上的针线筐拿起来请姜瑶坐,姜瑶连看都没看,画儿指挥桂儿去屋里搬个椅子过来,桂儿不听她指挥,画儿气得瞪眼,青儿让绿儿和翠儿去屋里搬了椅子出来。 画儿又拿帕子在上面擦了擦,姜瑶方才坐下。 桂儿看得气愤不已,“咱们院子里的东西都干净得很,用不着擦!” 画儿道:“小姐现在有了身孕,衣食住行都得当心。”又道“二小姐都没说什么,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桂儿气得要跟画儿动手比划一下,被青儿拉住了。 “三妹妹应该少出点门,最好别出门。”姜兰淡淡道。 姜瑶怪声怪气地说道:“难道我还不能回来看看爹爹吗,听说如今府里是二姐姐当家做主了,怎么连我这个妹妹都容不下了?” “三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青儿刚说了一句,就被姜瑶剜了一眼,她道,“我和二姐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三妹妹有话直说,不用在这儿绕圈子。”姜兰道。 姜瑶道:“听说前天舅母过来探望大哥哥,二姐姐推三阻四,还把人赶出去了,舅母好歹也是二姐姐的长辈,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说二姐姐和咱们尚书府呢?” “这话三妹妹是听谁说的?”姜兰淡淡抬眸,平静而锐利的视线一看过来,姜瑶又被压制得低了低头,不情不愿地说道,“是表嫂昨天来告诉我的…” “所以三妹妹就甘愿被人当枪使?”姜瑶刚想开口反驳一下,再次被姜兰用眼神压制,她平静说道,“你姓姜,不姓张,胳膊肘别往外拐。” 姜瑶又要开口,姜兰还没说完。 “日后长点脑子,别又被人当枪使了。” “……” 姜瑶气得一言不发,画儿还想为她打抱不平一下,刚张口被姜兰一看过来,也低下了头。 “三妹妹是要再坐会儿等爹爹回来,还是先回去?” 姜兰一起身,姜瑶也跟着站起来了,还想说点什么找回面子,被姜兰淡淡看过来,她就带着画儿走了。 一上马车姜瑶就跟画儿说姜兰坏话,将憋在心里的不痛快统统发泄出来,画儿也附和得十分用心,姜瑶心里这才舒坦。 然后她让车夫改道往张府去了。 见到杜氏这位舅母后,姜瑶把姜兰说的话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了一番,总结起来就是姜兰现在无法无天,没人能管得了了。 杜氏说要派人去把张氏接回来,又跟姜瑶打听张氏是不是真的回老家去了,还是另有隐情? 姜瑶支支吾吾地点头,说回老家去了。 杜氏又安慰她别怕,一切有她这个舅母做主,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实际上姜瑶一无所知,心里也有所顾忌,便说她那段日子也没回过娘家,等回娘家时才听说她母亲病了回老家休养去了。 杜氏见问不出来什么,让姜瑶先回去了。 第二天,杜氏便派了心腹去姜成的老家打探消息,过了几天收到回信。 张氏确实在姜家老宅中休养,病得还不轻,好像是之前闹时疫埋下了病根,过了些日子才发作出来。 杜氏就没再查下去了,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促成这门亲事。 第八十一章 先住两天 在杜氏盘算着怎么把人嫁过去时,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又让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太子设宴过后,瑞王又派人送来了请柬。 姜成哪边都不敢怠慢,让姜慎和谢云去赴宴,又千叮咛万嘱咐两人一番,万不可得罪瑞王。 如今除了太子,圣上最器重的便是瑞王了。 福王喜欢养花养草,游山玩水,是名副其实的逍遥王爷,不入朝堂。 安王为人低调,从不结交朝臣,在朝事上也从不主动发表见解,只和瑞王关系略亲近一点,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孤冷乃至冷漠,这样的性子若是为臣倒是明哲保身,身为皇子则显得有些平庸了。 圣上也没让他办过什么重要的差事,像祭祀赈灾这样的大事都是让太子和瑞王负责,两人在朝臣中的声望都很高,不过太子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储君,品行也端正,呼声自然更高些。 姜成没像其他人一样站队,但也不敢得罪任何一方,若是赴了太子的宴,却拒绝瑞王的邀请,看在外人眼里肯定觉得他站在太子那队了。 而姜兰倒希望就此和瑞王划清界限,对方上次在一品阁说的那些话跟给她灌毒汤一样,她真是谢谢他了。 挑拨离间,颠倒黑白。 说他阴险都有点客气了,歹毒还差不多。。。 比起上次去太子府赴宴,这次她的担心多了不止一倍。 天知道瑞王那张跟淬了毒一样的嘴会跟她大哥说些什么?。。。 她去找她父亲,提起上次皇后设宴的事,当时瑞王也来了,她感觉对方颇有城府,想让她父亲再慎重考虑一下。 姜成也慎重考虑过了,说官场上的事她也不懂。 言下之意是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该管这些事。 见她父亲有了自己的决断,姜兰知道她再说什么,她父亲也不会认真当回事。 于是她便去找她大哥,提醒她大哥要当心点瑞王,对方不是善茬。 姜慎有些诧异,又劝诫她要谨言慎行,不可背后妄议皇子。 姜兰觉得她大哥有时候真是有点……迂腐。。。 然后她去找谢云时,提醒得稍微婉转点,说瑞王可能看着不像个好人。 实际上人品也不怎么样。 不过她还是婉转地转折了一下。 不过人不可貌相,到时候等他见到人了就知道像不像个好人了。 谢云说相由心生,跟姜兰分享起如何看面相,这是他从一位游方道士那里学来的,然后跟念顺口溜一样地背了一套口诀,又拿他自己当例子,说他眉毛长,跟两把刀一样,容易断姻缘,不好娶上媳妇。 他又给姜兰看了看面相,笑嘻嘻地说她以后会生对龙凤胎。 姜兰顿时脸红,提醒他小心点就匆匆告辞了。 到了宴会这天,姜瑞看着两人乘着马车离开,心里又是羡慕得牙痒痒,陷入畅想当中,要是自己去的话肯定能技惊四座,大出风头~ 直到管家喊了他一声,姜瑞才从畅想中回过神,不情不愿地往学堂去了。 送两人离开后,姜兰心里就有些不踏实,转念一想,她大哥和表哥也不傻,瑞王说什么就信什么,而且她也事先提醒过两人,另外祁无寒也会去,不会有问题的。 马车到王府后不久,另一辆马车也到了。 伴随着一阵空灵轻盈的铜铃声,那辆华丽的四驾马车缓缓驶来。 瞧见是侯府的马车,门口的小厮立刻进去禀报了一声。 随后王府的管家过来了,等祁无寒下马车后,管家迎过去两步行礼道,“侯爷可有请柬?” 瑞王并没有让人给侯府送去请柬。 “请柬呢?”祁无寒慢悠悠摇着骨扇道。 凌风回道:“请柬在府里,属下没带来。” “那你回去找一找,本侯就在这儿等着。”祁无寒说着走到大门口,往大门口中间一站,跟来的黑甲卫也往两边一站,跟两列门神一样。 随后到来的客人看到大门口这阵仗,都不敢下马车了。 管家又进去禀报了一声,然后回来请祁无寒进去了。 到了设宴的地方,祁无寒先过去给瑞王行礼,瑞王不冷不热地说道,“侯爷不请自来,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殿下此言差矣,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祁无寒慢悠悠摇着骨扇道。 瑞王眼神阴鸷地瞥了他一下,视线又扫了一下姜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随意提了一句,“听说你这些日子和尚书府走得很近?” 祁无寒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殿下觉得有何不妥?” “本王只是有点好奇,”瑞王拿起酒杯晃了晃,杯中酒光泛起涟漪,“是不是真的跟外面传的一样,你看上那姜二姑娘了?” 祁无寒不置可否。 “那她知道你和甄妃是什么关系吗?”瑞王饶有趣味地问道,眼底弥漫着阴鸷的笑意。 祁无寒慢悠悠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眼神瞬间冷了一下,忽而又一笑,重新慢悠悠摇起骨扇,“殿下不打算再找个伴吗,给自己留个后?” 啪地一声响,瑞王一拳头砸在桌上,眼神阴鸷得想杀人。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响动吓了一跳,目光纷纷聚焦到两人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这瑞王的面相不太好,目露凶光,非长久之相。”谢云小声对姜慎说道,姜慎诧异看他一眼,又一脸郑重地告诫他切莫胡言,谢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兰妹妹懂我。” 姜慎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想到姜兰之前跟自己说的,便没开口。 “殿下何必大动肝火,当心气坏了身体。”祁无寒举杯朝瑞王敬了一杯。 众人觉得没事了,继续喝酒聊天,探讨学问。 …… 天黑后,马车还没回来。 姜兰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上次去太子府也是天黑后才回来的。 但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夜越来越深。 姜兰也开始担心起来,来厅上等着,继续等了一刻钟左右,她准备让管家去王府看看宴会散了没有? 管家刚过来,那名护院黑甲卫便匆匆赶来,像是有急事。 姜兰把他带到一边说话,黑甲卫禀报了两句话,她先是一惊,后又松了一口气,详细问了几个问题后,又去书房跟她父亲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姜成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珠子,半响都没从惊吓中回过神。 “爹爹放心,大哥和表哥都没事,现在人在侯府里,女儿先过去看看。”姜兰行礼告退。 等姜成回过神来,连忙把姜兰叫住,说要从长计议,然也没说出什么对策来。 “爹爹放心,女儿知道分寸。”姜兰说完便匆匆走了。 “兰儿?!”姜成又急忙喊了她一声,姜兰步子一迈已经出门了。 马车就等在门口,姜兰一出来便撩开车帘上了马车,旋即凌风驾着马车离开了,半点也不拖沓。 路上凌风将详细情况说了一遍。 宴会散后,众人陆续告辞离开。 姜慎和谢云在回来的路上遭遇刺客袭击,所幸有黑甲卫暗中保护,两人才没受伤。 姜兰问刺客是不是黑莲教的人,凌风回答说人还没抓到,尚不清楚。 因为圣上召见,祁无寒中途便离开了。 下午祁无寒便离开了京城,将凌风留下来了。 姜兰问祁无寒什么时候回来,凌风说快则两三天。 以往祁无寒带着凌风去替圣上办事时,短则天,长则个把月。 马车快到侯府时,凌风跟姜兰说皇城司的人也来了。 她拨开车帘往前看了看,正好被一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捕捉到了。 季权朝马车走了过来,嘴角勾着一抹标志性的讥笑,“二小姐也来了?” “季大人也是来探望我大哥的?”说话间姜兰拨开车帘,行下马车。 季权的视线在她今日穿的衣裙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往旁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倒是颇有风度,和平日里喜欢挖苦人的那副刻薄样子判若两人。 走到大门口时,季权被凌风挡在了门外,凌风让姜兰先进去,这儿就交给他处理。 姜兰点了点头,先进去了。 等见到姜慎和谢云都平安无事,她心里才彻底放松下来。 过了会儿,凌风也过来了。 姜兰问人走了吗,凌风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能回去了吗?”谢云问道。 凌风拱手道:“在侯爷回来前,还请两位暂住府上。” 姜慎觉得不妥,谢云倒是不介意。 凌风又解释了一下,说刺客还未抓到,还是住在侯府里更安全。 姜兰也赞同这个安排,劝她大哥先住两天,等刺客抓到了再回去。 “慎表哥,咱们就先在这儿住着,免得把刺客引回府里去了。”谢云开玩笑道。 但姜慎是真担心会发生这种事,便同意留下来先住着了。 第一章 嫁衣脏了那就烧了 “小姐,茶快凉了。”碧儿将那杯安神茶递到姜兰手上后,见她坐着一直不动,像是走神了便提醒了一声。 听到这声小姐,姜兰猛然回神,脸上先是浮现出一副茫然的神色,然后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碧儿,眼神直愣愣的,把碧儿看得不禁发毛,把头低了下去,像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过了会儿,碧儿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瞧了瞧,见姜兰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神色又像是松了口气。 眼看茶杯快到嘴边时,姜兰又放下茶杯,碧儿神色一紧,有些紧张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你去看看窗户关紧了没有,我总感觉有点冷。”姜兰说道,神色和语气都十分自然,和平常没有差别。 碧儿也没多心,朝窗户走过去时又回头悄悄瞄了一眼,见姜兰端起茶杯准备喝,她放心地走过去,在她背过身检查窗户有没有关紧时,姜兰迅速将安神茶倒入茶壶里,然后很快就有了困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像上一世那样。 碧儿又蹑手蹑脚地走回来,先看了一眼空的茶杯,又轻轻推了推她,喊了一声“小姐?”,见她没有反应,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带着一男一女回来了,再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姜兰听见一男一女的说话声音,女的声音十分熟悉,正是她那温柔可人貌美如花的继妹姜瑶,说话的声音跟百灵鸟唱歌似的,嘴上跟淬了蜜一样。 男的声音有点熟悉,之前不常听见,肯定不是府里的人。 “谦哥哥,她不会醒过来?” 哦…原来是她那一表人才知书达理的未婚夫,裴谦,国公府二公子。 “就她这病殃殃的身子,三天也醒不过来。” 裴谦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姜兰,厌恶地皱起了眉,这么个病殃殃的木头疙瘩,给他提鞋都不配,还想让他娶她,简直是做梦。 见他皱起了眉头,姜瑶往他怀里一靠,抬起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他,抬头为他轻轻抚平皱起的眉头,“谦哥哥别生气了。” 裴谦看着怀里娇柔可爱楚楚动人的姜瑶,愈发嫌弃姜兰,之前两人见过几次面,每次都低着脑袋跟个木头疙瘩一样,连话都不会说一句,跟个哑巴一样,还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就要看病请大夫,就算娶进门也活不了多久,真是晦气。 “谦哥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二姐姐吗?” “我的好瑶儿,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听着两人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的声音,一口一个“谦哥哥”“瑶儿”地叫着,姜兰有点反胃,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她那清白矜贵的未婚夫是这等货色,她那小白兔一样人畜无害的三妹背地里这么会撬墙角。 本来她觉得两人的奸情已经刷新了她三观,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炸裂的事情等着她。 “瑶儿,你把那套嫁衣穿起来我看看。” “谦哥哥想看的话,瑶儿就穿给你看。” 没想到渣渣未婚夫还有这种癖好,简直是变态! 姜兰有点想吐。 当姜瑶换上嫁衣从屏风后面羞答答地走出来时,裴谦眼中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幽光,一股欲念蠢蠢欲动,他伸出手,声音温柔得都快化了,“瑶儿,过来~” 姜瑶微微低着头羞答答地走到他面前,抬起水灵灵的眸子娇羞地看向他,被他一把搂住柔软的腰肢抱到怀里,姜兰小声地羞答答地说着不要,欲拒还迎,裴谦一口一个好瑶儿叫着,像在叫心肝宝贝。 姜兰听着两人不堪入耳的声音,感觉胃里翻涌,真叫她恶心! 在两人滚到床上后,裴谦一把扯下帐子。 姜兰强忍着反胃继续待了会儿,一件外套从里面丢出来扔在地上,她强忍着恶心悄悄起身,踮着脚尖,悄悄走到门边,轻轻打开房门,从门缝往外观察了几秒。 碧儿不在门外守着,想必是听到屋里传来的不堪入耳的声音羞臊得躲开了。 其余服侍的人都被碧儿打发去歇息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姜兰回头看了一眼,一件肚兜从帐子里丢出来扔在地上。 时机已到,她正准备出去时,发现墙边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应该就是上一世把她装在麻袋里偷偷运出去丢到乱葬岗的那俩恶棍。 当初两人把她丢到乱葬岗后准备活埋她,没想到她正好醒了,倒不是因为那安神茶里下的迷药不够分量,而是乱葬岗里的阴冷气息把她冻醒了,两人见她醒了还吓了一跳,然后其中一人起了色心要玷污她,她拼死反抗才逃了出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得越来越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两眼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路边。 现在看来,这两人多半也是她那黑心肝的未婚夫安排的。 姜兰悄悄走出门,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 “有贼啊!” 墙边那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一惊,立刻拔腿跑了。 “抓贼啊!” 她用尽所有力气再次大喊一声。 服侍她的四个小丫鬟匆匆忙忙跑到院子里,她立刻让一个叫桂儿的小丫鬟去通知她爹。 碧儿一脸惊慌失措地匆匆赶过来时,见到姜兰站在院子里,被姜兰那双冷冷的眼神一扫,她吓得脸都白了,愣在原地不敢过来。 “贼人就在屋里,你们三个还不快把人喊来抓贼!” 另外三个小丫鬟也跟着姜兰一块卖力喊抓贼啊! 碧儿吓得呆若木鸡,脸白得跟鬼似的。 很快十几名护院迅速赶来将进贼的屋子团团围住,两名护院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冲进去,旋即屋里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叫声。 “都给我滚出去!” 两名护院又面红耳赤地跑出来了。 两人进去时里面的人连衣服都还没穿好。 等姜成赶过来时,看见姜兰站在门外拿着帕子捂脸哭,院子里的十几名护卫都低着头,一副难以启齿的尴尬模样。 碧儿不知躲哪儿去了。 倒是桂儿这个机灵的在姜兰身边安慰她,劝她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等姜成走进屋里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姜瑶哭红着眼睛跪在地上认错,裴谦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心里恨死了姜兰,恨不得把她抽皮拨筋,挫骨扬灰。 随后张氏匆匆赶来了。 姜兰瞧见碧儿远远跟在她这位继母身后,心想原来是去报信了。 进屋时,张氏那双丹凤眼往姜兰那边狠狠剜了一眼,进屋后立刻换上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一边求姜成消气一边将姜瑶护在怀里。 然后桂儿突然拔高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不好了!二小姐哭晕过去了!” 张氏心里暗骂了一声小贱人! 姜成立刻让人把姜兰送下去歇息,又让人去请大夫,又觉得不妥,怕这等丢脸的事泄露出去,嘱咐桂儿等人好生照料姜兰,等人一醒了就告诉他。 她本来身子就不好,经过这一场吵吵嚷嚷也累了,也没心思看她那继母一哭二闹三上吊,索性装晕躲清静,让她爹收场就行了。 在她装晕后不久,国公府就来人了,想必是那偷跑出去的两人回去报了信。 来的是裴钰,裴谦的大哥,先将人接回去了,明日由裴国公亲自前来赔礼,商量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等人都散去后,姜兰让桂儿生了个火盆,把那件嫁衣丢进火盆烧了。 桂儿大吃一惊,“小姐怎么烧了?!” 姜兰冷冷地平静说道:“脏都脏了,还留着干嘛。” 既然脏了那就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第二章 两个都娶了 翌日,裴国公夫妇都来了尚书府,裴钰和裴谦也来了,两人没坐,站在裴国公旁边。裴谦低着头,看着像是认错了,眼睛里却充斥着一股阴郁愤恨之色,尤其是看到姜兰出现,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姜兰和姜瑶跟在姜成和张氏身后来了厅上,姜成这位尚书大人和裴国公还秉持着为官的修养,礼节性地寒暄了一下,张氏赔着笑脸问候,国公夫人一副冷脸,压根就不想给张氏一点好脸色看。 姜成和张氏在正前方两把太师椅上落座后,姜兰低着头站在张氏旁边,姜成朝姜兰点头让她坐,她方告座。 然后厅上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谁也张不了口主动提起。 这时姜兰起身先向众人行过礼后,说道:“父亲,母亲,女儿愿意退婚,成全三妹妹和裴二公子。” 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你们说退婚就退婚,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吗?” 无论是姜兰还是姜瑶,国公夫人都不太满意,虽然两人都是尚书房嫡女,但姜瑶的身份有些上不得台面,因为姜成是在丧偶不满三个月就迎了张氏进门,而姜瑶是在张氏过门后七个月就生了,说是早产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明白人心里都清楚。 对比之下,姜兰的嫡女身份更加清白高贵些,却是个病秧子,总之两人配她儿子都还差一截,但与尚书府结亲,对两个的儿子仕途大有助益,她这才勉强接受姜兰当儿媳妇,毕竟身份比身子骨重要,眼看就要完婚了结果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晦气! 姜兰拿着帕子默默擦眼睛,把委屈往心里咽。 虽然姜成对姜兰的喜爱不及姜瑶,多半的原因是因为姜兰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同他不亲近,不如姜瑶会讨他欢心。 但论身份,他还是更看重姜兰这个原配所生的嫡出的女儿,也是用心帮她定下了这样一门好亲事,直到昨晚之前,他对裴谦这个一表人才知书达理的准女婿也是十分满意,现在还剩不到五分。 如今看到姜兰这般委曲求全地退婚,还要受国公夫人的冷言冷语,姜成的脸上也有些不悦了,明明是裴谦擅闯尚书府行不轨之事,理亏也是国公府理亏,“令郎昨晚不回家,却偷溜来我府上诱骗小女,把我尚书府放在眼里吗?” 听到这话裴国公心里也不乐意了,心想要不是你女儿勾引我儿子至于闹出这样的丑事吗,但想归想,不能撕破脸,便又赔了句不是,又让裴谦给姜成和张氏赔礼认错。 裴谦照做后,裴国公又道,“这亲事是早就定好的,现在贸然退婚恐怕不妥。” 姜成问道:“那国公爷有什么高见?” 裴国公向国公夫人使了个眼色。 看样子是事先商量好过来的。 姜兰悄悄观察了一下两人的眼色,正好和裴谦那阴郁憎恶的视线对上了一下,她冷冷回瞪他一眼,他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她毫不怀疑他会冲过来掐死自己。 仇已经结下了,日后他要是再敢背后捅刀子,她就把他捅成筛子,谁怕谁! 然后国公夫人的一番话又刷新了她的三观。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依我看不如这样,把两个都娶过来。” 不仅姜兰惊了,姜成、张氏和姜瑶都惊了。 裴谦嘴角勾起一个阴冷至极的笑容,等人过来后他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父亲,”姜兰猛然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请求道,“女儿不愿姐妹同侍一夫,日后必生嫌隙,姐妹反目,若是家中姐妹去给人做妾,岂不叫人笑话,让父亲的面子往哪儿搁,让咱们尚书府的面子又往哪儿放,女儿愿意成全三妹妹和裴二公子,还求父亲应允。”她磕了一头后将脊背挺得直直的来表示自己的决心,绝不更改。 姜兰后面几句话说到了姜成的心坎上,他尚书府的女儿若是去给人做妾,他这个尚书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他抬手让姜兰起来,看她脸色苍白,让她先下去歇息,后面的事他来谈。 裴国公和国公夫人相视一眼,如意算盘落空了。 两人来之前就商量好了,两人都嫁过去,姜兰的身份要高些,为正妻,姜瑶身份低些又不知廉耻地做出此等丑事,就先委屈些做妾,姜兰这身子骨也撑不了两年,等人没了再把姜瑶扶正,两家还是亲家,皆大欢喜。 但没想到姜兰平日里看着一副病病歪歪柔弱可欺的模样,今日倒是主意大得很,一副刚烈性子,不好拿捏。 姜兰离开后,姜成又和裴国公打太极似的谈了个把时辰才把事情谈妥。 等裴国公一家离开时,太阳都落山了。 晚饭后,姜成来探望姜兰,关心地询问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些,像是要把空缺的父爱都补上。 姜兰也捡好听的话来回答,说已经好些了,“爹爹也要保重身体,从前是女儿不孝,不能体谅爹爹辛苦,咱们府里全凭父亲打拼才能有今日的荣光,女儿日后要更加懂事,孝顺父亲母亲,不让父亲忧心母亲烦恼。” 见姜兰突然这么懂事,还亲近地喊他爹爹,姜成心里是又惊又喜,之前父女俩之间像是有隔阂,话也说得不多,如今姜兰能想通,姜成心里自然高兴,对她也多了几分怜惜和慈爱。 以前是她太小孩子气了,怨她父亲那么快就娶了张氏,现在姜兰想通了,在这府里只有她父亲还会为她多考虑几分,把关系闹僵了对她没好处,对她继母却大有益处,等到有一日她父亲耗尽了对她的父女之情,她也只能任张氏搓扁揉圆了。 姜成又安慰了她一番,承诺日后一定给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让她把心放宽一点,身体要紧。 姜兰乖巧地一一应着,并无任何埋怨怨恨之意。 姜成很满意,叮嘱她早点休息,明日再来看她。 “爹爹,”姜兰叫住准备离开的姜成,姜成慈爱地回过头,姜兰说道,“明日爹爹下朝后要早点回来。”姜成慈爱地点头,离开时又叮嘱桂儿等人好好照料姜兰。 送姜成离开后,桂儿又回屋跟姜兰说碧儿姐姐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回来,姜兰说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张氏要是还有点善心的话,碧儿还能留条命,不过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第三章 送份大礼 姜瑶和裴谦的婚事定下后,姜兰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就像一块硬塞在她嘴里恶心她的破抹布终于被扯下来了。 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调养好身体。 碧儿以“家里老母病了要回去侍奉”离开了府里,然后张氏又把身边一个二等丫鬟青儿指过来给姜兰当大丫鬟,姜兰让桂儿多跟青儿学学,于是桂儿成了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时时刻刻都跟在青儿身边向她学习。 青儿被跟得不耐烦了向姜兰告状,让她管管桂儿,姜兰说桂儿勤学好问是好事,还鼓励另外三个小丫鬟也要多向青儿学习,拿出一个玉镯子赏给青儿,让她多教教四人,又拿出几件精巧的小玩意赏给桂儿四人,让四人好好学习。 得了赏的五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倒是相处得很和谐,也没人生事。 之前她从没在赏罚下人这块花过心思,一切都交给碧儿,现在她也要学着费点心思培养心腹了。 在亲事定下来后又过了几天,姜兰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傍晚的夕阳。 姜瑶带着她的贴身大丫鬟画儿过来了,见到姜兰时先赔礼道歉,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 姜兰躺在躺椅上也没起身,静静看她表演。 “二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别怪谦哥哥,之前我也劝过谦哥哥让他跟你成婚,但感情的事是勉强不来的,是我对不起二姐姐,要不是因为我,谦哥哥也不会跟二姐姐你退婚,让你被别人笑话。” 原来是来炫耀加落井下石的。 等姜瑶说完后,姜兰平静的淡淡说道,“三妹妹,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要裴谦了,既然你喜欢那就给你好了,这京城里自有光风霁月的好郎君,比他好的大有人在,何必急于一时,连人都没看清楚就嫁了,将来受苦的还是自己,”说到这儿,她诚恳地跟姜瑶道谢,“三妹妹,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让我在成婚前看清了。” 姜瑶的脸色一变再变,先是惊讶姜兰竟然能如此平静,再是气愤再是懊恼再是嫉恨,刚开始那种得意的胜利者心态荡然无存,又不肯承认自己落了下风,便将这种平静曲解为无能无力,“二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伤心,没关系,等日后我回门时你还能再看一眼谦哥哥。” “……” 姜兰也是无语了,她要多看他一眼干嘛,嫌眼睛看得还不够脏吗。。。。。。 她也懒得再说什么。 姜瑶觉得她这是哑口无言甘拜下风了,又用胜利者的姿态阴阳怪气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原本只要两人不来招惹她,井水不犯河水,她也懒得再搭理两人。 但裴谦却故意让人撒播谣言,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说她不知廉耻和府中家丁暗通曲款,还怀了野种,事情暴露后还恬不知耻地哭着求着要嫁给他,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像她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就该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既然人家说她不要脸,那她就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才叫不要脸。 直到大婚那天,姜兰都表现得很平静,仿佛对外界的谣言毫不关心,姜成也过来劝她清者自清,让她不必理会外面那些闲话,但又叮嘱她这些天别出门,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等风头过去了,人们又有了新的谈资,但她的名声却再也回不来了,肆意造谣恶意毁掉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无异于逼她去死。 说她不知廉耻,那到时候就让人看看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到了大婚这天,姜兰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绣花,当新郎到时,她说困了,便去房里歇息了。 过了会儿,桂儿兴奋地跑回来跟青儿说大门口都在抢喜钱,让她快过去,再晚点就没有了。 青儿本来也想去大门口凑凑热闹,但张氏事先嘱咐过要看紧姜兰,别让她在婚礼上闹事,不过青儿看她这些天都安安静静地绣花看书,不将外面那些事放在心上,这会儿又在休息,想必也不会去闹事,自己去看会儿热闹也不打紧,便跟桂儿一块去了。 等新娘子出门上了花轿后,桂儿又拉着青儿去街上看了会儿热闹,等两人回来后,青儿问姜兰醒了没有,小丫鬟绿儿说醒了一回,觉得有些头疼,喝了一杯安神茶后又睡下了。 青儿想着新娘子都出门了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了,放心去找喜儿她们聚去了。 这边,迎亲队伍回了国公府后,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丰神俊朗的新郎官牵着一身凤冠霞帔娇美动人的新娘子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第三拜刚拜完,突然一个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等一下,我还有份大礼送给两位新人。” 姜兰在众人惊愕好奇的目光中,端着一个喜盘从容走了进来。 听见姜兰的声音,姜瑶被团扇遮住的脸上满是震惊,身子都被吓得抖了一下。 裴谦死死盯着姜兰那张脸,先是震惊再是疑惑旋即便被憎恶取代,阴郁而恶狠狠的问道,仿佛一头露出森森白牙的恶狼,“你来干什么?” 姜兰莞尔一笑,让裴谦微微愣神,他从来没见过她笑,还是这么坦然地面对着他笑,没有一丝胆怯,和平日里那副木头疙瘩模样仿佛判若两人。 他突然间有点希望她是来大吵大闹的,要是痛哭流涕地跪下来哀求他会回心转意,也许他会考虑一下把她纳进府里。 想到她跪着求他的画面,他不禁得意起来,目光在她那张脸上流连了一下,那是张美人胚子的脸,只是因为病弱和清瘦减了些色彩,如今一笑,那几分色彩又回来了。 瞥见裴谦眼中的得意之色,姜兰冷笑一下,狗改不了吃屎,以为她是来抢亲的吗,做梦。 “裴二公子看好了,我给你准备的大礼。”她拿起盘上的帕子陡然抖开。 众人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的声音顿时跟炸开了锅一样。 帕子上赫然印着一块已经变深的红色印记。 这帕上的是鸡血,并非姜瑶还是完璧之身,那晚两人在她床上鬼混后,姜瑶没有落红,她这才知道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看到那块落红的帕子,姜瑶惊得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在场之人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模样,这出大闹婚礼的好戏可比梨园的戏子演得还精彩,真是教人不虚此行~ “那天晚上两位洞房花烛夜怕是落了重要的东西,我今日特地送回来还给二公子,祝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听着周围的讥笑声,裴谦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姜兰,怒吼道:“我杀了你!”他像头恶狼一样扑过来要掐死姜兰,一只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同时一把折扇挡住了裴谦。 “新娘子都晕倒了,二公子还是先去看看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听见说话的声音,姜兰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里,浑身发冷,即便对方没有转过头,她也认出了他的扇子。 那把独一无二的骨扇。 用他亲自挑选的最漂亮的死人骨头做成的,一件雕刻到极致精美又极致变态的装饰品。 她不能再被这个疯子抓住了。 跑! 她拼命挣脱他那瘦长又冷硬的手,落荒而逃。 那双漂亮而妖冶的桃花眼看着她逃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京城有多少姑娘想让本侯牵一下手都想不到,她怎么反倒跑了?”祁无寒摇着那把漂亮的骨扇饶有趣味地说道。 凌风在他身后一本正经的回道:“也许是侯爷的不要脸吓到了人家姑娘。” 祁无寒摇摇扇子,胸有成竹的说道:“她肯定是害羞了。” 凌风道:“侯爷说是就是。” 一口气跑出三里远的姜兰靠在墙边连气都没喘匀就赶紧回头看了一眼,那疯子没追来? 没有,太好了。 第四章 跪祠堂 桂儿守在一道小门边等着姜兰回来,听见敲门声,她先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瞧了一眼,见是姜兰,立刻把门打开,等姜兰进来后又立刻把门关上。 路上姜兰跟桂儿交代了一番,桂儿先离开了,而她直奔祠堂方向,在里面规规矩矩地跪好,等着她父亲来兴师问罪。 决定去裴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到了后果,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被她父亲扫地出门,自生自灭,就算留下来了,她在她父亲心里的形象也会成为一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置家族荣辱于不顾,让堂堂尚书府沦为全京城的笑柄,让他这位尚书大人颜面无存,她日后绝不会得到她父亲半点疼爱,而张氏也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若她仅仅是为了出口恶气就要和对方同归于尽,那她确实是有勇无谋,是个傻子。 再说裴谦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什么资格要她赔上自己去跟他同归于尽,她连多看他一眼都嫌脏,但她也不是个软柿子任人宰割,别人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就只能忍气吞声地受着,连反击都不敢,那她重活一世算是白活了。 既然决定走这一步险棋,那她自然早就想好了对策,就等着她父亲过来了。 姜成和张氏正在接待客人,还不知道国公府那边乱成什么样子了,等那边的人赶过来这边把事情告诉两人后,张氏气得直接晕死过去,姜成先是震惊得嘴都合不上,等回过神后又气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让管家去把姜兰找过来,他要亲自审问。 管家立刻往姜兰的住处去了,一刻也不敢耽搁,半路上正巧被桂儿叫住了,管家连忙问她道,“你看见二小姐了吗?”桂儿朝祠堂的方向努了努嘴,“小姐在祠堂跪着呢。”管家又立刻赶回去回话,姜成得知姜兰在祠堂里跪着,冷哼一声,面色铁青地往祠堂去了。 桂儿先跑过来跟姜兰通了个气,说老爷要过来了,姜兰让桂儿先回去,免得她被迁怒。 祠堂里弥漫着浓厚的檀香味,正前方供奉着姜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姜成阴沉着脸走进来时,姜兰正跪在地上给列祖列宗磕头。 “你去国公府了?”姜成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道,脸色阴沉得骇人。 姜兰又转过身朝姜成磕了一头,“女儿知错了,要打要罚,任凭爹爹处置。” 姜成冷哼一声,但心头的怒火已经被姜兰积极的认错态度消除了几分,不过脸色依然阴沉,“听说你在国公府大闹了一场,让所有人都看了出好戏,现在这场大婚沦为全京城的笑话,你高兴了,满意了?” 姜兰眼泛泪光地哽咽道:“女儿知道错了,但女儿也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只能任人轻贱,肆意欺辱,是他负心在前,后又诋毁女儿名节,我一个未出阁的闺中女,却被说成是不知廉耻,与人私通,他这是非要把我逼上绝路不可!”她说完眼圈都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扑簌簌地往下掉。 就算姜成再铁石心肠,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忍再过分苛责,语气缓和了几分,但仍是带着严厉的口吻劝导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毁了你妹妹,她和你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是骨肉血亲,你现在这么一闹,日后让外人怎么看你妹妹,怎么看咱们尚书府,还有国公府那边,你让你妹妹日后怎么在府里立足?”说到这儿,他又冷了脸,“好好一桩婚事闹成这个样子,日后咱们和国公府算是结了仇。” 姜瑶丢不丢面子日后在国公府过得好不好都不是她父亲眼下最关心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两家的名声要怎么挽回? 姜兰止住眼泪,泪眼朦胧地说道,声音还带着微微的抽噎,“虽然女儿去送了份礼,但对爹爹,对咱们尚书府,还有国公府也不一定是坏事。” 姜成简直要被气笑了,不是坏事还是好事吗,“那你说说,怎么个不是坏事?” 姜兰回道:“女儿知道爹爹一心为公,深受圣上器重,”听到这儿,姜成心里不禁有几分春风得意,他自入官场后便如鱼得水,一路平步青云坐到如今尚书的位置,除了他自身的才干更是仰赖圣上的恩典,想到圣上如此赏识他,器重他,姜成脸上露出了一丝快哉的笑意,而听到姜兰接下来的话又犹如浇了一盆冷水,心中警铃大作。 “皇恩浩荡,自然是好事,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爹爹位极人臣,如今又与国公府结了姻亲,若是一些人眼红在圣上耳边传些闲话,虽说清者自清,但闲话传得多了,万一圣上信了一两句,那爹爹和咱们尚书府……”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姜成听得心中一惊,额头上都惊出了冷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差点给忘了,之前他一路小心谨慎才有惊无险地坐到了如今的位置,最近两年被人吹捧奉承得多了,不免飘飘然起来,差点忘了初心。 如今听到这样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之前那股怒火也烟消云散了。 等细细琢磨了会儿后,姜成又打量起姜兰,眼神里带着些许赞赏但更多的是疑惑,一个姑娘家竟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这还是自己那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吗?! 姜兰知道自己这番话定会引起他父亲的怀疑,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他女儿,毕竟从前的她总是一副病殃殃的柔弱模样,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她静静低着头,等着她父亲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他的女儿不一样了。 过了会儿,姜成才收回探寻的目光,像是接受了上面那个事实,欣慰地叹了口气道,“你长大了,但日后做事切不可如此莽撞了,一步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招致灭族之祸。” 姜兰点了点头,再次认错道:“女儿不敢欺瞒爹爹,女儿这次确实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女儿有错,还请爹爹责罚。” 姜成此时已经消气了,自然也不会重责她,但也不会当没事一样不罚她,想了想便罚她在祠堂跪一晚,好好反省一下,再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样的处罚比姜兰原先预想得还要轻些,估计她继母且得跟她父亲哭闹一场,她留在祠堂正好躲清净,谅她继母也不敢拿把刀冲进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把她给杀了。 晚些时候桂儿又偷偷跑来跟姜兰说了说后面的事。 张氏醒后扬言要杀了姜兰给姜瑶偿命,还要去厨房拿菜刀拼命,被姜成拦下后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好不容易才被姜成劝住,结果得知姜兰受的罚只是在祠堂跪一晚加一个月的闭门思过后又闹起来,不依不饶地逼着姜成动家法,打板子,且闹了大半宿,天快亮时才精疲力竭地消停了。 但要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恶气绝无可能,第二天张氏就让身边的大丫鬟檀香把青儿叫过来了,原本她还打算让姜兰多活些日子,但现在不除掉她难消自己心头之恨! 第五章 英雄救美怎么能算是添乱 在祠堂跪了一夜后,第二天早上姜兰在桂儿的搀扶下回了住处,快到院门口时刚好碰到回来的青儿。 青儿才从张氏的住处回来,见到姜兰脸上闪过一阵心虚,像是心里有鬼,旋即又殷勤地跑过来搀扶姜兰,顺势把桂儿挤开,桂儿立刻换到另一边搀扶姜兰,又好奇问道,“青儿姐姐,你这是去哪儿了?” 青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紧张之色,旋即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跟姜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踪,说她本来打算去祠堂接人,到了后才发现姜兰已经先回来了,又关心地询问姜兰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姜兰说休息两天就没事了,不用去请大夫。 扶着姜兰进屋后,青儿表现得格外殷勤,又是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倒水,还亲自去小厨房里端早膳。 等青儿离开后,桂儿悄悄告诉姜兰,今天一大早张氏身边的大丫鬟檀香过来把青儿叫走了。 “小姐,她们该不会要害您?”桂儿一脸担忧道。 “要害我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害,”姜兰这些天心里一直有个怀疑,正好趁这次机会验证一下,又叮嘱道,“你暗地里多留心点青儿,但别让人起了疑心,打草惊蛇。” 桂儿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当青儿提着食盒回来时,桂儿迎过来道,“姐姐,给我。” 青儿不快地瞥了她一眼,旋即摆出一副前辈的姿态训起话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丫鬟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想着在主子面前多露个脸讨个欢心吗,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如多干点活,去把地扫了。” 桂儿说地已经扫过了,青儿让她再扫一遍,然后提着食盒往屋里去了。 姜兰躺在屋里的美人椅上,绿儿和另一个小丫鬟翠儿在给她捶腿。 青儿打开食盒将早膳拿出来轻放在桌上后,往姜兰的方向看了看,面露一丝心虚和紧张,又站在桌边磨蹭了会儿后才慢慢走过来,见姜兰阖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她轻轻喊了一声,“二小姐?” 姜兰缓缓睁眼,细长秀美的眼睫如羽扇般轻轻颤动,仿佛两只轻盈振翅的蝴蝶,正在从睡梦中苏醒。 “二小姐,先用早膳,要不等会儿就放凉了。”青儿讨好道。 姜兰睡眼惺忪地懒懒道:“那就先放着,我还不饿。” 青儿准备再劝劝,姜兰又阖上了眼睛,青儿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早膳,像是不太放心把它单独留在这儿,又弯腰凑近姜兰说道,“那二小姐先歇着,等二小姐想吃了,奴婢再让小厨房去准备。” “嗯…”姜兰懒懒应了一声。 于是青儿将早膳装进食盒里又提着离开了。 出来后,青儿瞥了一眼拿着扫帚正在扫地的桂儿,然后提着食盒离开了院子。 等她出门后,桂儿放下扫帚悄悄跟了出去,见她到了小厨房后直接将早膳全部倒进泔水桶里,然后又鬼鬼祟祟地往张氏的住处去了。 见青儿进了院子里,绿儿躲在附近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青儿出来后,她立刻抄近道回去了。 等青儿回来时见桂儿在院子里给花浇水,也没疑心什么,回屋去了。 然后桂儿进屋跟姜兰悄悄汇报了一下青儿的行踪,接着往小厨房去了。 当桂儿提着食盒回来时正好被青儿瞧见了,她喊了桂儿一声,桂儿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进了屋子,她也跟着进来了。 姜兰已经醒了,正坐在榻边看书。 桂儿提着食盒过来后,从里面取出两盘点心放在姜兰面前。 姜兰拿起一块点心正准备吃时,偏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青儿眼神一亮,忙不迭地表示关心,“二小姐昨晚想必是受凉了,奴婢这就去熬碗姜汤给二小姐驱驱寒。”说完就告退去熬姜汤了。 姜兰给桂儿使了个眼色,桂儿也跟在青儿身后离开了。 当屋子里只剩她一人后,她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仿佛还残留着被他抓住时那种掉入冰窟的冷意。 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和这个疯子有任何瓜葛了,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此生再也不要见面了! 而此时这个“疯子”正在京城最大的青楼万花楼里看美人跳舞。 一笑倾城,一舞倾国。 金莲台上的美人乃是楼中花魁,容貌自是绝色,舞姿更是倾国倾城,看得楼中那些客人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为观花魁一舞,二楼的贵宾席早就被预定满了,身份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楼下也是座无虚席,门口还挤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年轻公子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本侯怎么觉得,今日这舞看着有点没意思?”祁无寒轻晃着手上的琉璃盏漫不经心道,杯中美酒泛起一丝丝诱人的色泽,酒中倒映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妖冶魅惑,宛若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幽莲,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想要占有他的全部。 站在他身后的凌风用一贯面无表情的声音回道,“怕是侯爷还惦记着姜二小姐。” 祁无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晃动两下,他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听说姜二小姐昨晚在祠堂跪了一夜?” 凌风回道:“侯爷昨晚不是夜探尚书府自己看到了吗。” 难怪昨天半夜姜兰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像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盯上了,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听说还被禁足了?”祁无寒勾唇一笑,“她肯定等着本侯去英雄救美。” 凌风道:“侯爷想多了。” 祁无寒像是没听见这句大实话一样,继续胸有成竹地说道,“那本侯明日就上门去救她脱离苦海。” 凌风道:“侯爷还是别去添乱了。” 祁无寒端起琉璃盏品了一口美酒,饶有趣味地说道,“本侯是去救她,怎么能算是添乱。” “……” 凌风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反正他家侯爷是铁了心要去骚扰人家姑娘了。 姜兰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有种不祥的预感,正好这时青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回来了。 第六章 汤里加了什么 见姜兰神色一变,青儿不由得停住脚步,有些紧张地问道,“二小姐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事。”姜兰摇了摇头,神色恢复如常。 青儿心里松了口气,走过来将姜汤放在姜兰面前,“二小姐快趁热喝,当心等会儿放凉了。” 姜兰搁下手上的书,拿起勺子慢慢舀着碗里的姜汤,随意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青儿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不明白姜兰问这个问题是什么用意,小心翼翼地回道,“回二小姐,奴婢十七了…” 姜兰又随意问了一句,“来府里多久了?” 青儿心里没底,愈发紧张,“回二小姐,奴婢是八岁来的府里…” “快十年了。”姜兰自言自语了一句,继续问道,“那你在母亲身边服侍多久了?” 青儿心里愈发忐忑,心虚地回道:“奴婢记不清了…” “那应该服侍挺久了。”姜兰话锋一转,“你和碧儿关系好吗?” 听到碧儿,青儿被吓得浑身一抖,碧儿当初是怎么离开府里的她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有八九分清楚,当今天早上檀香过来带她去见过夫人后,她就完全清楚了。 “二小姐…”青儿忐忑不安地顿了顿,“奴婢和碧儿不熟。” 姜兰舀起一勺姜汤闻了闻,青儿心虚得脸都白了。 “这里面你加了什么?” 青儿吓得身子一抖,口齿不清地辩解道,“奴婢…奴…没有…” “狡兔死,走狗烹,”姜兰平静念出这六个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青儿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姜兰叹了口气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总该懂了?” 青儿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姜兰放下勺子,转过身看着青儿说道,“我要是不在了,你觉得母亲还会留着你吗,难道不会担心有一天你说漏了嘴?”青儿后背一凉,脸色更加惨白了,姜兰一只手撑在桌上站起身,在青儿耳边幽幽说了一句,“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的。” 一句话吓得青儿魂不附体,瘫软在地。 姜兰重新坐回凳子上,见青儿紧紧抿着嘴,还不肯坦白,像是还有致命的软肋拿捏在张氏手里,她又说了一句,“就算你不怕死,那你家里人也不怕吗?” 这句话将青儿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她哭着跪到姜兰面前不停磕头,“二小姐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姜兰抬手指了一下那碗姜汤,“那这里面加了什么?” 青儿哭着摇头,还不肯说。 姜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怕什么,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还有用,母亲也不会对你和你家里人怎样,但我要是死了,你自己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至于你家里人,就看母亲觉得他们的嘴严不严了。” 青儿六神无主,泪眼汪汪地望着姜兰,“那二小姐说我该怎么办?” “先起来。”姜兰伸手扶起青儿,语气柔和地说道,“那你愿意听我的吗?” 青儿迟疑地点了点头,“那二小姐要我做什么…” 姜兰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把我的症状说得严重些就行了,让母亲相信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青儿先是疑惑而后担心道:“万一被人识破了呢?” 姜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就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她的视线投向那碗姜汤,“若是我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自然能装得更像了。” 青儿纠结犹豫半晌,又迟疑地问道,“我要是帮二小姐,二小姐能保证我会没事吗?” 姜兰道:“我要是死了,那就谁也帮不了你了。” 青儿又想了想,抬起头时一脸下定决心的样子,“好,我帮二小姐。”说完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放到姜兰面前,姜兰打卡纸包,里面装着一种白色药粉,姜汤里面加的就是它。 她凑近闻了闻,但自己也不是大夫,不通医理,也闻不出来是毒是药,不过肯定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一下子就能把她毒死,她这些年来身子骨一直不见好转,反倒愈发虚弱,想必是加了这东西的缘故。 一点一点地加在她的茶水膳食里,慢慢把她毒死,也没人会怀疑什么,只会以为她一向体弱多病是病死的。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青儿迟疑了一下,姜兰替她答道,“我猜是今天才给你的。”青儿默默点了一下头。 之前是碧儿负责姜兰的饮食起居,碧儿离开后,青儿接替了她的位置,之前张氏都在忙着姜瑶的婚事没空管姜兰这边,大婚之后,张氏必定要斩草除根了,所以又让青儿接替碧儿的任务送姜兰下黄泉,而且肯定会加大剂量让她早点一命呜呼。 事实正如姜兰猜想的这样,张氏这次让青儿下的剂量比之前增加了一倍,让她快点下黄泉,方才解心头之恨。 晚膳后,青儿又悄悄来了张氏的住处,禀报说姜兰昨晚有点受凉,她把药下在姜汤里,姜兰都喝进去了。 张氏很满意,赏了青儿一袋银子。 回来后青儿给姜兰通了个气。 第二天姜成出门上朝后,青儿又来跟张氏禀报说姜兰卧病在床,想请大夫。 “老爷不是让她闭门思过吗,那就让她好好反省。”张氏冷笑一下,丹凤眼一眯,狠辣的余光让青儿不寒而栗,潜台词不言而喻,谁要是敢给姜兰请大夫就是跟她作对,那个病秧子早点病死了才好。 青儿离开后,张氏又吩咐檀香道,“既然病了那就吃点清淡的,等会儿你去跟厨房说一声,说二小姐这些天只能喝清粥,沾不得荤腥。” 青儿回来时,姜兰还躺在床上,真的是“卧病在床”。 等到日上三竿,她才下床走动,让桂儿搀扶着在院子里慢慢散步,然后让人把躺椅搬出来放到院子里,像往常一样躺在上面晒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院墙外面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伴随着这沙沙声传来的还有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像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那声音很近,像是就在她身旁。 姜兰一惊,猛然睁开眼睛。 头顶上方那张逆光的脸映进她眸中。 她怔怔地盯着那张脸过了一秒,两秒,终于回过神来,几乎是从椅上弹起,一脸警惕地盯着那张脸,像只炸毛的猫。 第七章 讨杯茶喝 “你怎么在这儿?”姜兰一脸警惕,竭力克制想逃的念头。 这是在她家里,料想这疯子也不敢拿她怎样。 祁无寒勾唇一笑,那双妖冶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往上一挑,仿佛绽放了一树艳丽的桃花,“本侯来英雄救美,你难道不高兴吗?” “……” 有病。。。。。。 祁无寒从她眼神中明确读到了这三个字,依然风度翩翩地摇着手中的骨扇,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见院中突然多了个陌生男子,青儿和桂儿等人都是一脸震惊。 震惊过后,桂儿立刻跑到姜兰身边气势汹汹地质问道,“你是谁,这是我们小姐的院子,还不快走!” 祁无寒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本侯可是你们府上的贵客,得罪了你一个小丫鬟可担待不起。” 桂儿被唬住了,窘迫地低下头。 “什么贵客,就是一个没皮没脸的无赖,”姜兰嘀咕道,那双桃花眼玩味地看过来,她移开视线,默默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迅速整理好情绪,然后礼节性地行了一礼,“此处是女眷的住处,还请侯爷速速离开。”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冷漠,她能忍住不骂他已经不错了,要她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实在做不到。 “二小姐就不想本侯再多待一会儿吗?”祁无寒往前跨了一步,姜兰往后退了两步,“侯爷请自重。” 祁无寒玩味挑眉,饶有兴趣地说道,“本侯只是有点好奇,前天敢大闹婚礼的二小姐,今日见了本侯怎么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说话间他一步步逼近,姜兰一步步后退,当退至回廊的栏杆边,她退无可退,他又逼近一步,目光玩味地在她那张脸上探寻,像是要发现什么有趣的秘密一样。 姜兰低着头,抿紧唇,一副全力防御的警惕模样。 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她估计就会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扑到他身上又抓又挠。 像是察觉到了她紧绷的弦绷到了极致,再靠近一点就会断了,祁无寒勾唇一笑,往后退开两步,看到她明显放松下来,他又靠近一步让她紧张起来,像是故意逗她一样。 她抬头瞪他,眼神明确传达出四个字:离我远点! 然而这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落在他眼里似乎格外有趣,让他忍不住想多逗她一会儿,想看看会不会把她逗哭~ 幸好这一变态念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侯爷,姜大人在找您。”凌风站在院门口没有进来。 “要不要本侯去帮你求个情?” 姜兰朝他礼节性地行礼恭送,态度明确地传达出三个字:赶紧走! 祁无寒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转身离开,姜兰看着他那慢悠悠的背影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股邪火冲上天灵盖,到底还是没忍住,跑过来抓起扫帚就朝他扔了过去。 哐当一声,扫帚砸在了离他一米左右的位置。 桂儿等人都惊呆了。 等在院门口的凌风也是微微一惊,还是头一回见有姑娘家敢朝自家侯爷扔扫帚,虽然多半是自家侯爷自找的。 “力气这么小,日后本侯陪你多练练。” 祁无寒回头对她嫣然一笑,气得姜兰终于骂人了: “滚!” 凌风觉得自己把自家侯爷想得太是个正人君子了,这哪是铁了心来骚扰人家姑娘,分明是来调戏人家姑娘的。。。。。。 回去的路上,凌风又说了一句大实话,“姜二小姐似乎讨厌侯爷。” 祁无寒胸有成竹地说道,“姑娘家都是口是心非,看上去讨厌实际上心里盼着跟本侯多见上几面才好。” “……” 凌风也不多说什么了,因为自家侯爷是铁了心要纠缠人家姑娘了。 桂儿站在院门口探着脑袋眼瞅着人走远后,又立刻跑到屋里跟姜兰汇报说人已经走了。 见姜兰看着消气了,桂儿又好奇打听道,“小姐,他真的是侯爷吗?” 姜兰淡淡回了一句,“他是锦安侯。” 听到锦安侯的大名,桂儿一惊,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锦安侯。 锦安侯祁无寒的大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比皇子还要得宠,朝中谁人不知圣上最偏袒的就是锦安侯,就算锦安侯在金銮殿门口殴打言官,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训斥两句就过去了,就算弹劾锦安侯骄奢淫逸目无法纪离经叛道的折子像雪片一样呈上来,圣上也以一己之力全部压了下来,而且偏袒的理由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锦安侯祁无寒九岁从军,十三岁一战成名,十五岁封侯,十七岁领兵大败北漠人,追敌三十里生擒北溟主帅,三擒三放,从此北漠再也不敢出兵进犯边境。 他是战场上以一敌百的杀神,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麾下三千黑甲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北漠人的噩梦,戍边十载,劳苦功高。 凭着这一身赫赫战功,就算他天天进出万花楼,为花魁一掷千金,就算他招摇过市,花天酒地,想不上朝就不上朝,圣上还是照样偏袒他,不过偶尔还是会把他召进宫劝导两句,毕竟名声太难听了怕是日后讨不到媳妇。 自他回京当起富贵闲人后,凭借战功积攒的好名声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风流韵事消耗得所剩无几,现在京城无人不知锦安侯是个风流浪子,在万花楼为花魁一舞一掷千金,还喜欢四处留情,把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撩得脸红心跳,然后过两天就把人抛到脑后了,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所以那些家里有闺女的人家都不太欢迎这位锦安侯来作客,但他非要登门拜访这些人也没辙,拦也拦不住。 今天下朝后姜成就被破天荒来上早朝的祁无寒叫住闲聊了几句,然后对方一路跟着他回了尚书府说要讨杯茶喝。 姜成很头疼,但人都跟来了,他也不好把人拒之门外只能把人请进去了。 结果茶刚上好祁无寒说要去更衣,然后姜成在厅上等了半天才把人等回来。 “这尚书府的风景果然比别处的好看。” 留下这句别有意味的话,祁无寒就带着凌风告辞了。 姜成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锦安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来讨杯茶喝,结果茶也没喝就走了。 所以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姜成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姜兰把青儿、桂儿、绿儿、翠儿和小红五人召集过来,叮嘱五人对锦安侯的事要保密,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若是传出去了,几人都要受责罚。 “父亲最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若是再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恐怕真要动家法了,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桂儿连忙点头,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青儿也发誓,绿儿翠儿小红三人也忙不迭地发誓。 中午青儿从小厨房带回来的午膳十分清淡,一碗清粥,两碟小菜,一点油星都看不见,但比普通人家喂猪的要强点。 桂儿愤愤不平,要去厨房理论,被姜兰拦下了。 晚膳依然是清粥配小菜,和午膳一样。 姜兰用完晚膳后,桂儿收拾好碗筷送去小厨房。 到小厨房后,桂儿按照姜兰教的,把银子悄悄递给管事的柳婶子,让柳婶子给她做点好吃的,不提姜兰要吃。 柳婶子也是个聪明人,也不多问,虽然檀香过来交代过只能给姜兰喝清粥,但桂儿说是拿回去自己吃又不是给姜兰吃,她既收了银子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桂儿回来时手上提着的空食盒里装着一碟三鲜小饺和一碗火腿鲜笋汤。 姜兰喝汤时,桂儿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锦安侯真是个美男子,可惜太花心了。”这话正好被走进来的青儿听见了,青儿奚落道,“难不成你还想嫁过去当侯夫人,人家侯爷还瞧不上你呢。”桂儿羞恼道,“谁要嫁过去了,我才不嫁给那么花心的人。” 话音刚落,姜兰赞赏道:“有志气。” 青儿道:“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连寻常人家都还纳个小妾,何况是像锦安侯那样有权有势的人物,就算纳三四个小妾也不算多。” 姜兰不想再讨论关于祁无寒的话题,打发两人出去了。 晚上,屋里的灯火熄灭后,月光悄悄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像是要窥探姑娘家的心事。 姜兰在床上翻了个身,睡不着。 尽管她竭力不去想白天发生的事,但祁无寒的身影还是像无赖一样缠了上来。 下次她一定扔准点,砸死他! 侯府的书房里还亮着灯光,祁无寒在里面端详着一幅画,白皙如玉的指腹轻抚着画上人的眉眼,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仿佛荡漾着一池春水。 “还挺凶的…”他低声轻喃,嘴角勾起一丝玩味而宠溺的轻笑。 …… 第八章 有种就放箭 第二天是姜瑶回门的日子,姜成照常出门上朝,张氏在府里张罗着接待新姑爷。 路上,裴谦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眉宇间弥漫着一股阴沉之色,觉得街上那些人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看他笑话。 “姜兰那个贱人,我绝不会放过她!” 他一拳打在车窗上,哐当一声把坐在身边的姜瑶吓了一跳,她连忙安慰道,“谦哥哥消消气,她做出那样的事,父亲肯定不会轻饶了她,我看她以后都别想出门了。” 裴谦的脸色依然阴郁。 这时一阵轻盈空灵的铜铃声从前方传了过来,四匹气宇轩昂的御马拉着一辆精美绝伦的马车缓缓驶来,后面还跟着一队黑甲卫。 这样张扬的排场除了锦安侯就没别人了。 车夫赶紧把马车赶到路边给锦安侯让路。 裴谦撩开车帘盯着前面驶来的车驾,阴郁的脸色愈发不快。 马车快过来时,他才收回手放下了帘子。 过了会儿,车窗外有人扬声道,“裴二公子,我家侯爷有话要跟您说。” 声音听起来面无表情,但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裴谦又撩开帘子,不快的视线先瞥了一眼说话的凌风,再落到对面的车窗上,脸上的不快收敛了一些。 他虽是国公府公子,但也惹不起这位锦安侯。 等了会儿,对面马车里的人才说话,像是故意晾着他一样。 “说起来本侯还未亲自向二公子道声喜,那就恭祝二公子和姜三小姐,”马车里的人有意停顿了一下,像是故意营造一种戏谑的效果,“早生贵子。”祁无寒说完便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声,“走。”连帘子也未拨开。 裴谦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等铜铃声离远些后,他怒吼一声,“还不快走!” 车夫连忙赶着马车离开了。 “侯爷又把裴二公子得罪了。”凌风骑马跟在马车边上说道。 祁无寒坐在马车里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道,“本侯祝他早生贵子是好事,怎么就把他得罪了?” “……” 凌风不说话了,因为自家侯爷是铁了心要跟裴二公子过不去了。 当马车停在尚书府大门外时,裴谦脸上的阴郁之色仍未散去,姜瑶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他一声,“谦哥哥,咱们到了。” 裴谦这才收敛了一下脸上的阴郁,下了马车。 当姜瑶弯腰从马车里出来时,裴谦也不像之前一样体贴,伸手去扶她,她搭着画儿的手下了马车,心里有些委曲,此时却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把委屈往肚里咽了,心里旋即又恨起姜兰来,恨得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两人来拜见张氏时,裴谦见姜成这位岳丈不在便问了一句,张氏说去上朝了,又说姜成出门前还特意叮嘱她要等他回来一块用饭,还要跟裴谦这位姑爷好好喝两杯。 裴谦面上笑着说好,但心里却不痛快,认定是姜成觉得他这个女婿丢脸,不想见他。 “听老爷说姑爷的文章写得好,瑞儿昨天特意作了篇文章想让姑爷帮忙指点一下。”说到姜瑞这个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张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又对裴谦道,“姑爷多教教他,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张氏让檀香带着裴谦去见姜瑞,留下姜瑶单独说话。 姜瑶迫不及待地问起姜兰的情况,希望听到她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好消息。 然而张氏的话却让她大失所望。 只是在祠堂跪了一晚再加一个月的禁足,这处罚也太轻了。 “爹爹太偏心了,她害女儿丢尽了颜面,爹爹都不舍得打她一顿,爹爹肯定再也不疼我了…”姜瑶委屈得都哭了。 张氏安慰道:“你爹爹自然是疼你的,只是怕把那个病秧子打一顿就没命了,现在府里若是再闹出人命就没法收场了,你爹爹心里也不痛快,你且先忍忍,放心,日后娘一定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这边,檀香领着裴谦来了姜瑞的住处,一进门裴谦就听见了一声“姐夫”,姜瑞高高兴兴地跑过来迎接他,面对姜瑞崇拜的目光,裴谦脸上也露出笑意,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知书达理的好形象。 进屋后,姜瑞把写的文章拿给他看,裴谦看过后心知这文章肯定是找先生帮忙修饰过的,还是夸赞了一下姜瑞的文采,姜瑞一高兴又为裴谦打抱不平起来,把姜兰这个二姐贬低得一文不值。 “二姐她从小就嫉妒姐姐,明明自己就是个病秧子,偏偏就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像她这样小心眼又歹毒的女人,幸好姐夫你没娶回家,要不然也是一辈子受罪。” 因为姜兰大闹婚礼一事让姜瑞也受到了牵连,被学堂里那些公子哥耻笑,他这几日都装病在家,姜成又给他请了个先生在家教他,打算等风波过去后再让他回学堂。 听到姜瑞贬低姜兰,裴谦心里十分畅快,要是能让她付出代价就更痛快了,恶念一起,他的目光就被挂在墙上的弓箭吸引了过去。 天上白云悠悠,地上树影婆娑。 姜兰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书,桂儿在一旁浇花,绿儿、翠儿和小红三个在扑蝶,青儿坐在姜兰旁边绣花。 院门外传来的一股恶意打破了这片和睦的氛围。 姜兰感受到了那股恶意,就像一条毒蛇在恶狠狠地盯着她,很明显那股恶意是冲她来的。 而其她人并未察觉到那股恶意,仍在干自己的事。 姜兰抬头看向院门口,瞳孔微微瞪大,像是突然受惊了。 因为一支锋利的箭矢正对准她。 而拉弓的人正是裴谦。 那双阴郁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突然受惊了一下后,姜兰很快便恢复镇定,站起身,目光毫不退缩地和他对峙: 有种就放箭! 这是她家,她赌他没这个胆子敢杀她。 一阵清风吹过,院中那棵梨花树摇曳着落下一阵雪白的花瓣,她站在树下,手上拿着一本书,雪白的花瓣在她周围洒落,恍然一尘不染,遗世独立。 裴谦晃了一下神,突然有点下不去手了,但再次对上她那双冰冷而鄙夷的眼神,他心里的怒火又窜了上来。 这时离姜兰最近的青儿已经看到了院门外的情形,吓得脸都白了,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一声“姐夫”传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裴谦放下弓箭,收敛了一下神色后转过身朝找来的姜瑞走了过去。 “姐夫,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姜瑞瞥了瞥姜兰住的院子,看完文章后裴谦说要试试他的箭术,然后两人就到了园子里比试,看谁能射中更多的鸟雀,之后两人分开行动,姜瑞也没想到裴谦跑来姜兰这里了。 “我走错路了。”裴谦解释了一句便转换话题问道,“岳丈大人回来了吗?” 姜瑞让身边的小厮去问一问,又把裴谦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姐夫,你心里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有法子帮你出了这口气。” 裴谦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能有什么法子?” 姜瑞眼中浮现出一丝阴狠的乖戾之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裴谦脑海里闪过姜兰站在梨花树下那副清水出芙蓉的画面,说道,“她毕竟是瑶儿的姐姐,这次也得到了教训,得饶人处且饶人。” 姜瑞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听他姐夫这意思是要算了,不追究了? 明明他看见他姐夫拿箭指着院子里的人,旋即又拍马屁道,“姐夫真是宽宏大量,像二姐那样小心眼的人一点也配不上姐夫。” 裴谦又提醒了一句,“刚才的事就别告诉你姐姐了,免得她担心。” 姜瑞忙不迭地答应道:“姐夫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连我爹也不告诉。” 裴谦点点头道:“日后文章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姜瑞笑着作揖道:“多谢姐夫。” …… 第九章 还能活多久 青儿看着人离开后才放下心来,又回去关心姜兰有没有事,姜兰说没事,又问起另一件事。 “大哥最近来过书信吗?”姜兰问道。 青儿回道:“奴婢等会儿去问问管家。” “不用了,等父亲来看我时我再问问。”姜兰道。 “老爷会来看小姐吗?”青儿感觉希望不大。 姜兰看着天边的白云没有说话,心思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不知道她大哥在书院过得好不好…… 和姜瑞不同,姜慎不在京城念书,他是家中长子,也是姜兰一母同胞的兄长,七岁就被姜成送到了东陵书院,离京城有几百里远,马车一来一回都要半个多月的功夫,而且书院规矩极严,三年才能回家一次,即便家中有丧嫁大事也不得请假回家。 但这并不妨碍它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能进里面读书的人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是经过一层层严格筛选考进去的。 状元出东陵,自书院建立后已经连出了三届状元郎。 若它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排第二,那没有哪家书院能排得上第一。 姜瑞启蒙后,姜成本也打算把他送进书院读书但最后没成,一来是因为张氏舍不得让宝贝儿子离家这么远,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姜瑞没考上。 自姜兰记事起,姜慎就不在家了,等姜慎回家时已经过了三年,她那时候不大爱说话,她大哥性子也闷,兄妹俩关系也不亲近,倒是姜瑶总是主动找她大哥说话,在她大哥面前总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和她大哥的关系更近些,这一世她一定要努力修复兄妹之间的关系。 这次姜瑶成婚,不知道她大哥有没有来信道喜…… 想到她大哥回给姜瑶写信,姜兰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转身回了屋,决定给她大哥写封信。 等姜成下朝回来时,姜瑶和裴谦已经离开了。 张氏埋怨他不早点回来跟姑爷一块吃个饭,姜成说今天圣上在朝上商议漳州一带水患一事,所以下朝晚了,日后再找机会吃顿便饭,张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兰儿这两天怎么样?”听姜成问起姜兰,张氏心里一肚子火又不好发作,但脸色不太好看,姜成劝解道,“兰儿身子本来就弱,这次也是真知错了,夫人就别再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体。” 张氏勉强挤出笑道:“老爷说的是,兰儿和瑶儿都是老爷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愿她们姐妹两个能摒弃前嫌,别再叫外人看笑话。” 后两句话正说到了姜成的心坎上,他满意地点点头。 张氏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今天瑶儿回来还跟我认错,说应该体谅姐姐身子骨弱,不该跟她置气,只要兰儿能不计较,瑶儿自然是乐意姐妹和气。” 姜成道:“瑶儿是个好孩子,兰儿也不是个小心眼,日后她们姐妹两个能一团和气,也就不算辜负了咱们为人父母的苦心。” 家族和睦,名声清廉,这才是姜成最看重的。 又过了几日,姜成休沐,查看过姜瑞的功课后去园子里转了转,遥遥听见箫声,驻足听了会儿。 箫声悠扬,自有一番超然之意,颇合他心意,便循着声音过去了。 箫声是从姜兰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当姜成走进来时,箫声停止了,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过来行礼请安,姜成让她起来后,问她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姜兰回答道是随心所奏。 这四个字答得也颇合姜成心意。 她知道她父亲今日休沐在家,而且像她父亲这样身居高位的文臣,心里大多有一个高雅的隐士梦,阳春白雪,梅妻鹤子,芳名远播,千古流传。 所以她便吹了一首能附庸她父亲风雅的曲子,果然将她父亲引来了。 青儿此时心里对姜兰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自己当初弃暗投明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姜成让姜兰接着把曲子吹完,姜兰吹箫时,他一直看着院中那棵盛开的梨花树,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回想起了从前的一段时光。 坐在梨花树下吹箫的女子,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裙仿佛和身后的满树梨花融为一体,箫声悠扬悦耳,温婉动人…… 等一曲终了,姜成还看着那棵梨花树,有些出神。 “爹爹?” 直到姜兰喊了一声,姜成才回过神,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年你母亲喜欢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吹箫,我就在后面慢慢推着她荡秋千。”说到这儿,他叹息道,“可惜自你母亲走后,再也没有听到那样好的箫声了。” 姜兰宽慰道:“母亲若是泉下有知,定会保佑爹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姜成点点头,面露欣慰,又询问她近来身体如何,有没有好些,姜兰回答说好点了,没把张氏让她一日三餐喝清粥的事说出来,也未透露张氏下药害她一事。 只要张氏还是尚书夫人,没有犯下弥天大祸让她父亲到了要明哲保身的地步,以她父亲对脸面名声的看重,仅凭青儿一个丫鬟的指认是没用的,到时候还会被张氏反咬一口,连青儿也不保。 打蛇打七寸,她必须等到张氏犯下大错那天,一棍子打下去让对方再无翻身之日。 以她对张氏的了解,不怕对方不犯错。 而且她今日引她父亲过来不是为了告张氏的状,而是为了她大哥。 “爹爹,大哥最近来过信吗,也不知道他在书院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姜兰担心道。 姜成笑着说道:“慎儿前些日子还来过信,说今年会早些回来,准备参加来年春闱。” 姜兰高兴道:“大哥一定会金榜题名,给咱们尚书府争光。”又期待地问道,“爹爹,大哥什么时候回来,我能给大哥写封信吗?” 姜成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又叮嘱道,“府里一切都好,瑶儿成婚的事等他回来后再说,别扰了他读书,他还有半年才回家。” 姜兰乖巧点头,看来她大哥还不知道姜瑶成婚的事,她自然也不会在信中提到这件事。 她和裴谦定亲的事她大哥是知道的,如果她大哥知道裴谦娶了姜瑶,听先生讲课时肯定会分心,等她大哥回来后她再慢慢说给他听。 自从知道姜慎还有半年时间就能回家了,姜兰每天都盼望着日子快点过去,早点兄妹团聚。 然而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一晚,第二天张氏又带着大夫过来了。 桂儿在院门口瞅见人过来后立刻跑进屋通知姜兰,青儿神色一慌,怕装病的事情暴露了。 当张氏带着大夫进屋时,姜兰已经躺在了床上,桂儿和青儿在床边伺候,青儿心里慌得一批,就怕等会儿大夫一把脉就露馅了。 见到姜兰,张氏先嘘寒问暖了两句,表现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姜兰也配合她演戏,看在外人眼里真是母慈子孝。 “兰儿,听说你病了这些日子一直不见好,母亲特意给你请了这位刘神医来给你看看。” “多谢母亲。” 姜兰心里很清楚她继母请这位刘神医来干嘛,想必是因为她父亲昨天来看她的缘故,她继母按捺不住了,特意让人来看看她到底还能活多少日子。 刘神医把脉时,姜兰突然咳嗽起来,桂儿连忙将帕子递过去,姜兰捂着帕子咳嗽了一阵,放下帕子时只见上面印着点点猩红的颜色,像是咳血了,她看了一眼吓了一跳,慌忙将帕子揉成一团塞在了枕头下。 张氏已经瞥见了那点点猩红,眼中露出得意之色,又做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让刘神医给姜兰好好把把脉。 等青儿送张氏离开后,姜兰从枕头底下拿出那块染血的帕子交给桂儿,让她悄悄烧了。 帕子上的血是她用绣花针刺破手指滴上去的,就等着她继母领大夫上门来探查她的病情。 即便大夫觉得她脉象没那么弱,但亲眼看到她咳血,也会斟酌着用词。 事实正如姜兰所料,当张氏在路上询问姜兰的病情时,刘神医斟酌着回答说从脉象上看要比一般人弱,又说了一番肝啊胃啊的专业术语,张氏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依你看,人还能活多久?” 刘神医谨慎地回道:“短则半年,多则两三年。” 张氏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回去后让檀香给了刘神医一大笔封口费然后让人将他送出了府。 第十章 翻脸不认人 刘神医刚到街上就被人拦住了。 “我家侯爷有请。”凌风挡在刘神医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面无表情,看着一副不近人情的慑人模样,手上还拿着剑,吓得刘神医不敢不从。 进了对面的茶楼后,刘神医在二楼包厢见到了凌风口中的侯爷,祁无寒。 自从上次见面过后,祁无寒就没再去骚扰姜兰,转而暗地里让人盯着尚书府的一举一动。 “你去尚书府干什么了?”祁无寒端着一杯茶,单手支头,一副懒散模样,目光半耷拉着,懒懒看着跪在地上的刘神医。 “回侯爷,”刘神医诚惶诚恐地回道,“小的去给府里一位小姐看病。” “什么病症,说来听听。”祁无寒漫不经心道。 刘神医斟酌着回道:“那位小姐只是身子有些虚,女儿家身子骨总归要弱些,只要好好调理便是。” 祁无寒将茶杯搁在桌上,没有说话,依旧一副懒散模样,但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充斥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刘神医跪在地上,脑袋埋得越来越低,额头上都在冒冷汗了,他壮着胆子抬了一下头,正好对上祁无寒那双半耷拉着的桃花眼,半遮的瞳孔泛着幽幽冷光,像刀子一样,吓得他立刻把头低下去了,再也不敢抬头。 刘神医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往外冒,迫不得已地抬袖擦了擦,就怕汗珠掉下来把地弄脏了。 “下去。” 得到这三个字的恩典,刘神医如蒙大赦,立刻告退跟着凌风离开了。 凌风回来后,祁无寒问道,“药庐那边开门了吗?” 凌风摇了摇头。 “传信给叶如水,让他立刻回来。”即便用上了立刻这样紧迫的词,祁无寒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好像天塌下来了都能慢悠悠地喝杯茶。 “侯爷,你忘了叶公子走之前说过,在他回来前就算您快要死了也别找他。”凌风回道。 “那就传信说本侯快死了,他要是不回来本侯就把他那间药庐卖了。”祁无寒胸有成竹地说道。 “侯爷您要是把药庐卖了,估计叶公子回来要跟您拼命。”凌风回道。 “那就让他快点给本侯滚回来。”祁无寒从容地爆了句粗口,听起来倒是格外优雅。 凌风拱手应了一声,去让人传信了。 因着崔将军府要办喜事的缘故,姜兰的禁足提前结束了。 崔老夫人今年六十大寿,作为儿媳的平阳郡主决定大操大办一场,平阳郡主乃当今皇后的堂妹,夫君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父亲又是开国功臣,放眼整个京城,除了皇后和诞下两位皇子的徐贵妃,也没人能比得上这位将军夫人的尊荣了,就算是宫里的嫔妃见到她也得礼让三分,能收到请柬的夫人小姐都觉得面上有光。 张氏这位尚书夫人也收到了请柬,而且请柬上还请了姜兰这位二小姐。 寿宴上来的肯定都是高门显贵的子弟,说不定还有皇子,张氏可不想让姜兰捡了便宜攀上了高枝,便跟姜成商量说姜兰身体不好,就让她留在家里好好休养,免得去将军府惹人闲话。 姜成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去反而不好,倒显得做贼心虚一样,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不见人,再说事情也过去一段时间了,人要往前看才是。 张氏见姜成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晚膳后,姜成又去探望了一下姜兰,跟她叮嘱了一番话,一是在寿宴上要大方得体,别教人看了笑话,二是千万别惹平阳郡主不高兴,若是能得到郡主青睐,关于她的那些闲话自然也会烟消云散了。 只要平阳郡主夸她一个好字,那她就是这京城公认的好姑娘,不愁嫁不了好人家。 从她父亲的话里,姜兰听到了这层意思。 她心知自己的名声早就糊得稀巴烂了,也不期望郡主能夸她一两句,只要别信那些谣言刻意刁难她就行了。 到了大寿这天,姜成带着一家人前去将军府贺寿。 出门时,张氏瞅着姜兰的气色倒比前些日子还好点,便悄悄把青儿找来问了问,青儿说是上了妆的缘故,看着气色好点了实际上还是那样,张氏便没再多追究,毕竟去赴宴总归要拾掇得体面点。 快到将军府门外时,姜兰拨开车帘往前瞧了一眼,正好瞧见裴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见马车里的人下来,她放下了车帘。 三辆马车上依次下来裴国公夫妇,裴钰夫妇,裴谦和姜瑶。 下马车后,裴谦也瞧见了尚书府的马车,目光落在后一辆马车上,知道里面坐的是姜兰。 裴国公冷哼一声,也没等亲家过来彼此寒暄一下,带着夫人率先进了将军府。 姜瑶惭愧地低下头,心里又把姜兰诅咒了一遍,要不是因为她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会这么尴尬。 “二弟,”裴钰见裴谦还看着马车便提醒了他一声,“咱们先进去。” 当尚书府的马车到门口时,裴国公一家人已经先进去了。 等张氏从前一辆马车上下来后,青儿喊了声小姐,姜兰才拨开车帘搭着青儿的手下了马车。 正好又一辆马车过来了,伴随着一阵轻盈空灵的铜铃声。 姜成见锦安侯到了,正要带着一家人进去免得跟对方碰面,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姜大人。”祁无寒用手中那把骨扇挑开车帘喊了一声。 姜成也不能当没听见,只得上前去跟他见礼打招呼,姜瑞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作揖问安,一副讨好模样。 祁无寒抬抬扇子让两人免礼,行下马车时那双漂亮妖冶的桃花眼对着姜兰的方向嫣然一笑,姜兰侧过脸,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姜大人什么时候有空,本侯想再去讨杯茶喝。”祁无寒一面说道一面摇着扇子朝姜兰走过去,视线在她脸上探寻了一下,瞧着比前些日子更好看点了。 姜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远离他。 “侯爷想来随时都能来。”姜成还没开口,姜瑞就抢先答了,被姜成责备了一眼,他缩了缩脑袋,躲到了张氏身后。 “妾身见过”张氏行礼行了一半,祁无寒就同姜兰说起话来,张氏尴尬地撤回一礼。 “自上次一别,本侯也许久未见到二小姐了。” 此话一出,几双眼睛都盯在了姜兰身上。 姜成是疑惑两人什么时候见过面,张氏则是在心里暗骂姜兰恬不知耻,这么快就勾搭上了锦安侯。 青儿和桂儿则是紧张,怕上次的事被这位口无遮拦的侯爷抖搂出来了。 “侯爷说笑了。”姜兰礼节性地行了一礼,用轻描淡写的态度证明两人真的不熟。 祁无寒玩味道:“二小姐还真是翻脸不认人。” “……” 说的好像两人有什么一样。 姜兰默默深呼吸了一下,维持住脸上淡淡的神色,不给一丝回应,让他唱独角戏唱个够。 “侯爷,我看咱们先进去。”姜成打圆场道,就怕这花中浪子缠上了自家女儿又惹出一段风流韵事来。 进府后,一群人凑到祁无寒跟前巴结,他跟其中一位大人说了两句话,对方就灰溜溜地告辞了,其他人也讪讪离开,都怕被当众揭了短。 姜成跟姜兰叮嘱了一句让她离锦安侯远点,姜兰乖巧应下,跟着张氏先去拜见平阳郡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祁无寒摇着扇子走过来耐人寻味地说道,“本侯年长二小姐几岁,也还未娶亲,可见姻缘自有定数,时候到了自然便是水到渠成。” 姜成觉得有点稀奇,这锦安侯竟然还会讲道理…… “那不是国公爷吗,姜大人怎么不过去打声招呼?” 果然还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锦安侯。 毕竟是亲家,姜成主动过去跟裴国公寒暄,裴国公也笑脸相迎,两人算是在外人面前把面子做足了。 第十一章 宠冠六宫的宠妃 而另一边,张氏和裴国公夫人的见面就没那么融洽了。 路上张氏见国公夫人带着大儿媳李氏和姜瑶走到前面,便赶上前去热情地打招呼,把姜兰丢在后面。 可惜热脸贴冷屁股。 国公夫人冷着一张脸没有搭理张氏。 姜瑶尴尬之际,瞧见走过来的姜兰,顿时怒火中烧,拿眼神狠狠剜她,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几个血窟窿来。 姜兰就当没看见,让姜瑶更气了。 然后张氏让姜兰当面给国公夫人赔礼。 国公夫人冷冷睨着姜兰走上前,尖酸刻薄地说道,“幸亏我儿当初没有娶你这毒妇,要不然连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 张氏和姜瑶一脸畅快地看着姜兰被羞辱。 倒是李氏这个和姜兰素不相识的大儿媳为她说了两句话,结果就被国公夫人呵斥一声闭嘴了。 “是兰儿见识浅薄,配不上敢作敢当的二公子,兰儿还要感谢二公子的不娶之恩。”姜兰落落大方地回道。 国公夫人被噎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张氏忙劝道,“亲家母消消气,她打小就是这脾气,一张嘴说话不饶人,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长辈。”明里暗里都在贬低姜兰目无尊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姜兰的眼睛里泛起晶莹的泪光,她低头捂着帕子,一副委屈得快要哭了的模样。 “你哭什么,爹爹又不在这儿,你哭给谁看呢?”姜瑶气得拿手指着姜兰,恨不得戳到她脸上去。 国公夫人黑着脸骂道:“狐媚蹄子,尽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听到这句,姜兰冷冷一抬眸,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国公夫人,把国公夫人吓了一跳。 “夫人既是长辈,想必更应该知道什么叫死者为大,如此这般背后妄议死者,夜里可还能睡得安稳?” 听到最后一句,国公夫人一惊,心里蒙上了一层鬼神之说的阴影,脸色都显得苍白了一点,也没再说姜兰什么,带着人匆匆走了。 李氏同张氏和姜兰行礼告辞,姜兰亦还了一礼。 虽是初次见面,这位少夫人倒给她留下了一分好感。 “母亲,我先过去了。”姜瑶又剜了姜兰一眼后跟着李氏一块离开了。 见张氏狐疑地打量着自己,像是不认识了一样,姜兰说起李氏这位嫂子看着是个宽厚的人,想必在府里也不会为难姜瑶,两句话就转移了张氏的注意力。 “瑶儿自小乖巧懂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是明媒正娶过去的,谁敢轻慢她。” “日后若是二公子也能和他大哥一样金榜题名,想必就更没人会轻慢三妹妹了。” 张氏总感觉这话绵里藏针,听着就让人不舒服,又找了个由头责备道,“人家是办喜事,你刚才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等会儿见到郡主别给咱们尚书府丢人。” 姜兰点了一下头。 对面的回廊上,有人举着千里镜在观察。 “说哭就哭,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看来外面传的那些话没错。”崔静姝放下千里镜,问身边的丫鬟秋桐道,“都准备好了吗?”秋桐点头回道,“小姐放心,都准备好了。” 这边姜兰跟着张氏来拜见平阳郡主,女眷都在这儿了。 见到平阳郡主的第一眼,对方那种审判而高傲的眼神就让姜兰明确知道,对方不喜欢她,甚至讨厌。 在场那些夫人也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里或多或少带着轻视。 她已经预料到了会面对这样的场面,若说毫不在意是假话,毕竟有谁愿意让所有人都轻视,但也没让她羞愧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她今天过来就是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大方得体,并不期望能让人一下子对自己改观,只要让人挑不出错来就行了。 平阳郡主对张氏也看不上眼,只同她淡淡点了个头,便扭头去和身旁的长兴侯夫人说话去了。 张氏过去挨着国公夫人坐,姜兰跟过来时,国公夫人的脸又黑了,李氏同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姜瑶就当她不存在。 这时一个丫鬟过来禀报说小姐到了。 姜兰心想应该就是崔二小姐了。 平阳郡主和崔将军育有一子一女,两人对这个女儿格外疼爱,可谓是有求必应。 像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门贵女,要么是被教导得知书达理要么就被娇惯得蛮横无理。 而当姜兰见到崔静姝的第一眼,对方给她的感觉竟和姜瑶有些相似,都像是有两幅面孔,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对方穿的那一身波光粼粼的华丽衣裙时,眸光一黯,垂了下去。 “女儿给母亲请安。”崔静姝又给在座的各位夫人行礼,一言一行堪当名门闺秀的典范,无可挑剔。 “静姝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真是越长越漂亮了。”长兴侯夫人夸赞道。 然后在座的夫人都开始连连夸,夸人长得好看,戴的首饰好看,穿的衣裳好看。 “这料子莫非是锦州进贡来的天水纱?” 不知哪位夫人提了一句,其她人都一副艳羡的模样。 这天水纱做成衣裳穿在身上行走时如水流动,波光粼粼,煞是好看,因是贡品,有钱也买不到,即便是宫中受宠的嫔妃也不一定能分到一匹做衣裳。 连穿遍好料子的姜瑶听到是天水纱,脸上也浮现出惊讶又艳羡的表情。 而姜兰却始终垂着眸,不再看那衣裳一眼。 “听说这次进贡的料子圣上全赏给了甄妃。” 她心里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揪紧了一下,还是听到了这个名字: 甄妃。 “他收留你,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和我有几分相似罢了。” 上一世这句话像个诅咒一样跟着她,现在听到这个名字,竟然还是挥之不去,真是可笑。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指甲却紧紧掐住了虎口,疼也比觉得心酸强…… “圣上这么宠爱甄妃,锦安侯想必在背后出了不少力。”长兴侯夫人道,言语间透出对甄妃的一丝不屑。 众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没人敢像长兴侯夫人这样说大实话。 谁不知道甄妃能坐到如今宠冠六宫的位置全凭锦安侯一手扶持,锦安侯每打赢一场胜仗甄妃的恩宠就更进一步,锦安侯打败北漠人的那场胜仗,让圣上破例给没有子嗣的甄妃封了妃。 可以说,他的一身军功就是为了她挣出来的。 姜兰把虎口猛然掐紧了一下,这一世她绝不会跟两人再有瓜葛,他找八百个替身都不关她的事。 “各位妹妹,园子里的花都开了,咱们去看看。” 崔静姝邀上各家小姐去园子里赏花,见姜兰不来,又让丫鬟秋桐去请她过来。姜瑶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心里羡慕,她也想去赏花,不想站在这儿伺候婆母,尤其是看到姜兰能去,她心里就更窝火了,诅咒姜兰被马蜂蛰得满身包。 第十二章 是你躲得快还是我的箭快 园中一丛丛芍药花开得正好,远远看去仿佛一片燃烧的云霞,霎是艳丽夺目。 姜兰站在花丛边,一身淡雅的衣裙被艳丽的芍药花衬得愈发淡了,倒有一种人淡如菊的恬静。 在崔静姝的带领下,一行人且行且看地到了水榭附近。 一条回廊建在水上通向水中水月亭,一群鲜艳的锦鲤在水下游来游去。 “咱们去亭子里歇会儿。”崔静姝的提议得到众人的赞同。 姜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想靠近,即使在家她也不会轻易靠近水池,她迟疑着站在原地,下一刻就被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拉走了,她有印象,对方是长兴侯府的三小姐,顾萱儿,之前赏花时和崔静姝看起来关系要好的样子。 亭子里也装不下这么多人,丫鬟们都留在岸上,然后秋桐又找了个由头把包括青儿和桂儿在内的丫鬟们都引走了,说她家小姐的一只耳环丢了,想必是掉在赏花的地方了,让众人帮忙找找。 瞧见秋桐带着丫鬟们离开后,崔静姝给顾萱儿使了个眼色,顾萱儿走到姜兰背后伸手一推,落空了。 姜兰也留意到丫鬟们都离开了,因此有所防备。 “别让她跑了。” 崔静姝一声令下,另外几个姑娘立刻将姜兰围住。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出尽了风头,你不过区区一个尚书之女,当真以为没人教训得了你了。”崔静姝看着姜兰,像是在看一只碍眼的蝼蚁。 这世上有一种人,看不惯别人出风头更不允许风头盖过自己。 崔静姝就是这样的人,不管姜兰出的风头是好是坏,只要碍了她的眼都要教训一下,所以她才央着她母亲给尚书府下了请柬,在请柬上还特意加上姜兰的名字让她一块来。 “二小姐,今日是你祖母的六十大寿,你就算要给我个教训就不能挑个别的日子吗,难道非要扰了你祖母的寿宴?” “教训你还用挑日子,再说是你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崔静姝话锋一转,“不过要是你跪下求我的话,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姜兰自然不信这种鬼话,就算自己真照她说的做了,还是会被推下水,对方不过是想耍她玩,就算示弱也只能换来更多的羞辱。 “还想跑,给我推下去!” 顾萱儿和其她人合力将姜兰使劲往外一推,她身子立刻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当她挣扎着从水里抬起头时,崔静姝手里多了一把弓,搭在弓上的箭矢正瞄准她的脑袋。 都这么喜欢拿箭射人,两人怎么不凑一对算了! “看是你躲得快还是我的箭快。”崔静姝一放手,箭故意从姜兰的肩膀上射过去,她挣扎着要往岸上游,不知是因为刚才那一箭让她陡然紧张还是因为不通水性,腿竟然在这时候抽筋了,顿时她整个人淹没在水中。 冰冷的窒息感将她包裹得没有一丝喘息之机,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缺氧的大脑让她根本无法思考,她感觉眼前越来越黑,就像跌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这种感觉让她恐惧,又莫名熟悉。 她之前好像也落过水,但她好像忘了……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沉重得让她不想再挣扎了,但一丝微弱的希望又唤起了她的求生欲。 她不能死在这儿,她还有太多的事没做完,她还要等她大哥回家团聚,她还要让张氏得到应有的惩罚,她还要找出上一世放箭杀自己的人是谁…… 挣扎中她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救命稻草像是长了手一样抓住她,把她从无尽的黑暗中拉了上来,一丝亮光逐渐在她瞳孔里扩散,越来越亮……直到完全脱离了水下那片冰冷的黑暗。 有人在她背后拍了一下,她哇地吐出一大口水,又拍了一下,她又吐了口水,又拍了一下,她吐不出来了。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听到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崔二小姐这一箭,本侯记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兰才逐渐恢复意识,能看清周围的东西了,她先是听到了空灵的铜铃声,然后看到了祁无寒的脸,然后发现自己躺在他怀里,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 她猛地挣扎一下要坐起来,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又让他抬手按进了怀里。 “再乱动我就轻薄你了。” 她恨恨瞪他一眼,想张口骂他然而只能发出一声嘶哑的怪声,有点尴尬。 “嗓子不舒服就别说话了,跟鸭子叫一样。” “……” 滚! 她用眼神明确传达出这个字,看在他眼里却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小狗求抱抱一样看着他,于是他又把她怀里搂紧了一点。 “本侯救了你,你该怎么谢我,以身相许我倒是不介意。” “……” 她想一头撞死他! “侯爷还是别说话了。”凌风在马车外面提醒了一句大实话。 “本侯觉得她还挺喜欢听我说话。” “……” 那双桃花眼含笑看向她,姜兰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怕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又被他给气死了。 马车停下后,姜兰已经恢复了一丝体力,坚决拒绝让他再抱下马车,可当她拨开车帘看见面前的侯府,死活都不肯下马车,怕一进去又会像上一世一样被他关起来。 祁无寒看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便让人去药庐。 药庐的大门上了锁,祁无寒直接一把扯下,推开门带着姜兰进去了。 凌风心想等叶公子回来肯定又要赔钱。 黑甲卫早就把干净衣裳准备好了。 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后,姜兰才感觉暖和了一点,然后黑甲卫又搬来炭盆将屋子烘暖。 “好点了吗?”祁无寒端着一碗驱寒的姜汤走进来,也换了身干衣裳,白衣胜雪,走得格外地慢悠悠,像是要让她好好欣赏一下自己仙气飘飘的样子。 姜兰扭过头不看他,他走过来后又挨着她坐下,她起身要走又被他按住,“先把它喝了。”祁无寒低头轻吹了吹勺子上的姜汤喂给她喝,姜兰别过脸,让他先放着,她等会儿喝。 “你是要我用手喂,还是用嘴喂?” 后一件事他真干得出来。 姜兰默不吭声地张口喝了姜汤,表情犹如一位慷慨赴义的勇士。 喝了姜汤后,祁无寒让她上床睡觉,姜兰说要回去。 “你是要我抱过去还是扛过去?” 然后她再一次屈服于他的淫威…应该是无赖之下。 “你就在这儿好好躺着,”祁无寒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子,“将军府那边,本侯会处理的。” “你走,我没事了。”姜兰翻过身背对着他,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漠,刻意和他之间划出一条陌生人的界限。 听见身后衣料摩挲的细微声音,她知道他起身要走了,心里掠过一丝异样,又立刻将这丝异样忽视掉。 “你要是偷偷跑了,本侯就把你绑回来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哪儿也不许去。” 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里仿佛禁锢着一个优雅的恶魔。 听见轻轻的关门声,姜兰才转过脑袋看了一眼,见人真的走了,心里松了口气,暂时卸下了那层冷漠的防备。 神经逐渐放松下来后,一股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被子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让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姜兰感觉有些饿了,然后就看到了坐着靠在床头的祁无寒。 他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她的视线移到他手上那把骨扇上,上一世她只要一动逃跑的念头,他就威胁她说要把她做成扇子。 此时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手上这把扇子该不会就是用另一个替身做的。。。。。。 想到这儿,她裹着被子默默挪远。 “就这么怕我,”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睁开半只眼瞟向她。 “轻薄你吗?” “……” “放心,要轻薄早就轻薄了,还用得着等你睡醒。” “滚。” “肚子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不饿。” 咕~~~ “本侯虽然秀色可餐,但你倒也不用这么眼馋。” 天杀的,她想就地埋了他! …… 第十三章 下咒害人? 回尚书府时快傍晚了,祁无寒换了一辆低调点的马车送姜兰回来。 “要本侯进去—” “不用。” 姜兰果断拒绝他的登门,被他那双玩味的桃花眼看过来,她转开眸,礼节性地道了声谢便拨开帘子下了马车。 “走。” 看到她进了府里祁无寒放下车帘吩咐了一声,凌风驾着马车掉头离开了。 将军府的寿宴还没结束,姜成和张氏还没回来。 姜兰悄悄回了住处,青儿和桂儿已经先回来了,她问两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桂儿回答说是锦安侯让人告诉两人先回府等着,所以两人就回来了。 “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青儿问道,当时两人被秋桐引开去找耳环,并不知道后来落水的事。 姜兰说事情都过去了。 见她不想多说,青儿也就不问了。 天黑后,马车才回来了。 姜瑞吃多了酒,张氏忙着照料他暂时无瑕去管姜兰提前离开的事。 随后姜成让管家去叫姜兰来书房见他,他有事要单独问她。 “是锦安侯送你回来的?”姜成先问出这个最关心的问题。 姜兰知道瞒不住,便点了一下头。 然后姜成问出第二个关心的问题,“锦安侯派人来告诉为父,说你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可是真的?” 姜兰又点了一下头。 姜成顿了顿,迟疑地问出第三个问题,“那锦安侯说你是偷看他看得太入迷了,才掉进水里的?” “……” 天杀的,谁稀罕偷看他! 姜兰默默冷静了一下后,回道:“女儿是不小心滑了一跤,一不留神才掉下去了,希望没扰了寿宴,给爹爹添麻烦。” 倒是没人在寿宴上提起这件事,不过姜成最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锦安侯,“你老实告诉爹爹,对那锦安侯真没有别的心思?” 姜兰无比诚恳地点头,“女儿愿意起誓。” “那就好。”姜成欣慰道,“锦安侯虽然位高权重,但行事颇为放浪,终归不是良人。” “女儿记下了。”姜兰点头道。 然后姜兰又去见张氏报了个平安,张氏并不知道落水一事,听崔静姝回来说是姜兰不小心摔了一跤弄脏了裙子,先回去换衣裳了,顾萱儿和其她人统一口径,也是这个说法。 少了一位无足轻重的客人,平阳郡主也不甚在意,长兴侯夫人和其她几位夫人就更不在意了。 但张氏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旁敲侧击地向姜兰打听内情,最后也没问出来什么便让她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姜兰思忖着崔静姝的事,两人这次结下了梁子,日后就算她不找对方报落水之仇,对方肯定也会找她麻烦,而对方背后有平阳郡主乃至皇后撑腰,想想就觉得麻烦。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早膳后张氏又让檀香悄悄找青儿打听了一下,青儿的说法和姜兰一致,不小心摔了一跤回来换衣裳,身体又突然不适便歇在了家里。 中午,艳阳高照,院子里的花草懒懒的,人也懒懒的。 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在廊下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姜兰躺在屋里的美人椅上午歇,青儿和桂儿守在屏风后边,也迷迷糊糊地打着盹。 一只绿毛鹦鹉从窗外飞来落在了窗户上,嘴上还叼着个小竹筒,它低头将小竹筒放在靠窗边的小方桌上后,又飞过去轻啄姜兰的脑袋。 姜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啄自己头发,她睁开眼睛时,一只绿毛鹦鹉从她头顶飞到她面前,又飞过去把那个小竹筒叼过来给她。 姜兰认识它,是祁无寒养的,被他取名元宝,俗气。 上一世她还挺喜欢逗它玩,再次看见这小东西依然有种亲切感,比人要看起来顺眼多了。 她抬起手,元宝低头将小竹筒放在她手上,她取出卷在里面的字条,打开后看见上面写着八个字: 身体可好,吾心挂念。 “……” 姜兰将纸条又卷好塞回竹筒里准备让元宝带回去,但它不走,像是要让她回信,她心想小家伙飞过来一趟也不容易,便起身走到书桌边提笔在末尾加了两个字,无碍。 然后元宝又叼着竹筒飞回去了。 然后第二天中午,姜兰又被元宝用同样的方式叫醒,又收到了一件礼物。 礼物用一块红绸包着被它叼在嘴里。 这次它放下礼物后就飞走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姜兰打开红绸,看见里面包着一根兰花簪子。 她把簪子用红绸包好锁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打算等明天元宝过来时让它带回去。 然而元宝像是和她心意相通,第二天没有来,又过了两天,依然没有露面。 她只能再找机会还给他了。 寿宴过后,姜兰一直在府中休养,没有出门,日子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被一场风波搅乱了。 原因是裴国公夫人病了,而且口口声声说是姜兰下咒在害她。 当张氏把她叫过去问话时,姜兰心里只觉得好笑,她要是有那下咒害人的本事,就用不着等待时机报仇了。 实际上国公夫人的病是心里有鬼作祟。 自从上次被姜兰质问她背后讲死者坏话夜里能不能睡得安稳,国公夫人心里便种下了一颗疑神疑鬼的种子,夜里真的睡不安稳起来,这几日还梦见有鬼魂来找她索命,她认定是姜兰早逝的生母,愈发惶惶不安,吃不好睡不着,一口咬定是姜兰在下咒害她。 张氏把这事告诉姜成后,姜成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在张氏一番分析利弊的巧言下,姜成同意让她带着姜兰亲自去国公府探望国公夫人,也好堵住外头那些闲话。 姜兰知道她继母没安好心,就是想看她被国公府的人羞辱,但她若是不去,肯定又有闲话说她是做贼心虚。 于是她便去了。 当见到国公夫人后,姜兰还未行礼就听对方叫丫鬟把她这个扫把星赶出去。 李氏便先带着姜兰出去了,也算是给她解了一下围,姜兰向她道了声谢。 这时姜瑶又出来让李氏这位大嫂进去劝劝婆母,等李氏进屋后,她对姜兰冷嘲热讽道,“妹妹真是佩服姐姐,做了亏心事还能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姜兰微微一笑,道,“那也比不上妹妹忍辱负重。” 轻飘飘四个字就把姜瑶噎得哑口无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你怎么还有脸过来?” 姜兰看见裴谦从院门口走过来,旋即转身往另一边走开,姜瑶上前迎接他,裴谦的眼睛却瞟着姜兰的方向,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对姜瑶说道,“你怎么不在屋里伺候母亲?” 姜瑶委屈道:“我母亲来了,谦哥哥总要进去打声招呼。” 裴谦缓和语气道:“你先进去,我随后就去拜见岳母大人。” 姜瑶瞥了一眼姜兰的方向,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 第十四章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见姜瑶进屋后,裴谦立刻朝姜兰走过去,拦在她面前质问道,“你是不是想攀上锦安侯?” 上次在将军府的寿宴上,他偷偷瞧见姜兰落水被祁无寒救了,心里认定两人肯定早就有私情。 姜兰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多看一眼都嫌脏,她要走开被他一把抓住胳膊,她反手就甩了一巴掌,裴谦捂着脸,阴郁的眼神死死瞪着她,气得都要冒火了。 “裴谦,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当初你们在我房里干的恶心事你以为我忘了吗,你说的那些话以为我没听到吗,你不仅要恶心我还想要我的命,你但凡还有点羞耻心就不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她冷冷走开。 裴谦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他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给撕碎了,但看到她倔强又柔弱的背影,他不知怎地就忍下了这口气。 进屋后,他又换上一副知书达理的斯文模样先给他母亲作揖行了一礼,再给张氏这位岳母大人作揖行了一礼。 “那扫把星走了没有?”国公夫人瞅着门外问道。 裴谦劝慰道:“母亲该好好休养才是,犯不着跟她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让她赶紧走,别来我跟前害我。”国公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正好落在了走进院子里的裴国公耳中,裴国公顿时有此尴尬,因为他身旁还跟着另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锦安侯。 听说国公夫人病了些日子,祁无寒便特意挑了今天这个良辰吉日过来探望。 裴国公还有点受宠若惊,不同于亲家公姜成对这位锦安侯避之不及的态度,裴国公倒是十分欣赏对方。 毕竟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虽说风流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谁年轻时候不曾风流过,人长得一表人才不说,年纪轻轻就封了侯,要是能当女婿就更挑不出一点毛病了。 而且裴国公膝下儿女众多,除了裴钰和裴谦乃国公夫人所出,其余子女皆是妾室所生,现在家里待嫁的女儿就有三个,说不定哪个就做了侯夫人。 裴国公本来打算等会儿让人把那三个女儿叫过来让祁无寒见见,结果刚进院子就听到国公夫人大嗓门地嚷嚷要赶人走,跟个泼妇没什么两样,让他都不好意思再把三个女儿叫过来了。 “夫人这几日心情不好,让侯爷见笑了。”裴国公打圆场道,见祁无寒看着前方,他也看过去,见姜兰站在门外,脸顿时黑了一下,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确认对方真的在看姜兰,心里嘀咕道:莫不是看上了? 这么一想他心里更不得劲了。 自己女儿还没露面倒被这扫把星捷足先登了。。。 “真巧啊,二小姐也是来探病的?”祁无寒朝姜兰走过去道,手上骨扇摇得风度翩翩,怡然自得,一副富贵闲人的懒散模样,玩味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 姜兰只当没看见他那双嫣然一笑的桃花眼,向他礼节性地行了一礼,又向他身后跟过来的裴国公行了一礼。 “姜二小姐也来了。”裴国公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称呼显得疏远客套,刻意划清界限,话里仿佛还带着另外一层意思:还有脸登门真是不知羞耻。 姜兰知道裴国公不待见她,也就不自讨没趣地搭个话了。 “侯爷请。”裴国公也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抬手请祁无寒进屋。 “本侯还有几句话要问二小姐,就有劳国公爷向夫人转达一下本侯的问候了。” 听见这话,裴国公又打量了一下姜兰,像是纳闷她一个名声扫地的扫把星怎么还会被人看上,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祁无寒,突然悟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锦安侯就喜欢这么离经叛道目无尊长的奇葩,他那三个知书达理的女儿还真就比不上。。。 裴国公郁闷地进屋后,祁无寒朝姜兰走近一步问道,“身体可好些了?”她礼节性地回道,“已经好了。”他又看了一眼她头上戴的簪子,问道,“我送你的那根怎么不戴着,不喜欢吗?” 要是早知道会碰上他,她肯定把那根簪子带来还给他。 “还请侯爷日后别送东西过来了,若是让人发现了,于侯爷的名声也不利。”姜兰说到这儿,祁无寒忽而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本侯的名声早就败光了,二小姐不必为本侯担心。” 担心你个鬼! 姜兰默默冷静一下,继续说道,“那就请侯爷考虑一下我一个闺阁女的名声,别雪上加霜。”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郑重。 祁无寒这次倒没有调侃她的名声也是半斤八两,所剩无几了。 “好,本侯知道了。” 还算讲点理,姜兰心想。 “日后本侯肯定会更加小心,不让人发现了。” “……” 是她想多了,她就不该对这无赖抱有半点正面期望。 “本侯怎么觉得二小姐像是在心里骂我?”祁无寒微侧了一下视线,像是发现了藏在门后偷看的人,他突然弯下腰,靠近她的脸,猝不及防的近距离面对面让姜兰受惊了一下,像羽扇一般漂亮的睫毛微微颤动,让他忍不住想抬手碰一碰,在他还没把想法付诸行动时,她立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侯爷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裴谦走出门道,视线扫向姜兰时,眼神又陡然阴沉了一下,夹杂着愤怒和不甘,刚才还打了他一巴掌,转头就勾搭上别人,倒是他之前小瞧她了。 “男女授受不亲,本侯还是不进去了。” 前七个字从情场浪子的锦安侯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是听了个惊悚的冷笑话。 裴谦一脸愕然,心说吃错药了。。。 姜兰脸上也闪过一丝古怪,有点想笑又抿了抿嘴角,忍住了。 “刚才本侯还听夫人要赶人走,想是觉得人多看着就烦,那本侯就不打扰了。”祁无寒又转身对姜兰道,“二小姐也别在这儿干站着了,本侯正好顺路便送你一程。” 比起裴谦的恶心,她还能再忍受一下祁无寒的无赖,准备同他一块离开,裴谦又出言讥讽道,“长辈都还没走,你倒是着急跟人跑了。”姜兰懒得理他,祁无寒回了一句,“那就有劳裴二公子进去给长辈带个话了。”说完就抬扇对姜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块走了。 裴谦看着两人一块离开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回屋后添油加醋地跟张氏说姜兰跟着祁无寒跑了。 听说人走了,裴国公说去送送,不能失了礼数,自然不是去送姜兰,他还想着跟祁无寒提一提自己那三个女儿,万一成了呢~ 裴国公离开后,裴谦又对张氏拱手作揖道,“岳母大人回去后可要好好管一管二姨姐,免得又让人说闲话。” “小狐狸精,年纪轻轻就学会勾搭男人了,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她是这种狐媚货色!”国公夫人此时真是庆幸当初没有把姜兰娶进门,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祸害她儿子。 “亲家母也知道,我到底不是她的亲娘,为她好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她都听不进去,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嫡母不用心教她。”张氏叹了口气,“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姜瑶也添油加醋道:“二姐从小就是这样刁钻古怪的性子,跟个闷葫芦一样,但凡一点小事得罪了她都会被她悄悄记恨在心里。” 裴谦此时看着姜瑶那副委屈示弱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厌烦之色,竟然想开口为姜兰反驳两句,旋即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他维护的。 “会咬人的狗不叫,”国公夫人愈发坚信姜兰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自己这病就是她害的,“肯定是她在背后下咒害的我!” 张氏眼珠子一转,心里盘算出一个好计谋,保管叫姜兰再无翻身之日。 第十五章 有桃花劫 另一边,裴国公在前院追上了祁无寒。 “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话时裴国公又往姜兰那边瞄了一眼像是怕她偷听。 姜兰走开几步,去看树下蚂蚁搬家。 裴国公又往她那边瞄了一眼,像是觉得她走得还不够远,又招呼祁无寒往旁边走开几步,这才放心说悄悄话。 “侯爷戍边十余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劳苦功高,”祁无寒漫不经心地打断道,“国公爷是想给本侯说亲吗?”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这样千篇一律的开场白他都已经听腻了。 裴国公尴尬笑笑,毕竟说亲是媒婆才干的事,他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了,便打了个圆场将话岔开,闲扯了两句后便告辞了。 祁无寒走过来时,顺着姜兰的视线看了一眼天,调侃道,“这老天爷跟二小姐说什么了,不妨让本侯也听听。” “说侯爷最近有桃花劫,最好离姑娘家远点。”姜兰又加上一句,“要不然有血光之灾。” 祁无寒又突然弯腰凑近过去盯着她的脸,见她像小兔子受惊一般后退两步,他玩味地说了一句,“兔子急了还咬人。”又伸出一只手,“要不二小姐现在就咬我一口,帮我破了这血光之灾。” 姜兰心里骂了句无赖。 他又饶有趣味地说道,“本侯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走桃花运了,日后就有劳二小姐多多指教了。” “……”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离我远点! 姜兰转身走了,跟一个无赖也没什么好说的。 祁无寒又跟上来道:“本侯听说京城里的姑娘都想要一套天水纱做的衣裳,等两天本侯就送你一套。” “不要!”姜兰突然生气吼了一声,倒让祁无寒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也会吼人,姜兰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迅速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说道,“那是贡品,若是我穿在身上又要惹人闲话,就不劳侯爷费心了。” 祁无寒一笑了之,没再勉强,换了个话题道,“二小姐不想知道国公爷刚才和本侯说了什么吗?” 姜兰平静道:“侯爷和国公爷想必也不会特地凑在一块说我一个女儿家的坏话,既与我无关,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祁无寒玩味道:“若是给本侯说亲呢?” 姜兰漠然道:“那就更与我无关了。” 祁无寒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道:“本侯怎么说也是二小姐的救命恩人,二小姐这般与本侯划清界限真叫本侯寒心。” “侯爷不也占了我便宜吗。”姜兰索性破罐子破摔,对付无赖最好的方法就是比对方还无赖。 “隔着衣服抱一下怎么能算占便宜,要是这样也算的话,你不也是在占本侯便宜。” “……” 她错了,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 到了门外,两辆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姜兰上了尚书府那辆马车,祁无寒没再过去骚扰她,乘上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等车轱辘声走远后,姜兰拨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人真的走了,绷紧防御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她坐在马车里又等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张氏才出来了。 