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收手吧,修仙界都被你买了》 第1章 开局负债百万! 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格子间内,键盘敲击声从未停歇。 林小花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连续第几个通宵了。 她已经记不清。 胃部传来熟悉的灼痛感,像是有无形的锉刀在反复刮擦。 “方案明天必须交。” 老板冷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交你个头。 林小花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屏幕亮度一起黯淡下去。 心脏猛地一抽。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眼前的excel表格开始扭曲变形,旋转。 黑暗。 彻底的黑暗吞噬了她。 无边的寂静后,是冰冷刺骨的坠落感,仿佛灵魂被剥离,又被强行塞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容器。混沌中,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黑暗,伴随着腐朽的木头气味钻入鼻腔。 林小花挣扎着,像是溺水之人奋力浮出水面,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布满蛛网的陈旧木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朽木的气息。 她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被。 古色古香。 但破败不堪。 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 缥缈仙宗。 管账弟子。 林小花。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加班猝死后竟然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玄幻世界。 还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倒霉蛋。 更倒霉的是,这个“缥缈仙宗”听起来仙气飘飘,实际上穷得只剩下名字了。 原主,一个毫无修仙资质的凡人,被扔来管账,大概是因为…便宜? 林小花挣扎着坐起身,头痛欲裂。 她环顾四周,房间简陋得不像话,墙角堆着几本破旧的账簿。 这就是她的新“办公室”。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簿,封皮磨损严重,隐约可见“宗门流水”四字。 翻开几页,尽是些“购买灵米三斤”,“欠张屠户五块下品灵石”、“修补外门弟子道袍”,“欠王裁缝十五块下品灵石”之类的零碎记录,数额虽小,却密密麻麻。 林小花皱眉,心想这日子过得真够紧巴。 又往后翻了几页,一张用朱砂红笔书写的催款函赫然夹在其中,来自“金鼎阁”,措辞严厉,要求月底前偿还利息十万灵石,否则将强制执行。 她颤抖着手往后翻,只见后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欠金鼎阁法宝材料款项四十五万”,“欠百草堂珍稀灵药款项三十万”,“欠天工坊炼器费用二十万”,“欠藏书楼购买孤本典籍十二万”…每一笔都触目惊心。而那金鼎阁的十万利息,正是最大一笔欠款的月息! 她心头一跳,连忙翻到账簿汇总页,当看到“总欠款:壹佰叁拾万灵石整”那一行字时,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又晕过去。 天文数字。 足以让这个所谓的“仙宗”破产清算一百遍。 最大的债主,金鼎阁,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月底之前,必须还清至少十万灵石的利息。 否则,他们就要强制执行。 收走山门,拍卖资产,让缥缈仙宗彻底从修仙界除名。 今天是月初。 距离最后期限,不到一个月。 林小花感觉一阵眩晕,几乎要再次昏过去。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她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小腹丹田位置,集中精神,试图按照脑海中模糊的引气法门感受一丝“气”的存在。 然而,那里一片沉寂,如同干涸的河床,别说灵力波动,就连前世熬夜到极致时那种虚假的“精力充沛”感都没有。 原主这身体,果然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凡胎。 在这个动辄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世界,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搞钱? 拿什么搞? 用头吗?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身着月白道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般疏离感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看到林小花醒了,眉头微蹙。 “醒了?” 他的声音清冷,像是山巅的积雪。 “大师兄,慕容云飞。” 记忆自动匹配了信息。 剑修,实力强大,宗门战力担当。 但也是个藏书阁狂热爱好者,为了买几本孤本古籍,能把宗门最后一点家底掏空的主。 林小花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社畜的标准假笑,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大师兄。” 慕容云飞扫了一眼他手边的账本,眼神没什么波动。 “师傅说你负责宗门账目,以后月例灵石的发放就找你了。”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这个月的月例,是不是该发了?” 林小花:“……” 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账本上那惊悚的数字。 “大师兄,您看……” 慕容云飞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账本上,但仅仅停留了一瞬。 “这些俗务,我不懂。” 她语气平淡。 “我只知道,没有灵石,我无法购买最新的剑谱,也无法修复上次斗法受损的飞剑。”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俗务? 这关系到整个宗门的生死存亡好吗! 林小花正头疼欲裂,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二师兄,你那块破石头花了多少钱?害得我宣传用的符纸都没钱买了!” “三师弟,话不能这么说,那可是上古奇珍!再说,你那些宣传单,发了跟没发有区别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骚包紫袍的桃花眼帅哥和一个阳光过头的黄袍青年一起挤了进来,看到床上的林小花,两人同时眼睛一亮。 紫袍的抢先开口:“小师妹醒啦?正好正好,我新炼制了一批法器,急需一批玄铁晶,你先支给我五千灵石周转一下?” 黄袍的紧随其后:“小师妹!太好了你醒了!快给我批点经费,我要去山下坊市做宣传…” “账上没钱。” 白玉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怎么会?前几天不是刚卖了一批低阶法器吗?” 林小花冷笑。 “卖法器的钱,还不够付您上次拍下一块‘无用奇石’的定金零头……” 林小花抬眼看了三师兄:“至于宣传经费……恐怕得等下辈子了。” 秦正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是?一点都没有?那我怎么去宣传?怎么吸引有天赋的弟子加入我们缥缈仙宗?” 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小师妹,你感觉怎么样?” 一位身着淡绿长裙,气质温婉娴静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沈清荷。 药传弟子,负责炼丹和种植灵草。 心地善良,是宗门里少有的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人。 但同样缺乏商业头脑,守着一片灵草园,却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变成实实在在的灵石。 林小花看着眼前这几位“神仙”师兄师姐。 一个只关心藏书阁和剑谱。 一个沉迷炼器和淘宝。 一个只会吆喝式宣传。 一个守着金山不会卖。 她再也忍不住了。 胸腔里积攒的,不仅是穿越后的惶恐不安,更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被资本家、kpi、996反复碾压后残存的打工人怒火! “够了!” 林小花猛地一拍床沿,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几位师兄师姐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他。 只见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师弟,此刻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亮得有些吓人。 “月例?周转?经费?宣传?” 林小花扫视着他们,语速极快,像是在扫射。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缥缈仙宗马上就要破产了!” “金鼎阁的最后通牒就在那里,月底还不上利息,我们所有人都要卷铺盖滚蛋!” “到时候别说剑谱、玄铁晶、宣传经费,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还在这里抱怨月例不够花?还在想着买这买那?”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慕容云飞皱紧了眉头,似乎想说什么。 白玉堂收起了嬉皮笑脸,若有所思。 秦正正一脸震惊,张大了嘴巴。 沈清荷则担忧地看着他,手里的药碗都忘了递过去。 “没钱?没钱就去赚啊!”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光发火没用。 她必须拿出点实际的东西。 她指着那本摊开的账簿,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个月!” “给我一个月时间!” “我让宗门账上,至少有进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慕容云飞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一个凡人?” 白玉堂嗤笑一声。 “小师妹,别说胡话了,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是在修仙界。” 秦正正也劝道。 “是啊小师妹,你刚醒,还是先好好休息。” 只有沈清荷,犹豫了一下,轻声问。 “小师妹,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小花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挺直了脊梁。 她现在一无所有。 没有灵力,没有背景,甚至连健康的身体都没有。 但她有前世积累的商业知识,有财务管理的经验,有被996锤炼出来的执行力。 还有一颗,被逼到绝境后,熊熊燃烧的打工魂! 不就是搞钱吗? 老子在现代卷生卷死,难道还搞不定你们这群古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无比自信的笑容。 “办法,自然是有的。” “不过,需要各位师兄师姐的配合。” 林小花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从今天起,缥缈仙宗的财务,我说了算!” 至于第一步? 林小花看向窗外连绵起伏却略显荒凉的山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得先盘点一下,这穷得叮当响的宗门,到底还有哪些能变现的“固定资产”。 第2章 盘点家底,舌战群仙推食堂 送走了几位心思各异的师兄师姐,林小花拖着虚弱的身体,重新坐回硬邦邦的木板床边。 药汤还温着,沈清荷临走前担忧的眼神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 但林小花现在没空感动。 她需要立刻、马上、搞清楚这个烂摊子的具体情况。 墙角那几本破旧的账簿全部被她搬了过来,堆在床前那张唯一还算平整的小木桌上。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专注的脸。 【财务盘点,第一步,摸清家底。】 前世作为一名合格的社畜兼报表女工,整理账目是刻在dna里的技能。 哪怕工具从电脑换成了毛笔和算盘,也难不倒她。 翻开第一本,依旧是那些鸡零狗碎的流水账。 买油盐酱醋欠了多少,修补屋顶用了几文。 林小花一边看,一边用从角落找来的木炭在粗糙的草纸上飞快地记录、归类。 【资产、负债、收入、支出…必须清晰化。】 第二本,记录的是宗门微薄的“固定资产”。 主峰大殿一座(年久失修,漏风漏雨)。 弟子房舍若干(勉强能住)。 后山一片灵田(杂草比灵植长得还好)。 炼器室一间(常年处于半报废状态)。 炼丹房一间(丹炉布满灰尘)。 藏书阁一座(大师兄的精神家园,实际没几本值钱的功法)。 还有一口据说祖师爷当年随手指点的山泉,蕴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灵气。 林小花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哪是资产,这分明是一堆维护起来都费钱的破烂。 第三本,是关于宗门弟子的记录。 连同她自己在内,核心弟子五人。 外门弟子…不到二十个,大部分还是因为山下闹饥荒,被送上山混口饭吃的凡人少年,资质平平。 林小花叹了口气,感觉前路更加渺茫。 她强打精神,继续翻阅。 当看到支出类目时,她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除了那些巨额欠款的利息,日常最大的开销,竟然是采购低阶辟谷丹! 每个月,宗门都要花费不菲的灵石,从山下坊市购买这种只能勉强果腹、毫无灵力增益的丹药,分发给所有弟子。 【明明有厨房,有食材来源,为什么要死磕辟谷丹?】 林小花不能理解。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浪费。 就算修仙者要清心寡欲,也不能这么败家。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个道理放哪儿都通用。 她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猛算。 【采购辟谷丹月均支出:三百下品灵石。】 【若改为自行采买凡间食材,雇佣山下农妇烹饪,月均支出预估:五十下品灵石。】 【节省:二百五十下品灵石\/月!】 虽然对于百万巨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立刻着手削减的开支。 她又连夜绘制了几张简易的表格。 收支表。 资产负债表。 欠款明细表。 用木炭条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但结构清晰,逻辑分明。 【数据可视化,是说服这群‘神仙’的关键。】 天色微亮时,林小花放下炭笔,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头痛欲裂,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强撑着扶住桌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 昨夜的殚精竭虑几乎耗尽了她这具凡人躯壳本就微薄的精力,但一想到那天文数字般的欠款和金鼎阁冰冷的催款函,一股寒意便从心底升起,强行驱散了睡意与疲惫。 她看着桌上那几张凝聚了她前世专业技能和今生求生欲的草纸“报表”,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咬了咬牙,推开房门。 是时候进行第一次“全体会议”了,成败在此一举! 但召集齐人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困难…… 慕容云飞在藏书阁角落入定,差点被她掀了蒲团。 白玉堂在炼器室对着一堆废铜烂铁发呆,满身油污。 秦正正刚从山下“宣传”回来,垂头丧气,抱怨坊市人流量太少。 沈清荷正在灵田里给几株蔫了唧的草药浇水。 当四人被林小花软硬兼施地“请”到她那间破败的小屋时,脸上都带着几分不情愿和疑惑。 “小师妹,一大早叫我们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白玉堂打着哈欠,桃花眼里带着困意。 林小花没说话,指了指桌上那几张画满线条和数字的草纸。 “这是我昨晚整理的宗门账目。” 慕容云飞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这些数字,是何意?” 他只认识欠款总额那个惊悚的数字,其他的看不太懂。 “这是我们缥缈仙宗的财务状况。” 林小花指着收支表。 “简单来说,我们每个月的固定支出,远大于微乎其微的收入。” “长此以往,就算没有金鼎阁催债,我们也撑不了多久。” 秦正正凑近看了看。 “这么多支出?都花在哪儿了?” 林小花指向支出栏里最大的一块日常开销。 “辟谷丹。” “每个月三百下品灵石,就为了买那些只能填饱肚子的低阶丹药。” 沈清荷有些惊讶。 “辟谷丹…不是修士必需之物吗?” “修士餐风饮露,食气而活,怎能沾染凡间烟火?” 慕容云飞冷声道,显然对林小花的质疑很不满。 白玉堂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脸,“吃饭是挺麻烦,耽误我研究新法器图谱。不过,省下这二百五,够买几块玄铁了?怕是不够塞牙缝?若只是为了省这点钱,影响了大家修行,岂非因小失大?” 秦正正点头。 “凡间食物杂质太多,对修炼不利。” 果然。 林小花早料到他们会是这种反应。 她拿起另一张草纸,上面清晰地对比了两种方案的开销。 “各位师兄师姐,请看。” “如果我们取消辟谷丹供应,改为设立‘缥缈食堂’,统一采买食材,自己做饭,每个月至少能省下二百五十块下品灵石。” 她加重了语气。 “二百五十块!虽然不多,但至少是一笔稳定的结余!” “荒谬!” 慕容云飞拂袖。 “我辈修士,岂能终日为口腹之欲奔波?” “小师妹,这不妥。” 沈清荷也觉得难以接受。 “省这点钱有什么用?还不够我买一块玄铁晶的。” 白玉堂撇嘴。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吐槽的欲望。 【跟这群脑回路清奇的古人讲道理,真累。】 她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大师兄!各位师兄师姐!” “我知道大家都是一心向道,不染凡尘的高洁之士!” “可是!” 她话锋一转,指着那张触目惊心的欠款明细表。 “现实是,我们快连辟谷丹都买不起了!” “月底交不上利息,金鼎阁的人就要来封山了!” “到时候,别说餐风饮露,我们连露都没得餐,风都没得饮!” “难道大家想流落街头,被其他宗门耻笑吗?” 几人沉默了。 林小花的话虽然糙,但理不糙。 生存,是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 林小花趁热打铁,开始【画饼】。 “大家想一想,省下来的这些灵石,我们可以用来做什么?” “可以给大师兄买更好的剑谱拓本!” “可以给二师兄买炼器材料!” “可以给三师兄做更像样的宣传物资!” “可以给清荷师姐买珍稀的灵草种子!” “而且,谁说食堂就一定只能做凡间食物?” 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而且,自己做饭,未必只能用凡间食材!清荷师姐的灵田里,那些品相不佳或年份不够的灵植,还有后山那口灵泉之水,稍加利用,做些简单的药膳,总比干嚼辟谷丹好?待日后宗门宽裕了,我们甚至可以尝试去收集食谱,研究真正的灵食,那才是长久之道!” 灵食? 几人眼睛微微一亮。 那可是只有大型宗门或者富裕修仙家族才吃得起的东西。 慕容云飞冷声道:“凡间食物浊气最重,恐影响感悟。暂且依你,但若有弟子因此修行滞涩,此议作罢。另外,此事不得外传,以免毁我缥缈仙宗清修之名。 沈清荷有些惊讶,随即轻叹: “辟谷丹虽是低阶,却是师父在时定下的规矩,言称可助弟子摒弃俗念,专注修行。我们……私下也觉得耗费颇大,只是积习难改,又无人牵头……” 白玉堂摸着下巴,似乎在盘算灵食的可能性。 秦正正显得有些意动。 沈清荷小声问。 “可是…谁来做饭呢?” 林小花目光快速扫过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个外门弟子,最后定格在两个看起来最手脚勤快、平日里负责洒扫杂役的少年身上。 “石头,木头,你们两个过来。”她招了招手。 “我知道你们没干过这个,但现在宗门人手紧缺,只能先由你们顶上。别担心,不是让你们立刻做出什么灵食大餐,只是先去山下集市,按照我给的单子,把锅碗瓢盆和最基础的米面油盐采买回来。这事关乎大家的肚子,必须办好!” “啊?” 两个少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师姐,我们…我们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 林小花斩钉截铁。 “我会给你们列出清单,你们照着去山下采买锅碗瓢盆,还有最初的食材。” “至于启动资金…” 林小花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账簿上那几乎为零的“可用灵石”一栏。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对啊,启动资金呢? 买锅碗瓢盆,买米买菜,哪样不要钱? 宗门现在穷得耗子来了都得含泪走。 林小花沉默片刻,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的目光,缓缓投向窗外。 越过破败的院墙,望向那片在晨曦中显得有些荒凉,却又暗藏生机的后山。 那片杂草丛生的所谓“灵植园”。 还有那口据说没什么用的山泉。 启动资金嘛… 或许,就藏在那片不起眼的荒芜之中。 第3章 仙泉野菜摆地摊 买锅碗瓢盆要钱。 买米买菜要钱。 连雇佣山下农妇帮忙都要先付定金。 可账上,连一枚完整的下品灵石都找不出来。 林小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越过破败的院墙,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晨曦为山脊勾勒出模糊的金边,大部分山体仍笼罩在青灰色的薄雾里,显得有些荒凉。 但那片荒凉中,似乎又潜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生机。 缥缈仙宗的后山。 据说那里灵气稀薄,只有些不成气候的杂草野树。 【固定资产盘点…好像漏了点什么。】 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石头,木头。” 那两个被点名的外门师弟,一个叫石头,一个叫木头,果然人如其名,杵在那里,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她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 “跟我走。”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虽然满心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上了。 通往后山的路几乎被荒草淹没,显然很久没人走过了。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腐叶的味道,钻入鼻腔。 林小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仔细观察着周围。 所谓的“杂草”,在她这个前世偶尔研究过养生知识的人眼里,却呈现出不同的意义。 “停。” 她蹲下身,拨开一丛半人高的野草,露出下面几株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密绒毛的绿色植物。她仔细观察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似乎与前世某种草药对应,又有些不同。 她尝试性地回忆原主的记忆,一个模糊的名字【清灵草】浮现出来,伴随着零星的描述:“低阶灵草,蕴含微弱灵气……”看来就是这个了。” 她又指向旁边一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 【紫苏草,年份不足,灵气微弱,但气味清香,可入药,亦可作调味。】 还有那边,不起眼的灰色根茎… 【土茯苓,年份太浅,药力不足,但胜在量多,煮水喝能利湿解毒。】 林小花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些在修仙者看来如同废柴、连采摘都嫌浪费时间的低阶灵植,对于山下那些为生计奔波的凡人来说,或许就是难得的“好东西”。 她抬头看向石头和木头。 “认识这些吗?” 石头挠挠头。 “好像…是些没用的野草?” 木头老实点头。 “嗯,灵田里长出来都要拔掉的。” 林小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指望这群土着。 【知识就是力量,信息差就是财富密码。】 “从现在起,它们不是野草。” 林小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它们是我们的启动资金。” 她开始耐心地教两个师弟辨认这几种最常见、也相对安全的“野菜”。 “记住它们的特征,叶子形状,花朵颜色,根茎气味…” “只采摘我指定的这几种,其他的不要碰。” 石头和木头虽然不理解,但看着林小花认真的神情,还是努力地记忆着。 很快,三人就来到后山深处那口据说没什么用的山泉旁。 泉水从石缝中汩汩流出,汇聚成一汪小潭,水质清澈见底,几尾小鱼在水底悠闲游弋。 林小花掬起一捧水,送到唇边尝了尝。 入口甘甜清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似乎真的比山下普通的水要好喝一些。 【蕴含极其微弱的灵气,对修士几乎无用,但对凡人…长期饮用,或许真有点延年益寿的效果?】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型。 “去找些干净的竹筒或者葫芦来。” 林小花吩咐道。 “越多越好。” 石头和木头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在附近搜寻起来。 宗门虽然破败,但废弃的东西还是不少。 很快,他们就找来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旧竹筒和几个干瘪的葫芦。 在林小花的指挥下,两人仔细地将竹筒和葫芦清洗干净。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清冽的泉水灌满。 林小花又找来几张粗糙的草纸,用木炭写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缥缈甘泉”。 她将“标签”用草绳系在竹筒和葫芦上。 看着眼前这些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产品”,林小花深吸一口气。 野菜,被她重新定义为“灵蔬”。 山泉,被她包装成“甘泉”。 【第一步,产品定位与包装。完成。】 “走,下山。” 带着采摘好的“灵蔬”和灌满水的“缥缈甘泉”,三人再次踏上了下山的路。 山下的小镇集市,人声鼎沸。 卖油条的小贩吆喝着,货郎摇着拨浪鼓,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当林小花带着石头和木头,在集市角落铺开一块破布,摆上那些野菜和泉水时,立刻吸引了不少奇异的目光。 “咦?这不是缥缈仙宗的弟子吗?” “仙长也下山卖野菜了?” “啧啧,看来仙宗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嘲笑声、议论声,毫不掩饰地传来。 石头和木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何曾受过这种指指点点。 林小花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那些议论。 【用户调研阶段,收集反馈,无视噪音。】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的摊位前依旧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修仙者卖的东西?凡人不敢买,也买不起。 觉得是野菜泉水?那谁会花钱买山上随处可见的东西。 “师…师叔…” 石头小声地开口,声音带着怯意。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林小花瞥了他一眼。 “回去?回去等着宗门破产,我们一起喝西北风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让石头打了个寒颤。 林小花环顾四周,看到自己来时身上那个破旧的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居然还翻出一个缺了口的粗瓷茶碗和一小撮不知放了多久、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茶叶末——这大概是原主仅有的私人物品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木头说:“木头,你去那边茶水摊,就说我们是缥缈仙宗的,想讨碗热水试试新发现的山泉,看能不能给他们摊子也添个新卖点。” 她知道这有些空手套白狼,但眼下也只能厚着脸皮试试了。” 林小花她当着围观人群的面,用一个装满“缥缈甘泉”的竹筒,泡了一碗茶。 一股比平时更清晰一些的茶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各位乡亲父老,看一看瞧一瞧!” 林小花提高了声音,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此乃我缥缈仙宗后山独有之‘缥缈甘泉’,用此水泡茶,茶更香,煮饭,饭更甜!” “还有这些‘灵蔬’,看似寻常野菜,实则蕴含山川灵气,凡人吃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她的话半真半假,但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人群中有人嗤笑,有人好奇。 就在这时,两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斜眼看着林小花摊位上的东西。 “哟,小妞,在这儿摆摊,问过爷了吗?”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地痞,不怀好意地笑着。 “识相的,把今天的收入交一半出来,爷保你平安。” 石头和木头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护在林小花身前。 虽然他们修为低微,但宗门的基础拳脚还是练过的。 林小花眉头微皱。 不等她开口,石头已经鼓起勇气,低喝一声。 “我们是缥缈仙宗弟子!你们想干什么?” 他摆出一个不算标准的防御架势,虽然底气不足,双腿微微发颤。 “缥缈仙宗?”刀疤脸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目光在林小花三人破旧但仍能看出是道袍的衣服上停留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不屑。 “呵,就是那个快破产的仙宗?听说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跑这儿来跟我们抢食?” 另一个地痞也嘿嘿笑起来。 林小花上前一步,挡在石头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刀疤脸:‘仙宗如何,不是你能议论的。这集市有集市的规矩,我们在此摆摊,并未滋扰他人。你们若要强收保护费,可想过后果?’ 她语气不重,但眼神带着一种异样的镇定。 刀疤脸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瞥了眼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镇民,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啐了一口唾沫:“哼,晦气!今天算爷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走!” 撂下一句场面话,带着另一个地痞悻悻地走开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反而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看起来穷困潦倒的老秀才,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他仔细看了看那些野菜,又闻了闻林小花刚刚泡好的茶水。 “这泉水…似乎确有几分清冽。” 老秀才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 “姑娘,给我来一些这野菜,再…来一葫芦泉水。” “好嘞!” 林小花精神一振,麻利地帮老秀才包好野菜,递过一葫芦泉水。 这是今天的第一笔生意! 老秀才接过东西,点了点头,转身慢慢离去。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本只是围观的人群中起了些小小的骚动。 有人小声议论:“连王秀才都买了,莫非这水真有点名堂?” 那野菜看起来倒是新鲜,比我家后院长的精神些。 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犹豫着上前:‘姑娘,你这菜怎么卖?看着挺干净,给我来两把,回去给当家的尝尝鲜。’ 紧接着,又有两个挑担的脚夫,被林小花那句‘缥缈甘泉,解渴提神’的吆喝吸引,凑过来一人买了一小筒泉水,打算路上喝。生意虽然零星,但总算一点点开了张。 夕阳西下时,林小花数着手里那堆零零散散的铜板和几块碎银。 总共…不到一百文钱。 这点钱,别说买锅碗瓢盆,连买几斤好点的米都不够。 食堂的启动资金,依旧遥遥无期。 石头和木头看着那点钱,脸上难掩失望。 忙活了一天,就赚了这么点? 林小花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铜板,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后山轮廓。 她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光卖野菜和泉水,是发不了财的。 必须要想办法,把这些廉价的原材料,变成更有价值的东西。 一个更大胆,也更需要投入的想法,在她心中逐渐清晰。 第4章 缥缈食堂开张,口味是难题 前几天的那点微薄的收入,连同从宗门各个角落搜刮出来的破铜烂铁、朽木废料,成了“缥缈食堂”最初的骨架。 地点选在主殿侧后方一间早已废弃、半边屋顶塌陷的杂物间。 石头和木头两个少年,外加几个被抓来充壮丁的外门弟子,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锤子敲击朽木的声音,锯子拉扯旧木板的刺耳声,混合着飞扬的尘土,弥漫在空气里。 白玉堂偶尔路过,背着手,用他那炼器大师的眼光指点江山。 “这梁得这么架。” “不对不对,榫头要这样卡才牢固。” 然而他尊贵的手指从未沾染过一丝灰尘。 几天下来,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四处漏风的简陋棚子,总算是搭起来了。 一块歪歪扭扭写着“缥缈食堂”四个大字的破木板,被挂在了门口。 与“缥缈仙宗”这仙气飘飘的名字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基建第一步,简陋但实用。】 林小花看着这成果,谈不上满意,只能说是将就。 然后,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谁来做饭? 石头和木头被寄予厚望,两个少年诚惶诚恐地接下了这个“重任”。 然而,第一次尝试的结果,是差点把刚搭好的棚子点了。 滚滚浓烟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锅里只剩一团黑乎乎、不可名状之物。 接下来两日,林小花又尝试指导了几位看起来手脚还算麻利的外门弟子,结果不是盐放多齁死人,就是水加少煮出锅巴饭。 看着几个弟子不是烫了手就是切到指头,厨房更是一片狼藉,林小花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终于认清现实—— 指望这些毫无经验、甚至连凡俗灶火都没烧过的弟子们短期内学会做饭,纯属天方夜谭。 【厨艺技能,普遍负分。基础培训成本过高,耗时太长。】 看来,只能用非常手段了。林小花当机立断,拿出前世逼死员工的劲头,连夜用木炭在草纸上画了一张表格。 缥缈食堂值日生排班表 从大师兄到刚入门的外门弟子,除了闭关的、以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主,人人有份。 劈柴、挑水、洗菜、做饭、洗碗。 一条龙服务,轮流坐庄。 名单公布的第二天,怨声载道。 “什么?让我去劈柴?我的手是用来画符的!” 秦正正第一个跳脚,指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满脸不可思议。 “这…这未免太……” 白玉堂也摇着他那把骚包的扇子,试图讲道理: “小师妹啊,你看我这炼器正到紧要关头,这烟熏火燎的,万一影响了手感……” 慕容云飞冷着脸,没说话,但周身剑气似乎更冷了几分。 沈清荷秀眉微蹙,轻声道:“小师妹,大家平日修炼已是繁忙,再分心杂务,是否……” 林小花铁面无私,环视一圈: “各位师兄师姐,宗门困难时期,共克时艰,无人可以例外。我知道大家各有要事,但这食堂关系到所有弟子的温饱和宗门运转,孰轻孰重?”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谁要是耽误了食堂开饭,导致弟子们饿肚子影响修炼,或是让金鼎阁的人上门时看到我们连饭都吃不上的窘境……后果,各位自己掂量。” 她直接搬出了最大的威胁。 秦正正还想争辩,却被白玉堂暗中拉了一下,只能气鼓鼓地闭了嘴。 白玉堂干咳两声:“咳,既然小师妹都这么说了,我等自当为宗门分忧。不过…劈柴挑水可以,掌勺…能不能换个人?” 林小花面无表情:“按表执行,轮流坐庄,能者多劳。” 几位“神仙”师兄师姐看着她那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只能无奈接受,各自心里盘算着轮到自己那天该如何“应付”。 …… 食堂,在磕磕绊绊中,总算正式“开张”了。 每日供应的菜品,堪称一场惊心动魄的随机冒险。 不是糊了锅底的米饭,带着一股浓郁的焦味。 就是齁咸的炒青菜,仿佛盐不要钱。 要么就是半生不熟的根茎,嚼起来嘎嘣脆。 偶尔运气好,能碰上沈清荷值日,她会细心地用灵泉水煮些清淡的野菜汤,味道虽寡淡,至少能入口。 大多数时候,弟子们端着粗瓷碗,看着碗里那颜色诡异、气味莫名的东西,欲哭无泪。 不少弟子开始怀念起辟谷丹那虽然难吃,但至少稳定的味道。 林小花看着弟子们日渐发绿的脸色,以及食堂泔水桶里越来越多的剩饭剩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用户体验,极差。必须改进。】 她开始亲自下厨研究。 前世她也是个外卖重度依赖者,厨艺仅限于煮泡面。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回忆着看过的美食节目,结合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来的、关于这个世界食材的零星知识。 她发现后山采来的那些“灵野菜”,似乎自带一些特殊的属性。 有的性寒,有的性温,有的需要猛火快炒,有的适合文火慢炖。 她尝试用最简单的控火诀控制灶膛里的火焰大小。 可惜,凡人之躯,毫无灵力,效果微乎其微。 接连几天,她把自己折腾得灰头土脸,厨房里依旧弥漫着失败的味道。 林小花头疼地看着又一锅不知出自哪位师兄之手的焦黑米饭,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天她几乎把所有轮值的弟子都观察了一遍,大部分人都是手忙脚乱,唯恐避之不及。 她目光扫过一片混乱的厨房,忽然注意到角落里那个负责清洗野菜的小豆子。 这孩子一直很沉默,但手上的活却没停过,而且洗好的野菜不仅干净,还按种类、甚至按叶片和根茎都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与旁边其他弟子随手堆放的杂乱形成鲜明对比。 这份细致和条理,在如今的缥缈食堂里简直是一股清流。 林小花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放缓了语气问道:“小豆子,我看你处理这些菜蔬很熟练,以前做过? 小豆子被突然问话吓了一跳,紧张地搓着衣角:“回…回师叔,俺以前在山下,家里是开小饭馆的,跟着爹学过几天…” 那日午饭时分,厨房里飘出的终于不再是焦糊味,而是一股奇异的、带着淡淡清香的饭菜味。 弟子们将信将疑地打饭。 一碗普通的灵泉水煮米饭,米粒饱满,带着一丝甘甜。 一盘清炒的紫苏草,火候刚好,碧绿生青,咸淡适中。 还有一碗土茯苓根茎炖的汤,汤色清亮,味道淳朴。 虽然依旧简单,但比起前几天的“黑暗料理”,简直是人间美味。 弟子们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饭,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人才发现!专业对口!】 林小花如获至宝。 她当即拍板,免了小豆子其他的杂役,专门负责食堂掌勺。 当然,她也没闲着。 她拉着小豆子,仔细询问各种野菜的特性和山下常用的烹调方法,再结合自己琢磨出的灵泉妙用和对后山那些低阶灵植微弱属性的猜测,两人一起在灶台前反复尝试。 “这种草性凉,用灵泉水快煮能去涩增甘。” “那根茎得小火慢炖才能出味。” …… 几天下来,总算摸索出了几套简单易行、味道尚可的固定菜式:清炒灵蔬、甘泉米饭、药根炖汤。 林小花将做法详细交代给小豆子,嘱咐他务必按此法烹饪,不可随意更改,先求个稳定可口,做法也尽量简化,确保小豆子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 在“大厨”小豆子的掌勺和林小花制定的“标准化”操作流程下,缥缈食堂的饭菜质量,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当一碗米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灵泉清香的米饭,配上碧绿生青、咸淡适口的炒野菜端上桌时,习惯了前几日“惊喜”的弟子们还有些迟疑。 但当第一个人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后,眼睛瞬间亮了! “唔!能吃!是正常的饭菜味!” “何止能吃,比我自己瞎弄的好吃多了!” 很快,食堂里响起了久违的、满足的扒饭声。 热乎乎的饭菜下肚,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和辟谷丹的冰冷,弟子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不少,抱怨声也终于渐渐平息。 至少,能吃了。 而且热乎乎的饭菜下肚,远比干嚼冷冰冰的辟谷丹舒服。 弟子们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抱怨声也渐渐平息。 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天,慕容云飞练完剑,气息沉凝地走过食堂。 他看着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端着碗筷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人饭后还在闲聊回味,眉头不由紧锁。 他拦住一个正要去打饭的外门弟子,声音清冷:“我观近几日,尔等似乎精神懈怠,早课时亦有人心不在焉。是否因贪恋这口腹之欲,荒废了修行根本?此等凡俗吃食,纵能果腹,亦耗心神,于道途终究有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剑修特有的锐利,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不少弟子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是啊,修士餐风饮露,食气而活,吃这些凡俗之物,真的不会影响修炼吗? 林小花正好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野菜汤走出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她就知道,这一关迟早要来。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慕容云飞质疑的目光。 “大师兄此言差矣。” 她将手里的账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并未拍响,只是平静地翻开:“大师兄的顾虑,小妹明白。清修确是我辈本分。然,宗门如今之困境,大师兄亦知晓。” 她指着账目:“单此一项,每月便可节省二百五十块下品灵石,或可解燃眉之急。” 顿了顿,她抬眼看向慕容云飞,语气诚恳: “至于影响修行,小妹不敢妄言。只是这几日,可有哪位师弟师妹明确感到因用饭而灵力滞涩,修为不进?况且,食堂所用,亦非纯粹凡物,灵泉煮饭,灵蔬入菜,小妹与小豆子已尽力调和,只求在果腹之余,少些浊气侵扰。若真有弟子因此道基受损,小妹愿一力承担后果。” 慕容云飞一时语塞。 宗门节省开支是事实,弟子们暂时也未见修为滞涩。 林小花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况且,大师兄,我从未说过,我们的 “况且,我从未说过,我们的目标仅仅是凡间食物。这只是权宜之计——” “下一步,我会想办法,研究真正的‘灵食’!用蕴含灵气的食材,做出既能果腹,又能辅助修行的美味佳肴!” 她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蓝图。 就在这时,人群角落里,一个面色蜡黄、身形瘦弱的外门弟子鼓起勇气,小声地开口: “林师叔…大师兄…弟子…弟子觉得…吃了这几天的饭,好像…好像比以前有力气了些,练拳时…似乎也持久了点…” 他以前长期只靠最低阶的辟谷丹维持,营养严重不良,是宗门里有名的“病秧子”。这几天吃了热饭热菜,虽然只是普通食物,但气色确实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一些。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 慕容云飞锐利的目光在那弟子身上停留片刻,又深深地看了林小花一眼,眉头依旧紧锁,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再多言,转身御剑离去。 虽然质疑并未完全消除,但眼下似乎也找不出更充分的理由来阻止。 质疑声暂时平息。 这些普通的食材,升级为传说中能辅助修行的“灵食”? 启动资金没解决,新的技术难题又摆在了眼前。 第5章 爆款包子初试锋芒 真正的灵食,需要灵气充沛的材料,精妙的烹饪手法,甚至需要炼丹师或专门的灵厨才能制作。 材料珍贵,工艺复杂,价格更是高昂。 以缥缈仙宗现在的财力,连买一本像样的灵食谱都困难,更别提采购那些动辄天价的灵材了。 【没钱没技术,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林小花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后山的方向,以及那口平平无奇的山泉。 【真正的灵食做不起,但“伪灵食”或许可以试试。】 她的思路逐渐清晰。 利用现有的资源——那口蕴含微弱灵气的山泉水,还有后山那些没人要的低阶灵草。 目标客户,不是那些眼高于顶的高阶修士,而是宗门内这些炼气期的师弟师妹,以及山下坊市里那些预算有限的低阶散修,甚至是一些追求强身健体的凡人武者。 【产品定位:好吃不贵,略有助益。】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花几乎泡在了简陋的厨房里。 她拉着小豆子,将后山采集来的各种“灵野菜”反复试验。 煮、蒸、炒、炖…… 失败品堆满了角落。 她曾尝试将另一种带有微弱火气的‘阳炎草’与肉馅混合,结果包子蒸出来带着一股焦糊的怪味,吃下去只觉口干舌燥,差点没把小豆子呛晕过去。 又试过用灵泉水直接浸泡野菜后凉拌,虽然入口清爽,但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丝微弱的灵气在空气中迅速逸散,效果甚微,几乎与普通凉拌野菜无异。 ‘不行,灵气锁不住,而且属性冲突太大……’ 林小花看着一堆失败品,眉头紧锁,开始在脑中疯狂检索前世的烹饪知识和原主记忆里那些关于低阶灵植的零星片段。 ‘温和,易于吸收,最好能与灵泉水相辅相成……’ 她拿起账簿,翻到后山资源盘点那一页,目光反复扫过,最终定格在记录中产量最大、描述最不起眼的‘清灵草’上。 ‘就它了,性质温和,量大管够,试试看能不能用水磨工夫把它的特性引导出来。’她尝试单独用灵泉水小火慢炖清灵草,这才发现那股独特的清香和涩味的消失。 后山最常见的那种,被原主记忆称为【清灵草】的低阶灵植,单独用普通水煮,味道寡淡,甚至有些微涩。 但若是用那口“缥缈甘泉”的水,以文火慢炖,清灵草的涩味会消失,汤水中会弥漫出一股独特的、清新的草木香气,喝下后,似乎真的能让人精神微微一振。 【找到了!核心原料!】 林小花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组合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让石头和木头再次下山,将上次摆摊赚来的那不到一百文铜钱,再加上她从牙缝里省下的几文食堂采买余钱,‘倾家荡产’地换回了刚好够试验几次的最便宜的边角猪肉和一小袋粗面粉。 ‘省着点用,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试验机会了。’ 林小花看着那点可怜的材料,严肃地对小豆子说。 她让石头和木头去山下坊市,用之前摆摊赚来的那点微薄铜板,买了最便宜的凡间猪肉和一些面粉。 回到厨房,她亲自指导小豆子。 用灵泉水和面,面团似乎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润。 将猪肉剁碎,加入切得极细的、用灵泉水处理过的清灵草碎末,再配上简单的调味料。 最后,包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包子,上锅蒸熟。 当第一锅包子出炉时,一股混合着麦面香、肉香以及清灵草独特草木清香的奇异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简陋的食堂。 香气霸道,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几个正在附近打扫的外门弟子,忍不住循着香味围了过来,使劲吸着鼻子。 “好香啊!” “这是什么?以前没闻过这味儿!” 林小花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吹了吹气,小心地咬了一口。 外皮松软,带着灵泉水特有的微甜。 内馅鲜美,肉香十足,清灵草的加入非但没有突兀感,反而中和了肉馅的油腻,带来一种清爽的回甘。 最重要的是,咽下去之后,一股温和的暖意从胃部弥散开,没有寻常肉包的油腻滞胀感,反而觉得肠胃格外舒适。 也许是灵泉水和清灵草的作用,也许是对比之前冰冷干硬的辟谷丹,吃完后竟觉得身体轻快了几分,连日劳作的沉闷感也似乎被那独特的清香冲淡了些许。 【成了!】 林小花心中一喜。 她将这新出炉的包子命名为——“清灵草肉包”。 【内部测试,启动!】 第二天,缥缈食堂的主食悄然发生了变化。 除了雷打不动的甘泉米饭和清炒灵蔬,每个弟子的碗里,还多了一个白胖诱人的清灵草肉包。 起初,弟子们还有些疑虑,毕竟前几天的“黑暗料理”还历历在目。 但那诱人的香气实在难以抗拒。 第一个尝试的弟子咬下包子后,眼睛瞬间瞪大了。 “唔!好吃!” 含糊不清的赞叹,像点燃了引线。 很快,食堂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溜声和满足的喟叹。 “这包子太香了!” “皮软馅儿足,还有股说不出的清爽味儿!” “吃完一个,感觉身上都有劲儿了!” “是啊是啊,我感觉练功都精神多了!” 弟子们惊喜地发现,这包子不仅味道绝佳,远胜辟谷丹百倍,吃下去之后,似乎真的对恢复体力、集中精神有着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帮助。 【用户反馈,正面!效果初步验证!】 林小花在一旁默默观察,嘴角微微上扬。 【成本核算。】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草纸,开始飞快计算。 清灵草,后山遍地都是,几乎零成本。 灵泉水,。 主要成本在于需要少量购买的凡间猪肉、面粉以及调味料,还有小豆子的人工。 【定价策略:必须远低于市面上最低阶的丹药,甚至比那些粗劣的、只有微弱灵气的“灵谷饼”还要便宜。】 薄利多销,打开市场。 然而,新的问题很快出现。 清灵草肉包在宗门内部大受欢迎,供不应求。 小豆子一个人从早忙到晚,双手几乎成了幻影,也只能勉强供应宗门内这几十号人的需求。 【产能严重不足!】 林小花看着小豆子累得通红的脸,眉头微皱。 纯手工制作,效率太低了。 必须想办法提高效率。 她的目光扫过厨房,看到几个外门弟子正在用最原始的方法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筷。 【或许…可以这样…】 她将目光投向那几个平日里洒扫、搬运时显得较为灵巧,且能勉强引动一丝灵气的外门弟子,将他们叫到一旁,仔细询问了他们各自粗浅掌握的入门法术。 “清洁术,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皮毛,会一点的都站出来。有没有人碰巧学过一点粗浅的塑形术,能把泥团捏个大概形状的?” 弟子们茫然点头。那是入门必学的低阶法术,除了能清理灰尘污渍,几乎没什么用处。 “还有控火术,哪怕只能勉强控制灶膛火苗大小也行。” “塑形术呢?有没有人会一点皮毛?就是把泥巴捏成固定形状那种?” …… 林小花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 “你,用清洁术清洗这些清灵草,要快,要干净。” “你,用控火术维持蒸包子的火候,要稳定。” “你,尝试用塑形术…算了,这个暂时用不上,你先负责和面,按我说的比例,用灵泉水!” 一个简陋的、带有修仙特色的‘流水线’雏形,在林小花的指挥下,磕磕绊绊甚至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地运转起来。 负责清洁术的弟子要么用力过猛捏碎了草叶,要么半天洗不干净;控火的弟子时常让火苗忽大忽小,差点烧了蒸笼;和面的更是手忙脚乱,灵泉水和面粉的比例总搞错。 初期效率甚至还不如小豆子一人熟练操作,反而多添了许多混乱。 但林小花并未气馁,耐着性子一遍遍纠正指导,又规定了轮换休息,避免他们灵力耗尽。 几天磨合下来,虽然依旧错误百出,但总算有了一点章法,肉包的产量,才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爬升。 一个简陋的、带有修仙特色的“流水线”雏形,在林小花的指挥下,磕磕绊绊地运转起来。虽然依旧笨拙,但效率确实比之前小豆子单打独斗要高了不少。肉包的产量,开始缓慢提升。 宗门内,甚至出现了用宗门贡献点兑换额外肉包的现象。 这日,林小花再次核算宗门账目,发现虽然食堂运营节省了不少开支,但距离月底需要偿还给金鼎阁的十万灵石利息,依旧是杯水车薪,缺口巨大。 看着每日流水线堪堪生产出的、将将满足宗内弟子基本需求和少量贡献点兑换的清灵草肉包,再想到账簿上那冰冷的、日益临近的最后期限,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等了 光靠内部消化,永远填不上那个窟窿,这款包子必须尽快走向市场! 这款被她寄予厚望的“爆款产品”,必须尽快走出缥缈仙宗,去市场上换回实实在在的灵石。 但这一次,她不打算像之前卖野菜那样小打小闹。 【要做,就要做成品牌!】 林小花眼中闪烁着精光,一个完整的商业计划,正在她心中酝酿成型。 第6章 品牌营销,坊市遇劲敌 【要做,就做成品牌!】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一个更完整的计划在心中酝酿。 首先是名字。 不能再叫土气的“清灵草肉包”。 【要有记忆点,要听起来有点逼格,还要暗示效果。】 她提笔,在草纸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缥缈一口鲜。 “就叫这个。” 林小花对旁边一脸懵懂的小豆子,还有被抓来旁听的石头木头说道。 “缥缈,代表我们宗门出品。” “一口鲜,突出它的味道和独特之处。” 她又找来一块废弃的木头,用烧红的烙铁,笨拙地烫上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几朵流云环绕着一个抽象的“鲜”字。 【简易logo,先用着,以后有钱了再升级。】 “以后我们卖出去的包子,都要用油纸包好,再盖上这个印记。” 林小花指着那个粗糙的烙印。 【品牌形象,从细节做起。】 接下来是市场调研。 她派出了三师兄秦正正。 这位社交达人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打探消息确实是一把好手。 秦正正领了任务,拍着胸脯下山去了。 两天后,他带回了详细的情报。 “小师妹,坊市里卖吃食的摊位不少,但大多是凡俗食物,没什么特别。” “生意最好的,是一家叫‘王记大肉饼’的,用料扎实,价格便宜,很受那些力夫散修的欢迎。” “他们一个肉饼卖五个铜板。” “也有一些摊位卖所谓的‘灵谷饼’,用掺了点灵气的谷物做的,硬邦邦的,没什么味道,也要十个铜板一个。” 林小花默默记下。 【竞争对手:王记大肉饼(低价走量),灵谷饼(低配伪灵食)。】 “我们的定价,要卡在中间。” 林小花开始在草纸上计算成本和预期售价。 【一个‘缥缈一口鲜’,定价十五个铜板。】 比王记肉饼贵三倍,但比最次的灵谷饼也只贵一半。 关键是,我们的味道和那微弱的“提神醒脑”效果,远超两者。 【突出性价比,目标客户是那些预算有限,又想尝点‘仙家滋味’的低阶修士、凡人武者,甚至是一些手头宽裕的凡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启动资金和场地。 林小花再次召集了她的几位师兄师姐。 这次,她没讲大道理,直接摊牌。 “我要去坊市开摊卖包子,需要租金和初期的材料成本,宗门账上没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所以,我需要预支一部分未来的‘分红’,或者,各位师兄师姐,谁愿意‘天使投资’一下?” 慕容云飞皱眉,似乎想说什么。 白玉堂扇子摇得飞快,桃花眼闪烁,像是在评估风险。 秦正正挠头:“小师妹,我这…最近手头也紧。” 只有沈清荷,咬了咬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里面所有的十几块下品灵石,塞到林小花手里。 “小师妹,这是我攒了很久准备买灵草种子的,你先拿去应急。宗门的事要紧。” 林小花看着那几块灵石,心中微暖。 “多谢师姐。” 她又看向白玉堂。 “二师兄,我知道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在坊市找个相熟的摊主,先赊一个月的摊位?租金…可以用我未来包子收益的三成来抵,或者…我把我那柄还没炼成的飞剑胚子先押给您?” “用未来的包子抵押摊位租金?小师妹,你这想法倒是新鲜。” 白玉堂摇着扇子沉吟片刻:“飞剑胚子就算了,不过坊市东头的刘老头欠我个人情,我去跟他谈谈,租金先记账上,但利息得按坊市规矩算,月底要是还不上,我那块上次炼废的玄铁就归他了。小师妹,你可得给我争气点。” 【风险投资,搞定!】 几天后,山下坊市最热闹的街角,多了一个简陋的小摊。 一块写着“缥缈一口鲜”的破木板招牌,歪歪扭扭地挂着。 摊位后面,林小花带着小豆子和两个外门弟子,一个负责收钱,一个负责吆喝,小豆子则紧张地守着刚出炉的一小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香气是最好的广告。 那混合着麦面、肉香和清灵草独特草木清香的味道,霸道地钻入过往行人的鼻腔。 “咦?什么味儿这么香?” “好像是从那个新摊子传来的。” “缥缈一口鲜?缥缈仙宗开的?” 不少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各位乡亲,各位道友,看一看瞧一瞧!” “缥缈仙宗秘制灵食——缥缈一口鲜!今日开张,限量供应!” “采用后山灵泉和面,配以秘制馅料,鲜掉眉毛,回味无穷!” 她刻意强调了“秘制灵食”和“限量供应”。 【饥饿营销,制造稀缺感。】 一个粗布衣衫的汉子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这包子怎么卖?” “十五文一个!” “嘶——十五文?比王记的肉饼贵了三倍!” 人群中响起一阵吸气声。 有人开始摇头,觉得太贵。 林小花不慌不忙,拿起一个包子,掰开,露出里面饱满油润的肉馅和点缀其中的翠绿草末。 “贵有贵的道理!尝尝就知道值不值!” “首日开张,前十位顾客,买一送一!” 这话一出,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凑上前。 “给我来一个!” “我也要一个!” 很快,前十个名额就被抢购一空。 拿到包子的人,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唔!” 一个满脸虬髯的散修眼睛瞪得溜圆。 “好吃!这味道…绝了!” 另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细细品味着。 “入口松软,肉馅鲜美不腻,确实有股独特的清香,咽下去之后,感觉…好像是舒坦了不少?” 有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现身说法,围观者更加意动。 “真有那么好吃?” “……好像还有点别的效果?” 摊位前的人越聚越多。 就在这时,一个粗嘎的声音蛮横地响起。 “让开!都让开!” 人群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油腻短打的胖大汉子,带着两个伙计,气势汹汹地挤了进来。 他正是斜对面“王记大肉饼”的老板,王胖子。 王胖子三角眼扫过林小花的摊位,又看了看周围意动的顾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今天生意明显差了一截,不少老主顾都被这边的香味勾走了魂。 “哼!什么狗屁‘缥缈一口鲜’!” 王胖子唾了一口。 “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也敢学人做生意?” “还敢卖十五文一个?你这包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他指着林小花,语气充满挑衅。 “我看呐,十五文一个?八成是用山下那些没人要的病猪肉混了点不知名的野草,吃不死人就算好的!要么就是虚报价格,故意哄抬,骗你们这些冤大头!”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刚买了包子或者准备买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疑虑之色。 毕竟,缥缈仙宗虽然是仙宗,但穷是出了名的。 用料不洁?或者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不是没有可能。 石头和木头两个少年顿时气得脸通红,想上前理论。 林小花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坚定,声音不大却清晰: “王老板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们缥缈仙宗再难,也讲究清白二字。您说用料不洁?那不如请大家闻闻我这灵泉和的面,看看我这后山现采的清灵草,再对比一下…某些油腻厚重、吃完肚子发胀的大肉饼,哪个更干净、更清爽?” 她转向人群,“各位尝过的道友最有发言权,吃了我家‘一口鲜’,是觉得昏沉呢,还是觉得神清气爽、肠胃舒适?” 她转向围观的众人,提高了声音。 “各位乡亲,各位道友,刚才尝过我家包子的,不妨说句公道话。” “这包子味道如何?吃了之后,是神清气爽,还是头晕脑胀?” 那个虬髯散修第一个站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子吃了,味道好得很!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些,哪有什么迷魂药!” 书生也点头附和:“确实口感独特,唇齿留香,并无不适。” 几个买了包子的顾客也纷纷开口,都说味道好,感觉不错。 王胖子脸色更难看了。 林小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至于用料,我们缥缈仙宗虽然不富裕,但还不至于用不洁之物糊弄大家。” 她拿起一个生包子胚,当众展示。 “面,是用后山灵泉水和的,不信大家可以闻闻,是不是比普通面团更清润?” “馅料里的肉,是山下肉铺买的新鲜猪肉,这清灵草,是我宗门后山独有,清热去腻,大家看这色泽,闻这清香,岂是凡俗秽物可比?” 她又指了指旁边用来蒸包子的水汽。 “蒸包子的水,同样是灵泉水。” “我们做的就是个干净,就是个实在!” 她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围观的人群渐渐点头,看向王胖子的目光带上了几分鄙夷。 王胖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林小花“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能撂下一句狠话。 “哼!牙尖嘴利!咱们走着瞧!” 说完,带着伙计灰溜溜地走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反而像是一场的广告。 “缥缈一口鲜”用料讲究、味道独特、似乎还有点强身健体效果的消息,迅速在坊市里传开了。 更多的人涌过来购买。 准备的一小笼包子很快售罄。 “没了?明天还有吗?” “姑娘,明天多做点啊!” 林小花看着空空如也的蒸笼和钱袋里沉甸甸的铜板、碎银,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一炮,打响了!】 然而,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那个王胖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斜对面王记肉饼摊位投来的阴狠目光,林小花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需要尽快赚到更多的钱,不仅是为了还债,也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麻烦。 第7章 包子大卖,首笔巨款到账! 坊市摊位前的热度,超出了林小花的初步预期。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摊位前竟已排起了稀疏的队伍。 显然,昨日“缥缈一口鲜”的滋味与那若有似无的提神效果,已在小范围内发酵。 然而,看着那点可怜的存货,再想想山上那简陋得如同草台班子的生产线,林小花眉头紧锁。 【产能,产能是第一要务!】 这点产量,连塞牙缝都不够,更别提对抗王胖子,以及月底那笔沉甸甸的利息了。 回到宗门,林小花立刻行动起来。 她不再局限于石头木头和小豆子几人。 所有还能动弹、又暂时没有紧要修炼任务的外门弟子,都被她召集到了那间烟熏火燎的“缥缈食堂”外。 “从今天起,包包子,也是修行!” 林小花站在一块垫脚石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将整个流程进一步细化。 洗清灵草的,专门负责清洗,务求速度与洁净并存。 剁肉馅的,只管挥动手中的菜刀,将肉块处理成均匀的碎末。 和面的,严格按照她给出的灵泉水与面粉比例操作。 拌馅的,要确保每一份馅料的清灵草比例和咸淡都恰到好处。 包包子的,则专心将馅料裹入面皮,捏出大致统一的形状。 控火的弟子,则轮流盯着灶膛,用最基础的控火诀维持着蒸笼下的火力稳定。 【流水线作业,优化升级!】 “做得多,做得好,宗门贡献点额外加!” 林小花抛出了诱饵。 “每日产量、品相综合评定前三的小组,除了宗门贡献点翻倍外,每人额外奖励五个‘缥缈一口鲜’肉包,可自行食用或带下山换些零用!” 奖励优化升级之后,一时间,师门弟子们积极性空前高涨。 最初几天,依旧是手忙脚乱,废品率居高不下。 不是清灵草洗得太烂,就是肉馅拌得不匀。 包子形状更是千奇百怪,还有弟子控火不慎,差点把蒸笼点着。 但林小花铁面无私,严格执行标准,耐心指导,赏罚分明。 混乱中,肉包的产量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爬升。 林小花并未气馁,又针对最容易出错的几个环节,让白玉堂师兄帮忙设计了几个简易的辅助小工具,比如固定馅料份量的模具、统一面皮大小的压板,虽简陋,却也减少了些许废品率。 又过了七八日,弟子们总算摸熟了各自的活计,配合渐趋默契,流水线的雏形才算真正稳定下来,每日产出的合格包子数量翻了两番,这才勉强能应付坊市摊位和逐渐增多的预定需求。 与此同时,坊市的摊位也不能仅仅依赖散客。 林小花让小豆子和石头守摊,自己则开始留意那些在坊市中停留的佣兵团和冒险者小队。 她主动上前,递上热腾腾的包子让他们品尝。 “各位大哥赶路辛苦,尝尝我们缥缈仙宗的‘一口鲜’,解乏提神!”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笑容却恰到好处。 对于这些刀口舔血、常年奔波的人来说,任何能快速恢复体力、价格又不离谱的东西,都具有吸引力。 “味道不错,十五文一个?” 一个满脸风霜的佣兵队长嚼着包子,眼睛微亮。 “量大可以优惠。” 林小花立刻接话。 “如果一次预定五十个以上,可以算你们十四文一个,一百个以上,十三个!” 【批发与团购业务,启动!】 几番交涉下来,竟真的有两支准备出任务的小队,被包子的口味和那微弱的恢复效果打动,下了“团购”订单。 摊位上也推出了预定服务,一些住在镇上或经常来坊市的熟客,开始提前一天预定第二天的量。 “缥缈一口鲜”的生意,蒸蒸日上。 这自然刺痛了斜对面的王胖子。 他的“王记大肉饼”摊位前,明显冷清了不少。 几天后,王记肉饼摊旁边,赫然也支起了一个小摊,挂着“王记灵气大肉饼”的招牌。 同样是肉馅饼,个头更大,油光更亮,价格却低得惊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王记灵气大肉饼!只要十文钱一个!” 王胖子亲自扯着嗓子吆喝,眼神不时瞟向林小花的摊位,充满了挑衅。 他还雇了两个小厮,专门在排队买“缥缈一口鲜”的人群旁边低声散布。 “嗨,什么灵泉灵草,都是骗人的,他家用的肉都不新鲜!” “就是,王记这个才实惠,十文钱那么大一个!” 价格战,加上恶意的诋毁,果然让一部分图便宜的顾客犹豫了。 林小花摊位前的队伍,长度稍稍缩短了一些。 石头气得脸红脖子粗。 “师叔!他们太过分了!胡说八道!” 林小花面色平静,只是加大了吆喝的声音。 “缥缈一口鲜!坚持使用后山灵泉、当日采摘清灵草!真材实料,童叟无欺!” 她没有降价。 【品质是根本,口碑是武器。】 她让小豆子把包子掰开展示,让那清新的草木香和不过分油腻的肉馅自证清白。 同时,她推出了新的促销活动。 一张简陋的硬纸卡片,用木炭画上十个小格子,每买一个包子,就用那个云纹烙印烫一下。 【集点卡:买十送一!】 老顾客的忠诚度被迅速巩固。 “王记那个肉饼我也尝了,油腻得很,吃完肚子胀,哪有林姑娘这个清爽!” “就是,吃了‘一口鲜’,感觉干活都有劲些,王记那个吃完只想睡觉!” 口碑开始反击价格战。 真正引爆销量的,是一次意外。 这天,坊市来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散修,名叫赵铁柱,筑基初期的修为。 此人性格豪爽,常在附近山脉猎杀妖兽,换取修炼资源。 他刚完成一次任务,风尘仆仆地路过坊市,被“缥缈一口鲜”的香气吸引。 他本是随意买两个尝尝,填填肚子。 一口下去,赵铁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咦?这包子……” 他细细品味,又吃完一个,眼神越来越亮。 “好!好东西!” 赵铁柱是个直肠子,当即对着周围大声道。 “老子刚跟黑风狼干了一架,累得跟狗似的,吃了你这两个包子,嘿,感觉力气都恢复了不少!” “比那些死贵还没啥用的灵谷饼强多了!” “林姑娘是?给老子再来十个!” 筑基期修士的金口玉言,分量可比普通凡人重多了。他这一嗓子,立时吸引了更多目光,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散修和武者都动了心。 “连赵铁柱都说好,看来真有点东西!” 当即便有几人跟风购买。赵铁柱买了十个包子扬长而去后,摊位前的询问和购买明显热络了许多。 接下来的两三天,随着第一批跟风者将体验传开,尤其是对恢复体力的微弱效果在低阶修士和佣兵中口耳相传,‘缥缈一口鲜’的名声才真正开始发酵,预定的单子逐渐增多,队伍也越排越长,摊位前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队伍排出了老长。预定的单子更是雪片般飞来。 “缥缈一口鲜”彻底火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小花和被她动员起来的缥缈宗弟子们,几乎是连轴转。 后山的清灵草被一茬茬地割走,灵泉水被一桶桶地挑下山。 厨房的灶火几乎日夜不熄。 坊市的摊位前,永远排着长队。 王胖子的“灵气大肉饼”彻底无人问津,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收了摊。 终于,在距离金鼎阁催款函上最后期限的前一天,林小花坐在油灯下,面前堆满了这段时间赚来的铜板、碎银,还有少量闪烁着微光的下品灵石。 她拿起算盘,手指翻飞,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小豆子和石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灯火摇曳,映着林小花越来越亮的眼睛。 当最后一个数字被核算出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刨去所有成本,包括赊欠刘老头的摊位费和利息,购买肉、面、调料的开销,以及象征性发给弟子们的那点“工资”…… 净利润,仔细核算下来,刨去所有开销,竟有……一万三千二百块下品灵石!” 【巨款!第一桶金!】林小花看着这个数字,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距离十万利息仍有巨大鸿沟,但这短短半个月能从无到有赚到这么多,已经是奇迹了。 “至少,能先还上一部分,争取一点喘息时间了。”她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虽然距离百万巨债还差得远,但这笔钱,足以支付金鼎阁这个月的十万灵石利息,并且还有三千灵石的盈余! 第二天,宗门食堂。 林小花没有多说什么。 她只是将几个沉甸甸的、装满了下品灵石的布袋,重重地放在了那张破旧的长条餐桌上。 哗啦—— 灵石倾泻而出,在桌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闪闪发光的小山。 整个食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正在吃饭的弟子,包括闻讯赶来的慕容云飞、白玉堂、秦正正和沈清荷,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堆灵石。 空气中弥漫着灵石特有的、淡淡的能量波动,以及……金钱的芬芳。 之前的质疑、嘲笑、不解,在这一刻,被这堆实实在在的灵石冲击得粉碎。 震惊过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这都是卖包子赚的?” 一个外门弟子声音颤抖地问。 林小花点点头,拿起一个包子,平静地咬了一口。 慕容云飞看着那堆灵石,又看了看林小花,眼神复杂,但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 白玉堂摇着扇子,桃花眼里异彩连连,看向林小花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欣赏? 秦正正张大了嘴巴,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小师妹。 沈清荷则是捂着嘴,眼中泛起了泪光,为宗门,也为林小花。 这一刻,林小花在缥缈仙宗的地位,无声无息间,已然不同。 就在宗门沉浸在久违的喜悦中时,山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金鼎阁使者到——” 林小花眼神一凝,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掂了掂一个装了刚好一万灵石的袋子,深吸一口气,朝着山门走去。 包子生意虽好,解了燃眉之急,但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想要真正还清债务,让缥缈仙宗挺直腰杆,还需要更大利润、更核心的产业。 第8章 多元化经营,瞄准丹药市场 “你就是那个管账的丫头?” 带领着他们的使者身着金色滚边道袍,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跟在他身后的这群人里不光是有金鼎阁的金丹期高手,还有负责仙门资产评估的人。 假使林小花这次没有把利息换上,他们将有权立即收回宗门所有财产进行抵押。 估计金鼎阁背后的股东们在上个月就讨论好如何吃下这块蛋糕了! 林小花从师兄弟中间站了出来。 “没错,是我管账!” 林小花的声音不卑不亢。 金璃灿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凡人女子。 这个女修的身上……竟然毫无灵力波动?她竟然还能负责缥缈仙宗的账目? 有趣。 林小花直视着金璃灿,根本不知道对方过来探知的灵气已经围绕住了自己。 金璃灿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输出更多探知的灵气,他不相信眼前的女修仅仅只是个凡人,哪怕他的灵力进入对方的脉门可能会伤到对方的灵根,他也要一探究竟。 在一旁的大师兄即刻体察到对方的灵气有些不太对劲,正准备出手时,林小花直接掏出口袋里的钱袋子递给了他。 林小花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对方是伸手要钱的。 金璃灿人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此次钱来的目的。 “按照合同,你去缥缈仙宗取回金鼎阁的利息,若是他们交不出甚至还抵抗,就把他们赶出山门。” 金璃灿收回了身上危险的灵气。 临走前自己的师傅是这样交代的。他本以为此行不过是按规程收走山门,未曾想对方竟真能拿出利息。 他不用真的打开袋子,一万下品灵石在他的指尖,他立马就能探知得清清楚楚。 此刻山门处的风,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刺骨寒意。 金璃灿未多言半句,便转身离去。那背影挺直,带着金鼎阁惯有的疏离与冷漠,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她……应该是个普通人。若是修者,刚刚脸上的表情应该和他们那大师兄一样紧张了。】 金璃灿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缥缈仙宗,有意思……看来暗中可以调查一下了。” 林小花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捏紧了微微发颤的手指。 一万下品灵石。 那是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多少次揉面拌馅,多少句赔笑吆喝换来的血汗! 可在那使者眼中,轻飘飘,不值一提。 这点钱扔进那名为“金鼎阁”的债务黑洞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 宗门内短暂的欢腾迅速冷却。 林小花站在空旷了些许的食堂里,手里还捏着一个尚有余温的清灵草肉包。 包子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那点微薄的利润带来的喜悦,已被残酷的现实冲刷干净。 【一万三千灵石,听着不少,但只够还一个月的利息。】 【本金,那天文数字般的百万巨债,纹丝未动。】 她看着桌上剩下的那三千二百块灵石,这是宗门目前全部的流动资金。 【包子生意,现金流尚可,但利润率太低了。】 【而且极度依赖人力,后山清灵草的生长速度也有限,天花板太明显。】 【终究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想要真正解决债务危机,必须找到利润更高、更符合修仙界主流价值的产业。 林小花的目光,越过食堂破旧的门框,飘向远处。 沈清荷师姐那片稀稀拉拉、长势堪忧的灵田。 白玉堂师兄那间终日叮当作响,却鲜少见有像样成品出炉的炼器室。 【丹药,法器。】 【这才是修仙界的硬通货,是真正能撬动巨额财富的杠杆。】 她的心里,迅速有了新的方向。 第二天,林小花没有去坊市的包子摊,而是径直走向了宗门后山,那间比她的小屋还要破败几分的炼丹房。 常年无人问津,门轴都已锈蚀,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一股浓重的药材焦糊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角落里,一个穿着灰扑扑道袍的青年男子,正对着一尊布满裂纹、黑漆漆的丹炉唉声叹气。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黑灰,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丹炉时,会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 此人道号丹辰子,是宗门里一个存在感极低、痴迷炼丹却天赋平平的师兄。 据闻拜入宗门十几年,炼出的丹药屈指可数,炸掉的丹炉倒是不计其数。 【炼丹奇才——反向的那种】 林小花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及丹辰子脚边那一堆焦黑的不明物体,嘴角微微抽搐。 “丹辰子师兄。” 她开口。 丹辰子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林小花,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是习惯性的局促,还夹杂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 “林…林师妹?你…你怎么来炼丹房了?” 他下意识地想把脚边的失败品往后踢踢,又觉得欲盖弥彰。 “我来了解一下宗门的炼丹情况。” 林小花开门见山,目光扫过那尊破旧的丹炉。 丹辰子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低声道:“让你见笑了…我…我资质愚钝,总是…总是失败…” “我看过你留在藏书阁的炼丹心得笔记。” 林小花平静地说道。 “理论扎实,对药理的理解也很深入。” 丹辰子惊讶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他的那些笔记,几乎无人问津,连他自己都快放弃了。 “只是…”林小花话锋一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丹炉…怕是承受不住稍微复杂些的丹火?” 她又指了指旁边架子上那些干瘪枯黄、一看就品质低劣的药材。 “还有这些材料,灵气散逸严重,如何能炼出好丹?” 丹辰子眼神黯淡下去,苦笑道:“师妹说的是…只是宗门…宗门你也知道,实在没有多余的灵石购买好的丹炉和药材…”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技术发展。】 “如果,宗门能提供给你一笔资金,购买新的丹炉和优质的基础药材呢?” 林小花平静地问道。丹辰子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但旋即又黯淡下去,带着深深的怀疑和一丝苦涩: “林师妹…你…你说笑?宗门哪还有灵石…就算有,又怎会给我这…废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不确定。 “是真的。”林小花点头,“不过,不是让你随意挥霍。” 她从怀里掏出炭笔和草纸。 “我需要你,将每一次炼丹的过程,使用的材料配比,火候控制,以及失败的原因,都详细记录下来。” “就像…一个项目。” 【项目管理,引入炼丹流程。】 丹辰子虽然不明白“项目”是什么意思,但“详细记录”他懂。 “我…我记!我一定详细记!” 他激动地连连点头,仿佛看到了希望。 林小花又让秦正正去了一趟坊市,这次的目标是各大药铺。 秦正正带回来的信息印证了她的猜想。 低阶丹药,如回气丹、疗伤散,需求极大,几乎是修士必备。 但市场早已被几家大型药铺垄断,比如“百草堂”、“灵丹阁”。 他们凭借雄厚的资本和稳定的药材来源,将价格压得很低,小作坊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硬碰硬,死路一条。】 【必须差异化竞争。】 林小花看着秦正正带回来的各种丹药样品和价格清单,陷入了沉思。 改良现有丹方?难度太大,缥缈宗没有那个技术积累。 研发新丹药?风险更高,但一旦成功,回报也最大。 做什么样的丹药呢? 她看着窗外正在进行早课的外门弟子,晨光熹微,不少人精神尚可,但也有几个明显面带疲色,动作迟缓,甚至有人偷偷打了个哈欠。 她想起之前包子摊上,那些佣兵和散修购买包子时,除了口味,最看重的就是那一点点微弱的恢复体力的效果。 再联想到自己前世通宵加班、靠咖啡和功能饮料续命的日子… 【疲惫…困倦…需要快速恢复精力,但又不能像某些丹药那样透支身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修仙者也要修炼,也要工作(比如炼器画符),长时间保持精力充沛的需求,应该也存在?】 【能不能研发一种,副作用小,能长时间提神醒脑,辅助修炼或者工作的丹药?】 【修仙版咖啡?或者能量饮料?】 这个想法让她兴奋起来。 她立刻找到丹辰子,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告诉了他。 “提神醒脑?辅助修炼?” 丹辰子皱着眉头,翻阅着脑海中的丹方。 “倒是有几种古方,能短时间激发潜力,但副作用极大,损伤根基…” “不不不。”林小花打断他,“不是那种透支生命的邪门丹药。” “要温和,要持久,副作用要小。” 她尝试用自己贫乏的化学知识打比方。 “比如,控制某种药材的用量,改变一下几种辅药的配比?或者试试不同的炼制温度曲线?” 丹辰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说法,什么“控制某种药材用量”、“改变辅药配比”、“不同的炼制温度曲线”,听起来条理分明,却又与他所学的、强调心神合一、感悟天地的传统炼丹理论格格不入。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觉得这简直是把精妙的丹道当成了凡间的工匠活。但看着林小花那双异常明亮且充满自信的眼睛,以及库房里那尊崭新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丹炉和旁边堆放整齐、品质远胜从前的基础药材…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或许…或许这位小师妹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门道? 他内心挣扎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 “林师妹…你说的这些…我从未听过,也不知是否可行…但我…我愿意试试看!” 接下来的日子,炼丹房成了宗门最“热闹”的地方。 时不时传来“砰”的闷响,或者冒出各种颜色的古怪浓烟。 丹辰子在林小花的“歪理邪说”和充足(相对以前而言)的资源支持下,开始了废寝忘食的实验。 他按照林小花的要求,用木炭在草纸上详细记录着每一次的尝试。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但每一次失败,林小花都会拉着他分析数据,寻找可能的原因。 “这次火候是不是太猛了?你看这炉灰的颜色。” “上次减少了赤阳草的量,效果持续时间变短了,这次要不要加回来一点,但用另一种性寒的月见花中和一下?” 林小花不懂炼丹,但她懂逻辑,懂试错。 丹辰子从最初的抗拒,到疑惑,再到慢慢接受,甚至偶尔能从林小花那些“外行”建议中,得到一丝奇特的启发。 半个月后的一天。 炼丹房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既清凉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燥热感的药香。 丹炉内,静静躺着几枚拇指大小、色泽淡青、表面隐隐有流光转动的丹药。 丹辰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递给旁边等候多时的一个外门弟子(小白鼠)。 那弟子依言服下。 片刻后,他原本有些萎靡的眼神陡然变得清亮起来,精神亢奋,甚至原地挥舞了几下拳头。 “感觉…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点都不困了!脑子也特别清楚!” 效果显着! 林小花和丹辰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成了!】 然而,没过多久,那名弟子就开始坐立不安,不停地搓手,说话语速也变得极快,眼神中透着一丝焦躁。 “有点…有点太精神了…停不下来…” 【副作用也很明显,容易过度亢奋,甚至可能影响心境。】 林小花记录下观察结果。 “问题出在哪里?”她问丹辰子。 丹辰子皱眉思索片刻,指着记录草纸上的一味辅药。 “应该是这‘凝神花’的配比还不对。” “此花能静心凝神,中和丹药中的燥火之气。但这味药,我们后山产量极少,这次试炼用的,还是上次去坊市高价买来的几株,品质也一般。” 他叹了口气。 “想要稳定药性,减少副作用,必须用到足量且品质上乘的凝神花。” “坊市里有卖吗?”林小花问。 “有是有。”丹辰子面露难色,“但凝神花的主要产地被垄断了,市面上流通的,大多被‘百草堂’控制着,价格昂贵不说,他们还经常囤货居奇,寻常散修和小宗门,很难买到。” 【原材料瓶颈。】 【而且还是被竞争对手卡脖子。】 林小花看着那几枚效果惊人但也副作用明显的淡青色丹药雏形。 巨大的商业潜力就在眼前。 但如何稳定地获得关键原材料“凝神花”? 难道要去求那个垄断市场的“百草堂”吗? 林小花的眉头,再次紧紧皱了起来。 第9章 供应链风波,智取“凝神花” 炼丹房内,那几枚淡青色的丹药雏形静静躺在玉盘中,散发着诱人却又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药香。 林小花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玉盘边缘,目光却紧紧锁在那几枚丹药上。 潜力巨大,但副作用同样明显。 丹辰子师兄那句“凝神花被百草堂垄断”,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 【关键原材料被卡脖子了。】 她看向桌角那只小小的钱袋,里面是卖包子剩下的三千二百块下品灵石。 这点钱,对于购买被垄断、价格高昂的凝神花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更何况,百草堂那种庞然大物,会轻易将战略物资卖给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吗? 【包子生意虽然能带来稳定的现金流,但利润太薄,天花板太低,终究是小道。】 【丹药,才是真正能撬动修仙界财富的杠杆。】 【这条路,必须走通!】 “三师兄。”林小花转身,看向门口探头探脑的秦正正。 “小师妹,啥吩咐?”秦正正立刻凑了过来,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只是眼底藏着一丝对炼丹房爆炸的后怕。 “麻烦你再去一趟坊市,帮我仔细打听一下‘百草堂’,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关于‘凝神花’的种植、销售,以及他们的行事风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正正领命而去,不愧是社交达人,不过一天功夫,就带回了厚厚一沓用炭笔记录的草纸。 “小师妹,这百草堂可不简单呐!”秦正正一边擦汗一边汇报,“坊市最大的药铺,据说背后有大宗门甚至修仙世家的影子,财大气粗,手段也硬。” “凝神花的主要产地,几处灵气适宜的山谷,早就被他们圈起来了,雇佣了大量药农专门种植。” “市面上流通的成品凝神花,九成以上都出自他们家,价格他们说了算,时高时低,全看心情。” “而且他们家的大掌柜,出了名的眼高于顶,据说寻常小门小派去求购,要么爱答不理,要么就开出天价。” 林小花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果然是完全垄断,典型的卖方市场。】 硬闯是行不通了。 “二师兄,”林小花又看向正在炼器室门口,对着一块废铁唉声叹气的白玉堂。 “能不能动用您的人脉,约百草堂的管事谈一谈?” 白玉堂放下锤子,摇着扇子走过来,桃花眼微眯:“百草堂?那帮老狐狸?我跟他们打交道不多,不过东家倒是认识,只是交情不深。试试可以,但别抱太大希望。” 几天后,在白玉堂的牵线下,林小花在坊市的一间雅致茶楼里,见到了百草堂的一位管事。 那管事约莫中年,锦衣华服,神态倨傲,呷了一口灵茶,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向林小花。 “缥缈仙宗?嗯,听说最近你们那个什么‘一口鲜’包子挺火。”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林小花压下心中的不快,开门见山:“管事大人,我们宗门最近在尝试炼制一种新丹药,需要用到贵堂的凝神花,希望能够长期、批量地采购。” 管事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哦?新丹药?需要凝神花?有点意思。” 他伸出三根手指:“价格,市价的三倍。” 林小花眉头微蹙。 “而且,”管事慢悠悠地补充道,“我们需要知道丹方。若是丹药前景可观,我们可以考虑合作,利润嘛…百草堂占七成。” 【狮子大开口!不仅要钱,还要核心技术!】 林小花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管事好意,只是丹方乃宗门机密,恕难外泄。价格方面,也实在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能力。” “既然林姑娘无意合作,那确实没什么可谈的了。”管事放下茶杯,语气平淡,“炼丹一道,水深得很,并非人人都能涉足。缥缈宗的包子生意不错,精力放在擅长之处,或许更为稳妥。” 谈判,失败。 回到宗门,炼丹房内弥漫着一股失败药渣的焦糊味和浓重的灰尘气息,光线昏暗,丹辰子师兄颓然坐在角落,对着一地废弃的药材残渣,连叹气都显得有气无力,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 “不行…都不行…凝神花,无可替代…” 看着丹辰子那双失去光彩、近乎绝望的眼睛,又瞥见钱袋里那薄薄一层、仅剩的三千二百块灵石,林小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被催收电话轰炸的深夜,一种资源耗尽、前路茫茫的窒息感紧紧攫住了她。 百草堂已经把购买成品的路彻底堵死,难道真的要放弃这唯一可能快速盈利的丹药之路吗? 不!她绝不甘心!前世被逼到绝境的打工魂再次燃烧起来。 既然买不到成品,那就自己去找源头!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既然成品的路被堵死,难道就这样认输?不,绝不可能!】 林小花猛地攥紧了拳头,前世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本能被激发。 【百草堂能垄断成品,难道还能垄断所有种子和野生资源不成?必须从源头想办法!】 【百草堂垄断的是种植和成品销售…那种子呢?或者,有没有尚未被发现的野生凝神花?】 她再次找到秦正正,这次的任务更加隐秘。 “三师兄,帮我打听,任何关于凝神花生长习性、可能存在的野生分布区域的消息,越偏僻、越不为人知的越好。可以利用我们卖包子积累的那些人脉,比如佣兵、采药人。” 【信息就是财富,尤其是被垄断的信息。】 这次的情报收集花费了更长时间,也更加困难。 几天后,秦正正带回一个模糊的消息。 “小师妹,有几个常年在山里跑的老佣兵说,距离咱们缥缈山脉大概三百里外,有一处叫‘迷雾谷’的险地,那里常年弥漫瘴气,妖兽横行,据说…似乎有人曾在谷中深处见过类似凝神花的植物。” “迷雾谷?”林小花在简陋的地图上找到那个画着狰狞骷髅头标记的区域,眉头紧锁。 秦正正带来的消息如同在悬崖边递过来一根脆弱的藤蔓。 迷雾谷的凶险人尽皆知,瘴气弥漫,妖兽潜伏,筑基修士都可能陨落其中,派炼气期的弟子去无异于送死。 直接采摘这条路,代价太大,几乎等于不可行。 【购买种子呢?】 她又让秦正正去打听,结果不出所料,市面上几乎没有凝神花的种子流通,偶尔出现几颗,价格也被炒到了天上,而且很可能就是百草堂放出来钓鱼的。 【前有险地,后有垄断巨头。】 【必须想个办法,破局!】 林小花在房间里踱步,脑中快速盘算。 硬闯迷雾谷不行,求购无门。 唯一的优势,是百草堂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凝神花对他们的重要性。 【百草堂现在只当我们是做包子的小打小闹,顶多觉得我们在丹药上是异想天开,他们并不知道凝神花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丹药雏形。这种信息差,就是我们的机会…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故意暴露一些错误或无关紧要的信息,转移他们的视线,来个声东击西?】 一个模糊却大胆的计划轮廓,在她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第二天,秦正正便一改往日的阳光开朗,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特意去了坊市里几个相熟的茶馆和散修聚集的小酒肆,唉声叹气,跟人“诉苦”,话里话外“不经意”地透露出宗门炼丹屡屡失败,似乎是卡在某种常见的火性药材上,正头疼如何解决云云。 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加上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懊恼”和“担忧”,演得惟妙惟肖。 很快,“缥缈宗炼丹失败,还是得靠卖包子糊口”的消息就在坊市底层修士间悄然传开,并且如同长了翅膀般,渐渐飘入了那些真正有心人的耳朵里,自然也包括了百草堂的探子。 与此同时,林小花让丹辰子继续少量炼制那种效果不稳定、副作用明显的“残次品”提神丹。 她将这些丹药收集起来,没有销毁,反而找到了几个经常来买包子的、手头拮据的佣兵小队和矿工。 “各位大哥,我们宗门炼丹失败了些残次品,效果嘛…时灵时不灵,吃了可能有点难受,但丢了也可惜。”林小花一脸“惋惜”地说道,“你们要是急用,或者不嫌弃,就半卖半送给你们,权当处理废品了。” 【废物利用,顺便…放个长线。】 几个佣兵和矿工将信将疑,但看在价格便宜甚至近乎白送的份上,还是收下了那些看起来品相不佳的淡青色丹药。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坊市的佣兵圈子里悄悄传开。 一支名叫“黑风”的佣兵小队,在迷雾谷外围执行一个猎杀任务时,遭遇了意外,被一群嗜血妖蝠围困。 队长情急之下,想起了缥缈宗送的那些“残次品”丹药,死马当活马医,给队员们都分发了一颗。 结果,丹药的副作用让他们个个心慌气躁,坐立不安,但也确实强行激发了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在极度疲惫下保持了高度警惕和短暂的爆发力,最终硬生生杀出重围,虽然个个都难受了好几天,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更重要的是,那个黑风小队的队长,在逃命途中,慌不择路闯入了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小片生长茂盛、年份十足的野生凝神花! 黑风小队死里逃生的消息很快在佣兵圈传开,不少人对缥缈宗那种‘时灵时不灵’的废丹产生了好奇。 林小花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特意找到黑风队长,表示愿意提供更多‘试验品’,只求了解丹药的具体效果和当时的情况。 几番交谈,又许诺了未来若丹药改良成功,优先低价供应的条件后,那络腮胡队长才犹豫着提起: “说来也怪,当时逃命闯进一处瀑布后的山坳,好像看到几株从没见过的怪草,叶子青翠,顶着紫色小花,闻着就让人心静……当时只顾逃命没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林小花心中一动,连忙追问细节,并拿出纸笔,让队长尽量回忆绘制。 他不仅详细描述了那片凝神花的具体位置——迷雾谷外围与中部交界处,一处隐蔽的瀑布后面,妖兽活动相对较少,而且还绘制了一份简陋但标注清晰的地图。 “林姑娘,这丹药虽然劲儿大得难受,但关键时候真能救命!这是那凝神花的地图,就当谢礼了!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废丹’,可得优先想着我们黑风小队啊!” 林小花接过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看着上面标注的清晰位置,指尖微微颤抖。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百草堂那边,因为收到了缥缈宗丹药研发失败的消息,果然放松了警惕。 而现在,她手里握着通往破局关键的钥匙! 迷雾谷依旧危险,但有了精确的位置,风险大大降低。 她看着地图,又看了看窗外缥缈宗那破败的山门,以及账簿上那沉重的债务。 【不能再等了!】 【这一次,必须亲自去!】 林小花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要亲自带队,去迷雾谷,取回那决定宗门未来的希望之花! 第10章 迷雾谷采药,丹药改良成功 林小花将那张画着简陋地图的兽皮摊开在破旧的木桌上,指尖轻轻划过代表瀑布和山坳的标记。 迷雾谷。 光听名字,就透着一股不祥。 【风险与收益并存,这一趟,必须去。】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却异常坚定。 但不是莽撞地去。 她需要一支可靠的小队。 林小花站起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目光投向宗门内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大师兄慕容云飞,正在藏书阁外擦拭他那柄古朴的长剑,剑气内敛,眼神专注。 【战力担当,安全保障,必须拉上。】 二师兄白玉堂,则在炼器室门口,拿着个小锤子对着一块烧得半红不黑的金属敲敲打打,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技术支持?或许能提供点保命的小玩意儿?】 三师兄秦正正,刚从山下回来,正眉飞色舞地跟几个外门弟子吹嘘着坊市的见闻。 【社交达人,探路应该也有一手,关键时刻或许能靠嘴遁?】 四师姐沈清荷,正在药田里小心翼翼地侍弄着几株蔫巴巴的灵草,神情温柔。 【专业对口,辨识药材、处理毒瘴,她是最佳人选。】 还有炼丹房的丹辰子师兄…不,他得留守,等着原材料回来进行最终攻关。 林小花走上前,清了清嗓子。 “各位师兄师姐,有个紧急任务,关乎宗门未来。” 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发现野生凝神花的线索,以及此行对丹药研发的重要性。 慕容云飞听完,眉头微皱,但看到林小花眼中的决绝,又想到宗门困境,最终点了点头。 “我去。” 声音依旧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清荷有些担忧,但想到能亲手采摘传说中的凝神花,为丹药尽一份力,也咬牙应下。 “小师妹,我跟你去。” 秦正正拍着胸脯。 “寻幽探秘?我最在行了!放心,小师妹,有三师兄在,保证把路探得明明白白!” 白玉堂收起锤子,摇着扇子踱了过来,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林小花。 “迷雾谷?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嘛…”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几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玉石,还有几张看起来材质不错的空白符纸。 “这几块照明玉石,能抵御一些瘴气侵蚀,亮度也还行。这几张防御符纸,材质尚可,让秦师弟画上他最拿手的金刚符,关键时刻能挡一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算我入股了,采回来的凝神花,炼成的丹药得分我几颗尝尝鲜。” 【风险投资,追加!】 林小花点头应下。 准备工作虽然时间紧迫,却也尽可能细致。 沈清荷翻阅了宗门内关于迷雾谷的零星记载,连夜调配了几种针对谷中毒瘴和常见毒虫的强效解毒散,还用特殊药草编织了几个能短时驱散瘴气的香囊。 白玉堂不仅拿出了能穿透浓雾的特制照明玉石,还给了每人一枚他炼制的、能在遭遇强能量波动时发出微弱警示的玉佩,并提供了几张材质坚韧、能更好承载灵力的符纸。 秦正正不敢怠慢,凝神静气,在那几张珍贵的符纸上精心绘制了他最为拿手的、加持了厚土之力的金刚符,符文虽依旧不甚美观,但灵光流转远胜平时。 林小花除了备好绳索火石等物,还利用前世知识,将采集的几种草药混合捣烂,制成效果更好的外伤药膏。虽然装备依旧算不上精良,但至少针对性强了不少。 【险地当前,准备务求周全。】 一切准备就绪,四人小队,在清晨的薄雾中,悄然离开了缥缈仙宗,向着三百里外的迷雾谷进发。 越靠近迷雾谷,周遭的景致越发阴沉。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息。 当他们踏入谷口时,一股浓郁的白雾扑面而来,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腻气味,让人头脑微微发昏。 “大家屏住呼吸,运转灵力抵御瘴气!” 慕容云飞低喝一声,走在最前方,手中长剑微微出鞘,警惕地扫视四周。 白玉堂给的照明玉石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身周数尺的浓雾,但更远的地方依旧是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 秦正正紧随其后,身形灵活,不断观察着地面和两侧的痕迹,试图寻找地图上标记的路径。 沈清荷则不时蹲下身,辨认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植物。 “小心,左前方那种紫色小花有致幻毒性。” “脚下这种苔藓会分泌麻痹毒素,不要踩。” 林小花跟在队伍中间,一手紧握地图,一手拿着照明玉石,努力将地图上的标记与秦正正的判断、沈清荷的提醒对应起来。 【五感被压制,信息获取困难,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谷内异常安静,只有他们踩在湿滑地面上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浓雾深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嘶鸣,更添几分诡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秦正正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 “小师妹,地图上说,瀑布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 话音刚落,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从侧前方的浓雾中传来。 慕容云飞瞬间横剑在前,眼神锐利如鹰。 “戒备!” 雾气涌动,一个庞大的、覆盖着暗绿色粘液的影子缓缓显现。 八只猩红的复眼在雾气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身体如同磨盘大小,八条布满刚毛的长腿支撑着臃肿的身躯。 迷幻妖蛛! “嘶——” 妖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喷出一张巨大的白色蛛网,带着腥风罩向众人。 “散开!” 慕容云飞长剑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将蛛网从中劈开,但蛛网上的粘液极具腐蚀性,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秦正正反应极快,几张金刚符甩出,化作淡金色的光罩护住众人。 沈清荷则从药囊中取出一包淡黄色的粉末,用力撒向妖蛛。 “这是驱幻粉,能暂时干扰它的视线!” 妖蛛被粉末迷了眼,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就是现在!” 林小花捕捉到这个空隙,大声喊道。 她不懂战斗,但她懂得抓住时机。 慕容云飞身形如电,欺身而上,剑光闪烁,直刺妖蛛相对柔软的腹部。 妖蛛吃痛,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几条长腿疯狂挥舞,同时口中喷吐出带着恶臭的绿色毒液。 秦正正不断投掷符箓,干扰妖蛛的行动。 沈清荷则在一旁,快速调配着解毒药剂,以防万一。 林小花紧握着照明玉石,将光芒对准妖蛛那八只猩红的眼睛,试图干扰它的视觉。 【团队协作,扬长避短!】 战斗异常激烈,妖蛛皮糙肉厚,毒液和蛛网更是难缠。 慕容云飞身上添了几道划痕,秦正正的金刚符也消耗殆尽。 林小花紧握照明玉石,不断晃动试图干扰妖蛛视觉,光束扫过妖蛛庞大的腹部时,她眼尖地发现其左下方有一小片区域的粘液覆盖似乎比别处略薄,颜色也稍浅,在光线下隐约有不同的反光。 “大师兄!它肚子下面靠左那块,好像不太对劲!”她不确定那是否是弱点,但还是立刻高声提醒。 慕容云飞听到林小花的提醒,目光电闪般扫过妖蛛腹部左下方,多年的战斗直觉让他瞬间判断出那里的确是防御的薄弱环节! 恰逢妖蛛喷吐毒液,门户大开,他不再犹豫,身形陡然加速,巧妙侧身避开毒液的同时,手中长剑划过一道凝练至极的弧线,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片颜色略浅的区域! “噗嗤!” 墨绿色的血液飚射而出。 妖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慕容云飞脸色有些苍白,秦正正累得话都说不出来,沈清荷也额头见汗。 林小花看着妖蛛的尸体,心中后怕,但也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获得高级蛛丝网10】 【高风险,高回报,第一关,过了。】 稍作休整,处理了伤口,四人绕过妖蛛的尸体,继续前进。 很快,一阵隐约的水声传入耳中。 拨开最后一道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银练般的瀑布从不算太高的崖壁上垂落,下方是一个幽静的水潭,水汽氤氲。 而在瀑布侧后方,一处被水汽滋润、相对干燥的山坳石壁上,赫然生长着十几株奇特的植物。 它们叶片青翠欲滴,如同精心雕琢的碧玉,顶端绽放着一朵朵小巧的、梦幻般的紫色花朵,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清香。 凝神花! “找到了!” 沈清荷惊喜地低呼,快步走了过去。 林小花也激动起来,连忙跟上。 “师姐,小心采集。” 林小花提醒道。 “成熟的花朵我们需要,但也要留下一些根茎和种子,我们带回去尝试种植。” 【可持续发展,不能杀鸡取卵。】 沈清荷点点头,拿出特制的小玉铲,小心翼翼地开始采集。 就在沈清荷采集凝神花时,林小花的目光被凝神花根部附近,一种伴生的、毫不起眼的灰褐色苔藓状矿石吸引了。 这种矿石\/灵植(难以分辨)紧贴着石壁,似乎在吸收着从凝神花根系散逸出来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又仿佛在过滤着周围空气中的瘴气。 【这是…?地图上没标注,黑风队长也没提过。】 她心中一动,蹲下身,仔细观察。 用手指轻轻触碰,感觉质地温润,并不冰冷,也没有什么特殊气味。 “师姐,你看这个。” 林小花指给沈清荷看。 沈清荷也凑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 “不认识,从未在任何典籍上见过记载。” “但它似乎能中和凝神花逸散的部分气息…” 林小花沉吟片刻。 “不管它是什么,既然是伴生,说不定和凝神花有什么关联,一起采些回去研究!”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说不定有奇效。】 她让沈清荷小心地将这种灰褐色的伴生物也采集了一些,与凝神花分开存放。 满载而归。 回程的路途虽然依旧危险,但众人心情激动,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有惊无险地走出迷雾谷,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当林小花带着采集到的凝神花(包括花、根、种子)以及那神秘的灰褐色伴生物,回到缥缈仙宗,走进炼丹房时,丹辰子几乎是扑了过来。 看着玉盒中散发着清香、灵气盎然的凝神花,丹辰子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太好了!太好了!有了这些,一定能成!” 林小花又将那灰褐色的伴生物递给他。 “师兄,这是在凝神花旁边发现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丹辰子接过,仔细端详,又闻了闻,眉头微蹙,显然也不认识。 但他没有迟疑,立刻投入了新的炼制。 这一次,有了充足且高品质的凝神花,丹辰子的手法明显更加自信流畅。 林小花在一旁观察,提醒他分出一部分,尝试加入那种灰褐色的伴生物。 丹炉下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没有爆炸,没有异味,只有一股越来越纯净、越来越平和的药香渐渐弥漫开来。 终于,丹炉轻颤,炉盖开启。 几枚色泽变为温润的淡青色、表面光华内敛、散发着清心提神气息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炉底。 丹辰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递给早已等候在一旁、自告奋勇再次充当小白鼠的外门弟子。 那弟子服下丹药。 片刻后,他眼神清明,精神饱满,脸上露出了舒畅的表情。 “感觉…感觉头脑特别清晰,精力充沛,而且…心里很平静,一点都不焦躁!” 【成功了!副作用大幅降低!】 林小花和丹辰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 “就叫它…‘奋斗丹’!” 林小花看着那枚小小的丹药,眼中闪烁着光芒。 【为了宗门的未来,为了还清债务,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都要奋斗!】 宗门内部立刻开始了小范围测试。 无论是需要长时间打坐修炼的内门弟子,还是负责绘制符箓的秦正正,亦或是炼器的白玉堂(他厚着脸皮要走了两颗),甚至那些负责日常洒扫、挑水的弟子,服用后都反馈极佳。 效果持久温和,提神醒脑,专注度提升,关键是几乎没有之前那种令人不安的亢奋和焦躁感! 【产品效果验证,完美!】 林小花拿出炭笔和草纸,开始核算成本,制定价格。 凝神花虽然是自己采的,但风险成本和人力成本极高。 伴生物的价值暂时无法估量。 【定价,要体现价值,但也要有竞争力。】 最终,她将“奋斗丹”的价格定在三十块下品灵石一枚。 这个价格,比市面上最普通的回气丹(大约十块灵石)贵了不少,但比起那些动辄上百甚至数百灵石、有类似提神醒脑功效但副作用不明的丹药,又显得极具性价比。 【目标客户:所有需要长时间保持专注和精力的修士,从中低阶到高阶,都有潜在需求!】 缥缈奋斗丹,这个承载着缥缈仙宗希望的第一个高附加值产品,正式问世!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 坊市,百草堂。 那位倨傲的中年管事,听着手下关于“缥缈仙宗成功炼制出一种效果极佳的提神丹药,似乎解决了凝神花的副作用问题”的汇报,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将手中的灵茶杯砸在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 “不是说他们失败了吗?凝神花!他们从哪里弄到的凝神花?!” 缥缈宗的反击,已经悄然打响。 一场围绕着丹药市场的风暴,也正在酝酿。 第11章 奋斗丹初试水,口碑营销初见效 炼丹房内那平和纯净的药香,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空气里。 林小花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淡青色丹药,细腻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 【奋斗丹】。 【产品搞定了,下一步,怎么卖出去回血。】 她小心翼翼将丹药放回玉盒,转身,推开了炼丹房的门。 宗门那间四处漏风的议事厅,此刻难得人齐。 几位师兄师姐都在,连丹辰子师兄也暂时告别了他的宝贝丹炉,脸上还带着没完全消散的兴奋红晕。 林小花将那个装着奋斗丹的玉盒,轻轻放在坑洼不平的木桌正中央。 “奋斗丹,成了。” 声音不高,却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秦正正第一个伸长脖子凑过来,眼睛几乎要放出光,黏在那玉盒上。 “小师妹,这玩意儿真那么神?比上次那个…后劲贼大的好多了?” 他想起上次试药后那心慌气短的感觉,还有点腿软。 “内部测试过了,效果温和持久,主要功能是提神醒脑,帮助集中精神,不管是修炼还是干活都行。副作用,通过改良,基本没了。” 林小花用一种汇报工作的口吻陈述,不带太多感情色彩。 “我建议,立刻推向市场。” 一直默默擦剑的大师兄慕容云飞,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目光落在林小花脸上。 “怎么推?去坊市摆摊?” “不。” 林小花摇头。 【刚出来,没人认识,直接铺开摊子卖,风险太大,本钱也不够折腾。得找准第一批客户。】 “第一批目标客户,应该是最了解我们,也最需要这丹药效果的人。” 她的目光转向秦正正。 “三师兄,你的社交牛逼症,该发挥作用了。” “我任命你为,缥缈奋斗丹,首席宣传官。” 秦正正先是愣住,随即胸膛一挺,脸上乐开了花,阳光灿烂得晃眼。 “首席宣传官?这名头听着就带劲!小师妹放心,包在我身上!” “初步策略,先小批量试试水,看看市场反应,也别太早惊动百草堂那帮人。” 林小花继续分派任务。 “从老客户下手。还记得那些经常来我们‘一口鲜’包子摊,抱怨宗门任务多、打妖兽累得跟狗一样的佣兵和散修吗?” “特别是黑风佣兵小队,他们可是亲身体验过‘残次品’威力的,对改良版,按理说应该更好奇,也更容易信。” 【利用现有客户群,搞口碑营销。种子用户的反馈最重要。】 一直没吭声的二师兄白玉堂,用玉骨扇轻敲掌心,桃花眼微微眯起。 “这法子行。让用过的人替咱们吹,比咱们自己喊破喉咙强,省心省力。” 沈清荷也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定价,一颗三十块下品灵石。刚开始卖,可以给老客户点甜头,比如买十送一。” 林小花补充定价和促销方案。 “秦师兄,你的任务,带上样品,去坊市找到这些老客户,尤其是黑风小队,让他们试试,讲清楚改良后的效果,拿下第一批订单,顺便收集最直接的用户反馈。”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秦正正拍着胸脯,小心翼翼地接过几瓶作为样品的奋斗丹,脸上写满了“我要大干一场”的兴奋,转身就一阵风似的下山去了。 他走后,沈清荷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小师妹,药园那边,我把迷雾谷带回来的凝神花移栽了一部分,活是活下来了。” “但是…长得特别慢,而且好像因为咱们宗门灵气太稀薄,开出来的花,里面的灵力,远不如在迷雾谷采的时候那么足。” 林小花眉头瞬间拧紧。 【原材料是命根子!灵气不够,药效打折,这直接影响奋斗丹的口碑和价格。这事儿必须尽快解决,不然奋斗丹就是一阵风,刮过去就没了。】 她看向沈清荷,语气重了几分。 “四师姐,多谢提醒,这事关乎宗门存亡,是重中之重。” 林小花脸色凝重地点头,“灵气是根本,此事绝不能拖。我会立刻开始研究改造灵脉或者寻找合适外租灵田的方案,但这都需要启动资金。” “眼下,我们必须先把手头这些丹药卖出去,尽快搞到钱,才有本钱去解决源头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把这份沉甸甸的忧虑暂时塞回心底,强迫自己先聚焦眼前的销售。 她开始琢磨【缥缈奋斗丹】的包装问题。 最普通的玉瓶,上面贴张白纸标签,毛笔写上“缥缈奋斗丹”五个歪歪扭扭但力求工整的字。 下面用更小的字标注:“持久提神,专注高效,温和无忧”。 【包装不搞花里胡哨的,信息给到位就行,省钱。】 每瓶装五颗,售价一百五十块下品灵石。 【单颗三十,买一瓶稍微便宜点,好算账。】 几天后,坊市。 秦正正果然在“一口鲜”包子摊旁边,租了个临时小摊位。 支起一块破木牌,上面写着:“缥缈奋斗丹,提神醒脑,助力修行”。 第一天。 “缥缈奋斗丹”这新鲜名字和招牌,确实引来不少人围观。 可一听三十灵石一颗,大部分人都皱着眉头散了。 “三十?抢钱啊?够买三颗回气丹了。” “缥缈仙宗?没听过的小门派,别是骗子?” 议论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人。 秦正正拿出看家本领,口水横飞地介绍丹药多好多好,甚至拉了几个脸熟的散修想让他们帮忙说两句好话,结果人家都讪笑着躲开了。 忙活一天,嗓子都快冒烟了,最后只卖出去可怜的三瓶。 晚上回宗门时,秦正正那标志性的阳光笑脸不见了踪影,肩膀都垮了几分,显然是被坊市的冷遇打击得不轻。 林小花倒不觉得意外。 【新东西打开市场,哪有那么容易,得熬。】 秦正正也没真灰心。 接下来几天,他改变了策略。 不再逮着人就推销,而是守在摊位边,重点找那些脸熟的、经常抱怨累的散修和佣兵聊天。 碰上聊得投机的,就主动送一颗丹药让人家试试。 尤其是在矿工和猎妖队常去的几个破烂茶馆、小酒馆下了不少功夫。 终于,第五天。 一个消息,开始在矿工扎堆的“老树根”茶馆里悄悄传开。 说是有个常年在黑石矿洞挖矿的老矿工王老五,平时累死累活一天也挖不出几块像样的矿石。 前几天秦正正送了他一颗试用丹药,他当时没当回事,随手揣着。 后来下矿实在累得不行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吃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嘿!精神头确实提振了不少,那天愣是在矿洞里多坚持了足足六个时辰,手脚也比平时利索,居然真让他多挖了不少矿石,其中还有几块成色相当不错的,换来的灵石让他把之前欠酒馆的账都还清了,还剩了点小钱,乐得他见人就说这丹药好使。 这消息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小声嘀咕。 但在秦正正有意无意地“恰好路过”、“顺便证实”了几句,加上另外几个试用过丹药的人也现身说法后,就像往油锅里滴了水,一下子炸开了。 尤其是在那些同样累死累活的矿工、采药人、低阶散修群体里,关注度直线上升。 【口碑起来了,目标群体找对了。】 林小花立刻调整策略。 “三师兄,换个玩法。咱们不主动吹了,鼓励那些买过、用过觉得好的客户,自己出来讲。” “同时,再拿出少量丹药当样品,送给那些真正需要高强度干活的修士试用,比如猎妖队的队长、炼器师、画符的阵法师。” 【体验式营销,用效果砸晕他们。】 秦正正领命,再次精神抖擞地奔赴坊市。 果然,策略一变,效果立竿见影。 不少修士抱着“试试不要钱”或者“听老王说好像还行”的心态领了样品,或者被熟人说动心了买了一两颗。 很快,关于奋斗丹效果确实不错的反馈越来越多。 “嘿,吃了那丹药,昨天守夜一点没困!” “炼器的时候思路都清晰多了,以前卡壳的地方一下就通了!” “画符成功率好像都高了点?” 奋斗丹的口碑,如同星星之火,开始在坊市的低阶修士群体中蔓延。 销量也随之稳步提升。 秦正正乐得合不拢嘴,每天笑嘻嘻地数着灵石。 林小花却保持着冷静。 【口碑有了,销量也上来了,但还不够。三十灵石一颗,就算卖爆了,回款速度也慢,债务窟窿太大。】 她需要更高效的销售模式,以及更广阔的市场。 “三师兄,下一步,我们不能只守着小摊位零卖了。” 林小花对秦正正说。 “得想办法,把奋斗丹卖给那些大宗门、大家族、大商会。” “只有拿下大单,才能快速回笼资金。” 秦正正挠挠头,有些为难。 “大宗门,大家族?他们能看得上我们这小门派的丹药?” “试试看,总比坐以待毙强。” 林小花眼神坚定。 “你去坊市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大型的拍卖会、交易会,或者丹药商行。” “想办法搭上线,把我们的奋斗丹推销出去。” “另外,继续扩大散户市场。推出一些促销活动,比如限时折扣,或者会员制度,买得多送得多。” “包子摊那边,也要利用起来,作为奋斗丹的秘密销售点,吸引更多顾客。” 秦正正虽然觉得难度很大,但还是点头应下。 “好,我尽力试试。” 与此同时,坊市另一边。 百草堂,分堂。 管事何裕泉脸色阴沉,重重地将手中的一份情报摔在桌上。 “废物!都是废物!” “查了这么久,连缥缈仙宗的凝神花来源都没查清楚!” “还有那个什么奋斗丹,竟然真的有点效果?坊市里都传开了!” 他怒不可遏。 前几天,他还在嘲笑缥缈仙宗不自量力,竟然敢炼制凝神丹。 没想到,短短几天,对方就搞出了名堂,甚至开始抢占百草堂的市场。 更让他恼火的是,他派去破坏缥缈仙宗声誉的人,竟然都无功而返,反倒被秦正正那张巧嘴给化解了。 “何管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采取一些更强硬的手段?” 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裕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强硬手段?当然要用!” “凝神花,一定是他们从什么地方偷来的!敢偷百草堂的东西,还敢炼丹卖钱,简直是找死!” “给我放出风声,就说缥缈仙宗这丹药成分不明,凝神花药性猛烈,他们那小宗门未必能驾驭,谁知道长期服用会不会有隐患?提醒大家谨慎购买!同时,查!给我查清楚他们的凝神花到底从哪弄来的!我不信他们真有稳定来源!” “还有,安排人手,给我盯紧缥缈仙宗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那个叫林小花的管账弟子!我要让她知道,得罪百草堂的下场!” 一场针对缥缈仙宗的阴谋,正在酝酿。 而此时的林小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百草堂盯上。 她正忙着和丹辰子一起,改良奋斗丹的配方,希望能进一步提升药效,降低成本。 炼丹房内,药香依旧平和。 林小花看着丹炉中缓缓成型的丹药,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奋斗丹,一定要成功。】 【为了宗门的未来,为了还清债务,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都要奋斗!】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窗外,夜色渐深。 缥缈仙宗,依旧灯火通明。 第12章 同行竞争下毒手,林小花巧解“养气丹” 原本喧闹的坊市,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喧闹声瞬间被压制,人群也出现短暂的寂静。 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林小花心跳漏了一拍,拨开挡在身前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去。 “缥缈奋斗丹”那个简陋的摊位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央,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修士直挺挺地倒在泥土地上,面色异常潮红,原本健康的肤色此刻如同被煮熟的虾子,嘴角溢出白色泡沫,像是破裂的肥皂泡,身体轻微抽搐,四肢以不自然的幅度扭曲着。 秦正正脸色骤然失去血色,握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阳光开朗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向倒地修士,又猛地看向林小花,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勉强发出声音: “小…小师妹…他…他吃了我们的丹药就…” 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慌。 林小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出事了。最坏的情况。】 “四师姐!”她声音压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检查!” 沈清荷早已抢上前,神色凝重地蹲下,手指搭上那修士的手腕脉门,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口鼻。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啧啧,吃了那什么奋斗丹就倒了?果然是坑人的玩意儿。” “我就说嘛,三十灵石一颗,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缥缈仙宗?听都没听过的小破门派,也敢出来卖丹药?” “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他的耳膜,也刺穿了他这几日建立起来的信心。 她看着那倒地不起的修士,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恐慌涌上心头,手脚冰凉,仿佛真气都被冻结了。 林小花面色沉静,紧抿的嘴角却泄露了她内心的压力,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紧握着舵盘,一丝慌乱都不能显露。 “二师兄,大师兄!” 她语速极快。 “控制现场,疏散人群,别让人靠近!” 慕容云飞默不作声,往前一步,一股无形的锐利气息散开,让那些试图往前挤的人群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白玉堂手中玉骨扇“唰”地打开,挡在最前面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面前,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秦师兄。”林小花转向已经慌了神的秦正正。 “找几个人,快,把这位道友抬回宗门。”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 “我亲自看看。” 秦正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慌忙招呼旁边两个外门弟子上前帮忙。 沈清荷站起身,走到林小花身边,脸色十分难看。 “小师妹。” 她声音压得极低。 “情况不对。” “这位道友,脉象紊乱,灵力暴冲,但根源不像是因为奋斗丹药力过猛。” “更像是…体内原本就潜藏着某种毒素,被奋斗丹的药性激发了。” 毒素? 林小花心猛地一沉。 “什么毒素?” 沈清荷眉头紧锁,仔细回忆着刚才的诊断。 “一时还无法完全确定,需要回宗门仔细查验。” “但从他气血逆行、神识恍惚的症状看,与百草堂常年售卖的一种‘养气丹’,长期服用后可能积累的隐性丹毒,有些相似。” 养气丹? 百草堂? 这六个字,如同警钟长鸣,瞬间在她脑海中拉响了警报,一种危险而熟悉的预感涌上心头。 【陷阱!】 “你是说…”林小花看向沈清荷,眼神锐利。 沈清荷郑重地点头。 “可能性很大。” “这位道友很可能长期服用百草堂的养气丹,体内早已丹毒淤积。” “我们的奋斗丹药性纯正平和,本意是激发潜力,却意外成了引爆他体内丹毒的导火索。” “这不是奋斗丹本身的问题。” “是他自身的问题,还有…” 沈清荷欲言又止,但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还有,这是有人蓄意为之。 林小花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针对缥缈仙宗,针对奋斗丹的阴谋。 【百草堂,果然动手了。】 “三师兄。”林小花立刻做出决断。 “你留下几个人处理摊位,然后马上去坊市各处打听。” “查清楚这个晕倒道友的底细,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 “重点查,最近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特别是…百草堂的人!” 林小花一字一句,语气冰冷,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寒冰封冻,不留一丝余地。 无需更多证据,直觉已如利剑般刺破迷雾,百草堂的影子,在她心中已是呼之欲出,一股怒火在胸腔内悄然升腾。 秦正正此刻也反应过来,脸上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凝重,重重点头,转身快步融入人群。 坊市的风向,瞬间逆转。 奋斗丹摊位前,虽然人被疏散开,但质疑和恐慌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 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 如果不能尽快澄清,奋斗丹的名声将彻底崩盘。 缥缈仙宗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嫩芽,正面临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霜,一旦应对不当,等待他们的将是彻底的凋零。 四处漏风的议事厅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丹辰子也闻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焦急。 “林师妹,怎么样了?坊市那边……” 林小花将坊市发生的情况,以及沈清荷的初步诊断,快速说了一遍。 丹辰子听完,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 “百草堂!” 他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欺人太甚!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白玉堂摇着扇子,一下一下,扇骨敲击着掌心,桃花眼里闪烁着寒光。 “我就知道这帮家伙没安好心。” “上次断我们药材,这次直接想毁我们丹药的名声,真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小师妹,此人体内丹毒积蓄已久,寻常情况不会如此迅猛爆发。奋斗丹药力平和,按理不应如此…除非,有外力或特殊手法催发。” 沈清荷提出一条思路。 “这毒发作得也太巧了,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吃了咱们丹药就发作。除了他自己长期吃养气丹的问题……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故意挑在这个时候引爆?” 白玉堂收回扇子,仔细回忆当事人用丹的场景。 从门口冲进来的秦正正挥着手里的玉笺大声喊: “小师妹!查到了!那倒地的修士叫王五,是个老矿工,坊市里不少人都知道他常年靠百草堂的养气丹顶着。有摊贩看到,就在昨天,有个穿得像百草堂管事的人偷偷塞给他几块灵石,还特意叮嘱他今天务必来我们摊位‘捧场’!虽然没直接拿到令牌,但那人我打听了,就是百草堂负责外事的执事之一!” 慕容云飞一直沉默着,听完秦正正的汇报,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清冷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寒芒。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怒火。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反击。】 “现在生气没用。”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当务之急,是找到应对的办法。” 她看向丹辰子。 “丹辰子师兄,你现在马上去炼丹房,仔细分析一下百草堂那‘养气丹’的成分。” “看看它和我们的奋斗丹之间,是否存在药理上的冲突,或者说,是否含有某种容易被激发的隐藏成分。” 丹辰子重重点头。 “我马上去!” 时间宝贵,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快步离开。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沉默。 “小师妹。”白玉堂首先开口,打破了压抑。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百草堂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陷害我们,我们必须打回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打听过了,三天后,坊市有个中型的修士交流会,不少宗门和商行都会派人参加。” “不如,我们就在交流会上,把这件事捅出去!” “揭穿百草堂的养气丹有问题,让他们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公开揭露?硬碰硬? 林小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白玉堂的提议很解气,但风险也极大。 百草堂根基深厚,人脉广阔,在丹药领域经营多年。 缥缈仙宗现在就是个刚冒头的小虾米,直接正面硬刚,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能这么干,太冲动了。】 “二师兄的提议,快意恩仇。”林小花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但,或许有更稳妥,也更有效的办法。” “哦?”白玉堂挑眉,看向她,“小师妹有何高见?” 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反击,当然要反击。” 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但,我们不能只是被动地澄清,洗刷污名。” “我们要,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 慕容云飞、白玉堂、沈清荷都看向她,眼神中带着疑惑,也带着一丝期待。 林小花没有立刻解释。 她站起身,走到破旧的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起伏的山峦轮廓。 山风吹过,带着寒意。 缥缈仙宗,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但这一次,林小花的心中,却比上次更加沉稳。 她不再是那个刚穿越过来,面对百万负债手足无措的社畜了。 她是缥缈仙宗的管账弟子,林小花。 【退缩?不可能。老娘字典里就没这个词!】 【不就是危机公关吗?干他!】 “今晚,通宵。”林小花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等丹辰子师兄分析出结果,立刻告诉我。” “我要对奋斗丹的配方,进行改良升级。” “不仅要做到,能与百草堂的‘养气丹’和平共处,甚至…还要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小花却没有再解释。 她转身,快步朝着炼丹房的方向走去。 身后,留下几位师兄师姐复杂而又隐隐带着期待的目光。 夜色如墨。 炼丹房的灯火,彻夜未熄。 丹辰子果然在百草堂的“养气丹”残渣中,分析出了一种名为【迷心草】的隐蔽成分。 此草本身无毒,少量添加能掩盖其他药材的杂气,让丹药气息更纯净。 但长期服用,【迷心草】的药力会干扰修士自身灵力运转,淤积在经脉细微之处,一旦遇到纯正平和、激发潜能的药力冲击,便如同火星遇到干柴,瞬间爆发,造成类似中毒的假象。 “果然是他们搞的鬼!”丹辰子气得发抖。 林小花眼神冰冷。 “师兄,别生气。” “现在,按我说的,调整配方。” “保留奋斗丹提神醒脑、集中精神的核心功效。” “加入几味能温和化解【迷心草】药性,并能抵御几种常见丹毒的辅药。” “我们要出一款,增强版!” 丹辰子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林小花的意思。 【这丫头,是要釜底抽薪啊!】 三天后,坊市修士交流会。 会场设在坊市最大的“聚宝楼”三层,人头攒动,气氛热烈。 百草堂的展位前,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唾沫横飞地向周围人宣讲。 “……诸位道友可要擦亮眼睛,最近市面上出现一种名为‘奋斗丹’的丹药,据说是缥缈仙宗所出,价格低廉,功效吹得天花乱坠,但已有修士服用后当场晕厥,险些丧命!” “此等劣质丹药,成分不明,隐患极大,我百草堂本着对各位道友负责的态度,特此提醒……” 他话音未落,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这位管事说得对,之前的奋斗丹,确实存在一些不足。”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林小花带着秦正正和沈清荷,平静地走了过来。 第13章 想独家?门都没有! 百草堂的管事脸色一僵,没想到正主会突然出现,还主动承认丹药有问题? 他正准备继续发难,却见林小花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正因如此,我们缥缈仙宗经过连夜攻关,对配方进行了改良升级。”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高高举起。 瓶身是淡青色,上面用银线勾勒出“缥缈”二字,下方一行小字:“奋斗丹·净心版”。 “全新‘缥缈奋斗丹·净心版’!不仅提神醒脑、专注高效的效果提升三成,更重要的是,我们加入了独家配方,能有效抵御包括【迷心草】在内的多种常见丹毒!” “无论您之前是否服用过其他丹药,服用净心版,都将安全无忧,效果更佳!” “最关键的是,效果升级,价格不变!依旧三十块下品灵石一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迷心草】?不少消息灵通或者丹道有所涉猎的修士,脸色都微微变了。 百草堂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为了让大家亲身体验,今日交流会,我们提供一百颗试用!”林小花朗声道。 秦正正立刻捧着玉盘上前,盘中盛放着一枚枚散发着清雅药香的淡青色丹药。 立刻就有几个胆大的,或者对奋斗丹本就好奇的修士上前领取。 其中一人,正是前几天在百草堂管事旁边帮腔、暗示奋斗丹有问题的修士。 他接过丹药,在众人注视下服下。 片刻后,他眼睛猛地睁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好!好丹!感觉比之前那什么养气丹舒服多了!头脑清明,浑身舒泰!”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纷纷上前试用。 赞叹声此起彼伏。 “确实效果更好了!而且感觉很温和!” “我之前一直吃百草堂的养气丹,刚才还有点担心,现在感觉一点冲突都没有,反而觉得经脉里一些淤塞感都减轻了!” 百草堂管事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林小花看着他,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 “何管事,看来贵堂的‘养气丹’,或许也可以考虑与时俱进,改良一下配方?” 她顿了顿,仿佛十分诚恳地建议。 “若是有需要,我们缥缈仙宗,很乐意与百草堂进行技术交流,共同开发更多兼容性好的丹药配方,造福广大修士嘛。” 这番话,如同温柔的刀子,捅得何管事差点吐血。 表面是递出橄榄枝,实则是在炫耀技术实力,顺便暗示百草堂的丹药配方落后还有问题! 周围修士看向百草堂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怀疑和玩味。 危机,不仅被化解,反而成了【缥缈奋斗丹·净心版】最好的宣传! 人群的骚动和随后爆发的赞叹声,显然也吸引了场内其他人的注意。一个身材高大、气息沉稳的黑袍修士从不远处一个材料展位挤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正正盘中的丹药,最后快步走到林小花面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位道友!你们的奋斗丹,真是神了!” 他声音洪亮。 “老夫乃天工坊炼器师,前几日为了赶制一件法宝,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眼看就要功亏一篑,幸好服用了你们的奋斗丹,硬是撑了下来,最终成功炼制出了一件上品法器!” “这丹药,我要了!有多少要多少!” 天工坊? 林小花心中一动。 【债主!】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荣幸。 “原来是天工坊的前辈!失敬失敬!能助前辈炼成法器,也是我们奋斗丹的荣幸!” 她话锋一转。 “原来是天工坊的前辈!失敬失敬!能助前辈炼成法器,也是我们奋斗丹的荣幸!前辈需要一千颗?这自然没问题,只是……” 她略作沉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说来惭愧,我们缥缈仙宗与贵坊确实有些渊源,早前采购材料尚有二十万灵石的款项未能结清,不知……前辈这次订购,是否方便……” 炼器师听闻欠款,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丹药的神效,眼睛一亮: “哦?还有这事?这奋斗丹对我等炼器师确实是宝贝!道友,你看这样如何,我先订购一千颗!至于那欠款……这丹药价值不菲,若能用来抵扣一部分欠款,岂不两全其美?当然,具体还得我们吴管事拍板。” 一千颗? 秦正正和沈清荷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三万下品灵石! 林小花心中也是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机会来了!】 “多谢前辈慷慨。” 她微微欠身。 “只是,宗门目前刚刚恢复生产,这一千颗丹药,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备齐。” “贵坊这二十万欠款一直是我宗心头大石。如今奋斗丹侥幸炼成,我们愿拿出最大诚意解决此事。不知可否用这奋斗丹,商谈一个抵扣债务的方案?” 黑袍炼器师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三万灵石的丹药,抵二十万的债务?“ 这差价确实大得离谱,但转念一想,这奋斗丹的效果立竿见影,对他这种常年闭关、对心神消耗极大的炼器师而言,价值难以估量,远超普通丹药。 若是长期有此丹辅助,炼器成功率和效率都能大幅提升,长远来看,这二十万灵石的“优惠”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而且看今天这阵仗,此丹以后恐怕千金难求。 “这个……” 他正犹豫间,一个更加沉稳厚重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周师弟,你在做什么?” 人群再次分开,一个身穿锦袍,面容方正,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内敛的随从。 那黑袍炼器师看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吴管事。” 天工坊管事? 林小花心中了然,知道正主来了。 这位吴管事目光锐利,先是扫了一眼摊位上的【奋斗丹·净心版】,又看了看林小花,最后落在那黑袍炼器师身上。 “听说你在这儿大嚷大叫,还要买什么丹药抵债?” 黑袍炼器师连忙将奋斗丹的功效,以及自己用后的体验,快速说了一遍。 吴管事听完,眉头微挑,看向林小花。 “你就是缥缈仙宗管账的?” “正是晚辈林小花。”林小花不卑不亢。 吴管事伸出手。 “丹药,拿来我看看。” 林小花取出一颗净心版奋斗丹,递了过去。 吴管事接过丹药,仔细端详,又放在鼻尖轻嗅,最后,竟直接将丹药服下。 他闭目感受片刻,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好丹!……你想用丹药抵债?”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你打算如何抵?” “我们愿将前辈订购的这一千颗丹药(价值三万灵石)优先用于抵债,以示诚意,剩余部分……” 吴管事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的精明: “三万就想抵债?看在这丹药确实不错的份上,我天工坊给你们一个机会。用价值两万下品灵石的奋斗丹,今日便可结清你们欠下的二十万债务!并且,这奋斗丹以后必须由我天工坊独家包销。如何?” 两万抵二十万,还要求独家? 秦正正差点跳起来。 这也太黑了! 林小花却依旧平静。 【果然是商人本色,趁机压价,还想垄断渠道。】 她轻轻摇头。 “吴管事,两万灵石抵二十万债务,晚辈可以接受。” “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能以丹药抵偿,已是贵坊宽宏。” “但是,独家包销,恕难从命。” 吴管事脸色微沉。 “为何?” 林小花语气诚恳。 “奋斗丹虽好,但缥缈仙宗初建,产能有限。” “而且……实不相瞒,宗门除了贵坊,尚有数笔巨额欠款悬顶,总额远超百万灵石,其中一笔光是月息便高达十万,若只与贵坊一家合作,即便丹药畅销,也恐难在最后期限前还清利息,届时宗门危矣。” “我们急需此丹打开局面,广开销路,才能为宗门争得一线生机。还望吴管事体谅我们的难处。” 【翻译:老娘还要靠它卖给更多人还其他债呢,怎么可能让你一家独吞?】 吴管事盯着林小花看了半晌,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缓缓点头。 “好,有点意思。” “那就依你,两万灵石的丹药,抵清二十万债务。” “另外,我天工坊再订购一千颗,三万灵石,丹药备好后,灵石奉上。” “合作愉快。” 林小花终于露出笑容。 “合作愉快。” 第一笔大订单,达成! 不仅卖出了三万灵石的丹药,还顺带解决了二十万的巨额债务! 消息传回缥缈仙宗,整个宗门都沸腾了。 虽然距离还清所有债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一个振奋人心的开端! 几位师兄师姐都围着林小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连一向清冷的慕容云飞,嘴角都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白玉堂摇着扇子,桃花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小师妹,真有你的!” 秦正正更是手舞足蹈。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沈清荷眼眶微红,看着林小花,满是感激和钦佩。 丹辰子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加班加点,保质保量完成天工坊的订单。 宗门上下,洋溢着久违的喜悦和希望。 然而,在坊市交流会散场的人群角落里。 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冷冷地注视着缥缈仙宗摊位前的热闹景象,悄无声息地隐入阴影之中,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迅速传递了出去。 百草堂的窥探,从未停止。 几天后,缥缈仙宗山门外。 一辆由两只神骏灵鹤拉着的华丽飞车缓缓降落。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着华贵宝蓝道袍,头戴玉冠,面容俊秀却带着几分倨傲的青年。 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的随从,一看便知修为不凡。 青年手持一把镶嵌宝石的折扇,目光扫过略显破败的山门,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守门的外门弟子从未见过如此排场,连忙上前询问。 青年折扇轻摇,抬了抬下巴,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乃藏书楼少主,卓元明。” “听说,你们缥缈仙宗最近炼制出了一种叫‘奋斗丹’的东西,生意做得不错?”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契约,抖开。 上面用朱砂写着触目惊心的欠款数额。 “既然有闲钱做生意,想必,也该有钱还清欠我们藏书楼的那十二万灵石书款了?” 第14章 藏书楼上门讨债? 山门外传来灵鹤清唳,打破了宗门短暂的欢腾。 一辆由两只神骏灵鹤牵引的华丽飞车,流光溢彩,缓缓降落在略显寒酸的山门前。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走下来一位青年,身着宝蓝道袍,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水波似的光泽,头戴玉冠,面容俊秀,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倨傲。 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气息沉稳,目光锐利,显然修为不低。 青年手持一把镶嵌各色宝石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流转着淡淡的灵光。 他目光扫过破败的山门石阶,还有那歪歪扭扭的“缥缈仙宗”四个字,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守门的外门弟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不知前辈驾临,有何贵干?” 青年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下巴微抬。 “我乃藏书楼少主,卓元明。” 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天然的距离感,仿佛在俯视蝼蚁。 “听说,你们缥缈仙宗最近炼制出了一种叫‘奋斗丹’的东西,生意做得不错?”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像是在嘲讽。 不等外门弟子回答,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契约,用力一抖,纸张发出哗啦声响。 契约上,用朱砂书写的欠款数额,刺眼夺目。 “既然有闲钱做生意,想必,也该有钱还清欠我们藏书楼的那十二万灵石书款了?” 议事厅内,刚刚平复下激动心情的林小花等人,听闻外门弟子的急报,脸色都微微一变。 【藏书楼?十二万?又一个债主上门了。】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动。 “我去会会他。”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白玉堂和沈清荷,快步走向山门。 远远看到那卓元明倨傲的神态,还有那辆奢华的飞车,林小花心中了然。 【又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原来是藏书楼的卓少主,有失远迎。” 林小花走上前,不卑不亢地拱手。 卓元明用扇子柄虚点了一下,算是回礼,目光落在林小花身上,带着审视。 “你就是那个管账的林小花?” “正是晚辈。” “账,带来了吗?” 卓元明直接切入主题,晃了晃手中的契约。 “卓少主,实不相瞒,宗门目前周转困难,这十二万灵石,暂时确实无法全额奉还。” 林小花语气坦诚。 卓元明冷笑一声。 “无法奉还?那就是想赖账了?” “缥缈仙宗虽然穷,但也不是言而无信之辈。” 林小花迎着他的目光。 “我们最近确实炼制出一种名为‘奋斗丹’的丹药,市场反响尚可。此丹对心神消耗大的修士助益明显,天工坊已认可其价值,并同意以此丹协商解决了部分旧债,缓解了宗门燃眉之急。” 她将天工坊的合作方案说了出来,试图以此作为谈判筹码。 【先摆出成功案例,看他反应。】 卓元明听完,并未立刻反驳,反而用扇骨轻轻敲击着扇面,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哦?奋斗丹?名字倒是直白。天工坊那群蛮力修士看重爆发力,我等研读古籍,讲究的是心神沉静、灵思泉涌,非一回事。你这丹药,真能助益神魂思索,而非简单提神醒脑、透支潜力? 就在这时,卓元明身后一名随从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卓元明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看向林小花的眼神多了一丝异样。 【嗯?有戏?】 林小花捕捉到这一细节。 卓元明轻咳一声,收敛了些许傲慢。 他本人便是书痴,常年埋首古籍,废寝忘食是常态,神魂消耗极大,身体也因此有些虚弱。 寻常提神丹药效果有限,副作用还不小。 他一直在苦寻能长时间辅助研读,且药性温和的丹药。 刚才随从悄悄告诉他,坊市最近流传的奋斗丹,似乎正是他需要的那种。 “你那奋斗丹,拿来我看看。” 卓元明语气缓和了些。 林小花心中一定,取出一颗【奋斗丹·净心版】递了过去。 卓元明接过丹药,并未立刻服用。 他常年与古籍打交道,深知不明之物不可轻试。 他指尖微光一闪,一丝精纯的灵力小心翼翼探入丹药之中,确认无明显禁制或恶性能量。随从的话语和他此刻切实感受到的疲惫在脑中交战。 “若真有奇效…”,这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对知识的渴望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他轻哼一声掩饰急切,才将丹药抛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经脉散开,原本因长时间赶路和阅读古籍带来的疲惫感,竟迅速消退,头脑变得异常清明,思维也活跃起来。 效果,远超他之前服用过的任何同类丹药。 卓元明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狂喜,几乎要掩盖不住。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感受到神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宁定,连日研读古籍带来的滞涩感一扫而空。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行压下激动,轻咳一声,恢复了那份矜持: “咳……此丹,于凝神静气、梳理思绪方面,确有几分独到之处,倒也不算浪得虚名。” 此时卓元明的眼神深处却已彻底不同。 他迅速调整态度。 “既然你们有此诚意,丹药也确实……有些用处。” 他沉吟片刻,食指轻轻敲击着扇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十二万灵石不是小数目。不过,看在此丹对我藏书楼诸多需要静心研读的弟子、长老或许有所助益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用价值六万灵石的奋斗丹,抵清这笔债务。这已是考虑到此丹的特殊效用,以及……未来可能的合作空间。” 【六万抵十二万?比天工坊还狠。不过,至少是松口了。】 “卓少主,六万灵石,我们恐怕还是难以承受。” 林小花微微摇头,语气诚恳,“您体验过丹效,应知此丹并非仅靠单一灵草,更在于我们宗门改良的独家配方与炼制手法,能温和滋养神魂,而非霸道刺激。其价值,远非普通提神丹可比。五万灵石的丹药,已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也足以体现我们解决债务的决心。还望少主再考虑一二。” 卓元明心中快速盘算:此丹若能量产,对我藏书楼价值极大,远超这十二万灵石本身。不如卖个人情,也好确保后续供应…… “这样,看在你们确实困难且此丹尚有可取之处的份上,用价值五万灵石的奋斗丹,抵扣这十二万债务。” “另外,”卓元明补充道,“这种丹药,先给我来一百瓶,我带回楼内让几位长老试试效果。若反响确实好,后续订单少不了你们的。” 一百瓶?那就是五百颗,又是一万五千灵石的订单! 林小花心中一喜。 “多谢卓少主宽宏。” 林小花刚要应下,却听山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呵斥声。 原来是一队坊市执法修士,因接到附近区域有低阶妖兽滋扰的报告,正在沿山路巡查,恰好经过缥缈仙宗山门附近。 几乎同时,一直隐匿在附近山门阴影处观察的何管事,见状脸色一变,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快步迎上那队执法修士,抢先开口: “几位道友留步!在下百草堂何裕泉,有要事禀报,关乎坊市安宁!” “他们这奋斗丹,所用的核心药材【凝神花】,根本就是从我们百草堂的药园偷来的!” 偷盗凝神花? 卓元明眉头一皱,看向林小花,眼神又带上了怀疑。 他与百草堂素有摩擦,本不欲理会,但偷盗灵药是大忌。 他冷声道:“林小花,此事当真?” 百草堂的人一出现,林小花就知道麻烦来了。 【果然阴魂不散。还拉上了执法队?】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何管事血口喷人。” “我们的凝神花,乃是前些时日,宗门弟子于【迷雾谷】历练时,侥幸发现并采集的野生灵植。” 她转向沈清荷。 沈清荷闻言一怔,随即蹙眉道:“何管事休要胡言!这凝神花是我与师弟们在迷雾谷历练时偶然发现的野生灵植,当时采回的不多,因其特殊,我特意留存了几株样本研究。” 她说着,在储物袋中翻找片刻,才取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株灵气虽纯正、但形态与百草堂精心培育品种略有差异的凝神花。 “至于地点,历练归来时我曾随手记录过发现地的大致方位。” 她又取出一枚记录日常的玉简,神识沉入其中查找,片刻后才锁定了一段模糊的标记信息。 坊市执法队的修士上前查验,确认玉简记录无误,野生凝神花的特征也符合。 何管事脸色一白,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分。 野生采集,只要不是在明确划定的势力范围内,便不算偷盗。 他眼珠一转,立刻改口。 “就算花是你们采的!但这奋斗丹的配方,分明是剽窃我百草堂的养气丹!只是换了个名字,就敢拿出来招摇撞骗!” 他试图将水搅浑。 “剽窃?” 这次,没等林小花反驳,卓元明先嗤笑出声。 他刚刚亲身体验过奋斗丹的药效,那种温和而持久的提神效果,与他吃过的百草堂养气丹截然不同。 “何管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卓元明摇着扇子,语气带着嘲讽。 “本少主也算略懂丹道,这奋斗丹的配方独特,药力平和精纯,与你百草堂那杂气颇多的养气丹,有天壤之别。说是剽窃,未免太过可笑。” 他虽然傲慢,但在丹药鉴别上,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迫切需要奋斗丹,自然不希望缥缈仙宗出事。 何管事被卓元明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涨红。 林小花抓住机会,朗声道:“清者自清。既然何管事和卓少主都对我们的奋斗丹感兴趣,不如,随晚辈到炼丹房一看?” “我们缥缈仙宗的炼丹流程,或许有些独到之处,正好请二位前辈指点一二。” 她落落大方地发出邀请。 【危机公关第二步,展示实力,增加信任。】 卓元明对奋斗丹的炼制过程颇为好奇,立刻点头同意。 何管事骑虎难下,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炼丹房内,丹辰子正带着几名弟子忙碌。 林小花向两位债主展示了经过改良的炼丹炉,特别是炉壁内镶嵌的、从宗门后山矿脉中发现的【伴生灵矿】。 “正是这种特殊的伴生矿物,能在炼丹时,温和地中和掉凝神花的部分燥性,并与其他辅药产生奇妙的反应,才形成了奋斗丹独特的平和药效。” 她又展示了严格的药材筛选流程和丹药品质检测标准。 【虽然是土法炼钢,但流程管理必须到位。】 卓元明和何管事越看越心惊。 尤其是何管事,他本以为缥缈仙宗只是走了狗屎运,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摸索出了一套独特的炼丹方法,特别是那伴生矿物的运用,是他闻所未闻的。 参观完毕,卓元明对奋斗丹的信心更足了。 何管事则脸色阴沉,知道今天想彻底搞垮缥缈仙宗是不可能了。 最终,在坊市执法队的见证下,三方达成协议。 缥缈仙宗用价值五万灵石的【奋斗丹·净心版】,抵扣藏书楼十二万债务,卓元明同意减免部分利息,并将还款期限延长三个月。他还另外订购了一百瓶奋斗丹。 百草堂方面,何管事虽然不甘,但在证据和卓元明的压力下,不得不承认指控不实,承诺不再干扰奋斗丹的销售。作为交换,林小花同意提供少量奋斗丹样品给百草堂“研究”。 【用几颗丹药,换取暂时的安宁,划算。】 一场针对缥缈仙宗的危机,再次被林小花巧妙化解。 送走了两位“瘟神”,林小花刚松了口气,准备回去好好规划一下丹药生产和后续还款计划。 一名负责账房的外门弟子却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林师姐!不好了!” “金鼎阁派人来了!说是要提前核查宗门资产和账目!” 金鼎阁?最大的债主? 林小花心头一紧。 那弟子喘着气,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恐惧。 “而且…而且,金鼎阁来的人,刚才在山下,和百草堂那个何管事聊了很久!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样子!” 林小花猛地抬头,看向账簿汇总页上,那依旧高达九十多万的赤红欠款数字。 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 第15章 假药横行断供危机 金鼎阁的人到了。 来的不是催款的执事,而是两名身着统一玄色劲装,面无表情的修士,修为深厚,眼神锐利如鹰隼,腰间佩戴着象征金鼎阁内部审计身份的特殊令牌。 他们直接越过山门通报,径直走向议事厅,步伐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议事厅内,刚刚送走卓元明,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的林小花等人,瞬间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力。 “金鼎阁内务审计,奉命核查缥缈仙宗资产及账目。” 为首的修士声音生硬,如同金属摩擦,他目光扫过简陋的议事厅,在几位师兄师姐身上略作停留,最后锐利地锁定林小花: “你就是负责账目的林小花?” 另一人则直接取出一枚留影玉简,开始记录现场情况。 【提前核查?还派了内务审计?这架势不对。】 林小花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两位前辈请坐,不知此次核查……” “无需客套。” 为首修士打断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盖有金鼎阁印章的正式文书,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经评估,鉴于贵宗近期虽有丹药问世,但与百草堂等势力产生纠纷,且总体负债依旧庞大,潜在风险不降反升。故,金鼎阁决定,自下月起,月利息上浮两成。同时,要求贵宗每月最低偿还本金两万下品灵石,直至欠款结清。” 利息上浮两成?每月最低还款两万? 白玉堂手里的扇子停住了。 秦正正瞪大了眼睛。 沈清荷脸色苍白。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不,是直接往冰窟窿里推! 原本十万的月息就已是天文数字,再加两成,就是十二万! 还要每月还两万本金? 一个月十四万灵石的硬性支出! 【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林小花手指微微收紧。 “前辈,我宗奋斗丹已初见成效,天工坊、藏书楼均已认可其价值,并达成抵债协议,宗门财务状况正在好转……” “我等只看结果,不听过程。” 那修士冷漠地打断她。 “奋斗丹?略有耳闻。但其销售额能否覆盖每月新增的十四万灵石缺口,我等表示怀疑。” “这是通知,不是商议。” “若下月无法按时足额缴纳利息及最低还款,金鼎阁将依据契约,强制执行资产清算。” 说完,两人不再理会众人难看的脸色,开始一丝不苟地核对账目,清点宗门内一切有价值的物品,连后山那几亩刚有点起色的药田都没放过。 他们的眼神,如同在估价一件即将被拍卖的货物。 【金鼎阁和百草堂果然勾结在一起了。这是组合拳,想彻底掐死我们。】 林小花看着账簿上刚刚因为抵债而减少,却依旧庞大的赤红数字,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送走两尊瘟神,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小师妹,这可怎么办?一个月十四万,我们上哪弄去?” 秦正正急得团团转。 白玉堂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眉头紧锁。 “奋斗丹虽然卖得不错,但刨去成本,加上给天工坊和藏书楼的抵债丹药,我们手头能动用的灵石,满打满算也就几万,离十四万差得太远了。” 不等林小花说话,负责采购药材的外门弟子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比哭还难看。 “林师姐!不好了!刚才我去坊市几家相熟的药材铺采购凝神花辅药,他们……他们都不肯卖给我们了!” “什么?” 沈清荷惊呼出声。 “怎么会?我们一直合作得好好的!” 那弟子快哭了。 “他们说……百草堂凭借其在坊市药材行当的多年势力,已经给所有相熟的铺子都递了话,言语间极尽威胁,谁敢再卖辅药给我们缥缈仙宗,就是公然与百草堂为敌!我们常去的那几家小药铺势单力薄,哪里敢得罪这地头蛇,都只能无奈地表示……以后生意不做了……” 【釜底抽薪!】 林小花瞬间明白了。 断绝原料供应! 这是要彻底卡死奋斗丹的生产线! 百草堂这一手,又快又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几天后,秦正正从坊市带回了更坏的消息。 “小师妹!坊市里出现了仿冒的奋斗丹!” 他将一枚颜色略显浑浊,气息也有些怪异的丹药放在桌上。 “包装和我们的很像,名字也差不多,叫什么‘速效奋斗丹’,价格比我们的便宜三成!” “虽然不少修士吃了都说效果差远了,还有点头晕恶心,但架不住便宜啊!已经有不少贪便宜的人买了,严重影响了我们正品的销售!” 【仿制品?还降价倾销?百草堂连脸都不要了。】 林小花拿起那枚仿冒丹药,仔细观察。 丹辰子也被惊动,匆匆赶来。 他取过仿冒丹药,捻碎闻了闻,又用秘法探查片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仿冒丹里,除了劣质的凝神花,还用了一种极为隐蔽的手段,掺杂了微量的【蚀心藤】汁液!此藤毒性阴狠,少量使用能模拟提神效果,但极易成瘾且伤及根基,他们为了快速仿制,竟不惜用这种害人的东西!” “蚀心藤?” 沈清荷惊呼。 “那不是一种低阶毒草吗?少量服用能强行刺激精神,产生亢奋感,但……但长期服用会产生依赖,还会慢慢侵蚀修士的经脉和神智,最终导致修为停滞甚至倒退!” “何止!” 丹辰子声音都在发抖。 “他们这剂量加得……简直丧心病狂!吃上几颗,依赖性就会极强,一旦停药,就会精神萎靡,痛苦不堪!这根本不是丹药,这是毒药!” 百草堂,为了打垮缥缈仙宗,竟然用这种歹毒的手段! “欺人太甚!” 白玉堂猛地一拍桌子,桃花眼里满是怒火。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愤怒无用,必须反击。】 “三师兄。” 她看向秦正正。 “立刻行动。带上我们的【奋斗丹·净心版】和这些仿冒品,去坊市各大势力,特别是那些已经购买或者试用过我们丹药的熟客那里。” “把真假丹药摆出来,当面对比,讲清楚仿冒品的危害!” “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百草堂为了打压我们,不惜用毒丹害人!” “是!” 秦正正领命,眼中燃烧着怒火,转身就走。 很快,坊市中关于“速效奋斗丹”是毒丹的消息便传开了。 “一位颇有名气的精英猎妖队张队长,前几日图便宜买了些仿冒丹药。我特意找上门,将真假丹药对比,并说明了仿冒品的危害。张队长这才恍然大悟,说难怪前两天围剿【铁背苍狼】时感觉不对劲,服用后虽有一时亢奋,但后继乏力,灵力运转晦涩,差点在关键时刻出错!他得知真相后十分后怕,表示愿意将自己的经历告知相熟的道友,提醒大家不要上当!” 有了这位队长的现身说法,加上秦正正不遗余力地宣传,仿冒丹药的销路立刻锐减,百草堂的声誉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但林小花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百草堂根基深厚,这点损失动摇不了他们。 原料被卡死,资金压力巨大,正面硬刚,缥缈仙宗耗不起。 【必须另辟蹊径。】 她看着账簿上那沉重的数字,又想到坊市里那些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凡人。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修仙者的市场暂时被堵死,那凡人的市场呢?】 “四师姐。” 林小花看向沈清荷。 “奋斗丹的配方,能不能稍作调整,降低药性,保留最基础的提神醒脑功效,让凡人也能安全服用?” 沈清荷沉思片刻。 “理论上可行。凝神花药力霸道,但若大幅减少用量,再辅以几种性情温和的草药中和,或许能制成凡人可用的版本。” 她忽然眼睛一亮。 “小师妹,我最近在打理药田时发现,将少量凝神花的花瓣晒干,混入普通茶叶中冲泡,饮用后也有一定的提神效果,而且非常温和。” “茶叶?” 林小花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丹药对凡人来说还是太奢侈,但茶饮就不同了!】 “好!就做茶!” 她立刻拍板。 “丹辰子师兄,四师姐,你们马上研究配方,用最少的凝神花,搭配其他廉价草药,制成一种凡人能喝的提神茶!” “成本要低,效果要温和持久,包装要简单实用!” 很快,在丹辰子和沈清荷的努力下,一款全新的产品诞生了。 用粗陶罐装着,里面是混合了少量凝神花粉末和其他草药的茶叶碎末,热水冲泡即可饮用。 林小花给它取了个简单直接的名字——【一日清醒茶】。 定价,一罐五块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即使是坊市里最普通的工匠、纺织女工、码头搬运工,省一省也能买得起。 林小花立刻让秦正正组织人手,在坊市凡人聚集的区域,如工坊区、集市、码头等地设立临时茶摊,试饮,大力推广。 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需要长时间劳作,饱受疲惫困扰的凡人,在喝了【一日清醒茶】后,明显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干活更有力气,效果温和又不伤身。 一传十,十传百。 【一日清醒茶】迅速在凡人圈子里火爆起来! 售价虽低,但销量惊人! 短短一周时间,就卖出去了上万罐! 刨去成本,利润相当可观,虽然无法立刻解决十四万的巨额还款压力,却也为缥缈仙宗带来了一股急需的现金流。 更重要的是,这完全避开了与百草堂在修仙者市场的直接竞争。 林小花看着每日汇总上来的销售数据,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曲线救国,暂时稳住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必须尽快拓展新的、有核心竞争力的业务!】 丹药之路暂时受阻,林小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宗门内,除了丹辰子师兄的丹炉,还有什么能创造价值? 她下意识地侧耳倾听,那断断续续、却从未停止的敲打声传入耳中。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宗门另一处终日叮当作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二师兄白玉堂的炼器室。 第16章 技术入股?改良炼器初尝试 【缥缈宗炼器室】 室内一片狼藉。 推开那扇被熏得发黑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金属焦糊味、矿石粉尘以及某种奇异能量波动的热浪扑面而来。 地上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烧焦的兽皮、断裂的玉石。 角落里堆放着一堆明显是失败品的“艺术创作”——扭曲变形的飞剑胚子、裂纹遍布的盾牌、还有一些完全看不出用途的古怪金属疙瘩。 白玉堂,这位风流倜傥、平日里羽扇纶巾的二师兄,此刻却穿着沾满油污的皮围裙,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正对着一柄造型极其华丽、镶嵌了七八种宝石、剑柄处还雕刻着繁复花纹、但剑身灵光黯淡明显炼废了的长剑唉声叹气。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艺术家不被理解的忧伤,以及……败家后的心痛。 “二师兄。” 林小花的声音不大,却成功打断了白玉堂的顾影自怜。 白玉堂回头,看到是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习惯性地想整理一下仪容,却发现自己一身狼狈,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顺手拿起扇子摇了摇。 “小师妹?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烟熏火燎的地方来了?” 林小花的目光扫过那柄华而不实的废剑,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失败品”。 【典型的追求艺术效果,忽略了成本与实用性。】 “师兄,我看了看宗门账目,炼器这块……似乎投入不少,产出……嗯……” 她没有把话说死,但意思很明显。 白玉堂的脸微微一红,随即又挺直了腰杆,扇子摇得更快了些。 “小师妹你不懂,炼器乃是夺天地造化之功,追求的是极致的完美!岂能用世俗的眼光衡量?” 他指着那柄废剑,痛心疾首。 “你看这‘流光溢彩七宝琉璃剑’,若非最后一步火候差了那么一丝丝,定能成为一件惊世骇俗的法宝!可惜,可惜啊!” 林小花走到那堆失败品前,蹲下身,拿起一块断裂的盾牌碎片。 材质似乎不错,上面刻画的防御阵纹也颇为精妙,只是能量节点处理得似乎有些问题,导致整体结构脆弱。 “师兄,这些失败品,材料成本恐怕不低?” 白玉堂闻言,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叹了口气。 “何止不低……为了这柄七宝琉璃剑,我上次拍卖会拍下的那块‘星辰铁’都用完了……” 他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 “二师兄,我觉得……”林小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平静。 “咱们宗门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适合追求‘惊世骇俗’。” “什么意思?”白玉堂皱眉。 “我的意思是,”林小花迎上他的目光,“我们能不能暂时放弃‘神器’梦,先从最基础、最实用的低阶法器入手?” “比如,外门弟子们人手一柄的制式飞剑?