第十六章 找了个仙姑? 回去的路上,张氏拐弯抹角地向姜兰打听她和锦安侯的关系,姜兰始终坚持两人不熟的说法,任凭张氏如何挖坑都不上当。 于是张氏愈发怀疑她是欲盖弥彰,认定两人肯定早有私情,难怪当初那么痛快就把婚退了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看来她必须尽快行动才行,要不然等姜兰真的当上了侯夫人,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晚膳后,檀香把青儿带过来,张氏交给青儿一件东西让她悄悄放在姜兰房里,一定不能让人发现了。 第二天姜成下朝回来后,张氏把青儿带到他面前,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青儿便按照张氏昨天教的,说前两天姜兰让她去外面悄悄找来一位仙姑,两人在房里密谈了约莫一刻钟功夫,那仙姑离开时姜兰还让她给了对方一大笔银子。 “老爷,妾身也不想怀疑兰儿,上次在寿宴上,亲家母也是为兰儿好才说了她两句,她应该也不至于会怀恨在心,”张氏瞧了一眼姜成的脸色,继续说道,“但亲家母确实是从前两天开始病的,还非说是兰儿下咒害了她,若是兰儿真被那所谓的仙姑蛊惑做法害人,日后越陷越深,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儿张氏又向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又禀报了一件事,说她把那仙姑送走后回来时,无意间看见姜兰往枕头底下藏了什么东西,第二天她整理床铺时倒没发现枕头底下藏了东西,许是藏到别的地方去了。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姜成脸色一沉。 青儿一时答不上来,张氏便替她开脱道,“老爷先消消气,她一个丫鬟怎好说主子的不是,但也不能眼看着主子一步错步步错,将来铸成大错,这才鼓起勇气来跟我说了这件事,毕竟人命关天,还得老爷拿主意才行。” 姜成沉思片刻,问道:“那依夫人看该怎么办?” “依我看,该让兰儿悬崖勒马,及时回头才是,若是亲家母真有个三长两短,闹出了人命,那兰儿这辈子就毁了,虽然国公府那边现在还没有证据,但保不准哪天就东窗事发了,到时候那可真是滔天大祸!” 张氏这般这般地说了一番道理,然后和姜成一块去了姜兰的住处。 姜兰正在屋里看书,桂儿匆匆进来禀报说老爷夫人来了,她搁下书,整理了一下衣裳,好戏要登场了。 姜兰带着桂儿刚迎出来,张氏就先指责了她一句,“你可知错?” “兰儿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母亲明示。”姜兰一脸无辜道。 张氏疾言厉色道,“既然你不肯认错,那就别怪母亲不给你留面子了。”旋即一声令下,“给我进去搜。” 檀香带着两名丫鬟立刻往屋里去了,青儿也跟过去了,桂儿一边拦一边跟着进了屋。 “爹爹,女儿是做错什么了吗?”姜兰委屈道。 姜成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才开口安抚了两句,“清者自清,你要是没做过,自然不会冤枉了你。” 姜兰乖巧地点了点头。 张氏心里骂了句小贱人就会装可怜,等会儿看你怎么狡辩! 很快檀香就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 张氏眼中满是得意之色,认定姜兰这次死定了,再无翻身可能。 第十七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檀香把盒子呈到两人面前时,姜成看到里面装的东西神色陡变,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张氏也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指责姜兰道,“你怎么敢用这东西做法害人,当今圣上最忌讳巫蛊之术,要是被人告发了,你是要把咱们尚书府,你父亲的官位还有你兄弟姐妹的前途全都葬送了吗!” “我没有……”姜兰委屈低头,小声辩解了一句。 张氏心里冷笑一声,等着姜成大发雷霆,一巴掌甩到姜兰脸上,然而等了两秒都没听见动静,她有些奇怪,转头看了一眼,见姜成还在盯着盒子里那个小木头人。 小木头人胸前的黄符上写着一个名字,用针扎在上面。 姜成盯着那个名字,脸色越来越沉,眉头越皱越紧。 张氏还得意地以为姜兰这次死定了,然而当她顺着姜成的视线去看木头人时,吓得浑身一抖,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次真的是大惊失色。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姜兰的名字,而非国公夫人。 “爹爹,这是什么?”姜兰看到自己的名字被针扎着也吓了一跳,害怕地往姜成身后躲了躲。 姜成脸色铁青地质问檀香盒子是从哪里搜出来的,檀香此时也吓得六神无主,连话都回不清楚。 还是桂儿胆子大,立刻回禀道:“这是从箱子里搜出来的,那里面装的都是小姐从前练的字帖,之前一直由碧儿姐姐保管,自从碧儿姐姐离开后,就没人打开过。”说到这儿,桂儿忽然抬手惊讶捂嘴,“难道是碧儿姐姐一直在用这东西背地里诅咒小姐,难怪小姐这些年身体一直都不见好。” “胡说什么,给我闭嘴!”张氏一声呵斥,桂儿低头不说话了。 被姜成一记眼神看过来,张氏心里慌了神,立刻将锅甩到碧儿身上,斥责碧儿是个玩恩负义的东西,竟敢用这样的阴毒法子诅咒主子,真是该死! 姜成又看了她一眼,张氏被看得心里发毛,脖子都跟着瑟缩起来。 “碧儿不是你的陪嫁丫鬟吗,当初你让她来服侍兰儿,她就是这样服侍的?”姜成冷哼一声,脸色骇人。 张氏连忙赌咒发誓说自己真的不知情,要是她知道了肯定早就将碧儿打死了,然后又将矛盾引到姜兰身上,暗示兴许是姜兰平日里苛待碧儿才导致碧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姜兰发誓说没有,急得咳嗽起来,差点晕过去,姜成呵斥张氏闭嘴,怒火又对准青儿。 “还有你,背后乱嚼主子舌根,明日就让人送到庄子里去。” 青儿哭着磕头求饶,姜兰也为她求情,看在她一直尽心尽力服侍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回。 “这样喜欢搬弄是非的奴才,留在府里也是祸患。”姜成主意已定。 “爹爹先消消气,”姜兰劝道,“女儿身边已经走了一个贴身大丫鬟,若是再走一个,怕是会让旁人起疑心。”见她父亲神色松动,只需一个台阶下了,“爹爹这回就饶了她,日后女儿一定好好约束下人,不教她们再生事。” 看在姜兰求情的份上,姜成暂时先不处置青儿,告诫她日后要是再生事就赶出府去。 青儿千恩万谢地磕头,和桂儿一块搀扶着姜兰回屋歇息。 张氏此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纳闷姜兰怎么会保下青儿,心里最担心的是,万一姜成要把碧儿的事追查到底,她要怎么样才能把自己摘干净? 在她思索对策时,姜成冷冷说道,“日后若是兰儿这边又出了什么岔子,那我就找夫人。”说完拂袖而去。 张氏身子一踉跄险些瘫软在地,被檀香搀扶着离开了。 第十八章 没那么聪明 等回去后,张氏才勉强稳定住心神,慢慢思索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会功亏一篑。 然而任凭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青儿已经弃暗投明了,昨晚回去后就将她的计划告诉了姜兰,于是姜兰今天便来了一出将计就计,不仅让她丢了面子,还在姜成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夫人,老爷会不会查到…药…”檀香迟疑地说出一个药字,被张氏凌厉的余光一瞥立刻住嘴了。 “你记住了,那都是碧儿干的,跟咱们没关系,再说一个丫鬟而已,你真以为老爷会追究下去,家丑不可外扬,老爷最看重脸面名声,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到这儿,张氏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一些,也不心慌了,“这次没能扳倒那丫头,日后就更难了。” 想到这儿,张氏又恨得牙痒痒,今日姜成已经把话撂下了,日后若是姜兰又出了什么岔子就记在她头上,药是不能再下了,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那名字怎么会被调包了?”张氏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青儿放盒子时被人瞧见了?”檀香道。 张氏一想肯定是这样,气得骂了声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把青儿叫过来骂一顿,等顺了顺气后她又吩咐道,“你过后找个机会好好敲打她一番,她要是敢乱说一个字,”张氏眸光一眯,狠辣之意不言而喻。 檀香点头应下,又提起一件事,“夫人不觉得奇怪吗,二小姐竟然会保下青儿?” 张氏听檀香这么一提也觉得蹊跷,细思极恐,觉得姜兰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转念一想,自己吓自己,姜兰没她想得这么聪明,不过是在人前装大度想博个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好名声。 “既然她要装好人把人留下,那就让青儿好好伺候着,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二小姐哪里会是夫人的对手~”檀香拍马屁道。 张氏得意道:“她一个病秧子也配跟我斗,就算不用咱们动手,她也活不了几年了。” 另一边姜兰知道事情还没完,她父亲还有个疑问没得到解答,而她早就准备好了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答案。 晚膳后姜成来探望姜兰,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她关于仙姑的事,似乎还是不太放心,怕她受到蛊惑误入歧途。 姜兰说她前几日梦到了娘亲,梦醒后却不记得娘亲跟她说了什么,之后也没再梦到她娘亲,所以才让青儿去悄悄请位仙姑过来问一问。 那位仙姑也是个菩萨心肠,见她思母心切便教了她一个法子,将她娘亲生前喜欢的东西放在枕头下,若是母女缘深,便能在梦中相见,她便去院中折了一枝她娘亲喜欢的梨花放在枕头下,晚上果然又梦见了她娘亲。 姜成心里暗想和青儿之前说的都对得上,便放下心来。 “娘亲说要爹爹好好保重身体,别太操劳了,要我和大哥好好孝顺爹爹和母亲,要疼爱弟弟妹妹,日后若是我和大哥得遇良人要领去给娘亲瞧一瞧她才放心…”说到这儿姜兰的眼圈红了,别过头去拿帕子擦眼睛。 姜成亦是动容,想到上午张氏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又想到九泉之下的亡妻,心里对姜兰愈发有愧,“兰儿放心,日后有爹爹在,没人再敢害你,日后爹爹定为你寻一位如意郎君教你娘亲在九泉之下安心。” 晚上,姜成歇在了书房,张氏让人送过来的莲子银耳羹也被姜成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第二天姜成也没过去跟张氏一块用早膳就出门了。 为了重新赢回夫君的心,张氏上午去对姜兰嘘寒问暖,送穿的送用的,说了一大堆好话,听得姜兰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得陪着演戏。 张氏直坐得快中午了才离开。 离开时,檀香对青儿暗暗使了个眼色,随后青儿便悄悄离开了。 两人悄悄碰面后,檀香问她之前放盒子时是不是不小心被人瞧见了,青儿对天发誓说自己很小心,肯定没让人发现。 “二小姐之前不是做梦梦到了先夫人吗,会不会是…”青儿顿了顿,又瞄了瞄四周,压低声音道,“先夫人夜里给二小姐托梦告诉她的?” 正好一阵冷风从两人背后扫过,跟阵阴风似的,两人感觉背后一凉,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檀香警告青儿别胡说,敲打了她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回来后,檀香还有点心绪不宁,将青儿的猜测告诉了张氏。 张氏也有点疑神疑鬼了,晚上也跟国公夫人一样睡得不太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坐上马车去国公府在国公夫人面前给姜兰说好话。 姜瑶很是郁闷,心想她母亲今天是吃错药了吗,竟然跑来替姜兰开脱,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等母女俩单独说体己话时,张氏也不好意思将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说出来,更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怕亡魂索命,便说自有打算等日后就知道了,将姜瑶糊弄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张氏对姜兰关怀备至,每天都要过来关心她的身体,在她屋里坐半天才走,又请来五花八门的各路神医名医来为她治病,还特意找来千年人参万年灵芝来给她补身体,对她比对姜瑞还用心。 面对张氏无微不至的关心,姜兰配合着演戏,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而心里就剩一个字:烦。 当凌风把尚书府里的情况汇报给祁无寒听时,他正在万花楼里听美人弹琴。 金莲台四周垂着金色纱幔,上面用金丝编织出一朵朵金色莲花,在灯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坐在里面弹琴的美人,倩影朦胧,若隐若现,别有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 “若是本侯,就让对方跪着斟茶认错,再自己打自己一百个耳光,打一个就喊一声我错了。”祁无寒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道,“小姑娘家的心还是太软了。” “若是侯爷,早就把那人骨头都拆了。”凌风说了句大实话。 “本侯有那么丧尽天良吗?”祁无寒搁下茶杯,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一脸无辜。 凌风看了一眼那把骨扇,证据都被自家侯爷握在手里当扇子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第十九章 金枝玉叶的好姑娘 不知看到了什么,祁无寒手上摇着的扇子停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谑笑,“看来裴二公子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华灯初上,正是万花楼中生意最好的时候,客人一波接一波地上门,裴谦也在其中。 他并非独身一人,和另外三名年纪相仿的年轻公子一块来的,其中一人的身份最为贵重,乃长兴侯府的世子爷,顾锦程。 裴谦往楼上看了一眼,又凑到顾锦程耳边嘀咕了两句,两人先后朝楼上看了过来,目光落在祁无寒身上。 四人上楼后,裴谦说过去打声招呼,顾锦程便先带另外两人过去入座。 “侯爷真是好雅兴,日日流连在这万花丛中,想必是见多识广,不知还有哪位姑娘能入得了侯爷的眼?”裴谦过来行了一礼暗讽道。 祁无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道:“二公子若是像本侯这般有见识,想必也不会看上原本的小姨子了。” “你!”裴谦气得脸红脖子粗,冷笑道,“侯爷眼光高,想必也不会看上我那原本的娘子了。” “本侯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断然不会将鱼目认成宝珠,也不会将金枝玉叶的好姑娘贬低得一文不值。”祁无寒倒是难得认真说话,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 裴谦心里冷笑,评价够高的,听对方的意思像是认准姜兰了,心里更加不快。 明明之前是他嫌弃人家是个病秧子,还是块木头疙瘩,弃之如敝履,现在倒不准别人慧眼识珠了。 “侯爷在跟裴兄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顾锦程走过来道,带着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 “也没说什么,”祁无寒又恢复成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过本侯倒是没想到,这高门大户的公子哥竟然也会学市井妇人一般,喜欢背后嚼人舌根。” “你!”裴谦气得一脸猪肝色,眼睛都快冒火了。 “侯爷说笑了。”顾锦程笑着打了句圆场,又邀祁无寒过去喝杯酒。 “本侯前两日偶感风寒,不宜饮酒,下次再同世子爷一醉方休。”祁无寒端起桌上的茶杯刮了几下。 “那就不打扰侯爷了。”顾锦程带着裴谦离开了。 回到座位上后,顾锦程劝裴谦消消气,“锦安侯就是这性子,谁让他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也不怕得罪谁。” 另外两位友人也劝裴谦别跟锦安侯一般见识,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毒舌又不讲理,任谁在他面前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裴谦恨恨灌下一杯酒,咬牙切齿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他还能得意多久!” “谁让你非要凑过去打声招呼,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顾锦程打趣道。 裴谦听后更加郁闷了,又连灌了两杯酒。 回到国公府时,夜已经深了,裴谦醉得路都走不稳了,姜瑶和画儿扶着他到床上躺下后,裴谦嘴里含糊地念着一个名字,姜瑶低头凑过去仔细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画儿见姜瑶神色一变,跌坐在床边,关心询问出什么事了,姜瑶苦笑道,“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人一娶到手就想另寻新欢了?”画儿安慰道,“小姐别这样想,姑爷是国公府的公子,平日里难免要应酬,再说姑爷饱读诗书,也不会做出那些荒唐事来。” 姜瑶重新振作精神,“你说得对,就算他想干那荒唐事,公婆也不会答应的。” 只要有她在,姜兰就休想进国公府的门! 不过她似乎忘了,姜兰本来就不稀得踏进这国公府的门。 第二天,姜瑶就让画儿去尚书府给她母亲送了封信。 信中让她母亲一定要看紧姜兰,别让她做出勾搭妹夫的丑事。 张氏看了信后,又写了回信让画儿带回去。 信中说她已经为姜兰选了门好亲事,只等姜成点头同意。 再过两个月张氏娘家的大哥将回京任职,她那侄儿今年刚二十出头,尚未婚配,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而她那大嫂又是个精明挑剔的,这婆媳关系处不好,姜兰嫁过去后日子肯定不好过。 近日姜成也终于对她有了好脸色,还主动跟她提起大舅哥一家回京后的住宿问题,不妨先暂住府里,等京中的宅子收拾好后再搬过去。 张氏自然是满口答应,心想这门亲事准成。 于是晚上她特意准备了姜成爱喝的酒和两道下酒小菜,陪他小酌两杯,说起她大哥回京任职一事,话题自然引到了她侄儿身上,把人好一顿夸,一表人才,才华出众,孝顺父母……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好话。 姜成听完后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说等日后见过人再说。 张氏还想再说说这门亲事的好处,姜成说还有公务处理,起身走了。 晚上姜成又歇在了书房。 张氏心知这门亲事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再说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机会多的是,到时候让姜兰不嫁也得嫁。 没过两天,张氏又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喜讯,对她是喜事,而对姜成和姜兰而言,却是天大的噩耗。 一封来自桑城的书信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尚书府。 信是东陵书院的山长所写。 心中写道姜慎不幸染上了时疫,病情虽然稳住了,但尚未好转,家中可另请名医前来诊治。 之前漳州一带的水患为这场时疫埋下了隐患,民间有句俗话叫大水过后必有大疫,时疫骤然爆发,而东陵书院所在的桑城也在漳州境内。 姜成和姜兰忧心如焚,而张氏和姜瑞心里则是偷着乐儿,母子俩都巴不得人就这么死了才好。 姜成决定让管家带着大夫去书院给姜慎治病,但姜兰担心管家靠不住,怕他听从张氏的吩咐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她得亲自去才放心。 上一世这场时疫是个阴谋,是黑莲教一手策划的。 这黑莲教乃是前朝废太子手下的余孽创立的复仇组织,目的就是为了颠覆朝纲,给废太子报仇。 上一世这场阴谋被祁无寒平息,她大哥也得救了。 但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张氏比上一世更恨她,她和国公府还有崔静姝也结下了梁子,她不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上一世,赌这一世也会像上一世一样平安无事,若是她大哥出了什么事,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但她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她去的,不过她继母就不同了,肯定巴不得她去,所以说服她父亲这件事,她继母是最佳人选。 第二十章 启程漳州 当姜兰来找张氏诉说了自己的打算后,张氏心里自然巴不得她去,但经过上次的教训又怕其中有诈,便先试探了两句。 “你真的要去,要是被传染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老爷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该表演一下了。 “兰儿昨晚梦见大哥了,梦里大哥嘱咐了我好多话,还说让我替他日后多尽孝…”说到这儿两颗晶莹的泪珠恰好从她眼角滚落出来,早一秒晚一秒都显得有点做作,刚说完就落泪才显得真情流露,姜兰拿起帕子拭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张氏冷眼觑着她那两颗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滚下来,心说人还没死呢在这儿哭给谁看,也不嫌晦气,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又给檀香使了个眼色,檀香上前安慰姜兰别哭了。 姜兰又擦了一下眼睛后,抬头用一双泪光闪闪的清澈眼睛望着张氏恳求道,“兰儿去意已决,还请母亲成全。” 看着她那双楚楚可怜的杏子眼,又在装可怜,张氏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让她立刻从眼前消失,有多远滚多远,最好跟她大哥都死在桑城,日后这府里就都是她瑞儿的家产了。 想想她就觉得痛快。 “你既主意已定,那我就帮你去跟老爷说一说。”张氏尽量挤出一个慈爱的笑容,“难为你有心,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大哥,这说不定哪天还能梦见个神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府里都跟着你沾光。”后面这几句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眼皮也不屑地朝上翻了翻。 “母亲对兰儿的好,兰儿都记在心里,等哪天真梦到了神仙,定向神仙一一禀明,让神仙好好保佑母亲。”姜兰诚恳道。 “…” 张氏心里又不得劲了,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万一哪天这短命鬼真梦到了哪路瘟神,肯定要咒她。 “母亲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姜兰一脸无辜地关心问道。 “…” “没事。”张氏勉强挤出一丝宽容的笑容,“你先回去,等老爷过来后我再让人去叫你。” 姜兰离开后,张氏又琢磨了会儿,心想是她自己要去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跟自己没关系,便让人去请了姜成过来,将姜兰的打算告诉了他。 “她一个姑娘家去干什么,简直是胡闹!”姜成坚决不同意。 张氏也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便说起姜慎自幼离家读书不知吃了多少苦,兄妹俩自幼分离有多可怜,又说姜兰昨晚梦见她大哥跟她说让她日后多尽孝。 听到这儿,姜成心中一惊,怕是不祥之兆。 “若是能有亲人在身边照顾,慎儿想必也能好得更快,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旁人哪有兰儿这个亲妹妹照顾得用心,若非府里还有一堆事要打理,我这个母亲该亲自过去照顾才是。” 见姜成有几分松口的意思,张氏悄悄向檀香使了个眼色,檀香便退出去将等在门外的姜兰带了过来。 姜兰跪在地上哭着恳求姜成让她去,“爹爹若是不答应,女儿便长跪不起。”她红着眼睛,神情异常坚定。 张氏又在旁边劝说道:“老爷放心,一路上都有管家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姜成最终松口了,再三叮嘱姜兰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张氏也叮嘱了她一堆关心的话,然后亲自把姜兰送回去了。 青儿送张氏离开时,张氏让她跟着姜兰一块去,要是姜兰不走运也染上了病就写封信回来告诉她,又暗示青儿可以动点手脚让姜兰不走运。 青儿回来后便将张氏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姜兰,然后姜兰让她去把其她人都叫过来。 五人都到齐后,姜兰问谁愿意和她一块去漳州。 桂儿第一个站出来说愿意。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姜兰道。 桂儿点头道,“小姐,我都想清楚了,小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姜兰又看向其她人,“你们也都要想清楚了,去了不一定能回得来,不想去的话我也不会怪你们,别逞强,到时候要是半路上想回来也是件麻烦事,都好好想想。” 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你瞄瞄我,我瞄瞄你,都还没下定决心。 这时青儿说道:“你们三个就留下来照看院子,我和桂儿陪小姐去。” “要是你们偷懒不干活,把院子里那些花都养死了,回来后我就扣你们一个月的月钱。”姜兰唬道。 三人都忙不迭地保证肯定好好干活,不偷懒。 翌日清早,天色蒙蒙亮。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同管家和大夫还有四名保镖一起出发前往漳州。 这大夫不是别人,正是张氏之前请来为姜兰看病的刘神医,张氏在姜成面前把刘神医夸得天花乱坠。 姜成半信半疑,向对方请教了一下治疗时疫的方法,刘神医说了一通心肝脾肺肾的五脏六腑理论,说得头头是道,表现出一副医术精湛的样子,姜成便放下心来,将一切都拜托给刘神医了。 他本来想下帖请宫中御医跟着去一趟,但觉得太张扬了,昨日听了刘神医一通理论,觉得对方的医术也抵得上御医了。 若他也是个大夫,便会知道刘神医所言不过是纸上谈兵,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实际上没多大作用。 姜兰也没指望这刘神医能妙手回春,漳州自有名医,书院想必也为她大哥请了医术精湛的大夫,她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姜成和张氏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后,姜成问起姜瑞,神色透出几分不满,“瑞儿呢,怎么不来送送他姐姐?” 张氏替他开脱道,“瑞儿昨晚读书读得太晚,想必是顺福那小子睡过了头没有及时叫他主子起来,这才误了时辰。” 顺福是姜瑞的贴身小厮,和他主子一样,也是个惯会躲懒的。 姜成心知十有八九是姜瑞睡懒觉起不来,张氏每次开脱都拿顺福当借口,他都快听厌了,冷哼一声道,“他要是真有这般用功,也不会连写篇文章都是东拼西凑,不知所谓!” 张氏面色讪讪,又劝道,“老爷,瑞儿还小,”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成打断了,“他还小吗,慎儿像他这个年纪那文章写得行云流水,既有文采又有风骨,他连慎儿的一星半点都不及。” 说到这儿,姜成心里对姜瑞愈发恨铁不成钢,对姜慎也愈发挂念,若非身为朝廷命官不得擅自离京,他也想亲自去一趟桑城。 “从今天开始,他除了学堂哪儿都不准去,就给我在家做文章,什么时候做出一篇好的什么时候就准他出门,要是再让我发现他找人代写,今后就别想出门了!” 说完姜成拂袖而去,去上朝了。 第二十一章 把人捞上来吧 张氏让人把姜瑞叫过来时,他还一副哈欠连天的样子。 “母亲这么早叫我过来干嘛,我连早膳都还没用。”姜瑞有点埋怨道。 张氏让檀香去备早膳,又苦口婆心地劝导道,“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让你今天早点起来,你父亲看你没来又发了一通火,今后你可要多用点功,别让你父亲觉得你样样都比不过你大哥。” 起先姜瑞不以为意,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神一瞬间阴沉下来,冷笑道,“大哥不是都快死了吗,再说他就是个书呆子,有什么好比的。”又起身作揖道,“母亲要是觉得我没用,那我就不在母亲跟前碍眼了。” 说完转身就走,张氏忙叫他回来,这时檀香端着早膳进来,看姜瑞背着身不理人,就知道他又闹别扭了,把早膳放在桌上后又过去跟他说好话,总算把人哄好了。 等姜瑞用过早膳后,张氏继续说之前没说完的话,“你父亲说了,从今天开始,除了学堂你哪儿都不能去,什么时候做篇好文章出来什么时候就准你出门。” “不就是文章吗,找个先生写一篇不就行了。”姜瑞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张氏故作严肃道:“你父亲说了,要是再发现你找人代写,你这辈子就别想出门了。” 听到这话,姜瑞才总算有了一点危机意识,他父亲这次可能要动真格的了。 “你这些日子就老实待在家里,好好用功,日后你父亲就指望你了。” 姜瑞嘟嘟囔囔,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被张氏严肃的眼神一扫,他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晚膳后,姜成收到姜兰让人送回来的一封信,已经坐上去漳州的船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夜风微凉,空气里飘荡着桃花的香气。 白天姜兰还在甲板上看见两岸的青山上开着一树树粉色的桃花,现在入夜了,那股桃花的香味愈发明显了一点。 她坐在甲板上看月亮,身上裹着一件雪白的斗篷,膝上也盖着一块雪白的毛毯,在月光下遥遥望去,纤尘不染,好似要融进那皎洁的月光中一样。 前方隔着几百米远的另一艘船上,有人正举着千里镜在偷看后方甲板上的人。 “侯爷还是歇会儿,别让人发现了。”凌风道。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本侯要是漏看一下不就亏了吗。”祁无寒道。 “……” “你不准偷看。” “……” 姜兰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也没留意前面还有艘船,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了,直到听见桂儿喊她。 “小姐快看,有鱼~”桂儿一脸兴奋地抬手指着鱼游过去的方向,这是她第一次乘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 这时青儿从船舱里出来,走过来跟姜兰说床铺好了,让她早点进去休息,别着凉了。 姜兰也有点乏了,叮嘱桂儿别靠栏杆太近,当心掉下去,也别在外面待太久了,当心着凉。 当青儿扶着姜兰进了船舱后,祁无寒才放下千里镜,一直背对着后面船只站着的凌风这时才转过身来,汇报正事,“之前派去漳州那边的探子查到这次的时疫确是黑莲教暗中策划,将病患所用之物故意传播,另外叶公子已经到漳州了,发现有人在井中投毒,虽不足以致命,但会让人抵抗力变差更易染病,病发后不出三天就会死亡,之后探子查到投毒的也是黑莲教的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祁无寒转了转手上的骨扇,漫不经心道,“要我说不如把废太子再从地里挖出来打一顿,这些人就老实了。” “侯爷,鞭尸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凌风问出一句大实话。 “也对。”祁无寒勾唇一笑,“那就不用鞭子抽,用棍子打,先打上一百棍,要是还不老实,再打一百棍。” “侯爷,听说废太子当年自焚了,连尸骨也没留下。”凌风道。 祁无寒故作惋惜道:“你怎么不早说,害本侯白高兴一场。”又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埋伏还有多远?” “还有十余里。”凌风回道。 “会儿打起来了就把船开远点,别把小姑娘家吓着了。”祁无寒正经说道。 “是。”凌风应道。 桂儿回船舱时,姜兰已经歇下了。 歇下没多久就被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小姐,快醒醒,前面出事了!” 是管家的声音。 睡在一旁榻上的青儿和桂儿也被惊醒,连忙穿好衣裳,青儿让桂儿去开门,她去服侍姜兰穿衣,姜兰已经披了件斗篷在身上,桂儿打开门后问管家出什么事了。 青儿也扶着姜兰走了过来,管家急忙禀道,“小姐,前面的船着火了,还有人在朝船上放箭,箭上还点着火,怕是碰上水匪了。” 听见水匪,青儿和桂儿都吓了一大跳,姜兰也受惊了一下,旋即冷静下来,让众人别自乱阵脚,先把船停下,别往前走了。 管家说他刚才出去查看情况时就吩咐人将船停了。 船老大和手下的船员都聚集在甲板上,手上各拿着一件防身武器,有棍有棒还有擀面杖、鱼叉以及炒菜的锅铲能拿的都拿上了。 管家领着主仆三人出来时,船老大过来询问姜兰要不要让船掉头离开。管家担心大船目标大,打算派一名保镖护送主仆三人坐小船先走。 船老大说小船哪有大船跑得快,现在赶快掉头,水匪还不一定能追得上。 管家担心万一对方放箭,跟前面那艘大船一样着火了怎么办? 在两人争论时,姜兰一直盯着前面那团火光,那团火光越飘越远,她突然问了一句,“这地方原来有水匪吗?” 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船老大一愣,这时也反应过来事有蹊跷,说他在这条水路上走了五六年也从没听说过有水匪,更没碰见过,而且这条水路还是官道,也没听说过哪个水匪敢劫官道,今晚真是活见鬼了。。。。。。 听船老大这样说,姜兰心里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那压根就不是什么水匪,对方肯定是冲着前面那艘船去的,或是仇家寻仇或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若是后者之一,那伙人应该也不会再过来对她这艘船下手,不过也不排除对方丧心病狂杀红了眼,要把这一船人也灭口。 她立刻吩咐人把火把都灭了,别留一点亮光让人当成了靶子。 船上的亮光都熄灭后,前方那团火光只剩绿豆大小一点,忽然一灭,整艘船像是都沉下去了。 等前方彻底没了动静后,为保险起见,姜兰又等了半个钟头左右,然后让两名保镖坐小船过去看看,要是没事了就把火折子点亮冲这边挥一挥。 两人坐着小船悄悄朝前方划过去,姜兰盯着小船越划越远,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正好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月光,小船彻底看不见了。 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火折子点亮的讯号,那就表示前面已经安全了。 当那朵乌云缓缓移开,皎洁的月光重新洒落水面。 一点亮光在前面出现,又左右晃动了几下。 是火折子挥动的信号。 姜兰一直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所有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船老大心里对姜兰的临危不惧刮目相看,若是换成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只怕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哭着闹着要回去了。 船上重新亮起火把的亮光,在船老大的指挥下,大船重新扬帆起航,当与小船汇合后,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抓在小船边,把众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水鬼了。 “小姐,好像是个人!”桂儿惊讶道。 对方一只手抓在小船边上,脑袋趴在一块浮木上,看不清脸。 姜兰认出那只手大拇指上戴的墨玉扳指,依然不动声色地当作不知。 管家分析对方应该是那艘沉船上的人,不如先把人救上来等人醒后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两名保镖准备把人救上来。 “等等。”姜兰让人给她拿根竹竿子过来,然后把竿子伸过去,在对方脑袋上戳了戳,像在确认是死的还是活的。 趴在浮木上的脑袋动了一下。 “小姐,是个活的!”桂儿高兴道。 两名保镖准备把人救上来。 “等等。”姜兰又拿竿子在对方身上戳了戳,像在确认是不是诈尸。 “小姐莫非认识这位公子?”管家感觉两人之间貌似有点私仇。 “不认识。”姜兰收回竿子,淡淡吩咐一声,“把人捞上来。” 小船上的两名保镖先把人捞上来了。 第二十二章 大概是全京城最有种的姑娘了~ 等把人正面朝上地放在甲板上一看,管家、青儿和桂儿都大吃一惊。 竟然是锦安侯! 姜兰并不惊讶,因为人泡在水里时她就认出了他手上的墨玉扳指,还有他头上戴的发冠和身上穿的衣服,她都曾见过。 “小姐,这…这…”管家惊讶得都有点结巴了,下一刻又被姜兰的行为震惊到了,青儿和桂儿也是一脸震惊。 只见她伸脚踢了踢闭着眼睛像是昏死过去的祁无寒。 竟敢动脚踢大名鼎鼎的锦安侯,她大概是全京城最有种的姑娘了~ 见人没动静,她淡淡吩咐一声,“把人先抬进去。” 于是两名保镖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人抬进了船舱。 凌风藏在岸边看着自家侯爷在水里抱着块浮木泡了半个多钟头后,终于被人捞上了岸,便带着黑甲卫放心离开了。 当两名保镖把人抬进房间后,人悠悠醒来,一脸茫然无辜地问道:“本侯这是在哪儿?” 她就知道这无赖是装的。 两名保镖把人放下来后,祁无寒一手捂着胸口,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是二小姐救了本侯吗?” “不过救命之恩而已,侯爷不必放在心上。”姜兰静静看他表演。 祁无寒立刻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一本正经的说道,“本侯向来有恩必报,日后定当好好报答二小姐。” 姜兰也不接话了,反正这人总有油腔滑调的话等着她。 这时管家带着刘神医过来了。 一看见这位锦安侯,刘神医就吓得把头低下了,上次对方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还在。 “神医快给本侯看看,”祁无寒带着一丝戏谑道,“本侯这伤到底有多严重?” “敢问侯爷哪里受伤了?”刘神医诚惶诚恐,尤其是那声神医更是让他感到压力山大。 “本侯背上好像受伤了。”说着他抬手准备解衣带,那双玩味的桃花眼还故意朝姜兰那边看了一眼,她立刻背过身,带着青儿和桂儿匆匆离开了。 姜兰出去后祁无寒也没真脱衣裳,身体也不像她在场时看起来那么虚弱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管家过来见姜兰的房间还亮着灯火,先敲了敲门,桂儿过来打开门。姜兰在房间里看书,管家过来禀道,“小姐,侯爷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您单独说。”管家顿了一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事关大公子。” 姜兰过来时,祁无寒靠坐在床头歇着,漆黑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肩上,像是刚沐浴过,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丝匀称的锁骨,那双漂亮妖冶的桃花眼在灯光的照映下泛着蛊惑的光泽,唇色嫣然,宛若血染,更加深了那种妖冶幽邃的气息,危险而迷人,引人沉沦。 “过来坐。”祁无寒拍了拍床边。 像只男狐狸精在勾引人,一双桃花眼也勾得愈发妖娆了。 姜兰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一步,“侯爷不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说。” “咳…”祁无寒握拳咳嗽了一声,“二小姐能给我倒杯茶吗?” 姜兰转身要走。 “二小姐就不想知道你大哥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吗?”祁无寒不慌不忙地说道。 姜兰停了停,然后朝桌边走过去,倒了一杯茶,走过去递给他。 “二小姐心里肯定在骂我是个卑鄙小人。”祁无寒接过茶时瞧了一眼她平静又漠然的神色,慢慢喝完一杯茶,像是真的口渴的样子。 “侯爷现在能说了吗?”姜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表示她已经快忍耐到极限了。 “桑城那边的情况只有少数几人发病,情况还不算严重,”祁无寒一边说道一边将茶杯递过去,见他说起正经事,姜兰放松了一下警惕,抬手去接茶杯时忽然被他抓住手腕往怀里一带,他身上那股冷冽而幽暗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就像上一世一样想把她禁锢起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放手。”她平静的语气下似乎在竭力克制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发泄,他要是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她肯定会像陷入绝境的鸟儿一样疯狂啄掉自己的羽毛,即使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像是察觉到了这种一触即发的情绪,祁无寒放开了她。 姜兰立刻走了,像只冲破牢笼的鸟儿一样决不回头。 “你大哥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句话,她微停了一下脚步,又加快速度离开了。 等在门外的青儿见房门刷地一下打开,姜兰夺门而出,她赶紧跟了上去,想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瞧姜兰脸色不好,看着有些吓人,便没多问。 祁无寒低头看着空茶杯,破天荒地反思起来,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姜兰没有回房间,而是去外面的甲板上站了半晌,凉凉的夜风一点点吹灭她心底涌动的那股烦躁情绪,等完全平静下来后,她才用平和的语气跟青儿说了一声,“回去。” 直到后半夜她才睡着,睡得也不安稳,又梦到了那个宠冠六宫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真是可怜” 等姜兰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心情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觉得自己昨晚不应该拿竿子戳,应该拿竿子打,狠狠在他身上打几下让他长点教训,这一世别来招惹她。 青儿和桂儿来服侍她起床后,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问要不要让刘神医过来瞧瞧。 姜兰正好要跟这位神医聊一聊,便让青儿等会儿去把人请过来。 “小姐今天戴这对蝴蝶簪子好不好,跟小姐这身衣裳很配。”姜兰点点头,桂儿将那对玉色的蝴蝶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 姜兰看着铜镜里那张脸,有点愁眉苦脸,眉头也微微拧着,她抬起手,指尖轻点眉心,让眉头舒展,对着镜子笑了一下。 听人说,总是皱眉头会老得很快,这一世她要多笑笑,活到一百岁。 用过早膳…应该算午膳后,姜兰去甲板上时见祁无寒也在,他拿着根竹竿坐在栏杆边钓鱼,她转身要走又觉得像是认怂了一样,便当他不存在,像昨日一样靠在椅子里看两岸青山。 他这次倒是没主动过来骚扰她。 过了会儿,青儿带着刘神医过来了。 “先生之前可治过时疫吗?”姜兰虚心请教道。 刘神医迟疑了一下,回道:“小姐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救人。” 姜兰心想看来是没治过,“医者仁心,我自然相信先生会竭尽全力,但有些话也要提前说清楚才好。” 说到这儿,姜兰顿了顿,刘神医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恭敬道,“小姐请说。”她继续说道,“父亲和整个尚书府都对大哥寄予厚望,以大哥的才能来年春闱必定高中,只要先生尽力了,日后父亲和兄长绝不会亏待了先生。”她又起身朝刘神医行了一礼,“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小姐快请起,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治好大公子!”刘神医受宠若惊,就差说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这样的豪言壮语了。 虽然张氏之前给过他“生死有命不必强求”的消极暗示,尽不到全力也没事,但听了姜兰一番话,他便改了主意,若是把人治好了,日后何愁没有靠山~ 第二十三章 清白怎么证明? 青儿送刘神医离开后,姜兰继续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想事情。 经过昨晚的事,她基本可以确定管家是可靠的,危急关头让她带着青儿和桂儿先走,自己留在船上,应该还没被张氏收买,在张氏嫁过来前管家就在府里当了十年的管家,最忠于的人应该还是她父亲,想来也不会在她大哥这件事上动手脚。 至于刘神医,刚才听过她一番话后想必也知道什么叫良禽择木而栖了。 比起尚书夫人,还是跟着尚书大人和日后能金榜题名平步青云的大公子更有前途。 只要国公府和将军府那边不趁机使绊子,那她大哥的事应该就不会再出别的岔子了。 想到这儿,她舒展眉眼,任思绪放空飘远…… 桂儿见姜兰像是睡着了,轻喊了一声“小姐?”,她迷糊嗯了一声,桂儿鼓起勇气说她想去看钓鱼,就看一会儿。 姜兰嗯了一声,桂儿高兴地跑过去,也不敢离得太近,离着三四步的距离。 “你会钓鱼吗?”祁无寒随口一问。 桂儿一时没反应过来问的是她。 “过来,本侯教你。” 青儿从船舱出来时,看见桂儿正手忙脚乱地甩鱼竿。 祁无寒则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看着,让她用力点甩,桂儿使劲往前一甩,然后刷地一下把鱼竿甩出去了。 祁无寒乐得放声大笑。 桂儿窘迫得满脸通红。 听见那吵闹的笑声,姜兰蹙了蹙眉尖。 “你可比你家小姐的力气大多了。”祁无寒抬手遮在额前眺望鱼竿落水的位置,音量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比平日里提高了几分。 姜兰起身走了,青儿喊了桂儿一声,桂儿跑过来时满脸通红,青儿又往祁无寒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误会了什么。 回房间后,姜兰让两人下去了,她坐在窗边继续看昨天那本书。 出来后,青儿提醒桂儿离锦安侯远点,像他那样身份地位的人不是她们这些小丫鬟能攀得上的,桂儿赌咒发誓说自己要是有这心思就去山上当姑子,青儿给她赔不是,知道是自己错怪她了,两人重新和好,去做针线活打发时间。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房门又被人敲响了两下。 “小姐。” 是管家的声音。 “进来。”姜兰搁下书,抬头看见管家推开门,走进来的却是祁无寒,手上还端着个盘子。 “有劳了。”祁无寒冲管家点了一下头,管家先告退了。 “出去。”他前脚刚踏进门姜兰就下了逐客令。 “这是我刚钓上来的,过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祁无寒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自说自话地走过去将盘子放到桌上,拿勺子舀出一碗鱼汤,然后把凳子拉开,弯腰低头,动作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差说一句“大小姐请赏脸尝一口”。 姜兰拿起书挡着脸道:“我不饿,你回去自己喝。” 话音刚落,她手上的书就被他抽走了,下一刻就对上了他那双玩味的桃花眼。 “你是自己过去,还是我帮你?” “” 姜兰在凳子上坐下后,祁无寒旋即在她旁边坐下,单手支头看着她道,“好像又瘦了一点。”,她心底莫名触动了一下,转头迷惑瞧他一眼,像是有点稀奇他还会说出这样正常的话。 祁无寒勾唇一笑,微微挑眉,像是在说:怎么样,本侯对你够关心~ 她默然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鱼汤。 “味道怎么样?” “还行。 “下次给你钓条更大的。”祁无寒嫣然一笑,眼中仿佛盛开了一树桃花。 姜兰没有回应什么,又默然尝了一口鱼汤。 “你放心。”祁无寒突然说了三个字。 姜兰迷惑看他一眼,放心什么? 祁无寒又恢复本色,“姑娘家太瘦了不好,抱起来都没几两肉。” “……” 滚! 被姜兰用眼神警告了一下后,祁无寒便说起正经话,“想不想知道昨晚本侯昨晚为何会在水里?” 姜兰淡淡道:“想必是侯爷拐骗良家妇女被人发现了来寻仇的。” 祁无寒故作伤心道:“原来本侯在二小姐心里竟然如此不堪,连清白都没了。” 姜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清白早就没了。。。 “看来二小姐是不相信本侯,要不本侯现在就给你证明一下。” 那双桃花眼勾人一笑。 一只“咸猪手”伸过来,还没碰到她的手就被姜兰啪地一下打开了。 这人惯会得寸进尺,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 第二天祁无寒继续钓鱼,姜兰靠在椅子里看书。 桂儿这次看也不看那边一眼,专心看青儿绣牡丹花。 管家过来跟姜兰说中午吃什么时,姜兰问管家船上还有没有多的鱼竿,管家以为姜兰想吃鱼了,说厨房里还养着两尾活鱼,问是做鱼汤还是红烧还是清蒸还是做鱼羹…… 姜兰耐心听完关于鱼的十八般做法,然后让管家再拿两根鱼竿来,让青儿和桂儿学着钓鱼。 一听能钓鱼了,桂儿刷地一下揪起脑袋,又刷地一下低下脑袋,怕自己表现得太兴奋了。 又过了会儿,刘神医也从船舱里出来来甲板上看风景,见青儿和桂儿在钓鱼,便踱步过去看了看。 听见笑声,姜兰抬眼往那边瞧了一眼,见刘神医不知说了什么笑话把青儿和桂儿都逗笑了。 她之前也没太在意对方的年纪,现在留心打量了一下,应该不超过四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他家里有一妻一妾,”祁无寒走过来道,“大女儿三年前出嫁了,还有个儿子,是妾室所生,有十岁了,养在他夫人名下。” 姜兰端起茶杯刮了刮,“侯爷知道的还真清楚。”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本侯想知道,”他那双桃花眼玩味看向她,又将语调玩味地拉长几分,“就能知道。” “那人心吗?”姜兰轻描淡写地问出一句。 “本侯也算是阅人无数,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心里想的是功名利禄还是酒色财气,”他忽然弯下腰,盯着她那双微微受惊却又像结了冰的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玩味道,“不过本侯最想知道,现在二小姐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本侯?” 姜兰别开脸,又端起旁边的茶杯刮了刮,随口问了一句,“侯爷的那名护卫呢,之前不是一直跟在身边吗。” 祁无寒转过身,托腮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他叫什么?” “……” 这人理解力是不是有毛病,再说她早就知道凌风的名字了。 “本侯就不告诉你。” “……” 幼稚。 …… 第二十四章 黄金令牌 船在渡口靠岸的这天,天上飘着蒙蒙雨丝,远远看去,水面烟波浩渺,有种烟雨朦胧之美。 祁无寒撑起一把伞遮在姜兰头上,送她下船。 “本侯是不是得罪你那小丫鬟了,这两天看到本侯就跟没看见一样。” 自从被青儿误解后,桂儿每次见到他掉头就走,就跟看见了瘟神一样。 “怕被你看上了要抓回府里关起来。”姜兰回了一句。 祁无寒一笑了之。 下船后,祁无寒跟姜兰说他还有事要办,只能送她到这里了。 “桑城现在不能随意进出,你带上这个,”祁无寒从怀中拿出一块黄金打造的令牌递给姜兰,“要是城门口有官兵拦你,你把它拿出来,自然不会有人拦你。” “多谢。”姜兰接下令牌,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好不容易过来了,要是最后被拦在城外就功亏一篑了,她放下车帘时小声说了一句,“小心点。” 祁无寒看着马车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小姑娘家心里果然有他~ “侯爷。”凌风从树后走过来,双手呈上那把骨扇,禀道,“船已经备好了。” “进城的路探查过了吗?”祁无寒拿过扇子问道。 凌风回道:“黑甲卫已经探查过了,姜二小姐在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 “走。”祁无寒转身道。 姜兰拨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渡口了,她放下帘子后,看着手上的令牌,纤细的指腹微微摩挲了一下上面雕刻的花纹,令牌上铸着四个字: 御赐令牌。 连个官名都没有,不会是个假的。。。 她转念一想,一块假令牌应该也舍不得用金子做。 “小姐,怎么了?” 桂儿和青儿见她一直看着令牌,以为令牌有什么问题。 “没事。”姜兰将令牌收进袖中,又拨开车帘看了一眼前方,郁郁葱葱的树荫掩映着前方的道路,还看不见桑城的城墙。 马车在路上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后,于傍晚时分抵达目的地。 两名小兵正要关上城门,管家连忙喊住两人,还没靠近就被第三人厉声喝住。 “退回去!”对方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脾气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尤其是那双眼睛,就跟恶犬一样龇着森森白牙,极具攻击性。 管家还是第一次见到眼神如此凶恶之人,就跟吃人的恶犬一样,也不敢再上前了,就怕被咬上一口。 马车的车帘微动,那双恶犬般的眼睛立刻扫了过来。 姜兰刚拨动车帘便感到一股恶寒,像是被盯上了,她收回手,若是管家也周旋不了,那她就亮出令牌。 “今日不能进城了,让你家主子明日早些过来。”又有一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四十左右的年纪,蓄着胡须,说话通情达理,但依然不给一行人破例。 “关城门!”中年人下令道。 “等一下!”姜兰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亮出令牌。 看到那块黄金打造的令牌,上面还写着御赐令牌四个大字,中年人神色一惊,旋即赔礼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小姐见谅。”说完就将那名眼神凶恶的年轻人扯到一边,让一行人进城了。 等马车走远后,那年轻人问道,“头儿,那牌子上写的什么?” “让你平日多认点字,万一哪天得罪了哪位大人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年轻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中年人叹了口气,又说起那块牌子,“那黄金令牌可是圣上御赐,见令牌如见圣上,像咱们这样的小喽啰可得罪不起。” 年轻人嘀咕一句,“说不定是偷的。” 话音刚落就被中年人一巴掌拍在后脑壳上,“少废话,赶紧关城门,你嫂子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还不快关城门!”被那双恶犬一般凶狠的眼神一扫,两名小兵立刻将城门关上了。 城门关上时,姜兰乘坐的马车已经转到另一条街道上了。 街上行人寥寥,两边的商铺也大多打烊了,没打烊的也准备关门了。 “小姐,这城里怎么这么冷清?”桂儿奇怪道。 青儿道:“你以为哪儿都像咱们京城那么热闹,城门关得早,这儿的人睡得肯定也早,谁还在街上溜达。” 姜兰心想多半是受时疫影响,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了。 管家本来打算先找个客栈落脚,姜兰说先去书院,一刻都不想耽搁。 太阳已经落山了,不过离天黑还有个把钟头。 到书院大门外时,晚霞还燃亮着。 书院大门关着,管家过去敲了敲门,等了会儿,一名白衣小童打开门,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问找谁。 管家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后又递上一张拜帖,白衣小童让他稍等,又关上了门。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那名白衣小童回来打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管家让到一边让姜兰先行,那白衣小童又伸手阻拦道,“你不能进去。” “我家小姐怎么就不能进去了?”桂儿有些气恼,觉得对方太无礼了。 白衣小童一板一眼地回道:“这是书院的规矩,女子不得入内。” 桂儿气得又要理论,姜兰拦住她,让管家带刘神医先去看看她大哥,白衣小童又说只能带一个人进去。 姜兰考虑了一下,让刘神医跟着进去,心想好歹是个大夫,比她和管家这样的外行人懂得要多些,又问里面可有大夫诊治,白衣小童回答说请了江南名医白老先生,姜兰叮嘱刘神医一定要向白老先生问清楚她大哥的病情。 刘神医跟着白衣小童进去后,姜兰等人又在外面等了约莫半个钟头,天色也逐渐黑下来了,白衣小童把刘神医送出来后便关上了大门,姜兰赶紧询问她大哥的情况,刘神医让她放心,情况还不算严重,又说了自己的一番诊断。 姜兰问白老先生怎么说的,刘神医顿时有些不高兴了,觉得自己的医术被小瞧了,拿两句现编的话应付,姜兰神色一变,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把刘神医吓了一跳。 “先生是不是没问白老先生?” 姜兰身上的低气压让刘神医有种“小命休矣”的压迫感,他心虚地辩解说没见到白老先生,这也是实话,他确实没见到人,但也没问起人在哪儿,觉得自己的医术不在那老先生之下,也用不着去跟他请教。 姜兰也懒得再跟他掰扯,早知道还不如让管家进去。 管家又去敲门,那白衣小童见一行人还没走,提醒道马上要宵禁了,让一行人速速离去,书院是不留客的,说完就将大门关上了。 姜兰再向刘神医确认了一下她大哥的情况,刘神医赌咒发誓说目前没有性命之忧,姜兰才上马车离开。 第二十五章 英雄不问出处 回到街上时,天已经黑了。 路上经过的客栈都关门打样了,即便管家去敲门也无人回应。 这时一队人影从前面走了过来,脚步声整齐划一,还伴随着铠甲撞击声,是一队巡逻的官兵。 驾车的保镖将马车赶到路边让人先过去,队伍走过来时,领头的人扬了一下手,让队伍停在原地,朝马车走了过来。 管家见是先前在城门口碰见的那名中年人,倒也不用担心会再被为难。 “怎么又是你们,”先前碰见的那名年轻人也走了过来,一双刀子般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马车,不满道,“不知道现在已经宵禁了吗,还在街上瞎逛什么?” “这个时候客栈都打烊了,”中年人叫了那年轻人一声,“小季,你带这位小姐去郝掌柜那儿,他那儿可是全城最大的客栈。” “头儿,让别人去不行吗,我还要巡逻呢。”年轻人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中年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把他往前一推,“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说完就带着其他人继续巡逻去了。 在前面带路走了会儿后,年轻人倒退着走到马车边,吊儿郎当地问道:“那块令牌是不是你偷的?” 桂儿气不过撩开车帘要同他理论,被那双刀子一般狭长的眼睛一看过来,就跟露出森森白牙的恶犬在冲她笑一样,她吓得立刻放下车帘把脑袋收了回去。 “你家小姐是京城来的千金大小姐,像我们这些小喽啰得罪不起,是不是?”他讥讽地挖苦道。 “英雄不问出处。”姜兰坐在马车里回了一句。 年轻人嘿嘿一笑,“总有一天老子也要到京城去,喝最贵的酒,看最漂亮的姑娘。” 桂儿和青儿都听得害臊,心想这人说话也忒粗俗了。 姜兰倒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比那些口蜜腹剑之人倒要磊落多了。 “前面就到了,你们自己过去。”年轻人指了个方向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脚步改了主意,“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免得等会儿又被头儿念叨。”他说着走过去敲响客栈的大门,大喊一声,“开门!” 那粗暴的嗓门听在青儿和桂儿耳中,让两人愈发觉得他粗俗不堪了。 客栈里面重新亮起灯火后,一名伙计连忙跑过来打开门,年轻人冲他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又低声说了两句话,伙计立刻殷勤地跑过来迎接贵客,他则一脸揶揄地看着伙计点头哈腰地献殷勤,像是在看什么好笑的闹剧一样。 青儿和桂儿下马车后,伸手去扶姜兰下来,他一脸揶揄的神色忽然怔了一下,被姜兰的视线看过来时,他把头一扭,走了。 “什么人嘛,跟谁欠他钱一样?”桂儿气恼道。 青儿让她消消气,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进去。”姜兰说了一声,两人跟着她进了客栈。 伙计把人领到楼上的客房后连忙去叫郝掌柜。 “这房间里怎么还有股味儿?”一股淡淡的刺鼻气味萦绕在房间里,青儿拿手扇了扇,皱眉道。 桂儿闻了闻,也拿手扇了扇。 姜兰说这是艾叶的味道,房间里应该用艾叶熏过,对时疫能起预防作用,桂儿和青儿又闻了闻,真是艾叶的味道。 郝掌柜过来后,青儿问房间里怎么有股艾叶的味道,是不是住过什么病人,郝掌柜连忙说没有,再三保证自己店里的房间都干净得很,每天都会让人打扫,被褥茶壶杯子也全都是新的,让姜兰放心住。 “这里的城门怎么关得这么早?”姜兰随意问了一句。 郝掌柜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城门开得晚关得早,进城的客人就少了,生意也不好做了。” “听说是因为城里有人发病了?”姜兰随口一问。 郝掌柜吓得眼皮突突一跳,忙道:“小姐放心,咱们城里还是很安全的,天天都有官兵巡逻,绝不会让身份不明的可疑人员进城。”顿了顿,又道,“小的也不瞒小姐,是前边的县城前些日子发大水,淹了好几个村子,这水一退就有人生病了,所以咱们这儿的城门就比平日里关得早些。” 郝掌柜离开后,姜兰让青儿去把管家找过来,她让管家准备一套男装明日出门穿。 翌日早上,郝掌柜准备上楼去问问贵客早膳想吃什么,伙计跑过来跟他说人早就出门了。 “那小姐还穿着男装,扮成了一位公子。”伙计悄悄说道,觉得有些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的,当年我去京城时还见过有姑娘家女扮男装去逛青楼呢。”还是郝掌柜见多识广,什么世面都见过,不知想到什么又失神了会儿,默默走了。 “掌柜的,京城里的青楼是不是很大?”伙计一脸谄笑地跟过来打听道,被郝掌柜呵斥一声,赶紧跑去干活了。 这次白衣小童带着女扮男装的姜兰进了书院。 姜慎和另外一名书院学生都被隔离在后院的竹苑中,白衣小童带着姜兰过去时,路上正好碰上了准备去上早课的其他学生。 白衣小童带着姜兰让到一边让这些人先过去,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公子经过她时,瞥了她一眼,神色冷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另一名年长些的年轻公子经过她时,也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中流露出惊艳之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眉清目秀的小郎君,比女儿家还要清秀,又多看了两眼。 当白衣小童带着姜兰离开后,那年轻公子又回头瞄了一眼,见两人去的方向像是竹苑,转了一下眼珠子,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崔兄,你说那是不是咱们书院新收的学生?” 高挑公子不屑冷哼一声,脸上的神色愈发冷傲了。 隐隐听到竹叶的沙沙声,姜兰知道快到了。 一座庭院掩映在翠竹之中,竹苑到了。 门口另有两名白衣小童守着,递给姜兰一块白巾让她戴上再进去。 白巾带着艾叶的气味,用艾叶熏过。 姜兰系上白巾遮住口鼻,在其中一名白衣小童的带领下进了院子,对方给她指了一下左边一间房,她点头道谢后走了过去。 房门虚掩着,她透过门缝往里面瞧了一眼,看不清什么,然后伸手轻轻推开房门,看到正前方的竹床上躺着一个人。 她和她大哥已经三年没见面了,现在自己又穿着男装,不知道她大哥还认不认得出来… 第二十六章 是不是不高兴? 姜慎躺在竹床上,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姜兰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快走到床边时,忽然一声咳嗽把她吓了一跳。 姜慎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床边也愣住了,缓了会儿才又咳了两声。 姜兰立刻去桌边倒了杯水过来,伸手准备扶他起来喝水时,姜慎局促又费劲地往后挪了挪,声音也显得有几分虚弱,“你是谁?” 她大哥真不认得她了。。。。。 “大哥,是我啊,我是兰儿。”姜兰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好好看看,真的是我。” 姜慎又愣了一下,看着那张脸,与记忆中的样子逐渐重合,等认出面前的人后他又是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又喃喃道,“我约莫是出现幻觉了…” 姜兰又好气又好笑,把手伸过去道,“要不大哥你掐我一下,看看是不是幻觉。” 姜慎尴尬得又咳嗽起来,姜兰连忙给他拍了拍背,扶他起来慢慢喝了口水后,再扶他躺下,然后走过去将茶杯放在桌上。 忽然想到什么,姜慎脸色一变,急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你赶快走咳…咳…”他急得又是一阵咳嗽,姜兰又倒了杯水过来,刚走到跟前就被他一挥手打落在地,“赶紧走!” 听到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姜兰愣住了,姜慎也愣住了。 他不是有意的。 看着掉在地上的茶杯,一股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蹲在地上,两颗豆大的泪珠啪嗒掉在地上,倔强说道,“我不走。” 看她哭了姜慎也慌了,他是怕她被自己传染上了才狠心赶她走。 “你别哭…”姜慎笨拙地安慰了一句,后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姜兰吸了吸鼻子,一声不吭地走过去搬来一个小竹凳放在床边坐下,然后继续一声不吭。 沉默在屋中蔓延。 “我来大哥是不是不高兴,要是来的是三妹,大哥肯定很高兴。”她赌气道。 姜慎一愣,大概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又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在他心里,对两个妹妹都是一视同仁,但真要是论私心,他会更偏向姜兰一点点。 他第一次见到摇篮里熟睡的小妹妹时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她第一次喊他哥哥时,他高兴得都睡不着觉 后来他离家来到书院读书,三年后回到家再见到小妹妹时,她已经不记得他了,也不爱说话,兄妹俩之间像是多了一层隔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消除它,再后来,两人的关系也愈发生疏了。 今天姜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姜慎心里的惊喜是多于惊讶的,但他一向内敛,习惯于将这份喜悦藏在心里,现在见她误会了,心里着急,笨拙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不高兴。”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肯定,“我高兴。” 听到这三个字,姜兰展露笑颜。 姜慎见她笑了,心里跟着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 兄妹俩之间那层生疏的隔阂在此刻仿佛冰消雪融,消失无踪了。 这时房门又被人推开,一名老先生走了进来,和姜兰一样戴着白巾,满头鹤发,目光如炬。 她猜想这位应该就是白老先生了。 “小姑娘家怎么女扮男装?”老神医和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给人感觉童心未泯。 见对方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姜兰也不装了,自报家门后解释道,“听说书院不让女子入内,晚辈这才女扮男装,让您见笑了。” “这读书人就是规矩多,也不怪被别人说成是书呆子。”白老先生乐呵道。 姜兰觉得这位老神医真是个妙人,医术必然也是极好的,心里也放下心来,她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白老先生给姜慎把脉后,姜兰询问情况如何,白老先生说脉象比昨日强了一点。 “前辈,子墨情况如何?”姜慎面露担忧之色。 姜兰心想这位子墨公子多半是她大哥的知己好友,两人必定是志趣相投,很能聊得来。 白老先生道:“他比你还好点,能自己起来走两步了。” 姜慎神色一松,放下心来。 白老先生又请姜兰帮个忙。 院里那棵古松下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两个药罐、两壶清水,两把煽火用的蒲扇,熬药的炉子也是两个。 白老先生从药箱里拿出两包药材放到两个药罐里,再往里面各倒上一壶清水,让姜兰帮忙看着点,等水泡出三分色后就能生火熬药了,然后去对面的屋子看另一位病人,那位子墨公子。 姜兰之前也没熬过药,也不知道三分色是什么颜色,便一直盯着两个药罐里面清水的颜色,等白老先生出来时,她还在盯着。 “再泡会儿就能生火熬了。”白老先生走过来看了看罐子里的清水颜色,和蔼可亲地说道,然后在长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从医箱里拿出笔和纸,记录上午的诊断情况。 写完后,白老先生给两个炉子都生上火,姜兰主动帮忙给一个炉子煽火,白老先生给另一个炉子煽火,教她先用大火煮开,等汤汁沸腾后再用小火慢熬。 “你这丫头有心事。” 姜兰盯着炉子里的火光有些出神,听见这句话有点惊讶地转头看了一眼白老先生,都有点怀疑这老神医是不是老神仙变的,什么都能一眼看穿 “您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吗?”她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纸包递过来,这是之前青儿上交给她的那包药粉,这次来漳州她随身带着,打算等她大哥病好后在桑城找个大夫看看,今日见到这位老神医,觉得是可信之人便想让他帮忙看看。 白老先生打开纸包后,先观了观粉末颜色,再凑近闻了闻,神色微微一变,斟酌了一下后,告诉她这里面有七种药材,两两药性相冲,毒性是大是小,就看比例如何搭配了。 原来如此,她继母对她还真够用心的。 “方才的事,还请老先生保密,别让我大哥知道了。”姜兰恳求道。 白老先生将纸包还给她,装糊涂道:“知道什么,老夫什么都没说过。” 一老一少会心一笑。 姜兰盯着炉子里的火光,神色再次陷入沉思当中。 这药若是张氏找那刘神医配的,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把人请到府里给她看病,想必是另找人配的,去拿药的人必得是信得过的心腹,应该就是檀香了,但她继母前些日子就没让青儿给她下药了,短期内应该也不会再派檀香去取药,这样一来就不能顺藤摸瓜找到配药的人了。 等她回去后想个法子诈一诈张氏,让对方自乱阵脚,以为下药的事要暴露了,多半会派人去联系对方,到时候再顺藤摸瓜 第二十七章 不和? 药熬好后,姜兰端着一碗药送到姜慎房里,白老先生端着另一碗药送到那位子墨公子那里。 “大哥,你躺着别动,我来扶你。”姜慎挣扎着要坐起来,姜兰连忙把药放在桌子上跑过去扶他,然后再跑过去把药端回来,喂他喝药。 “大哥,小心烫。”姜兰轻轻吹了吹勺子。 姜慎局促道:“还是我自己来。”他费劲地抬起手,刚抬起来一点,勺子就伸到了他嘴边。 “喝药。”姜兰做出一脸严肃的样子。 姜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是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有点难为情。 “要是三妹喂的话,大哥早就喝了。”姜兰又做出一脸黯然神伤的样子。 姜慎以为她又误会了,张嘴喝药。 中午用过午膳后,一人悄悄来到竹苑,不从正门进反而绕到墙边,又搬了块石头垫在脚下,探出脑袋往院子里张望。 见院子里没人,他又绕到前边,守在门口的两名白衣小童见他过来,向他拱手行礼,喊了一声许公子。 许文向两人打听早上是不是有位年轻公子过来,一名白衣小童回道:“那是姜公子的弟弟,从家里过来探病的。”许文又朝姜慎的房间张望了一眼,问道,“人走了吗?” 白衣小童摇了摇头。 许文也要进去探望一下,一名白衣小童给他拿来用艾叶熏过的白巾,他系在脸上后走了进去。 到了房间门外,他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会儿,姜兰过来打开门,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陌生人,旋即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书院的学生,她带上门出来后同他拱手见礼,说道,“我大哥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尽管她尽量沉着声音,但之前也没练习过,听起来还是有些清细,像个姑娘家。 许文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目光从她眼睛上打量到她的脖子上,让姜兰感觉有些不舒服,她拱了拱手,准备进屋。 “贤弟留步。” 听到这声贤弟,姜兰有点起鸡皮疙瘩,叫得也忒亲热了,她顿了顿脚步,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许文又瞄了瞄四周,像是怕人偷听,又走近过来要和她说悄悄话,姜兰退开两步拉开距离,许文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 “我一上午都在照料大哥,你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听见这句话,许文没有再上前,也怕被传染上了,又关心问候道,“不知姜兄可好些了?”姜兰回道,“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感觉对方和她大哥的关系应该没那么要好,虽是第一次见面,这人给她的印象就有几分虚伪,而且还有些猥琐,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脸上和脖子上瞟,她现在是女扮男装,不禁怀疑起这人是不是有那方面的癖好,该不会还在心里肖想她大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感觉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你快走,我还要去照顾大哥。”姜兰一想到对方对她大哥心怀不轨,语气也变得有几分强硬起来。 许文又有几分尴尬,“贤弟别生气,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那你说。”姜兰双手抱臂,一副“有话快说”的样子。 许文又瞄了一眼大门口,压低几分声音道:“我过来是想提醒贤弟要小心点崔兄,他和你大哥一向不和,你要是留在这儿,他恐怕会为难你。” 听到一个崔字,姜兰瞬间警惕起来。 “他可是将军府的大公子,母亲还是郡主。” 果然是崔晏,崔静姝的大哥。 之前听闻对方去参军了,后来又听说去求学了。 在崔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上,这位将军府大公子也没出现,原来也在东陵书院读书。 “他和大哥怎么不和了?”姜兰问道。 许文便将前些日子姜慎险些坠马的事告诉了她,只因姜慎做的一篇文章比崔晏的好,得到先生褒奖,第二天的骑射课上,姜慎骑的马就被崔晏骑的马撞开,险些从马上摔下来,要是真摔下来了,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你说的可是真的?”姜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许文被她盯得倒有点心虚了,又道,“贤弟若是不信,大可去找其他人问问,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姜兰沉思片刻,“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她转身准备进屋时,许文又叫住她,提醒道,“贤弟最近最好小心一点,要是得罪了崔兄,恐怕会落得跟你大哥一样的下场。”说完他就拱手告辞了。 姜兰看着他走出院子,对他说的话只有三分信,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就是想让她去找崔晏麻烦,但她大哥患病这事要是真有人暗中动手脚,她绝不会放过对方! 等人走后,姜兰去向门口那两名白衣小童打听了一下她大哥是如何病倒的。 从两人口中得知,是之前给书院送菜的酒楼伙计被传染上了,过了几天林公子也发病了,姜兰这才知道那位子墨公子姓林,又过了几天,姜慎也发病了。 从两人口中,姜兰还得知那位林公子的身体一向不好,每年换季之时都会病上几天,也没人来探望他,放假时也都留在书院里,两人猜测他应该是个孤儿,山长也特别关照他,免了他的学费和食宿。 姜兰心想酒楼开门做生意,人多口杂,伙计每天都要跟那么多客人打交道,风险更高一点,那林公子底子要弱些,相较书院其他人,风险也高一点,她大哥和林公子又是知己好友,接触得更多些,一环扣一环,整件事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之处…… 下午一名白衣小童过来说有人来接她,姜兰知道是管家来了。 管家在大门外等了约莫半刻钟左右的功夫,姜兰过来了,管家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她,还想再嘱咐几句,姜兰说她和她大哥都不会有事的,让管家先回去了。 “你要住下来?”看门的白衣小童有点惊讶。 姜兰点了点头,今早出门前她就跟管家说好了,下午给她送几套换洗衣裳过来,她要留下来照顾她大哥。 “书院有规矩,不留客。”白衣小童一板一眼地说道。 姜兰道:“我不是客,是给白老先生当帮手的,上午的药还是我熬的。” 白衣小童想不出反驳的理由了。 第二十八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这边马车在回客栈的路上被人拦下,管家撩开车帘就看见了一双恶犬般的眼睛,像是随时都会找茬。 “你家小姐呢,”季权一脸揶揄道,又往书院的方向瞧了一眼,“书院不是不准姑娘进去吗?” 管家还是第一次跟这样难缠又敏锐的人打交道,因为对方不会按照常理出牌,所以不好应付。 “头儿让我好好照看你家小姐,别让她出了什么事,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都要找我算账,”说到这儿他脸上揶揄的表情更加肆无忌惮了,语气也愈发讥讽,“我跟头儿说,我总不能把那千金大小姐别在裤腰带上拴着,再说她有那块牌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算她想把衙门拆了,谁还敢拦她不成?” 管家心想这人果然不是一般地刁钻,一不小心得罪了后患无穷,保持礼节道,“让季大人费心了,不过小姐行事自有分寸,不会给季大人添麻烦的。” “那就好,我还怕伺候不了你家小姐呢。”他讥讽了一句,掉头走了。 管家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将对方应付走了。 … 到了喝药的时辰,姜慎见端着药碗走进来的人还是姜兰,有些意外,他以为她早就跟管家回去了。 “怎么不回去?”姜慎此时也猜到了她要留下来的打算。 她大哥的反应倒是比姜兰预想中的要好很多,她就怕他激动得又咳嗽起来。 “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姜兰一边说道一边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白老先生说了,大哥已经在好转了,我在这儿不会有事的。” 姜慎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喝完药后,姜兰端着空药碗准备离开时,姜慎突然唤了她一声“二妹”。 姜兰转过身,还以为她大哥又改主意了要她回去。 “早点歇息。”姜慎柔和的神态间带着点儿腼腆,像是还有点不太习惯说这样亲近的话。 姜兰点头嗯了一声,笑着说道:“大哥以后还是唤我兰儿。” 在她快走到房门口时,听见身后一声“兰儿”,眉眼弯弯地笑了。 下午的骑射课结束后,许文找到崔晏跟他说姜慎的弟弟来了,就是早上见到的那位年轻小公子。 得知是姜慎的弟弟,崔晏面上冷傲的神色愈发不屑,当时他瞥了一眼,长得跟个姑娘家一样,一看就是个软骨头。 “崔兄要不去看看姜兄,要是姜兄跟他弟弟说了什么,让他弟弟误会了,怕是会来找崔兄的麻烦。”许文一脸担忧道。 崔晏冷哼一声,“他有种就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 要是那个软骨头真有种来找他麻烦,他倒还有点刮目相看了。 正在铺床的姜兰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背后骂她。 铺好床后,她又去看了看姜慎,出来时看见对面屋子的门被人打开,白老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叹了口气,那林公子的情况像是不容乐观。 上午白老先生说人都能下床走两步了,看来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免得她大哥担心。 姜兰走过来时,白老先生也不瞒她了,“这小林公子底子本来就弱,这病又来得凶猛,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唉~”白老先生又叹了口气,颇为惋惜,喃喃道,“要是我那徒儿在,或许还能有办法……” “老先生的徒儿,”姜兰顿了顿,婉转问道,“是不在了吗?”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句:红颜薄命,天妒英才呐 白老先生一愣,又被逗乐了,“他还活得好好的呢,那小子没心没肺,肯定比我这个师父活得要长久。”又夸赞道,“那小子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大夫,旁人钻研十年医术还抵不上他看三个月的医书,我教了他半年就没什么可教的了,这小子就走了,不知道去哪儿游山玩水去了,连封信都没写过,没良心。” “说不定人就在漳州,”姜兰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不想人就这么没了,她大哥那样内敛的性子好不容易交到一位知己好友,人要是就这么没了,她都不敢想象对她大哥的打击该有多大,“您那位徒儿叫什么,我让人去找找。” “君子之交淡如水,”白老先生念了一句。 听到这句异常耳熟的话,姜兰神色一怔,心想不会这么巧…… 下一刻白老先生说出来的名字证实了她的猜测,就是这么巧。 叶如水。 上一世她听过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听过叶如水这个名字,还见过真人。 那时她晕倒在路边被祁无寒捡回侯府后就病了,来给她治病的正是对方。 她还清楚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并非是因为什么心生爱慕暗生情愫芳心暗许,而是对方那样的长相任凭谁见到都很难忘记。 头发是银白色的,长相极其妖艳俊美,一只眼睛上还戴着半块金色面具,像是来自异域。 任谁第一眼见到都不会想到他是个大夫,还以为是南风馆里的头牌跑出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人就好找了,凡是见过他的人肯定都有印象,在人群中也能一眼辨别出来。 她写了封信,打算明天托人送去客栈给管家。 …… “留活口。” 一名蒙面黑衣人被十名黑甲卫包围,就剩他一个了,带来的手下都去地府报道了。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月光照亮的草叶被鲜血染红了。 祁无寒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进黑衣人耳中,却比阎王催命还恐怖。 与其落在对方手里受尽折磨还不如一死,黑衣人用力一咬牙,藏在齿间的毒药立刻破裂,毒素迅速蔓延,下一刻人就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四肢抽搐,眼看就快不行了。 一根银针扎进穴位,再来两针,黑衣人就不吐血了。 三根银针仅在眨眼之间便快准狠地扎在了三处大穴之中。 不到眨眼之间,又是一针。 黑衣人一口黑血吐出来。 毒药白吞了。 月光照亮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半块金色面具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人还能活多久?”祁无寒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问道。 “你要是不把他杀了,还能活几十年。”叶如水道,声音也如其名,清冷如水。 祁无寒挥了一下手,两名黑甲卫将人抬走了。 “你先去审审,”祁无寒对凌风道,“要是他不肯开口,那就由本侯亲自来。” 月光下那双桃花眼泛着一股幽暗的冷光,里面仿佛藏着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第二十九章 本侯来了 凌风告退后,祁无寒道:“你去桑城替本侯看个病人。” “之前写信让我回去,也是为了这个病人?”叶如水道,“是你相好的?” “现在还不是,”祁无寒摇着扇子胸有成竹道,“日后总会娶回家的。” “那就是人家姑娘还没看上你。”叶如水称赞一句,“是个有眼光的姑娘。”说完就走了。 “桑城在那边。”祁无寒抬扇指了一下相反的方向。 叶如水转过身走了。 祁无寒先回了船上,靠在椅子里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赏月。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凌风回来了,禀道:“侯爷,人招了。” 对方是黑莲教中二十四堂主之一,地位不算高,武功也不算高,骨气嘛,也没那么硬。 教中地位最高的自然是教主,从上往下依次是四大长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再是十二护法,负责执行暗杀任务,再往下是二十四堂主,负责招募教徒扩张地盘,最下面便是普通教众。 以往暗杀祁无寒这位锦衣侯都是长老带着护法亲自出马,这次却只派来一个小堂主,一看就是在放烟雾弹。 对方也招供自己的任务就是在这儿拖延时间。 “侯爷,他们这次不杀您准备杀谁?” “漳州最出名的是什么?” 那双幽冷的桃花眼看向前方,是桑城的方向。 凌风立刻明白过来,目标是东陵书院。 状元出东陵,东陵书院乃是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圣地,若是被黑莲教一锅端了,不仅是文坛一大损失,更是朝廷一大损失。 “备马。” 祁无寒带着凌风和一队黑甲卫火速赶往桑城,马蹄声踏破月色,迅速消失在前方的夜色中。 …… 夜里,姜兰陡然间被一股恶寒惊醒,仿佛危险即将到来的预兆,她匆匆穿好衣服,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团火光裹挟着浓烟出现在上空。 前院着火了! 她立刻去把白老先生叫醒,白老先生打开门出来一看着火了,又去把那两名白衣小童叫醒,让姜兰留在这儿,他带人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姜兰和另一名白衣小童在院子里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白老先生带着人回来了,白老先生倒还镇定,那白衣小童则是面色惊慌,说有土匪杀进来了,把姜兰和另一名白衣小童吓了一跳。 “胡说!”白老先生严肃纠正道,“黑衣蒙面,那分明是杀手。” “…” 一听是杀手,两名白衣小童更慌了。 姜兰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后,问两人书院有没有聘请护院之类的保镖,被她这么一问,两人这才想起来书院还请了十名武僧护院,就没那么慌了。 白老先生又回屋把药箱拿出来,然后走到那棵古松下的长桌边坐下,从药箱里面翻出几样药材和一个捣药的杵臼,不慌不忙地现场制作迷药。 姜兰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心里对这位老神医的淡定真是佩服。 她去屋里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墙边,站上去探出脑袋查看外面的情况,没看到有黑衣人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被那十名武僧拦住了。 那两名白衣小童也学她搬来两个凳子放在墙边,探出脑袋往外瞄。 她让两人盯着外面,一有情况就立刻通知她。 她去找能藏人的地方,发现屋里的衣柜能装个人进去。 姜慎喝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还在熟睡中,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姜兰和一名白衣小童合力将他抬进了衣柜里,然后将枕头塞进被子里,看起来像还有人睡在床上的样子。 然后两人又去对面的屋子,准备将林公子也抬进衣柜里。 姜兰刚抓住对方的胳膊准备把人抬起来时,感觉对方的脑袋动了动,她心里一惊,人是醒的。 她以为对方跟她大哥一样都在熟睡中,没想到人还醒着。 对方的喘气声听起来很费劲的样子,大概是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入眠。 “林公子,外面有贼人闯进来,你先藏到衣柜里,等没事了我们再把你抬出来。”姜兰解释道。 “林公子,这是姜公子的弟弟。”白衣小童又解释了一下姜兰的身份。 然后两人合力把他抬进了衣柜里,再把枕头塞到被子里充当有人的样子。 把两人都藏好后,白老先生的迷药也做好了,给了每人一包防身,然后四人各自回屋藏好。 姜兰没有回自己屋子,而是藏在姜慎屋里,躲在门后,只要有人推门进来她就把那包迷药撒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还没有动静。 她心里祈祷那些杀手都被击退了,心情一会儿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会儿放松一点点,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听到一点细微的响动又紧张起来,手心也出汗了,她赶紧往衣服上擦了擦,怕把包迷药的纸弄湿了,等会儿粘在一块打不开。 这时屋顶的瓦片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走在上面。 她盯着屋顶,屏住呼吸,紧张得人都快麻木了,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发出一点声响让对方听见了。 一块瓦片移开,正对着竹床的位置,一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透过缺口往里看了一眼,刷地掷出一枚暗器打在床上,扎进了枕头里,那双眼睛又观察了两秒,像是察觉到有诈,立刻从屋顶飞下来,一脚踢开房门,下一刻迎面撒来一包药粉,一个人影夺门而出,跑了出去。 一口气冲出来后,姜兰回头瞄了一眼,见对方没有追上来,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身子有点摇晃,应该是迷药起作用了。 她走过去抓起放在桌上的药罐,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给对方后脑勺再来一击,确保万无一失。 一道寒光闪过,对方拔出匕首在手心划了一刀让自己保持清醒,一转身就看见姜兰举着药罐准备砸他。 “我被传染上了,你别过来。”姜兰将药罐抱在怀里当盾牌往后退。 这时一枚信号弹冲上夜空炸开,对方看了一眼信号弹,知道支援到了,他转身用轻功飞上屋顶,离开了。 黑甲卫赶到了。 确认人不会再回来后,姜兰才敢放松下来,抱着药罐慢慢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准备歇会儿,忽然又有一个人影从墙上跳下来朝她走了过来。 直到她面前多了一双脚,姜兰才意识到又来了一个人,立刻抱紧了怀里的药罐。 “别怕,本侯来了。” 姜兰蓦然抬起头,盯着面前那张脸,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幻觉。 “不认识本侯了?”祁无寒蹲下身,那双桃花眼微微带笑地注视着她,似水温柔,他伸手将她怀里的药罐拿走放回桌上,然后将她轻拥入怀,声音同样似水温柔,“别怕,已经没事了。” 被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姜兰此时竟然感到无比安心,甚至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将刚才受到的惊吓惶恐紧张害怕统统哭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有耐心。 等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后,她又一把推开他,转过身道:“你怎么来了?” “过河拆桥,亏本侯那么牵挂你”祁无寒故作伤心道,他又拉起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暖暖。”说着就把她的手贴到了心口上,姜兰往回抽手,他那两只手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甩都甩不掉。 第三十章 受伤了 “侯爷。” 又有一人从墙上跳下来走了过来,看到自家侯爷拉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凌风自觉背过身,非礼勿视。 姜兰又羞又气,恨不得咬他一口。 见她真恼了,祁无寒才放开她的手,小姑娘家是要慢慢哄的,不可操之过急。 凌风低声跟他汇报了两句,祁无寒微微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丝谑笑,“又是那老匹夫,真是阴魂不散。” 他让凌风留下来保护姜兰,跟她说去去就回,语气温柔得好像在哄小孩一样。 在他转身离开时,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小心点。” 那双桃花眼中荡漾起温柔的笑意,仿佛盛开了一树树艳丽桃花。 从竹苑出来的那一刻,那双桃花眼中的笑意一敛,眼神一瞬间变得幽冷邪魅,仿佛禁锢在深渊中的恶魔被释放出来,优雅而慵懒地在月光下舒展开漆黑的羽翼。 那把镂刻精美的骨扇在月光下泛着白森森的冷光,犹如野兽的獠牙一般,蠢蠢欲动。 他信步走在竹林小道上,手上摇着那把白森森的骨扇,好似在自家庭院里散步一般,悠然之中又透着一丝妖冶气息。 “今晚月色不错,该与佳人共赏才是。” 走出竹林时,正好碰上一伙黑衣人。 为首之人脸上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森森寒光,乃是黑莲教四大长老之一,白虎。 之前曾多次带人暗杀祁无寒,却始终未能成功。 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凶残暴虐,透着一股阴冷狡诈的戾气,眼窝微微凹陷,有几丝鱼尾纹,看起来像是一只上了年纪的秃鹰,凶残的本性不减反增,愈发记仇了。 他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个麻袋,里面像是装着个人。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不嫌丢人,本侯都替你害臊。”祁无寒抬扇遮了遮眼,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上次算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小命,今晚就把命留这儿。”略带沙哑的阴冷声音跟幽幽鬼吟一样在竹林里回响,“他的小命是我的,都不准插手。” “长老,人已经到手了,咱们还是先撤,再说您又打不过—” “闭嘴!” 话音刚落,对方一跃而起,如猛虎扑食一样扑向祁无寒,指间闪烁着锋利寒光,乃是一根根精钢虎爪,锐利无比,一招黑虎掏心就能一击毙命。 祁无寒侧身一躲就避开了那招黑虎掏心,扇子一转一扫,就将人挡了回去。 眼看自家长老落了下风,两名黑衣人拔剑相助,三人围攻祁无寒,依然占不到多大便宜。 打斗声将附近的黑甲卫吸引过来。 眼看打不过,黑甲卫又赶来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两名手下当机立断,甩出一颗雷火弹制造烟雾掩护,一人拉住一条胳膊,把还要决一死战的白虎长老给拉走了。 烟雾散后,三人跑得没影,而麻袋还留在原地。 一名黑甲卫打开麻袋,里面果然装着一个人。 手脚都被麻绳捆着,嘴也被封上了。 “这不是老太傅吗,怎么成这副模样了?”祁无寒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然后才反应过来人不能说话,便示意了一下黑甲卫给人松绑。 这位老太傅正是东陵书院的现任山长,曾在宫中担任太傅一职教导太子,五年前卸任太傅一职后便来东陵书院当了山长。 祁无寒儿时作为太子伴读,也曾有幸得到对方的指点,打手板是常事。 “藏书阁着火了,快去救火!”嘴上绑着的布条一松开,老太傅就焦急说道。 当赶到藏书阁时已经晚了,整座楼都已经着火了,火舌卷着滚滚浓烟,数万藏书一朝灰飞烟灭,老太傅痛心疾首,哭晕在楼前,被两名黑甲卫抬走了。 …… 竹苑这边,姜慎还在熟睡中,白老先生给他把了把脉,人没事。 而林公子的情况不容乐观,从衣柜里抬出来后喘气喘得更费劲了,都能听到胸腔里呼哧哧的声音,眼睛里的瞳光仿佛一根脆弱的蛛丝,将断未断,人看着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白老先生给他施过针后,他的喘气声才平顺了一点,白老先生出来后叹了口气,跟姜兰说人怕是撑不过明晚了。 姜兰过去问凌风能不能让人帮忙找一位叫叶如水的大夫,说对方是白老先生的徒弟,医术高超,或许能救林公子一命。 凌风说对方是自家侯爷的朋友,人正在来桑城的路上。 听到这个好消息,白老先生又乐呵起来,姜兰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一名黑甲卫匆匆过来跟凌风汇报了几句,然后凌风过去跟姜兰道,“二小姐,侯爷受伤了。” 姜兰神色一紧,语气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担忧,“伤得严不严重?” 凌风点点头表示严重,又拱手道:“还请二小姐去看看侯爷。” 姜兰正要答应,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那无赖又想把她骗过去。 “还是让白老先生过去。” “二小姐要是不去的话,侯爷是不会看大夫的。” “……” 凌风带着白老先生和姜兰一块过来时,祁无寒正躺在担架上,一名黑甲卫在旁边守着。 他肩上破了一道口子,衣服被血染红了。 看到他真的受伤了,姜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之前她还在心里骂他是无赖,心想受伤肯定是骗她的。 “别担心,我没事。”祁无寒温柔安慰道,她嘴硬回了一句,“谁担心你了。” 白老先生给祁无寒包扎伤口时,姜兰背过身等着。 “侯爷这伤看着不像是刀剑所伤。”白老先生观察了一下伤口的形状便知不是普通兵器所伤。 姜兰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想看看伤口严不严重,视线刚接触到他袒露的胸膛就立刻转回脑袋,有点脸红。 “本侯也是一时大意了,被挠了一下。”祁无寒又玩味看了一眼姜兰的背影。 听到一个挠字,姜兰想到的是姑娘家用指甲挠的,她微蹙了一下眉尖,淡淡道,“侯爷下次可要当心点,别又被挠了。” “你放心,不是姑娘家挠的。”祁无寒勾唇轻笑道,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姜兰不理他了。 “老夫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飞爪之类的利刃。”白老先生道。 “老神医猜的不错。”祁无寒又往姜兰的背影上看了一眼,玩味道,“二小姐要不要看看?” 无赖。 姜兰心里暗骂一声。 白老先生给祁无寒包扎伤口时,一名黑甲卫过来禀报说抓回来三个活口,祁无寒让凌风先去审审,伤口包扎好后,祁无寒又让守在一旁的黑甲卫送白老先生回去了。 第三十一章 收了条恶犬 姜兰也看出来他的意图了,就是故意把人都支走,想把她单独留下来。 “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姜兰瞄了一眼他身上缠的绷带就立刻移开了视线,看到他光着膀子的样子,有点脸红, 祁无寒刚抬起手就嘶了一声,像是扯到了伤口,姜兰见他捂着肩膀像是很疼的样子,走近两步又停住了脚步,身子又往前倾了倾,想靠近一点又不敢靠得太近,被他伸手一拉带进了怀里。 突然跌入他怀中,脸还贴上了他精瘦的胸膛,她整张脸都红透了,就像蒸熟的螃蟹一样,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刚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他又嘶了一声像是扯到了伤口,她也不敢乱动了怕让他伤势加重。 “无赖。”她低声骂了一句。 看着怀里满脸羞红的小美人,比平日里愈发楚楚动人了,祁无寒微微咽动了一下喉头,那双桃花眼中泛起一种晶亮而幽邃的光,瞳孔深处在蠢蠢欲动,眼尾也染上了一点嫣红,像是动了情的样子。 “本侯想亲你。” “……” 姜兰内心震惊,这人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你敢!”她抬手挡在两人之间,要是他敢低头就给他一巴掌。 看着她那双像小鹿般受惊又羞怯的清澈眼眸,他还是作罢了,没有付诸行动,收敛了一下幽邃的眸色后,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晚月色不错。” “……” 姜兰悄悄把手移开一点,见他真的抬头在看月亮,她也不敢大意,等了会儿才慢慢把手放下来。 “以后本侯就叫你小兰儿。”祁无寒嫣然一笑。 “你敢!”姜兰脸色一黑。 感觉他的手臂松开了,她立刻从他怀里起开,下一刻听见他说,“出来。” 一个人影从竹子后面走了出来。 月光逐渐映亮那张肤色黝黑的脸,五官虽没有那种精雕细琢般的俊美如玉,却另有一种刀削斧凿的凌厉锋芒,两道剑眉又黑又浓,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尤其是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犹如恶犬一般,龇着森森白牙,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是他? 姜兰脸上浮现出一点惊讶又带点疑惑的表情。 祁无寒扫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玩味道,“你认识?” “之前见过。”她回了一句,语气平常,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参见侯爷。”季权走过来行礼道,眼皮向下垂着,掩盖住瞳孔中的森然锋芒,就像一只恶犬暂时收起尖牙利爪表现出一副温驯模样,给人感觉更危险了。 姜兰注意到他一只手受伤了,用布条简易包扎着,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那名黑衣人用匕首划破手掌,也伤了一只手。 她微微蹙紧眉尖,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对方当时背对着她,拿刀的是…,左手,不会有错的,那伤的就是右手,她又观察了一下季权那只受伤的手,同样是右手…… 是巧合吗? “你鬼鬼祟祟地跑来找本侯,是想求升官发财还是荣华富贵?”祁无寒漫不经心道。 “属下想跟着侯爷。”季权抬起头,眼中锋芒毕露,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力的渴望。 “那你又能帮本侯做什么?”祁无寒漫不经心道。 “我会成为侯爷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季权回道。 “本侯用不惯刀,倒是缺条看家护院的恶犬。”祁无寒戏谑道。 “那就如侯爷所愿,属下愿意做这恶犬。”季权回道。 “有意思,”祁无寒勾了勾唇,道,“等本侯回京时你再来找本侯。” “谢侯爷。”季权行礼告退。 姜兰盯着他的背影走远,虽然个子看起来都差不多高,但她也不能百分百确认就是同一个人。 “本侯收了条恶犬,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反咬本侯一口,真是有趣。”祁无寒饶有趣味地说道。 姜兰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又看了一眼他那副悠闲模样,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小心使得万年船。” “小兰儿是在担心本侯吗?”祁无寒笑眯眯地看着她,像只摇着狐狸尾巴在勾引人的男狐狸精。 姜兰脸色一黑,踢了他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 等姜慎一觉睡醒,天已经亮了,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虽然藏书阁被毁了,但好在人都没事,十名武僧受了不同程度的外伤,但无性命之忧,书院的学生倒是没受什么皮外伤,只是受惊了,除了崔晏。 其他人都不敢出去,就他一个提剑杀出去了,他之前在军营里待过几年,还领兵剿过匪,拳脚功夫也不差,一人一剑杀了七八名黑衣人,杀到最后都杀红了眼,追着人砍,被追的那名黑衣人跳进水里,以为这样就能甩掉他了,下一刻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响,人又追上来了。 黑衣人在前面拼命狗刨,崔晏在后面疯狂追赶。 黑衣人也真是纳闷了,这人是不是有病,怎么跟条疯狗一样就追着他一个不放? 眼看快要游到岸边了,黑衣人忽然往后一仰,被崔晏抓住一条腿拽了回来,两人在水里又缠斗起来。 直到一摊鲜血在水面扩散开来,黑衣人沉在了水底,崔晏拖着疲惫的身子游到岸上,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在水里泡了一回后人也总算冷静下来,跑不动了。 之后被黑甲卫发现,用担架抬回去了。 伤员都安排在文翰堂那边,白老先生在那边照料,刘神医也被姜兰打发过去了。 今天一早管家一行人听郝掌柜说书院昨晚着火了,立刻赶来了书院,被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拦在了门外,管家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后,黑甲卫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把一行人带进去了。 见到姜兰和姜慎都平安无事,管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青儿和桂儿也放下心来。 林公子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了。 昨晚后半夜,凌风派去接人的黑甲卫总算在城外顺利找到人,把人带来了书院。 一看到人,姜兰一时激动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叶大哥”, 凌风奇怪看她一眼。 叶如水倒还认真观察了一下她的脸,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色彩,像是发现了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一样。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姜兰立刻转移话题道,“病人在这边。” 当见到还剩一口气的林公子时,叶如水眼中反倒浮现出一丝兴奋之色,要是对方还剩半口气,他就更感兴趣了。 他在林公子身上扎了七针,就把人从鬼门关前带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自从昨晚踢了祁无寒一脚后,姜兰就没再见过他,凌风也没过来竹苑这边。 她偶尔会往院子门口瞄一眼,这次收回视线时无意间发现墙上有个脑袋缩了回去,等她跑出去查看时,看到一个人影迅速跑进竹林里不见了,她走过去一看,见墙边垫着块石头,对方刚才就是站在这石头上面往院子里偷看。 姜兰站上去,抬手比划了一下,大致确定对方的身高,比她高出半个脑袋。 “在这儿看什么呢?” 身后冷不丁响起的说话声把她吓了一下,姜兰默默冷静了一下后转过身,祁无寒站在她面前,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因为右边肩膀受伤了,摇扇子的手换成了左手。 她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右边肩膀,想问他好点了吗,觉得表现得太关心他了,还是没问。 “昨晚是不是没睡?”祁无寒突然往前倾了倾身子,盯着她的脸看,“怎么这么憔悴?” 姜兰别开脸,默默跳下石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很憔悴吗? 她也没照过镜子,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有多差,昨晚受惊了,一夜也没阖眼,早膳也没吃两口,没什么胃口,又忙活着熬药,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反倒感觉不到累了,只觉得眼皮重,脑袋沉,身体是累的,但意识却异常清醒,像是还处于一种绷紧的状态中没有放松下来,一点困意也没有。 忽然她感觉整个人都腾空了,下一刻被祁无寒横腰抱起,姜兰刚推了他一下就感觉眼前一阵眩晕,疲劳感在此时如潮水般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如针扎般的头痛,早上起床后的那股头疼又卷土重来,而且愈发严重了,疼得她皱紧了眉头。 “把叶如水找来。” 留下这句命令,祁无寒抱着姜兰转身走了。 凌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侯爷对一个姑娘如此紧张,也不敢耽搁,直接用轻功翻墙进去,找到正在给林公子扎针的叶如水。 “叶公子,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他那点伤死不了。” 对于祁无寒受的那点皮外伤,一个普通大夫就能处理,叶如水自然不感兴趣。 “是姜二小姐。” “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凌风点头,叶如水让他先出去等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人从屋里出来,对凌风道,“带路。” 当凌风带着叶如水过来时,祁无寒坐在床边守着,神色没了平日里的散漫从容,嘴角也勾不起一丝笑意。 “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侯爷也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叶如水过来时,祁无寒默然起开给他腾出位置看诊。 姜兰此时都不太清醒了,身上忽冷忽热,一阵接一阵地头疼,胃里难受得想吐,额头上也一阵一阵地出冷汗。 叶如水先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祁无寒伸过来一只手,一颗药丸倒在他手上。 “吃了会好点。”他温柔说道,把药喂到她嘴边,柔软的唇瓣轻轻在他掌心碰了一下,他眸色微微幽深了一下旋即克制下去。 服下药后,姜兰感觉好了点,没那么难受得想吐了,也不再像只小猫一样痛苦地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人家小姑娘都这样了,还想占人家便宜,侯爷真是个禽兽。”叶如水把祁无寒拨开,伸手给姜兰诊脉。 诊完脉后,他给她扎了两针,姜兰便睡着了。 祁无寒询问情况如何,叶如水回了两个字,“能治。” 他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不过,”叶如水顿了一下。 他微微皱眉,“不过什么?” 叶如水道:“这小姑娘身体长期虚弱,要想彻底治好要用非常之法,不过那法子凶险,不知道小姑娘家能不能受得住。” 祁无寒看着姜兰憔悴的睡颜,说道,“别小瞧了她,她可是本侯日后要娶回家的娘子。”话锋一转,“她要是有事,本侯就把你那间药庐拆了。” 叶如水叹惜道:“这小姑娘真可怜,小小年纪就被侯爷这样的禽兽盯上了。” “像你这样的老光棍是不会懂什么叫两情相悦,只羡鸳鸯不羡仙。”祁无寒说着把叶如水挤开,重新坐回床边。 “小姑娘现在虚弱得很,侯爷千万别兽性大发。”叶如水叮嘱了一句,背起药箱走了。 凌风送人离开后,一名黑甲卫过来跟他禀报了一件事,他回去在门外先敲了一下门,禀道,“侯爷,老太傅醒了,要见您。” 屋里没有回应,但散发出来的无形压迫感给了答案。 凌风让那名黑甲卫去跟老太傅回话,“侯爷有要事在身,晚些时候再过去。” 等姜兰睡醒后,已经是下午了。 她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守在床边的人,是祁无寒。 “好点了吗?” 她看着他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一时分不清他对自己的关心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把她当成一个替代品…… “怎么像是要哭了?”他似笑非笑,伸出手,温柔地擦了擦她的眼角。 姜兰扭头不看他,又翻身背对着他,怕自己再多看那双桃花眼一眼就会陷进去了,过了会儿,她感觉身后有人躺下,惊得猛然起身,又被他伸手揽进怀里。 “到底要本侯怎么做你才不会抗拒我…”他低低的呢喃声像是一颗颗石子投进她心底,在她心里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姜兰仰起头,看着他微微皱着的眉宇,带着一丝疲倦,应该在床边守了很久……她不自觉抬起手,指尖轻抵在他眉宇上,轻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 祁无寒轻握住她的手,幽深的目光丝丝缕缕将她包裹,他慢慢低下头,姜兰心跳如雷,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她还是躲开了,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只要一想到甄妃,她心里就像扎了根刺一样,提醒她要远离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下次你要是再躲开,本侯就真生气了。”祁无寒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在她耳边低低道,“本侯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到时候你哭着求饶都没用。” 姜兰的耳根子都烫红了,然后肚子咕地叫了一声,她尴尬得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祁无寒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她肚子饿了,用带着一丝戏谑的宠溺语气道,“想吃什么,本侯这就让人送过来。” “随便。”姜兰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没脸见人了。 吃完饭后,姜兰准备回竹苑,被祁无寒拦住了,他让她留在这儿好好休息,要是偷偷跑了,他就当着她大哥的面把她扛回来。 这种缺德事他真干得出来,她都不敢想象她大哥要是真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本侯回来时要是见不到人,自己去领一百军棍。” 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齐声应诺。 姜兰更没法走了。 …… 第三十三章 抓回去当牛做马罢了 这边祁无寒见到老太傅后,老太傅问他昨晚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他说是黑莲教的人,老太傅痛骂对方乱臣贼子,贼心不死。 “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祁无寒让老太傅喝口茶消消气,又戏谑道,“也不知道他们把您老人家抓回去能干什么,难不成想让您老人家教他们读书考状元?” 老太傅又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严肃教导了他一番君子一言一行应当如何。 祁无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还打了个哈欠,把老太傅气得又够呛。 “依您看,这书院里的学生,来年的春闱谁能摘得三甲?”祁无寒又一脸正经地问道。 老太傅顺了顺气后,说道:“若论文章风骨,姜尚书的大公子,排得上三甲。” “崔大公子呢?”祁无寒道。 老太傅捋了捋胡须,道:“文章风骨虽好,但戾气太重,要是再磨练一两年,可入三甲。” “不是还有一位林公子吗,听说六岁就考进了书院,老太傅怎么不说说他?”祁无寒道。 老太傅叹了口气,道,“慧极必伤,那孩子身子弱,不适合官场那样尔虞我诈的地方,老夫打算日后让他留在书院当个教书先生。”说到一个书字,老太傅又想起藏书阁中那几万藏书,全都烧成了灰,再度悲从中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老人家节哀。”祁无寒宽慰道。 “那可都是绝版书~绝版书啊~~~” 在老太傅痛心疾首的哀嚎声中,祁无寒立刻告辞了。 出来后,他对凌风戏谑道,“你听这声音,这老头肯定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 凌风听着从屋里传出来的哀嚎声,怪响亮的。 回去的路上祁无寒看着天上的月亮,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皇子们都长大了。” 凌风道:“侯爷怀疑是京城那边有人暗中跟黑莲教勾结?”又不解道,“要真是京城那边,为何要对书院出手,还要抓走老太傅?” “那老头是哪一派的?”祁无寒提示了一句。 “是太子殿下。”凌风知道老太傅是太子的忠实拥护者,但人在五年前就卸任太傅一职退出了朝堂,应该不会对谁构成威胁了。 “你觉得那老头教出来的学生又是哪一派的?”祁无寒漫不经心地转了两下扇子,“堂堂太子太傅大老远跑来桑城当个书院山长,又会是谁安排的?” 凌风立刻明白过来,是圣上安排的,给太子培养势力,为将来做准备。 “也许是本侯想多了,那黑莲教只是想把那老头抓回去当牛做马罢了。”祁无寒戏谑道。 “……”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自家侯爷说成当牛做马,凌风突然有点同情老太傅了。 回来后,祁无寒走进院子里看见前方的屋子里亮着灯光,丝丝暖意在心底蔓延。 这时姜兰打开门走了出来,看到他站在院子里,心底不受控制地涌起一丝雀跃,又克制住了,站在门口没有往前再走一步。 “在等本侯吗?”祁无寒走过来,嘴角勾着轻笑。 他刚走到她面前,姜兰便转身进了屋子准备关上房门时,他一只脚已经踏进来了。 “我要睡了。” “那本侯睡哪儿?” 祁无寒玩味一笑,身子往前一倾靠近过来,被姜兰一把推了出去,然后刷地一下关上房门。 “无赖。” 她低低骂了一声,当经过铜镜时,无意间瞥见镜中自己那张脸像是染了两团胭脂一样,艳若桃花,她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有点烫,又走近过去几步,默然盯着镜中那张脸。 真有几分像吗…… 是眼睛像鼻子像还是嘴巴像…… 她感觉自己钻牛角尖了,旋即将这股杂念赶走,走到铜镜前坐下卸首饰,准备歇息。 敲门声又响起。 她以为是祁无寒,便没做声。 听见门外传来青儿和桂儿的声音,姜兰过来打开门,凌风把人带到后拱手向她行了一礼便告辞了,姜兰把两人带进屋,问了问竹苑那边的情况,得知姜慎已经能下床走两步了,心里也跟着高兴。 “小姐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大公子那边有管家照料,小姐不用担心。”青儿一边铺床一边说道。 桂儿也道:“小姐这两天什么也不用干,只要吃好睡好就行了。” 姜兰笑着说好,眼睛里盛满了弯弯笑意,仿佛天上皎洁的明月一般沁人心脾。 桂儿都有点看呆了,又连忙跑过去把青儿拉过来看,姜兰倒被两人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 翌日用早膳时,祁无寒不请自来,自来熟地在姜兰身旁坐下,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 “大早上的,侯爷不觉得冷吗?”姜兰瞥了一眼他手上摇的扇子。 祁无寒潇洒收扇,把她刚用筷子夹过来的小包子一口咬在嘴里,姜兰瞪了他一眼,连筷子也不要了,都给他得了,拿起勺子舀粥喝。 “本侯怎么觉得今日这包子格外好吃~”祁无寒拿起那双筷子又夹了个小包子。 姜兰没有理睬他,默然喝了两口粥后,说起一件事,“昨天我发现有人躲在墙后偷看。” “本侯会让人留意的。”祁无寒放下筷子,单手支头看着她喝粥,一副宠溺模样。 这时,凌风过来禀道:“侯爷,老太傅要见您。” “你去跟他老人家说,让他老人家节哀,等本侯回京了就给他老人家找三大车绝版书送过来。”祁无寒一面单手支头看着姜兰,一面漫不经心道。 “是。”凌风拱手告退。 姜兰随口问了一句:“书都被烧了?” “都烧成灰了。”祁无寒又叹道,“那老头伤心过度,都哭晕过去了。” 姜兰转头瞄他一样,感觉这人怎么还有点幸灾乐祸,还让人家节哀,莫非跟那老太傅有点私仇。。。。。。 早膳过后,祁无寒又带着凌风出门了,中午回来和姜兰一块用午膳,下午又出去了一趟,晚膳前回来了,和她一块用了晚膳。 晚膳后,祁无寒让青儿和桂儿都下去了,跟姜兰说起昨天偷看的那人。 今天上午那人又过来了,和昨天一样用石头踮脚往院子里偷看,只不过换了个位置。 黑甲卫发现了他,按照祁无寒的吩咐没有打草惊蛇。 “本侯让人去查了一下,他也是这书院的学生,姓许。” 果然是他,姜兰心想。 “你认识吗?”祁无寒随口问了一句。 姜兰回道:“之前他来探望过大哥,”她顿了一下,像是考虑了一下,接着说道,“还让我小心点崔大公子,说他和大哥一直不和,怕是会来找我麻烦。”说完见他用一种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自己,姜兰别过脸,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说到你信为止 烛火微微摇曳,房间里有点安静。 姜兰说完崔晏的事后,等着祁无寒说点什么,等了两秒也不见他开口,她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还用那种柔情似水的眼神盯着自己,气氛有点微妙。 “侯爷和崔大公子熟吗?”她随口问了一句,想让气氛变得正常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祁无寒玩味道。 “侯爷知道什么?”姜兰反问道。 “本侯知道崔大公子心有所属,知道他和长乐公主是青梅竹马,感情要好,还知道什么呢,本侯想想…”说到这儿,祁无寒做出一副思索状,又勾唇一笑,“崔大公子若是能一举金榜题名,将军府就要出位驸马爷了。” 长乐公主乃皇后嫡出,身份尊贵无比。 姜兰以为他跟自己说这些是想告诉她,崔晏是未来驸马爷,她得罪不起,别脑子一热就去找人家麻烦,“侯爷放心,我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不会听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崔大公子不找我大哥麻烦,我也不会去找他麻烦。” 祁无寒也是有点无奈了,自己是这个意思吗,看来还得直白点才行,虽说不可操之过急,但若失了先机再被别人撬了墙角,他真要一大耳光扇死自己了。 “这些日子本侯对你牵肠挂肚,”他若无其事地说出一句肉麻话,姜兰也装淡定,就当没听见一样。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他凑近过去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本侯心悦你吗?” 这五个字像块烙铁掉进她心里,把她心里烫得鸡飞狗跳,脑子里涌出万般思绪,缠成一团乱麻,让她根本无法思考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骗人…”姜兰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本侯心悦你。”祁无寒又在她耳边低低重复了一遍,姜兰心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一个声音在告诫她别相信他,一个声音在诱惑她再相信他一次,两个声音扭打在一块,拼得死去活来,每当后者快要占据上风时就会被前者立刻打压回去,后者立即反扑,前者立刻打压……如此反复,始终不让欲望冲破理智铸造的屏障。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动摇,祁无寒抬起手,轻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柔情似水地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本侯就再说一遍,说到你信为止。” 那双桃花眼目光灼热地看着她,眸色幽深似海,瞳孔中却燃亮起异样的光芒,仿佛在深海之中点燃了一把火,那团火越燃越亮,灼热得让人无法逃离。 姜兰心里乱得稀里糊涂,就跟被美色诱惑了一样,还是一只腰细腿长貌美如花的极品男狐狸精…… 祁无寒慢慢低下头,温热的呼吸越离越近…… 姜兰紧张得心跳如狂,抵在他肩前的手抓紧了他的衣服……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姜兰立刻把人推开,差点就沉迷男色了。 祁无寒扫向房门,那双桃花眼中掠过一丝不悦。 “侯爷,叶公子来了。” 凌风话音刚落,一股低气压就从里面散发出来,疑似杀气。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侯爷的好事。”叶如水一边说道一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之前不是嘱咐过侯爷吗,侯爷就这么想当禽兽?” 姜兰背过身坐着,脸烫得都快烧起来了,默默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总比你这个老光棍想当禽兽都没机会要好。”祁无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双桃花眼微微往上一挑,好似还有点得意。 听到老光棍这三个字,姜兰偏了偏头,像是笑了一下。 叶如水从药箱里拿出脉枕后就没人说话了,祁无寒也敛去嘴角笑意,看着姜兰诊脉。 诊完脉后,叶如水将脉枕收回药箱里,再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丸放到桌上,嘱咐姜兰每日早晚服用一粒,温水吞服,又从袖中拿出一张食疗方子递给她。 祁无寒先拿过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再给姜兰看了一遍,然后把凌风喊进来,把方子给他,让他照抄一份,明日就按照上面写的准备药膳。 晚些时候,凌风又过来了一趟,青儿给他开的门,他把那张食疗方子交还给姜兰,她打开看了一眼就知道单子被掉包了,上面写的字和她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 一个偏长偏瘦,一撇一捺好似刀剑一般,有股凌厉凛然之气,然也不失俊秀清雅,凭良心说,是形神兼备的好字。 一个是行草,行云流水,字里行间恣意洒脱,好似闲云野鹤一般。 “这不是叶公子写的那张。”姜兰觉得凌风不太会干这种事,会干这种事的也只有某位侯爷了。 凌风回道:“二小姐放心,这是侯爷照抄的一份,和叶公子写的那张一样,侯爷说叶公子写的那字状如鸡爪,形如鬼爬,” 听到这儿,青儿和桂儿都抿嘴笑了一下,姜兰亦是莞尔一笑,心说嘴巴真毒。 “侯爷怕二小姐看不懂就又给您抄了一份。”说完凌风便拱手告辞了。 姜兰又看了一眼单子上的字,嘀咕道,“写的也没多好看。”她让青儿和桂儿准备纸笔,照着抄了一份,将自己抄的这份给两人保管,将祁无寒写的这张放进首饰匣子里锁了起来。 翌日上午祁无寒带着黑甲卫匆匆离开了书院,守在竹苑门口的两名黑甲卫也被调走了,像是出了什么急事。 躲在竹林里的人看见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被另一名黑甲卫匆匆叫走了,等了会儿后,他又看见一名白衣小童匆匆跑过来将白老先生叫走了。 又等了会儿后,见没人再过来了,他偷偷溜到墙边踩在一块踮脚的石头上往院子里瞧了瞧,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炉子上还熬着药,也没人看着。 观察了会儿后,他又偷偷溜到门口往里瞧了瞧,然后鬼鬼祟祟地溜进去,故意咳嗽一声,见屋里也没人出来,他先悄悄溜到姜慎的屋子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瞧了瞧,见姜慎躺在竹床上,像是睡着了。 “姜兄?”他小声喊了一声,确认人是真的睡着了。 然后他又溜到林公子的屋子门口重复了一遍上述操作,确认后者也睡着了。 殊不知是两人今早喝的补汤中加了叶如水特制的安神散,睡上一天也不成问题,其他人也是被特意支走的,就等着他上钩。 他又溜到门口往外面瞧了瞧,确保没人过来后,蹑手蹑脚地走到炉子边,小心翼翼地揭开药罐,将盖子轻轻放在旁边的长桌上,又瞄了瞄四周,确保没人看见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打开纸包时,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太过激动了还是太过紧张了。 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后,他将半包药粉倒进一个药罐里,准备往另一个药罐里倒剩下半包时,忽然哐当一声响,吓得他手一抖,药粉全洒在了地上。 第三十五章 自投罗网 前方一间空屋的房门被人哐当一声推开,凌风带着两名黑甲卫走了出来。 许文吓得面无血色,腿抖得跟筛子一样,跑都跑不动。 凌风带着两名黑甲卫刚走过来,许文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 凌风扫了一眼洒在地上的药粉,一声令下,“带走。”两名黑甲卫立刻将吓得瑟瑟发抖的许文拖走了。 祁无寒带着黑甲卫回来时,先让人把上街买的点心、衣裳和首饰给姜兰送过去,然后亲自去审问许文。 离开前,他还特意交代了一下凌风,要是人自投罗网了,就等他回来亲自审问。 前天姜兰跟她说了有人偷看的事后,昨天他就查到了对方的身份,顺便让一名黑甲卫去他住的屋子里查了查,在衣柜里找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纸包。 黑甲卫打开看了一眼便认出里面包的是砒霜。 等许文回来时,一点也没察觉到屋里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在祁无寒见到人之前,许文已经吓得晕过去一回了,被冷水泼醒后,像是丢了魂,一副心如死灰的麻木样子。 “说说,为什么下毒?”两名黑甲卫端来一把椅子,祁无寒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摇着扇子。 许文缓缓抬起麻木呆滞的眼神看向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侯爷,人好像吓傻了。”凌风道。 祁无寒漫不经心道:“那就杀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听到一个杀字,许文像是如梦初醒,魂又被吓回来了,哭着喊着求饶。 “侯爷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敢隐瞒,罪加一等。”凌风道。 不等祁无寒发问,许文就主动交代起来,中途想隐瞒什么,被祁无寒眼神一扫,就什么都交代了。 他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嫉妒两人比他有才华,比他更受先生器重。 虽说这书院里比他有才华的人也不少,但姜慎和林公子却是最耀眼的那两个,一个六岁就考进了书院,一个七岁就考进了书院,是众人眼里的天才,不仅先生器重,山长也对两人关照有加。 而他日夜苦读,却是考了三次才考进来,年纪也比两人大了十余岁,看到两人就自卑,但又想和两人成为知己好友,便一心恭维讨好两人,两人却愈发疏远他,他觉得两人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从此便在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两人的光芒越是耀眼,他心里就越是憎恨,这份憎恶和仇恨日复一日地不断加深,终于深到他对两人起了杀心。 那纸包里装的砒霜是他三年前回家时买的,放了快三年也没敢用,却也不舍得丢掉,杀人的欲望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只是还没冲破理智的枷锁而已。 时疫爆发后,林公子被传染上了,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要是姜慎也被传染上了就更好了。 他脑子里整天被这个念头占据着,书也看不进去,觉也睡不好,整个人都快魔怔了,但等了几天都没能如愿,于是他决定亲自动手。 他冒着风险来探望林公子,离开时悄悄把桌上喝水的一只茶杯带走了,然后悄悄换到了姜慎的房间里。 没过两天姜慎就发病了。 他当时心里高兴得恨不得敲锣打鼓。 要是两人就这么死了就好了。 他脑子里又被这个念头所占据,天天都会过来竹苑这边跟守在门口的两名白衣小童打听两人的病情,只要听到两人病情恶化的消息,他就能快活一整天,晚上兴奋得都睡不着。 在姜兰以弟弟的身份来书院探望时,他想挑拨她去找崔晏麻烦,结果没能如愿。 后来崔晏受伤了,他心里又高兴了一整天。 他同样恨崔晏,因为崔晏也瞧不起他,但他又怕崔晏,因为崔晏身上有股杀伐之气,所以他也不敢对他怎样,只敢在他面前挑拨一下是非。 前天他得知两人都开始好转起来后,回去后又把那包砒霜翻了出来,心里杀人的恶念再也遏制不住了。 只要两人死了,他就能在书院里出人头地了。 他脑海里又被这个念头所占据,一心认为两人是他命里的克星,只要有两人在,他永无出头之日,只有两人死了,他在书院里就没有竞争对手了,就能扬眉吐气了,来年的春闱说不定还能夺得三甲,从此平步青云,大富大贵。 于是他决定付诸行动,下毒毒死两人。 在暗中观察了两天后,今天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被调走了,白老先生也被人喊走了,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人。 他以为是天赐良机,浑然不知是自投罗网。 如今悔之晚矣。 当祁无寒把另一个消息告诉他后,许文愣了一下后又哭又笑,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那包被他放了三年的砒霜已经失了毒性,就算全部倒进去也毒不死人。 之前洒在地上的那半包砒霜被白老先生用银针测了一下,银针只是微微变黑,已经丧失了大部分毒性。 积累了近十载的憎恶和仇恨,小心翼翼藏了近三年的毒药,到头来却成了一场滑稽的笑话。 …… 祁无寒回来后,将自己如何引蛇出洞让许文自投罗网一事跟姜兰说了一遍,然后用一种“快夸夸本侯”的眼神看着她。 “侯爷真是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姜兰配合地夸赞了他一句,毕竟是帮了她大哥一个忙,要是这次没能把对方揪出来,留在书院后患无穷。 “本侯给你买的东西怎么不打开看看?”祁无寒往桌上扫了一眼,自己让人送过来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堆在上面。 他带着黑甲卫离开书院后便去街上买东西了,吃的穿的戴的都挑最贵的买,一点也不差钱。 “衣裳和首饰你要是不喜欢,等回京后本侯再给你买更好的,”祁无寒走过去将那盒点心拿过来,“不过这儿的点心做的还不错。” 他打开盖子,一股糕点的清甜香味便飘了出来。 每块格子里装着一块小巧玲珑的精致糕点,有粉有绿有黄有白,颜色缤纷,看着赏心悦目。 姜兰拿起一块粉色的桃花糕尝了一口,下一刻祁无寒低头凑过去把她拿在手上的剩下半块吃了,还抓着她的手,舔了舔她手指上沾着的糕粉。 然后就被她拿着鸡毛掸子赶出了门。 下午,凌风收到京城那边飞鸽传书,随后将消息禀报给了祁无寒。 崔大将军带人往桑城来了。 “想必是收到了崔大公子受伤的消息,急着赶过来找本侯算账呢。”他漫不经心地一笑,“走,去瞧瞧崔大公子怎么样了。” 祁无寒带着凌风过来探望崔晏时,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尤其是对祁无寒,表现得格外冷淡疏远,好像有仇一样。 “大公子好好休息,本侯明日再来看你。”祁无寒略坐了坐便准备告辞了,像是来走个过场。 “侯爷明天也不用来了。”崔晏那冷淡的语气好像嫌他今天来也多余。 离开后,凌风不解地问出一句大实话,“崔大公子好像很讨厌侯爷?” 祁无寒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本侯风流倜党玉树临风,被人嫉妒也是难免的事。” “……” 凌风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问。 第三十六章 回京 两日后上午,崔海带人抵达桑城的东陵书院。 凌风带着两名黑甲卫在大门口迎接这位大将军。 见祁无寒不在,崔海问了一句,“你家侯爷呢?”语气略有不满,像是感觉被怠慢了。 “大将军见谅,侯爷有要事在身,侯爷知道大将军今日抵达,特命属下在此等候。”凌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将军这边请。” “我看他是怕本将军找他麻烦,故意躲起来了。”崔海一边说道一边在凌风的领路下进了书院。 这边,祁无寒在看着姜兰喝补汤,这便是他一天当中的头等要事。 这补汤也是按照那张食疗方子熬的,加了十几种补血养气的药材,再加上叶如水给的那瓶药丸,早晚一粒,经过两天的调理,姜兰的气色都变得红润起来,看着就像刚剥壳的鸡蛋染了两团粉嫩桃花色,白里透红,看着愈发水灵俊俏了。 要是让张氏看见她现在的好气色,估计气得要在心里扎小人咒她了。 不过叶如水告诉过她,要想彻底治好要用非常之法,这法子凶险,只能用一次,要是一次不成功,这病根就彻底治不好了,在此之前让她先按照他写的食疗方子调养身体,配上他给的那瓶药丸,调养三个月左右,把底子养好些,三个月后去药庐找他,要是脉象合适,他就给她施针。 “侯爷不是说崔大将军今天上午到吗,侯爷不去门口看看,万一人到了呢?”姜兰随口提了一句,想打发他走,但凡他稍微有点距离感,坐得离她远点,别跟个定海神针一样盯着她,她还可以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淡定样子,让他在这儿待着,就当他是这屋子里的一件摆设。 “本侯更喜欢看着你。”祁无寒单手支头,一双桃花眼温柔似水地看着她,轻飘飘便说出了一句肉麻话。 姜兰觉得他的无赖和厚脸皮又更上一层楼了。 这时凌风过来了,跟祁无寒禀告说崔海这位大将军到了,现在人在崔晏的住处,又将一封信递给姜兰,说这是她父亲托崔大将军带过来的。 姜兰有些意外,以为府里出了什么急事,待她看过信后便明白了缘由,是她父亲听闻书院遭袭,担心她和她大哥的安危,特意托崔大将军带她和她大哥一块回京。 “大将军说下午就出发,让二小姐快些收拾行李。”等姜兰看完信后,凌风又转达了一下行程安排。 “这么着急走,是怕本侯找他借钱吗?”祁无寒戏谑了一句,眸光转向姜兰,等着她的答案。 姜兰也看了他一眼,快速思索一番后,决定让管家和刘神医先回去,给她父亲报个平安,让她父亲安心,跟她父亲说她和她大哥都没事,她大哥也在好转之中,等她大哥完全康复后她再回去。 随后她让青儿去把管家和刘神医找过来,跟两人说了一遍缘由后,祁无寒便让黑甲卫送两人回去收拾行李,在黑甲卫的帮助下,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然后跟着姜兰来见崔大将军,祁无寒也一块跟来了。 一行人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大喊大叫声: “放开我!”“我不回去!”“放开!”…… 等走到门口一看,就看见崔晏被绑在担架上,绳子绑了一圈又一圈,跟绑粽子一样,手和脚另用绳子单独绑住,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把他嘴堵上。”崔海一声令下。 崔晏就不嚷嚷了,目光又恶狠狠地盯着从门口走进来的人,看到祁无寒时,他脸上涌现出一种羞愤交加的猪肝色,就像自己最狼狈不堪的样子被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仇人看见了一样,于是他用更加凶狠的眼神死盯着姜兰,把气都撒在她身上: 看什么看,丑八怪! 姜兰从他那双瞪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的眼睛里明确读到这七个字,于是便多看了他两秒,把他气得又是一脸猪肝色,第一次见面时给她留下的冷傲形象荡然无存。 崔晏也没认出来换回女装的姜兰就是第一次见面时被他在心里贬低成软骨头、长得跟个姑娘家一样娇气的矮冬瓜,把头抬起来都够不到他下巴。 “哟~”祁无寒像是故意拖长几分声音戏谑道,“大公子这是犯什么天条了?” 崔晏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恨不得扑过来把他咬上一口。 “抬走。”崔海一声令下。 两名手下抬着担架就走了。 “我不回去!放开我!…” 崔晏急得又大喊大叫起来,直到两名手下把担架抬出院子,还能听见他在嚷嚷着不回去。 崔海不为所动,丝毫不受外面喊叫声的影响,敏锐而威严的目光打量了姜兰一眼,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管家和刘神医,见两人都拿着包袱,以为姜兰这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不像别的姑娘家一样拖拖拉拉,脸上流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你们就先跟着大将军回去给姜尚书报个平安。”祁无寒示意了一下管家和刘神医的方向,姜兰接着介绍了一下两人的身份,说明了一下让两人先回去的缘由,崔海示意了一下,让一名手下先带着管家和刘神医去大门口等着,他还有话要跟祁无寒单独聊聊,姜兰便带着青儿和桂儿先告辞了。 “大将军要跟本侯聊什么?”祁无寒慢悠悠摇着扇子道。 崔海问道:“听闻这次反贼袭击书院,其他人都没事,只有犬子一人受伤了,侯爷的黑甲卫护得了别人,怎么护不了犬子?”最后这两句话的质问语气更加明显了。 祁无寒不慌不忙地回道:“令郎英勇过人,非要出去跟贼人搏斗,任谁也拦不住,贼人都跳进水里了他也要追上去把人杀了,共杀贼六人,本侯回去后定向圣上禀明,嘉奖令郎。” “那侯爷什么时候回京?”崔海问道,语气之中藏着一丝试探之意。 “本侯不在,是不是都没人敢请大将军去万花楼喝酒听曲了?”祁无寒戏谑道。 崔海脸色一黑,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带着人走了。 管家将带来桑城的四名保镖都留给了姜兰,之后她又在桑城待了约莫十来天的时间。 姜慎的身体也基本康复了,后续只要注意休息就行了。 姜兰本想劝她大哥跟她一块回去,不过姜慎坚持要完成在书院的课业,不可半途而废,她便再三叮嘱了他一番要注意休息的话,姜慎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她便带着青儿、桂儿和四名保镖搭乘祁无寒的顺风船回京了。 她离开时林公子的身体也好了一大半,再喝药调理半个月左右也就无碍了,之后白老先生又在书院留了半个月左右才返回江南,这都是后话了。 第三十七章 名义上的舅舅 回京这天,晴空万里。 管家早早带人在渡口等着,看见姜兰和祁无寒一块下了船。 两人站在一块说了两句话后,姜兰向他行了一礼道谢,祁无寒又送她上了马车,然后他也乘上一辆外观低调的马车,和她一块进了城。 进城后,两人又同行了一段路,之后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祁无寒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姜兰的马车往尚书府的方向去了。 路上,姜兰从管家口中得知,她继母的兄长张大老爷,姑且也算是她名义上的舅舅,带着一家老小提前启程了,再过两天就到京城了。 在她去桑城前,张氏就收到了她兄长的来信,要回京赴任了,姜成打算让大舅哥一家暂住府里,等京中的宅子收拾好后再搬过去。 姜兰并不知道这件事,张氏也是特意瞒着她,怕她提前知道了又出什么变故,跟上次一样功亏一篑。 回到府里后,姜成和张氏都出门来迎接她,这次姜瑞也在,还讨好地喊她二姐姐,与平日里对她那副“看见了也当做没看见”的乖张样子截然不同,姜兰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把她认成姜瑶了。 张氏也对她嘘寒问暖,表现得关怀备至,实则看到她那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心里恨得牙痒痒。 自从姜兰去桑城后,张氏在心里日夜祈祷着兄妹俩早些投胎转世,结果人不仅平安回来了,而且身体看上去都好了不少,一点也不像之前那副病恹恹的短命鬼样子了,也不知道在桑城那边吃什么了把人都养好了,早知道她就不让姜兰去了。 此时张氏心里后悔也来不及了,旋即又打起精神,再过两天她兄长一家就到了,她一定要促成姜兰和她侄儿的婚事,让姜兰一辈子都捏在她大嫂手里,永无出头之日。 这边祁无寒入宫后将漳州一行发生的事都禀告给了圣上,包括老太傅差点被人掳走一事。 圣上听完后,问他书院遇袭一事,幕后黑手是黑莲教那些反贼还是另有其人。 祁无寒直言不讳地进言道:“陛下,皇子们都长大了,羽翼渐丰,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圣上闻言神色一沉,面上似有雷霆之怒,默然良久后,道了一声,“退下。” 祁无寒便告退了。 出宫的路上,他碰巧遇见了瑞王和安王两位皇子殿下,也没走到两人跟前行礼问安,向两人拱手行了一礼便先走了。 “不知道父皇这次会赏他些什么?”说话的人声音温润清朗,面容也更加年轻俊秀,乃是圣上第六子,安王殿下。 “不过是父皇养的一条狗而已。”说话的人轻蔑一笑,眼神阴鸷地盯着祁无寒的背影走远,乃是圣上第三子,瑞王殿下。 直到祁无寒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瑞王才收回视线,和安王一块走了。 …… 晚上,姜兰向青儿打听了一下张大老爷一家子的事。 以前她只知她继母娘家的这位兄长在外做官,家里有两个儿子,女儿不知道有多少个,其余的也就不清楚了。 现在从青儿口中,她又得知了那张大老爷先前在徐州那边当官,正妻娶的是当地名门世家杜家的大小姐,两个儿子都是杜氏所出,还有四五个女儿,皆是妾室所生。 至于具体纳了多少妾室,青儿也不甚清楚。 大儿子叫张奎,在两年前成亲了,小儿子叫张华,也到了娶亲的年纪。 青儿还告诉姜兰,之前她曾听张氏提起过杜氏这位大嫂,是个厉害角色,手段十分了得,把府里妾室都治得死死的,对儿媳妇也拿捏得死死的,动不动就给大儿媳妇立规矩,两个儿子都是耳根子软的,没主见,凡事都听杜氏这位母亲的,可想而知新妇要是嫁进来日子过的得有多憋屈。 张氏还打着姜兰什么都不知道的如意算盘,到时候同住一个屋檐下,让张华在姜兰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先把姜兰哄到手,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不怕这门亲事不成。 殊不知青儿已经把一切都告诉姜兰了。 而姜兰也大概知道她这继母的肚子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翌日早膳后,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来给张氏请安,听张氏夸赞了一通她娘家那两个侄儿如何如何优秀,尤其把张华这小侄儿夸得是天花乱坠,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好。 姜兰也附和地点点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张氏还满心以为姜兰都听进去了,自以为事半功倍,到时候更好被她那小侄儿哄上手~ 回去的路上,姜瑞突然从石头后面窜出来把主仆三人都吓了一跳。 见是姜瑞,还一脸讨好地对她笑,姜兰觉得他这性子愈发古怪了。 老实说,她对这个弟弟也没有多少好感,两人一年到头都说不上一句话,平日里偶尔碰见一次,姜瑞就当没看见她一眼,扭头就走了,她也没话跟他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比陌生人还疏远。 昨天姜瑞一反常态地讨好地喊她二姐姐,今天又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脸讨好地对她笑,姜兰总感觉他心里是不是憋着什么坏。。。。。。 “二姐姐,我听说是锦安侯把你送回来的?”姜瑞脸上讨好的笑容愈发讨好了。 姜兰心里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是看在锦安侯的面子上才来跟她套近乎。 “只是顺路而已。”她语气平常地回了一句。 姜瑞显然不信,还讨好地央求道:“二姐姐下次去见侯爷,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姜兰沉了一下脸色,“四弟若是想见侯爷,自己去见便是。”说完便准备离开,却被姜瑞一把扯住衣裙,把青儿和桂儿都吓了一跳,两人让他赶紧放手,他却耍起无赖,“二姐姐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放。” “父亲!”姜兰朝前方喊了一声,吓得姜瑞立刻把手收回来,她赶紧带着青儿和桂儿离开了。 姜瑞慌张瞄了瞄四周,发现自己上当了,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盯着姜兰离开的方向,眼神阴冷得跟条毒蛇一样。 第三十八章 一件新鲜事 回到住处时,姜兰的心情还有些微不愉快,眉尖也微微蹙着,等进屋看见靠窗的桌子上那团走动的绿影,眉眼不禁舒展开来。 青儿和桂儿看见那只绿毛鹦鹉,都觉得惊奇,院子里也没养这样品种的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飞过来的。 “小姐,它不会咬人?”桂儿冲它挥挥手,想把它赶跑。 “它不咬人。”姜兰勾着丝笑道,朝它走了过去。 青儿猜测这只绿毛鹦鹉是别人家养的,定是平日里喂养它的下人一时大意忘了关笼子,才让它飞了出来。 姜兰知道它是从侯府飞过来的,是祁无寒养的,取名叫元宝,之前还给她送过两回东西,第一次是一张字条,第二次是一根兰花簪子。 这次元宝又给她送来了一张字条。 “小姐,你快看,它嘴里还叼着东西呢!”看到元宝嘴里还叼着一个小竹筒,桂儿惊奇得都瞪大了眼睛,当元宝低头把嘴里叼的小竹筒放到姜兰手上时,桂儿和青儿都一脸惊奇地瞪大眼睛。 “小姐是不是认识它?”青儿先反应过来问道。 “它叫元宝,是锦安侯养的。”姜兰面色平常地介绍了一下元宝的身份。 又把青儿和桂儿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绿毛鹦鹉是锦安侯养的! 姜兰从小竹筒里取出一张纸条,打开看过后去书桌后提笔在纸条末端写了一个回复,然后将字条重新卷好放回竹筒里,走过来准备让元宝送回去时,听见一声“小兰儿”,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后又听见一声“小兰儿”,是从元宝嘴里发出来的。 桂儿惊讶得嘴巴都张大了,青儿也惊讶得捂嘴,没想到这绿毛鹦鹉还会说人话,而且还知道自家小姐的名字,真是神了~ “不准叫!”姜兰拿手一指元宝,满脸通红地命令道。 鹦鹉学舌。 肯定是那无赖教的! 元宝倒是通人性,没叫小兰儿了,扭头去梳理自己翠绿的羽毛,像是一副什么都没干过的样子。 “以后不准叫小兰儿。”姜兰语气缓和几分,伸手将小竹筒递过去,元宝低头将小竹筒叼在嘴里,拍拍翅膀飞走了。 桂儿还是一脸惊奇的样子,头一次见到会说人话而且说得还这么标准的鸟,就跟人在说话一样。 姜兰喊了她一声,桂儿才从惊奇中回过神,姜兰让她出门一趟,去一品阁取点东西。 一品阁是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里面进出的客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一道凉菜就能卖出一两白银的价格,比猪肉卖得还贵,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 之前在回京的船上,祁无寒说回京后每日会让府里的厨子把药膳炖好后让凌风送过去,她派人来拿就行了。 姜兰本不想麻烦他,但她自己在府里让人炖也不方便,毕竟府里还是张氏当家,处处都有对方的耳目,要是知道她在吃药膳补身体,肯定想方设法地给她搞破坏。 不过她本来就有打算让张氏知道这件事,不过不是现在,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身体,别节外生枝,等三个月后去药庐,若是能彻底治好病根,到时候她就让青儿把消息透露给张氏,说不定张氏会再起给她下药的念头,到时候再顺藤摸瓜找到配药之人,要是张氏不上钩,她也会想法子把对方诈出来。 桂儿出门后,姜兰让青儿也下去了,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首饰匣子放到梳妆台上,打开后看了看里面放着的两件东西,一根兰花簪子和一块黄金令牌。 去桑城前,她没料到路上会遇到祁无寒,这簪子也没带在身边,便也没还给他。 到桑城后,他给了她这块御赐的黄金令牌帮她进城,之后两人再次见面时便是书院遇袭那一晚,之后他又受伤了,她也病倒了,再之后崔大将军又来了,事情一桩接一桩,她也没顾得上把令牌还给他。 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后,她大哥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她才想起他还有块牌子在自己手里,还给他时,他说自己用不上这块牌子,让她留着,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还忽悠她说放在屋里能辟邪。 “本侯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你若是不要,那就挖个坑埋了。” “…,要埋你自己埋。” 最后,这令牌她也没能还回去…… 收回思绪后,她又拿起那根兰花簪子看了看,这时才发现一个小细节,簪柄上刻着一个字:兰。 字体瘦长,一撇一捺好似刀剑一般,凌厉之气中又不失俊秀清雅,就好像刻它的人一样。 她抬手轻抚了一下这个兰字,指腹微微摩挲过一笔一画,心底那丝异样又钻了出来,脑海里再次闪过他靠在耳边低低说出的那五个字,“本侯心悦你”,跟狗皮膏药一样粘在她心里,甩也甩不掉。 “骗人” 她再次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遍,将簪子放回匣子里,上了锁,藏进衣柜里。 桂儿提着一个食盒回来时,姜兰靠在窗边的榻上看书,青儿坐在一旁做针线活。 姜兰过来时,桂儿迫不及待地将在一品阁听到的一件新鲜事说给她听。 “小姐,你知道吗,崔二小姐把雪月馆里的琴师带回家里教她弹琴,现在外面都传遍了。” 听到雪月馆三个字,青儿也吃了一惊。 那雪月馆是有名的南风馆,和万花楼其名。 馆里的郎君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俊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那哄人的本事比万花楼里的姑娘还要厉害一点,传闻还曾有姑娘为馆里的郎君殉情过,被救下来后又绞了头发去庵里当了姑子,终生不嫁。 姜兰也有点意外,倒不是惊讶崔静姝把人带回家这件事,之前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推她下水还拿箭射她,以对方那样任性妄为的性子,做这样的出格事也没什么稀奇的,她奇怪的是,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突然她想起一件事。 回京那天,祁无寒在船上跟她说,回去后会送她一份礼。 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青儿让桂儿别乱说,桂儿说外面传的更难听。 说两人天天晚上都待在一块,谁知道在干些什么,弹琴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借口而已。 “这药膳是凌统领送来的?”姜兰问了一句,转换话题。 桂儿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小姐,那个季大人也来京城了。” 提到此人,桂儿和青儿都皱了皱眉头,对此人甚是不喜,不仅说话粗俗无礼,眼神也凶得跟条恶犬一样,像是随时都会扑过来狠狠咬上一口。 姜兰倒也不意外,之前对方就来找过祁无寒说想跟着他,之后她也没再见过对方,心里也一直存着个疑问,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他? 她刚琢磨了一下这个疑问,桂儿又告诉她一件事。 回来后,桂儿又在路上碰到了姜瑞的贴身小厮,顺福。 对方突然从路边窜出来,跟他主子一样,把桂儿吓了一跳。 看到桂儿手上提的食盒,顺福笑嘻嘻地问她买的什么好吃的,还想打开盖子看看,桂儿没给他看,他就嘟囔了几句难听话走了。 要不是姜兰还在等着,桂儿肯定要追上去跟他理论几句。 这边顺福回来后跟姜瑞添油加醋地回了一番话,断定那食盒里肯定有古怪,姜瑞让他继续盯着姜兰那边的动静,要是桂儿再出门就偷偷跟着她。 第三十九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二天桂儿再出门时,顺福就在身后悄悄跟着她,殊不知身后也有人悄悄跟着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那鬼鬼祟祟的举动全被青儿瞧见了。 青儿心想小姐猜的果然不错。 等顺福悄悄跟着桂儿出门后,青儿再悄悄出门,去一品阁把药膳拿回来了。 而顺福跟着桂儿到了街上后就转悠了一上午,桂儿先去了胭脂店里买东西,然后去了茶坊买点心,又去花市逛了逛,然后回了府。 顺福将桂儿的行踪汇报给姜瑞后,姜瑞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让他自作聪明,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那食盒里有古怪,今天跟了一上午毫无收获,蠢货! 等姜瑞骂累了,让他滚,顺福立刻溜了。 下午,管家带人来渡口等着。 张氏在府里张罗着接待她兄长一家,姜成也去听雨轩那边转了转,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听雨轩这边环境清幽,房舍有十来间,现下已打扫得一尘不染,焕然一新。 六辆马车往尚书府的方向去了,后面三辆马车上都装着满满一大车行李。 马车一辆接一辆地从茶楼门口经过,坐在二楼的人戏谑了一句,“这是把家底都拉过来了吗?” 祁无寒靠在椅子里,翘着个二郎腿,慢悠悠地摇着手上的骨扇,一副富贵闲人的模样。 “张家有两位公子,大公子两年前成婚了,小公子二十出头,尚未婚配。”站在他身旁的凌风汇报道。 “那张小公子跟本侯相比,如何?”祁无寒道。 “比侯爷年轻几岁。”凌风回了一句大实话。 祁无寒微微一挑眉,嘴角勾起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凌风又补充一句,“自然比不上侯爷。” “连你都能看得出来,那也没人看不出来了。”祁无寒倍感欣慰道。 “…” 看来自家侯爷被人说成毒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凌风心里默默想了一下。 瞧见马车往大门口来了,桂儿赶紧回去跟姜兰汇报了一声。 随后张氏差了一名丫鬟过来,把姜兰带来厅上拜见长辈。 姜兰过来时,姜瑞已经在这儿了。 她暗暗观察了一下厅上的人,右边这侧坐着四人。 坐在姜成下首的中年人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留着胡须,身材微胖,便是姜兰那位名义上的舅舅,张大老爷。 他旁边的那位妇人便是杜氏,那张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看起来端庄威严,仿佛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在姜兰行礼时,用一种吹毛求疵的挑剔眼神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嘴角往下撇了撇,像是十分不满意。 杜氏旁边坐着的便是大儿子张奎和大儿媳妇朱氏,后者低着头,看起来一副顺从恭谨又带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在杜氏身后还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便是小儿子张华,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微低着头,在姜兰走进来时,他悄悄抬头往她脸上瞧了瞧,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又迅速把头低下,怕被人发现了,在姜兰行礼时,又忍不住偷瞄了她一眼。 小动作都被张氏尽收眼底,心里冷笑他眼皮子浅,刚露个面就被迷住了,没出息。 张大老爷没有住在府里,说宅子那边需要修葺,要人看着,姜成也没有强留,让管家跟着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杜氏带着大儿子夫妇和小儿子在听雨轩住下了,等宅子那边收拾好后再搬过去。 晚些时候,张氏过来找杜氏这位大嫂,想撮合姜兰和张华的婚事。 杜氏却看不上姜兰,给出的理由是长得太标致了,一看就不安分。 张氏又说起这门亲事的好处,有姜成这位岳丈大人在,张华日后的前程肯定不会差。 杜氏还是不松口,就是看不上姜兰。 张氏又说姜兰从小性子就老实,好拿捏,等嫁过去后绝对不敢忤逆公婆,到时候杜氏这个婆母说一,姜兰绝不敢说二。 “你家三姑娘都嫁了,她这姐姐怎么连亲事都还没定下?”杜氏冷笑道,“可别是做出了什么丑事,在嫁人前就失了清白身。” 张氏听得心头突突一跳,她本想着等姜兰和张华生米煮成熟饭把这门亲事钉死后,到时候就算杜氏知道了之前姜兰大闹婚礼一事也无关紧要了,反而会让杜氏对姜兰愈发不满,姜兰嫁过去后的处境也只会更加艰难。 但要是现在杜氏就知道了这件事,肯定更不肯松口了,但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当时闹得沸沸扬扬,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嫂嫂可是听说了什么?”张氏试探问了一句,杜氏冷哼一声,“你家三姑娘的婚事是怎么来的,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不比我心知肚明?” 张氏连忙解释道:“那都是谣言,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哪能当真,瑶儿是明媒正娶过去的正妻,都是外头那些人眼红咱们府里和国公府结亲才编出那些杀千刀的鬼话,嫂嫂可千万别当真。” “那我怎么听说那国公府原本定的是你家二姑娘?”杜氏冷笑道。 张氏忙又解释道:“嫂嫂误会了,国公府原本定的就是瑶儿,外面那些谣言都当不得真,我也不瞒嫂嫂,兰儿这孩子自小身子弱,身体也一直不好,所以一直也没有说人家,现在身体好些了,我和老爷才张罗着给她说亲事,刚才老爷还跟我说华儿这孩子很好,是可造之材,日后有老爷的提携,定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听到后面这几句话,杜氏的神色才稍有松动,道,“我对儿媳妇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家世清白,人老实本分就行。”缓了缓语气道,“我再看看。” 张氏离开时,刚走到院子门口,张华匆忙从身后赶过来给她这位姑母作揖请安,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腼腆样子,张氏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想必是要问姜兰的事。 她嫂子那边还不肯轻易松口,只能在这个侄儿身上多下点功夫了。 “你兰儿表妹毕竟是个姑娘家,你要主动点,你们现在住在一块,日后见个面说说话也方便。”张氏暗示了一下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思。 “姑母说的是。”张华又作了一揖,一脸高兴之色。 第四十章 一顿便饭 翌日上午,张氏在府里摆了一顿便饭为她大哥一家接风洗尘,裴谦和姜瑶也过来了。 当见到姜兰时,裴谦的眼神都看直了。 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水灵就像团粉嫩的桃花般娇美动人,之前被那几分病色所掩盖的美貌此时犹如拨开乌云见皎月一般,完全展露出来。 只看了一眼,他就心神荡漾起来,此前心里对她所作所为的一点耿耿于怀在此时一扫而空,眼神也变得柔情起来,柔情中还夹杂着欣赏之色。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来,姜兰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犯恶心,大拇指暗暗掐了一下虎口,才勉强把这股恶心压下去,要不然她真想抽他一耳光。 看到姜兰那副容光焕发的俊俏模样,姜瑶心里也惊讶了一下旋即便被铺天盖地的嫉妒和不甘所取代,尤其是瞧见裴谦那副看直了眼的样子,她心里更是嫉妒得发狂,恨得指甲都深深掐进了肉里,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她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张脸挠烂了。 用饭时,姜成关心问了问裴谦这位姑爷来年春闱准备得如何了,他谦虚回答了一番,又将自己对以往几届状元文章的见解侃侃而谈了一番,点评得花团锦簇,得到姜成的点头赞许。 他又往姜兰那边瞄了一眼,像是刚才那番见解就是为了在她面前展示才华一样,眼神里还带着一种得意的期待,想看到她对自己投来崇拜的目光。 而姜兰自始至终都没抬头往他那边看一眼,专心吃菜,脑子里也在琢磨别的事,他叽里呱啦说的那一堆东西,她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见她不往自己这边看过来,裴谦心里就跟被猫抓一样,迫切想寻个机会跟她单独相处,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也不好表现得太露骨,收回视线时又瞥见张华往姜兰那边偷瞄了一眼,眼神瞬间阴沉了一下,就像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上了。 他用一种居高临下又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兄,相貌一般,举止猥琐,哪点都比不上自己,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姜瑶暗暗留意着裴谦的一举一动,就算是他的一个眼神也不放过。 一顿饭吃下来他往姜兰那边瞄了几眼,她都一清二楚,心里气得一点胃口都没有,连筷子也没怎么动过,气都气饱了。 尤其是看着姜兰埋头吃菜的样子,吃得细嚼慢咽,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姜瑶心里就更气了,心里咒她撑死得了。 杜氏冷眼瞧着姜兰的筷子从拿起来后几乎就没停过,每道菜都夹了一遍,桌上就她一个埋头吃东西,她父亲跟她妹夫说话时她在吃,她父亲跟她舅舅说话时她还在吃,她母亲跟她这位舅母说话时她还在吃,简直一点教养都没有。 一顿饭吃下来,杜氏心里愈发瞧不上姜兰,尤其是跟同坐一桌的大儿媳妇朱氏一比,姜兰就显得更没有教养了。 跟姜瑶一样,朱氏也没吃上两口菜,全程都在给杜氏这位婆母夹菜,当有人说话时,她就放下筷子,垂首恭听。 在杜氏眼里,这才是合格的儿媳妇,老实本分,孝顺公婆,无论是在长辈面前还是晚辈面前,言行举止都挑不出一点错来。 而在她小儿子张华眼里,无论是姜兰伸筷子夹菜的样子,还是低头小口吃东西的样子,都特别好看,中途张氏还悄悄递眼神暗示他给姜兰夹菜,他心里求之不得,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敢,尤其是当着杜氏这位母亲的面,他更不敢了。 吃过饭后,姜成邀张大老爷这位大舅哥和裴谦这位姑爷还有张奎和张华这两位侄儿去书房看画,前些日子他刚得了一幅名家山水画,十分中意,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便邀几人一块去鉴赏鉴赏。 裴谦心里急于找个机会跟姜兰单独见面,但也不好扫了姜成这位岳丈大人的雅兴,去书房的一路上都在琢磨着等会儿找个什么借口脱身。 这边,姜兰向张氏这位继母和杜氏这位舅母告退,先行离开了。 “长辈还在这儿呢,她一个晚辈倒先走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杜氏冷眼瞧着姜兰离开的背影,嘴角不满地往下撇了撇。 张氏正要张口给姜兰说两句好话,姜瑶就添油加醋地说道:“舅母不知道,二姐姐在府里一向都是如此,有时候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还敢顶撞父亲,” 眼瞅着杜氏的脸色越来越黑,张氏连忙打断道,“你二姐姐之前那是身体不好,”说话间她给姜瑶使了一记眼色让她别添乱,又笑脸向杜氏解释道,“这身上不舒服,心里难免不痛快,也不过是偶尔发点小脾气而已,现在这孩子身体已经好些了,对老爷和我也是孝顺有加,”又给姜瑶使了一记严厉的眼神阻止她开口,继续向杜氏笑脸说道,“等她嫁过去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这位婆婆。” 听到这儿,姜瑶心里的委屈、愤怒、不甘、嫉妒……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惊喜和得意,神色顿时由阴转晴,立刻明白了她母亲为姜兰说好话的用意,也改口说起姜兰的好话。 “三姑娘,你都嫁出去了,是别家的人了,这娘家的事就少操点心。”杜氏不冷不认地说道。 姜瑶一脸尴尬,张氏开口为她解围道,“瑶儿也是关心她姐姐,嫂嫂别见怪。” 毕竟是亲外甥女,杜氏也不想把关系闹僵,缓了缓语气跟张氏说道:“姑爷是个不错的,来年金榜题名,指日可待。”又叮嘱姜瑶让她抓紧点怀上孩子,这才是头等要紧的事,若能一举得男,生下嫡子,她在国公府的地位就再也无人能撼动了。 这后面几句话也说到了张氏的心坎里,她也叮嘱姜瑶趁早要个孩子,姜瑶面色飞红地低下头,点了点头。 又说了会儿话后,杜氏也乏了,带着大儿媳妇朱氏回听雨轩歇息去了。 第四十一章 头等要紧的事 剩下母女俩后,姜瑶迫不及待地问起姜兰的事,明明之前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怎么从桑城回来后身体就变好了,那气色好得白里透红,都能掐出水来。 “母亲之前不是还说,就她那身子骨去了肯定就回不来吗?”姜瑶一想到裴谦看到姜兰那副眼睛都看直了的样子,心里就恨得牙痒痒,心想她怎么不死在桑城算了! 张氏也没想到姜兰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而且身体都养好了不少,这两天忙着张罗接待她兄长一家的事,也没顾得上把青儿找来问一问,等会儿把青儿找来问问就清楚了,又开解姜瑶道,“回来了也不是坏事,到时候嫁过去了,还不是一辈子都被你舅母捏在手心里,别想有出头之日。” 想到姜兰嫁过去后的惨样,姜瑶心里才痛快了些。 张氏又问起孩子的事,“你嫁过去都两个多月了,这肚子有没有动静?” 姜瑶面色飞红地低下头,摇了摇头,又抿紧了一下嘴唇,像是有苦难言。 “跟姑爷吵架了?”张氏见姜瑶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以为两人闹矛盾了。 姜瑶这才将实情说了出来。 自从成婚后,裴谦就对她不如之前那般体贴了,都是因为姜兰在大婚上当众给她难堪,让她丢尽了脸面,让国公府也跟着丢脸,裴谦才会冷落她,这一切都是姜兰的错,她也想和裴谦重归于好,努力修补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对她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起裴谦那次醉酒后嘴里念着姜兰的名字,她实在没脸把这种事说出来,那种羞辱她承受不住。 “那姑爷晚上到你房里来吗?”尽管问这种事有些难为情,但这事也十分重要,张氏还是觉得要问清楚为好。 姜瑶害羞地低下头,点了点头。 张氏心里暗松一口气,新婚燕尔,要是两人都不睡在一个被窝里了,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但实际上,大婚后的那一个月,裴谦都睡在书房,直到那次醉酒后,裴谦歇在了姜瑶房里,接下来几天晚上也歇在她房里,之后又去书房睡了。 张氏给姜瑶出主意,让她投其所好,吃的喝的都按照裴谦的喜好准备,平日里也别因为一点小事跟他起争执,先把孩子怀上才是头等要紧的事,又叮嘱她要多留几个心眼,别教那些没脸的小蹄子趁机上位了。 姜瑶一门心思都在防着姜兰这个头号情敌,还真没留心过那些服侍的丫鬟,如今被提醒了一下,心想回去后也要多留意一下,别让人趁机撬了墙角。 … 另一边,裴谦用更衣的借口从书房脱身,以为姜兰还在陪长辈说话,赶过来后让小厮先去打听了一下,得知姜兰已经先回去了,心里一阵懊恼,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连话都没跟她说上,决定去找她。 有件事他一定要当面问清楚。 半路上他又被姜瑞叫住了,姜瑞一脸高兴地跑过来喊了声姐夫,裴谦心里不快,想快点打发他走,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跟他打听了一件事。 “听说前两天是锦安侯送你二姐姐回来的?” 自从上次在万花楼被祁无寒当面讥讽了一番后,裴谦心里就恨上了他,愈发在意他和姜兰之间的事,就跟心里扎了根刺一样。 尤其是当昨天姜瑶告诉他姜兰是和祁无寒一块回京时,他心里这根刺就扎得更深了,恨不得立刻来尚书府找她问清楚。 昨天张氏让檀香去国公府给姜瑶送信,说她舅舅一家到了,让她明天带着裴谦这位姑爷一块来吃顿便饭。 姜瑶趁机打听了一下姜兰的事,从檀香口中得知人是前两天回来的,而且还是和锦安侯一块回来的。晚些时候裴谦回来时,她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暗示姜兰和锦安侯之间关系暧昧,不清不楚,想让他彻底断了对姜兰的念头。 裴谦当时听完后脸色就沉了,今天没见到姜兰之前还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跟她算账,见到人后心里的一腔怨气就一扫而空了。 姜瑞将前两天姜兰回答他的话转述给了裴谦,又凭空捏造了一段对话,“二姐姐说是顺路而已,我不信,说侯爷肯定是喜欢她才会送她回来,二姐姐一听就生气了,说我要是再敢胡说就告诉侯爷,让他把我抓起来。” 说到这儿,他又瞄了瞄四周,悄悄说道,“二姐姐肯定也喜欢侯爷,说不定两人早在桑城那边就私定终身了。” 听到最后这句话,裴谦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冲了上来,“不知羞耻!”骂完就要去找姜兰算账,姜瑞连忙跟了上去,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往前冲了几步后,裴谦突然停住脚步,像是冷静了一些,又整理了一下衣裳,说道:“锦安侯不是什么好人,他那些风流事众所皆知,一张口就是花言巧语,不知道哄骗了多少姑娘,你可要多提醒一下你二姐姐。” 姜瑞眼珠子一转,讨好道:“姐夫放心,我一定让人好好看着二姐姐,别让她做出丢人的丑事。” …… 等桂儿回来说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后,姜兰才准备午歇,不用担心裴谦又过来恶心她。 青儿和桂儿服侍她歇下后便守在旁边做针线活,没过一会儿桂儿就困得打起了盹,青儿也有点困了,这时一个身影悄悄出现在门口,轻咳一声,招手把青儿叫出来了。 青儿跟着檀香出来后,檀香问了问姜兰在桑城那边的事。 回来后,檀香将青儿的话禀给张氏。 据青儿所说,姜兰刚到桑城的那几天都在书院照顾姜慎,整个人憔悴不堪,后来姜慎的病情开始好转后,姜兰也放宽了心,胃口也变好了,比之前在府里还要吃得多些,这气色慢慢就养好了。 想到今天在饭桌上姜兰那埋头吃吃吃的样子,张氏也没起别的疑心,也懒得去深究了,当务之急是要促成这桩婚事。 她让檀香去听雨轩那边看看还缺不缺什么,又交代了檀香一番话。 到了听雨轩后,檀香见两个小丫鬟守在廊下打盹,她悄悄走进屋里瞧了瞧。 屋里静悄悄的,杜氏在午歇,朱氏立在旁边伺候着,还有两名大丫鬟在给她捶肩捶腿。 檀香瞧了一眼便悄悄退出来了,往张华住的屋子瞄了瞄,正巧看见他也打开房门往她这边瞄,她指了指院子门口,示意到外面说话。 两人在外面悄悄说了会儿话后,檀香告诉他姜兰住的院子叫什么名,又给他指了指路,张华往那个方向张望了两眼,又向檀香作揖道谢,檀香还了一礼,先告退了。 檀香离开后,张华又往那个方向瞄了瞄,想过去瞧瞧,脚刚抬起来又缩了回去,还是不敢。 第四十二章 咱们不合适 翌日早膳后,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来给张氏请安时,见张华也在这儿,也不觉得奇怪。 见到姜兰,张华的眼神都跟着亮了一下,从椅上起身走出来,殷勤地跟她作了一揖,姜兰也礼节性地回了一礼,他又讨好地喊了她一声兰儿妹妹,想跟她再拉近点距离,又不敢再上前,用一种热切又讨好的眼神望着她。 姜兰微微低着头,只当看不见,对那声兰儿妹妹有些反感。 瞧着张华那副讨好又怯懦的样子,张氏心里冷笑他就这点儿出息,一见着人连魂都快丢了。 张氏让姜兰入座后,檀香端来一碗银耳百合羹放在她面前,张氏让她多吃点,好好补补身体,日后嫁人后和夫君百年好合。 张华面前放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张氏让他也多吃点,日后成亲后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姜兰听得有点反胃。 张华脸红地低下头。 张氏让两人慢慢吃,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张华抬头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姜兰,又有点腼腆地低下头,正要问问她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刚喊了一声兰儿妹妹,姜兰便起身向他礼节性地行了一礼,带着青儿和桂儿准备离开,张华急忙起身追过来,被她一记警告的眼神瞪过来,他就吓得把脚缩了回去,杵在原地不敢追上去了。 檀香连忙从屏风后面出来让张华快跟上去,他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怕跟上去后又被姜兰瞪一眼。 檀香跟他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他现在要是不追上去等这门亲事黄了可别后悔。 在檀香的鼓动下,张华又壮起胆子追了出去。 “小姐,他又跟过来了。”桂儿回头瞄了一眼道。 “咱们快走。”姜兰加快脚步,桂儿和青儿也加快脚步。 “兰儿妹妹,等等我~”张华壮起胆子喊了一声。 听见那声亲热的兰儿妹妹,姜兰反感地蹙了蹙眉尖,停住脚步。 张华心里一喜,以为她是特意停下来等自己,连忙跑过去,刚到跟前就被姜兰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吓住了,又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 “兰—” 他试探地刚张了一下嘴就被姜兰冷冷打断了。 “闭嘴!” 张华吓得一激灵,畏缩地低下头。 姜兰深吸一口气默默冷静了一下,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不知母亲是如何跟你说的,但咱们不合适。” 张华抬了抬头,似乎有话想说。 姜兰继续说道:“你母亲并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当你家的儿媳妇。” 张华一脸震惊,像是不敢相信一个姑娘家竟然会说出这么直言不讳又大逆不道的话! 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时,人已经走了。 檀香一直在不远处悄悄跟着,听见姜兰说的那两句话心里也有些震惊,心说这二小姐果然有些古怪,自从跟国公府退婚后这性子就好像变了,现在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 见人走了,她又连忙收回思绪,匆匆走过来说道,“二小姐说的那些话,表公子别当真,女儿家脸皮薄,说两句气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表公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华心里已经打起退堂鼓了,唯唯诺诺地说道,“要不你去和姑母说,还是…算了。”说完他作了一揖,逃也似的溜了。 檀香将情况禀报给张氏后,张氏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两句话就被吓要打退堂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枉费她的筹谋。。。 这边,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在回去的路上又被姜瑞喊住了,姜瑞跑过来一脸讨好地喊了她一声二姐姐。 “二姐姐,你要是不喜欢华表哥,我可以帮你给侯爷送个信,侯爷肯定有办法~” 姜兰反问他道:“四弟这么想见侯爷是想让他请你去喝花酒吗?” 姜瑞窘迫得面色一红,像是被戳穿了心里的小算盘一样,眼珠子一转,又悄悄说道,“我告诉二姐姐一件事,二姐姐可别说是我说的,昨天姐夫还问我,二姐姐跟侯爷是什么关系,还让我提醒二姐姐,说侯爷不是什么好人,让二姐姐离他远点,别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连累全家都跟着丢人。” 姜兰蹙了蹙眉尖,又缓了缓语气,劝导道:“你有这些闲心不如好好用功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傍身,也给咱们全家争光。” 她虽不喜姜瑞,但他姓姜,他要是学坏了闯下了什么祸事,整个府里都会受牵连,包括她大哥。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离开后,姜瑞还有点迷惑又奇怪地盯着她的背影,心想之前从来没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今天怎么突然就做出一副关心他的样子? 旋即他就断定她是不安好心,故意说反话讽刺他不学无术,连个功名都考不上,给全家丢脸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总有一天,他要所有人都刮目相看,高看他一等! …… 回来后,姜兰在屋里看见元宝,嘴角不自觉勾起丝笑。 再次见到元宝这只绿毛鹦鹉,桂儿和青儿都没第一次见到时那么惊讶了。 元宝嘴里叼着一个小竹筒,又是来送信的。 姜兰取出字条后发现有两张,祁无寒在一张上面写着最近两天很忙,让她帮忙照看一下元宝,另一张上面写着元宝的每日食谱。 她本来打算让人去买个鸟笼回来,见元宝喜欢待在窗台上那盆腊梅枝上,回想起上一世元宝也没住过鸟笼,觉着它应该不喜欢住在笼子里,便不给它买鸟笼了。 晚上,姜兰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元宝安静地待在腊梅枝头,闭着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连条眼缝都看不见了。 见它睡得香甜,她伸出指头在它脑袋上轻点一下,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元宝歪头望着她,像是在说“你有事吗?”。 圆溜溜的小眼睛看起来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她被逗得莞尔一笑,又轻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又回头瞄了瞄,青儿和桂儿都不在屋里,她放低声音拖长语调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它道,“无,赖。” 元宝歪头望着她,像是没听懂的样子。 “无,赖。”她又教了一遍。 当青儿和桂儿进来铺床时,见姜兰眉眼带笑的样子,桂儿好奇问了一句,“小姐怎么这么高兴?” 姜兰抬手贴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带着一点小得意,像是偷偷干了一件坏事还没被人发现一样~ 第四十三章 被胆小救了一命 第二天午膳过后,一个人影偷偷溜过来,在姜兰住的院子门外徘徊,时不时往院子里面张望一眼,又不敢靠得太近。 昨天早上张华打了退堂鼓后,下午张氏又让人悄悄给他传了个话把他叫了过来。 张氏又给他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说两人之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了,只要他主动点捅破那层窗户纸,这桩婚事自然就成了,又忽悠他说姜成也很中意他这位女婿,日后也会多多提携他,又说姜兰从小身子弱,爱耍点小脾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到时候娶回家后还不是夫唱妇随,自然什么都听他这位夫君的。 还给他出主意,让他先送点定情信物过去,等午膳后人都歇了,他悄悄过去把东西给姜兰就行了。 在张氏的一番鼓动下,他今天又壮着胆子过来了,怀里还揣着一件定情信物,还是张氏出钱让檀香去外面的首饰店里买的一根簪子。 他在门外徘徊半晌,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还是不敢进去。 姜兰没有像往常一样午歇,而是坐在窗边逗弄着元宝,每次她用指头轻点一下它的小脑袋,它就歪头用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天真无辜地看着她,像是在说“你有事吗?”,每次都逗得她莞尔一笑,她又拿起一块糕点给它吃,不经意间抬头往窗外看去时,正好瞥见一个人影从院子门口晃过。 张华壮起胆子悄悄走到门边,刚探出脑袋往院子里瞄了一眼,突然一团绿影飞过来落在他脑袋上,把他吓得一激灵,他尖叫一声,又连忙拿手捂着嘴跑了。 把人吓唬跑后,元宝又飞了回去,姜兰再奖励它一块糕点,夸赞它真厉害。 等回到听雨轩后,张华还有点心有余悸,也没看清楚落在他头顶的不明生物是什么东西,反正被这么一吓,他是再也不敢过去了。 而檀香看得真真的,那就是只绿毛鹦鹉。 见张华偷偷溜出听雨轩后,被张氏安排在附近盯着的小丫鬟立刻回去禀报了一声,檀香就过来了,一直在不远处悄悄观察着。 见张华在门口畏手畏脚地徘徊着,不敢进去,檀香都想上去推他一把,后来从院子里飞出来一只绿毛鹦鹉落在他脑袋上,就把他吓跑了。 檀香回来后将事情的经过禀报给张氏,说张华这位表公子胆子也忒小了,在院子外面磨蹭了半天也没敢进去,一只绿毛鹦鹉就把他吓跑了,还吓得叫了一声,差点让人给发现了。 张氏也没想到人这么不中用,真是浪费了她出钱买的那根簪子。 看来还得她亲自出马才行。 下午,张氏让檀香给姜兰送来一碗鸡汤给她滋补身体,檀香告退时悄悄给青儿使了个眼色,檀香离开后在院子外面等了等,随后青儿也出来了。 檀香将一包迷药交给青儿,让她明天晚膳后下在姜兰的茶水里,晚上悄悄留个门,之后的事就不用她管了。 第二天早膳后,张氏又让一个面生的小厮悄悄给张华递了张字条,上面约他今晚相会,落款是姜兰的名字。 收到这张字条后,他又惊又喜又怕又紧张,实在拿不定主意,便去找了张氏这位姑母商量,张氏自然是鼓动他要勇敢点,主动点,别错失了这段天赐良缘,还让檀香晚上帮他把风。 晚上,姜兰早早就歇下了,院子里的灯火也都熄了。 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墙下,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我…还是回去。”张华又打起了退堂鼓,想走,被檀香一把扯住。 “是二小姐主动约你过来的你怕什么,快进去,别让二小姐久等了。”檀香扯着张华把他往门口拉,他心里更怕更慌了,更不敢过去了。 “还是回去…”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快进去!” 檀香着急得声音都拔高了一下。 突然两人头顶传来一声:“无赖” 像是有个人飘在空中说话一样。 张华吓得一声尖叫,撒开脚丫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檀香也被吓了一大跳,脸色都白了,又听见一声“无赖”在背后响起,像是飘在空中的人转眼间又飘到了她背后,她吓得后背一凉,两腿发软,跌跌撞撞地逃跑了。 院子里重新亮起灯火,姜兰出来看了看,元宝落在她肩上,又叫了声“无赖”,她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夸赞它真厉害。 一个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向姜兰行礼,禀报说两人都被吓跑了,声音简洁利落,训练有素。 这是祁无寒给她安排的一名黑甲卫保镖。 她去桑城时带了四名保镖,回来时四人成了五人,多的一人便是这名黑甲卫,对外的身份是其中一名保镖的远房亲戚,回来后她跟管家说了一声,说对方会些拳脚功夫,管家见人长得正气,看起来有些功夫在身上,便安排他当了护院。 要是刚才张华真敢推门进去,下场就不是被吓一跳这么简单了。 虽然他这人过分胆小,但也正是这份胆小今晚救了他一命。 锦安侯审犯人的手段,他怕是听一遍都要被吓破胆了。 不过姜兰今晚本来也只是打算给他个教训,只要他长了记性日后别来骚扰她就行了,她心知对方胆小,多半是受她继母撺掇,本性也并非十恶不赦,给个教训长点记性就行了,要是真闹出来,她又要跟张家树敌了。 虽然她不怕事,遇到麻烦想办法解决就行了,但敌人多了,总有一天会防不胜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背后捅了一刀。 当檀香脸色苍白地跑回去后,张氏一看她这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成,又功亏一篑了,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第二天听雨轩那边来人说张华病了,张氏心里暗骂他不中用,又连忙让管家去请刘神医过来,然后又过去那边探望。 刘神医给张华诊过脉后,说不妨事,想必是夜里做噩梦了,受了点惊,吃两副安神药调理一下,再好好休息两日便是。 当张华病了的消息从桂儿口中传到姜兰耳中时,她倒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的胆子这么小,转念一想,正好让他好好长点记性,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别轻易受人撺掇了。 等张华的病好后,第二天杜氏就带着人搬去了自家宅子,像是觉得这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她儿子才让人生病了。 搬过去后,杜氏就发现张大老爷自作主张,悄悄把两个年轻貌美的妾室先接了过来,第二天她就让人把两人送回去了,说等在京城站稳脚跟后再把人接过来也不迟,张大老爷也只好作罢。 这次来京杜氏将那些妾室和那些庶女全部留在徐州那边,一个都没带过来,什么时候接过来,接哪几个过来,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第四十四章 吃什么了? 这日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姜兰禀告过姜成后带着青儿和桂儿乘马车出门了,她娘亲的忌日快到了,她要去三清观为她娘亲上香,请主持在那天为她娘亲做一场法事。 想到亡妻,姜成心里也是诸多伤怀感慨,让姜兰也替他上柱香。 虽然天上下着小雨,但来观里祈福的人也不少,待一位夫人拜过神像后,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过来,她在神像前的蒲团上跪下,恭敬而虔诚地拜了三拜,为她娘亲来世祈福,求神明保佑她娘亲来世一生顺遂,无病无灾,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当她和主持说好做法事的事后,带着青儿和桂儿准备回去时,凌风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二小姐,这边请。”凌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兰往那边看了看,是后院的方向,随口问了一句,“侯爷也来了?”凌风点头,“侯爷说后院的花开得还不错,让二小姐也过去看看。” 当凌风带着三人来到后院门口时,蒙蒙细雨也止住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下来,天空开始放晴了。 姜兰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祁无寒,就站在几步远的位置,像是专程在等着她。 他负手背在身后,没有像平常一样摇着那把骨扇,摇得风度翩翩。 虽然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到他今天跟往日有些不同,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有几分…落寞。 “陪我走走。”当他走过来时,像是收敛起了那几分落寞的气息,嘴角依旧勾着笑意,和平日里一样,却不自称本侯了,那双桃花眼也褪去了平日里那股妖冶之色,仿佛暂时卸下了所有的张扬。 他转过身时,姜兰注意到他手上没拿那把骨扇。 是丢了还是摔碎了? 她默默想了一下便把这个问题抛开了。 两人沿着那条鹅卵石小路慢慢走着,云层散开,温暖明亮的阳光从天空洒下来,照在两人身上,一丝丝暖融融的气息逐渐包裹住每根头发丝,姜兰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出门时笼罩在头顶那种阴云密布的冷郁气息被一扫而空。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感觉那双眉宇间似乎也被阳光照亮了一样,散去几分冷暗的气息。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祁无寒也转头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情……就像寻常人家的郎君看向自家娘子时那种平凡而温馨的柔情。 让姜兰一瞬间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两人就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在某个雨过天晴的上午在自家园子里散步一样,一股温馨的眷恋感从心底涌出,她转头去看路边的花草,以此转移注意力,别让自己被心底冒出的那股荒唐念头冲昏了头脑。 花瓣和草叶上盛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缤纷的色彩,雨后的空气里有一股特别的清新味道,混杂着花香和草叶香,还带着一丝泥土特有的土腥气…… 两人就这样默默而缓慢地走了一段路,祁无寒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都给元宝吃什么了?”语气带着一丝促狭,神色也显得轻快,“它回来时都长胖了一圈。” “没吃什么…”姜兰否认道,又显得有点心虚地补充一句,“都是照着你写的喂的,”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看它喜欢吃点心就给它吃了两块…” “就两块?”祁无寒语气里的促狭更明显了。 “再加两块…”姜兰有点心虚地看地,老实说,她也记不清了,有时候是她喂给元宝,有时候是元宝自己去叼一块,她也没觉得元宝长胖了,就是好像脖子缩水了一点点,睡觉时把小脑袋往里一缩就更看不见脖子了。。。 “要是再长胖一圈,下次就飞不动了。”祁无寒调侃道。 姜兰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不想再让他揪住这个小辫子不放了,反问起他一件事,为何凌风每次送过来的食盒里除了炖好的补汤,还有别的菜? 每次桂儿和青儿带回来的食盒里除了一盅炖好的补汤还有一道别的菜,每次的菜品也都不一样,但样样都精致好看,看起来就不便宜。 祁无寒问她好不好吃,姜兰坦诚地点了点头,毕竟吃都吃了,确实好吃,总不能再昧着良心说人家厨子烧得不好吃。 她问他是府里厨子做的还是在外面酒楼买的,要是在外面买的,他算算多少钱,她把钱给他,也不能白吃白喝,要是府里厨子做的,她还准备让他算算食材钱,还没说出来就被他开口打断了。 “小兰儿,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好,你要是再气我,我就真生气了。”他弯下腰,低头盯着她,拖长着语调,让声音听起来比平日里更加温柔体贴,嘴角勾着的那丝微笑也愈发和蔼可亲,却给人一种物极必反的危险气息,让人感觉在那张温柔的皮囊下仿佛潜藏着一个优雅的恶魔,一股冷暗邪魅的气息蠢蠢欲动。 姜兰别开脸,不喜欢他这副咄咄逼人却又伪装得温柔体贴的样子。 祁无寒也没再开口,只是见她别过脸像是不想再看到自己,冷暗的眸色又幽深了一点,心底又闪过一丝懊恼,他本来想跟她好好说话怎么一开口就变成这样了…… 一种沉默而又压抑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是在两人之间堆积成了一堵无形的墙。 每年一到今天这个日子,他心底就憋着一股怒气,不想见任何人,也不容许任何人来打扰他。 黑甲卫守在门口,生人勿进。 当凌风自作主张地过来告诉他,姜兰也来了,他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当凌风自作主张地准备去把人请过来时,他也没阻拦,只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今天院子里的花开得还不错。”说完当他再看那些花时,好像真的开得还不错… 见到她时,雨正好停了,他的心情也好似跟这天空一样放晴了。 但当她跟他把帐算得那么清楚,像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一样,他心底克制的那股怒气就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了一丝,要是平日里他肯定要逗逗她再哄哄她,但今天他所有的耐心似乎都用去压制那股怒气了。 但看她别着脸,一副准备跟他犟到底的样子,他还能怎么办,谁教他就是这么喜欢她,再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他轻叹一口气,准备先跟小姑娘家服个软,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 祁无寒正准备开口,姜兰先开口了,告诉他一件事,“再过两天是我娘亲的忌日。” 在开口前她就意识到他是不是也有亲人去世了,而且对他很重要,但心底那丝倔强还在拧巴着,当听到他轻叹一口气时,她不知怎地就不拧巴了。 听到这句话,祁无寒刚开始还有愣神,以为自己幻听了,等回过神后,心底涌出一股暖意,眼神里的晦暗也消失了。 姜兰抬头看向他时,还不确定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当对上他的目光时她就知道他都明白,明白她说这句话是想安慰他而不是博取同情,明白她说这句话是想告诉他,自己能理解他的心情,也许无法完全理解,但那份无法言说的悲痛和缺憾,她能理解。 第四十五章 今后可不许反悔了 短暂的默然过后,姜兰再次开口问道,“是…?”她顿了顿,祁无寒主动告诉她道,“是我父亲。” 他转头看向明媚的天空,忽而一笑,“您看我给咱们家挑的儿媳妇漂亮?”姜兰面色一红,他又拱手朝天边深深鞠躬一拜,“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听着他恭敬而虔诚的声音,姜兰心头蓦然一动,怔怔看着他,当他抬起头时,脸上的神色依旧认真而虔诚,半分虚假之色都没有。 “咱们也算是有了父母之命,今后可不许反悔了。”祁无寒笑着抬手在她额上轻点一下,姜兰才从怔怔的状态中回过神,阳光恰好到处地照亮他脸上温暖的笑容,好似阳春三月的桃花一夜怒放了… 回到府里时,姜兰还有点懵,反复回想自己当时是点头答应了还是摇头拒绝了,又好像是嗯了一声,还是没吭声… 她反复回想了无数遍,想得都快出现幻觉了,记忆里一会儿浮现出自己点头答应的情形,一会儿又浮现出自己扭头就跑的情形,一会儿又浮现出自己嗯了一声又摇头的情形……最后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到时候她就说自己不记得就行了,下一刻耳边又浮现出他恶魔般的低语: “不记得了,要本侯帮你回想一下吗?” 稍微脑补一下后,她就脸红得跟煮熟了一样,连忙使劲拍拍脸把脑子里的画面赶跑。 “小姐,你怎么了?”青儿和桂儿见她突然使劲拍脸都吓了一跳。 “没事,这屋里太热了,我出去走走。”姜兰若无其事地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青儿和桂儿连忙赶过来扶她,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在院子里溜达了五六圈后才回屋坐着歇了歇。 又过了几日,张府那边送来请柬要设宴请客。 宅邸修缮好后,杜氏便给京中达官显贵之家都送去了请柬,想借此帮张大老爷拓展人脉,在京城站稳脚跟。 姜兰本不想去凑这热闹,一来裴谦和姜瑶多半也会去,二来杜氏本来也不喜欢她,自己留在府里清清静静地过一天不好吗。 当张氏让檀香过来跟她说起这件事时,姜兰推脱说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檀香将这话回给张氏后,张氏又在姜成耳边吹了吹枕边风,说要是姜兰这个外甥女不去肯定又要被人说闲话,说她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目无尊长,日后就更难说上好人家了。 第二天姜成就让管家把姜兰叫过来,让她跟着一块去,别让外人又拿住把柄说闲话。 于是请客这天,姜兰便跟着一块去赴宴了。 尚书府的马车到后,接着国公府的马车也到了。 来赴宴的只有裴谦和姜瑶,两人下马车后,裴谦大步往前走着,也不管姜瑶跟不跟得上,快到大门口时才放慢脚步等了一下,两人一块进了府。 随后长兴侯府的马车到了,顾锦程这位世子爷也来赴宴了。 张大老爷连忙亲自出门迎接。 伴随着一阵轻盈空灵的铜铃声,锦安侯的马车到了。 张大老爷受宠若惊,撇下顾锦程这位世子爷连忙赶过来迎接这位圣上跟前的大红人。 一把骨扇挑开车帘,祁无寒优雅从容地行下马车。 张大老爷刚寒暄了一下,顾锦程就走过来打趣了一句,“看来在张大人心里还是侯爷的分量更重。” 张大老爷一脸尴尬地笑着打圆场,邀两人先进府了。 开宴前,年轻的公子小姐们都围在一块玩投壶,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也在旁边看着。 姜瑞刚输了李大人家的李公子一局,心里正不痛快,一扭头瞧见裴谦这位姐夫过来了,连忙跑过去把他拉过来让他替自己赢回一局。 裴谦往姜兰的方向瞧了一眼,有意在她面前露一手,便上场替姜瑞继续跟李公子比试。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正要走开,刚转身就被姜瑶迎面堵上了。 “二姐这是要去哪儿,”姜瑶又往裴谦的方向瞥了一眼,“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还怕我拦着你不成?” 姜兰也不想跟她多争辩,带着青儿和桂儿准备离开,一扭头看见祁无寒的身影,脚步不自觉停在了原地,他也看到了她,和另一名年轻公子都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另一名年轻公子便是顾锦程。 人群中一阵喝彩,裴谦赢了李公子。 他立刻往姜兰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她正看着另外一个人的方向,而这个人就是祁无寒,他心里顿时气得牙痒痒。 “二小姐要不要和本侯比试一下?”祁无寒走到姜兰面前道。 在场之人顿时议论纷纷,纷纷猜测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 毕竟锦安侯可是京城有名的万花丛中过的风流浪子,他要是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于是大多数人推测姜兰又是一个上当受骗的无知少女罢了。 “侯爷若要比试,不如跟我比比?”裴谦过来道。 见裴谦为姜兰解围,众人又是议论纷纷,纷纷猜测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当知道内情的人嘀嘀咕咕地道出姜兰、裴谦和姜瑶的复杂三角关系后,议论声更热闹了。 姜瑶羞愤难当,带着画儿和两名小丫鬟愤然离去。 祁无寒应下裴谦的挑衅,当他走过来时,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 只见他拿起一支箭随手一扔,正中核心,赢得一片喝彩。 顾锦程知道裴谦投壶是什么水平,看这情形肯定比不过,过来打了个岔,说他也试试,拿起两支箭准备扔双耳,两手一扔,中了一支,主动认输,又跟裴谦打趣说,“你也趁早认输,侯爷在战场上射的都是活靶子,百步之外取人首级,咱们比不过。” 裴谦不想认输,但心知自己确实没几分胜算,到时候输了更丢人,但就这么认输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张大老爷过来说要开席了,请人过去入座。 顾锦程拉上裴谦先过去了,开解他别去祁无寒那儿碰钉子了,又打趣道,“我也真是看不懂你了,明明之前那般嫌弃人家姑娘,现在怎么又惦记上了?”又道,“不过今日一见,确实是个美人,也不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姿色平平,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裴谦黑着脸没说话。 第四十六章 是为了她? 席上,姜兰和郑大人家三姑娘郑倩儿的座位安排在一块。 之前在将军府崔静姝指使顾萱儿和其她人把姜兰推下水,郑倩儿也是其中一员。 姜兰对她还有印象,再次见到对方时只是礼节性地点头示意一下,态度平淡,当做陌生人一般,不过若是对方又找她麻烦,她也不会再吃个哑巴亏了。 郑倩儿见到她时先是有些尴尬,而后又主动跟她搭话,有讨好之意,前后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姜兰有点奇怪,心想莫非对方没认出她来,还是又在帮崔静姝铺垫什么圈套想再设计她一次? 下一刻郑倩儿又主动道歉,希望姜兰能原谅她,别再怪她了,之前是她不好,但她也是被逼无奈,她要是不干的话就得罪了崔静姝,日后肯定没好果子吃。 姜兰说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态度依旧平淡,并无化干戈为玉帛之意。 郑倩儿有些失望,在她的预想中,听她说完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后,姜兰会不计前嫌地跟她握手言和,而不是现在这副油盐不进的冷淡模样,她又厚着脸皮往姜兰身边凑了凑,挨得更近了点,用更加讨好甚至于有些卑微的语气说道,“你能不能跟侯爷说说,让他别再找我父亲麻烦了?” 姜兰去夹菜的筷子一顿,顿时明白过来对方的态度为何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心里又有点不敢相信,他会为了自己去找对方父亲麻烦? 旋即又想也不一定是为了她,也许是因为别的事,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告诉她,是为了她。 一丝丝喜悦跟漏网之鱼一样不断从心底游出来,围绕着那个声音不断转圈圈,一圈又一圈,跟催眠一样… “我父亲已经狠狠骂过我了,”见姜兰不说话,默默用筷子拨弄着碗里夹的菜,脑子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郑倩儿又诉起委屈,“要不是母亲拦着,还要打我,你就去跟侯爷说两句好话,让他别再找我父亲麻烦了。” 姜兰反问道:“你父亲是朝廷命官,又没犯错,侯爷如何找麻烦?” 郑倩儿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在姜兰落水后的第二天,郑大人在下朝回家的路上被黑甲卫拦住了,然后被请去侯府喝茶,也不知祁无寒跟他说了什么,从侯府出来后郑大人立刻赶回家,让人把郑倩儿喊来,一开口就呵斥她跪下,把她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还要打死她,要不是郑夫人赶来求情,郑大人一气之下还真要动家法。 郑夫人问出了什么事,郑大人指着郑倩儿,让她自己说昨天在将军府干了什么好事! 郑倩儿才哭着道出原委,郑夫人觉得这事也不能怪她,都是崔静姝指使的,又觉得莫名其妙,这又关锦安侯什么事? 郑倩儿同样不能理解,这跟锦安侯有什么关系? 郑大人气得直骂两人蠢货,说锦安侯今日把他请到府里就是为那姜家二姑娘出头,让两人自己好好想想锦安侯和那姜家二姑娘是什么关系,那锦安侯是什么人,连御史都敢打,圣上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训斥两句就过去了,要是得罪了他,整个府里都要跟着遭殃! 母女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锦安侯是为了姜家二姑娘出头。 之后郑倩儿被禁足反省,直到前两天才被放出来。 姜兰默默听完,又默默了会儿,面上平静地说道:“侯爷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再找你父亲麻烦,你放心。” 郑倩儿这才松了口气,又聊起之前崔静姝找雪月馆的琴师教她弹琴的八卦,想以此跟姜兰拉近关系。 她本以为姜兰会很感兴趣,两人肯定能聊到一块去,然后顺理成章就成为闺阁好友了,然而当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段八卦后,姜兰也不搭话,一直在夹菜、吃菜,像是没听见一样,她也有些尴尬,跟热脸贴冷屁股一样,便不说了。 吃完席后,丫鬟们端来茶,张氏从檀香手里接过茶时,给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手一抖,不小心将茶泼在了姜兰的衣裙上。 张氏假意训斥了青儿两句,然后让檀香赶紧带姜兰去换条裙子,青儿和桂儿也跟着一块去了。 离开后,檀香打发桂儿去马车里把备用的干净衣裳拿过来,然后带着姜兰和青儿往厢房去了。 路上姜兰不小心崴了脚,青儿扶着她到路边的石头上坐着,檀香问她还能不能走,语气有些着急,像是怕耽误了时辰一样。 姜兰刚试着站起身就疼得皱眉嘶了一声,青儿连忙扶着她坐下。 檀香说石头上凉,让姜兰别在这儿坐着了,又让青儿把姜兰背过去。 姜兰趴在青儿背上后,青儿站都站不起来,何况把人背过去了。 “二小姐,奴婢来背您。”为了不耽误时辰,青儿只能自己当这个苦力了,心里又骂青儿不中用,白吃了那么多米。 姜兰趴在檀香背上后,檀香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人背起来,刚抬脚又晃悠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所幸被青儿及时扶住了。 “我是不是很重?”姜兰问道。 檀香挤出笑回道:“二小姐不重。” 青儿瞧着檀香那一脸吃力的模样,偏头偷笑了一下。 其实姜兰本身也不算重,之前还偏轻了,看起来也没几两肉,这些日子吃得好,养了几两肉,正好不瘦不胖,十分标致。 不过作为张氏的贴身大丫鬟,檀香平日里也没干过体力活,姜兰虽然不重,但让她背着走路还是十分有挑战性的。 尽管有青儿帮忙扶着,檀香还是走得踉踉跄跄,步子一会儿往左歪一会儿往右歪,跟喝醉了酒一样。 等把姜兰背进厢房里放下后,檀香累得喘了会儿气才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姜兰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给青儿。 青儿递给檀香,檀香正有些口渴,接过茶就喝了,等一口茶咽进去,她忽然神色一变,眼睛惊恐地瞪大了。 这茶里下药了! 她喝了一口后才反应过来。 第四十七章 本侯就是为了你 反应过来后,檀香立刻跑到门外作呕,想把那口茶吐出来,青儿又跑出来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檀香怒骂她蠢货! 青儿赶紧抬手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屋里,让檀香小点声,别让姜兰听见了。 “谁让你倒茶给我喝的?”檀香压低声音质问了一句又继续作呕。 青儿解释道:“是小姐看你都累坏了,才倒了杯茶让我递给你,让你喝口茶歇歇。” “那茶里下药了你不知道吗?”檀香一说完又继续作呕。 青儿委屈道:“你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檀香语塞,她确实没告诉青儿那茶里被下药了,那杯茶也本该由她倒给姜兰喝,结果阴差阳错她自己喝了。 青儿问那里面下了什么药,该不会是毒药,问完自己都吓了一跳。 檀香又骂她蠢货。 这时桂儿拿着一套干净衣裙过来了。 事已至此,檀香也无力回天了,计划又功亏一篑。 按照原本的计划,当姜兰喝下那杯茶后,青儿就去拖住桂儿,然后张氏安排好的一名小厮就会过来,檀香会在门外把风,等时辰差不多后,就回去告诉张氏,然后张氏会悄悄告诉杜氏说姜兰在跟人幽会,让杜氏别声张,两人一块过来捉奸。 现在檀香只希望那名小厮别莽撞地跑进来,发现情况不对就赶紧撤了。 哇地一声,檀香又呕出一口酸水,实在吐不出来什么了,才觉得把那口茶吐干净了。 姜兰换好衣裙出来时,青儿搀扶着一脸虚脱的檀香走过来,说檀香吃坏肚子了,姜兰让桂儿也过去扶着檀香,让两人先把她扶进屋里歇着,又让桂儿去请大夫,被檀香连忙阻止了,檀香说她歇一会儿就好了。 姜兰又倒了杯茶给她,让她先喝口茶,话还没说完,檀香又作呕起来,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见檀香一副要把心肝脾肺都作呕出来的样子,姜兰让青儿先带她回去,再请刘神医过去一趟,檀香也实在支撑不住了,便被青儿搀扶着先离开了。 “小姐,就这么让她走了太便宜她了,”桂儿指着桌上的茶壶道,“就应该把这壶茶都给她灌进去!” “别急。”姜兰拿起桌上那杯茶转了转,一翻手,将茶倒在地上。 出来后,她看到站在门口的人,神色微微一愣,脚步也跟着顿了一下,带着桂儿走了过去。 “二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祁无寒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说道,语气里带着那种独特的玩味,疑似挑逗又不失分寸。 两人走到一旁说话,凌风和桂儿等在原地。 祁无寒说刚才在来的路上抓到了一个偷偷摸摸的小贼,问她想怎么处理,姜兰知道那小贼应该就是张氏安排的奸夫,她让他帮忙把人先留着,到时候自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还有事想问本侯?”姜兰稍稍露出迟疑之色就被那双桃花眼敏锐地捕捉到了,祁无寒微微往前倾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勾唇一笑,“本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兰垂了垂眼,像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又抬起视线,像勇士一样直面他的目光,“刚才郑家三姑娘跟我说,你前些日子去找过她父亲麻烦,还让我跟你说两句好话,日后别去找她父亲麻烦了。” 说到这儿,她稍稍迟疑一下,再次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盯着她的眼睛,用玩味而低沉的嗓音蛊惑道,“还有呢?” 姜兰握紧了一下拳头,豁出去了,“她说你是为了我,”她顿了一下,加上两个字,“的事,才去找她父亲麻烦的。” “她说得对,本侯就是为了你。”祁无寒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而且把那多加的两个字去掉了。 姜兰感觉一股热气从脸上向天灵盖扩散,她张了张嘴,眼神中透出一股迫切,像是急于问清楚某个问题的答案,刚张口说了一个“你”字就打住了,眼睛也垂下去了,当重新抬起头时,她眼睛里的那股迫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醒…承受不了第二次打击倒不如不知道的好…的清醒。 在她张口的那一刻,祁无寒明确感觉到她即将对自己敞开心扉,但当她眼睛垂下去的那一刻,他也明确地感觉到她的心门又关上了。 到底是什么让小姑娘家这么在意又这么害怕面对? 他带兵打仗都没这么发愁过。。。 这边,姜瑶在向张氏告状,上次吃完那顿便饭回去后,裴谦就跟她吵了一架,之后就一直睡在书房,没再到过她房里。 张氏问两人是为了什么起争执,姜瑶本来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想到之前投壶时裴谦为姜兰解围当众打她的脸,她也不给裴谦留面子了。 那天回家的马车上,两人就起了争执,姜瑶问他吃饭时为何一直盯着姜兰,裴谦说她无理取闹,懒得理她。 回到国公府后,裴谦又开始跟她翻旧账,虽然没有明说是她勾引他,但话里就是那个意思。姜瑶也被彻底激怒了,骂他朝三暮四,见异思迁,问他是不是想休了她娶姜兰,裴谦没有否认,姜瑶气得冲过去要打他,被裴谦一把推到地上,他就走了,之后就一直睡在书房,两人一直处在冷战中。 姜瑶问姜兰什么时候嫁进她舅母家,觉得只要姜兰嫁人了就能彻底断了裴谦的念想。 张氏也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的谋划又落空了,让她别操心这些事了,又给她出主意如何同裴谦和好。 安抚好姜瑶后,张氏见她哭得妆都有点花了,让丫鬟先带她去洗把脸,心里又嘀咕着檀香怎么还不回来? 这时一名小丫鬟领着姜兰回来了,张氏就知道计划又失败了,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自从在国公夫人一事上功亏一篑后,之后次次都是功亏一篑,张氏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被霉运缠上身了。 想到要是真被哪路瘟神缠上了,张氏不禁打了个寒战,决定明天就去三清观上香祈福。 姜兰带着桂儿走过来时,张氏都不想让她靠近自己,觉得自己这霉运就是她带来的,说不定也是她把瘟神招来的。 想到姜兰前几日去过三清观上香,张氏心里愈发疑神疑鬼,该不会是去咒她的? 见张氏用一副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姜兰不动声色,禀告说檀香身体不舒服,她便先让青儿把人送回去了。 张氏闻言心里又是一阵狐疑。 当姜瑶过来时,见姜兰也在这儿,脸色一下子就沉了,张氏便打发姜兰去园子里转转,姜兰也不想和姜瑶在这儿大眼瞪小眼,便带着桂儿先告退了。 第四十八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二天,张氏便带上檀香和两名丫鬟乘马车去了三清观祈福。 昨天从张府回来后,张氏便把檀香找来问是怎么一回事,身体怎么突然不舒服了? 檀香也不敢说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才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便说可能是昨晚受了点凉,早上起来就有点不舒服,又将姜兰崴了脚的事说了一遍。 她把人背过去后身体就更不舒服了,又将责任都推到那名小厮身上,说对方昨天没有现身,肯定是怕了,临阵脱逃,她实在支撑不住了才先回去了,回府里歇了会儿后感觉好些了,她又让人去把那名小厮找来,也没找到人,肯定是跑到外面躲起来了。 张氏又让人去找了找那名小厮,也没找到人,檀香更加确信对方是躲起来了,张氏教檀香让底下人都留意点,要是人回来了,别让人乱跑,先带过来见她。 从三清观回来后,张氏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回到住处,又让檀香去把姜成请过来,像是有天大的好事要说给姜成听。 檀香把人请过来后,张氏使了个眼色,檀香便招呼两名服侍的丫鬟一块退出去了,张氏迫不及待地将从郑夫人那里听来的事都告诉了姜成。 正巧今天郑夫人也来上香祈福,又和张氏正巧碰见了,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际,今天上完香祈过福后,郑夫人主动邀请张氏一块去吃杯茶,说起崔老夫人大寿那天发生的一件稀奇事。 这件稀奇事就是崔静姝指使另外几个姑娘把姜兰推下水一事。 郑夫人说的时候将郑倩儿摘出去了,没说她也是其中一员,只说那几个姑娘中好像有长兴侯府的三姑娘顾萱儿,还有赵大人家的四姑娘和周大人家的六姑娘。 张氏之前就怀疑那天姜兰提前回来的缘故没那么简单,原来是被人推下水了,这可真是天下掉馅饼的大好事~ 张氏兴致勃勃地说完后,见姜成皱着眉头不说话,又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推测肯定是姜兰得罪了崔静姝和顾萱儿。 一个是将军府嫡女,父亲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母亲是尊荣无比的平阳郡主,一个是侯府嫡女,长兴侯府是百年簪缨世族,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显贵,若是得罪了这两家,只怕日后会有无穷祸患。 张氏觉得还是把姜兰尽快嫁出去为好。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姜兰真得罪了这两大权贵之家,日后遇到什么麻烦也是她自己的造化,跟娘家没多大关系了。 姜成本来打算在来京参考的举子中为姜兰择一如意郎君,之前姜慎回家时提起的那位知己好友,林公子,便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姜慎称赞对方虚怀若谷,恭谦自守,才华在他之上,评价非常之高。 自姜兰和裴谦退婚后,姜成便开始考虑起林公子这个人选,之前姜兰去桑城前,他便交代管家暗中打听一下这林公子的家世,得知对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六岁就考进了书院,身为山长的老太傅和书院里的先生都对其照顾有加,只不过身子骨有点弱,又不幸得了时疫,虽然人救回来了,但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等对方来京后,姜成打算让林公子住在府上和姜慎一块备考,再请刘神医替他看看,也借此机会好好考察一下对方的学问和品行,若是人真的和姜慎所说的一样,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等春闱放榜后就可以准备婚事了。 当张氏再次提起姜兰和张华的婚事,姜成说他再看看。 张氏又告诉他一件事,也是郑夫人说的。 锦安侯为了给姜兰出头,在赵大人和周大人下朝回家的路上让黑甲卫把两人拦住了,然后把两人请去了侯府,两人回家后就把四姑娘和六姑娘痛骂了一顿,还把人关起来了反省。 “老爷,您也知道那锦安侯是什么人,那就是个花丛中的浪子,这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他花言巧语地骗到了手,要是兰儿也上了他的当,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来,咱们府里又要被人看笑话了,还是早点把兰儿嫁出去为好。”张氏担忧道。 姜成让她别危言耸听,又告诫她这话别往外说,然后回书房去了。 之后管家把姜兰带来了书房,姜成先问起上次落水一事,问她是不是还有事瞒着? 姜兰旋即想到她父亲定然是听说了什么,多半已经知道了内情,要不然事情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也不会在今天特意把她找来问起这件事,她便实话实说了,但没提崔静姝放箭射她一事,就算她说了,对她父亲来说也只是添麻烦,更不用说会找上门去替她做主了。 “那崔二小姐为何要针对你,是不是你之前得罪她了?”姜成问道。 姜兰顿了顿,迟疑道:“应该是因为之前的事,崔二小姐对女儿有些误解…” 听到这儿,姜成神色一沉,他自然知道是哪件事,皱眉道,“之前为父劝你别把外面那些谣言放在心上,你不听,非要跑到你妹妹大婚上去闹,再说是你自己主动要退婚的,那些谣言也不一定是从国公府里头传出来的,你就非要闹得两家都跟着丢人吗?” 姜兰握紧了一下拳头,当时她也知道自己那么做无疑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自己也惹一身腥,但要她忍下这口气,不可能! 上一世两人要置她于死地,害她差点被那俩恶棍辱了清白死在乱葬岗,这个仇她非报不可!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姜成缓了缓语气道,“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日后遇到事情,切记三思而后行。” 姜兰点头回道:“女儿谨记爹爹的教诲,日后绝不会冲动行事了。” 姜成欣慰地点点头,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之前在桑城,锦安侯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之前祁无寒送姜兰回京后,当天姜成便找她问了问这件事。 姜兰解释说是顺路,刚好他在那天也要回京,说路上可能还会有贼人拦路,她一个姑娘家上路也不安全,便顺路送她回来了。 姜成当时也是出于这个顾虑,怕回京的路上还会遇到那些反贼,才托崔海顺道把姜兰和姜慎护送回来。 之后祁无寒破天荒地来上早朝时,姜成还向他当面道过谢,当时他说只是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之后姜成倒也真没放在心上,今天听张氏说起出头一事,他又想起了姜兰去桑城的事,便又问了问。 “爹爹放心,女儿不会给爹爹丢人的。”姜兰保证道。 姜成也不多问了,又关心了一下她近来的身体状况,然后让她回去了。 晚上,张氏又跟姜成提起姜兰和张华的婚事,姜成说他已经物色好了人选,张氏连忙打听是谁,家世如何,姜成先卖了个关子,说人选就在此次进京参考的举子中。 张氏暗暗琢磨了一下,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大多出身寒门,要熬出头少说也要十年八年,就让姜兰嫁过去慢慢苦熬着。 这么一想,张氏便不提那桩婚事了。 第四十九章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过得很平静,张氏也不急着给姜兰说婆家了,姜瑞又结交了新朋友,也不来缠着姜兰让她带他去见祁无寒。 期间姜瑶回来了一趟,跟张氏哭诉说裴谦把府里新来的一个丫鬟收房了,而且那丫鬟就是他带回来的,他把人放在书房那边,故意让人瞒着她,被她撞破了连句解释都没有,索性把人收房了。 张氏悄悄交代了她一番话,又让檀香去箱子里找出来一张方子给她,让她小心收着,别让人发现了。 姜瑶从张氏那儿离开后又往姜兰的院子去了,见到姜兰后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姜兰也懒得管她来做什么,而青儿和桂儿都觉得奇怪。 出了院子后,姜瑶面色阴沉地问画儿,“你看那丫鬟是不是跟她长得有几分像?”画儿也不敢回答说是,劝慰道,“小姐别多想,一个通房丫鬟而已,姑爷又不管内宅的事,那小蹄子是死是活,还不是小姐说了算。”姜瑶冷笑道,“她要是不识相,我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 这段平静的日子里,姜兰每天早上去给张氏请过安后,便回自己的院子里看看书,绣绣花,算一算还有多少日子去药庐。 傍晚她喜欢趴在窗台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梨花树发呆,有时候琢磨她和祁无寒的事,有时候琢磨张氏的事,有时候琢磨她大哥回家后的事……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放空思绪,看着树上逐渐茂盛的翠绿叶子发呆。 树上笼罩着郁郁葱葱的翠绿叶子,雪白的梨花全都落了,花落那天仿佛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春雪… 每到这时节,姜兰的生母谢氏便喜欢站在树下,看花瓣纷纷扬扬,宛若春雪,满地洁白清香…… 可惜姜兰那时候还在桑城,没能看见这场春雪。 绿儿、翠儿和小红三个小丫鬟也没能看见,因为这场春雪是在夜里下的,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落地时又悄无声息。 等第二天三人打开门一看,见满地洁白,还以为下雪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之后才发现落在地上的是花不是雪。 巧的是,在花落当晚张氏做了场噩梦,第二天檀香就去请了大夫过来。 …… 这日,姜兰靠在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姜瑞一脸兴奋地跑进来连喊两声“二姐姐”,青儿和桂儿连忙走过来问出什么事了,姜瑞往旁一溜,绕开两人跑到姜兰面前,“二姐姐,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不仅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姜兰倒有点好奇了,这天大的到底有多大? 姜瑞又瞄了瞄四周,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听说皇后娘娘过两天要在麓园办宴会,”说到这儿,他又瞅了瞅姜兰脸上的表情,见她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他心里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继续悄悄说道,“听说是为了给福王殿下和安王殿下选王妃。” 福王乃圣上第五子,喜欢养花遛狗,游山玩水,最爱收集品种奇特的花花草草,还专门在城郊买下一大块地建了园子用来养花养草,又雇了十几名花匠专门照顾这些花花草草,还花大价钱雇人从上游挖了一条沟渠把水引过来方便浇灌。 京城人人都知福王爱花如命,又好游山玩水,是位不折不扣的逍遥王爷。 安王乃圣上第六子,性子和福王截然不同,恪守本分,从不逾矩,除了和三皇子瑞王殿下略亲近点之外,无论是朝臣还是手足,他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从不结交或是拉拢,以至于让人感觉有些冷漠。 姜兰对这两位王爷选不选王妃也不感兴趣,毕竟不关她的事。 但姜瑞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二姐姐,你要是被选上了,成了王妃,那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咱们府里了~” 姜兰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四弟,你觉得以我之前的名声皇后娘娘能看得上我吗?” 姜瑞脸色一垮,眼珠子一转,又打起精神道:“要是两位殿下喜欢,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反对的。”又讨好道,“二姐姐你连侯爷都搞得定,”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姜兰冷冷打断,她冷笑道:“你这么抬举我,怎么不去父亲跟前说道说道,让父亲也跟着高兴高兴?” 姜瑞吃瘪,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姜兰收敛神色,转换话题问了一句。 “我就是听说的,听说的。”姜瑞干笑了一下,回答得有些遮遮掩掩,又说他今日的功课还没做,旋即就溜了。 姜兰看他一溜烟似地溜了,考虑着要不要去给她父亲提个醒,让她父亲最近留意点姜瑞,别让他交了什么旁门左道的狐朋狗友走上歧途,让整个府里都给他收拾烂摊子。 考虑了会儿后,姜兰让桂儿去把那名在府里当护院的黑甲卫请过来,她想让对方帮忙查查姜瑞最近都结交了些什么人。 第二天姜瑞出门后,那名黑甲卫也暗中跟着他出门了。 回来后,那名黑甲卫将姜瑞一天的行踪汇报给姜兰。 出门后姜瑞去了学堂,放学后去了一家茶馆,进去后往二楼去了,进了一间包厢,在里面见了一个人,在里面待了约莫一刻钟功夫,他先离开了,之后那人也出来了,上了一辆马车离开了。 黑甲卫一路跟着那辆马车到了瑞王府附近,见那人进了王府。 得知对方是瑞王府的人,姜兰心头一跳,脸色也白了几分,怕会是瑞王想设计尚书府。 “侯爷让属下给二小姐带句话,让二小姐不用担心,一切有侯爷在。”黑甲卫禀道,语气跟汇报姜瑞行踪时一样简洁利落,将祁无寒说这话时的温柔似水传达了不到百分之一。 但反而让姜兰听起来更加可靠,心里也更踏实了些,旋即她心里又窜起一股火气,恨不得把姜瑞揪过来拎着耳朵把他骂一顿! 瑞王府的人也是能随便招惹的吗!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到时候想脱身都晚了! 第五十章 难道想来提亲了? 皇后娘娘要在麓园举办宴会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各家各户的夫人们都忙着为家里的女儿选料子挑首饰,都期望自家女儿在宴会那天能艳压群芳大放异彩,博得皇后娘娘的青睐。 自消息传开以来,各大布庄和首饰店生意火爆,好料子和好首饰都被抢购一空,好裁缝和好绣娘更是供不应求,而云绣楼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绣楼,里面的绣娘和裁缝更是千金难求,而且还得提前一个月预定。 早在一个月之前,楼里的绣娘和裁缝都被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预订了,其她夫人想请都请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别的绣楼请裁缝和绣娘,即便如此,好裁缝和好绣娘还是跟稀缺资源一样,稍微出手慢点就被别家抢走了。 在各家都围着自家女儿忙碌时,张氏一点也不着急,也没给姜兰挑料子选首饰,也没给她请裁缝请绣娘,压根就没打算让她去参加宴会。 外面都传这次宴会是为了给福王和安王这两位殿下选王妃。 这样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张氏自然不会让姜兰得到。 同时张氏又有些后悔让姜瑶嫁早了,要是没嫁的话现在还能去争一争王妃的位置。 但当初姜成为姜兰定下国公府这门亲事时,她可是眼红得恨不得早点把姜兰弄死,还给姜瑶出主意如何拴紧裴谦的心,现在倒有点后悔自己当时目光短浅了。 她又转念一想,那崔二姑娘和顾三姑娘都还没嫁人,也没说亲事,想来是专门等着这王妃的位置,而且那崔二姑娘还是皇后的堂侄女,那顾三姑娘祖上也是皇亲国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王妃的位置多半就是两人的,就算姜瑶还没嫁人,机会也不大,现在好歹还是国公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比姜兰这个名声扫地的扫把星不知强多少倍。 这样一想,张氏心里就畅快多了。 这边,姜兰在看青儿绣花,桂儿坐在旁边一边理线团一边说起皇后娘娘要办宴会的事,现在外面都在讨论这件大事,那些绣楼里的裁缝和绣娘都被各家请去府里做衣裳了,现在想订也订不到了。 说到这儿,桂儿又有些忿忿道:“夫人也不给小姐您去请裁缝和绣娘,连做衣裳的料子也不给小姐您买。” 青儿说道:“听说这次皇后娘娘办宴会是为了给两位殿下选王妃,这么好的机会,夫人怎么会让小姐去?” 桂儿忿忿道:“我听说别家的小姐都去,小姐怎么就去不得?”又一脸自豪道,“咱们小姐长得这么好看,肯定能选上。” “皇子选正妃看的是品行和才能,好不好看倒是其次。”姜兰淡淡说道,语气听起来对选王妃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她又说道,“再说以我之前的名声,就算长得跟个天仙似的,那也是选不上的。”说到这儿,她莞尔一笑,像是还有点高兴。 青儿和桂儿对视一眼,都不太理解,别人家的小姐做梦都想着被选上,怎么自家小姐知道自己选不上好像还很高兴似的……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理由:侯爷。 要是自家小姐中意的是侯爷,那不想被选上也就说得通了~ 见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自己,似乎有话想问,姜兰问怎么了,两人都低下头,摇头说没事。 这时一团绿影从窗外飞了进来。 元宝又来送信了。 见到元宝,姜兰就笑了,不仅嘴角勾着丝笑,连眼睛里也浮现出笑意。 青儿和桂儿默默观察了一下,基本可以确认自家小姐中意的就是锦安侯,要不然见到对方养的这只绿毛鹦鹉也不会这么高兴…… 正所谓爱屋及乌便是如此了~ 元宝将嘴里叼的小竹筒放到姜兰手上后,自觉飞到桌上叼了一块点心飞回来,姜兰想到上次祁无寒问她喂元宝吃什么了把它都养胖了一圈,不禁莞尔一笑,眉眼间的笑意又明显了一点,她弯下腰,抬手朝元宝嘘了一声,小声叮嘱它回去后别说出去,又伸手轻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吃。” 青儿和桂儿见姜兰和这只绿毛鹦鹉有说有笑,愈发确信她中意的就是锦安侯,要不然也不会对这只绿毛鹦鹉这么好… 元宝低头啄点心时,姜兰打开小竹筒倒出里面的字条,打开后刚看了一眼前面写的四个字: 我要娶你。 她顿时脸红得跟煮熟了一样。 再看到后面写的四个字: 不许反悔。 她耳根都烫红了。 想到上次他那样虔诚地朝天边一拜,说,“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想到他说,“咱们也算是有了父母之命,今后可不许反悔了。” 一丝丝悸动在心底不断跳跃,喜悦跟漏网之鱼一样不断游出来… 当她回过神时,元宝已经飞走了,她在榻上坐下,琢磨着他写这八个字的用意。 字面上的用意很明显,要娶她。 但字面下的潜台词又是什么? 难道想来提亲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被吓了一跳。 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上门来提亲,这种事他好像真干得出来。。。。。。 该不会今天就上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立刻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青儿和桂儿见她匆匆离开,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问出什么事了,姜兰也顾不上回答。 等走出院子后,她又忽然停住脚步,琢磨了会儿后又转身回去了。 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差点被冲昏头了,怎么可能今天就上门提亲,他要是真敢这么做,她就敢拿扫帚把他赶出去! 回来后过了约莫半刻钟功夫,姜兰还是让桂儿去大门口看看有没有人过来,以防万一。 在桂儿回来前,她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心里隐隐有种期待,当察觉到这种期待时她立刻将这股荒唐的苗头压下去,告诫自己别昏了头。 当桂儿回来后告诉她没人来,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丝隐隐的失落又在心底搅动了一下。 至于原因是什么,她心里也清楚。 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地越陷越深了,她必须要弄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了,知道答案后就有决断了。 第五十一章 反正我又选不上 转眼间到了宴会这天,一辆接一辆的马车往麓园而来,从马车里下来的各家小姐个个都打扮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从头到脚,无论是首饰还是衣裳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和同来的那些小姐相比,姜兰的首饰和衣裳应该是最素的了。 其她人的首饰都是定做的,用料选的是上等翠玉明珠各色宝石,行走时珠光摇曳,金玉生辉,衣裳也是新裁的,上面的刺绣是绣娘日夜赶工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镶着金丝银线,嵌着宝石明珠,在阳光下行走起来流光溢彩,甚是华美。 而姜兰头上戴的那对蝴蝶簪子是平日里常戴的,手上戴的那对玉镯也是她生母谢氏留给她的。 除了在她及笄那天,张氏花了点钱让檀香去街边小摊上买了根簪子给她戴上,便再也没给她添置过首饰,做衣裳的料子也都是用姜瑶挑剩下的。 姜成也没留意过这些事,要是他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姜兰一年到头,头上戴的首饰就那么几件,身上穿的衣裳也总是那么素,还有些不合身。 姜兰今天身上穿的这套衣裙也是张氏让檀香去外面小作坊里随便请的一个裁缝给她裁的,也没请绣娘在上面刺绣镶珠,同其她人相比本就显得素净,料子还是淡绿色的,更不及其她人的衣裳颜色明艳了,像是有意让她来当绿叶。 反观张氏倒是打扮得十分隆重,珠围翠绕,头上戴的那根金簪镶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明珠,再以红绿宝石各五颗做点缀,宝石颗颗圆润饱满,光彩照人。 这根金簪是张氏特意去首饰店定做的,还有她身上穿的这身衣裳也是在姜瑶成亲前花大价钱去云绣楼定做的,剪裁繁复,刺绣精美。 和姜兰一比,倒像是她要来参选王妃似的。 张氏本来不打算带姜兰来的,还在姜成吹枕边风说姜兰之前的名声不太好,要是去了怕是会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姜成便也打算让姜兰留在府里,但第二天下朝后皇后娘娘身边的孙女史过来传话,说皇后娘娘想见一下姜二姑娘,让姜兰那天也去赴宴。 姜成很是意外,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但皇后娘娘都发话了,人肯定是要去的,于是回府后,姜成就去跟张氏说让她带上姜兰去参加宴会。 张氏觉得奇怪,明明昨晚都同意了不让姜兰去,怎么今天一下朝回来就改主意了? 她刚问了一句,姜成就恼了,让她少打听这么多,多操心点姜兰的事,说别人家都在给家里女儿请裁缝请绣娘做新衣裳,只有她这个做母亲的半点也不上心,到时候人家闺女都穿着新衣裳,只有姜兰一个穿着旧衣裳,那才真是丢人都丢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了。 张氏心里也委屈,明明之前是他同意了不让姜兰去的,怎么现在倒怪起她来,但见姜成神色恼怒,她也不敢辩解,让檀香去外面随便请了个裁缝回来,本来打算从仓库里堆积的那些布料当中选一匹出来给姜兰做衣裳,不过颜色看着都有点旧了。 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宴会,太含糊了也说不过去,便又掏钱买了一匹新布料,也不算贵,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皇后娘娘还未到,已经到场的各家夫人们三两坐在一块说话,各家小姐们也三两结伴赏玩园中景致。 张氏被郑夫人请过去说话,离开前叮嘱姜兰别随意乱逛,当心冲撞了哪位贵人,于是姜兰便带着青儿和桂儿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在树荫下乘凉。 其她人都在赏花看锦鲤,一身身明艳照人的衣裳比园子里的花还要绚烂夺目,头上戴的珠光宝石交相辉映,霞光闪耀,手上戴的翡翠玉镯晶莹通透,绚丽生辉,为园中本就富丽堂皇的景致更增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的华美。 “你家二姑娘今天怎么穿得这么素净?”郑夫人瞧了瞧姜兰的方向好奇打听道。 “她平日里就爱这么穿,今天让她穿得鲜艳些她也不愿意。”张氏叹了口气,一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的无奈模样,话里话外都暗示姜兰就是故意这么穿的。 郑夫人又瞧了瞧四周,低声问道:“她是不是不想被选上?” 张氏默认了,就是想让郑夫人这么以为。 郑夫人又悄悄问道:“那她跟锦安侯的事,是真的?” 张氏又叹了口气,用一副担忧的语气说道:“这孩子有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别让人给骗了。” 既没撇清也没否认,话里话外都暗示姜兰有自己的主意,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做不了主,日后若是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丑事,也怪不了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是姜兰自己拿的主意。 郑夫人劝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毕竟是继母,也不用太操心了。” 张氏勉强笑了笑,心里对继母这个称呼十分抵触,像是在时刻提醒她以前的事,提醒她谢氏这位原配的存在…… 这边,郑倩儿带着一名丫鬟朝姜兰走了过来,让另一名丫鬟去门口看着。 过来后,她先打量了一眼姜兰头上戴的首饰和身上穿的衣裳,有些奇怪,问姜兰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素? 她自己穿着一身亮眼的粉红色衣裙,打扮得跟朵芍药花一样艳丽,和穿着一身淡绿色衣裙的姜兰站在一块,远远看去倒真像是红花配绿叶。 姜兰也打量了一下打扮得跟朵芍药花似的郑倩儿,反问她怎么打扮得这么隆重? 郑倩儿用一种惊讶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还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压低声音道,“你难道没听说吗?”见姜兰还是一副“茫然”的模样,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今天皇后娘娘要给福王和安王殿下选王妃。” 说完后她还以为会姜兰会大吃一惊,但姜兰却没什么反应,像是听说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郑倩儿又奇怪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姜兰淡淡回答一句,“反正我又选不上。” “…”郑倩儿没想到会听到这么直白坦然的回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第五十二章 红花衬绿叶 姜兰往树荫里走了两步,郑倩儿又跟过来跟她分析谁最有可能被选上。 机会最大的自然是崔静姝和顾萱儿,两人家世显赫,在场的人当中也没人能比得过两人,又说起一件八卦,说之前圣上想给锦安侯和崔静姝赐婚,好像是因为崔静姝不想嫁,这桩婚事就不了了之了。 听到这个八卦,姜兰心头一跳,敛了敛神色,语气平常道:“男婚女嫁,总要两方都愿意才好。” 郑倩儿见她神色如常,瞧不出什么端倪,又悄悄打听道:“那你和侯爷的事,是不是真的?” 姜兰反问道:“我和侯爷有什么事?”潜台词像是在说:有种你说来听听。 郑倩儿干笑了一下,“我就随便问问。” 这时那名在门口看着的丫鬟匆匆赶过来悄悄跟郑倩儿说了一句话,说将军府的马车到了。 郑倩儿立刻跟姜兰告辞,带着两名丫鬟走远了,怕崔静姝进来看到她和姜兰说话,事后要找她算账。 “这郑小姐怎么走得这么急?”桂儿有些奇怪道。 姜兰往门口看去,一群丫鬟簇拥着平阳郡主进来了。 平阳郡主身后跟着崔静姝和一名年轻男子,后者高挑的个子比簇拥的丫鬟们还高出一头,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他的脑袋。 姜兰定睛一看,是崔晏。 之前被他父亲崔海五花大绑地从书院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养伤,伤还没好就开始用功苦读,连门都没出过,像是非要考状元不可。 今天倒是出门了,又成了和姜兰第一次见面时的冷傲公子形象。 见到这位身材高挑的将军府大公子,姑娘们都投去好奇的视线,大多数人压根就不认得他。 因为他十三岁就跑去军营历练了,后来又跑去东陵书院去读书了,很少回过家,连崔静姝这个妹妹都难得见他一面,更何况其她人了,因此在场的大多数人一开始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大多在心里揣度着是不是崔大公子? 还是郑倩儿先认出人来,再告诉旁边的姑娘他是谁,旁边的姑娘再告诉旁边的姑娘…就这样一传十,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崔大公子了。 平阳郡主落座后,那些夫人们都围了过去,张氏和郑夫人也结伴过去行礼问好拍马屁。 各家小姐们也纷纷簇拥到崔静姝身边,一脸艳羡地看着她那一身装扮,华丽璀璨得让人都移不开眼,纷纷夸赞她的衣裳和首饰如何如何好看。 崔静姝也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当她瞥见站在树下的姜兰时,脸色瞬间阴沉了一下,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轻蔑一笑,嘲笑她竟然穿得如此寒酸。 和崔静姝那轻蔑的视线对上了一下,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准备走开,崔静姝给贴身丫鬟秋桐使了个眼色,秋桐过去叫住姜兰道:“姜二姑娘,我家小姐有请。” 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左不过被嘲笑几句,就当没听见便是,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跟着秋桐走过去时,姜晏一直盯着她的身影,微微皱眉,面露几分不快之色,像是还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 上次他被五花大绑的狼狈样子不仅被她看见了,还被祁无寒,这个被他视作死对头一样的仇人,看见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父亲不是尚书吗,怎么连件像样的首饰,”崔静姝瞥了一眼姜兰身上穿的绿衣裳,跟丫鬟穿的一样,嘲笑之色愈盛,“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 “什么买不起?”突然传来的说话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祁无寒摇着骨扇风度翩翩地走过来,紫袍黑靴,俊美无双,比平日里穿得更加正式隆重,被他那双漂亮而妖冶的桃花眼扫过来,好几个姑娘都脸红心跳,害羞地低下了头,他漫不经心地说出后一句话,“让本侯也听听。” 那双桃花眼看向姜兰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走近了看果然更好看了~ 都说绿叶衬红花,但在这一片艳丽之色中,倒是红花衬绿叶,愈发衬得那抹淡绿清新脱俗,赏心悦目了。 姜兰的肤色本来就白,如今养得白里透红,穿上这身淡绿色衣裙,更是衬得人如花朵一般娇美动人。 祁无寒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不想让别人再看见,真想把人抱回家关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他收敛了一下幽深的眸色,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听闻崔二小姐前些日子特意向雪月馆的琴师请教琴艺,不知可有进步?” 崔静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其她人也不敢在她面前议论这件事,虽然都心知肚明弹琴不过是个托词而已。 “你再说一遍!”见祁无寒过来了崔晏也走了过来,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样子,走过来刚好听见这话,顿时剑拔弩张,眼神冷冷地死盯着祁无寒,仿佛下一刻就会冲过来扑到他身上和他扭打在一起。 姜兰也有点担心两人会打起来,毕竟这是皇后娘娘办的宴会,要是真打起来了,肯定免不了要受责罚。 “崔大公子是耳朵不好使吗,”崔晏攥紧了拳头,气氛一触即发,祁无寒依旧一副不慌不忙地悠闲模样,准备说出第二句话时,姜兰轻咳一声。 祁无寒看向她时,她用眼神示意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回给她一个“我也想你”的眼神,然后对崔晏道,“今天本侯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完就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走了,转身时冲姜兰眨了下眼,就跟男狐狸精抛了个媚眼一样,把她撩得面色一红,旋即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崔晏还想追上去跟他算账,平阳郡主派人过来把他和崔静姝都叫回去了。 两人回来后,崔静姝就告状说祁无寒造她的谣,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面子都丢光了,平阳郡主一个眼神看过去,崔静姝低头不吭声了。 “他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你们日后都离远点,别被刀上的血弄脏了自己的手。” 第五十三章 天天都在想 将军府的马车到后不久,国公府的马车到了。 裴国公夫人带着大儿媳李氏来了,裴国公本来还打算让国公夫人带上家里两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但国公夫人不乐意,说皇后娘娘给两位殿下选的是正妃,她带两个庶女过去不是存心给皇后娘娘难堪吗,裴国公便作罢了。 姜瑶也想来参加宴会,但国公夫人觉得她之前的名声不好听,怕皇后娘娘见了不高兴,便把她留在了府里,只带了大儿媳李氏。 来平阳郡主跟前问了个好后,国公夫人也没过去和张氏这位亲家母坐一块聊聊天,像是有意保持距离。 让张氏在郑夫人面前有些尴尬,还是李氏过来见礼问好才缓解了尴尬。 接着长兴侯府的马车到了,一群丫鬟簇拥着长兴侯夫人过来了,除了顾萱儿,顾锦程和另一位年轻女子也来了。 顾萱儿那一身华美璀璨的打扮和崔静姝相比平分秋色,不过崔静姝的五官偏明艳类型,首饰和衣裳越是华丽越能装饰出她那富丽堂皇的美貌,若是没了这些首饰和衣裳,美貌自然也就跟着黯淡下去了。 而顾萱儿的长相更偏小家碧玉类型,打扮得太过隆重反倒显得有几分累赘,撑不起那一头沉甸甸的首饰和那一层套一层的繁复衣裙,而她的性子同崔静姝相比,也更柔弱一点。 平日里两人在一块,她都听崔静姝的,对崔静姝有种召之即来的服从。 而那位年轻女子打扮得比顾萱儿素雅不少,另有一番高贵娴雅的气质,看起来比顾萱儿年长几岁,带点清冷之气,性子似有几分孤傲,教人不好亲近。 姜兰觉得对方和其她人都不太一样,便多留意了一下,对方也留意到了她,往她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似乎在跟她打招呼,姜兰也点头回应。 顾锦程也发现了站在树下穿着一身绿衣裳的姜兰,用带着几分轻浮的语气念道,“万花丛中一点绿。” 年轻女子微微蹙眉,似乎不喜他这副没正经的样子,没搭理他。 姜兰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侯府的少夫人,但还是有点拿不准,毕竟她之前也没见过这位少夫人。 之前在将军府的寿宴上,无论是顾锦程这位世子爷还是这位少夫人都没露面,后来在张府的宴会上,也只有顾锦程一人来了。 而夫妇俩在公开场合很少同时露面,顾锦程在外也不拘小节,谈吐风流,像是还没成亲的样子。 是以有不少人都以为这位侯府世子爷还单着呢。 “那是顾少夫人,两人成亲快有一年了。”祁无寒走过来道,像是特意来为姜兰答疑解惑。 姜兰被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下,转头见是他,心里嘀咕一句,怎么走路连个声都没有。。。 “又在心里说我什么坏话呢?”祁无寒语气玩味道,那双桃花眼嫣然一笑,跟男狐狸精在朝她妖娆地摇尾巴一样。 姜兰面色微微一红,又微微别开脸,避开他那饶有趣味的探究视线,默默思索着该怎么开口? 她心知那个问题一旦问出口就没有退路了,但必须要问清楚,要不然又成这一世的心魔了,日后必然纠缠她一辈子。 她微微张了一下嘴,心脏就狂跳不止,反复演练过无数遍的台词霎那间在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 果然开口没那么容易…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长兴侯府夫人那边,也没人在意姜兰这边。 倒是张氏眼尖,瞧见祁无寒和姜兰站在一块,又指给旁边的郑夫人看,郑夫人往两人的方向看过来时,被祁无寒的视线扫过来,张氏和郑夫人都连忙转过头,怕被他给发现了。 祁无寒收回视线后,又把姜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目光最后停在她纤细秀美的小蛮腰上,她默默调整好心态准备再次开口时,一抬头就看见他在看着自己…的脖子以下,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顿时满脸羞红,转身要走。 他大步一跨就拦在了她面前,解释道,“本侯刚才不是在想那事,” 姜兰反应了一下后,反应过来那事是什么事后,脑子里酝酿好的措辞顿时被清空,整张脸都跟着滚烫起来,这种滚烫又迅速向全身蔓延,人都快被烫糊涂了…… “虽然本侯天天都在想,” 无耻,淫贼,不要脸…她把所有能想到的词都在心里骂了一遍,脸色滚烫得比煮熟的螃蟹还要红,恨不得当场踹他一脚,再狠狠把他骂一顿! 