或者下矿洞挖灵石用的矿镐?甚至是沈师姐采药用的药锄?” 白玉堂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手中摇着的扇子都停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带着明显不屑的嗤笑,他抬高下巴,用扇子虚点了点林小花,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师妹,你是说让我去炼制那些连入阶阵纹都难以承载的凡铁?那跟我偶尔从坊市淘换来的学徒练手之作有何区别?我辈炼器师,追求的是灵性与道韵的契合,是巧夺天工的造化,岂是敲打那些凡物可比?这传出去,岂不让同行笑掉大牙!” “侮辱技艺,总比饿肚子强?” 林小花毫不客气地回怼。 她指着坊市的方向。 “市面上最普通的飞剑,大概五十块下品灵石一把。我们宗门上百号弟子,光是内部需求就有多少?如果我们的飞剑,能比市面上的稍微好一点点,比如速度快一丝,或者更省灵力,价格还一样,甚至更低,你说有没有市场?” 白玉堂被噎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却发现林小花说得似乎有道理。 林小花继续道:“二师兄你看,咱们炼这飞剑,无非是剑柄、剑身,还有那驱动灵光的‘核’对?若是咱们把每一部分都定下几种简单实用的样式,分开来琢磨,比如哪个部分最费料、最容易失败,咱们就用最稳妥、最省钱的法子或者材料,是不是能省事不少? “还有,我看外门弟子们平时也闲着,如果咱们把规格定下来,一些打磨、组装的简单活计,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帮帮忙?人多力量大嘛。另外,师兄你看这堆废料——” 林小花指向角落。 “虽然整体不成,但有些部分的材料或者结构还是完好的?比如这块盾牌的碎片,上面的阵纹虽然不完整,但这块玄铁本身的材质还是不错的。我们能不能【拆解回收利用】,把有用的部分拆下来,用到新的、要求不那么高的低阶法器上?” “我们还可以【标准化生产】,统一规格,这样就算让那些外门弟子帮忙打打下手,处理一些简单的工序,也能提高效率,降低成本。” 【引入现代工业生产理念。】 白玉堂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词他从未听过,但隐约觉得有些道理。 【废物利用,降低沉没成本。】 这个提议,终于触动了白玉堂。 材料! 他最大的痛点就是材料! 每次炼制失败,那些珍贵的材料就相当于打了水漂,让他心疼不已。 如果能回收利用…… 他看向林小花的眼神,终于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探究。 “外行指导内行……”他依旧嘴硬,但语气明显松动了,“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倒是新鲜……” “是不是外行,试试便知。”林小花趁热打铁。 “二师兄,我们不如就拿最普通的青锋剑做个试验。你来负责核心的阵纹刻画和能量引导,我来帮你规划流程,控制成本,看看能不能用你那些‘废料’,加上最基础的材料,炼制出一把性能比市面货略好,但成本降低三成以上的青锋剑。” “如果成功了,以后炼器室的运营,你听我的。如果失败了,我保证再也不来打扰你追求‘惊世骇俗’。” 白玉堂看着林小花那双异常明亮、充满自信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那堆积如山的失败品和空空如也的材料架,最终咬了咬牙。 “好!就依你!我倒要看看,你这管账的小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技术入股,初步达成意向。】 接下来的几天,炼器室的景象变得有些古怪。 白玉堂依旧负责挥锤、控火、刻画阵纹这些核心技术活。 但旁边却多了个指手画脚的林小花。 “师兄,这块边角料熔了做剑格就行,没必要用整块精铁。” “这个加速阵纹太复杂了,简化一下,换成三个串联的基础风行阵,效果差不多,还省材料,对灵力控制要求也低。” “让石头和木头来帮你打磨剑身,你专心弄核心部分。” 白玉堂一开始极其不适应,甚至有些恼火,但林小花总能在他快要发作前,用精准的数据或者一针见血的分析,指出他之前某些失败案例中的症结所在,让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几天后,第一柄“改良版”青锋剑出炉了。 外形朴实无华,甚至比市面上的制式飞剑还要简单几分。白玉堂有些嫌弃地拿起,嘟囔着“真是毫无美感”,随手注入灵力。 嗡—— 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亮起柔和的青光,只是光芒似乎比预想的黯淡了一丝。他皱眉,调整了灵力输出的方式和强度,光芒这才稳定流畅起来,变得毫不逊色。 他御使着飞剑在炼器室内盘旋了几圈,起初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很快,他脸上的嫌弃就凝固了。 飞剑破空的声音比预想的更轻快,转向也异常灵活。 他又尝试着加速、急停,甚至灌注了比平时驱动普通青锋剑更少的灵力,飞剑依旧稳定地保持着速度和光芒。 “咦?”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眼中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 这飞剑……速度确实比普通青锋剑快了一线! 而且,他对灵力的感应何其敏锐,分明察觉到维持飞剑运行的灵力消耗,比他炼制的任何一柄同阶飞剑都要小! 最关键的是…… 林小花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账册,翻到记录基础材料价格的那几页,又拿起算盘,一边清点这次试验所用的材料清单和回收废料的估值,一边指尖翻飞,噼啪作响。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光,报出一个数字。 “二师兄,我仔细算过了,扣掉咱们回收利用那些废料折算的价值,这把剑的纯材料成本,比起账上记录的、以前炼制普通青锋剑的平均耗费,足足低了将近四成!” 白玉堂看着那柄朴实无华却性能优越的飞剑,又看了看林小花报出的成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随即,那难以置信变成了狂喜。 “成…成了!真的成了!”白玉堂喃喃自语,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朴实无华的飞剑,再看看林小花报出的那个低得惊人的成本数字,最后目光落在林小花那张平静却带着笃定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那些关于“艺术”、“完美”的坚持,在实实在在的性能提升和成本骤降面前,显得有些苍白。 他看向林小花的目光,彻底变了,那不仅仅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喜,更有一种自己固守的炼器理念被颠覆的震撼,以及……对这个看似外行的小师妹,发自内心的服气。” 【第一个改良品,成功!】 林小花微微一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新的财源,似乎已经找到了。 但这批物美价廉的飞剑,能顺利打开市场吗? 那个已经视他们为眼中钉的百草堂,会不会连带着把他们的炼器生意也一并打压? 第17章 垂直赛道突围,打造法器专精路线 这柄改良青锋剑,成了。 林小花看着白玉堂脸上难以抑制的狂喜,心中却迅速盘算起来。 【成了是成了,但怎么卖?】 【直接跟天工坊抢生意?那是找死。】 他们的青锋剑,胜在性价比,胜在对低阶修士的灵力消耗优化。 但天工坊卖的是什么? 那是品牌,是信誉,是覆盖高中低端、种类齐全的法器超市。 缥缈仙宗现在就是个手工作坊,拿头去跟人家拼? 【不能硬碰硬,得找差异化竞争点。】 林小花看向炼器室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宗门后山那片清冷的竹林。 炼器室外,林小花目光穿透墙壁,仿佛能看见后山那片清冷的竹林。那里剑气森然,是大师兄慕容云飞常年练剑之地。 风过竹林,发出飒飒声响,间或夹杂着清越的剑鸣,那是慕容云飞手中长剑,正划破空气,留下道道凌厉的轨迹。 “二师兄,这剑,借我用用。” 林小花打断了还在傻乐的白玉堂。 她拿着那柄朴实无华的青锋剑,径直走向后山。 竹林深处,剑气森然。 慕容云飞一身月白道袍,身形挺拔如松,手中长剑挽出凌厉的剑花,竹叶簌簌落下,却未沾染他衣袍分毫。 “大师兄。” 林小花站定在竹林边缘。 慕容云飞收剑,目光清冷地看过来,带着一丝询问。 林小花将手中的改良青锋剑递过去。 “请大师兄试试这柄剑。” 慕容云飞接过剑,指节修长的手轻轻拂过朴实无华的剑身,如同抚摸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凡物。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依旧清冷,心中却已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剑身材质普通,毫无灵气波动,果然是凡铁之流。” 这是他第一时间的评价,带着剑修天生的矜持与挑剔。” 他随手注入一丝灵力。 嗡—— 剑鸣清越,与他预想中凡铁般的沉闷截然不同。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开始认真御使飞剑。 起初只是简单的劈、刺、撩、挂。 飞剑破空,轻盈迅捷,远超同阶制式飞剑。 他尝试加速,飞剑响应极快,转向灵活,毫无滞涩感。 他又刻意减少了灵力输出。 寻常青锋剑在此等灵力下,剑光早已黯淡,速度也会锐减。 但这柄剑,依旧保持着稳定的速度与光芒,只是青光略微内敛。 【省灵力?】 慕容云飞眼中的讶异更深了。 他停下动作,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剑,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对一柄低阶法器的好奇。 “此剑……” 他看向林小花,似乎在斟酌词句。 “材料普通,阵纹简化,但灵力传导效率极高。” 林小花替他说了出来。 “尤其适合灵力不甚充裕的低阶修士长时间使用。” 慕容云飞缓缓点头,将剑还给林小花。 “不错。” 能得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师兄一句“不错”,已是极高的评价。 林小花心中更有底了。 【产品性能得到专业认证。下一步,市场调研。】 林小花心中有了初步计划,她转头看向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白玉堂,嘴角微微上扬。 “二师兄,剑的效果不错,接下来炼器室这边要辛苦你了,尽快安排量产,争取早日投入市场。” 白玉堂兴奋地点头,“放心小师妹!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让那些家伙看看,咱们缥缈宗也能炼出好东西!” 林小花笑了笑,转身找到秦正正。 “三师兄,跟我去趟坊市。” 坊市,依旧人声鼎沸。 林小花没有去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商铺,而是带着秦正正,专往那些散修聚集的茶馆、任务发布处、低阶材料交易区钻。 秦正正发挥他社交达人的本色,很快就跟几个正在抱怨的散修搭上了话。 “唉,昨天接了个护送任务,半路上遇到两只【风狼】,差点交代在那儿!我那把破飞剑,催动起来太费灵力了,斗了一刻钟就感觉丹田空了一半!” 一个穿着打了补丁皮甲的筑基初期汉子,猛灌了一口劣质灵茶,唉声叹气。 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练气后期修士也跟着抱怨。 “谁说不是呢!我每天去矿洞挖【黑铁石】,就靠一柄下品矿镐,抡不了几下就得停下来回气,效率太低了!要是矿镐能省点力气就好了……” “还有我这防御法袍,激发一次护罩就要抽掉我两成灵力,遇到危险根本不敢轻易用……” 林小花在一旁默默听着,将这些零散的抱怨,一一记在心里。 【痛点很明确:低阶修士普遍灵力不足,对法器的续航能力要求高,但市面上的低阶法器,大多只追求基础功能,忽略了灵力消耗优化。】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回到宗门,林小花立刻召集了几个师兄师姐。 “我们的新产品线,定位明确了。” 她摊开一张简易的分析图。 “目标用户:筑基期及以下的低阶修士,包括散修、外门弟子、以及从事特定劳作的修士。” “核心卖点:【灵力友好】。” “主打低灵力消耗、高性价比、长时间维持基础功效。” “我们要做的,不是全能型的水桶,而是针对特定需求的【尖锥】!” 白玉堂听完,扇子摇得飞快,桃花眼里闪着光。 “小师妹,你的意思是,我们专攻这‘省油’的路线?” “没错。”林小花点头。 “天工坊看不上这块市场,那些小作坊又没这个技术实力,这就是我们的垂直赛道,我们的突破口!” 白玉堂被林小花描绘的前景,以及之前青锋剑的成功刺激到了。 他一拍大腿。 “干了!” 他回到炼器室,把自己关了起来,开始废寝忘食地研究林小花提出的简化阵纹和那个意外有效的【三联基础风行阵】。 几天后,他冲出炼器室,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小师妹!成了!我发现了!” 他拉着林小花来到炼器炉前,指着一块测试用的铁锭。 “你看!这个【三联基础风行阵】,单独看平平无奇,但组合起来,在引导低阶灵力流转时,损耗竟然比很多复杂阵纹还要小!它不是单纯的加速,而是形成了一种微小的灵力循环,极大地提高了能量利用效率!” 【技术壁垒,初步形成!】 林小花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技术才是核心竞争力,有了这‘三联基础风行阵’,缥缈宗的炼器之路算是真正走上正轨! “太好了!二师兄,这可是个大突破!马上安排炼器室进入量产准备!零件标准化,流程化作业,外门弟子也要充分利用起来,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将‘灵锋剑’推向市场!” 她迅速制定了一套详细的生产流程方案。 【第一步:材料预处理与零件标准化。】——由外门弟子中手脚麻利、心思细密的几人负责,按照统一规格切割、打磨基础零件。 【第二步:基础组装与半成品定型。】——由另一批外门弟子负责,将标准化零件组装成剑胚。 【第三步:核心阵纹刻画与灵力激发。】——由白玉堂亲自负责,确保每一柄飞剑的核心性能。 【第四步:最终打磨与质检。】——由沈清荷带领几名心细的女弟子负责,确保成品外观和基础功能的合格。 【流水线作业,启动!】 炼器室的效率,瞬间提高了三倍不止。 很快,第一批十柄被林小花命名为【灵锋剑】的改良飞剑新鲜出炉。 外形依旧朴实,甚至有些简陋。 但每一柄剑身上,都用极其细微的手法,刻上了一个小小的“缥缈”印记,以及一个代表“灵力友好”的特殊符文。 “三师兄,营销方案。” 林小花看向秦正正。 “我们不去大店铺门口叫卖。” “找几个坊市里人流量大的低阶材料摊位,或者散修经常歇脚的茶馆,跟老板谈合作,寄卖。” “宣传语就一个:【同样的灵力,飞得更久!】” “定价,四十五块下品灵石,比市面上最普通的青锋剑还便宜五块!” 【精准投放,直击痛点。】 秦正正领命而去。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起初只是几个囊中羞涩的散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坊市低阶修士圈子里不胫而走。 散修张三,筑基初期修为,前几日接了个追捕【嗜血蝠】的任务,深入险地,灵力消耗巨大,眼看就要被蝠群围困。 危急关头,他仗着新买的【灵锋剑】灵力消耗低,硬是比同伴多撑了一刻钟,抓住机会突围逃生! 回来后,张三逢人便说【灵锋剑】的好。 “那剑,真是救命的玩意儿!平时不觉得,关键时刻,省下的那点灵力,就是一条命啊!” 一传十,十传百。 【灵锋剑】的名声,一下子就打响了! 尤其是那些经常外出执行任务、需要长时间御使飞剑的散修,简直把它奉为至宝。 订单如同雪片般飞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天工坊的耳朵里。 天工坊的吴管事,派了一名炼器师前来查看。 那炼器师仔细检查了【灵锋剑】,又询问了购买者的使用体验,回去向吴管事汇报。 吴管事听完,摸着下巴,沉吟片刻。 “缥缈仙宗?有点意思。” “专攻低阶市场,主打灵力消耗?” “哼,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他挥了挥手。 “不用管他们。我天工坊的【流云飞梭】、【破甲重盾】,岂是这种凡物能比的?我们的核心阵纹都有禁制保护,他们仿也仿不了。” “让他们折腾去,正好帮我们清理掉一些低端市场的竞争者。” 第18章 中标会秘闻,林小花巧施连环计 月底清点收益,炼器业务堪堪带来近两万灵石的净收入。 林小花指尖拨弄着算盘珠子,清脆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议事厅里回荡,最终却停滞在半空。 账簿上,赤红的欠款总额依旧触目惊心。 这点进项,扔进金鼎阁每月十四万灵石的还款窟窿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下个月的最后期限,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整个缥缈仙宗头顶。 她按压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试图从几乎干涸的思绪里,再压榨出一条生路。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秦正正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脸颊因为急速奔跑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手里死死攥着一张半旧的黄色告示。 “小师妹!快看这个!”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臂用力一挥,将那张告示狠狠拍在林小花面前的木桌上。 纸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林小花的动作顿住了,视线被告示最上方那几个加粗的朱红大字牢牢吸附。 【金曜宗防御阵法工程公开招标】 目光迅速下移,扫过那些繁琐复杂的工程要求描述,最终定格在最下方那行清晰无比的数字上。 “最低中标金额:贰拾万下品灵石。” 十四万……二十万…… 这笔钱,足够填平金鼎阁下个月的巨额还款,甚至还有不少富余。 林小花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那沉寂已久的希望之火,似乎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但仅仅一瞬,那火苗就被紧随其后的冰冷现实浇灭。 她的视线落在了告示下方密密麻麻的投标条件细则上。 【投标方须具备炼器、阵法双重资质认证】 【需缴纳投标保证金:壹万下品灵石】 林小花的脸色沉了下来。 炼器资质,靠着二师兄白玉堂,宗门算是勉强搭上了边。 可阵法资质? 缥缈仙宗上下,谁懂阵法?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看向白玉堂: “二师兄,天工坊那边预定的灵锋剑,能不能催一催,先交付一部分,收回些款项?这一万保证金,我们必须先凑出来!” “这门槛也太高了……” 秦正正也凑过来看清了细则,方才还写满兴奋的脸,此刻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林小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桌面粗糙的木纹摩擦着指腹。 大脑在飞速运转,计算着风险与收益。 放弃吗? 绝无可能。 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快速获取大笔资金的机会。 “二师兄!大师兄!” 她抬高声音,朝着门外喊道。 片刻之后,白玉堂依旧摇着他那把骚包的玉骨扇,慕容云飞则背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长剑,一前一后,走进了议事厅。 林小花将那张黄色的告示递给他们,用最简洁的语言,迅速说明了情况,以及她那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阵法?” 白玉堂眉头皱了起来,连摇着的扇子都停顿了。 “小师妹,你让我炼器,那是我的老本行,没问题。” “可这阵法……那是另一门完全不同的学问,隔行如隔山啊,我可是一窍不通。” 慕容云飞也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只懂剑阵,主攻伐。” “防御阵法,非我所长。” 议事厅内,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似乎又被掐灭,空气再次变得沉闷压抑。 慕容云飞和白玉堂都摇头,林小花心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她脑中飞速盘算,宗门内还有谁? 丹辰子师兄? 他只懂丹火阵纹。去坊市请人? 花费巨大且风险难控……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秦正正忽然眼睛一亮,一拍手掌:“小师妹!要不……我们试试找藏书楼?” “小师妹!要不……我们试试找藏书楼?” “那个卓元明,不是对咱们的奋斗丹挺满意的吗?” “他们藏书楼家大业大,收藏的典籍浩如烟海,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的阵法图纸,或者……干脆借个懂行的弟子来帮帮忙?” 林小花看向秦正正,眼中闪过一丝考量。 【利用现有的合作关系?风险相对较低,值得一试。】 “我去一趟藏书楼。” 藏书楼内部,依旧是那副奢华铺张的景象。 卓元明斜倚在他那张铺着雪白虎皮的大椅上,手中把玩着那把镶满各色宝石的华丽折扇,神情带着惯有的矜持与疏离。 林小花没有浪费时间绕弯子,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 她特别强调了金曜宗这个工程背后蕴含的巨大利润,以及一旦缥缈仙宗中标,双方在后续材料供应、阵法维护等方面,可能存在的长期合作空间。 “阵法工程?” 卓元明用扇骨轻轻敲击着手心,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 “我对那些死板的线条组合,没什么兴趣。” 他话锋陡然一转,抬起眼皮,看向林小花。 “不过,你们的【奋斗丹·净心版】,下个月的供应,可不能出岔子。” 林小花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堆起一个标准的、社畜必备的职业化笑容。 “卓少主尽管放心,奋斗丹的供应,我们缥缈仙宗一定优先保证藏书楼的需求,绝不耽误。” “至于这次金曜宗的招标,如果我们侥幸能够中标,所有与阵法相关的后续维护、材料供应,藏书楼都将享有最优优先权,价格方面,我们绝对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卓元明修长的指尖在光滑的扇骨上轻轻滑动,沉吟了片刻。 金曜宗的工程,确实是一块不小的肥肉。 阵法本身他并不关心,但如果能借这个机会,锁定更优惠的奋斗丹长期供应,还能顺便在金曜宗那边刷个脸,拓展一下人脉,似乎……也不算亏本。 “这样。” 他终于慢悠悠地开了金口。 “我藏书楼里,倒是有个弟子,叫周墨。此人性格孤僻,不喜交际,唯独对阵法图纹一道近乎痴迷,理论功底还算扎实,只是没什么实际布阵经验。” “我派他去你们缥缈仙宗协助几天。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他只是纸上谈兵,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条件是,无论这次中标与否,下个月你们供应给藏书楼的奋斗丹,数量给我再加三成。” “若是你们侥幸中标了,这个优先采购权,必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进契约里。” 【一个学徒?还要加量?还要优先权?典型的趁火打劫。】 但眼下,有总比没有强。 “多谢卓少主成全!” 林小花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回到缥缈仙宗,一个名叫周墨的青年修士,果然很快就奉命赶到了。他穿着藏书楼统一的灰色弟子服,身材瘦削,腰间没有佩剑,反而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空白阵盘和一支磨得发亮的阵纹刻刀。 人看起来有些木讷,不善言辞,目光也有些游移,但当林小花将金曜宗的招标告示递给他看时,他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的珍宝。 林小花没时间寒暄,立刻将他塞给了二师兄白玉堂,让他们两个技术人员先行对接,磨合一下。 她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从坊市高价搜罗来的,所有关于金曜宗往期工程招标的记录玉简之中。 不眠不休地研究了两天两夜。 她敏锐地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规律。 过去几次中标失败的方案,无一例外,都极尽华丽繁复之能事,疯狂堆砌了大量昂贵稀有的材料,试图营造出一种“固若金汤”的视觉效果和纸面强度。 但最终,这些方案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落选。 其中,“性价比低”、“维护成本过高”是评审玉简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评语。 【过于追求表面的华丽和参数,反而忽略了实用性和成本效益?】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她猛地站起身,冲进了旁边临时搭建的阵法研究室。 白玉堂和周墨正对着一张结构极其复杂、线条密如蛛网的复合阵图抓耳挠腮,愁眉不展。 “我们换个思路。” 林小花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瞬间打断了两人的苦思。 “放弃那些华而不实的叠加阵纹,放弃那些死贵死贵的稀有材料。” 白玉堂愣住了,下意识反驳。 “小师妹,这可是防御大阵!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阵法也能这样搞?那不是偷工减料吗?” 一直沉默的周墨也抬起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不行?” 林小花反问,语气斩钉截铁。 “防御阵法的核心是什么?是在承受攻击的时候,用最低的能量消耗,达到最高的防御效果!” “我们把有限的资源,全部集中在优化能量引导结构上!” “用最基础的材料,构建最稳固、能量损耗最低的节点!” “就像我们炼制【灵锋剑】上的那个【三联基础风行阵】一样,用最简单的组合,实现意想不到的高效率!” 这个颠覆性的想法,如同平地惊雷,在白玉堂和周墨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两人眼中,同时亮起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几乎是吃住都在这个简陋的研究室里。 林小花负责整体方案的规划、成本的精算、以及寻找廉价替代材料的评估。 白玉堂发挥他炼器师对材料特性和能量流动的敏锐直觉,负责关键节点的结构设计与材料选择。 周墨则彻底沉浸在了各种基础阵纹的拆解、重组、优化之中,尝试用最简洁的笔画,实现最稳定、最高效的能量传导。 投标日,如期而至。 地点设在坊市最大的【聚宝楼】顶层会场,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展示和评审场地。 缥缈仙宗的展位,在一众华丽的展台中,显得异常寒酸。 只有一个用最基础的灵木搭建的、结构看起来极其简单的阵法模型,旁边随意地放着几张用普通墨笔绘制的图纸。 相比之下,旁边一个挂着【清灵阁】牌子的展位,则气派非凡。 他们的阵法模型用料极其考究,流光溢彩,各种珍稀矿石镶嵌其上,熠熠生辉,一看就造价不菲。 一名穿着青色锦袍,胸口绣着清灵阁精致徽记的中年修士,瞥了一眼缥缈仙宗这边简陋的布置,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不屑。 “呵,缥缈仙宗?”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展位的人都清晰地听到。 “就是那个最近靠卖些便宜货飞剑,赚了点小钱的破落户?” “金曜宗的防御大阵,也敢拿这种破烂玩意儿来糊弄?” “别到时候测试的时候,被能量稍微一冲就散架了,那可就丢人现眼了!” 秦正正气得脸颊涨红,撸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却被林小花一把按住了手臂。 【实力,是最好的回击。】 第19章 竞聘会启幕 聚宝楼顶层会场,人声嘈杂。 金曜宗的防御阵法招标会,第一轮展示评审,正式开始。 各路宗门、炼器世家的代表齐聚,空气里弥漫着灵石的气味,还有无形的竞争压力。 缥缈仙宗的展位被安排在角落,位置偏僻,与其他光鲜亮丽的展台格格不入。 他们的阵法模型,用的是最普通的灵木,结构简单得近乎粗糙,与旁边那些镶金嵌玉、流光溢彩的模型形成了扎眼的对比。 “呵,那不是缥缈仙宗吗?”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说话的是旁边【清灵阁】展位的一名锦袍中年修士,他瞥了眼缥缈仙宗那简陋的模型,嗤笑一声。 “就是那个靠卖点便宜飞剑,走了狗屎运赚了点小钱的破落户?” “金曜宗的防御大阵,也敢拿这种破烂玩意儿来凑数?”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让周围几个展位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目光投向缥缈仙宗这边,带着审视,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秦正正的脸瞬间涨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就要上前理论。 林小花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到那些刺耳的嘲讽。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 【实力,才是最有力的回应。】 她示意秦正正和白玉堂稍安勿躁,专注于眼前的评审。 这份超出年龄的沉稳,让原本有些慌乱的周墨也安定了不少。 评审开始。 按照抽签顺序,清灵阁第一个上台展示。 那锦袍中年修士昂首挺胸,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慢。 他启动了展台中央那个华丽无比的阵法模型。 嗡—— 一声轻鸣,模型上镶嵌的各色宝石瞬间亮起,交织出一片绚烂夺目的五彩光罩,将整个模型笼罩其中。 【琉璃炫光阵】。 光芒璀璨,气势不凡,引得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不愧是清灵阁,手笔就是大。” “这卖相,一看就价值不菲。” 负责测试的金曜宗执事操控着一具炼气后期的测试傀儡,上前发动攻击。 傀儡挥舞着金属手臂,重重砸在五彩光罩上。 嘭! 光罩剧烈晃动了一下,表面荡起层层涟漪,但终究是稳稳地挡住了攻击。 锦袍修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时,旁边用于监测能量消耗的晶石柱上,代表能量储备的光芒,如同漏了气的皮球般,迅速黯淡下去,足足下降了近三成。 台下一些懂行的人,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防御尚可,能耗惊人。】 【华而不实。】 林小花心中瞬间给出了评价。 锦袍修士似乎也察觉到了能量消耗的问题,但他强作镇定,结束了展示,昂首走下台,经过缥缈仙宗展位时,还故意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接下来几个宗门的展示,大多中规中矩,有亮点,但也不算特别出彩。 终于,轮到了缥缈仙宗。 当白玉堂和周墨将那个朴实无华、甚至边缘还有些毛刺的木质模型搬上展台时,场下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有人窃窃私语: “这就是缥缈仙宗的阵法?也太简陋了?” “不会是随便找块木头搭的?” “连边角料都舍不得打磨光滑吗?” 质疑声更大了。 连主持评审的金曜宗金丹长老,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似乎也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朴素”的作品。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周围的议论。 他走到模型前,按照林小花事先叮嘱的流程,不慌不忙地将几块下品灵石嵌入模型底座的凹槽中。 他手指掐诀,注入一丝灵力。 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惊人的气势。 一道极其内敛的淡青色光罩,如同初春柳叶般安静地从模型上升起,薄薄一层,看似脆弱地覆盖在简单的木质结构上。 光芒柔和,并不刺眼,甚至有些黯淡,但仔细看去,光罩内部似乎有更细微的光纹在稳定流转。 与之前清灵阁那华丽的【琉璃炫光阵】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场下的嘲笑声更响了。 连清灵阁的锦袍修士,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测试傀儡再次上前。 同样是炼气后期的攻击力度。 金属手臂带着风声,狠狠砸向那层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淡青色光罩。 所有人都等着看光罩破碎,看缥缈仙宗出丑。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出乎所有人意料。 那淡青色的光罩,只是微微震颤了一下,连涟漪都没有荡起多少,便将傀儡的攻击稳稳地挡了下来。 纹丝不动。 场下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测试执事操控傀儡,再次发动攻击。 嘭!嘭!嘭! 连续三次重击,淡青色光罩依旧稳如磐石。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旁边那根能量监测晶石柱。 代表能量储备的光芒,在傀儡连续三次重击下,仅仅是如烛火般微不可查地轻轻晃动了一下,几乎看不出任何实质性的消耗! 这怎么可能?!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平平无奇的淡青色光罩,以及那几乎没有变化的能量晶石柱上。 巨大的反差,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之前还满脸不耐、眼神有些涣散的金曜宗金丹长老,此刻双目圆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就跨到展台前,甚至顾不上仪态,直接俯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模型上那看似简单的能量节点,又拿起旁边那几张图纸,目光在阵纹结构和能量流向标注上来回扫视。 他眼中的诧异,逐渐变成了浓厚的兴趣,最后化为毫不掩饰的赞赏。 “基础阵纹……居然能这样组合?这能量回路的损耗……” 金丹长老喃喃自语,抬头看向白玉堂和周墨,又看了看站在台下,神色平静的林小花。 片刻后,他直起身,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缥缈仙宗,阵法方案设计思路新颖,能量利用效率极高,表现优异!” “准许晋级第二轮!”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之前那些质疑、嘲笑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不解,以及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破落宗门,彻底的重新评估。 清灵阁那锦袍修士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像是被人用冰水从头浇下,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监测晶石的结果,脸色由之前的傲慢转为铁青,嘴唇微微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正正激动地握紧了拳头,用力挥舞了一下。 白玉堂和周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和如释重负。 林小花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第20章 调虎离山,将计就计 缥缈仙宗,最近难得有了点喜气。 金曜宗防御阵法工程初选通过的消息,让宗门上下都振奋不少。 议事厅内,秦正正唾沫横飞,描述着坊市众人听到消息时下巴快掉地上的模样。 “小师妹,你是没看见!那些家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哈哈!” 白玉堂摇着扇子,难得没有反驳秦正正的夸张,脸上也带着几分自得。 “那是自然,咱们的设计,连周墨那小子都佩服。” 林小花指尖敲着账簿,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她没他们那么乐观。 【初选通过,只是拿到了决赛圈的入场券而已。】 【真正的考验,是第二轮的实测。】 【清灵阁那副嘴脸……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经历得太少,总觉得后面跟着个大坑。 “小师妹,你也太小心了。”秦正正停下吹嘘,看向她。 “咱们的方案那么厉害,能量引导结构设计思路,比清灵阁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 “是啊小师妹,那清灵阁不过是仗着材料好罢了,真论阵法精妙,未必比我们强。”白玉堂也跟着说道,对自己的技术贡献颇有信心。 林小花没接话。 【但愿是我多虑了。】 她看向秦正正。 “三师兄,这几天辛苦你一下,多派几个人手,轮流去聚宝楼那边盯着我们的展台。” “尤其是晚上,别让人靠近。” “放心小师妹,我亲自带人去守着!”秦正正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傍晚,秦正正脸色煞白地冲了回来,衣角还带着一丝烧焦的痕迹。 “小师妹!不好了!展台出事了!昨晚后半夜,聚宝楼外围区域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像是有人在激烈斗法,还引发了几处摊位的骚乱。我担心波及展台,就带大部分人手过去查看情况,没想到等我们处理完那边的混乱回来,就发现……” 林小花心中一沉。 【果然来了。】 她立刻站起身,一言不发,跟着秦正正快步赶往聚宝楼。 聚宝楼顶层会场,缥缈仙宗那个用基础灵木搭建的阵法模型,依旧孤零零地立在角落,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怎么回事?”林小花声音很平。 秦正正指着模型底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声音发颤。 “你看这里,我记得昨天这里有一道非常细微的刻痕,是我检查时不小心蹭上去的,但现在不见了。” 他又指向另一处。 “还有这里,连接能量节点的这根灵木纹理,好像被人用特殊手法处理过,颜色比昨天暗沉了一点点。”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小花扭头,让守在门口的弟子立刻去请周墨过来。 很快,正在坊市采买材料的周墨被火急火燎地拉了过来。 周墨蹲下身,拿出他那支磨得发亮的阵纹刻刀,在那处颜色暗沉的灵木上小心翼翼地刮擦了几下。 他凑近,鼻翼微动,仔细嗅了嗅。 片刻后,周墨抬起头,瘦削的脸上表情凝重。 “是【蚀灵散】。” 白玉堂倒抽一口冷气,扇子都忘了摇。 周墨继续解释,声音低沉。 “一种非常阴险的慢性破坏药剂,无色无味,会缓慢侵蚀灵力传导介质的内部结构。” “平时看不出任何问题,一旦阵法全力运转,承受较大能量冲击时,被侵蚀的节点就会瞬间崩溃。” “到那时,整个阵法都会瘫痪,甚至可能引发小范围的能量反噬。” “好歹毒的手段!”白玉堂低骂道,“这是想让咱们在实测的时候当众出丑啊!” 秦正正气得脸都白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肯定是清灵阁干的!昨天就他们的人鬼鬼祟祟在咱们展台附近晃悠!” 林小花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果然是冲着实测来的。】 【想让我们丢人?没那么容易!】 她看向周墨,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 “周墨师兄,有办法修复吗?” 周墨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专注的技术光芒。 “【蚀灵散】的侵蚀还不算太深,小心剥离被污染的部分,用同质材料替换可以修复。只是……” 他眉头微蹙,“这种蚀灵散的特性是缓慢侵蚀灵力通道,如果强行激发,在节点崩溃前,会有一瞬间的能量逸散……方向似乎可以被引导……” 林小花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引导?周墨师兄,你的意思是,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瞬间的能量逸散,让它……” 林小花挑眉。 【哦?技术宅也懂反击了?】 “说来听听。” 周墨沉吟道: “蚀灵散侵蚀灵力通道,强行激发时能量会逸散……理论上,如果精确控制逸散瞬间的能量流向,再配合特定的引导阵纹,或许……或许能将这股失控的能量引向别处……但这只是理论推演,风险很大,我从未实际操作过。” 林小花追问:“引向别处?比如……旁边清灵阁的展台?” 周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技术狂热:“理论上可行,但需要精确计算能量逸散强度和引导阵纹的角度……” 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就这么办。”她立刻拍板。 “秦师兄,你继续带人守好这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周墨师兄,修复和布置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周墨点点头,不再多言,立刻从储物袋里拿出各种工具和材料,开始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来。 他的动作极其专注,手指稳定得如同磐石,与平时那副木讷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小花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冷笑。 【清灵阁,想玩阴的?那就看看谁玩得过谁!】 第二轮实测,如期而至。 聚宝楼顶层会场的气氛比初选时更加紧张肃穆。 金曜宗派来了几位身穿金边法袍、气息沉稳如山的长老亲自主持。 各个入围宗门的代表都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清灵阁那位青袍中年修士,依旧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目光扫过缥缈仙宗这边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随即恢复了矜持的笑容。 他身边的随从则低眉顺眼,只是偶尔看向缥缈仙宗方向时,嘴角会微微勾起。 【看来,他们很期待看我们出丑。】 林小花心中暗道,面上平静无波。 测试按照抽签顺序进行。 清灵阁排在前面。 他们的阵法模型启动后,果然华光四射,能量波动强烈,引来周围一片低低的赞叹声。 青袍修士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终于,轮到了缥缈仙宗。 林小花示意周墨上前操作。 周墨走上前,开始按照流程注入灵力,激活阵法节点。 嗡—— 阵法模型亮起柔和而稳定的青光。 没有清灵阁那般炫目,却自有一股坚韧沉稳的气息流转。 金曜宗的评审长老们微微点头,似乎对这内敛的能量波动颇为认可。 就在这时,主持测试的一位长老扬声道。 “加大能量冲击,模拟三阶妖兽全力一击!” 来了! 清灵阁那位青袍修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他身边的随从更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缥缈仙宗的模型如何崩溃散架。 一股强大的能量洪流,如同无形的重锤,猛地冲击在缥缈仙宗的阵法模型上! 青光剧烈闪烁了一下! 模型微微震颤! 但那看似单薄的结构,却稳稳地承受住了冲击! 并未崩溃! 反而,就在能量冲击达到顶峰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只见缥缈仙宗阵法模型底座,那个被周墨修复过的节点位置,猛地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 但这白光并未向上冲击阵法本身。 它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骤然转向! 化作一道细微却凝练的能量束! “咻”地一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射向了…… 斜对面的清灵阁展台! “噗!” 一声轻响。 那能量束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名幸灾乐祸的随从弟子端着的茶杯上! “啪嚓!” 茶杯脱手摔碎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 那弟子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衣袖却不慎扫过破碎的杯盏,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明显【蚀灵散】特有气息的粉尘,从他那慌乱摆动的衣袖内侧悄然弥漫开来!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狼狈的清灵阁弟子身上。 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特殊的药剂气息。 清灵阁展台附近,瞬间一片混乱。 那位青袍修士脸色铁青,猛地冲到那名惨叫的弟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吼。 “怎么回事!” 那弟子涕泗横流,语无伦次。 “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想喝口茶……茶杯突然就炸了!” 他的手指着地面上破碎的瓷片,和那淡淡的粉尘,声音带着哭腔。 “长老!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金曜宗的几位长老也皱起了眉头。 主持测试的那位长老沉声问道。 “清灵阁的负责人,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你们的弟子身上,会有【蚀灵散】的气息?” 青袍修士脸色煞白,立刻矢口否认。 “不可能!长老明鉴!我们清灵阁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这一定是污蔑!是陷害!” “陷害?”林小花适时地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嘲讽。 “这位阁下,贵宗的茶杯,为何会如此凑巧地,在我们缥缈仙宗阵法测试能量冲击达到顶峰时炸裂?” “又为何如此凑巧地,炸裂后会散发出与破坏我们阵法模型的【蚀灵散】完全一致的气息?”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她加重了“巧合”二字,环顾四周,意有所指。 “还是说,贵宗的【蚀灵散】,已经普及到可以随意融入日常茶水之中,用来‘提神醒脑’了?” 周围各宗门代表,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向清灵阁的视线,充满了怀疑与鄙夷。 清灵阁青袍修士气急败坏,指着林小花怒斥。 “你……你血口喷人!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不就知道了?”林小花毫不退让,针锋相对。 “在场各位都是修仙之人,对【蚀灵散】的气息应该都不陌生?” “只要请金曜宗的长老们稍作查验,真相自然大白。” 金曜宗的几位长老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其中一位长老站起身,走到破碎的茶杯残骸旁,仔细检查了一下。 他捻起一些粉尘,放在鼻端轻嗅。 片刻后,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猛地转过身,视线如刀,直射清灵阁的青袍修士。 “清灵阁,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长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铁证如山。 【蚀灵散】的气息,做不得假。 清灵阁的青袍修士,彻底慌了神,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傲慢姿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长老饶命!长老饶命啊!此事与我无关!都是……都是他……” 他一把将身旁那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随从弟子拽到身前,拼命地推卸责任。 “是他擅作主张,想要为宗门立功,我真的不知情啊!” 真相大白。 全场哗然。 各宗门代表看向清灵阁的视线,彻底变了,从怀疑变成了鄙夷,甚至厌恶。 为了争夺一个工程项目,竟然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简直是修仙界的耻辱! 金曜宗的长老们脸色铁青,震怒不已。 “清灵阁,作弊手段卑劣,用心险恶,取消竞聘资格!” “负责人及涉事弟子,带下去,严加审问,绝不姑息!” 随着长老一声令下,金曜宗的护卫队上前,将清灵阁的人,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那被废弟子状若疯癫,声嘶力竭地嚎叫: “放开我!凭什么只罚我!为了抢资源,哪个宗门手上是干净的?!都说谁家出了飞升的老祖,就能多分一份灵脉,就能压别人一头!为了这个,暗地里下的黑手还少吗?!我这点手段算什么!算什么——你们金曜宗难道就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在空旷的会场上回荡,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真实。 清灵阁青袍修士脸色铁青,猛地转身,趁那弟子还在哭喊辩解,眼中厉色一闪,一掌狠狠拍在他的丹田气海! “噗!” 那弟子一口鲜血喷出,瘫软在地,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此子背叛宗门,构陷同道,罪无可赦!我先废了他,再交由金曜宗长老处置!” 他转头看向金曜宗长老,语气狠厉却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 “此事必有蹊跷,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望长老明察!” 那人在清灵阁护法的手下爆发出惨烈的叫声。其他修士不忍见状,都转过了头去。 那人被毁掉灵根,便再也不能修行了。 修仙界的黑暗内幕,被撕开了一道冰冷的口子。 林小花站在人群中,看着清灵阁众人狼狈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任何喜悦。 【大家拼命想要修仙飞升,难道就是为了获得灵气资源分配的权力吗?】 【不择手段才是常态?】 【为了资源和利益,真的可以不顾一切,毫无底线?】 她抬头看向会场上方,金曜宗那几位面色威严的长老,心中浮现疑问。 金曜宗,真的像他们表现出的这般公正廉明吗? 还是说,清灵阁只是一个被推出来背锅的倒霉蛋? 或者,刚刚那个被毁掉灵根的弟子,不过只是某个势力的傀儡,现在他的价值已经被榨干了。 …… 更深层次的真相,或许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加复杂,更加黑暗。 但现在,她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些。 接下来,缥缈仙宗还需要为了生存而奋斗。 金曜宗的长老,很快宣布了最终结果。 “恭喜缥缈仙宗通过第二轮!三天后将开始最后一轮测试。” 第21章 迷雾重重,失落的灵根 【为了抢资源,哪个宗门手上是干净的?】 【弱肉强食,不择手段…这个修仙界,比996的写字楼更让人脊背发凉。】 这次赢了清灵阁,下次呢?会不会有更强的对手,用更阴险的手段? 她感觉自己像走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这种无力感,让她迫切想要了解更多。 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了解那些能决定宗门生死的“规则”。 她站起身,走出议事厅。 不知不觉间,脚步把她带到了宗门后山。 这里灵气比前山浓郁少许,也更安静。 大师兄慕容云飞,常在这里练剑。 果然,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袍,身形如松,挺拔孤傲。 他手中长剑挥洒,没有华丽的光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剑锋破空,发出低沉的嗡鸣。 周围稀薄的灵气被引动,肉眼可见地向剑身汇聚,形成细微的气流漩涡。 他随意一剑斩出,一道凝练的剑气脱离剑身,无声无息地划破空气,斩在数十米外一块半人高的青黑色岩石上。 嗤—— 岩石上留下了一道深达数寸,边缘光滑的剑痕。 林小花停下脚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这就是灵力。 这就是修仙者的力量。 开山裂石,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松。 而她的丹田,依旧是一片死寂,感受不到任何波动。 【这就是差距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慕容云飞收剑而立,长剑归鞘。 他转过身,清冷的视线落在林小花身上。 “小师妹。” 他的声音如同山巅的冰雪,没什么温度。 “你在这里站了很久。” 林小花回过神,走上前几步。 “大师兄。” 慕容云飞看着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小师妹,你最近处理宗门事务,展现出的才智与决断,与往日截然不同,倒让我想起了一些关于你的往事……一些我始终未能想通的谜团。” 林小花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怀疑我了?魂穿这种事,不会被发现?】 她面上维持着平静,甚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反问。 “大师兄……你说的不一样,指的是哪方面?” 【千万别说我像换了个人,不然真没法解释了。】 慕容云飞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你或许不记得了,毕竟那时你还小。你刚被师傅带回来时,与现在……或者说,与你昏迷前的样子,都完全不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那时候,你身上……明明是有灵力的,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甚至能安抚灵兽,缓解他人的一些小伤痛,连师傅都曾赞你天赋异禀……” 慕容云飞又接着问:“你还记得屠月岭吗?那地方灵气稀薄,常年有妖兽盘踞作乱,山下的村子苦不堪言。” “师傅出手,斩杀了为祸最烈的几头妖兽,救了整个村子。” 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缅怀。 “那时你是跟着师傅一起来村子的,我就是那时候被师傅带回来的孤儿之一。屠月岭,是我的家乡。” “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修成大道,有朝一日能够飞升,或许就能引来更充沛的灵气,庇护家乡,让那里的人不再受妖魔侵扰。” 林小花安静地听着,她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不过听完大师兄的话,不禁让她心中有些诧异。 【什么?!原主……有灵力?还能疗伤?!】 这跟她接收到的“毫无修仙资质的凡人”信息完全不符! 慕容云飞没有在意她的震惊,继续说道。 “……后来,不知为何,大概在你十岁左右,你身上的灵力突然就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你的身体也从那时候起,变得越来越虚弱,成了……一个彻底的普通人。” 林小花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原主曾经拥有灵力! 后来消失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意外?是疾病?还是……人为?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翻腾。 “为什么会消失?原因查出来了吗?” 她急切地追问。 慕容云飞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一丝遗憾。 “不知道。” “我们当时心急如焚,带着你寻遍名医,甚至求助过几位相熟的前辈高人,耗费了不少心力,却都束手无策。” 慕容云飞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所有人都说,你的灵根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抹去了,诡异至极,查不出半点缘由。当时也有人怀疑是中了某种阴毒手段,但苦无证据……最后,在耗尽所有办法后,也只能无奈地将其归结为……天意难测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小花的肩膀,似乎想安慰她。 “即使不能修炼,你现在这样,用你的……嗯,算账的本事,帮助宗门,也很好。” 林小花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灵力消失的原因……天意?我不信!】 【这绝对是关键线索!或许能解释我为什么会穿越到这具身体里!】 【必须查清楚!从原主的过去入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 想要调查过去,就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脏仍在狂跳,无数念头翻涌。她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慕容云飞: “大师兄,关于我灵力消失的事情,师傅他……后来真的就没再查过吗?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相关的记载?” 得到慕容云飞无奈的摇头后,她才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转而问道: “那……大师兄,我想再请教一些关于修仙界的事情。” 慕容云飞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想知道什么?” “修仙宗门,和山下的凡人国度,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修仙宗门,并非完全遗世独立。尤其是一些强大的宗门,往往与凡人国度联系紧密。” “凡人国度为宗门提供海量的基础资源,比如矿产、药材、粮食,还有具备灵根资质的弟子来源。” “而宗门则为凡人国度提供庇护,抵御妖魔鬼怪的侵袭,有时候也会出手干预凡间的战乱,维持基本的秩序。” “可以说,是一种共生关系。” “一些顶级的修仙圣地,背后甚至站着庞大无比的凡人帝国,两者互相扶持,根深蒂固。” 林小花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 【原来不是完全脱节的两个世界。】 【资源、人口……果然,到哪里都离不开这些基础。】 慕容云飞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感慨,也有一丝冷意。 “修仙的初衷,是超脱凡俗,是守护苍生。” “但力量会滋生欲望,利益会扭曲人心。” “有些人,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后,便忘了本心。” “他们开始利用规则,甚至践踏规则。” “为了争夺一处灵脉,不惜挑起战争,让凡人生灵涂炭。” “为了获取修炼资源,强行奴役凡人,视人命如草芥。” “清灵阁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 他看向林小花,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师妹,你要记住。” “无论将来我们缥缈仙宗走到哪一步,无论你掌握了多大的权力,都不要忘了我们为何出发。” “守住本心,比什么都重要。” 慕容云飞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林小花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看着眼前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兄,第一次感受到他清冷外表下,那份沉甸甸的坚持。 林小花点了点头。 第22章 周墨的日常汇报(番外小剧场) 缥缈仙宗,一间腾出的杂物间透出昏黄光线。 周墨坐在木桌前,面前摊开一张素白信纸。 笔尖饱蘸墨汁。 “少主大人敬启,奉您之命,属下周墨抵达缥缈仙宗,至今已十四日……”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缥缈仙宗的核心弟子们,各有各的活法。 “此间大师兄慕容云飞,剑不离身,其苦修程度,令人侧目。” “某夜,三师兄秦正正邀属下小酌,取了些据说是他们师傅醉道人私藏的原酿。” “酒意微醺,睡下未久,约莫三更时分,便听闻院外脚步声响。” “推窗望去,正是那大师兄慕容云飞,已提剑往后山去了。” “其勤勉可见一斑,确为宗门砥柱。” 周墨的笔尖停顿了一下,一小点墨迹在纸上晕开。 “二师兄白玉堂,风采依旧,桃花眼似总含情。” “属下曾随其下山采买炼器材料,坊市中但凡女修掌柜,见了他,货价总能便宜一二分,令人称奇。” “此人于炼器一道颇有天分,近日似受小师妹林小花影响,不再一味追求华而不实之物,转而研究那‘灵锋剑’的量产之法。” “只是口中仍念念不忘要炼制‘绝世大宝剑’。” “三师兄秦正正,性情爽朗,为人热情,只是……” 周墨想起了那晚秦正正倒酒时的抱怨。 “他们师傅醉道人,似乎颇好杯中之物,昔日在山下酒馆欠账不少。” “据秦师兄醉后所言,前些时日,林小花清点宗门旧账,将醉道人历年赊欠条目一一录入账簿最后一页。” “次日,醉道人便连夜下山,至今未归,想来与此账目脱不了干系。” 这缥缈仙宗的账,真是一团乱麻。 “四师姐沈清荷,温婉娴静,每日悉心照料那几亩灵田。” “她与大师兄一般勤快,日出而作,日落方归,只是灵田贫瘠,灵植难生。” “属下常见她对着枯萎的灵药苗唉声叹气,口中常念:‘完了完了,这些种子问人要的时候价格不菲,要是种不出来可怎么办?’” “其心性纯良,对宗门亦有担当。” “至于缥缈食堂,由一名唤作小豆子的外门弟子掌勺,此子负责勤快。” “属下见其对食材颇有钻研之心,便私下赠予其一本凡俗界流传的灵食残谱,或有些许助益。” 周墨写到这里,笔锋微微一转。 “另有一事,关于那管账的小师妹林小花。” “此女行事颇有章法,心思缜密,宗门上下,如今皆以她马首是瞻。” “只是……” “前几日,属下偶然撞见她在院中行走,不知何故,脚下踉跄,摔了一跤。” “她摔倒之后,并未立刻起身,反而在地上摸索片刻,似在寻找什么。” “起身后,她又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附近的位置。” “属下不敢窥探,只远远一瞥,不知她是否眼部有疾,或是……曾经佩戴过什么物件?” 周墨写完,轻轻将墨迹吹干。 他将信纸仔细折叠起来。 “少主午安。” 藏书阁,少主正稍稍歇息片刻,门外便有人将信件呈了上来。 桌元明慵懒地抬起手,抬起眼皮看了看,眉毛皱在了一起。 “怎么把这些琐碎日常都写上了,不是说过重点关注慕容云飞那家伙么……” 十四天了,日日来信,他都回得烦了。 “不必每日来信……” 桌元明写完第一句之后觉得不妥,于是又杠掉。 “……每日回信破费周折,过几日我便闭关去了。这枭鹰传信已经惫懒,不知道飞去哪里觅食填饱肚子,体型越发圆润。平时只需代我多注意慕容云飞的行踪,若缥缈仙宗藏书阁又书籍入库,务必做好记录。” “上回同他打赌赌输去的《御神决》不知他以练至几层……” 想到此事,桌元明忍不住攥紧了手。 这家伙,是看上去老实,不耍心眼子……之前卖给他的书都不值几个钱,就这还让桌元明高价把书卖给了慕容云飞。 原本以为这家伙是个呆子,没想到在那次赌局竟然让自己输了这本练气宝书! 真是可恶! “大师兄只不过是对钱没有概念,他又不是傻子……” 竹林里,林小花蹲在地上拆开桌少主的回信。 这信中还提到自己在地上摸索……那还不是过去戴眼镜的习惯,摔跤下意识就要摸镜片…… 秦正正则是在一旁喂着藏书阁的枭鹰。 “小师妹,我这演技还行?跟你说,为了这枭鹰口哨,我可是跟周墨那小子喝了好几坛酒,才装醉套出来他的口哨诀窍,然后连夜让二师兄赶制了一个,啧啧,这酒钱花的值!” “师兄少喂点,人家嫌弃你把枭鹰喂胖了。人家藏书阁要的是气派!” “切,你不懂!我跟你说,这灵兽可娇气着呢,能让它长得这么油光水滑,那可是技术活!我秦正正,天生就招这些小家伙喜欢!” 林小花把这些天两人的信都抄录了一遍,每天晚上当睡前故事看。 第23章 闲话与旧事 【枭鹰肥了?看上去是有点儿……】 周墨把信折好放到信桶里,摸了摸枭鹰的脑袋。这家伙最近对自己喂的粮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了,吃也是敷衍地啄几口。 【也好,会自己觅食了,以后我便懒得管你了。】 枭鹰似乎是读出了周墨肚子里的话,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你这家伙!竟然敢对你的主人翻白眼——” 周墨话没说完,枭鹰便一爪子蹬出,飞上屋檐。 “哈啾——” 被午后的阳光照到,周墨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最近他熬夜看仙界最近关于法阵研究的论文,日夜颠倒,现在确实是该调个作息了。 土地会生发灵气,缥缈宗后山的灵田是个散步的好地方! 刚走到灵田的不远处,周墨就瞧见衣服裤子挽着的沈清荷在下地忙碌,看她的形象与平时的仙女形象倒是大有不同。 “啊?你来啦!” 沈清荷看见周墨脸上一阵慌张,随后脸上又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让你见笑了,这上次种下的灵药看起来……好像还没适应缥缈峰这片地方。” “千寿花本来就比较娇贵,十几年的药修也不一定能培育成功。” 周墨在灵田里帮忙,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他将千寿花旁边的土都细细翻了一遍,一边翻还一边说: “这些珍贵的灵药都娇气的很,如果动用灵力给它们翻土,它们会不高兴的。轻则失去效力,重则立马枯给你看——” 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周墨放下灵锄坐在桑树荫下,天上的流云被风吹得东一片西一片的。 沈清荷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将一杯散发着清苦草药香气的茶水递给周墨。 “这是我自己配的提神茶,尝尝看。” 周墨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热茶入口,一股温和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劳作的疲惫。 “多谢师姐。” “周师弟客气了,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帮忙。” 沈清荷在田埂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 “能帮上忙就好,在这里感觉……也挺好的。” 周墨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真诚。 沈清荷看着眼前这片长势并不喜人的灵田,轻轻叹了口气。 “唉,这些灵植太娇贵了,总觉得……长得不如以前好了。或许是这山上的灵气,近年来确实不如以往充裕了。” 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周墨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沈清荷似乎陷入了回忆,视线飘向远方。 “说起来,我刚来缥缈仙宗的时候,情况比现在还要糟。” “那大概是……七年前。” “那时候我还在玉灵峰药宗做侍药……” 玉灵峰,那是附近赫赫有名的丹道宗门,门槛极高。 周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玉灵峰?” 沈清荷自嘲地笑了笑:“只是个侍药弟子,连外门都算不上。玉灵峰,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 “有一天,山门外来了两个人,急得不行。” “一个背着剑,神色冷峻,就是大师兄。” “另一个……就是白师兄,当时他可没现在这么……风流。” 沈清荷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又隐去。 “他们背着一个小女孩,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那就是小师妹。” “他们说小师妹病得很重,想求玉灵峰的长老出手救治。” “可玉灵峰是什么地方?规矩森严得很。” “守山门的师姐拦住了他们,说没有引荐信,谁也不能进。” “大师兄当时就急了,差点拔剑。” “白师兄在一旁拼命劝,说尽了好话。” “但没用。” “玉灵峰的人,眼高于顶惯了,哪里会把一个没落小宗门的人放在眼里。” 沈清荷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 “守山门的师姐冷冰冰地说,要么拿出等价的珍稀灵药或者大笔灵石,要么就赶紧离开,别在山门口碍眼。” “大师兄和白师兄哪里拿得出来?” “最后,大师兄什么也没说,就在玉灵峰大殿前的石阶下跪了下来。” “一动不动,背上还背着昏迷的小师妹。” “白师兄也陪着跪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那一天,下着小雨,冷得很。” “我晚上偷偷去看过一次,大师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还死死护着背上的小师妹。” “小师妹当时的情况很不好,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我看着不忍心……” 沈清荷声音更低了些。 “就……就偷偷从药房拿了一颗【提气丸】,趁人不注意,塞进了小师妹嘴里。” “那只是最低阶的丹药,但也算吊住了小师妹一口气。” “后来……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我私自动用宗门丹药,坏了规矩,被……赶出了玉灵峰。”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愿意回忆那段经历。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 “大师兄知道了这件事,就邀请我来缥缈仙宗。” “他说缥缈仙宗虽然穷,但藏书阁里还有几本基础的药宗秘法,够我钻研了。” 沈清荷笑了笑,带着几分释然。 “我当时走投无路,就跟着来了,现在想想,倒像是被大师兄‘骗’来的。” “不过,这里挺好的,师兄们人都很好,小师妹也很……嗯,现在这样挺好的。” 小师妹除了无法修习仙法之外,她的身体其他一切都好。如今看到小师妹每天在宗门上下忙碌,但每天的精神气一点都不落下,这一点可比普通的凡人不同…… “我在凡间的家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被玉灵峰除名了。” 沈清荷嘴角勾起一阵苦涩。 “我一直瞒着他们,只说在仙门修行,挺好的。” “不想让他们担心。” 周墨听完沈清荷的讲述,一直沉默着。 他端着那杯早已冷却的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 视线低垂,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沈清荷似乎并未察觉周墨的异样,依旧望着远处的青山,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周墨站起身,向沈清荷告辞。 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独自一人,走向宗门后山一处偏僻的废弃石屋。 四周树影婆娑,树叶傻傻作响。周墨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刚刚我离开的时候就被盯上了……现在可以出来了。” 第24章 难道要背叛? “刚刚我离开的时候就被盯上了……现在可以出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穿透林间的微风。 树影晃动。 两道身影从浓密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裁剪合体,行动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气息沉稳内敛,如同磐石。 为首的黑衣人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格外锐利,落在周墨身上,带着审视。 他并未掩饰来意,对着周墨略一拱手。 “周道友莫惊。” “我等乃恒禅山弟子。” “奉命前来,想请道友移步山下‘醉仙楼’一叙。” 恒禅山? 周墨手指微顿。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金曜宗的竞标会上,恒禅山同样以阵法见长,是除了缥缈仙宗之外,另一个成功晋级第三轮的宗门。 他们的阵法路数,与缥缈仙宗的“灵力友好”截然不同,更偏向于传统、稳固、威力巨大。 醉仙楼。 坊市里最有名,也最昂贵的酒楼之一。 对方直接亮明身份,又选在人多眼杂的醉仙楼见面,看来不是要强行动手。 周墨略作思忖。 他倒想看看,这恒禅山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带路。” 他只说了两个字。 为首的黑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引路,另一人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周墨身后。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便抵达了坊市中心的醉仙楼。 酒楼门口车水马龙,修士往来不绝。 黑衣人显然早已安排妥当,直接将周墨引至三楼一间雅致的包厢。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包厢内,一张紫檀木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灵食。 清蒸的【碧波鱼】,泛着诱人的光泽。 慢炖的【火云兽腿】,香气四溢。 几碟用珍稀灵果点缀的凉菜,色彩鲜艳。 桌子中央,还温着一壶【百花酿】,酒香清冽。 恒禅山的弟子显得十分热情,招呼周墨落座。 “周道友,请。” “些许薄酒,不成敬意。” 席间,两人频频举杯,言语间对周墨在竞标会上展现的阵法造诣大加赞赏。 “周道友的阵法构思,当真是清奇绝伦。” “以基础阵纹组合,竟能达到如此惊人的能量利用效率,实乃我辈阵法师之楷模。” “我恒禅山上下,对道友的才华,皆是钦佩不已。” 周墨只是安静地吃着菜,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口,并不多言。 这些恭维之词,他听得太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包厢内的气氛逐渐热络。 为首的黑衣人放下酒杯,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他看着周墨,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周道友,实不相瞒,我恒禅山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我恒禅山,世代负责守护凡人国度‘小周国’的北部边境。” “小周国地处极北苦寒之地,灵气稀薄,资源匮乏。” “近年来,北境之外的魔物愈发猖獗,时常冲击边境防线,小周国百姓深受其苦。”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沉重。 “边境防御大阵,消耗巨大,尤其是在灵气稀薄之地,维持阵法运转,更是难上加难。” “我等日夜为此事忧心忡忡。” 他话锋一转,看向周墨的目光充满了诚恳。 “直到在竞标会上,见到道友设计的‘灵力友好型’阵法!” “那阵法,简直是为小周国量身定做!” “若能得道友相助,将此阵法精要授予我恒禅山,用于加固边境防御,必能大大缓解防御压力,拯救小周国万千生灵于水火!” “此乃功德无量之举!” 黑衣人站起身,再次对着周墨深深一揖。 “为表诚意,我恒禅山愿奉上长老客卿之位!” “宗门所有研究资源,包括阵法典籍、稀有材料,皆可对道友开放!” “更有小周国王室的全力支持,道友所需,无有不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以道友这般惊世之才,无论是屈居藏书楼整理故纸堆,还是留在这负债累累、朝不保夕的缥缈仙宗,都实乃明珠蒙尘,暴殄天物啊!” “缥缈仙宗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江,又能给道友提供多少支持?” “道友若想在阵法一道上走得更远,攀登更高的山峰,恒禅山,才是您最好的选择!” 对方的话,如同一把精准的锤子,敲击在周墨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资源,稳定的研究环境……这些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 缥缈仙宗虽有人情味,大师兄的坚韧、四师姐的善良、甚至那个凡人小师妹的奇思妙想都让他触动,但宗门负债累累,连基本的运转都步履维艰,又能支撑他的阵法研究走多远? 藏书楼里,他无法真正地去试验实操。 恒禅山的条件,直指他内心最深的渴望,也刺痛了他对缥缈仙宗未来的隐忧。他的阵法之道,需要一个强大的平台支撑。 恒禅山的条件,无疑极具诱惑力。 周墨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哒。 哒。 哒。 包厢内一时间只剩下这单调的敲击声。 恒禅山的两人并未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许久。 周墨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黑衣人。 “长老客卿之位,资源支持,我可以考虑。”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但我另有一个条件。”周墨的声音平静无波。 “什么条件?道友请讲,只要我恒禅山能做到,绝不推辞!” 周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借阅贵宗收藏的一部古籍。” 他想起了在藏书楼深处偶然翻阅到的一本孤本札记,上面曾隐晦提及恒禅山藏有一部名为《隐玉录》的奇书,似乎与某种隐藏灵力波动的上古阵法有关。 《隐玉录》?! 两个黑衣人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这部古籍,在恒禅山内部也属于秘藏,知之者甚少。 此人是如何得知的? 短暂的沉默后,为首的黑衣人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决定。 “《隐玉录》……此书确实在我宗秘阁之中,乃不传之秘。”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坚定取代。 “不过,若周道友真愿以‘灵力友好型’阵法的完整图纸与核心详解相赠,助我小周国亿万生灵免遭涂炭,在下可以这部《隐玉录》,双手奉上!” 交易似乎达成了。 周墨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微凉的百花酿,缓缓送到唇边。 第25章 无字天书 夜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拂过周墨的脸颊。 他走在返回缥缈宗的山路上,脚步不快不慢。 醉仙楼那间雅室里的对话,还在脑中回响。 恒明长老的急切,对《隐玉录》的不屑一顾。 这更加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那本传说中的秘籍,绝非寻常。 恒禅山想要阵法图纸,他需要《隐玉录》。 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只是,他给出的那份图纸,并非完整。 关键的几个能量节点,被他巧妙地做了改动。 看似精妙,实则一旦全力运转,能量损耗会远超预期。 泄露缥缈宗的核心技术?他还没那么傻。 少主卓元明的警告言犹在耳。 《隐玉录》,玉灵峰那位绝世天才涵逸仙子所着。 据说,里面蕴含着一种匪夷所思的灵力高效运转法门。 甚至,修炼到高深处,能洗骨伐髓,脱胎换骨。 多么诱人的传说。 可书成之后,那位才情惊艳的涵逸仙子,却在万众瞩目的飞升大会上,离奇惨死。 死状凄惨,灵识俱灭。 此事成了玉灵峰讳莫如深的禁忌。 疑点重重,却无人敢深究。 周墨想起了沈清荷师姐。 她讲述在玉灵峰遭受的冷遇,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 还有小师妹林小花当年病重,大师兄白师兄跪在山门外苦求,却换不来一丝怜悯。 玉灵峰。 这个名字,如今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对涵逸仙子的遭遇,多了几分莫名的探究。 次日。 周墨将那份精心绘制的“简化版”节能阵法图纸,用特制的防水油布包好。 图纸上的线条流畅,标注清晰,乍一看完美无缺。 只有他自己清楚,几个关键的能量汇聚点,被他用一种极为隐晦的手法,偏移了微小的角度。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通过一个隐秘的渠道,将图纸交给了恒禅山安插在坊市的联络人。 对方并未多言,只是仔细检查了封印,便匆匆离去。 效率很高。 不过两天,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包裹,便被秘密送到了周墨在宗门临时的住处。 没有署名,只有约定的暗记。 周墨关好房门,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禁制。 他拆开包裹。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古朴的书卷。 封面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带着岁月的沉淀感。 书卷被一道淡金色的禁制封锁着,散发出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就是《隐玉录》。 周墨平复了一下呼吸,指尖凝聚灵力,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道禁制。 禁制不算复杂,似乎只是为了防止普通人随意翻阅。 他花了点时间,将其解开。 他翻开了书卷的第一页。 书页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黄色,质地坚韧,隐隐有暗纹流动。 然而,上面空无一字。 他继续往后翻。 第二页,第三页…… 直至最后一页,整本书,竟然都是空白的。 周墨眉头皱起。 果然如传闻所言,无字天书。 他不信邪,将神识沉入书页之中,试图探查。 如同泥牛入海,神识触碰到书页的瞬间,便消散无踪,感应不到任何文字或灵力印记。 难道恒禅山给了他一本假货? 或者,这本书的内容,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 周墨并未立刻气馁。 他想起了少主卓元明曾经交给他的东西,当初少主不仅警告他与玉灵峰打交道要小心,还曾交给他几样秘而不宣的小玩意。 说是或许能在处理某些与玉灵峰相关的古物或禁制时派上用场。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符箓。 【鉴真符】。 此符对特定的灵墨痕迹,有着极其敏锐的感应力。 据少主说,涵逸仙子书写《隐玉录》时,使用的正是玉灵峰秘传的一种特殊灵墨。 周墨将【鉴真符】轻轻贴在空白的书页上,催动灵力。 嗡—— 【鉴真符】微微震动,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 光芒集中在书页的右下角,如同萤火虫般闪烁了几下,便沉寂下去。 成了! 周墨心中一动。 这微弱的光芒,证明了书页上确实存在那种特殊灵墨的痕迹! 书是真的! 涵逸仙子确实在这上面写过字! 只是,那些字迹,被用某种未知的手段,彻底隐藏了起来。 周墨面对这本无字天书,陷入了沉思。 强行用神识破解更深层次的禁制? 风险太大,万一毁了书卷,得不偿失。 他尝试回忆所有关于涵逸仙子的信息。 玉灵峰的天才,丹道奇才,性情孤傲,特立独行…… 少主提到过,“字迹被隐去”。 是被什么力量隐去的? 他取来丹炉,尝试用最温和的丹火,小心翼翼地微烤书页。 没有反应。 他又取来几种不同属性的灵液,尝试浸泡。 书页材质特殊,不惧水火,但也依旧没有任何字迹显现。 各种修仙者常用的显影、探查手段,都宣告失败。 周墨坐在桌前,看着那本空白的书卷,眉宇间染上了一丝疲惫。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桌角。 那里放着一支普通的炭笔。 是前几天林小花过来讨论食府建造图纸时,随手放在那里的。 记录每日开销,计算成本……用的都是这种最凡俗的东西。 林小花处理食府事务时,总用最普通的炭笔记录演算,全然不像其他修士那般依赖玉简或神识,全然是那种凡俗的细致与专注。 他再联想到关于涵逸仙子特立独行的传闻,以及修仙手段对此书的全然无效……一个荒诞却又似乎唯一的可能浮现: 这本书的阅读方式,根本就不是修仙者的常规手段? 或者说,需要某种……“凡俗”的介质,才能触发? 这个想法太过离奇,甚至有些可笑。 用凡俗之物,去解读修仙大能留下的秘籍? 但此刻,周墨却觉得,这或许是唯一的可能。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收起了所有的灵力探查手段,将丹炉、灵液都放回储物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 作为临时住处,条件简陋,但也有些杂物。 角落里放着一小桶前日取来净化阵盘用的后山溪水。 墙边靠着几块研究阵基时剩下的、尚未清理的带有河沙的石板。 他又从一个存放杂物的旧木盒里,翻出几包早已干结的草药粉末——那是很久以前练习辨识低阶药材时剩下的紫贝草和黄栀子,也许……它们的汁液能派上用场? 周墨将这些“原始”的材料一一摆放在桌上。 他看着那本价值连城,可能蕴含着惊天秘密的《隐玉录》。 又看了看眼前这些毫不起眼的凡俗之物。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盛着清水的木碗,准备进行一次匪夷所思的“显影”实验。 第26章 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 林小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视线终于从那堆密密麻麻、令人头昏脑胀的账簿上移开,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灵锋剑的销售进账,如同干涸河床上的涓涓细流,虽然带来了一丝滋润,却远不足以填平金鼎阁那深不见底的债务窟窿。 金曜宗最后一轮实测的日期,就像一把悬在缥缈宗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的锋芒逼近,随时可能落下。 沉甸甸的压力,几乎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尤其是她这个临危受命,被推上“大管家”位置的人。 然而,除了宗门迫在眉睫的财政危机,还有另一件事,正悄无声息地占据着她的心神,让她颇为在意。 周墨师兄这几天的状态,实在太不对劲了。 他几乎是将自己完全锁在了那个临时改造、充当研究室的房间里,像一只冬眠的熊。 偶尔有弟子路过,能从窗户缝隙瞥见他的侧影。 时而拧着眉头,陷入某种深奥的苦思冥想,仿佛在与天地大道角力。 时而又像是醍醐灌顶,突然想通了什么绝世难题,脸上却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的恍然大悟。 更奇怪的是他房门口的变化。 原本还算整洁干净的过道,这几天却莫名其妙地堆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透着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几个空了的、质地粗糙的陶罐子随意扔在角落。 一小堆像是某种草木燃烧后剩下的、黑乎乎的灰烬。 甚至还有几块明显沾着湿泥、散发着淡淡土腥气的石板,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边。 这些充满凡俗烟火气、甚至有些邋遢的东西,与周墨平日里那种严谨到近乎刻板、不食人间烟火的技术研究者形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反差。 