看着那张艳若云霞娇羞无比的面庞,祁无寒吞咽了一下喉咙,眸色中的幽深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倾巢而出,又侧了侧脸,克制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本侯刚才是在看你穿的这身衣裳,过两天好照着尺寸给你买,现在本侯心里有数了。” 说话间他又往她那小蛮腰上多瞄了两眼,被姜兰发现了,她气得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等在不远处的青儿和桂儿连忙跟了上去。 这时顾锦程和崔晏走了过来,后者一副不情愿过来的样子,要不是顾锦程招呼他一块过来,他还要继续站在那儿死盯着祁无寒。 “刚才我还和崔兄说,这满园秀色就属姜二姑娘最别致,看来侯爷也是英雄所见略同。”顾锦程道。 “原来在世子爷心里,这满园秀色除了姜二姑娘,都是庸脂俗粉,”祁无寒故意停顿了一下,戏谑道,“要是你家三妹妹知道了,估计得哭死。”又冲崔晏抬了抬下巴,“崔大公子,你说是?”说完潇洒甩开骨扇,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走了。 崔晏死盯着他的背影,脸色气得都快变形了。 顾锦程感叹道:“还侯爷的嘴巴还真是毒。”又打趣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侯爷也遇到这美人关了。”又别有意味地对崔晏道,“侯爷都有意中人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崔晏面色一红,自然知道这放心指的是什么事,又嘴硬道,“他有没有意中人关我什么事。”说完就走了,像是害羞了。 第五十四章 还要表演才艺? 这边,姜兰走开后站在一棵海棠花树下看花,过了会儿,凌风过来跟祁无寒禀报了一声,祁无寒又过去告诉她,说皇后娘娘到了,除了福王和安王殿下,太子殿下和瑞王也来了。 一众宫娥簇拥着皇后的凤辇而来,太子、瑞王、福王和安王跟随左右。 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带着一众夫人小姐过来接驾,姜兰被人挤到了最后面,连个面都露不出来,不过她原本就打算不冒头不拔尖,排在最后面倒是正好。 姜兰跟着众人行礼,和众人一样低着头,也看不见皇后娘娘长什么样子,不过应是雍容华贵,端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一点也不敢造次。 当她听见皇后娘娘的声音时,颇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后娘娘的声音听起来这般有亲和力,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威严庄重,充满压迫感。 “都起来。”皇后抬了抬手,语气温和从容,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压迫感,而是一种雍容而宽和的气度,让人心生敬仰。 只是听到声音,姜兰便对这位皇后娘娘心生好感,想抬头看看对方长什么样子,又怕正好被皇后娘娘瞧见了,觉得她失礼,便一直把头低着,跟着众人谢恩起身后,往后退开让出道。 祁无寒上前给皇后引路,有点献殷勤的意思,但他恭谦的态度并非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仰。 皇后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目光当中流露出几分慈爱之意,太子也对他露出善意的笑容,像是把他当做信赖的兄弟一般。 祁无寒年幼时进宫给太子当伴读,受过皇后不少照拂,于他而言,皇后是如同慈母一样的存在。 不过看在外人眼里就有阿谀谄媚拍马屁的嫌疑了。 瑞王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心里冷笑道:还真是条会讨好主子的狗。 福王用欣赏的目光将沿途经过的姑娘们都打量了一遍,而安王目不斜视,不做一点逾矩的事。 崔静姝抬头看了看其中一人,顾萱儿见她抬头,也抬头瞄了一眼旋即就把头低下去了,怕被发现了。 郑倩儿和另外两个姑娘也悄悄抬头瞄了瞄,被瑞王那双冷酷阴鸷的眼神一扫过来,吓得立刻把头低下,不敢再抬起来了。 等皇后带着太子、瑞王、福王和安王落座后,众人方依次入座。 一抹绿影掠过,瑞王微微一怔,像是恍然之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往那个方向看去,目光盯着那抹淡绿色的背影,当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时,立刻收回视线,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无比。 安王也看到了那身绿衣裳,知道其中缘故,对瑞王劝解了一句,“那位姑娘应该不是有心的。” 瑞王冷冷道:“她还不配穿那身绿。” 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祁无寒眼里,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转了两下,喝了口酒,觉得今天这酒有点难喝,他又往姜兰那头望了一眼,又喝了口酒,好喝了一点。 姜兰坐在宴席末尾,倒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排在最后而是因为她站在最后面,依次入座时便坐在了末尾。 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那两家人。 中间隔着十几人的距离,她也听不清前面那头的人在说什么,便静静打量了一下皇后娘娘,雍容典雅,和蔼可亲。 再打量了一下太子殿下,岁数看起来像是比祁无寒还大上两岁,身材微胖,面相也继承了皇后娘娘的和蔼可亲,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当她的视线看向瑞王时,心里多了几分紧张,之前对方派府里的人接近姜瑞不知道有何目的,现在看到真人,她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对方那面相一看就是有城府的人,眼神也非善类,有股阴鸷之气。 而坐在他旁边的安王面色恬淡,透着一种清宁疏离的气质,和对面的福王截然不同,后者脸上的笑容坦率而不羁,有股洒脱之气。 当福王欣赏的目光顺着座位依次看过去,看到坐在末尾的姜兰时,那身别致的淡绿色衣裙给他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他欣赏的目光更加欣赏了,下一刻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压迫感。 他转头朝祁无寒的方向看去,祁无寒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他感觉后背一凉,像是小时候被支配的心理阴影又回来了。。。。。。 祁无寒又举杯朝他敬酒,面上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 福王顿时感受到了满满的威胁意味,生死攸关之际脑子也变得特别灵光起来,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他又朝姜兰的方向看了一眼,祁无寒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了,他于是用眼神传递道,“放心,我不跟你抢。” 祁无寒回给他一个“敢动歪心思你就死定了”的眼神。 “…”福王心里默默同情了姜兰一秒,竟然被这个恶魔看上了,日后不想嫁也得嫁,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了。。。 姜兰也不知道前头说了些什么,然后看见崔静姝起身走了出来,向皇后献上一幅画。 然后“这幅画是崔静姝亲自画的”消息从前头传过来,传到姜兰耳中时,那幅画已经打开了。 画上画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画得栩栩如生,有大家风范,但作为献给皇后的礼物也算不上稀奇。 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一只蝴蝶飞过来栖在画上的牡丹花中,接着又飞过来一只,然后越来越多的蝴蝶飞了过来。 众人皆以为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画作。 皇后欣然收下这件礼物,将头上戴的一根如意金簪作为赏赐给了崔静姝。 众人见状,纷纷在心里揣度皇后娘娘这是定下一位王妃人选了,不知道是福王还是安王? 然后顾萱儿出来展示才艺,准备的是弹琴。 崔静姝的脸色有几分难堪,狠狠瞪了顾萱儿一眼,正好被长兴侯夫人瞧见了,她一转头对上长兴侯夫人的眼神,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地低下了头。 顾萱儿弹完一首曲子后也得到了皇后的夸赞和赏赐。 接下来依次上场的各家小姐都有才艺献上,准备的基本上都是弹琴,这项名门闺秀必备技能之一,也有别出心裁准备舞蹈的,最后都得到了皇后的夸赞和赏赐。 这倒让在场的夫人们有些看不懂了,皇后娘娘这是都中意还是都不中意? 而姜兰没想到每个人都要上去表演才艺,她之前也没参加过这样的皇家宴会,以为和平常宴会一样,吃吃喝喝聊聊天就散了。 张氏之前也没跟她透露一星半点,就是等着看她出丑。 第五十五章 输给了一片树叶子 当最后只剩姜兰时,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她也不好再继续坐着了,起身走过去,低头走到皇后跟前,皇后让她离近些,姜兰便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停住了。 皇后让她把头抬起来看看,语气和蔼可亲,一点架子都没有。 姜兰缓缓抬起头,近距离看皇后更能让人感受到那股雍容宽和的亲和力了。 皇后问她多大了,读过什么书,姜兰一一答了,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朝祁无寒的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在给他相看未来的娘子一样。 祁无寒脸上也展露出高兴的神色,对皇后的认可表示感激。 这时瑞王用一副刁难的口吻问道,“那姜二姑娘今日准备的是弹琴还是跳舞?”知道姜兰的身份后,瑞王看她的眼神里除了蔑视还多了一份城府,像是在预谋着什么诡计。 姜兰两样都没准备,因为两样都不会,不会跳舞倒还说得过去,毕竟琴棋书画才是大家闺秀的必修课,而弹琴作为大家闺秀的必备技能之一,要是不会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姜兰是真不会,因为她压根就没学过。 因为姜兰从小身体不太好,张氏便没让她学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美其名曰是不想让她累着,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而给姜瑶请的都是花大价钱请来的名师,除了琴棋书画,插花焚香吟诗作对这样的风雅事也一样不落,势要将姜瑶打造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可惜最后每样都学得不上不下,流于表面而已,并不精通,不过吟风弄月倒是够用了。 祁无寒正准备开口为姜兰解围,她向皇后行了一礼后瞄了瞄四周,转身跑了,他愣了一下,皇后也愣了一下,太子也愣了一下,其她人更是惊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她竟然逃跑了! 张氏心里震惊过后接踵而至的便是幸灾乐祸,心想姜兰这次肯定死定了,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举动,简直是找死,旋即又有点担心自己会被连累,心里又埋怨起姜兰不知死活,跑什么跑,跟吃错了药一样。。。 等姜兰跑到一棵树下停下来后,众人都用奇怪而迷惑的眼神盯着她,都想看看她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只见她在树下站了会儿,像是在观察哪片叶子最合适,然后抬起手,摘下那片叶子,放在嘴上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她满意地露出笑容,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后,将叶子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用树叶吹奏出来的曲子别有一番空灵悠扬的韵味,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天籁之音。 微风轻轻吹动那身淡绿色的衣裙,青丝及腰,随风微微摇曳,愈发衬得身段纤细秀美,宛如柔美的柳丝一般楚楚动人。 姜兰微微侧着脸,神色柔和而专注。 祁无寒听得入神,看得更入神,想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这首曲子的韵味,又觉得漏看一下就亏了~ 瑞王看着那张侧脸的轮廓,有点出神,又忽而神色一冷,冷冷收回视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底的阴鸷之色翻涌而出,安王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斯人已逝,已有三分神似便是难得了。”瑞王又扫了一眼那张侧脸的轮廓,冷着脸没说话。 “这姜二姑娘当真是别致~”顾锦程笑着点评道。 坐在他旁边的顾少夫人蹙了蹙眉,没搭理他。 从姜兰用树叶吹响曲子开始,崔静姝的脸色就没好看过,眼神一直冷冷盯着姜兰,脸上的厌恶毫不加以掩饰,觉得姜兰就是故意出风头想把她比下去,心里愈发仇视姜兰。 张氏心里也不得劲,原先她还有点担心会被连累,现在更是十二万分的担心姜兰会得到皇后的青睐,最终被选上王妃,到时候她永远都要被姜兰压一头,姜瑞也要被姜慎压一头,母子俩再也熬不出头了。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暗下决心,就算今天姜兰被选上了王妃,只要还没成婚,她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毁掉姜兰,让她再也飞不上枝头变凤凰! 一曲终了,听完的人心思各异。 各家夫人们都暗暗观察着皇后的神色,见皇后神色喜悦,像是十分中意姜兰表演的才艺,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自家女儿苦练琴艺和舞蹈,没想到最后输给了一片树叶子。。。。。。 皇后示意了一下身旁那名年长的女官,正是之前给姜成传话的孙女史。 孙女史走过去把姜兰带回来领赏,皇后取下手上戴着的一只玉镯赏给她,不仅是姜兰惊讶,没想到能得到如此重赏,其她人更是惊讶,没想到她能得到皇后如此青睐,虽然所有人都得了赏赐,但只有崔静姝得了皇后戴的簪子。 现在姜兰又得了皇后戴的镯子。 是以众人都以为两位王妃人选就是两人了。 崔静姝心里更加恼怒了,原本她是一枝独秀,现在是平分秋色,而且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准备的礼物,而姜兰只是摘了片树叶子吹了首平平无奇的曲子,就轻易分去她一半风头,这教她心里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长兴侯夫人心里也有几分不快,看看姜兰那一身素净得都有点寒酸的打扮,衣裳和首饰没一样能上得了台面的,心里更不快了。 张氏心里更是不快到了极点,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心里纳闷姜兰的运气怎么这么好,穿得明明是最寒酸的,表演的才艺也是最拿不出手的,怎么就得皇后青眼有加了? 宴会散后,众人恭送皇后凤辇离开,祁无寒也跟着一块先行离开了。 等皇后凤辇出了园子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随行的侍卫将园子内外都封锁起来,任何人都不得离开园子。 等了约莫一个钟头左右,祁无寒回来后,解释说刚才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一只野猫惊扰了皇后娘娘,现在已经没事了,然后将侍卫撤走了。 众人陆续离开了园子。 第五十六章 出家当和尚 回到府里后,姜成向张氏打听宴会上的情况。 张氏知道赏赐的事瞒不住,不如自己先说了倒显得大度,先向姜成道喜,说皇后十分喜欢姜兰,在场的各家小姐中,只有崔静姝和姜兰得了皇后的重赏,崔静姝得的是皇后戴的簪子,姜兰得的是皇后戴的镯子。 姜成原本还担心姜兰会在皇后面前失礼,如今得知姜兰如此受皇后青睐,面上也有光,心里也甚喜。 见姜成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张氏心里更打定主意要让姜兰翻不了身。 姜成又让人去把姜兰请过来,详细问了问,姜兰将皇后问的和她答的都一字不漏地说了。 得知皇后特意问她多大了,平日里都读了些什么书,姜成心里一琢磨,有种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的惊喜交加。 要是皇后真有意定姜兰为王妃,那可真是天大的恩宠~ 但转念一想,恩宠越大越招人嫉恨。 姜成心里又开始忧虑起来,叮嘱了姜兰几句,跟她说虽然得皇后青睐是好事,但切忌得意忘形,被人拿住了话柄。 姜兰点头记下,说要把皇后娘娘赏赐的那只玉镯交给母亲保管,自己不会戴出去招摇过市,惹人闲话。 张氏心里直翻白眼,最看不惯姜兰这副装得乖巧懂事的样子。 姜成心里则甚感欣慰,让姜兰自己留着镯子,毕竟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然后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姜兰离开时,瞥见姜瑞带着顺福在院子外面鬼头鬼脑地瞄着,她让青儿过去把他叫来,姜瑞一脸讨好地过来跟她打听宴会上的事。 “我见到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有瑞王殿下,”说到这儿,她暗暗观察了一下姜瑞的反应,见他有点心虚,应该知道之前结交的那位新朋友就是瑞王府的人,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还有福王殿下和安王殿下。” 姜瑞讨好问道:“那二姐姐被选上没有?” 姜兰转换话题道:“四弟最近有结交什么新朋友吗?” 姜瑞愣了一下,又干笑一下,有些狐疑道:“二姐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姜兰道:“这几天你回来得晚,肯定结交了新朋友跟人家吃酒去了,是不是?” 姜瑞狡辩道:“是最近先生讲的东西多,学堂放学放得晚。” 姜兰又问了问他的功课,姜瑞含糊两句应付过去了。 等姜兰离开后,姜瑞又让顺福去找檀香打听打听。 得知皇后赏赐了镯子给姜兰,姜瑞一琢磨,皇后娘娘这是要选他二姐当王妃,立刻想出个好主意,让顺福去趟侯府把这个消息告诉祁无寒。 他还不知道祁无寒这位锦安侯也在宴会上。 结果顺福还没到侯府就打了退堂鼓,回来后撒了个谎说把消息送到了。 “侯爷说了什么没有,是不是很生气?”姜瑞幸灾乐祸地问道。 顺福低着头继续扯谎,“侯爷没说什么…,也不生气…” 姜瑞颇为失望,在他的预想中,祁无寒听到消息后应该很生气,还要去找福王和安王算账,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看来侯爷也不是很在意二姐。”姜瑞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瞎琢磨了会儿后就觉得无聊了,让顺福去给他找点乐子过来。 晚上,姜成跟张氏讨论皇后是不是真有意选姜兰为王妃。 张氏说崔家二姑娘是皇后侄女,被选上王妃也不奇怪,但平心而论,比姜兰更门当户对的还有顾三姑娘这位侯府嫡女,要是真定了姜兰当王妃,恐怕会遭更多人的猜疑和嫉妒,要是再被人把姜兰之前的那些事翻出来大肆宣扬,那就又将整个尚书府推向风口浪尖了。 被张氏这么一说,姜成心中更加忧虑了,觉得姜兰得皇后青睐这件事成了个烫手山芋。 第二天姜成去上早朝时,在宫门口破天荒地碰到了同样来上早朝的祁无寒。 祁无寒随口提起昨日的宴会,称赞姜兰献上的才艺别出心裁,皇后娘娘十分喜欢。 姜成婉转地向他打听了一下皇后娘娘要给福王和安王两位殿下选正妃的事,不知是真是假? “有这回事吗,本侯怎么不知道?”祁无寒一副迷惑样子,像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下姜成心里也没底了,更弄不清是真是假了。 “姜大人不用担心,二小姐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定会觅得如意郎君。”祁无寒宽慰道,说到最后一句时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像是在说“如意郎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成也没听出来这句潜台词,只当他是在说场面话,也礼节性地向他道了两句谢。 早朝过后,圣上单独留下福王和祁无寒,先召见了福王。 不知里面聊了些什么,只听御书房中传出福王伤心欲绝的声音,嚎了声“父皇~” 紧接着里面传出圣上暴怒的声音,“来人!” 祁无寒立刻过去了,然后见到这样一副景象。 福王抱着圣上的大腿不放,伤心欲绝地嚎道,“父皇,儿臣还小,还不想成婚,求父皇收回成命~” 圣上一脸铁青,都想直接一脚给他踹出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殿下都及冠了,也不小了。”祁无寒一边劝道一边走过去把福王拎开了。 一见到他脸上和蔼可亲的微笑,福王就像被天敌压制了一样,也不嚎了,转而小声嘀咕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也没见你着急成婚?” “殿下说什么呢?”祁无寒和蔼可亲地问道。 福王感觉后背一凉,不嘀咕了,又忽然挺直身子,一副视死如归的壮士模样,“父皇要是逼儿臣娶崔二姑娘,那儿臣就出家当和尚。” 话音刚落,圣上就一脚踹到了他身上,福王又爬起来挺直身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犟种模样,气得圣上还要再补一脚,被祁无寒劝住了 “陛下消消气,殿下要是今年不想成婚,等来年再成婚也不迟。” 福王还想再为自己据理力争一下,把这门亲事彻底推掉,祁无寒一记眼神压制过来,他刚张了一下嘴又闭上了,转而在心里嘀嘀咕咕地诅咒祁无寒有朝一日也被赐婚,到时候让他也尝尝自己现在的滋味。 第五十七章 京城第一才女兼美人 从御书房出来后,福王也没走,就在外面等着祁无寒出来,他要问问对方到底安的什么心? 等了约莫一个钟头,祁无寒才出来,见福王还没走,问他是不是想请自己吃顿饭,感谢自己在圣上面前仗义执言? 感谢你大爷! 福王差点爆粗口,但自己又打不过他,还是默默忍下了这口气,又隔着半丈远的距离跟他对质,“你是不是存心要害我?”心想肯定是因为自己昨天多看了那姜二姑娘两眼,所以今天才会遭到打击报复,真是个小心眼。 “殿下还是多想想日后是真要出家当和尚,还是娶了那崔二姑娘?”祁无寒又漫不经心地补上一句,“本侯可是听说那崔二姑娘不是省油的灯。”说完就走了。 福王一听心里更惶恐了,追上来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也是有点狗急跳墙,病急乱投医了,要是平日里,他打死也不会向祁无寒求助,就像肥羊向饿狼求助一样,还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穷凶极恶的饿狼。。。 “依本侯看,殿下还是出家当和尚。”祁无寒一脸正经地给出建议,“当了和尚四大皆空,就不用娶妻生子了,等逢年过节的时候,本侯会带着妻儿去寺庙里给殿下捐些香油钱。” “……”福王就知道他嘴里没好话,求人不如求己,他还是自己想办法。 接下来的几日,外面讨论的都是崔静姝给皇后献的那幅牡丹花,画得如何如何神奇,一打开就把蝴蝶吸引过来了。 至于姜兰在宴会上的表现,倒是没什么人提起。 像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为崔静姝造势,想将之前因为弹琴一事损失的名声都补回来。 结果倒是不错,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位将军府二小姐的画工如何精妙绝伦,巧夺天工,更有甚者传她画的花鸟鱼虫都是活的,画出来的花不仅能引蝴蝶,画出来的鱼还会在水里游动。 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出了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称。 一时之间,这位京城第一才女受到文人墨客的热烈追捧,还有人专门作了一篇辞藻华丽的神女赋来称赞她的美貌,又受到热烈追捧,于是又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 桂儿这两天出门听到的都是关于崔静姝美貌和画工的溢美之词,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毕竟之前在宴会上,除了她得了皇后赏的簪子,姜兰也得了皇后赏的镯子,一点也不比她差。 “小姐您哪点比那崔二小姐差了,再说那崔二小姐长得还不如小姐您好看,我看那些人都瞎了眼,小姐您才是京城第一美人。”桂儿一脸自豪道。 姜兰莞尔一笑,说道:“登高必跌重,捧得太高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青儿赞同地点了点头,桂儿一知半解,私下里又找青儿问是什么意思,青儿给她解释一番后,桂儿心里就不那么愤愤了。 在崔静姝名声大噪的同时,又有一个消息传开,说圣上要给她和福王赐婚,她日后就是福王妃了。 以崔静姝的身份和地位,加上现在的盛名,成为福王妃在众人心里已经是件毋庸置疑的事情了,完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崔静姝从贴身丫鬟秋桐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感觉像是天塌了一样,立刻去找她母亲平阳郡主,求她母亲去找皇后娘娘帮忙取消这门婚事,她不想嫁给福王。 不过她大概也想不到,福王也不想娶她,还在圣上面前放话说要出家当和尚,因此被圣上踹了一脚。 “现在赐婚的圣旨都还没下来,你就不想嫁了,要是圣旨真来了,你是不是还要抗旨不尊?”平阳郡主语气严厉道。 崔静姝吓得不敢说话了。 “福王殿下是由皇后娘娘抚养长大的,和太子殿下关系亲厚,陛下也宠爱他,你嫁过去后还能吃苦不成?”平阳郡主缓和语气道。 福王生母早逝,圣上也对他更怜爱些,知道他喜欢花花草草,只要宫里的花匠培育出稀奇品种就赏给他,平日里也喜欢把他叫来宫里帮忙鉴赏鉴赏字画古玩。 可以说除了太子之外,圣上最宠爱的就是福王了。 要不然那天准备给他赐婚时,他也不敢抱着圣上的大腿不放,要是其他皇子,别说抱大腿了,连嚎都嚎不出来。 尽管圣上当时在气头上踹了他一脚,事后还是派人去府里看了看他,婚事也没立刻下圣旨,打算让皇后慢慢给他做一下思想工作,等他愿意了再说。 距离宴会过了十来天,姜成也没听说圣上要下旨赐婚的消息。 姜兰得到皇后青睐这件事,在他心里又逐渐变成了一件好事,应当是皇后觉得姜兰讨人喜欢才赏了镯子给她,并不是要定她当王妃。 张氏心里不上不下地悬着这件事,十分不得劲,既想把姜兰除之而后快,彻底消除这个隐患,又没得到确切的消息,还有诸多顾虑。 姜瑞自从上次被姜兰问起回来得晚的缘故后,这些日子都回来得早些。 姜兰也从那名在府里当护院的黑甲卫口中得知,姜瑞这些日子没和瑞王府的人见面。 而她这些天时常懒懒的,不想动弹,做什么事都好像提不起兴趣。 至于原因,她十分清楚。 之前在宴会上她本来都下定决心开口问他了,结果被他一打岔又没问出口。 她一琢磨这件事心里就闷闷的,就跟堵了团棉花一样,不知道下次两人再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到时间她还会不会再开口问他了…… 她突然有些盼望见到元宝了。 元宝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思念,这天一大早就飞来给她送信了。 看过字条后,姜兰便让青儿去跟张氏说一声,说她昨晚睡得不太安稳,要去三清观上香祈福。 张氏这几日心里不得劲,也懒得管这些琐事,让青儿多留意些就是了。 之后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乘上马车出门了,驾车的是那名在府里当护院的黑甲卫。 第五十八章 关系没那么简单 马车到街上后,迎面走过来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拦在马车面前。 姜兰感觉马车停下了,听见外面有人问道,“里面的可是姜二姑娘?”,桂儿觉得对方十分无礼,也不报上名号,语气听着跟审查犯人一样,青儿也觉得对方有些粗鲁。 桂儿拨开车帘正要问问对方是哪家的,说话的那人过来道,“跟你家小姐说,我家王爷有请。” 听到王爷两个字,桂儿一惊,青儿也跟着一惊。 姜兰心头一跳,也觉得诧异,她往外瞧了瞧,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穿着打扮,应是王府护卫,沉着问道,“你家王爷是哪位殿下?” 说话的那人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像是觉得姜兰怎么这么多话,这时另外一人过来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姜兰大概也猜得到会是哪位殿下,瑞王府的人之前找上姜瑞,现在这位殿下又找上自己不知道有什么图谋,她考虑片刻后,决定赴约。 马车重新上路后在十字路口转弯,停在了一品阁门口。 姜兰还是第一次来这京城最豪华的酒楼,走进楼里便看到了那块装裱在正前方的金字招牌,上面用遒劲有力的五个大字写着: 天下第一楼 据传乃是先帝御笔,当年先帝微服私访,尝了楼里的一道蟹粉狮子头,回宫后念念不忘,让人送来一幅字给老板,上面写的便是这五个字。 直到现在,这道蟹粉狮子头仍是楼中头牌,无论是新老顾客,吃饭必点这道名菜。 两名护卫领着姜兰朝楼上走去,走近时她停下脚步看了看那幅字,其中一人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像是觉得她怎么这么多事,另外一人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这边请。” 上楼后,两人带她到了最里边那间包厢门外,敲开门后只让她一个人进去,把青儿和桂儿挡在了门外。 姜兰进去后,房门在她身后被合上了,她默默冷静一下后,先观察了一下四周,一开始没有看到人,随后目光落在一旁的屏风上,人应该在屏风后面。 她站在原地等了会儿,然后一个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是瑞王。 她果然没猜错。 瑞王走出来时,姜兰朝他行了一礼,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走到她正前方的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刮了两下,问道,“你和锦安侯是什么关系?” 姜兰微微低着头说道:“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瑞王神色微异,像是没料到她一个姑娘家也这么直接,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那本王也不跟你废话了。”他话锋一转,“你知道锦安侯和甄妃是什么关系吗?” 姜兰心头一震,跟被雷劈了一下,尽管极力想克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但不自觉握紧的双手和蹙紧的眉尖都没能逃过那双阴鸷的眼睛,瑞王勾唇冷笑,脸上带着一种轻蔑的嘲讽。 “像你这样想攀高枝的蠢女人,被几句花言巧语就骗到手了,本王见多了。” 姜兰心里本就不痛快到了极点,还要被火上浇油,污蔑她想攀高枝还不够,还骂她是蠢女人,真当她没有脾气可以任人揉搓吗! 她猛然一抬头,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像王爷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瑞王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竟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自以为是,果然是个无药可救的蠢女人,真当他不敢拿她怎样,他刚站起身,姜兰条件反射一样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他觉得有点好笑,这么怕他还敢当面骂他,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他又坐回椅子里,以一种嘲讽又阴鸷的语气说道,“本王劝你还是离锦安侯远点,他和甄妃的关系可不像外面传的那么简单,”说到这儿,他勾唇一笑,眼底的阴鸷之色翻涌而出,让嘴角勾起的冷笑愈发显得狡诈残酷,“对了,甄妃小产过,你知道吗?”他又残忍至极地加上一句,“你猜猜,那孩子是谁的?” 一个念头如千斤巨石般猛然砸进她心底,让她纤细的身躯也跟着踉跄了一下,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将她包裹,就像溺水时那样难受又无助,她的脸色也跟着迅速苍白起来。 那个念头重重砸进她心底,如荆棘一般疯狂生长,不受控制,锐利的尖刺刺痛得她心脏一阵紧缩。 一阵钻心的疼痛将她游离的思绪猛然拉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屏气了,都忘了呼吸,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才从那种窒息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朝瑞王礼节性地行了一礼告辞。 瑞王又有点意外,方才看她脸色苍白得比见了鬼还难看,还以为她会当场晕过去,倒是没想到她还能冷静下来,还给自己行了一礼告退。 “本王话还没说完呢,你着急走什么?” 姜兰转过身,神色有几分麻木,语气也显得麻木冷淡,“王爷请讲。” 瑞王倒是想看看她能支撑到什么程度,又跟她说了一番话。 当姜兰打开房门走出来时,脸色还有几分苍白,眼神黯然,也没有半分光彩,像是一团熄灭的灰烬,青儿和桂儿见她这副样子都被吓了一跳,但也不敢问出什么事了。 那名驾车的黑甲卫一直等在门口,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出来后就上了马车,跟他说回府,也没解释缘由。 回去的路上,青儿和桂儿一直都紧张而担忧地观察着姜兰的反应,桂儿想开口问问出什么事了,青儿冲她摇了摇头,让她先别问。 上马车后,姜兰就呆坐着,头顶像是笼罩了一团乌云,神色暗淡,眼神涣散,像是遭受了山崩地裂般的打击,一点生机和活力都看不见了,和出门时截然相反。 马车从一品阁门口离开后没多久又被人拦下了,桂儿撩开车帘一看是个小厮,有些眼熟。 “公子想请二姑娘过去说会儿话。” 桂儿顺着小厮的视线看过去,在对面看到了裴谦。 第五十九章 脸色不太好? “我家小姐跟你家公子有什么好说的,再说这是在大街上,要是被人看见了又要说我家小姐的闲话。” 桂儿也没给这小厮好脸色瞧,说完就放下了车帘,黑甲卫一扬马鞭,像是要打过来,那小厮吓得赶忙退开,黑甲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裴谦见马车离开了,连忙过去问那小厮是怎么回事,那小厮将桂儿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裴谦心里气得牙痒痒,心想总有一日要治一治这死丫头。 自从得知姜兰被皇后赏赐手镯的事后,裴谦就让人密切关注尚书府的动静,一定要当面向她问清楚,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想攀高枝当王妃? 今天终于等到姜兰出门了,等跟踪的小厮来将消息告诉他后,他就在一品阁附近找了个茶馆等着,又急于想知道姜兰来这儿见的到底是不是祁无寒。 之前小厮跟他汇报说把姜兰带来一品阁的两个人看着像是大宅院里头的护卫,裴谦就下意识地认为是祁无寒手底下的人。 在外面多等一秒他就瞎猜一秒,心情也跟着愈发焦躁,恨不得冲进去把人拉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人出来了,结果又没说上话。 淤积在他心里的一团邪火直冲天灵盖,他不管不顾地要闯进去找祁无寒算账,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瑞王带着两名护卫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立刻把脚一缩,带着小厮匆忙离开了,心里又狐疑起姜兰见的是不是瑞王…… 等马车在尚书府门外停下后,青儿和桂儿提醒了她一声,姜兰才从呆坐的状态中回过神,见两人都十分紧张和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挤出一丝笑意道,“我没事。”两人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回到住处后,姜兰说要洗把脸,桂儿连忙去打来盆水,青儿把洗脸的香胰子和擦脸的手巾准备好。 洗过一把脸后,姜兰感觉脑袋也清醒了不少,让青儿和桂儿下去后,一个人静静思考。 这边,祁无寒还在云绣楼的包厢里等着,桌上放着一套剪裁精细刺绣精美颜色雅致的衣裙等着姜兰来试穿。 然后那名驾车的黑甲卫过来了,先跟凌风汇报了一下情况,然后凌风进屋将情况汇报给祁无寒。 瑞王在半路上派人将姜兰请到了一品阁,不知跟她说了什么,姜兰从楼里出来后脸色不太好,先回府了。 “脸色不太好?”他单独把这几个字眼拎出来,语气拖长了几分,似问非问,听起来像是比平日里更加漫不经心,但那双桃花眼却在一瞬间冷暗下来,连屋子里的温度仿佛也跟着降温了。 “瑞王不是想找人聊聊吗,那本侯去找他好好聊聊。”他搁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要往外走,凌风拱手挡在了他面前,“瑞王是皇子,还请侯爷三思。” 那双桃花眼中暗光一沉,宛若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凌风顶着压力继续说道:“侯爷还是先问问二小姐,要是有误会还是早点解开为好。” 想到姜兰,祁无寒才稍微收敛了一下眼中那股冷暗的气息。 …… 那名黑甲卫回府后先找青儿和桂儿打听了一下,但两人当时都被挡在门外也不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 下午元宝又飞过来了,姜兰也没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接它嘴里叼的小竹筒,元宝把小竹筒放在她面前,她抓起来就扔了出去,元宝又飞出去把小竹筒捡了回来再次放到她面前,她再次扔了出去,元宝一飞出去她就把窗户关上了。 等冷静了些后,她又有些后悔了,又不是元宝的错,自己冲它发什么脾气,她又把窗户打开,见元宝还没走,又叼着小竹筒飞了过来,她这次伸手接下,给元宝拿了块糕点吃。 趁元宝低头啄糕点的时候,她走到桌边的香炉前打开盖子把东西丢了进去。 吃完糕点后,元宝歪头看她,像是奇怪她怎么还不把小竹筒给自己叼回去,姜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道,“小元宝,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元宝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飞到那盆腊梅枝上准备住上几天再回去。 祁无寒在尚书府外面等到天都黑了,也不见元宝飞出来,心里反倒松了口气,还愿意留下元宝说明还不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等夜色深些后,他悄悄潜进府里。 之前不知道多少次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过敌营,潜入一座文官的住宅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青儿和桂儿来找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聊天。 姜兰一个人蹲在院子里那棵梨花树下挖坑,旁边放着一个首饰匣子。 等挖得差不多后,她打开首饰匣子,把放在里面的两样东西拿出来,包在帕子里放在了小坑里,把土盖好后,她又拿小铁锹拍了两下,又用脚踩了两下,在树下默默站了会儿后,拿着小铁锹和首饰匣子回了屋子里。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那双桃花眼看见了。 借着从房间里照出来的灯光,祁无寒看见她从首饰匣子里拿出来的那两样东西是一块黄金令牌和一根簪子,是他之前送给她的。 之前她要把令牌还给他时,他还开玩笑地说若是不要的话,那就挖个坑埋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看来问题很严重。 瑞王那王八蛋到底跟他的小兰儿说了什么,他想当场埋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到了取药膳的日子,姜兰也没让人去取,她都吃了这么长时间了,少吃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桑城回来后一开始的那段时间,药膳是每日一取,张氏把青儿找来问了问,青儿说姜兰从桑城回来后就变得有些挑剔了,嫌之前用的胭脂水粉不好,又要买新的胭脂水粉又要买好吃的点心。 张氏也没过多在意这种琐事。 过了十多天,加上之前在桑城就开始吃药膳,加起来也有一个月了,祁无寒让元宝传信,药膳改为三日一取,也换了一样。 吃了一个月后,药膳再换了一样,改为五日一取。 今天刚好是最后一次药膳,姜兰没派人来取,药膳还是出现在了她屋里,她也没吃。 第二天到了去药庐的日子,她让青儿去跟张氏说了一声,早早就出门了。 第六十章 药庐 黑甲卫驾着马车先去了侯府,侯府门口停着另一辆马车,凌风在此等候,姜兰换上这辆马车,由凌风驾车往药庐去了,青儿和桂儿留在府里等候。 “不知前些日子瑞王殿下跟姑娘说了什么?”路上凌风问道。 马车里没有传出声音。 凌风继续说道:“姑娘想必是对侯爷有什么误会。” 马车里依然没有传出声音。 凌风准备继续说道说道,姜兰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凌风解释道,“外面的人虽然都传侯爷风流,但其实侯爷真正上心的只有姑娘一个,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你要是再给你家侯爷当说客,那我就不去了。”姜兰道。 凌风便不说话了。 马车在药庐门口停下后,车帘被人从外面拨开,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映入眼帘,姜兰转开眸只当看不见,神色微微绷紧,又重新筑起那层冷漠而警觉的防御。 祁无寒感觉又像是回到了两人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小姑娘家对他充满警惕和防备,要把他拒之千里之外。 眼看离叩开她的心门就差一步,结果被瑞王那王八蛋横插一脚,让他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他真想把那王八蛋给挖坑埋了。 姜兰起身下马车时,也无视他伸过来扶她的那只手,下马车后也不和他有任何视线接触,径直进了药庐,祁无寒无奈叹口气,让凌风给她带路,他在她身后跟着。 凌风将姜兰领进一间屋子让她在此稍等,他去叫人。 凌风离开后,祁无寒准备进屋,一只脚刚伸进来,就注意到姜兰往他这边瞥了一眼,脸色有点沉,像是不想和他共处一室,他又把脚收了回去,横抱着双臂斜靠在门边,视线漫无目的游荡了会儿,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凌风带着叶如水过来了。 叶如水走到门口时看见姜兰坐在屋里,又看了一眼倚靠在门口的祁无寒,用一种略感欣慰的语气说道,“原来侯爷也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说完就走进了屋。 凌风向祁无寒拱了拱手,像是在让他息怒。 见人进来,姜兰正准备起身向他见礼,叶如水便说道,“姜姑娘不必多礼。”说话间他走过来将药箱放下,从里面拿出脉枕放在桌上,姜兰把手放上去后,他开始把脉。 祁无寒守在门口,目光关注在姜兰那只被把脉的手上。 把脉时,姜兰不禁有些紧张,脉象也跟着有了细微的变化,叶如水道,“姜姑娘不必紧张。”声音温静如水,让人听着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姜兰也放松下来,不再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屋外都鸦雀无声。 一只小麻雀正准备飞到院子里的树上叽喳两声,被祁无寒用眼神一扫过来,立刻掉头飞走了,他又给凌风使了一记眼神,凌风会意,走到院子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让任何一只小麻雀飞进来。 叶如水收回手后,祁无寒先问道,“如何?”叶如水又先问姜兰道,“之前的药膳,姜姑娘可按时吃了?”姜兰微微垂下头,“最后那次没吃…” 话音刚落,祁无寒先急了,“怎么不吃,不是让人给你送过去了吗?”姜兰扭头拿后脑勺对他,“不想吃。” “…”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看着她倔强的后脑勺,也真是拿她没办法了。 然后叶如水说道:“要不侯爷还是先走,我看姜姑娘不想看见你。” “…” 凌风又朝祁无寒拱了拱手,让他息怒。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姜兰有些担忧道,要是因为自己一时赌气耽误了这次治疗的时机,她非得狠狠骂自己一顿不可。 “倒也不是。”叶如水道,姜兰安心了些,他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让她先服下里面的药丸,然后让她准备一下,等半个钟头后为她施针。 姜兰一开始还有点茫然,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叶如水解释了一下,说施针前要先宽去衣物,姜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给我把眼睛蒙上。”祁无寒道,说话的语气有点咬牙切齿。 叶如水对姜兰道:“姜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会闭上眼睛。” “蒙上!”祁无寒加重语气道,视线移到凌风穿的黑衣服上。 凌风立刻意识到自家侯爷想干什么,旋即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找块蒙眼的布来。”祁无寒道,“越黑越好。”。 凌风离开后,叶如水和祁无寒也走开了,留姜兰一个人在屋里。 “你要是敢偷看,本侯就把你这药庐拆了!” “侯爷还是先管好自己,别当衣冠禽兽就行。” ……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叶如水走到门口敲了一下门问道,“姜姑娘可准备好了?” 祁无寒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龌龊。。。 姜兰嗯了一声,夹杂着羞怯和紧张。 祁无寒面色微微一红,叶如水看他一眼,就差用眼睛把衣冠禽兽四个字说出来了。 “蒙上。” 在祁无寒的要求下,叶如水系上那块黑布。 “我要推门进去了,侯爷可别偷看。” “…” 这话听着也下流。。。 叶如水推开门时,祁无寒转过身背对着屋里,脸色微微泛红,而凌风早就离开了,在大门外守着。 听见房门关上的轻微声音,他才转过身,脸上的微微潮红已经褪去,目光盯着屋子,神色少有的肃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院子里的光影悄然变换。 映在地上的影子也随着光影的变换往脚边聚拢,而人始终守在原地,寸步不移。 当房门打开时,祁无寒快步上前询问情况如何,叶如水先带上房门,然后解下眼睛上系的黑布,说道,“能不能成功,就看姜姑娘的毅力了。”又看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阳,说该晒药材了,然后往后院的方向去了。 祁无寒站在门外,还是第一次这样犹豫不定,这时走到转角处的叶如水又停了停脚步,说道,“姜姑娘可能会意识不清,得有个人在身边守着才行。”说完往旁一转,不见了身影。 下一刻房中传出咚地一声响,祁无寒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第六十一章 早该说清楚的 姜兰裹着被子掉在床边,额头上渗出大片冷汗,眉眼紧皱着,都看不清人了。 祁无寒走过来抱起她,将她轻放回床上,听见她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他凑近听了听,听见她念叨的是骗子,还是大骗子。 这大骗子肯定就是他了。 看到她哭了,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眉眼皱得更紧了,祁无寒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跟她一起骂自己是大骗子。 听见他的声音,姜兰有了片刻的清明,忽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毫无征兆地,揪起脑袋就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她瘪起嘴盯着他,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委屈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干尽了丧尽天良的禽兽之事。 “我保证以后肯定不骗你,以前我也没骗你,”他的一腔柔情刚开了个头就被她晶莹的泪水打断了。 一颗颗晶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 姜兰看着他哭,祁无寒手足无措,平日里哄人的本事都想不起来了,只会笨拙地让她别哭了。 她哭得更凶了,深陷在自己的心魔中,无法解脱。 她边哭边念叨,语无伦次,他听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她说的是: “不喜欢我…” “大骗子…” “…脚踏两只船…” “我讨厌你…” “…我恨你…” “我不像她…” “大骗子…” 姜兰越哭越凶,祁无寒内心兵荒马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别哭……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声中,她才逐渐安静下来,手还抓着他的衣服,而他胸膛前一片温凉,衣服都被她的泪水浸湿了。 “我心悦的人是你,不是别人。”他温柔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满眼心疼。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在地上映下明暗相交的格子。 屋里静悄悄的,过了会儿,有了轻微的动静。 姜兰缓缓睁开眼睛,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中光怪陆离,她好像还看见了祁无寒的的脸她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张脸。 原来不是梦。 她真的看见他了。 两人四目相对,姜兰先移开视线,余光瞥见他脸上好像有东西,目光停留了一下,发现是排牙印,浅浅的,还未完全消散。 忽然想到什么,她面色一红,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说话,祁无寒温柔问道,“好点了吗?”她没吭声,过了会儿,冷漠说出三个字,“你出去。” 看着她倔强的后脑勺,祁无寒又问她饿不饿,姜兰没吭声,他说去让人做点吃的,然后起身离开了。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姜兰也没转过头瞄一眼。 出来后,祁无寒望天轻叹一口气,这时叶如水走过来道,“人醒了?”祁无寒嗯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本侯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是不信我?” 叶如水轻描淡写地道出一句,“是因为你和宫里那个女人的事。” 祁无寒神色一怔,转头看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小兰儿也会信那些谣言吗?” 叶如水摇摇头,感觉这人有时候真是迟钝得无可救药,又轻描淡写地道出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祁无寒默然思索良久,一抬眸,眼神坚毅如铁,转身走到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听见开门的声音,姜兰心头微微一跳,把眼一闭,只当没听见,过了会儿,她听见他的声音在床边响起,语气郑重无比,像是要宣布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小兰儿。” 姜兰心头一跳,心说喊得这么正式干嘛,跟要上战场一样。。。 “我有事跟你说。”祁无寒在床边坐下,语气郑重而认真,像是决心要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都说出来。 等了良久,姜兰才转过头看着他,说道,“你若是再想用花言巧语哄我,那就不用说了。”祁无寒摇了摇头,认真回道,“不是的。”他顿了一下,神色少有的肃穆,“我要跟你说的是,甄妃的事。” 听到最后四个字,姜兰怔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件事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的。”祁无寒认真地表达歉意,“是我不好。” 姜兰心里筑起的那道坚冰仿佛一下子就崩塌了,翻涌而出的种种情绪堵在她的胸口,让她的声音变得有点哽咽,眼眶也有点发红,“就是你不好。” 祁无寒温柔拭去她眼角的泪光,点头道:“是我不好。” 他将甄妃的事从头到尾都跟她说了,毫无保留。 甄妃的父亲甄将军原是他父亲麾下的一员大将,在他父亲去世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后来在一次和北漠人的交战中不幸受了重伤,临终前将甄妃托付给了他,并将甄妃的真实身份也告知了他。 当时他已经接替他父亲的位置当上了一军主帅,是军营里人人敬仰的战神。 甄妃并非甄将军的亲生女儿,而是他好友遗孤,而他这位好友姓沈,乃是前朝大学士,因废太子一案受牵连,全家男眷被流放,女眷入贱籍。 甄将军托了些关系将甄妃救了出来,认她为义女。 甄将军早年丧妻,之后一直没有再娶,膝下无儿无女,只有甄妃这位义女,对她疼爱有加,等她到了婚配的年纪,为她择定了一位郎婿。 但甄妃不肯嫁,当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她的心上人是你,对不对?”姜兰问道。 祁无寒如实回道:“她确实向我表明过心迹,但我没同意,因为我当时也有心上人了。”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看向她,姜兰心头一跳,迟疑道,“是我…?”他笑着没否认,继续说完后面的事。 甄将军去世后,甄妃要他娶她,照顾她一辈子,他没答应。 后来她就被圣上纳进后宫了。 之后他每打赢一场胜仗,圣上对甄妃的恩宠就会多一分。 因此外面才会传出两人关系不简单的谣言。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姜兰也听明白了七八分,归根结底只有那四个字: 功高震主。 甄妃就是圣上手中的一个筹码,用来制衡他那一身赫赫战功。 外面都传圣上偏爱锦安侯,对他比对皇子还好,十五岁就给他封侯了,就算他和甄妃之间的谣言满天飞,圣上也依旧偏袒他。 如此隆恩,真是前所未有。 又有谁知道那谣言是圣上故意为之呢。 他愈发荒唐,则愈发为人诟病。 圣上心里想必也更踏实一点。 日后他若是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第六十二章 怎么认识的? 说完甄妃的事,祁无寒倒显得有点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姜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之前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才不相信我?” 姜兰愣了一下,他之前是真的一点都没意识到吗。。。 他和甄妃之间的谣言传得满天飞,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两人之间有点什么,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她背过身,又不理他了。 祁无寒这次倒是放心大胆地贴过来将她搂进怀里,又跟她承认了一次错误,“是我不好,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的。”姜兰翻过身把脑袋埋在他胸膛里,想和他贴贴。 她不禁想到上一世,要是她能开口问一句,或者他能早点意识到这件事跟她解释一下,或许两人的结局会不一样…… “现在能告诉我,瑞王那王八蛋跟你说了什么吗?”祁无寒宠溺地哄道。 姜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都是胡说八道,我现在不信了。” “现在不信了?”祁无寒微微挑眉,“之前就信了?” 姜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跟只撒娇的小猫一样。 祁无寒被她拱得心里一阵痒痒,先不跟她“算账”了,又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道,“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天天都是食不下咽,”话还没说完,他感觉脸上柔软了一下,顿时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自己被亲了一口后,他欣喜若狂,那双桃花眼中也仿佛蓦然绽开了千朵万朵的桃花。 姜兰亲完后就埋头躲进他怀里,过了会儿,才敢抬头看他,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问道,“我是什么时候成你心上人的?” 祁无寒被她看得心痒痒,微微偏头克制了一下幽深的眸色,然后抬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大概这么高,还答应等长大后就嫁给我。” 姜兰看他比划的高度,那时候自己还只有六七岁,什么时候见过他了,还答应长大后要嫁给他?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见她低头认真回想的样子,祁无寒伸手轻勾起她的下巴,温柔说道:“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温热的气氛一点点升温,他眸中的幽深之色又漫了出来,姜兰的脸色也愈发滚烫,然后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立刻把头一缩,埋在了他怀里。 “我要进来了。”叶如水在外面说了一句。 姜兰红着脸把祁无寒往外推,在叶如水推门进来的那一刻,祁无寒若无其事地站在床边,一脸心情很好的样子。 把过脉后,叶如水又给姜兰开了一瓶调养的药丸,又提醒了一下祁无寒别干禽兽之事,然后离开去后院收药材了 之后凌风去一品阁把平日里和药膳一块送过去的菜肴都买了一份回来,摆了一满桌。 姜兰看着满满一桌菜,问祁无寒道,“叶大哥吃了吗?” 听到叶大哥这个称呼,祁无寒微微一挑眉,看她一脸坦率地看着自己,都让他觉得“自己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都算小心眼”,便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一面给她夹菜一面回道,“他喜欢自己做饭吃。” 姜兰有些好奇问道:“你和叶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祁无寒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他欠钱不还被人在路上追着打,本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替他把钱还了,之后他就赖上本侯了,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本侯花钱买的,就是个吃白饭的。”说话间他又舀了碗汤放到她面前,然后单手支头,笑盈盈地看着她吃东西。 姜兰默默想了一下,蹦出四个字:“金屋藏娇。” 祁无寒感觉一阵恶寒,凑到她耳边低低吐字道,“小兰儿,本侯可没那种兴趣,你要是不信的话,本侯现在就”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兰抬手推开了,她默默喝了几口汤,等脸上的热度降温下来后,问起一件正经事。 之前在麓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众人恭送皇后离开不久,侍卫就将园子内外都围住了,过了足足一个钟头左右,祁无寒才回来跟众人说没事了。 当时留在园子里的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宴会过后,大街小巷讨论的都是崔静姝献画这件事,之后又传出圣上要给她和福王赐婚的消息,而关于皇后的消息一点也没流传出来。 祁无寒告诉她,那天他说的那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野猫实际上是刺客。 姜兰大概也猜到了几分,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震撼。 青天白日就敢行刺,行刺的对象还是一国之母,六宫之主的皇后,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别担心,刺客已经被抓起来了。”祁无寒宽慰她道,姜兰低声问了一句,“是之前偷袭书院的那伙人吗?”他转过身,指着后颈第七块椎骨的位置,告诉她黑莲教的人在这块位置纹有一朵黑莲,被抓的那名刺客后颈上也有这样一朵黑莲。 姜兰的注意力都在听他说话,祁无寒又给她夹了些菜,让她边吃边听,然后跟她说了说黑莲教的基本情况。 教主之下有长老四人,护法十二人,堂主二十四人。 一个堂主下面管着二三十人,教众共有两三百人,大多是些亡命之徒。 打着废太子的旗号要拨乱反正,实际上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比土匪还猖獗。 早些年祁无寒带领黑甲卫对这伙人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围剿,黑莲教就此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如今再次死灰复燃。 之前在桑城抓到的那名堂主将手下的二十三人全部供了出来,除了他带来埋伏的二十人,还有三人都是官府中人,被黑莲教用重金收买了。 祁无寒顺藤摸瓜,将漳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调查了一遍,凡是有瓜葛的,还有查出来贪污渎职草菅人命的都由黑甲卫秘密押送回京,革职的革职,贬黜的贬黜,下狱的下狱,然后是一系列官员考核选拔升迁调任的事,都是吏部的事了。 第六十三章 有点偏见 “这伙人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之前都不敢在京城露面,现在竟敢公然行刺,”说到这儿,祁无寒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了一份意味深长,“看来有些人要按耐不住了。” 姜兰想到端王,旋即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当时刺客的真正目标也许不是皇后而是太子,她细思下去又陷入忧虑之中,想到瑞王可能已经盯上尚书府了,说不定正在暗中做局,她就没心思吃东西了,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道,“当时除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也在。” 祁无寒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她心里会担心什么,索性将整件事从头到尾跟她讲了一遍,免得她瞎猜,只会徒增忧惧。 当时刚出园子,一支冷箭射来,并未瞄准任何人,而是射在了地上,但足以引发骚乱。 趁着众人乱作一团时,第二支冷箭迅速射出,这次瞄准的是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地上那支冷箭所牵制,当发现目标是皇后时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扇子甩过来撞开第二支冷箭,是祁无寒常握手中的骨扇。 幸亏他迅速反应过来,有惊无险。 皇后虽然受惊了,但没有受一点皮外伤。 紧接着祁无寒下令让侍卫将园子内外围起来,以防消息走漏出去引起恐慌,凌风带着黑甲卫在他下令前便去追击刺客了。 刺客用的是弩弓,被凌风和黑甲卫追上时,那弩弓就绑在他背上。 刺客被活捉后,祁无寒亲自审讯,对方供出自己是黑莲教的十二护法之一,这次的刺杀任务是奉教主之命,而真正主谋是宁王。 “宁王?”姜兰听到这儿有些诧异,之前也没听过这位王爷的名讳。 祁无寒告诉她宁王乃圣上第四子,生下来便患有眼疾,不能视物,被视为不祥,养在行宫之中,从不曾在外界露面。 此乃皇室秘辛,因此外界知道这位四皇子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大多以为这位皇子早夭了。 说到这儿,他又告诉她另一件隐秘。 瑞王和宁王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生母都是容妃娘娘。 祁无寒停顿了会儿,先让姜兰理清楚这里面的关系,见她没有要问的,便继续说道,“一个眼睛都看不见的人,要争皇位有什么用。”他这话虽说直白,但也是大实话。 姜兰默默了会儿,祁无寒伸手握住她的手,冲她一笑,道,“我告诉你这些事可不是让你瞎琢磨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养好身子,到时候风风光光地嫁给我。”他握起她的手搁在下巴上亲昵地磨蹭了两下,又单手支头看着她打趣道,“到时候我可不想娶个丑姑娘回家。” 姜兰面色羞红地嗔骂一句,“你才丑呢。” …… 凌风驾着马车回侯府时,感觉自己坐在车厢外面都有点多余。 “过两日我就去找岳丈大人提亲,” “不行。” 祁无寒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拒绝,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语气也变得黯然神伤起来,“本侯知道了,你还是不信我,不肯嫁给我。” 姜兰知道他是装出来的,还是哄了哄他,然后跟他委婉地解释了一下原因。 归结起来就是他之前的名声不太好,她父亲可能对他有点偏见,要是他现在就上门提亲,她父亲恐怕不会同意,让他先等等,她会想法子让她父亲对他改观,到时候再上门提亲也不迟。 祁无寒大概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遭到老丈人的嫌弃。。。 “这件事就交给我,放心,我一定会让岳丈大人改观。”他胸有成竹地说道。 姜兰便将姜成的性情和平日里的喜好跟他说了说供他参考。 到侯府门口后,祁无寒问她要不要进去逛逛,姜兰看天色不早了,还是先回去为好,他看了看她头上戴的那对蝴蝶簪子,对她温柔笑道,“我送你的那根簪子,下次戴上给我看看?” 姜兰轻轻嗯了一声,想到自己把簪子挖坑埋了,又有点窘迫,低头看了看地,祁无寒还想牵牵她的手,凌风把青儿和桂儿领出来了。 回去的马车上,青儿和桂儿见姜兰时不时便眉眼俱笑,心情和出门时天差地别,像是发生了一件特别特别高兴的事。 桂儿忍不住好奇问道:“小姐是不是和侯爷和好了?”青儿拉了拉她的衣裳,提醒她问得太直白了。 姜兰微微脸红,转头看着车窗外面,没过一会儿又抿嘴笑了。 两人见状就知道和好了。 回到府里后,张氏让檀香把姜兰找过来,让她明日别出门了,府里有客人来,也没告诉她客人是谁,就让她回去了。 回到住处后,姜兰让桂儿给她拿来那把种花的小铁锹,她蹲在那棵梨花树下又开始挖土。 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好奇围过来问道,“小姐,这树下埋的是什么呀?”姜兰回道,“是我之前买的香料,在地下埋上几日会更香。” 等姜兰把地里埋的东西拿出来时,三人好奇地伸长脖子,都想看看帕子里包的是什么稀奇香料,姜兰说还不能打开,要在坛中再密封三日,说完往屋里去了,青儿和桂儿打发三人去干活了。 第二天上午,张氏派檀香过来特意跟青儿透露了一个消息,青儿又把消息说给姜兰听。 姜成邀了一位之前中举的郎君来府里做客,有意选他当女婿。 桂儿和青儿都替姜兰着急,她心里也被这个消息搅动得有几分不平静,也知道张氏特意让檀香来告诉她肯定没安好心,她默默想了一下后,沉着说道,“父亲是要等春闱放榜后才会挑个最合适的人选,还有大半年时间呢。” 听她这样说,青儿和桂儿也就放心了。 这边檀香回来后跟张氏禀报说消息已经送到了,然后张氏就等着姜兰那边闹出点动静。 之前外面都在传圣上要给福王和崔静姝赐婚。 同样得了皇后赏赐手镯的姜兰,多半是要被赐婚给安王。 若是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小小举子,肯定不甘心。 张氏就等着姜兰去找姜成闹,闹翻天才好。 结果等到客人都走了,姜兰那边也没半点动静,这倒让张氏有些奇怪了,心下纳闷姜兰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 第二天,那名在府里当护院的黑甲卫给姜兰送来一套衣裙,是之前祁无寒在云绣楼定做的那套,晚些时候元宝又飞过来给她送信。 姜兰打开纸条一看,立刻将纸条捏成一团,红着脸嗔骂一句,“无赖。” 第六十四章 先下手为强 第二天姜成在府中休沐,用过早膳后便去了书房,对照着棋谱一边研究一边下棋,怡然自得。 然后管家匆匆过来禀报说锦安侯来了,姜成一惊,手里拿着的棋谱都跟着抖了一下,不知道这位锦安侯这次上门来又有何贵干? “人在哪儿?”姜成起身整理衣裳准备过去迎接,管家回答说人已经过来了,就在院子里。 姜成闻言又是一惊,带着管家匆匆迎出来时,见祁无寒真的就在外面,过来道了一句有失远迎的客套话。 祁无寒甚是彬彬有礼地回礼,称呼也从之前的“姜大人”变成了“伯父”。 “听闻伯父喜欢字画,我这儿有一幅字,还请伯父帮忙鉴赏一下。” 如此殷勤的态度反倒让姜成心里愈发没底,总觉得对方是不是另有所图? 祁无寒示意了一下,凌风打开手上捧着的锦盒,他从里面拿出那幅字,徐徐打开。 姜成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惊叹一声“好字!”,又走近过去细细观摩,忽然神色一变,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激动得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这…这是…真的?”说着用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望向祁无寒,都不敢相信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真迹! “伯父若是喜欢的话,这幅字就送给伯父了。”祁无寒将那幅字合上重新放回锦盒里,凌风上前将锦盒递过去,姜成还在震撼当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凌风便将锦盒给管家递了过去,管家也不敢接,被祁无寒那双笑盈盈的桃花眼看过来,管家连忙接下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伯父了。”祁无寒带着凌风告辞离开。 送完礼就走,也不再客套两句,真是个实在人。 “侯爷留步。”姜成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追上去把人叫住,正要婉拒这份重礼,祁无寒便转身道,“伯父不必送了,近来朝事繁多,伯父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说完再次告辞,带着凌风大步流星地走了。 姜成压根找不到开口的时机,再追上去时发现怎么也赶不上两人的步伐,连喊了两声侯爷留步,前面的人也跟没听见一样。 习武之人本就步伐轻健,若是不想让人追上,如姜成这般年近四十的文臣自然追不上。 细细琢磨了一番后,姜成让管家去把姜兰请过来。 管家离开后,他又拿出那幅字鉴赏了一遍,当真是绝世好字,让人见之忘俗,他越看越是爱不释手,若是此时祁无寒再派人来讨回去,他心里当真是舍不得…… 敲门声响起,管家带着姜兰过来了。 姜成先将那幅字收好,然后扬声让人进来。 姜兰进来后行礼喊了声爹爹,姜成点点头,斟酌了一下后问道,“你最近出门可有碰到过锦安侯?” 姜兰回道:“之前女儿去观里为爹爹和母亲祈福,路边突然窜出来一个醉汉拦着马车不让走,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非说是被马车撞到的要赔钱,碰巧侯爷的马车经过,让人将醉汉赶走了,女儿本想让青儿过去道声谢,侯爷就离开了,想来于侯爷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也用不着特意去道谢,女儿也不想爹爹和母亲担心便没说。” 姜成听着先是一惊,又思量了会儿,然后让姜兰先下去了。 晚上,姜成跟张氏随意提了一下,说锦安侯可能对姜兰有意。 张氏也知道今天祁无寒上门拜访的事,但并不知道对方还送了一份重礼,若是知道了,心里就更着急了。 她本就忌惮姜兰有朝一日会攀上高枝,之前她就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忌惮姜兰会成为侯夫人,宴会过后又更加忌惮姜兰会成为安王妃,现在听姜成这么一提起,她心里又有了先下手为强的念头。 第二天,青儿被檀香悄悄带来见张氏。 等青儿回去后将张氏问的那些话给姜兰有条不紊地复述了一遍,姜兰知道她继母这是想对她动手了。 第二天姜成出门上朝后,青儿悄悄过来了一趟,跟张氏透露说昨天晚膳后姜兰突然问起碧儿的事。 “二小姐问我知不知道碧儿离开府里后去哪儿了?” 张氏听得心头一跳,“你怎么说的?” 青儿回道:“我说她老子娘病了,夫人开恩让她回去侍奉去了。”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不过我看二小姐好像不信…” 张氏眸光冷冷一眯,道:“她还想把人找回来不成?” 青儿迟疑道:“要是二小姐找侯爷帮忙的话…” 张氏细思一下,后背一凉,决不能让锦安侯也插手进来,必须要尽快动手了,只要人不在了,谁还会追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再说锦安侯生性风流,过不了两天就喜新厌旧了,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来追究什么。 想毕,她下定决心动手了。 晚膳后,檀香悄悄出门了一趟。 殊不知被人跟踪了。 等到天都黑了,也不见檀香回来,张氏开始心慌不安起来,眼看天色越来越黑,张氏心里也越来越慌。 当姜成过来歇息时,见张氏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问出什么事了,张氏搪塞说是担心姜瑶在国公府里过得好不好。 姜成让她少操点心,忽然又注意到一件事,发现檀香不在,便随口问了一下,结果把张氏吓得一惊一乍,姜成也跟着被吓了一下,问她怎么了,张氏一脸心虚地说没事,又挤出笑容笑了笑,说檀香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就让人先去歇息了。 姜成看她今晚的举止有些神神叨叨,问她是不是有事瞒着他,张氏否认说没有,姜成有些不快,去书房睡了。 一夜过去了,檀香都没有回来。 张氏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早膳也没胃口吃,如同惊弓之鸟,听到点动静就会被吓一跳。 而姜成一上午也没回来,张氏更加惶恐不安了,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应该是早朝上有很多事要议,所以下朝晚了。 当守在门口的一名小丫鬟匆匆跑回来给张氏报信时,她还以为是檀香回来了,悬着的一颗心刚放下来就听见小丫鬟禀报说老爷回来了,一颗心再度悬到了嗓子眼。 第六十五章 废太子府上的药师 姜成回府后,没有像平日里一样往书房去处理政务,而是径直来找张氏。 过来后,姜成便让屋里服侍的下人都先出去了,然后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用一种沉得骇人的眼神盯着张氏,把张氏盯得毛骨悚然。 “老爷,出什么事了?”张氏勉强笑了笑。 姜成质问道:“檀香人呢?” 张氏吓得脸色一白,也不敢抬头看姜成,一脸心虚道:“今天上午我请大夫来给她看过了,说是要静养,我就让她先回家去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实话!”姜成气得一拍桌子,张氏吓得浑身一抖,说话都有点哆嗦了,仍是继续装糊涂道,“老爷您在说什么,什么实话,檀香真的回家去了。” 见张氏还在狡辩不知悔改,姜成气得脸色铁青,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告诉她人已经被抓到侯府了,张氏仍旧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装糊涂,姜成索性把话摊开跟她说明白,说檀香已经都招了。 “我一直以为你对兰儿是真心的好,没想到你竟然指使人暗地里给兰儿下药,难怪这些年来兰儿的身子一直这么弱,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怎么如此歹毒,简直是蛇蝎心肠!”姜成越说越激愤,气得手都在发抖,“纵然兰儿不是你亲生的,这些年她也是喊你母亲,你怎么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当初我就不该娶你!” 见事情败露,张氏还想用之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听见姜成最后这句话,她心里头瞬间凉了半截,冷笑道,“现在后悔娶我了,当初你背着你那原配发妻跟我好上的时候,你怎么不后悔?” 姜成气得脸都绿了,嘴唇也在颤抖,像是被一下子戳中了逆鳞,还是自己最不堪回首的样子,也不顾平日里的体面了,彻底跟张氏撕破脸,“当初要不是你设计我怀上了孩子,你父亲拿仕途名声来威胁我,我会娶你这个荡妇,休想!” 张氏听到荡妇这两个字心里头彻底凉了,讥笑道:“我是荡妇,老爷你就是奸夫,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干净。” 姜成气得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张氏被打得眼冒金星,缓了会儿才缓过神,旋即一下子冲过来扑在姜成身上又打又咬,要和他这个负心汉同归于尽。 等管家赶进来将张氏拉开时,姜成肩膀上已经被咬了好几口,他气得大骂泼妇,张氏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对于姜成的怒骂无动于衷,已经麻木了。 冷静些后,姜成让管家先下去了,冷冷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张氏,道,“你知道那配药的是什么人吗?” 张氏一脸麻木,没有任何反应。 姜成冷哼一声,“那人之前是废太子府上的药师,”听到这句话,张氏才稍微有了点反应,姜成质问道,“你是想让全家都被抄家灭族吗,就算你不顾慎儿和兰儿,瑶儿和瑞儿总该是你亲生的,你是想让他们也跟着你去死吗!” 听到最后两句,张氏陡然回过神,这时又害怕起来,声音也跟着变得柔弱了,“我怎么知道他是废太子府上的药师,我又没去过太子府,哪里知道什么药师不药师…” 姜成冷哼一声,“这些话你就留着跟锦安侯说。” 张氏脑子一转,将矛头引到姜兰身上,说两人关系不简单,指不定是姜兰私底下跟祁无寒说了什么,所以他才让人抓了檀香屈打成招,还想把这么大的罪名安在尚书府头上,他说那人是废太子府上的药师,谁知道是真是假? “老爷不觉得自从国公府退婚后,那丫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谁知道她现在心里头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说不定被什么害人精附身了,就是想害府里的人全都遭殃,她心里头才痛快呢~” 姜成越听越离谱,气得骂张氏蠢货,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出来后交代管家把张氏和院子里那些下人都看紧了,不准走漏半点风声。 到书房后,姜成在里面静坐半晌,又起身徘徊半晌,然后让人去把姜兰叫过来。 姜兰过来后,姜成先关心地问了问她近来的身体状况,姜兰回答说比之前好多了,姜成看她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斟酌了会儿,试探问了一句,“你知道为父今日为何这么晚回来吗?” 姜兰自然知道原因,祁无寒让元宝送来的字条中都跟她说了,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姜成又试探了一句,“今天下朝后,锦安侯把为父请过去了。” 姜兰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侯爷把爹爹请过去了?” 姜成点点头,见她确实一无所知的样子,又斟酌了会儿,将檀香被黑甲卫抓走的事告诉她了。 姜兰惊讶捂嘴,问出什么事了? 姜成说檀香犯了大事,和前朝废太子府上的药师有瓜葛,现在人被关在侯府里审问,要是她乱说话,说不定会连累整个府里都跟着被问罪。 想到自己兢兢业业二十余年才做到如今尚书的位置,来年春闱姜慎也当金榜题名,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因为这件事就此断送整个家族的前程,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想到这儿,姜成心中越发悲戚忧郁,整个人都变得苍凉凄楚起来。 姜兰宽慰说清者自清,“爹爹一直勤勤恳恳,从不曾有半分懈怠,侯爷也并非有眼无珠之人,想来也不会冤枉无辜。” “但愿如此。”姜成又叹了口气道,“你年纪小,不知道当年废太子一案牵连了多少人,当时但凡查出和废太子有点关系的都被下狱了,”说到这儿,他抬眼看了看姜兰,欲言又止,又斟酌了会儿,说道,“之前你说侯爷帮过你…” 姜兰也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将话挑明说道:“若是女儿此时去找侯爷求情,反倒会让人怀疑是做贼心虚,是来探听消息的,爹爹且耐心等等,既然侯爷抓到人后先请爹爹过去了一趟,想必是知道以爹爹的为人也不可能会跟那些人有瓜葛,所以先私底下请爹爹过去问问。” 听姜兰这么有条有理地一分析,姜成心里也有了几分谱,觉得姜兰真是成长了不少,要是男儿的话都能在家中挑大梁了。 第六十六章 回老家休养去了 这边张氏回想着这些年自己的付出。 当初为了嫁给姜成,她连脸面名声都不顾了,把女儿家最重要的清白都给他了,嫁过来后不知道被人背地里说了多少闲话,连带着姜瑶也被人轻视,她也没有半句怨言,对他体贴入微,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他心里头呢,还是放不下谢氏那个发妻,动不动就睹物思人,她怎么做都比不上一个死人…… 想到这儿,张氏不禁冷笑出来,感觉自己这些年活得委曲求全,就跟个笑话一样,索性想破罐子破摔,拉上姜慎姜兰一块去死得了。 但下一刻想到姜瑞,她又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决不能在这里被打倒,她还要帮她的瑞儿争家产,决不能便宜了那对兄妹! 天色擦黑时,姜成又过来了一趟。 张氏主动服软,诉说起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姜成微微动容,张氏又说起姜瑞和姜瑶,想让姜成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宽容她谅解她,姜成心里也不想兄弟阋墙姐妹结仇,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做主了。 侯府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 凌风带着一名黑甲卫来了尚书府,请张氏这位尚书夫人过去配合调查。 张氏不肯去,觉得自己去了肯定就回不来了。 姜成说她要是不过去说清楚的话,到时候黑甲卫再大张旗鼓地上门来拿人,姜瑞和姜瑶的前途就全毁了。 为了姐弟俩,张氏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姐弟俩有前途,她这个母亲就还有盼头。 再说她好歹也是尚书夫人,朝廷命妇,她就不信那锦安侯当真无法无天,真敢把她扣在府里关押起来。 然后,她去了就没再回来。 第二天早上姜成让人把姜兰和姜瑞叫过来,跟两人说张氏这两天身体不适,要静养,让两人别过去打扰。 姜瑞倒是好奇心旺盛,问东问西,被罚在府里抄写文章,这两日也不用去学堂了。 姜兰点头应下,也不多问,自知张氏是回不来了,今早元宝来给她送信,张氏昨夜就被悄悄送到内狱去了。 之后姜成交代了管家一番,然后照常出门去上朝了。 姜瑞被两名护院送回住处后,两名护院就在院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 姜瑞让顺福从后面的狗洞爬出去,去他母亲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 顺福从狗洞爬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下午管家便派了另一名小厮过来接替了顺福的位置。 姜瑞不敢再生事了,老老实实待在屋里抄写文章。 下朝后,姜成被瑞王叫住了,瑞王随口问了一句,“听闻姜大人最近和锦安侯走得有点近?” 姜成听得心头一跳,也不知道瑞王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若是知道了那名药师的事……他细想一下心里就惶恐不安,但在官场里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也锻造出了一项不动声色的本领,他便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王爷说笑了。” 瑞王笑笑,走了。 姜成心里愈发没底了,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下来的几天,姜成照常出门上朝,下朝就回府,外面也没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姜成心里放心了些,趁着这日休沐,他跟姜瑞和姜兰简单交代了一下张氏的事,说人回老家休养去了。 在张氏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让姜兰学着点管家的事,又再三叮嘱姜瑞管好自己的嘴,别在外面瞎说,要是传出什么谣言,他这辈子就别想出门了。 两人告退后,姜兰又叫住姜瑞,单独跟他说了一番话。 “母亲是回老家休养去了,四弟可要记牢了。四弟也不小了,应该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若是被人家拿住了把柄,便要一辈子受人摆布,我和大哥不比四弟和三妹是母亲生的,若是传出点什么谣言,这闲话肯定是先落到你和三妹头上。” 姜瑞讨好道:“二姐姐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然后第二天姜瑶就回娘家了。 桂儿将这个消息告诉姜兰时,她就知道是姜瑞给姜瑶通风报信,不过他也不知道实情,就算添油加醋,也不过是将张氏“主动回老家”说成“被送回老家”的。 这边,姜瑶来书房见到姜成后,张口就问道,“爹爹,您真的把母亲送回老家去了?” 姜成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跟姜瑶说这件事,他一琢磨就知道是姜瑞通风报信,心里有几分不快,搁下拿在手上研究的棋谱,语气平常地说道,“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你母亲在料理,之前你大婚,你母亲事事都亲力亲为,大夫说你母亲是太过操劳了,要好好休养一段日子,在老家那边有你堂祖母一家照顾,不会有事的。” 姜瑶不信,心里觉得肯定是姜兰从中作梗。 离开书房后,姜瑶便来了姜兰的住处,一进门就找她算账,质问她道,“是不是你干的?!” 姜兰反问道,“我干什么了?” 姜瑶见她还装糊涂,气得冲过来要打她,被桂儿和青儿拦住了,画儿上前给姜瑶帮忙。 推搡之间,姜瑶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姜兰一愣。 青儿和桂儿也是一愣。 画儿同样一愣,旋即着急得不得了。 姜兰让青儿去请大夫。 青儿把刘神医请过来了,刘神医给姜瑶把完脉后给姜兰道喜,说是喜脉,有两个月左右了。 画儿大喜,之前姜瑶就请大夫来把过脉,大夫说应该是月份太小了从脉象上看不出来,等一个月后再看就能确认了。 姜瑶此时也醒转过来,得知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心里甚是高兴和得意,看向姜兰时,这份得意就更明显了,就跟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让画儿先回国公府报喜,要让裴谦来接她回去。 姜兰让青儿和桂儿把姜瑶送回之前的住处歇着,姜瑶就要待在她这儿,让她看看裴谦过来接自己时的高兴样子。 “三妹若是非要留下来的话,那我等会儿就说说母亲的事,三妹也不想让国公府知道母亲回老家去了。” 之后裴谦过来接走了姜瑶,也没能见上姜兰一面。 第六十七章 该换个称呼了 姜瑶被裴谦接回去后倒是没再回来过,姜兰也开始学着料理府中事务,首先从看账本开始,这是管理家务的必备技能之一。 这两日姜兰在管家的指导下已经学会了看账本,对于府中的各项支出和铺子田产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接下来两天就是细细查看这些账本,做到心中有数。 “小姐已经看了一上午了,歇会儿。”青儿端着梨汤过来,舀上一碗梨汤放到桌上,姜兰正好有些口渴了,将还没看完的账本合上放到一边,起身走过来坐下,低头拿起勺子喝梨汤。 这时桂儿看到一团绿影从窗外飞了进来,立刻报喜道,“小姐,元宝来了~” 姜兰转头就看见元宝飞了过来,疲倦的心情顿时消除了一大半。 元宝径直飞过来落在桌上,将嘴里叼的小竹筒放到姜兰手上后,便歪头盯着那碗梨汤,像是好奇好不好喝,青儿和桂儿都被它歪头的样子逗笑了。 姜兰看完字条后,见元宝还盯着碗里的梨汤,便舀了一勺给它尝尝味道,元宝低头啄了一口,像是觉得味道不错,又啄了一口,姜兰便将碗都给它了。 等元宝飞回侯府落在祁无寒肩上时,他就感觉元宝比飞过去前重了一点点,肯定是又饱餐了一顿~ 翌日上午,姜兰带上桂儿出门了,驾车的是那名在府中当护卫的黑甲卫,青儿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账本,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马车上街后转了几条街道,最后进了一条巷子,停在了一座院落门口。 只听里面竹叶沙沙,不见一点人声,甚是清幽雅静。 姜兰拨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大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字: 花间小筑 名字也甚是风雅。 她之前也没听过这样的地方,猜想会不会是祁无寒自己在外买的宅子…? 名气取得倒是别致,这地段选得也不错,闹中取静,不知道平日里他都带哪些人来过…? 黑甲卫过去叩了三声门,一名白衣小童过来打开门。 看到开门的白衣小童,姜兰一瞬间有种回到东陵书院的错觉。 白衣小童打量了姜兰一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和桂儿往后边去了,穿过一条竹林小径,姜兰又有种回到书院竹苑的错觉。 到了一处凉亭后,白衣小童便告退了。 亭子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姜兰的方向,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看背影像个文秀儒雅的书生。 姜兰看着那个背影,心里有点犯嘀咕,不能百分百确认就是他,毕竟之前也从未见他这般装扮过,还有点怪好看的。。。 这时凌风走了过来。 百分百就是他了。 姜兰向凌风投去一个迷惑的眼神,凌风朝她拱了拱手,像是在请她多担待,自家侯爷想一出是一出,又朝桂儿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桂儿先离开了。 姜兰又站在原地等了会儿,见他也没转过身的意思,像是在等她走过来,她便走了过去,随口问了一句,“这座宅子是侯爷买的吗?” 这时亭子里的人才转过身,素衣白靴,文雅至极,和平日里的装束判若两人。 姜兰微微一愣,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脚步也不自觉地停下了,目光停留在他…那一身别出心裁的衣裳上。 祁无寒风度翩翩地摇着一把折扇走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头上戴的那根兰花簪子,笑意从眼底漫了出来,一直延伸到嘴角,手里的折扇摇得愈发风度翩翩了。 姜兰也发现他留意到了那根簪子,脸上不禁有点发烫,有点局促,又有点害羞,就像将自己的心意在他面前完全挑明了一样,既觉得欣喜又夹杂着些许不安,有点患得患失的感觉。 像是察觉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些许不安,祁无寒弯下腰,凑到她面前,那双桃花眼含笑地看着她,笑意温柔得仿佛跟下了蛊一样,声音也跟下了蛊一样,在她耳边低低吐字道,“真好看。” 姜兰面色一红,微微别开脸,尽量用平常的语气转移话题道,“我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名字,也是侯爷取的?” “怎么还叫侯爷?”祁无寒含笑挑眉,“该换个称呼了。” 姜兰虚心请教道:“不叫侯爷那叫什么?” 祁无寒抬扇在她额上轻点一下,宠溺道:“自己想。” 姜兰想了会儿,微微红着脸说道:“那叫…祁大哥?” 祁无寒嘴角微微一抽,听着跟拜把子一样。。。 “换一个。”他又温柔地拖长语调,唤了一声“小兰儿”,像是给她做参考,多肉麻他都能接受~ 然后听见姜兰小声念出两个字,“无寒…”下一刻她就满脸通红地别开脸,羞臊得都想找个地洞钻了。 而祁无寒则是一脸呆愣的表情,那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般击中心脏,等回过神后,巨大的欣喜和狂欢从心底喷涌而出,如浪潮般席卷全身,他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抱起姜兰就转了一圈,将她温柔轻放在地上后又把她搂进怀里,激动说道,“小兰儿,我太高兴了…” 姜兰也高兴,主动抬手抱住了他。 两人沉浸在此刻的温存中,一分一秒既漫长得像是一生一世,又短暂得像是白驹过隙,想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然后,姜兰突然想到一件事,揪起脑袋仰头望着他问道,“你还没说这宅子是不是你买的?”祁无寒有点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总是能出乎他的意料~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亭子里,先让她坐下,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告诉她这里其实是一间酒馆,门口那四个字也不是他取的,是这儿的老板自己取的名字。 姜兰有点惊异,没想到这座宅子竟然是家酒馆,而且还开在这么僻静的地段,一般人也找不到,想来多半是做熟客的生意。 “这儿的青梅酒最有名,是老板自己酿的,你尝尝。”祁无寒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小杯酒递给她先尝尝,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 姜兰先欣赏了一下酒杯,然后品了一口酒,入口有点酸涩,带着青梅清爽的果香,之后便能品出甜味,带着发酵后独特的酒香,整体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第六十八章 小时候是不是也掉进过水里? 晚上,姜兰坐在铜镜前梳发,想着白天祁无寒对她说的话。 他说日后她若是遇到了麻烦,而那时他又不在京城,她可来花间小筑找这儿的老板,对方之前欠他一个人情。 她问他是不是又要离开京城了,他却没正经地问她是不是舍不得他,把她逗得脸红后,又一脸认真地问她,他什么时候能上门提亲? 她也不好意思说具体日子,红着脸说再等等,他哄着她一定要给个答复,要不然明天就上门去提亲,她红着脸说要等她大哥回来。 “好,等大哥回来后,我就上门提亲。” 这是祁无寒当时的答复。 姜兰出神地想着这句话,想着想着又脸红了,她瞧了一眼铜镜中的脸,眉眼间皆是笑意。 看着镜中那张眉眼俱笑的脸,她嘴角又勾起丝笑,心中雀跃不已,就像有只百灵鸟在心头欢快的歌唱 然后她从镜中瞧见青儿和桂儿都偷笑了一下,便收了收嘴角的笑意,又回头瞧了两人一眼,两人都转身去整理床上的被褥,将早已铺好的被褥这儿拍拍那儿拍拍,装作很忙的样子。 姜兰过来歇息时,青儿跟她说起一件事。 今天上午管小厨房的柳婶子过来了一趟,特意做了绿豆糕送过来,青儿也没告诉她姜兰出门了,问她有什么事? 柳婶子说是想起来姜兰小时候最爱吃这绿豆糕,现在天气热了,这绿豆糕正好清热解暑,想送进屋里去,被青儿拦下了。 青儿说姜兰用过早膳后有些困,在屋里歇着,柳婶子便没进去打扰了,跟青儿说日后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她,然后又带着绿豆糕回去了。 “我看她就是想巴结小姐,之前也没见她这么殷勤过来送吃的?”桂儿对于柳婶子这种套近乎的行为颇有些不满,之前让她做点好的还得说好话倒贴钱,弄得她跟主子一样,现在知道讨好巴结了,真是墙头草。 青儿分析道:“想必是因为夫人不在了,咱们府里现在是小姐管家,怕小姐找她算账,这才巴巴地来讨好小姐。” 两人说话时,姜兰思索着一件事。 等青儿说完后,她问柳婶子在府里待了多久了,桂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青儿说对方是府里的老人了,来府里的时间比她都久,又想起来一件事,说对方还有个小女儿,之前听说病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府里? 不知想到了什么,桂儿气得一跺脚,“我知道了,她肯定想把她女儿塞进咱们院子里来服侍小姐,想着跟在小姐身边吃好的穿好的,真是打得好算盘!” 青儿道:“那我明天过去看看,看人还在不在府里?” 姜兰想了一下,让青儿明天直接把柳婶子请过来,她有话要问问对方。 第二天早膳后,青儿便将人请过来了,柳婶子一见到姜兰就夸张地惊叹一声,“哎呀!我的天爷呀!小姐真是女大十八变,变得比那画上的人还好看~” 瞧着柳婶子那好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夸张样子,青儿偷笑了一下,桂儿心里更气恼了,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姜兰听完一番夸张的恭维后,也客气地说道:“听说婶子是府里的老人了。” 柳婶子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声,笑得更殷勤了。 姜兰示意了一下,青儿搬来一个凳子给她坐,柳婶子愈发得脸,坐下后腰板都挺直了一些,然后青儿拉了一下桂儿的衣裳,桂儿虽然心里不乐意出去,但姜兰之前交代过,她便和青儿一块退下了。 出来后,桂儿担心姜兰会被柳婶子的花言巧语蒙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青儿打趣她是杞人忧天。 “放心,小姐比咱们都聪明着呢,就算柳婶子说一屋子的花言巧语也蒙蔽不了小姐。” 屋里,姜兰提起昨天的绿豆糕,顺势问起小时候的事,说她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最爱吃绿豆糕了。 柳婶子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跟她说起来,说她小时候可乖巧懂事了,不哭也不闹,不像别的孩子一样调皮捣蛋,还说她和自己的小女儿珠儿玩得好,还教珠儿认过字。 见话题扯到她小女儿身上去了,姜兰便顺势问了一句,珠儿还在不在府里,这时她注意到柳婶子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旋即柳婶子又讨好地说珠儿手脚勤快,人也老实,要是姜兰能再多教教她,自己感激不尽。 姜兰考虑了一下,让柳婶子明日先将人领过来,她看过后再说。 柳婶子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兴高采烈地要回去告诉珠儿这个好消息,刚起身准备告退,姜兰又问了一件事。 “婶子可还记得我小时候是不是掉进过水里?” 听到这个问题,柳婶子明显一惊。 姜兰从她的反应中便知道了答案,自从上次在将军府被崔静姝一行人推进水里后,她脑海里偶尔会浮现出一些零星而模糊的片段,让她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小时候是不是也掉进过水里? 柳婶子心下琢磨了会儿,觉得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将当时知道的都告诉了姜兰。 当时姜兰还只有六岁,那年她祖母去世了,姜慎也从书院赶回来了。 虽然书院有条不近人情的规定,不论喜事还是白事,都不得告假,但也并非死不讲理,当姜慎向山长说明告假的缘由后,山长也准假了。 长者辞世,作为晚辈理当回家祭奠,此乃人伦纲常。 当时府里在办丧事,下人一个不留神,让姜兰自己跑出去了,结果让她就不小心掉进水里了,所幸被姜慎及时发现将人救了上来,之后她又足足昏迷了两天,当时府里的下人都以为她醒不过来了,都预备着再办一场丧事。 所幸上天眷顾,她还是醒过来了,只是醒来后就失忆了,大夫说可能是掉进水里的时候磕到了脑袋。 之后张氏就吩咐府里的人都不准再提起这件事,免得让姜兰想起来了又被吓坏了,违者杖责二十,再赶出府去。 所以也没人敢在姜兰面前提起这件事,加上她又想不起来了,是以她对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第六十九章 是不是真的病了 若非在将军府再次被人推下去,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了。 得知是她大哥救了她,姜兰心里暖融融的,旋即又愧疚起来,觉得她之前对她大哥太疏远了,等她大哥回来后她一定要更加用心地照顾好他。 柳婶子喜笑颜开地离开后,桂儿迫不及待地跑进屋里问道,“小姐是不是答应她什么了?”姜兰等青儿进来后跟两人说,明天柳婶子会把小女儿珠儿带过来,就留她在院子里干些杂活。 桂儿一听就不乐意了,酸溜溜地说道:“有我们几个服侍小姐就够了,她又来抢什么活干?”青儿打趣道,“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怎么这么酸?”又捂帕偷笑,桂儿又羞又气,背着身不理人了。 姜兰也抿嘴笑了一下,又安慰桂儿别生气了,桂儿也不气了,只是不解为什么要留下珠儿? 青儿知道姜兰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但也有些不解。 “等人过来后,你们就多找她说说话。” 听姜兰这样说,桂儿又不乐意了,并不想跟珠儿这个要抢饭碗的搞好关系,不过青儿倒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跟桂儿小声解释一句,“小姐是让咱们套她的话呢。” 桂儿顿时不郁闷了,还是有点不解道,“套她什么话?”又看向姜兰等着她的吩咐,青儿也看向姜兰道,“小姐想知道什么?” 姜兰道:“你们就打听一下那珠儿之前是不是真的病了。” 当时她问珠儿还在不在府里时,柳婶子的神色明显有点不自然,加上之前青儿告诉她听说珠儿病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姜兰让柳婶子明天将人领过来,结果下午她就将珠儿带过来了,像是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这是二小姐,快叫人呐~”柳婶子把珠儿往前推了推,珠儿低着头喊了一声二小姐,看起来羞羞怯怯,声音也格外清细,身段也十分苗条,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看在桂儿眼里跟个小狐狸精一样,她心里本来就抵触对方,现在更加抵触了。 姜兰照例问了问她多大了,之前在哪里服侍,珠儿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都是柳婶子替她回答了,说她已经十六了,之前都在小厨房里给她打下手,隐瞒了珠儿之前在张氏那儿服侍过的事。 “二小姐放心,这丫头可勤快了,二小姐您有什么事吩咐她一声就行~” 桂儿不满道:“看她长得这个样子,怕是风吹一吹就吹跑了。”青儿抿嘴笑了一下,又拉了拉桂儿的衣裳让她忍忍。 “桂儿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姑娘家要长得那么壮实干嘛,又不是天天要挑水劈柴。”柳婶子笑脸说道。 桂儿被呛了一下,要再怼回去,听见姜兰开口说话,暂且不跟对方一般见识。 “婶子放心,我这院子里也没什么重活,珠儿姑娘每天扫扫院子给花浇浇水就行了。” 柳婶子忙不迭地答是,又好生叮嘱珠儿一番,日后可不敢偷懒,要尽心尽力地服侍好主子,又向姜兰千恩万谢地道谢了一番,然后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姜兰让青儿给珠儿讲讲院子里的规矩,说有点乏了,带着桂儿先回屋了,进来后,桂儿就提醒姜兰要小心点那珠儿,看着就不老实。 这边青儿给珠儿讲完规矩后,又带她熟悉了一下院子,然后带她去住处,让她今天先歇着,明天再开始干活。 晚膳后,青儿又给她送来一盒香膏,珠儿有点受宠若惊。 “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咱们院子里每人都有一盒,平日擦脸擦手都好用,快拿着。” 青儿离开后,珠儿打开香膏,一股好闻的花香味就飘了出来,她用指甲盖挑了一点出来抹在手上,感觉特别细腻,比她之前用的那些胭脂水粉都要好,觉得她娘让她过来服侍二小姐的这个决定,做得真是太对了。 晚上,绿儿翠儿小红三个小丫鬟主动来找珠儿说话,珠儿很快就融入这个小集体当中,觉得院子里的人个个都好说话,不跟之前在夫人院子里似的,个个都跟乌眼鸡一样,明争暗斗。。。 第二天早膳后,珠儿跟着绿儿一块打扫院子,目光却时不时瞟向院子外面,像是想出去又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中午,青儿带着珠儿一块去小厨房里取午膳,然后青儿一个人回来了,让母女俩多说会儿话。 柳婶子跟她千叮咛万嘱咐一番话后,亲自把她送回去了,像是怕她路上乱跑。 今日放学早,姜瑞早早就回来了。 自从顺福被换掉后,他就收敛了不少,日子也过得十分无聊,姜成每天都要亲自检查他的功课,他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糊弄了事了。 今天先生布置的功课少,他做完后又没事干了,闲得无聊,就想起去姜兰那儿串串门了,顺便跟她说说前两天在学堂里听到的新鲜事。 姜瑞过来时,姜兰正在屋里看账本,他走到门口探头往里一瞄,被桂儿发现了,桂儿正准备过来问他有什么事,他就自己走了进来。 “二姐姐听说了吗,郑家三小姐要当安王妃了?”姜瑞兴致勃勃地走过来说道,姜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四弟听谁说的?”姜瑞压低声音道,“是郑皓跟我说的,他说前两天皇后娘娘请他三姐去宫里了。”又安慰道,“二姐姐你当不上安王妃也没关系,反正你还有侯爷嘛~” 姜兰一合上账本,姜瑞就有点怂了,她问他最近学业有没有进步,姜瑞一听到这样的话就反感,找了个借口溜了。 刚出门,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他转头往那个方向一看,神色一变,旋即就跟没听到一样落荒而逃。 这一幕正好被青儿瞧见了。 姜瑞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飞快跑了,珠儿捂着帕子,委屈地走了。 青儿进屋后将看到的事跟姜兰说了一遍,桂儿在旁边听着,先是惊讶再是八卦,觉得两人肯定有猫腻。 姜兰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让青儿和桂儿多留意点珠儿。 第七十章 吃饱了撑的 接下来的几天,姜瑞也不敢再过来了,珠儿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干活也心不在焉。 一天中午,别人都在午歇时,珠儿偷偷溜出去了。 青儿悄悄跟着她,见她往姜瑞的院子去了。 今日学堂放假,姜瑞在家。 此时用过午膳后也在午歇,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咧着嘴角笑,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正梦到得意处,听见有人叫他,打断了他的好梦,姜瑞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正要拿对方撒气,小厮跟他说二小姐派人来找他,有事跟他说。 珠儿等在门口,一副忐忑不安又心怀期待的样子。方才她过来时本来以为会见到顺福,没想到是个陌生小厮,便临时扯了个谎,假借姜兰这位二小姐的名义来找人。 当姜瑞从屋里出来时,还是一副哈欠连天的样子,等看到低头站在门口的珠儿时,神色一惊,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他立刻瞄了瞄四周,生怕被人发现了,又立刻打发那名小厮离开了,然后把珠儿带进屋里,关门时又鬼鬼祟祟地瞄了瞄四周,确认没人看见后才放心关上门。 “谁让你来的?!”一关上门姜瑞就翻脸了,眼珠子瞪得恨不得将珠儿活吞了一样。 珠儿委屈落泪,一副梨花带雨的娇滴滴模样,姜瑞更不耐烦了,让她别哭了,又警告她要是敢把两人之间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就把她和她娘一块赶出府去! 珠儿哭着骂他没良心,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的,之前答应得千好万好,说等他母亲气消了,他就去给她求情,让她到他的院子里伺候,日后再纳她为妾,必不会亏待了她,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要不是因为他,她当初也不会被赶出府,要不是她娘苦苦哀求,她只怕要被夫人打死了…… 珠儿越说越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姜瑞怕她闹起来把人都招来了,便假意安慰了她两句,先安抚住她,眼珠子一转,想到个好主意,又拿好话哄珠儿,让她给他当眼线,盯着姜兰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就随时来通知他。 珠儿原先不想答应,毕竟姜兰这些日子待她还不错,但禁不住姜瑞一哄再哄,最后还是答应了。 回来后,珠儿刚进院子就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吓得她浑身一抖,青儿朝她招了招手,珠儿心虚地低下头走过去问道,“姐姐有什么事吩咐吗?”青儿道,“小姐找你。” 进屋后,珠儿心虚得更厉害了,头也埋得更低了,当看到她娘也在这儿时,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 柳婶子被桂儿叫过来时还以为姜兰又想问小时候的事,等过来后姜兰也没问什么,让她等着,她就感觉要出什么岔子,现在看到青儿把珠儿带进来,她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之前青儿应该跟你说过我这院子里的规矩,”姜兰心平气和的声音反倒让母女俩愈发感到不安,“最重要的是忠心。” 听到后一句话,珠儿心慌得脸都白了,柳婶子抓着珠儿打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死丫头教你做事勤快点,是不是又偷懒了,还不快跟小姐认错!” 珠儿连忙跪下跟姜兰认错,柳婶子又给她求情,让姜兰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珠儿是初犯就饶过她这回。 “婶子是聪明人,何必装糊涂?”姜兰心平气和地说道,脸上还带着丝笑。 柳婶子心下快速权衡利弊了一下,旋即向姜兰认错,将珠儿之前服侍过张氏的事说了出来,但没提珠儿被赶走的事,只说是因为身体不太好的缘故就没在那边服侍了,怕姜兰知道是这个缘故后就不用她了。 “小姐放心,这丫头现在都好了,不会耽误干活的~” 桂儿实在听不下去对方这些糊弄人的话了,直接问珠儿道:“你去哪儿了?” 珠儿犹犹豫豫地不敢回答。 柳婶子正要开口,青儿便说道:“先前我瞧见你悄悄出门了,我不太放心就跟上去看了看,”说到这儿,青儿看向柳婶子,含着笑意道,“婶子你猜她去哪儿了?” 柳婶子心里一惊,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抓着珠儿就狠打了几下,这次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一个劲地骂她。 珠儿也不敢还嘴,一个劲地掉眼泪。 青儿劝和了两句,让柳婶子先别骂了,然后问珠儿悄悄去姜瑞的住处干什么,珠儿不敢回答,又被柳婶子骂了一通。 柳婶子拿捏不准姜兰到底知道了多少,索性自己先说出来,再说两人到底不是一母同胞,姜兰也不一定会偏袒姜瑞。 之前珠儿在张氏那儿服侍时,被姜瑞缠上了,后来两人的事被张氏发现了,姜瑞一口咬定是珠儿勾引他,气得张氏要打死珠儿,还是柳婶子赶来苦苦哀求才让珠儿捡回了一条命。 但人还是挨了二十板子,看病吃药,折腾了足足一个月才好起来。 得知“夫人回老家休养去了”的消息后,柳婶子便盘算着让珠儿回来伺候姜兰这位二小姐。在珠儿过来前,柳婶子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别让人知道她和姜瑞的事,也千万别再去找姜瑞了。 结果珠儿不仅去找了,还被人抓了个现行,柳婶子气得都不想认她这个女儿了,但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从小也没舍得让她吃过半点苦,当花朵般养着,还等着看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结果被姜瑞那混小子糟蹋了,事后还翻脸不认人,反咬一口… 柳婶子越想越气,索性将那件事说出来了。 “二小姐还记得之前问我的那件事吗?”柳婶子看了看青儿和桂儿,姜兰让两人先带着珠儿下去了,等三人都离开后,柳婶子将当年府里下人之间私下里议论的一件事告诉了姜兰。 当年姜兰并不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的,而是被人推下去的,而推她下去的那个人,正是下人们私下里议论的对象,三小姐姜瑶。 听说是当时有人瞧见了,然后私下里就传开了。 之后张氏又严令禁止府里的人再谈论此事,愈发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但谁也不敢去姜成面前打小报告,除非不想要小命了。 姜兰让柳婶子先带珠儿回去,若是日后说了人家,她会给珠儿备一份嫁妆,毕竟也算是府里对不住她,若是珠儿还想等姜瑞,等姜瑞娶了正妻后再做安排。 是选前者还是后者,她让母女俩回去后好好考虑。 柳婶子带着珠儿离开后,桂儿又愤愤不平地告诉了姜兰一件事。 姜瑞想让珠儿当眼线监视姜兰的一举一动。 当时三人出来后,青儿随口问了问姜瑞跟她说了什么,珠儿一副心虚的样子,吞吞吐吐,被桂儿声色俱厉地一唬,珠儿就说了。 “亏得小姐这些天对她这么好,一点重话都没让她干,还给她送穿的用的,她还想着给四公子当奸细,真是猪油蒙了心!”桂儿气愤道。 青儿打趣道:“要是四公子找你当奸细,你这一开口就暴露了。” “谁要给他当奸细!”桂儿更气恼了,青儿给她赔了个不是,桂儿也不好再冷着脸了,又不解道,“四公子干嘛要让人监视小姐,又没碍着他什么事?” 姜兰淡淡道:“他就是太闲了。” “吃饱了撑的。”桂儿补充一句,青儿掩嘴笑了一下。 姜兰让两人下去后,看着窗外出神,脑海里想着柳婶子跟她说的那件事。 如果当时不是她大哥及时发现把她救了上来,也许她早就成孤魂野鬼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些年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捡姜瑶挑剩下的,她之前也没细想这些事,现在细想一桩桩一件件,心里头一股委屈就涌了上来,她知道张氏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对她不好也没什么值得伤心难过的。 但她父亲却从来不曾关注过这些事,若是她父亲能多关注一点,总会发现一点端倪,也不会让张氏肆无忌惮地下药害她,但转念一想,以她父亲的性子,就算真发现了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为了脸面名声,还是会选择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闹出丑事,维持住表面上的和睦就够了。 要是她娘亲还在的话,肯定也会跟柳婶子一样,把她当花朵般养着,不舍得让她吃一点苦… 姜兰鼻子一酸,把脑袋埋在臂弯里,任由委屈从心底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今后她就不会再为此感到难过了…… 突然她感觉头顶被啄了一下,就像金乌一般一下子啄开了笼罩在她头顶的阴霾,姜兰感觉心底一轻,那股委屈也变得轻飘飘起来变得无关紧要了。 元宝又给她送来一件礼物,是一对耳坠子,和她头上戴的那根兰花簪子颜色一致,搭配起来还挺好看的~ 这边姜瑞还美滋滋地想着以后有珠儿这个眼线在,要想拿捏住姜兰的把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殊不知人已经被领回去了。 过了两天,姜瑞见珠儿还不过来跟他汇报一下情况,便自己过去了一趟,也没进去,就鬼鬼祟祟地躲在院子门口往里瞄了瞄,也没瞧见珠儿的身影。 见绿儿一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浇花,他发出点声响吸引绿儿的注意力,等她往门口看过来时,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等绿儿走过来后,姜瑞拐弯抹角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其她人呢?”绿儿回道,“青儿姐姐和桂儿姐姐在屋里服侍小姐,翠儿和小红去挑水了。”他又问道,“不是还有个新来的丫鬟吗?”绿儿回道,“她身体不好,回家休养去了。” 姜瑞闻言一愣,还想跟绿儿打听一下内情,听见姑娘家嬉闹的声音,有人过来了,他叮嘱绿儿别跟姜兰说他来过,旋即便溜走了。 翠儿和小红用棍子抬着一只小水桶过来时,绿儿已经进屋将姜瑞来过的事禀报给姜兰了。 回去后,姜瑞又让一名小厮去小厨房那边打听一下。 然后那名小厮被柳婶子拿着擀面杖打得抱头鼠窜,跟逃命似的跑回来了。 见珠儿这个眼线是没指望了,姜瑞又把主意打到绿儿身上,他觉着绿儿这个小丫头长得憨憨傻傻的,一看就是个好骗的,只要买点好东西哄一哄就能收服了。 于是第二天他让人送了盒胭脂过去给绿儿,绿儿收了东西,转头就把这件事禀报给了姜兰。 等姜瑞再故技重施地将绿儿引出来后,把之前哄珠儿的那些话术用在她身上,绿儿听完后还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也没点反馈,他感觉自己跟对牛弹琴一样,无聊透了。 于是他收服绿儿的计划就此夭折。 第七十一章 炫耀一下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姜慎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姜兰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期待,每天用过早膳后就去她大哥的住处转一转,看看哪里还需要修缮一下,哪里还需要添置点东西,力求做到最好。 这天姜成休沐,国公府来人说姜瑶想念家人,想让姜兰这位二姐过去探望一下。 姜成让人把姜兰叫过来跟她说了这件事,想让她去一趟。 毕竟姜瑶现在有身孕了,若是娘家人不去探望一下也说不过去,张氏去不了,也只有姜兰这位二姐能代表娘家人去探望一下了,若是不闻不问,又要惹外人说闲话。 姜兰心知姜瑶让自己过去就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一下,她就当出门逛逛,也有些日子没吃茶馆的点心了,不知道有没有新样式 之后姜兰让管家备了些补品,毕竟是去探望一下,总不能空手上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维持一下。 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外后,画儿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姜兰一下马车画儿就立刻迎了过来,忙不迭地把她往里带,像是生怕她临时改主意溜了一样。 路上画儿跟姜兰说姜瑶早就盼着她来了,只是胎还没坐稳,国公夫人怕姜瑶劳神,让她先好好养胎,等胎坐稳了再让人过来探望也不迟。 自从姜瑶被诊断出有身孕后,国公夫人这位婆母就把她当成了宝,天天都让人炖了补汤送过来,还给她单独开了个小厨房,一饮一食都格外留心,穿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简直比对亲闺女还好。 画儿说了一路,炫耀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姜兰听了两句就琢磨起别的事了,想着她大哥的院子里还要不要添置什么,至于后面画儿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倒是桂儿听得生气,恨不得把画儿那张嘴捂上,跟个知了一样聒噪,烦死人了。 青儿比桂儿进府要早,阅历更多些,也更沉得住气一些,但也不喜画儿那副故意炫耀的讨嫌样子。 守在门口的一名小丫鬟见人过来了,立刻进屋跟姜瑶禀报了一声。 等画儿带着姜兰进屋时,姜瑶正拿着一件小孩穿的小衣裳瞧着,余光早就瞥见姜兰进来了,又故意换了个方向,将那件小衣裳对着姜兰的方向。 见裴谦不在屋里,姜兰心里暗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愿再和对方打交道,比吃了苍蝇还让她犯恶心。 等姜兰快走到她跟前时,姜瑶才将小衣裳放下,又装出一副“刚看见人”的样子,搭着画儿的手起身走过来两步,笑着欢迎姜兰的到来,又抬手摸了摸肚子,都有点显怀了。 姜兰也是觉得有点好笑,特意起身来迎接她原来是为了炫耀一下自己的肚子,还真是“用心良苦”。。。 “三妹妹快坐着,当心闪了腰。”姜兰淡淡说了一句。 为了让姜兰看得更清楚,姜瑶还故意挺了挺腰身,小心思被姜兰一眼就看穿了,她不觉得尴尬,反倒觉得姜兰就是在心里嫉妒她,所以说话才这么阴阳怪气。 见姜瑶坐下时一副得意的表情,姜兰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又被“曲解”了,也没打算在这儿多待,她让青儿将带来的补品交给画儿,再向姜瑶转达了一下姜成的关心,便准备告辞了。 姜瑶又急忙叫住她,“二姐姐这么急着走干嘛,再陪我说会儿话。” 画儿也立刻过来挽留她,让她再多坐会儿。 姜兰淡淡问了一句,“三妹妹还有什么要说的?”姜瑶把那件小衣裳递给她,让她帮忙看看还要不要再改改,又悄悄跟她说自己这胎保准是个男孩,姜兰道了句恭喜,再次起身准备告辞,姜瑶又叫住她,又让画儿、青儿和桂儿都先出去了,像是要跟姜兰打听什么小秘密。 “二姐姐,你和安王的事怎么样了?” “…” 姜兰淡淡反问道:“我和安王殿下能有什么事?” 姜瑶回她一个“别装了我都知道了”的眼神,“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姐何必藏着掖着,之前皇后娘娘不是赏了镯子给你吗,”说到这儿她又瞄了瞄姜兰的手腕,视线盯在那只白玉镯子上,“这就是皇后娘娘赏的镯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感觉也没什么稀奇的,心里这才平衡了一些,又继续说道,“二姐姐也不小了,要是能嫁进王府也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都是自家姐妹,日后也要互相多帮衬些。” “三妹妹真当我是自家姐妹吗?”姜兰意味深长地看向姜瑶,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种锐利的审视。 姜瑶一对上她的目光就心虚地低下了头,“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又替自己开脱道,“之前你把我的婚事闹成那样,我都没对你怎样,要不是拿你当自家姐妹,我早就跟你断了来往…”说完她又悄悄抬头,一对上那双平静而审视的眼睛,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姜瑶打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在这个病秧子二姐面前变得这么胆小甚微,连说句话都小心翼翼。 “三妹妹好好歇着,不必送了。”姜兰起身走了。 从柳婶子口中得知那件事后,她还能心平气和地跟姜瑶说句话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今后只要姜瑶不生事,看在同姓姜的份上,她还能维持住面上的和睦,不把那些事再翻出来。 现在对她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她也不愿在这泥潭里打滚。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刚出院子,画儿又追上来送她离开,一直把她送上马车,再亲眼看着马车走远后才放心。 裴谦今日和顾锦程以及另外几位好友相约游玩去了,不在府里,姜瑶这才放心让姜兰过来,又怕裴谦会提前回来,等画儿回来跟她禀报说姜兰已经坐上马车离开了,她心里这才踏实。 她原本是想在姜兰面前好好炫耀一番,结果跟吃瘪一样,心里十分不痛快,让画儿去把春纤那小贱人叫过来,今日裴谦不在,她要好好治治对方。 春纤便是之前裴谦收的那个通房丫鬟,之前有裴谦护着,每次姜瑶整治完春纤,被裴谦知道后就跟她吵,国公夫人这位婆母也不向着她,还觉得她小心眼,善妒。 自从有身孕后,裴谦再怎么跟她吵,姜瑶也不怕,因为她背后有国公夫人这位婆母撑腰。 裴谦跟她吵了两回,国公夫人就把他叫过去说了两回,他也懒得跟她吵了,对春纤的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画儿把人带过来后,姜瑶先让春纤跪着,等她睡醒了再说。 这边,姜兰在店里挑笔,不过她也不太懂这些东西,看着老板给她展示的两支毛笔,也不知道选哪支好,想着都买了,到时候看她大哥更喜欢哪支。 她正要让老板将两支笔都包起来,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起其中一支毛笔,说这支更好。 只是听见声音,姜兰心头就忍不住雀跃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后,微微脸红了。 祁无寒带她去了二楼雅间,又让老板把店里的笔都拿一支过来,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挑笔,什么样的笔适合写什么样的字。 姜兰这才发现除了平日里惯用的字体,他还会好几种书法,而且写得都好看~ 最后那些蘸了墨的笔都被祁无寒买了,那些用不同字体写的名字都送给了姜兰。 然后姜兰带着一张张“无寒”回到了府里。 第七十二章 小云哥哥 转眼间到了姜慎回京这天,姜成准姜瑞向学堂告假一天,于是姜瑞便随姜兰一块来了渡口。 姜兰在马车里等着,时不时撩开车帘往前方的水面上瞧一瞧,期待的心情溢于言表,姜瑞则是等得十分无聊,一个劲地打哈欠,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到?”姜瑞语气有点不满,像是埋怨出门太早了。 “四弟要是困了的话就先回去。”被姜兰淡淡的眼神一扫,姜瑞感觉有些不自在,下了马车在外面等着。 远远瞧见大船过来了,管家连忙过来跟姜兰和姜瑞说了一声,姜兰也看见船过来了,一脸高兴的样子,姜瑞撇了一下嘴角,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当船靠岸后,姜瑞又换上一张高兴的笑脸,跑过去迎接从船上下来的姜慎,跑到姜慎跟前后十分亲热地喊了一声“大哥”。 姜慎点点头,脸上带着含蓄的笑意,也回了他一声“四弟”。 姜瑞又好奇看向另一个人,是和姜慎一块从船上下来的。 看年岁和姜慎差不多大,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微微往上翘,看起来有点笑眯眯,一副好相处的样子。 “这就是小表弟,都长这么大了。” 姜瑞一诧,并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素未谋面的表哥,姜慎准备给姜瑞介绍一下时,又听见一声“大哥”,他转头一看,见姜兰走了过来,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亲自来接自己,旋即笑意从嘴角展露,原本含蓄的笑意瞬间就有点不含蓄了,打心眼里高兴。 “小兰儿,” 听见这个称呼,姜兰一愣,一瞬间有种错觉以为祁无寒来了,下一刻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看起来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还记得我吗?” 姜兰有点窘迫,并不记得见过这张脸。 “我是小云哥哥呀~” 听到小云哥哥这个称呼,姜兰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像是在哪儿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我还教过你用树叶吹歌呢~” 见对方做了个吹树叶的动作,姜兰心里再次涌起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试探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惊喜,“你是云表哥?” 谢云咧嘴一笑,“兰妹妹果然没有忘记我~” 谢家是姜成原配发妻谢氏的娘家,谢云才是姜兰正儿八经的亲表哥。 回去的路上,姜兰好奇问两人是怎么遇到的,姜慎回答说是在桑城外的渡口遇到的。 当时谢云乘坐的船正好在渡口靠岸,他原本打算在桑城游玩两天,顺便参观一下传闻中“状元出东陵”的东陵书院,下船时刚好碰到了正准备上船的姜慎。 当时他一看到姜慎就觉得有些面熟,主动过去打招呼,倒把姜慎惊了一下。 “我当时过去打招呼时,慎表哥紧张得都脸红了。”谢云调侃道。 姜慎又有点脸红了,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尴尬。 姜兰抿嘴笑了笑,又转换话题道,“云表哥这次也是来参加春闱的?” 秋闱刚过,新中举的举子都陆续入京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 而东陵书院有自己的一套考核标准,乃是圣上特许的,也是三年一次的考核,共有五考,顺利通过全部考核便有入仕资格,和举人等同,可直接参加春闱,一朝金榜题名,便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我就是想来当一当探花郎。”谢云咧嘴一笑,颇有种光明磊落的豪气和洒脱。 姜瑞感觉自己被三人排挤在外,受到了冷落,插嘴道,“探花又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谢云笑道:“要是连想都不敢想,自然也当不了。” 姜瑞觉得对方是在拐着弯地嘲笑他是个胆小鬼,心里也嫌恶起来。 …… 到府里后,管家先带着姜慎和谢云去见姜成。 姜成见到谢云这位侄子时,一开始还没认出来,毕竟有十余年没有见过了,姜慎也没来得及写信回来,是以姜成压根就不知道人会过来。 得知谢云刚过了秋闱,已经是举人了,而且还是解元,姜成青眼有加,怎么看都满意,让谢云就住在府里和姜慎一块备考,也不用去外面再找客栈,省得麻烦。 之后管家过去跟姜兰禀报了一声,说谢云这位表公子会在府里住下,和姜慎一块备考。 姜兰心里也高兴,打算按照给姜慎添置的东西再给谢云这位表哥添置一份。 姜慎在收拾东西时,姜兰过来了,问他有没有给自己带礼物,语气更像是开玩笑,并不是真的和他讨要礼物,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期待能收到礼物。 当姜慎真的拿出礼物时,姜兰一开始的反应是有点错愕,没想到她大哥真的会准备礼物。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老实说姜慎这位大哥在她心里有点木讷的刻板印象,大概是因为他平日里内敛惯了,又一心都在读书上,看着不像是那种会提前准备礼物制造惊喜的人。 是她想得太狭隘了。 姜兰又把藏在身后的礼物拿出来给姜慎,两人打开锦盒后,发现里面装的都是笔,两人都愣了一下。 姜兰噗嗤一声笑了,姜慎也跟着笑了。 除了给姜兰的这份礼物,姜慎还准备了两份礼物,是给姜瑶和姜瑞的。 姜兰看着三个一样大小的锦盒,应该都是笔,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转念一想,她大哥都对她笑了,便释怀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姜慎是先想到要给她带礼物,才准备了三份礼物。 姜兰让青儿把礼物给姜瑞送过去。 至于姜瑶的那份,她估摸着人明天就会过来,她大哥心里肯定也有疑问。 之前明明是她和国公府定亲的,怎么嫁过去的是姜瑶? 张氏又怎么突然回老家休养去了? 这些事总是要说的,但不是今天,先让她大哥好好休息一晚。 她让她大哥早点休息,离开后想着要不要去看看谢云这位表哥,想了想,让桂儿过去那边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桂儿离开后,姜兰看着掉在地上的落叶,试图回想起那段记忆…… 没注意到有人悄悄绕到她背后,像是要吓一吓她。 等对方悄悄伸出手要拍她一下时,姜兰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面前突然多了一张脸,冷不丁把她吓了一跳。 见姜兰瞪着眼睛一副吓呆了的神情,谢云连忙跟她赔礼道歉,姜兰忽而一笑,倒把谢云吓了一跳。 他心想完了完了,人被吓傻了。。。 “兰妹妹你别吓我啊~”谢云欲哭无泪。 姜兰一脸高兴道:“我想起来了。” 当时她一回头,也看见有个少年伸着手,准备拍她一下…… 那时谢云是跟着他父亲谢三爷来的,后来他就再没来过了。 在张氏嫁过来后,府里和谢家那边的来往基本上就断绝了。 那次谢三爷带着谢云来京城是来进货的,谢家祖母挂念姜慎和姜兰兄妹俩,让谢三爷顺道去看看两人过得好不好。 当时姜成不在家,张氏让管家把父子俩带去厅上等着,也没出面接待一下。 谢云等得无聊就偷偷溜出去了,歪打正着地碰到了姜兰,看见她一个人蹲在树下,跟个孤独的小蘑菇一样。 他悄悄走过去想吓一吓她,刚走到她背后就被发现了。 他和她一块蹲在树下看了会儿蚂蚁搬家,又摘了两片树叶教她用树叶吹歌,然后声音把在附近找人的姜慎引过来了。 找到姜兰后,姜慎才松了口气。 三人就是在那时候相识的。 …… 第七十三章 被打脸了 第二天如姜兰所料,姜瑶过来了,裴谦也跟着来了。 姜慎去上朝了,姜瑞也去学堂了,张氏不在,只能姜兰出面接待,随后她让管家将姜慎和谢云都请了过来。 两人并不知道府中还有一位客人,见到谢云时,姜瑶是惊讶多于疑惑,还有那么几丝好感。 毕竟谢云的长相也不差,看起来虽然有点笑眯眯的,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乖张猥琐,反而有种光风霁月般的爽朗豁达。 裴谦则是探究多于惊讶,琢磨着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在尚书府,和姜兰又是什么关系? 夫妻俩各有各的小心思。 得知谢云的身份后,姜瑶心里那几丝好感便被疏远取代,还有些瞧不起。 从小她就听张氏说谢家是商贾之家,一身铜臭气,俗不可耐,上不得台面,哪能跟她舅舅家这样的官宦之家相比,她这嫡女身份可比姜兰的要贵重得多。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应该高姜兰一等,即便前不久在姜兰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这种优越感依然还残留在她的骨子里,一见到姜兰就会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作祟。 在谢云面前,她这种优越感就更加明显了。 区区一个商贾之子,比这京城里一个小官家的庶子还上不得台面。 裴谦得知谢云的身份后心里就不大待见了,殷勤和姜慎殷勤寒暄,想博得好感,毕竟之前他是先和姜兰定亲后又娶了姜瑶,总不大光彩。 姜瑶也嘘寒问暖,两人都围着姜慎关心问候,把谢云冷落在一边。 谢云倒是没什么不自在的,毕竟他和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也不熟,没必要非得找话说,那才叫不自在。 姜兰关心地瞧了瞧他,怕他会不自在,见他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一副自得其乐的恬然模样,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倒有点好奇他在想什么了? 裴谦暗暗留意着姜兰的一举一动,窥见姜兰“偷瞄”谢云,心里对后者的成见更大了。 姜瑶对姜慎表现得很是亲近的样子,甚是关心他的身体,说得知他生病的那些日子里,她天天担心得睡都睡不着,求菩萨保佑他能平安回来 仿佛她才是真心实意地记挂着他的好妹妹。 明明不顾危险前去桑城的人是姜兰。 姜瑶一番话说得好似她才是那个功劳最大的人,裴谦听着都替她害臊,愈发觉得她简直蠢得粗俗不堪,跟长舌妇一样。 姜慎听着也有些不自在。 “三妹妹,你跟我来一下。”姜兰先把姜瑶带走了。 两人离开后,裴谦便开始对谢云刨根究底,先是打听他来京城的用意,得知是来参加春闱的,裴谦便问他在今年秋闱中的榜上名次,他自己可是在一甲榜上。 这次秋闱,除了裴谦这位国公府公子,还有许多世家子弟都参加了,崔晏也是其中之一,同样在一甲榜上。 只不过一个排名靠前,一个排名靠后,再靠后一点点就掉出一甲榜了。 而裴谦以为像谢云这样从外地考过来的最多也只能够着个二甲榜,作为京城里世家大族的公子,他在谢云面前的优越感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当谢云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只是解元而已。 裴谦被打脸了,打得还真他喵疼。 这边,姜兰带着姜瑶到了暖阁,路上姜瑶走得格外地慢,用手扶着腰身,肚子比之前更显怀了一点。 姜兰将姜慎从桑城带回来的那份礼物给她,姜瑶打开锦盒看见里面是一支笔,嘴角往下撇了一眼,并不中意,下一刻又装出喜欢的样子,让画儿收了礼物,旋即便打听起谢云的事,想撮合姜兰和谢云。 “二姐,你看你也不小了,我看谢家表哥就挺好的,你也别挑三拣四了。” 姜兰没接话,姜瑶有点尴尬,跟好心当成驴肝肺一样,她不快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你现在不嫁人等再过两年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就真嫁不出去了。” 姜兰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我也只比三妹妹你大上半岁而已,若是再过两年就成老姑娘了,那三妹妹你岂不也是人老珠黄了。” 姜瑶气得咬牙,然而也想不出话来反驳,又旧话重提,“爹爹到底什么时候将母亲接回来?”姜兰不答话,姜瑶冷笑道,“日后大哥成亲,难不成你还能替母亲上门去提亲不成?” 姜兰之前便想到了这点,说道,“若是母亲真去不了,自有长辈代劳,断不会失了礼数。” 姜瑶神色一沉,质问道:“爹爹是不是受了你的挑唆才不准母亲回来?!” 姜兰又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三妹妹这话应该去问父亲,母亲何时回来,难道不是父亲说了算吗,你同我在这儿生气又有什么用。” 姜瑶气得脸色更沉了,画儿安慰她别生气,又不满道,“小姐现在有身孕了,二小姐说话就不能让着点吗,万一真把小姐气出个好歹,二小姐担待得起吗?” 桂儿立刻回怼,和画儿差点吵起来,被青儿劝住了。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姜瑶要给桂儿一个下马威,喊了声来人,要让人给桂儿掌嘴。 桂儿要理论被青儿拉住了。 两名小丫鬟应声刚进来,姜兰挥手让两人退下,姜瑶让两人进来,两人进退两难。 这时管家过来禀报说老爷下朝回来了,另外锦安侯也跟着来了。 听到祁无寒来了,姜兰心头雀跃,嘴角也勾起丝笑,突然想起一件事,神色一紧,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之前他说等她大哥回来后就来提亲,该不会就在今天!…… 姜兰迅速冷静了一下,问道:“侯爷是一个人来的?” 管家点了点头。 姜瑶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姜兰问这个有什么用? 要是来提亲的话至少得带个媒人来… 这边姜成将姜慎和谢云引荐给祁无寒,特意介绍了一下谢云的解元身份。 让之前被打脸的裴谦感觉又被打脸了一回,尤其是在祁无寒面前,这种被打脸的感觉更晦气了。 “本侯记得裴二公子也中举了,”祁无寒的视线一看过来,裴谦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转换话题道,“侯爷今日—”话还没说完,祁无寒便同姜慎说起话来,让他颇为尴尬,心里更加记恨对方了。 “素闻大公子才华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器。” 面对恭维,姜慎礼节性地回道,“侯爷谬赞了。”态度有种微妙的疏远。 此时祁无寒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提亲的最大“拦路石”也许是这位大哥。。。 而谢云也敏锐地感觉到,这位侯爷貌似对自己有点“关注”。。。 虽然没跟他说话,但那双桃花眼像是看猎物一样在暗戳戳地打量他。 第七十四章 想不想看看花魁长什么样子 等桂儿回来说人都离开后,姜兰默默想了会儿后又带着桂儿离开了,神情看起来有点沉重,像是心上压了一块大石头。 姜兰过来时姜慎在屋里温书,等见到人,她原本想好的措辞又打起了退堂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要是她大哥知道她在姜瑶的大婚上都干了什么,会不会觉得她跟个夜叉一样,不可理喻,对她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从此再也不喜欢她这个妹妹了。。。。。。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姜慎用宽和的语气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姜兰心里一暖,又有点诧异,难道她大哥全都知道了?! 下一刻一股窘迫又蔓延上来,她尴尬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即便之前所有人都指责她笑话她,觉得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但她从不后悔,也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就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要把仇先报了,要不然重活一世岂不太窝囊了些。 要说真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她还不够忍辱负重。 她那时要是忍住了,现在的名声肯定是要好一些,最多顶着个被退婚的头衔,但仔细想一想,好像也好不了多少,还要把恶心往肚子里咽,怎么吃得好睡得好,身体肯定更糟糕了。 这样一算下来,还是当时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更划算,虽然损了点名声,但至少心情舒畅了,身体也跟着养好了。 即便面对姜成这位父亲,她也不惧。 但她唯独会怕她大哥失望。 怕她大哥心里有别的看法却不说出来,从此两人之间又有隔阂了。 “大哥要骂就骂,别憋在心里。”姜兰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宁愿狠狠挨顿骂也不想再生嫌隙。 姜慎听她这样说倒是愣了一下,他自己压根就没这个想法。 “我不骂你。” “大哥你骂。” “…” 姜慎默默想着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引起误会了…… 姜兰默默想着等会儿要是真挨骂了一定要忍住不能哭…… 然后,屋里陷入一种莫名安静的气氛中,安静得有点莫名其妙。。。 “大哥,之前是我跑去国公府,”姜兰顿了一下,握紧双手,与其让她大哥日后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不如她先坦白,“是我”她默默平复一下紧张得要死的心情,姜慎温和打断她后面要说的话,“都过去了。” 姜兰抬头对上姜慎宽和而睿智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他真正的意思。 都过去了,要往前看。 她鼻子一酸,笑着点头道:“都过去了。” 兄妹俩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 离开时,姜兰的心情轻盈得像只蝴蝶在飞舞,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被搬开了,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住脚步,想起了一件事: 忘了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她大哥对祁无寒的看法了。 姜兰默默想了一下,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她大哥也不是轻信谣言的人,外面说什么就信什么,等她大哥了解他真正的为人后,肯定不会反对的~ 想毕,她的心情变得更加轻盈了,准备提步时,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吹响树叶的声音。 姜兰转头一看,就看见树后探出个脑袋,悄悄招手让她过去,手上还拿着一片树叶。 她让桂儿留在原地,自己走了过去。 “兰妹妹,你会女扮男装吗?” “…” 姜兰一走过来谢云就开口问了这样一个古怪问题,她有点懵。。。 “兰妹妹,你想不想看看花魁长什么样子?” “…” 谢云咧嘴一笑,一双微微上翘的瑞凤眼看起来更加笑眯眯了,都有点像是“不怀好意”了,姜兰还没给出回答,他就跟她约好了明天出门的时间。 “兰妹妹,就这么说定了。” “…” 看着谢云一边笑着挥手一边跑着离开的背影,姜兰第一次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感觉自己拿对方没办法。 回去的路上,她脑海里一直想着花魁跳舞是什么样子? 祁无寒在万花楼为花魁一舞一掷千金的事,可谓是家喻户晓。 她纯粹是有点好奇这花魁跳舞有多好看罢了。 不是吃醋。 自从上次在药庐说开后,她知道他那些风流事都是为了安圣上的心。 他是人人敬仰的战神,既有兵权,又得民心,若是没点把柄被人诟病,圣上又如何放心? …… 第二天上午,一辆马车停在了万花楼附近。 车帘被人拨开了一下,一双既好奇又紧张的清澈眼眸往前瞄了瞄那座京城最大的青楼。 “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姜兰放下车帘,有点打退堂鼓了,但好奇心又驱使着她想要进去一探究竟,看看传闻中的花魁到底是何方神圣? “没事的,没人会认出来的。”谢云咧嘴一笑,先撩开车帘下了马车,然后在外面等着,也不催促姜兰。 过了会儿,她也拨开车帘,下马车时有些局促,并非因为身上穿着男子的衣服,毕竟她之前在桑城也穿过,而是因为第一次女扮男装来青楼,还不习惯。 “放心,很合身,不会被人看出来的。”谢云拍了拍胸脯保证,姜兰心里踏实了一些,她就怕自己看起来有些奇怪,被人察觉出是个姑娘家。 姜兰跟着谢云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四五个姑娘围住了。 “这位小公子长得可真俊俏,是第一次来吗?” 门口迎客的姑娘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像姜兰这般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脸皮还薄,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让人越发想调戏一下。 “小公子这么害羞干嘛,抬头看看奴家嘛~” 话音刚落,姜兰就被人摸了一下脸蛋,下一刻就听见对方说她的脸蛋又嫩又滑,比姑娘家还细嫩,其她人也要来摸一下。 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都有些后悔进来了,只想快点找个清静的位置躲起来,谢云帮她挡开那些伸过来的手,从怀里摸出一袋银子丢给她们分去,趁机拉着姜兰赶紧进去了。 第七十五章 都是你的 进楼后,姜兰所见像是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看见一个姑娘用嘴衔起酒杯喂给客人,她脸上滚烫得跟火烧云一样,也不好意思再往那边看。 谢云又抬起袖子给她挡了挡,那画面他一个大男人看着都有点脸红,何况是姜兰这样的小姑娘家。 这时一名身材丰腴的妇人扭着腰肢走了过来,手上摇的那把团扇颜色艳丽,正面绣着一幅婀娜多姿的美人图,反面则绣着一团艳丽的石榴花。 姜兰听谢云喊对方妈妈,倒是觉得新鲜。 谢云说他今日来就是想一睹花魁风采,老鸨对他这样的客人已经司空见惯了。 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为一睹花魁芳容而来,但也不是谁都能见得着的。 老鸨打量谢云是个面生的,跟他说红鸾姑娘不见生客,又顿了顿,像是还藏着话。 红鸾便是这万花楼的花魁,有倾城之貌,才情亦是不输那些文人墨客风流才子,舞姿更是冠绝京城,想见她的人都能排到城门口了,但真正能见到的人少之又少。 谢云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鸨请她指点迷津,老鸨看了一眼银票的面值,满意地收入袖中,先将两人领上楼,然后让人取来一个金莲盘,上面放着上联。 要想见花魁红鸾姑娘,便要先对出下联。 谢云看过上联后又递给姜兰看,她看完后便放回了盘子里,谢云稍加思索便念出了一句下联。 老鸨又让人端来纸和笔让他写下,然后让人给红鸾送过去,让谢云在楼上先坐会儿,要是这下联让红鸾满意的话自会派人来请他过去。 老鸨又叫来一名叫妙蓉的姑娘来招呼两人,然后便去招呼别的贵客了。 姜兰好奇看着楼下那座金莲台,四面垂着轻纱,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抚琴的姑娘。 琴声婉转动人,余音袅袅。 听得人骨头都有点酥软。 既有美人斟酒,又有美人弹琴,倒真是享齐人之福,美人嘴又甜,还善解人意,难怪男人都喜欢来。 姜兰脑补了一下祁无寒享齐人之福的画面,心情就有点郁闷了,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感觉这酒有点辣舌头,比之前在花间小筑喝的青梅酒要辛辣一些。 “公子可是喝不惯,奴家这就让人换一壶过来,不知公子喜欢喝什么酒?”妙蓉善解人意地说道。 姜兰心里微微一惊,没想到这里的姑娘这么会察言观色,而且还这般细心,她若是男子也喜欢这样温柔体贴的美人,想到这儿,她心里的郁闷又多了一点点,说不用换酒,自己喝的惯,忍着微微刺激的辛辣感又喝了一口。 谢云提议玩行酒令,姜兰也没玩过,不知道该怎么玩,谢云便玩最简单的,划拳,先和妙蓉示范了一遍玩法,然后教姜兰和妙蓉玩,玩了两回后姜兰就掌握了要领,三人一块玩起来,在谢云的带动下,姜兰逐渐乐在其中,正玩得高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降临: “玩什么呢,怎么玩得这么高兴?” 她抬起头,对上祁无寒那张微笑的脸,声音格外地和蔼可亲,那双桃花眼也勾笑得愈发温柔如水,温柔得都让人不敢直视了。 从那双温柔得都有些变态的眼神里,姜兰明确读出了一句潜台词:等会儿找你算账。 她低头研究面前的酒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自己又不是来幽会的,有什么好怕的。 不怕不怕…… 她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了一番,尽量忽视笼罩在头顶的那股压迫感。 妙蓉起身向他行礼,祁无寒挥了一下手,妙蓉便先退下了,然后他弯下腰,姜兰能感觉得到他的气息包裹过来,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香气,她的心跳又加快几分,脸上的热度也升温了一些。 “劳驾让个座。”他故意靠近她耳边说道,暧昧的语气里带着点挑逗的意味。 姜兰立刻挪到旁边的座位上,脸色滚烫得都不敢抬头。 祁无寒便在她原来的座位上坐下,慢悠悠地摇着手里的骨扇。 谢云看看对面的姜兰,又看看祁无寒,然后转头去看楼下那座金莲台。 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怪异。 姜兰悄悄抬头瞄了一眼,正好对上祁无寒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神暧昧,被看一眼就跟下了蛊一样,她也转头去看楼下,尽量维持住平静的表情。 这时一名侍女过来对谢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她家姑娘有请,又对祁无寒行了一礼,歉意道,“等姑娘见过这位公子后便会接待侯爷,还请侯爷稍等。” 听这意思像是之前没少来。 姜兰瞥了祁无寒一眼,然后转过头拿后脑勺对他,有种“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的微妙。 “不必了,本侯今日还有别的事。”祁无寒看着她的后脑勺,唇角勾起宠溺的丝笑。 侍女便请谢云过去,谢云又问姜兰要不要一块去,祁无寒一面拿起酒壶往面前的酒杯中斟了一杯酒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谢兄难道不知道楼里的规矩吗?” 侍女向谢云解释说她家姑娘只见对出下联的人,谢云便跟姜兰说他先过去,很快就回来,姜兰点头嗯了一声。 祁无寒玩味挑眉,那双桃花眼中浸过一丝暗光,端起酒杯一口喝了,然后又斟了一杯酒。 姜兰感觉他似乎有点不高兴,在他端起酒杯时她伸手拦了一下,微微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喝过的。” 他手上端着的酒杯是她之前喝过的。 看着她脸红害羞的模样,祁无寒感觉心底一股燥热,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喉咙,幽深的眸色中隐隐燃起一团亮光,他举起酒杯一口干了,旋即拉起她的手就把她带走了。 “去哪儿?”姜兰感觉他的掌心逐渐炙热,让她的心跳也变得紧张起来,她隐隐感觉到在他急促的步伐中有一股狂野的冲动在蠢蠢欲动,让她既觉得不安又控制不住期待的悸动…… 祁无寒推开一间包厢的房门就把她带了进去,刚关上门他就把她抵在门上,幽深的眸色执着而炙热地注视着她,仿佛汹涌的浪潮般要将她吞没。 姜兰心头怦怦直跳,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心底也跟着涌起剧烈的激荡和起伏,激动中夹杂着狂欢,狂欢中又夹杂着不安,不安中又夹杂着迷茫,迷茫中又夹杂着期待…所有复杂的情绪汇聚在一块都被剧烈的心跳声吞没…… “小兰儿,我想亲你。”他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温热的气息轻吐在她白嫩小巧的耳垂上,幽深的眸色中逐渐燃亮起一团幽亮的光,宛若暗夜中迷人的恶魔一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姜兰的耳根滚烫得都快滴血了,心跳剧烈得仿佛将脑子里的一切思绪都掩埋了,她只能感觉得到他温热的呼吸越靠越近…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她闭上了眼睛,手慢慢抓紧他肩前的衣服,由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在他耐心而温柔的引导下,开始笨拙地回应他…… 感受她的回应,祁无寒逐渐放任自己的占有欲,犹如放出禁锢在笼中的野兽,理智即将失控… 姜兰感觉快透不过气来了,就像溺水了一样,她本能地抓紧他肩前的衣服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下一刻被他放开了,她大口呼吸了一口气,那种溺水的感觉消失了。 祁无寒将她轻搂在怀里,看着她含着点点泪光的清澈眼眸,嫣红得都有点红肿的嘴唇,像是一副“遭受蹂躏”的样子,他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歉意,又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意。 叶如水还真是没说错,他还真是个禽兽…… “你笑什么?”姜兰见他还笑得出来,生气推开他要走,被他重新搂回怀里,祁无寒在她耳边低低道歉,“下次我轻点。”,姜兰嗔红着脸骂了一句,“无赖…”。 两人温存了会儿后,姜兰突然仰起头,像是想起了一件要紧事,盯着他问道,“之前红鸾姑娘是怎么接待你的?”问完又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祁无寒轻嘶一声,又玩味笑道,“你放心,不是像这么接待的。”姜兰又在他腰间掐了一下,“你敢?”祁无寒温柔回应道,“自然是不敢。” “那人家有没有跳舞给你看,弹琴给你听,倒酒给你喝?”姜兰微笑三连问。 祁无寒还是头一次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把兵法都用上了,“那你想跳什么舞给我看,弹什么琴给我听,倒什么酒给我喝?” 姜兰微笑回道:“跳舞弹琴我也不会,不过日后倒是可以留杯喜酒给你喝。” “你敢!”祁无寒把她往怀里一搂,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唬人得很,姜兰抿嘴一笑,说道,“我会吹箫。”祁无寒宠溺一笑,“那日后只能吹给我一个人听。”姜兰朝他伸出一只手,祁无寒有点不明所以。 “听曲不要给钱吗?” “好,日后我的钱都是你的~” …… 第七十六章 留宿过吗 这边,谢云遇到了麻烦。 侍女将他领过来后,他先听红鸾弹了一曲。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珠帘,谢云隐约能看见一道倩影,也没有过多窥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专心听曲子。 一曲弹完,珠帘后面传出一个清婉动人的声音: “公子可知此曲何名?” 谢云念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珠帘后传出清婉的笑声。 “公子说的不错,人生若得一知己,则无憾矣。” 珠帘后的倩影起身准备出来相见。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声,像是有人要强闯进来。 侍女说她家姑娘正在接待客人,请对方稍等。 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泛着幽亮的寒光,极具攻击性,宛若恶犬一样裸露着冷森森的白牙。 他要进去,侍女也不敢伸手阻拦。 嚓地一声,房门被一只手从外面推开了,穿着锦缎黑靴的人走了进来,那双恶犬一般锋芒毕露的眼睛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嘴角勾起一个标志性的讥笑,径直往里走,被谢云挡住了。 “阁下擅自闯入,未免太失礼了。”谢云平日里最不喜这等蛮横无理的莽夫行为,尤其是在姑娘家面前,这种行为更令他反感,半点君子风度都没有。 “失礼?”他嘴角勾起的讥笑愈发放肆了,用一种挑衅的口吻道,“你想看这楼里最漂亮的姑娘,我也想看,都是来找乐子的,怎么到你嘴里我就失礼了,你就清高了?”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里也勾起冷笑的寒光,眼神里带着轻蔑,像是在看一个愚蠢的笑话一样。 谢云也能明确察觉到自己被对方轻视了,倒也不像别的人一样容易动怒,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就要算账,他冷静且从容地说道,“君子非礼勿视,”刚说了一句,他的衣领就先被对方揪住了。 珠帘后的人轻轻捂嘴,惊呼一下,有点被吓到了。 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眯起冷亮的寒光,宛若两颗獠牙一样要咬破猎物的喉咙。 “别跟我在这儿卖弄学问,小心老子揍你!” “非礼勿听,” 谢云又念了一句。 “…” “找死!”对方爆了句粗口,抡起拳头眼看就要揍上去。 珠帘后的人惊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住手!”姜兰加快脚步走过来,一脸焦急。 眼看拳头都快揍到脸上了,她能不着急吗? 对方的视线在姜兰脸上停留了一下,旋即侧向另一个走进来的人身上。 他收起拳头,放开谢云,姜兰立刻将谢云带到一边拉开距离问他有没有事,同时发现对方很是面熟。 因为对方换了一身装束,穿的戴的和之前很不一样,就像改头换面了一样,因此她没有立即认出来。 随后她便认出来了,不禁有些惊讶,上次见到对方还是在桑城,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半年的时间,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 一个好久不久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感觉就跟出现了幻觉一样,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跟在祁无寒身后进来的还有楼中老鸨,当姜兰把谢云带到一边后,她也从那边绕过去,拨开珠帘走进去小声问红鸾是怎么一回事。 “侯爷。”季权拱手向祁无寒行了一礼,态度倒是毕恭毕敬,和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倒是还记着本侯。”祁无寒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 季权回道:“侯爷的知遇之恩,属下日后一定好好报答。”说完他又向谢云赔礼,然后便告辞了。 这时珠帘声再次响起,老鸨扭着丰腴的腰肢走了出来,手上摇着那把颜色艳丽的团扇,殷勤地向祁无寒道谢后,又招呼红鸾出来好好招待他。 一只如水葱白嫩的纤纤玉手拨开珠帘,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出现在帘后,肌肤胜雪,云髻雾鬟,一双浅色瞳孔带着一种独特的异域风情,漂亮得都过分妖艳了,实不负倾城之色。 身为姑娘家的姜兰都看得有点愣神,她也不是没见过漂亮姑娘,但漂亮得具有异域风情的美人还是第一次见。 既有神秘妖娆的异域色彩,又兼具古典的东方美,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 一身鲜艳的红裙更是将那种魅力衬托得愈发勾人了。 “你可得好好谢谢侯爷,要不是侯爷刚才肯定又要闹出乱子。”老鸨招呼红鸾快点过来,又招呼姜兰和谢云一块离开。 姜兰见谢云还在看美人,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谢云自然而然地喊出一声“兰妹妹”,问她怎么了,姜兰一脸错愕,谢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还想换个称呼补救一下,被一脸尴尬的姜兰直接拉走了。 老鸨也向祁无寒告退,一抬头就发现人不见了。 “侯爷人呢?” 红鸾看了看门口,说人刚走,老鸨还想追上去把人留下,被红鸾劝下了。 “侯爷若是想走,凭妈妈怎么留也是留不住的。” 就算是她开口挽留,那也是没用的。 这边姜兰拉着谢云出来后还没走两步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她先是一惊,转头见是祁无寒,又羞又气,用眼神示意他“她表哥也在呢快点放手”,祁无寒像是把她的意思理解成“我表哥也在呢快点公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旋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动作温柔又有点霸道,还用一只手护着她的肩膀,像是怕她摔倒了。 姜兰甩了甩他的手但没甩开,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一样。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两人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了。 “兰妹妹,我先去外面等你。”谢云说完便先走了,倒是省却不少尴尬。 “倒是有眼力劲。”祁无寒转头去看姜兰时,见她低着头,情绪有点不对劲,他把她带去之间的包厢,让她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别憋在心里闷坏了,他会心疼的。 既然他这么说了,姜兰便问了。 “你之前在这儿留宿过吗?” 问完她自个倒先满脸通红,仍旧不服输似地盯着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听到这个问题,那双桃花眼先是一愣。 大概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 反应过来后祁无寒偏过头,发出一声迷之噗笑,在姜兰生气之前便对天发誓,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没有,我发誓,若有一字虚言,”姜兰替他说完后面的惩罚,“那我就在你脸上画只大乌龟。” 祁无寒宠溺答应说好,她抿嘴笑了笑,不纠结这件事了,问起另一件事。 祁无寒知道她多半是要问季权的事,跟她大致说了一遍。 回京后,季权原本是在他手底下当差,后来得到了瑞王的赏识,进了皇城司,前不久刚升任督察使。 在文武百官眼中,皇城司里头就是一群恶犬,要是咬上谁了就绝不松口。 督察使就是这群恶犬的头领,阴险狡诈,城府极深,人人敬而远之。 姜兰有些担心,怕当初他说的话会一语成谶。 当初他说,“本侯收了条恶犬,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反咬本侯一口,真是有趣。” “本侯当初既然敢收他,就不怕他反咬一口。”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忧虑,祁无寒笑着安抚道,又传授给她一条经验,“小兰儿,若是要用刀,就不能怕被这把刀割伤。” 姜兰点了点头,表示他说的有道理。 见她一副虚心受教的乖巧模样,看起来格外软糯,祁无寒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又克制了一下,转而在她额头轻啄一下,浅尝辄止,觉得还是有点不够,又低头轻啄了一下。 当姜兰从楼中出来上了马车后,祁无寒让凌风一路暗中护送回去。 马车里,姜兰有些尴尬,想着该怎么开口,谢云倒是帮她省却开场白,先开口问道,“兰妹妹的意中人是侯爷?” 姜兰愣了一下,没料到他问得这么直白,考虑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脸红地垂着视线,等着他说点什么。 谢云想了会儿,自言自语道:“难怪昨天他私底下问我多大了,有没有婚配,我还以为他看上我了。” 姜兰抿嘴笑了。 见她笑了,谢云也笑了,又自言自语地感叹道,“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姜兰安慰道,“大哥也还没定亲呢。” 第七十七章 太子府的请柬 第二天姜成出门上朝后,姜兰在核对前两天的账目时,管家匆匆过来禀报说皇城司的督察使大人来了,说是昨天多有得罪,今日特意备了薄礼前来赔罪。 虽然对方说是来赔罪的,但管家对皇城司的名声也素有耳闻,担忧事情没那么简单。 姜成又不在家,姜兰是个姑娘家也不便露面,谢云本就是客,更不便出面了。 管家想着让姜慎出面,但转念一想,对方绝非善类,城府又深,像姜慎这样的读书人肯定应付不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姜兰让管家带路,她去会会这位督察使大人。 管家一惊,见姜兰已经拿定了主意,心里倒是踏实一点了。 自桑城一行后,管家原先对姜兰的看法焕然一新,知道她是个不怕事也拿得定主意的人,说句冒犯的话,要是真遇到大事,比张氏这位夫人还要靠谱些。 姜兰到厅上时,季权正端着一杯茶刮着,眼皮往上一掀,瞟了一眼走过来的人,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也未起身,视线在姜兰今日穿的衣裙上停留了一下,嘴角又勾起那种标志性的讥笑。 “几个月不见,二小姐还记得季某吗?”他说话时也带着一种揶揄的语气,好像看任何人都觉得有点可笑一样。 姜兰心知对方昨天多半已经认出自己了,既然对方不提,那她也没必要提起,神色如常地说道,“听闻季大人现在已经是督察使了,想必平日里也很忙,不知今日前来有什么事?” 季权示意了一下,一名手下捧着一个锦盒递到姜兰面前。 “昨天多有得罪,一点小意思,还请二小姐笑纳。” 他抬了抬眸,示意姜兰打开看看。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姜兰礼节性地回了一句,抬手打开锦盒,一片金光映入眼帘。 她只看了一眼便被盒子里的东西惊了一下,旋即冷静下来,将锦盒合上了,说道,“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季权冷笑道:“是不能收,还是不想收?” “” 那里面装的东西要是收了怕是日后要去体验一下牢狱之灾。。。 姜兰也不想知道那盒子里的东西是怎么来的,此时若是得罪了对方也没什么好处,斟酌了一下措辞后说道,“之前的事大人不用放在心上,都是误会而已。” “既然都是误会,二小姐怕什么,难道这盒子里装的是毒蛇不成?”季权讥笑一声,又端起茶杯刮了起来。 姜兰有点头疼,心说这人真不是一般地难缠,索性将话说清楚,“我父亲位居尚书之位,一年的俸禄也没有这些,季大人来京城不过半年,便能送人如此厚礼,一般人也不敢要。” “二小姐现在不敢要,下次就知道这盒子里的东西有多好了。”季权又冷笑一声,嘲讽的语气都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像二小姐这样视钱财如粪土的人肯定觉得我这样的人俗不可耐,真是让二小姐失望了。” “……” 这人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别人瞧不起他。。。 “我也喜欢钱。”姜兰坦然道,“吃的穿的,柴米油盐,哪样不要用钱买,没钱只能等着喝西北风,” 当家后她更加切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挣钱的快乐,手里头有钱,这日子才过得舒坦。 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异样,像是没想到她也会说这么接地气的话。 然后她话锋一转,“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 刚觉得接地气一秒,下一刻就“现出原形”了。 他平日里最烦这些文绉绉的话,显得他多没学问一样,再说读那么多书有个屁用,刀架在脖子上还不是只有求饶的份。 “二小姐是君子吗?”季权揶揄道,神情带着一种既轻浮又乖戾的怪笑,“就算换上男装,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离君子还差得远。” 姜兰心里嘀咕说“我不是,你就更不是了”。。。 “怎么不见那位谢公子,人不是住在府上吗?”季权又换了个话题道。 姜兰试探道:“大人还有事?” “听闻姜大公子书读得不错,说不定能考中状元,但这读书也别读得太迂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人。”季权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带着那名手下离开了。 回去后,姜兰仔细琢磨着最后那句话,昨天她听祁无寒说季权是得到了瑞王的赏识才进了皇城司,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坐上了督察使的位置,这晋升速度确实异于常人。 之前在桑城时,对方便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而京城这个权利的漩涡正好适合有野心的人。 如鱼得水,一步登天。 姜兰担心瑞王又盯上了她大哥。 姜慎有状元之才,又是尚书府长子,日后进入朝堂定是一大助力,势必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两道请柬送到了尚书府。 是太子府的人送来的。 参加来年春闱的举子陆续进京后,隔三差五就会收到请柬,今天是这位大人设宴明天又是那位大人设宴,其中佼佼者便会被收为门生培养,日后的仕途便不愁了。。 对于那些寒门出身的举子来说,这样的机会乃是千载难逢,若是能被选中,那就真的是鲤跃龙门,逆天改命了。 之前姜成邀来府中做客的那名举子便是他准备收为门生的人选,之前对方因为丁忧错过了春闱,今年便提早来了京城备考。 姜成觉得对方的才华都品性都不错,是个好苗子,值得栽培。 现在他也有意收谢云为门生,日后还想亲上加亲。 姜兰还不知道她父亲有后一个想法,也没对她透露过,现在她关心的是太子府送来的那两张请柬。 一张是请姜慎的。 一张是请谢云的。 谢云住在府上,太子府的人便将两张请柬一块送过来了。 能得到太子的赏识也算是件好事,但就怕树大招风…… 姜兰担心会有人给两人暗中使绊子,暗算两人。 而姜成则担心两人会年少气盛抢着出风头,在太子面前失礼,将两人叫来书房再三叮嘱了一番话,让两人千万别在太子面前失礼。 收到请柬的这天傍晚,元宝就飞过来了,并不是来送信的。 小竹筒里面是空的。 姜兰想了一下便领会到了祁无寒的用意,写了一张字条卷好后放进小竹筒里,将姜慎和谢云要去赴宴的事告诉了他。 元宝叼着小竹筒离开后,很快便给她送来了回信。 祁无寒在纸条上回了一个“安”字,他也会去赴宴。 姜瑞得知请柬的事后就跑去姜慎跟前献殷勤,想让他带自己一块去。 姜慎没有同意,让他好好用功读书,姜瑞听得烦,又去找谢云,结果又碰了一记软钉子,最后又壮着胆子去央求姜成,挨了一顿训斥后就老实了。 转眼间到了赴宴这天,出门前姜慎又叮嘱了两人一遍。 姜兰也叮嘱两人少喝点酒,别喝醉了。 谢云笑着说自己是千杯不醉。 姜慎让她放心,他不会贪杯的。 姜瑞眼巴巴地望着马车走远,脑子里畅想着要是换做他去的话肯定能博得太子殿下的青睐,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直到被管家喊了一声,他才从畅想中回过神。 管家提醒他该去学堂了,姜瑞不情愿地嘀咕一声,没精打采地去学堂了。 第七十八章 越是退让越是得寸进尺 天黑后,姜慎和谢云回来了。 两人刚进大门就被姜瑞堵上了,他缠着两人问东问西,迫切地想知道两人有没有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心里则巴不得两人当众出糗才好。 他正这样幸灾乐祸地想着,管家过来将两人领去了书房。 姜成要见两人。 到书房后,姜成先问了问宴会上的情况,都有哪些人来? 除了新中举的举子,锦安侯祁无寒、长兴侯府的世子爷顾锦程、将军府的大公子崔晏和国公府的二公子裴谦都到场了。 太子都和这些人说过话,跟姜慎聊了聊书院的事,问书院现在有多少学生,老太傅身体可好,又跟谢云聊了聊他家乡的风土风情,说话和蔼可亲,态度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 但凡和这位太子殿下说过话的人,无不被其宽广的胸怀和见识所折服。 谢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的知识储备这么丰富,虽然没有去过江南,却能准备描绘出江南风光和当地风俗。 他之前以为像太子这样养尊处优的人物,只怕连“米是地里种出来”的这样基本常识都没有,经过这次交谈,他对太子的印象焕然一新。 整场宴会其乐融融,连个小插曲都没有。 两人回答太子的话也并无失礼之处。 姜成也放下心来,让谢云先去休息,还要和姜慎再单独说说话,谢云便先告退了。 刚从院子里出来,突然在背后响起的说话声冷不丁把他吓了一下。 “云表哥,” 姜兰刚喊了一声,感觉谢云明显僵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她便没继续说话让他先缓缓,谢云很快就缓过来了,转过身时冲姜兰咧嘴一笑,“兰妹妹,你吓死我了。” “…” 这话姜兰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谢云又走到一边,招招手让她过来,像是要说悄悄话,姜兰把桂儿留在原地,走过去后,谢云先让她放心,他没将她和祁无寒的事说出来。 宴会散后,两人一块离开时,谢云随意问了问姜慎对祁无寒的看法。 之前他在家时就听说过这位锦安侯,年纪轻轻就成了威震四方的战神,还以为是个孤傲至极的人,上次在府中见面看着倒是个随和的人,今日在宴会上也对两人多有关照,也是个热心肠的人。 姜兰心里很是感激他在她大哥面前替祁无寒说好话,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大哥的看法。 谢云先安慰道:“兰妹妹,你先别着急。” 看来她大哥的看法不容乐观。。。 “大哥说什么了?”姜兰紧张问道。 谢云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说。” 姜兰更紧张了,感觉说点什么都比什么也没说要好一点。 “侯爷之前是不是得罪过慎表哥?”谢云猜测道。 姜兰摇了摇头,两人之前都没见过面,想来也只有那个原因了,她婉转地解释了一下,说祁无寒之前行事可能有点张扬,传了些闲话出来。 谢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闲话,老实说,他之前也没怎么关注过对方,连战神的名号也是别人提起时,他顺便听了一耳朵,也没放在心上。 见姜兰不好意思说得太详细,他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样的闲言碎语,无非是男人的通病,喜欢沾花惹草,他托腮思索起来,一副迷惑的样子,又问道,“兰妹妹,你当真喜欢他?” 姜兰认真点了点头。 “日后他要是娶了三妻四妾,你可怎么办?”谢云叹了口气,为姜兰惋惜,他觉得她值得更好的人,像这样三心二意的人着实配不上,也十分不解姜兰明知道对方有这样的毛病,为何还要死心塌地地嫁给对方,他觉得以她的性子,不该这样委屈自己。 姜兰见他像是误会了,为祁无寒解释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又顿了一下,也不好将他这样做的原因往外说,又认真说了一句,“我相信他。” 谢云见她这般坚定,也不忍再给她泼冷水,暖心安慰道,“日后你要是跟他过不下去了,小云哥哥我养着你,咱们不受那气。” 姜兰有点哭笑不得又很感激,心情有些复杂。 等姜慎出来时,见谢云和姜兰都在外面等着他,有些意外。 姜慎看向姜兰时,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云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说他先回去休息了,说完便先走了。 姜兰也察觉出她大哥有话想单独和她聊聊,便提议去前边走走。 两人缓缓往前走了几步路,姜兰找了个话题先聊起来,问他今天喝了几杯酒,她还能闻到一丝酒气,谢云身上也有。 姜慎回答说只喝了两杯,没多喝。 “云表弟比我多喝两杯,他酒量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姜兰感觉她大哥的话都变得多起来了,让她感觉更亲近一些,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坦白…… 她默默鼓足勇气准备开口时,姜慎先开口了。 “大哥希望你能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能照顾你一辈子。” 姜兰心头一跳,她大哥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起这个,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哥,我…”她深呼吸一下,鼓足勇气准备开口。 听见下一句话她呆愣地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云表弟不错,对你也好,值得托付。”姜慎也停下脚步,说这样的话他也觉得不太合适,毕竟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他这个做兄长的理应不该插手。 回过神后,姜兰问宴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姜慎说没有,但语气有点搪塞,她知道肯定有发生什么事,但他不肯说,谢云想必也不清楚,要不然早就跟她说了,那她只能去问祁无寒了。 “大哥,云表哥对我而言是兄长,就跟你一样,我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认真说道。 姜慎也不是非要勉强她跟谢云在一块,自然还是要她愿意才行,他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又叮嘱她终身大事要好好考虑清楚。 回去的路上,姜兰看着天上的月亮,心头涌出一股淡淡的忧愁。 她原本以为最大的困难是得到她父亲的同意,若是她大哥也反对的话,困难程度就翻了一倍不止,简直难上加难再加难。 她有把握能说服她父亲,因为她父亲会权衡利弊,但她大哥那样刚正不阿是非分明的性子,不会。 …… 第二天一起床姜兰便等着元宝的出现,早膳也没心思吃,等早膳过后,元宝终于飞过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元宝叼来的小竹筒,倒出里面的字条,打开后见上面写了一个地点。 正当她准备出门时,管家过来禀报说杜氏过来了。 姜兰有点意外,感觉对方在这时候登门肯定有事,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让青儿去找那名护院黑甲卫,让他过去花间小筑跟祁无寒说一声,她下午过去。 自从张府请客过后,杜氏就没再登过门,今天突然登门,姜兰猜想会不会是因为张氏的事? 姜兰带着管家过来时,第一眼便注意到杜氏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姑娘,微微垂着脑袋,看打扮也不像丫鬟。 杜氏也没女儿,只生了张奎和张华俩兄弟。 姜兰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过去给杜氏行过礼后,又向那年轻姑娘见礼,对方也回了一礼。 “你母亲还没回来吗,怎么让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出来见客,这是什么规矩?”杜氏也没先向姜兰介绍一下那年轻姑娘的身份,一开口就用长辈的姿态指责姜兰不懂规矩。 “母亲身体还未康复,还需一些时日休养。”姜兰礼节性地回道,态度不卑不亢。 落在杜氏眼里就是一副没大没小的轻狂样子,对长辈一点也不尊敬,她不满地撇了撇嘴角,又道,“听说慎哥儿前些日子回来了,怎么不出来见见长辈?” 原来是冲着她大哥来的。 姜兰又打量了一下那位年轻姑娘,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哥一早便出门了,不在府中,还请舅母见谅。”姜兰编了个理由,不想让她大哥因为这件事分心。 杜氏又不满地往下撇了撇嘴角,有些怪里怪气地问道:“昨天去了太子府,今天又是去哪家?” 姜兰心下了然,原来是知道她大哥昨天去了太子府所以今天才来登门。 “大哥也没说,应该是去拜访好友了,怕是要很晚才回来。” 杜氏听这意思是要打发自己走,嫌恶地剜了姜兰一眼,但正事还没办,便暂时压下心里的不满,这才给姜兰介绍了一下那年轻姑娘的身份。 “这是你表姐,刚从徐州那边过来,你一个姑娘家在府里也没伴儿,就让她给你作伴。” 简单交代完后杜氏起身准备离开,被姜兰拦住了去路。 杜氏脸色一变,气得鱼尾纹都皱出来了,“你一个小辈竟敢拦长辈的路,还懂不懂规矩了!” “舅母方才说让表姐给我作伴,是要让表姐住下来吗?”姜兰这时还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节,打算心平气和地再沟通一下。 杜氏以一副长辈的命令口吻道:“这事我之前就跟你母亲说好了,就这么定了。” “之前也没听母亲提起过这件事,还是等爹爹回来后问清楚为好,毕竟表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住在府上怕是会惹人说闲话。”姜兰收起脸上礼节性的笑意,语气和神色依然还保持平静。 “这府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母亲不在也轮不到你来作威作福,”杜氏冷笑道,“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姜兰神色陡然一冷,没必要再装客气了。 “上次舅母请客,我看那宅子挺大的,怎么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若是表姐实在没地方住,那我去跟爹爹说一声,出点路费,再派两个人护送表姐回去便是。” 杜氏气得扬手要打姜兰巴掌,姜兰退开到一边,让人送客,杜氏咬牙切齿地愤愤离去,脸上的表情简直要吃人一样。 姜兰知道这次算是把这所谓的舅母彻底得罪了,过不了两天肯定会传出她目无尊长的各种闲话,不仅不敬长辈还把长辈赶出门了,简直是令人发指。。。 她郁闷了一下便想通了,还是太客气了,应该直接让人轰出去。 有些人你越是退让越是得寸进尺,这种人就不能惯着,否则日后只会予取予求,贪得无厌。 第七十九章 聊什么了? 姜成下朝回来后,从管家口中得知杜氏登门拜访一事,担心和张氏有关,又让管家把姜兰叫过来,再从她口中得知杜氏想让表姐住在府里给她作伴的事。 “舅母说是之前和母亲说好的,但表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住在府里怕是会让人说闲话,女儿也做不了主,说等爹爹回来后请爹爹做主,舅母就带着表姐走了。” 姜成听着既觉得诧异又觉得好笑,哪有让自家女儿住别人家的道理,自家又不是没地方住。。。 姜兰见她父亲还没想到那一层,又说了一件事,“舅母听说大哥昨天是从太子府回来的,今日一来便问大哥在不在府里,想见一见大哥。”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父亲要是再想不到她就只能说大白话了。 姜成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把主意打到姜慎头上了,旋即想到姜兰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之前便和张氏说好的。 而张氏是一丁点都没透露给他知道,是想瞒着他来个先斩后奏吗,想到之前张氏是如何设计他,让他不得不娶了她,要是再用同样的手段设计姜慎… 姜成越想越心惊,此时又觉得无比庆幸,幸亏当时没有一时心软,要是让张氏再留在府里指不定还要闯出多大的祸事。 想到张氏被送去内狱的事,姜成又想到了那名药师,相当于有个把柄被祁无寒捏在手里了,日后万一得罪了对方,把这事在圣上面前抖出来了,那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每每想到此,他心里就不踏实,虽然祁无寒现在跟尚书府交好,但对方那样古怪的性子,离经叛道,喜怒无常,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翻脸了。 最保险的法子就是都拴在同一根绳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姜成看了看姜兰,欲言又止,又琢磨了会儿,让她先回去了。 午膳后,桂儿找到那名护院黑甲卫,让他备好马车,之后姜兰带上桂儿悄悄出门了。 马车停在花间小筑门外后,像上次一样,那名黑甲卫过去叩了三声门,一名白衣小童过来打开门,将姜兰领去了上次的凉亭。 见凉亭里有人,她有些诧异,心想他不会等了一上午? 祁无寒单手支头靠在案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姜兰走过来时见他闭着眼睛,便放轻脚步走进亭子里,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像是真睡着了,她便放心大胆地观察起他的脸,先从额头看起,再到眉毛、眼睫毛、鼻子、嘴巴…… 越看越觉得像个男狐狸精,闭着眼睛都能勾引人。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指尖被他漆黑如鸦羽的睫毛吸引过去,似有若无地碰了一下,一点若即若离的酥麻感从指尖传来,就像暧昧的挑逗一样,她害羞得满脸通红,心说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跟个趁机占便宜的登徒子一样。。。 就在她刚收回手的一刹那,祁无寒突然睁开眼,把姜兰吓了一下,跟诈尸一样,她还没缓过神,就被他单手搂住小蛮腰抱进怀里,低头要亲上来时被她用手挡住了,她先问他昨天在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祁无寒就忍不住想逗逗她,转念一想来日方长,先收敛了一下桃花眼中的玩味,一本正经地说他只是和她大哥单独聊了一下。 “聊什么了?”姜兰就怕两人话不投机,起冲突了。 祁无寒勾唇一笑,像是故意吊她胃口,姜兰一皱眉头,他便实话实说了,“我跟他说,我想娶你,” 姜兰顿时愣住了,她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直白就跟吃错了药一样。 那意思就像是:我只是通知你一下我要娶你妹,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娶定了。 好歹铺垫一下,委婉一点也行。。。 她还没缓过神,他的下一句话又让她脑袋咣当一下,懵了。 “过两天就正式上门提亲。” 过两天是哪两天,明天还是后天。。。 在姜兰发愣的时候,祁无寒还不慌不忙地喝了杯酒,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拿起酒壶又倒了杯酒,跟她说这是今天刚挖出来的桂花酒,问她要不要尝尝,姜兰机械似地抬眸看他,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像是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听说城外山上的桂花都开了,要不要去看看?” “” 祁无寒将那杯酒拿过来,姜兰闻到一缕淡淡的清幽香气,是桂花香,闻起来好像挺好喝的样子。 “要不要尝尝?” 那双桃花眼嫣然一笑,像是给人下蛊一样。 “” 她感觉自己跟被勾了魂一样。 人人都说沉迷女色,却不知道这男色更祸害人~ 见她想喝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祁无寒便喂她喝了一小口,然后举起酒杯,薄唇轻印在杯口上,动作故意放慢,像是在勾引人一样。 姜兰看得脸红,又跟她用同一个酒杯,不要脸…… “大哥性子刚直,认准了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她垂了垂眼睫,心头再次萦绕起那丝淡淡的忧愁。 祁无寒转着酒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正是因为你大哥性子直,所以跟他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他低头看向她,温柔一笑道,“再说你我两情相悦,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姜兰又有点脸红,默默想了会儿后,“提亲的事…”她顿了顿,将声音放得更柔,一双清澈的眼眸也变得愈发乖巧,像只软糯的小白兔,“要不等大哥春闱过后” 她刚说到这儿,他忽而一笑,眼神里一股邪魅的气息蠢蠢欲动,看着都有点像…变态了,还是个优雅的变态。 “小兰儿,”他轻抚着她的脸,宛若漆黑的羽翼在亲吻着洁白的月光,声音也温柔得跟不是人一样,“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也不是很久”姜兰还想坚持一下,祁无寒“嗯?”了一声,笑意愈发温柔得不像个人了,她的气势就跟着弱下去了。 “小兰儿,” “……?” “让我亲一下。” “…” …… 晚上,元宝又飞过来了一趟,给她叼来了一枝桂花。 花枝上绑着一张字条。 上面写道: 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 “肉麻。”姜兰红着脸将纸条折好,收进了匣子里。 里面装着那块黄金令牌和元宝送来的一些小玩意,有草编的小蚂蚱小蝴蝶,还有木头雕的小狗小兔子每一件都栩栩如生,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第八十章 日后长点脑子 第二天,早朝开始前,文武百官等候在宫门外。 张大老爷过来跟姜成这位妹夫说了说话,先关心了一下姜慎的学业,称赞姜慎天资聪颖,来年春闱必定高中,又提起有十多年没见过姜慎这位外甥了,言下之意是想见一见姜慎。 姜成说姜慎自从回来后依然用功,每日早晚都会温书,一心都在学业上,言下之意是现在不会考虑别的事。 两人都没有把话说破,都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了,意思也不用说得太明白,彼此心里有数就行。 下朝后,张大老爷来府里见了见姜慎,姜成让谢云也一块过来见客,张大老爷考察了一下两人的学问,称赞有加,也没说旁的事,又坐了会儿后便告辞了。 回到张府后,杜氏便问姜成是什么态度,同不同意这门亲事? “妹夫说了,他家慎哥现在一心都在学业上,这娶亲的事等春闱过后再说。”张大老爷又劝道,“你也别瞎忙活了,他家慎哥将来金榜题名,想跟他家结亲的人家多了去了,未必能看得上咱们家,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让人笑话。” 杜氏冷笑道:“他家那些事别以为没人知道,哪有姐姐跑到妹妹婚事上大闹的,他家早就成笑话了,还有你那妹子怎么突然就回老家了,你怎么不当面问问,看他怎么说?” 张大老爷也不想跟杜氏多争辩,说还有公务处理,往书房去了。 杜氏知道是指望不上张大老爷了,自己琢磨起来,然后让人去把大儿媳朱氏叫过来,让她明天带些补品去探望姜瑶,又跟她交代了一番话。 第二天朱氏便带着补品来了国公府,正好姜瑶和大嫂李氏都在国公夫人那儿,朱氏便先去给国公夫人请安问好,陪着说了会儿话后,国公夫人有些乏了,带着李氏先走了,让姜瑶陪朱氏这位表嫂再坐坐。 离开后,国公夫人跟李氏说朱氏真是个木讷人,连话都不会说,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一点见识都没有。 李氏为朱氏说了一句好话就惹得国公夫人不快,国公夫人又翻起旧账,说她跟裴钰成婚都有三年了,只生了一个女儿,要不是还有裴谦在,国公府的香火怕是要断了。 一番话直戳李氏的心肺管子,李氏红了眼眶,一面拿帕子擦眼泪一面认错。 国公夫人见不得她这副哭丧着脸的晦气样子,打发她先回去了。 回来后,裴钰见李氏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知道她肯定是又受了委屈,安慰她别放在心上。 李氏又提起纳妾一事,被裴钰严词拒绝了,他又缓和语气安抚她,说当初既然答应了她日后不纳妾,便不会出尔反尔,而且两人现在还年轻,等她把身体养好了,再要个孩子也不迟。 在裴钰的安抚下,李氏才放宽了心。 …… 第二天上午,姜瑶便回了尚书府。 姜成去上朝了,姜瑞也去学堂了,谢云带姜慎去拜访前几日结识的朋友,都是进京来参加春闱的举子,意气相投。 总是关在屋子里看书也不好,容易钻牛角尖。 难得今日天气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姜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青儿坐在旁边做针线活。 桂儿和绿儿、翠儿和小红三个小丫鬟蹲在一块解九连环玩。 当管家领着姜瑶过来时,青儿先看到了人,跟姜兰禀报了一声,将手里的绣绷放在针线筐里,起身过去迎接,又喊了桂儿一声,桂儿把九连环交给绿儿,让三人自己玩,她过去姜兰身边候着。 “我真是羡慕二姐姐,每天吃饱了就睡,什么事也不用操心,”姜瑶瞥了一眼躺在躺椅上的姜兰,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不像我,这有了身孕后就什么也吃不下,要是有二姐姐这样的好胃口就好了。” “……”姜兰感觉她就差没说自己是猪了,语气淡淡道,“三妹妹今日过来有什么事吗?” 画儿扶着姜瑶走过来后责备道:“还不快搬把椅子过来,是想让小姐一直站着说话吗!” 青儿把放在凳子上的针线筐拿起来请姜瑶坐,姜瑶连看都没看,画儿指挥桂儿去屋里搬个椅子过来,桂儿不听她指挥,画儿气得瞪眼,青儿让绿儿和翠儿去屋里搬了椅子出来。 画儿又拿帕子在上面擦了擦,姜瑶方才坐下。 桂儿看得气愤不已,“咱们院子里的东西都干净得很,用不着擦!” 画儿道:“小姐现在有了身孕,衣食住行都得当心。”又道“二小姐都没说什么,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桂儿气得要跟画儿动手比划一下,被青儿拉住了。 “三妹妹应该少出点门,最好别出门。”姜兰淡淡道。 姜瑶怪声怪气地说道:“难道我还不能回来看看爹爹吗,听说如今府里是二姐姐当家做主了,怎么连我这个妹妹都容不下了?” “三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青儿刚说了一句,就被姜瑶剜了一眼,她道,“我和二姐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三妹妹有话直说,不用在这儿绕圈子。”姜兰道。 姜瑶道:“听说前天舅母过来探望大哥哥,二姐姐推三阻四,还把人赶出去了,舅母好歹也是二姐姐的长辈,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说二姐姐和咱们尚书府呢?” “这话三妹妹是听谁说的?”姜兰淡淡抬眸,平静而锐利的视线一看过来,姜瑶又被压制得低了低头,不情不愿地说道,“是表嫂昨天来告诉我的…” “所以三妹妹就甘愿被人当枪使?”姜瑶刚想开口反驳一下,再次被姜兰用眼神压制,她平静说道,“你姓姜,不姓张,胳膊肘别往外拐。” 姜瑶又要开口,姜兰还没说完。 “日后长点脑子,别又被人当枪使了。” “……” 姜瑶气得一言不发,画儿还想为她打抱不平一下,刚张口被姜兰一看过来,也低下了头。 “三妹妹是要再坐会儿等爹爹回来,还是先回去?” 姜兰一起身,姜瑶也跟着站起来了,还想说点什么找回面子,被姜兰淡淡看过来,她就带着画儿走了。 一上马车姜瑶就跟画儿说姜兰坏话,将憋在心里的不痛快统统发泄出来,画儿也附和得十分用心,姜瑶心里这才舒坦。 然后她让车夫改道往张府去了。 见到杜氏这位舅母后,姜瑶把姜兰说的话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了一番,总结起来就是姜兰现在无法无天,没人能管得了了。 杜氏说要派人去把张氏接回来,又跟姜瑶打听张氏是不是真的回老家去了,还是另有隐情? 姜瑶支支吾吾地点头,说回老家去了。 杜氏又安慰她别怕,一切有她这个舅母做主,让她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实际上姜瑶一无所知,心里也有所顾忌,便说她那段日子也没回过娘家,等回娘家时才听说她母亲病了回老家休养去了。 杜氏见问不出来什么,让姜瑶先回去了。 第二天,杜氏便派了心腹去姜成的老家打探消息,过了几天收到回信。 张氏确实在姜家老宅中休养,病得还不轻,好像是之前闹时疫埋下了病根,过了些日子才发作出来。 杜氏就没再查下去了,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促成这门亲事。 第八十一章 先住两天 在杜氏盘算着怎么把人嫁过去时,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又让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太子设宴过后,瑞王又派人送来了请柬。 姜成哪边都不敢怠慢,让姜慎和谢云去赴宴,又千叮咛万嘱咐两人一番,万不可得罪瑞王。 如今除了太子,圣上最器重的便是瑞王了。 福王喜欢养花养草,游山玩水,是名副其实的逍遥王爷,不入朝堂。 安王为人低调,从不结交朝臣,在朝事上也从不主动发表见解,只和瑞王关系略亲近一点,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孤冷乃至冷漠,这样的性子若是为臣倒是明哲保身,身为皇子则显得有些平庸了。 圣上也没让他办过什么重要的差事,像祭祀赈灾这样的大事都是让太子和瑞王负责,两人在朝臣中的声望都很高,不过太子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储君,品行也端正,呼声自然更高些。 姜成没像其他人一样站队,但也不敢得罪任何一方,若是赴了太子的宴,却拒绝瑞王的邀请,看在外人眼里肯定觉得他站在太子那队了。 而姜兰倒希望就此和瑞王划清界限,对方上次在一品阁说的那些话跟给她灌毒汤一样,她真是谢谢他了。 挑拨离间,颠倒黑白。 说他阴险都有点客气了,歹毒还差不多。。。 比起上次去太子府赴宴,这次她的担心多了不止一倍。 天知道瑞王那张跟淬了毒一样的嘴会跟她大哥说些什么?。。。 她去找她父亲,提起上次皇后设宴的事,当时瑞王也来了,她感觉对方颇有城府,想让她父亲再慎重考虑一下。 姜成也慎重考虑过了,说官场上的事她也不懂。 言下之意是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该管这些事。 见她父亲有了自己的决断,姜兰知道她再说什么,她父亲也不会认真当回事。 于是她便去找她大哥,提醒她大哥要当心点瑞王,对方不是善茬。 姜慎有些诧异,又劝诫她要谨言慎行,不可背后妄议皇子。 姜兰觉得她大哥有时候真是有点……迂腐。。。 然后她去找谢云时,提醒得稍微婉转点,说瑞王可能看着不像个好人。 实际上人品也不怎么样。 不过她还是婉转地转折了一下。 不过人不可貌相,到时候等他见到人了就知道像不像个好人了。 谢云说相由心生,跟姜兰分享起如何看面相,这是他从一位游方道士那里学来的,然后跟念顺口溜一样地背了一套口诀,又拿他自己当例子,说他眉毛长,跟两把刀一样,容易断姻缘,不好娶上媳妇。 他又给姜兰看了看面相,笑嘻嘻地说她以后会生对龙凤胎。 姜兰顿时脸红,提醒他小心点就匆匆告辞了。 到了宴会这天,姜瑞看着两人乘着马车离开,心里又是羡慕得牙痒痒,陷入畅想当中,要是自己去的话肯定能技惊四座,大出风头~ 直到管家喊了他一声,姜瑞才从畅想中回过神,不情不愿地往学堂去了。 送两人离开后,姜兰心里就有些不踏实,转念一想,她大哥和表哥也不傻,瑞王说什么就信什么,而且她也事先提醒过两人,另外祁无寒也会去,不会有问题的。 马车到王府后不久,另一辆马车也到了。 伴随着一阵空灵轻盈的铜铃声,那辆华丽的四驾马车缓缓驶来。 瞧见是侯府的马车,门口的小厮立刻进去禀报了一声。 随后王府的管家过来了,等祁无寒下马车后,管家迎过去两步行礼道,“侯爷可有请柬?” 瑞王并没有让人给侯府送去请柬。 “请柬呢?”祁无寒慢悠悠摇着骨扇道。 凌风回道:“请柬在府里,属下没带来。” “那你回去找一找,本侯就在这儿等着。”祁无寒说着走到大门口,往大门口中间一站,跟来的黑甲卫也往两边一站,跟两列门神一样。 随后到来的客人看到大门口这阵仗,都不敢下马车了。 管家又进去禀报了一声,然后回来请祁无寒进去了。 到了设宴的地方,祁无寒先过去给瑞王行礼,瑞王不冷不热地说道,“侯爷不请自来,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殿下此言差矣,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祁无寒慢悠悠摇着骨扇道。 瑞王眼神阴鸷地瞥了他一下,视线又扫了一下姜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随意提了一句,“听说你这些日子和尚书府走得很近?” 祁无寒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殿下觉得有何不妥?” “本王只是有点好奇,”瑞王拿起酒杯晃了晃,杯中酒光泛起涟漪,“是不是真的跟外面传的一样,你看上那姜二姑娘了?” 祁无寒不置可否。 “那她知道你和甄妃是什么关系吗?”瑞王饶有趣味地问道,眼底弥漫着阴鸷的笑意。 祁无寒慢悠悠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眼神瞬间冷了一下,忽而又一笑,重新慢悠悠摇起骨扇,“殿下不打算再找个伴吗,给自己留个后?” 啪地一声响,瑞王一拳头砸在桌上,眼神阴鸷得想杀人。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响动吓了一跳,目光纷纷聚焦到两人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这瑞王的面相不太好,目露凶光,非长久之相。”谢云小声对姜慎说道,姜慎诧异看他一眼,又一脸郑重地告诫他切莫胡言,谢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兰妹妹懂我。” 姜慎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想到姜兰之前跟自己说的,便没开口。 “殿下何必大动肝火,当心气坏了身体。”祁无寒举杯朝瑞王敬了一杯。 众人觉得没事了,继续喝酒聊天,探讨学问。 …… 天黑后,马车还没回来。 姜兰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上次去太子府也是天黑后才回来的。 但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夜越来越深。 姜兰也开始担心起来,来厅上等着,继续等了一刻钟左右,她准备让管家去王府看看宴会散了没有? 管家刚过来,那名护院黑甲卫便匆匆赶来,像是有急事。 姜兰把他带到一边说话,黑甲卫禀报了两句话,她先是一惊,后又松了一口气,详细问了几个问题后,又去书房跟她父亲将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姜成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珠子,半响都没从惊吓中回过神。 “爹爹放心,大哥和表哥都没事,现在人在侯府里,女儿先过去看看。”姜兰行礼告退。 等姜成回过神来,连忙把姜兰叫住,说要从长计议,然也没说出什么对策来。 “爹爹放心,女儿知道分寸。”姜兰说完便匆匆走了。 “兰儿?!”姜成又急忙喊了她一声,姜兰步子一迈已经出门了。 马车就等在门口,姜兰一出来便撩开车帘上了马车,旋即凌风驾着马车离开了,半点也不拖沓。 路上凌风将详细情况说了一遍。 宴会散后,众人陆续告辞离开。 姜慎和谢云在回来的路上遭遇刺客袭击,所幸有黑甲卫暗中保护,两人才没受伤。 姜兰问刺客是不是黑莲教的人,凌风回答说人还没抓到,尚不清楚。 因为圣上召见,祁无寒中途便离开了。 下午祁无寒便离开了京城,将凌风留下来了。 姜兰问祁无寒什么时候回来,凌风说快则两三天。 以往祁无寒带着凌风去替圣上办事时,短则天,长则个把月。 马车快到侯府时,凌风跟姜兰说皇城司的人也来了。 她拨开车帘往前看了看,正好被一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捕捉到了。 季权朝马车走了过来,嘴角勾着一抹标志性的讥笑,“二小姐也来了?” “季大人也是来探望我大哥的?”说话间姜兰拨开车帘,行下马车。 季权的视线在她今日穿的衣裙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往旁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倒是颇有风度,和平日里喜欢挖苦人的那副刻薄样子判若两人。 走到大门口时,季权被凌风挡在了门外,凌风让姜兰先进去,这儿就交给他处理。 姜兰点了点头,先进去了。 等见到姜慎和谢云都平安无事,她心里才彻底放松下来。 过了会儿,凌风也过来了。 姜兰问人走了吗,凌风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能回去了吗?”谢云问道。 凌风拱手道:“在侯爷回来前,还请两位暂住府上。” 姜慎觉得不妥,谢云倒是不介意。 凌风又解释了一下,说刺客还未抓到,还是住在侯府里更安全。 姜兰也赞同这个安排,劝她大哥先住两天,等刺客抓到了再回去。 “慎表哥,咱们就先在这儿住着,免得把刺客引回府里去了。”谢云开玩笑道。 但姜慎是真担心会发生这种事,便同意留下来先住着了。 第八十二章 有没有仇家 第二天姜兰送东西来侯府时,见皇城司的人还在附近守着,要是昨天两人回去了,当晚肯定就被带走了。 尚书府可不比侯府,里外都有黑甲卫守着。 而姜成也没有那个胆量敢把皇城司的人拦在门外,顶多周旋一番,对方要强行把人带走的话,他也拦不住。 姜慎和谢云住在清漪阁这边,推窗便可见莲池。 这个时节莲花虽谢了,但池中养的那群锦鲤也极具观赏性,等到来年花开的时候,此处既清静又凉快,既能赏花观鱼又能闻莲香,实在是雅致至极。 姜兰跟着凌风过来时,看着熟悉的景致,心中思绪万千,刹那间恍若隔世。 上一世她住在这里时,也曾见过满池莲花盛开的景象,确实好看得很,他还教她画莲花,手把手地教…… “二小姐放心,侯爷会尽快回来。”凌风道。 姜兰嗯了一声,收回思绪。 凌风带着姜兰进来时,谢云站在院子里望天。 “云表哥?”姜兰走过来时也抬头看了看天,晴空万里。 谢云转头看向她时,咧嘴一笑,跟她说今天不会下雨,姜兰又看了一眼天,问明天会下雨吗? 谢云摇了摇头,说要等晚上夜观星象才知道。 “云表哥还会看星象?”姜兰好奇道。 “我自学的。”谢云咧嘴一笑,然后跟她讲起一套口诀,姜兰也认真听着。 “大公子还在屋里。”凌风提醒了一句。 进屋后,姜兰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姜慎闭着眼睛坐在案后,像是在打盹。 “大哥昨晚没睡好吗?”姜兰小声问道。 谢云小声回道:“慎表哥在脑子里温书呢。” 姜兰无声哦~了一下,谢云也抬手嘘了一下。 两人一副默契十足的样子。 然后凌风喊了一声,“大公子。” 两人都转头看了他一眼,凌风一脸“我做错了什么”的无辜表情。 姜兰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那个啥。。。 姜慎看见姜兰来了,表情有点复杂,既有惊喜又有忧虑。 “慎表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谢云关心道。 “……”姜慎敛了敛神色,语气温和地问道,“父亲可好?”姜兰点头嗯了一声,“爹爹今早就出门上朝去了,等下朝后就过来。” …… 下朝后,姜成被人叫住了,来的是瑞王和安王,瑞王问起姜慎和谢云的情况。 昨晚两人遇到刺客袭击一事瑞王也知道了。 “要不是本王让人送去请柬,令郎也不会受此惊吓,说起来倒是本王的错了。”瑞王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成诚惶诚恐道:“殿下言重了,此事与殿下无关,是那些贼人胆大包天,所幸犬子和小侄没有受伤,真乃万幸。” “说到底也是因本王而起,本王也该去探望一下。”瑞王道。 于是,瑞王和安王便跟姜成一块来侯府了。 正好季权这位皇城司督察使也来了。 等黑甲卫来禀报凌风时,瑞王便做主将季权带进来了。 凌风过来时,瑞王先问了一句,“你家侯爷呢?” “侯爷外出办事去了。”凌风拱手回道。 瑞王又问了一句,“去办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凌风拱手回道。 瑞王冷笑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让本王知道?”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姜成也不好打圆场,容易得罪人。 还是安王开口道:“二皇兄,咱们先去看看姜公子和谢公子。” 凌风带着一行人去清漪阁的路上,季权悄悄跟瑞王说了句话,瑞王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屋里只有姜慎和谢云在,姜兰先行回避了。 看到两人都没事,姜成才彻底放心。 昨晚姜兰回来后已经跟他说了两人都没事,因为刺客还没抓到,还是让两人留在侯府里更加安全。 姜成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更妥当,毕竟府里那些护院哪抵得上以一敌十的黑甲卫。 瑞王问了两句客套话后,季权便开始盘问两人。 他先问出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两人有没有看到刺客的样子。 谢云说当时天都黑了,对方又穿得一身黑,别说看清长什么样子了,就连身形也难以辨认。 季权又看向姜慎,“大公子看清楚了吗?” 姜慎摇了摇头,刚说了一句“如云表弟所言”,后面的话就被季权打断了。 “对方有多少人总该看清了?” 谢云说当时在地上的有三四个,屋顶上还有一个在放箭。 季权又问两人有没有仇家? 谢云想了想,说他来京城的路上揭穿了一个算命先生的骗局,被对方追着骂了一条街,问这算不算仇家? “谢公子还挺会说笑话。”季权眯了一下眸光,跟刀子一样狭长的眼睛愈发锋利了。 姜成说姜慎一直在书院读书,也不会跟谁结仇。 “我怎么听说大公子之前在书院和崔大公子有些过节?”季权别有意味地说道。 姜成斥责道:“都是无稽之谈!” “姜大人这么激动干嘛,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季权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成气得脸色一变,沉声道:“季大人慎言。” “大人可还有别的要问?”姜慎道。 季权道:“现在刺客还没抓到,两位还是先跟我回皇城司,免得又被对方钻了空子。” 谢云嘻嘻一笑道:“我觉得待在侯府里更安全。” 季权道:“你们和侯爷非亲非故,住在这里不怕被人说闲话?” 姜慎脸色有点难堪,像是他非赖在这儿不走似的。 这时凌风说道:“之前侯爷去桑城时便和大公子相识了。” “原来如此。”瑞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姜成心里不禁捏了把冷汗,觉得瑞王像是认为尚书府和侯府早就“勾结”在一块了,连忙解释说当时姜慎不幸染上了时疫,黑莲教那些反贼又趁机偷袭书院,若非祁无寒带着黑甲卫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解释好像适得其反。 “原来侯爷对令郎还有救命之恩。”瑞王笑道。 “……”姜成更解释不清了。 第八十三章 是不是被女人骗过? 最后季权也没能把人带去皇城司。 离开时,瑞王忽然想起一件事,随意问了一句,“听说姜二小姐也来了,怎么不见人?” 凌风往季权的方向扫了一眼,知道是后者把消息透露给瑞王的。 瑞王的视线瞥向姜成。 姜成心里又捏了把冷汗,也不知道瑞王是几个意思? “去把二小姐请过来,本王有话问她。”瑞王向凌风吩咐道,凌风没有领命,瑞王眼底弥漫出阴鸷的气息,“还要本王再说第二遍吗?” “不知殿下要见小女有何事?”姜成小心翼翼问道。 瑞王冷笑道:“怎么,本王现在做什么事都要向姜尚书解释一下了?” “下官不敢。”姜成拱手赔罪。 安王道:“姜大人不必惊慌,二皇兄只是想问二小姐几个问题罢了。”他又对凌风道,“凌统领若是不放心,一块来听一听便是。” 凌风拱了拱手,表示不敢。 “那就有劳凌统领带路了。”安王彬彬有礼地笑着说道。 …… 姜兰正担心瑞王会不会为难两人,就看见凌风带着人过来了。 她定睛一看,先瞧见走在前面的瑞王,眉头就皱了起来,见瑞王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像是安王。 是来找她的? 当凌风带着两人进来时,姜兰也不用怀疑了,就是来找她的。 姜兰给两人行了一礼,只是出于礼节。 瑞王也没让她起身,那双阴鸷的眼睛将她打量了一遍,像是想从她身上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 姜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心里嘀咕对方该不会有什么喜欢看人行礼的奇怪癖好。。。 “起来。”瑞王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姜兰起身后,瑞王往屋里去了,安王过去跟姜兰礼貌说了一句,“二皇兄有话要问姑娘。”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姜兰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往凌风的方向看了看,她实在不想跟瑞王单独待在一间屋子里,鬼知道他这次又想给她灌什么毒汤?。。。 见安王跟在后面,姜兰才稍有放松,三个人总比两个人要好点。 凌风见安王也跟进去了,也放心了一点。 虽然安王的心思让人猜不透,但安王一向恪守本分,从不逾矩,有他在,总会劝着点瑞王,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你站那么远干嘛,还怕本王吃了你不成?”瑞王脸上掠过一丝不快,用命令的语气道,“过来。” 姜兰从门口往前挪了两步,一副随时准备夺门而出的逃跑模样。 “你是耳朵聋了吗,本王让你站近点?”瑞王嘲讽道。 姜兰回道:“殿下放心,我耳朵不聋,眼睛也不瞎,殿下要问什么便问,我能听见。” 安王淡笑了一下,又劝了一句,“二皇兄别吓着姜姑娘了。” 瑞王瞥了姜兰一眼,冷笑道:“你放心,她胆子大得很,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在骂本王呢。” 安王又淡笑了一下,瑞王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六弟看她如何,够当你府里的王妃吗?” “二皇兄说笑了。”安王回道。 瑞王笑道:“六弟说的不错,确实是说笑了,像她这样无才无德水性杨花的女人,确实配不上六弟。” 有病,我招你惹你了,嘴这么歹毒,吃砒霜长大的。。。。。。 姜兰默默冷静,在心里催眠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 “本王上次跟你说的话全当耳旁风了吗,像你这样上赶着,自轻自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殿下之前是不是被女人骗过?”姜兰又用正常的音量嘀咕了一句,“一副跟全天下女人都有仇的样子。。。” 瑞王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说什么?” 姜兰又嘀咕了一句,“殿下又不是没听见。。。” “大胆!”瑞王气得一拍桌子,脸色阴沉得可怕。 听见声音,凌风立刻赶了进来,被瑞王怒喝一声“滚出去!”,安王劝瑞王消消气,凌风给姜兰递了个眼色,姜兰会意,立刻告退了。 “你给本王滚回来!” 姜兰跑得更快了。 瑞王起身要追上去,被凌风拦了一下,旋即凌风也告退了。 等人冷静下来后,安王道,“二皇兄这是怎么了,今日怎么这般沉不住气?”瑞王道,“你刚才没听见她怎么说的,说本王被女人骗过,还跟全天下的女人都有仇?” 安王淡然一笑,道,“二皇兄方才将人家姑娘贬低得一文不值,也不怪人家姑娘会这么以为。” 瑞王捏了捏眉心,有点心烦。 “二皇兄到底要问姜姑娘什么话?”安王略带好奇道。 “没什么。”瑞王简单回了一句,更心烦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见她干嘛,除了添一肚子气,他又骂了一句,“蠢女人。” “二皇兄若是真对姜姑娘有意,”安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瑞王冷冷打断了,“此事休要再提。” 安王轻叹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二皇兄还是放不下吗?” 瑞王没有说话,目光看着屋外,焦点微微涣散,像是在看着一个不存在的虚影。 “但二皇兄若是没有嫡子,将来…”安王就此打住,又道,“世上本无两全其美,能折中一下,便胜过许多人了。” 瑞王收回视线,反问道:“那六弟呢?” “臣弟倒是羡慕五皇兄,无忧亦无虑。”安王道。 瑞王冷笑道:“他只是装傻充愣罢了,要不然父皇怎么放心让他和将军府联姻。” 安王淡笑道:“五皇兄前些日子还愁眉苦脸,想要推掉这门亲事,还说要出家当和尚,也只有五皇兄敢这么跟父皇说了。” “那就看他到时候敢不敢出家当和尚?” …… 这边,姜兰和姜成一块离开了侯府。 一回府姜成就问姜兰,瑞王问了她什么? 姜兰现编了一番话应付过去,说瑞王只是好奇她来侯府干什么,她回答说是来送书的,毕竟春闱将近,两人都要看书温习。 姜兰告退后,姜成又琢磨半晌,感觉前是狼后是虎,有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危机感。 之后他又吩咐管家去请了个先生回来教姜瑞。 第二天管家便去学堂替姜瑞告了假。 第八十四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第二天上午姜兰带着煲好的汤来侯府时,看见两个人被拦在门口。 一个是裴谦,另一个是顾锦程。 裴谦还在跟凌风争论,说姜慎是他大舅哥,他怎么就不能进去探望一下? 顾锦程撞了撞他的胳膊,朝马车的方向努了努嘴,裴谦也看到了马车,先整理了一下衣裳。 马车停下后,裴谦正要过去被凌风伸手拦住了,他要往旁边绕过去,刚一抬脚就被凌风换另一只手拦住了。 顾锦程又撞了撞他的胳膊,提醒他人出来了。 当姜兰拨开车帘时,裴谦的眼珠子跟生了根一样,一直盯在她身上。 姜兰也没看他那边,下马车后,那名驾车的护院黑甲卫拿上食盒跟在她身后朝门口走来。 凌风让开道,顺势将裴谦也挡开,裴谦往哪边走,他就抬手挡哪边,把裴谦气得牙痒痒。 “二小姐这是来送药的?”顾锦程看了一眼黑甲卫手上提的食盒,又问了一句,“令兄受伤了?” 姜兰停了一下脚步,礼节性地略施一礼,道,“有劳世子挂心了,大哥并无大碍。”说完便继续往前走了。 等姜兰带着那名黑甲卫进去后,凌风便拱手告退了。 裴谦要跟进去又被守在门口的两名黑甲卫拦住了。 “今天这门是进不去了,我看咱们还是先走。”顾锦程笑道。 “我今天还非进去不可,我看他们敢拿我怎样?!”裴谦要往里闯,黑甲卫刷地一下抽出佩剑,不仅把裴谦吓了一跳,连顾锦程也惊了一下,他把裴谦拉到一边小声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撤。” 裴谦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坐上马车后,顾锦程笑着劝道,“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人家姑娘压根就不想搭理你。” 裴谦心里更气闷了,郁闷道,“你到底站哪边的?” “你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谁教你之前那样瞧不上人家姑娘,现在后悔也晚了。”顾锦程说了两句公道话。 “……” 裴谦心里郁闷至极。 “你家里那位都有身孕了,你现在还能休妻不成?”顾锦程又开解道,“听我一句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你就别想着人家姑娘了,再怎么想,人家姑娘也是要嫁人的,你要是放不下,只能作茧自缚,自己给自己添堵罢了。” “我就是不甘心!”裴谦握紧拳头,脸色也阴沉得厉害,“她凭什么看不起我,当初明明是她自己要退婚?” “谁让你背着人家姑娘跟她妹妹好上了。”顾锦程道。 “……”裴谦气得没话反驳,反问他道,“那你呢,放下了吗?” “你这是想跟我绝交了?”顾锦程嘴角勾起的笑意中带着一丝冷意。 “行行行,我不说了。”裴谦觉得自己跟个受气包一样,自认倒霉。 两人身上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失意感。 同为天涯沦落人,日子过得都不如意。 顾锦程又问他去不去喝酒,裴谦问去哪儿喝,顾锦程说一品阁的百年老酒今日开坛,于是两人便往一品阁去了。 …… 这边,姜兰到清漪阁时,姜慎在屋里温书,谢云坐在莲池边上钓鱼,说是钓鱼其实也没有鱼钩,钓的便是个趣味。 姜兰先把姜慎叫出来喝汤,准备去叫谢云时,凌风代劳了。 “好喝吗?”等两人尝了一口后姜兰一脸期待地问道。 谢云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喝,也不用勺子了,直接端起碗喝,姜兰让他慢点喝,当心呛着了。 姜慎还没反应过来这汤是姜兰煲的,不过在谢云夸赞好喝后他也点了点头。 得到两人的肯定,姜兰十分欣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今天一早她就去小厨房让柳婶子教她煲汤,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煲好。 不过她今天来送汤还有另一个原因。 祁无寒今天会回来。 昨天晚膳后那名护院黑甲卫给她送了个口信。 方才在路上她又问了问凌风人什么时候到,凌风回答说天黑前应该能赶回来。 于是她想着留下来一块用个午膳。 喝完汤后,谢云问姜兰要不要钓鱼,正好给她找个事做,她不假思索地便点头同意了,然后凌风又让人去拿了根鱼竿过来。 姜慎嘱咐了姜兰一下,让她别待太晚了,早些回去,然后继续回房里温书去了。 等快到莲池时,她才想起自己是怕水的,犹豫地放缓了一下脚步,当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时,她发现自己好像不怕了。 大概是因为她现在有安全感了…… 自从知道小时候那次落水是被她大哥救起来后,她心里的安全感便又多了一份。 鱼竿拿过来后,谢云先卸下鱼钩,然后一眼就看中了她戴的耳坠子,觉得大小正合适,向她借来一用,姜兰摸了摸那只兰花耳坠,问他要做什么,看起来有点担心的样子,怕会弄丢了。 这副耳坠子是祁无寒送给她的,她手上戴的那对白玉镯子也是他送的,还有头上戴的那根兰花簪子,今天他回来,她就想都戴给他看。 “兰妹妹放心,不会弄丢的。”谢云又把自己那根鱼竿拿起来,鱼线末端也系着他的一个玉扳指,“要是弄丢了,我就跳下去给你找。” “只戴一只耳环多难看,”姜兰说着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首饰,取下一朵珠花,“这个可以吗?”谢云接过珠花,把手一握,再张开手时,珠花便不见了,然后又伸手在姜兰脑袋后面抓了一把空气,收回手时再张开,珠花又出现了,跟变戏法一样。 姜兰看得惊奇,谢云正准备给她传授其中秘诀时,凌风忽然面朝一个方向拱手行礼,姜兰回头一看,不禁愣住了,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听见凌风喊了一声侯爷,她才回过神,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影。 他真的回来了! 等人走到跟前时,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毫无预兆地,人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不认识了?”祁无寒弯下腰凑近过去,让她看得更仔细一点,虽然他在笑着,但姜兰能感觉到藏在他眉眼间的一丝疲倦,想必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第八十五章 非他不嫁 “事情都办完了吗?”姜兰关心问道。 祁无寒对她一笑,让她不用担心,视线扫向谢云时,朝他伸出一只手,像是要让他把东西物归原主。 谢云看了一眼手上的珠花,也没装傻充愣地问他要什么,将珠花物归原主,还给姜兰,手刚伸过来,珠花就被祁无寒拿走了。 他又看了一眼姜兰,眼神意味深长,像是在说:“我不在就敢随便把东西送人了?” 姜兰眨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懵懂样子。 祁无寒轻叹一口气,眼神里又透出宠溺意味,抬手准备给她戴上珠花,姜兰微微垂下头,有点脸红。 谢云抬头去看天。 凌风目不斜视。 两人都很识趣,当做看不见。 “兰儿!” 姜兰猛然抬起头,见她大哥快步走了过来,脸上严肃的神情都有些严厉了,她心里一惊,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哥,”她刚准备解释一下,姜慎便对祁无寒拱手道,态度疏离,“这两日多有打扰,告辞了。”旋即他便喊了谢云和姜兰一声,“云表弟,兰儿,走。” 姜兰又瞄了一眼祁无寒,听见一声严肃的“兰儿”,她立刻把视线收了回来,再看她大哥脸都快黑了,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 “侯爷不拦一下吗?”凌风表示不理解。 “本侯要是动手,小兰儿会不高兴的。”祁无寒看着手上的小小珠花,眼神里流露出势在必得的自信。 凌风心说就是拦一下而已,也用不着动手。。。。。 上马车后,谢云突然一拍大腿,说他的玉扳指还绑在鱼线上呢。 姜慎:“…” 姜兰也不敢说自己的珠花还在祁无寒手上。。。 当马车走到半路时,谢雨又一拍大腿,“慎表哥,咱们的书还在侯府呢。” 姜慎:“…” 姜兰有点想笑,又不敢笑。 回到尚书府后,姜兰默默跟在姜慎身后走着,谢云说他肚子饿了,先回去吃点东西,离开时又投给姜兰一个鼓励的眼神。 谢云离开后,两人继续往前走了段路。 姜兰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之前在王府,瑞王是不是跟大哥说了什么?” 她琢磨了一路,除了瑞王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肯定是对方在祁无寒离开后跟她大哥说了什么,她真是纳闷了,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怎么就是跟她过不去,脑子有毛病。。。 姜慎停住脚步,却没有说话。 姜兰真希望她大哥能说点什么,这样一言不发让她感觉事情像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沉默半晌,姜慎终于开口说道:“之前你说要嫁给喜欢的人,是锦安侯吗?” “嗯…”姜兰紧张得握紧了手,手心都有点出汗。 姜慎又沉默了会儿,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和他不合适,”姜兰追问道,“大哥,瑞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姜慎又是沉默,然后让她先回去休息,转身准备走时被姜兰拦住了。 “大哥今天要是不说清楚的话我就不走。” 见姜兰一脸固执的样子,姜慎还是不说,只是叮嘱她婚姻大事要好好考虑清楚,别选错了人。 “是因为甄妃的事吗?”她知道她大哥脾气倔,索性豁出去了。 姜慎一脸惊诧,旋即看了看四周,怕被人听见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又严肃叮嘱她这样的话日后绝不可再提起。 “不管瑞王跟大哥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姜兰顿了顿,神情坚定道,“我相信他。”又补充一句,“我非他不嫁。” 她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么幼稚又俗气的话,说完她也替自己害臊。 姜慎又是惊诧,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哥放心,兰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夫君,他绝非外界所传那般,日久见人心,大哥日后便知道了。” …… 回到住处后,姜兰把榻上的坐垫当做瑞王狠狠捶了几拳,青儿端来一杯茶让她先喝口茶,消消气。 “是谁惹小姐生气了?”桂儿问道。 姜兰也冷静下来了,淡淡道,“一个讨厌鬼罢了。” 然后青儿跟她禀报了一件事,说姜瑞病了。 今天上午管家去请了刘神医过来给姜瑞看病,姜瑞直嚷嚷着头疼,刘神医说可能是夜间着凉了,开了一副治头疼的方子。 姜成下朝回来后,听管家说姜慎和谢云回来了,先去看了看两人,然后去探望了一下姜瑞。 下午姜兰也过来了,进屋就看见姜瑞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嚷嚷着头疼。 她就坐在桌边的凳子上静静看着,等他不哼唧了,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等会儿我让刘神医给四弟多开两副药,多喝点药也好得快。” 姜瑞一听就心虚起来,是不是真病了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四弟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看四弟好点了没有。” “…” 当天傍晚,姜瑞就好多了,也不嚷嚷头疼了,药也不用喝了。 姜成也知道姜瑞这病是装的了,罚他抄书。 本来他装病也是想博得关注,因为最近府里的人都在关心姜慎和谢云,他感觉自己备受冷落,就想出这么个好主意,结果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从张氏不在府里后,姜瑞感觉自己越来越被人轻视,觉得都是姜兰暗地里指使人孤立他,排挤他,还动不动就在他父亲面前说他坏话,所以他父亲也越来越不重视他了,如今眼里只有姜慎这个儿子,一看到他就没好脸色,动不动就训斥他不思进取,像是他多没出息一样… 他越想越憋屈,感觉全天下的人都跟他有仇一样,然后气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就真的头疼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姜兰来看他时,他还耍起了脾气,背着身子不理人。 姜兰让管家去把刘神医请过来,刘神医这次把脉时表情有点耐人寻味,像是上次是假的这次是真的不舒服,又开了一副方子。 药熬好后,姜瑞嫌苦不喝,姜兰说等他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时就不嫌药苦了,然后姜瑞乖乖把药喝了。 下午凌风过来了一趟,将书送回来了,又给姜兰带了封信,说圣上最近可能会召见她。 “二小姐不用担心,到时候侯爷会陪二小姐一块进宫。” 凌风告辞后,姜兰打开信看了一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第八十六章 图他好看 过了两天,圣上的口谕到了尚书府,召姜兰入宫觐见。 而且只宣了姜兰一人进宫。 姜成赶紧给姜兰补习了一下宫里的规矩礼仪,要谨言慎行,圣上问什么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切勿在圣上面前失礼。 路上,姜兰心里时忧时喜,患得患失,就怕万一说错了话,事情就黄了…… 当马车快到宫门口时,她拨开车帘往前看了看,见宫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又看见凌风侯在马车边,想到之前凌风跟她说祁无寒也会陪她一块进宫,心里顿时安定下来。 当姜兰乘坐的马车过来停下时,一把骨扇挑开车帘。 祁无寒对她一笑,那双桃花眼温柔含笑地注视着她,让她不用担心,一切有他在。 姜兰心里更加安定了。 马车进宫门后,她轻轻拨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这是她第一次进宫,自然会好奇皇宫里面是什么样子。 琉璃金瓦,雕梁画栋,果然是富丽堂皇,威严庄重。 当马车停下后,祁无寒先下了马车,然后过去姜兰那边,跟她说等会儿圣上要是问她问题,她如实回答便好,姜兰点了点头,一双清澈的眼眸认真而乖巧地看着他,跟小鸟依人一样,将他心里的保护欲激发得无限放大…… 这一刻他对“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领路的宫人带两人进殿后,姜兰先注意到正前方的圣上和皇后。 圣上和她想象当中的形象差不多,九五之尊,不怒自威。 皇后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威仪,不过依旧和蔼可亲,有着一股宽容的亲和力。 祁无寒行礼时像是特意缓了缓语速,让姜兰能照着他的话给圣上和皇后请安。 “朕听说你之前与国公府退婚了,后来又跑到大婚上大闹了一场,可是真的?”圣上问道,声音也是不怒自威,有股喜怒不形于色的压迫感。 姜兰如实地点了点头,又想着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比较好,但该怎么解释呢,说她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才去闹的,那还不如不解释。。。 “那你为何要去闹?”圣上又问道。 这下姜兰不解释也不行了,她刚想了一下该怎么解释,祁无寒便开口替她回答了。 “陛下明鉴,先前是裴二公子背信弃义,又造谣污蔑二姑娘,是可忍孰不可忍。” 圣上道:“女子该当三从四德,如此跋扈日后如何嫁人?” 姜兰心头一冷,这婚事怕是要黄了……她刚准备开口为自己争取一下,祁无寒便为她说话道,“二姑娘果敢聪慧,天真烂漫,在微臣心中,她便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无寒此生,非她不娶,还请陛下成全。” 姜兰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既欢喜又感动,原来自己在他心里这么好,还是世间最好的~ “你呢,也是非他不嫁?” 姜兰一时没回过神,没注意听圣上说了什么,还是皇后和蔼可亲地提醒了她一声,又将圣上的问题给她复述了一遍,姜兰心中甚是感激,她也鼓足勇气,如实说出自己的心意,“臣女对侯爷亦是如此,非他不嫁。” 祁无寒嘴角勾起丝笑,心中甚感欣慰,小姑娘家终于开窍了~ “外面的人都说这小子是花丛中的浪子,”圣上抬手指了指祁无寒,又问道,“那你又看中他什么了?” 姜兰不假思索地如实回道:“好看。” “好看?”圣上像是有点不能理解。 姜兰点头回道:“长得好看。” 祁无寒一脸宠溺又有点无奈的样子,原来是看上自己这张脸了~ 皇后也被姜兰这般实诚的回答逗笑了。 姜兰既有点窘迫又有点尴尬,又赶紧把祁无寒夸赞了一番,免得让圣上和皇后都以为她是个“贪图美色”的肤浅之人。 “难得两人都对彼此有情,陛下何不成人之美。”皇后笑着说道。 圣上看了看两人,又斟酌了会儿,道,“难得这小子想成亲了,那就让钦天监先择个好日子,到时朕再赐婚。” “谢陛下。”祁无寒磕头谢恩,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坚定,仿佛宣誓一样,绝不更改。 姜兰也跟着磕头谢恩,心口处剧烈起伏,脑子里晕乎乎的,有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就像一场美梦一样…… 圣上见皇后喜爱姜兰,便让她留下来陪皇后多说会儿话,带上祁无寒先走了。 姜兰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父皇”,转头往门外瞄了一眼,皇后跟她说应该是长乐来了,脸上的笑意更加慈爱了。 之前在桑城时她曾听祁无寒提起过对方,说崔晏和这位公主是青梅竹马,感情要好,又说崔晏心有所属,心上人应该就是这位长乐公主了。 姜兰也有点好奇这位公主长什么样子,单听声音的话,应该是个活泼的姑娘…… 过了会儿,那个活泼烂漫的声音又从门口传了过来。 “母后~” 姜兰转头看过去时,只见一个年轻姑娘提着繁复的裙摆笑盈盈地跑了过来,和她听到声音时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活泼烂漫。 容貌俏丽,如花似玉,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雪白的肤色…雪白得好像都能反光一样,把身上穿的衣服颜色都衬得更加鲜艳了。 当姜兰给她行礼时,那双像猫一样狡黠而灵动的眼睛打量了姜兰一遍,又移回到姜兰脸上。 “你就是姜家二姑娘?”长乐刚问了一句话,容妃宫里的人便过来了。 容妃也想见一见姜兰,长乐主动提出由她带姜兰过去,皇后说姜兰是第一次进宫,让长乐多照应点。 路上,长乐先问了问姜兰的年纪,得知姜兰和她同岁后,又问姜兰是几月份的生辰,得知姜兰比她大两个月后,便道,“以后我就叫你姜姐姐。”随后又好奇问道,“姜姐姐和无寒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姜兰听见这声无寒哥哥,第一反应是有点意外,转念一想,祁无寒之前在宫里给太子当伴读,长乐公主又是太子的胞妹,两人应该是从小就认识了,关系亲近些倒也不奇怪。 但要说她和祁无寒是怎么认识的,姜兰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合就是她在国公府大闹婚礼的时候……不对,应该是在更早的时候。 之前在药庐,他就跟她说过,两人小时候就见过面,她还答应他,等她长大后就嫁给他。 但她还是想不起来这段记忆,好在现在两人快修成正果了,不过要是能想起来的话就更圆满了…… 见姜兰像是陷入沉思当中,长乐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问她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姜兰巧妙地转移话题,不过她心里也确实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公主知道侯爷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姜姐姐真想知道?”长乐狡黠一笑,托腮思索了一下,像是在想着该从哪里说起,“无寒哥哥小时候可有意思了,喜欢捉弄人,五皇兄被他捉弄怕了,一看到他就躲起来,不过无寒哥哥从没捉弄过我,还教我爬树放风筝,后来他从战场上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板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也不笑,我当时还挺怕他的,不过现在我不怕他了。”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但无寒哥哥现在也太花心了,我在宫里都听说了,他天天去喝花酒,还给花魁一掷千金,姜姐姐日后可要多管管他,让他别再出去拈花惹草了。” “有美人陪着喝酒聊天,我也喜欢。”姜兰道。 长乐笑了笑,视线扫到一个方向时,抬手给姜兰指了指,说那边是甄妃的寝宫。 姜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长乐又悄悄告诉她,甄妃现在正得宠,脾气还大,前两天就处置了一个宫女,只因对方给她梳发时把她弄疼了。 … 快到容妃的寝宫时,长乐说她还有事便先走了。 姜兰感觉她好像不想进去,想了一下便不想了,宫里的事错综复杂,她想得再多也许最后全想错了。 就像之前长乐将甄妃的寝宫指给她看,她感觉对方是有意为之,但愿是她想多了。 到容妃的寝宫时,姜兰不禁想到了之前祁无寒跟她说的那件皇室隐秘。 宁王是圣上第四子,和瑞王乃一母同胞,生母都是容妃,因为生下来眼睛就看不见便被视为不祥,从小就被送走了,不像其他皇子一样在宫中长大,也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面。 姜兰无法想象一个人生下来眼睛就看不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只要想象一下自己某天突然看不见的情形,她就感到恐惧,体会到的只有深深的绝望和无助。 但那位殿下所经历过的,想必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残酷…… 当见到容妃时,姜兰心里对这位娘娘就有些同情。 对方和她想象当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之前长乐跟她说容妃的脾气很好,她心里其实是有点不信的,毕竟对方是瑞王的生母,而瑞王那样歹毒的一张嘴就跟吃砒霜长大的一样,她心想这位娘娘总该有几分厉害,就算看着脾气好,实际上是笑里藏刀。。。 当她见到真人后,姜兰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位娘娘看着都不是脾气好不好的问题了,而是身体好不好了。 容妃穿戴都很素雅,脸上带着笑意也显得苍白,似有似无,看起来身体就不是很好。 和她说话时,姜兰更能感受到对方的柔弱和善,真不知道瑞王那张歹毒的嘴是跟谁学的,想到之前圣上说的话,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第八十七章 甄妃 陪容妃说了会儿话后,姜兰感觉容妃有些乏了,便起身准备告退,容妃让身边的大宫女茉儿送她离开。 茉儿刚把姜兰送出去,一名宫女迎上前来行礼道,“我家娘娘想见姑娘。” 茉儿问对方是哪个宫里的人,得知是甄妃宫里的,姜兰心头一沉,跟被石头砸了一下。 虽然祁无寒都跟她说清楚了,她的心结也解开了,但她实在讨厌那个女人,跟条美艳的毒蛇一样,她甚至怀疑上一世放箭杀她的幕后主使就是对方。 目前她能想到的最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便是甄妃。 对方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祁无寒了,即便进宫了仍旧对他不死心,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天知道她心里这份爱意有多偏执,恨意就有多偏执。 “姑娘快随奴才过去,娘娘还在等着呢。”见姜兰不走,那名宫女又催促了一下,神色焦急,像是怕回去晚了会被责罚。 茉儿好心提醒了一下姜兰,说甄妃如今正得宠,言下之意是让她别得罪了。 …… 快到甄妃的寝宫时,姜兰停了一下脚步,那名宫女问她怎么了,她默默调整了一下心情,说没事,然后继续往前走了。 殿中燃着荔枝香,帷幔后的贵妃椅上躺着一个婀娜的身姿,一只水葱般娇嫩的手轻抵在太阳穴上,金簪上缀着的流苏垂在鬓间,衬得额间那朵鲜艳的花钿愈发妖娆了。 “人来了吗?”躺在椅上的人闭着眼睛问了一句。 在殿里服侍的一名宫女立刻出去看了看,旋即回来禀报说人来了,生怕耽搁了一秒会被责罚。 等姜兰走到殿门外时,那名带她过来的宫女让她在此稍等,然后进去禀报了一声。 然后姜兰便站在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那名宫女才出来请她进去了。 一走进殿中,姜兰便感觉被人盯上了。 那双妩媚的丹凤眼打量着她,视线从她头上戴的首饰扫到她身上穿的衣裙上,眼神里透着一股轻蔑,像是觉得也不过如此。 姜兰今日的穿戴和平日里一样,并未刻意打扮得很隆重,又不是来选秀,大方得体便足够了。 “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看看。”那股轻蔑愈发明显了。 当姜兰抬起头时,甄妃失神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张脸会如此标致,标致得让她厌恶。 “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甄妃勾了勾手,鲜红的蔻丹美艳得好似血染的一样,鲜艳得都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了。 姜兰上前两步便停住了脚步,不敢离这女人太近,直觉告诉她有危险。 “再过来些。”甄妃又勾了勾手,鲜艳的蔻丹像是美艳的毒蛇在吐芯子一样。 姜兰停在原地,实在不想再靠近过去了,她都有点起鸡皮疙瘩了。 “本宫很可怕吗?”甄妃勾起红唇妩媚一笑,眼神里则透着一股冷蔑。 姜兰默默调整了一下心情,语气平静地回道,“臣女怕离太近了冒犯了娘娘。” 甄妃冷笑了一下,道:“嘴皮子倒是伶俐,本宫让你过来你不过来,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吗?” “臣女不敢。”姜兰上前两步,刚停住脚步,甄妃突然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拽,把她扯到跟前,旋即两名宫女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住。 姜兰刚挣扎了一下就被甄妃掐住了脸,鲜红的蔻丹都掐进了她肉里,甄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张脸,眼神里透着一股嫉恨,红唇勾起美艳而乖戾的娇笑,“你说,要是本宫毁了你这张脸,他还会要你吗?” 说着她就从姜兰头上抽下一根簪子,冰凉的簪尖顺着姜兰的额头划到脸上,忽然她神色一变,目光紧盯在簪上刻的那个“兰”字上。 是他的字。 “这是他送给你的?” 那双丹凤眼阴狠而嫉妒地盯着姜兰,眼底蔓延出一股“得不到就毁掉”的癫狂。 “是我自己买的。”姜兰很想怼回去两句,但理智告诉她,此时最好别再刺激这女人了,要不然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还是个小骗子,本宫认得他的字。”甄妃倾下身子,美艳的红唇靠近姜兰耳边,“他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你要长得多了,我们青梅竹马,自幼耳鬓厮磨,他能心甘情愿为我做任何事,上阵杀敌也是为了我能有个靠山,能在后宫里站稳脚跟,你拿什么跟我比。” 姜兰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可笑,也真的笑了。 “你笑什么?”甄妃冷冷道。 姜兰道:“我笑自己真是太傻了,原来外面传的那些都是真的。” “知道自己可笑还不算太蠢。”甄妃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收回了掐在她脸上的手。 姜兰继续表现出一副“上当受骗后心灰意冷”的样子,“他为什么要骗我?” “你不过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甄妃善解人意地为她解答道。 “……”姜兰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要憋住,别笑,此刻最好能有两行清泪留下来,她努力了一下,眼中泛起泪光。 甄妃更加满意,重新躺回贵妃椅上,欣赏姜兰伤心难过的样子。 “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日后就别再有非分之想,你在他心里连本宫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 忍住,别笑。 这时一名宫女进来跟甄妃身边的大宫女红姑禀报了一声,红姑弯腰跟甄妃耳语两句,甄妃勾唇一笑,对姜兰道,“侯爷在等你呢,你先回去。” “臣女告退。”姜兰表现出一副伤心得都麻木了的样子,刚准备转身又被甄妃叫住了。 “簪子怎么忘拿了?” 甄妃把那根兰花簪子递过来,当姜兰抬起手过来接时,甄妃忽然一松手,簪子掉在地上,摔断了。 “本宫还真是不小心,快捡起来。”甄妃轻描淡写道。 姜兰缓缓蹲下身,将断掉的簪子捡起来,跟着宫女退下了。 祁无寒等在回廊里,见宫女将姜兰领了过来,他快步走了过来,宫女向他行了一礼准备告退时被他叫住了。 “本侯让你走了吗?” 他第一眼便发现了姜兰脸庞边的指甲印,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压迫感扑面而来,宫女吓得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你先回去。”姜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先别生气,见祁无寒没再发话,宫女连忙告退了。 “怎么回事?”他抬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满眼心疼,“不许瞒我。” “还好没破相,要不然你就要娶个丑姑娘回家了。”姜兰用轻松的口吻跟他开玩笑,又抬手轻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笑着跟他说道,“皱眉容易老得快。” 话音刚落,祁无寒便将她搂进怀中,抱得很紧很紧,姜兰也抬手抱住他,在甄妃那里受的委屈此刻都被他带来的安全感冲散了。 “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他在她耳边心疼而愧疚地道歉。 “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可不会再退第二次婚。”姜兰快速瞄了一下周围,踮起脚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旋即将头埋进他怀里,害羞得满脸通红。 祁无寒神情中的消沉顿时被一扫而空,眼中也再次展露出温柔的笑意。 “你放心,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他现在知道了甄妃对姜兰的敌意有多大,日后绝不会像今天这般掉以轻心了,他又将她抱紧了一些,心里第一次感觉到后怕。 姜兰被他抱紧得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又不舍得让他放开,等他察觉到不对劲后连忙放开了她,看她大喘了一口气,他有点哭笑不得,又教给她一个法子,日后他要是抱得太紧了,她就掐他一下~ …… 出宫时,祁无寒让姜兰坐他这辆马车,姜兰也想和他多待会儿,便和他同乘一辆马车。 上马车后,姜兰感觉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想多半是和甄妃有关,让他想问什么就问,她不生气。 祁无寒确实想知道甄妃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要是产生了什么误会又没及时解释清楚,怕两人之间再生隔阂。 “她跟你说了什么?”当他问出来时语气里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还悄悄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没生气才算放心。 “也没什么,”姜兰轻描淡写道,“就说你们是青梅竹马,自幼耳鬓厮磨,” “放屁!”祁无寒急得爆了句粗口,缓和了一下情绪后,跟她解释道,“我之前跟她连话都没说过两句,什么耳鬓厮磨,都是胡说八道。” “嗯。”姜兰点了点头,“我知道是胡说八道,所以我一个字也没信。” “我发誓。”祁无寒还要发誓证明自己的清白。 姜兰让他不用发誓,又补充道,“我要是不信你的话,你发誓也没用。” “……”祁无寒无奈一笑,又将她搂进怀里,宠溺道,“小兰儿,你有时候说话挺气人的。” 姜兰觉得自己说的也没毛病啊。。。 “听说容妃也见了你。”祁无寒换了个话题道。 姜兰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祁无寒便跟她说了说容妃的情况。 容妃原本是王府的侧妃,在王府时便为圣上诞下了瑞王,后来圣上登基后便被封为容妃,之后又为圣上诞下宁王。 生下瑞王后容妃的身体便有些虚弱了,后来又生下宁王,加上宁王天生眼疾,一出生就被送走了,母子分离,容妃的身体就更加虚弱了。 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了,祁无寒又给姜兰讲了讲福王和安王的母妃。 福王的生母是慧妃,在福王很小时不幸病逝了,之后福王由皇后抚养长大,因此福王和太子的感情十分要好。 安王的生母是清妃,现下不住在宫里,而是住在寺中礼佛。 姜兰默默想了会儿,问起长乐公主的事,“你之前说崔大公子来年春闱要是高中的话,将军府就要出位驸马爷了,说的是长乐公主?” “把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早就对我动心了?”祁无寒有些得意起来,姜兰否认,他也没继续“盘问”,说回正题,“圣上是有这个打算把长乐公主许配给崔晏,估计等春闱过后便会赐婚。” “那,”姜兰顿了顿,祁无寒用温柔的眼神鼓励她放心大胆地说,“公主愿意吗?” “崔晏那小子也不差,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总好过盲婚哑嫁。”祁无寒又冲她挑眉一笑,“不过跟本侯比起来,他还差得远了。” “唉…”姜兰叹了口气。 “……” 祁无寒也跟着叹了口气,“看来在小兰儿心里,我还比不上那小子。” “在我心里,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他是故作伤心想逗一逗她,但姜兰却回答得无比认真,祁无寒愣了一下,旋即笑意便从眼底漫出,再次温柔而坚定地对她说了一遍,“在我心里,你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我此生非你不娶。” …… 马车停在尚书府门口后,看门的小厮连忙进去跟管家禀报了一声,管家又连忙去跟姜成禀报了一声说姜兰回来了。 等姜成匆匆赶过来时,见是祁无寒送姜兰回来的,先是惊讶又是迷惑。 “伯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祁无寒这般恭谨殷勤的样子,反倒让姜成心里感觉没好事,就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 姜成先让姜兰回去休息一下,然后请祁无寒去书房说话。 她知道他要跟她父亲说什么,回去的路上心都在怦怦乱跳,就像有一群小鹿在她心里乱窜一样…… 快到住处时,她又掉头往回走,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到书房后,她也没进去,就在附近等着,悄悄瞄着人什么时候出来…… 书房里,姜成一脸吃惊地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回过神。 祁无寒也不着急,欣赏起墙上挂的字画。 等姜成终于回过神后,感觉喉咙都有点干了,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心情也平复了一些,又确认了一遍,“侯爷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伯父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圣上。”祁无寒知书达理地说道。 “……” 谁有那个胆子敢去问圣上。 木已成舟,姜成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 第八十八章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姜兰看见管家领着祁无寒从书房出来后,先是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感觉还挺高兴的,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应该和她父亲都谈妥了。 然后她继续悄悄跟着,看看他接下来要去哪儿。 祁无寒知道她跟在身后,他一出来就瞧见了,偷偷躲在树后面,连脑袋都没藏好~ 见管家领着他往她大哥的住处去了,姜兰的心又一下子悬了起来,要是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了,到时候她该帮谁呢? 唉~,真是愁人~ 管家带着祁无寒过来时,谢云碰巧也在,和姜慎在下棋,管家先进来禀报了一声,得知祁无寒来了,两人都有点意外。 见人出来了,祁无寒过来彬彬有礼地同两人拱手见礼,这般客气有礼貌的样子倒教人有点不适应,又询问姜慎能否借一步说话。 谢云跟姜慎说改日再分胜负,先告辞离开了。 谢云刚一出来,一颗小石子就丢到了他脚边,他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等人过来后,姜兰迫不及待地向他打听里面的情况,谢云说祁无寒倒是挺客气的,让她放心,两人打不起来的~ “兰妹妹,我看你面若桃花,是不是有喜事了?”谢云笑嘻嘻地问道。 姜兰面色一红,脸颊上染的两团红晕更加粉嫩了,默默害羞。 谢云笑嘻嘻地向她道了声恭喜,又感叹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姜兰安慰他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日后他金榜题名,又长得一表人才,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脾气又好,自然不会少了好姻缘。 这边姜慎问祁无寒有何事,态度依旧有点疏远。 