他可是缥缈宗阵法项目的绝对核心。 林小花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沉甸甸的。 该不会是……研究真的遇到了难以突破的瓶颈? 或者,更糟糕的情况,是巨大的压力终于压垮了他,导致心神失衡,快要……走火入魔了? 最终测试就在眼前,宗门的命运系于此举,周墨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任何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必须去看看,至少要了解一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顺便,也该抓紧时间,跟他讨论一下,为金曜宗那最后一轮严苛的实测,准备几套切实可行的应急预案。 她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提神灵茶,朝着周墨那间临时住处走去。 越是靠近,越觉得周围安静得有些反常,连虫鸣鸟叫似乎都消失了。 来到房门外,她惊讶地发现,平日里总是从内部用禁制锁得严严实实的房门,此刻竟然虚掩着,露出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阵法推演时应有的灵力波动,反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若有若无的……鼾声? 林小花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睡着了?在这种争分夺秒的紧要关头? 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门,轻轻向内推去。 门轴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的“吱呀”轻响。 房间内的景象,让她再次怔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周墨果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之中,依然被某个艰涩的难题所困扰。 而他面前那张宽大的、原本应该摆满阵图和材料的桌子上,此刻简直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一支最普通的、凡人记账用的炭笔,孤零零地滚落在桌角,沾染了些许墨痕。 几小撮颜色各异、分辨不出种类的草药粉末,杂乱地散落在桌面上,有的还混杂着不明的水渍,形成了几块奇怪的斑块污渍。 几个粗陋的小碗里,还残留着一些颜色浑浊、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草木燃烧后的灰烬味、淡淡的墨香,还夹杂着某种类似醋或者什么东西发酵后的微酸气味。 而这一切混乱景象的中心,赫然摊开放着一本看起来极为古老的书卷。 封皮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类似劣质玉石的色泽,材质非金非玉,触感似乎有些温润,边角处已经磨损得相当厉害,透着一股浓厚的、无法作伪的岁月沧桑感。 林小花的目光,几乎是在瞬间,就被这本书牢牢地吸引住了。 是它。 一定就是这本书,让一向严谨自律的周墨师兄,这几天变得如此反常,甚至有些……邋遢。 在那古旧的封皮上,隐约可以辨认出三个古朴的、笔画奇特的篆体字—— 《隐玉录》。 《隐玉录》? 林小花心中猛地一动。 难道周墨师兄机缘巧合之下,从哪里得到了这部传说中的秘籍,所以这几天才会如此废寝忘食地投入研究? 这个猜测,似乎完美地解释了他最近一系列的怪异行为。 强烈的好奇心,如同藤蔓般迅速滋生,驱使着她。 她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像一只最灵巧的小猫,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地挪到桌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周墨。 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知识的敬畏与好奇,想要看看里面到底记载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内容,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周墨师兄如此沉迷,甚至不惜……搞出这么大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将视线聚焦在那本书微微泛黄的扉页之上。 然而,下一秒,林小花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又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施了定身术,彻底僵在了原地。 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几乎要凸出眼眶。 嘴巴也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足以轻松塞进一个拳头大的灵果。 预想中那些深奥晦涩、需要耗费心神才能解读的古老文字,或者繁复玄妙、蕴含天地至理的阵法图纹,完全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映入眼帘的一行字。 那字迹,与这本古朴沧桑的书卷形成了极其诡异、荒诞的对比——字体娟秀,笔锋流转间甚至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少女特有的俏皮与活泼。 用一种颜色鲜亮,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汁混合灵墨染成的亮粉色大字,清晰无比地写着—— 《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道无声的天雷精准命中,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嗡嗡作响。 她僵硬地,如同生锈的傀儡般,转动着脖子,看了看旁边依旧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透着几分严肃与专注的周墨师兄。 再低头,看了看那本封面古朴沧桑得能掉渣,内容却如此“惊世骇俗”的……恋爱笔记? 一个荒诞离奇到极点,却又似乎是眼前唯一解释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疯狂滋生、蔓延,如同燎原的野火。 那股强烈到极致的反差感,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硬生生憋着笑,憋得脸颊通红,连肩膀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的老天鹅啊!】 【周墨师兄!】 【你可是我们缥缈宗首席阵法师!是传说中技术宅男里的战斗机啊!】 【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除了阵法、符文、灵力节点之外什么都不懂的木头疙瘩!】 【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你……你居然……】 【白天废寝忘食搞那些高深莫测的阵法研究,晚上就关起门来,偷偷摸摸地学习……恋爱攻略?!】 【怪不得!】 【怪不得前几天在工地那边,你看沈师姐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是在观察什么人形阵法模型呢!】 【搞了半天,原来你是在实践学习成果吗?!】 林小花内心的小人已经笑得满地打滚,各种不靠谱的、带着粉红泡泡的狗血剧情在她脑中自动循环播放,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林小花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内心疯狂吐槽之中,表情管理系统濒临崩溃,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那份强装的镇定的时候。 桌上的周墨,似乎是被她过于强烈、几乎要实质化的视线所惊扰,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呓语,眼皮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还有些睡眼惺忪,带着刚醒来时的迷茫与混沌。 首先映入他有些模糊眼帘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林小花,以及她那张写满了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与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的复杂表情。 周墨愣了一下,大脑宕机了半秒,有些不明所以。 发生了什么?小师妹怎么会在这里?还用这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林小花那几乎要喷火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落在了那本被他折腾了许久,刚刚才睡着的《隐玉录》上。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什么比九幽恶鬼爬出来还要恐怖一万倍的事情! 书页上…… 那原本空无一字,任凭他用尽手段也无法显现任何痕迹的书页上…… 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娟秀活泼的粉色字迹! 不再是空白!那些字迹清晰得刺眼! “啊——!!!” 一声惊恐到完全变调,甚至带着几分破音的尖叫,猛地从周墨的口中爆发出来,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房间内诡异的寂静! 他猛地看向林小花,那眼神瞬间变得极其扭曲,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与匪夷所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本无字天书,被小师妹手看一眼,就显形了?! 这不合理!这根本不符合任何他所知的阵法原理和禁制逻辑!…… 这突如其来的、惨烈无比的尖叫,也把正处于八卦兴奋状态的林小花吓了一大跳,差点魂飞魄散。 她看着周墨那副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见了厉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表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石锤了!周师兄看这种……这种笔记,真的看傻了!这绝对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啊!】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林小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出于一种“拯救失足师兄”的本能,一把就抓起了桌上那本在她看来是“罪魁祸首”、“害人不浅”的——《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 然后,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像一只被猎鹰盯上的受惊兔子,只想赶紧把这“害人的东西”拿走,不能让师兄再看了! “别跑啊——!!!” 周墨从那毁天灭地的震惊中猛地回过神来,眼睁睁看着林小花拿着那本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可能关系到宗门未来的《隐玉录》夺门而出,也顾不上思考什么见鬼的原理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书!不能让她拿走!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拔腿就追了上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与绝望。 一时间,缥缈宗后山某个原本僻静的角落,因为一本被严重误解的古籍,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鸡同鸭讲的混乱之中…… 第27章 大师兄的“爱心捆绑” 林小花抱着那本《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一路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只觉得怀里的书卷,像一块刚刚从炉火中取出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发麻。 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东西远远扔开。 可残存的理智在尖叫着告诉她,不能! 这可能是拯救周墨师兄于水火边缘的唯一希望了! 必须把这本“毒草”带离师兄身边,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身后,周墨那带着惊怒与一丝绝望颤抖的吼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她后颈处炸响。 “站住!把书还我!那是我的命啊!” 林小花听得心惊肉跳,头皮一阵发麻。 完了。 周墨师兄这状态,是真的彻底疯魔了。 她死死咬紧牙关,脚下发力,跑得更快了几分,几乎带起了一溜烟尘。 “师兄你冷静点!那东西真的不能再看了!会走火入魔的!” 她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头喊道,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都有些劈叉变形。 她的呼喊声,还有周墨的怒吼声,在这相对空旷的后山区域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很快,这不寻常的动静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几个正在清扫石阶上落叶的低阶弟子,好奇地停下了手中的扫帚,纷纷探头向这边张望。 远处一队负责巡逻的宗门弟子也停下了脚步,彼此交头接耳,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他们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里那个稳重内敛、几乎是宗门技术标杆的周墨师兄,此刻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正发疯似的追着一个小师妹,上演着一出他们从未想象过的追逐大戏。 窃窃私语声,如同夏日午后骤起的雷阵雨前奏,开始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那…那不是周师兄吗?他在干什么?” “好像…好像是在追林小花师妹?” “我的老天,周师兄什么时候跑得这么快了?这身法…不像他平日研究阵法的样子啊。” “他手里好像什么都没拿?难道是……研究阵法压力太大,终于疯了?” “很有可能!最近宗门压力这么大,金曜宗的测试迫在眉睫,听说周师兄一直在闭关研究那个新的节能阵法,肯定是累坏了。” “唉,真是太可惜了,周师兄可是我们缥缈宗阵法一脉的希望啊,可千万不能出事。” 就在场面逐渐陷入一种混合着震惊、担忧与八卦的混乱之时,一道身影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追逐的两人之间。 来人身穿一袭纤尘不染的飘逸白色剑袍,身姿挺拔,背负古朴长剑,面容俊朗,气质如同一位不染凡尘的谪仙降世。 正是缥缈宗大师兄,慕容云飞。 他本是要去账房领取下个月维护藏书阁所需的经费,远远地就听到这边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与追逐声。 慕容云飞微微皱眉,目光扫过眼前这混乱的景象。 当他的视线落在周墨身上,注意到他双目中不正常的赤红血丝(实为熬夜加惊吓导致),以及那副状若疯狂、几近失去理智的样子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立刻联想到了最近宗门上下都承受着的巨大压力,以及周墨作为核心阵法师所承担的繁重研发任务。 一个判断瞬间在他心中形成——周墨定是心神失守,修炼出了岔子,已然濒临“走火入魔”的危险边缘! 宗门正值危难之际,周墨又是关键人物,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任何乱子! 慕容云飞心系师弟安危与宗门稳定,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口中低喝一声。 “御神决,速决!” 他瞬间运转起缥缈宗秘传【御神决】中的“速决”篇法门。 身形快如鬼魅,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瞬间便出现在了还在狂奔追逐的周墨身后。 周墨只觉得眼前白影一花,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刚刚升起一丝疑惑。 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股柔韧却又带着不容抗拒之力的强大力量便瞬间笼罩了他全身。 几道由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绳索,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一般,迅速地缠绕而上。 眨眼之间,便将他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像一个刚刚出锅的大粽子,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周墨瞪大了眼睛,视野里只剩下大师兄那张严肃而带着一丝担忧的脸。 他想要挣扎,却骇然发现自己全身的灵力都被那灵力绳索巧妙地封锁住了,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绝望而含糊的呜咽声。 慕容云飞看着被捆住后依旧试图挣扎,嘴里发出不明意义声音的周墨,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担心周墨在“发狂”状态下会不自觉地伤到自己,甚至做出咬舌自尽之类的极端行为。 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不等周墨有机会开口解释哪怕一个字。 慕容云飞迅速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团看起来十分干净柔软的棉花。 动作精准而迅速地,塞进了周墨那张还在不断发出“呜呜”声的嘴里。 周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茫然与难以置信的不解。 他拼命想要说话,想要解释,但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更加沉闷含糊的“呜呜呜”声。 慕容云飞做完这一切,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周墨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肩膀(虽然触感可能有点硬)。 他看着周墨那双写满惊恐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周师弟,得罪了。” “你最近为宗门之事太过操劳,心神已显不宁之兆。切莫再胡思乱想,好好静养休息片刻。” “我这就去找清荷师妹,让她为你精心熬制一碗安神定惊汤来。” 他的语气充满了师兄对师弟的真切关怀。 但这番话落在周墨耳中,却让他感到一阵更加深沉的绝望,几乎要晕厥过去。 慕容云飞暂时安抚(或者说彻底制服)了周墨之后。 这才转过身,看向旁边还抱着那本古怪书卷,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的林小花。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瞬间落在了林小花怀中那本看起来极为古旧的书卷之上。 慕容云飞的眉头再次微微蹙起。 他仔细打量着那本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气息(或许还沾染了点林小花紧张时手心出的汗渍?)的书。 沉声开口问道。 “小师妹,这本书……究竟是何物?” “又是从何而来?” 被捆成粽子、堵着嘴的周墨,在旁边拼命地扭动身体,疯狂地对着慕容云飞使眼色,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的“呜呜呜”的声音,试图引起注意。 林小花被大师兄这严肃的一问,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地指了指旁边被捆得动弹不得的周墨,小声回答道。 “是…是从周墨师兄的桌子上拿的。” 周墨听到这话,挣扎得更加剧烈了,呜呜声响彻后山。 慕容云飞看着周墨这激烈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取出了塞在周墨嘴里的那团棉花。 周墨终于能说话了,他立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也顾不上整理仪容,急切地喊道。 “大师兄!大师兄!先放开我!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本书…这本书是我前些时日偶然寻访所得的一件古物,少主他老人家知晓此事,特意命我研究解开此书封印之法,我绝非走火入魔!”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极力辩解着,试图将事情往一个相对正常的轨道上引。 【这样说,至少能把一部分责任推给少主,希望大师兄能相信】 没等慕容云飞消化周墨这番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的说辞。 旁边的林小花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先是松了口气,仿佛之前对周墨“走火入魔”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说周师兄这几天怎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搞得神神秘秘,还弄出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原来是在研究这个封印啊!我还以为……”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细节,话锋猛地一转。 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嫌弃,又夹杂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好奇,她补充道。 “可是大师兄,这本书的内容真的好奇怪啊!” “我刚才不小心瞥了一眼,里面好像就是一个小姑娘写的……嗯,就是那种,少女心事日记?” 她努力回忆着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些娟秀活泼的粉色字迹,以及那个极其炸裂的书名,试图用更准确的词语来形容。 “对!而且还是个特别宅的那种!整天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什么的……” 林小花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云飞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原本因为周墨搬出“少主”名头而略微松动的神情,此刻变得更加古怪和复杂。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在被捆成粽子、面如死灰的周墨,和林小花怀里那本古旧书卷之间来回移动。 “少女……心事日记?” “宅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两个词语从他这位一向严肃古板的大师兄口中说出,显得格外违和。 他似乎完全无法将这些充满粉色泡泡、带着浓浓凡俗气息的词汇,与眼前这个平日里只知道阵法符文、严谨刻板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周墨师弟联系在一起。 周墨听到林小花这番“致命补刀”,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 一口老血差点直接喷出来,将面前的大师兄染成红袍。 他刚刚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试图将事情圆过去。 结果被小师妹这无心之言,直接打回了原型,甚至推向了更离谱的深渊! 他疯狂地摇着头,想要再次开口解释这天大的误会。 可巨大的震惊、羞愤与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呃呃”声。 这下,他感觉自己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围那些围观的弟子们,听到林小花的话,也都是一脸愕然,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看向周墨的眼神,也从之前的担忧,变成了掺杂着同情、难以置信和一丝丝……诡异的八卦之光。 第28章 玛丽苏竟是我自己?! “少女……心事日记?” 这两个词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迟滞感。 “宅女?” 他看向周墨,那眼神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位平日里只与阵盘图纸为伴的师弟。 周墨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血液直冲头顶,几乎要将天灵盖掀开。 完了。 彻底完了。 他刚刚编造的关于少主和古物研究的借口,在林小花这看似无心,实则致命的“少女心事日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更加可疑。 周围弟子们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身上,每一道视线都带着探究,同情,以及一种他最不愿看到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他拼命摇头,想要解释。 “不……不是……大师兄……那书……”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林小花看着周墨那副快要原地去世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这本封面古朴,内容却石破天惊的书,心里反而生出几分恶作剧般的促狭。 她哪里懂得周墨此刻内心经历的社会性死亡式的崩溃。 她只觉得,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甚至有些木讷的周墨师兄如此失态的东西,一定非常有趣。 她甚至还下意识地,用她平时翻看账簿时习惯的小动作,指尖沾了点不存在的口水,作势要翻页。 这个动作,彻底击垮了周墨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眼睁睁看着林小花的手指就要碰到那写满粉色字迹的书页,只觉得魂飞天外。 “别念——!!!”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然而,林小花被他这声濒死的哀嚎吓了一跳,手指一抖,还真就翻开了几页。 她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刻意模仿书中语气的腔调,绘声绘色地念了起来。 “‘今日修炼又遇瓶颈,烦死了!’” “‘都怪隔壁峰那个讨厌的家伙,昨天又来找茬,哼!’” “‘不过他今天穿月白长袍的样子……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好看?’” 林小花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竖起耳朵,表情各异的同门,还有脸色已经从红变紫,再从紫变青的周墨。 她强忍着笑意,继续念下一段。 “‘呜呜呜,炼丹又炸炉了,师父会不会骂我?’” “‘算了,先偷偷画个符吐槽一下那个谁……’” 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回荡在后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周墨的心脏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林小花那带着几分无辜,又透着几分促狭的声音。 那些围观的弟子们,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成了憋笑,再到后来,有人已经忍不住捂住了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周墨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如同他面前的石板一样灰白。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这本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与恒禅山交易换来的《隐玉录》…… 根本不是什么记载着灵力高效运转法门的绝世秘籍! 这他娘的…… 就是那位惊才绝艳的涵逸仙子,在少女时期,写下的…… 中二恋爱幻想日记!!! 怪不得! 怪不得要用如此隐秘的方式隐藏字迹! 怪不得玉灵峰对此讳莫如深,甚至不惜让其成为禁忌! 周墨瞬间想通了关节。 玉灵峰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拼了命想要隐瞒的,根本不是什么失传的功法! 而是这段足以让整个玉灵峰颜面扫地,沦为修真界千年笑柄的……黑历史! 一旦这本日记公之于众,想象一下…… 那位被无数后辈敬仰,被誉为万年不遇的天才,清冷孤傲的涵逸仙子…… 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一个……会偷偷吐槽暗恋对象,会因为炸炉而画符吐槽师父的…… 普通、甚至有点恋爱脑的少女?! 玉灵峰那帮老家伙的脸,还要不要了?!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加深沉的绝望同时涌上周墨的心头。 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贸然用暴力手段破解禁制,否则这本日记可能就真的毁了。 绝望的是……自己现在该如何收场? 尤其是在大师兄和这么多同门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必须立刻进行危机公关! 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这本书……应该是盗版!” 他斩钉截铁地说,试图用最后的倔强挽回一丝颜面。 “真正的《隐玉录》,绝不可能是这种内容!” 他梗着脖子,努力做出义正辞严的样子。 【对!一定是盗版!我换来的怎么可能是这种东西!一定是恒禅山那帮家伙骗了我!】 慕容云飞看着周墨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眉头皱得更深了,显然对这个“盗版”的说辞持怀疑态度。 林小花眨了眨眼,似乎也被周墨这突如其来的“盗版论”说得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像是找到了新的槽点,不甘示弱地补充道。 “这写法确实很玛丽苏呢。” 她歪着头,努力回想自己穿越前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 “非常古早的言情套路。” “什么霸道师兄爱上我啦,天才少女被迫联姻啦,简直狗血到家了!” 她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周墨那已经快要喷火的眼神。 “玛丽苏?” “古早言情?” 两个充满陌生感的词汇,同时从周墨和慕容云飞的口中问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茫然与不解。 林小花看着眼前这两位一本正经,仿佛在探讨什么学术问题的“老干部”,差点没绷住。 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科普现场。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向这两位来自修仙界的“土着”,解释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概念。 “呃……玛丽苏,大概意思就是,一个角色,通常是女主角,特别完美,所有人都喜欢她,各种好事都往她身上堆……” “古早言情嘛……就是比较老套的爱情故事,情节可能有点……嗯,不太符合逻辑,但是感情描写特别激烈?” 她越解释,越觉得心累。 什么“壁咚”、“摸头杀”、“强制爱”之类的词汇,在她脑子里盘旋,却怎么也无法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准确表达。 她只能干巴巴地举例。 “就像……就像书里写的,那个隔壁峰的师兄,明明很讨厌女主,却又忍不住关注她,还故意找茬引起她注意……这就是一种很典型的套路!” 周墨听得嘴角抽搐,脸色更难看了。 慕容云飞却似乎听得入了神,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好奇? 甚至,他还追问了一句。 “那……霸道师兄,要如何才能让小师妹心动?” 林小花:“……” 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大师兄这突如其来的求知欲惊得晕过去。 大师兄!你醒醒啊!你可是高冷剑仙人设啊!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的人设崩塌了你知道吗?! 旁边的周墨,在听到大师兄这个问题后,原本死灰般的脸色,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小花手中的“恋爱笔记”,又看了看一脸求知欲的大师兄,再扫视了一圈周围等着吃瓜的同门。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不能承认! 打死也不能承认这是真的《隐玉录》! 否则玉灵峰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是本奇怪的“少女日记”,那就……让它更像一本“画本小说”好了! 他必须尽快制作一本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一本内容更加离谱,更加“玛丽苏”,更加“狗血”的仿制品! 然后,把这本仿制品,交给恒禅山! 让他们以为《隐玉录》就是这种不着调的东西,从而打消他们继续追查的念头! 对!就这么办! 周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看向林小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师妹,这本书……需要修改一下!” “把里面那些……嗯,过于私人的内容删掉,强化一下修炼的情节,让它看起来更像一本……普通的修仙小说!” 他必须尽快将这本“恋爱笔记”变成一本无关紧要的“画本小说”,才能掩盖真相,避免玉灵峰可能的报复。 林小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周墨的意图。 【哦豁?周师兄这是要造假啊?为了掩盖自己偷偷看恋爱笔记的事实?】 她心里的小人再次开始吐槽,但脸上却露出了“我懂了”的表情。 甚至,还带着一丝恶趣味的兴奋。 修改? 这活儿我熟啊! 她在修改过程中,故意加入了一些她认为更“精彩”的情节。 比如,“男主为了救女主,不惜自爆金丹,引来九天神雷,最终感动了上苍,让女主死而复生……” 再比如,“女主其实是失落的仙界帝姬,身上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而霸道师兄是她命中注定的守护者……” 诸如此类,怎么狗血怎么来,怎么玛丽苏怎么写。 周墨在一旁看着林小花笔走龙蛇,将原本还算“清新”的少女心事,硬生生改成了一部惊天地泣鬼神,逻辑死绝的旷世绝恋大戏,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抽搐。 他几次想阻止,但看到林小花那闪闪发光的眼神,以及旁边似乎看得津津有味的大师兄,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罢了。 越离谱越好。 越离谱,恒禅山那帮人就越不可能相信这是真的《隐玉录》。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令人啼笑皆非的“创作”。 一本全新的,“仿制版《隐玉录》”,终于诞生了。 封面依旧古朴沧桑,材质非金非玉,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但里面的内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本充斥着霸道师兄、天才少女、误会、牺牲、拯救世界等各种狗血元素的……玛丽苏修仙小说。 周墨看着这本新鲜出炉的“赝品”,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他决定,就将这本“仿制品”交给恒禅山的联络人。 并且明确告知他们,这只是一本不知道哪个前辈留下来的普通画本小说,没什么价值,让他们死了那条心。 这样,既能应付恒禅山,又能保护玉灵峰那个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想销毁的“黑历史”,更能保全自己差点社会性死亡的颜面。 算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他看向林小花,后者正小心翼翼地将那本真正的,“原版”的《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往自己怀里塞。 周墨的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这本书……你还要吗?” 林小花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甚至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 她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怀口,毫不犹豫地点头。 “要!当然要!” 【我的老天鹅啊!周师兄你真是我的福星!】 【上次和少主的飞信记录就够我磕好久了,现在居然还附赠古早玛丽苏版本的言情画本!】 【这下晚上回去可有得看了!】 【嘿嘿嘿,不知道那位涵逸仙子都写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八卦,能让周师兄紧张成这样。】 【说不定……里面还真有什么恋爱秘籍呢?可以参考参考,争取早日脱单……】 林小花抱着那本足以颠覆修真界对某位天才认知的“恋爱笔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脚步轻快。 她并不知道。 这本被她当成睡前读物的“玛丽苏恋爱笔记”里,除了那些少女心事和中二幻想之外,还用一种更加隐秘的方式,记录着另一个惊人的秘密。 一个关于涵逸仙子真正死因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将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改变她对那位天才仙子的看法,甚至……改变整个缥缈宗的命运。 第29章 退无可退的抉择 竞聘会第三轮在即,让我们先将目光挪到这最后一轮的测试来! 聚宝楼顶层,会场外。 缥缈宗的弟子们早早地等候在此。 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期待,甚至有人还准备了恭贺的横幅,红底金字,格外醒目。 “缥缈宗,必胜!” “小花师妹,我们支持你!” 在那群人中,林小花的名字被格外突出。 这位小师妹在这一个多月里,带领全宗师兄弟姐妹披荆斩棘,每次遇到困难都能够顺利化解,这让所有人增添了不少信心。 议事厅外,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那抹血色,像一张无形的巨网。 【这是第三轮的测试了,决定宗门命运的时候到了】 【这一次金曜宗专门定在了一个会场,看起来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小花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似乎想借此驱散心中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腔,稍稍平复了翻涌的情绪。 临时收到消息后,昨晚周墨的屋里灯光一直如豆粒般摇曳,映照着他被各种阵法材料堆满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灵力波动,那是他日夜不辍的成果。 他伏在桌案上,眼神专注得近乎狂热,手中的刻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阵盘上流畅地刻画着。 距离竞聘会最终轮开始,只剩下最后几个时辰了。他又加紧赶急了一部分纹路,以防不时之需。 这其中的每一道纹路,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希望。 “呼……” 周墨放下刻刀,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睛,脸上露出疲惫,但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总算完成了!” 他长舒一口气,将所有的疲惫都吐了出来。 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干涩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些许。 【这次,一定要帮缥缈宗赢下竞聘!】 他眼神坚定,仿佛在宣誓,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梦想。 想到这里,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和大师兄带着秦正正、白玉堂,以及周墨,走进了会场。 脚步沉稳,目光坚定,仿佛要迎接一场注定到来的风暴。 会场内的气氛,比前两次更加紧张肃穆,各个宗门的代表,都严阵以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小花扫视了一圈会场,发现观众席上多了一层金色的光罩,光罩表面流转着奇异的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那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 “这是……” 她心中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个防护罩……是用来保护观众的?】 【难道……第三轮比试,会有什么危险?】 高台上,金曜宗的长老们缓缓走上前来,他们神情肃穆,目光如炬。 为首的长老,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宣布道: “诸位,竞聘会第三轮,正式开始!” 他的声音在会场内回荡,如同惊雷般炸响。 “这一轮的比试规则很简单,也很残酷。” 长老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参赛负责人,将进入法阵中央,抵御嗜灵妖的冲击。” “坚持到最后者,胜出。”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 仿佛在宣判着一场残酷的命运。 “什么?嗜灵妖?” “这……这怎么可能?!” 规则一出,会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参赛队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意识到这场比试的残酷性,立刻有数位宗门代表拍案而起,怒声质问: “长老!以嗜灵妖测试负责人?这哪里是竞标,分明是草菅人命!这若是修为尚低者入阵,与送死何异?” “金曜宗如此行事,不怕引得仙门公愤,被告上审判庭吗?!” “长老,这……这规则是不是太过分了?” “长老这是在故意刁难我们吗?!” “……对!我们退出!不比了!太不尊重人了!” …… 高台上的金曜宗长老,面对众人的质疑,神色不变,只是目光扫过那些情绪激动者时,眼中寒芒一闪,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轮测试,非我金曜宗临时起意。大型防御阵法所面对的,往往便是此类难以预测的凶险。若无承受极限压力的能力与决心,如何守护一方安宁?金曜宗所托非轻,无法承担风险者,请自便。我宗,不强求。” 他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刺骨,不带一丝感情。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径直走下了高台。 空气此刻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秦正正听到这个规则顿时急了,他一把抓住林小花的胳膊,焦急地说道: “小师妹,这……这可怎么办?!” “你毫无修为,进去岂不是……” 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担忧。秦正正思考再三,决定去找金曜宗竞聘组委会再争取一次。 “我要去找组委会理论!他们这是犯规耍赖!” 他撸起袖子,就要冲上高台。 白玉堂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他们既然敢定下这个规则,就不会轻易更改。” 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无奈。 “难道你想让缥缈宗,失去这次机会吗?” 秦正正面红耳赤地说道。 慕容云飞拦住秦正正,目光锐利地看向高台,沉声道: “我去替小师妹。若阵眼有变,我尚能支撑片刻,护她周全。” 高台上的金曜宗长老目光扫过慕容云飞,冷哼一声: “规矩就是规矩,负责人必须亲自入阵,任何人不得替代。连自家设计的阵法都不敢亲身验证其极限,这样的宗门,如何能担负我金曜宗的重托?若无胆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似乎在质疑林小花的勇气和能力。 慕容云飞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剑柄被他握得发白。 周墨走到林小花身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小师妹,别急。我改良的阵法,核心在于‘灵力谐振增幅’结构,它能最大限度利用输入能量,并将其均匀分散至整个阵法节点。” “理论上,主持者只需提供一个稳定的‘心神信标’来引导能量流向,而非直接用灵力硬抗。你的精神力集中度,会影响能量引导的效率和阵法的自愈速度。虽然对灵力修为要求不高,但这仍是极大的考验,需要你绝对的专注和冷静。相信我们的设计,它能为你分担绝大部分压力。”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试图给林小花带来一丝安慰。 “而且,我这次升级后,我在阵眼处预留了一个‘过载缓冲符文’,用的是上次坊市淘到的那块星纹陨铁,万一冲击超出预期,它能替你挡住第一波致命冲击,但只有一次机会,且会极大消耗你的精神力。所以,关键还是在于你引导能量的稳定性。” “记住一定要保持冷静,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的阵法。”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鼓励,仿佛在告诉林小花,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小花看着眼前担忧的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必须拿着自己的性命,去豪赌缥缈宗的未来。 赌这个法阵的强度,赌宗门的命运。 赌那账本上,天文数字一般的债务。 钱,他们还需要还利息。 账本上的利息,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呼吸。 别的穿越者来到修仙世界,有这样那样的金手指,各种开挂各种爽,而她来到这里,天天拿着账本,绞尽脑汁地去平账,让这个破破烂烂的修仙宗门能够继续维系下去,她,真的需要这么拼命吗? “不比了!!” 林小花身边的大师兄慕容云飞咬着牙说。 “我们不比了!不能看着本门的师兄弟冒这样的危险,哪怕金鼎阁追账再多……也不能那人命来冒险!” 慕容云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 周墨的内心一震,这些天关于缥缈宗的债务情况他也打听了不少。 以目前缥缈宗的价值,若放弃这次比赛,不说缥缈仙宗欠藏书阁的债务了,光是一个金鼎阁的债务都够缥缈宗资产评估拍卖三回的。 “若真无他法,我便……我便将藏书阁内那几部孤本秘籍拿出,作为抵押,先解宗门燃眉之急!” 大师兄声音艰涩,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那是他守护多年的珍宝。 藏书阁,是慕容云飞的命根子。 为了宗门,他竟然愿意牺牲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大师兄这时候展现出了自己的担当和气魄让所有人动容。宗门上下,一片沉默,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虽然说周墨也想借这次机会摘得些虚名,但他能够理解大师兄此时的决定。失去了最后比试的机会事小,让一个自身毫无灵力的林小花接受这样的试验本就是一次豪赌。 尤其是现场测试……不确定性非常之大。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 此刻,似乎有一把手在林小花背后推了一下,她的心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一撞。 那力量带着决绝和一丝她无法理解的熟悉感,驱散了她瞬间的犹豫。 她嘴轻轻张合,吐出了两个字: “我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这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在她做出决定的瞬间,那沉寂多年的丹田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耳畔,一个声音响起,像是一个的少女在贴着她的耳边说话。 “……那么……把力量借给你。” 【谁?】 【是谁的力量?】 林小花微微一愣。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暖流,沿着干涸的经脉悄然流转,最终汇聚于指尖,化作一点萤火般的微光,旋即隐没。 这变化无人察觉,连林小花自己也只以为是错觉,但这稍纵即逝的感觉,却让她原本冰冷的手指,恢复了一丝温度。 第30章 幕后的人 金鼎宗深处,一处秘境花园流光溢彩。 奇花异草散发着过于甜腻的香气,几乎要将空气都凝结成粘稠的蜜。 玉石桌旁,四道身影围坐。 桌面上并非清雅茶点,而是堆叠着符文闪烁的玉石牌——仙雀牌。 清脆的玉牌碰撞声,在静谧中回荡,却掩不住一丝诡谲的暗流。 “碰!” 一个嗓音略显沙哑的中年男子将两张牌用力推倒。 他正是金鼎阁现任掌门,金不换。他眼神锐利,像淬了毒的刀锋,透着毫不掩饰的野心。 “缥缈仙宗这块肥肉,拖得太久了。” 金不换摸起一张牌,指尖用力摩挲着牌面,语气狠厉。 “必须尽快吞下!”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穿着艳丽的红衣,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闻言发出一声轻笑。 那笑声如同银铃摇晃,悦耳动听,却带着刺骨的嘲讽。 “某个人,上个月似乎就说过这话。” 她纤细的手指捻起一张玉牌,漫不经心地打出。 “结果呢?还不是让他们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红衣女子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轻蔑。 “真慢呐。” 金不换脸色一沉,牌桌上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晦暗不明。 他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压抑着怒火。 “若不是那个叫林小花的凡人丫头,屡次三番坏了我的好事!” 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缥缈仙宗,早就是我金鼎阁的囊中之物!” 红衣女子纤指又捻起一张玉牌,指尖划过牌面精致的纹路。 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别忘了,还有三个月,就是仙门定级大会。” 她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金不换,红唇轻启。 “这次再冲不上一流宗门的末尾,瑶珞国那位小祖宗,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提到“瑶珞国”三个字,金不换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屑。 但那不屑之下,又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哼,一个靠着阴谋诡计,刚篡位的小毛孩,也敢威胁我金某?” 红衣女子眼神微微一凝,笑容敛去,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 “别小看他。” 她放下手中的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 “他身边常年跟着的那位玄莲童子,可是玉灵峰出身。” 红衣女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警告。 “更是那位紫叶仙人座下的第六徒,专司毒道,手段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要是惹恼了那位小祖宗,你这金鼎宗,怕是第二天就要鸡犬不宁。” 金不换脸色阴晴不定,变幻了几次。 他显然对那玄莲童子颇为忌惮,权衡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牌桌旁,还有一个断了半条腿的枯瘦老头。 他眼神一直阴鸷,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容离子。 容离子只是阴沉地盯着牌面,枯槁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另一侧,则是一个神情木讷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粗布麻衣,看起来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唯独他的一只手,与他朴素的外表格格不入,那是纯金打造的手臂,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此刻,他正用那只金手灵活地码着牌,动作机械而精准。 细微而规律的金属摩擦声,与周围奢靡又紧张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金璃灿正垂手侍立,神色平静地旁观着牌局,仿佛与这密谋的氛围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弟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在花园入口处躬身禀报,打破了牌局凝滞的气氛。 “掌门,金曜宗的使者到了。” 不多时,一名身着金曜宗制式道袍的记事员走了进来。 他衣着一丝不苟,每一道褶皱都仿佛经过精心熨烫,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目光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全场。 随即,他的视线,竟落在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神情木讷的金手男子身上。 记事员对着这位金手男子,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极其不易察觉,但绝对存在的示意礼。 那礼节极轻,若非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 之后,他才转向金不换,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语气公事公办。 这微妙至极的细节,让金不换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他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底压抑着怒火。 红衣女子见状,更是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金不换,目光在他和金手男子之间来回流转,带着玩味的探究。 “看看。” 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那位【匠圣】遗泽尚存,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留下的名头,居然还比你这活着的掌门要响亮。连金曜宗的炼器堂都得敬他三分呢。” 那金手男子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依旧专注于手中的玉牌。 金色的手指灵活得不像实物,只是那金属摩擦声似乎停顿了一瞬,又立刻恢复了规律。 金曜宗的记事员显然不想在此地多留,他保持着公式化的表情,直接开门见山,传达了命令。 声音平稳无波,没有任何个人情绪。 “奉长老会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第三轮实测,将使用活体【嗜灵妖】进行防御阵法测试。” 此言一出,牌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原本清脆的玉牌碰撞声戛然而止。 就连那个一直阴沉着的容离子,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金不换先是一愣,仿佛没听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随即,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恶毒光芒! “嗜灵妖?!” 他猛地一拍玉石桌,力道之大,震得牌面乱跳,玉石桌面都隐隐颤动。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 金不换兴奋地看向容离子,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此妖专好吞噬灵力,对灵力波动极为敏感!” 他站起身,在花园中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般躁动。 “缥缈仙宗那套花里胡哨、故弄玄虚的节能阵法,在嗜灵妖面前,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脸上涨红,神情亢奋。 “甚至……甚至可能因为那微弱却持续的能量引导,反而会像黑夜里的明灯一样,将嗜灵妖死死吸引过去!” 容离子那双阴鸷的眼睛里,也闪烁起残忍的光芒。 他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在静谧的花园中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桀桀桀……不仅如此啊,掌门。” 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动作缓慢而诡异,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我们还可以……让这头嗜灵妖,对缥缈仙宗的阵法,‘格外’地感兴趣。”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金不换的耳朵,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在空气中蔓延。 “只需在他们入场前,悄悄洒上一点小小的‘佐料’……” 一直沉默旁听的金璃灿,此刻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那个在缥缈宗山门前,眼神清澈,递给他钱袋子的凡人女子——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蜉蝣撼树,她真的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让缥缈宗继续存留吗?】 【现实远比想象的要更加残酷】 “哈哈哈哈!妙!妙啊!容老此计甚妙!” 他沉浸在即将得手的狂喜中,放声大笑,充满了得计的快意。 “就这么办!”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锁定在角落里的金璃灿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璃灿,这件‘小事’,就交给你去办妥。” “务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金不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声音冰冷,不容置喙。 “要怪,就怪她林小花不该挡了我金鼎宗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仙门定级,何等残酷!多少宗门挤破了脑袋,都无法跻身二流之上!” “这一次,只要吞并了缥缈仙宗的底蕴,我们金鼎宗晋级的名额,便是唾手可得!” …… 聚宝楼顶层,第三轮竞聘会的现场。 人声鼎沸,嘈杂喧闹。 但气氛却比前两轮更加压抑紧张,仿佛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一道身着黑色兜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隐匿在观众席后方的阴影之中。 正是金璃灿。 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影,最终落在那个正一步一步,走向场地中央法阵区域的女子身上。 林小花。 这个凡人的力量在宗门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面前终究是渺小,甚至微不足道。 金璃灿的眼神复杂难辨,阴影遮蔽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然离开了这喧嚣却暗藏杀机的会场。 第31章 作弊:强硬的规则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铁锈与尘土味道的空气并未让她平静。 她一步踏入了场地中央,那片被无形力量圈定的法阵区域。 脚下的石板冰冷坚硬,寒意顺着鞋底丝丝缕缕地往上钻,仿佛要将她骨子里的温度都吸走。 另外两个入围宗门的负责人也已就位,各自占据着预设的阵法核心点。 左侧是赤阳宗的代表,一个面色赤红的中年修士,气息灼热,周身仿佛缭绕着淡淡的火焰虚影,眼神带着侵略性。 右侧则是玄水门的负责人,身着深蓝色道袍,神情阴柔,一双眼睛如同不见底的深潭,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三人遥遥相对,形成一个并不稳固的三角,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无声的火药味在彼此的视线交错中弥漫开来。 赤阳宗那负责人瞥了林小花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 “呵,一个凡人也敢站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的耳中。 “就不怕被稍后溢散的妖气冲散了魂魄?” 玄水门的阴柔男子也发出一声低笑,如同水底冒出的气泡,带着看好戏的玩味。 “一个凡人来测试法阵极限,是嫌弃她死得不够快吗?” 林小花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这些言语如同苍蝇嗡鸣,她早已习惯。 她只是将目光投向高台,投向那个决定她和缥缈宗命运的地方。 那里,金曜宗为首的长老面色肃穆,缓缓扬起了手。 “竞聘会第三轮,实测开始!” 声音洪亮,如同金石撞击,在整个会场内激荡回荡,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高台上,周墨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消失。 他双手捏诀,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指尖流淌出精纯的灵力,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精准无比地注入他面前那个复杂的阵盘之中。 嗡—— 林小花脚下的阵法区域应声而动。 一道青色的光幕拔地而起,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她稳稳地笼罩其中。 这光芒并不刺眼,稳定、内敛,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散发着让人心安的沉稳气息。 就在光幕成型的瞬间,场地边缘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摩擦声。 厚重的、铭刻着复杂符文的特殊禁制被缓缓打开。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暴虐与吞噬气息,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吼——!” 成百上千只灰色的影子,如同退潮后裸露在滩涂上的污秽之物,密密麻麻地从禁制之后涌出! 它们形态丑陋扭曲,像是无数怨念和污秽凝聚而成的实体,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疯狂与饥饿。 嗜灵妖! “天啊!这数量……怕是有上千只了!” “金曜宗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嗜灵妖?!难道是清剿了哪个妖巢?” “这阵仗,寻常金丹修士见了都要头皮发麻!他们是真要测试阵法极限,还是……” 观众席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许多修为较低的弟子甚至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高台上的金曜宗长老对此却视若无睹,面沉如水。 他只是抬手,朝着悬浮在会场上方的巨大金色法宝——镇妖金钟,遥遥一指。 嗡——!!! 镇妖金钟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 无形的音波化作实质般的威压,如同万仞山岳轰然压下! 这股威压并非针对某个特定目标,而是如同天网般覆盖了整个场地,瞬间剥夺了所有嗜灵妖最后的一丝理智,将它们彻底推向狂暴的深渊。 “嗷——!!!” 被金钟威压彻底激怒,嗜灵妖群彻底陷入狂暴状态。 它们失去了任何目标选择能力,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本能——吞噬离它们最近的灵力源! 而离它们最近的,正是场地中央那三个散发着不同光芒的防御阵法! 如同黑色的潮水拍向海岸边的礁石,数不清的嗜灵妖带着尖锐刺耳的嘶吼,疯狂地、无差别地扑向了林小花、赤阳宗和玄水门所在的三个光幕! 砰!砰!砰!砰!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每一次撞击都在光幕上爆开一团灰黑色的能量光点,伴随着嗜灵妖痛苦而更加疯狂的嘶吼。 光点散逸,短暂地露出嗜灵妖那因痛苦和疯狂而极度扭曲的脸。 林小花看着那些前赴后继、撞在光幕上瞬间爆开的灰色怪物,看着它们那扭曲的面容、充满怨毒与绝望的猩红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倒影。 【啧,这表情……跟我前世996到凌晨三点,镜子里那个鬼样子真像。一样的麻木,一样的怨气冲天…不过,老娘当年没被ppt和kpi弄死,今天也不能栽在这帮丑东西手里!】 【比怨气?格子间里的‘妖魔鬼怪’,手段可比你们高明多了。】 她心中忍不住自嘲吐槽,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反倒因此松弛了那么一瞬。 缥缈宗的阵法光幕,在嗜灵妖如同狂风骤雨般的冲击下,剧烈地波动起来。 青色的光芒时明时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但周墨的设计确实精妙无比。 那看似单薄的光幕,却拥有一种奇特的韧性。 每一次撞击的力量,都被高效地引导、分散至整个阵法的无数节点,如同将千斤重锤砸在了一张巨大而柔韧的网上,不断地消解着冲击力。 硬生生扛住了第一波最猛烈、最疯狂的冲击! 光幕虽然波动剧烈,却没有出现任何实质性的裂痕,依旧顽强地支撑着,将林小花护在其中。 “嗯?” 赤阳宗和玄水门的负责人,原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林小花瞬间被妖潮吞没,化为乌有。 此刻,看到那看似脆弱的青色光幕居然稳稳地扛住了第一波冲击,他们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他们自己的阵法虽然光芒更盛,能量波动更强,但在如此密集的冲击下,灵力消耗也相当巨大。 没想到这个凡人主持的破烂阵法,居然还挺能抗? 短暂的意外过后,便是更深的冷笑。 “垂死挣扎罢了。”赤阳宗负责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我看你能撑到几时!”玄水门负责人眼中也闪过一丝阴狠,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 异变陡生! 场上那原本还在无差别攻击三个阵法的嗜灵妖群,像是突然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冰冷的指令,行动模式骤然改变! 它们嘶吼着,竟然完全放弃了攻击赤阳宗和玄水门的法阵! 所有的嗜灵妖,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的铁屑,如同发疯的黑色潮水,猛地调转方向,全部集中起来,朝着林小花所在的缥缈宗法阵,发起了更加狂暴、更加密集、更加不顾一切的攻击! 攻击的烈度和密度,在短短一瞬间,提升了数倍不止! “怎么回事?!” “为什么所有嗜灵妖都去攻击缥缈宗了?!”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有黑幕!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观众席彻底沸腾了! 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太过明显! 就算是修为再低的修士,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连金曜宗自家的一些低阶弟子,看着场中那个被无穷无尽的灰色妖潮围攻、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的青色光点,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和不忍的神色。 “长老!这不公平!测试有问题!” 秦正正急得眼睛都红了,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 他和白玉堂一起,不顾一切地冲到高台下方,朝着上面端坐的金曜宗长老们大声嘶吼。 “嗜灵妖的目标明显被操控了!这绝对有问题!请求暂停测试,查明原因!” 然而,为首的那位金曜宗长老,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丝毫温度。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冷的铁律,传遍全场。 “测试规则,不容更改。” “继续进行!” “再有喧哗干扰者,立刻驱逐出场!” 强硬! 冷酷! 完全无视了眼前这明显到极点的异常情况! 秦正正和白玉堂如同被九天玄冰击中,瞬间愣在原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们遍体生寒。 场中,失去了另外两个阵法分担压力,林小花的处境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无穷无尽的嗜灵妖,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地撕咬、撞击着那道越来越黯淡的青色光幕。 每一次撞击,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冲击,更附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冷妖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阵法的能量,更试图渗透进去,直接攻击主持者的心神。 第32章 林小花还剩一口气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林小花心头的碎裂声响起。 青色的光幕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并且,这裂痕如同活物一般,在嗜灵妖更加密集的攻击下,飞快地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浓郁的妖气开始凝聚,不再仅仅是能量层面的侵蚀,更形成了实质性的精神干扰! 无数混乱、充满了怨毒和绝望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脑,直接在林小花的脑海深处炸响! “为什么升职的不是我?!我明明比他更能卷!” “凭什么他可以准时下班?!就因为他是老板亲戚吗?!” “这个月的kpi又完不成了……又要扣钱了……” “方案又要改?改你妈啊!你自己怎么不动手写?!” “房贷!车贷!孩子的补习费!我快要被压死了!!” “我不想加班!我不想死在工位上啊!!谁来救救我!!” …… 全是她前世最熟悉、最恐惧的声音! 那些来自格子间最深处的血泪控诉,那些被kpi和996逼到绝境的打工人的怨念,此刻仿佛借助嗜灵妖的妖气作为媒介,跨越了时空,找到了她这个“同类”! 精神攻击进一步加剧! 林小花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幻象。 旋转的excel表格无限放大,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密密麻麻的数字如同扭曲的虫子。 老板那张冰冷麻木、毫无表情的脸凑近,嘴巴一张一合,说着听不清却无比刺耳的催促。 周围是无数面目模糊、眼神空洞的同事,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敲击着键盘,发出永无止境的哒哒声。 最后,画面定格。 她看到了“自己”,脸色惨白如纸,双目无神,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趴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身体冰冷…… 现实中嗜灵妖疯狂的撞击声,与幻象里键盘的敲击声、老板的呵斥声、同事们压抑的叹息声……如同两股洪流,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扎着她的太阳穴,要将她的脑袋彻底撕裂! 她的精神力,在这样物理与精神双重的折磨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急剧消耗! 【撑……撑不住了……】 【要……死了吗……又一次……】 心神被夺! 作为整个阵法能量引导核心的“心神信标”,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风暴中的烛火! 原本稳定流转的能量,出现了明显的偏差和紊乱! 青色的阵法光幕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那些蔓延的裂痕处,甚至开始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青色能量,如同伤口在不断地流血! “小师妹!!” 高台上,周墨看着阵盘上那些疯狂闪烁、代表着极度危险的猩红色报警符文,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下方那个几乎被灰色妖潮彻底淹没的渺小身影,嘶声力竭地大喊: “守住本心!不要被干扰!” “你是凡人!但你的意志不凡!” “想想宗门的未来!想想我们还能回去的地方!” 周墨的声音穿透了嗜灵妖尖锐的嘶吼和法阵濒临破碎的嗡鸣,带着焦急和某种坚定的信念力量,传入林小花的耳中。 但此刻,她的意识已经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船,在怨念和幻象构成的惊涛骇浪中飘摇不定,即将被彻底淹没。 就在她的精神即将被无边怨念彻底吞噬,意识即将沉沦的最后刹那。 一股奇异、无法言喻的力量,如同温柔而坚定的手,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意识。 她仿佛脱离了沉重的肉身,飘向了无尽的虚空。 在这片超越时间和空间的虚无之中,她“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团混沌之气,在虚无中缓缓旋转,古老、浩瀚、神秘。 渐渐地,这团混沌之气开始分离。 一股清澈、轻盈、充满生机的力量,向上升腾,化为纯净的灵气,弥漫开来,构筑了广阔的天空和无垠的大陆,孕育了万物生灵,也带来了修仙问道的缥缈可能。 而另一股浑浊、沉重、带着死寂与侵蚀意味的力量,则向下沉降,化为污秽的魔气,潜藏在地底深渊,如同毒瘤般,在世界的阴影中悄然蔓延。 画面流转。 她看到,在那片由灵气构筑的广袤大陆上,灵气的分布是如此的不均衡,甚至可以说是残酷。 有的地方,仙山耸立,灵脉纵横交错,如同大地的血管,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生活在那里的修士,吐纳修行,事半功倍,轻易便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俯瞰众生。 但更多的地方,却是灵气稀薄的贫瘠之地,黄沙漫漫,草木枯萎,生机寥寥。甚至还有被魔气严重侵蚀的绝境,寸草不生,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危险与绝望。 生活在这些地方的生灵,无论是挣扎求生的凡人,还是那些试图踏上修行之路、却连引气入体都艰难无比的挣扎者,他们为了生存下去,为了获得那一丝渺茫的修炼可能,需要付出比那些仙山福地的幸运儿多出千百倍的努力和代价。 她看到,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在那些灵气枯竭、甚至魔气弥漫的绝地。 有生灵没有放弃。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食不果腹,却眼神执拗得像燃烧的炭火。 他们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一点点地改造着恶劣的环境。 他们开凿坚硬的山石,只为引导一丝微弱的水源。 他们翻遍荒山,寻找那些极其稀有的、能在贫瘠土地上顽强生长的植物。 他们用血肉之躯,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魔气侵蚀,与步步紧逼的恶劣环境搏斗。 她看到,他们被所谓的名门正派修士,如同驱赶牲畜般驱赶,被视作蛮夷、废物、不洁的存在,无处可去。 他们只能退守在那些无人问津的绝地之中,用鲜血和不屈的意志,在绝望的悬崖峭壁上,拼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一个宏大而苍凉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直接在她灵魂的最深处响起。 又像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呐喊,终于找到了出口: “这世上,哪里有天生的公平?” “不过是人,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绝望的悬崖边,为自己,也为身后的人,凿出一条活路!” “所谓的生机,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所赐予的,而是自己,一拳一脚,挣来的!” 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震散了她脑海中残存的所有怨念和幻象! 就在林小花意志即将彻底崩溃,脚下阵法光幕上的裂痕即将彻底连接、破碎的前一刹那! 一个更加苍老、更加宏大、仿佛来自天地本源,带着无上威严与慈悲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缓缓响起: “涤尽魔气,遵从天道。” “摈除妄念,回归本心。” 这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净化与安抚力量,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扫清了林小花脑海中所有的混乱、怨恨与恐惧。 她的精神,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奇迹般地恢复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如同微风拂过,继续说道: “灵气一旦消失,世界最终会沉没在魔气当中。” “所以,千万不要放弃美好的事物,不要放弃希望。” “希望,是人们在黑夜里,最后一束火苗。” 这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彻底稳固了她动荡的心神! 【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 林小花猛地睁开眼睛! 原本因痛苦和迷茫而涣散的眼神,此刻变得异常明亮、坚定!亮得如同刺破黑夜的星辰! 就在老者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磅礴的力量,猛地从林小花脚下的法阵中央震荡开来! 阵法核心处,那个由周墨用极其珍贵的星纹陨铁,耗费心血打造,作为最后保险的“过载缓冲符文”,感应到了这股远超预期的、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恐怖能量! 符文瞬间亮起刺目至极的光芒!光芒之盛,甚至盖过了场地上方镇妖金钟的光辉! 下一秒! 嗡——!!! 缓冲符文似乎达到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它将吸收的、转化的庞大能量,连同那股刚刚降临的、神秘而浩瀚的力量一起,如同火山喷发般,猛烈地释放了出来! 以林小花所在的缥缈宗法阵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纯净到极致、带着温暖与神圣气息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激起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狂暴地扩散开来! 紧接着。 嘭! 嘭! 两声沉闷而巨大的爆鸣声,几乎同时响起! 赤阳宗与玄水门的防御法阵,应声彻底崩碎! 无数能量碎片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主持法阵的两宗负责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这股狂暴的冲击波正面击中。 噗! 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摔落在数十米外的地面上。 法袍在翻滚中撕裂,沾满尘土。 落地之后,两人皆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如纸,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狼狈到了极点。 整个会场,再一次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眼前这惊天动地的逆转。 从地狱般的围攻,到神迹般的净化,再到余波震碎强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可思议! 死寂。 死寂之后…… “赢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如同点燃了引线。 轰! 缥缈宗所在的区域,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赢了!小师妹赢了!” “我们缥缈宗赢了!我们赢了啊啊啊!” 秦正正激动得原地蹦起三尺高,挥舞着拳头,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喜极而泣。 沈清荷双手捂着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却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那是喜悦的泪水。 白玉堂手中的扇子摇得飞快,几乎带出了残影,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此刻无比真挚,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周墨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场地中央,冲向那个依旧站在破碎青光中的身影。 他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小花,声音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带着哽咽。 “太好了!小师妹!太好了!” “我们…我们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师兄师姐们激动地围了上来,将她簇拥在中间。 欢呼声如同潮水,淹没了整个会场。 然而,在这片喧嚣的胜利狂潮中,林小花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了。 她的身体软了下来,再也支撑不住。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周围师兄师姐们焦急的呼喊,也似乎听到了远处金曜宗长老们惊疑不定的声音。 但她已经无力分辨。 嘴唇微微翕动,只模糊地念叨出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欠…欠款…有着落了…?” 第33章 天价诊费?新的债主! “林小花!” 尖锐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林小花!” 又是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林小花混沌的意识被强行从黑暗中拉扯出来。 眼皮沉重得像是黏在了一起,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光线涌入,刺得她眼睛生疼。 四周的景物扭曲晃动,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还有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键盘敲击声? “小花,到你汇报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一只手轻轻摇晃着她的胳膊。 林小花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聚焦。 眼前是一张模糊而熟悉的脸,温柔的眉眼,嘴角习惯性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玲玲?” 她脱口而出,声音沙哑干涩。 “到我汇报了吗?我还没……”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老板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林小花嘴巴一张一合,根本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老板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在她发言完之后并未说什么。 会议结束后,小组成员离开会议室走到电梯口。 “报告,昨晚的报告……老板昨晚的报告给他了吗?”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脑袋跟浆糊一样,完全没有印象。 “什么报告?你上星期不是已经把报告交过了吗?” 玲玲手里抱着整理好的材料,与林小花两个人一起并肩走。 真奇怪,林小花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林小花抬头,看到玲玲头上绿色的发簪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嘴巴里冒出了几个字:“沈清荷……师姐?” “……你在说什么啊?” …… 两个人在地铁口告别,玲玲挥挥手跟她道别: “回去早点休息,别太勉强自己咯。” 沈清荷温柔的脸,与记忆中玲玲在地铁口挥手告别的样子重叠。这一幕似乎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你太累了,脸色好差,快回去好好休息……” 幻觉中的声音叮嘱着,带着前世那熟悉的、匆忙的节奏。 “我先走了,明天见!”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了,现实与幻觉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刺耳的、极具穿透力的铃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响! 是她前世那部廉价工作手机用了几百年的默认铃声!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挠着,想要“接起”那个并不存在的电话。 铃声戛然而止。 没有通话声。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条冰冷的、如同系统提示般的文字信息,直接烙印在她的意识里。 【催款通知:尊敬的缥缈仙宗账户持有人林小花,您尾号xxxx的宗门综合债务及个人关联债务已严重逾期,请尽快处理。当前欠款总额:壹佰壹拾贰万下品灵石(不含本次新增)。】 壹佰壹拾贰万…… 赢了二十万,填了金鼎阁的窟窿,可总数依旧是个天文数字! 林小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还没等她从这巨大的数字冲击中缓过神来。 一个全新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是一个男声,低沉,磁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贴在她耳边低语。 “您好,这里是缥缈仙宗指定医疗服务合作伙伴,玉灵峰疗愈中心,客服代表钟许许为您服务。” 客服中心?玉灵峰?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cpu彻底烧了。 那磁性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清点什么,然后用一种极其欢快,仿佛报菜名般的语调继续说道: “本次为您结算的服务项目包括:神识稳固疗程一次,经脉疏通疗程一次,妖气净化服务一套,心魔祛除辅助一次……” “合计费用捌万壹仟灵石。” “另,本次服务由钟许许医师亲自主理,根据玉灵峰诊疗协议,按时计费。” “总时长……” 声音拖长,带着一丝戏谑。 “扣除您昏迷以及意识不清无法有效配合的时间,有效诊疗时长共计九百秒整。” 林小花:“……” 有效诊疗时长?九百秒?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离谱的计时方式。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给你占了大便宜”的慷慨。 “经计算,钟医师专项服务费原价拾万捌仟灵石。” “念在沈清荷医师的推荐,以及您身为缥缈仙宗财务负责人的特殊身份,本次特批五折优惠!” “实收——伍万肆仟灵石整。” “所以,本次新增欠款,将直接计入您的个人账户名下。” “林小花个人账户新增欠款:伍万肆仟灵石。” “请尽快结清,谢谢惠顾哦~” 最后那个轻飘飘的“哦~”,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按秒收费?! 五折优惠?! 五万四千灵石?!还记我个人账上?! 【我可去你的!比前世的icu还黑!不!比黑心网贷还黑一万倍!】 林小花感觉一股血直冲脑门! 什么幻觉!什么混乱! 去他妈的! 这一刻,前世被资本家反复压榨的怨气,穿越后背负百万巨债的压力,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恐惧,以及此刻被天价诊费疯狂羞辱的愤怒…… 所有情绪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炸裂! 肾上腺素飙升,强行驱散了所有虚弱和迷茫! 她的视线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幻觉消失了。 她看清了眼前。 床边,站着一个陌生青年。 穿着一身精致的淡绿色药修长袍,料子泛着淡淡的流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青年长相清秀,气质干净,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商业化的微笑。 唯独那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弯弯的如同月牙,只看得到长长的睫毛,看不到一丝眼底的情绪。 他手里,赫然拿着她那个封面磨损、用来随手记账的破旧账本! 就是他! 刚才那个声音!就是这个眯眯眼! 他一直在这里!看着她出糗!还翻了她的账本! 新仇旧恨叠加,理智彻底崩断! “庸医!” 林小花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床板上弹起! 她无视了身体叫嚣的虚弱,将残存的所有打工人怒火凝聚在右拳之上! “哪有按秒收费的!” “你抢钱啊!!!” 拳头带着破风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个眯眯眼药修的肩膀上! “砰!” 一声闷响。 眯眯眼青年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脚步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他手中的账本“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而林小花,这奋力一击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第34章 医闹现场?债主上门攀关系! “小师妹!” “钟道友!”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撞开! 秦正正和白玉堂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脸凝重的慕容云飞。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混乱景象——林小花瘫在床上怒目而视,陌生的眯眯眼药修捂着肩膀,沈清荷一脸惊慌失措。 “小师妹!你这是干什么!”秦正正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那个眯眯眼,“钟道友,你没事?她不是故意的!” 白玉堂则赶紧来到床边,看着林小花苍白却异常愤怒的脸,连忙安抚。 “小师妹!冷静!冷静点!有话好好说!这位是……” 沈清荷也急忙解释:“小师妹,你误会了!这位是玉灵峰的钟许许钟师兄,是你昏迷时,我请来为你疗伤的……” 钟许许? 玉灵峰? 林小花喘着气,死死盯着那个揉着肩膀,脸上又重新挂起那副眯眯眼招牌笑容的青年。 五万四千灵石…… 钟许许。 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沈清荷连忙扶住林小花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又急又软。 “小花,别着急,慢慢听我说,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三天? 林小花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敲击。 她只记得那刺目的青光,还有嗜灵妖疯狂的嘶吼,以及最后那股几乎将她撕裂的力量…… 竟然已经过去三天了? 沈清荷见她眼神茫然,连忙继续解释,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这三天可把我们急坏了!你的脉象虽然平稳,但神识却一直沉睡不醒,我和大师兄他们想尽各种办法,都毫无起色,正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 她指向那个依旧捂着肩膀,脸上却重新堆起商业假笑的眯眯眼青年。 钟许许适时地放下了揉着肩膀的手,脸上露出一副“我受了天大委屈但我很大度”的表情,甚至还夸张地叹了口气,对着冲过来的秦正正和白玉堂抱怨。 “哎呀呀,典型的医患矛盾现场啊……” 他啧啧两声,眯着的眼睛扫过林小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早知道把人救活了,还要挨这么结实的一拳,我就该在账单上,再加一笔精神损失费的。” 那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林小花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精神损失费?还想加钱?! 林小花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要不是沈清荷死死按着她,她怀疑自己能再扑过去咬他一口。 钟许许仿佛没看到她要吃人的眼神,话锋陡然一转,下巴微抬,那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属于顶尖专业人士的狡黠与自傲。 “不过呢,把人气死那不算本事。” “能把快要死透的人,从鬼门关前捞回来,这才叫真本事。” 他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比了个微小的距离。 “这五万四千灵石,说实话,也就是个辛苦费。” “换做平时,都不够我出一次玉灵峰的山门呢。” 他这话,让旁边的秦正正和白玉堂都倒吸一口凉气。 出诊费都不够?这位玉灵峰的钟道友,来头这么大吗? 林小花却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漏洞,以及自己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那股宏大、苍老、带着奇异力量的声音……还有那瞬间涤荡净化一切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锐利地看向钟许许,带着审视与警惕。 “你确定,是你把我救醒的?” 她一字一顿地问,试图从对方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上找出破绽。 “我怎么感觉……” 钟许许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却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仿佛根本不在意她信不信。 “这个嘛,不重要。” 他往前凑近了一步,那双眯着的眼睛弯成了更好看的月牙,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玩味。 “重要的是,林姑娘,我们之间刚好可以……” 钟许许拿出两个手指头勾了勾,嘴角依旧是压不住的弧度。 “结个关系。” 攀关系? 林小花眉头瞬间皱紧,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这家伙绝对没安好心! 她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他。 “什么关系?” 钟许许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罂粟,灿烂,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让林小花血压再次飙升的词语。 “当然是——” “债主,和还债人的关系啦!” “我跟你拼了!” 林小花抄起床边那个唯一的、填充着不知名干草的硬邦邦枕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张欠揍的笑脸就砸了过去! 然而,钟许许只是身形微微一晃,如同风中柳絮般,轻巧地侧身闪避。 枕头带着风声,擦着他的衣袍飞过,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掉落在地。 那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残影,根本不像一个以温和疗愈为主的药修能做出来的! 林小花瞳孔一缩。 这家伙……不简单! 钟许许稳稳站定,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带乱的衣袍领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看着林小花那副气得快要冒烟,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愉悦了。 “哎呀,林姑娘别生气嘛。” 他慢悠悠地说着,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却又暗藏机锋。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层关系。”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能跟我们玉灵峰,建立起‘债务关系’往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哦……至少也得是二流仙门我们才能看得上。” 他的目光扫过林小花,又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旁边一脸凝重、始终没说话的慕容云飞,最后重新落回林小花身上,那眯着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探究的光芒。 “不过这次嘛,你们的表现确实让玉灵峰的长老们很惊讶,于是他们要我顺带把这个交给你。” 林小花接过了钟许许递过来的玉简。大师兄一眼认出了这事宗门评级的资格令牌。 “还有三个月就是宗门评级了,依照往年的规则,你们应该是够不上资格的。” “怎么样?这个机会,你能不能抓住呢?” 第35章 玉灵峰审判,威压如山 竞聘会,第二日。 玉灵峰的金色传唤谕令抵达金曜宗。 金曜宗负责人即刻前往玉灵峰审判殿。 金不换也被邀请,不过却是在陪审席。 这里与其说是殿,不如说是一方独立的小天地,空间广阔得近乎虚无,只有冰冷的法则气息在无声流淌,压抑得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殿堂最上方,横亘着七个高耸入云的白玉席位,如同七座俯瞰凡尘的孤高山峰。 每一个席位上,几乎都坐着一道身影,气息渊深似海,形态各异,代表着玉灵峰乃至周边修仙界最顶尖的几股力量。 殿上首位,那被尊为“月神”的剑道长老身着胜雪白衣,脸上厚厚的白纱遮蔽了双眼,却无人敢直视。金不换只觉得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弥漫四周,仿佛稍有异心,便会被那穿透虚妄的剑意瞬间斩灭神魂,令他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得意。 专修灵气、与自然合一的自然道长老,竟然是一只慵懒蜷缩在席位上的肥硕白猫,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似在安逸打盹,却无人敢因其形态而有丝毫轻视。 环佩叮当、身姿曼妙的乐道长老,指尖仿佛正拨弄着看不见的琴弦,无形的音律弥漫在空气中,悄然掌控着整个殿堂的节奏与氛围。 药修一脉的紫叶仙子,始终戴着一张隔绝神识探查的紫色面具,身形笼罩在宽大的袍服之下,显得神秘莫测,只有偶尔流转的淡淡药香证明着她的存在。 器道与阵道的两位长老则显得务实许多,一个身旁悬浮着几件闪烁着灵光的奇特工具,另一个则膝上摊着一张不断变化的微缩阵图,皆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唯有代表符道的那位,看起来竟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下方,手里捏着一支符笔,笔尖却隐隐有雷光闪烁,透着与其外表不符的威能。 至于专修有情道的那位长老,席位空悬,据说是因为正在凡间历经红尘劫数,无法抽身。 如此庞大的阵仗,只为了一场竞聘会的后续风波。 金鼎阁的现任掌门金不换,就坐在旁听席位的一个角落。 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审判开始。 审判由月神主持。 他并未睁眼,甚至不曾转动身体,只是那清冷如月辉洒落的声音,便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殿内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宣,金曜宗竞聘会事宜。” 一名身着金曜宗内部纪律堂服饰,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刻板的修士,手持一枚记录玉简,肃立殿中。 来者自称“司辰律”,乃金曜宗内专司法纪之人,声音平板无波,仿佛没有个人情感,只为律法而存。 “禀诸位长老,司辰律接到多名修士实名举报,指控金曜宗第三轮防御阵法竞聘测试,所用嗜灵妖数量远超常规,且有明显被操控迹象,对缥缈仙宗参试弟子林小花,造成实质性重伤。” 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丝毫感情,却字字如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金曜宗派出的代表脸色微变,立刻起身,试图辩解。 他先是承认了嗜灵妖的数量“确实略多”,但立刻将其归咎于“为了更精准地测试阵法极限,毕竟对手的阵法前所未见”。 随即,他语气一转,坚决否认存在任何操控行为。 “嗜灵妖性情本就暴虐难测,许是当日测试场地复杂,多种阵法灵力交织,意外引动了其凶性,此乃天灾,非人力可控。” “亦或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阴冷地扫过同场的赤阳宗与玄水门代表席位,“某些宗门为求胜算,动用了某些能干扰妖兽心智的秘法,也未可知。毕竟竞聘激烈,人心难测。” 他言辞恳切,表情沉痛,试图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甚至隐晦地将脏水泼向了其他人。 就在这时,司辰律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一件如同罗盘般的特殊法器悬浮而起,嗡嗡作响。 法器中央,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在灵光照射下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阴冷波动。 “此乃‘嗜灵香粉’,禁忌之物,能强烈吸引嗜灵妖,并使其陷入极度狂暴嗜血的状态。” 司辰律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发现地点,就在缥缈仙宗当日布阵区域边缘的石缝之中,残留量虽微,却足以引发连锁反应。” 铁证如山! 金曜宗代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扭头,手指几乎戳到旁边赤阳宗与玄水门代表的脸上,厉声嘶吼。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栽赃陷害!想要淘汰我们金曜宗!” “荒谬!金曜宗休要含血喷人!” 赤阳宗代表猛地起身,周身火焰气息暴涨。 “贼喊捉贼!自己手段龌龊,还想攀诬旁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玄水门代表亦是面色阴沉,冷笑连连。三方气息在高台上隐隐对峙,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虽无粗鄙之语,但那剑拔弩张之势,已让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旁听席上,金不换看着下方如同市井泼皮般争吵的三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隐秘的弧度。 【金璃灿办事,果然稳妥。这嗜灵香粉的来源,任他们查破天,也查不到我金鼎阁头上。闹,闹得越凶越好,水越浑,我才越好摸鱼。金曜宗这下不死也要脱层皮,看他们以后还怎么跟我争!】 一直沉默的阵道长老,忽然抬了抬浑浊的眼皮。 他声音干涩,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石在互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诸位,不必争吵。” “老夫看过缥缈仙宗的阵法图纸。” “也仔细研究了实测时的能量流转记录。” “结构精妙,浑然天成。” “思路清奇,另辟蹊径。” “以如此简朴的基础材料,能实现如此之高的能量传导效率与结构韧性。” “实属难得一见的阵法佳作。”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面色铁青的金曜宗代表,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怒意与鄙夷。 “用此等下作手段暗中干扰。” “简直是对阵法之道的玷污与侮辱!” 器道长老也重重地哼了一声,粗壮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显然极为赞同。 就在三宗代表争执不下之际,紫叶仙子身旁的侍女忽然上前一步,在她耳畔低语了片刻。 无人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见紫叶仙子那笼罩在宽大袍袖下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周围若有若无的药香似乎也随之凝滞了一瞬。 她微微侧头,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透虚空,落向了殿外某个遥远的方向,又或是看向了身后一直垂首侍立的钟许许。 就在这时,乐道长老手腕轻抬。 一枚精致小巧的银铃,在她洁白如玉的皓腕上轻轻摇曳。 “叮铃——” 清脆的铃声,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悦耳。 却如同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奇特魔力。 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与躁动。 一股无形的、柔和却又无法抗拒的压力,骤然笼罩全场。 所有争吵声戛然而止。 每个人都感到喉咙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金不换眼神微不可查地一缩,心中暗惊。 这乐修的控制力,于无声处听惊雷,果然霸道绝伦! 月神再次开口。 声音依旧清冷,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呈堂证供,已然明晰。” “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辩论至此,亦可休矣。” “诸位长老,稍后将合议裁决。” 语毕,他便闭口不言,白纱下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到了极点。 压抑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金曜宗,真的能逃脱重罚吗? 缥缈仙宗,除了那区区二十万灵石的奖金,还能得到什么额外的补偿? 紫叶仙子的关注,又意味着什么? 最终的判决,即将揭晓。 短暂的沉默之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七位长老之间,展开了一场无声无息的交流。 神念如同电光火石般在空中交错碰撞,普通修士根本无法捕捉。 器道长老和阵道长老,态度强硬,坚持要严惩这种破坏规则、玷污技艺的恶劣行为,维护技术流派的尊严。 紫叶仙子对林小花的伤势表示了明显的关切,认为金曜宗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必须给予足够补偿。 月神则从维护玉灵峰的公正与规则出发,同样倾向于严厉惩戒,以儆效尤。 乐道长老和自然道猫长老,也表示了赞同,维护秩序是高阶修士的共识。 很快,长老们便达成了共识。 月神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最终的审判之音,响彻整个殿堂。 “经诸位长老合议,判决如下。” “其一,金曜宗在竞聘会中,罔顾风险,使用远超安全标准的嗜灵妖数量,且未能有效管控,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罚款灵石五万,即刻上缴玉灵峰,以作惩戒。” 罚款!五万! 金曜宗代表脸色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难看,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反驳。 “其二,金曜宗未能尽到场地管理与风险控制之责,直接导致缥缈仙宗弟子林小花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除原定竞聘奖金二十万灵石外,需额外赔付缥缈仙宗疗伤补偿及精神损失费用,共计灵石三万。” “其三,” 月神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殿内所有生灵,无论是长老、代表还是旁听者,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缥缈仙宗,虽出身微末,底蕴尚浅,却于逆境之中,展现出坚韧不拔之意志,其参试弟子林小花,以凡人之躯,承受非常之重压,心志可嘉。” “其阵法构思,亦有可圈可点之处,理念创新,不拘一格,颇具启发意义。” “故,玉灵峰长老会,特此破例。” 月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 “授予缥缈仙宗。” “参与三个月后,‘仙门定级大会’之资格!” “哗——” 整个审判殿内,瞬间如同滚油泼入沸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完全出乎意料的判决惊呆了! 仙门定级大会! 那可是决定整个修仙界未来数十年资源分配格局、宗门地位排名的顶级盛事! 多少二流、三流宗门挤破了脑袋,耗费无数人情资源,都想获得一张入场券而不得! 缥缈仙宗。 一个在众人印象中名不见经传,甚至传闻濒临破产、连九流都算不上的小宗门。 竟然一步登天。 获得了参与定级大会的资格?!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金山! 旁听席上。 金不换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容僵硬碎裂,瞬间变得铁青狰狞。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直冲喉咙,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 仙门定级大会的资格! 这不仅仅是一个名额!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定级大会正式结束之前,缥缈仙宗将自动受到玉灵峰规则的最高级别庇护! 他金鼎阁就算有天大的理由,掌握了缥缈宗欠债的铁证,也绝不能在这段时间内,以任何形式强行吞并、恶意重组,甚至不能进行过度的商业打压! 否则,就是公然挑衅玉灵峰长老会的决议!后果不堪设想! 他金不换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谋划了许久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等缥缈宗彻底崩溃然后低价捡漏的完美计划。 因为这一个突如其来的资格。 彻底泡汤!化为乌有! 第36章 鸡舍里的头脑风暴 缥缈仙宗,鸡舍。 一股混合着家禽粪便与潮湿泥土的特殊气味,并不算浓郁,却足够清晰地钻入鼻腔。 林小花蹲在地上,身前摊开着那本封面磨损严重的账簿,右手捏着一截粗糙的炭笔,对着栅栏里那群正低头啄食、发出咕咕声响的灵羽鸡,嘴里念念有词。 她的眼神专注得有些吓人,炭笔在账簿上飞快地勾画着,留下潦草却逻辑清晰的线条与数字。 “饲料成本,每日三斤杂灵谷,折合下品灵石零点二……” “产蛋率,平均每只母鸡两天一枚,一枚灵鸡蛋市价半块下品灵石……” “鸡粪发酵后可作低阶灵田肥料,价值……嗯,这个需要对比外购肥料价格……” “羽毛……似乎没什么销路,或许可以试试做成掸子?” 【宗门固定资产盘点第n项:灵羽鸡舍。现有灵羽鸡三十七只,公十母二十七。评估潜在经济价值……聊胜于无。连这杂灵谷饲料,都是从本就紧张的宗门储备里抠出来的,后山那片地……】 她眉头紧锁,像是在进行一场关乎亿万灵石的精密计算,全然不顾自己此刻的形象,与这简陋甚至有些脏乱的环境是何等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沈清荷端着一碗清澈的草药水,面带忧色地走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脚步微顿,秀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看着林小花几乎要埋进账簿里的侧脸,以及那双因缺乏休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轻声开口。 “小师妹。” 林小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炭笔悬在半空,缓缓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计算时的锐利。 “四师姐?有事吗?” 沈清荷将草药水递过去,看着林小花接过去,却只是握在手里,并没有喝的意思。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焦虑。 “小师妹,后山的灵田……最近有些不对劲。” “嗯?”林小花的心弦立刻绷紧了。 灵田,那可是奋斗丹最主要的原料——凝神花的产地! “凝神花的长势……比往年弱了很多,叶片有些发黄,灵气也显得不足。” 沈清荷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自责。 “我试了很多办法,调整了灌溉的灵泉水,也加了肥料,但效果都不明显……产量怕是要比预期少上三成不止。” “如果凝神花供应不上……我们的奋斗丹……”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奋斗丹是目前宗门为数不多的稳定收入来源之一,更是与藏书楼等势力维持合作关系的基础。 原料断供,后果不堪设想! 林小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刚刚还在计算鸡毛蒜皮价值的大脑,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填满。 【原料危机!百草堂的封锁还没完全解除,现在连自产的都出问题了?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远处,一直悠闲坐在自带小马扎上,捧着一杯热茶欣赏林小花“行为艺术”的钟许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玩味的眯眯眼笑容,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林小花的焦躁,沈清荷的担忧,都像是给他品茗的过程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风味。 直到看见林小花那张写满“天塌了”的绝望表情,他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哎呀,凝神花出了问题?” 他像是才听到这个消息一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哎……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恰巧认识一个灵药供应商。” 钟许许刻意拉长了声音,眼睛用余光打量着林小花的反应,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 林小花的头猛地抬起,几乎是瞬间锁定了钟许许。 “路子挺野的,好像……不太受百草堂那边的辖制。” 此刻,林小花那眼神,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锐利、急切,带着不容错过的渴望。 玉灵峰的药修,人脉必然非同凡响。 她几乎是立刻就扑了过去,也顾不上之前那五万四千灵石的“深仇大恨”了。 “钟道友!你说的是真的?那位供应商在哪里?可靠吗?”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钟许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双眯起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反问,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这个嘛……林姑娘,你说,如果我这次帮了缥缈仙宗这个大忙,解决了你们的燃眉之急……”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林小花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你们……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不等林小花思考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贿赂”他,钟许许又像是自己想通了似的,摆了摆手,故作大度地说道。 “灵石什么的,就算了,我现在对那个兴趣不大。” “这样,就当……你们缥缈仙宗欠我一个人情。” “下次,如果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是在你们能力范围之内,而且绝对遵纪守法、合乎道义的事情,你们可不能推辞哦。” 他特意加重了“绝对遵纪守法”几个字,笑容显得格外无辜。 【口头契约?未来的人情债?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这家伙挖的坑,一个比一个隐蔽! 可是……眼下的原料危机迫在眉睫,关系到整个宗门的命脉。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深吸一口气,林小花强压下心中的警惕和不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答应你!” 钟许许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几分,仿佛奸计得逞的狐狸。 “林姑娘果然爽快!”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开始详细介绍。 “那位供应商名叫应礼,是有臣国那边一个挺有名的灵药商人,家族世代经营,信誉还算不错。” “最近呢,他运气好,得了一座山头。” 钟许许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那座山……有点特别。山上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氤氲如雾,比一些二流宗门的洞天福地还要滋养。但诡异的是……” 他顿了顿,眯着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寒光,“山中深处,又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冷魔气,浓重得如同墨汁,与那纯净灵气纠缠不休,寻常修士靠近都觉心神不宁。” “据说,山里盘踞着一个极其厉害的妖魔,性情暴虐,凶残无比。应礼派去探查的人手,折损了好几批,连核心区域的边都没摸到,就成了山中枯骨,更别提采摘那遍地疯长的珍稀灵药了。” 林小花的心猛地一沉。 灵气与魔气并存?强大的妖魔? 【果然没有的午餐,这哪是供应商,这分明是发布了一个高危任务!】 钟许许看着林小花变幻的脸色,继续说道,语气带着诱惑。 “应礼放出话来了,谁能帮他解决掉山里的那个妖魔,他愿意将那座山产出的所有灵药,以市场最低价,长期供应给对方。” 长期!最低价! 这四个字,对于此刻急需稳定原料来源,又囊中羞涩的缥缈仙宗来说,无异于天籁! 巨大的潜在收益摆在面前,但也意味着需要直面那未知的、强大的妖魔。 林小花看着钟许许那双弯弯的眯眯眼—— 一个背景复杂的供应商,一座充满诡异的山,一个强大的妖魔…… 还有钟许许这恰到好处的“牵线搭桥”。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37章 大师兄的碗又碎了 缥缈仙宗食堂。 此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灵米清香,还夹杂着几缕新学灵食特有的药草气味。 饭点已过,大部分弟子用完餐,正三三两两地离开;只有大师兄慕容云飞,总是在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负责打饭的小豆子,脸上挂着标准的热情笑容,将一份单独留出来的餐食端到慕容云飞常坐的角落。 餐盘里摆放着几样简单的灵蔬,一碗晶莹的灵米饭,还有一盅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汤羹,据说是小豆子最近从周墨送来的食谱里新学的。 “大师兄,请慢用。” 小豆子放下餐盘,麻利地收拾了旁边的桌子,退到了一边。 慕容云飞低头看着眼前摆放简单却透着几分用心的饭菜,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仿佛面对的不是食物,而是某种严峻的考验。 他没有立刻动筷。 食堂门口,几颗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正是林小花与其他几个按捺不住好奇的师弟师妹。 “我就说,大师兄最近太反常了!” 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八卦意味。 “每天都掐着点儿,等我们都吃完了他才来,跟做贼似的。” “嘘!小声点!” 另一个声音赶紧提醒。 “缥缈仙宗好不容易拿到定级大会的资格,大师兄压力肯定很大。” “你怎么知道?大师兄平时脸上可看不出什么。” “看他吃饭就知道了。” 最开始说话的声音带着笃定。 “大师兄每次紧张或者遇到瓶颈的时候,吃饭拿碗,那碗……”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慕容云飞身上。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捧着稀世珍宝的姿态,将那只青瓷碗端了起来。 他的手腕很稳,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而,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屏风后的众人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绷感。 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种万年不变的清冷平静,但细看之下,嘴角似乎有些僵硬,像是随时会裂开一道缝。 屏风后的几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这碗捧在手里,总不能摔了?” 有人小声嘀咕。 “看着。” 下一秒,没有碰撞,没有掉落。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极其细微,但在落针可闻的食堂角落,却显得格外清晰。 慕容云飞手中的那只青瓷碗,完好无损地被他捧着,碗身却凭空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纹。 裂纹无声蔓延,如同蜘蛛网般爬满了碗身。 最终,在一声更清晰的“噼啪”轻响中,碗,安静地碎成了几瓣。 米饭洒落在他的手心和桌面上。 慕容云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碎裂的碗片,以及掌心粘着的米粒,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 林小花在一旁看得真切,大师兄真的只是端着碗,甚至没怎么用力,碗就自己碎了。 那一刻,她仿佛从大师兄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碎。 【不是阿sir!这心理压力已经能实质化到捏碎瓷碗了?这还怎么跟他说灵田减产,要去有臣国刷高危副本的事啊!】 林小花默默咽了口唾沫,深感不妙。 现在开口,无异于火上浇油。 慕容云飞面无表情地将碎成两半的碗轻轻放在桌上,动作小心得仿佛那不是碎瓷,而是什么易碎的梦。 然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直接捏起一小撮米饭,送入口中,默默地吃了起来。 门后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恍然大悟与同情。 “所以……这才是大师兄躲着我们吃饭的原因?” “怪不得小豆子这几天口风那么紧,问什么都不说。” “心疼大师兄……” “唉,你说,要是给大师兄换个金子做的碗,会不会碎?” “……要不,你送一个试试?” “我哪有那个钱……” 林小花没再听下去,悄悄退出了食堂。 她得找个靠谱的人商量一下,大师兄这状态,显然指望不上了。 她径直走向了宗门后山的炼器坊。 炼器坊内热浪滚滚,风箱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火星四溅。 白玉堂,缥缈仙宗二师兄,正赤着上身,露出发达匀称的肌肉线条,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专注地捶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 “二师兄。” 林小花在门口喊了一声。 白玉堂头也不抬,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没有丝毫停顿。 “什么事?没看我正忙着吗?” 林小花将刚才在食堂看到的一幕简单说了一遍。 “……哦,你说大师兄捏碎碗的事啊。” 白玉堂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锤子,随手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汗,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我早就习惯了。” “他每次修炼遇到过不去的坎,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就这样。” “吃饭都没法好好吃,灵力外泄控制不住,别说碗了,连筷子都捏断过,后来就干脆用手抓了。” 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林小花嘴角抽了抽。 【这叫正常?你们修仙之人的承受能力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她定了定神,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二师兄,跟你请教个事。” “说。” 白玉堂拿起水囊灌了一口。 “我在想,咱们后山灵田不是出了点问题,凝神花长势不好吗?” 林小花斟酌着词句。 “我在想,既然我们的灵田灵气可能有些不足,或者分布不均,能不能借鉴一下凡间沙漠里种植的方法?” “比如,用一种‘灵气滴灌’技术,将有限的灵气或者稀释的灵液,更精准地输送到每一株凝神花的根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面积灌溉,造成浪费?” 【现代农业技术,不知道在修仙界有没有搞头。】 “如果宗门现在灵脉供应有点紧张,或者灵田本身聚灵效果不好,我们能不能用阵法或者什么特殊管道,把稀薄的灵气更精准地输送到每一株凝神花的根须附近?” 白玉堂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听到“灵气滴灌”四个字时,微微一顿。 他放下水囊,擦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风箱还在呼呼作响,火炉里的火焰映照着他若有所思的侧脸。 “灵气滴灌……”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精准输送……控制流量……减少损耗……” “凡间的法子,用在灵植上……” 他看向林小花,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认真。 “有点意思。”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让我想想……” …… 另一边,秦正刚刚结束了与几位前来道贺、实则打探虚实的访客的应酬,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倒杯水喝。 “咔嚓。” 一声轻响,和他刚才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秦正正低头一看,自己心爱的印着“玉灵峰月神长老q版形象”的限量版茶杯,杯身上也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我靠!” 秦正正瞬间脸色大变,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顾不上心疼茶杯,猛地冲到墙边,手忙脚乱地按动了一个隐蔽的开关。 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暗格。 暗格里,用柔软的丝绸垫着,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制作精美的q版手办——正是玉灵峰七位长老的形象,个个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秦正正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的宝贝手办们都还完好无损,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的宝贝们没事…” 他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秦正正就住在大师兄隔壁。 刚才那茶杯碎裂的动静,和大师兄那边的情况太像了! 【这股不稳定的灵力波动,已经开始影响到隔壁了?】 【再这样下去,我这些价值连城的限量版手办岂不是危在旦夕?!】 不行!绝对不行! 秦正正眼神一凛,觉得必须立刻想办法解决大师兄的问题。 与其等大师兄自己调整,不如主动给他找点事做,发泄一下过剩的、不稳定的灵力! 他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慕容云飞的房门。 “大师兄,在吗?” 里面传来慕容云飞略显低沉的回应。 “何事?” 秦正正推门而入,脸上挂着阳光开朗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 “大师兄,出事了!” “我刚从山下回来,听说附近的小渔村最近出了怪事!” 慕容云飞抬起头,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秦正正绘声绘色地说道。 “据说村子里来了一个熊怪!力大无穷,行踪诡秘,最奇怪的是,它不伤人,也不毁物,就专门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入村民家中,盗取财物!” “而且它手段极其高明,来无影去无踪,村民们设了好多陷阱都没用,现在人心惶惶,都快过不下去了!” “村长托我向咱们缥缈仙宗求助,希望仙师能出手降妖,为民除害!”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慕容云飞的反应。 果然,听到“降妖除魔”四个字,慕容云飞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作为宗门战力担当,维护正义,保护凡人,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 “熊怪?偷盗钱财?” 慕容云飞皱起了眉头,周身那股不稳定的气息似乎微微收敛了一些。 秦正正心中一喜,再接再厉。 “是啊!这熊怪实在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们修仙之人放在眼里!大师兄,此事关乎我缥缈仙宗的声誉,还请您尽快出手,将那孽畜收服!” 慕容云飞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 “知道了。” “我去看看。” 他拿起靠在墙边的佩剑,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剑意,虽然仍有些许不稳,但比起刚才在食堂捏碎碗时,已经好了许多。 看着慕容云飞离去的背影,秦正正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总算把这尊大神送走了。】 【希望那小渔村真有什么厉害点的东西,够大师兄折腾几天的。】 【我的宝贝手办,暂时安全了!】 第38章 熊怪?不,是新来的小师弟! 月色下的海月色下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咸湿的海风吹拂着这个名叫“望鱼”的小渔村。 村子里却并不像海面那般平静。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平日里最爱夜谈的老渔民都早早熄了灯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恐惧。 慕容云飞缓步走在空无一人的泥土路上,目光扫过那些布置在墙角、窗下的简陋陷阱。 几个用破渔网和竹竿搭成的捕捉网歪斜地挂着,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涂抹了鱼油的滑石,甚至有几户人家在门口撒上了尖锐的贝壳碎片。 这些粗糙的防御措施,无声地诉说着村民们的无奈与熊怪的难缠。 夜色渐深。 万籁俱寂中,只有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忽然,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村口的小树林里钻了出来。 那身影异常壮硕,在月光下投射出庞大的轮廓,像一堵移动的小山。 它动作笨拙地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便蹑手蹑脚地朝着村子深处一户亮着微弱油灯的房屋摸去。 虽然体型庞大,但它的脚步却异常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偶尔踩到干燥的地面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它熟练地绕开那些显眼的陷阱,来到那户人家的窗下,巨大的熊掌试探性地推了推木窗。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那壮硕的黑影猛地一僵,霍然转身。 月光下,慕容云飞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巷口,白衣胜雪,手按剑柄,眼神冷冽如冰。 黑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果然是一头毛发蓬乱、体型惊人的黑熊精。 它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更多的是被撞破后的恼怒。 熊怪没有选择逃跑,反而咆哮着,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慕容云飞扑了过来! 慕容云飞眼神一凝。 他并未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周身灵力瞬间涌动。 然而,那股熟悉的滞涩感再次传来,灵力运转间隐隐有失控的迹象,仿佛沸腾的水,随时可能冲破堤坝。 他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气息,指尖点出一道并不算凌厉的剑气,意图逼退熊怪。 “砰!” 剑气撞在熊怪厚实的皮毛上,只发出一声闷响,仅仅让它踉跄了一下,却未能造成实质伤害。 熊怪吃痛,更加狂暴,蒲扇般巨大的熊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拍向慕容云飞。 慕容云飞身形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 但他脚下的地面却被熊掌拍出了一个浅坑,泥土飞溅。 好强的力量! 慕容云飞心中微凛,不敢大意。 他一边闪避着熊怪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一边竭力控制着体内躁动不安的灵力。 每一次出手,他都必须分出大半心神去压制那股即将失控的力量,避免威力过大,毁坏周遭的民居,或者直接将这熊怪重伤甚至击杀。 这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束手束脚,颇为艰难。 熊怪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手的“软弱”,攻势越发凶猛。 它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巷道里辗转腾挪,竟出人意料地灵活,好几次险些将慕容云飞逼入死角。 慕容云飞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体内的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越来越难以约束。 他甚至能感觉到指尖因为灵力过度凝聚而产生的刺痛感,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不行,不能硬拼! 这熊怪力量惊人,皮糙肉厚,若是以往,他或许会选择以更强的力量将其碾压。 但现在,他必须找到一种更精妙、更可控的方式。 如何在压制自身力量的同时,又能有效地制服对方? 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既有外部熊怪带来的威胁,更有内部灵力失控的风险。 就在这内外交困的极限状态下,熊怪的每一次笨拙却充满力量的冲击,反而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身灵力的狂躁。 他猛然想起师父曾教导的“水利万物而不争”的道理,一味压制如同筑坝,终有溃堤之时,何不顺势引导? 这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原本紧绷的心弦豁然松开。 念头通达的瞬间,慕容云飞周身那股不稳定的气息骤然一变。 原本狂暴欲出的灵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河道,开始以一种更加柔和、更加精妙的方式流转。 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眼神却变得更加专注。 面对再次扑来的熊怪,慕容云飞不退反进。 他的手掌如同穿花蝴蝶般,看似轻飘飘地拍在了熊怪的腋下、关节等力量难以凝聚之处。 每一次接触,都有一股恰到好处的、带着旋转卸力意味的灵力透入。 熊怪只觉得一股股巧劲传来,自己狂猛的力道如同打在棉花上,处处受制,有力使不出。 庞大的身躯在慕容云飞看似轻描淡写的拨弄下,竟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平衡。 “砰!” 在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中,巨大的熊怪被慕容云飞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几道柔韧却坚固的灵力绳索瞬间缠绕而上,将其牢牢束缚。 周身那股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气息,彻底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圆融如意的掌控感。 慕容云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境与修为,都在刚才那场特殊的战斗中,悄然提升了一截。 被制服的熊怪躺在地上,起初还想挣扎咆哮,但在发现身上的束缚根本无法挣脱后,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拟人化的委屈? 它呜咽了两声,竟口吐人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仙师饶命!小熊……小熊不是故意的!” “俺……俺也是没办法啊!” 慕容云飞微微挑眉,并未放松警惕。 “说。” 熊怪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愤恨: “俺本来住得好好的,半个月前,来了几个穿着金灿灿道袍的修士,袖子上绣着个晃眼的太阳,凶得很!他们说看中了俺的洞府,是他们的‘机缘’,二话不说就把俺打伤轰了出来,俺这点微末道行,哪里是对手……” 原来,它住在附近深山里的一处灵气不错的山洞,靠着采食山中野果灵草修炼,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可就在半个月前,一群自称“金光门”的修士路过,看中了它的洞府,二话不说就强行占据,还将它打伤赶了出来。 它无家可归,修为低微,又不敢去招惹那些凶狠的妖兽,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想到来人类的村子偷点吃的和……钱财,想攒点钱去别的地方安家。 “俺发誓!俺真的没伤过一个人!就拿了点吃的和不值钱的东西……” 熊怪说着,大脑袋耷拉下来,语气充满了辛酸与无奈。 慕容云飞静静地听着,指尖掐诀,一道温和的探查灵光悄然落在熊怪身上。 灵光反馈显示,这熊怪妖气虽有,却无多少戾气与血腥,更像常年食素精怪。 结合它刚才那番带着委屈与恐惧的言语,神态不似作伪,慕容云飞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片刻后,他收回手,眼神微动。 看着熊怪那庞大身躯下透出的可怜兮兮的眼神,慕容云飞心中那份除魔卫道的坚定,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熊怪虽是妖,却也是受害者。 直接打杀,似乎有违本心。 放任不管,它恐怕还会继续偷盗,扰乱凡间秩序。 该如何处置?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这头看起来憨厚多过凶恶的熊怪身上,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成型。 缥缈仙宗刚刚经历定级大会,正是需要扩充实力的时候。 这熊怪虽然是妖,但心性尚可,一身蛮力也不弱,若能加以引导…… “你想不想……换一种活法?” 慕容云飞缓缓开口。 熊怪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 “仙师……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慕容云飞看着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可以赐你化形之法,让你脱去兽身,化为人形。” “并且,带你回我的宗门——缥缈仙宗,允你从外门弟子做起,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熊怪巨大的眼睛瞬间瞪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化形!入仙门!修行! 这对一个懵懵懂懂、靠本能修炼的小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但,”慕容云飞话锋一转,“前提是,你必须立下天道誓言。” “第一,永世不得再犯今日偷盗之事,不得无故侵扰凡人。” “第二,入我宗门,必须严守门规,听从调遣。” “第三,他日若有差遣,需为宗门效力,不得推辞。” “你可愿意?” 熊怪哪里还有半点犹豫? 巨大的脑袋如同捣蒜般连连点动,激动得浑身颤抖。 “愿意!愿意!小熊一万个愿意!” 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磕头,但被灵力绳索束缚着,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 “仙师大恩!小熊愿立誓!若违此誓,叫俺天打雷劈,神魂俱灭!” 它毫不犹豫地以妖族本源起誓,一道无形的契约之力在月光下悄然形成,融入它的妖魂之中。 慕容云飞见状,点了点头。 他抬手一挥,束缚熊怪的灵力绳索悄然散去。 接着,他并指点向熊怪的眉心,一股玄奥的法诀伴随着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 “凝神静气,收敛妖力,依照法诀运转……” 熊怪立刻闭上眼睛,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痛苦的低吼。 浓郁的妖气从它体内翻涌而出,又被强行压制、收敛。 它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变化。 蓬乱的黑色毛发褪去,粗壮的四肢变得修长,狰狞的熊脸逐渐拉伸,显露出人类的五官轮廓。 这个过程显然充满了巨大的痛苦,但熊怪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停止运转法诀。 月光下,原本庞大的黑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在地上、浑身赤裸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虽然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与憨厚,但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清秀的轮廓。 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变得纤细白皙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感受到体内流淌的不再是狂暴的妖力,而是一种更加内敛、可以掌控的力量,少年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猛地翻身爬起,对着慕容云飞纳头便拜,声音哽咽。 “师父!多谢师父再造之恩!” 慕容云飞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少年,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复杂。 他沉默了一下,纠正道: “叫大师兄就行。” 第39章 黑莲与新王 瑶珞国皇宫深处,夜色浓稠如墨。 高耸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一切都笼罩在沉寂之中。 冰冷的风在高台上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风吹动着悬挂在旗杆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尸体上还穿着象征王权的衣袍,如今却在夜风里了无生气地轻轻摇晃。 旧王的尸体。 高台边缘,一个少年静静站立。 月光流淌过他赤裸的脚踝,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一朵妖异的黑色莲花刺青缠绕其上,仿佛拥有生命,在月色下隐隐流动。 夜风吹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与年龄不符的孤寂与清冷。 “珑莲。”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略显沙哑,混合着疲惫与某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珑莲转过身,他身上似乎佩戴着什么细小的饰物,转身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叮铃”声响。 在这死寂的高台上,这声响格外清晰,如同敲在人的心上。 来人同样是个少年,年纪与珑莲相仿。 但他的眉宇间,却充斥着与稚嫩脸庞极不相称的疯狂与暴戾。 他身上随意披着一件龙袍。 那正是从旗杆上悬挂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只是龙袍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甚至还有几处破损的洞口,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大殿深处,隐约传来的女子哭泣与哀嚎声,终于彻底停歇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 高懿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龙头宝剑。 剑尖的血珠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一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看着珑莲,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依赖,有激动,还有一丝深藏在眼底、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终于让他们都死了。” 高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控制的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那些曾经折磨他、羞辱他的宫人。 那些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的权贵。 此刻,都被他亲手斩于剑下。 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还。 瑶珞国皇宫深处,夜色浓稠如墨。 高耸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一切都笼罩在沉寂之中。 冰冷的风在高台上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风吹动着悬挂在旗杆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尸体上还穿着象征王权的衣袍,如今却在夜风里了无生气地轻轻摇晃。 旧王的尸体。 高台边缘,一个少年静静站立。 月光流淌过他赤裸的脚踝,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一朵妖异的黑色莲花刺青缠绕其上,仿佛拥有生命,在月色下隐隐流动。 夜风吹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与年龄不符的孤寂与清冷。 “珑莲。”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略显沙哑,混合着疲惫与某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珑莲转过身,他身上似乎佩戴着什么细小的饰物,转身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叮铃”声响。 在这死寂的高台上,这声响格外清晰,如同敲在人的心上。 来人同样是个少年,年纪与珑莲相仿。 但他的眉宇间,却充斥着与稚嫩脸庞极不相称的疯狂与暴戾。 他身上随意披着一件龙袍,那正是从旗杆上悬挂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龙袍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甚至还有几处破损的洞口,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旧王原本是新王高懿的叔父,新王的父亲死后,摄政王用计谋杀一一杀死了高懿的哥哥。 大殿深处,隐约传来的女子哭泣与哀嚎声,终于彻底停歇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 高懿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龙头宝剑。 剑尖的血珠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一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看着珑莲,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依赖,有激动,还有一丝深藏在眼底、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终于让他们都死了。” 高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控制的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那些曾经折磨他、羞辱他的宫人。 那些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的权贵。 此刻,都被他亲手斩于剑下。 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还。 高懿自小在皇宫被歹人下毒,被救活后已然是个废人,不能得子。 叔父高?杀死自己的亲哥哥,高懿了活命,甚至被他的叔父丢给一群宫女惨遭羞辱。 就在他被一群太监宫女肆意折磨,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被丢回王府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脸容清秀,脚踩虚幻的黑色莲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濒死的床前。 高懿当时以为,那是他那位好叔父派来取他性命的最后使者。 可那个少年却说,可以帮他;帮他杀死高?,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代价是,事成之后,要答应少年一件事。 少年用一颗神奇的丹药救活了他。 然后用匪夷所思的手段,一步步助他铲除异己,聚拢势力。 最终,将那个暴君叔父,亲手挂在了这皇城的最高处,如同此刻悬挂的旗帜。 如今,两个少年并肩站在这象征权力巅峰的高台上。 脚下是无形的累累白骨。 眼前是无边的沉沉黑夜。 高懿猛地将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龙袍扯下,狠狠地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血腥杀戮,都归咎于那个死去的暴君。 他看向珑莲,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你想要什么?” “现在,整个瑶珞国都是我的了。” “只要你开口,就算是我的命,也可以给你。” 他的语气真诚而卑微,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依赖。 眼前这个人,是这黑暗宫廷中唯一透过缝隙照进来的光。 是唯一没有伤害过他,反而拯救了他的人。 旁人畏惧他,敬畏地称他为“玄莲大人”。 只有高懿,被允许直呼他的真名——珑莲。 珑莲曾无意间说过,这个名字,只有他的师父这样喊。 珑莲静静地看着高懿,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深处的黑暗。 片刻后,他轻轻开口,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冷而坚定,不带一丝波澜。 “帮我杀了严贤枥。” 玉灵峰有规定,门下弟子不得直接插手凡间王朝更迭与争斗。 但借凡人之手,却并不在禁止之列。 严贤枥。 这个名字让高懿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知道这个人。 有臣国的太子太傅,一个极具智谋、权势滔天的人物,也是瑶珞国的心腹大患。 珑莲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仿佛蕴藏着无尽的仇恨与化不开的悲伤。 很久以前,他还不是太傅的时候,他为了让他那野心勃勃的妹妹获得有臣国皇帝的宠信,他撕毁了即将签订的和平盟约,带兵屠戮了月莲一族。 珑莲的本体是莲花。 他们一族生于灵气充裕之地,吸纳天地精华而生,本可安然修炼,不问世事,甚至得道成仙。 妖怪……到底什么是妖怪…… 高懿看着珑莲眼中翻涌的痛苦,心脏猛地一紧。他觉得自己满身血污,身体肮脏不堪,如今形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而眼前的珑莲,即使说着复仇的话语,也依旧像一朵于污泥之上、不染尘埃的莲花。 清冷,孤傲,带着破碎的美感。 珑莲似乎不愿再沉浸于痛苦的回忆,他轻轻抬手。 空气中灵气微动,泛起涟漪。 一只通体雪白、皮毛蓬松光亮的狸兽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它亲昵地用脑袋蹭着珑莲的手臂,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灵性,流转着柔和的光。 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妖气,却并不令人感到邪恶。 珑莲微微俯身,将脸埋进狸兽柔软温暖的毛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只有这熟悉的温暖和气息,才能给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狸兽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脸颊,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去,我的宝贝。” 珑莲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仿佛是对待世间最后的珍宝。 他指向远方,那是南方,有臣国的方向。 “去有臣国的灵山上,那里曾是我们的家。” “去那里吸收灵气,好好地养一养你的伤。” 雪白的狸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琥珀色的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不舍的呜叫。 随即,它化作一道白光,如同流星般划破夜空,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高台上,只留下珑莲与新王。 珑莲依旧望着狸兽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晦暗不明,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第40章 为君当仁 有臣国,东宫。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与古旧书卷混合的气息,无端透着几分肃穆。 太子太傅严贤枥背手而立,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在向太子元昊讲解何为仁义之君。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当心怀天下,体恤臣民,方能……” 太子元昊端坐于书案后,神情专注,眉宇间却隐约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 他认真听着太傅的教诲,目光落在摊开的竹简上,字字句句,皆是治国安邦的大道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宫人恭敬的通报声。 “启禀太子殿下,太傅大人,公子前来求见。” 太子元昊闻言,微微抬眼,那略显疲惫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想到这位皇侄,他就觉得有些莞尔。 不多时,一道身影带着不同于宫廷沉闷的活力,出现在殿门口。 来者是个看着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虽是太子亲外甥,论辈分得称一声叔叔,但瞧着竟只比太子年轻几岁。 他身着玄色常服,腰间那根犀角腰带却松松垮垮地斜扣着。 行走间,腰带上悬挂的羊脂玉佩,与另一侧镶满了鸽血石的华丽匕首鞘轻轻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这便是安德王,太子元昊亲姐姐所生的儿子,论辈分,他得喊太子一声“叔叔”,喊太傅严贤枥一声“舅公”。 只是他性子跳脱,向来不怎么受皇家规矩的束缚。 安德王几步上前,先规规矩矩地向太子元昊行了个礼。 “侄儿拜见叔叔。” 太子元昊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宫人。 “赐座。” 安德王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目光转向严贤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许久不见舅公,舅公这道理真是讲得越发精辟了,侄儿在外面都听入迷了。” 严贤枥眉头微蹙,板起脸孔,语气严肃。 “你这没大没小的小子。” “跟你叔叔一般年纪,却半点不见稳重,整日里就知道东游西逛。” 安德王嘿嘿一笑,浑不在意。 “哎呀,有叔叔这般英明神武的储君在,侄儿自然是放心得很,稳重这种事,交给叔叔和舅公这样的国之栋梁就好啦。”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带上了一丝好奇与探究。 “对了,舅公,最近那雀神山上的事,派人查得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严贤枥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我已让玄霖带人去探查过数次。可惜,那山上的浓雾不仅视觉上无法穿透,更似乎蕴含某种异力,寻常探查法术一入其中便会失效,深入者甚至会迷失心智,折损了几名好手,也未能探明核心区域的情况。” 安德王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眉头皱了起来。 “啊?浓雾?那雀神山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并非如此。” 严贤枥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与沉重。 “雀神山,原本是方圆千里内妖物聚集的一处巢穴。” “后来,不知何故,那些妖物之间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据说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自那以后,雀神山便终年被浓雾笼罩,再难看清本来面目。” 太子元昊见安德王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接口解释道。 “妖物生性大多残忍好斗,同族或异族之间爆发灭族之战,也并非奇事。” “一场大战下来,死伤枕藉,被屠戮的妖物怨气冲天,凝聚不散,确实容易形成经久不散的浓雾,阻绝生灵靠近。” 安德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严贤枥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更深的忧虑。 “原本只是妖物怨魂作祟,倒也罢了,虽然麻烦,却还在可控范围。” “只是最近,派去监视的人回报,山上的浓雾不仅比以往更加浓重,甚至……隐隐开始逸散出魔气!” 魔气! 这两个字让太子元昊与安德王的脸色同时一变。 “魔气不同于妖气,一旦滋生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严贤枥语气沉重。 “若是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察觉并加以利用,恐怕会酿成滔天大祸!” 别有用心的人…… 安德王眼神微闪,陷入了沉思。 会是谁呢? 太子元昊目光落在自己这位看似跳脱不羁,实则心思敏锐的侄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父皇近来对此事也颇为关注,屡次叮嘱我要盯紧。” “想来安德王今日特意前来,心中已有了应对之法?” 安德王抬起头,脸上恢复了那份惯有的自信与洒脱。 “叔叔英明。” “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外界察觉雀神山出了异状,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是被某些势力提前窥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所以,我打算请人来处理。” “找一个……背景干净,实力足够,又不容易引起各方注意的修仙门派。” 太子元昊眼神一动。 “哦?是哪个仙门?若有需要,我可以让玄霖那边好生配合……” 安德王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叔叔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已经有了计较。我们需要一个既能接触到那些修仙者,又不会引起过多关注的身份。我打算让玄霖……暂时委屈一下,扮作一位四处寻觅稀有灵植的商人,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应礼。玄霖心思缜密,应变很快,模仿商贾之事,想来难不住他。我已经备好了一应路引和‘货物’,足以以假乱真。” “这样一来,既能保持足够的神秘感,让他们放弃追查玄霖的真实来历,也能避开父皇那边的耳目,不至于太过张扬。” “以应礼的身份去与那仙门的人接洽,应该万无一失了。” 让一位皇室宗亲,玄霖校尉,去扮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灵植商人? 太子元昊与太傅严贤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与疑虑。 这……能行吗? 安德王却显得信心十足。 “没问题,我相信玄霖的应变能力。” “至于那个仙门的人……呵,只要价钱给到位,保密功夫想来是不会差的。”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事情就是这样,我先告辞啦,叔叔,舅公!” 刚走到殿门口,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太子元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丝探寻。 “对了,伯令,你当年离京,说是要去寻仙访道,之后便杳无音信,算算也有几年了。” “你如今……是否也换了名字?” 安德王缓缓转过身。 月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他脸上,映得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狡黠的狐狸。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告别过去的释然。 “嗯。” “作为安德王的江伯令,或许早就死在哪座不知名的山头了。” “叔叔以后,叫我钟许许便好。” 第41章 故事名为“过去” 林小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白日里从玉灵峰飞来的那封审判书,此刻就摊开在枕边,被月光映照得字迹分明。 她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分量,压在心头。 大师兄下山许久未归,听三师兄含糊提过,似乎是去对付什么熊怪了。 周墨师兄更是在那场惊心动魄的竞聘会后,便没了踪影,她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林小花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镜子里映出一张带着倦容的脸,眼下甚至有淡淡的青影。 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可脑子里纷乱的念头却挥之不去,总觉得有什么悬而未决。 审判书旁边,还放着一只沉甸甸的储物袋。 里面是竞聘会获胜的二十万灵石奖金,还有玉灵峰判给她的三万灵石,名目是疗伤与精神损失赔偿。 想到这个,林小花就有点气闷。 那个钟许许,简直是趁火打劫。 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走了五万四千灵石的“辛苦费”。 这玉灵峰行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说他们主持公道,确实帮缥缈仙宗争取了应得的利益,惩治了恶人。 可要说他们行事磊落…… 林小花撇了撇嘴,那个钟许许,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就不像个省油的灯,八成早就盘算着怎么从她的赔偿里捞一笔了。 虽说不能总把人往坏处想,可他那双眼睛,总让人觉得里面藏着无数精明的算计。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林小花坐起身,拢了拢衣衫。 “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小花师妹,是我。” 是沈清荷师姐。 林小花起身去开了门。 沈清荷端着一只白瓷碗,碗里是深褐色的汤药,正冒着袅袅热气,散发出草木的清香。 “师姐,这么晚了……” “看你这几日心神不宁,睡不安稳。” 沈清荷将汤药递给她,柔声说道。 “这是钟许许离开缥缈峰前留下的方子,嘱咐我照着给你熬些安神汤。” “他说里面加了些玉灵峰的‘特殊’手笔,对静心凝神应该有些用处。” 玉灵峰的“特殊”手笔? 林小花接过温热的瓷碗,指尖传来暖意。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钟许许之前提到过,他是受沈清荷师姐的推荐才来的。 这么说,他们以前就认识? “师姐,”林小花捧着碗,有些好奇地问,“你和那位钟……钟医师,以前就认识吗?” 沈清荷帮她掩上门,走到桌边坐下,脸上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 “嗯,算是认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说来话长,那是我还在玉灵峰做药侍时候的事了……” 药侍? 林小花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听沈清荷继续说道:“玉灵峰每年都会从各处选拔一些有潜力的弟子,进入山门,成为某一位道修大能的侍者。” “这些侍者,需要经过严格的考核,最终合格者才能算是正式踏入玉灵峰的门槛。” “你也知道,玉灵峰真正选拔入门的核心弟子,名额少之又少,条件更是苛刻到极致。” “可即便是成为一名侍者,对许多散修或者小门派的弟子来说,也已经是梦寐以求的机缘了,所以每年趋之若鹜的人不计其数。” 沈清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平静。 “外界都说,玉灵峰选拔弟子,看重的是天赋异禀,是各个领域内万中无一的天才。” “不过嘛……”她话锋一转,补充道,“其实,也有不少人是凭借着自身的刻苦努力,一步步通过考核,最终留下的。” 林小花默默听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能在某个领域坚持不懈地努力,本身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好吗。 …… 雨后的天空洗出一种干净剔透的天青色。玉灵峰新选拔入峰的一批药侍,正被引着穿过回廊。 最终,他们停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外。 