祁无寒说他今日已经请圣上赐婚了。 姜慎神色一变,神情当中充斥着一股愤怒。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还请侯爷另寻良配。” 祁无寒有点尴尬,倒是没想到自己会遭到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他又调整了一下神色,认真而郑重拱手道,“吾心悦令妹已久,日后定当珍之护之,定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若有违背,不得善终,还请大哥成全。” 姜慎没想到他突然变得这般诚恳,跟掏心掏肺一样,还发那么重的毒誓,不得善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里已经被打动了几分,但还是有些顾虑,问道,“你能保证日后会一心一意对兰儿吗?” “我此生只钟情于她,只娶她一个,日后也绝不纳妾。”祁无寒再次认真而郑重地保证道。 姜慎对这个保证还是满意的,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又想了想,想到一个问题,“若是日后你做了对不起兰儿的事,可愿和离?” “…”祁无寒嘴角微抽了一下,这还真是个“好问题”,“大哥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说得胸有成竹,好似理所当然,他当然不会和离,当然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当然要把她娶回家好好宠着,让谁都别惦记了。 “还请侯爷记住今日所言,日后若有违背,我会亲自去接兰儿回家,就算兰儿不想再嫁人,我这个做兄长的也能养着她。”姜慎也没有那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无论在夫家过得好不好都不能和离,更不能被休,日后姜兰若是过得不好,他自会带她回家。 “大哥是位好兄长。”祁无寒由衷地称赞了一句,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大哥是没那个机会养着她了,因为我会养她一辈子,下辈子也会。” …… 当祁无寒从院子里出来时,姜兰见他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立刻朝他招手让他过来。 那双桃花眼扫了一眼还站在旁边的谢云。 “兰妹妹,我先回去了。”谢云跟姜兰说了一声便先走了。 见人转身走了,祁无寒微微一挑眉,还挺识趣。 当他走过来后,姜兰迫不及待地问他和她大哥说了什么,她大哥没生气? 祁无寒对她一笑,一脸得意的神情像是在说:放心,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搞不定的人和事~ “你,”姜兰见他一副尾巴都快翘上天的样子,眯了眯眸光,怀疑道,“没把大哥屈打成招?” 祁无寒嘴角微抽了一下,又弯下腰,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双桃花眼温柔得都能给人下蛊了,在她耳边低低说道,“我就这么不讲理吗?” 轻吐的气息呵在她小巧的耳垂上,姜兰顿时觉得耳朵滚烫,跟被火烧一样,抬手抵在他肩膀上把他推开了一点点,红着脸小声提醒他注意点,别被人看见了。 看着她娇羞动人的样子,祁无寒感觉心里跟被小猫挠一样,眸色也逐渐幽深,又偏头克制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天道,“我看明天就是个好日子,适合办喜事。” 姜兰自然知道这喜事指的是什么,脸上的红晕更加滚烫了。 … 第二天,祁无寒也来上了早朝,下朝后,他和姜成都被圣上留下了。 御书房中,圣上说昨天祁无寒已经求他赐婚,问姜成是否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姜成哪里敢说不,自然一切都是听圣上的。 从御书房中出来后,祁无寒便改口称呼姜成为岳丈大人,姜成听着倒是受用,毕竟圣上金口玉言,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日后都是一家人了,也就用不着那么见外了~ 回府后,姜成便让人将姜兰的庚帖送去了宫里,祁无寒的也送去了宫里,钦天监会为两人合八字,再为两人择一个天时地利的好日子成婚。 在圣上的旨意到来前,长兴侯府的请柬先来了。 长兴侯要办寿辰在府中设宴,长兴侯夫人除了让人给尚书府送去请柬,给将军府国公府还有锦安侯府都送去了请柬。 因为过来送请柬的下人还传了句话,说长兴侯夫人想见见姜兰,姜成才决定让姜兰跟着一块去。 毕竟家中主母不在,姜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便去赴宴,但人家侯府夫人指名要见她,若是不去也说不过去。 姜兰会去,祁无寒自然也是要去的。 到了宴会这天,长兴侯府高朋满座,马车一辆接一辆地来,先是将军府的马车到了。 崔海和平阳郡主带着崔晏和崔静姝都来了。 然后是国公府的马车到了。 裴国公夫妇带着大儿子裴钰和大儿媳李氏来了。 国公夫人怕宴会上人多一不小心冲撞了姜瑶,便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裴谦本来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但姜瑶不准他去,国公夫人也顺着她,让裴谦在家好好陪她。 之后,尚书府和锦安侯府的马车一前一后到了。 姜慎要在家温书,姜成便带着姜兰和姜瑞来了。 姜兰下马车时,祁无寒已经走过来了,先同姜成寒暄了一番。 然后姜瑞抢着往祁无寒跟前凑,那副献殷勤的谄媚样子实在让姜成看不过眼,把他喊回来让他老实待着。 祁无寒过去姜兰身边,和她一块进了府。 宴会开始前,众人都在园子里赏菊。 正是赏菊的时节,一盆盆菊花开得饱满若玉盘,有白有粉有紫有绿有黄有红,缤纷绚烂,一点也不逊色于春天,真正是应了那句,我花开后百花杀。 长兴侯夫人和平阳郡主在说着话,一名丫鬟过来禀报了一声,长兴侯夫人往姜兰的方向瞧了一眼,平阳郡主也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 当丫鬟把姜兰带过来后,在座的那些夫人都跟看稀奇一样地打量着她,郑夫人也在其中。 众人都听说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圣上要为她和锦安侯赐婚,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当初皇后娘娘赏赐给姜兰的那只镯子,是冲祁无寒的面子。 锦安侯这样风流的花丛中的浪子竟然要成亲了,这样的稀奇事又有谁能想到呢~ 大多数人都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娶媳妇,就算真想娶媳妇了,多半是娶那万花楼的花魁,谁又能想到他会正正经经地娶个大家闺秀。。。 不过姜兰这个大家闺秀的名声也不算好,但他就是喜欢,谁又能说什么呢。。。 “听说圣上要给你和锦安侯赐婚?”长兴侯夫人问道。 姜兰默默低头,看起来一副害羞的样子。 “听说你母亲病了,回老家休养去了,病好了吗?”平阳郡主问道。 姜兰回道:“前些日子收到大伯母来信,说母亲的身体好点了。” “要是病好了就赶快把人接回来,到时候你的婚事可不能没有人操持。”郑夫人热心肠地说道。 姜兰点头称是。 又有一位夫人热心肠地问她大婚定在什么时候,姜兰回答说还未定下具体日子,那位夫人又和旁边的夫人讨论说哪天是个好日子…… 又有位夫人热心肠地跟平阳郡主打听崔静姝和福王的婚事,平阳郡主只用眼神扫了一下那位夫人,对方就立刻收起好奇心,跟旁边的夫人聊起别的话题了。 平阳郡主让人将姜兰带去小姐们那边,让她一块去赏花。 姜兰告退后,长兴侯夫人不解道,“圣上怎么突然给锦安侯赐婚了?”平阳郡主道,“圣上的意思谁又能揣摩得清楚。”长兴侯夫人道,“之前皇后娘娘不是赏赐了镯子给这丫头吗,你就没听到点风声?”平阳郡主冷笑道,“难道皇后娘娘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吗,我又不是天王老子。”长兴侯夫人也冷笑了一下。 然后两人都不跟对方说话了。 这边,姜兰到了赏花的地方后看到崔静姝、顾萱儿、郑倩儿和另外几个姑娘都在这儿,她这次有所提防,不会再跟着这群人逛了。 她自己找了盆菊花观赏,远离人群。 然后郑倩儿过来了,热情邀请她一块过去看花,姜兰抬手摸了摸面前这盆豆绿色的菊花,说在这儿看花也挺好的。 郑倩儿又告诉她是崔静姝让自己过来请她过去的,以为这样说就能让姜兰改变主意,但姜兰依然不走,又去看旁边那盆粉霞色的菊花。 “没事的,这次她们不敢对你怎样的。”郑倩儿小声跟她说道,姜兰看她一眼,郑倩儿有点尴尬,毕竟上次也有她一份,又换了个话题,说起上次皇后召见的事。 麓园的宴会过后,当时参加宴会的几家姑娘又收到了皇后的邀请来宫中品茶插花,郑倩儿也在其中。 当时除了姜兰没来,崔静姝和顾萱儿也没受到召见。 郑倩儿还有些纳闷,现在她依然不解,便将困惑说给姜兰听,想让姜兰帮忙分析分析,上次皇后娘娘召见她和另外两家的姑娘是什么用意? 从宫里回来后,郑倩儿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她母亲也在琢磨这件事,但之后宫里也没传出什么动静来,母女俩的困惑便一直留到了今天。 姜兰对这件事也有点印象,之前姜瑞跟她提起过,说是在学堂听郑家那小公子说的,当时她也没琢磨这件事,现在郑倩儿特地来请教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没说什么,郑倩儿又自己琢磨起来。 崔静姝见姜兰一直不过来,便带着顾萱儿和其她人都过来了。 “听闻姜妹妹好事将近,到时候可要请我去喝杯喜酒。” 姜兰有些奇怪地瞧崔静姝一眼,心说莫不是吃错药了。。。 同上次在将军府相比,崔静姝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亲切称呼她为姜妹妹,还要来喝她喜酒。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还这么反常。。。 姜兰礼节性地向她行了一礼,也不打算接她这话茬,崔静姝有些尴尬,眸光中闪过一丝阴沉,又笑着说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嫁过去后也不用伺候公公婆婆。” “侯爷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嫁过去自然是有福气的。”姜兰道。 其她几个姑娘听得有些脸红,还没嫁过去呢就敢说这么露骨的话,真是不知羞… “你不怕侯爷再去找那个花魁吗?” 姜兰的视线看过来时,顾萱儿脸红地低下头,一副羞臊的样子,姜兰感觉她这反应有点暧昧,想着之后要好好问一下祁无寒,之前没四处留情?。。。 第八十九章 哪里都比不上 这边,顾锦程和崔晏说着话,说圣上都要赐婚了,他这下可以放心了,崔晏嘴硬不承认,不过心里对祁无寒的敌意确实减少了一些。 一名小厮过来跟顾锦程低声禀报了一句,他跟崔晏说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然后带着那名小厮离开了。 到了一处没人的水榭边,裴谦正在这儿等着。 见顾锦程过来,他急忙迎上前,顾锦程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都快开席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问起这个裴谦就一肚子气,姜瑶不准他来,他是找机会偷溜出来的,这其中的缘故他也羞于启齿,心里又急于想见到人,忙不迭地问人在哪儿? “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帮你还是助纣为虐?”顾锦程半开玩笑道,“也罢,让你早点死心也好。” “……”裴谦无言以对。 …… 另一边,崔静姝正给众人送胭脂,姜兰也有一份。 这胭脂乃是凝脂阁里最好的玫瑰胭脂。 凝脂阁是京城老字号了,店里的胭脂水粉质地细腻,香气清幽,深受夫人小姐们的喜爱。 而这款玫瑰胭脂乃是专人定制,并不在店里出售,有钱也买不到,而且每月只做十盒,比黄金还难得,这样物以稀为贵的东西,崔静姝一送就是六盒,当真阔绰。 郑倩儿早就想用这款胭脂了,但每次让丫鬟去预定时都没能排得上队,今日得了一盒,甚是欢喜,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家试一试效果了。 听说敷面三日,便能让肌肤生香,敷面十日,便能让肌肤胜雪,美若仙子。 姜兰先前基本上都不用胭脂水粉,因为张氏让人给她买的都是些便宜的劣质货,她一敷在脸上就过敏,索性便不用了。 现在她用的是花想容的胭脂水粉,这家也是老字号了,虽然名气不如凝脂阁大,但价格更实惠,口碑也是有保障的。 “姜妹妹若是用完了,我再让人给你送过去,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姜妹妹可别舍不得用。”崔静姝笑着说道,听着倒是善解人意,实际上一股子看不起人的嘲讽意味。 姜兰也懒得跟她争论什么,她要显摆就显摆好了,反正尴尬的又不是自己。 包括郑倩儿在内的其她几个姑娘都有点尴尬,她们收到胭脂后都十分欢喜,觉得是金贵的东西,自然也舍不得用,听见后面这两句话时也感觉受到了鄙视一样。 崔静姝见没人说话迎合她,心里不快,给郑倩儿使眼色,郑倩儿低头看膝盖,崔静姝心里更加不快,这时一名丫鬟过来了,向众人行了一礼后走到姜兰跟前道,“二小姐,我家少夫人请您过去。” 姜兰便随那名丫鬟离开了。 虽然她和顾少夫人只有一面之缘,不过对方留给她的印象还有些深刻,高贵典雅,外表看起来可能有些孤傲冷僻,教人不好亲近,但上次对方主动点头给她打过招呼,她觉得这位少夫人并非外表所见那般。 有些人佛口蛇心,有些人外冷内热。 她觉得这位少夫人应该属于后者。 当那名丫鬟把她带到水榭附近后,姜兰瞧见一个人影从里面匆忙跑出来,立刻转身就走,裴谦在后面喊她站住,姜兰提起裙摆往前跑,当裴谦跑到她前头拦她时,姜兰立刻掉头往回跑,结果后面也有个人拦着她。 “别怕,我们不会对你怎样的。”顾锦程笑着安抚道。 “…”姜兰冷着脸质问道,“是你让人把我骗过来的,少夫人知道吗?” 顾锦程听见前半句话略显惭愧,听见后半句话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一下,明显紧张起来,怕被顾少夫人知道了,“二姑娘别误会,这事和她没关系,都是我的主意,”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要嫁给锦安侯?”顾锦程话还没说完就被裴谦打断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姜兰就知道是这两人狼狈为奸想出来的馊主意,再说自己要嫁给谁关他什么事,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简直是不可理喻,她默默调整了一下情绪,用平静而淡漠的口吻说道,“裴二公子的脸皮还真够厚,是我上次说的不够清楚吗,还要我当着世子爷的面再说一遍吗。” 想起她之前在国公府对他说的那番话,裴谦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顾锦程还好奇问了一下,“说什么了?” 裴谦的脸色更沉了,又瞄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能不能离远点”,顾锦程便走开了些,姜兰也跟着走过来了,顾锦程倒有点意外,开玩笑道,“二小姐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姜兰回他三个字,“不要脸。” 顾锦程一笑了之,裴谦的脸色更加阴沉了,觉得不要脸也是在说他。 “你要问什么就赶紧问,这马上要开席了。”顾锦程提醒道。 “你要是想问你哪里比不上侯爷,那我告诉你,你哪里都比不上!”姜兰也顾不上害臊了,就是要让裴谦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祁无寒,让他彻底死心,别再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愚蠢幻想,“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是我最最喜欢之人,我想嫁给他,我愿意嫁给他,我想和他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你管得着吗?” 裴谦气得要吐血,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顾锦程像是听不过去了,为裴谦抱不平道,“二小姐说得未免太刻薄了。” 这就叫刻薄了,真是好兄弟,姜兰冷笑了一下,嘲讽道,“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一丘之貉。” 顾锦程的脸色也有点冷了。 “他要是真有那么好,怎么会和宫中嫔妃有染?”裴谦冷笑道。 “别说了!”顾锦程神色一变,连忙制止裴谦继续说下去。 “你自己的心是脏的,自然看什么都是脏的。”姜兰冷冷嘲讽道,转身走了。 “你给我站住!”裴谦要冲过去抓住她,被顾锦程拦下了。 姜兰攥紧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克制内心的怒气,她真想掉头回去抽他几巴掌,但理智告诉她,先走为上。 两人都是一丘之貉,方才她不过说了几句大实话,对方就说她刻薄了,她要是真抽几巴掌,只怕这会儿也走不了了。 她攥着拳头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被一只手搂住腰,姜兰受惊了一下,等抬头看见人,她又有些意外,旋即心里便踏实下来了。 “没事?”祁无寒语气温柔地问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姜兰摇了摇头说没事,靠在他怀里依偎了会儿后跟他说快开席了,先回去。 祁无寒答应了一声“好”,带着她先回去了。 “你这么冲动干嘛,那种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万一被人听见了,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吗?”顾锦程刚说完,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一回头就对上了顾少夫人那双清冷的眸子,他慌了一下又笑着问她怎么来了? 顾少夫人转身走了,什么也没说。 顾锦程让裴谦先回去,连忙去追顾少夫人了。 裴谦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也不想回去面对姜瑶那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感觉自己现在这日子过得真是憋屈,有时候他真想一纸休书把姜瑶给休了,哪怕被世人唾骂也无所谓,但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罢了,也不敢真这么豁得出去。 现在姜瑶都有身孕了,他要是在这时候休妻,只怕仕途功名全都毁了。 裴谦正想着该去哪儿排遣一下心中苦闷,听见有争吵声传来,见顾锦程和顾少夫人发生了争执,他也不好再继续留在这儿了,便先走了。 之后的宴席上,姜兰见顾少夫人有点强颜欢笑的样子,像是刚与人吵了一架,神色有点疲倦。 而男宾席这边,顾锦程的兴致也不高,虽然脸上在笑,但眼底是冷淡的,当他来敬酒时,祁无寒随意问了一句,问他是不是和顾少夫人吵架了? 顾锦程顿时明白过来,把顾少夫人带过去的人是他,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侯爷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世子爷不也是吗?”祁无寒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话锋一转,“不该管的事别管,要是再有下次,本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客气了。” 顾锦程有点理亏,也没跟他多争辩,喝完酒就走了,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为裴谦说了两句话,说裴谦也没做什么,只是跟姜兰说了两句话,言下之意是让他别去找裴谦麻烦。 “本侯刚才不是说了吗,不该管的事别管。”祁无寒微笑着说道,笑容有种幽暗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顾锦程自知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还是先让人去给裴谦报个信让他早做防范。 还是迟了一步,裴谦刚出侯府就被黑甲卫带走了。 宴席结束后,祁无寒先送姜兰上了马车,然后一路护送她回去,顺便护送了一下姜成和姜瑞。 看着她进去后,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他脸上的笑意瞬间一敛,一股幽暗的危险气息从眼底弥漫出来。 “回去。”祁无寒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声。 凌风拱手道:“侯爷下手轻点。” 祁无寒勾唇一笑,漫不经心道:“本侯要是不让他长点记性,他还以为本侯不敢拿他怎样呢。” … 这边,裴国公一家回来后,姜瑶就来跟裴国公和国公夫人告状说裴谦又跑出去鬼混了,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不问,说着便委屈地哭了起来。 裴国公听着有些心烦,又不好说什么,国公夫人也听不得哭声,还是李氏这位大嫂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一番,才让姜瑶不哭了。 裴钰说他带人去外面找找,应该是和朋友在一块,让姜瑶别瞎想。 等到夜深,裴钰回来说没找到人,一家人又开始担心起来。 姜瑶也怕裴谦出了什么事,又担心得掉眼泪。 国公夫人心里正烦着,听见哭声,头疼又犯了,让李氏赶紧把姜瑶带走,裴国公又派了一批人出去打听裴谦的下落。 直到深夜,裴谦躺在担架上被出去找人的小厮抬回来了。 裴国公大吃一惊,忙问小厮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回禀说人是从锦安侯府接回来的,对方说裴谦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把手摔断了。 裴谦的右手被夹板固定着,人疼得直哼哼。 国公夫人要去侯府讨个说法,被裴国公劝下了,他又问裴谦是不是真的从马上摔下来了,裴谦疼得都开不了口说话。 国公夫人连忙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然后姜瑶要过来看裴谦,国公夫人出来安慰她说人没事,就怕让她受到刺激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等大夫过来后,国公夫人这才带着姜瑶来见裴谦,看见裴谦的手,姜瑶还是吓了一跳,国公夫人让她别担心,要注意身体,她肚子里还有孩子,李氏也来安慰她,姜瑶掉了会儿眼泪后就被安慰住了。 大夫给裴谦看过后,说要好好休养等骨头慢慢长好愈合,所幸裴谦还年轻,骨头愈合的速度也会更快些,但至少也需要三个月左右。 以防万一,国公夫人让大夫在府里住下了,方便随时为裴谦看诊。 裴钰留下来照看裴谦,李氏先劝着姜瑶回去休息了。 忙活了大半夜,裴国公也累了准备歇息,但国公夫人不想睡,越想越觉得是祁无寒下的黑手,要裴国公明天去圣上面前告一状给裴谦讨个公道。 裴国公说等明日问过裴谦后再说,若真是对方做的,这笔账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第二天早膳后,裴国公来问裴谦昨天发生的事,裴谦不想说,裴国公问是不是祁无寒做的,裴谦不吭声,像是默认了。 裴国公心里也有数了,把裴钰叫出来交代了一番后便让人备马车出门了。 马车先是往锦安侯府去了,在门外停了会儿也没进去,随后往宫里去了。 见到圣上后,裴国公就声泪俱下地控诉祁无寒如何仗势欺人。 “犬子也不知如何得罪了侯爷,侯爷竟然下此毒手,将犬子的手都打断了,微臣上门去找他讨个说法,他闭门不见,还让人把微臣赶走了,微臣真是有冤无处诉,陛下可要为微臣做主啊~” 然后圣上让人把祁无寒召进了宫,问他是怎么回事? 祁无寒承认是他把裴谦的手打断了。 裴国公顿时悲愤交加,强烈恳求圣上严惩祁无寒。 圣上先问了问他缘由。 祁无寒说昨天裴谦偷偷溜进长兴侯府纠缠姜兰,他打断对方一只手都算轻的,再有下次,他连腿一块打断了。 裴国公不信,一口咬定祁无寒是胡说八道。 圣上一个眼神扫过来,裴国公顿时安静下来,不聒噪了。 祁无寒自请去军营领一百军棍,圣上念他情有可原,减了五十,又问裴国公是否满意? 裴国公心里自然不满意,觉得责罚太轻了,但也不敢表现出不满,便回了一句标准答案: “一切但凭圣上做主,微臣绝无怨言。” 第九十章 赐婚 第二天,元宝飞过来了一趟,什么都没带,姜兰觉得有些奇怪,然后听见元宝叫了一声“受伤了”。 姜兰心里一惊,然后又听见元宝叫了一声受伤了,她问是谁受伤了,元宝又叫了两声侯爷,姜兰随即让桂儿去找那名护院黑甲卫,让他回侯府看看。 那名黑甲卫回来后跟姜兰禀报说侯爷被圣上责罚了,挨了五十军棍。 姜兰连忙询问祁无寒的情况如何,伤得严不严重,黑甲卫回答说人现在还下不了床。 之后那名黑甲卫驾着马车往侯府去了。 马车里,姜兰一直在想着那五十军棍,肯定很重,把人都打得皮开肉绽了……她越想越着急,频繁拨开车帘往前看,看是不是快到了。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后,姜兰匆匆下了马车,凌风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了。 路上凌风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姜兰,得知祁无寒是为了给她出气打断了裴谦的一只手,她心里深受震撼,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既感动又不安,担心圣上会再降罪于他,担心他会树立更多的敌人,日后墙倒众人推…… “他…他…”姜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也不能说一句他真厉害,跟缺心眼一样,最后问出一句,“他没事?” 凌风回道:“二小姐不用担心,侯爷只是下不来床而已,好好休养上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 “…”姜兰喃喃道,“这么严重…” “不严重,只是不能下床罢了。”凌风解释道。 “…”姜兰加快脚步,想快点见到人。 这边,祁无寒正在屋里转悠着活动四肢,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黑甲卫过来禀报说二小姐到了,他立刻回到榻上趴好,瞧见人影从门口映进来,他握拳咳嗽了两声。 听见咳嗽声,姜兰加快脚步走了进来,见他趴在榻上,看起来伤得很严重的样子,她眼圈都有点红了,祁无寒抬手轻抚着她的脸庞,温柔地安慰她说没事,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目不斜视的凌风,轻咳一声,凌风便拱手告退了。 “还疼不疼?”姜兰看了一眼他腰部以下的臀,有点羞臊地收回视线。 祁无寒安慰她说不疼了,让她别担心。 这时凌风又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药。 “侯爷,该喝药了。” 凌风过来将药碗放下后便告退离开了。 “小兰儿,”祁无寒温柔一笑,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姜兰就读懂了他的小心思,主动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药后轻轻吹了吹,然后喂给他喝,他甘之如饴。 “你别看我了,快喝药。”姜兰被那双温柔似水的桃花眼看得有点脸红心跳。 “有个词叫秀色可餐,小兰儿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祁无寒挑逗道,声音也跟着拉长了几分,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氛围。 “你再说这些不正经的话,我就走了…”姜兰脸红地佯装生气道。 祁无寒便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正经得都有些夸张了,又歪头把她一瞧,那清澈的眼神和歪头的动作简直和元宝如出一辙,把姜兰逗得莞尔一笑。 下一刻他又伸手把她搂过来偷亲一口,她把碗递给他,让他自己把剩下的药喝了,他端起药碗一口干了,然后将碗放到旁边,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跟她说他已经把聘礼都准备好了,等圣旨一下来就送过去。 姜兰喜欢依偎在他怀里,被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她感觉很安心,但也实在不忍他这般辛苦地用一只手撑在床边撑起身子把她搂在怀里,便让他躺下来休息,别牵扯到了伤口。 “小兰儿这是小瞧我吗?” “…” 姜兰也不知道自己的好意怎么就被曲解成这个意思了,好像她在说他不行一样。。。 下一刻祁无寒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姜兰抬手抵在他的肩膀上,避开他灼热得烫人的视线,脸红得比煮熟的螃蟹还红,心跳得比擂鼓还响,他慢慢低下头,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双手紧紧抓住了他肩前的衣服,都不敢转过头和他对视,听见他哼笑一声,就跟捉弄她一样。 等姜兰转过头一看,祁无寒已经在她身边躺下了,她往里挪了挪要离他远点,还把被子往里扯,他又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从身后抱住她,脑袋埋在她白皙秀美的肩颈里,用下巴轻轻磨蹭,“真想快点把你娶回家,咱们明天就成亲好不好?” 他温柔而低沉的嗓音里克制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占有欲,想要完完全全地独占她…… “你伤还没好,怎么骑马?”姜兰问出一个非常贴切的实际问题,到时候迎亲新郎官都是骑马,总不能也坐个轿子来。。。 “…”祁无寒低低笑出了声,温热的气息轻拂在她脖颈上,让姜兰脸上的温度又上升了一下,他无奈又宠溺地说道,“小兰儿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好好养伤,等养好伤后就成亲。” 姜兰在他怀里翻过身,问他这次是不是真惹圣上生气了,担心这件事只是个引子,圣上日后会真的降罪于他。 祁无寒便将自己这样做的利弊跟她分析了一遍,并非只是单纯地安慰她没事,不用担心,自己心中所想却一点都不透露。 “之前圣上觉得我荒唐,也更放心些,如今我突然收心要成亲了,圣上或许会怀疑我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说到这儿,祁无寒感慨了一下,“圣上年纪大了,这心思也越来越多疑了。”他低头看了看姜兰,怕说这样的话把她吓着了,见她等着听下文,他就知道吓不到她,继续往下说道,“现在我又干出这样一件荒唐事,圣上也就不用担心了,等过两天赐婚的圣旨就会下来了。”他又低头看了看姜兰,温柔笑道,“小兰儿是不是觉得我挺会算计的?” 话音刚落,姜兰抬起脑袋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然后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抱住他,用实际行动让他安心。 祁无寒说出这些话时心里是不安的,担心她会觉得自己工于心计,是个可怕的人,但她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他脆弱的一面,给予他最大的信赖和安全感。 “小兰儿,日后千万别离开我,要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他将她紧抱在怀里,低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幽暗的独占欲,宛若恶魔低声的呢喃,温柔而执着。 “嗯…”她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就像乖巧的小白兔一样,然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揪起脑袋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顾家三姑娘?” 前天在长兴侯府,顾萱儿提到祁无寒时态度有点暧昧,姜兰就留了个心眼,想着之后要找个机会好好问清楚。 现在机会来了。 祁无寒回想了一下,感觉没什么印象,笑着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别转移话题。”姜兰一脸严肃道,“之前是不是到处招惹小姑娘,跟人家花前月下,逢场作戏,有了新人就把旧人抛到脑后了?” 祁无寒对天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到处招惹小姑娘,更没有跟人家花前月下,要说招惹的话,他就只招惹了她一个,新人旧人都是她。 姜兰敏锐抓住他话中的漏洞,“那逢场作戏呢?” “额…”祁无寒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见姜兰一脸怀疑地盯着他,像是他真干了什么,他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注视着她说道,“小兰儿,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一直都为你守身如玉,”姜兰听到这四个字就肉麻得听不下去了,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了,她相信他便是了。 …… 过了两天,果然如祁无寒所言,赐婚的圣旨下来了。 圣上身边的刘公公先去锦安侯府宣旨,然后再来尚书府宣旨。 姜成领着姜慎、姜兰和姜瑞领旨谢恩,让刘公公留下来吃杯茶再走,刘公公说还要回宫给圣上回话,姜成也不便强留,亲自送着刘公公离开了。 接下来一整天,姜兰都感觉自己是懵的,就像飘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晚上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时,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才渐渐回归到真实的感觉。 “小姐和侯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就叫有情人终成眷属~”桂儿一面给姜兰梳发一面高兴说道。 “我瞧侯爷之前便对咱们小姐很是上心,等小姐嫁过去后只有享福的份儿,侯爷定不会让小姐受半点委屈。”青儿铺好床后走过来道,心里也替姜兰高兴。 姜兰心中也欢喜,眉眼间皆是甜蜜的笑意。 这一世,两人终于修成正果了~ 然而晚上,她就做了一个不祥的梦。 梦中是肆虐的大火,一支冷箭射过来,一箭穿心,她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裙… 第二天醒时,姜兰眼角还有泪痕,像是在梦中哭过,昨天的欢喜都被梦中那场大火吞没,心里堵得慌。 青儿和桂儿服侍她起床时,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姜兰摇了摇头,说她昨天太高兴了,很晚才睡着。 两人也很理解,搁谁谁都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早膳时,姜兰也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后便让人将早膳撤了,准备出去走走,刚出屋子就看见管家匆匆过来了,一脸红光满面的样子。 “侯爷让人把聘礼送过来了,小姐快过去看看~” 姜兰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为之一振,心里也不那么堵得慌了。 当她带着青儿和桂儿随管家过来时,看到一整个院子的聘礼既惊喜又感动,没想到他准备了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花了多久才准备好的…… 青儿和桂儿也是一脸惊奇,从没见过这么多聘礼。 这时凌风亲自捧着一件聘礼走到姜兰面前,禀道:“这是侯爷为二小姐在云绣楼定做的喜服,二小姐看看喜不喜欢。” 姜兰惊诧了一下,原本还怕时间来不及,打算多请几个绣娘来府里帮着她一块绣嫁衣,没想到他都准备好了。 她打开盖在上面的红绸,第一眼便被上面绣的那对比翼双飞的彩蝶吸引住了,她又仔细瞧了瞧,感觉和她平日里戴的那对蝴蝶簪子很像,没想到他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心中惊喜,跟凌风说她很喜欢。 凌风说若是有哪里不合身,只管送去云绣楼,三日之内就会改好。 院子里都摆满了装聘礼的箱子,黑甲卫还在往府里抬箱子。 一箱箱的聘礼装满了数十辆马车,从侯府一路运过来时引得街上百姓驻足围观,看这聘礼的分量都够迎娶公主郡主了~ 一品阁的二楼包厢中,瑞王站在窗后看着一辆辆装着聘礼的马车过去,冷笑道,“还真是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成亲了。” “毕竟是父皇赐婚,排场是该风光些。”安王走过来道。 瑞王脑海中一闪而过一抹绿色倩影,心里有些烦躁,转身走开了。 第九十一章 谢家舅母 聘礼送到后的第二天,姜兰约祁无寒在花间小筑见面。 秋风扫过,亭子周围响起竹叶的沙沙声,姜兰站在亭外,看着簌簌旋落的竹叶,有些出神。 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直到一只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肢时,她才回神,视线从旋落的竹叶上移到祁无寒那张脸上,他对她温柔一笑,宠溺问道,“站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我哪儿有发呆。”姜兰又低头看了一眼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嗔了他一眼,“你怎么总喜欢占我便宜?” “这叫,”祁无寒低头凑近过来,在她耳边低低呵气道,“情趣~” “无赖…”姜兰红着脸推开他转身往亭子走去,祁无寒跟着她进了亭子,用半开玩笑的轻松语气问道,“小兰儿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又弯下腰,凑到她面前打趣道,“莫不是因为聘礼送少了?” “挺多的。”姜兰又补充道,“我都喜欢,喜服也好看。” 祁无寒问她合不合身,姜兰点了点头说很合身,不用再改了,说完她又低头默默想了一下,视线落在他大拇指戴的那枚墨玉扳指上,眉尖微蹙,陷入思索当中。 祁无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大拇指上戴的扳指,又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神色,问她是不是觉得这扳指不好看,姜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下定了决心,问他有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扳指,像是一只鹰? 在前天晚上那场梦魇中,她又重新经历了一遍上一世的死亡…… 但这次在梦中,她看到了那只放箭射她的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颜色漆黑的扳指,形状似鹰。 姜兰又蹲下身用手画着那扳指的大致形状,完全没注意到祁无寒的眉头紧皱。 当听到她说形状像鹰时,他脸上的神色便微微一变,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看到她在地上画出的那个形状,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当姜兰画完后抬头看向他时,他脸上又重新带上了笑意,问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从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中感觉到他应该见过这个,但还不想让她知道其中内情,姜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在哪里见过,要是说在梦里见过,也有点…离谱。 见她像是不想说,祁无寒也没再追问,但还是告诉她北漠的图腾便是鹰。 姜兰愣了一下,没想到那杀手的身份和北漠有关,难道她之前都想错了,幕后主使并非甄妃,而是北漠人……? 见姜兰又陷入沉思当中,祁无寒担心她蹲久了脚麻,弯下腰,伸手将她抱起来,笑着对她说道,“皱眉老得快,我可不想娶个丑姑娘回家。” “我可比你小七岁呢。”姜兰抿嘴一笑,微蹙的眉尖也舒展了。 “小十岁我也等着娶你。”祁无寒宠溺道。 姜兰莞尔一笑,眉眼间皆是甜蜜。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乖乖等着我来娶你就行了,知道了吗?”他低头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姜兰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现在她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想再多也是徒劳,除非对方这一世会再对她动手,到时候要是能一举擒获就好了。 …… 姜成原本想着跟祁无寒商量一下,让张氏先回来操办婚事,刚提了个话头就被祁无寒挡回去了,他说会向圣上讨个恩典,让姜成这位岳丈大人放心,定不会让他丢了面子。 有了祁无寒这位贤婿的保证,姜成也放宽了心。 另一边杜氏打量着尚书府中没有当家主母操办婚事,就等着姜成上门来求她这位舅母过去帮忙操办一下。 到时候她定要出一口恶气,让姜兰亲自上门来求自己,当初是怎么把她扫地出门的,现在就怎么低声下气地给她端茶递水地认错! 然而等了好几天也不见人登门,她让人去尚书府一打听才知道两人的婚事是由宫里操办的。 那口恶气也没法出了。 之后她又听说姜成派人把谢家那头的舅母接了过来,觉得自己这位正儿八经的舅母受到了轻视,跟张大老爷发了一顿牢骚后,第二天便带着大儿媳朱氏和十姑娘过去了。 这十姑娘便是上次杜氏带去尚书府要给姜兰作伴的那位庶女。 原本杜氏是想把十姑娘许配给姜慎,听说姜慎遭遇刺客的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怕牵连到自家。 现在这念头又有点死灰复燃了。 姜成这次把谢家的三位舅母都一块接来了,其中谢家三舅母便是谢云的母亲。 谢家三爷也一块来了,带来了两大车的特产和贺礼。 自张氏掌家后,两年便逐渐断了来往,如今也算是正式重修旧好,又走动起来了。 谢家三位舅母都甚是喜爱姜兰,大舅母将头上带的那对累丝金簪送给了她,二舅母给她打了一副首饰,三舅母将手上戴的那对绞丝镯送给了她。 除了首饰,三位舅母还给她准备了许多礼物,有胭脂水粉,布匹香料,点心茶叶……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姜兰虽是第一次见三位舅母,但聊起天来十分投缘,其乐融融。 大舅母性情豪爽,身上有股不输男子的魄力。 二舅母性情和顺,身上有股不骄不躁的定力。 三舅母性情柔婉,身上又有股外柔内刚的劲儿。 三人给姜兰传授了许多宝贵经验。 大舅母教她日后一定不能一味顺从夫君,犯错了该骂就得骂,把他骂清醒了以后才不会重蹈覆辙。 二舅母教她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便是坦诚相待,日后若是有事也不要瞒着对方,两人有商有量才能把这日子过好。 三舅母教她日后若是起了争执,别互相冷着,这冷着冷着就容易钻牛角尖,有误会说清楚了便是。 姜兰受益匪浅,对嫁人后的日子也更有信心了。 “这孩子我看着哪哪都好,怎么不来给我当儿媳妇?”三舅母玩笑道。 姜兰微微垂下脑袋,有点脸红。 “我看你是想抱孙子了,赶明儿个我就给你找个儿媳妇过来看你满不满意。”大舅母笑着打趣道。 说笑间,管家过来禀报说杜氏来了。 姜兰向三位舅母介绍了一下杜氏的身份,大舅母让管家把人带过来一块说说话。 杜氏带着朱氏和十姑娘过来后,先是打量了一下谢家这三位舅母,眼神中透出几分不屑,像是高人一等的样子。 姜兰礼节性地给她行了一礼,杜氏张口便质问道,“你母亲呢?” “不是说在老家那边休养吗,这来回折腾也麻烦,还是让人少操点心。”大舅母快人快语地说道。 杜氏脸色一黑,嘲讽说道,“这家中女儿成婚,当家主母怎可不在,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也难怪你们不懂,都是从小地方来的,哪里懂这京城里的规矩。” “婚事自有宫里的人操办,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恩典,想必也不会让人笑话。”杜氏吃了一记软钉子正要训斥姜兰目无尊长,不懂规矩,姜兰继续说道,“舅母原先也不在京城,想必也不太懂宫里的规矩。” 杜氏气得脸抖,冷笑道,“好啊,你如今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仗着锦安侯的权势,也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舅母冷笑着打断了,“你又算哪门子的长辈,拿着鸡毛当令箭,还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 杜氏气得嘴都在发抖了。 “夫人还是先回去,到时候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请夫人过来。”二舅母笑着送客道。 杜氏带着朱氏和十姑娘悻悻而去,一出来杜氏就拿两人出气,责骂两人跟个哑巴一样也不知道帮她说句话,害得她在那几个泼妇面前丢尽了脸。 朱氏也不敢吭声,十姑娘劝她消消气反而被杜氏骂得更凶了,便也不张口了。 路上,杜氏被人喊住了。 姜瑞殷勤地跑过来喊了她一声舅母,又觑了一眼杜氏身后的十姑娘。 十姑娘也拿眼偷偷瞧了他一眼,旋即便把头低下了。 “舅母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姜瑞讨好问道。 杜氏的怒火又一下子被点燃了,冷笑道,“你那个二姐现在可了不得了,等嫁过去后我看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到时候别说我这个舅母,只怕连她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是二姐赶舅母走的?”姜瑞有点幸灾乐祸,像是唯恐天下不乱。 杜氏一听就来气,又埋怨姜瑞不争气,“你也不知道为你和你母亲多争点气,你看看你大哥,这眼看着就要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了,你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姜瑞脸色一沉,“考个秀才有什么了不起,舅母别瞧不起人。”说完就走了。 “一个个都敢跟我蹬鼻子上脸了,以后别想让我进你家这门!”杜氏对着空气放了句狠话,带着朱氏和十姑娘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十姑娘悄悄往姜瑞的背影瞧了一眼,心里留了个印象。 …… 第九十二章 迎亲 随着婚期临近,天气也越来越冷,一连几天都是阴云密布,看着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桂儿和青儿都担心大婚那天会下雪,到时候又是风又是雪,风雪交加,人和马都不好走。 姜兰也有点担心,虽然刮风下雨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但也希望那天会是个好天气,便偷偷向老天爷祈祷,希望能保佑她顺利出嫁~ 到了大婚这天,天气奇迹般地放晴了,阳光明媚,暖融融的~ 姜兰一早起来便先去祠堂祷告,希望列祖列宗保佑她日后夫妻和顺,举案齐眉,然后跟她娘亲谢氏的牌位诉说道,“娘,女儿今天要嫁人了,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日后会护着女儿宠着女儿,定不会让女儿受半点委屈,女儿嫁过去后不会吃苦的。大哥也一切都好,身体已经没事了,来年春闱定能金榜题名,娘亲放心,日后我和大哥都会好好的……” 在祠堂祷告完后,接下来便是梳妆了。 张氏不在,三位舅母便代行长辈之责为姜兰梳发。 大舅母第一梳,一梳梳到头,恩爱两不疑。 二舅母第二梳,二梳梳到头,无病亦无灾。 三舅母第三梳,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齐眉到白头。 姜兰看着铜镜中的新娘子,一种甜蜜又不安的心情涌上心头,就像大多数姑娘家嫁人前一样,患得患失。 “小姐别担心,今天肯定都是顺顺利利的。”青儿宽慰道。 姜兰轻嗯了一声,摸着手上戴的那对白玉镯子,心里也逐渐踏实下来…… 大门口,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祁无寒穿着一身红色喜服,衬得整个人愈发丰神俊朗,俊雅无双,脸上笑容洋溢,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 一群人都在大门口拦着,等着考考新郎官的学问。 “慎表哥,等会儿你可别心软,咱们可要帮着兰妹妹好好把把关,别让妹夫蒙混过关了。”谢云小声嘱咐姜慎道,又咧嘴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像是没少干过这样的事,熟能生巧~ 姜慎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也没什么经验,性子又比较慢热,若是只有他一个拦着,怕是会冷场。 幸好有谢云在,在他的带动下,气氛很快就活跃起来了,其他人纷纷出谋划策,就等着新郎官来“自投罗网”~ 拦人本该有裴谦这个妹夫一份,因为他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还在养伤,这是国公府对外的说法,姜瑶肚子也大了,受不得一丁点儿冲撞,国公夫人如今看她看得如同眼珠子一样,自然不会让她到这人多混杂的场合来。 不过裴钰和李氏代表国公府来恭贺了,李氏还去看了看姜兰,当面恭喜了她一番,说话周到,让人听着心里就舒坦。 李氏离开后,连谢家大舅母都夸她是个明白人,懂分寸明事理。 之后朱氏带着十姑娘过来给姜兰道贺,杜氏先前放狠话说以后再也不登尚书府的门了,本来也不打算让任何人过来恭贺。 还是张大老爷跟她分析了一番利弊,日后两个儿子的仕途也还要姜成这位亲家帮衬,杜氏便让朱氏这个大儿媳代表她过来了,另外还让朱氏带上了十姑娘。 朱氏说姜兰嫁过去后就是侯府夫人了,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不用伺候公婆,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番话说得跟缺心眼一样,让人听着心里就不大舒坦。 十姑娘也有点替朱氏这位大嫂尴尬,话说得确实有些俗气,不够体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平日里在府里受了杜氏这位婆婆太多气,朱氏一说到没有公婆这个话题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都变得能说会道起来,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也不像平日里那般木讷老实了。 还是谢家二舅母提醒她说时辰不早了,新郎官要进门了,朱氏才带着十姑娘告辞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去。。。 这边,谢云给祁无寒出了个刁钻古怪的问题,问他若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敌人有十倍之多,该如何脱困? “以少胜多的仗我家侯爷早就打过了。”凌风道。 姜瑞挤到祁无寒跟前讨好地喊他姐夫,想跟他套套近乎。 谢云又让祁无寒作催妆诗一首,若是作得好便放他进去。 祁无寒略想一下,便行云流水般地念出四句诗,每念一句都赢得众人喝彩,且喝彩声越来越高,当他念完后,众人拍手叫好,连姜慎也忍不住道了声好,对祁无寒这位妹夫的印象也有了进一步的改观。 “慎表哥,看来咱们大意了,这妹夫怎么能文能武,要不就让他进去了还是再考考?”谢云小声跟姜慎商量道。 话音刚落,凌风一把喜钱洒到空中,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抢喜钱了~” 那些丫鬟小厮纷纷来抢喜钱,姜瑞帮着拦住姜慎和谢云,祁无寒带着凌风趁乱从两人眼皮子底下快步走进去了。 见人进去了,姜瑞又连忙跟了上去,一口一声姐夫喊得异常亲热。 “这小表弟怎么胳膊肘朝外拐?”谢云玩笑了一句,又悄悄问姜慎道,“慎表哥,你有没有意中人,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姜慎脸色一红,说他先进去了,然后转身走了。 谢云弯腰捡起一枚刚好落在脚边的喜钱,大拇指一弹,那枚喜钱抛向空中后被他一抓,稳稳落在手中,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又咧嘴一笑,也转身进去了。 这边姜瑞追上来时见桂儿也在,问她怎么来了? “小姐让我来给侯爷带个路,免得侯爷迷路了。”桂儿道。 姜瑞心里埋怨桂儿来得不是时候,他正想求祁无寒这位姐夫办件事,不过他倒也没因为有桂儿在就不好意思得不敢开口了,又讨好地喊了声姐夫后,便道出了心里打的小算盘。 “姐夫能不能给我在宫里安排个差事?” 祁无寒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样的差事? “姐夫你安排就行了,我都听你的。”姜瑞脸上讨好的笑容更加讨好了。 “那宫里都是武功高强的侍卫,四公子你又不会武功,进宫能干什么?”桂儿有些不满道。 “关你什么事,”姜瑞刚瞪了桂儿一眼,被祁无寒的视线一扫过来,立刻低头不吭声了。 “今日是本侯大喜的日子,别惹本侯不高兴。”祁无寒微笑着说道,语气也十分和蔼可亲。 但姜瑞和桂儿都不敢再开口了,尤其是姜瑞,生怕宫里的肥差泡汤了,此时是一点也不敢得罪祁无寒这位姐夫。 …… 姜成和谢家三位舅母都在正堂上,桂儿领着祁无寒这位新郎官过来后,青儿搀扶着姜兰这位新娘子走了出来。 当看见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时,那双桃花眼都亮了,犹如惊鸿一瞥,看得都有些发愣了。 姜兰用团扇遮着面,却也挡不住那股骨子里便带着的美人神韵,嫁衣迤地,华美动人。 祁无寒向姜成这位岳丈大人敬茶后,姜成又嘱咐了一番话,礼数完成后,新娘子该出门了。 “新娘子出门了~~~” 看着姜兰出门,姜成微微红了眼眶,心里到底是多有不舍,盼望着夫妻俩人日后能把日子过好,和和美美,顺顺当当…… 当迎亲的队伍离开尚书府时,姜慎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花轿,神色落寞,谢云过来宽慰道,“姑娘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嫁个自己喜欢的人总比嫁个不喜欢的人要好,都在京城,日后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你也别难过了,要不然我也有点想哭了。” 身边有个人说话,姜慎心里那份落寞倒是冲淡了几分。 …… 路上姜兰心里也难受,不自觉红了眼眶。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祁无寒回头看了看花轿,跟凌风说了几句话,然后凌风过去将话传给桂儿。 然后桂儿再传给坐在轿子里的姜兰。 “小姐,侯爷说了,日后若是小姐想家了,侯爷就陪着小姐一块回来住上天。” 姜兰闻言展露笑颜,心里的难受都被化解了~ 当队伍经过一品阁时,站在二楼包厢窗户后的人盯着那顶花轿,眼神阴鸷,眉宇间隐隐蓄积着一股怒气。 “蠢货。” 瑞王冷冷骂了一声,眼神愈发阴鸷。 “良禽折木而栖,成为侯府夫人也不见得是蠢。”安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 “只看得到眼前的荣华富贵,不是蠢是什么?”当花轿走远时瑞王收回了视线,回到椅子上坐下。 “若皇兄当真如此在意,当初为何不争取一下?”安王问道。 瑞王脸色一冷,冷笑道:“不过一个蠢女人而已,要本王跟那条野狗去争,六弟是觉得本王自甘下贱吗?” “皇兄息怒,臣弟并无此意。”安王起身拱手赔罪。 瑞王敛了敛眼神中的阴鸷,起身扶起他道,缓和语气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 “谢皇兄。” …… 转角处,也有一双眼睛盯着那顶花轿看,狭长如刀,宛若恶犬。 嘴角勾着一抹标志性的嘲讽冷笑。 …… 第九十三章 红烛帐暖 侯府来的客人大多是军中将领,在观礼时一声咳嗽声都听不见,满是敬重。 别的客人见堂上供的是两个牌位,在姜兰给祁将军和夫人的牌位敬茶时,有人小声议论了两句,被一双双威严肃穆的眼睛看过来,吓得都不敢吭声了。 礼成后,圣上身边的刘公公到了,带来了宫里的赏赐,除了圣上和皇后丰厚的赏赐,容妃和甄妃也另有贺礼送上。 当刘公公将甄妃的贺礼送到姜兰面前时,除了军中将领,其他人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顾锦程悄悄跟旁边的崔晏道,“你猜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礼物放在锦盒里面用红绸盖着。 祁无寒准备让人把东西拿下去,虽然他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不想姜兰看到后会不开心,更不容许别人拿她寻开心。 刘公公笑着跟他说道:“娘娘说了,这是她的一片心意,务必请二小姐打开看看。” 祁无寒的脸色变得有点沉,刘公公依旧笑脸盈盈。 姜兰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谢恩,然后打开盒子,顿时一双双看热闹的眼睛跟打了鸡血一样地往盒子里瞄,都想看看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然而都看不见。 姜兰看过里面的贺礼后便合上了盖子,落落大方地让青儿接过锦盒,没有半分失态,让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大失所望,还以为能看一场比之前在国公府看的还要精彩的好戏。 姜兰接了贺礼后,刘公公又当面向两人恭贺一番,然后回宫复命去了。 将新人送入洞房后,众人都去新房观礼,将刚才的小插曲也抛在脑后了。 喝完合卺酒后,祁无寒就被军中那些将领拉着去喝酒了,说今天定要把他灌醉不可~ 新房里只剩姜兰和青儿桂儿后,她才把团扇慢慢放下来看了看新房里面的样子,当敲门声响起时,她立刻又举起团扇遮在脸上,正襟危坐,把青儿和桂儿都逗笑了一下。 桂儿过去打开门跟门外的人说了两句话后,又回来跟姜兰禀报道,“小姐,是凌统领,说是侯爷让他来拿一件东西,我问他是什么东西,他说小姐知道是什么。”说完桂儿还觉得奇怪,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姜兰让青儿过来跟她耳语了两句,青儿过去把一个锦盒拿过来,桂儿见那盒子眼熟,也没多想就说了出来,“那不是甄妃送的”青儿递给她一个眼色,桂儿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惭愧地低下头。 姜兰让她也过去问问要这东西做什么,桂儿心里又欢喜起来,和青儿一块过去了。 两人回来时脸上都带着笑,桂儿忙不迭地跟姜兰说道,“小姐,凌统领说侯爷让他把东西烧了,说是驱邪~” 听到最后两个字,姜兰也忍不住笑了,又叮嘱两人此事不可外传。 两人也知道事关重大,绝不会泄露半分。 那锦盒里面装的是一只同心结。 永结同心。 也不知道甄妃送这个来是想讽刺她妄想和祁无寒永结同心,还是想告诉她,能和他永结同心的人只有自己? 不管是哪种,姜兰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这只不过是对方挑衅的把戏而已,要是真放在心上了就是自寻烦恼,还让对方称心如意了,这样吃亏的事,她才不干~ 当凌风过来时,祁无寒刚给一桌客人敬完酒,问东西烧了吗,凌风点头,他又吩咐了凌风一件事,凌风领命离开,他继续往下一桌敬酒去了。 当来到崔晏和顾锦程这桌时,顾锦程祝他早生贵子,喜上加喜,崔晏也破天荒地跟他说了一句祝福的话,“早生贵子。” 语气生疏得跟闹别扭一样。 顾锦程低头憋笑。 凌风也侧了一下脸。 “我家娘子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早生晚生都是我的~”祁无寒一副宠溺又自信的样子。 “……” “……” 脸皮真厚。。。 …… 这边,刘公公回到宫里给圣上复命说赏赐和贺礼都送到了,又禀报说姜兰收到甄妃的贺礼时也没什么异样,表现得十分得体。 圣上倒是有点稀奇,“朕还以为以她之前的性子会大闹一场?” “想来是姜二小姐现在变得沉稳了。”刘公公答道。 圣上意有所指地笑道:“是变了还是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陛下明察秋毫,就算是装的也瞒不过陛下。”刘公公答道。 …… 新房里,姜兰又看了看桌子上摆的瓜果糕点,肚子有点饿了,又不好意思说。 这时房门又被敲响了。 桂儿过去打开门,然后提着食盒回来了。 “小姐,这是侯爷让凌统领刚送过来的,侯爷怕小姐饿了,让小姐先吃点垫垫肚子,侯爷对小姐可真好~” 姜兰害羞垂眼,脸上又浮现出两团似烟霞般艳丽的红晕。 青儿和桂儿把食盒里的吃食都摆到桌上后,姜兰心中惊喜。 因为这些吃的是从一品阁买回来的,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 这边祁无寒给最后一桌客人敬完酒后,脚步踉踉跄跄得都有些走不稳了,看起来一副喝醉了的样子,由凌风搀扶着往新房去了。 军中那些将领都知道他是装醉,他们这位主帅的酒量比军营里那些老酒虫还厉害,千杯不倒,可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也没人不识趣地拆穿他。 果不其然,走远些后祁无寒的步伐就不踉跄了,眼神清明,一点也不像喝醉的样子。 到新房门口后,他先整理了一下衣襟,又让凌风帮忙看了看,凌风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然后他抬手轻敲了一下门,等了会儿,青儿和桂儿打开门,向他行了一礼后让到一旁,等他进去后,两人将房门带上后便和凌风一块退下了。 姜兰坐在床边举着团扇挡着脸,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心跳不禁加快,脸也跟着滚烫起来,宛若火烧云一般艳丽。 当人走到她面前时,她耳根都烫起来了,把团扇握得更紧了。 “怎么还举着,不想看看夫君长什么样子吗?”祁无寒伸手将团扇拿走,姜兰垂着眼不敢看他,柔和的烛光照在她脸上,愈发衬得那张脸艳若桃花,娇美动人。 他看着她身穿嫁衣绝美动人的样子,眼神都发愣了,在心底积压已久的那股念头如藤蔓般疯狂滋生,再也克制不住,当姜兰抬起眼,娇羞地望向他时,他的眸光深处仿佛燃亮了一团幽深而灼热的火焰。 下一刻他弯腰抱起她时,她头上戴的那顶凤冠闪耀了一下,看着有些沉,他稍微克制了一下眸中的幽深,先抱着她去梳妆台卸下凤冠,再抱着她回来,将她轻放在床上。 “小兰儿,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轻抚着她娇美的脸庞,幽深的眸色如滚烫的岩浆般在炙热地涌动,呼吸都变得温热起来。 姜兰害羞得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想看,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鼻子再看到他的嘴唇,每一分轮廓都不想错过,想把这张脸深深地刻进心里。 “小兰儿,抱着我…”祁无寒低下头,温热的气息侵袭在她脖颈间,呼吸带着点儿粗重的喘息,低低的嗓音透着幽暗的蛊惑气息。 姜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有点手足无措,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他在她耳边温柔地呢喃道,“别怕,我会轻点…” 嫁衣一层层解开,直到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 他在她耳边一遍遍轻唤着小兰儿,温柔而有耐心地安抚她。 “小兰儿,别怕……” “小兰儿,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小兰儿,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吗,想要得都快疯了……” “小兰儿,我想要你,可以吗……” “…嗯……” 她蓦然抓紧他肩前的锁骨,泪光微微湿润了眼角,他心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光,温柔地安抚她,她能感受得到他克制得很辛苦,主动了一点,他逐渐变得狂热而激烈,想要任性而放肆地占有她的每一寸…… 红烛帐暖,一夜缠绵。 ……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时,仿佛给房间里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姜兰还在祁无寒怀里睡着,他也不舍得弄醒她,就让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看着她睡觉的样子他越看越喜欢,就算看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腻~ 当帐子里逐渐变亮,姜兰微微颤动了一下羽扇般的睫毛,像是要醒来了,当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时,眼神还有些许儿迷离,看见祁无寒还在身边,她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跟小猫儿一样。 他的怀里格外暖和,跟暖炉一样,她就想窝在他怀里,不想起床…… 但也不能睡到日上三竿让人笑话,于是她决定再睡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祁无寒不在身边了,她心里慌了一下,怕一觉睡到下午去了,连忙拨开帐子喊青儿和桂儿进来梳洗。 当两人应声进来时,房间里还残留着几分旖靡的气息,让两人有点脸红,姜兰就更加脸红了,昨晚的一幕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她就滚烫得耳根都红了。 当桂儿和青儿看到她脖子上的几点红印时,脸色飞红地低下了头。 姜兰也意识到脖子上有什么后,嗔红着脸骂了祁无寒一句,默默冷静了一下后,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青儿回答说快午时了。 姜兰又红了一下脸,两人服侍她起床时,她又问了一下祁无寒在哪儿,桂儿和青儿相视一笑,桂儿回道,“侯爷怕小姐起来饿着,去给小姐买吃的去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当姜兰坐在梳妆台前时,感觉窗户外面有些白茫茫的,等打开门一看,才发现外面下雪了。 青儿说是昨晚下的雪,今日一早就停了。 姜兰站在门口看着雪景,忽然一抹墨色闯入视野,她定睛一看,是祁无寒回来了,她快步朝他走过去,几乎是扑进他怀里。 他撩起身上披的黑狐裘将她裹进来,单手便抱起了她,另一只手还能稳稳当当地提着食盒,往门口走了过来,进屋后,他先将食盒放到桌上,再将她稳稳放到凳子上,然后打开食盒,将吃的从里面取出来,还冒着热气。 姜兰伸手拉他在身边坐下,让他一块吃,祁无寒便陪她一块吃,也不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现在天这么冷,以后就别去外面买吃的了。”姜兰给他夹菜道。 “好,都听你的。”祁无寒宠溺道。 用过饭后,姜兰想先见一见府里的管家,祁无寒便让凌风把管家叫过来了。 之前姜兰来侯府时也见过这位石管家,约莫四五十的年纪,看着十分沉稳。 姜兰请石管家日后多指点她一下,石管家表示日后一定尽心尽力。 之后石管家便将府里下人的花名册和账目开支都送了过来,并把下人都召集过来了。 在青儿对照着花名册点名时,石管家便在一旁给姜兰汇报对方在府里当的是什么差事,来府里多久了,是家生子还外头买来的,每个月的月例是多少…… 一项项汇报得有条有理,简洁明了,给姜兰省了不少事,听完心里就有数了。 晚膳后,姜兰还想再看会儿账目,刚把账本打开就被祁无寒收走了,下一刻她自己也被他抱走了。 “我娶你回来可不是让你冷落我的~” 从下午开始,姜兰就忙着熟悉府里的人和事,他感觉自己跟被打入冷宫一样。。。 “我就看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账本有我好看吗?” “……” 姜兰不得不承认,是真没他好看~ …… 第九十四章 对你更上心 回门这天,祁无寒和姜兰用过早膳后正准备出门,宫里来人了。 圣上有急事召见。 当马车停在尚书府门口后,祁无寒下马扶姜兰下马车后才往宫里去了,将凌风和四名黑甲卫都留给了她。 姜兰一进府,姜瑞就跟猴儿一样窜到她面前,又往她身后瞄了瞄,见只有她一个,讨好问道,“姐夫呢,怎么没来?” “他有事,晚些再过来。”姜兰之前听桂儿说了姜瑞想进宫当差的事,她跟祁无寒问起此事时,他说有合适的空缺就会安排姜瑞补上,去宫里历练历练的话说不定就脱胎换骨了,她希望但愿如此,也不想姜瑞误入歧途,引来无妄之灾。 姜成今天休沐,见只有姜兰一个人回来,还以为两人闹矛盾了,听姜兰说是圣上急召,姜成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姜兰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圣意难测,姜成也不揣摩了,又跟姜兰说了一件事,说她舅母来了,让她先过去见一见。 姜兰原本以为是三位舅母,路上听管家说三位舅母前天就启程回去了,来的是杜氏这位张家舅母,她心想大概是来摆一摆长辈的架子,说她一顿出出气。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过来后,礼节性地向杜氏行了一礼,杜氏也没让她坐,想让她多站会儿规矩,姜兰便过去坐下了,毕竟这是在她自己家,对方也不算她正儿八经的长辈,她没必要受那个气。 见姜兰擅自坐下了,杜氏冷哼一声道,“这才嫁出去几天就不知道长幼尊卑了,这长辈还没让坐呢,” “我想着舅母素来慈爱,想必也不会苛责。”姜兰面带微笑地回道。 杜氏吃了一记软钉子,不拿长幼尊卑说事了,转而教起她为人新妇该有的规矩,虽然她没有公婆,但也要勤勉恭顺,恪守本分,别跟个夜叉一样在府里无法无天,作威作福,日后也要多多帮衬自己家里人,又说起她的两个表哥,张奎和张华,言下之意是让她在祁无寒面前多给两人说说好话,让他帮忙着提携提携。 姜兰面带微笑地听着,脑子里早就在琢磨别的事了。 杜氏还想跟她说说姜慎的婚事,刚提起个话头,姜兰便起身告辞了,听见杜氏在她背后冷哼一声,嘀咕她摆的什么谱,她只觉得好笑,也不生气,步伐从容地带着青儿和桂儿离开了。 见到姜慎后,姜兰才知道谢云已经从府里搬出去了,说要闭关。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有点怅然若失,本来还带了礼物给他,没想到人已经搬走了,她问搬去哪儿了,姜慎现在也不知道。 “云表弟说等他出关了,就请你和侯爷,还有我去家里吃饭,他亲自下厨。” 姜兰闻言莞尔一笑道,“他莫不是闭关在练厨艺?” 姜慎也笑了,“到时候就知道了。”他顿了顿,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问出口,姜兰悄悄问道,“大哥是有意中人了吗,是哪家姑娘?”姜慎面色一红,握拳轻咳一声,问道,“侯爷对你好吗?” “很好。”姜兰又补充道,“特别好,对我百依百顺,把家里的钱都交给我保管,”说到这儿,她小声地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大哥,他真有钱~” 姜慎微微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感慨,又笑了笑,心里也放心了。 又说了会儿话后,管家过来跟姜兰说饭摆在偏厅,请她过去。 姜兰刚出来,姜瑞又溜到她跟前问了问祁无寒这位姐夫,姜兰说可能今天事情多,不能过来了。 姜瑞大失所望,闷闷不乐地走了。 路上她问管家人走了没有? 管家回答说还没走。 她便先去见了见她父亲。 姜成在书房里研究棋谱,姜兰过来了。 “舅母刚才又问我大哥定了哪家姑娘没有?” 姜成闻言立刻放下手里研究的棋谱,一脸扫兴的样子,姜兰端了杯茶给他,说道,“这定亲自然是要等大哥春闱过后再说。”姜成点了点头,喝了口茶,跟姜兰透了点底,心里中意的是像吴家这样的清流门第。 过了会儿管家又过来禀报说杜氏要回去了,姜成让姜兰去送一送,好歹把面子上的礼数做一下,姜兰便去送了一下,杜氏还想让她一路送到大门口,见她送了两步路就不送了,又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用过饭后,姜兰准备回去了,一名黑甲卫匆匆来尚书府跟她禀报说侯爷已经出宫了,很快就过来了。 黑甲卫前脚刚传完话,后脚人就到了。 祁无寒出宫后就直奔尚书府,就怕错过接她回去,他不能陪她回娘家吃顿饭已经很内疚了,绝对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回去。 当他勒马停在门口时,见姜兰就站在门口等着他,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归宿…一抬头就看见她在等着自己一块回家…… 他让她先上马车,然后进府去拜见了一下姜成这位岳丈大人,再去拜见姜慎这位大哥。 当姜兰再一次拨开车帘往门口看时,门口有人出来了。 姜瑞一路跟着祁无寒到了大门口,等祁无寒上马后,他才退开些怕被马蹄踢到了。 马车到了街上后停了停,祁无寒上了马车,然后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姜兰问他吃了没有? 他说不饿。 姜兰拨开车帘往外看了看,然后让马车停下,让桂儿去店里买了些点心回来,让他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祁无寒低头看看环抱在她腰肢上的两只手,也没多的手去拿吃的了,姜兰拿起一块糕点,他便配合地张开嘴,她抿嘴一笑,感觉有时候他跟个好哄的小孩一样~ “圣上召我进宫,说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宁王要造反,让我去行宫看看。”祁无寒主动说起圣上急召的缘故。 姜兰有些诧异,也不知道圣上想试探什么,若说是梦到了宁王要造反,她十有八九是不信的,宁王天生眼疾,眼睛又看不见,要造反干什么,圣上莫不是老糊涂了?。。。 “圣上不是老糊涂了。”祁无寒笑着说道,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心里的想法,姜兰有点窘迫,他看着有趣又忍不住想逗弄她,克制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圣上是年纪大了,疑心病也大了,看谁都觉得不安好心,动不动就想试试皇子和臣子们的忠心。” “…” 姜兰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回到侯府后,姜兰说起谢云搬出去的事,有些担心,怕之前的那伙杀手又盯上了他,想让祁无寒派人去查查他住在哪儿,要是能派两三个黑甲卫暗中保护他就更好了 “小兰儿对他还挺上心的。”祁无寒有点吃味。 “我对你更上心。”姜兰又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祁无寒又歪头把脸凑过去,她脸红地转身要走,下一刻被他横腰抱起,往卧房去了。 第九十五章 老了也好看 第二天用早膳时,祁无寒将谢云的住处告诉了姜兰。 正好在花间小筑附近,那一带清幽僻静,大隐隐于市,倒是适合闭关。 “要不要过去看看?”祁无寒语气平常地问道,看起来很是大度的样子。 姜兰想了一下,笑着说道:“还是等云表哥出关了再去。”话音刚落她就被他双手捧住脸,祁无寒眉峰一挑,语气酸溜溜地问道,“怎么一提到你那小表哥你就这么高兴?” 前一秒的大度荡然无存~ “…” 姜兰觉得自己真是冤枉,于是便收起笑容不笑了。 “心虚了?” “…” 姜兰真是无可奈何,笑也不对,不笑也不对,这男人真会无理取闹。。。 下一刻祁无寒就凑过来亲了她一口,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这才叫打情骂俏,小娘子还没开窍呢~”姜兰红着脸小声嗔骂了他一句,拿起包子塞进他嘴里让他老实吃饭。 祁无寒又跟她说了一件正经事,关于吴家的。 昨天姜成透了点底,想跟吴家这样的清流世家做亲家。 晚上姜兰跟祁无寒提了一下,他便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吴大人官居谏议大夫,文官清流,又是书香世家,门风严谨,家里的三姑娘待字闺中,也到了适嫁的年龄。 “听闻这位吴三姑娘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和大哥倒也般配。”祁无寒这次也觉得自己这位岳丈大人的眼光倒是不错,吴家虽非权势鼎盛的侯爵勋贵之家,但胜在清流世家,洁身自好,为人敬重。 “你见过这位三姑娘?”姜兰好奇问道。 “都是凌风说给我听的。”祁无寒笑着回道。 此时站在门外的凌风感觉背后一凉,自家侯爷肯定又拿他当挡箭牌了。。。 用过早膳后,祁无寒带着凌风出门了,去军营巡视。 姜兰在屋里绣了会儿东西后,石管家拿着一份拜帖过来了,桂儿将拜帖呈给姜兰后,石管家禀报说长兴侯府的少夫人来了。 姜兰有点诧异,没想到她嫁过来后第一个登门拜访的人会是这位少夫人,而且现在天冷,家家户户也都不愿出门探亲访友了。 她让桂儿快去把人请过来,屋里头暖和。 当桂儿带着顾少夫人进屋时,一股暖流迎面扑来,让人的四肢百骸都跟着暖和起来。 屋里萦绕着一丝幽幽香气,但没有燃熏香,像是头发和衣服上散出的香气,被暖炉里散出来的热气一烘,便成暖香了,十分好闻,一点也不刺鼻。 顾少夫人原本披着斗篷,进屋后便将斗篷解了,桂儿将斗篷拿去放好,姜兰迎过来携她到榻上坐着,随后青儿倒了杯热茶过来放到她面前,然后招呼桂儿一块先退下了。 见两人都退下了,顾少夫人心里对姜兰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她进屋时将丫鬟留在了外面,便是有些话想单独说。 姜兰见她一个人进屋时便揣摩到了她的用意,跟青儿吩咐了一声,青儿上完茶后便招呼桂儿一块离开了。 “上次的事实在对不住。”顾少夫人起身向姜兰赔礼,姜兰连忙扶起她,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旋即便想到了,然而也不难猜到。 两人一共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皇后娘娘办的宴会上,那次两人只是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也没什么对不住的,第二次见面便是在长兴侯府,但该要赔礼道歉的人是顾锦程才对。 但姜兰也不好当着顾少夫人的面数落顾锦程的不对,也知道此事和她无关,让她别放在心上。 顾少夫人更加惭愧了,因为当时把姜兰带过去的那个丫鬟正是她身边的人,虽然她确实不知情,是顾锦程瞒着她让那丫鬟这么干的,但心里仍旧自责,毕竟是她身边的人犯了错,她理应承担过错。 “他就是头脑发昏才会干出那样的蠢事!”顾少夫人痛骂了顾锦程一句,气得脸色都有点发白了,姜兰端起那杯热茶递给她,顾少夫人喝了口茶后,心情也平复了一些,又开解姜兰道,“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你别当真,听闻当日送聘礼的马车有一条街那么长,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准备,若是真对一个人上心,花费再多心思也值得。”不知是不是勾起了伤心事,顾少夫人心中掠过一丝酸楚,有点出神。 姜兰不知道她和顾锦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现在的隔阂,也不好安慰,目光一转看到站在腊梅枝上打盹的元宝,便引她去看元宝。 看着元宝憨态可掬的样子,顾少夫人也笑了,心情也好了一些。 下午祁无寒回来时给姜兰带了一份礼物。 他背着手进屋,从肩后冒出来一朵鲜艳的红梅花,还让姜兰猜猜他给她带什么回来了? 姜兰一眼就看到了那朵红梅花,还是配合着佯装不知,好奇问他带了什么,祁无寒笑着把手从身后拿出来。 手上拿着一枝清秀的红梅,枝头开着那朵鲜艳的红梅花,其余的都是花苞,将开未开,含苞待放,插在花瓶里养两天就会陆续开花了。 姜兰让青儿和桂儿去拿个花瓶过来,又提醒两人要白瓷的,搭配在一块才好看~ 两人拿来一个白瓷花瓶后,姜兰往瓶里倒了少许清水,然后将梅花插进去,四处看了看,让两人放到梳妆台那儿。 祁无寒歪靠在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插花倒水,挑逗说人比花娇,被姜兰嗔了一眼,他朝她伸手要牵牵手,姜兰刚走过来就被他搂住腰肢抱进了怀里。 青儿和桂儿立刻退下了,一秒也不敢耽搁~ 姜兰问他梅花是在哪儿折的,祁无寒说是回来的路上看见别人家院子里的梅花都长到墙外来了,他就挑了枝最好看的折了。 “…” 姜兰听完脑子都有点抽抽了,一个词自动浮现在脑海里:红杏出墙。。。 “我不要了,你赶快拿回去还给人家。”她要去把瓶子里的梅花拿出来,刚起身就被他搂进了怀里,他促狭一笑,宠溺道,“骗你的,这是我去城外山上折的。” “你出城了?”姜兰有点惊讶。 祁无寒宠溺回道:“军营在城外,正好顺路,我就去山上转了转,下次给你捉只小兔子回来。” “我有元宝就够了~”姜兰也是喜欢小兔子的,但也不想他为了这个再去山里转悠,万一碰上了豺狼虎豹呢… 祁无寒知道她担心自己便没再提这茬,姜兰跟他说起顾少夫人上午过来的事,问起顾少夫人和顾锦程的事。 祁无寒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两人之间产生隔阂的原因他心里大概有个猜测,便先将前因跟姜兰讲了一遍。 顾锦程和顾少夫人还有如今的太子妃自幼相识,感情要好,后来圣上赐婚,太子妃嫁给了太子,当时有人造谣太子妃在嫁给太子之前就和顾锦程私定终身了,圣上下令严查造谣生事之人,之后顾锦程又迎娶了顾少夫人,那些谣言也就平息了。 “难道他心里喜欢的是…”说到这儿姜兰顿住了,没有说出后面那个名字。 祁无寒道:“一夜夫妻百夜恩,两人之间不一定没有情意,只不过,”说到这儿,他自嘲般地一笑,心疼地轻抚着姜兰的脸,“也许是跟我一样,没有早些解释清楚…” 姜兰摇了摇头道,“你跟他不一样。” 祁无寒笑道,“哪里不一样?” 姜兰一脸认真地回道,“你比他好看。” 祁无寒哑然失笑,“你就这么喜欢我这张脸啊,到时候等我老了不好看了,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老了也好看。”姜兰看着他那双漂亮得跟男狐狸精一样勾人的桃花眼,十分笃定就算再过个四五十年这双眼睛依然会漂亮得让她着迷。 祁无寒温柔含笑地注视着那双清澈如星辰般纯净的眸子,无论再过多久都会令他怦然心动,“小兰儿永远都是小仙女,在我心里永远都不会老。” 小仙女听起来还挺好听的…… 一连下了两天的大雪后,外面冷得都看不见人影走动了。 不过祁无寒每天都会去军营巡视,有时候回来得早,上午就回来了,有时候回来得晚,天快黑了才回来。 但今天一直到天快黑了,大门口都没有马蹄声传来。 姜兰不禁担心起来,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她带着青儿和桂儿来大门口等着,石管家宽慰她说不会有事的,想必是军营里有什么事耽搁了。 又等了会儿,有马蹄声传来。 姜兰心里松了口气,见回来的人是凌风和两名黑甲卫,心头又一紧,问他道,“侯爷呢?”凌风回禀道,“侯爷今晚住在军营里,夫人不必担心。” 之后凌风将详细情况跟姜兰说了一遍。 因为一连两天大雪,之前外出勘察的一支队伍没有及时回来,人还没找到,祁无寒便留在了军营里,让凌风先回来给姜兰报个平安,免得她担心。 姜兰让人去厨房给三人做些吃的,凌风说在军营里已经吃过了,姜兰便让人去准备姜汤,让他和那两名黑甲卫都喝一碗驱驱寒。 喝完姜汤后,凌风让两名黑甲卫先回军营去了,他按照祁无寒的命令留下来保护姜兰。 晚上,姜兰躺在床上感觉身边空落落的,习惯了被他抱在怀里睡,都不习惯自己一个人睡了,翻了几个身后就困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睁眼天都亮了。 用早膳时,凌风来禀报道,“侯爷让人送信回来说还要在军营里多留两天,让夫人不用担心。” 姜兰让凌风也去军营,她在府里很安全。 凌风坚决贯彻祁无寒给他的命令,必须留在府里,不能擅离职守。 姜兰便不劝说了。 毕竟军令如山。 …… 第九十六章 怪事 在祁无寒留在军营那边时,京城出了件渗人的怪事,闹得人心惶惶。 周家和赵家出人命了。 外面传的是赵家四姑娘和周家六姑娘不幸突发恶疾,香消玉殒了。 而其中似乎另有蹊跷…… 当桂儿把消息说给姜兰听时,她也是心惊。 而祁无寒又不在,偏巧这时皇城司的人找上门来了。 季权带着两名手下过来时被黑甲卫拦在了门外,之后凌风过来了。 凌风礼节性地称呼了一声季大人,问道,“季大人有事吗?”季权反问一句,“侯爷在吗?”凌风没有作答,季权试探了一句,“听说侯爷去军营了?”凌风做了个请他离开的手势,“季大人若是没事就请回。” “凌统领难道没听说赵大人和周大人家的事吗?”季权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标志性的讥笑,又道,“听说之前这两家的小姐得罪了你家夫人,人命关天,还是请你家夫人当面把事情说清楚为好。” “夫人身子不适,不见客。”凌风果断拒绝,“大人请回。” 两名黑甲卫上前请季权和他那两名手下离开,季权嘴角勾起的那抹讥笑更加讽刺了。 “我有陛下口谕,务必要将此事彻查清楚,你家夫人要是不当面把事情说清楚,那我只好去跟陛下回禀说夫人装病不露面,怕是心里有鬼。”他上前一步跨到凌风身侧,恶趣味般地压低声音,轻声道,“要我去请陛下的圣旨过来吗,要是圣旨真下来了,你家夫人恐怕要去皇城司那儿说清楚了。” 凌风沉着脸把人带进去了。 季权坐在厅上等了一刻钟左右,姜兰跟着凌风过来了,季权起身恭贺她成了侯府夫人,而语气听起来跟挖苦人一样,又问怎么没请他来喝杯喜酒,他连贺礼都准备好了? “大人不是有事要问吗,请问。”姜兰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可当不起二小姐,”季权勾了勾唇,特意纠正道,“不对,现在应该叫夫人了,我可当不起夫人一个请字。” 姜兰感觉对方将官场上那套虚与委蛇的说辞运用得越来越熟练了,倒不如之前爽快了。 “听说赵家四姑娘和周家六姑娘之前得罪了夫人,是怎么回事?”季权问道,突然又变得爽快起来了。 “不过是之前起了点争执,算不上得罪不得罪。”姜兰语气平常地回道。 “什么争执?”季权问道。 “大人是怀疑我吗?”姜兰反问道。 季权笑道:“夫人要是不说清楚的话,那就有点让人怀疑了。” 凌风上前两步,无声地警告对方说话注意点。 “之前在将军府的寿宴上,我被她们推下了水。这个答案,大人可还满意?”姜兰心知对方多半已经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而已,既然如此,她就不绕圈子了,浪费时间。 得到答案后,季权又将话题引到了祁无寒身上,“这件事侯爷知道吗?” 姜兰心里多了一份警惕,端起茶杯刮了刮,没有再接话茬。 季权也端起茶杯刮了刮,继续说道:“听说侯爷为了给夫人出气,找过赵大人和周大人的麻烦,四姑娘和六姑娘也受了责罚。”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要是侯爷觉得还不够解气…” 姜兰听他这意思是要把这两条人命算到祁无寒头上,一股怒气冲上来想把他骂个狗血淋头,默默冷静了一下后,反客为主,“那赵家姑娘和周家姑娘不是突发急病吗,难不成是被人谋害的?” “我要是说出来怕是会吓着夫人。”季权先卖了个关子,吊人胃口。 姜兰道:“我胆子没那么小,大人尽管说说看。” 季权勾了勾唇,放下茶杯后,将两人死时的惨状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两人是自缢的,脸上全溃烂了,都没一块好皮了,血糊糊的,被人发现时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苍蝇。 姜兰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略微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压下心里的恶寒,客观分析道,“多半是胭脂水粉出了问题,大人应该去查查两人平日里用的那些胭脂水粉有没有问题。” “要是没问题,夫人觉得还会是什么?”季权故意试探了一下。 姜兰默默思索了会儿,说道:“若是胭脂水粉没有问题,那就有可能是吃了什么或是喝了什么,平日里穿的衣服和睡觉盖的被子都有可能被人动手脚。” 等她说完后,季权的神色有点耐人寻味,也没再问什么,起身道:“打扰夫人了,在下这就告辞了。”刚转过身又停了一下,道,“听说郑大人家的姑娘情况也不太好,夫人有空不妨去看看。”说完便跨步走了。 等人离开后,凌风便去安排人手暗中调查了。 姜兰还留在厅上,坐在椅子里看着外面冷灰色的天空,心情压抑得出神,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去回想赵家四姑娘和周家六姑娘长什么样子,一想到两人脸上爬满苍蝇的样子,她胃里就一阵翻涌,手脚都有些冰凉…… 她起身走到门外,大口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冷冽的冰雪气息灌进去,让堵塞在胸口的那团恶寒被冲散了几分,胃里的翻涌也减轻了一些,等头脑冷静下来后,她开始客观分析起这件事,想到之前季权跟她说的郑家姑娘,直觉告诉她是郑倩儿。 什么人敢对三家同时动手,又为什么要毁掉三人的脸? 姜兰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见到郑倩儿。 要是有人暗中布局想把这件事栽赃到祁无寒头上,而圣上又犯疑心病了不准备再保他了的话…… 一想到这儿她就心惊,让人立刻去备马车。 凌风劝她留在府里,他已经派人去打探情况了。 姜兰执意要去,凌风便驾着马车往郑府去了。 天寒地冻,街上行人寥寥,前面一辆马车突然打滑横在路中央,整个马车往一侧倾倒,眼看就要人仰马翻,两名黑甲卫出手相助,将马车顶了回去,随后马车里的人下来跟两人道谢,正好被姜兰看到了。 她觉得那张脸很眼熟,下一刻便想起来是谁了。 是之前在桑城开客栈的郝掌柜,她去桑城时在那儿住了一晚。 郝掌柜也瞧见了拨开车帘往这边看的姜兰,忙走过来跟她道谢,下一刻又惊奇地认出了她,跟她说他来京城做生意了,开了间酒楼,就在前边,让她有空过去坐坐,姜兰答应了一声,郝掌柜也是个聪明人,见她像是有事便先告辞了。 郝掌柜让伙计将马车拉到一边让姜兰的马车先过去,然后乘上马车,让伙计这次慢点走,也不赶那点时间。 …… 当凌风驾着马车停到郑府门外后,一名黑甲卫过去叩门,等了会儿,一名小厮过来打开门,先探头瞧了瞧,一副警惕的样子。 “我要见你家夫人,快去通传一声。” 小厮见姜兰穿着不凡,还带着三个英武不凡的护卫,身份肯定也很贵重,连忙跑进去通报了一声,很快府里的管家就过来了。 管家先认出凌风和两名黑甲卫的身份,面上一惊,随即便意识到姜兰的身份,是新娶进门的侯府夫人,先把人领进去了,让姜兰在厅上稍候,旋即去跟郑夫人通传了一声。 得知姜兰上门的消息,郑夫人惊得心头一跳,坐立不安,以为姜兰是来找她算账的。 之前季权带着皇城司的人上门调查,郑夫人将之前姜兰落水和祁无寒找三家麻烦的事都说了。 “你去跟她说我头疼,不见客。” 管家将郑夫人的话带给姜兰后,姜兰问起郑倩儿,“你家三姑娘在哪儿,带我去见她。”管家大惊失色,又慌张掩饰道,“三小姐身体不适,也不能见客。” “她的脸是不是也出问题了?”姜兰直截了当地问道。 管家一脸惊愕,还想再掩饰一下,被姜兰命令的语气吓了一跳。 “带我去见她!” 一名下人匆匆来跟郑夫人禀报了一声,郑夫人匆匆赶过去拦截姜兰,赶在姜兰进院子前把她拦住了。 “你要见倩儿干什么?”郑夫人的语气里对姜兰充满敌意,好似认定她就是罪魁祸首。 姜兰缓和了一下神色,说道:“我认识一位神医,或许有办法能治好三姑娘的脸。” 郑夫人闻言神色一亮,眼睛里重燃起希望的光芒,又有点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这神医真能治好倩儿的脸?” 姜兰也不敢打包票,但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要治病就要先找到病因,我得先见见三姑娘。” 郑夫人看了看身后的院子,陷入为难当中,姜兰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道,“若是三姑娘不想我看见她现在的样子,我可以把眼睛蒙起来。” 当郑夫人带着姜兰走到房门口时,再一次给她提了个醒进去后别被吓着了。 “倩儿现在受不了一点刺激,你等会千万别刺激她。” 姜兰点了点头,在郑夫人推开门时,她默默深呼吸一口气,跟着郑夫人走了进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刺鼻的药膏味道,还夹杂着一丝像是肉类腐坏的气味。 虽然在进来前她就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但当真正看到郑倩儿被绑在床上,脸上被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她心里那股恶寒又升了上来,又努力克制下去,跟着郑夫人走到床边。 当露在外面那双的眼珠子看见姜兰时,暗淡无光的瞳孔骤然变得激动起来。 郑倩儿拼命挣扎着要把脸藏起来,声音嘶哑地让姜兰滚出去! 郑夫人连忙安抚她,姜兰站在床边有点手足无措,迅速冷静了一下后,她闭上眼睛道,“我不看你。” 郑倩儿见她把眼睛闭上了才不那么激动了,郑夫人又告诉她说姜兰认识一位神医能治好她的脸,郑倩儿再度激动起来,反复确认道,“真的能治好我的脸,你没骗我,是真的能治好,是不是真的……?” 治病宜早不宜晚。 姜兰说她先让人去看看那位神医在不在,她出去跟凌风说了一声,凌风让一名黑甲卫去药庐那边问问。 等姜兰回到屋里,郑倩儿又反复追问她神医什么时候来,姜兰说在见到神医前,要是能知道她的病因就能对症下药。 “是她送我的那盒胭脂!就是那盒胭脂!”郑倩儿声嘶力竭地喊道,郑夫人连忙打断道,“别胡说,怎么会是那盒胭脂,肯定是府里那些小蹄子动的手脚,等我查出来是谁肯定饶不了她!” “就是那盒胭脂,母亲为什么不相信我,就是她想害我,就是她……”郑倩儿激动得哭了出来,郑夫人心疼地拿帕子给她擦眼泪。 “胭脂在哪儿?” 见姜兰信她的话,郑倩儿立刻告诉她,胭脂被她母亲收起来了。姜兰便问郑夫人要,郑夫人说就剩一点了早就给扔了。 郑倩儿一听被扔了又哭了出来,“母亲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难道我不是您亲生的吗…?”郑夫人也哭了,“我的儿,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怎么会不心疼你……” “是之前崔二小姐送的那盒玫瑰胭脂?”姜兰问道。 郑倩儿立刻点头,“就是那盒胭脂,我就是用了那个脸才会变成这样,我自己用的胭脂一直都好好的,就是用了那盒胭脂才会变成这样,就是她要害我,我知道她喜欢六皇子,”郑夫人连忙制止她让她别胡说,郑倩儿此时也没什么怕的了,就想将她的真面目公之于众,“她就是喜欢六皇子,怕我会嫁过去才要毁了我的脸,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贱人!” 姜兰这才知道原来崔静姝喜欢安王,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三家的姑娘有可能会成为安王妃才想要一网打尽,一劳永逸,这招不可谓不精明又歹毒,毕竟距在长兴侯府送胭脂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就算闹出人命传出去了,也没人会想到两者之间的联系。 “她之前不是也给你送了一盒吗,你的脸怎么没事?”郑倩儿此时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 姜兰道:“她之前推我下水还放箭射我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觉得我敢用她给的东西吗?” 郑倩儿没话说了,要是换做她估计也不敢用。 第九十七章 黄金万两可出得起? 第九十七章 黄金万两可出得起? 那名去药庐的黑甲卫回来后,凌风跟姜兰禀报了一声。 随后姜兰带着郑倩儿乘她自己的马车离开了,郑夫人原本想跟着一块去,姜兰说那位神医有自己的规矩,只见病人不见亲眷。 郑夫人还是不太放心,姜兰说她总不会把人拐去卖了,郑夫人想想也是,又千叮嘱万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郑倩儿,又让人把那盒玫瑰胭脂拿给姜兰,之前说扔了都是骗她的,怕节外生枝。 其实郑夫人心里是相信郑倩儿说的话,但将军府有权有势,单凭一盒胭脂也奈何不了对方,到时候真撕破了脸,对方有圣上皇后庇护着,遭殃的还是自家。 但如今有姜兰这位侯府夫人帮忙,锦安侯的权势也不比将军府小,郑夫人这才将这盒胭脂拿了出来,好让神医对症下药。 路上,姜兰打开胭脂闻了闻气味,能闻到一股清幽的花香味,从外观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要在这里面动手脚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 郑倩儿又跟姜兰吐露了一番心里话,她本来想一死了之,死后化作厉鬼去找崔静姝索命,是她母亲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怕她又寻短见才让人把她绑在床上,给她请大夫敷药,但她的脸却一点都不见好转,她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后悔当初和崔静姝同流合污,没有早点跟她划清界限,要是神医真能治好她的脸,她发誓一定会让崔静姝付出代价! 像是投诚一样,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崔静姝的秘密都跟姜兰说了。 崔静姝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因为嫉妒堂妹长得比她好看,就设计堂妹落马把腿摔断了,成了瘸子,家里丫鬟谁要是长得惹眼都没好下场,看她身边的大丫鬟秋桐就知道了,长得姿色平平,跟在崔静姝身边愈发能衬托得她超凡脱俗,闭月羞花。 而且她还看不起安王的母妃清妃娘娘,觉得对方不受圣上宠爱,在宫里待不下去了,只能躲到宫外去吃斋念佛,觉得安王不受宠都是被他母妃拖累了,还不如跟慧妃一样早逝了,说不定圣上还能更宠爱安王一些。 “要是六殿下知道她在背后这么说清妃娘娘,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装!”郑倩儿想想就觉得痛快,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因为太过激动,脸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开始瘙痒起来,郑倩儿抬手就要挠脸,姜兰立刻抓住她的手制止她,让她别挠。 郑倩儿又疼又痒,就跟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哪里还听得进姜兰的话,剧烈挣扎起来,爆发出来的力气堪比成年男子,姜兰几乎是整个人都扑到她身上了,但仍控制不住跟打了鸡血一样的郑倩儿,忙喊凌风进来帮忙。 凌风干脆利落地把人绑了,还把郑倩儿的嘴也塞住了,防止她咬舌自尽。 “再忍忍,马上就到了。”姜兰看着只能发出呜咽声的郑倩儿,心里亦有些不忍,跟她说前面就到了,借此分散她的注意力,郑倩儿的呜咽声也渐渐小了。 马车停在药庐门外后,姜兰先下马车,然后凌风让两名黑甲卫将郑倩儿抬了进去。 当叶如水看到被绑手绑脚外加塞住嘴巴的病人时,先问了一句,“这位姑娘可是会咬人?” 而郑倩儿看到这位神医的第一眼就看愣了,一时之间都忘了脸上的瘙痒。 不仅是因为对方有着一头雪白的银发,更是因为那张脸长得过分妖艳俊美了,一只眼睛上还戴着半块金色面具,仿佛来自异域的妖精。 “她不咬人。”姜兰见郑倩儿安静下来了,先拿出塞在她嘴里的帕子,见她还直愣愣地看着叶如水,轻咳一声提醒了她一声,“这就是神医。” 郑倩儿回过神后连忙求神医救她,无论要多少银子她都出得起,只要能治好她的脸。 “黄金万两,姑娘可出得起?”叶如水问道,声音清淡如水。 郑倩儿愣了一下,没料到对方的要价这么高,硬着头发答应了,只要能治好她的脸,再贵她也认了。 “在下不过开个玩笑,姑娘不必当真。”叶如水打开药箱准备看诊。 “…” 郑倩儿被他短短两句话整得都快自闭了,由那张脸带来的好感下降了一些。 姜兰过去将那盒玫瑰胭脂交给叶如水,告诉他这胭脂里面可能被人动了手脚,叶如水先打开胭脂看了看,再凑近闻了闻,然后合上盖子,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剪刀和一把镊子朝郑倩儿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郑倩儿见他拿着剪刀和镊子过来害怕地往后挪,像是要给她验尸一样,姜兰说要先把她脸上缠的纱布剪开,郑倩儿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脸,拒不配合。 “在下最怕碰到不听话的病人,姑娘若是不想治便请回。”叶如水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清淡如水,既不至于让人感到冷漠但也不会让人感到亲切,仿佛一潭平静的深水,永远保持着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不骄不躁,跟没有脾气一样,但若是他不想治,好话说尽也没用。 郑倩儿觉得他一点也不知道体谅人,委屈得又流泪了。 “那就让神医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们先出去。”姜兰带着凌风先出来了,把门也带上了。 过了一个钟头左右,屋子的门打开了,叶如水端着盆先往后院去了,回来后姜兰过去问他情况如何,他说道,“要治先要剜去腐肉,让新肉长出来,等麻沸散的药效过后,她会疼得不想活了。”说到这儿,他让凌风进去把人绑结实点。 姜兰跟着凌风进去看了看,屋里萦绕着一股清新的松柏香,把那股血腥气和腐坏的气味冲淡得几乎没有了,郑倩儿脸上重新缠好了新的纱布,人还在睡着。 凌风用相当专业的手法把人绑得十分结实,比捆猪的绑法还结实。 当麻沸散的药效渐渐褪去,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在郑倩儿的脸上复苏,跟被刀子割一样,她疼得想死,姜兰问有没有办法能让她好受点,叶如水说有,然后给郑倩儿扎了两针,人就昏睡过去了,没过多久又被疼醒,叶如水又给她扎了两针…… 等傍晚换过一次药后,郑倩儿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姜兰便把人留在这儿了,让凌风先去郑府给郑夫人送了个口信,说郑倩儿的脸能治,等治好了就把人送回去。 回到侯府后,姜兰问青儿之前崔静姝送给她的那盒胭脂还在不在,青儿去找了出来,姜兰打开盖子后细细闻了会儿气味,青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现在也不能确定,决定第二天带过去给叶如水看看。 第二天,姜兰来看郑倩儿时,将那盒胭脂也交给了叶如水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问题,叶如水打开后闻了闻气味,便告诉她两盒胭脂的成分是一样的。 昨天夜里他就研究出来了这盒胭脂的配方,里面混杂的各种药材气味他都能准确分辨出来,其中有一种气味很微弱,他之前在乡下闻到过,村里的人都叫它腐草,碰一下就会让皮肤瘙痒,要是沾上了它的汁液,就会烂皮烂肉。 他当时还亲自试验了一下,将汁液涂在手背上,一日红肿,两日生疮,三日溃烂,将这种草的汁液加入胭脂中,控制好分量便不会立时见效,等时间久了,药效渗透肌理,症状就会显现出来了。 姜兰还在思索着这胭脂是在凝脂阁里就动了手脚,还是买回来后动的手脚? “你和侯爷多久同房一次?”叶如水面不改色地问了一句。 “…” 姜兰脸红得比煮熟的螃蟹还红,头顶都快往外冒白汽了。 在两人成婚前,叶如水便给祁无寒提了个醒,说姜兰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最好一年后再要孩子,若是同房,也不宜频繁,又给祁无寒单独说了说日子,让他克制点,别跟个禽兽一样。 “他这两天不在…”姜兰脸红地回了一句。 叶如水给她把了把脉,说她这两天有点受惊,教她用酸枣仁煮水喝,能安神助眠。 回去的路上,姜兰将心里的怀疑说给凌风听,她觉得问题多半出在凝脂阁,打算去店里探探虚实。 “夫人还是等侯爷回来后再去。”凌风劝道,“属下会派人暗中盯着店里的动静。” 姜兰也听劝,便先不去店里了。 快到侯府时,凌风看见大门口等着的人,眉头皱了一下,跟姜兰禀报说皇城司的人又来了。 姜兰拨开车帘往前看了看,见季权带着两名手下在门口等着,她快速思索了一番应对之策,马车停下后,她刚拨开帘子下来,季权便走过来问候道,“这大冷天的,夫人这是去哪儿了?”视线又往马车里瞟了一眼,像是在看里面还有没有别人。 “我就不能出门走走吗?”姜兰淡淡反问一句。 季权勾了勾唇,换了个话题道:“这外面怪冷的,夫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姜兰请他进去了,她自个也怪冷的。 到厅上后,姜兰让人给他上了杯热茶,问他这次来又想问什么? 季权端起茶杯刮了刮,喝了一口后说道,“听说夫人去看过郑家小姐了,可有问出什么来?” “大人没去看过吗?”姜兰试探道。 季权勾起一抹讥笑道:“外面的人都说皇城司的人是群疯狗,逮谁咬谁,谁会像夫人这样把我请进来喝杯茶。” “若是我说此事和将军府有关,大人敢去查吗?”姜兰道。 季权“哦?”了一声,用词斯文地说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姜兰便将之前崔静姝送胭脂的事提了一下,那胭脂是在凝脂阁定制的。 季权放下茶杯,说去把人抓回来问问就清楚了。 姜兰问他去抓谁,他说凝脂阁的老板。 “只要严刑拷打,就什么都招了。” “……” 姜兰简直无语,跟蛮不讲理的土匪强盗一样,也怨不得别人说坏话,她默默冷静了一下,说道,“大人现在就把人抓走不怕打草惊蛇吗?” “也对。”季权又重新坐下了,端起茶杯刮了刮,“那夫人说该怎么办?” “先让人盯着。”姜兰道。 “侯爷还没回来吗?”季权突然问了一句。 姜兰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在下只是听说军营那边好像出了点麻烦。”季权又卖了个关子,吊人胃口。 姜兰道:“大人的消息还真灵通。” “这么说,军营那边真有麻烦了。”季权勾了勾唇,透出一股狡诈。 “什么麻烦?”姜兰眨巴了一下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样子。 “好像是,”季权故意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有北漠人混进来了。” 听到北漠两字,姜兰心头一跳,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只戴着鹰形扳指的手,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看着手里的茶杯,默默想事情。 “大人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凌风做了个请他离开的手势。 姜兰默默起身走了。 季权放下茶杯,起身掸了掸肩前的衣服,转身离开了。 凌风出来后,见姜兰在前边站着,快步走上去道,“夫人不必担心,侯爷不会有事的。”姜兰点了点头,问道,“真有北漠人吗?”凌风回道,“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就算是北漠人也奈何不了侯爷。”姜兰笑道,“是啊,他最厉害~” … 夜空中挂着一轮雪亮的明月,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银霜。 篝火旁,祁无寒和将士们一块喝着烈酒御寒。 当他抬头看向头顶那轮明月时,皎洁的月光中仿佛浮现出了姜兰温婉可人的笑颜…他仰头猛灌下一大口烈酒,真想对着月亮大喊一声“小兰儿~” 一名探子匆匆赶回来禀报情况,距营地三十里外的山洞里发现可疑火光,洞口有两人把守,身上都配着弯刀。 祁无寒带一队人先行,另一队人在后接应。 雪亮的月光洒在他漆黑的发丝上,泛着冷冷寒光…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兴师问罪 第九十八章 兴师问罪 第二天上午,凌风来跟姜兰禀报了一个消息。 季权带着皇城司的人去了将军府,不知因何起了冲突,直接将崔晏带走了。 姜兰有些诧异,又确认了一遍,“是崔大公子不是崔二小姐?”毕竟那胭脂是崔静姝送的,要抓人去审问也该抓她才是,难道是崔晏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我跟你们走”,然后就被抓走了。。。 凌风点头表示肯定,确实是崔晏被带走了,随即又禀报了一个消息,“崔大将军已经往宫里去了。” 姜兰也不知季权是存心要找麻烦还是演出戏给谁看…… 将军府和太子关系亲近,季权又是受到了瑞王的赏识才坐到了如今督察使的位置,若是想讨好瑞王而故意为难将军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她思索之际,石管家过来禀报说平阳郡主到了。 姜兰又有些诧异,心说对方不该去找皇后娘娘撑腰吗,来找她做什么? 她有种兴师问罪的预感。。。 果然,当她来到厅上见客时,见平阳郡主一副冷脸,就知道预感没错。 平阳郡主坐在主位,好像她才是这侯府的主人,而姜兰只是个来回话的丫鬟而已。 她问什么,别人就得答什么,容不得有半点忤逆。 当姜兰向她行礼时,平阳郡主只是瞥了一眼,一点礼节性的表示都没有,一副高傲又冷漠的态度。 姜兰算是知道崔晏性子中的冷傲是继承谁的了,还未等她落座,平阳郡主便质问她道,“是你跟皇城司的人说是姝儿害了周家和赵家的姑娘?” “郡主误会了,我并未说过这样的话。”姜兰回道,神色镇定,说完后在椅上坐下了。 平阳郡主反问道:“难道不是你说的,胭脂是姝儿送的,这胭脂里面还动了手脚?” 姜兰知道对方心里认定就是她在背后“搬弄是非”,她解释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倒不如趁机探探虚实,“之前听二小姐说,那胭脂需得提前到店里预定,每月只做十盒,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我劝你不该管的事少管,不该说的话,”平阳郡主眯了眯眸光,语气陡然凌厉,“那就把嘴闭严了。” 留下这句警告的话,平阳郡主起身走了,经过姜兰时停了一下脚步,冷笑道,“你家侯爷是个轻狂的,你可别跟他一样学得放肆了。” 姜兰用微笑回应,表现出一种“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但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大度。 有时候微笑比愤怒好使,让对方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平阳郡主见她笑得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跟装傻充愣一样,冷冷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送走这位郡主后,姜兰低声骂了句混蛋,这声混蛋是骂季权的,她心知肯定是对方去将军府把自己卖了,还煽风点火地添了些话,是想鹬蚌相争,让瑞王这位渔翁得利… 虽然祁无寒没说过他到底站哪边,但她觉得他应该是支持太子的,而将军府和太子关系亲近,自然是站在太子那边,对太子而言,两边都是自己人,肯定不希望双方起冲突。 但她和崔静姝是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顶多为了大局着想,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但这次对方又想毁了她的脸,她定要将事情查到底,不会再给对方第三次害她的机会。 姜兰让凌风盯紧凝脂阁那边的动静,将军府那边已经闹出了动静,若胭脂真是在店里就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这会儿该想退路了,不然留在店里只有等死,看是先被将军府的人找到还是先被皇城司的人找到? 另一边,崔海进宫面见圣上后,随后和太子一块出宫,往皇城司去了。 当凌风把消息禀报给姜兰时,她正在教元宝说新词,得知太子亲自去皇城司把崔晏带回去了,她也没有太过惊讶。 之前她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太子会出面救人,不过在她设想的这种可能性中,瑞王会出面阻拦增加救人的困难度。 虽然瑞王并未现身,但她觉得这背后少不了对方的阴谋算计。 下午,季权又过来了,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 姜兰让人把门关好,别让他进来。 季权在门外转悠了会儿,见里面不开门就走了。 姜兰得知人离开后,继续在屋里绣东西。 冬日昼短夜长,天也黑得格外早,姜兰感觉没绣多久,屋子里就点上了灯,青儿把灯拿过来,让她明日再绣,仔细伤眼睛。姜兰说不碍事,翅膀还差一点就绣好了,她又接着绣了一会儿,总算把一只翅膀绣好了。 桂儿带着绿儿把晚膳端了过来,翠儿和小红这两个小丫鬟都回家去了。 出嫁前,姜兰便问了问三人的意思,若是想回家去,她就把身契还给她们,再给她们一笔银子傍身,翠儿说她已经不记得家在哪儿了,她很小就被卖了,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姜兰便把她留下了。 翠儿和小红犹豫不决,既想回家又想留下,两人说了一晚的悄悄话,还是想回家去,姜兰便将身契还给了两人,日后若是出嫁了也来告诉她一声,她也要封个红包给两人,沾沾喜气~ 用过晚膳后,姜兰又开始绣另一只翅膀,青儿过来把灯芯剪亮了一些,嘶地一声,姜兰把食指放在嘴边抿了抿,青儿连忙问她有没有事,桂儿也赶了过来,她说没事,又感叹绣东西真难…… “我绣这几个翅膀都快绣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人家绣娘是怎么绣出那么漂亮的花鸟鱼虫,就跟真的一样~” 姜兰叹了口气,青儿和桂儿都夸赞她绣的好看,也跟真的一样。 “真的好看?”姜兰举起绣绷远看近看自己绣的那几只翅膀,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青儿和桂儿都点头说好看,她也就不质疑自己的刺绣水平了,转而用更加欣赏的目光看那几只翅膀,真是越看越觉得有可取之处~ “嗯,不错~” 青儿和桂儿互相对视一样,眼神仿佛都在说“小姐绣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该值得鼓励才是”~ 夜色渐深,寒气凝聚,空气冷得仿佛跟冰块一样冻结了,街上早就没了人影,店铺也全都关门打烊了。 凝脂阁二楼一间最靠里的房间还亮着灯火,过了会儿灯火熄了,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房门打开了,有个人影走了出来。 下楼后,这个人影没从大门出去,而是绕到后院从后门悄悄出去了。 潜伏在附近的两名黑甲卫悄悄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对方到了十字路口。 突然从前面跳出来一个人影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冷亮的月光映亮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笑容如恶犬般泛着森森寒光。 “这天寒地冻的,不如跟我回皇城司喝杯茶。”季权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冷亮的月光照在修长的刀身上,锋芒逼人。 对方警觉地往后退,刚退了一步,锋利的刀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了过来,对方躲闪不及,刀身一翻将人拍到了地上,旋即一枚袖箭从对方袖中射出,季权侧身一躲,袖箭从他耳边咻地一声飞了过去。 他抬手摸了一下脸,指尖沾了点殷红的血迹,“敢放暗器伤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眼中寒光一凛,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结果了对方的性命,铿锵一声响,刀剑相撞,一名黑甲卫挡住了他,另一名黑甲卫迅速将地上的人制住,干脆利落地将双手反绑,防止人再放暗器。 “感谢两位出手相助,人就交给我。”季权将刀插回鞘中,准备过去把人带走又被黑甲卫挡住了。 这时马蹄声传来,季权往那个方向看去,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脏话,转身走了。 为首之人一身铠甲,漆黑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雪亮的银辉,仿佛披星戴月而归。 正是祁无寒。 马蹄声停下后,他骑在马上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简单吩咐了两个字,“带走。” 两名黑甲卫押上人跟着队伍离开了。 这边季权一个人来了瑞王府。 瑞王还没睡,在池边喂鱼。 管家把人带过来后,瑞王随意问了一句,“鱼上钩了吗?”季权回道,“属下本来已经把人抓住了,不想侯爷这时候回来了,把人带走了。” 瑞王将最后一点鱼食慢慢撒进水里,看着一头头颜色鲜艳的锦鲤哄抢着食物,他嘴角勾起一丝阴鸷的笑容,说道,“那倒省得咱们自己审了,让人好好盯着。”季权回了声是。 …… 姜兰在睡梦中感觉身边有人,这种被抱在怀里的感觉很熟悉,又暖和又安心…… 翌日早上当她睁开眼,发现枕头旁真有个人时被吓了一大跳,准备一脚把人踢下去时发现是祁无寒!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还在睡梦中,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再看发现人还在,又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脸,下一刻被他伸手搂进怀里抱住了,她才确信不是幻觉,人真的回来了~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姜兰仰头望着他问道。 “再睡会儿…”祁无寒把她的脑袋轻按回怀里,把她又抱紧了一点。 姜兰又仰起脑袋在他脸上偷亲一下,旋即把脑袋埋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会儿,下一刻被他翻身压住,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声音慵懒而低沉地说道,“亲了可得负责~”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黄金万两可出得起? 那名去药庐的黑甲卫回来后,凌风跟姜兰禀报了一声。 随后姜兰带着郑倩儿乘她自己的马车离开了,郑夫人原本想跟着一块去,姜兰说那位神医有自己的规矩,只见病人不见亲眷。 郑夫人还是不太放心,姜兰说她总不会把人拐去卖了,郑夫人想想也是,又千叮嘱万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郑倩儿,又让人把那盒玫瑰胭脂拿给姜兰,之前说扔了都是骗她的,怕节外生枝。 其实郑夫人心里是相信郑倩儿说的话,但将军府有权有势,单凭一盒胭脂也奈何不了对方,到时候真撕破了脸,对方有圣上皇后庇护着,遭殃的还是自家。 但如今有姜兰这位侯府夫人帮忙,锦安侯的权势也不比将军府小,郑夫人这才将这盒胭脂拿了出来,好让神医对症下药。 路上,姜兰打开胭脂闻了闻气味,能闻到一股清幽的花香味,从外观上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要在这里面动手脚想必花费了不少心思。 郑倩儿又跟姜兰吐露了一番心里话,她本来想一死了之,死后化作厉鬼去找崔静姝索命,是她母亲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怕她又寻短见才让人把她绑在床上,给她请大夫敷药,但她的脸却一点都不见好转,她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 后悔当初和崔静姝同流合污,没有早点跟她划清界限,要是神医真能治好她的脸,她发誓一定会让崔静姝付出代价! 像是投诚一样,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崔静姝的秘密都跟姜兰说了。 崔静姝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因为嫉妒堂妹长得比她好看,就设计堂妹落马把腿摔断了,成了瘸子,家里丫鬟谁要是长得惹眼都没好下场,看她身边的大丫鬟秋桐就知道了,长得姿色平平,跟在崔静姝身边愈发能衬托得她超凡脱俗,闭月羞花。 而且她还看不起安王的母妃清妃娘娘,觉得对方不受圣上宠爱,在宫里待不下去了,只能躲到宫外去吃斋念佛,觉得安王不受宠都是被他母妃拖累了,还不如跟慧妃一样早逝了,说不定圣上还能更宠爱安王一些。 “要是六殿下知道她在背后这么说清妃娘娘,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装!”郑倩儿想想就觉得痛快,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因为太过激动,脸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开始瘙痒起来,郑倩儿抬手就要挠脸,姜兰立刻抓住她的手制止她,让她别挠。 郑倩儿又疼又痒,就跟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样,哪里还听得进姜兰的话,剧烈挣扎起来,爆发出来的力气堪比成年男子,姜兰几乎是整个人都扑到她身上了,但仍控制不住跟打了鸡血一样的郑倩儿,忙喊凌风进来帮忙。 凌风干脆利落地把人绑了,还把郑倩儿的嘴也塞住了,防止她咬舌自尽。 “再忍忍,马上就到了。”姜兰看着只能发出呜咽声的郑倩儿,心里亦有些不忍,跟她说前面就到了,借此分散她的注意力,郑倩儿的呜咽声也渐渐小了。 马车停在药庐门外后,姜兰先下马车,然后凌风让两名黑甲卫将郑倩儿抬了进去。 当叶如水看到被绑手绑脚外加塞住嘴巴的病人时,先问了一句,“这位姑娘可是会咬人?” 而郑倩儿看到这位神医的第一眼就看愣了,一时之间都忘了脸上的瘙痒。 不仅是因为对方有着一头雪白的银发,更是因为那张脸长得过分妖艳俊美了,一只眼睛上还戴着半块金色面具,仿佛来自异域的妖精。 “她不咬人。”姜兰见郑倩儿安静下来了,先拿出塞在她嘴里的帕子,见她还直愣愣地看着叶如水,轻咳一声提醒了她一声,“这就是神医。” 郑倩儿回过神后连忙求神医救她,无论要多少银子她都出得起,只要能治好她的脸。 “黄金万两,姑娘可出得起?”叶如水问道,声音清淡如水。 郑倩儿愣了一下,没料到对方的要价这么高,硬着头发答应了,只要能治好她的脸,再贵她也认了。 “在下不过开个玩笑,姑娘不必当真。”叶如水打开药箱准备看诊。 “…” 郑倩儿被他短短两句话整得都快自闭了,由那张脸带来的好感下降了一些。 姜兰过去将那盒玫瑰胭脂交给叶如水,告诉他这胭脂里面可能被人动了手脚,叶如水先打开胭脂看了看,再凑近闻了闻,然后合上盖子,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剪刀和一把镊子朝郑倩儿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郑倩儿见他拿着剪刀和镊子过来害怕地往后挪,像是要给她验尸一样,姜兰说要先把她脸上缠的纱布剪开,郑倩儿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脸,拒不配合。 “在下最怕碰到不听话的病人,姑娘若是不想治便请回。”叶如水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清淡如水,既不至于让人感到冷漠但也不会让人感到亲切,仿佛一潭平静的深水,永远保持着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不骄不躁,跟没有脾气一样,但若是他不想治,好话说尽也没用。 郑倩儿觉得他一点也不知道体谅人,委屈得又流泪了。 “那就让神医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们先出去。”姜兰带着凌风先出来了,把门也带上了。 过了一个钟头左右,屋子的门打开了,叶如水端着盆先往后院去了,回来后姜兰过去问他情况如何,他说道,“要治先要剜去腐肉,让新肉长出来,等麻沸散的药效过后,她会疼得不想活了。”说到这儿,他让凌风进去把人绑结实点。 姜兰跟着凌风进去看了看,屋里萦绕着一股清新的松柏香,把那股血腥气和腐坏的气味冲淡得几乎没有了,郑倩儿脸上重新缠好了新的纱布,人还在睡着。 凌风用相当专业的手法把人绑得十分结实,比捆猪的绑法还结实。 当麻沸散的药效渐渐褪去,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在郑倩儿的脸上复苏,跟被刀子割一样,她疼得想死,姜兰问有没有办法能让她好受点,叶如水说有,然后给郑倩儿扎了两针,人就昏睡过去了,没过多久又被疼醒,叶如水又给她扎了两针…… 等傍晚换过一次药后,郑倩儿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姜兰便把人留在这儿了,让凌风先去郑府给郑夫人送了个口信,说郑倩儿的脸能治,等治好了就把人送回去。 回到侯府后,姜兰问青儿之前崔静姝送给她的那盒胭脂还在不在,青儿去找了出来,姜兰打开盖子后细细闻了会儿气味,青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现在也不能确定,决定第二天带过去给叶如水看看。 第二天,姜兰来看郑倩儿时,将那盒胭脂也交给了叶如水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问题,叶如水打开后闻了闻气味,便告诉她两盒胭脂的成分是一样的。 昨天夜里他就研究出来了这盒胭脂的配方,里面混杂的各种药材气味他都能准确分辨出来,其中有一种气味很微弱,他之前在乡下闻到过,村里的人都叫它腐草,碰一下就会让皮肤瘙痒,要是沾上了它的汁液,就会烂皮烂肉。 他当时还亲自试验了一下,将汁液涂在手背上,一日红肿,两日生疮,三日溃烂,将这种草的汁液加入胭脂中,控制好分量便不会立时见效,等时间久了,药效渗透肌理,症状就会显现出来了。 姜兰还在思索着这胭脂是在凝脂阁里就动了手脚,还是买回来后动的手脚? “你和侯爷多久同房一次?”叶如水面不改色地问了一句。 “…” 姜兰脸红得比煮熟的螃蟹还红,头顶都快往外冒白汽了。 在两人成婚前,叶如水便给祁无寒提了个醒,说姜兰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最好一年后再要孩子,若是同房,也不宜频繁,又给祁无寒单独说了说日子,让他克制点,别跟个禽兽一样。 “他这两天不在…”姜兰脸红地回了一句。 叶如水给她把了把脉,说她这两天有点受惊,教她用酸枣仁煮水喝,能安神助眠。 回去的路上,姜兰将心里的怀疑说给凌风听,她觉得问题多半出在凝脂阁,打算去店里探探虚实。 “夫人还是等侯爷回来后再去。”凌风劝道,“属下会派人暗中盯着店里的动静。” 姜兰也听劝,便先不去店里了。 快到侯府时,凌风看见大门口等着的人,眉头皱了一下,跟姜兰禀报说皇城司的人又来了。 姜兰拨开车帘往前看了看,见季权带着两名手下在门口等着,她快速思索了一番应对之策,马车停下后,她刚拨开帘子下来,季权便走过来问候道,“这大冷天的,夫人这是去哪儿了?”视线又往马车里瞟了一眼,像是在看里面还有没有别人。 “我就不能出门走走吗?”姜兰淡淡反问一句。 季权勾了勾唇,换了个话题道:“这外面怪冷的,夫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姜兰请他进去了,她自个也怪冷的。 到厅上后,姜兰让人给他上了杯热茶,问他这次来又想问什么? 季权端起茶杯刮了刮,喝了一口后说道,“听说夫人去看过郑家小姐了,可有问出什么来?” “大人没去看过吗?”姜兰试探道。 季权勾起一抹讥笑道:“外面的人都说皇城司的人是群疯狗,逮谁咬谁,谁会像夫人这样把我请进来喝杯茶。” “若是我说此事和将军府有关,大人敢去查吗?”姜兰道。 季权“哦?”了一声,用词斯文地说出四个字,“愿闻其详。” 姜兰便将之前崔静姝送胭脂的事提了一下,那胭脂是在凝脂阁定制的。 季权放下茶杯,说去把人抓回来问问就清楚了。 姜兰问他去抓谁,他说凝脂阁的老板。 “只要严刑拷打,就什么都招了。” “……” 姜兰简直无语,跟蛮不讲理的土匪强盗一样,也怨不得别人说坏话,她默默冷静了一下,说道,“大人现在就把人抓走不怕打草惊蛇吗?” “也对。”季权又重新坐下了,端起茶杯刮了刮,“那夫人说该怎么办?” “先让人盯着。”姜兰道。 “侯爷还没回来吗?”季权突然问了一句。 姜兰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在下只是听说军营那边好像出了点麻烦。”季权又卖了个关子,吊人胃口。 姜兰道:“大人的消息还真灵通。” “这么说,军营那边真有麻烦了。”季权勾了勾唇,透出一股狡诈。 “什么麻烦?”姜兰眨巴了一下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样子。 “好像是,”季权故意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有北漠人混进来了。” 听到北漠两字,姜兰心头一跳,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只戴着鹰形扳指的手,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看着手里的茶杯,默默想事情。 “大人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凌风做了个请他离开的手势。 姜兰默默起身走了。 季权放下茶杯,起身掸了掸肩前的衣服,转身离开了。 凌风出来后,见姜兰在前边站着,快步走上去道,“夫人不必担心,侯爷不会有事的。”姜兰点了点头,问道,“真有北漠人吗?”凌风回道,“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就算是北漠人也奈何不了侯爷。”姜兰笑道,“是啊,他最厉害~” … 夜空中挂着一轮雪亮的明月,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银霜。 篝火旁,祁无寒和将士们一块喝着烈酒御寒。 当他抬头看向头顶那轮明月时,皎洁的月光中仿佛浮现出了姜兰温婉可人的笑颜…他仰头猛灌下一大口烈酒,真想对着月亮大喊一声“小兰儿~” 一名探子匆匆赶回来禀报情况,距营地三十里外的山洞里发现可疑火光,洞口有两人把守,身上都配着弯刀。 祁无寒带一队人先行,另一队人在后接应。 雪亮的月光洒在他漆黑的发丝上,泛着冷冷寒光…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兴师问罪 第二天上午,凌风来跟姜兰禀报了一个消息。 季权带着皇城司的人去了将军府,不知因何起了冲突,直接将崔晏带走了。 姜兰有些诧异,又确认了一遍,“是崔大公子不是崔二小姐?”毕竟那胭脂是崔静姝送的,要抓人去审问也该抓她才是,难道是崔晏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我跟你们走”,然后就被抓走了。。。 凌风点头表示肯定,确实是崔晏被带走了,随即又禀报了一个消息,“崔大将军已经往宫里去了。” 姜兰也不知季权是存心要找麻烦还是演出戏给谁看…… 将军府和太子关系亲近,季权又是受到了瑞王的赏识才坐到了如今督察使的位置,若是想讨好瑞王而故意为难将军府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她思索之际,石管家过来禀报说平阳郡主到了。 姜兰又有些诧异,心说对方不该去找皇后娘娘撑腰吗,来找她做什么? 她有种兴师问罪的预感。。。 果然,当她来到厅上见客时,见平阳郡主一副冷脸,就知道预感没错。 平阳郡主坐在主位,好像她才是这侯府的主人,而姜兰只是个来回话的丫鬟而已。 她问什么,别人就得答什么,容不得有半点忤逆。 当姜兰向她行礼时,平阳郡主只是瞥了一眼,一点礼节性的表示都没有,一副高傲又冷漠的态度。 姜兰算是知道崔晏性子中的冷傲是继承谁的了,还未等她落座,平阳郡主便质问她道,“是你跟皇城司的人说是姝儿害了周家和赵家的姑娘?” “郡主误会了,我并未说过这样的话。”姜兰回道,神色镇定,说完后在椅上坐下了。 平阳郡主反问道:“难道不是你说的,胭脂是姝儿送的,这胭脂里面还动了手脚?” 姜兰知道对方心里认定就是她在背后“搬弄是非”,她解释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倒不如趁机探探虚实,“之前听二小姐说,那胭脂需得提前到店里预定,每月只做十盒,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我劝你不该管的事少管,不该说的话,”平阳郡主眯了眯眸光,语气陡然凌厉,“那就把嘴闭严了。” 留下这句警告的话,平阳郡主起身走了,经过姜兰时停了一下脚步,冷笑道,“你家侯爷是个轻狂的,你可别跟他一样学得放肆了。” 姜兰用微笑回应,表现出一种“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但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大度。 有时候微笑比愤怒好使,让对方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平阳郡主见她笑得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跟装傻充愣一样,冷冷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送走这位郡主后,姜兰低声骂了句混蛋,这声混蛋是骂季权的,她心知肯定是对方去将军府把自己卖了,还煽风点火地添了些话,是想鹬蚌相争,让瑞王这位渔翁得利… 虽然祁无寒没说过他到底站哪边,但她觉得他应该是支持太子的,而将军府和太子关系亲近,自然是站在太子那边,对太子而言,两边都是自己人,肯定不希望双方起冲突。 但她和崔静姝是不可能化干戈为玉帛的,顶多为了大局着想,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但这次对方又想毁了她的脸,她定要将事情查到底,不会再给对方第三次害她的机会。 姜兰让凌风盯紧凝脂阁那边的动静,将军府那边已经闹出了动静,若胭脂真是在店里就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这会儿该想退路了,不然留在店里只有等死,看是先被将军府的人找到还是先被皇城司的人找到? 另一边,崔海进宫面见圣上后,随后和太子一块出宫,往皇城司去了。 当凌风把消息禀报给姜兰时,她正在教元宝说新词,得知太子亲自去皇城司把崔晏带回去了,她也没有太过惊讶。 之前她便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太子会出面救人,不过在她设想的这种可能性中,瑞王会出面阻拦增加救人的困难度。 虽然瑞王并未现身,但她觉得这背后少不了对方的阴谋算计。 下午,季权又过来了,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 姜兰让人把门关好,别让他进来。 季权在门外转悠了会儿,见里面不开门就走了。 姜兰得知人离开后,继续在屋里绣东西。 冬日昼短夜长,天也黑得格外早,姜兰感觉没绣多久,屋子里就点上了灯,青儿把灯拿过来,让她明日再绣,仔细伤眼睛。姜兰说不碍事,翅膀还差一点就绣好了,她又接着绣了一会儿,总算把一只翅膀绣好了。 桂儿带着绿儿把晚膳端了过来,翠儿和小红这两个小丫鬟都回家去了。 出嫁前,姜兰便问了问三人的意思,若是想回家去,她就把身契还给她们,再给她们一笔银子傍身,翠儿说她已经不记得家在哪儿了,她很小就被卖了,连父母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姜兰便把她留下了。 翠儿和小红犹豫不决,既想回家又想留下,两人说了一晚的悄悄话,还是想回家去,姜兰便将身契还给了两人,日后若是出嫁了也来告诉她一声,她也要封个红包给两人,沾沾喜气~ 用过晚膳后,姜兰又开始绣另一只翅膀,青儿过来把灯芯剪亮了一些,嘶地一声,姜兰把食指放在嘴边抿了抿,青儿连忙问她有没有事,桂儿也赶了过来,她说没事,又感叹绣东西真难…… “我绣这几个翅膀都快绣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人家绣娘是怎么绣出那么漂亮的花鸟鱼虫,就跟真的一样~” 姜兰叹了口气,青儿和桂儿都夸赞她绣的好看,也跟真的一样。 “真的好看?”姜兰举起绣绷远看近看自己绣的那几只翅膀,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 青儿和桂儿都点头说好看,她也就不质疑自己的刺绣水平了,转而用更加欣赏的目光看那几只翅膀,真是越看越觉得有可取之处~ “嗯,不错~” 青儿和桂儿互相对视一样,眼神仿佛都在说“小姐绣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该值得鼓励才是”~ 夜色渐深,寒气凝聚,空气冷得仿佛跟冰块一样冻结了,街上早就没了人影,店铺也全都关门打烊了。 凝脂阁二楼一间最靠里的房间还亮着灯火,过了会儿灯火熄了,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房门打开了,有个人影走了出来。 下楼后,这个人影没从大门出去,而是绕到后院从后门悄悄出去了。 潜伏在附近的两名黑甲卫悄悄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对方到了十字路口。 突然从前面跳出来一个人影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冷亮的月光映亮那双刀子般狭长的眼睛,笑容如恶犬般泛着森森寒光。 “这天寒地冻的,不如跟我回皇城司喝杯茶。”季权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冷亮的月光照在修长的刀身上,锋芒逼人。 对方警觉地往后退,刚退了一步,锋利的刀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了过来,对方躲闪不及,刀身一翻将人拍到了地上,旋即一枚袖箭从对方袖中射出,季权侧身一躲,袖箭从他耳边咻地一声飞了过去。 他抬手摸了一下脸,指尖沾了点殷红的血迹,“敢放暗器伤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眼中寒光一凛,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结果了对方的性命,铿锵一声响,刀剑相撞,一名黑甲卫挡住了他,另一名黑甲卫迅速将地上的人制住,干脆利落地将双手反绑,防止人再放暗器。 “感谢两位出手相助,人就交给我。”季权将刀插回鞘中,准备过去把人带走又被黑甲卫挡住了。 这时马蹄声传来,季权往那个方向看去,嘴里不知骂了句什么脏话,转身走了。 为首之人一身铠甲,漆黑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雪亮的银辉,仿佛披星戴月而归。 正是祁无寒。 马蹄声停下后,他骑在马上扫了一眼地上的人,简单吩咐了两个字,“带走。” 两名黑甲卫押上人跟着队伍离开了。 这边季权一个人来了瑞王府。 瑞王还没睡,在池边喂鱼。 管家把人带过来后,瑞王随意问了一句,“鱼上钩了吗?”季权回道,“属下本来已经把人抓住了,不想侯爷这时候回来了,把人带走了。” 瑞王将最后一点鱼食慢慢撒进水里,看着一头头颜色鲜艳的锦鲤哄抢着食物,他嘴角勾起一丝阴鸷的笑容,说道,“那倒省得咱们自己审了,让人好好盯着。”季权回了声是。 …… 姜兰在睡梦中感觉身边有人,这种被抱在怀里的感觉很熟悉,又暖和又安心…… 翌日早上当她睁开眼,发现枕头旁真有个人时被吓了一大跳,准备一脚把人踢下去时发现是祁无寒!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觉得自己还没睡醒,还在睡梦中,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再看发现人还在,又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脸,下一刻被他伸手搂进怀里抱住了,她才确信不是幻觉,人真的回来了~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姜兰仰头望着他问道。 “再睡会儿…”祁无寒把她的脑袋轻按回怀里,把她又抱紧了一点。 姜兰又仰起脑袋在他脸上偷亲一下,旋即把脑袋埋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会儿,下一刻被他翻身压住,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声音慵懒而低沉地说道,“亲了可得负责~”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有个姐姐 祁无寒去宫里跟圣上汇报完军营里的情况,出宫的路上遇到了太子。 太子将昨天崔晏被皇城司带走的事跟他说了说,祁无寒问人放出来了没有,太子说人昨天就放出来了,祁无寒哦了一下,貌似有点遗憾。 “我还打算去看看他,给他送点好酒好菜。” 太子无奈摇摇头,笑道,“你都是成亲的人了,这性子怎么还是一点没变?” “我家娘子就喜欢我这样的~”祁无寒得意地勾起嘴角,一副理所当然的自信模样。 太子善解人意地让他早点回去陪娘子,祁无寒便告退了。 等回到侯府时,已经是中午了。 姜兰等着他一块回来用午膳,祁无寒让她下次先吃,别饿了肚子,还给她带了蜜饯回来。 “我听别人说他家的蜜饯最好吃。”他一边说道一边拿起一颗蜂蜜樱桃喂给她,一脸期待地问道,“好吃吗?”姜兰点了点头,也喂了他一颗。 味道酸酸甜甜的,也不腻人,樱桃的香气中混杂着蜂蜜的甜味,吃一颗让人心里都跟着变甜了~ 午膳后,姜兰在祁无寒怀里跟小猫一样窝着,问他军营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吗? 他嗯了一声,说都处理完了。 姜兰又仰头瞄了瞄他,像是有话要问又有点儿顾忌,祁无寒语气温柔地打趣道,“咱们都是夫妻了,你怎么还这么怕我?”姜兰起身和他对视,“谁怕你了,我才不怕你。”祁无寒宠溺道,“好,不怕,一点都不怕。” 哄完他又将她搂进怀里,略带落寞地轻叹一声,“别人都怕我避着我也没关系,但你是我娘子,可以冲我发脾气,可以打我骂我,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这儿担心那儿,就算在我面前放肆得无法无天,我也照样宠着你护着你,但若是连你都无法对我敞开心扉,那我真连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又轻叹一声,那双桃花眼落寞得都快要枯萎了的样子。 姜兰心里升起一股愧疚,默默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有时候太喜欢瞻前顾后权衡利弊了,对外人如此也无妨,但对自己夫君就该胆大些坦荡些,她先安抚好他的情绪,然后将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我听说是军营里出了奸细,有北漠人混进来了?” 祁无寒的眸光微微一凛,他都听凌风说了,这个消息是季权透露的,姜兰抬头看向他时,他已经收敛了眸中寒光,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讲了一遍。 之前大雪过后,军营里有一支外出巡逻的队伍没有按时回来。 队伍共有十人,带头的是一名军中校尉。 祁无寒带人顺着队伍出发的脚印沿路寻找,最后在一片树林里找到了消失的队伍。 除了那名校尉不在,另外九人被绑在树上,嘴也被塞住了,身上只穿着单衣单裤,冻得直打哆嗦,把人救下来后,几人话都说不利落,哆哆嗦嗦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好不容易说清楚了事情经过。 那名校尉带着人巡逻到树林附近时,见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林子里,怕是来刺探军情的奸细,便带人悄悄跟了进去,准备出其不意将对方一举擒获,再将人带回营地好好审问一番,结果中了对方设好的陷阱。 林子里埋伏着一伙黑衣人,之前溜进去的那道人影不过是个诱饵。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出手利落,像是杀手,十人不敌被生擒了,但对方没有杀他们,那名领头的黑衣人逼着他们脱了盔甲,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然后让人把他们绑到树上,只抓走了那名校尉。 祁无寒让人先把九人送回营地,他带着人继续追踪。 而对方十分擅长反追踪,在雪地里踏出多个方向的脚印,脚印延伸一段距离后便没了,之后的脚印都被清扫干净了。 祁无寒让人回去又召集一些人手过来,沿着几组脚印消失的方向继续追踪。 就在前天夜里,派出去的探子在距营地三十里外的山洞里发现了可疑火光,洞口外还有人把守。 祁无寒带着两队人悄悄潜了过去,一队在后边接应。 但当他带人到山洞附近时发现里面的火光熄了,留在这里看着动静的那名探子禀报说,一个钟头前守在洞口的两人进去了,之后火光便熄了。 祁无寒立刻反应过来对方玩了出金蝉脱壳,骂了句不好听的话。 等他带着人到山洞里一看,果然没人了。 只有那名校尉被丢下了,身上只穿着单衣单裤,跟个粽子似的吊在石柱上,冻得都没有知觉了。 祁无寒让人先把人送回去,他带着人继续往山洞里面走,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就看到了出口,他又骂了句不好听的话。 之后他派人在附近搜寻那伙黑衣人的下落,没找到人他就先回来了。 姜兰听完倒也觉得稀奇,不知道对方这样大费周折地折腾一圈图什么,难道图把人绑在树上好玩吗。。。 “之前我觉得对方是想耍我玩,”祁无寒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我倒觉得对方另有所图。” “应该也有点想耍你…”姜兰客观地小声说了一句。 祁无寒嗯~?了一声,语调微扬,那双桃花眼勾起温柔似水的笑意,姜兰立刻换了个话题问道,“是不是黑莲教的人?” “现在还不知道。”他低头在她发上轻轻磨蹭了会儿,带着歉意说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让我的小兰儿受惊了。”姜兰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又将他抱紧了一点,“我想自己变得再厉害一点,以后就不会让你担心了。” 她想和他并肩同行,而不是永远躲在他的身后让他护着,总会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拖累他,她希望有一天她也能护着他… “傻瓜,我是你夫君,我不担心你担心谁,难不成担心你那小表哥吗?” “…” 姜兰抬头瞄他一眼,眼神带了点小杀气,祁无寒低头亲了她一下表示认错,一副“我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样子。 …… 晚膳前,祁无寒准备出趟门,出门前叮嘱姜兰不用等他,让她先吃饭,他可能会晚点儿回来。 “放心,不是去万花楼。” “你早点回来就行了。” 姜兰觉得自己给予了他十分大度的信任感,结果他好像还有点不领情,把她拉到怀里卿卿我我了会儿,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处,她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天,像是又要下雪了。 这边祁无寒带着凌风离开侯府后到了一处别院,大门关着,凌风过去敲了三声门,一名黑甲卫打开门,旋即让到一旁,祁无寒带着凌风进去后,黑甲卫再将门关上了。 进去后每道门外面都有两名黑甲卫把守,防卫十分森严。 祁无寒带着凌风进了一间暗室,里面也有两名黑甲卫守着。 昨天夜里被抓的人被关在这儿,手脚都被铁链锁住了。 是个姑娘。 在她正前方放着一把太师椅,祁无寒过来坐下,手上的骨扇慢悠悠地敲击着修长的指节,翘着个二郎腿,一副漫不经心的闲适模样。 “本侯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交代,要么用点手段,你自己选。” 对方先提了个要求,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我要喝水。” 祁无寒抬扇示意了一下,一名黑甲卫去端来一碗水。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碗水就离你近一步。叫什么?” “胭脂。” 听到这两个字,祁无寒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寒光,那盒玫瑰胭脂的事他都听凌风说了,他不杀女人,但也可以破例。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杀心,她又解释了一句,“胭脂是老板给我取的。” “你是孤儿?” “我是逃难来的京城,是老板收留了我,教我做胭脂,老板是个好人。” 祁无寒勾了勾唇,慢悠悠地展开手里的骨扇,“那你昨晚要去找谁?” 听到这个问题,她不开口了。 祁无寒起身,摇着骨扇走了。 等他出来后,两名黑甲卫抬上来一个铁笼子,用黑布罩着,当黑布被掀开的一刹那,她被吓得脸都白了,惊恐地往后退…… 过了不到半刻钟左右,凌风便出来禀报说人都招了。 她要去万花楼找她的姐姐,想藏在她姐姐那里。 “那你去万花楼见见她姐姐。” “还是侯爷去,侯爷比我有经验。” “本侯是有妇之夫,要避嫌懂不懂?” “…” 当凌风站在万花楼门外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楼中灯火通明,里面的客人还不少,听着美人弹琴,搂着美人喝酒,个个都乐得跟朵花儿一样。 凌风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进去,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僵硬,有点不习惯。 老鸨扭着圆润的腰肢笑吟吟地过来迎接他,又往他身后看了看,“侯爷都有好些日子没来了,红鸾可是天天都盼着,” “我找人。”凌风打断老鸨的念叨,简单说了三个字。 老鸨还以为是他要找姑娘,给他推荐嫣红,说她腰肢软,凌风有点尴尬,说了个名字,老鸨称赞他眼光好,先领他去二楼雅间,然后把人带了过来。 楼外,一片洁白的雪花落下,天空开始飘雪了。 祁无寒坐在对面的茶楼,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一面品茶,一面看雪。 房门开着,像是在等着什么人过来。 当他放下茶杯时,视线往后侧了一下。 一个人影从门口映了进来。 随后瑞王那双阴鸷的眼睛出现在他身后。 “殿下也过来喝杯茶。”祁无寒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 “侯爷还真是有雅兴。”瑞王走过来在旁边那把椅子上坐下。 两人看着窗外的落雪,说了几句话后,瑞王起身走了。 祁无寒看着瑞王的马车离开后,也起身走了。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慢悠悠地摇着扇子,任雪落在身上,就这样一路走了回去,快到侯府门口时,他一抬眼就看见有人撑伞朝他走了过来,眉眼间舒展出温柔的笑意。 姜兰将伞撑在他头顶,给他拍去肩上的雪,当她抬手去拍他头发上的雪时,祁无寒配合地低下头。 “怎么一个人走回来了?” “以前总喜欢这样一个人走走,”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神色满足。 “现在想让你陪我再走会儿。” 这次换他给她撑伞,两人牵着手在雪中慢慢走了回去。 …… 第一百章 愿意效劳 凌风回来时,祁无寒正在用晚膳,姜兰让厨房给他炖了火腿竹笋汤,用小火慢慢煨着,让他一回来就能喝口热乎的。 姜兰问凌风吃了没有,准备让桂儿也去厨房给他盛碗汤回来,先喝口热乎的驱驱寒。 “他在万花楼吃过了。”祁无寒勾了勾唇,像是有点幸灾乐祸。 姜兰微微一诧,“你去万花楼了?” “侯爷让属下去的。”凌风回道。 姜兰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十分温柔地问道,“去见谁了?”祁无寒看向凌风,又重复了一遍,“去见谁了?” 凌风拱手回道:“妙蓉姑娘要侯爷亲自去见她。” “这位妙蓉姑娘听起来有点耳熟?”姜兰一面给他夹菜一面说道,嘴角的微笑更加温柔了。 祁无寒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解释一下就成三心二意的负心汉了,而且他原本就打算跟她说说这妙蓉的事,便先跟她从凝脂阁的胭脂说起。 此胭脂非胭脂水粉的胭脂,而是那名被抓的姑娘。 对方的手艺最好,在店里专门负责那些夫人小姐们定制的胭脂,将军府的胭脂都是她做的,渐渐就得了平阳郡主的赏识,成了郡主的心腹。 之前在皇后办的宴会上,崔静姝献上的那幅惊艳四座的牡丹图,作画用的颜料便是她调制的,散发的香气便是吸引蝴蝶的关键。 姜兰当时便猜到了其中关键,可能是颜料中加入了某些香料或是卷轴事先用花香熏过,用香气来吸引蝴蝶。 原以为是从画师那儿高价买来的独门秘籍,只有这点她猜错了。 后来崔静姝送出去的那六盒玫瑰胭脂也是出自她之手,其中四盒加了腐草,只有两盒是好的。 赵家和周家的姑娘接连出事后,她心里就有点怕了,并不知道这些胭脂是用到了这些官家小姐身上,之后又听说皇城司去将军府抓人了,她觉得将军府肯定不会保她,说不定还会让她当替罪羊,便打算去她姐姐那里躲躲,等风头过去后就悄悄离开京城。 “她姐姐就是那位妙蓉姑娘?”姜兰听到这儿也不难猜出妙蓉的身份了,就是胭脂的姐姐。 祁无寒点了点头,问凌风道,“她非要见本侯吗?”又对姜兰温柔一笑,说道,“本侯现在是有娘子的人了,要避嫌。” 姜兰也不想耽误他的正事,甚是大度地说道,“你去,人家姑娘肯定是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祁无寒一脸古怪地盯着她看,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吃醋的意思,然而结果让他有点失望,又有点哭笑不得。 这怎么看着还一副要给他加油打气的样子,就算他确实值得信赖,但也不用这么鼓励他去。。。。。。 “那你明天跟我一块去。”他伸手一搂,把她搂进怀里抱到腿上坐着。 凌风自觉告退,目不斜视地转身走了。 “之前不是女扮男装陪你那小表哥去过吗,明天你也女扮男装陪我去。”祁无寒又开始翻旧账,还翻得有点津津有味,像是芝麻大点的事都会记着,日后拿出来翻一翻,能翻一辈子~ “…” 姜兰感觉这人有时候真跟孩子一样喜欢无理取闹~,答应明天陪他一块去,要不然这事就翻不了篇了。 …… 第二天上午,凌风驾着马车停在了万花楼门口。 一把骨扇挑开车帘,祁无寒先从马车里下来,然后伸手去扶姜兰,被她推了回去,毕竟她现在是女扮男装,让他扶着下来实在有点奇怪。 被拒绝了,祁无寒倒还觉得有趣,又歪头凑近过去,拿扇子挡住两人的脸跟她说悄悄话。 两人这副亲昵的模样落在门口迎客的姑娘眼里过于暧昧,跟相好的似的,尤其姜兰扮的公子又白嫩又娇小,跟祁无寒站在一块愈发显得般配了~ 见门口那些姑娘都在偷笑,肯定以为两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姜兰知道他就是故意让人家这么以为的,撇下他快步走了,祁无寒立刻跟了上去,在她身边轻声说了句话,姜兰嗔了他一眼,像是被他调戏了一样,又偏了偏头,抿了抿嘴角的笑意,不能让他得意起来了~ 老鸨刚把一位客人领上楼,一出来就瞧见楼下有贵客到了,立刻风风火火地下楼迎了过来,脸上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侯爷您可算来了,我这叫让人去叫红鸾准备准备好迎接您~”说话时老鸨那双笑出鱼尾纹的精明眼睛又暗暗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姜兰,觉得有点眼熟,姜兰微微低着头怕被她认出来了。 “不必了。”祁无寒慢悠悠摇着骨扇道,“本侯今日想听妙蓉姑娘弹琴。” 姜兰悄悄抬头瞄了一眼他的后脑勺,见他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暗戳戳用眼神戳了他一下,等回去后再跟他算账…… 像是感觉到了背后的小杀气,祁无寒回头关心地看了她一眼。 老鸨那双精明的眼睛一眼就看出两人之间有点不正常的关系,也不觉得奇怪,达官贵人多少有点特殊癖好,喜欢在府里养些娈童美妾,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侯爷楼上请~”老鸨殷勤地将人带到楼上的包厢后,旋即便去将妙蓉叫了过来。 妙蓉过来时怀里抱着一把琴,给祁无寒行了一礼后问道:“不知侯爷想听什么曲子?”神态和语气和往常一样,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祁无寒扫了老鸨一眼,老鸨立刻识趣地告退了。 “随便弹一首。”祁无寒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妙蓉欠了欠身,过去将琴放在案上,坐下后先拨弄了两下琴弦,然后弹了起来。 琴声悠扬,婉转动听。 姜兰伸手拿起一块糕点,正准备吃就被祁无寒凑过来先咬在了嘴里。 琴声微微一滞,像是被两人这般亲昵的举动惊了一下。 “说说,你要见本侯做什么?”祁无寒又拿起一块糕点喂给姜兰,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奴家想请侯爷帮个忙。”妙蓉一面抚琴一面回道。 姜兰细细打量了她一下,临危不惧,身份恐怕不简单…… “说说看。”祁无寒漫不经心地说道。 琴声一停。 妙蓉起身求情道:“奴家那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得罪了侯爷,还请侯爷饶她一命。” “本侯为何要饶她?”祁无寒摇着扇子不慌不忙地问了一句。 “难道侯爷不想知道黑莲教的教主是谁吗?”妙蓉微微低着头道。 姜兰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听到黑莲教三个字,感觉甚是突兀,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黑莲教的人?” “奴家以前是。”妙蓉回道。 “你既然知道教主的身份,想必在教中的地位不低。”祁无寒道。 妙蓉回道:“奴家是上一任朱雀。” 姜兰又是一愣,之前她听祁无寒说过,教中有四大长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了一个,但对方回答得这么配合,她总感觉有点不正常,难道不怕被抓起来吗? 下一刻祁无寒便帮她问出了这个疑问。 “你告诉本侯这些,不怕本侯现在就让人把你抓起来吗?” 妙蓉回道:“奴家对侯爷还有用,只要侯爷保奴家妹妹平安,奴家愿为侯爷效劳。” 祁无寒考虑了一下,道:“那你先说说看,教主是谁?” 妙蓉看向姜兰。 姜兰一愣,“我不是。” 祁无寒宠溺地笑了一下,感觉他的小兰儿真是太可爱了~ “说。”当他的视线扫向妙蓉时便敛了笑意,甚至于有点冷,像是对方冒犯了他的小兰儿。 “是奴家多虑了。”妙蓉歉意地欠了欠身,然后上前两步,丹唇亲启,说出一个名字。 姜兰惊了一下,祁无寒也微有异色。 这个名字实在太有冲击力了,不亚于见了鬼一般。 “本侯凭什么信你?”祁无寒淡淡道。 妙蓉回道:“因为奴家亲眼见到过。” 祁无寒笑了一下,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本侯怎么知道你不是在给我下套?” “那侯爷要如何才能相信奴家?”妙蓉问道。 “说说你来京城的目的。”祁无寒道。 妙蓉回道:“奴家和妹妹只是想有个安身之所罢了,不想再过那种打打杀杀东躲西藏的日子了,教里那些人喜欢做着虚无缥缈的白日梦,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 回去的马车里,姜兰问祁无寒信不信妙蓉说的,他问她的看法,姜兰觉得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但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就不知道了,总觉得对方太配合了一点…… “说不定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走这步棋。”祁无寒笑着说道。 姜兰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赞同他的看法,又问了问另一件事,“她说的教主…,你要禀报给圣上吗?” 祁无寒道:“圣上还因为军营的事烦心,还是等查清楚了再说,现在跟圣上说,只会让圣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 姜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拨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见是回去的路,跟祁无寒说她想先去药庐看看郑倩儿,他便让凌风掉头往药庐的方向去了。 当郑倩儿见到穿着男装的姜兰时,一脸诧异的样子,她自己就从来没有过女子还能扮作男子这样胆大的想法。 郑倩儿的脸现在已经不疼了,因为还在长新肉所以还有些痒。 她每天见到叶如水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脸什么时候能好,叶如水回答了一次后就不回答了,她又换别的问题问他,今年多大了,脸上为什么戴着面具,头发是不是天生就是白的…… 这些问题,叶如水统统没有回答。 今日祁无寒来了,叶如水便让他安排人把郑倩儿送回去,脸上每天早晚换一道药就行了,不用留在他这儿了。 郑倩儿一定要等脸都好了才回去。 “姑娘若是不肯回去,在下就不给姑娘药了。” 叶如水一句话就把郑倩儿惹哭了,她觉得他一点都不知道体贴人。 姜兰让她回家好好养着,她母亲也很想她,郑倩儿才同意回去了。 祁无寒让凌风把人送回去了,和姜兰留在这儿看叶如水捣药等着凌风回来。 “我这儿没准备侯爷的饭。” “你做的饭连狗都不吃,本侯还怕有毒。” 姜兰倒有点好奇会有多难吃了,但也不至于有毒。。。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品阁时,祁无寒让凌风去楼里买了些吃的,姜兰想起之前在街上碰到了郝掌柜,对方也来京城开了家酒楼,便把这件事跟祁无寒说了说,打算等哪天有空就过去吃顿饭,也算是捧个场。 祁无寒说等过两天就跟她一块去捧个场。 …… 第一百零一章 再续前缘? 翌日宫里来人说圣上召见,祁无寒便带着凌风进宫去了。 快到御书房时正好碰到了季权,对方像是刚从御书房告退。 “见过侯爷。”季权迎上前拱手行了一礼,又故意透露了一句,“陛下方才还问我周大人和赵大人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那你是怎么回的?”祁无寒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上的骨扇,好似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人也不在我手上,陛下问我,我也只能如实说了。”季权嘴角勾起一丝乖觉的讥笑,“侯爷想必不会怪我?” 祁无寒淡淡扫他一眼,带着凌风走了。 季权冷冷讥笑了一下,也走了。 当刘公公领着祁无寒进御书房时,圣上坐在龙案后正在批阅奏折,刘公公禀报了一声,陛下抬头看了一眼祁无寒,让刘公公先退下了,然后问他都查到了什么? 祁无寒便将崔静姝买通凝脂阁的人在胭脂中动手脚的事如实禀报了一遍,那周赵两家的姑娘都是用了这有毒的胭脂才容貌尽毁,万念俱灰之下才会走上绝路。 圣上听完后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好。 “依微臣看,这崔二小姐心思歹毒,若是放她在外面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姑娘,该关进天牢好好管教一下才是。”祁无寒提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 圣上的脸色倒有几分不快了,语气也变得有几分不耐烦,“行了,你回去,此事不必再提。” 祁无寒见圣上是决心要把人保下,多说无益,便先告退了。 出宫的路上,他碰上了甄妃身边的大宫女,红姑。 “娘娘听说侯爷在军营那边遇到麻烦了,还请侯爷多多保重身体。”红姑将手里的锦盒呈给祁无寒,“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 “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别挑战本侯的底线。”祁无寒冷冷说完走了。 “侯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凌风对红姑补充说明了一句,跟上祁无寒离开了。 当红姑回去时,手上的锦盒已经没了。 “娘娘的心意,侯爷已经收下了。”红姑回禀道。 甄妃美艳笑道:“本宫就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娘娘说的是,她怎么比得上娘娘,连娘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红姑附和道。 从宫门口出来时,他又碰到了季权。 “皇城司如今都这么闲了吗?”当季权过来跟他行礼时,祁无寒淡淡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意味。 季权笑着回道:“侯爷把皇城司的差事都给办了,我这个督察使能不闲吗。”又笑着问道,“不知侯爷什么时候能把人送过来,我也好向陛下交差。” “你不用交差了,事情已经结了。”祁无寒留下这句话,登上马车离开了。 季权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宫门,嘴角勾起一个冷嘲的讽笑,“还是有权有势好啊,连陛下都护着~” 马车到街上后,祁无寒跟凌风吩咐了一件事,凌风便带上两名黑甲卫先行离开了。 回到侯府后,祁无寒第一件事便是向石管家问姜兰在做什么,第二件事便是去找她。 “小的刚才见夫人在园子里看梅花,这会儿应该还在园子里。” 祁无寒知道园子里种的那几棵梅花在哪儿,便让石管家去忙,他自己一个人往那边去了。 园子里这几颗梅花树这两天才陆续开花,一树树红梅花开得正好,远远看去如红宝石一般鲜艳耀眼,空气里也浮动着似有若无的梅香。 姜兰怀里抱着几枝红艳艳的红梅花准备带回去,放在屋子里既好看还能添几缕梅香,一举两得~ 她刚转过身就碰到了一堵“墙”,下一刻便发现不是墙是个人,还长着一张跟男狐狸精一样会勾引人的脸~ “你走路怎么没声?”姜兰娇嗔他一眼,一张水灵的的脸蛋被怀中的红梅花衬托得愈发娇美动人,祁无寒一看到她这样带点儿羞答答的娇美样子就想挑逗她,调戏她,把她惹急眼了就往肩上一扛,扛回屋里好好哄哄~ 这想法多少有点恶趣味了。。。 姜兰一看他那双笑吟吟的桃花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肯定又在想些不正经的事,微微脸红地嗔了他一眼,撇下他走了,还没走两步就被他从身后横腰抱起,动作温柔又熟练,十分稳当。 “地上滑,我抱着你走。”祁无寒温柔说道,那双桃花眼更是温柔得仿佛蜜糖化成的一般,姜兰被他看得有点脸烫,拿梅花遮了遮脸,愈发显得娇羞动人,祁无寒又加快了一点脚步,想快点把她抱回屋里去~ … 晚膳时,祁无寒一面给姜兰夹菜一面跟她说了说上午进宫的事。 得知圣上要保下崔静姝,姜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虽然她也预料到了圣上多半不会重罚,但给个闭门思过这样的小惩大诫也好,起码能起个敲打的作用,让对方日后知道要收敛一些。 但没想到圣上会一点都不想追究,是她低估了圣上对将军府的器重…… “看来陛下还是想让福王和将军府联姻。”像是察觉到了她心里的失望,祁无寒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给与她无声的安慰,眸底又掠过一丝寒光,嘴角勾着一丝笑意说道,“要不我派两个人去把人拿麻袋一装,悄悄送到山上当姑子去。” 姜兰抿嘴一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想逗她开心,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你岂不是还要再赔个王妃给五殿下。” 祁无寒一笑了之,换了个话题道,“明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姜兰眨着眼笑着问道。 祁无寒坏笑道:“没你好吃~” “无赖”姜兰烫红着脸嗔骂了一句。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祁无寒便带着姜兰出门了。 马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匾额上写着珍馐楼三个字。 姜兰拨开车帘看了看门口匾额上的字,感觉这名字跟一品阁有得一比,再往楼里看了看,生意果然很好。 祁无寒告诉她这就是那位郝掌柜开的酒楼,昨天他先让凌风把酒楼的位置找到了。 姜兰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这酒楼开得这么大,规模都能赶得上一品阁了,在京城盘下这么大一家酒楼肯定花费了不少钱财,看来这郝掌柜家底不俗啊~ 刚进酒楼,眼尖的郝掌柜就瞧见了两人,连忙过来迎接,感谢两人过来捧场,将两人带去了二楼的贵宾包厢,给两人极力推荐了三道招牌菜,都是楼里卖的最好的,客人吃过后都赞不绝口。 一道香酥鸭,一道胭脂鹅脯,还有一道肚包鸡。 鸡鸭鹅都齐了,都是店里的头牌。 祁无寒问有没有酱肘子,因为姜兰喜欢吃一品阁的酱肘子,郝掌柜说不仅有酱肘子还有卤猪蹄,祁无寒要了两只酱肘子,再加了两个菜,姜兰拉了拉他的袖子表示够吃了,他便先点了这些。 郝掌柜让两人稍等,菜马上就来,然后往厨房去了。 姜兰起身在房间里走了走,停在了屏风前,站着欣赏了会儿上面的刺绣,再绕到后面,发现另一面是不同的刺绣,欣赏了会儿后又绕到前面看了看,然后再绕到后面,反复看了两遍,当郝掌柜带着伙计来送菜时,她刚好绕到了屏风后面。 见桌子边只坐着祁无寒一个人,郝掌柜有点惊讶,还以为姜兰先走了。 “姜姑娘走了?”郝掌柜还以为两人吵架了。 “她是我娘子。”祁无寒纠正了一下,又抬扇指了一下屏风,“这个我买了,开个价。” 姜兰刷地一下就走出来了,表情有点懵,“买了?” “买了。”祁无寒笑着点头。 郝掌柜说这屏风不便宜,有点不想割爱,祁无寒说他出双倍价格,郝掌柜说这屏风是他定做的一套,刚好每间包厢一个,要是少一个就不完整了。 “他开玩笑呢,您别当真。”姜兰又盯着祁无寒,防止他脑子一热说要将一套都买了。 郝掌柜也顺坡就下,上完菜后准备带着伙计离开时,祁无寒随口问了一句,“听我家娘子说,您之前是开客栈的,怎么想着开酒楼了?”郝掌柜让伙计先去忙,跟两人说起一段往事。 “很多年以前,我在京城遇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是真好,但我当时还是个穷小子,哪有脸上门去提亲,等我有钱了,她已经嫁人了…” 说到这儿,郝掌柜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姜兰安慰道:“您也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要是没钱吃什么穿什么,只能喝西北风。” 郝掌柜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 说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泪。 等郝掌柜离开后,姜兰跟祁无寒悄悄说那位姑娘多半是和离了要不就是丧夫了,郝掌柜这次来京城就是想再续前缘。 祁无寒听她这样说,脸上的表情有点精彩。 和离? 丧夫? 再续前缘? 存心气他的。。。 第一百零一章 再续前缘? 翌日宫里来人说圣上召见,祁无寒便带着凌风进宫去了。 快到御书房时正好碰到了季权,对方像是刚从御书房告退。 “见过侯爷。”季权迎上前拱手行了一礼,又故意透露了一句,“陛下方才还问我周大人和赵大人家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那你是怎么回的?”祁无寒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上的骨扇,好似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人也不在我手上,陛下问我,我也只能如实说了。”季权嘴角勾起一丝乖觉的讥笑,“侯爷想必不会怪我?” 祁无寒淡淡扫他一眼,带着凌风走了。 季权冷冷讥笑了一下,也走了。 当刘公公领着祁无寒进御书房时,圣上坐在龙案后正在批阅奏折,刘公公禀报了一声,陛下抬头看了一眼祁无寒,让刘公公先退下了,然后问他都查到了什么? 祁无寒便将崔静姝买通凝脂阁的人在胭脂中动手脚的事如实禀报了一遍,那周赵两家的姑娘都是用了这有毒的胭脂才容貌尽毁,万念俱灰之下才会走上绝路。 圣上听完后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好。 “依微臣看,这崔二小姐心思歹毒,若是放她在外面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姑娘,该关进天牢好好管教一下才是。”祁无寒提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 圣上的脸色倒有几分不快了,语气也变得有几分不耐烦,“行了,你回去,此事不必再提。” 祁无寒见圣上是决心要把人保下,多说无益,便先告退了。 出宫的路上,他碰上了甄妃身边的大宫女,红姑。 “娘娘听说侯爷在军营那边遇到麻烦了,还请侯爷多多保重身体。”红姑将手里的锦盒呈给祁无寒,“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 “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别挑战本侯的底线。”祁无寒冷冷说完走了。 “侯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凌风对红姑补充说明了一句,跟上祁无寒离开了。 当红姑回去时,手上的锦盒已经没了。 “娘娘的心意,侯爷已经收下了。”红姑回禀道。 甄妃美艳笑道:“本宫就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娘娘说的是,她怎么比得上娘娘,连娘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红姑附和道。 从宫门口出来时,他又碰到了季权。 “皇城司如今都这么闲了吗?”当季权过来跟他行礼时,祁无寒淡淡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意味。 季权笑着回道:“侯爷把皇城司的差事都给办了,我这个督察使能不闲吗。”又笑着问道,“不知侯爷什么时候能把人送过来,我也好向陛下交差。” “你不用交差了,事情已经结了。”祁无寒留下这句话,登上马车离开了。 季权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宫门,嘴角勾起一个冷嘲的讽笑,“还是有权有势好啊,连陛下都护着~” 马车到街上后,祁无寒跟凌风吩咐了一件事,凌风便带上两名黑甲卫先行离开了。 回到侯府后,祁无寒第一件事便是向石管家问姜兰在做什么,第二件事便是去找她。 “小的刚才见夫人在园子里看梅花,这会儿应该还在园子里。” 祁无寒知道园子里种的那几棵梅花在哪儿,便让石管家去忙,他自己一个人往那边去了。 园子里这几颗梅花树这两天才陆续开花,一树树红梅花开得正好,远远看去如红宝石一般鲜艳耀眼,空气里也浮动着似有若无的梅香。 姜兰怀里抱着几枝红艳艳的红梅花准备带回去,放在屋子里既好看还能添几缕梅香,一举两得~ 她刚转过身就碰到了一堵“墙”,下一刻便发现不是墙是个人,还长着一张跟男狐狸精一样会勾引人的脸~ “你走路怎么没声?”姜兰娇嗔他一眼,一张水灵的的脸蛋被怀中的红梅花衬托得愈发娇美动人,祁无寒一看到她这样带点儿羞答答的娇美样子就想挑逗她,调戏她,把她惹急眼了就往肩上一扛,扛回屋里好好哄哄~ 这想法多少有点恶趣味了。。。 姜兰一看他那双笑吟吟的桃花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肯定又在想些不正经的事,微微脸红地嗔了他一眼,撇下他走了,还没走两步就被他从身后横腰抱起,动作温柔又熟练,十分稳当。 “地上滑,我抱着你走。”祁无寒温柔说道,那双桃花眼更是温柔得仿佛蜜糖化成的一般,姜兰被他看得有点脸烫,拿梅花遮了遮脸,愈发显得娇羞动人,祁无寒又加快了一点脚步,想快点把她抱回屋里去~ … 晚膳时,祁无寒一面给姜兰夹菜一面跟她说了说上午进宫的事。 得知圣上要保下崔静姝,姜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望,虽然她也预料到了圣上多半不会重罚,但给个闭门思过这样的小惩大诫也好,起码能起个敲打的作用,让对方日后知道要收敛一些。 但没想到圣上会一点都不想追究,是她低估了圣上对将军府的器重…… “看来陛下还是想让福王和将军府联姻。”像是察觉到了她心里的失望,祁无寒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给与她无声的安慰,眸底又掠过一丝寒光,嘴角勾着一丝笑意说道,“要不我派两个人去把人拿麻袋一装,悄悄送到山上当姑子去。” 姜兰抿嘴一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想逗她开心,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你岂不是还要再赔个王妃给五殿下。” 祁无寒一笑了之,换了个话题道,“明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姜兰眨着眼笑着问道。 祁无寒坏笑道:“没你好吃~” “无赖”姜兰烫红着脸嗔骂了一句。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祁无寒便带着姜兰出门了。 马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匾额上写着珍馐楼三个字。 姜兰拨开车帘看了看门口匾额上的字,感觉这名字跟一品阁有得一比,再往楼里看了看,生意果然很好。 祁无寒告诉她这就是那位郝掌柜开的酒楼,昨天他先让凌风把酒楼的位置找到了。 姜兰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这酒楼开得这么大,规模都能赶得上一品阁了,在京城盘下这么大一家酒楼肯定花费了不少钱财,看来这郝掌柜家底不俗啊~ 刚进酒楼,眼尖的郝掌柜就瞧见了两人,连忙过来迎接,感谢两人过来捧场,将两人带去了二楼的贵宾包厢,给两人极力推荐了三道招牌菜,都是楼里卖的最好的,客人吃过后都赞不绝口。 一道香酥鸭,一道胭脂鹅脯,还有一道肚包鸡。 鸡鸭鹅都齐了,都是店里的头牌。 祁无寒问有没有酱肘子,因为姜兰喜欢吃一品阁的酱肘子,郝掌柜说不仅有酱肘子还有卤猪蹄,祁无寒要了两只酱肘子,再加了两个菜,姜兰拉了拉他的袖子表示够吃了,他便先点了这些。 郝掌柜让两人稍等,菜马上就来,然后往厨房去了。 姜兰起身在房间里走了走,停在了屏风前,站着欣赏了会儿上面的刺绣,再绕到后面,发现另一面是不同的刺绣,欣赏了会儿后又绕到前面看了看,然后再绕到后面,反复看了两遍,当郝掌柜带着伙计来送菜时,她刚好绕到了屏风后面。 见桌子边只坐着祁无寒一个人,郝掌柜有点惊讶,还以为姜兰先走了。 “姜姑娘走了?”郝掌柜还以为两人吵架了。 “她是我娘子。”祁无寒纠正了一下,又抬扇指了一下屏风,“这个我买了,开个价。” 姜兰刷地一下就走出来了,表情有点懵,“买了?” “买了。”祁无寒笑着点头。 郝掌柜说这屏风不便宜,有点不想割爱,祁无寒说他出双倍价格,郝掌柜说这屏风是他定做的一套,刚好每间包厢一个,要是少一个就不完整了。 “他开玩笑呢,您别当真。”姜兰又盯着祁无寒,防止他脑子一热说要将一套都买了。 郝掌柜也顺坡就下,上完菜后准备带着伙计离开时,祁无寒随口问了一句,“听我家娘子说,您之前是开客栈的,怎么想着开酒楼了?”郝掌柜让伙计先去忙,跟两人说起一段往事。 “很多年以前,我在京城遇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是真好,但我当时还是个穷小子,哪有脸上门去提亲,等我有钱了,她已经嫁人了…” 说到这儿,郝掌柜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姜兰安慰道:“您也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要是没钱吃什么穿什么,只能喝西北风。” 郝掌柜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不说了,不说了…” 说多了都是一把辛酸泪。 等郝掌柜离开后,姜兰跟祁无寒悄悄说那位姑娘多半是和离了要不就是丧夫了,郝掌柜这次来京城就是想再续前缘。 祁无寒听她这样说,脸上的表情有点精彩。 和离? 丧夫? 再续前缘? 存心气他的。。。 第一百零二章 你我本就没有多少情谊 回到侯府后,石管家来跟姜兰禀报说尚书府来人了,让她这两天有空的话就回去一趟。 祁无寒明天正好有空,打算陪她回一趟娘家。 翌日上午,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尚书府门口。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从马车里下来了,今天早上祁无寒又受到圣上急召往宫里去了,他把凌风留给了姜兰,又给她留了六名黑甲卫,让她别一个人先回去了,等他来接她。 进府后姜兰从管家口中得知姜瑶前天就回来了,跟裴谦吵架了不愿意回去。 姜成也不好管小两口拌嘴这样的私事,便让人去把姜兰请回来,想让她这个姐姐好好劝劝姜瑶,而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上朝去了。 姜兰又问了问姜慎,身体可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每天什么时辰睡觉,有没有出去交际应酬?…… 管家一一答了,身体都好,三餐都按时吃,亥时左右歇息,不曾出去应酬…… 说话间便到了姜瑶的住处。 一名小丫鬟进屋通传了一声,随后姜瑶身边的大丫鬟画儿从屋里出来将姜兰领了进去。 一进屋姜兰就听见了姜瑶娇滴滴的哭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瑶瞥见姜兰走过来,哭得更伤心了。 姜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也不打扰她,就静静看着她哭,等她哭够了就能好好说话了。 姜瑶见她也不安慰自己一下,越哭越觉得没意思,抽噎了两声后就断断续续地止住了哭声,用还带着点哭腔的鼻音说道,“二姐姐嫁进侯府后,心肠真是越来越硬了…” “三妹妹嫁进国公府后,倒是越来越爱哭了。”姜兰微笑着说道。 一开口又落了下风。 姜瑶又捂着帕子像是要哭,用一副娇滴滴的哭腔道,“我都这样了,二姐姐还说这些话气我,要是把我气出个好歹,对二姐姐又有什么好处…” 画儿又给姜兰赔礼道:“小姐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还请二小姐多担待点。” 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姜兰心说。 姜兰瞄了一眼姜瑶隆起的肚子,已经有六七个月了,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三妹妹受什么委屈了?” 姜瑶又捂着帕子要哭,画儿连忙将裴谦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 在养伤的这些日子里,裴谦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对姜瑶的态度也越来越差,说她是扫把星,他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害的,扬言要一纸休书休了她。 国公夫人心里自然是更心疼裴谦这个儿子,让姜瑶多迁就他,少惹他生气。 虽然话说得委婉,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没事就少出现在他面前”的意思。 姜瑶心里的委屈也没地说,只能默默忍着。 等到裴谦的手好得差不多后,他说要给春纤一个名分就把人纳为了妾室,每天都去那边过夜,对她不管不问。 国公夫人让她安心养胎,又让她大度些,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让她别跟一个妾室计较。 前天,春纤在裴谦面前告她黑状,裴谦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她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 “那小蹄子真是没良心,当初要不是小姐可怜她让她留在府里,她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如今当了姨娘就目中无人了,真是小人得志,呸!”画儿又恳求姜兰道,“二小姐可要为小姐做主,要不然那小蹄子还以为咱们尚书府好欺负。” 姜瑶也悄悄觑着姜兰的脸,看她有什么反应。 “三妹妹要是不想回去那就多住几天,等气消了再回去。”姜兰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 姜瑶觉得这个建议十分敷衍,觉得她压根就不想管自己的事,就是想看自己被人欺负,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二姐姐现在是侯府夫人了,也看不上我这个妹妹了。” 姜兰就知道她装不了多久,这不就现原形了吗。 “三妹妹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大哥。” 姜兰起身要走时,姜瑶突然问了一句,“他的手是不是侯爷打断的?”姜兰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画儿扶着姜瑶起身,姜瑶挺着隆起的肚子,一只手扶着腰,拦在姜兰面前道,“二姐姐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姜兰瞄了一眼她的肚子,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画儿又扶着姜瑶坐下了。 “你想知道什么?” 姜瑶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侯爷为什么要打断他的手,是不是跟你有关,你跟他干什么了?”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姜兰只觉得好笑,她这三妹妹到现在还以为两人之间有私情,也太看不起她了。 “我跟你明说了,我对他已是厌恶至极,打断一只手那是他活该,他要是还要点脸,以后就不该再出现在我和侯爷面前。” 姜瑶越听脸色也越难看,正要张口,被姜兰一记眼神看过来,又把嘴闭上了。 “凭你还姓姜,还叫我一声二姐姐,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日后也喊我一声姨母,喊我家侯府一声姨父,你这次来找我撑腰,我就帮你一次。” 姜瑶心里刚偷乐了一下,姜兰话锋一转,“但就算是骨肉至亲,这欠的人情多了,总有一天也会把情谊耗尽了,何况你我本就没有多少情谊,三妹妹,你说是吗?” 被姜兰的眼神一看过来,姜瑶就有点头皮发麻,心虚地把头低下。 等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离开后,姜瑶才敢把头抬起来,又怪画儿出的馊主意,让她平白被羞辱了一顿。 “二小姐既然答应给小姐撑腰,到时候姑爷还不是要亲自来接小姐回去。”画儿又劝道,“到时候姑爷来了,小姐就给姑爷一个台阶下,咱们先回去,要不然春纤那小蹄子还以为咱们怕了她,都不敢回去了。” 姜瑶冷笑道:“等我把孩子生了,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小姐这么想就对了,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大公子只有个女儿,”说到这儿,画儿压低声音道,“大少夫人之前生产时落下了病根,坏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了,老爷和夫人都指望着小姐来给国公府绵延香火,等小姐生下嫡长孙,那小蹄子还不是任凭小姐处置。” “万一我这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呢…”姜瑶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有点忧心忡忡。 “小姐还年轻,肯定儿女双全。”画儿宽慰道。 姜瑶心里舒坦不少,就等着裴谦上门来求她回去~ … “三小姐之前那样对小姐,小姐就不该帮她。” “小姐不是帮三小姐,而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 桂儿听青儿这么说,心里也不那么气了,她气得的是姜瑶,还有画儿这个一唱一和的。 “稚子无辜。”姜兰淡笑了一下,像是笑自己还是太心软了,但她就是有这点毛病,见不得孩子受苦。 许是年幼时没有得到该有的庇护,所以现在有能力庇护别人了便希望弥补一下年幼时的缺憾…… 日后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舍不得让孩子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 当姜兰过来时,姜慎正好在门口站着,像是在看天。 她还以为她大哥会在屋里看书呢。 “大哥莫非也学会了云表哥的夜观星象?”姜兰笑着问道。 “云表弟还会观星象?”姜慎脸上也带着略显含蓄的笑意,语气比在书院时轻松自在了不少,“下次见面时我得跟他讨教一下。”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坐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后,管家过来禀报道,“老爷回来了,侯爷也一块过来了。” 听到祁无寒来了,姜兰就有点坐不住了。 “快去。”姜慎语气温和地说道,像是在心里已经认可了祁无寒这位妹夫。 “大哥也一块去。”姜兰觉得两人的关系还能再融洽一点,多见几面就能熟悉起来了。 见面后,两人打招呼的方式都透着点……奇怪。 姜慎像是有点拘谨。 祁无寒像是有点紧张。 姜兰看着两人像是有点不熟的样子,转过头抿了抿上翘的嘴角。 回去的马车里,她说了说姜瑶的事,坦率地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 她不是给姜瑶撑腰,而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撑腰。 “我是不是太心软了?” 祁无寒将她搂进怀里,笑着说道,“等明天上朝时我找裴国公聊聊。”又说起裴钰,像是给她分散注意力,不想让她陷入“给他添麻烦了”的这种自责情绪中,他倒希望她多麻烦麻烦自己,这才叫夫妇一体~ “他家大郎还算不错,之前都中举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没有参加第二年的春闱,也没入仕,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参考?” 姜兰也有点好奇原因了,“是生病了吗?” 祁无寒摇了摇头。 姜兰又多了点好奇。 祁无寒低头在她耳边低低吐露一句话: “你的腰肢更软~” 姜兰面色一烫,假装没听见这句不正经的话。 过了两天,裴钰陪裴谦一块来将姜瑶接了回去。 又过了两天,姜瑞来了侯府,想知道自己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祁无寒说等开春了就安排他进宫里当差,姜瑞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一百零二章 你我本就没有多少情谊 回到侯府后,石管家来跟姜兰禀报说尚书府来人了,让她这两天有空的话就回去一趟。 祁无寒明天正好有空,打算陪她回一趟娘家。 翌日上午,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尚书府门口。 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从马车里下来了,今天早上祁无寒又受到圣上急召往宫里去了,他把凌风留给了姜兰,又给她留了六名黑甲卫,让她别一个人先回去了,等他来接她。 进府后姜兰从管家口中得知姜瑶前天就回来了,跟裴谦吵架了不愿意回去。 姜成也不好管小两口拌嘴这样的私事,便让人去把姜兰请回来,想让她这个姐姐好好劝劝姜瑶,而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上朝去了。 姜兰又问了问姜慎,身体可好,有没有按时吃饭,每天什么时辰睡觉,有没有出去交际应酬?…… 管家一一答了,身体都好,三餐都按时吃,亥时左右歇息,不曾出去应酬…… 说话间便到了姜瑶的住处。 一名小丫鬟进屋通传了一声,随后姜瑶身边的大丫鬟画儿从屋里出来将姜兰领了进去。 一进屋姜兰就听见了姜瑶娇滴滴的哭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瑶瞥见姜兰走过来,哭得更伤心了。 姜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也不打扰她,就静静看着她哭,等她哭够了就能好好说话了。 姜瑶见她也不安慰自己一下,越哭越觉得没意思,抽噎了两声后就断断续续地止住了哭声,用还带着点哭腔的鼻音说道,“二姐姐嫁进侯府后,心肠真是越来越硬了…” “三妹妹嫁进国公府后,倒是越来越爱哭了。”姜兰微笑着说道。 一开口又落了下风。 姜瑶又捂着帕子像是要哭,用一副娇滴滴的哭腔道,“我都这样了,二姐姐还说这些话气我,要是把我气出个好歹,对二姐姐又有什么好处…” 画儿又给姜兰赔礼道:“小姐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还请二小姐多担待点。” 这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姜兰心说。 姜兰瞄了一眼姜瑶隆起的肚子,已经有六七个月了,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三妹妹受什么委屈了?” 姜瑶又捂着帕子要哭,画儿连忙将裴谦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 在养伤的这些日子里,裴谦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对姜瑶的态度也越来越差,说她是扫把星,他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害的,扬言要一纸休书休了她。 国公夫人心里自然是更心疼裴谦这个儿子,让姜瑶多迁就他,少惹他生气。 虽然话说得委婉,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没事就少出现在他面前”的意思。 姜瑶心里的委屈也没地说,只能默默忍着。 等到裴谦的手好得差不多后,他说要给春纤一个名分就把人纳为了妾室,每天都去那边过夜,对她不管不问。 国公夫人让她安心养胎,又让她大度些,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让她别跟一个妾室计较。 前天,春纤在裴谦面前告她黑状,裴谦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她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 “那小蹄子真是没良心,当初要不是小姐可怜她让她留在府里,她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如今当了姨娘就目中无人了,真是小人得志,呸!”画儿又恳求姜兰道,“二小姐可要为小姐做主,要不然那小蹄子还以为咱们尚书府好欺负。” 姜瑶也悄悄觑着姜兰的脸,看她有什么反应。 “三妹妹要是不想回去那就多住几天,等气消了再回去。”姜兰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建议。 姜瑶觉得这个建议十分敷衍,觉得她压根就不想管自己的事,就是想看自己被人欺负,语气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二姐姐现在是侯府夫人了,也看不上我这个妹妹了。” 姜兰就知道她装不了多久,这不就现原形了吗。 “三妹妹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大哥。” 姜兰起身要走时,姜瑶突然问了一句,“他的手是不是侯爷打断的?”姜兰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画儿扶着姜瑶起身,姜瑶挺着隆起的肚子,一只手扶着腰,拦在姜兰面前道,“二姐姐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姜兰瞄了一眼她的肚子,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画儿又扶着姜瑶坐下了。 “你想知道什么?” 姜瑶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侯爷为什么要打断他的手,是不是跟你有关,你跟他干什么了?”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姜兰只觉得好笑,她这三妹妹到现在还以为两人之间有私情,也太看不起她了。 “我跟你明说了,我对他已是厌恶至极,打断一只手那是他活该,他要是还要点脸,以后就不该再出现在我和侯爷面前。” 姜瑶越听脸色也越难看,正要张口,被姜兰一记眼神看过来,又把嘴闭上了。 “凭你还姓姜,还叫我一声二姐姐,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日后也喊我一声姨母,喊我家侯府一声姨父,你这次来找我撑腰,我就帮你一次。” 姜瑶心里刚偷乐了一下,姜兰话锋一转,“但就算是骨肉至亲,这欠的人情多了,总有一天也会把情谊耗尽了,何况你我本就没有多少情谊,三妹妹,你说是吗?” 被姜兰的眼神一看过来,姜瑶就有点头皮发麻,心虚地把头低下。 等姜兰带着青儿和桂儿离开后,姜瑶才敢把头抬起来,又怪画儿出的馊主意,让她平白被羞辱了一顿。 “二小姐既然答应给小姐撑腰,到时候姑爷还不是要亲自来接小姐回去。”画儿又劝道,“到时候姑爷来了,小姐就给姑爷一个台阶下,咱们先回去,要不然春纤那小蹄子还以为咱们怕了她,都不敢回去了。” 姜瑶冷笑道:“等我把孩子生了,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小姐这么想就对了,小姐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大公子只有个女儿,”说到这儿,画儿压低声音道,“大少夫人之前生产时落下了病根,坏了身子,不能再生养了,老爷和夫人都指望着小姐来给国公府绵延香火,等小姐生下嫡长孙,那小蹄子还不是任凭小姐处置。” “万一我这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呢…”姜瑶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有点忧心忡忡。 “小姐还年轻,肯定儿女双全。”画儿宽慰道。 姜瑶心里舒坦不少,就等着裴谦上门来求她回去~ … “三小姐之前那样对小姐,小姐就不该帮她。” “小姐不是帮三小姐,而是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 桂儿听青儿这么说,心里也不那么气了,她气得的是姜瑶,还有画儿这个一唱一和的。 “稚子无辜。”姜兰淡笑了一下,像是笑自己还是太心软了,但她就是有这点毛病,见不得孩子受苦。 许是年幼时没有得到该有的庇护,所以现在有能力庇护别人了便希望弥补一下年幼时的缺憾…… 日后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必定舍不得让孩子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 当姜兰过来时,姜慎正好在门口站着,像是在看天。 她还以为她大哥会在屋里看书呢。 “大哥莫非也学会了云表哥的夜观星象?”姜兰笑着问道。 “云表弟还会观星象?”姜慎脸上也带着略显含蓄的笑意,语气比在书院时轻松自在了不少,“下次见面时我得跟他讨教一下。”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坐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后,管家过来禀报道,“老爷回来了,侯爷也一块过来了。” 听到祁无寒来了,姜兰就有点坐不住了。 “快去。”姜慎语气温和地说道,像是在心里已经认可了祁无寒这位妹夫。 “大哥也一块去。”姜兰觉得两人的关系还能再融洽一点,多见几面就能熟悉起来了。 见面后,两人打招呼的方式都透着点……奇怪。 姜慎像是有点拘谨。 祁无寒像是有点紧张。 姜兰看着两人像是有点不熟的样子,转过头抿了抿上翘的嘴角。 回去的马车里,她说了说姜瑶的事,坦率地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他。 她不是给姜瑶撑腰,而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撑腰。 “我是不是太心软了?” 祁无寒将她搂进怀里,笑着说道,“等明天上朝时我找裴国公聊聊。”又说起裴钰,像是给她分散注意力,不想让她陷入“给他添麻烦了”的这种自责情绪中,他倒希望她多麻烦麻烦自己,这才叫夫妇一体~ “他家大郎还算不错,之前都中举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没有参加第二年的春闱,也没入仕,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参考?” 姜兰也有点好奇原因了,“是生病了吗?” 祁无寒摇了摇头。 姜兰又多了点好奇。 祁无寒低头在她耳边低低吐露一句话: “你的腰肢更软~” 姜兰面色一烫,假装没听见这句不正经的话。 过了两天,裴钰陪裴谦一块来将姜瑶接了回去。 又过了两天,姜瑞来了侯府,想知道自己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祁无寒说等开春了就安排他进宫里当差,姜瑞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除夕 转眼间到了除夕,圣上特意恩准祁无寒带姜兰来宫里过年。 之前他都是一个人来,没等宫宴结束就向圣上告退了,然后一个人到城墙上去看皎皎星月,万家灯火,直到星月渐隐,天色渐明,也算守岁了。 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马车驶到街上后,姜兰拨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原以为外面到处都是人,十分热闹,不想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店铺全都关门了,家家户户也都关起门来准备祭祖和年夜饭,是以家里面十分热闹,外面便不热闹了。 “元宵节那天才热闹,到时候我带你来看花灯~”祁无寒笑着说道。 姜兰高兴地点头嗯了一声,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纯真光芒,宛若星辰闪耀,至纯至美。 祁无寒喜欢看她这样眉眼俱笑的样子,不管她想做什么事,他都是她的靠山~ “等会儿在宴会上,咱们不用分开坐?”姜兰是第一次进宫赴宴,也不知道这宴会上的规矩是不是和宫外的一样,男席和女席要隔开,但她想和他坐一块。 “不用。”祁无寒宠溺道。 “那我这身打扮怎么样,不给你丢脸?”姜兰抬手摸了摸头上戴的首饰,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衣裙,又抚了抚膝上的裙子怕起褶子,看起来有些紧张,祁无寒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穿什么戴什么都不给我丢脸,我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娘子,又温柔又贤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 宫中灯火辉煌,处处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团喜气,十分热闹。 除了祁无寒和姜兰得了圣上的恩典,将军府和长兴侯府也得了恩典,崔海和长兴侯都带着家眷进宫来了。 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都穿戴得十分隆重,不相上下,头上戴的珠宝翡翠霞光闪烁,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两人头上闪着光。 崔静姝和顾萱儿的打扮也平分秋色,把最好的首饰和衣裳都穿戴出来了,单是一对耳坠子就够普通官员一年的俸禄了,站在两人身边都能感受到一股金子的味道。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面,崔静姝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姜兰心想看来是一点都没有反思,圣上就该让她长点记性才是,要不然嫁过去后也是让福王受罪。。。 崔晏也是一张冷脸,像是两人欠他钱一样。 姜兰心想多半是他将上次被季权带去皇城司的事算在了她和祁无寒头上,这敌意貌似比之前更强了。。。 先前她还一直不知道他跟祁无寒有什么仇什么怨,一见面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上次在宫里见到长乐公主后就知道是什么缘故了,是怕祁无寒跟他抢公主。 现在祁无寒都名花有主了,他应该没这个顾虑了… 崔海和长兴侯跟祁无寒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平阳郡主对姜兰则是视而不见,姜兰也就不凑到她跟前去讨没趣了。 反倒是长兴侯夫人这次对她亲切了不少,顾少夫人对她也友善,顾锦程见顾少夫人对姜兰露出笑意时,一脸古怪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事,又盯着姜兰瞧了瞧,被祁无寒一记眼神看过来,他就去看不远处经过的宫女了。 平阳郡主见长兴侯夫人有意拉拢姜兰,不快地眯了眯眸光,面露不屑之色。 这时一名宫女走过来给众人行礼,看到这名宫女时,顾少夫人和顾锦程的脸上都微有异色,应该是认识对方,宫女行完礼后对姜兰和崔静姝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二小姐,太子妃有请。” 姜兰有点诧异,下意识地往顾少夫人那边看了一下,没看到顾少夫人的神色就把视线瞟向了旁边的顾锦程,看他是什么反应,要是他表现出一点激动的神色,她就在心里鄙视他一下,三心二意,害人又害己。 见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已经放下了。 姜兰倒有点好奇他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并非是她八卦,而是因为顾少夫人是为数不多的对她表达善意的人,而且两人说话也投缘,若是有可能的话,她想帮顾少夫人解开心结,不再自苦。 宫女领着两人过去的路上,崔静姝对姜兰小声说道,“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要遭殃。”话音刚落,崔静姝就哎呀!一声摔在了地上,宫女连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衣裳。 “你敢绊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绊你了?” 见姜兰不认账,崔静姝气得要冲过去打她被宫女拦住了。 “今日是除夕,圣上难得高兴,你若是不怕被治罪尽管在这儿撒泼打滚地闹出来。”姜兰退开几步,给她留出撒泼打滚的场地。 崔静姝气得跺脚,却也拿姜兰没有办法,转而将气撒在那名宫女身上,姜兰把那名宫女拉到自己身边。 “太子妃还等着呢,二小姐要是不想去的话就先回去。” 姜兰请那名宫女继续带路,崔静姝快步走过来挤开她,让她走在后面。 见到太子妃后,姜兰的第一印象是温婉,端庄,有储妃的威仪。 崔静姝先给太子妃行礼,很是熟络,又得意地往姜兰那边瞟了一眼,眼神像是在说“我和太子妃才是一家人,你这个外人永远也比不上”。 “见过太子妃。”姜兰行礼时崔静姝故意和太子妃说话,就想让她被晾着,太子妃也非厚此薄彼之人,抬手让姜兰起来后让人给两人赐座。 在姜兰被请过去后,祁无寒时不时往那边瞄一眼,这时瑞王过来道,“父皇近来隔三差五就召见你,是又有什么大事吗?”祁无寒漫不经心地说道,“圣上近来甚是想念四殿下,常让我过去行宫那边看看四殿下,殿下若是有空的话不妨也过去探望一下,毕竟四殿下和殿下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说到这儿他往安王的方向看了一眼,瑞王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阴鸷,就像被触碰到了逆鳞一样,甚是忌讳旁人提起宁王这个亲弟弟。 “别拿本王跟那个瞎子相提并论。”瑞王冷冷说完转身走了。 祁无寒勾唇笑了一下,戏谑道:“还真是六亲不认呐。” …… 第一百零三章 除夕 转眼间到了除夕,圣上特意恩准祁无寒带姜兰来宫里过年。 之前他都是一个人来,没等宫宴结束就向圣上告退了,然后一个人到城墙上去看皎皎星月,万家灯火,直到星月渐隐,天色渐明,也算守岁了。 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马车驶到街上后,姜兰拨开车帘往外面看了看,原以为外面到处都是人,十分热闹,不想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店铺全都关门了,家家户户也都关起门来准备祭祖和年夜饭,是以家里面十分热闹,外面便不热闹了。 “元宵节那天才热闹,到时候我带你来看花灯~”祁无寒笑着说道。 姜兰高兴地点头嗯了一声,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纯真光芒,宛若星辰闪耀,至纯至美。 祁无寒喜欢看她这样眉眼俱笑的样子,不管她想做什么事,他都是她的靠山~ “等会儿在宴会上,咱们不用分开坐?”姜兰是第一次进宫赴宴,也不知道这宴会上的规矩是不是和宫外的一样,男席和女席要隔开,但她想和他坐一块。 “不用。”祁无寒宠溺道。 “那我这身打扮怎么样,不给你丢脸?”姜兰抬手摸了摸头上戴的首饰,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衣裙,又抚了抚膝上的裙子怕起褶子,看起来有些紧张,祁无寒伸手握住她的手,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你穿什么戴什么都不给我丢脸,我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娘子,又温柔又贤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 宫中灯火辉煌,处处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团喜气,十分热闹。 除了祁无寒和姜兰得了圣上的恩典,将军府和长兴侯府也得了恩典,崔海和长兴侯都带着家眷进宫来了。 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都穿戴得十分隆重,不相上下,头上戴的珠宝翡翠霞光闪烁,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两人头上闪着光。 崔静姝和顾萱儿的打扮也平分秋色,把最好的首饰和衣裳都穿戴出来了,单是一对耳坠子就够普通官员一年的俸禄了,站在两人身边都能感受到一股金子的味道。 时隔几个月再次见面,崔静姝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姜兰心想看来是一点都没有反思,圣上就该让她长点记性才是,要不然嫁过去后也是让福王受罪。。。 崔晏也是一张冷脸,像是两人欠他钱一样。 姜兰心想多半是他将上次被季权带去皇城司的事算在了她和祁无寒头上,这敌意貌似比之前更强了。。。 先前她还一直不知道他跟祁无寒有什么仇什么怨,一见面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上次在宫里见到长乐公主后就知道是什么缘故了,是怕祁无寒跟他抢公主。 现在祁无寒都名花有主了,他应该没这个顾虑了… 崔海和长兴侯跟祁无寒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平阳郡主对姜兰则是视而不见,姜兰也就不凑到她跟前去讨没趣了。 反倒是长兴侯夫人这次对她亲切了不少,顾少夫人对她也友善,顾锦程见顾少夫人对姜兰露出笑意时,一脸古怪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事,又盯着姜兰瞧了瞧,被祁无寒一记眼神看过来,他就去看不远处经过的宫女了。 平阳郡主见长兴侯夫人有意拉拢姜兰,不快地眯了眯眸光,面露不屑之色。 这时一名宫女走过来给众人行礼,看到这名宫女时,顾少夫人和顾锦程的脸上都微有异色,应该是认识对方,宫女行完礼后对姜兰和崔静姝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二小姐,太子妃有请。” 姜兰有点诧异,下意识地往顾少夫人那边看了一下,没看到顾少夫人的神色就把视线瞟向了旁边的顾锦程,看他是什么反应,要是他表现出一点激动的神色,她就在心里鄙视他一下,三心二意,害人又害己。 见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像是已经放下了。 姜兰倒有点好奇他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并非是她八卦,而是因为顾少夫人是为数不多的对她表达善意的人,而且两人说话也投缘,若是有可能的话,她想帮顾少夫人解开心结,不再自苦。 宫女领着两人过去的路上,崔静姝对姜兰小声说道,“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要遭殃。”话音刚落,崔静姝就哎呀!一声摔在了地上,宫女连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衣裳。 “你敢绊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绊你了?” 见姜兰不认账,崔静姝气得要冲过去打她被宫女拦住了。 “今日是除夕,圣上难得高兴,你若是不怕被治罪尽管在这儿撒泼打滚地闹出来。”姜兰退开几步,给她留出撒泼打滚的场地。 崔静姝气得跺脚,却也拿姜兰没有办法,转而将气撒在那名宫女身上,姜兰把那名宫女拉到自己身边。 “太子妃还等着呢,二小姐要是不想去的话就先回去。” 姜兰请那名宫女继续带路,崔静姝快步走过来挤开她,让她走在后面。 见到太子妃后,姜兰的第一印象是温婉,端庄,有储妃的威仪。 崔静姝先给太子妃行礼,很是熟络,又得意地往姜兰那边瞟了一眼,眼神像是在说“我和太子妃才是一家人,你这个外人永远也比不上”。 “见过太子妃。”姜兰行礼时崔静姝故意和太子妃说话,就想让她被晾着,太子妃也非厚此薄彼之人,抬手让姜兰起来后让人给两人赐座。 在姜兰被请过去后,祁无寒时不时往那边瞄一眼,这时瑞王过来道,“父皇近来隔三差五就召见你,是又有什么大事吗?”祁无寒漫不经心地说道,“圣上近来甚是想念四殿下,常让我过去行宫那边看看四殿下,殿下若是有空的话不妨也过去探望一下,毕竟四殿下和殿下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说到这儿他往安王的方向看了一眼,瑞王的脸色却变得极为阴鸷,就像被触碰到了逆鳞一样,甚是忌讳旁人提起宁王这个亲弟弟。 “别拿本王跟那个瞎子相提并论。”瑞王冷冷说完转身走了。 祁无寒勾唇笑了一下,戏谑道:“还真是六亲不认呐。” …… 第一百零四章 别理她 “你可知太子妃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崔静姝居高临下地问道,脸上带着一种不屑又得意的神色,像是觉得姜兰见识浅薄,必然听不出来太子妃话中深意,清了清嗓子准备让她好好聆听一下自己的见解。 “太子妃想让你我化干戈为玉帛,”姜兰淡淡说道,“这玉帛是化不了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太子妃虽未明说,只提及两人之间有些误会,但想必也知道落水一事了,劝两人摒弃前嫌握手言和,也是为太子着想,不想两家生了嫌隙,明争暗斗。 道理她都明白,但情理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对方两次害她,要她宽容大度地接纳对方,除非她脑子有病,否则这两笔账她迟早都是要讨回来的。 “谁稀罕跟你化干戈为玉帛,”崔静姝翻了个白眼,下一刻神色一诧,像是活见鬼一般。 姜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郑大人一家,郑夫人和郑倩儿都来了。 郑倩儿那张脸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细嫩白皙了,脸上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见那张脸不仅没事而且比之前变得更漂亮了一点,崔静姝心里既惊讶又困惑,既气愤又不甘……指甲渐渐攥进了肉里,脸色也变得阴冷起来。 郑倩儿也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崔静姝脸上时带着恨意和仇视,恨不得当场找她报仇,郑夫人喊了她一声,又低声劝了她几句,郑倩儿才收回了视线。 崔静姝看到郑倩儿也嫌晦气,冷着脸走了。 入座后,崔静姝时不时往郑倩儿那边瞟一眼,总会对上郑倩儿那像是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得她不自在极了,恨不得把对方那双眼珠子挖出来泄愤! 这边祁无寒带着姜兰入座后,语气温柔地问道,“太子妃都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妃夸我好看呢,说你娶了我这么好看又贤惠的娘子是你的福气~”姜兰扬着下巴,一副自豪的模样。 祁无寒笑着宠溺道:“是我天大的福气~” “也是我的福气~”姜兰莞尔一笑,眉眼间皆是甜蜜的笑意。 “陛下您瞧~”皇后引圣上去瞧两人相处的样子,笑着称赞道,“当初陛下为两人赐婚,也是成就了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瑞王往两人那边瞥了一眼,瞧见两人郎情妾意的这一幕,端起酒杯灌了口酒,眼神阴鸷了几分。 “之前朕几次想为他赐婚,都被他拒绝了,朕还以为他打算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呢,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浪子回头,朕看他现在这样子恨不得将他家这小娘子拴在裤腰带上才好~”在这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圣上也比平日里更加高兴一些,还跟皇后开起了玩笑,不仅把皇后逗笑了,也把旁边的容妃逗笑了。 唯独甄妃笑不起来,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心里跟被刺扎一样,瞧着姜兰的眼神阴冷狠毒得像是要把她剖心挖肺,恨不得能当场杖毙她才好。 姜兰也感受到了那股被盯着的寒意,转头去往甄妃那边瞧时,祁无寒握住了她的手,“别理她。”姜兰点头嗯了一声,也不往那个方向看了,反正肯定是想用眼神杀了她,多看一眼就往心里添一分堵,何必自己跟自己找不开心呢。 “娘娘别生气,侯爷都是在逢场作戏。”红姑弯腰给甄妃斟酒时低声劝慰了一句。 甄妃冷笑道:“这有的人就是不长记性,妄想假戏真做,真是可笑。” “娘娘说的是,这样的蠢货不值得娘娘动气。”红姑附和道。 甄妃娇艳地嗯~了一声,见圣上和皇后说得正高兴,她端起酒杯去给圣上敬酒,圣上同她喝了一杯,又同容妃喝了一杯,又叮嘱容妃要多保重身体。 和圣上多说了两句话,容妃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甄妃冷眼觑着容妃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红唇一勾,冷笑了一下,心里感叹容妃真是可怜,年老色衰,连和圣上说两句话都高兴得快找不着北了,当真是独守空房太久了,那寝宫里早就跟冷宫一样了。 然后皇后提了个话头,跟圣上说福王和安王的年纪也不小了,又说起太子和瑞王在也是在两人这般年纪的时候成的亲。 圣上看了看福王,又看了看安王,点了点头,“是该成亲了。” 从听到成亲两个字开始,福王就一直埋着头,像是不想面对现实,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皇后说起崔静姝和郑倩儿正待字闺中,还未许配人家,两人都是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圣上点了点头。 平阳郡主示意崔静姝过去面圣,崔静姝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抗命,起身时正好对上郑倩儿挑衅的眼神,两人用目光交锋了一秒,然后低着头从各自座位上离开,来到圣上和皇后跟前行礼请安。 圣上又看了看福王和安王,见福王还把脑袋埋得跟鸵鸟一样,咳了一声道,“把头低着做什么?” 福王把头抬起来一些,一副灰心丧气的认命模样。 这亲他不想成也得成,这人不想娶也得娶,谁让他是皇子呢,亲事本来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姜兰看着也有些同情他,这娶的娘子不仅不温柔贤惠,心里头还装着别人,这五殿下也着实有些倒霉了。。。 安王则自始至终一副恬然清宁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对这门亲事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既是赐婚,依他的性子也只会默然接受,绝不会违抗皇命。 圣上见四人站一块甚是般配,当场便赐婚了。 安王和郑倩儿领旨谢恩。 瑞王和崔静姝都慢了一拍,听到两人谢恩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一同谢恩,好似如梦方醒一般。 崔静姝心里有多不情愿,郑倩儿心里就有多痛快。 之前她一心想当安王妃,现在这安王妃的位置是自己的了,郑倩儿心里怎能不痛快得意,日后两人平起平坐了,她有的是机会跟她好好算账,走着瞧! 等圣上给福王和安王赐完婚后,甄妃让红姑去跟圣上说了一声,说她有点醉了,去醒醒酒。 之后甄妃带着红姑离开了,临走前往姜兰的方向瞥了一眼,红唇勾起一个妖艳的冷笑。 过了一会儿,一名宫女过来跟祁无寒悄悄说了句话,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冷晦无比,姜兰也听见了,那宫女也不避着她,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说你假传娘娘口谕想把我家侯爷诓出去。”姜兰作势要起身,把那宫女吓得脸色一白,她低声一喝,“还不快走!”,祁无寒眼神一扫,那宫女战战兢兢地立刻告退了。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从不曾单独说过话更不曾单独见过面。”祁无寒解释道,神色十分认真,一点也不想敷衍了事,恨不得掏心掏肺地给她瞧瞧,姜兰也十分信任地点头嗯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他之前说的话,“不理她。” 她想让她不高兴,她偏偏要高高兴兴地过完年,让她自己一个人不高兴去。 这边,甄妃倚在栏杆上,一副柔媚勾人的样子,当余光瞥见有人过来时,她的姿态愈发妩媚了,宛若一朵妖娆的曼陀罗,散发着有毒的香气。 “你来了~”声音娇媚得仿若掺了毒药的蜜糖。 扑通一声,那名宫女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恕罪…”恐惧得声音都在颤抖,头磕在地上都不敢抬起来。 甄妃转过身见人没来,神色一瞬间变得阴狠无比,“废物,让你传句话都不会传,本宫还留着你干什么!” “是…是祁侯夫人威胁奴才说…”宫女迟疑了一下,被红姑呵斥了一声,立刻将后面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说要去圣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告发奴才,说奴才假借娘娘口谕诓骗侯爷出去。” “看来本宫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甄妃抬手看了看鲜红的丹寇,轻描淡写道,“她既然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那本宫就留不得她了。” “娘娘三思,”红姑劝道,“毕竟是圣上赐婚,若是人真的没了,圣上怕是会怪罪于侯爷。” “那你说该怎么办?”甄妃不快道。 红姑回道:“等侯爷出征时,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怪不到侯爷头上。” …… 宴会散后,祁无寒带姜兰去了一个地方。 城墙上,祁无寒将姜兰裹在自己的斗篷里,和她一块看人间星河,万家灯火。 姜兰从未站在这么高处看过星河璀璨,灯火辉煌,眼中所见天地浩瀚,好似能抛却所有烦恼。 “你以前是不是一个人经常来这儿?”她仰头望向他,眸光流转灿若星河,“以后我陪你一块来。” “好,以后我们一块来。”他温柔一笑,眸中仿佛盛开出漫天桃花。 当祁无寒抬眸去看天上星月时,姜兰在他怀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一愿郎君长命百岁,携手白头。 二愿兄长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三愿天下太平,再无战祸。 …… 第一百零四章 别理她 “你可知太子妃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崔静姝居高临下地问道,脸上带着一种不屑又得意的神色,像是觉得姜兰见识浅薄,必然听不出来太子妃话中深意,清了清嗓子准备让她好好聆听一下自己的见解。 “太子妃想让你我化干戈为玉帛,”姜兰淡淡说道,“这玉帛是化不了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太子妃虽未明说,只提及两人之间有些误会,但想必也知道落水一事了,劝两人摒弃前嫌握手言和,也是为太子着想,不想两家生了嫌隙,明争暗斗。 道理她都明白,但情理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对方两次害她,要她宽容大度地接纳对方,除非她脑子有病,否则这两笔账她迟早都是要讨回来的。 “谁稀罕跟你化干戈为玉帛,”崔静姝翻了个白眼,下一刻神色一诧,像是活见鬼一般。 姜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郑大人一家,郑夫人和郑倩儿都来了。 郑倩儿那张脸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细嫩白皙了,脸上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见那张脸不仅没事而且比之前变得更漂亮了一点,崔静姝心里既惊讶又困惑,既气愤又不甘……指甲渐渐攥进了肉里,脸色也变得阴冷起来。 郑倩儿也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崔静姝脸上时带着恨意和仇视,恨不得当场找她报仇,郑夫人喊了她一声,又低声劝了她几句,郑倩儿才收回了视线。 崔静姝看到郑倩儿也嫌晦气,冷着脸走了。 入座后,崔静姝时不时往郑倩儿那边瞟一眼,总会对上郑倩儿那像是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得她不自在极了,恨不得把对方那双眼珠子挖出来泄愤! 这边祁无寒带着姜兰入座后,语气温柔地问道,“太子妃都跟你说了什么?” “太子妃夸我好看呢,说你娶了我这么好看又贤惠的娘子是你的福气~”姜兰扬着下巴,一副自豪的模样。 祁无寒笑着宠溺道:“是我天大的福气~” “也是我的福气~”姜兰莞尔一笑,眉眼间皆是甜蜜的笑意。 “陛下您瞧~”皇后引圣上去瞧两人相处的样子,笑着称赞道,“当初陛下为两人赐婚,也是成就了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瑞王往两人那边瞥了一眼,瞧见两人郎情妾意的这一幕,端起酒杯灌了口酒,眼神阴鸷了几分。 “之前朕几次想为他赐婚,都被他拒绝了,朕还以为他打算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呢,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浪子回头,朕看他现在这样子恨不得将他家这小娘子拴在裤腰带上才好~”在这阖家团圆的大好日子,圣上也比平日里更加高兴一些,还跟皇后开起了玩笑,不仅把皇后逗笑了,也把旁边的容妃逗笑了。 唯独甄妃笑不起来,看着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心里跟被刺扎一样,瞧着姜兰的眼神阴冷狠毒得像是要把她剖心挖肺,恨不得能当场杖毙她才好。 姜兰也感受到了那股被盯着的寒意,转头去往甄妃那边瞧时,祁无寒握住了她的手,“别理她。”姜兰点头嗯了一声,也不往那个方向看了,反正肯定是想用眼神杀了她,多看一眼就往心里添一分堵,何必自己跟自己找不开心呢。 “娘娘别生气,侯爷都是在逢场作戏。”红姑弯腰给甄妃斟酒时低声劝慰了一句。 甄妃冷笑道:“这有的人就是不长记性,妄想假戏真做,真是可笑。” “娘娘说的是,这样的蠢货不值得娘娘动气。”红姑附和道。 甄妃娇艳地嗯~了一声,见圣上和皇后说得正高兴,她端起酒杯去给圣上敬酒,圣上同她喝了一杯,又同容妃喝了一杯,又叮嘱容妃要多保重身体。 和圣上多说了两句话,容妃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 甄妃冷眼觑着容妃那副沾沾自喜的模样,红唇一勾,冷笑了一下,心里感叹容妃真是可怜,年老色衰,连和圣上说两句话都高兴得快找不着北了,当真是独守空房太久了,那寝宫里早就跟冷宫一样了。 然后皇后提了个话头,跟圣上说福王和安王的年纪也不小了,又说起太子和瑞王在也是在两人这般年纪的时候成的亲。 圣上看了看福王,又看了看安王,点了点头,“是该成亲了。” 从听到成亲两个字开始,福王就一直埋着头,像是不想面对现实,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皇后说起崔静姝和郑倩儿正待字闺中,还未许配人家,两人都是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圣上点了点头。 平阳郡主示意崔静姝过去面圣,崔静姝心里再不情愿,也不敢抗命,起身时正好对上郑倩儿挑衅的眼神,两人用目光交锋了一秒,然后低着头从各自座位上离开,来到圣上和皇后跟前行礼请安。 圣上又看了看福王和安王,见福王还把脑袋埋得跟鸵鸟一样,咳了一声道,“把头低着做什么?” 福王把头抬起来一些,一副灰心丧气的认命模样。 这亲他不想成也得成,这人不想娶也得娶,谁让他是皇子呢,亲事本来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姜兰看着也有些同情他,这娶的娘子不仅不温柔贤惠,心里头还装着别人,这五殿下也着实有些倒霉了。。。 安王则自始至终一副恬然清宁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对这门亲事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但既是赐婚,依他的性子也只会默然接受,绝不会违抗皇命。 圣上见四人站一块甚是般配,当场便赐婚了。 安王和郑倩儿领旨谢恩。 瑞王和崔静姝都慢了一拍,听到两人谢恩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一同谢恩,好似如梦方醒一般。 崔静姝心里有多不情愿,郑倩儿心里就有多痛快。 之前她一心想当安王妃,现在这安王妃的位置是自己的了,郑倩儿心里怎能不痛快得意,日后两人平起平坐了,她有的是机会跟她好好算账,走着瞧! 等圣上给福王和安王赐完婚后,甄妃让红姑去跟圣上说了一声,说她有点醉了,去醒醒酒。 之后甄妃带着红姑离开了,临走前往姜兰的方向瞥了一眼,红唇勾起一个妖艳的冷笑。 过了一会儿,一名宫女过来跟祁无寒悄悄说了句话,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冷晦无比,姜兰也听见了,那宫女也不避着她,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陛下和皇后娘娘,说你假传娘娘口谕想把我家侯爷诓出去。”姜兰作势要起身,把那宫女吓得脸色一白,她低声一喝,“还不快走!”,祁无寒眼神一扫,那宫女战战兢兢地立刻告退了。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从不曾单独说过话更不曾单独见过面。”祁无寒解释道,神色十分认真,一点也不想敷衍了事,恨不得掏心掏肺地给她瞧瞧,姜兰也十分信任地点头嗯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他之前说的话,“不理她。” 她想让她不高兴,她偏偏要高高兴兴地过完年,让她自己一个人不高兴去。 这边,甄妃倚在栏杆上,一副柔媚勾人的样子,当余光瞥见有人过来时,她的姿态愈发妩媚了,宛若一朵妖娆的曼陀罗,散发着有毒的香气。 “你来了~”声音娇媚得仿若掺了毒药的蜜糖。 扑通一声,那名宫女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恕罪…”恐惧得声音都在颤抖,头磕在地上都不敢抬起来。 甄妃转过身见人没来,神色一瞬间变得阴狠无比,“废物,让你传句话都不会传,本宫还留着你干什么!” “是…是祁侯夫人威胁奴才说…”宫女迟疑了一下,被红姑呵斥了一声,立刻将后面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说要去圣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告发奴才,说奴才假借娘娘口谕诓骗侯爷出去。” “看来本宫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甄妃抬手看了看鲜红的丹寇,轻描淡写道,“她既然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那本宫就留不得她了。” “娘娘三思,”红姑劝道,“毕竟是圣上赐婚,若是人真的没了,圣上怕是会怪罪于侯爷。” “那你说该怎么办?”甄妃不快道。 红姑回道:“等侯爷出征时,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怪不到侯爷头上。” …… 宴会散后,祁无寒带姜兰去了一个地方。 城墙上,祁无寒将姜兰裹在自己的斗篷里,和她一块看人间星河,万家灯火。 姜兰从未站在这么高处看过星河璀璨,灯火辉煌,眼中所见天地浩瀚,好似能抛却所有烦恼。 “你以前是不是一个人经常来这儿?”她仰头望向他,眸光流转灿若星河,“以后我陪你一块来。” “好,以后我们一块来。”他温柔一笑,眸中仿佛盛开出漫天桃花。 当祁无寒抬眸去看天上星月时,姜兰在他怀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一愿郎君长命百岁,携手白头。 二愿兄长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三愿天下太平,再无战祸。 …… 第一百零五章 来借钱的? 初一早上天还没亮,轰隆隆的鞭炮声便从街头传到了街尾,热闹极了。 姜兰在祁无寒怀中醒来时,便听到了从大门外传进来的鞭炮声。 石管家也让人放起了鞭炮,驱邪避祟,迎祥纳福,希望新的一年过得红红火火,诸事皆吉。 姜兰知道今天还要进宫去给圣上和皇后拜年,睁眼醒来后就准备起床了,没有像平日一样在他怀里多窝一会儿。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祁无寒把她轻按回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上亲昵地磨蹭了两下,姜兰又把脑袋从他胸口上揪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再睡会儿就晚了。” 祁无寒抬手捏了捏眉心,看起来还有点不想起床的样子,姜兰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唤了青儿和桂儿进来。 梳洗打扮完后,姜兰怕时辰晚了,准备直接出门,祁无寒拗不过她,便让人将早膳装进食盒里,带着在路上吃。 马车刚到街上就停下了,有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侯爷,是季大人。”凌风在外面禀报了一声。 姜兰拨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还真是他。 也不知道大清早的拦人马车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讨红包?。。。 “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季权在外拱手道。 姜兰将手拢在嘴边,小声说道:“他是不是来跟你借钱的?” 祁无寒宠溺一笑,也真是拿她这副可爱样子没办法了~ 季权扯了扯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样子,像是听到了姜兰说的悄悄话。 等祁无寒撩开车帘下马车时,季权的视线刚往马车里瞟了一下,就被那双桃花眼中的凌厉之气逼退回去,而他那双看似顺从的眼皮下掩盖着恶犬般的森然眸光。 过了会儿,姜兰又悄悄拨开一条帘缝往外瞧了瞧,见两人走开了四五步远说话,季权的声音很低,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也没把耳朵贴到窗户上偷听,瞧了一眼后就放下了车帘,继续吃包子。 等车帘再次被拨开,祁无寒回了马车里,马车重新上路,姜兰递给他一个包子让他趁热吃,垫垫肚子。 “他没跟你借钱?”姜兰随意问了一句。 “他想找我借点人手,说是在城中发现了北漠人的踪迹,可惜跟丢了。”祁无寒一面吃包子一面说道。 又是北漠人,怎么跟阴魂不散一样…… 姜兰想得有点出神,等回过神后见祁无寒单手支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能看一整天。 无论是她高兴的样子还是生气的样子,是发呆的样子还是出神的样子,落在他眼里都格外有意思,真是百看不腻,越来越好看,越看越活色生香~ “他没骗你?”姜兰微微侧了侧脸,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祁无寒也用正经的语气回答她道:“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姜兰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老实说季权这个人在她心里并不可信,她心里一直都有些怀疑对方就是那晚的蒙面黑衣人。 这件事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跟祁无寒说,感觉跟背后说人坏话一样,毕竟她也没有真凭实据,仅靠猜测也有些武断,若对方不是,她说出来就是添乱…… “小兰儿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姜兰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温柔含笑的桃花眼,祁无寒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想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氛围,别弄得跟审问犯人一样。 姜兰既没摇头也没点头,但也没避开他的视线,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等小兰儿想说了再告诉我。” 他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现在瞒着他也没关系,日后他会做得更好,让她能放心地说出来,不用再有任何顾忌。 “我会第一个告诉你。”姜兰靠在他怀里说道。 祁无寒会心一笑,觉得他的小兰儿就像朵解语花一样,总能轻而易举地就说到他心坎里去,让他把她宠到天上去也不为过~ …… 进宫后,祁无寒和别的大臣一块去给圣上拜年,姜兰和别的夫人们一块去给皇后拜年。 皇后给每人都赏赐了一幅墨宝,上面写着寓意极好的吉祥话,众人都相互交换着看对方写的是什么,唯独姜兰像是受到了排挤一样,也没人来看她的,都去看平阳郡主的,围在对方身边恭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着皇后的面,长兴侯夫人也没像昨天那样对她亲切,而郑夫人也不像之前那样往平阳郡主跟前凑了,而是去和长兴侯夫人示好。 见无人跟姜兰说话,皇后便来跟她说话,众夫人见状也纷纷向她示好。 平阳郡住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长兴侯夫人又来跟她说道,“你家二姑娘马上就是要当皇子妃的人了,这性子可得跟祁侯夫人好好学一学。”又问了一句,“对了,你家二姑娘的琴学得如何了?” 最后这句话让平阳郡主顿时冷了脸,“你家三姑娘好歹也是侯府嫡女,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 平阳郡主冷笑了一下,长兴侯夫人也冷笑了一下。 “小女虽说不是京城第一才女,但也是自小就在家塾中念书,琴棋书画也是专门请了先生来教的,也不比旁人差在哪里。”若是之前郑夫人当没听见便是,但郑倩儿差点死在崔静姝手里还遭了那样大的罪,她这个做母亲的要是再忍气吞声也当真是太胆小懦弱了,如今婚事已定,圣上金口玉言,她日后也是皇子岳母,也没必要做小伏低,卑微到尘埃里去。 “是啊,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谁还能是假货不成?”长兴侯夫人说到最后两句话时充斥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平阳郡主脸色阴冷地警告道:“你家大郎的好事别让我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来。” 长兴侯夫人神色一变,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姜兰瞧着两人互不理睬的样子像是决裂了,心说这些勋贵夫人间的友谊还真是跟豆腐块一样脆弱,说碎就碎了。 之后皇后将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留下来又说了会儿话,姜兰和其她夫人便先告退了。 姜兰心想皇后把两人留下来多半是要劝和,之前崔静姝和顾萱儿每次出席宴会时的穿戴打扮都不分上下,如今一个要当皇子妃了另一个却落选了,长兴侯夫人心里肯定多少有些不痛快,要是圣上给安王赐婚的是顾萱儿,想必两人又会好得亲如姐妹了。。。 想到安王的婚事,姜兰就觉得有点奇怪,感觉圣上像是放心让福王和将军府联姻,却不放心让安王和侯府联姻,所以给安王择的这门婚事不算高也不算低。 莫非圣上忌惮安王? 是因为安王和瑞王的关系好,圣上怕两人联起手来会威胁太子的地位,还是另有原因? 姜兰这么想着,一声活泼烂漫的“姜姐姐”打断了她的思绪。 长乐快步跑过来拉住姜兰的手,“姜姐姐去我那儿坐坐,我有话跟你说。”不等姜兰回答,就被她拉走了。 “小时候无寒哥哥还爬到上面去给我摘过果子,还给我捡过风筝。”路上长乐把一棵高大的枣树指给姜兰看,手指头一转又指向前边的假山,“有一次我爬上去了下不来,是无寒哥哥发现了我把我抱下来的。” “公主小时候肯定很喜欢侯爷。”姜兰面带笑意地说道。 长乐连忙解释道:“姜姐姐你别误会,我不会跟你抢无寒哥哥的,你们都成亲了,姜姐姐才是无寒哥哥明媒正娶的娘子。”说到这儿,她又悄悄问了一句,“无寒哥哥成亲后没再去喝花酒?” 姜兰佯装嗔道:“他敢!” 长乐捂嘴一笑,“姜姐姐就该好好管管他,让他别再出去沾花惹草。”又悄悄提醒道,“姜姐姐可得当心点那花魁,这样的女人都特别有手段,可千万别让无寒哥哥把她接回了府里。” 姜兰点头嗯了一声。 “姜姐姐你是不是有身孕了?”长乐又悄悄问了一句。 姜兰脸色微红地轻摇了一下头。 “前面就到了。”长乐指了指前面,“我还有贺礼给姜姐姐呢~” 当祁无寒得知姜兰被长乐请了过去,他便过去接人了。 一名宫女过来跟长乐禀报了一声,长乐亲自将姜兰送了过去。 “无寒哥哥还真是紧张姜姐姐,一会儿都离不得。”长乐打趣道。 祁无寒笑意温柔地看着微微脸红的姜兰,又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冷不冷?”姜兰摇了摇头。 “好了,你们快走,回家去卿卿我我。”长乐挥手赶人。 祁无寒拱手告退,带着姜兰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来借钱的? 初一早上天还没亮,轰隆隆的鞭炮声便从街头传到了街尾,热闹极了。 姜兰在祁无寒怀中醒来时,便听到了从大门外传进来的鞭炮声。 石管家也让人放起了鞭炮,驱邪避祟,迎祥纳福,希望新的一年过得红红火火,诸事皆吉。 姜兰知道今天还要进宫去给圣上和皇后拜年,睁眼醒来后就准备起床了,没有像平日一样在他怀里多窝一会儿。 “时辰还早,再睡会儿。”祁无寒把她轻按回怀里,下巴搁在她脑袋上亲昵地磨蹭了两下,姜兰又把脑袋从他胸口上揪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再睡会儿就晚了。” 祁无寒抬手捏了捏眉心,看起来还有点不想起床的样子,姜兰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唤了青儿和桂儿进来。 梳洗打扮完后,姜兰怕时辰晚了,准备直接出门,祁无寒拗不过她,便让人将早膳装进食盒里,带着在路上吃。 马车刚到街上就停下了,有人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侯爷,是季大人。”凌风在外面禀报了一声。 姜兰拨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还真是他。 也不知道大清早的拦人马车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讨红包?。。。 “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季权在外拱手道。 姜兰将手拢在嘴边,小声说道:“他是不是来跟你借钱的?” 祁无寒宠溺一笑,也真是拿她这副可爱样子没办法了~ 季权扯了扯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样子,像是听到了姜兰说的悄悄话。 等祁无寒撩开车帘下马车时,季权的视线刚往马车里瞟了一下,就被那双桃花眼中的凌厉之气逼退回去,而他那双看似顺从的眼皮下掩盖着恶犬般的森然眸光。 过了会儿,姜兰又悄悄拨开一条帘缝往外瞧了瞧,见两人走开了四五步远说话,季权的声音很低,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也没把耳朵贴到窗户上偷听,瞧了一眼后就放下了车帘,继续吃包子。 等车帘再次被拨开,祁无寒回了马车里,马车重新上路,姜兰递给他一个包子让他趁热吃,垫垫肚子。 “他没跟你借钱?”姜兰随意问了一句。 “他想找我借点人手,说是在城中发现了北漠人的踪迹,可惜跟丢了。”祁无寒一面吃包子一面说道。 又是北漠人,怎么跟阴魂不散一样…… 姜兰想得有点出神,等回过神后见祁无寒单手支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是能看一整天。 无论是她高兴的样子还是生气的样子,是发呆的样子还是出神的样子,落在他眼里都格外有意思,真是百看不腻,越来越好看,越看越活色生香~ “他没骗你?”姜兰微微侧了侧脸,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祁无寒也用正经的语气回答她道:“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姜兰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老实说季权这个人在她心里并不可信,她心里一直都有些怀疑对方就是那晚的蒙面黑衣人。 这件事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跟祁无寒说,感觉跟背后说人坏话一样,毕竟她也没有真凭实据,仅靠猜测也有些武断,若对方不是,她说出来就是添乱…… “小兰儿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姜兰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温柔含笑的桃花眼,祁无寒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想营造出一种轻松的氛围,别弄得跟审问犯人一样。 姜兰既没摇头也没点头,但也没避开他的视线,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等小兰儿想说了再告诉我。” 他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发上落下一吻。 现在瞒着他也没关系,日后他会做得更好,让她能放心地说出来,不用再有任何顾忌。 “我会第一个告诉你。”姜兰靠在他怀里说道。 祁无寒会心一笑,觉得他的小兰儿就像朵解语花一样,总能轻而易举地就说到他心坎里去,让他把她宠到天上去也不为过~ …… 进宫后,祁无寒和别的大臣一块去给圣上拜年,姜兰和别的夫人们一块去给皇后拜年。 皇后给每人都赏赐了一幅墨宝,上面写着寓意极好的吉祥话,众人都相互交换着看对方写的是什么,唯独姜兰像是受到了排挤一样,也没人来看她的,都去看平阳郡主的,围在对方身边恭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着皇后的面,长兴侯夫人也没像昨天那样对她亲切,而郑夫人也不像之前那样往平阳郡主跟前凑了,而是去和长兴侯夫人示好。 见无人跟姜兰说话,皇后便来跟她说话,众夫人见状也纷纷向她示好。 平阳郡住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长兴侯夫人又来跟她说道,“你家二姑娘马上就是要当皇子妃的人了,这性子可得跟祁侯夫人好好学一学。”又问了一句,“对了,你家二姑娘的琴学得如何了?” 最后这句话让平阳郡主顿时冷了脸,“你家三姑娘好歹也是侯府嫡女,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 平阳郡主冷笑了一下,长兴侯夫人也冷笑了一下。 “小女虽说不是京城第一才女,但也是自小就在家塾中念书,琴棋书画也是专门请了先生来教的,也不比旁人差在哪里。”若是之前郑夫人当没听见便是,但郑倩儿差点死在崔静姝手里还遭了那样大的罪,她这个做母亲的要是再忍气吞声也当真是太胆小懦弱了,如今婚事已定,圣上金口玉言,她日后也是皇子岳母,也没必要做小伏低,卑微到尘埃里去。 “是啊,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谁还能是假货不成?”长兴侯夫人说到最后两句话时充斥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平阳郡主脸色阴冷地警告道:“你家大郎的好事别让我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来。” 长兴侯夫人神色一变,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姜兰瞧着两人互不理睬的样子像是决裂了,心说这些勋贵夫人间的友谊还真是跟豆腐块一样脆弱,说碎就碎了。 之后皇后将平阳郡主和长兴侯夫人留下来又说了会儿话,姜兰和其她夫人便先告退了。 姜兰心想皇后把两人留下来多半是要劝和,之前崔静姝和顾萱儿每次出席宴会时的穿戴打扮都不分上下,如今一个要当皇子妃了另一个却落选了,长兴侯夫人心里肯定多少有些不痛快,要是圣上给安王赐婚的是顾萱儿,想必两人又会好得亲如姐妹了。。。 想到安王的婚事,姜兰就觉得有点奇怪,感觉圣上像是放心让福王和将军府联姻,却不放心让安王和侯府联姻,所以给安王择的这门婚事不算高也不算低。 莫非圣上忌惮安王? 是因为安王和瑞王的关系好,圣上怕两人联起手来会威胁太子的地位,还是另有原因? 姜兰这么想着,一声活泼烂漫的“姜姐姐”打断了她的思绪。 长乐快步跑过来拉住姜兰的手,“姜姐姐去我那儿坐坐,我有话跟你说。”不等姜兰回答,就被她拉走了。 “小时候无寒哥哥还爬到上面去给我摘过果子,还给我捡过风筝。”路上长乐把一棵高大的枣树指给姜兰看,手指头一转又指向前边的假山,“有一次我爬上去了下不来,是无寒哥哥发现了我把我抱下来的。” “公主小时候肯定很喜欢侯爷。”姜兰面带笑意地说道。 长乐连忙解释道:“姜姐姐你别误会,我不会跟你抢无寒哥哥的,你们都成亲了,姜姐姐才是无寒哥哥明媒正娶的娘子。”说到这儿,她又悄悄问了一句,“无寒哥哥成亲后没再去喝花酒?” 姜兰佯装嗔道:“他敢!” 长乐捂嘴一笑,“姜姐姐就该好好管管他,让他别再出去沾花惹草。”又悄悄提醒道,“姜姐姐可得当心点那花魁,这样的女人都特别有手段,可千万别让无寒哥哥把她接回了府里。” 姜兰点头嗯了一声。 “姜姐姐你是不是有身孕了?”长乐又悄悄问了一句。 姜兰脸色微红地轻摇了一下头。 “前面就到了。”长乐指了指前面,“我还有贺礼给姜姐姐呢~” 当祁无寒得知姜兰被长乐请了过去,他便过去接人了。 一名宫女过来跟长乐禀报了一声,长乐亲自将姜兰送了过去。 “无寒哥哥还真是紧张姜姐姐,一会儿都离不得。”长乐打趣道。 祁无寒笑意温柔地看着微微脸红的姜兰,又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冷不冷?”姜兰摇了摇头。 “好了,你们快走,回家去卿卿我我。”长乐挥手赶人。 祁无寒拱手告退,带着姜兰走了。 第一百零六章 及时止损 药庐,叶如水正在屋里捣药,长桌边放着一只笼子,里面蹲着一只小白兔,后腿上缠着纱布。 祁无寒过来了,进屋便看见笼子里的小白兔,又走近过来弯腰看了看,目光扫了一下它后腿上缠的纱布,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山上捡的。”叶如水头也不抬地回道,又抓了一味药材放进去继续捣药。 “等养好了就给我。”祁无寒打算带回去给姜兰一个惊喜,她肯定喜欢~ “这是我准备试药的,侯爷想吃自己去山上抓。”叶如水说着又抓了一味药材放进去,淡淡拒绝了这个提议。 祁无寒托腮看着笼子里的小白兔,勾了勾嘴角,一副“你不给我就白拿”的样子。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试了药的兔子咬起人来是会要命的。” “” 祁无寒不看兔子了,走过去将手上提的食盒放到桌上,“厨房多包了些饺子,趁热吃。” 叶如水抬眼看了一眼食盒,声音清淡如水地说了一句,“无事献殷勤。”又问了一句,“莫不是要死了才善心大发?”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祁无寒拿着一个雕琢精美的锦盒走过来放到他面前的长桌上,“你看看这里面的香料有没有问题?” 叶如水看了一眼锦盒,也没停下手里捣药的活。 “我明天再来。”祁无寒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又叮嘱了一下,“饺子记得趁热吃。” 那锦盒是昨天长乐给姜兰的贺礼,是从西域那边进贡来的珍贵香料。 经过胭脂一事后,祁无寒对这些礼物是慎之又慎,不管是谁送的,都不会大意。 姜兰在屋里跟元宝说悄悄话,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推开了,青儿和桂儿正准备行礼,祁无寒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便没做声,悄悄退下了。 “也不知道云表哥一个人是怎么过年的?”姜兰对着元宝叹了口气,下一刻就被一只手从身后搂住腰抱了起来,祁无寒抱着她在榻上坐下,将她轻放在腿上,一双桃花眼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温柔地问道,“哪个云表哥?” “云表哥你见过的,之前还和大哥一块在府里住过两天。”姜兰还以为他忘了便好心提醒了一下。 祁无寒面露一丝古怪的笑意,像是带着点无奈,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姜兰有点迷惑,也不知道他这副像是受了打击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她也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不过也知道肯定是和云表哥这三个字有关,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问他外面冷不冷,祁无寒轻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坏笑道,“那你给我暖暖~” “好啊~”姜兰狡黠一笑,两只手都贴在他脸上给他搓了搓,“暖和点了吗?” 祁无寒宠溺又无奈地一笑,真是拿她没办法~ “对了,饺子叶大哥吃了吗?” “” “你干脆把我气死得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口气。 “把你气死了谁养我啊?”当祁无寒低头看下来时,姜兰乖巧地冲他眨巴了一下眼,一副无辜纯真的模样,下一刻被他往榻上一压,霸道而温柔地咬住了唇 第二天,祁无寒又去了一趟药庐,之后往皇城司去了。 正好碰见瑞王也在这儿,他行了一礼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季权又倒了杯茶过来放在他面前,。 “属下这儿的茶肯定比不上侯爷府里的,还请侯爷不要嫌弃。” 祁无寒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说道:“气白如雪,倒是好茶。” “听说前些天有北漠人趁机混进京城,这件事侯爷知道吗?”瑞王刮着茶杯问道。 祁无寒不慌不忙地回道:“前些天本侯都在军营那边,也是昨天才听人提起。殿下一直在城里,想必知道的比本侯多。” 季权向瑞王回道:“是属下将此事禀报给侯爷的,属下这儿人手不足,所以想向侯爷借些人手过来。” “哦~?”瑞王勾了勾唇,“本王倒是不知道侯爷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都是为圣上办事,本侯也想尽快抓到这些北漠奸细。”祁无寒又问道,“发现对方的踪迹了吗?” 季权回道:“暂时还没发现那伙人的踪迹,属下会让手下的人加强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员会立即把人抓起来严加拷问。” “这北漠人突然出现在京城,边关那边是不是又要打仗了?”瑞王瞥向祁无寒,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殿下就这么盼着打仗?”祁无寒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瑞王笑道:“本王自然希望天下太平,侯爷新婚燕尔,怕是也不舍得去边关。” “自然是舍不得。”祁无寒理所当然地回道,话锋一转,“不过北漠若是再敢来犯,本侯自当身先士卒,再把他们打回去。” “那本王就以茶代酒,预祝侯爷凯旋了。”瑞王端起茶杯举向祁无寒,嘴角掠过一抹阴鸷的冷笑。 “那就借殿下吉言了。”祁无寒端起茶杯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我得赶快回去了。”说话间他放下茶杯,匆匆告辞离开了。 当从皇城司出来后他便成了一副悠闲的样子,一点也不着急了。 “这三殿下还真是乌鸦嘴。” 凌风默然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边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祁无寒问道。 凌风回道:“这两天没有消息传回来。” 祁无寒考虑了一下,手里的骨扇轻敲了两下手指,说道,“再派两个人过去看看。”说完便用骨扇挑开车帘上了马车,凌风在他身后拱手回了声是。 回到府里后,他正准备把买回来的蜜饯拿过去给姜兰一个惊喜,石管家过来跟他禀报说姜兰出去了,是长兴侯府的人来请她过去的。 “顾少夫人病了,夫人说去探望一下就回来,让侯爷不用担心。” 祁无寒倒是不知道她何时和顾少夫人成为朋友了,不过顾少夫人为人磊落,不似顾锦程那般拎不清,能多交个朋友也算是好事。 只是苦了他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有点寂寞。。。 这边,姜兰见到顾少夫人时,对方的脸色十分不好,也没力气下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前两天在宫里相见时,姜兰觉着对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这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多半是心病…… “你虽然年纪比我小几岁,但却比我有决断,当初我要是也能有你这份果敢,拒了这门亲事,现在也不会作茧自缚…”顾少夫人偏过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姜兰柔声开解道:“这过日子与其为了旁人委曲求全,倒不如让自己过得舒心,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若前面是条死路,那就及时止损,另找一方天地便是,也不必苦了自己。” 