门内隐约可见穿着统一青衣的弟子,正襟危坐,手中捧着药修典籍,低声诵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草木清香,那是从角落的铜炉里升起的青烟,据说能帮助弟子凝神静气,增强记忆。 新来的药侍们屏息敛气,安静地鱼贯而入。 钟许许混在人群中,目光随意地扫过……一个头上戴着紫色蝴蝶发饰的女孩被安排坐在了他旁边。 只需一眼,他便能大致分辨出哪些是凭借家世背景被送进来的,哪些又是真正靠着几分运气与资质挤入这道门槛的普通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雨后初晴的天气,这带着草药香气的微风,实在太适合睡觉了。 那个头上戴着紫色蝴蝶发饰的女孩被安排坐在了他旁边。 那只蝴蝶颤巍巍的,让他有些恍惚地想起了还在有臣国王宫的日子。 过去,宫里的侍女们闲来无事,最喜欢在御花园里追逐飞舞的蝴蝶。 他的叔叔,当今有臣国的太子,此刻或许正坐在东宫的书案前,对着窗外摇曳的花影,读着那些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而自己是皇室这一代里,唯一一个自幼便显露出灵力天赋的人。 羡慕、敬畏、嫉妒……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带着危险气息的目光,从小就伴随着他。 人人都说,他的父亲——那位娶了当朝长公主的驸马,死于意外。 可这偌大的王宫,深不见底,能悄无声息要了长公主驸马性命的人,又能有谁呢? 东宫那扇棕红色的木雕花窗边,杏花的影子落在摊开的书卷上,轻轻晃动。 太子叔叔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弯弯,眯起时很好看。 但有时候,钟许许会觉得,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会越过书卷,望向御花园深处的某个方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 那时,他还叫江伯令。 …… 身边的药侍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着新人走进这间屋子了。 “钟许许?” 身旁的女孩忽然低呼一声,伸手接住了他无意间碰到的一本书。 书是从前桌掉下来的,扉页上赫然写着这两个字。 江伯令微微一愣。 这大概是上一届某个没能通过考核,最终失望离开的弟子遗落的,连书都忘了带走。 钟许许? 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女孩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江伯令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既是回应,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女孩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悄悄将自己的书册打开,推到了他的桌面上。 江伯令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娟秀的字迹:沈清荷。 很快,第一次考核的试卷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地落到了每个人的桌上。 江伯令看都没看自己的卷子,反而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清荷那张。 她的成绩很偏科。 只有一门与药草辨识相关的课业分数很高,其他的,几乎都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甚至有两门红字晃眼。 在玉灵峰,只要有一门功课不及格,基本就意味着失去了继续晋升的机会。 “试卷……把我的试卷还给我。”沈清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抢回了自己的卷子。 江伯令收回目光,大大方方地趴回桌子上,准备继续睡觉。 “这样的话……是没办法留下来的……爹娘他们还指望着我能考入玉灵峰呢……”女孩小声地啜泣着,声音充满了沮丧。 江伯令在心里嗤笑一声。 幸好是坐在最后一排,这要是换到前面,估计能引来不少嘲笑。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他忽然侧过头,低声问。 沈清荷愣了一下,小声回答:“在云城……卖锦缎的。有不少京官府上的管家会来我家订料子。我身上的灵气,也是一位常来买布的仙长无意间发现,告诉了我爹娘,他们才托了好多关系,把我送到这里来……让我一定要争气,留在最好的玉灵峰。” “那如果考不上呢?” “就……就只能回家去了。” “不考虑去其他宗门试试?” 女孩用力摇了摇头,眼圈更红了:“他们……他们只知道玉灵峰是最好的……” 沈清荷偷偷瞄了一眼江伯令的试卷,发现他的分数也并不高。 每一门都刚好踩着及格线,不多不少,总排名甚至还在她后面。 “……你这样,也很难的。”她小声提醒道。 “听师兄师姐们说,光及格是不够的,至少要有一门特别突出的才行。” “你有两门没及格的,”江伯令忽然坐直了身子,指了指她的卷子,“恰好,我都及格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下次考试,我给你划重点。” 不等沈清荷反应,钟许许已经伸手将她的书册抢了过来,拿起笔,毫不客气地在上面勾勾画画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沈清荷惊奇地发现,钟许许似乎对每一门功课都了如指掌,讲解起来甚至比课堂上的某些助教还要透彻清晰。 他只是不愿意考高分而已。 “那……那你为什么不……”沈清荷忍不住问,声音里满是困惑。 钟许许笑眯眯地将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嘘——秘密。” 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又一次考核结束,沈清荷看着自己手中八门功课都在九十分以上的试卷,激动得难以言喻。 而旁边,钟许许的试卷依旧是清一色的“及格”。 “乖,睡觉。” 钟许许笑着,伸手轻轻将沈清荷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然后自己也懒洋洋地趴下,侧头看着窗外。 沈清荷透过他支起的手臂缝隙,看到了他每天都在看的景色。 天空是浅浅的蓝色,云朵是淡淡的白色,远处山坡上的杏花开得正盛,是温柔的粉色。 暖暖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在脸上,带着草木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暖呼呼的。 …… “后来……就是大师兄带着你来玉灵峰求药,结果我不小心触犯了玉灵峰的规矩,被赶了出来,然后就被大师兄收留,带回了缥缈峰……” 沈清荷的声音将林小花的思绪拉回眼前,她低垂着眼眸,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沈清荷不知道的是,当初她给林小花送药时,钟许许就站在不远处的连廊下看着,周围是行色匆匆、赶着去上课的其他药侍。 他本想上前阻止,或者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停住了脚步,默默地看着沈清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也是他曾对沈清荷说,玉灵峰并非唯一的选择,修仙界广阔,总有适合她的修行之所。 又一批新的药侍鱼贯而入,将江伯令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沈清荷不在了,他的日子又变得无聊起来。 “缥缈仙宗……一个入不敷出快要倒闭的宗门——” “真是无聊至极……” 江伯令看着身边空下来的位置,眼皮子耷拉下来。 当时若是拉住她,现在结局会是怎样?她应该会听自己的,要是知道玉灵峰的规定,她那么胆小,那么在乎是否能晋级……所以,应该是不会跟规则作对的。 那么,其实当初做出这个选择的是自己对吗? 他还是做不到当做什么都看不见……不能把一些事情当成理所当然。 舅公也曾教导自己,身为皇族,在一些事情上袖手旁观,或许是一种明哲保身的选择。 可是,钟许许……江伯令……你究竟是要继续这样,在玉灵峰这看似安稳的角落里躲藏下去,还是……做出自己内心本能的选择呢? 钟许许……江伯令…… 钟许许举起了手,看向他的老师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你终于想好了?” 钟许许低下头去:没有。 ——不过,我想做出选择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眼前的事情发生,我想要做点什么。 老师点了点头,随即拉开了身后一扇深紫色门帘。 “请跟我来这里,她一直在等你。” 第42章 大师兄与屠月村 大火像是贪婪的舌头,舔舐着屠月村的每个角落。 黑色的水从地底裂缝里汩汩冒出,带着刺鼻的腥臭,迅速淹没了田埂与庄稼。 村里白胡子的老者是他们的村长。 这位守着这片贫瘠土地四十余年的老人,此刻正用尽全力嘶吼着,带领仅存的十几户人家,踉踉跄跄地往高处的山上逃。 人群中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他们都是流浪到此,被村长收留,视屠月村为家的孤儿。 “快跑啊小云儿,快带着弟弟妹妹他们几个跑到山上去躲起来,千万别被魔物抓到了!” 村长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清晰。 为首的小男孩叫小云儿,他是这些孩子里最大的。 他背上紧紧缚着队伍里最小的妹妹,稚嫩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他在队伍前面探路,还不忘回头嘱咐年纪第二大的孩子殿后,确保没有一个弟妹掉队。 屠月村,这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位于修仙世界灵气最为稀薄的边缘地带。 村长爷爷曾说过,魔气这东西,平日里潜伏着,只要不外泄,便相安无事。 可一旦外泄,聚集到一定浓度,就会化作实体魔物,噬人魂魄。 小云儿忽然停下脚步,前面小兰的父母不再前行。 他快步赶上前去。 焦急的询问中,他得知小兰的阿爸为了从魔气边缘救回女儿,一条腿踏入了那不详的黑雾。 如今,那条腿已经失去知觉,魔气正沿着血脉向上侵蚀。 普通人沾染魔气,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同化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小兰阿爸靠在一棵烧焦的树干上,脸色灰败,却异常平静。 他让妻子带着女儿赶紧走。 小兰的妈妈泪流满面,却摇着头。 “我要陪着你阿爸走完这最后一程。” 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决绝。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会亲手……亲手把他推入黑潮,免得他……伤了人。” 她转过身,将年仅六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兰塞到小云儿怀里。 “小云儿,你是孩子里最稳重的,要是……要是我跟你叔没能回来,求你,一定帮我们照顾好小兰!” 迁徙的队伍中,女人的哭泣和孩子的呜咽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远处魔物的嘶吼,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小云儿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渗出丝丝血迹。 他将怀里仅剩的半块干硬烧饼掰开,递给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 “去找点干净的山泉水,把饼泡软了,给大家分着喝。” 他的声音因过度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凭借着对山林的熟悉,小云儿带着弟妹们找到了一处魔气尚未侵染的山坳。 几个孩子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等了一天一夜。 那些承诺会回来的大人们,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清晨,晨曦微露,却驱不散笼罩在心头的寒意。 小云儿再次望向来路,依旧空无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起身,朝着出村的方向跑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昨天夜里试图连夜逃离村庄的几户人家,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上,身体扭曲,死状凄惨。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这个年仅十岁的男孩。 他环顾四周,除了风声,便是死寂。 一种冰冷的预感爬上脊背——死亡,从未如此之近。 脚下的大地突然传来异动。 黑色的魔气如同活物般,从泥土中丝丝缕缕地渗出,缠绕住他的脚踝。 小云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太迟了。 已经太迟了。 这无处不在的魔气仿佛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要将所有生灵吞噬殆尽。 “小云儿不要回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村长爷爷。 他带着仅存的几户村民,从山道上奔跑过来。 村长高举手中的老旧拐杖,狠狠地朝地面敲击了几下。 咚!咚!咚! 几道无形的声波以落点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竟然短暂地逼退了缠绕住小云儿的魔气。 “桀桀桀……你以为你那些宝贝钟藏得很好?哈!那些玩意儿早就被我的儿郎们砸烂了!没了乐器,你这乐修,不过是个等死的老废物罢了!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着你想守护的的‘凡人’一个个变成我的食粮!” 一个扭曲的声音从黑雾深处传来,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戏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魔孽休要猖狂!” 村长须发皆张,厉声喝道。 小云儿这才震惊地意识到,朝夕相处、看似平凡的村长爷爷,竟然是一位修仙者。 他从未听爷爷提起过,只知道四十年前他来到这片荒芜之地,建立了村庄,默默守护至今。 “哈哈哈哈——来,泉耳!用你的绝望来滋养我!” 魔气翻涌着,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吸收了足够的恐惧与绝望后,它的力量急剧攀升,体积瞬间膨胀数十倍,那些面孔融合成一只布满粘稠黑液、指甲尖利的巨掌,带着浓烈的死气,狠狠拍向村长布下的无形音波法阵。 村长手中的拐杖顶端,那枚小小的悬铃急促地摇晃起来,发出清越却微弱的声响。 声波法阵剧烈震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噗—— 一口鲜血从村长嘴角溢出,染红了他花白的胡须。 “爷爷!” 小云儿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朝着村长跑去。 “别管我,快走!” 村长用尽力气吼道。 “带着活着的人……快点离开这里……”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魔气凝聚的巨手猛然收紧,眼看就要将所有人碾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至。 剑锋虽短,却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魔气形态最薄弱的连接处。 嗤啦—— 魔气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被打断了攻势。 它正要反击,却见一道身影御剑而来,快如流星。 来者是一个腰间别着硕大酒葫芦的老者,脚下踩着一柄古朴的长剑,须发蓬乱,带着几分醉意。 “泉老头!你这死撑的毛病还是没改!当年吹牛说要看着我醉死,我看你今天就要先走一步了!” 老者御剑而至,声音洪亮,带着惯常的调侃,但锐利的眼神扫过泉耳苍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法阵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色。 话音未落,他身后凭空浮现出十几柄闪烁着寒光的飞剑。 咻咻咻—— 十几把飞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组成一道剑网,朝着那团巨大的魔气攒射而去。 剑光过处,魔气凝聚的形态竟被瞬间切割得七零八落。 “你……你竟然用自身灵元长年累月地滋养这破地方的地脉来镇压魔气?!” 醉道人落在村长身边,感应到他体内几乎枯竭的灵力,眉头紧锁,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怪不得你修为不进反退,弱成这副德行!你这是自毁道基啊泉老头!为了这些凡人,值得吗?!” 村长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他闭上双眼,双手结印,将体内残存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向远方,似乎在修复着什么。 醉道人脸色微变,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你这个蠢老头!快停下来!” 他语气急促,飞身挡在村长面前。 “你……你至于要牺牲到这种地步吗?!” “修好了钟……就能把魔气重新镇压下去……” 村长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这个地方灵脉稀少,若不用此法镇压,怕是再也无法住人。魔物一旦聚集,便后患无穷……”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惊魂未定的小云儿。 “醉小狗……咳咳……我求你……把那个叫小云儿的孩子带走……” 泉耳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投向远处跪地痛哭的男孩。 “他……他心性坚韧,根骨……尚可……带他走,给他一条活路……让他……有机会……踏入仙途,至少……或许可以修成……飞升上仙……” 小云儿看着这个收留他、养育他的老人,如今奄奄一息,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一边哭一边哽咽。 “爷爷——云儿还没报答您的收养之恩……当年若不是爷爷救下云儿……云儿早就没命了……” 旁边的醉道人看着这一幕,看着自己老友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终于明白了老友这些年默默坚守的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乐道降魔,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泉老头,你瞧好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这天下第一道——” 醉道人凝神屏气,双眸开阖间精光爆射。 只见他双手未动,身前空气中却瞬间浮现出数十道繁复玄奥的金色结印。 金印流转,围绕着他身前那柄古朴长剑盘旋,凝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磅礴剑气。 “破!” 他一声低喝。 那柄长剑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撕裂空气,径直朝着被打散后、正试图重新凝聚的魔气核心飞去。 轰隆—— 醉道人并指如剑,指向苍穹,口中念念有词,竟引得九天之上一道粗壮的紫色劫雷怒劈而下! 雷光精准地缠绕、灌注于那柄古朴飞剑之上,使其威势暴涨百倍! 借着这煌煌天威,飞剑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神罚之矛,直直刺入魔气翻滚的核心深处! 刹那间,天地震动,山摇地晃。 尖锐到极致的嘶鸣声几乎要撕碎人的耳膜,那是魔物濒死前的最后哀嚎。 “涟钟!!” 就在此时,村长爷爷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将毕生修为,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全数灌注到了遍布屠月村各个角落、那些早已沉寂的乐钟之中。 嗡——嗡——嗡—— 那些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乐钟,在同一时刻,齐齐发出了浑厚、肃穆、象征着天地正道的浩然钟鸣。 钟声连绵不绝,如同最庄严的乐章,带着涤荡邪魔的力量,迅速压过了魔物尖锐的嘶鸣。 混乱狂暴的魔气在这钟声中,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退散、消融。 人们狂乱的心跳,也在这悠远平和的钟声里,逐渐平复,耳畔只余下那荡涤灵魂的清明之音。 第43章 命运的轨迹 浩然钟鸣仍在天地间回荡,余音却渐渐低沉,如同潮水退去。 那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并非尘埃,而是某种更为纯粹的存在,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温暖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上。 每一片光瓣落下,都似乎带走了一丝属于泉耳的气息。 他的身躯并未溃散,只是那眼中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黯淡下去。 人们总说飞升过的仙人,神魂不朽,肉身不灭。 可眼前这一幕,却昭示着另一种结局。 死亡,并非总是狰狞可怖。 它也可以是这样一种寂静的回归。 灵气如同倦鸟归林,从他体内逸散而出,温柔地融入山川草木,回归到它们最初始的形态。 干净,纯粹,再无半分魔气沾染。 醉道人站在一旁,手中的酒葫芦不知何时已经放下。 他看着老友的身影逐渐变得虚无,如同晨雾散尽。 他本以为这次只是来帮老友抵御一场劫难,却未曾想,竟是来送他最后一程。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云雾缭绕的玉灵峰深处。 一排排整齐的玉牌静静悬浮。 其中一枚,刻着“慕容贤”三字的玉牌,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裂纹遍布,随即碎成了数块,掉落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堂里显得格外突兀。 可这一切,屠月村的幸存者们并不知道。 慕容云飞更不知道。 他只看到那个收留他、照顾他、教导他如何在绝境中寻找生机的村长爷爷,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老人,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离开。 不是受伤,不是倒下。 就像是睡着了。 然后,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像温暖的光一样,一点点飘走了。 “爷爷……” 泪水模糊了慕容云飞的双眼,他重重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泥土,哽咽不成声。 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还有好多恩情没来得及报答。 若是没有爷爷,他这条命,恐怕早就冻死饿死在哪条不知名的荒野小路上了。 醉道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远处蜷缩在一起、惊魂未定的村民。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那被魔气侵蚀的地脉裂缝旁,仔细检查着泉耳最后以生命修复的封印。 确认那股不详的气息被彻底镇压,再无外泄的可能,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安顿好那些受伤的村民,醉道人站在村口,眉头紧锁。 带他们走吗? 可离开了这片虽然贫瘠、却无比熟悉的土地,这些大多是普通人的村民,又能去哪里呢? 他们中的许多人,本就是逃难至此,才得以苟延残喘。 世道艰难,何处是家。 “醉老头!!” 一声清脆又带着怒气的声音划破了沉寂的空气。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丫头,正气鼓鼓地从泥土路的尽头朝这边跑来,裙摆上还沾着不少泥点。 “酒!!你怎么又欠了掌柜的酒钱——” “掌柜的把我关在柴房里,说等你三天内去赎人,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去?!” 林小花跑到醉道人面前,双手叉腰,小脸涨得通红。 醉道人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的忘了这回事。 他确实是故意为之。 来之前就算到此行凶险,怕这丫头跟着掺和进来,才特意拜托酒馆掌柜“看住”她几天。 以她的性子,若知道屠月村有难,定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咳……那,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醉道人干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哼!这点小事能难住我?” 林小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当然是用你藏在地窖里那坛‘醉龙涎’跟掌柜的换的遁地符跑出来的!掌柜的眼睛都直了,说这酒抵得上他半个店!” 她说着,得意地从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黄澄澄的符纸,在他眼前晃了晃。醉道人嘴角抽搐,心疼不已。 好家伙,那可是他准备用来突破瓶颈的宝贝……就换了这么一叠最低阶的遁地符?这败家丫头! “谁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还三天都不管我死活!” 林小花气哼哼地抱怨着,话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醉道人身后那个沉默站立、身形瘦高的男孩。 “咦?他是谁啊?” 她的目光在慕容云飞身上打量着。 醉道人没好气地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痛苦呻吟的受伤村民。 “既然来了,就别杵着,赶紧去帮忙处理伤口。” “记住,被魔气沾染过的地方,要先用灵泉水洗净双手才能碰触,否则你也可能被侵蚀。” 林小花闻言,立刻收起了玩闹的神色。 她二话不说,拎着裙摆就小跑着过去了。 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在正事上,她从不含糊。 村民们见这小姑娘手脚麻利,心肠又好,虽然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却也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有位心善的大婶看不过去,找了根红色的布条,手脚利落地帮她把散乱的头发束了起来,扎了个歪歪扭扭却精神许多的小辫子。 醉道人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叹气。 他一个糙老爷们,确实不懂怎么照顾小女孩,能让她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头发什么的,只能任由她自己瞎折腾。 待林小花走远,醉道人才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孩。 “你说,你想修道?” 慕容云飞眼神坚定,用力点了点头。 “嗯。” 醉道人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慕容云飞见状,心头一紧,以为这位仙人是嫌弃自己资质愚钝,不愿收留。 他没有任何犹豫,双膝一软,再次跪了下来。 “求仙人收我为徒!” “求您给云儿一条活路!” 醉道人连忙摆手,将他扶起。 “哎,我不是嫌弃你。” “只是……我这人,懒散惯了,实在不是当师傅的料。” 他指了指远处正在给伤者换药的林小花。 “你看那丫头,也是故友托付给我照顾的,结果跟着我,过得跟街边的小乞丐似的,三天两头闯祸。” 听到这话,慕容云飞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仙人,我可以帮忙照顾他们!” 他指了指那些躲在角落里,同样用期盼眼神望着这里的弟妹们。 “以前在村里,村长爷爷也是让我带着弟弟妹妹们的。” 那些原本躲藏着的孩子们听到“小云哥”的话,以为他要抛下他们独自离开,也都鼓起勇气跑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哀求着。 “仙人爷爷,带我们一起走!” “我们能干活,不惹麻烦!” “求求您了!” 这下,醉道人彻底头疼了。 他一个嗜酒如命、居无定所的老家伙,身后突然要跟上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萝卜头…… 这都怪慕容贤那个老家伙……临走还给他留下这么大个麻烦。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师父最后留下的一座破不拉几的仙山,原本他都快要忘了那片荒地了。 不如这样——把这些孩子都带到那边去好了。 虽然不知道师祖泉下有知,发现自己曾经的清修之地变成了收容流浪儿的……嗯……仙门据点,会作何感想。 但总归比让他们四处流浪,不知哪天就横死街头要强得多。 “也罢,也罢。” 醉道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长叹一声,像是认命般终于松口。 “都起来,跟我来。” 他领着这一大群孩子,踏上了前往那座被遗忘的仙山的道路——缥缈峰。 到了地方,看着眼前杂草丛生、仅有几间破败茅屋的景象,醉道人更加确信自己当不好什么正经师父。 他从怀里掏出几本泛黄的古籍,塞到慕容云飞手里。 这些都是他早年间随手收集的剑道功法,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足够入门了。 “你还没有正式的名字?” 醉道人沉吟片刻。 “也罢,你就随慕容老头的姓,叫慕容云飞。” “这几本书,你每日读三遍,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我说了,我不适合当师父。师祖他老人家当年把这破地方和那个小藏书阁留给我,大概就是算到了我会遇上你们这群小家伙。” 醉道人交代完,便自顾自地找了个干净地方,拿出酒葫芦,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 慕容云飞捧着那几本沉甸甸的书籍,如获至宝。 从此,他便一头扎进了修炼之中。 不是在后山挥汗如雨地练剑,就是在仅有寥寥数排书架的所谓“藏书阁”里埋头苦读。 一些年纪稍长的孩子,见大师兄如此刻苦,也愿意跟着他有样学样,学些粗浅的吐纳之法和剑招。 另一些对修炼没兴趣的孩子,则在山上帮忙开垦荒地,打理杂务,或者翻看藏书阁里其他的杂书。 醉道人对此并不多加干涉,只要他们不惹是生非,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便随他们去了。 林小花大病了一场之后,醉道人索性将宗门里那点少得可怜的账目,都交给了这个小师妹管理。 …… 清晨微光透过窗棂,落在简朴的木桌上,映出几缕浮动的尘埃。 石钺端着一盘还带着露水的青色瓜果,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动作间带着初为人形的些微生涩。 “大师兄,你醒了?”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动作间还带着初为人形的些微生涩。 慕容云飞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皮肤是健康小麦色的少年,一时间有些恍惚。 昨晚月下那头庞大笨拙的黑熊精,与眼前这个略显拘谨的少年身影,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光影变幻,竟如同一个不太真实的梦境。 他撑着床沿坐起身,接过石钺递来的水杯,温热的触感驱散了残留的睡意。 这个宗门,或者说,醉道人那个不靠谱的师父,似乎格外擅长从外面捡些奇奇怪怪的存在回来。 先是自己和林小花,还有那些屠月村的孩子,如今又多了个熊怪化形的师弟。 他想起屠月村的残垣断壁,想起村长爷爷消散的身影,想起醉道人带着他们来到这座荒凉的缥缈峰。 这片贫瘠却安宁的地方,如果能守住,将来或许也能像当年的屠月村一样,庇护更多无处可去的人……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无声地落在他的肩头。 慕容云飞放下水杯,目光落在石钺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你……为什么要修仙?” 他垂下眼眸,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石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大师兄会问这个。 他认真地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一丝属于熊的憨直。 “当然是为了化形……” “这样子的话,就不用吓到人,能好好生活在人类的世界了。” 他的回答简单而纯粹,不带一丝杂念。 慕容云飞的心轻轻一颤。 原来,无论是人是妖,生灵最朴素的愿望,竟是如此相似。 都不过是希望,能够好好活着而已。 可对有些生灵来说,仅仅是活着这两个字,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就像屠月村的村民,就像曾经食不果腹的自己,就像眼前这个被迫离开洞府、四处偷盗只为生存的熊怪。 慕容云飞抬眼看着他。 “那你现在已经化形了。” 石钺闻言,脸上露出真切的感激与敬畏,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动作虽然笨拙,却无比诚恳。 “是!全赖大师兄再造之恩!” “我想跟在大师兄后边,大师兄做什么事情,我就跟在大师兄后面学习。” “我初来乍到,不懂人间规矩,更不懂修行法门,大师兄愿意教我,收留我,这恩情比天还大。” “石钺,自然万死不辞!” 少年语气坚定,眼神澄澈,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和对眼前人的依赖。 慕容云飞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身影,没有立刻让他起来。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跪在醉道人面前,祈求一个渺茫的希望,一条活下去的路。 命运的轨迹,似乎总在不经意间,画着相似的圆圈。 第44章 昳丽与悸动 城门洞开,车马辚辚驶出。 太傅端坐车内,神色肃穆。 忽地,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一支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飞箭,毒蛇般直扑马背上的严贤枥。 “噗嗤——” 利箭穿透甲胄,没入血肉。 严贤枥身形一晃,应声从马上栽倒。 周遭瞬间大乱。 “有刺客!” “保护丞相!” 丞相严贤枥手下的人训练有素,一部分护着丞相的备用轿车准备接应,另一部分则拔出兵刃,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去。 冰冷的毒素迅速蔓延,顺着血脉侵蚀四肢百骸。 严贤枥倒在地上,只觉得身体迅速失去温度。 身边的侍者慌忙上前,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快传太医!” 严贤枥却猛地抬手,抓住了侍者的衣袖,声音微弱却不容置疑。 “不必。” 侍者愣住了。 严贤枥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混合着痛苦与一丝诡异的了然。 “真疼呐……虽然死不了。” 他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上备用的轿车。 躺在柔软的锦垫上,他挥退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都出去。”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确认轿车平稳地动起来后,严贤枥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调动起丹田深处的力量。 那里,静静地埋藏着一件非凡之物。 一枚月白色的莲瓣,从他体内缓缓浮现,被他用颤抖的手指夹住。 正是凭借此物,他才在多年前的雀神山上,于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只是,原本通体洁白无瑕的莲瓣,如今瓣尖处,却染上了一抹难以忽视的墨色。 他记得那些化为人形的月莲,并无凡俗的性别之分,肌肤如玉,通体散发着温润的月华。 “真好啊……珑莲。” 他低声呢喃,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迷恋。 严贤枥颤抖着,将那片冰凉的月莲瓣贴近自己的嘴唇。 柔和的月华瞬间从莲瓣上涌出,如同水波般将他整个笼罩。 那股侵蚀骨髓的冰冷迅速退去,剧烈的疼痛也仿佛被温柔地抚平。 他脸上的痛苦扭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沉醉的舒适与享受。 他从未忘记,月莲身上的月华,要在后半夜采集……那才是最为精纯浓郁之时。 那时,月莲的花瓣上会凝结出晶莹剔透的露珠,蕴含着至纯的生命精华。 这片莲瓣,就是在那时,被莽撞的他不小心压倒,脱落下来的。 三十多年过去了。 珑莲身体的一部分,依然在以这种方式,庇护着自己。 那朵温润圣洁的月莲,在清冷月光下静静盛开的绝美场景,如同烙印,至今仍清晰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从未褪色。 轿车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恭敬的禀报。 “丞相大人,行刺的人抓到了!” 严贤枥眼中的迷醉瞬间褪去,恢复了平日的冷厉。 他捂着心口位置,那里的衣料下是刚刚被月华强行愈合的伤口,虽然疼痛退去大半,但毒素残留的麻痹感和月华消耗带来的虚弱仍让他脸色苍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不适,一把掀开轿帘,动作虽快,落地时却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几个侍卫押着一个被捆缚结实、堵住了嘴的黑衣人上前。 “让他抬起头来。”严贤枥声音冰冷。 侍卫扯掉黑衣人蒙面的布巾。 一张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惶恐的脸露了出来。 严贤枥盯着那张脸,眼神锐利如刀,似乎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他眼中竟然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不是他……” 他心中低语,随即那丝失落被更深的冷厉取代。 他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杀了。” …… 瑶珞国,深宫。 一份关于刺客当场殒命,丞相严贤枥安然无恙的消息,被呈送到了高懿的案头。 高懿修长的手指捻着密报,眉头微蹙。 他感到一丝不解。 情报中明确提到,那淬毒的箭矢几乎是贯穿了严贤枥的要害。 就算是修士,受此重创也不可能如此迅速恢复,甚至还能亲自下令处决刺客。 高懿指尖捻着密报,目光落在“安然无恙”四个字上,若有所思。 淬毒箭矢之力,他有所耳闻,绝非轻易可解,何况是贯穿要害。 那封闭的轿车之内,短短片刻,严贤枥究竟用了何种手段逆转乾坤? 那轿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怀着这份疑虑,高懿屏退左右,独自前往宫中一处僻静的殿宇。 他找到珑莲的时候,对方正静静地卧靠在榻上。 那姿态,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一件被随意扯下、丢在那里的外袍,透着一种无声的倦怠与脆弱。 “你怎么了?” 高懿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从未见过珑莲这副模样。 印象中的珑莲,总是清冷出尘,带着非人的圣洁感,即使沉默,也自有一股难以接近的气场。 此刻的他,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华,只剩下无力的躯壳。 感觉……似乎是有些不舒服。 珑莲没有立刻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高懿心头那丝担忧更甚,他缓步走了过去,在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扯了扯珑莲宽大的袖子。 这个动作,带着试探,也带着安抚。 珑莲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高懿。 那双原本清澈如琉璃的眼眸里,此刻竟翻涌着一丝被极力压抑下去的羞愤。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月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落在他的脸上。 此时的珑莲,五官精致,肌肤莹白,却因力量的流失而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显出几分雌雄莫辨的昳丽。 而他那白皙的耳根,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高懿看着这样的珑莲,竟然微微一怔,有些看呆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珑莲袖口的手。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在某个恍惚的瞬间,高懿甚至觉得,珑莲那微凉的手,似乎下一刻就会抬起来,轻轻搭在自己的脸上。 第45章 雀神旧梦 多年以前,月圆之夜。 清辉如练,静静披洒在整座雀神山上。 山林深处,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此刻正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谧,暗藏着涌动的生机。 月华似水银般流淌,穿透层叠交错的枝叶,最终落在一片隐秘的水潭之上。 水面上,一朵朵奇特的莲花静静舒展。 它们并非凡俗之物,正是月莲一族。 此刻,它们已然褪去了人形的伪装,显露出皎洁无瑕的莲花本体,正贪婪地汲取着夜空中最精纯的月华能量。 月华于它们而言,既是修行的甘霖,亦是传承的媒介。 剔透的花瓣上,渐渐凝结出晶莹饱满的露珠,每一滴都蕴含着纯粹的月之精华。 在月光的无声指引下,这些露珠将进行微妙的交换,完成它们独特而神圣的延续仪式。 然而,这神圣而又极其脆弱的时刻,也总会引来心怀叵测的觊觎者。 总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妄图趁此时机,将月莲采撷入药,换取那虚幻不老的美丽容颜,或是苟延残喘的病弱之躯。 一个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闯入了这片不应被凡俗打扰的禁地。 是严贤枥。 他此刻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高贵的公子判若两人。 华贵的衣袍被尖锐的荆棘划得破破烂烂,脸上、手臂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渗出的血迹混着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唯独那双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拗火焰。 妹妹刚刚被送入那幽深的宫墙之内,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严家的未来,他自己的锦绣前程,所有沉重的期望,都压在了这渺茫虚幻的一线希望之上。 上山前,曾有前辈高人郑重叮嘱的声音犹在耳畔——月圆之夜,阴气最盛,邪祟丛生,切勿入山。 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方才,几根看似寻常的藤蔓竟活了过来,如毒蛇般缠绕,险些就将他绞杀在那冰冷的树干之上。 幸得一位偶遇的云游修士,随手赠予了他一把不起眼的短刀,刀锋锐利,这才侥幸割断藤蔓,捡回一条性命。 那些跟随他上山的仆从早已失散,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林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挥舞着那把救命的短刀,奋力劈开眼前挡路的浓密灌木。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浅浅的水潭,在皎洁的月光下,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宛如碎裂的银镜。 潭水之中,静静生长着一片月莲。 大部分月莲似乎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曾经饱满的花瓣此刻低垂着,显露出枯萎衰败的迹象。 唯独靠近水潭中心的位置,尚有一朵月莲,仍旧含苞待放。 莹白的花瓣紧紧包裹着神秘的花心,最顶端凝结着一颗格外饱满的露珠,在月色下闪烁着诱人至极的光泽。 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传闻中,月莲花心凝结的露珠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奇效,凡人若能饮之,便可脱胎换骨,洗髓伐经。 严贤枥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胸腔剧烈起伏,残存的理智被那强烈到极致的渴望彻底吞噬。 他再也顾不得那刺骨冰冷的潭水,也顾不得脚下湿滑黏腻的淤泥,踉踉跄跄地,几乎是扑向了那朵遗世独立的月莲。 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了他半个身子,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伸出舌头,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神灵般的虔诚,轻轻舔舐着最外层那片花瓣上的露珠。 一股清凉甘甜的滋味,如同琼浆玉液,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原本因失血与疲惫而昏沉的头脑,刹那间为之一清,身体深处涌上一股暖流,连带着那些狰狞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在迅速消退。 有效! 他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将这静谧的月夜点燃。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夜色渐深,空中的月华似乎变得愈发浓郁皎洁。 他继续向内,贪婪地舔舐着更靠近花蕊的露珠,那味道果然愈发香甜醇厚,带来的精力也愈发沛然充盈。 他灼热的体温,他急促粗重的呼吸,他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腥气,似乎都化作了某种无形的催化剂,弥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四周的空气温度,仿佛在悄然无声地升高。 那朵原本紧闭的月莲,在他的注视下,竟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情愿的意味,绽开了最后一层神秘的花瓣。 “哗啦——” 一声清晰的水响打破了寂静,像是身体失去平衡,重重跌入水中的声音。 那一夜,雀神山上似乎有缥缈空灵的歌声在隐约回荡。 水潭边,黑暗的角落里,隐约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被风吹散在寂静的山林里。 …… 嫩绿的芽尖在滚烫的沸水中沉浮翻滚。刚刚沏好的新茶,散发出清幽淡雅的香气。 丞相府内,严贤枥端起白玉茶盏,指尖微烫,却毫不在意,直接呷了一口。 茶水滚烫,入口微苦,而后迅速化开,留下满口的回甘。 远处家中豢养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那出缠绵悱恻的《帐中求》,靡靡之音,如泣如诉,飘入书房。 他微微阖上双眼,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位置。 那里隔着几层锦缎衣料,是他三十多年前在那雀神山上留下的旧伤,是被月华之力强行愈合的痕迹,也是一道无形的、沉重的枷锁。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人是个身材异常健硕的侏儒,行走之间悄无声息,宛如鬼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不带丝毫温度。 他双手恭敬地呈上一份卷宗。 “相爷。” 严贤枥接过卷宗,缓缓展开细看。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前面的内容,最终定格在了卷宗末尾那几个字上。 缥缈仙宗。 他眼神微不可查地一凝,指尖在“缥缈”二字上轻轻点了点,仿佛要透过纸张,看清那背后的虚实。 “查清楚这个缥缈仙宗的底细。” “一份送到玄霖那里。” “一份送到我这。” 他放下卷宗,重新端起茶盏,又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安德王回京之后,可曾去过嘉亲王的陵寝祭拜?” 那侏儒垂首而立,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相爷,安德王并未前往嘉亲王陵。” “今日,安德王去了长公主府上。” “知道了。” 严贤枥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侏儒躬身行礼,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只剩下袅袅升腾的茶香,还有那若有若无、缠绵入骨的《帐中求》。 严贤枥靠在宽大的太师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目光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缥缈仙宗……林小花……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不屑,又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算计。 有趣。 第46章 许久未归人 偌大的皇宫深处,数十名宫人沿着雕花回廊疾步匆匆。 他们脚步轻快却无声,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个精致的金盘,盘中餐食份量极少,最多不过两口,做工却繁复到了极致,宛如艺术品。 贵妃花园的微风亭中,一位年轻公子正歪歪斜斜地坐着,姿态全无规矩可言,只顾着埋头吃饭。 用贵妃私下的话说,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多上个三十盘金碟,根本就算不得吃过饭。 旁边侍候的老太监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容,声音细而谄媚。 “安德王不必着急,慢些用,后边的菜还源源不断地送着呐。” 江伯令像是没听见身边公公的话,嘴角沾着油亮的酱汁也毫不在意,只管埋头将盘中珍馐扫入口中,筷子使得飞快,与其王爷身份应有的从容截然不同,仿佛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不羁。 那公公见状,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的侍者递了个眼色。 很快,一盘分量十足,堆得冒尖的黄金炒饭被端了上来,与周围那些小巧的金碟形成了鲜明对比。 米粒金黄饱满,颗颗分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伯令扒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瞥了那老公公一眼。 他心里清楚,这是故意的。 “贵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心疼世子爷,怕您饿着,特意嘱咐了,务必让您把饭吃完了再过去见面,不迟。” 公公微微躬身,话语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江伯令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些琳琅满目、寻常人或许一生都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再看看眼前这盘分量惊人的炒饭,瞬间明白了母亲和姥姥的意思。 这一桌旁人艳羡却求之不得的盛宴,无论他此刻心情如何,都必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丝不苟地,全部吃完。 这是一种无声的敲打,也是一种变相的规训。 一炷香的功夫悄然流逝。 长廊的另一端,两个身着华服,风姿绰约的女人并肩走来,步履从容。 她们远远便瞧见了微风亭中那个埋头苦吃的身影。 “伯令他……回来了?” 开口的是那位面容更显年轻的女子,声音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正是当今贵妃。 “是的,母亲。” 身旁的长公主微微颔首,轻声应答。 此刻若有明眼人在此,定能看出,江伯令笑起来那双好看的眯眯眼,正是遗传自这位贵妃娘娘。 可令人称奇的是,贵妃的容貌瞧上去,竟然比她的亲生女儿长公主还要年轻几分,肌肤细腻,不见岁月痕迹。 宫中早有传闻,说是严家在贵妃年轻时,便寻了秘方,专供了一种外人不得而知的药丸,才有此奇效。 这药丸的方子,长公主也暗中觊觎多年,却始终未能从母亲或是严家那里探得半点口风。 即便如此,比起同龄的贵妇,长公主的衰老也明显缓慢许多,可见平日里也得了不少好处。 就在方才,长公主陪着贵妃刚去了一趟皇帝的寝宫。 近来王上的身体愈发虚弱,病情反复,甚至下令不允许任何妃嫔前去探望。 即便是曾经最受宠的严贵妃,也被拦在了寝宫门外,不得入内。 今日清晨,贵妃突然传召长公主进宫,说是要一同前往寝宫给陛下请安,试探一番。 却不曾想,她们抵达时,太子恰好正在里面。 待太子出来后,面对忧心忡忡的贵妃与长公主,他只简单交代了几句,说是父王找他垂询政事,并无大碍,明日便能恢复正常早朝了。 临走前,长公主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太子沉稳离去的背影,那双漂亮的眼眸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像是压抑的野心,又像是未了的旧怨,种种情绪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贵妃将女儿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江卫宸死了这么久,朝中那些大臣里,也不乏德才兼备、容貌端正的青年才俊,你可曾想过……再纳一个衣首?” 按瑶珞国律法,长公主的驸马过世后,她仍有资格寻找合适的男性作为“衣首”。 名为服侍穿衣梳妆之人,实则等同于半个夫婿,只是名分上终究差了一层。 对于皇室公主而言,这衣首的选择,自然比寻常贵族人家更为讲究,也更引人注目。 “女儿如今倒没这个心思。” 长公主收回目光,挽住贵妃的手臂,语气温婉恭顺。 “只想在母亲身边,多尽孝几年罢了。” 她心中清楚得很。 若她真的纳了衣首,按照规矩,她长公主府的规制便要相应降低,等同于自降身份,从皇室公主府变为普通的侯府。 从此以后,再想如现在这般自由出入皇宫,恐怕就难了。 况且……她已经有了一个亲生儿子。 有了江伯令这个依靠和未来的指望,她也不怕将来会如何。 “令儿——” 贵妃的声音带着天然的亲昵,唤着外孙的小名。 两人已经走到了微风亭前。 江伯令放下吃到一半的炒饭,连忙起身。 长公主对着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请安。 “瞧瞧,这才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真是个好孩子——” 贵妃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伸手慈爱地摸了摸江伯令的头顶,眼神温柔。 “快坐下,坐下好好跟姥姥说说,这些年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姥姥想你的时候,就让你那个太子叔叔帮忙四处打听,可怎么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让姥姥费心了。” 江伯令依言在旁边坐下,姿态恭谨了许多。 “说来惭愧,孙儿不过是寻了个偏僻的小宗门,随意挂了个名,之后便同一群没什么名气的散修,四处游历,胡乱闯荡罢了,没做什么正经事。”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漫长而随性的游玩。 “哦?是吗?” 贵妃的兴趣显然被勾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那你快跟姥姥说说,那修仙界的人,都是些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个个都能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江伯令抬起头,望向姥姥那张过分年轻、几乎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眼神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或许是了然,或许是怜悯,又或许是对这种非自然之力的某种感触,但瞬间便被他惯有的恭顺掩盖。 “姥姥风华正茂,容颜保持得如此之好,便是比起那些仙界之中据说已经飞升的长老,也是其中的翘楚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孙儿所见,许多所谓的仙人,论起驻颜之术,恐怕还远不如姥姥厉害。” “哈哈哈……果真是如此吗……” 贵妃听了这话,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眼角的细纹似乎都舒展开了,显得心情极好。 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宫闱琐事,贵妃轻轻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倦了,也或许是觉得对外孙的敲打和试探已恰到好处,便慵懒地站起身,由宫人簇拥着,仪仗浩荡地回宫去了。 长公主亲自将母亲送到花园入口,看着銮驾走远,这才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敛去,眼神落在自己儿子身上时,已经带上了几分审视的锐利。 “你去见了严丞相?”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是。” 江伯令低头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长公主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儿子的脸: “除了丞相府,还去了别的地方吗?” 江伯令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微光,语气平静无波地回答: “回母亲的话,儿臣今日只见了丞相,并未前往他处。” 他回答得坦然,仿佛之前去过母亲府邸之事从未发生。 第47章 旧殇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饭菜香气,混合着花木的清芬,却掩盖不住母子间那无声的、冰冷的对峙。 长公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与多年前他初次在她面前,不慎将一丝微弱灵力注入枯萎盆栽,令其瞬间抽出嫩芽时,她眼中闪过的那种惊疑、审视,甚至带着一丝隐晦忌惮的眼神,何其相似。 曾几何时,母亲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寻常人家母子间的温情与骄傲。 他记得,十一岁那年,父亲江卫宸,那个温文尔雅,执掌着有臣国大半商脉的男人,在参加完宫中宴席后,是被人用担架抬回公主府的。 人,已经断了气。 公主府为这位驸马,江家唯一的男丁,举办了最高规格的丧仪。 灵堂肃穆,白幡飘荡,香烛燃烧的气味浓郁得令人窒息。 他穿着厚重的孝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一拨又一拨前来吊唁的官员、宗亲、商贾。 他们的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哀戚,口中说着言不由衷的慰问。 他小小的身躯跪得笔直,脸上除了干涸的泪痕,再无其他表情,像一尊精致却失了魂的人偶。 那七天七夜,人来人往,喧嚣与死寂交织。 他以为母亲,有臣国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是不会在这种场合过多抛头露面的。 毕竟,父亲的江家,不过是皇权巩固商业版图的一枚棋子,一场精心策划的联姻。 江家献上忠诚与财富,皇室赐予庇护与荣光。 父亲的死,对母亲而言,或许更像是一桩需要妥善处理的“事务”,而非痛失所爱。 然而,在祭祀典礼最隆重的那一天,母亲却穿着素白的长裙,与他并肩跪在了灵前。 她神情哀恸,举止端庄,完美得无可挑剔,引来了无数同情的目光。 那一刻,他心中曾闪过一丝微弱的暖意,一丝对于母子连心的期盼。 可那暖意很快便被一种莫名的寒冷所取代。 他想起父亲出事的前几天,太子叔叔来府中玩耍。 他们曾是一同读书、一同嬉闹的玩伴。 那天,他一时兴起,对着书案上的狼毫笔杆,偷偷运起刚摸索出的微弱灵力,笔杆顶端竟真的凝出了一片小小的、翠绿的竹叶。 太子叔叔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年纪相仿的少年眼中,先是惊奇,随即化为浓浓的羡慕,紧接着便是一种掺杂着忌惮的复杂神色—— 那是对这种不属于凡俗力量的本能警惕,以及对未来皇权稳固可能产生的隐忧。 父亲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一个身体康健,正值壮年的男人,为何会在一场普通的宫宴后,突然暴毙? 皇室、母亲、掌握着江家命脉的父亲……还有他自己,这个身负异能、不该存在于凡俗王权中的“异类”。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在他日渐成长的岁月中,被一根名为“真相”的线慢慢串联起来。 修仙者,受天道法则约束,不得干预凡间国祚更迭。 可如果这个修仙者,本身就流淌着皇室的血液呢? 长生,力量,这是凡人帝王终其一生追求却遥不可及的梦。 而他,江伯令,却轻易拥有了这份潜力。 这对视权力为生命的皇族而言,是诱惑,更是威胁。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这位长公主殿下,永远冷静,永远知道如何取舍,如何最大化自己的利益。 父亲的死,他无法不去想母亲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以他对母亲行事风格的了解,即便没有亲手推动,恐怕也是默许,甚至乐见其成。 因为他的存在,这个身负异能的儿子,无疑是悬在皇室头顶的一把剑,更是母亲维系自身权势地位时,一个难以掌控的变数和隐患。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在只有母子二人的房间里,将这些年的疑虑、猜测、痛苦一股脑地倾泻而出时,换来的,并非解释或安抚。 而是一场激烈的争吵。 母亲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化为冰冷的漠然。 “你以为你是谁?” “凭你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术法,也敢妄议皇家之事,质疑生你养你的母亲?你可知这等力量若失控,会给江山社稷带来何等祸患!” “江卫宸的死,自有定论!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若安分守己,尚可保你一世富贵平安。若执迷不悟……”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 但他懂了。 那天之后,他离开了公主府,那个曾经象征着温暖与依靠,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算计与无形枷锁的地方。 他知道母亲会如何向外解释他的失踪。 “伯令那孩子,贪玩成性,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自己跑出去闯荡了。” 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不过是修仙界里一群无门无派、随性而为的散修。 他跟着他们,走过荒山大漠,见过奇人异事,也曾在生死边缘挣扎。 比起公主府和皇宫里那一张张精致面具下的虚伪与算计,散修们简单直接的世界,反倒让他觉得更真实,更自在。 父亲死后,江家的产业顺理成章地被皇室逐步接管。 而母亲,依旧是那个权势在握、备受尊崇的长公主,似乎并未因驸马的离世而受到丝毫影响。 如今,他回来了。 带着一身风尘,也带着一身不为人知的修为与秘密。 “母亲还有事吩咐吗?” 江伯令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恭顺,听不出任何波澜。 长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窥探他内心深处隐藏的一切。 片刻后,她缓缓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惯有的雍容。 “无事了。” “你刚回来,一路辛苦,先回府歇着。” “过几日,宫中或许会有家宴,到时候你需得出席。” 这看似寻常的叮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母亲,请恕儿臣无法遵命。” 他停顿片刻,迎着长公主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江伯令……已经死了。今日站在您面前的,是钟许许。我与皇室、与江家,再无瓜葛。” 长公主的脸上确实闪过了一丝错愕,瞳孔微缩,但那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仅是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被她强压下去,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漠然。 江伯令深深一揖,如同祭奠逝去的过往。随后,他毅然转身,沿着来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长公主站在原地,目送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是儿子,还是棋子…… 名字……钟许许。 你是要找为人臣的位置吗。 可笑,可笑至极。 然而,当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保养得宜、依旧光滑细腻的脸颊时,竟触到一丝冰凉的湿润。 她微微一怔,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悄然滑落,在这张看似无情的脸上,留下两道突兀的痕迹。 亲生儿子又如何?那个名为江卫宸的丈夫,不也曾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最终,他们都成了她追逐权力和永恒荣华道路上的绊脚石或垫脚石—— 与这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唾手可得的未来相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亲情、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第48章 肥鸡在山间乱跳 “回来!” 山道上,回荡着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声,带着一种跟这清幽环境格格不入的烟火气。 几只色彩斑斓的灵羽鸡正扑腾着翅膀,没头苍蝇似的在林间小径上乱窜,身后跟着一个挥舞着某种网状物体的身影。 “有本事你别跑——回来我就宰了你炖汤!” 那声音咬牙切齿,充满了对食材叛逃的愤怒。 远远的,慕容云飞正沿着蜿蜒的山路返回宗门,清冷的白衣在晨曦微光中仿佛不染尘埃。 迎面,一只格外肥硕、羽毛呈现出五彩琉璃光泽的灵羽鸡,像是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直直朝他脸上扑来。 那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师兄小心!” 几乎是本能反应,跟在慕容云飞身侧,身形挺拔的少年石钺立刻跨前一步,挡在了大师兄面前。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只看起来就不怎么干净的蠢东西,把任何污秽溅到大师兄那身雪白的道袍上。 这一挡,不偏不倚。 “咕!” 那只惊慌失措的灵羽鸡直接一头撞进了石钺敞开的怀抱里,柔软的羽毛蹭着他的皮肤。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草木与某种活物的特殊气息钻入鼻腔。 石钺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温热的东西,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告诉他……这团挣扎的活物,散发着让他难以抗拒的、原始的食物气息。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一个穿着灰扑扑、甚至有些脏污道袍的女子,挥舞着一个用长杆挑着的巨大漏网,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石钺怀里的鸡,嘴里还在飞快地念叨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四十灵石的成本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下个星期账本上的窟窿,还指望它的蛋来填呢……” “你别过来——” 石钺看着这女子眼神发直、神神叨叨的样子,下意识地将怀里的鸡又抱紧了几分,警惕地后退半步。 这女修看上去不太正常,怕是会有什么危险。 没想到,他身前的大师兄,却纹丝不动,反而向前一步,清冷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 “小师妹,山上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慕容云飞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鸡飞狗跳的追逐只是幻觉。 “大师兄!” 林小花看到慕容云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脚步一顿,急忙解释起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薄汗与怒气。 “是这样的,最近山下灵羽鸡价格涨得厉害,我就想着多孵点鸡仔增加点收入,让二师兄帮我炼制了几个简易的孵蛋器。” “谁知道那几个破玩意儿在鸡窝里炸了!动静太大,吓跑了好几只鸡!” 她指了指石钺怀里的那只,语气更加痛心疾首。 “这只!这只最肥!是上次李掌柜亲自来挑种鸡时看上的,我好不容易才留下的!可不能让它跑了!” 孵蛋器?这是何物? 灵羽鸡?这缥缈仙宗怎么还大规模养鸡? 石钺抱着怀里温热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食材”,脑子里一片茫然。 这真的是他想象中那种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门吗? “大师兄,他是谁啊?” 林小花的目光终于从那只失而复得的“四十灵石”上移开,落在了旁边这个面容憨厚、但眼神透着警惕的陌生少年身上。 慕容云飞看了身旁的石钺一眼,淡淡说道。 “这是我在山下新收的小师弟,唤他石钺便好。” “石钺……” 林小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起初只是随口一念。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那双因算账而显得精明的眸子里,几乎要冒出金灿灿的光芒。 【石钺?嗯,身板结实,刚才护着大师兄挡鸡的动作也算敏捷有力,看着就是个能干活的!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壮劳力吗!】 “太好了!” 她脸上瞬间堆起了热情的笑容,看得石钺心里更发毛了。 “正缺能帮我养灵羽鸡的壮劳力——石钺小师弟,你现在把鸡交给我。” 她不由分说地从石钺怀里“解救”出那只价值四十灵石的鸡,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然后,她指了指山上小路旁断断续续散落的鸡毛和可疑污渍。 “你呢,就辛苦一下,沿着这些鸡屎和鸡毛掉落的位置再帮我仔细找找,还有三只没归笼呢!一只都不能少!” “我得赶紧去炼器房跟二师兄理论理论他那破孵蛋器的质量问题——” 林小花麻利地安排完任务,正好借此机会支开了这位初来乍到、尚不熟悉宗门情况的小师弟石钺,方便她与大师兄私下商议要事。 她转过头,看向慕容云飞,确认他此刻的状态似乎比离开前更加沉稳内敛,气息圆融。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将两天前钟许许告知她的那件关乎宗门命脉的大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真如玉灵峰那位钟道友所说,我们要是能跟有臣国那个叫应礼的药材商搭上线,并且解决了那个什么山中妖魔的问题,就能拿到长期且最低价的灵药供应。” “这对我们太重要了!我们的凝神花出了问题,奋斗丹的生产线随时可能断掉!” 她越说越急,脸上写满了焦虑。 “我想着,过几日,等宗门这边稍微安顿一下,就亲自去有臣国那边探探情况,看看那个应礼和那座诡异的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云飞静静地听着。 虽然“供应链”、“生产线”这些词汇依旧陌生,但他早已习惯了这位小师妹时不时冒出些古怪词语的说话方式。 【之前她解释什么是“古早言情”、“玛丽苏”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挑战认知了。】 他并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而是敏锐地抓住了核心。 一个充满灵气却又魔气森森的山头。 一个盘踞其中的强大妖魔。 一个需要解决危机的机会。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望鱼村外,与那头黑熊精(如今的小师弟石钺)的交手。 正是在那种必须压制自身力量,又要巧妙制服对手的极限困境中,他才得以勘破瓶颈,对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有时候,真正的试炼,远比闭门枯坐更能促进修为的提升。 如今的缥缈仙宗,百废待兴。 未来三个月后的宗门评级迫在眉睫,不仅仅需要提升宗门的经济实力,更重要的,是所有弟子的整体实力。 这次应礼药商的事情,或许……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 “此事关系重大。” 慕容云飞沉吟片刻,清冷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决断。 “若是需要宗门上下配合,小师妹尽管与我们说便是。” 林小花听到这话,眼睛倏然亮起,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抹不同寻常的红晕,甚至比刚才追鸡时还要明显。 太好了!她等的就是大师兄这句话! 有大师兄的首肯和支持,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yes!大腿已抱紧!】 在她的那本封面写着《缥缈仙宗三年崛起五年上市计划书(绝密版)》的册子里,针对这次潜在的机遇,她早已偷偷拟定好了一套详细的行动方案。 这个计划的名字,被她用加粗的炭笔醒目地标注着。 【计划代号:乌鸦坐飞机——原地起飞!】 第49章 “加温加压容易爆炸” “错了,灵羽鸡是这么下蛋的。” 白玉堂压低身子,一双眼睛几乎要贴到地面,直勾勾地盯着一只蜷缩在稻草窝里的灵羽鸡身下的鸡窝。 那母鸡似乎感受到了这过分灼热的视线,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了几声细微的“咕咕”声。 “你懂什么。” 旁边,另一个身影也挤了过来,是拿着一块黑布的秦正正。 他皱着眉,看着白玉堂那副恨不得钻进鸡窝里的模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认同。 “它们这么被盯着,根本产出不了蛋。” 说着,秦正正便将手中的黑布往前一递,打算罩住鸡窝,给那母鸡一点“隐私”。 不等白玉堂反驳他这奇怪的举动。 “咕嘎!” 那只本就紧张的灵羽鸡被白玉堂挥舞黑布的动作彻底惊吓,猛地从窝里窜起,翅膀扑腾着,撒开爪子就跑了出去。 鸡飞蛋打……倒也不至于。 窝里,孤零零地留下了一颗圆润光滑、泛着淡淡灵光的鸡蛋。 “太好了!是蛋!” 白玉堂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如获至宝的神情。 “这下我又能拿去尝试孵化了!” 经历了一次孵蛋器爆炸的失败,显然并未打消这位二师兄在“器道”上另辟蹊径的决心。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就要去拿那颗象征着希望(或许是下一次爆炸)的鸡蛋。 “等等!” 秦正正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白玉堂的手腕。 白玉堂动作一滞,不解地看向他。 “这只灵羽鸡今天就下了一个蛋,我们要是就这么拿走,我怕它明天就不下了!” 秦正正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仿佛在阐述什么重要的学术理论。 白玉堂觉得这简直是歪理。 “这又是何说法?” 鸡下蛋这种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能因为心情不好就罢工不成? “就比如说,”秦正正试图用白玉堂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你今天辛辛苦苦地下了……呃,炼制了一个神器,但是转头就被人拿走了,你甚至连一期试用都没做,你心里是不是很郁闷?” 他顿了顿,补充道:“鸡也是有尊严的。” 这人的事怎么可能跟鸡一样? 白玉堂眉头皱得更紧,他才不管什么鸡的尊严。 他现在只想拿着这颗蛋,回去改进他的孵蛋器。 他甩开秦正正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颗温热的灵羽鸡蛋,转身就要往鸡舍外走。 “咕咕咕!”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几声清脆响亮的鸡叫。 紧接着,一个熟悉又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鸡舍外传来,穿透力极强。 “你们在鸡窝里做什么??!” 是林小花! 听见这个声音,秦正正和白玉堂几乎是同时身体一僵,赶紧闭上了嘴,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心虚。 生怕这位掌管宗门财政大权的小师妹,又拿出那本厚厚的账簿,跟他们清算刚才可能造成的“潜在经济损失”。 很快,鸡舍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走在前面的是林小花,她气鼓鼓地叉着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鸡舍内部。 跟在她身后的,是刚刚回山的慕容云飞。 他神色平静,白衣依旧,与这有些杂乱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几乎是立刻,慕容云飞清冷的目光就捕捉到了异样——鸡舍的屋顶上,几颗圆溜溜的鸡蛋正顺着倾斜的瓦片,颤颤巍巍地往下滚落。 说时迟那时快。 不等鸡蛋落地,慕容云飞身形微动,如同清风拂过。 他并未拔剑,也未使用任何术法,只是一个轻巧的飞身旋转。 宽大的白色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如同张开的羽翼。 那几颗即将坠地的鸡蛋,便稳稳当当地落入了他的袖中,毫发无损。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飘逸出尘,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 林小花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嘴巴微张,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优雅,真是太优雅了! 大师兄连接个鸡蛋都这么帅! 屋顶上那只引发骚乱的母鸡,似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它抖了抖羽毛,不紧不慢地从屋顶边缘飞落到地上。 然后,它歪着脑袋,用那双黑豆似的眼睛瞥了一眼鸡窝旁边还保持着僵硬姿态、不知所以的秦正正和白玉堂。 最后,它高傲地一扭头,迈着标准的正步,哒哒哒地走远了。 “你们在它的窝旁边干什么?” 林小花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进鸡窝,目光立刻锁定了白玉堂手里紧紧攥着的那颗灵羽鸡蛋。 她看看那颗蛋,又看看刚才母鸡逃窜的方向和屋顶,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质问。 “它怎么都吓得跑上屋顶下蛋了?” “师兄,”林小花转向白玉堂,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不解,“你昨天不是还说,研制灵羽鸡的孵蛋器不符合器道的宗旨嘛……” 怎么今天就又为了一颗蛋,把鸡都吓跑了? 白玉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被一种近乎执拗的神情取代。 “我想通了!” 他挺直腰板,仿佛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器道的师祖们在追求真理的路上,遇到困难也从不轻言放弃,这也是一种修行!” “所以,我要拿走这颗蛋继续试验——经过昨晚上一夜的研制,这次一定没问题!” 他语气坚定,充满了对成功的渴望,或者说,对挽回上次失败面子的渴望。 林小花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白师兄原本是对这些毛茸茸、叽叽喳喳的灵宠生物不太感冒的。 当初她提出需要研制灵羽鸡孵化器时,他还有些抵触,觉得这活计不够“高大上”。 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他的态度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你把蛋给我看看!” 没等林小花细想,旁边的秦正正突然一脸严肃地对白玉堂伸出手。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此灵羽鸡非同凡物,其蛋亦蕴含灵性!孵化之前,当需以秘法安抚其内蕴灵性,使其平和,方能引导生机。你那般只知蛮力加温加压,扰动了蛋中灵性,自然会导致灵气暴冲,蛋毁器炸!” 秦正正说得煞有介事。 “这又是何道理??” 白玉堂更懵了。 给鸡蛋做心理疏导?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歪理? 在场的人,除了秦正正本人,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连一向沉稳内敛的慕容云飞,眼中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 他从未听说过,孵化灵兽蛋还需要进行这种匪夷所思的“心理疏导”。 然而,林小花看着秦正正那副认真的模样,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她想起了之前,这位三师兄是如何把周墨那只凶巴巴、瘦骨嶙峋的枭鹰,硬生生地喂得胖嘟嘟,甚至变得温顺得像只家禽。 那只枭鹰,可是连周墨自己都头疼不已的。 也许,三师兄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这刷子用得有点奇怪。 “那就依秦师兄的。” 林小花嘴里喃喃道,心中涌起一丝微妙的希望。 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要能提高成功率,哪怕是给鸡蛋唱摇篮曲,她也愿意试试。 秦正正见林小花同意,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 他接过白玉堂手里的鸡蛋,小心地捧在手心。 “而且啊,”秦正正又抛出了一个新说法,语气里带着一种饲养家的专业感,“想要灵羽鸡提高产量,光靠杂灵谷可不行。” 白玉堂和林小花都竖起了耳朵。 “还得给他们挖一点山上的小虫,掺在饲料里喂。” 秦正正煞有介事地说。 “这样它们每天下蛋会更加积极!” 小虫……虫…… 林小花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各种扭动爬行的软体动物。 生理上有些抗拒。 但转念一想,现在宗门急需提高产能,每一个鸡蛋都关系到奋斗丹的产量,关系到宗门的收入和评级。 现在只要能提高产能,林小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第50章 钟许许上门拜访 如果可以的话,那天缥缈峰上的虫子一定想连夜搬家。 沈清荷小心翼翼地拨开灵田里一株凝神花肥厚的叶片,指尖拈起一只还在蠕动的青色小虫。 另一边,修炼的竹林里传来清脆的断裂声。 慕容云飞随手一剑劈开的竹子中段,几条白白胖胖、还在扭动的竹虫滚落出来,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清香。 炼器房方向,白玉堂正拿着一个新炼制的小巧灵器,对着地面轻轻敲击。 那灵器发出一种低沉的嗡鸣,几息之后,几只灰褐色的土遁虫慌不择路地从泥土里钻了出来,被他精准地用另一个网状法器罩住。 虫,虫虫。 各种各样的虫。 林小花站在鸡舍门口,看着师兄师姐们用各种方式“捕猎”回来的“战利品”汇集到秦正正面前的一个大木盆里,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些扭动的,爬行的,色彩各异的小东西,让她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但一想到这些是提高灵羽鸡产量、进而增加奋斗丹产量的关键“营养品”,她还是咬了咬牙,狠下心。 【为了灵石!为了宗门上市!】 她深吸一口气,对秦正正点了点头。 秦正正一脸“果然如此”的专业表情,端起那盆看起来就让人毫无食欲的“加餐”,走向了鸡舍深处。 很快,里面传来一阵灵羽鸡兴奋的“咕咕嘎嘎”声,以及翅膀扑腾和抢食的骚动。 林小花强迫自己别过头去,不敢细看那场面。 直到秦正正关上了鸡舍的大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和景象,林小花才发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片。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旁边,新来的小师弟石钺正站在一排鸡笼前,一丝不苟地清点着里面的灵羽鸡数量,他那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 “三,四……”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质朴的专注。 林小花见状,下意识地从储物袋里摸出她那本厚厚的账簿,翻开,熟悉的墨香和数字让她迅速镇定下来。 她不能在这里被几只虫子打倒。 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她还要带着宗门里的师兄师弟们,去有臣国那个未知的“副本”里闯荡一番呢。 【有臣国……应礼……妖魔……长期灵药供应……】 这些关键词在她脑海里盘旋。 “大师兄,”林小花看向身旁的慕容云飞,他正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神色平静,“有臣国那边,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吗?” 这不仅是她想问的,也是目前最让她挂心的事情。 慕容云飞收回目光,微微摇头。 “距离遥远,消息传递不易。” 旁边的秦正正接口道:“我之前托了几个相熟的行脚商人打听,但有臣国那边确实路途遥远,而且传回来的消息也多是些捕风捉影之谈,关于那位应礼药商和那座山的具体情况,虚虚实实,难以辨认。”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无奈。 “既然这事情最初是由玉灵峰那位钟许许道友提出来的,”秦正正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关键人物,“那我们不妨直接去问问他?看看他那边有没有更确切的眉目?” 林小花点了点头。 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她心里总觉得不能完全只听钟许许的一面之词,毕竟涉及重大,多方求证才更稳妥。 但眼下,连人脉颇广的秦师兄都打听不到确切消息,看来也只能先从钟许许这里入手了。 “这钟许许,是玉灵峰何许人?”慕容云飞清冷的目光转向沈清荷。 他记得之前听小师妹提起过这位道友的名字,似乎与沈清荷有些交情。 玉灵峰乃是修真界有名的大派,门下弟子众多,能留在峰上的,想必都不是简单人物。 他想知道这位钟道友在玉灵峰具体担任何种职务,也好判断其消息的可靠性。 没等沈清荷细细思索如何回答大师兄的疑问。 一个带着笑意、声音洪亮又透着几分精明的声音,就从院门外传了进来。 “钟许许乃是紫叶仙子门下,负责洒扫庭院的弟子!” 声音由远及近,十分清晰。 “哎呀,不过各位有所不知,这玉灵峰上啊,看似规矩森严,但若想通融些事情,打探些消息,还是需要不少灵石打点的——”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玉灵峰外门弟子服饰,脸上堆满笑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眼神却格外灵活的青年,已经笑眯眯地迈进了院子。 正是钟许许。 他目光快速扫过院内几人,最后落在林小花身上,笑容更盛。 “林师妹,你的伤势可好些了?上次匆忙,未能细问。” 他先是客套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说起来,我那有臣国的老友,最近又跟我抱怨他那山头的事情了,愁得不行。我说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怕是解决不了,还得请些得力的帮手才行。” 他拍了拍手,一副“我这不是来了吗”的表情。 “这不,我就想着来问问林师妹你们的意思!” 钟许许走到林小花面前,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确认都是“自己人”,才压低声音道: “林师妹,不瞒你说,我那老友最近是真急了。山里的问题越来越棘手,他那边损失不小,眼看就要撑不住。我寻思着,这事儿风险大,收益也大,单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他话锋一转,看向林小花和旁边的慕容云。 “上次见识了贵宗的实力,尤其是林师妹你的魄力,我觉得这事儿,咱们或许可以合作一把。”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当然,丑话说在前头。这风险我们一起担,但事成之后,那条药材线稳定下来,将来供应给贵宗的药材,我需要从中抽取三成利润作为牵线搭桥以及共同承担风险的回报。毕竟,这条线最初是我搭上的,而且前往有臣国,我也得出人出力,提供向导和必要的情报。” 他看着林小花,眼神带着询问和期待:“怎么样?林师妹,上次那五万四千灵石的误会,咱们就当不打不相识,这次拿出诚意来,做笔真正双赢的买卖?” 他看着林小花,眼神闪烁着生意人的光芒。 “林师妹,这笔生意,成交吗?” 第51章 以身入局 三成利润。 钟许许开出的条件,字字句句敲在账本上,似乎并无不妥。 风险共担。 收益共享。 他作为最早接触这条线的中间人,又是未来的向导,拿走三成,听起来合情合理。 缥缈仙宗则能借此,获得一条稳定且可能远低于市价的灵药渠道。 这正是宗门眼下最急迫的需求。 这笔买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一股“划算”的味道。 林小花捏着账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指甲深深嵌入了封皮那略显粗糙的纹路里。 可她心里,总有个地方感觉不对。 像一根极其细微的毛刺,扎在了一个平时注意不到的角落。 不致命。 却持续传来一种隐隐的不适感。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这个刚刚起步、名不见经传的缥缈仙宗? 为什么这个机会,来得如此“恰到好处”,仿佛量身定做一般? 钟许许把所有条件都摊开在阳光下。 每一个环节,都显得那么“合理”。 风险。 收益。 付出。 回报。 他计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当所有的“合理”,都由同一个人提出,并由他来主导时…… 这个人,就极有可能,不仅仅是棋盘上的参与者。 他或许,是那个制定规则的“庄家”。 林小花没有立刻答应。 她也没有立刻拒绝。 她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钟许许。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生意人面对机遇时的热切,只有一种审慎的光芒。 “钟道友此番前来,辛苦了。” “此事关系重大,不仅涉及宗门未来的灵药供应,更牵扯到远赴有臣国的风险。” “我需要与师兄们仔细商议,并做更周全的准备。” “三日后,我会给钟道友一个明确的答复。” 钟许许脸上那商业化的笑容,丝毫未变。 但他的眼神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爽朗一笑,声音依旧洪亮。 “应当的,应当的!” “林师妹考虑周全是好事,毕竟不是小数目,谨慎些总没错。”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他拱了拱手,又客套了几句场面话,便转身离开了缥缈峰这个简朴的小院。 看着他消失在山路拐角的背影,林小花轻轻吁出一口气。 眉宇间那份凝重,却丝毫没有散去。 夜色,如同晕开的墨点,渐渐浸染了整个天空。 缥缈峰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月光之中。 清冷的辉光,洒落在林小花的小床上。 她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白日里钟许许的话语,还有那份看似诱人无比的合作提议,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 那份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如同细密的蛛网,缠绕着她的心绪,让她不得安宁。 她伸出手,在枕头底下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带着熟悉触感的边角。 她将那本封面画风有些少女心的《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掏了出来。 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恰好洒落在摊开的书页上,映亮了上面娟秀又带着些许跳脱的字迹。 林小花随意地翻动着书页。 指尖划过那些记录着日常琐事与奇思妙想的文字。 忽然。 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 这一页记录的,似乎是玉灵峰某位地位尊崇的大能讲道时的场景。 笔记的主人,那位自称涵逸仙子的姑娘,显然对讲道内容本身兴趣缺缺。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位大能师尊身边的七位入室弟子吸引了。 “师尊今日又在讲那枯燥无比的吐纳之法,什么气沉丹田,引气周天……听得我都快打呵欠了……” “倒是他身边那七位师兄师姐,一个个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在偷偷想些什么。” “听闻师尊大限将至,这七人之中,将有一人继承师尊衣钵与……所有修为。” 林小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大限? 她皱紧了眉头。 玉灵峰的那些仙人,不都是早已渡劫飞升的存在吗? 怎么还会有凡人才有的“大限”之说? 她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唉,被选为入室弟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这七人,待师尊坐化之后,便会被迫一同迎来‘大限之日’。” “届时,只有一人能活下来,继承其他六人的所有修为,登临新的尊位。” “真是残酷又诱人的规则啊……” 被迫…… 大限之日…… 继承其他六人的所有修为…… 每一个字眼,都像淬了冰的针,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林小花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这根本不是什么顺理成章的继承。 这更像是一场……献祭。 一场以六位顶尖仙人的性命与毕生修为作为代价,去强行成就一个至强者的血腥仪式! 那七个人,究竟是谁? 林小花急切地往后翻阅着笔记。 然而,关于这七位神秘的入室弟子以及那所谓的“大限之日”的更多细节,笔记里却再也没有提及。 那位涵逸仙子的关注点,很快又飘到了玉灵峰新来的小师弟长得好不好看,或者哪种灵果更好吃上面去了。 林小花颓然合上书,胸口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渐渐的,白天服下的伤药药力,在此刻如同潮水般上涌。 一股难以抗拒的沉重困意,席卷了她的意识。 林小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最终,她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 她仿佛站在高高的云端,正俯瞰着下方云雾缭绕的玉灵峰之巅。 一道璀璨夺目、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的金色光柱,猛地从天而降。 光柱精准地笼罩住了七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是……七位仙人? 待光芒缓缓散去,她惊恐地看到,那七位仙人的身形,变得异常虚弱、干瘪。 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精华的空壳。 他们的生命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流逝。 而在不远处。 另一道身影孑然而立。 那人沐浴在一种新生的、磅礴浩瀚的力量之中,气势惊人。 可他的脚下,却无声无息地蔓延开一片暗红的、粘稠的血色。 那是……谁的血? 林小花拼命想要看清那个最终继承者的脸。 却发现那张脸始终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怎么也看不真切。 紧接着。 画面猛地一转。 她看到玉灵峰上,那些被选中的弟子,身上似乎都有一个隐秘的印记。 那烙印的位置,因人而异。 有的,在眉心识海。 有的,在手腕脉门。 还有的,竟烙印在心口要穴…… 那似乎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灵气生发、最为核心的窍穴所在。 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也是……被某种存在牢牢掌控的命门? …… 另一边。 月华如水银般倾泻。 洒在一片幽静得不起波澜的水潭之上。 粼粼的波光,随着微风轻轻荡漾。 钟许许褪去了白日里那身代表玉灵峰外门弟子的服饰。 身上只披着一件轻薄飘逸的月白纱衣。 水面倒映着他模糊不清的轮廓。 他缓缓仰起头,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整张脸,浸入了冰凉刺骨的水中。 水波温柔地包裹住他。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在水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在水波奇异的折射之下,依旧显得精明而灵活。 只是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市侩,多了几分深沉的冷意。 他伸出手,指尖向上,似乎想要触碰悬在遥远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又或者,只是想抓住水面倒映出的那个虚幻的影子。 一串细密的气泡,从他紧闭的唇边缓缓逸出。 在幽暗的水中无声地上升。 然后破灭。 自从进入玉灵峰,拜入那位看似与世无争、只爱侍弄花草的紫叶仙子门下起。 他便从未以真正的面目示人。 如今这张总是堆满笑容、显得有些市侩精明的脸,不过是一张他精心绘制、佩戴多年的面具。 修仙界的钟许许,除了那双眼睛,与记忆中一个叫“江伯令”的凡人极为相似之外。 几乎找不到任何过去的痕迹。 他不屑于,或者说,他不敢改变这双眼睛。 原因很简单。 那个由他那位深不可测的师尊亲手种下的、决定了他未来命运的烙印…… 就深深地藏在他的左眼瞳孔深处。 随着水波的轻微晃动。 那眼底最深处的地方。 似乎有一抹极淡、极诡异的符文光芒。 如同水底的磷火。 一闪而逝。 第52章 故人相逢雪满都 王都最热闹的集市,此刻正值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烤饼与牲畜混杂的气味,浓郁得化不开。 模样俊俏的少年在拥挤的人潮中灵巧地穿梭,仿佛游鱼入水,丝毫不见阻滞。 少年穿过喧闹的人群,无意间听到街边布行老板正满头大汗地向顾客解释: “……实在抱歉,连接有臣国那边的索道断了,云城过来的那批货都卡住了,您这加急的料子,真不知何时能到……” 少年脚步轻快,目标明确,径直钻入了全城最大的那家布商店,他只想快点见到那个人。 细碎的雪花还在空中打着旋儿,无声无息地落下。 谷玄霖吩咐下人赶紧在门前的雪地上撒上粗盐,免得有客人不慎滑倒。 此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眉宇间尚有少年青涩,但他翻阅账册、吩咐管事的语调和眼神,却已带着一种久经算计的沉稳与精准,不见丝毫少年人的浮躁。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嘴角的笑意淡去,他转向管事,指尖轻轻拂过袖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记住了,迎来送往,处处是人情,也处处是算计。对那些初识之人,几分利,往往比几分情更能敲开门路。” 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门口风雪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神瞬间由商人的精明转为纯粹的暖意,之前的淡漠仿佛从未存在。 他刚做完这些细致的安排,拢了拢厚实的衣襟,正准备转身回温暖的屋内烤火,顺便用些早点。 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恰在此刻出现在了店铺门口,带着一身风雪寒意。 是公主府上的那位世子。 看到那张深深刻在记忆中的面孔,谷玄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挚了许多,暖意融融。 他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 “伯令?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清亮而纯粹。 “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江伯令望着眼前熟悉又似乎有些细微变化的店铺门面,心中悄然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自打父亲走后,他便很少再踏足这些曾经属于江家的产业了。 眼前这位谷玄霖,虽同为皇室血脉,按辈分算与自己是平辈,却已将父亲留下的摊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更胜往昔,显露出惊人的经营才能。 谷玄霖身上穿着宽厚的裘服,触感柔软,里面大概还塞着暖炉,整个人透着一股驱散寒冷的暖意。 他像个真正的兄长那样,给了江伯令一个结实而短暂的拥抱。 “外面冷,快,进去坐。” 两人并肩向内堂走去,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内堂的陈设布置,几乎还维持着江伯令父亲在世时的模样,古朴而雅致。 谷玄霖接手这么些年,竟像是刻意保留着,未曾动过分毫,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尊重。 江伯令记得,自己更年幼的时候,父亲常常会牵着他的手,带他来这家商号巡视,语气温和地讲解经营之道。 这里,或许是他为数不多还能清晰触摸到父亲痕迹的地方了。 炭火在雕花铜盆里烧得正旺,发出轻微而持续的噼啪声。 暖意如同温柔的手,迅速驱散了江伯令从外面带来的刺骨寒气。 谷玄霖亲自为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茶香清雅。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去跟那几个来宫中办事的道修们见了一面?” 谷玄霖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你想离开皇宫去修仙?” “是。” 江伯令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很舒服。 他随手剥开桌上一颗烤得微焦、散发着甜香的板栗,将穿着软靴的腿脚往炉火边伸了伸,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暖意渗入骨髓。 “这世上,没有‘江伯令’,对大家来说,或许才是件好事。”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验证、无需争辩的事实。 谷玄霖闻言,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中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伯令,你想走,想彻底斩断这宫墙内外的牵绊……我懂。只是,你这一身能耐,这个身份,对有些人来说,是眼中钉,也是手中棋。你以为你想走,他们就会轻易放手吗?” 谷玄霖看着他,眼神认真而凝重。 “以我来看,就算姑母最终点头放你走,他们……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如愿离开的。” 江伯令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似乎早已料到。 他只是默默地吃着温热的板栗,目光落在铜盆里跳动的橘红色火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谷玄霖看着他这副若有所思、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模样,脑中似乎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旁边一个几乎有墙那么高的巨大书柜前,书柜里塞满了各种账册与典籍。 手指拂过一排排厚重的书脊,仔细搜寻着。 过了半晌,他才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抽出一本颇有些年头的旧书,书页泛黄。 书的封皮上,隐约可见“玉灵峰”三个古朴的篆字。 “说起来,无论是我们这些凡人,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玉灵峰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谷玄霖将书册放在桌上,轻轻掸去上面的浮尘,动作轻柔。 “说来也巧,”谷玄霖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我前些时日遇到一位云游的老道长,闲谈中提及了玉灵峰……若是你能进入玉灵峰,拜在那位据说只爱侍弄花草、几乎不问世事的紫叶仙子门下,我想,即便是太子和丞相,手再长,大约也不会再过多阻拦……” “你只以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份,进去学个一年半载,就当是避避风头,总比你去投奔其他那些争斗不休、是非不断的修仙门派要稳妥得多,也更能让他们放心。” 这似乎是一条绝佳的出路。 既能脱离皇城的权力漩涡,又能让那些时刻盯着他的人暂时安心,不再将他视为潜在的威胁或可用的棋子。 临走前,谷玄霖又看了一眼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江伯令。 “如果你决定好了,后天,那位道长恰好会来我这里做客。” 江伯令打算跟着云游道人去修仙的事很快传到了丞相耳中。 丞相知道江伯令与谷玄霖私交甚笃,便以太子的名义亲自上门前来询问谷玄霖,可知晓其具体去向。 谷玄霖坦然告知自己知道。 他称,玉灵峰目前正在招募一批药侍,负责照料灵草园圃,并非什么核心弟子。 前些日子,江伯令曾向他抱怨,说在宫中府邸的日子实在枯燥乏味,令人心生倦怠。 谷玄霖特地向丞相派来的人强调,这位江世子对政务权谋之事,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天性如此。 再这么下去,终日无所事事,耽于享乐,恐怕真要成了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反倒不美。 于是,他便自作主张,托了那位恰好在紫叶仙子门下负责洒扫、有些微末交情的道长,将江伯令引荐过去,当个普通的药侍。 一来,能学些莳弄花草的技艺,磨练心性,免得虚度光阴。 二来,也省得留在王都,整日惹是生非,或者被人别有用心地惦记着。 这个说法,听上去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尤其让太子和丞相感到较为放心的,是江伯令选择的去处和身份。 不是那些需要打打杀杀、争夺资源的剑修或者符修道门,那些地方才容易滋生野心。 仅仅是去以清静闻名的玉灵峰,拜在与世无争的紫叶仙子门下,当一个侍弄花草的药侍。 如此,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构不成什么威胁。 便随那小子去。 第53章 危险,太危险了! 一觉醒来,天光早已大亮。 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毫不客气地洒满了房间,几乎要将人的眼睛灼伤。 林小花猛地坐起身,脑子里还残留着昨夜药力带来的沉重昏睡感。 完了。 今天是出发的日子。 约定好的时辰,分明是清晨在山门集合。 看看窗外那已经升到半空的太阳…… 她挣扎着下床,身体还有些发软,但心头的焦急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 昨天晚上服下伤药后,眼皮重得像是黏在了一起,本想着今早起来再收拾行装,谁能料到一觉竟睡到了现在。 来不及多想了。 她手忙脚乱地抓起几件换洗衣物塞进包袱。 随身携带的账本,还有那份详细的计划书,绝对不能落下。 绝对不能让钟许许那个家伙看笑话。 “砰”的一声,她用力锁上房门,提着简单的行李,朝着山门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山路崎岖,但她的脚步却异常迅捷,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抵达山门时,林小花微微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钟许许那张带着几分精明笑意的脸庞,果然第一个映入眼帘。 “小花师妹身体恢复得真不错,瞧这动作,矫健灵敏……” 钟许许上下打量着她,话语顿了顿,似乎在搜寻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不愧是……缥缈宗第一管账。” 这家伙的嘴,果然一刻也闲不住。 林小花顺了顺气,脸上挤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托钟师兄的福,在下的身体确实恢复了不少精神——” 大师兄慕容云飞和三师兄秦正正早已等候在此,神色平静。 只是,让林小花稍感意外的是,二师兄白玉堂并不在场。 大师兄解释了缘由。 白玉堂认为,宗门之内不能完全无人留守,剩下的小师弟们修为尚浅,难以独自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况且,四师姐沈清荷此次必须随行前往有臣国,后山的灵田也需要有人照看。 有他在宗门坐镇,大家也能更安心些。 二师兄考虑得确实周全。 林小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段时间,他或许也能静下心来,好好研究那些他一直痴迷的实用类灵器。 如此一来,此次前往有臣国的人选便定了下来。 大师兄慕容云飞,三师兄秦正正,四师姐沈清荷,林小花自己,还有名义上的引路人钟许许。 一共五人。 那位出手阔绰的金主老板应礼,果然安排周到。 他们无需像普通修士那样耗费三天时间辛苦赶路。 一驾由四匹神骏非凡、周身隐隐有流光转动的“飞天灵蹄”牵引的华丽轿车,早已等候在山门之外。 据说乘坐此车,一日之内便可抵达目的地。 这轿车内部空间宽敞,布置得极为舒适奢华,足以让旅途变得轻松惬意。 五人各自登上了轿车。 灵蹄迈开四蹄,车身微微一震,便平稳地升空,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车厢内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林小花原本以为他们才刚刚起步,还在缥缈宗的山域范围内。 她好奇地掀开车窗的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景象。 只一眼,她就差点惊呼出声。 脚下已是万丈高空,缥缈峰的山峦轮廓,在她眼皮子底下迅速缩小,变得如同沙盘上的模型。 呼啸的罡风瞬间灌入车厢,吹得她发丝狂舞。 这速度,比她前世坐过的飞机还要刺激得多。 刚才掀开帘子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狂风卷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竟然从车窗外传了进来。 “林小花,林小花——” 这声音…… 林小花头皮微微发麻。 他们此刻可是在天上飞着呢。 轿车外面传来的声音,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提高了音量。 “走开!我听不见——” 她真想立刻去找大师兄,这种时候,还是实力强大的剑修更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林小花,快拉我一把,我是钟许许……” 钟许许? 他不是应该在自己的车厢里待着吗? 怎么会跑到外面去了? “快拉我一把——我就在外面挂着呢!” 声音带着明显的急促。 林小花将信将疑,再次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探头向外望去。 这一看,她倒吸一口凉气。 果真是钟许许那个家伙。 他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手脚并用地扒在轿车外壁光滑的护栏上,身体随着气流微微晃动,看起来惊险万分。 “你……” 林小花来不及多问,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钟许许探过来的一只手。 入手冰凉,还带着风的湿意。 她用力往里拉。 没想到钟许许的体重加上外面巨大的风阻,力量大得惊人。 她不仅没能立刻将他拉进来,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自己的半个身子也探出了窗外。 凛冽的罡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钟许许此刻的姿势更加危险,几乎整个身体都悬在半空中,只有一只脚尖勉强踮在飞速转动的轮毂边缘。 他的一只手被林小花的两只手死死攥着。 他抬起头,看着林小花因为用力而憋红、甚至显得有些狰狞的脸。 “林小花,你……你还拉不拉得动?” 他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变形。 林小花咬紧牙关,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拉不动也得拉!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掉下去摔死……” 虽然这家伙有时候挺讨厌,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其实……林小花……” 钟许许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视线快速地朝下方无尽的云海瞥了一眼,又转回林小花脸上。 “也许……也许我这次真的活不成了……追杀我的仇家太多了……” “但是,我想说……林小花,你真的让我感觉特别……特别的……” 他似乎想说什么重要的词,却一时语塞。 “你给我闭嘴——” 林小花又气又急,手上更加用力。 “有什么话等我把你拉上来再说!”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在这种生死关头……表白? 她生怕他嘴里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虎狼之词。 “我真的不后悔那天救你……虽然按道理来说,醒来被你揍了一拳,我完全可以找你索要一笔巨额精神损失费……” “但是我承认,从那一刻起,我就被你深深地……” 可恶!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竟然真的对他动了一丝杀心? 难道,被她失手丢下去,就是这个家伙命中注定的结局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林小花脑海里唯一的想法是,先把这个麻烦精救上来,然后再把他摁在地上,让他好好求饶,顺便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憋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飞天灵蹄似乎察觉到了车厢外挂着个“累赘”,猛地往下一沉,调整了一下飞行姿态。 轿车随之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反而成了一个助力。 钟许许被这股力量猛地向上甩起,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直接从窗口被颠了进来。 “咚”的一声闷响。 林小花也被带得失去了平衡,两人抱作一团,在铺着柔软地毯的车厢里滚作一堆。 林小花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手臂酸痛得几乎要断掉。 钟许许在她旁边滚了几圈,看上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除了衣服有些凌乱。 他翻身坐起,眼神灼灼地望向同样挣扎着坐起来的林小花。 “没想到你我之间,竟然有如此生死缘分——” 他的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丝如痴如醉的光芒。 “你竟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我……” 那目光,让林小花感到一阵恶寒。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必再为自己心中摇摆不定的想法困扰了——” 下一秒,钟许许竟然做出了一个让林小花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膝盖一软,竟然直接滑跪到了林小花跟前。 “不如让我以身相——” 林小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了钟许许那张还带着几分痴迷的脸上。 “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人——” 她语气冰冷,毫不留情。 钟许许被踩得脸部变形,但眼神却依旧执着。 他含糊不清地咕哝着:“那……那你愿不愿意让我当你的‘衣首’?” “衣首?” 林小花皱眉,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是衣首?” 钟许许挣扎着想把脸从她的脚下挪开一点。 “就是那种……没有名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依然坚定。 “但是专门服侍妻主……穿衣戴首饰的……” 没等钟许许把话说完,林小花已经随手抓起旁边一个软垫,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 她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 她迅速起身,从包袱里翻出一条捆绑行李用的绳子。 她动作粗暴地将钟许许捆在了旁边的长条板凳上。 令人意外的是,钟许许被捆绑的过程中,竟然没有丝毫反抗。 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甚至,他还从随身的百宝袋里,艰难地掏出一条看起来更结实、更粗的绳子。 他用眼神示意林小花换用那条绳子。 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这个……这个更结实……” “来……只要你喜欢……我怎样都……” 危险。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第54章 听我说谢谢你 镜面光滑,映照出内室幽暗的光线,还有玡公公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只要风声没散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钟许许就是曾经的公主府上世子,如此,他既不会因为身份的暴露引起江家宗族对皇室的意见,也能借他的力量解决灵雀山上的事情。” 镜子里,太子身边的玡公公卑微地弯着身子,向端坐的锦衣男子禀告。 镜中那双属于玡公公的眼睛,飞快地向上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确认着锦衣男子脸上的神色。 “既然是太子决定的,吾等定不负所托……” 锦衣男子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只不过……” 他话锋微微一转。 一旁的玡公公立刻竖起了耳朵,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仔细听着。 “那雀神山上的事情,多少我也听说过一些,不知丞相大人此次可有所指示呢?” 玡公公连忙应道: “丞相大人并无言语。” “不过这次世……钟许许道长特意吩咐,需要您扮演一位灵植药商与缥缈宗一行人正常交接,过程中若有商业论事,可由大人自行考量。” “但务必保守住钟道长和您的身份,切勿多生事端。” “知道了。” 锦衣男子淡淡应了一声,挥手示意。 玡公公如蒙大赦,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脚步轻得像猫。 屏退了玡公公之后,镜子里的锦衣男子缓缓转过身。 他凝视着铜镜中映出的自己,那张年轻却又带着几分深沉威仪的面容。 片刻之后,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点玩味。 让他扮演一个名为应礼的灵植药商…… 有意思。 实在是有意思。 这么多年,他似乎一直在扮演着各种各样、其他人所需要的角色。 甚至……他还扮演过那位世子的长兄、父亲。 那些温和的关怀,严厉的教导,仿佛都还留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带着虚假的温度。 不过,世事不就是如此的吗? 别人需要什么样的角色,他便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游刃有余,巧妙地取得他人的信任,左右逢源。 这么多年,他的位置,正是因为“被需要”,所以才无可取代。 这世上,谁又能真正活成自己呢? “更衣。” 他淡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门被无声推开,几个侍女垂首敛眉,屏住呼吸,如同影子般悄然滑入。 她们敛声屏气地站在锦衣男子的身后,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 在听到大人发下指令后,侍女们才敢上前,动作轻柔而熟练地为他宽衣解带。 华贵的锦缎被层层褪下,露出肌理紧实的身体。 随后,她们又取来一套崭新的衣物,质料普通,样式也是寻常商人所穿的短衫长裤。 侍女们仔细地为他换上,每一个褶皱都被抚平,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仿佛在精心打磨一件即将送上舞台的道具。 镜中的人,已经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那个高高在上、身份神秘的“大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精明、略带风霜,却又不过分引人注目的中年商人。 他再次看向镜子,眼神平静无波。 应礼。 …… 然而另一边…… 轿车内,林小花与钟许许面面相觑。 此刻的情景,确实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钟许许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长条板凳上,嘴里还塞着一块布,鼓鼓囊囊。 林小花则气喘吁吁地站在一边,手里还紧紧攥着刚才用来撬窗户没成功的……一根不算粗壮的木棍。 她用木棍点了点钟许许。 “我先说好,放了你你好好说话——” 钟许许眼中无比地真诚。 他连忙点头。 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呜声。 “不要说那些奇怪的话。” 林小花强调着。 “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道友’关系。” 钟许许的头点得像拨浪鼓。 林小花看着钟许许那双真诚得有些过分的眼睛。 她觉得他这次应该是真的听懂了。 放人。 真是个麻烦精。 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林小花粗暴地把他身上的绳子给扯了下来。 动作带着一丝泄愤。 她又拿出堵住钟许许嘴里的布团。 钟许许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他揉了揉发红的嘴巴。 “小花师妹……”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去了有臣国皇都……” 林小花警惕地看着他。 “可不可以让我假扮成你的衣首……” 林小花睁大了眼睛。 她狠狠地盯着他。 好家伙。 敢情这之前都是铺垫。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用来骗傻子的。 见到林小花下一秒就要重新拿起那根棍子上手。 钟许许赶紧求饶。 “我这都是被迫的……” 他急切地解释。 “你知道在皇都,像我们这些人都少都被点了亲事。” “我是为了逃离这该死的婚约才道玉灵峰的——”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现在迫不得已我要回去。” “我只有成为衣首,才能在公众场合戴上面纱。” “如此才不会被人认出来!” 骗子。 骗子! 这男人就是个说谎话不打草稿的骗子! 林小花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刚刚我被袭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 钟许许继续说道。 “那个女人到现在还没原谅我不跟她在一起订婚——”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花师妹,我是为了活下来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噗通一声。 钟许许跪在了林小花跟前。 他抱着林小花的小腿。 哭得泣不成声。 仿佛一个被强迫的娇妻。 “你为什么要逃婚?” 林小花出于八卦,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 “……对方看上了我的美色。” 钟许许抽噎着。 “就想将我强娶回去。” “可我知道,那个女人看上的并不仅仅是我的人。” 他抬起头。 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还有我家族那一部分在皇商里的股份。” “如今我家族没落,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靠女人的施舍……” 他语气愤愤不平。 “等股权落入她手,她可以将我踢出局。” “到时我就什么都没了——” “按道理讲,这也不至于让她对你有所深仇大恨……” 林小花不解地皱眉。 “你不懂……” 钟许许叹了口气。 “她是都城第一女霸总。” “而我在被迫订婚那日逃了。” 他顿了顿。 “这件事让她非常没有面子……” 林小花用手捏起钟许许的下巴。 她仔细看了看。 这张脸不至于说多好看。 算是看得过去。 脸上最值钱的,应该就是这双眼睛和这张叫人恨不得抽烂的嘴了。 吃软饭…… 应该…… 没什么大问题。 “你懂什么……” 钟许许似乎看出了林小花的想法。 他挣开林小花的手。 义正言辞地说。 “现在要男儿当自强。” “怎能如此寄人篱下。” “生活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万一对方有天不想负责了。” “用完我的价值后把我丢之脑后——”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恐惧。 “我怎么对得起我父母这么多年对我的疼惜与养育……” 可是。 我觉得你倒挺有做小白脸的天赋的。 这句话林小花烂在心里没说出来。 换句话来说。 这男人要脑子有脑子。 要嘴有嘴。 还不知道他跟人家在一起是谁骗谁呢。 就在这时候。 轿车外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 似乎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飞了过去。 林小花的这辆车在风中翻倒了。 车厢内一阵剧烈的晃动。 就在林小花身体失重,即将被甩出车里的时候。 她看见钟许许朝她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快得出奇。 天上。 有一个白色的。 毛茸茸的巨大动物飞了过去。 它身形庞大,带着一股磅礴的气流。 师兄师姐们的车都飞远了。 它们像几个远去的黑点。 他们好像并未注意到小花这里发生的事情。 钟许许拉住林小花的手。 林小花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钟许许的眼睛里好像出现了林小花不曾见过的一种东西。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而且在他的左眼那里。 似乎有一丝光一闪而过。 非常微弱。 “是灵雀山!” 钟许许看到下面的山头。 他喊道。 “怪不得灵气波动这么大——” 天上那种毛茸茸的东西又飞了回来。 它俯冲下来。 它用柔软的身体接住了两人。 然后它一路飞向雀神山的深处。 第55章 初次降临 林小花一头栽进了软乎乎的毛里。 鼻尖充斥着一种干净、带着阳光味道的奇异气息。 她的身体被钟许许紧紧地箍在这神兽宽阔温暖的背上。 等她手忙脚乱地调整好姿势,双腿勉强找到安放的位置后,脑子还是嗡嗡作响。 这算什么? 刚才在空中翻滚,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感觉还未完全平复。 那是吊桥效应吗? 先是让自己费尽力气救他。 然后他又在轿车翻覆的瞬间,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抓住自己。 这一切……不会是他精心策划的局? 不行。 再这么想下去,她是不是真的要对这个家伙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觉了? 变态。 人渣。 林小花为了让自己迅速下头,在心里狠狠地,翻来覆去地骂了他无数遍。 这家伙……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林小花脸上红晕未褪,挣扎着坐稳身体,气呼呼地转头质问身后的男人。 钟许许似乎完全没受影响,甚至还带着一丝悠闲,面不改色地说。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那都是被吓的!” 林小花立刻矢口否认,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真是可恶! 这个男人他一定在计划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更不会平白无故掉下来一个时机恰到好处、又莫名让人心跳加速的男人! “这个神兽,有臣国境内已经很多年没人见过了。” 钟许许的声音拉回了林小花的思绪,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你还研究这个呐。” 话一出口,林小花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她怎么开始关心起他的事情来了? 她的嘴巴怎么开始有点不受控制了? “在这里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解这些又不稀奇——” 钟许许轻轻一带,将话题转开。 “话说它好像要带着我们到雀神山了。” 他指了指下方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深山密林。 他的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抬,在呼啸的风中,看上去竟像一只慵懒而带着几分魅惑的猫。 钟许许察觉到林小花的视线,那目光直勾勾地,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脸。 他微微侧头。 “怎么?我眼里有东西?” “我在看你的眼里是不是藏着我不知道的东西。” 林小花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试图从那双看似真诚的眼睛里,挖出他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样。 钟许许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凝视着她,神情反倒变得有些严肃。 “这么仔细看我眼睛的话……小心会有危险。” “切,能有多危险……” 林小花嘴上不屑地反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撇开了。 她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个人。 可是心脏,却因为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再次不争气地怦怦直跳起来。 落地之后,林小花双脚踩在松软的腐殖土上,膝盖还有些发软。 她踉跄几步,来到一处清泉涌出的池旁。 泉水从布满青苔的石缝间汩汩流出,声音清脆。 她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汪冰凉的泉水,用力泼在自己脸上。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 不行,必须清醒。 这个地方完全陌生。 身边只有一个钟许许,一个满嘴谎言,真假难辨的家伙。 偏偏现在,他是自己唯一的同伴。 他们得想办法从这个诡异的山里出去。 必须尽快跟大师兄他们汇合。 至少,离开这里这个目标,他们两人应该是一致的。 林小花抬眼看向四周,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林间光线昏暗,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危险。 这座山本身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传闻中,这里有魔气蔓延。 而她,一个还没完全筑基的凡人。 钟许许,一个药修。 两人加起来,似乎毫无正面战斗的能力。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走。 一丝茫然爬上心头。 不远处的钟许许,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正站在那只带他们落地的,通体雪白的巨大狸兽旁边。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狸兽颈后柔软的绒毛。 那狸兽温顺地低着头,甚至还用毛茸茸的脸颊,轻轻蹭了蹭钟许许的手背。 这…… 林小花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们关系这么好的吗。 “我不知道。” 钟许许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并未回头,却像知道林小花在想什么。 “但是我觉得,它跟我在一起的样子非常自然。” “我对它的气场也不反感。”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 “真的很神奇。” “要知道,在外面遇见一只灵兽,恰好与自己气场这么合的真是少有。” 他侧过头,看向林小花,又低头看了看狸兽。 “我身上有它熟悉的感觉吗。” “这么喜欢不如把它捡回去。” 林小花走了过去,强压下心头的疑虑,也伸手摸了摸狸兽光滑的头顶。 触手温暖,毛发柔软得不可思议。 这家伙脾气真好。 她心想。 “不可以在外头乱捡别人的东西哦。” 钟许许这句话,是对着狸兽说的,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瞟向林小花。 林小花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那最好就不要没事放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许许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它出来,应该是有它的事情做。” “比如呢。” 林小花追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钟许许卖了个关子。 他示意林小花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爬上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野生茶树。 树冠浓密,刚好能将两人的身形隐匿起来。 从这里俯瞰,正好能将那汪清泉汇聚成的小水潭尽收眼底。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树梢,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林间。 那汪原本平静的小水潭,中心处开始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细密的气泡。 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钟许许并拢食指与中指,指尖飞快地掐了一个诀。 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展开,将他和林小花笼罩其中。 林小花并未察觉这层结界,只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她看见一团团淡蓝色的,如同云朵般的朦胧光影,从四面八方的林木深处飘荡出来。 它们无声无息地聚集在水潭边。 那些蓝色光影围着水潭缓缓旋转,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不成调的歌声。 歌声空灵,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切哀伤,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 “他们在做什么。” 林小花压低了声音,心头莫名有些发紧。 “‘他们想回来’。” 钟许许凝视着下方那些飘忽的蓝色光影,轻声翻译。 “歌里唱的是这个。”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再有之前的散漫。 “这里有许多妖怪的灵在死后不曾散去。” “应该是有什么重大的冤情。” 林小花心头一动,想到了关于雀神山魔气的传闻。 难道跟这些灵体有关。 “有魔气。” 钟许许的声音肯定了她的猜测,却又带着更深一层的疑虑。 “不过,好像是被故意放在山上某处的。” “而且源头一直在转移。” “是狸兽身上携带的吗。” 林小花下意识地看向下方那只安静卧着的白色狸兽。 钟许许闭上眼,似乎在仔细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清明,非常肯定地对林小花说。 “不是。” “这股魔气,跟它没有关系。” 就在林小花稍微松了口气,觉得四周除了那些悲伤的灵体,似乎也并无直接危险的时候—— 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 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无形的冲击波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四周猛烈扩展开来!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周围的树木疯狂摇曳,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 林小花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就要从树上摔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钟许许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阻止了她的坠落。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单手向前一撑。 一层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屏障瞬间在他身前凝实、扩展。 林小花并不知道,这等结界的展开,根本没有借助任何外部的阵道图纸或者法器。 它是直接以施法者的身体为核心,灵力流转间,在体内构建符文,然后向外展开形成的强大防护。 换句话说,施展出这种结界的修者,其身体本身,就是一个能够承载并瞬间激发巨大能量的移动符文阵地! 这等手段,绝非一个普通的药修能够拥有。 那狂暴的能量波撞上结界,发出沉闷的巨响,结界剧烈震颤,却稳稳地将冲击挡在了外面。 林小花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能量波动的中心,光芒大盛。 从那刺目的光团之中,缓缓降落下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通体散发着柔和白光,脚下踩着一朵缓缓旋转的白色莲花,雌雄莫辨的家伙。 他(她?)的面容完美得不似真人,每一分线条都像是经过最精密的计算和雕琢,堪称是造物主最得意的建模。 简称,当男当女都足够惊艳世人的那种。 钟许许在一旁,目光快速地瞟了一眼林小花,随即落在那降临者身上,脸上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 “闭眼!” 钟许许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没有给林小花任何反应时间,直接伸出那只空着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手掌温热,带着他特有的气息,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 搞什么啊! 林小花心里又气又急,你不让我看就好好说,干嘛又上手捂眼睛! 然而,钟许许在看见那个被称为“玄莲”的存在降临之时,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那白光不仅仅是刺眼,更蕴含着某种直刺神魂的力量。 几乎就在他捂住林小花眼睛的下一瞬,玄莲似乎有所动作。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凌厉的白光攻击,如同闪电般撕裂夜空,直直朝着他们藏身的茶树劈来! 钟许许眼神一凝。 在他身前的结界被那道白光击碎、发出玻璃般清脆的破裂声的刹那。 他捂着林小花眼睛的手丝毫未动,另一只手却以一种玄奥的轨迹迅速划动。 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巧妙地调用了周围空气中原本就存在的灵气,以及那些蓝色灵体散发的微弱能量,形成一股牵引之力。 那道足以将整棵古树化为齑粉的攻击,竟被这股力量引导,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擦着茶树的边缘,狠狠劈向了身后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地面剧烈震动。 钟许许与那玄莲之间,仿佛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宿命的墙。 在那个名为紫叶仙子的存在的安排下,他们之间注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但这件事,不应该发生在现在。 更不能连累身边这个,对这一切还懵懂无知的凡人。 林小花虽然眼睛被捂着,什么也看不见,但那近在咫尺的巨大爆炸声,以及脚下树干传来的剧烈晃动,让她心脏狂跳。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她好像清晰地感觉到了,刚才有某个极其可怕、极其强大的存在,降临此处,并且出手了。 那股威压,即使隔着钟许许的手掌,也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当捂在她眼睛上的手终于移开,林小花急忙睁开眼。 天空中的白光和那个莲足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空依旧,月光清冷。 只有身后不远处那个被夷为平地、冒着焦烟的大坑,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暴烈能量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急忙转头看向钟许许。 只见他单膝跪倒在树枝上,身体微微佝偻着,脸色苍白如纸。 一丝鲜红的血迹,正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滴落在衣襟上,格外刺眼。 “钟许许!” 林小花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扶他。 “别过来……” 钟许许抬手阻止了她,声音有些虚弱,气息不稳。 “我……我没事——” 他喘息着,似乎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费劲地从胸口的口袋处,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符纸。 那似乎是一道阵图。 “把它……展开……” 他将阵图递给林小花,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嘱咐。 “今晚……过夜……就靠它了。” 话音刚落,钟许许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整个人便朝着前方昏倒过去。 第56章 颤栗的选择 “钟许许。” “到。” 被师尊唤到名字后,钟许许起身,脚步无声地来到紫叶仙子身边,依言盘腿坐下。 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药香,不同于寻常草木,更像是某种凝练到极致的灵气本身散发出的味道。 “你可知玉灵峰内门弟子修行时间尚浅,但力量却远超那些百年的修者?” 紫叶仙子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钟许许微微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他确实疑惑过,但从未深究。 紫叶仙子摊开手掌,掌心之上,凭空出现了一块流转着七彩光华的琉璃碎片。 碎片不大,却仿佛蕴藏着一个完整的世界,光芒流转间,摄人心魄。 “能够承受得住它力量的人才可以真正地拥有它。” “不过在这之后,你的身体已经与旁人不同。” “构成你身体的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纯粹的灵力。” “这块碎片就是灵力运转中枢。” 紫叶仙子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钟许许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开始向钟许许阐明这个世界的真相,一个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残酷现实。 他们脚下这片广袤的大陆,并非自然悬浮。 它是依靠着庞大而精纯的灵气,才得以托举在汹涌翻腾的魔气之海上空。 一旦灵气消散,整个世界,连同其上所有的生灵,都将坠入深渊,彻底消失。 玉灵峰,便是维系这片大陆存在的支点。 峰上的七位长老,并非仅仅是修为高深的修者。 他们以七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殊途同归,都达到了修炼者的巅峰境界。 最初的长老们,曾亲身经历过一场几乎毁灭整个世界的战争。 那场战争之后,他们找到了聚集大陆灵气,维系世界存在的办法。 他们以自身为“钉子”,坐镇玉灵峰七方。 以他们自身强大的灵气吐纳能力,如同七根定海神针,将这片大陆牢牢地“钉”在了魔气之海上。 这是一种无声的守护,也是一种永恒的牺牲。 “不过,即便是修行的大能,他们身上的灵气也会逐渐地被吸纳进这片土地里。” 紫叶仙子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也就是说,玉灵峰的七位长老虽然可以随时调用天地万物的灵气,但他们本身也是消耗品。” 钟许许的心脏猛地一缩。 消耗品。 这两个字,带着冰冷的重量。 “他们的身体每消耗一部分,便会从身上掉落一片七彩琉璃碎片。” 就像她掌心这块一样。 “长老们必须选择本身能够承受七彩琉璃碎片的修道者作为接班人。” 这便是内门弟子的由来。 “并且在长老们身上最后一片琉璃碎片掉落后,就意味着七位门内弟子的大限之争开始了。” “他们当中其中一位会获得所有人身上的琉璃碎片,获得其他六人所有的修为,成为下一任长老接替。” 残酷的法则,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方式被揭示出来。 七选一。 胜者继承一切,败者……不言而喻。 “这七位弟子是长老们精挑细选的,不仅要能承受住琉璃碎片上浓度极高的灵力,还得能接受最后的结局才行。” 钟许许抬起头,目光落在紫叶仙子脸上那层朦胧的紫色面具上。 “什么结局?”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就算是胜利者,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过去所有与你相关的人和事都会与你断绝关系。” “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不会记得有你的存在。” “而你也不会记得他们。” “这是为了让长老们能安心留在玉灵峰完成自己的职责。” 斩断尘缘,隔绝过往。 成为孤高的守护者,唯一的记忆,便是这沉重的使命。 “在拥有它之前不妨你先想好,你还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去完成得。” “一旦你做出选择就不可以回头了。” 紫叶仙子将那枚七彩琉璃碎片,轻轻推向钟许许。 钟许许的目光凝固在那枚碎片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那些鲜活的记忆,最终都会变成一片空白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紫叶仙子。 “师父,那你的身体还……” 他想问,师父您自己呢?您是否也经历了这一切? 紫叶仙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面具后的双眼弯了弯,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然后,她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那张标志性的紫色面具。 钟许许屏住了呼吸。 面具之下,并非血肉构成的容颜。 那是一张由纯粹的、具象化的灵气构成的脸。 它们如同被某种力量凝固的云雾,维持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散发着柔和却又带着几分虚幻的光芒。 “你知道最难炼制的药是什么药吗?” 紫叶仙子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缥缈。 钟许许沉默着。 “是能让身体回到过去时间的药……” 她的身体,早已经在大限来临之时凋亡了。 此刻在钟许许眼前的,早已不是一具活着的躯壳。 她以无上法力,将自己的身体定格在了过去某个时间点,而她的灵魂,却在漫长时光的蹉跎中,被守护大陆的职责逐渐磨损。 很多时间里,她的意识都在沉睡之中,依靠着残存的灵力维系着最后的形态。 原来,她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门内弟子们,这么快就开始那场残酷的争斗。 所以她拖延着,沉睡着,给了每一个弟子足够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来路,去选择将来的去路。 钟许许明白了。 明白了很多事情。 明白了他为何能在玉灵峰“懒散”那么久。 明白了为何当初林小花被慕容云飞背上山求药时,师尊会毫无反应。 并非道门高冷,不近人情。 而是那时,师尊的大限已至,她的意识正陷入最深的沉眠。 钟许许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人生中似乎有很多选择。 可以做回有臣国的皇子江伯令,承担那份血脉的责任。 可以做一个普通的药修钟许许,逍遥自在。 也可以选择背负玉灵峰的使命,成为内门弟子。 但是,当每一次面临抉择的关口,他才发现,命运早已为他铺好了轨道。 他的性格,他的经历,他内心的那份无法割舍的责任感,都在无形中指引着他,走向那条唯一且必然的道路。 他无法对沈清荷的困境视而不见。 他也无法对林小花的安危置之不理。 更无法对师尊的牺牲,对这个世界的真相,无动于衷。 他的亲友,他的师尊,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犹豫,去思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钟许许睁开眼,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决绝。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凉却又蕴含着磅礴力量的七彩琉璃碎片。 “我选好了。” 他轻声说。 紫叶仙子凝视着他,那双由灵气构成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欣慰,又或是一丝叹息。 她抬起手,引导着那枚碎片,缓缓靠近钟许许的左眼。 当琉璃碎片最终嵌入眼眶,与他彻底融合的那一刻,钟许许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力量瞬间涌遍全身。 他的视野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灵力流转。 左眼中,七彩光华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恢复如常。 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完成这一切后,紫叶仙子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重新戴上面具,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后的职责。 而就在钟许许成为最后一位被选定的内门弟子的瞬间。 遥远的修仙大陆各处,另外六道身影,无论正在做什么,都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烙印共鸣。 东海之滨,背着药篓的婆婆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脸上的假面正一片片脱落下来,露出了原本少女的模样。 “婆婆,你的脸怎么了?怎么今日突然在这个时候弄掉了脸上的妆?”身边的孙女抬起头来不解地问。 南疆密林,与毒虫蛊物为伴的神秘女子,指尖的毒蝎停止了爬动,她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西域佛国,正在辩经的年轻僧侣,口中的经文戛然而止,他双手合十,低声诵念了一句无人听懂的谶语。 北地冰原,驾驭风雪的凛冽少女,停下了追逐药材冰兽的脚步,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战意。 中州皇城,宫中某位身居高位的妃子,放下了手中的金叉,转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夫君,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叹息。 还有一处不可知之地,被无尽黑暗笼罩的身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他们都曾聆听过各自师尊关于世界真相的教诲。 他们都知道,当第七枚碎片找到归属,意味着什么。 长老身体凋亡的倒计时,已经正式敲响。 大限之争,无可避免。 为了这片摇摇欲坠的修仙大陆的安定,他们七人之间,必须尽快决出最后的胜者。 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玉灵峰上,钟许许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山峦依旧,云雾缭绕。 只是此刻,这片景色在他眼中,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是作为普通修士的钟许许也好。 还是作为承担有皇室血脉责任的江伯令。 亦或是身上背负着玉灵峰药修未来使命的门内弟子…… 身份的界限,在接受琉璃碎片的那一刻,似乎已经模糊。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或者说,是接受了那个早已注定的选择。 未来的路,将会无比艰难,甚至……无比孤独。 但他,不能再逃避了。 第57章 符箓一式两份 “林小花,林小花。” 真吵啊。 耳边是谁的声音,嗡嗡地响个不停。 “林小花快醒醒,害,你怎么这时候还能睡得着?” 林小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他正不轻不重地用拐杖敲着她的脑袋。 “我说,你最近又忘记修行了……” 老头的声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这样要是有天去了师父我找不到的地方。” “你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叫我如何跟你父母交代嘛。” “哎呀师父,你又在骗我……” 林小花嘟囔着,像条泥鳅一样从床头滚到了床尾。 她硬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还故意仰头看着白胡子老头气呼呼的样子,咯咯笑着。 “我都知道师父你在我身上留下了标记的符箓。” “所以不管我上哪里你都知道的,不可能找不到我。” “那你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老头的胡子吹了起来。 “那我就把师父你的大名给他们……嗷嗷,师父别打我……” 林小花眼看拐杖又要落下来,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蹿了起来。 “我让你学调皮!看我今天不替你家老子好好教训你——” 醉道人作势要打。 林小花撒着丫子就往外边冲去。 她临走还不忘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速速符”,往自己脚踝上一拍。 “我这还不都是跟您学的,明明是您上梁不正——哎呦喂!” 风符刚起效,人还没跑出几步远。 醉道人就像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就把林小花整个给拎了起来,悬在半空。 林小花四肢乱蹬,发现挣脱无望,只能立刻亮出最后的绝招。 装可怜加撒娇。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泪花在里面打转,双手抱成一个小拳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师父,使劲摇晃着。 “师父,小花错了。” “您就看在我没爹没娘的份上饶过我,我下次再也不说您不好了。” “哼,你还记得你身上有我标记的符箓呐——” 醉道人把她放了下来,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我这寻人的符箓,一个在你身上,一个在我手里。” “你不管上哪去,我只要稍稍念个咒语,就能立刻到你那去。” 师父,你在哪? 小花现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会来找我吗? …… 林小花猛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刚刚梦里的情景,仿佛还带着温度,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最后那句无声的呼唤,带着浓浓的依赖与不安,似乎是这具身体里原主残留的心声。 回忆。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经历原主的回忆。 感觉真是奇妙。 她下意识地想喊钟许许,问问他昨晚怎么样了。 可一抬眼,看到的却不是钟许许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是大师兄慕容云飞! 他正站在不远处,清晨的微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天呐! 荒山野岭遇亲人!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林小花鼻子一酸,想也没想,一个猛子就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慕容云飞的胳膊。 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踏实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 钟许许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声音在一旁炸响。 “你看清楚他是谁了吗?” “上来就抱上去?” “这是荒山野岭,妖怪最喜欢化形成你想见的人,然后把你拐跑了吃了——” “这种事连山下三岁小孩都知道好不好!” 林小花被他吼得一个激灵,吓得立刻松开手往旁边一跳。 动作太猛,差点把钟许许放在旁边石头上、用衣服兜着的一捧晶莹剔透的野果给撞翻了。 “我是真的大师兄。” 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林小花刚刚被钟许许那么一吓,还是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慕容云飞,不敢再靠近。 钟许许瞧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他鼻子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他身上没有妖气,是你真的大师兄。” 他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味。 “你去抱他,跟我在一起就没多少安全感是。” 说完。 钟许许不再看她,弯腰将那些洗干净的野果仔细地晾在平整的石头上,然后自己也随地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吃,还带着露水呢,一会儿我们还得继续赶路。” 他指了指地上的果子,对林小花说。 林小花这才彻底放下心,走到慕容云飞身边,好奇地仰头问。 “师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慕容云飞从袖中拿出了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黄色符箓。 “师父给我的。”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符箓表面。 “他说这东西只要催动灵力,就能立刻到你身边。” “师父离开前特意嘱咐,要我看好你。” “你现在没法使用灵力,很容易遇到危险。” “那其他人呢?” 林小花赶紧问,沈清荷他们怎么样了。 “我们也是今天一早刚到有臣国都城,应公子正在招待他们,都很安全。” 慕容云飞的话让林小花松了口气,但随即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浮上心头。 “那……师父手里是不是也有这个符箓?” 她小心翼翼地问,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慕容云飞摇了摇头。 没等林小花的心沉下去,一旁一直竖着耳朵听的钟许许,眼尖地补充了一句。 “这寻踪符箓一看就不是凡品,应该是成对的。” “一份在你身上做了标记,另一份能感应标记、用于传送的,就在你大师兄这里。” “一式两份,没了。” 钟许许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林小花心中最后那点微弱的火苗。 师父离开的时候,把唯一能找到她的符箓,交给了大师兄…… 他老人家离开,是不打算再亲自来找她,照顾她了。 还是……已经不能…… 林小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担忧悄然蔓延。 “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离开这里——” 钟许许适时地打断了林小花的思绪,指出了眼下最关键的困境。 他先用手指了指林小花。 “你,有办法带我们离开这片妖气灵气混杂、跟迷宫一样的破森林嘛?” 林小花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连灵力都用不了,更别说辨别方向了。 钟许许又把手指转向慕容云飞。 “你呢?大师兄,你有办法吗?” 慕容云飞看着周围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木和雾气,十分坦诚地回答。 “我路痴。” “……” 钟许许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这下好了,是三个人被困在这里了——” 他环顾四周弥漫的薄雾,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这地方明显有些不对劲,雾气能混淆感知,稍微不慎就会迷路。” “想要走出去,怕是没个三天三夜是不成的。” 第58章 谢谢,我先截个屏 钟许许看着林小花与慕容云飞重逢的场面,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假如慕容云飞不在这里,事情反而简单。 他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把林小花带下山。 可现在,当着这位名门正派的大师兄的面,若是显露出超出“药修钟许许”应有的实力,身份必然引来怀疑。 更何况,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林小花已经亲眼见到了玄莲的降临。 退一万步说,就算林小花能准确无误地向慕容云飞描述她所见之人的模样,并且慕容云飞恰好认出了玄莲的身份,钟许许自忖也有办法将自己与此事撇清干系。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个被夷为平地的焦黑大坑,那是昨夜激战留下的痕迹。 他选择了沉默。 林小花不说,他便无需主动解释。 “昨天晚上,我们遇见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 林小花果然没让他“失望”,立刻指着那片狼藉,对慕容云飞说道。 “他一下子就把后面的空地给打成了这样——” 钟许许暗自咽了口唾沫。 看来,还是得靠“骗”术过关。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凝重。 “昨晚此地聚集了不少妖怪死后不散的灵体,阴气汇聚,引来了魔气。” “之后有修道高人路过,出手将那部分魔气连同一些过于执着的灵体一并轰散了。” 他顿了顿,看向林小花。 “那时我跟小花师妹躲在树上,用了一张结界符隐匿气息,那位高人并未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这话半真半假。 他布下的结界确实是为了隐匿。 但昨晚玄莲找到他们,并非通过寻常的灵气感知,而是源于他们身上那同源烙印之间的共鸣。 结界破碎之后,玄莲察觉到了林小花这个“凡人”的存在,才意外收手。 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林小花无意中阻止了他与玄莲之间那场本该发生的战斗。 为了让戏更逼真,他原本还打算装出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好彻底瞒过林小花。 可现在慕容云飞突然出现,他再装下去似乎也没了必要,反而显得刻意。 “对了,昨晚上我记得你受伤了。” 林小花果然想起了这茬,关切地看向他。 听到这句关心,钟许许心底莫名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钟许许,玉灵峰的药修。 治好自己这点皮肉伤,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没等他开口,林小花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对着她敬爱的大师兄,将昨晚看到的一切——包括钟许许吐血昏倒——都详细描述了一遍。 钟许许听着,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弧度。 也罢。 这丫头对自己没什么信任感,似乎也挺正常…… “我没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话锋一转,指向不远处山洞的阴影。 “话说回来,我们如果想从这里出去,或许可以去找那只带我们来的狸兽帮忙——” 山洞深处,那只巨大的白色狸兽似乎还在酣睡,只露出毛茸茸的一角。 “它……它真的会愿意再带我们一次吗?” 林小花站在洞口,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探头向里张望。 那庞大的身躯即使在沉睡中,也散发着一种不容小觑的气息。 看见林小花那副既好奇又有点害怕的怂样,钟许许玩心忽起,悄悄走到她身后,在她探头探脑时,猛地拉了她一把。 “你小心点。”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打扰人家睡觉,可是会发脾气的。” “昨晚温顺是昨晚的事,起床气这种东西,可不挑人。” 说完,钟许许顺势将林小花拽到了自己身后。 他这边的动静似乎惊醒了洞内的大家伙。 狸兽巨大的脑袋动了动,缓缓睁开了一双澄澈如琉璃的眼睛。 它看了看洞口站着的三个人,目光最终落在钟许许身上。 然后,在林小花和慕容云飞惊讶的注视下,它伸出巨大的舌头,对着钟许许的脸颊,结结实实地、带着湿热气息地,狠狠舔了一下。 “噗嗤——” 看着钟许许脸上瞬间僵硬又带着点狼狈的表情,林小花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那只体型庞大的狸兽,竟像一只被宠坏了的小猫,撒娇似的在地上翻滚起来,用毛茸茸的身体蹭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鸣,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钟许许,分明是要他陪着玩耍。 这反差实在太大。 “看样子,跟它搞好关系应该不成问题。” 慕容云飞看着眼前这诡异又和谐的一幕,沉吟道。 “可是,该怎么让它明白,我们需要它带我们离开这座山呢?” 他正思索着,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袖中之物。 是临行前,应礼塞给他的那个特制的连通法器。 据说可以联系到缥缈仙宗外联处的各路能人。 他心中一动,尝试着催动灵力,打开了那个小巧的玉牌。 光芒闪烁,一道模糊的影像在玉牌上方浮现。 没想到,在这信号不明的山林里,这东西居然还能用! 慕容云飞心中一喜,对着玉牌呼唤。 希望能联系上那位传说中能与万物沟通的奇人。 片刻后,玉牌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 “喂——哪位啊?” 慕容云飞立刻报上名号。 “秦师弟,是我,慕容云飞,有事请教。” “哦!大师兄啊!您直说,您直说!” 听到是慕容云飞的声音,对面那人立刻精神一振,态度恭敬了不少。 “请问你知道——该怎么让一只神兽,心甘情愿地把我们带出这片山林吗?” 慕容云飞一边问着,一边将连通玉牌的影像,缓缓对准了山洞里那只还在地上打滚撒娇的巨大白色狸兽。 玉牌另一头,秦正正原本还睡眼惺忪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死死盯着玉牌上传来的画面。 那只通体雪白、皮毛光滑、体型庞大却憨态可掬的狸兽,正用一种近乎谄媚的眼神看着旁边那个……嗯?那个似乎有点眼熟的年轻男子? “稍等!师兄!您稍等一下!” 秦正正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激动。 “好,不急,你慢慢想——” 慕容云飞话还没说完。 “我先截个屏!” 秦正正兴奋地打断了他,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 第59章 天降凶鸟 没人问过钟许许本人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在这种时候,他若是能从袖子里摸出几根特制的“逗猫棒”,或许更能派上用场。 至于身边的林小花,还有她那位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大师兄,正全神贯注地对着那块莹莹发光的玉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钟许许侧耳听着,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他们对着一块玉牌交流这么久。 “钟道友,你再坚持一下——秦师兄正在翻书,很快就好!” 林小花百忙之中转过头,冲他喊了一声。 她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安抚那只格外黏人的大家伙,努力刷高对方的好感度。 钟许许面无表情,伸出手,在那狸兽毛茸茸、触感极佳的下巴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 狸兽舒服地眯起了琉璃般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了更响亮、更满足的咕噜声,像一台运转良好的风箱。 另一边,玉牌的光影里,秦正正手忙脚乱地翻着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古籍,泛黄的书页哗啦作响。 “有臣国……有臣国……特有神兽,对了,我找着了!” 他像是终于挖到了宝藏,指着书页上一副古朴的图画与旁边的蝌蚪文,兴奋地对着玉牌说道。 “这家伙性格比较粘人,尤其是遇到了比较合得来的……” “跟它沟通的话,我觉得应该撸撸毛,然后跟它说——” 秦正正似乎嫌那本古籍不够用,又从旁边抽出一本明显薄了许多的小册子,陈旧的封皮上赫然写着《通用兽语》四个大字。 他指着其中一段弯弯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对慕容云飞信心满满地说:“按照这个读应该就没问题了!” 慕容云飞和林小花立刻凑近玉牌,几乎要把脸贴到那片模糊的光影上,试图看清那传说中的兽语。 秦正正看着他们两人费劲巴拉的样子,有些奇怪。 “怎么啦?看不清楚……哦哦不是,让我转个镜头,这字是反的!” 他手忙脚乱地调整了一下玉牌的角度,试图将书本上的文字正对着影像。 “这样就行了?” 行个头! 这鬼画符一样的字,不管是正向看还是镜像看,看起来都像是一群扭曲的小人在疯狂跳舞。 