顾少夫人转过脸,已经擦去了脸上的泪光,露出一个憔悴又释然的笑容,“既知是死路,也不必再走下去了。” 姜兰点头道:“及时止损,不必自苦。” 顾少夫人眼中闪烁起一种异样坚定的光芒,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次绝不会更改了。 当丫鬟送姜兰离开时,刚出院子就碰到了顾锦程。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专门在这儿等着。 让丫鬟先下去后,顾锦程迟疑了会儿,像是一副做错了事又不好意思开口认错的样子,又磨蹭了会儿才开口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姜兰见他像是还在乎顾少夫人,好心给他提了个醒,“夫妻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趁早说清楚为好,别等到真的无法挽回了才知道后悔。”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锦程神色一紧,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跟她说什么了?” 姜兰欠了欠身,带着青儿和桂儿先走了。 顾锦程看着她的背影,脸色越来越冷,当回头看向身后的院子时,神色又一下子萎靡下来,默然站了良久,还是没有鼓足勇气走进去,耷拉着脑袋走了。 第一百零六章 及时止损 药庐,叶如水正在屋里捣药,长桌边放着一只笼子,里面蹲着一只小白兔,后腿上缠着纱布。 祁无寒过来了,进屋便看见笼子里的小白兔,又走近过来弯腰看了看,目光扫了一下它后腿上缠的纱布,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山上捡的。”叶如水头也不抬地回道,又抓了一味药材放进去继续捣药。 “等养好了就给我。”祁无寒打算带回去给姜兰一个惊喜,她肯定喜欢~ “这是我准备试药的,侯爷想吃自己去山上抓。”叶如水说着又抓了一味药材放进去,淡淡拒绝了这个提议。 祁无寒托腮看着笼子里的小白兔,勾了勾嘴角,一副“你不给我就白拿”的样子。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试了药的兔子咬起人来是会要命的。” “” 祁无寒不看兔子了,走过去将手上提的食盒放到桌上,“厨房多包了些饺子,趁热吃。” 叶如水抬眼看了一眼食盒,声音清淡如水地说了一句,“无事献殷勤。”又问了一句,“莫不是要死了才善心大发?”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祁无寒拿着一个雕琢精美的锦盒走过来放到他面前的长桌上,“你看看这里面的香料有没有问题?” 叶如水看了一眼锦盒,也没停下手里捣药的活。 “我明天再来。”祁无寒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又叮嘱了一下,“饺子记得趁热吃。” 那锦盒是昨天长乐给姜兰的贺礼,是从西域那边进贡来的珍贵香料。 经过胭脂一事后,祁无寒对这些礼物是慎之又慎,不管是谁送的,都不会大意。 姜兰在屋里跟元宝说悄悄话,没注意到房门被人推开了,青儿和桂儿正准备行礼,祁无寒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便没做声,悄悄退下了。 “也不知道云表哥一个人是怎么过年的?”姜兰对着元宝叹了口气,下一刻就被一只手从身后搂住腰抱了起来,祁无寒抱着她在榻上坐下,将她轻放在腿上,一双桃花眼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温柔地问道,“哪个云表哥?” “云表哥你见过的,之前还和大哥一块在府里住过两天。”姜兰还以为他忘了便好心提醒了一下。 祁无寒面露一丝古怪的笑意,像是带着点无奈,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姜兰有点迷惑,也不知道他这副像是受了打击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她也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不过也知道肯定是和云表哥这三个字有关,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问他外面冷不冷,祁无寒轻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坏笑道,“那你给我暖暖~” “好啊~”姜兰狡黠一笑,两只手都贴在他脸上给他搓了搓,“暖和点了吗?” 祁无寒宠溺又无奈地一笑,真是拿她没办法~ “对了,饺子叶大哥吃了吗?” “” “你干脆把我气死得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口气。 “把你气死了谁养我啊?”当祁无寒低头看下来时,姜兰乖巧地冲他眨巴了一下眼,一副无辜纯真的模样,下一刻被他往榻上一压,霸道而温柔地咬住了唇 第二天,祁无寒又去了一趟药庐,之后往皇城司去了。 正好碰见瑞王也在这儿,他行了一礼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季权又倒了杯茶过来放在他面前,。 “属下这儿的茶肯定比不上侯爷府里的,还请侯爷不要嫌弃。” 祁无寒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茶,说道:“气白如雪,倒是好茶。” “听说前些天有北漠人趁机混进京城,这件事侯爷知道吗?”瑞王刮着茶杯问道。 祁无寒不慌不忙地回道:“前些天本侯都在军营那边,也是昨天才听人提起。殿下一直在城里,想必知道的比本侯多。” 季权向瑞王回道:“是属下将此事禀报给侯爷的,属下这儿人手不足,所以想向侯爷借些人手过来。” “哦~?”瑞王勾了勾唇,“本王倒是不知道侯爷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都是为圣上办事,本侯也想尽快抓到这些北漠奸细。”祁无寒又问道,“发现对方的踪迹了吗?” 季权回道:“暂时还没发现那伙人的踪迹,属下会让手下的人加强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员会立即把人抓起来严加拷问。” “这北漠人突然出现在京城,边关那边是不是又要打仗了?”瑞王瞥向祁无寒,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殿下就这么盼着打仗?”祁无寒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瑞王笑道:“本王自然希望天下太平,侯爷新婚燕尔,怕是也不舍得去边关。” “自然是舍不得。”祁无寒理所当然地回道,话锋一转,“不过北漠若是再敢来犯,本侯自当身先士卒,再把他们打回去。” “那本王就以茶代酒,预祝侯爷凯旋了。”瑞王端起茶杯举向祁无寒,嘴角掠过一抹阴鸷的冷笑。 “那就借殿下吉言了。”祁无寒端起茶杯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差点忘了,我得赶快回去了。”说话间他放下茶杯,匆匆告辞离开了。 当从皇城司出来后他便成了一副悠闲的样子,一点也不着急了。 “这三殿下还真是乌鸦嘴。” 凌风默然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边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祁无寒问道。 凌风回道:“这两天没有消息传回来。” 祁无寒考虑了一下,手里的骨扇轻敲了两下手指,说道,“再派两个人过去看看。”说完便用骨扇挑开车帘上了马车,凌风在他身后拱手回了声是。 回到府里后,他正准备把买回来的蜜饯拿过去给姜兰一个惊喜,石管家过来跟他禀报说姜兰出去了,是长兴侯府的人来请她过去的。 “顾少夫人病了,夫人说去探望一下就回来,让侯爷不用担心。” 祁无寒倒是不知道她何时和顾少夫人成为朋友了,不过顾少夫人为人磊落,不似顾锦程那般拎不清,能多交个朋友也算是好事。 只是苦了他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有点寂寞。。。 这边,姜兰见到顾少夫人时,对方的脸色十分不好,也没力气下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 前两天在宫里相见时,姜兰觉着对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这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多半是心病…… “你虽然年纪比我小几岁,但却比我有决断,当初我要是也能有你这份果敢,拒了这门亲事,现在也不会作茧自缚…”顾少夫人偏过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姜兰柔声开解道:“这过日子与其为了旁人委曲求全,倒不如让自己过得舒心,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若前面是条死路,那就及时止损,另找一方天地便是,也不必苦了自己。” 顾少夫人转过脸,已经擦去了脸上的泪光,露出一个憔悴又释然的笑容,“既知是死路,也不必再走下去了。” 姜兰点头道:“及时止损,不必自苦。” 顾少夫人眼中闪烁起一种异样坚定的光芒,像是下定了决心,这次绝不会更改了。 当丫鬟送姜兰离开时,刚出院子就碰到了顾锦程。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专门在这儿等着。 让丫鬟先下去后,顾锦程迟疑了会儿,像是一副做错了事又不好意思开口认错的样子,又磨蹭了会儿才开口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姜兰见他像是还在乎顾少夫人,好心给他提了个醒,“夫妻之间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趁早说清楚为好,别等到真的无法挽回了才知道后悔。”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锦程神色一紧,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跟她说什么了?” 姜兰欠了欠身,带着青儿和桂儿先走了。 顾锦程看着她的背影,脸色越来越冷,当回头看向身后的院子时,神色又一下子萎靡下来,默然站了良久,还是没有鼓足勇气走进去,耷拉着脑袋走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多跟我家侯爷学学 过了两天,顾锦程找上门来了,祁无寒刚好去军营了。 估计对方是专门等人出门后才上门来的。 石管家先把人带到厅上,随后姜兰带着青儿过来了,顾锦程一见到她,神色就有些不好,姜兰看他这副样子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侯爷等会儿就回来了。” “……” 顾锦程无语,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恶霸吗。。。 “在下来只是想知道夫人前两天跟内子说了什么?”他收敛了一下神色,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彬彬有礼。 “少夫人可好些了?”姜兰问道。 顾锦程侧了侧视线,神色变得有几分黯然,声音也变得有几分低沉,“她…”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姜兰见他这副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点担当都没有,语气也变得有几分冷淡,“世子难道不知道吗,还是说连看都没去看过?” 顾锦程也被激怒了,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你懂什么,是她不想见我,”说到这儿他又撇过脸,神色有几分阴郁和懊恼,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让人看笑话。 姜兰垂眼看着手里捧着的手炉,默默想着事情。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顾锦程叹了口气,嘴角又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意,“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反正在你们这些女人家眼里,错的永远都是我们这些男人。” 姜兰蹙了一下眉,嘲讽道,“我们这些女人家怎么了,是喜欢撒泼打滚还是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在世子这样宽宏大量的男儿家眼里,想必是觉得我们这些女人家最喜欢斤斤计较,无理取闹。” “……” 顾锦程吃瘪,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世子怎么不跟我家侯爷多学学,我家侯爷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总会变着法地哄我开心,” “…” 姜兰还没列举完祁无寒的优点,顾锦程就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这些话你留着说给你家侯爷听,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神色少见地变得有些严肃,“我知道你胆子大,之前就敢一个人闯到国公府大闹婚礼,但你别教坏了茹儿。” 留下这句像是警告的话,他起身告辞。 “女儿家也不一定要依附男子才能过活,日子过得舒心才最重要。”姜兰语气平静地说道。 顾锦程停了停脚步,目光往身后侧了一下,眉宇间皱起几分阴郁,拂袖而去。 等人离开后,青儿有些担心对方日后还会来找麻烦,看对方方才离开时那副气恼的样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作茧自缚…”姜兰看着手里的手炉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若是当初两人之间的误会没有解开,现在她是不是也在作茧自缚…她轻叹一口气,心里又觉得无比庆幸,这一世没有错过这一段缘分。 …… 这边祁无寒带着凌风出城后,半路上一支冷箭射过来,祁无寒侧身一躲,锋利的箭矢咻地一下扎进地里,箭头上绑着一张字条。 在箭射过来的一瞬间,两名黑甲卫立刻往前方的林子追去了。 凌风和另外两名黑甲卫留在原地警戒,祁无寒下马过去拔出箭矢,观察了一下箭矢的形状。 箭头有四棱,棱上有锯齿状倒钩,比普通箭矢更为致命,一旦射进骨头和肉里,要想拔出来就会连骨肉带肉全部扯断,只能动刀子剜出来,是北漠人惯用的武器。 祁无寒身上就有一处这样的旧伤,留在身上的疤痕仍旧触目惊心。 当初洞房花烛夜时,姜兰就摸到了这处伤疤,又在他背上摸到了好几处别的伤疤,都是刀伤,有在战场上受的伤,也有被人暗杀时留下的伤痕,大大小小的伤疤和伤痕,是他的荣耀和功勋,也是无处不在的危险… 两名黑甲卫回来后跪下请罪,没有抓到人。 “人会自己送上门来的。”祁无寒勾了勾唇,翻身上马,带着凌风和黑甲卫策马往军营而去。 到军营巡视一番后,祁无寒亲自下场跟几位将军切磋了一番,几位将军输得心服口服,同样也令全军将士心服口服。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敬仰和憧憬便是最好的凝聚力,所有人都信仰着同一件事,追随着同一道身影。 他们的侯爷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荣光! 等回城时已经是下午了,进城时正好碰上了福王的马车,对方是从城郊的园子里过来的。 福王邀请祁无寒去前面的茶楼里喝杯茶,这般殷勤的态度倒让他有点稀奇,之前对方可是一看到他就掉头就走,生怕被他逮住了,今日竟然主动请他喝茶,脑子没进水。。。 到了二楼的包厢后,福王先是对着他嘿嘿嘿地傻笑了会儿,有点猥琐。。。 “殿下今天是在哪儿把脑子撞坏了?”祁无寒端着茶杯刮了刮,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福王在心里默默开解了自己一番,别生气别生气,你又打不过他,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调整好心态后,他脸上又重新绽放出更加憨厚的傻笑,用十分讨好的语气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不能。”祁无寒拒绝得云淡风轻,又斩钉截铁,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福王嘟囔道,“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忙呢,你就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吗?” “那殿下说。”祁无寒单手支头,闭目养神。 这副敷衍的样子又把福王气得火冒三丈,好歹他也是个皇子,就不能睁着眼睛听他说话吗,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那个…就是那个…”福王那个这个地磨叽了半晌,刚把脑袋凑过去准备说悄悄话,祁无寒就把脑袋偏了偏拉开距离,这一疑似嫌弃的举动让福王十分尴尬。 “殿下有话就说,别趁机占我便宜。” “…” 福王终于被气得骂了出来,“你有病是不是,谁要占你便宜,你有什么便宜好占的,”牢骚还没发完,祁无寒便起身准备离开,福王一慌,连忙伸手拉他,被他眼神一扫,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你能不能去跟父皇说说让我晚点成亲?” 祁无寒回头看他一眼,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福王还觉得有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殿下怎么不自己去跟圣上说?”祁无寒淡淡道。 福王耷拉下脑袋,叹气道:“上次你又不是没看见,我都那样求父皇了,结果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殿下凭什么认为圣上会听我一个臣子的?”祁无寒道。 福王又叹了口气,嘟囔道,“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让父皇改变主意,不是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吗,你鬼点子多,肯定有办法。” “圣上都已经当众赐婚了,婚期也定下来了,殿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成婚,虽然那崔二小姐比不上我家娘子貌美,脾气也没有我家娘子好,性子骄纵,待人刻薄,又是武将之女,不过殿下好歹也是皇子,晾她也不敢对你拳打脚踢,日后躲着点她便是。” 听完这番话后,福王心里更加郁闷了,早知道就不来找他了,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结果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这亲他是非成不可了,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那崔静姝若是个温柔可人的美娇娘他也就认命了,偏偏是个骄横的,而且长相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是姜兰那样类型的,水灵灵的,又娇又嫩,跟花骨朵一样,看起来就想让人保护,他倒是宁愿跟安王换一下,郑倩儿的长相也是他喜欢的水灵类型,为什么父皇非得让他跟将军府联姻不可?。。。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一抬头发现没人了。 祁无寒早就走了。 “没义气。”福王嘟囔了一句,心里更惆怅了。 自从赐婚后,崔静姝这边倒是没什么动静,也没再对郑倩儿下手,像是认命了。 “我不嫁,拿走,我不试!” 崔静姝正发着脾气,平阳郡主来了,让秋桐先出去,秋桐将嫁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便告退了。 “你要是不嫁,那就等着给周赵两家的姑娘赔命,圣上如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想给五殿下一个后盾,若是这婚事落到了长兴侯府的头上,你以为圣上还会宽容你吗?” 崔静越听越心惊,脸色也越来越惶恐。 平阳郡主缓和下语气,开解道:“五殿下为人宽厚,日后会对你好的,将来太子殿下继位,五殿下又是皇后娘娘抚养长大的,和太子殿下感情深厚,你将来的尊荣任何人都比不上,别说是一个小小侯府夫人。” 崔静姝想到日后姜兰和郑倩儿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的抵触之意减少了许多,来日方长,她还有机会。 “母亲说得对,我嫁!” 平阳郡主欣慰地抚摸着她的脑袋道,“好孩子,母亲没白疼你。” 第一百零七章 多跟我家侯爷学学 过了两天,顾锦程找上门来了,祁无寒刚好去军营了。 估计对方是专门等人出门后才上门来的。 石管家先把人带到厅上,随后姜兰带着青儿过来了,顾锦程一见到她,神色就有些不好,姜兰看他这副样子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侯爷等会儿就回来了。” “……” 顾锦程无语,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恶霸吗。。。 “在下来只是想知道夫人前两天跟内子说了什么?”他收敛了一下神色,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彬彬有礼。 “少夫人可好些了?”姜兰问道。 顾锦程侧了侧视线,神色变得有几分黯然,声音也变得有几分低沉,“她…”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姜兰见他这副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点担当都没有,语气也变得有几分冷淡,“世子难道不知道吗,还是说连看都没去看过?” 顾锦程也被激怒了,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你懂什么,是她不想见我,”说到这儿他又撇过脸,神色有几分阴郁和懊恼,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让人看笑话。 姜兰垂眼看着手里捧着的手炉,默默想着事情。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顾锦程叹了口气,嘴角又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意,“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反正在你们这些女人家眼里,错的永远都是我们这些男人。” 姜兰蹙了一下眉,嘲讽道,“我们这些女人家怎么了,是喜欢撒泼打滚还是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在世子这样宽宏大量的男儿家眼里,想必是觉得我们这些女人家最喜欢斤斤计较,无理取闹。” “……” 顾锦程吃瘪,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世子怎么不跟我家侯爷多学学,我家侯爷温柔体贴,无微不至,总会变着法地哄我开心,” “…” 姜兰还没列举完祁无寒的优点,顾锦程就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这些话你留着说给你家侯爷听,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神色少见地变得有些严肃,“我知道你胆子大,之前就敢一个人闯到国公府大闹婚礼,但你别教坏了茹儿。” 留下这句像是警告的话,他起身告辞。 “女儿家也不一定要依附男子才能过活,日子过得舒心才最重要。”姜兰语气平静地说道。 顾锦程停了停脚步,目光往身后侧了一下,眉宇间皱起几分阴郁,拂袖而去。 等人离开后,青儿有些担心对方日后还会来找麻烦,看对方方才离开时那副气恼的样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作茧自缚…”姜兰看着手里的手炉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若是当初两人之间的误会没有解开,现在她是不是也在作茧自缚…她轻叹一口气,心里又觉得无比庆幸,这一世没有错过这一段缘分。 …… 这边祁无寒带着凌风出城后,半路上一支冷箭射过来,祁无寒侧身一躲,锋利的箭矢咻地一下扎进地里,箭头上绑着一张字条。 在箭射过来的一瞬间,两名黑甲卫立刻往前方的林子追去了。 凌风和另外两名黑甲卫留在原地警戒,祁无寒下马过去拔出箭矢,观察了一下箭矢的形状。 箭头有四棱,棱上有锯齿状倒钩,比普通箭矢更为致命,一旦射进骨头和肉里,要想拔出来就会连骨肉带肉全部扯断,只能动刀子剜出来,是北漠人惯用的武器。 祁无寒身上就有一处这样的旧伤,留在身上的疤痕仍旧触目惊心。 当初洞房花烛夜时,姜兰就摸到了这处伤疤,又在他背上摸到了好几处别的伤疤,都是刀伤,有在战场上受的伤,也有被人暗杀时留下的伤痕,大大小小的伤疤和伤痕,是他的荣耀和功勋,也是无处不在的危险… 两名黑甲卫回来后跪下请罪,没有抓到人。 “人会自己送上门来的。”祁无寒勾了勾唇,翻身上马,带着凌风和黑甲卫策马往军营而去。 到军营巡视一番后,祁无寒亲自下场跟几位将军切磋了一番,几位将军输得心服口服,同样也令全军将士心服口服。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敬仰和憧憬便是最好的凝聚力,所有人都信仰着同一件事,追随着同一道身影。 他们的侯爷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荣光! 等回城时已经是下午了,进城时正好碰上了福王的马车,对方是从城郊的园子里过来的。 福王邀请祁无寒去前面的茶楼里喝杯茶,这般殷勤的态度倒让他有点稀奇,之前对方可是一看到他就掉头就走,生怕被他逮住了,今日竟然主动请他喝茶,脑子没进水。。。 到了二楼的包厢后,福王先是对着他嘿嘿嘿地傻笑了会儿,有点猥琐。。。 “殿下今天是在哪儿把脑子撞坏了?”祁无寒端着茶杯刮了刮,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福王在心里默默开解了自己一番,别生气别生气,你又打不过他,正事要紧正事要紧…调整好心态后,他脸上又重新绽放出更加憨厚的傻笑,用十分讨好的语气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不能。”祁无寒拒绝得云淡风轻,又斩钉截铁,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福王嘟囔道,“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忙呢,你就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吗?” “那殿下说。”祁无寒单手支头,闭目养神。 这副敷衍的样子又把福王气得火冒三丈,好歹他也是个皇子,就不能睁着眼睛听他说话吗,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那个…就是那个…”福王那个这个地磨叽了半晌,刚把脑袋凑过去准备说悄悄话,祁无寒就把脑袋偏了偏拉开距离,这一疑似嫌弃的举动让福王十分尴尬。 “殿下有话就说,别趁机占我便宜。” “…” 福王终于被气得骂了出来,“你有病是不是,谁要占你便宜,你有什么便宜好占的,”牢骚还没发完,祁无寒便起身准备离开,福王一慌,连忙伸手拉他,被他眼神一扫,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你能不能去跟父皇说说让我晚点成亲?” 祁无寒回头看他一眼,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福王还觉得有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殿下怎么不自己去跟圣上说?”祁无寒淡淡道。 福王耷拉下脑袋,叹气道:“上次你又不是没看见,我都那样求父皇了,结果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殿下凭什么认为圣上会听我一个臣子的?”祁无寒道。 福王又叹了口气,嘟囔道,“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让父皇改变主意,不是想让你帮我想想办法吗,你鬼点子多,肯定有办法。” “圣上都已经当众赐婚了,婚期也定下来了,殿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成婚,虽然那崔二小姐比不上我家娘子貌美,脾气也没有我家娘子好,性子骄纵,待人刻薄,又是武将之女,不过殿下好歹也是皇子,晾她也不敢对你拳打脚踢,日后躲着点她便是。” 听完这番话后,福王心里更加郁闷了,早知道就不来找他了,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结果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这亲他是非成不可了,他怎么这么命苦啊 那崔静姝若是个温柔可人的美娇娘他也就认命了,偏偏是个骄横的,而且长相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是姜兰那样类型的,水灵灵的,又娇又嫩,跟花骨朵一样,看起来就想让人保护,他倒是宁愿跟安王换一下,郑倩儿的长相也是他喜欢的水灵类型,为什么父皇非得让他跟将军府联姻不可?。。。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一抬头发现没人了。 祁无寒早就走了。 “没义气。”福王嘟囔了一句,心里更惆怅了。 自从赐婚后,崔静姝这边倒是没什么动静,也没再对郑倩儿下手,像是认命了。 “我不嫁,拿走,我不试!” 崔静姝正发着脾气,平阳郡主来了,让秋桐先出去,秋桐将嫁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便告退了。 “你要是不嫁,那就等着给周赵两家的姑娘赔命,圣上如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想给五殿下一个后盾,若是这婚事落到了长兴侯府的头上,你以为圣上还会宽容你吗?” 崔静越听越心惊,脸色也越来越惶恐。 平阳郡主缓和下语气,开解道:“五殿下为人宽厚,日后会对你好的,将来太子殿下继位,五殿下又是皇后娘娘抚养长大的,和太子殿下感情深厚,你将来的尊荣任何人都比不上,别说是一个小小侯府夫人。” 崔静姝想到日后姜兰和郑倩儿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的抵触之意减少了许多,来日方长,她还有机会。 “母亲说得对,我嫁!” 平阳郡主欣慰地抚摸着她的脑袋道,“好孩子,母亲没白疼你。” 第一百零八章 来找个人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祁无寒跟姜兰说去军营看看就回来,要是那顾锦程再上门找麻烦,就让人把他打出去。 交代好守门的黑甲卫后,他带着凌风出门了,来了一品阁。 楼里的客人还不算多,算是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候,等到中午时楼下便是座无虚席,到晚上时楼上也被包满了,来晚点就没地方坐了。 进楼后祁无寒扫了一眼前方,目光落在从楼上下来的人身上。 对方身材精瘦,是个中年人,古铜色皮肤,鹰钩鼻,看面相就带着一股子煞气。 看到那张脸,凌风神色微诧,旋即进入警戒状态,手微微按紧了腰间的佩剑。 “主子在等你。”声音低沉利落,透着一股寒意。 祁无寒带着凌风跟着对方上楼后,到了楼上最里面那间包厢门口。 “主子,人到了。” 房门从里面打开,开门之人和中年人是同样装束,不过更年轻一些,约莫二十出头,相貌英俊,脸上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看起来有几分轻佻。 在和凌风视线交锋的一瞬,双方眼中都闪过一丝杀气。 “侯爷请。”年轻人让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祁无寒走了进去,手上慢悠悠地摇着那把骨扇。 凌风准备跟上去时被那名年轻人伸手一挡,拦在了门外,两人眼神交锋了一下,准备动手。 中年人眼神一凛,年轻人立刻收敛锋芒,把双手往脑后一叠,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主子要跟侯爷单独说话,你我就在外面等着。”中年人对凌风道,语气冷肃,跟下军令一样,不容拒绝,话里也带着威胁之意,要是凌风不配合,就别怪他不客气。 凌风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剑鞘微微往下一压,随时准备出剑。 “你现在出剑可讨不到便宜。”年轻人带上房门,笑着说道,“放心,这是在你们的地盘,主子不会对你家侯爷怎样的。” 屏风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手上端着一杯茶,修长的骨节拿着盖子,刮了两下。 对方身材高挑,相貌俊朗,浓眉深目,五官立体,带着一股杀伐决断的桀骜之气。 乃是北漠大将军,夜煊赫。 祁无寒在战场上的老对手。 也不知道他一个北漠大将军跑来京城做什么,还敢约祁无寒见面,不怕被抓起来严刑拷打吗。。。 “你们这儿的茶还真是难喝。”他将茶杯放下,单手支头,一副懒散模样,“也不知道这么难喝的东西,你们的皇上怎么这么喜欢喝?” 祁无寒走过去,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民间有句话叫,山猪吃不了细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夜煊赫微勾了一下唇角,语气散漫地说道:“听说你成亲了,那小娘子还是个性格泼辣的小美人,” 祁无寒眼神一冷,动了杀意。 “看来你还挺喜欢这小娘子,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小美人,比不比得上咱们北漠的美人热情如火?”夜煊赫勾了勾唇,散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浮,像是故意挑衅,“不如改日—” 话音未落,那把骨扇如闪电般扫了过来,扇风凌厉宛若利刃一般,碰到就见血了。 哐当一声响,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打起来了~”年轻人眼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芒,把手拢在耳边靠在门上听动静。 凌风刚上前一步就被中年人伸手挡住了,两人用眼神对峙,气氛一触即发。 “要不咱们打个赌,看看谁会赢?”年轻人伸手一指凌风,“输了的人就给对方磕三个响头,怎么样,敢不敢赌?” “你家将军在战场上都打不赢侯爷,在这儿也不是侯爷的对手。”凌风道。 年轻人道:“那是因为你家侯爷诡计多端,阴险狡猾,” 话音未落,凌风就出剑了。 “叔儿您别出手,看我把他打趴下。”年轻人亮出匕首迎上去,两人刚过了一招就被中年人分开了。 “叔儿,您别挡着,”中年人眼神一凛,年轻人收起匕首,双手交叠在脑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凌风也收剑了。 门外重新回归平静。 房间里的打斗声也停止了。 祁无寒毫发无伤,依旧慢悠悠地摇着骨扇。 夜煊赫也没受伤,看起来像是打了个平手。 “本侯就问你一句,前些日子带人偷袭军营将士的人是你?”祁无寒淡淡道。 夜煊赫语气散漫地说道:“不过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而已,又没杀你的人,至于这么生气吗,好歹我也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微勾了一下唇角,“不想知道我来京城干什么吗?” “找死。”祁无寒淡淡回了两个字。 夜煊赫回椅上坐下,单手支头,又成了先前那副懒散模样,“我要是没有按时回去,大军就会打过来,边境那边的探子,想必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 祁无寒确实收到了黑甲卫传信,北漠往边境调来了一支军队,人数在五千左右,人数不算多,但这支军队是北漠精锐骑兵,黑鹰骑,属夜煊赫麾下。 “那又如何,就算本侯今天在这儿把你杀了,照样能把人打回去。”祁无寒眸光一寒,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幽暗气息,宛若战场上的修罗杀神,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毫不手软。 夜煊赫的神色也冷暗了几分,唇角勾起的笑意也带上了几分杀伐的戾气,“我既然敢来,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杀不了我,反而还会搭上你那小娘子一家的命,要试试吗?” 祁无寒瞥了他一下,提步走了。 “我这次来是想找一个人。” 祁无寒停了一下脚步,目光微微往后侧了一下,走过去打开房门离开了。 随后年轻人进来了,迫不及待地问道:“主子,你们谁打赢了?” “聒噪。”夜煊赫语气散漫地道了两个字。 年轻人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中年人回来了。 “人走了?”夜煊赫单手支头,语气懒散地问了一句。 中年人点了点头。 “他现在知道咱们来京城了,之后要是给咱们找麻烦怎么办?”年轻人嘿嘿一笑,“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便把他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夜煊赫眼神一凛,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年轻人连忙认错道:“主子,我开玩笑的,您别生气。” 那股凌厉的压迫感消失后,年轻人又在心里嘀咕道:也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跟那煞星打出感情来了,怎么还护着他。。。 “你们都给我记住,他是陛下要的人,绝不能死。” “是!” “是!” 年轻人又问道:“主子,那咱们这次要找的人是谁总该告诉我们了,要不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找?” 夜煊赫微勾了一下唇角,说出一个名号。 年轻人神色一诧,“她不是早就死了吗,难道还活着?” “陛下说了,就算死了,也要把尸骨带回去。” “是!” “是!” …… 这边祁无寒带着凌风离开一品阁后,让凌风去调集二十名黑甲卫给尚书府加强防卫,尤其是姜慎的安全,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知道姜兰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姜慎这个大哥,若是姜慎出事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第一百零八章 来找个人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祁无寒跟姜兰说去军营看看就回来,要是那顾锦程再上门找麻烦,就让人把他打出去。 交代好守门的黑甲卫后,他带着凌风出门了,来了一品阁。 楼里的客人还不算多,算是一天中最清闲的时候,等到中午时楼下便是座无虚席,到晚上时楼上也被包满了,来晚点就没地方坐了。 进楼后祁无寒扫了一眼前方,目光落在从楼上下来的人身上。 对方身材精瘦,是个中年人,古铜色皮肤,鹰钩鼻,看面相就带着一股子煞气。 看到那张脸,凌风神色微诧,旋即进入警戒状态,手微微按紧了腰间的佩剑。 “主子在等你。”声音低沉利落,透着一股寒意。 祁无寒带着凌风跟着对方上楼后,到了楼上最里面那间包厢门口。 “主子,人到了。” 房门从里面打开,开门之人和中年人是同样装束,不过更年轻一些,约莫二十出头,相貌英俊,脸上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看起来有几分轻佻。 在和凌风视线交锋的一瞬,双方眼中都闪过一丝杀气。 “侯爷请。”年轻人让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祁无寒走了进去,手上慢悠悠地摇着那把骨扇。 凌风准备跟上去时被那名年轻人伸手一挡,拦在了门外,两人眼神交锋了一下,准备动手。 中年人眼神一凛,年轻人立刻收敛锋芒,把双手往脑后一叠,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主子要跟侯爷单独说话,你我就在外面等着。”中年人对凌风道,语气冷肃,跟下军令一样,不容拒绝,话里也带着威胁之意,要是凌风不配合,就别怪他不客气。 凌风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剑鞘微微往下一压,随时准备出剑。 “你现在出剑可讨不到便宜。”年轻人带上房门,笑着说道,“放心,这是在你们的地盘,主子不会对你家侯爷怎样的。” 屏风后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手上端着一杯茶,修长的骨节拿着盖子,刮了两下。 对方身材高挑,相貌俊朗,浓眉深目,五官立体,带着一股杀伐决断的桀骜之气。 乃是北漠大将军,夜煊赫。 祁无寒在战场上的老对手。 也不知道他一个北漠大将军跑来京城做什么,还敢约祁无寒见面,不怕被抓起来严刑拷打吗。。。 “你们这儿的茶还真是难喝。”他将茶杯放下,单手支头,一副懒散模样,“也不知道这么难喝的东西,你们的皇上怎么这么喜欢喝?” 祁无寒走过去,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民间有句话叫,山猪吃不了细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夜煊赫微勾了一下唇角,语气散漫地说道:“听说你成亲了,那小娘子还是个性格泼辣的小美人,” 祁无寒眼神一冷,动了杀意。 “看来你还挺喜欢这小娘子,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小美人,比不比得上咱们北漠的美人热情如火?”夜煊赫勾了勾唇,散漫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浮,像是故意挑衅,“不如改日—” 话音未落,那把骨扇如闪电般扫了过来,扇风凌厉宛若利刃一般,碰到就见血了。 哐当一声响,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打起来了~”年轻人眼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芒,把手拢在耳边靠在门上听动静。 凌风刚上前一步就被中年人伸手挡住了,两人用眼神对峙,气氛一触即发。 “要不咱们打个赌,看看谁会赢?”年轻人伸手一指凌风,“输了的人就给对方磕三个响头,怎么样,敢不敢赌?” “你家将军在战场上都打不赢侯爷,在这儿也不是侯爷的对手。”凌风道。 年轻人道:“那是因为你家侯爷诡计多端,阴险狡猾,” 话音未落,凌风就出剑了。 “叔儿您别出手,看我把他打趴下。”年轻人亮出匕首迎上去,两人刚过了一招就被中年人分开了。 “叔儿,您别挡着,”中年人眼神一凛,年轻人收起匕首,双手交叠在脑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凌风也收剑了。 门外重新回归平静。 房间里的打斗声也停止了。 祁无寒毫发无伤,依旧慢悠悠地摇着骨扇。 夜煊赫也没受伤,看起来像是打了个平手。 “本侯就问你一句,前些日子带人偷袭军营将士的人是你?”祁无寒淡淡道。 夜煊赫语气散漫地说道:“不过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而已,又没杀你的人,至于这么生气吗,好歹我也算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微勾了一下唇角,“不想知道我来京城干什么吗?” “找死。”祁无寒淡淡回了两个字。 夜煊赫回椅上坐下,单手支头,又成了先前那副懒散模样,“我要是没有按时回去,大军就会打过来,边境那边的探子,想必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 祁无寒确实收到了黑甲卫传信,北漠往边境调来了一支军队,人数在五千左右,人数不算多,但这支军队是北漠精锐骑兵,黑鹰骑,属夜煊赫麾下。 “那又如何,就算本侯今天在这儿把你杀了,照样能把人打回去。”祁无寒眸光一寒,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幽暗气息,宛若战场上的修罗杀神,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毫不手软。 夜煊赫的神色也冷暗了几分,唇角勾起的笑意也带上了几分杀伐的戾气,“我既然敢来,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杀不了我,反而还会搭上你那小娘子一家的命,要试试吗?” 祁无寒瞥了他一下,提步走了。 “我这次来是想找一个人。” 祁无寒停了一下脚步,目光微微往后侧了一下,走过去打开房门离开了。 随后年轻人进来了,迫不及待地问道:“主子,你们谁打赢了?” “聒噪。”夜煊赫语气散漫地道了两个字。 年轻人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中年人回来了。 “人走了?”夜煊赫单手支头,语气懒散地问了一句。 中年人点了点头。 “他现在知道咱们来京城了,之后要是给咱们找麻烦怎么办?”年轻人嘿嘿一笑,“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便把他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夜煊赫眼神一凛,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年轻人连忙认错道:“主子,我开玩笑的,您别生气。” 那股凌厉的压迫感消失后,年轻人又在心里嘀咕道:也不知道主子是不是跟那煞星打出感情来了,怎么还护着他。。。 “你们都给我记住,他是陛下要的人,绝不能死。” “是!” “是!” 年轻人又问道:“主子,那咱们这次要找的人是谁总该告诉我们了,要不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找?” 夜煊赫微勾了一下唇角,说出一个名号。 年轻人神色一诧,“她不是早就死了吗,难道还活着?” “陛下说了,就算死了,也要把尸骨带回去。” “是!” “是!” …… 这边祁无寒带着凌风离开一品阁后,让凌风去调集二十名黑甲卫给尚书府加强防卫,尤其是姜慎的安全,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知道姜兰心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姜慎这个大哥,若是姜慎出事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第一百零九章 当真是狼心狗肺 元宵节前夕,画儿来侯府请姜兰,说姜瑶要生了,一定要见她一面。 姜兰问情况如何,若是顺利便不去了。 “产婆说小姐胎位有些不正,怕是要难产,”画儿一脸焦急道,“妇人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如今夫人不在,奴婢只能来请二小姐了,还请二小姐快随奴婢过去。” 祁无寒和姜兰一块去了国公府,并不是他担心姜瑶这个小姨子,对方生不生孩子也不关他的事,而且对这个小姨子,他心里是反感的。 他之所以要陪姜兰一块去是预防裴谦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纠缠她,上次被断一手后对方就没再敢露面,若是今日再敢纠缠,他绝不手软! 路上画儿向姜兰告状说姜瑶之所以会难产都是春纤害的。 “那小蹄子天天在姑爷面前扮柔弱装可怜来气小姐,还告小姐的黑状,要不是她天天在姑爷面前搬弄是非,害得小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小姐也不会难产,二小姐可要为小姐做主,” 姜兰听来只觉得讽刺,当初姜瑶还不是靠这扮柔弱装可怜的手段嫁进了国公府,如今反倒在这上面吃了亏,看来春纤倒也真有些手段,不过这画儿说的话多半是添油加醋,言过其实。 国公夫人和大儿媳李氏在屋里等着,本来春纤也在,姜瑶让她滚,国公夫人便呵斥她离开了,让她在自己的住处老实待着,别来这边惹姜瑶生气,春纤委屈地告退离开了。 丫鬟端着水盆忙进忙出,国公夫人坐立不安,让李氏进去看看情况如何。 裴钰安慰裴谦会没事的,裴谦听着姜瑶一声接一声的叫喊声,除了有点于心不忍之外,更多的是心烦,也不想守在这儿,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会儿。 这时画儿领着人匆匆走了进来,一见到祁无寒,裴谦就心惊了一下,旋即一股怒火喷涌而出,右手也跟着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当初的断手之恨,总有一天,他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当他的视线扫向姜兰时,眼神里的恨意更加阴暗,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承受这般屈辱,总有一天他要她趴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对她万般凌辱! 祁无寒眼神一凛,眸光凌厉如刀。 裴谦畏惧又不甘地收回视线,攥紧了拳头。 “二小姐快进去,小姐还在等着。”画儿焦急道。 姜兰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喊叫声,蹙紧了一下眉尖,祁无寒让她先进去,他就在外面等着,姜兰点头嗯了一声,跟着画儿匆匆往屋里去了。 祁无寒走到另一边,裴谦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了心里的恨意和怒气,刚要过去就被裴钰拉住了,让他别冲动。 这边画儿领着姜兰匆匆进来后,国公夫人对姜兰也没好脸色,让她赶紧进去,别耽误时间。 姜兰进来时先是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有些不适,画儿匆匆赶到姜瑶身边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李氏也在旁边陪着姜瑶,见姜兰来了,连忙过来带她过去。 姜瑶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都是汗,声音也喊得有些嘶哑了,看到姜兰时,精神又振作了一些。 “二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姜瑶的声音很虚弱,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生死关口才开始悔过,觉得只有这骨肉亲情才靠得住… 姜兰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并不痛快,放缓语气道:“你别说话了,节省点力气。” 姜瑶哭着哽咽道:“二姐姐,我不想死…” 李氏连忙安慰她别乱想,不会有事的。 产婆让人给姜瑶再灌口参汤,让她再用点力,孩子的头马上就出来了。 屋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裴谦更加心烦了,加之祁无寒在这儿,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不顾裴钰的劝阻走了。 祁无寒瞥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冷嘲。 当初他的小兰儿要是真嫁给了这样的货色,他真该把自己抽死。 裴谦这一走,把裴钰置于一种尴尬的处境,但他也不能一走了之,外面还要有人照应。 “今年春闱,大公子不想一试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裴钰一时没想好如何作答,祁无寒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可惜了。”裴钰神色微沉,握紧了一下拳旋即便松开了,拱手道,“侯爷不如先去用些茶点?”祁无寒负手看着屋里,淡淡道,“不必了。” …… “二姐姐,我若是死了,你一定不要放过春纤那小贱人,都是她害的我!” 姜瑶疼得一边叫喊一边跟姜兰交代起遗言,声音时断时续。 “就算我死了,他也别想再娶第二个,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姜兰让她少说点话,多节省点体力。 产婆又让人给她灌了口参汤,让姜瑶再使点劲,已经能看到头了,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过后,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 听见啼哭声,国公夫人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产婆连忙道贺,说得了个千金。 国公夫人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连孩子都不想看了。 姜瑶听见是个千金,心里的期待全部落空了,本来满心欢喜地盼望着生下嫡长孙,没想到拼死拼活了一场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一时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晕了过去。 祁无寒瞥见国公夫人黑着脸出来,道了声恭喜,国公夫人的脸色更黑了,也没理会裴钰,带着人走了。 还是李氏出来跟他说母女平安,然后裴钰去找裴谦去了,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之后姜兰也出来跟祁无寒说了会儿话,打算等姜瑶醒后再走。 这边裴国公听国公夫人说生了个女儿,心里头也有些失望。 “我看等过些日子再给谦儿挑两个好的,等生了儿子就记在她名下。”国公夫人道。 裴国公觉得不妥,怕传出去又被人拿住把柄,“夫人也别着急,两人都还年轻,不愁没有孩子。” “我看她那身子骨娇滴滴的,看着就不是好生养的,怕是再难怀上了,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国公夫人此时觉得无比晦气,原先对姜瑶那股热乎劲儿此刻已经降到了冰点。 裴国公说过去看看孙女便先走了,离开后就往书房去了,像是去躲清静,免得听国公夫人长篇大论地抱怨。 这边裴钰把裴谦找回来后,让他快进去看看母女俩,裴谦不耐烦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生了个丫头片子,又不能给咱们国公府延续香火。” 这话正好被走到门口的姜兰听见了。 “妇人生孩子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九死一生,你若是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当真是狼心狗肺。”她冷冷说道。 “你!”裴谦气得一脸猪肝色,目光怨毒地盯着姜兰,下一刻便被祁无寒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视线,他冷嘲道,“你这般轻视女子,当初怎么不找个男子成婚,这会儿也不用发愁延续香火了。” 裴谦气得要吐血,裴钰也是一脸尴尬。 然后李氏又出来劝说了一番,裴谦才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了。 等姜瑶醒来时,见姜兰还在,对着她委屈得直掉眼泪。 “二姐姐,我怎么怎么命苦,为了生这个孩子差点命都没了,为什么会是个女孩,之前婆母找人帮我看过,明明说是个男孩…” 画儿把孩子抱过来让她看看,姜瑶赌气不看,让画儿把孩子抱走,孩子啼哭起来,画儿先抱着孩子去给乳母喂奶了。 “如今我生了个女孩,日后在这府里还不知如何受人轻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姜瑶越说越伤心,又见裴谦不在,转而骂起他来,骂他没良心,自己差点把命都丢了他都不来看看她,肯定又去春纤那儿了,悲愤交加之下,险些又晕过去。 “你现在先把身子养好,别的事日后再说。”姜兰顿了一下,道,“孩子毕竟是你拼死生下的,将来也是你的依靠,好好待她。” 见姜兰要走,姜瑶连忙喊住她,怕她一走就会有人来轻视自己了。 “二姐姐能不能多住两天,你要是一走,这府里的人肯定都会来笑话我。” 姜兰觉得姜瑶现在都有点被害妄想症了,让她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她。 姜瑶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来,生怕她不来自己就会受人欺负。 …… 回去时,夜已经深了。 马车里,姜兰显得有些沉默,从国公府离开后,这种沉默就在她身上悄无声息地蔓延。 “在想什么?”祁无寒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道,“别怕,日后你若是不想生孩子就不生。” 今日这般场景想必是把她吓着了,他宁可不要孩子也不想她经历这般凶险。 被他抱在怀里后,姜兰才觉得身上那股冷意逐渐退去,缓缓说起她小时候的一些事。 自她记事起,碧儿就一直给她灌输一个念头,是张氏夺走了她母亲的地位和身份,怂恿她对张氏不敬,疏远她大哥,让她父亲不喜,以至于她后来孤身一人,无人庇护。 听她说起这些事,祁无寒心里有一点点高兴,高兴的是她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除了这一点点高兴,其余的全部都是心疼,心疼她幼时便受奸人蒙蔽,被毒害多年,差点丧命。 每每想到张氏用如此阴毒法子要取她的命,他就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 “日后有我在,谁也不敢再欺负你。”祁无寒低头温柔落下一吻,姜兰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感觉无比安心。 第一百零九章 当真是狼心狗肺 元宵节前夕,画儿来侯府请姜兰,说姜瑶要生了,一定要见她一面。 姜兰问情况如何,若是顺利便不去了。 “产婆说小姐胎位有些不正,怕是要难产,”画儿一脸焦急道,“妇人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如今夫人不在,奴婢只能来请二小姐了,还请二小姐快随奴婢过去。” 祁无寒和姜兰一块去了国公府,并不是他担心姜瑶这个小姨子,对方生不生孩子也不关他的事,而且对这个小姨子,他心里是反感的。 他之所以要陪姜兰一块去是预防裴谦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纠缠她,上次被断一手后对方就没再敢露面,若是今日再敢纠缠,他绝不手软! 路上画儿向姜兰告状说姜瑶之所以会难产都是春纤害的。 “那小蹄子天天在姑爷面前扮柔弱装可怜来气小姐,还告小姐的黑状,要不是她天天在姑爷面前搬弄是非,害得小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小姐也不会难产,二小姐可要为小姐做主,” 姜兰听来只觉得讽刺,当初姜瑶还不是靠这扮柔弱装可怜的手段嫁进了国公府,如今反倒在这上面吃了亏,看来春纤倒也真有些手段,不过这画儿说的话多半是添油加醋,言过其实。 国公夫人和大儿媳李氏在屋里等着,本来春纤也在,姜瑶让她滚,国公夫人便呵斥她离开了,让她在自己的住处老实待着,别来这边惹姜瑶生气,春纤委屈地告退离开了。 丫鬟端着水盆忙进忙出,国公夫人坐立不安,让李氏进去看看情况如何。 裴钰安慰裴谦会没事的,裴谦听着姜瑶一声接一声的叫喊声,除了有点于心不忍之外,更多的是心烦,也不想守在这儿,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会儿。 这时画儿领着人匆匆走了进来,一见到祁无寒,裴谦就心惊了一下,旋即一股怒火喷涌而出,右手也跟着隐隐作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当初的断手之恨,总有一天,他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当他的视线扫向姜兰时,眼神里的恨意更加阴暗,若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承受这般屈辱,总有一天他要她趴在自己脚下摇尾乞怜,对她万般凌辱! 祁无寒眼神一凛,眸光凌厉如刀。 裴谦畏惧又不甘地收回视线,攥紧了拳头。 “二小姐快进去,小姐还在等着。”画儿焦急道。 姜兰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喊叫声,蹙紧了一下眉尖,祁无寒让她先进去,他就在外面等着,姜兰点头嗯了一声,跟着画儿匆匆往屋里去了。 祁无寒走到另一边,裴谦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了心里的恨意和怒气,刚要过去就被裴钰拉住了,让他别冲动。 这边画儿领着姜兰匆匆进来后,国公夫人对姜兰也没好脸色,让她赶紧进去,别耽误时间。 姜兰进来时先是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有些不适,画儿匆匆赶到姜瑶身边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李氏也在旁边陪着姜瑶,见姜兰来了,连忙过来带她过去。 姜瑶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都是汗,声音也喊得有些嘶哑了,看到姜兰时,精神又振作了一些。 “二姐姐,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 姜瑶的声音很虚弱,不知是不是因为到了生死关口才开始悔过,觉得只有这骨肉亲情才靠得住… 姜兰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并不痛快,放缓语气道:“你别说话了,节省点力气。” 姜瑶哭着哽咽道:“二姐姐,我不想死…” 李氏连忙安慰她别乱想,不会有事的。 产婆让人给姜瑶再灌口参汤,让她再用点力,孩子的头马上就出来了。 屋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裴谦更加心烦了,加之祁无寒在这儿,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不顾裴钰的劝阻走了。 祁无寒瞥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冷嘲。 当初他的小兰儿要是真嫁给了这样的货色,他真该把自己抽死。 裴谦这一走,把裴钰置于一种尴尬的处境,但他也不能一走了之,外面还要有人照应。 “今年春闱,大公子不想一试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裴钰一时没想好如何作答,祁无寒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可惜了。”裴钰神色微沉,握紧了一下拳旋即便松开了,拱手道,“侯爷不如先去用些茶点?”祁无寒负手看着屋里,淡淡道,“不必了。” …… “二姐姐,我若是死了,你一定不要放过春纤那小贱人,都是她害的我!” 姜瑶疼得一边叫喊一边跟姜兰交代起遗言,声音时断时续。 “就算我死了,他也别想再娶第二个,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姜兰让她少说点话,多节省点体力。 产婆又让人给她灌了口参汤,让姜瑶再使点劲,已经能看到头了,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过后,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 听见啼哭声,国公夫人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产婆连忙道贺,说得了个千金。 国公夫人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连孩子都不想看了。 姜瑶听见是个千金,心里的期待全部落空了,本来满心欢喜地盼望着生下嫡长孙,没想到拼死拼活了一场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一时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晕了过去。 祁无寒瞥见国公夫人黑着脸出来,道了声恭喜,国公夫人的脸色更黑了,也没理会裴钰,带着人走了。 还是李氏出来跟他说母女平安,然后裴钰去找裴谦去了,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之后姜兰也出来跟祁无寒说了会儿话,打算等姜瑶醒后再走。 这边裴国公听国公夫人说生了个女儿,心里头也有些失望。 “我看等过些日子再给谦儿挑两个好的,等生了儿子就记在她名下。”国公夫人道。 裴国公觉得不妥,怕传出去又被人拿住把柄,“夫人也别着急,两人都还年轻,不愁没有孩子。” “我看她那身子骨娇滴滴的,看着就不是好生养的,怕是再难怀上了,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国公夫人此时觉得无比晦气,原先对姜瑶那股热乎劲儿此刻已经降到了冰点。 裴国公说过去看看孙女便先走了,离开后就往书房去了,像是去躲清静,免得听国公夫人长篇大论地抱怨。 这边裴钰把裴谦找回来后,让他快进去看看母女俩,裴谦不耐烦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生了个丫头片子,又不能给咱们国公府延续香火。” 这话正好被走到门口的姜兰听见了。 “妇人生孩子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九死一生,你若是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当真是狼心狗肺。”她冷冷说道。 “你!”裴谦气得一脸猪肝色,目光怨毒地盯着姜兰,下一刻便被祁无寒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视线,他冷嘲道,“你这般轻视女子,当初怎么不找个男子成婚,这会儿也不用发愁延续香火了。” 裴谦气得要吐血,裴钰也是一脸尴尬。 然后李氏又出来劝说了一番,裴谦才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走了。 等姜瑶醒来时,见姜兰还在,对着她委屈得直掉眼泪。 “二姐姐,我怎么怎么命苦,为了生这个孩子差点命都没了,为什么会是个女孩,之前婆母找人帮我看过,明明说是个男孩…” 画儿把孩子抱过来让她看看,姜瑶赌气不看,让画儿把孩子抱走,孩子啼哭起来,画儿先抱着孩子去给乳母喂奶了。 “如今我生了个女孩,日后在这府里还不知如何受人轻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姜瑶越说越伤心,又见裴谦不在,转而骂起他来,骂他没良心,自己差点把命都丢了他都不来看看她,肯定又去春纤那儿了,悲愤交加之下,险些又晕过去。 “你现在先把身子养好,别的事日后再说。”姜兰顿了一下,道,“孩子毕竟是你拼死生下的,将来也是你的依靠,好好待她。” 见姜兰要走,姜瑶连忙喊住她,怕她一走就会有人来轻视自己了。 “二姐姐能不能多住两天,你要是一走,这府里的人肯定都会来笑话我。” 姜兰觉得姜瑶现在都有点被害妄想症了,让她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她。 姜瑶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来,生怕她不来自己就会受人欺负。 …… 回去时,夜已经深了。 马车里,姜兰显得有些沉默,从国公府离开后,这种沉默就在她身上悄无声息地蔓延。 “在想什么?”祁无寒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道,“别怕,日后你若是不想生孩子就不生。” 今日这般场景想必是把她吓着了,他宁可不要孩子也不想她经历这般凶险。 被他抱在怀里后,姜兰才觉得身上那股冷意逐渐退去,缓缓说起她小时候的一些事。 自她记事起,碧儿就一直给她灌输一个念头,是张氏夺走了她母亲的地位和身份,怂恿她对张氏不敬,疏远她大哥,让她父亲不喜,以至于她后来孤身一人,无人庇护。 听她说起这些事,祁无寒心里有一点点高兴,高兴的是她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除了这一点点高兴,其余的全部都是心疼,心疼她幼时便受奸人蒙蔽,被毒害多年,差点丧命。 每每想到张氏用如此阴毒法子要取她的命,他就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 “日后有我在,谁也不敢再欺负你。”祁无寒低头温柔落下一吻,姜兰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感觉无比安心。 第一百一十章 元宵佳节 元宵节这天,天还没黑,祁无寒便早早带着姜兰来街上看花灯了。 远远地传来了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 “卖冰糖葫芦嘞,好吃又好看的冰糖葫芦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姜兰拉着祁无寒小跑过去,拿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串自己拿着,一串给他。 凌风付钱。 祁无寒看着手里圆溜溜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嘴角勾着笑意,不过神色有点微妙。 要是让军营里那些将军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估计够他们调侃一辈子了。。。 姜兰看了看他,像是想看看他怎么吃,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吃冰糖葫芦,之前只听过名字也没见过长什么样子,但见他干看着手上的冰糖葫芦也不吃,以为他也是第一次买也不知道该怎么吃,于是便去观察周围的人,刚好瞧见一对夫妇给孩子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祁无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一家三口身上,见她的视线停留在中间的小孩身上,神色当中闪过一丝激动,含情脉脉地说道,“孩子咱们以后也会有的。” “…”姜兰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看人家小孩怎么吃冰糖葫芦,脸红地嗯了一声,想到他昨天说的一句话,小声说道,“你昨天不是说…”她顿了顿,觉得后面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会伤人,便不说了。 昨天他跟她说日后要是不想生孩子就不生,这话他当然记得。 今天见她那样出神地看着人家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他又有点后悔了,他也想和她一块牵着孩子走在街上,去买冰糖葫芦,去看花灯… 但比起孩子,他更关心的是她的安危,不想她经历那般九死一生的凶险,不过既然她喜欢孩子,日后多收养几个便是,他也养得起。 姜兰见他一会儿微微皱一下眉一会儿又勾唇轻笑,不知道在寻思什么,但多半跟孩子有关,觉得自己也该表个态,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瞎琢磨,指不定琢磨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想法来。 “日后若是我生孩子你一定要陪着我。”她认真说道,脸上又浮现出一层娇羞的红晕。 听到这句话,他那双桃花眼中亮起无比璀亮的光芒,激动地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谢谢你,小兰儿。” …… 夜幕降临时,人也越来越多,街上也越来越热闹,花灯一盏接一盏亮起,远远望去宛若一颗接一颗的星子点亮银河,街上灯火辉煌,一盏盏五彩斑斓的花灯将整条街照得宛若琉璃世界,如梦似幻。 姜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灯,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 祁无寒见她这般高兴的样子,脸上也带着柔和的笑意,心中充满无限柔情。 曾经他一个人站在高处看过无数次这样的热闹,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如今才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热闹也值得看,值得看无数遍,看一辈子…… 姜兰见前面围着几个人,不知在看什么,有些好奇,祁无寒见她感兴趣,便带她过去看,他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好像怕她会走丢一样。 过来后,姜兰才发现这几个人是在看一首诗,有四句,然后她发现下面还有一列小字,写着打一物品。 她有点迷惑,祁无寒说这是灯谜,猜出来了有奖品。 “这谜底倒是有点意思。”他勾了勾唇。 姜兰转头看他,惊讶道,“你猜出来了?” 祁无寒轻笑道:“没有。” “骗人。”姜兰娇嗔了他一眼,继续研究那灯谜。 原先在这儿猜灯谜的几个人都陆续离开了,离开时都一副失意的样子,像是都没猜出来。 祁无寒侧了一下视线,眉宇微沉,有人走了过来。 来人身材高挑,宽肩窄腰,面容俊朗,浓眉深目,五官十分立体,透着点异域气息,瞳孔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瞳光,散发出一种深邃又邪魅的气息。 “这位就是尊夫人?”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扫向姜兰时,被祁无寒阻隔了视线。 姜兰在他身后打量了一下来人,感觉对方有些邪气,不是善茬。 “果然是有几分姿色,难怪你当宝贝一样地藏着。”夜煊赫勾了勾薄唇,语气轻浮。 祁无寒沉了脸色,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幽暗的气息,冷嘲道:“总比你一个老光棍连媳妇都找不到要好。” 姜兰莞尔一笑,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 “女人而已,不过是用来暖床的,何必找个软肋带在身边。”夜煊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祁无寒眼中幽沉了一下,一丝杀气溢了出来,敢动他的小兰儿试试! 姜兰听得脸色一红,心里暗骂一声不要脸,难怪找不到媳妇,最好一辈子都找不到免得祸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我看你注定孤寡,无人送终。” 夜煊赫笑道:“话别说得这么早,这注定孤寡的人是谁还说不定。”他散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琥珀色的瞳孔里也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像是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也该送份贺礼,”说到这儿,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扫向姜兰,嘴角勾起一丝邪笑,“给尊夫人。” “不必了。”祁无寒冷冷留下三个字,牵着姜兰走了。 走远后,姜兰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没有跟上来,又转头看了看祁无寒,见他脸色有点不好,还是先不问他和对方是什么关系了。 一团团柔和的亮光逐渐下沉到水底,而湖面上一盏盏天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如同一颗颗流星倒流回夜空。 姜兰看着湖边升起的漫天灯火,看得出神,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祁无寒回头见她看着湖边升起的天灯,示意了一下凌风。 凌风便先过去买灯了。 等两人来湖边时,凌风已经将天上放的天灯和水里放的莲花灯都准备好了。 祁无寒拿着一盏点亮的天灯,等姜兰许愿完后,两人一块将灯放到了天上。 “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姜兰看着那团柔和的亮光越飞越远,神色柔美温婉,比那水面莲花还要美上三分,让他不禁看出了神,姜兰转头看他时,祁无寒微侧了一下脸,握拳轻咳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还是第一次见他有点尴尬的样子,姜兰偷笑了一下,笑靥倒映在漫天灯光中,愈发柔美动人。 祁无寒动情地将她搂在怀里,陪她一起看漫天灯火。 凌风把买多了的天灯和莲花灯给青儿和桂儿放,免得浪费了。 两人各拿着一盏莲花灯来到水边准备放时,一个高兴的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桂儿和青儿抬头一看,一张笑眯眯的脸映入眼帘。 见青儿和桂儿多带了一个人回来,祁无寒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点点。 姜兰一脸惊喜地跑到谢云面前。 祁无寒脸上的笑意又消失了一点点。 “谢兄这是出关了?”祁无寒走过来道,眉宇间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暗。 谢云一脸爽朗地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万不可辜负。” 姜兰点头赞同。 他眉宇间漂浮着的那丝阴暗又加深了一点。 “听说宫门那边有座九层高的大花灯,要不咱们一块过去看看。”谢云提议道。 姜兰看向祁无寒,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他点了点头。 一行人过来时,那座大花灯正好被人抬出来。 然后圣上带着皇后、太子和嫔妃以及一众皇子公主出现在城楼上方,与民同乐。 瑞王盯着一个方向,眼神有几分阴鸷,安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祁无寒和姜兰。 “那位是姜姑娘的表兄?”安王的视线落到了谢云身上。 瑞王扫了一眼两人旁边的谢云,道,“六弟觉得他这次能考个什么名次?” 安王道:“一甲榜上应该有他的名字。” “陛下,臣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圣上应允后,甄妃带着红姑和一众宫娥先回去了,离开时她那双美艳的眸子怨毒地盯了一眼姜兰的方向。 瑞王瞥了一眼甄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嘭地一声响,一团团耀眼的光芒从那座大花灯中升起,在空中绽开成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姜兰看着漫天绚丽的烟花,笑靥愈发柔美动人。 看着那张柔美动人的脸,瑞王心头微微一动,一道寒光射来,瑞王和祁无寒那双幽暗的眼神交锋了一下,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这烟花设计得当真巧妙~”谢云转头去跟姜兰说话,见她在跟祁无寒说话,神色稍显落寞,又一笑了之,转头去看烟花。 待回到侯府时,三更已过。 姜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被祁无寒抱下马车的,然后被他一路抱回了卧房。 青儿和桂儿给她卸妆后,他又把她抱到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才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寝衣,等来歇息时,她已经睡熟了。 他刚在床上躺下,她就拱到了他怀里,像是本能的反应。 他给她掖好被子,把她抱在怀里安睡。 自从怀里多了一个人后,他就不再梦魇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元宵佳节 元宵节这天,天还没黑,祁无寒便早早带着姜兰来街上看花灯了。 远远地传来了卖冰糖葫芦的吆喝声。 “卖冰糖葫芦嘞,好吃又好看的冰糖葫芦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姜兰拉着祁无寒小跑过去,拿了两串冰糖葫芦,一串自己拿着,一串给他。 凌风付钱。 祁无寒看着手里圆溜溜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嘴角勾着笑意,不过神色有点微妙。 要是让军营里那些将军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估计够他们调侃一辈子了。。。 姜兰看了看他,像是想看看他怎么吃,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吃冰糖葫芦,之前只听过名字也没见过长什么样子,但见他干看着手上的冰糖葫芦也不吃,以为他也是第一次买也不知道该怎么吃,于是便去观察周围的人,刚好瞧见一对夫妇给孩子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祁无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一家三口身上,见她的视线停留在中间的小孩身上,神色当中闪过一丝激动,含情脉脉地说道,“孩子咱们以后也会有的。” “…”姜兰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看人家小孩怎么吃冰糖葫芦,脸红地嗯了一声,想到他昨天说的一句话,小声说道,“你昨天不是说…”她顿了顿,觉得后面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会伤人,便不说了。 昨天他跟她说日后要是不想生孩子就不生,这话他当然记得。 今天见她那样出神地看着人家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他又有点后悔了,他也想和她一块牵着孩子走在街上,去买冰糖葫芦,去看花灯… 但比起孩子,他更关心的是她的安危,不想她经历那般九死一生的凶险,不过既然她喜欢孩子,日后多收养几个便是,他也养得起。 姜兰见他一会儿微微皱一下眉一会儿又勾唇轻笑,不知道在寻思什么,但多半跟孩子有关,觉得自己也该表个态,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瞎琢磨,指不定琢磨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想法来。 “日后若是我生孩子你一定要陪着我。”她认真说道,脸上又浮现出一层娇羞的红晕。 听到这句话,他那双桃花眼中亮起无比璀亮的光芒,激动地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谢谢你,小兰儿。” …… 夜幕降临时,人也越来越多,街上也越来越热闹,花灯一盏接一盏亮起,远远望去宛若一颗接一颗的星子点亮银河,街上灯火辉煌,一盏盏五彩斑斓的花灯将整条街照得宛若琉璃世界,如梦似幻。 姜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花灯,红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 祁无寒见她这般高兴的样子,脸上也带着柔和的笑意,心中充满无限柔情。 曾经他一个人站在高处看过无数次这样的热闹,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如今才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热闹也值得看,值得看无数遍,看一辈子…… 姜兰见前面围着几个人,不知在看什么,有些好奇,祁无寒见她感兴趣,便带她过去看,他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好像怕她会走丢一样。 过来后,姜兰才发现这几个人是在看一首诗,有四句,然后她发现下面还有一列小字,写着打一物品。 她有点迷惑,祁无寒说这是灯谜,猜出来了有奖品。 “这谜底倒是有点意思。”他勾了勾唇。 姜兰转头看他,惊讶道,“你猜出来了?” 祁无寒轻笑道:“没有。” “骗人。”姜兰娇嗔了他一眼,继续研究那灯谜。 原先在这儿猜灯谜的几个人都陆续离开了,离开时都一副失意的样子,像是都没猜出来。 祁无寒侧了一下视线,眉宇微沉,有人走了过来。 来人身材高挑,宽肩窄腰,面容俊朗,浓眉深目,五官十分立体,透着点异域气息,瞳孔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瞳光,散发出一种深邃又邪魅的气息。 “这位就是尊夫人?”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扫向姜兰时,被祁无寒阻隔了视线。 姜兰在他身后打量了一下来人,感觉对方有些邪气,不是善茬。 “果然是有几分姿色,难怪你当宝贝一样地藏着。”夜煊赫勾了勾薄唇,语气轻浮。 祁无寒沉了脸色,眉宇间散发出一股幽暗的气息,冷嘲道:“总比你一个老光棍连媳妇都找不到要好。” 姜兰莞尔一笑,说话还是这么一针见血~ “女人而已,不过是用来暖床的,何必找个软肋带在身边。”夜煊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祁无寒眼中幽沉了一下,一丝杀气溢了出来,敢动他的小兰儿试试! 姜兰听得脸色一红,心里暗骂一声不要脸,难怪找不到媳妇,最好一辈子都找不到免得祸害了好人家的姑娘。 “我看你注定孤寡,无人送终。” 夜煊赫笑道:“话别说得这么早,这注定孤寡的人是谁还说不定。”他散漫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琥珀色的瞳孔里也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像是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也该送份贺礼,”说到这儿,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扫向姜兰,嘴角勾起一丝邪笑,“给尊夫人。” “不必了。”祁无寒冷冷留下三个字,牵着姜兰走了。 走远后,姜兰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没有跟上来,又转头看了看祁无寒,见他脸色有点不好,还是先不问他和对方是什么关系了。 一团团柔和的亮光逐渐下沉到水底,而湖面上一盏盏天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如同一颗颗流星倒流回夜空。 姜兰看着湖边升起的漫天灯火,看得出神,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祁无寒回头见她看着湖边升起的天灯,示意了一下凌风。 凌风便先过去买灯了。 等两人来湖边时,凌风已经将天上放的天灯和水里放的莲花灯都准备好了。 祁无寒拿着一盏点亮的天灯,等姜兰许愿完后,两人一块将灯放到了天上。 “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姜兰看着那团柔和的亮光越飞越远,神色柔美温婉,比那水面莲花还要美上三分,让他不禁看出了神,姜兰转头看他时,祁无寒微侧了一下脸,握拳轻咳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还是第一次见他有点尴尬的样子,姜兰偷笑了一下,笑靥倒映在漫天灯光中,愈发柔美动人。 祁无寒动情地将她搂在怀里,陪她一起看漫天灯火。 凌风把买多了的天灯和莲花灯给青儿和桂儿放,免得浪费了。 两人各拿着一盏莲花灯来到水边准备放时,一个高兴的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桂儿和青儿抬头一看,一张笑眯眯的脸映入眼帘。 见青儿和桂儿多带了一个人回来,祁无寒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点点。 姜兰一脸惊喜地跑到谢云面前。 祁无寒脸上的笑意又消失了一点点。 “谢兄这是出关了?”祁无寒走过来道,眉宇间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暗。 谢云一脸爽朗地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万不可辜负。” 姜兰点头赞同。 他眉宇间漂浮着的那丝阴暗又加深了一点。 “听说宫门那边有座九层高的大花灯,要不咱们一块过去看看。”谢云提议道。 姜兰看向祁无寒,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他点了点头。 一行人过来时,那座大花灯正好被人抬出来。 然后圣上带着皇后、太子和嫔妃以及一众皇子公主出现在城楼上方,与民同乐。 瑞王盯着一个方向,眼神有几分阴鸷,安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人群中看到了祁无寒和姜兰。 “那位是姜姑娘的表兄?”安王的视线落到了谢云身上。 瑞王扫了一眼两人旁边的谢云,道,“六弟觉得他这次能考个什么名次?” 安王道:“一甲榜上应该有他的名字。” “陛下,臣妾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圣上应允后,甄妃带着红姑和一众宫娥先回去了,离开时她那双美艳的眸子怨毒地盯了一眼姜兰的方向。 瑞王瞥了一眼甄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嘭地一声响,一团团耀眼的光芒从那座大花灯中升起,在空中绽开成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姜兰看着漫天绚丽的烟花,笑靥愈发柔美动人。 看着那张柔美动人的脸,瑞王心头微微一动,一道寒光射来,瑞王和祁无寒那双幽暗的眼神交锋了一下,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这烟花设计得当真巧妙~”谢云转头去跟姜兰说话,见她在跟祁无寒说话,神色稍显落寞,又一笑了之,转头去看烟花。 待回到侯府时,三更已过。 姜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被祁无寒抱下马车的,然后被他一路抱回了卧房。 青儿和桂儿给她卸妆后,他又把她抱到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才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寝衣,等来歇息时,她已经睡熟了。 他刚在床上躺下,她就拱到了他怀里,像是本能的反应。 他给她掖好被子,把她抱在怀里安睡。 自从怀里多了一个人后,他就不再梦魇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子所见略同 转眼间到了福王和崔静姝大婚这天,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太子、瑞王和安王都来了,文武百官自不必说,能来的都带着家眷来恭贺,大礼还未开始刘公公便带着圣旨和大礼过来了。 圣上特意下旨嘉奖福王,将前些日子西域进贡来的一百匹汗血宝马全赏赐给了福王,另赐良田千亩,金银万两,珍宝无数,这赏赐都比得上当初太子成婚时的恩典了。 “父皇果然还是最心疼五弟。”瑞王对身旁的安王说道,唇角勾起的笑意间添了一丝阴鸷,“五弟平日里最喜欢养花弄草,这汗血宝马给他也无用。”说到这儿他的视线往祁无寒那边扫了过去,“倒不如给那条忠犬,让他以后更卖力一点。” 当他的视线扫到姜兰时,见她和祁无寒亲昵的样子,眉宇间添了一丝沉郁,像是见不得她高兴一样。 “今天是五皇兄的好日子,皇兄等会儿可要多喝两杯。”安王微微笑着说道。 姜兰往太子那边瞧了瞧,小声问道,“太子妃没来吗?”祁无寒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太子妃有喜了,不便过来。” 上次在除夕宫宴见到太子妃时,她也没看出来,若是那时便有喜了,月份应该不大,算上日子大概两三个月,胎怕是还没坐稳,确实不便过来。 “太子殿下有几个孩子?”姜兰又小声问了一句。 祁无寒偏头靠近她耳边轻声回道:“太子殿下宫中只有太子妃有孩子,太子妃一年前生了个女儿,被圣上封为安宁郡主,小郡主现在有一岁多了。” 福王往两人那边看了一眼,见两人郎情妾意的亲密样子,心里更加黯然了,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娶个喜欢的姑娘……? 唉~ “五弟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是对父皇的赏赐不满意吗?”瑞王半开玩笑道。 福王立刻澄清道:“没有,我没有不满意。”又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将心里的黯然都收了起来,“父皇的赏赐太多了,那一百匹汗血宝马我还怕没地方养,要不三皇兄挑几匹回去。” “那是父皇赏给你的,我又怎能夺人所爱。”瑞王笑道。 “没事,我平日里也不怎么骑马,三皇兄多挑几匹。”福王十分大方,跟没心眼一样,完全没察觉到瑞王眼底溢出的一丝阴鸷,又对太子和安王说道,“太子皇兄和六弟也多挑几匹,我只会养花养草,也不知道该怎么养马,万一养死了,父皇肯定又要骂我。” 一番憨厚老实的话语说得跟缺心眼一样。。。 太子语气温和地提醒道:“五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福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太子又对瑞王和安王道,“既然是五弟的好意,三弟和六弟就挑几匹回去,想来父皇也不会责怪。” 两人都答了声是。 “咱们都是手足兄弟,日后也别生分了。”太子笑意温和地说道。 福王点头嗯了一声,十分赞同。 瑞王和安王都答了声是,对比福王的态度,到底还是有些生分,瑞王眼底掠过一丝阴冷,像是十分反感手足情深这类的话。 生在皇家,哪有什么手足情深,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 这边顾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映红来请姜兰过去说话,祁无寒也跟着去了,见亭子里等着的是顾少夫人,便没过去了。 过了会儿,顾锦程又鬼鬼祟祟地溜了过来,躲在假山后边偷看亭子里的两人,刚把脑袋探出去,忽然一只手搭到他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见是祁无寒,又被吓了一下。 祁无寒横抱着双臂挡在他面前,压迫感十足。 顾锦程心头一跳,该不会要打人。。。 他立刻瞄了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真是个下黑手的好地方。。。 “你想干什么?”顾锦程有点心虚。 祁无寒反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顾锦程一咬牙道:“你管好你家那位,别让她给茹儿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祁无寒眼神一凛,散发出一股“你再说我媳妇半句坏话试试!”的威压。 顾锦程顿了顿,眼神黯了一下,“也不知道她跟茹儿说了些什么,我总感觉要坏事…” 自从顾少夫人病好后,顾锦程总感觉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做某件事。 之前看到他轻浮的样子还会生气,现在像是不在乎了。 “我家娘子说的自然都是好话。”祁无寒理所当然地说道,眼神一瞥像是在说“你有意见吗?” “…” 顾锦程觉得这两人真是绝配,不可理喻。。。 瞧见两人从亭子里出来了,祁无寒给顾锦程留下一句忠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就走了。 顾锦程郁闷得一拳砸在石头上,苦笑道:“你们又知道什么,呵…” 见祁无寒过来了,顾少夫人向他欠了欠身,带着映红先走了,走远些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神色黯然。 这般两情相悦的滋味,她从未尝到过,或许当初是她太贪心了,天真地以为能赢回他的心,不过是自寻苦果罢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又落寞的笑意,喃喃道:“快了…” 映红担心地看向她,欲言又止,顾少夫人笑着安抚道:“我没事。” 姜兰看着顾少夫人的背影,缓缓说道:“她心里应该还是有顾世子的,也不知道我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祁无寒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开解道,“缘分都是天注定,就像我跟你,虽然坎坷了些,但也修成正果了。”他轻笑道,“说不定经此一遭,两人能解开心结也未可知。” “但愿如此。”姜兰点头道。 ……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回来后,众人都来了厅上观礼。 拜堂时,福王脸上的笑容像是要碎掉了一样,到夫妻对拜时,福王一咬牙,一滴泪从眼角挤了出来。 众人见福王哭了,都觉得他是喜极而泣,能娶到京城第一才女兼美人为妻,怎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姜兰知道他这是悲从中来,也着实同情他。 婚事身不由己,娶的王妃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心里还装着他六弟,也当真是悲催。。。 到了吃席的时候,福王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太子劝他少喝点,别喝醉了,瑞王好心提醒他等会儿还要洞房,福王一听又去找人敬酒了,然后跟祁无寒杠上了,扬言非要把他喝趴下不可,然后他自己先灌醉了。 新房里,崔静姝见他喝得醉醺醺地被两名下人搀扶回来,眼神里只剩嫌弃。 秋桐过去搭了把手,把福王扶着躺到床上后便带着那两名下人先退下了。 福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酒气熏天。 崔静姝厌恶地拿遮脸的团扇在面前扇了扇,又喊了秋桐进来,让她把人弄到榻上去睡,秋桐又叫了一个丫鬟进来,两人一块把福王弄到了榻上。 崔静姝又让秋桐把被褥换了,又让秋桐看着福王别让他半夜爬到自己床上来。 第二天两人本该去宫中拜见圣上和皇后,因福王昨晚喝多了酒,崔静姝又没让人叫他,等他一觉睡到自然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等两人进宫时已经快中午了。 崔静姝抱怨他起晚了,害得她丢脸。 福王不跟她争论,闭着眼睛假寐,只当听不见。 “要不是圣上赐婚,我才不会嫁给你。”崔静姝气愤又不甘地说道。 福王咧嘴一笑,“君子所见略同。” “你!”崔静姝气得火冒三丈。 福王又跟她约法三章:“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着你,你也别来管我。” 崔静姝气得扬手要打他一巴掌,福王立刻起身撩开车帘让车夫停下马车,骑马前行。 崔静姝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撩开车帘呵斥车夫回去,这皇宫她不去了! 福王也无所谓,他自己一个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福王真撇下她走了,崔静姝也绝不肯向他低头了,大声呵斥车夫回去。 秋桐劝她消消气,要是不去的话怕是圣上和皇后会怪罪。 “是他不让我去的。” 到时候就算圣上和皇后问起来她也不怕。 圣上和皇后见福王一个人过来了,问他是怎么回事? “儿臣跟她吵了一架。”福王大咧咧地回了句大实话。 “…” “…” 圣上脸色一沉,正要动怒,福王立刻跪下认错,皇后先批评了福王几句,倒也不甚严厉,更多的是开解和劝导。 等皇后批评教育过后,圣上也不训斥他了,让他下不为例。 直到天黑福王才回府,崔静姝质问他去哪儿了,福王自然不会告诉她,他离开皇宫后去城郊的园子里看花花草草了,敷衍了两句便去书房睡了。 崔静姝被他气得当晚就回了娘家,被她母亲平阳郡主斥责了一顿,又回了王府。 得知她又回来了,福王这觉又睡不香了。 唉~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子所见略同 转眼间到了福王和崔静姝大婚这天,王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太子、瑞王和安王都来了,文武百官自不必说,能来的都带着家眷来恭贺,大礼还未开始刘公公便带着圣旨和大礼过来了。 圣上特意下旨嘉奖福王,将前些日子西域进贡来的一百匹汗血宝马全赏赐给了福王,另赐良田千亩,金银万两,珍宝无数,这赏赐都比得上当初太子成婚时的恩典了。 “父皇果然还是最心疼五弟。”瑞王对身旁的安王说道,唇角勾起的笑意间添了一丝阴鸷,“五弟平日里最喜欢养花弄草,这汗血宝马给他也无用。”说到这儿他的视线往祁无寒那边扫了过去,“倒不如给那条忠犬,让他以后更卖力一点。” 当他的视线扫到姜兰时,见她和祁无寒亲昵的样子,眉宇间添了一丝沉郁,像是见不得她高兴一样。 “今天是五皇兄的好日子,皇兄等会儿可要多喝两杯。”安王微微笑着说道。 姜兰往太子那边瞧了瞧,小声问道,“太子妃没来吗?”祁无寒偏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太子妃有喜了,不便过来。” 上次在除夕宫宴见到太子妃时,她也没看出来,若是那时便有喜了,月份应该不大,算上日子大概两三个月,胎怕是还没坐稳,确实不便过来。 “太子殿下有几个孩子?”姜兰又小声问了一句。 祁无寒偏头靠近她耳边轻声回道:“太子殿下宫中只有太子妃有孩子,太子妃一年前生了个女儿,被圣上封为安宁郡主,小郡主现在有一岁多了。” 福王往两人那边看了一眼,见两人郎情妾意的亲密样子,心里更加黯然了,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娶个喜欢的姑娘……? 唉~ “五弟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是对父皇的赏赐不满意吗?”瑞王半开玩笑道。 福王立刻澄清道:“没有,我没有不满意。”又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将心里的黯然都收了起来,“父皇的赏赐太多了,那一百匹汗血宝马我还怕没地方养,要不三皇兄挑几匹回去。” “那是父皇赏给你的,我又怎能夺人所爱。”瑞王笑道。 “没事,我平日里也不怎么骑马,三皇兄多挑几匹。”福王十分大方,跟没心眼一样,完全没察觉到瑞王眼底溢出的一丝阴鸷,又对太子和安王说道,“太子皇兄和六弟也多挑几匹,我只会养花养草,也不知道该怎么养马,万一养死了,父皇肯定又要骂我。” 一番憨厚老实的话语说得跟缺心眼一样。。。 太子语气温和地提醒道:“五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福王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太子又对瑞王和安王道,“既然是五弟的好意,三弟和六弟就挑几匹回去,想来父皇也不会责怪。” 两人都答了声是。 “咱们都是手足兄弟,日后也别生分了。”太子笑意温和地说道。 福王点头嗯了一声,十分赞同。 瑞王和安王都答了声是,对比福王的态度,到底还是有些生分,瑞王眼底掠过一丝阴冷,像是十分反感手足情深这类的话。 生在皇家,哪有什么手足情深,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 这边顾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映红来请姜兰过去说话,祁无寒也跟着去了,见亭子里等着的是顾少夫人,便没过去了。 过了会儿,顾锦程又鬼鬼祟祟地溜了过来,躲在假山后边偷看亭子里的两人,刚把脑袋探出去,忽然一只手搭到他肩膀上把他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见是祁无寒,又被吓了一下。 祁无寒横抱着双臂挡在他面前,压迫感十足。 顾锦程心头一跳,该不会要打人。。。 他立刻瞄了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真是个下黑手的好地方。。。 “你想干什么?”顾锦程有点心虚。 祁无寒反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顾锦程一咬牙道:“你管好你家那位,别让她给茹儿灌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祁无寒眼神一凛,散发出一股“你再说我媳妇半句坏话试试!”的威压。 顾锦程顿了顿,眼神黯了一下,“也不知道她跟茹儿说了些什么,我总感觉要坏事…” 自从顾少夫人病好后,顾锦程总感觉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做某件事。 之前看到他轻浮的样子还会生气,现在像是不在乎了。 “我家娘子说的自然都是好话。”祁无寒理所当然地说道,眼神一瞥像是在说“你有意见吗?” “…” 顾锦程觉得这两人真是绝配,不可理喻。。。 瞧见两人从亭子里出来了,祁无寒给顾锦程留下一句忠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就走了。 顾锦程郁闷得一拳砸在石头上,苦笑道:“你们又知道什么,呵…” 见祁无寒过来了,顾少夫人向他欠了欠身,带着映红先走了,走远些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神色黯然。 这般两情相悦的滋味,她从未尝到过,或许当初是她太贪心了,天真地以为能赢回他的心,不过是自寻苦果罢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脸上露出一抹释然又落寞的笑意,喃喃道:“快了…” 映红担心地看向她,欲言又止,顾少夫人笑着安抚道:“我没事。” 姜兰看着顾少夫人的背影,缓缓说道:“她心里应该还是有顾世子的,也不知道我跟她说的那些话是为她好还是害了她…”祁无寒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开解道,“缘分都是天注定,就像我跟你,虽然坎坷了些,但也修成正果了。”他轻笑道,“说不定经此一遭,两人能解开心结也未可知。” “但愿如此。”姜兰点头道。 ……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回来后,众人都来了厅上观礼。 拜堂时,福王脸上的笑容像是要碎掉了一样,到夫妻对拜时,福王一咬牙,一滴泪从眼角挤了出来。 众人见福王哭了,都觉得他是喜极而泣,能娶到京城第一才女兼美人为妻,怎能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姜兰知道他这是悲从中来,也着实同情他。 婚事身不由己,娶的王妃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心里还装着他六弟,也当真是悲催。。。 到了吃席的时候,福王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太子劝他少喝点,别喝醉了,瑞王好心提醒他等会儿还要洞房,福王一听又去找人敬酒了,然后跟祁无寒杠上了,扬言非要把他喝趴下不可,然后他自己先灌醉了。 新房里,崔静姝见他喝得醉醺醺地被两名下人搀扶回来,眼神里只剩嫌弃。 秋桐过去搭了把手,把福王扶着躺到床上后便带着那两名下人先退下了。 福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酒气熏天。 崔静姝厌恶地拿遮脸的团扇在面前扇了扇,又喊了秋桐进来,让她把人弄到榻上去睡,秋桐又叫了一个丫鬟进来,两人一块把福王弄到了榻上。 崔静姝又让秋桐把被褥换了,又让秋桐看着福王别让他半夜爬到自己床上来。 第二天两人本该去宫中拜见圣上和皇后,因福王昨晚喝多了酒,崔静姝又没让人叫他,等他一觉睡到自然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等两人进宫时已经快中午了。 崔静姝抱怨他起晚了,害得她丢脸。 福王不跟她争论,闭着眼睛假寐,只当听不见。 “要不是圣上赐婚,我才不会嫁给你。”崔静姝气愤又不甘地说道。 福王咧嘴一笑,“君子所见略同。” “你!”崔静姝气得火冒三丈。 福王又跟她约法三章:“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着你,你也别来管我。” 崔静姝气得扬手要打他一巴掌,福王立刻起身撩开车帘让车夫停下马车,骑马前行。 崔静姝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撩开车帘呵斥车夫回去,这皇宫她不去了! 福王也无所谓,他自己一个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福王真撇下她走了,崔静姝也绝不肯向他低头了,大声呵斥车夫回去。 秋桐劝她消消气,要是不去的话怕是圣上和皇后会怪罪。 “是他不让我去的。” 到时候就算圣上和皇后问起来她也不怕。 圣上和皇后见福王一个人过来了,问他是怎么回事? “儿臣跟她吵了一架。”福王大咧咧地回了句大实话。 “…” “…” 圣上脸色一沉,正要动怒,福王立刻跪下认错,皇后先批评了福王几句,倒也不甚严厉,更多的是开解和劝导。 等皇后批评教育过后,圣上也不训斥他了,让他下不为例。 直到天黑福王才回府,崔静姝质问他去哪儿了,福王自然不会告诉她,他离开皇宫后去城郊的园子里看花花草草了,敷衍了两句便去书房睡了。 崔静姝被他气得当晚就回了娘家,被她母亲平阳郡主斥责了一顿,又回了王府。 得知她又回来了,福王这觉又睡不香了。 唉~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个醋坛子 回门这天,王府的马车在路上正巧碰见了锦安侯府的马车。 福王让崔静姝先走,他过去打声招呼,说完就骑着马过去了。 崔静姝撩开车帘一看,见他打招呼的对象是祁无寒,气得把帘子一甩,让车夫把马车赶过去。 “前些日子父皇赏给我的那些汗血宝马,我也用不上,除了送给太子皇兄、三皇兄和六弟的,剩下的你全牵走。”福王大方道。 祁无寒看着他那一脸清澈的憨厚模样,眼神犹如看哪个啥一样,“殿下还是自己留着,我可没那个闲钱帮殿下养马。” “不用你出钱,我出钱行了。”福王心里暗戳戳地嘀咕了一声小气,被祁无寒的视线一扫,立刻转头看向别处,一副心虚的样子。 听见身后传来的车轱辘声,福王回头一看,见崔静姝也过来了,心情顿时就有点郁闷了,当崔静姝撩开车帘把脸露出来时,他立刻往祁无寒身后一躲,像是拿后者当挡箭牌一样。 见祁无寒不给自己行礼,崔静姝气恼道,“我现在是王妃,你敢对我不敬?”福王躲在祁无寒身后替他辩解道,“他哪里对你不敬了,这是在大街上,你别在这儿撒泼。” 崔静姝气得眼睛里都快冒火了,恨不得拿眼刀把福王扎成个筛子,“我好歹是你的王妃,你竟然帮着外人羞辱我,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就把你那些花花草草都给烧了—” “你敢!”福王暴喝一声,气得怒目圆睁,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崔静姝被他这副怒发冲冠的暴怒样子吓得愣了一下,旋即举起手里的团扇用力一砸,福王感觉眼前一黑,哎呦一声捂住额头,气得指着崔静姝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泼妇,我要休了你!” 崔静姝脱下手里的镯子用力一砸,福王被祁无寒拉住胳膊往旁边一躲,镯子砸空了,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本王不奉陪了,哼!” 福王气得策马而去,留下崔静姝在原地气得牙痒痒。 祁无寒拨开车帘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声,黑甲卫驾着马车先离开了。 姜兰虽然没有下马车,但外面发生的事都听见了。 当时福王过来打招呼时,祁无寒跟她说外面冷,让她留在马车里。 若是她当时也下马车了,想必崔静姝定会不依不饶地找她麻烦。 “我看五殿下日后有苦头吃了。”祁无寒又夸赞姜兰道,“幸好我家娘子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能娶到这样如花似玉温柔可人的小仙女,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油嘴滑舌。”姜兰娇嗔了一句,又轻叹一口气,感叹道,“也不知道五殿下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本是无拘无束的逍遥王爷,如今是一点都不逍遥了…” 祁无寒勾唇道:“放心,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太委屈了自己,大不了将事情闹大,日后各过各的便是。” 姜兰喃喃道:“要是当初圣上不赐这门婚事就好了。” “小兰儿怎么这么关心五殿下?” 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眯,眸光温柔而玩味,跟蛊惑人的男狐狸精一样。 “…” 姜兰差点忘了这人是个醋坛子。。。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上次在灯会上遇到的那位公子跟你是什么关系?”她转换话题道。 “你说那个老光棍?”祁无寒漫不经心道。 姜兰点了点头,心想两人的关系肯定不怎么样,虽然他和叶如水之间也经常互损,但也没听他叫过对方老光棍,听着就有些缺德。。。 “那就是个阴险狡诈的毒蝎子,”说到这儿,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还有断袖之癖。” 姜兰面色一红,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种癖好,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用一种微妙又复杂的目光看着祁无寒,迟疑地问道,“他…该不会喜欢你…?” 祁无寒嘴角一抽,心里泛起一股恶寒,若是别人他早就爆粗口了,默默冷静了一下后面带微笑地说道,“他喜欢的是他身边那两个护卫,去哪儿都带着。” 还喜欢俩个。。。 姜兰心里将此人划分到敬而远之的行列。 这也是祁无寒希望达到的效果,他可不希望他的小兰儿对那只毒蝎子感兴趣。 … 马车停在尚书府门口后,祁无寒先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姜兰下来。 “也不知道大哥好点了没有?”姜兰看着大门里,眼中透着担忧。 “没事的。”祁无寒宽慰道。 昨天留在尚书府里的黑甲卫传回消息,姜慎病了。 姜成让人请刘神医来看过,刘神医说是伤风,症状较轻,吃几服药再好好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管家领着两人进府后,祁无寒先去拜会一下姜成这位岳丈大人,姜兰便先过去了。 姜慎在屋里看书,偶尔咳嗽一声,当姜兰走到门口时正好听见一声咳嗽,等进屋一看,见人还在看书,她立刻快步过去把书拿走了。 “大哥怎么不好好休息?”姜兰蹙着眉尖,一脸严肃的样子。 “我没事。”姜慎语气温和地回道。 姜兰看他脸色都有点潮红,看着就不太正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姜慎的脸色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姜兰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收回手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点烫,她的脸色更严肃了。 “这两天大哥不许看书了。” 这句话正好被走进来的人听见了。 “大哥还是听兰儿的,这两天就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看也不迟。”祁无寒走过来和姜兰站在同一阵营。 姜成也道:“身体要紧,以你的学问少看两天书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别误了今年的春闱。” 姜兰微蹙了一下眉尖,不太爱听这最后一句话,在她父亲心里,功名永远是排在第一位。 “父亲放心,孩儿定全力以赴。”姜慎拱手道。 姜成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好好休息,又叮嘱了两句后先走了。 姜成一离开姜瑞就溜了进来,今天学堂放假他也在家。 祁无寒知道他想问什么,把他带出去单独说了会儿话,姜瑞兴高采烈地走了。 “你跟四弟说什么了,他怎么这么高兴?”姜兰走过来道。 祁无寒笑着说道:“我说过两天就安排他进宫当差,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他进宫后不会给你惹麻烦?”姜兰有些担心,若是让甄妃知道了姜瑞的身份怕是会惹大麻烦。 祁无寒低头靠近她耳边跟她说了两句悄悄话,姜兰抿嘴一笑,“但愿他能好好学。” 为了防止姜慎偷看,姜兰让人将屋里所有的书都收起来了,并打算在府里住下,一直住到他病好为止。 祁无寒自然也跟着住下了,并且让人去把府里的厨子也带过来了。 第二天,姜慎的症状又严重了一点。 姜成又让人去请了刘神医过来,刘神医把过脉后说无甚大碍,又开了一副方子。 姜兰怕是之前留下了什么病根如今复发了,跟祁无寒商量了一下,两人带着姜慎去了药庐。 叶如水给姜慎把过脉后,说他是思虑过重,建议他找点乐子放松一下。 姜兰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乐子,祁无寒悄悄跟她提议道,“要不让大哥听听曲喝喝酒?”姜兰面带微笑地回道,“好啊,那你也一块跟着去找点乐子,让红鸾姑娘再跳支舞给你看。”祁无寒立刻换了个提议,“要不带大哥去游湖,我看今天天气不错。” 姜兰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跟姜慎道:“大哥,咱们去游湖。” “这两天还是静养为好。”叶如水道。 “…” “…” 晚上,两人过来看姜慎时,见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月亮,看起来心事重重。 “大哥。”姜兰一个人走过来喊了一声,姜慎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神色,姜兰开玩笑道,“大哥是不是怕考不上?” 姜慎又抬头看向月亮,缓缓说道:“我七岁便考进了书院,三年才能回来一次,”说到这儿他满怀歉意,“你一个人在府里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姜兰鼻子一酸,又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不委屈,我有大哥,有夫君,没人敢欺负我了。” 姜慎温和一笑,又认真说道:“日后大哥定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姜兰点头嗯了一声,“我相信大哥。” 回去的路上,月亮静静照在两人身上,仿佛轻纱一般。 “在想什么?”祁无寒笑意温柔地问道。 “大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姜兰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张氏对她下毒的事她一直没有告诉她大哥,但刚才她大哥对她说的话,她总感觉她大哥像是都知道了。 祁无寒安慰她别多想,这件事他会查清楚的。 “放心,大哥秉性刚直,不会走弯路的。” “嗯。” 他牵起她的手,乘着月色慢慢散步回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是个醋坛子 回门这天,王府的马车在路上正巧碰见了锦安侯府的马车。 福王让崔静姝先走,他过去打声招呼,说完就骑着马过去了。 崔静姝撩开车帘一看,见他打招呼的对象是祁无寒,气得把帘子一甩,让车夫把马车赶过去。 “前些日子父皇赏给我的那些汗血宝马,我也用不上,除了送给太子皇兄、三皇兄和六弟的,剩下的你全牵走。”福王大方道。 祁无寒看着他那一脸清澈的憨厚模样,眼神犹如看哪个啥一样,“殿下还是自己留着,我可没那个闲钱帮殿下养马。” “不用你出钱,我出钱行了。”福王心里暗戳戳地嘀咕了一声小气,被祁无寒的视线一扫,立刻转头看向别处,一副心虚的样子。 听见身后传来的车轱辘声,福王回头一看,见崔静姝也过来了,心情顿时就有点郁闷了,当崔静姝撩开车帘把脸露出来时,他立刻往祁无寒身后一躲,像是拿后者当挡箭牌一样。 见祁无寒不给自己行礼,崔静姝气恼道,“我现在是王妃,你敢对我不敬?”福王躲在祁无寒身后替他辩解道,“他哪里对你不敬了,这是在大街上,你别在这儿撒泼。” 崔静姝气得眼睛里都快冒火了,恨不得拿眼刀把福王扎成个筛子,“我好歹是你的王妃,你竟然帮着外人羞辱我,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就把你那些花花草草都给烧了—” “你敢!”福王暴喝一声,气得怒目圆睁,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崔静姝被他这副怒发冲冠的暴怒样子吓得愣了一下,旋即举起手里的团扇用力一砸,福王感觉眼前一黑,哎呦一声捂住额头,气得指着崔静姝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泼妇,我要休了你!” 崔静姝脱下手里的镯子用力一砸,福王被祁无寒拉住胳膊往旁边一躲,镯子砸空了,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本王不奉陪了,哼!” 福王气得策马而去,留下崔静姝在原地气得牙痒痒。 祁无寒拨开车帘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声,黑甲卫驾着马车先离开了。 姜兰虽然没有下马车,但外面发生的事都听见了。 当时福王过来打招呼时,祁无寒跟她说外面冷,让她留在马车里。 若是她当时也下马车了,想必崔静姝定会不依不饶地找她麻烦。 “我看五殿下日后有苦头吃了。”祁无寒又夸赞姜兰道,“幸好我家娘子知书达理,蕙质兰心,能娶到这样如花似玉温柔可人的小仙女,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油嘴滑舌。”姜兰娇嗔了一句,又轻叹一口气,感叹道,“也不知道五殿下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本是无拘无束的逍遥王爷,如今是一点都不逍遥了…” 祁无寒勾唇道:“放心,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太委屈了自己,大不了将事情闹大,日后各过各的便是。” 姜兰喃喃道:“要是当初圣上不赐这门婚事就好了。” “小兰儿怎么这么关心五殿下?” 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眯,眸光温柔而玩味,跟蛊惑人的男狐狸精一样。 “…” 姜兰差点忘了这人是个醋坛子。。。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上次在灯会上遇到的那位公子跟你是什么关系?”她转换话题道。 “你说那个老光棍?”祁无寒漫不经心道。 姜兰点了点头,心想两人的关系肯定不怎么样,虽然他和叶如水之间也经常互损,但也没听他叫过对方老光棍,听着就有些缺德。。。 “那就是个阴险狡诈的毒蝎子,”说到这儿,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还有断袖之癖。” 姜兰面色一红,真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种癖好,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用一种微妙又复杂的目光看着祁无寒,迟疑地问道,“他…该不会喜欢你…?” 祁无寒嘴角一抽,心里泛起一股恶寒,若是别人他早就爆粗口了,默默冷静了一下后面带微笑地说道,“他喜欢的是他身边那两个护卫,去哪儿都带着。” 还喜欢俩个。。。 姜兰心里将此人划分到敬而远之的行列。 这也是祁无寒希望达到的效果,他可不希望他的小兰儿对那只毒蝎子感兴趣。 … 马车停在尚书府门口后,祁无寒先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姜兰下来。 “也不知道大哥好点了没有?”姜兰看着大门里,眼中透着担忧。 “没事的。”祁无寒宽慰道。 昨天留在尚书府里的黑甲卫传回消息,姜慎病了。 姜成让人请刘神医来看过,刘神医说是伤风,症状较轻,吃几服药再好好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管家领着两人进府后,祁无寒先去拜会一下姜成这位岳丈大人,姜兰便先过去了。 姜慎在屋里看书,偶尔咳嗽一声,当姜兰走到门口时正好听见一声咳嗽,等进屋一看,见人还在看书,她立刻快步过去把书拿走了。 “大哥怎么不好好休息?”姜兰蹙着眉尖,一脸严肃的样子。 “我没事。”姜慎语气温和地回道。 姜兰看他脸色都有点潮红,看着就不太正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姜慎的脸色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姜兰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收回手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点烫,她的脸色更严肃了。 “这两天大哥不许看书了。” 这句话正好被走进来的人听见了。 “大哥还是听兰儿的,这两天就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看也不迟。”祁无寒走过来和姜兰站在同一阵营。 姜成也道:“身体要紧,以你的学问少看两天书也不打紧,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别误了今年的春闱。” 姜兰微蹙了一下眉尖,不太爱听这最后一句话,在她父亲心里,功名永远是排在第一位。 “父亲放心,孩儿定全力以赴。”姜慎拱手道。 姜成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好好休息,又叮嘱了两句后先走了。 姜成一离开姜瑞就溜了进来,今天学堂放假他也在家。 祁无寒知道他想问什么,把他带出去单独说了会儿话,姜瑞兴高采烈地走了。 “你跟四弟说什么了,他怎么这么高兴?”姜兰走过来道。 祁无寒笑着说道:“我说过两天就安排他进宫当差,让他好好准备一下。” “他进宫后不会给你惹麻烦?”姜兰有些担心,若是让甄妃知道了姜瑞的身份怕是会惹大麻烦。 祁无寒低头靠近她耳边跟她说了两句悄悄话,姜兰抿嘴一笑,“但愿他能好好学。” 为了防止姜慎偷看,姜兰让人将屋里所有的书都收起来了,并打算在府里住下,一直住到他病好为止。 祁无寒自然也跟着住下了,并且让人去把府里的厨子也带过来了。 第二天,姜慎的症状又严重了一点。 姜成又让人去请了刘神医过来,刘神医把过脉后说无甚大碍,又开了一副方子。 姜兰怕是之前留下了什么病根如今复发了,跟祁无寒商量了一下,两人带着姜慎去了药庐。 叶如水给姜慎把过脉后,说他是思虑过重,建议他找点乐子放松一下。 姜兰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乐子,祁无寒悄悄跟她提议道,“要不让大哥听听曲喝喝酒?”姜兰面带微笑地回道,“好啊,那你也一块跟着去找点乐子,让红鸾姑娘再跳支舞给你看。”祁无寒立刻换了个提议,“要不带大哥去游湖,我看今天天气不错。” 姜兰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跟姜慎道:“大哥,咱们去游湖。” “这两天还是静养为好。”叶如水道。 “…” “…” 晚上,两人过来看姜慎时,见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月亮,看起来心事重重。 “大哥。”姜兰一个人走过来喊了一声,姜慎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温和的神色,姜兰开玩笑道,“大哥是不是怕考不上?” 姜慎又抬头看向月亮,缓缓说道:“我七岁便考进了书院,三年才能回来一次,”说到这儿他满怀歉意,“你一个人在府里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姜兰鼻子一酸,又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不委屈,我有大哥,有夫君,没人敢欺负我了。” 姜慎温和一笑,又认真说道:“日后大哥定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姜兰点头嗯了一声,“我相信大哥。” 回去的路上,月亮静静照在两人身上,仿佛轻纱一般。 “在想什么?”祁无寒笑意温柔地问道。 “大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姜兰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张氏对她下毒的事她一直没有告诉她大哥,但刚才她大哥对她说的话,她总感觉她大哥像是都知道了。 祁无寒安慰她别多想,这件事他会查清楚的。 “放心,大哥秉性刚直,不会走弯路的。” “嗯。” 他牵起她的手,乘着月色慢慢散步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