现在转了个方向,不过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群魔乱舞罢了! “秦师弟,我并未学过兽语。” 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丝无奈的坦诚。 “平时我只读关于剑宗和气宗的古籍,对兽语不曾涉猎。” 林小花觉得大师兄的解释非常合理,简直无懈可击。 可是——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玉牌里那个忙得满头大汗的秦正正。 师兄啊,这兽语学习,难道也是咱们缥缈仙宗外联处人员的必修课嘛?外交工作已经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啊——” 秦正正像是突然被点醒了,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 “这样,那你把声音放大,然后我说一句,你们跟着我说一句,这样就能让那个贪玩的小家伙注意到我们了!” 很好,秦师兄的“外语”速成课堂,就在这荒山野岭,正式开课了。 玉牌里,秦正正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出第一个古怪拗口的音节。 山洞外,林小花和慕容云飞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努力模仿着那完全陌生的发音。 “不对大师兄,你的舌头发音要往后缩一点点……” “这里不应该停顿,气息要连贯,要直接往后说完……” 秦正正的声音透过玉牌传来,带着几分老师般的认真与执着。 一连重复了七八遍之后,饶是耐心如慕容云飞,光洁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林小花更是直接扶住了额头,对着玉牌哀嚎:“师兄拜托……谁刚学就能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啊,这比背剑诀难多了!” “还有小花师妹,你的声音拖太长了,那个尾音的节拍拖太长,意思就完全变了……”秦正正继续不厌其烦地指点。 “那节拍拖太长是什么意思?”林小花下意识地歪着头问,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意思是,‘你来打我呀’。”秦正正随口答道。 话音刚落。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阵阴冷的狂风毫无征兆地从山谷深处席卷而来,吹得三人衣袂猎猎作响,碎石沙尘迷了眼。 只见山顶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乌云,遮天蔽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压迫感。 “是魔气!”慕容云飞脸色骤变,反应快得惊人,手中已瞬间召唤出长剑,“铮”的一声清鸣,剑身嗡鸣不止,森然剑气直指天空。 “魔气附在了它的身上!” 钟许许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目光锐利如刀,猛地射向身旁。 原本还在撒娇打滚、享受抚摸的巨大白色狸兽,此刻猛地站起了身。 它那双澄澈如琉璃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粘稠的猩红。 周身原本柔和温暖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躁、混乱且充满攻击性的波动。 它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从天而降的、充满恶意的力量。 下一刻,狸兽猛地张开了嘴。 一股混合着妖力与浓郁魔气的能量波动,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猛地向着洞口的三人轰然袭来! 那混合着妖力与魔气的能量冲击,来得又快又猛,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要将洞口的一切都碾碎。 腥风扑面,碎石激射。 “小心!” 慕容云飞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狸兽张嘴的瞬间,他已横跨一步,将林小花完全挡在了身后。长剑“铮”然出鞘,清越的剑鸣被狂暴的能量流瞬间压制,但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一道凝实的淡金色剑气屏障在他身前迅速展开,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面坚盾。 “轰——!” 能量冲击狠狠撞在剑气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屏障剧烈晃动,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颜色也黯淡了几分。 慕容云飞闷哼一声,脚下向后滑出半尺,在地上犁出两道浅浅的沟壑。他体内的灵力急速消耗,脸色微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那双变得猩红狂暴的狸兽眼眸。 林小花躲在慕容云飞宽阔的脊背后面,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那一瞬间的威压,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这就是被魔气侵蚀后的力量吗?太可怕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慕容云飞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钟许许的位置稍侧,并未在冲击的正面。他没有像慕容云飞那样硬扛,而是在能量袭来的前一刻,身形如同鬼魅般向旁边滑开数尺,同时指尖快速掐了几个印诀,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在他身周一闪而逝,将逸散过来的余波挡开。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只觉得他似乎是恰好躲开了而已。 他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过狂躁不安的狸兽,随即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那股魔气……不对劲。 寻常妖物死后残留的怨气,或是地脉滋生的阴煞之气,都不会如此……精纯,且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这更像是有源头在操控。 “大师兄!你看天上!”林小花也顺着钟许许的目光抬头,声音带着惊恐。 只见山洞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那阴影缓缓盘旋,轮廓逐渐清晰——竟是一只体型庞大得惊人的飞鸟! 那鸟儿的羽毛本应是流光溢彩,如同彩虹凝结而成,即便此刻被一层不祥的黑雾缠绕,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华美。然而,它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与狸兽如出一辙的猩红火焰,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欲望。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那鸟儿靠近翅根的背部,有一处狰狞的伤口,边缘皮肉外翻,隐隐可见森白的骨茬,伤口周围的羽毛已经完全被染成了焦黑色,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那里不断逸散出来,如同跗骨之蛆,向下方的狸兽蔓延、渗透。 那伤口……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利器贯穿所致,形状有些眼熟,似乎…… “是剑伤!”慕容云飞也看清了,声音陡然转厉,“好强的魔气!它在通过伤口控制这只狸兽!” 原来如此。这只倒霉的狸兽,成了这只受伤魔化神鸟的傀儡。难怪性情大变,突然攻击他们。 钟许许眉头紧锁。有臣国以雀为神,供奉神鸟。这只鸟……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护国神鸟之一?居然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被魔气侵蚀控制了。是谁下的手?用的还是剑…… 他脑中念头飞转,手上动作却不慢。眼看那狸兽在空中魔鸟的无声嘶鸣下,再次积蓄力量,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钟许许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慕容云飞侧前方。 “大师兄,光挡是没用的!”他语速极快,“这畜生被控住了心神,不知疼痛,只会不死不休。得想办法先解决天上的那个麻烦源头!” 慕容云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一人要同时应对发狂的狸兽和天上的魔鸟,实在分身乏术。他看了一眼钟许许,对方虽然只是个药修,但刚才躲闪的身法却相当不俗,此刻眼神也异常冷静。 “我来牵制它,你——”慕容云飞刚想说让钟许许找机会攻击天上的魔鸟。 “我可没那本事。”钟许许立刻打断,一副“你太看得起我了”的表情,“我就会点三脚猫的防御和跑路功夫。攻击?那是你们剑修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粒黑乎乎的药丸,不由分说塞给慕容云飞:“凝神丹,固本培元,关键时刻能让你多撑一会儿。省着点用,很贵的。” 第60章 伤口与破绽 慕容云飞微微一怔,但还是迅速将丹药服下。一股温和的药力在体内化开,确实让他消耗的灵力恢复了少许,精神也为之一振。 “吼——!” 狸兽的第二次攻击已然咆哮而至,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庞大的身躯带着万钧之势,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猛地向两人撞来。地面剧烈震动,碎石被强大的气流卷起,噼里啪啦地打在人身上。 “让开!”慕容云飞低喝一声,主动迎了上去。他不能让这庞然大物冲垮防御,伤到后面的林小花。 长剑挽起绚烂的剑花,剑光如匹练般斩向狸兽的头颅。然而,被魔气控制的狸兽仿佛失去了痛觉,对临头的剑光,它只是低吼一声,庞大的前爪猛地挥出,带着一股腥臭的罡风,直接拍向剑光。 “砰——!” 剑光应声而碎,化为漫天光点消散。狸兽的巨爪去势不减,直奔慕容云飞面门。 慕容云飞脸色凝重,身形急退,同时手中长剑回防,以巧劲格挡。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震得慕容云飞手臂发麻。这狸兽的力量超乎寻常,而且攻击毫无章法,完全是凭着一股被魔气激发的蛮力,反而让人难以招架。 “大师兄!”林小花忍不住惊呼出声,紧张地看着战团。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钟许许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帮忙。他目光紧盯着天空盘旋的魔鸟,以及它背上那处狰狞的剑伤,眼神闪烁,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他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小巧的瓷瓶,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这魔气很纯粹,而且……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钟许许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那不是寻常的妖魔气息,更像是……从某个特定地方逸散出来的。 天上的魔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不像鸟鸣,更像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带着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魔性波动。受到这声音的刺激,地上的狸兽攻击变得更加狂乱,完全不顾自身的防御,只知道疯狂地扑击、撕咬。 慕容云飞的压力骤增,他不得不放弃进攻,全力防守。他的剑法严密,如同滴水不漏的屏障,将狸兽狂暴的攻击一一化解,但每一次格挡都让他的气息变得紊乱几分。 “这样下去不行,它完全感觉不到痛!”慕容云飞抓住一个空隙,沉声对钟许许喊道,“得想办法让它清醒过来!” “清醒?”钟许许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嘲讽,“被魔气控成这样,除非把那股魔气源头给断了,否则它只会一根筋打到底。”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魔鸟,又看了看地上发狂的狸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这畜生虽然被控,但似乎还有点本能在。” “本能?”林小花疑惑地问,她完全看不出来这只发狂的狸兽还有什么本能可言。 “对,求生本能。” 钟许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没有解释更多,而是从袖中又摸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一些颜色各异的粉末。 这些粉末一接触空气,立刻散发出一股浓郁刺鼻的气味,有的辛辣,有的带着一股怪异的甜腻,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 他将这些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地上,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圈子,将自己和林小花围在其中。 “这是什么?”林小花好奇地问。 “一点驱虫避兽的药粉。”钟许许随口答道,“荒山野岭的,总有些不长眼的小东西。” 他这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林小花总觉得这味道……好像对那只狸兽产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影响。虽然它还在攻击慕容云飞,但偶尔会不自觉地抽动鼻子,似乎对这种味道有些厌恶又有些忌惮。 天上的魔鸟似乎察觉到了地面的变化,它的嘶鸣声变得更加急促和刺耳。 那股从它背部伤口逸散出的黑气也更加浓郁,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向下方的狸兽缠绕而去,仿佛在催促它加大攻击力度。 “这鸟……它的伤口!” 钟许许目光一凝,他注意到那处剑伤在魔气刺激下,竟然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而且,他隐约从那伤口中感受到一股微弱但异常顽固的灵力波动,与缠绕其上的魔气形成一种诡异的拉扯。 “大师兄,那鸟身上的伤口是关键!”钟许许突然高声喊道,声音盖过了风声和狸兽的咆哮,“想办法攻击它的伤口!” 慕容云飞闻言,眼神一亮。他一直在被动防守,如今听闻有了目标,心中一动。他不再硬碰硬,而是利用身法灵活地躲避狸兽的扑击,同时寻找机会。 那魔鸟似乎听懂了钟许许的话,或者感受到了威胁,巨大的身躯猛地俯冲而下,目标直指钟许许和林小花! “不好!”慕容云飞脸色大变,顾不得缠斗,长剑一振,一道凌厉的剑气脱手而出,直射向俯冲而下的魔鸟。 魔鸟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翅膀一扇,带起狂风,试图避开剑气。但慕容云飞的剑气精准而迅疾,还是擦着它的翅尖划过,带起几根焦黑的羽毛。 然而,这攻击似乎更加激怒了魔鸟。它并未因此退缩,反而俯冲得更快,周身的黑气更加浓烈,如同一个黑色的陨石般砸向地面。 “快躲开!”钟许许拉着林小花,迅速向旁边滚去,避开了魔鸟下砸的范围。 “轰——!” 魔鸟巨大的身躯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龟裂,尘土飞扬,狂暴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吹得树木东倒西歪。 它落地后,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那处剑伤在刚才的冲击下,似乎崩裂得更厉害了,逸散出的魔气也更加狂暴和不稳定。 这是一个机会! 地上的狸兽,在魔鸟下砸的瞬间,仿佛也受到了冲击,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它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被狂暴的魔气填满。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让它与魔鸟之间的联系似乎产生了一丝松动。 钟许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眼中精光大盛,不再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猛地从地上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符箓。 “大师兄!就是现在!”他高声喊道。 魔鸟巨大的身躯挣扎着,痛苦的嘶鸣声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一股令人牙酸的刺耳感。那股从它背部剑伤处逸散出的魔气,如同沸腾的黑色岩浆般翻涌,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颜色。 “吼——!” 地上的狸兽,在魔鸟痛苦挣扎的刺激下,反而变得更加狂暴。它不再纠缠慕容云飞,而是猛地掉头,朝着倒地的魔鸟冲去,似乎是想要“帮助”它,又或者是在魔气的影响下,性情变得更加嗜血和攻击性。 慕容云飞没有去管狸兽,他紧盯着倒地的魔鸟,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钟许许的话提醒了他,那处剑伤,就是这只神鸟被魔气控制的关键所在! “喝!”慕容云飞一声低喝,手中长剑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他将体内剩余不多的灵力尽数灌注于剑身,剑尖直指魔鸟背部那处狰狞的伤口。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璀璨的金色剑气,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向魔鸟的伤口激射而去! 然而,就在剑气即将命中目标时,原本挣扎的魔鸟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翅膀猛地一扇,巨大的身躯竟然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险险避开了这一剑。 金色剑气擦着伤口边缘划过,带起更多焦黑的羽毛和一蓬黑色的血雾。 “叽——!” 魔鸟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愤怒的尖叫。它猛地从地上跃起,巨大的翅膀在空中展开,周身的黑气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它的眼睛变得更加猩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死死盯着慕容云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刚才那一剑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伤口,但也让它的伤势加重,魔气的涌动更加剧烈,同时也让它原本就被魔气侵蚀的理智彻底崩溃,陷入了完全的狂暴状态。 “小心!它更疯了!”钟许许拉着林小花再次后退,他手中的符箓闪烁着微光,但似乎还没找到最佳的使用时机。 狂暴的魔鸟不再盘旋,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般,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奔慕容云飞冲来。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残影,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啸声。 慕容云飞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知道,面对这样完全陷入狂暴的神兽,硬拼绝对没有胜算。他身形急速闪动,试图避开魔鸟的攻击,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 然而,魔鸟的速度太快,攻击范围太广。巨大的爪子、尖锐的喙、如同刀锋般的翅膀,从四面八方袭来,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砰!” 慕容云飞被魔鸟的翅膀扫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树干应声而断。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长剑也险些脱手。 “大师兄!”林小花惊声尖叫,想要冲过去,却被钟许许死死拉住。 “别过去!你去了只会是拖累!”钟许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局,手中那枚符箓的光芒越来越亮。 倒地的狸兽,在魔鸟狂暴攻击慕容云飞时,反而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它虽然被魔气控制,但似乎也对魔鸟表现出的这种不受控制的狂暴感到了一丝不安。它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听从魔鸟的指挥,而是开始变得有些迟疑。 钟许许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知道,这是狸兽体内残存的本能,或者说,是它与魔气进行对抗时,偶尔显露出的自我意识。 就是现在! 钟许许猛地将手中的符箓抛向狸兽。那符箓在空中化为一道青色的流光,瞬间没入了狸兽的眉心。 “吼——!” 狸兽发出一声痛苦而挣扎的咆哮。它的身体剧烈颤抖,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魔气覆盖。那枚符箓似乎并没有解除魔气的控制,但却像是激活了它体内某种更深层的力量,或者说,是一种反抗的本能。 钟许许紧盯着狸兽,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他下的这枚符箓,不是攻击符,也不是防御符,而是一枚……刺激潜能的符箓。他赌的就是这只狸兽体内还残存着对魔气的抗拒,赌它在被逼到绝境时,会爆发出反抗的力量。 而天上的魔鸟,在重创慕容云飞后,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发出一声胜利者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似乎在宣示自己的强大。 这是一个致命的疏忽! 地上的狸兽,在符箓的刺激下,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蓄势待发的弹簧。它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的魔鸟,眼神中竟然不再只有狂暴,还多了一丝……狡黠? 下一刻,在林小花和慕容云飞震惊的目光中,原本被魔气控制的狸兽,竟然违背了魔鸟的意志! 它猛地从地上蹿起,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射向空中的魔鸟! “吼!” 狸兽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咆哮,庞大的前爪猛地伸出,带着一股强大的妖力波动,狠狠地抓向魔鸟的翅膀! 魔鸟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只原本受它控制的狸兽会突然反噬,来不及躲避。 “撕拉——!” 一声巨大的撕裂声响起。狸兽的利爪狠狠地撕开了魔鸟的翅膀,带起漫天血雨和焦黑的羽毛。 “叽——!!!” 魔鸟发出比之前更加痛苦、更加凄厉的惨叫。它的翅膀受到重创,平衡瞬间被打破,巨大的身躯如同折翼的鸟儿般,笔直地从空中坠落! “轰隆——!” 魔鸟庞大的身躯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再次剧烈震动,扬起漫天尘土。 地上的狸兽也因为这一扑耗尽了力气,或者是因为魔鸟的坠落导致魔气控制减弱,庞大的身躯也软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它猩红的眼睛里,那层不祥的红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疲惫,但已经恢复了清明。 “成功了!”林小花激动地喊道。 慕容云飞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倒地不起的魔鸟和狸兽,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钟许许快步走到狸兽身边,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干得漂亮。”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 狸兽疲惫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竟然带着一丝委屈。 它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庞大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之前被魔气控制和反噬,让它消耗巨大。 “趁现在!”钟许许猛地站起身,看向慕容云飞和林小花,“那只鸟受了重伤,魔气虽然还在,但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再操控狸兽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他转头看向狸兽,语气带着一点哄劝的味道:“大块头,带我们离开这里,怎么样?回到你安全的地方去。” 狸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它庞大的身躯虽然有些摇晃,但已经能够行动。它先是走到慕容云飞身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似乎是在表达歉意,然后又走到林小花身边,用湿热的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心。 第61章 逃离雀神山 感受到狸兽恢复了温顺,林小花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它愿意带我们走!”林小花惊喜地说道。 “当然。”钟许许轻描淡写地说,“毕竟,它刚刚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而且……它在这里受了伤,继续待下去也不安全。” 他没有说的是,那只魔鸟虽然坠落,但体内魔气并未完全消散,一旦恢复过来,情况只会更糟。而且,他总觉得那只魔鸟背上的剑伤,以及那股魔气的味道,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狸兽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尚未完全解除,它低吼一声,催促着三人。 “快上来!”钟许许拍了拍狸兽宽阔的背部。 慕容云飞虽然受伤,但行动还算利索。他收起长剑,与林小花一起爬上了狸兽的背部。狸兽的皮毛柔软而温暖,虽然体型巨大,但坐在上面却意外地平稳。 钟许许最后也跃上了狸兽的背。他坐在林小花旁边,看着远处倒地挣扎的魔鸟,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走!”他轻喝一声。 狸兽低鸣一声,迈开巨大的步伐,如同风驰电掣般,载着三人,迅速冲出了山洞,向着山林深处飞奔而去。 巨大的白色身影在树林中穿梭,速度快得惊人。耳边风声呼啸,林木飞速向后掠去。 雀神山……这地方,果然不太平。 狸兽载着三人,速度快得惊人,庞大的身躯在密林中穿梭自如,仿佛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树木在身后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绿色的残影。林小花紧紧抓住狸兽背部的毛发,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上。 慕容云飞坐在旁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他坐姿挺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他体内的灵力消耗严重,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现在只能勉强维持戒备。 钟许许坐在林小花另一侧,看似放松地靠在狸兽背上,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不时回头望向身后,仿佛在确认是否有追兵。 他手里把玩着那个小巧的瓷瓶,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块头,你慢点,大师兄受伤了!” 林小花忍不住对狸兽喊道,虽然知道它可能听不懂人话,但还是担心慕容云飞。 狸兽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担心,奔跑的速度稍稍放缓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相当快的速度。它庞大的身体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却异常平稳,并没有让背上的人感到颠簸。 “不用担心,我没事。”慕容云飞对林小花说道,声音有些虚弱,但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看了钟许许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刚才危急时刻,正是钟许许的提醒和那枚古怪的符箓,才让狸兽反噬魔鸟,为他们争取到了逃离的机会。这个药修……似乎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那枚符箓是什么?”慕容云飞忍不住问道。 钟许许闻言,转过头,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哦,那个?是我以前偶然炼制的一种‘强身健体符’,能短时间激发潜能抵抗外邪,对付这种被强行控制心神的情况或许有点用,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算是运气。” “强身健体符?”慕容云飞眉头微皱,显然不相信这个解释。哪有强身健体符能让一只被魔气控制的神兽突然反噬的? “是啊,强身健体符。”钟许许一本正经地点头,“强身健体嘛,身体强大了,自然就能抵抗一些外来的影响。你看,它身体本来就强壮,加上符箓的加持,就把那点魔气给顶回去了。” “这符箓……我在宗门典籍里从未见过。”慕容云飞沉声说道,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枚符箓绝对不简单。 “那说明大师兄看的书还不够多。”钟许许耸了耸肩,语气带着点戏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有些偏门的符箓,宗门典籍里没有收录也很正常。” 他这油腔滑调的样子,让慕容云飞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追问下去。 林小花在一旁听着,虽然觉得钟许许的解释有些牵强,但想到他之前表现出的冷静和果断,以及那枚符箓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心里反而觉得他越发神秘莫测起来。 他们一路疾驰,穿过森林,跨过溪流山涧。狸兽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片区域。 终于,在奔跑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眼前的景色变得开阔起来。浓密的森林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坦的草原。远处的山峦在视野中越来越小,那股令人压抑的魔气也渐渐感受不到了。 “我们出来了吗?”林小花惊喜地问道。 “应该是。”钟许许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里的空气清新,阳光明媚,与之前那片阴森压抑的山林截然不同。 狸兽在草原边缘停了下来,庞大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累坏了。它低头看了看背上的三人,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谢谢你,大块头。”林小花跳下狸兽的背,走到它身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 狸兽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看来它确实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钟许许也跳了下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与之前那片山林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和的灵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大师兄,你怎么样?”林小花赶紧走到慕容云飞身边,关切地问道。 慕容云飞也从狸兽背上下来,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身体依旧虚弱,但已经没有大碍。他看向狸兽,眼中充满了感激。 “多谢。”他真诚地对狸兽说道。 狸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 “这只狸兽……很特别。”慕容云飞说道,他能感受到这只狸兽虽然外形像普通的狸子,但体内蕴含着强大的妖力,而且灵智很高。 “确实。”钟许许说道,“它应该是这片区域的守护兽之类的存在。之前被魔气侵蚀控制,也是因为那只鸟的缘故。”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已经变得模糊的山峦,眼神深邃。那只受伤的魔鸟……以及它背上的剑伤……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们现在出来了,接下来怎么办?”林小花问道。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大师兄需要恢复灵力。”钟许许说道,“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联系应公子他们。” 他看了看四周,这片草原似乎一望无际,没有任何人烟的迹象。 “看来我们还是得靠自己了。”钟许许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就在这时,狸兽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庞大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向远处的天空。 三人心中一凛,顺着狸兽的目光望去。 只见远处的天边,一个黑点正在迅速接近,而且……那黑点似乎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是那只鸟!”慕容云飞脸色骤变。 那只被重创的魔鸟,竟然追来了!而且看它的速度,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狸兽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吼,庞大的身体开始颤抖,似乎对那只魔鸟有着本能的畏惧。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钟许许咒骂一声,脸上的轻松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没想到那只鸟竟然恢复得这么快,或者说,那股魔气对它的控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快走!”慕容云飞顾不得休息,立刻喊道。 狸兽也感受到了危险,庞大的身体猛地一转,朝着草原的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三人再次跃上狸兽的背,心中充满了焦急和不安。他们以为已经逃出生天,没想到危险却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那只魔鸟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天空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目标明确,正是他们所在的方向! “它好像……锁定了我们!”林小花惊恐地喊道,她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恶意从天边传来,牢牢地锁定在他们身上。 “废话!”钟许许咬牙说道,“那只鸟被魔气控制,心智全失,只会追着让它感受到威胁的目标。我们之前伤了它,它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他低头看了看身下的狸兽,虽然速度很快,但体型庞大,在开阔的草原上远不如在密林中灵活,而且那只魔鸟是飞行的,速度优势更加明显。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得想办法摆脱它!”慕容云飞沉声说道,他试图催动体内灵力,但只感到一阵虚弱。 钟许许眼神闪烁,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硬拼肯定不行,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那只魔鸟的对手。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或者……找到一个能够躲避的地方。 他猛地抬头,看向草原的尽头。那里似乎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建筑的轮廓,虽然很模糊,但总比在这空旷的草原上被追杀要好。 “大块头!往那边跑!”钟许许指着那个方向,对狸兽喊道。 狸兽似乎也明白情况危急,没有犹豫,庞大的身体立刻改变方向,朝着钟许许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的魔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速度再次加快。它周身的黑气更加浓烈,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染黑。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在这片开阔的草原上展开了! 林小花紧紧抓住狸兽的毛发,心脏跳得飞快。她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黑色身影,眼中充满了恐惧。 钟许许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和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避难之所,他们今天恐怕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慕容云飞强忍着体内的虚弱,紧握着剑柄,眼神坚定地盯着身后的魔鸟。即使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他也绝不会让它伤害到林小花! 然而,那只魔鸟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短短片刻,它就已经追到了他们头顶上空! 巨大的黑色身影投下大片阴影,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笼罩了他们。 “叽——!” 魔鸟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庞大的爪子猛地向他们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 第62章 脖颈上的无形枷锁 千钧一发! 那魔鸟的巨爪携着浓烈的腥风与令人心悸的魔气,如同一座黑色的小山,朝着狸兽背上的三人当头压下!爪尖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尚未触及,凌厉的劲风已经刮得林小花脸颊生疼,几乎睁不开眼。 慕容云飞强提一口气,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疯狂涌动,手中长剑再次绽放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准备拼死一搏。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这一击之后,恐怕再无还手之力。 林小花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不断放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巨爪阴影。她下意识地死死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直看似在旁边“观战”、实则暗自戒备的钟许许,眼神骤然一凝。他不能再等了。 一股远超“药修钟许许”应有的、磅礴浩瀚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开始在他体内悄然涌动。他周身的空间似乎都微微扭曲了一下,空气中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莲香的威压。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经悄然捏成了一个玄奥的法印,指尖隐隐有微光流转。 慕容云飞虽然全神贯注于迎敌,但也敏锐地察觉到身侧这股突如其来的、几乎让他灵力都为之滞涩的恐怖波动。他心头巨震,难以置信地侧目,却只看到钟许许依旧维持着那个略显懒散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是错觉吗?不,那股气息虽然一闪即逝,但绝对真实存在! 然而,预想中石破天惊的碰撞并未发生。 就在钟许许即将出手、慕容云飞准备燃烧最后灵力、林小花以为自己死定了的瞬间—— “叽——嘎?!” 空中的魔鸟发出一声极其古怪、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嘶鸣。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暴戾尖啸,反而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脖子,硬生生掐断了后半截。 只见它那庞大凶戾的身躯猛地在空中一个踉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拽了一下。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惊恐与挣扎。它探出的巨爪在距离狸兽背部仅有数尺的地方硬生生停住,随即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无力地垂落。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魔鸟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尤其是它背部那处狰狞的、不断逸散着黑气的剑伤,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伤口边缘的皮肉剧烈抽搐,黑气翻涌得更加厉害,隐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如同枷锁般的印记。 “吼?”地上的狸兽也停下了亡命奔逃的脚步,疑惑地抬头望向天空。它能感觉到,那股一直压迫着它、控制着它的恐怖意志,正在飞速减弱、退去。 魔鸟在空中痛苦地盘旋,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哀鸣般的嘶叫。它似乎极力想继续攻击,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被一股更强大的、源自它自身伤口或者说更深层联系的力量,强行拖拽着,朝着来时的方向——雀神山的方向,踉踉跄跄地倒飞而去! 那感觉,就像一个被主人强行召回的、不听话的猎犬,纵有万般不甘,也无法违抗那无形的锁链。 “它……它怎么了?”林小花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那只庞大的魔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一边发出不甘的嘶鸣,一边狼狈地、不受控制地朝着远处的山峦飞去,最终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天际,不由得目瞪口呆。 慕容云飞拄着剑,大口喘息着,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疑不定。他刚才清晰地感觉到,就在魔鸟退却的瞬间,钟许许身上那股恐怖的气息也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看向钟许许,眼神复杂。 钟许许则像是没事人一样,轻轻拍了拍胸口,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后怕:“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这鸟怎么回事?打一半还带跑的?难道是……上班时间到了?” 林小花:“……” 慕容云飞:“……” 虽然钟许许的玩笑很冷,但此刻却意外地冲淡了几分惊魂未定的紧张感。 “或许……是它背上的伤势影响?”慕容云飞沉吟道,试图为这诡异的一幕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那魔气似乎与伤口有关,强行追击,可能引发了某种反噬?” “嗯嗯,大师兄说得对!”林小花连连点头,觉得这个解释很有道理,总比“上班时间到了”靠谱。 钟许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好险,差一点就暴露了。看来,这雀神山或者说那只魔鸟背后的东西,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那股强行召回的力量,带着一种古老而霸道的禁制气息,不像是寻常魔气操控。 逃过一劫,狸兽也显得筋疲力尽,但看向三人的目光明显柔和了许多,尤其是对钟许许,甚至带着几分感激和亲近。它低吼一声,示意三人再次爬上它的背。 这一次,狸兽没有再狂奔,而是以一种相对平稳的速度,驮着三人,朝着草原深处走去。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化,草原的尽头出现了一些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空气中的灵气也愈发清新温和。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狸兽在一处被几棵巨大的古树环绕、旁边还有一条清澈溪流的僻静山坳停了下来。这里地势隐蔽,环境清幽,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临时落脚点。 狸兽将三人轻轻放下,然后用它那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依依不舍地蹭了蹭钟许许的胳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撒娇。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快回去。”钟许许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以后别随便让人在你身上画符了,尤其是带魔气的。” 狸兽似乎听懂了,又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林小花和慕容云飞,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身,庞大的身躯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丘陵的密林之中,只留下一阵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山坳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林小花、慕容云飞和钟许许三人。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追逃,此刻终于暂时安全,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林小花一屁股坐在松软的草地上,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慕容云飞靠在一棵大树下,脸色依旧苍白,闭目调息,试图尽快恢复消耗的灵力。 钟许许则走到溪流边,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他看着水中自己略显陌生的倒影,眼神深邃。 雀神山,魔鸟,剑伤,无形枷锁……还有那个差点忍不住出手的自己。 这次有臣国之行,似乎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意料之外的变数。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看向另外两人。 “好了,现在安全了。”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散漫,“大师兄,您老人家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这个‘三脚猫’药修给您看看?” 慕容云飞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身体的虚弱是实实在在的。他点了点头:“有劳钟师弟。” 钟许许挑了挑眉,走了过去。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让这位大师兄恢复战力,然后,想办法联系上其他人,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那些挥之不去的疑团,只能暂时压在心底了。 第63章 截屏引发的后续 山坳里,溪水潺潺,鸟鸣啾啾,一片宁静祥和。与之前雀神山那阴森压抑、步步惊心的氛围相比,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钟许许蹲在慕容云飞身前,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势。魔鸟那一击威力极大,虽然有剑气屏障抵挡,但震荡之力还是伤及了慕容云飞的内腑,加上灵力透支,伤得不算轻。 “啧,大师兄,您这体格,在我们玉灵峰,都够炼制好几炉上品丹药的辅料了,怎么还这么不经打?”钟许许一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和一些处理好的草药,一边嘴上不饶人。 慕容云飞:“……”他选择闭目养神,不跟这个嘴欠的家伙一般见识。 林小花凑在一旁,看着钟许许熟练地处理伤口、敷药、喂服丹药,动作干净利落,条理分明,和他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钟师兄,你平时要是也这么靠谱就好了……” “嗯?”钟许许抬眼瞥了她一下,“我平时哪里不靠谱了?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只会拌嘴惹祸的拖油瓶?”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小花连忙摆手,看着钟许许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有点心虚。仔细想想,这一路上,虽然他嘴巴是毒了点,行动是神秘了点,但好像……确实没怎么拖后腿,反而好几次都帮了大忙。比如昨晚的高人(虽然是他编的),还有刚才那张奇怪的“强身健体符”。 “哼。”钟许许轻哼一声,不再理她,专心替慕容云飞处理伤势。他用的丹药和草药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效果似乎立竿见影,慕容云飞原本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几分红润。 处理完伤口,钟许许又起身,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可以食用的野果和块茎,甚至还抓了两只肥硕的、类似野鸡的鸟雀。他手法娴熟地生起一堆火,将鸟雀处理干净,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林小花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家伙……野外生存技能居然是满点?! 很快,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引得林小花肚子咕咕直叫。她眼巴巴地望着那滋滋冒油的烤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想吃?”钟许许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头也不抬地问。 林小花疯狂点头。 “叫声好听的来听听。” “钟师兄~你最好了~又帅气又能干~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伴~”林小花毫无节操地开启了吹捧模式。 钟许许嘴角抽了抽,显然对这种低级吹捧不太感冒,但还是撕下一只烤得金黄油亮的鸟腿递给她:“吃,小心烫。” “谢谢钟师兄!”林小花欢呼一声,接过鸟腿,也顾不上烫,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啃了起来。嗯,外酥里嫩,咸淡适中,真香! 慕容云飞此时也调息完毕,伤势稳定了不少,虽然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但行动已无大碍。他也分到了一只烤鸟,默默地吃着,目光却不时落在钟许许身上。 这个钟许许,懂药理,身手似乎也不错(至少逃跑和躲闪能力一流),野外生存能力极强,还能拿出那种闻所未闻的符箓……他真的只是玉灵峰一个普通的药修弟子吗?玉灵峰以炼药闻名,门下弟子大多不擅争斗,更别提这种荒野求生的本事了。 还有,之前那股一闪而逝的恐怖气息,以及魔鸟那诡异的撤退……慕容云飞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 “钟师弟,”慕容云飞放下手中的骨头,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之前那魔鸟退去得太过蹊跷,你……当时可曾察觉到什么异常?”他没有直接质问那股气息,而是换了个委婉的方式。 钟许许正啃着另一只鸟腿,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异常?最大的异常不就是它突然跑了吗?可能真是它主人喊它回家吃饭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就像大师兄你说的,是它那伤口的问题。毕竟是被剑气所伤,说不定里面残留着什么克制魔气的力量,距离雀神山太远,就压制不住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毕竟那剑伤确实古怪。慕容云飞暂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吃饱喝足,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我们得尽快联系上其他人。”慕容云飞拿出那个巴掌大小的玉牌,尝试着注入灵力。 玉牌很快亮了起来,光芒闪烁,一道模糊的人影在上方浮现。 “喂?喂?大师兄?是您吗?!”玉牌那头传来秦正正略显焦急的声音,“哎呀我的大师兄!您可算回话了!之前突然就断了,我还以为你们……” “我们没事,秦师弟。”慕容云飞打断了他的碎碎念,“我们侥幸逃脱了,现在暂时安全。你那边情况如何?小花师妹的同伴们都还好吗?” “都好都好!”秦正正连忙回答,“应公子把大家都安顿在别苑了,好吃好喝招待着,安全得很!就是小花师妹失踪,沈师姐她们都挺担心的。大师兄,你们现在到底在哪儿啊?我看看能不能定位……” 秦正正似乎在玉牌那头操作着什么,光影晃动了几下。 “咦?信号还是不太稳定啊……大师兄,你们周围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物吗?山川河流,或者奇特的树木什么的?” 慕容云飞皱眉,他是路痴,对周围环境的描述能力约等于零。他求助地看向钟许许。 钟许许摸了摸下巴,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然后慢悠悠地开口:“嗯……我们现在大概在一个……挺大的山坳里?旁边有条小溪,水挺清的,还有几棵……长得挺老挺粗的树。哦对了,往东边看,能看到一片连绵的丘陵,再往远……好像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描述说了等于没说。 林小花捂脸,觉得靠钟许许指望不上。 玉牌那头的秦正正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分析这模糊的信息。 “山坳……溪流……古树……丘陵……” 他嘀咕着,“有臣国东部边缘地带这种地形挺多的啊……等等!大师兄,你把玉牌对着那几棵古树试试,让我看看样子!” 慕容云飞依言照做,将玉牌对准了旁边那几棵虬枝盘绕、树皮开裂、一看就很有年头的古树。 “对对!就是这个!”秦正正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这叫‘龙爪槐’,看这几棵的年份和形态,错不了!我知道你们在哪儿了!这是靠近‘迷雾沼泽’外围的‘龙爪坳’!离国都可不算近啊!” “迷雾沼泽?”林小花听到这个名字,感觉不是什么好地方。 “对,那地方常年瘴气弥漫,据说里面还有不少厉害的毒虫异兽,一般人不敢靠近。”秦正正解释道,“不过龙爪坳这边还算安全。大师兄,你们先在那里休息,千万别乱走动,尤其别靠近沼泽!我这就想办法过去找你们!” “你要亲自过来?”慕容云飞有些意外。 “那必须的啊!”秦正正语气笃定,“你们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情,大师兄您还受了伤,我不亲自去接怎么放心?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莫名的兴奋,“我对那只被魔气控制的神鸟,还有那只反过来揍了神鸟的白色大狸兽,也挺好奇的!对了大师兄,上次那狸兽舔……咳咳,那狸兽的照片,我能发给宗门研究一下吗?” 慕容云飞:“……随你。”他现在没心情管什么照片不照片的。 “好嘞!那你们等着,我尽快赶到!”秦正正说完,便切断了通讯,玉牌的光芒暗淡下去。 山坳再次恢复宁静,只剩下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 得知很快就能和大家汇合,林小花松了口气,靠着树干,疲惫感再次袭来,眼皮开始打架。 慕容云飞则继续闭目调息,抓紧时间恢复。 钟许许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闪烁。 秦正正要来……也好,人多点,目标大点,或许能更安全地抵达有臣国都城。只是,这个秦正正,似乎对各种奇闻异兽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好奇心,希望他别从那张“截屏”或者其他细节里,看出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快要睡着的林小花,还有闭目调息的慕容云飞,心中暗忖:看来,自己这“药修”的马甲,还得再捂紧一点才行。 第64章 重逢、疑云与都城暗流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林小花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中间被饿醒一次,发现火堆旁放着几个烤熟的块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不用问也知道是钟许许准备的,心里对这家伙的靠谱程度又默默加了几分,一边啃着块茎,一边迷迷糊糊地想,要是他性格也能像他的厨艺和找食物的能力一样好就好了。 慕容云飞则一直盘膝静坐,气息悠长,脸色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显然钟许许的丹药效果极佳,加上他自身根基扎实,伤势正在快速恢复。但他并未完全沉浸在修炼中,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以及……不远处的钟许许。 钟许许表现得最为轻松,他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毫不担心,甚至还有闲心用草叶编了个小蚱蜢,逗弄着趴在旁边打盹的林小花,惹得她睡梦中皱着鼻子挥了好几次手。 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看似随意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扫过周围的密林和远方的天空,耳朵也微微翕动,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与他表现出的散漫格格不入。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时,一阵破空之声由远及近。 “来了!”慕容云飞率先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只见远方的天空中,一个黑点迅速放大,很快就显现出一艘小巧玲珑、通体由青玉打造、如同叶子般的飞行法器。法器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飞临山坳上空,然后灵巧地一个盘旋,稳稳地降落在空地上。 舱门打开,一个穿着缥缈仙宗外联处服饰、看起来有些睡眼惺忪但眼神却很亮的年轻修士跳了下来,正是秦正正。 “大师兄!小花师妹!钟师兄!”秦正正看到三人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可算找到你们了!一晚上没合眼,就怕你们再遇到什么危险!” “秦师弟,辛苦你了。”慕容云飞点了点头。 “秦师兄!”林小花也开心地迎了上去,“你可来了!我还以为要在这荒郊野岭待到长毛呢!” “嘿嘿,这不是来了嘛。”秦正正笑着拍了拍林小花的脑袋,随即目光转向钟许许,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钟师兄,久仰大名!这次多亏你了!” 钟许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秦师弟客气,举手之劳。” 秦正正从飞行法器上搬下来一些食物和清水,几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算是正式的早餐。 “对了,大师兄,给你们看个好东西!”秦正正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留影玉符,注入灵力。 玉符上光芒一闪,清晰地浮现出一副动态画面——正是昨天山洞里,那只巨大的白色狸兽,伸出粉嫩的大舌头,对着钟许许的脸颊,结结实实舔上去的瞬间!画面定格在钟许许脸上那僵硬、错愕、带着点狼狈的表情上。 “噗——”林小花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指着画面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钟师兄!你看你这表情!太经典了!” 慕容云飞也难得地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钟许许的脸瞬间黑了下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磨着牙,盯着秦正正:“秦师弟,你这爱好……挺别致啊。” “咳咳,艺术来源于生活嘛!”秦正正干笑着收起玉符,连忙转移话题,“说正事说正事!大师兄,你们这次遇到的情况,我已经大致和应公子那边通报了。关于那只魔鸟和雀神山……” 秦正正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查阅了一些宗门关于有臣国的资料。雀神山确实是供奉有臣国护国神鸟的地方,传说有数只拥有神异力量的彩雀世代守护着有臣国的气运。但关于魔气侵蚀和那样的剑伤,却没有任何记载。” “那剑伤……很特别。”慕容云飞沉声道,“并非普通剑气所伤,更像是一种……蕴含着极强破坏力和侵蚀力的特殊剑意,直接重创了神鸟的本源,才让魔气有机可乘。” “特殊剑意……”秦正正皱起了眉头,“这就奇怪了。有臣国以弓箭和驯兽闻名,国内顶尖的修士也多是此道高手,剑修并不算主流,更别说能重创护国神鸟的强大剑修了。难道是外来的敌人?” “而且,”钟许许忽然插话,他看着雀神山的方向,眼神微凝,“那只鸟被强行召回的方式,也很古怪。不像是简单的魔气控制,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契约或者禁制。” 秦正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深深地看了钟许许一眼。这位钟师兄的观察力,似乎也远超一个普通药修。“钟师兄所言有理。这确实是个疑点。正常的魔气侵蚀,只会让妖兽变得狂暴嗜血,失去理智,但像那样被强行‘拽’回去,倒像是触动了某种与雀神山本身或者其背后存在相关的规则。” 几人讨论着,都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不管怎么样,雀神山那边暂时是不能再靠近了。”秦正正说道,“当务之急,是先回有臣国都城,和应公子他们汇合,再从长计议。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凝重:“我来的时候,应公子那边也传来一些消息。最近几天,有臣国都城内,似乎也开始不太平了。” “不太平?”林小花的心提了起来,“怎么了?是沈清荷她们出事了吗?” “那倒没有。”秦正正连忙安抚,“沈师姐她们在王宫别苑很安全。只是都城内,最近几天接连发生了几起失踪案,失踪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平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同时,还有守夜的卫兵报告说,在城中一些偏僻角落,似乎看到了奇怪的黑影掠过,速度极快,难以追踪。虽然王室已经加强了戒备,但城中人心惶惶,气氛有些紧张。” 失踪案?黑影? 林小花和慕容云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听起来,似乎和雀神山的魔气事件,隐隐有些关联。 “看来,有臣国这趟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啊。”钟许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是啊。”秦正正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得尽快赶回去。应公子已经在安排人手调查失踪案,或许我们能帮上忙。而且,宗门那边也需要尽快得到详细的报告。” “好,我们即刻出发。”慕容云飞当机立断。 三人随着秦正正登上了青玉叶行舟。法器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有臣国都城的方向飞去。 林小花坐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大地,心中却不像来时那般轻松。雀神山的遭遇,魔鸟的诡异,都城的暗流,还有身边这个越来越看不透的钟许许……她有种预感,这次看似简单的护送任务,恐怕远未结束,真正的麻烦,或许才刚刚开始。 钟许许靠在另一边的舱壁上,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扶手。都城的失踪案,奇怪的黑影……会和那股精纯的魔气有关吗?又是谁,用那样的剑法重创了护国神鸟?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感觉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漩涡之中。 而秦正正,则一边操控着叶行舟,一边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钟许许,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刚才钟许许对魔鸟被召回方式的精准判断。这份见识和洞察力,再加上之前那张截屏里狸兽对他的亲近态度……这位玉灵峰的钟师兄,身上的谜团,似乎比那只魔鸟还要多呢。 叶行舟划破长空,载着各怀心事的三人,以及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司机”,飞向那座暗流涌动的有臣国都城。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第65章 沉沉如夜 有臣国皇宫深处,一间终年不见天日的石室被浓重的阴影笼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杂着某种奇异药草的苦涩味道,挥之不去。 石室中央,一尊半人高的古铜丹炉正幽幽燃烧着,炉火映照出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 那身影佝偻着,枯瘦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往炉内添加着什么,动作间带起一阵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飞溅。 炉火跳动,将墙壁上扭曲的影子拉得更长,更诡异。 石室外,一道鬼祟的身影贴着冰冷的墙壁,慢慢靠近了门缝。 来人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内侍总管,李公公。 他脸上惯有的谄媚笑容此刻消失无踪,只剩下紧张与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将眼睛凑近那道狭窄的缝隙,想窥探里面的秘密。 就在他的目光触及那暗红液体与黑袍人动作的瞬间,室内搅动药液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刺透骨髓的目光穿透门缝,精准地落在了李公公身上。 “谁在外面?”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温度。 李公公浑身一颤,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石板。 “是奴才!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有意窥探,只是……只是关心仙师炼药的进展……” 他语无伦次地求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石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黑袍人兜帽下阴影笼罩的半张脸。 “关心?” 黑袍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似乎并未真的生气。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扔到了李公公面前。 “陛下的丹药。” 李公公如蒙大赦,连忙将瓷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最近的‘材料’,有些不够用了。” 黑袍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李公公的心再次揪紧。 “需要更多,更新鲜的。” “是!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一定尽快为仙师寻来!” 李公公连连磕头,额头撞击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直到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石门缓缓合拢,室内再次恢复了只有炉火噼啪声的死寂。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却透着一股沉沉暮气的皇帝寝宫内。 太子应玄站在龙床前,眉宇间带着忧色。 “父皇,近来都城内失踪的青壮百姓越来越多了,已经引起了些许恐慌,儿臣以为……” 龙床上的有臣国皇帝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对太子的话仿佛置若罔闻,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寝宫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却掩盖不住那丝若有若无的病气。 这时,李公公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步履轻快,与方才在石室外的恐惧判若两人。 “太子殿下,陛下该服药歇息了。” 他声音尖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同时示意旁边的宫女内侍退下。 太子应玄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公公,尤其在他拿出那个熟悉的白玉瓷瓶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看到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扶起皇帝,将一粒暗红色的丹药喂入父皇口中。 父皇像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吞咽下去。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应玄的脊背。 “既然父皇要休息,儿臣便不打扰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躬身行礼。 “儿臣告退。” 走出寝宫,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停下脚步,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侍卫低声吩咐。 “跟上李福全,查清楚他每日这个时辰,去何处取药。” “务必隐秘,不得打草惊蛇。” 侍卫无声点头,迅速隐入宫墙的阴影之中。 应玄抬头望向宫殿深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失踪的百姓,父皇的丹药,那个神秘兮兮的内侍总管…… 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可怕的关联? 夜色如墨,将有臣国皇宫的重重殿宇浸染得一片沉寂。 唯有更漏滴答,在寂静中敲打着无形的节拍。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正紧贴着冰冷的宫墙,悄无声息地移动。 他是太子应玄派出的心腹侍卫,此刻正全神贯注地追踪着前方那个提着灯笼、步履匆匆的内侍总管——李福全。 李公公的身影在曲折的回廊间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少有人至的殿宇前。 这里似乎久未修缮,檐角的瑞兽在月光下投射出斑驳而诡异的影子。 侍卫隐匿在假山之后,目光锐利如鹰隼。 他清楚地看到,李公公挥退了身边跟随的两名小太监,独自一人,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惯有的谄媚笑容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敬畏。 李公公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侧身闪了进去。 殿门并未完全合拢,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就在李公公踏入殿内的刹那,侍卫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仿佛骨骼摩擦般的异响,紧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与殿外不同,殿内似乎更加阴冷。 李公公的身影在门缝的视野里变得模糊,但侍卫能感觉到,这位在皇帝面前八面玲珑的总管太监,此刻仿佛矮了一截,连脊背都佝偻了下去,透着一股发自骨髓的恐惧。 殿内隐约传来一些悉悉索索、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搅动,又像是低沉的、压抑的呻吟。 侍卫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冰冷的石壁,试图捕捉更清晰的声响。 突然,一个沙哑低沉,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怎么?你想进来看看不成?” 这声音仿佛带着冰冷的实质,穿透了门缝,让藏在暗处的侍卫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噗通”一声闷响,是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奴才不敢——” 李公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卑微。 “奴才过来不过是想替王上问问,这丹药服用完之后,为何效用只有半月,能否能多延长些日子?” 那沙哑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饱含讥讽的冷哼。 “能获得这妙手回春的药已是罕有,想不到人类竟然能贪婪至此——” “不不不,仙师误会了!” 李公公慌忙解释。 “奴才只是想起……想起曾经我们娘娘在雀神山上寻得一药,如今依然芳颜如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沙哑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药是如何炼制而成?” 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了然。 “只可惜你们想要雀神山月莲一族向皇族臣服,每年进献可以拿来提药的小妖,谁想那月莲一族竟然与你们鱼死网破……” “如今月莲一族在山上销声匿迹,你们也未能寻到办法……” 那黑袍人的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残酷的意味。 “更何况,你们娘娘所得并非是真的长生不老之药,只不过是能撑着容颜不败罢了。” “而我这药,却能真真正正地让身体恢复至最好的状态。” “怎么,这点代价都不能牺牲了吗?” 最后一句问话,明明语调平淡,却让侍卫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代价”指的是什么? 联系到都城内失踪的青壮……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底浮现。 “是!是!大人说的对!奴才明白了!” 李公公连连磕头的声音清晰可闻,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蠢东西。” 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祭炼之所,非常人能出入——” “以后等后半夜再过来,否则我这周围的结界,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小命。”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 殿门被狠狠地关上了,震起的灰尘在门缝透出的微光中飞舞。 李公公似乎在门内又停顿了片刻,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拉开殿门走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额头上甚至还有磕出的血印,眼神惶恐,与平日里那个精明干练的内侍总管判若两人。 侍卫一动不动,如同一块真正的山石,直到李公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他才缓缓地从阴影中直起身。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正是从那紧闭的殿门缝隙中飘散出来的。 祭炼之所……结界……代价…… 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盘旋,串联起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侍卫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太子殿下。 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隐藏的黑暗,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沉,都要可怕。 第66章 沉香与密谋 瑶珞国的皇宫,即使换了主人,深沉的夜色依旧能轻易勾起潜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 高懿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方才真的被那双冰冷的手扼住了咽喉。 又是那个地牢,又是那些令人作呕的嘴脸,还有叔父高?那张扭曲而得意的笑脸……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黑暗中,那双不久前才染过血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孩童般的惊惶。 视线在黑暗中摸索,最终落在了床头那只小巧玲珑的紫檀木沉香炉上。 那是珑莲离开前留下的。炉身雕刻着繁复而奇异的莲纹,与他脚踝上的刺青如出一辙。里面燃着的,是珑莲特意调配的安神香。高懿挣扎着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踉跄着走到香炉边,用颤抖的手指捻起一点香灰,凑到鼻尖。 那股清冷中带着一丝微甜的异香,如同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他狂跳的心脏和纷乱的思绪。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这跗骨之蛆般的恐惧,来证明自己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废物。权力,唯有紧握权力,将所有潜在的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才能让他真正感到一丝安全。 少年皇帝支撑着依旧显得瘦弱的身子,披上一件外袍,脚步虚浮地走向灯火通明的中厅。 那里堆满了如山的奏折,是旧臣的试探,是新贵的效忠,是百废待兴的国事。他心烦意乱,借着烛火的光芒,胡乱地翻阅着,动作急躁得像是在寻找什么救命稻草,哗啦啦的声响中,好几本奏折被他粗鲁地扫落在地。 内侍们低眉顺眼地站在远处,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新王的喜怒无常,他们早已领教过。 终于,他的手指停留在了一份来自有臣国的烫金信函上。信函措辞恭敬,内容却简洁得近乎傲慢: 「本月中,隆和台,恭贺新王登基,共商两国睦邻事宜。」 隆和台,十五日。 高懿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如同黑夜中点燃的鬼火。 半个月前,他顶着朝中老臣的疑虑,主动向有臣国递去了邀请会面的国书。在那些老狐狸看来,这不过是新王急于寻求外部承认、巩固自身地位的示好之举。只有高懿自己清楚,他的真正目的。 杀了严贤枥。 这是他对珑莲的承诺。隆和台的会面,正是天赐良机。他已经暗中挑选了一批身手最好、也最“干净”的死士,准备混入随行的仪仗队伍中。 只要能靠近那个老贼……高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甚至连嫁祸的对象都已经想好了,一个最近不太安分的边境小部落,正好拿来当替罪羊。 他沉浸在自己周密的计划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函上“严贤枥”三个字,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权倾朝野的有臣国丞相,身首异处的惨状。 “你这样,杀不了他。” 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如同月光下碎裂的冰凌。 高懿猛地抬头,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似乎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叮铃”声,紧接着,窗棂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夜风裹挟着寒气涌入,一道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来人依旧是一袭素净的白衣,赤着双足,月光流淌在他脚踝那朵妖异的黑莲刺青上,隐隐有华光流转。不是珑莲又是谁? “为什么?” 高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急躁,他精心策划的复仇,他向珑莲证明自己能力的最好机会,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否定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珑莲的眼睛,那双眼睛总能轻易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不堪。 珑莲缓步走到高懿面前,他身上似乎佩戴着什么细小的饰物,走动间发出极其轻微的“叮铃”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里,如同敲在高懿的心上。 他没有直接回答高懿的问题,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望向遥远的南方,有臣国的方向。 “严贤枥这个人,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珑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当年他能从雀神山那种地方活着出来,还带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就注定了他不会轻易死去。你派去的那些人,再厉害,也近不了他的身,更别说取他性命了。” 高懿愣住了,珑莲的话语中蕴含的信息让他有些茫然。 “不属于他的东西?” 珑莲的目光终于转回到高懿身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悲伤与恨意,但很快便被一层更深的冰冷所覆盖。 “那是我们月莲一族……一部分生命本源,蕴藏在月华凝结的核心露珠中。当年他为了救他那个妹妹,或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闯入圣地,亵渎了仪式,强行吞噬了那枚尚未成熟的本源露珠。”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清冷:“那东西蕴含月华之力,与他的精血神魂早已融为一体,寻常刀剑难伤其根本,除非……” 高懿屏住了呼吸,急切地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能以特殊之法引动其月华本质,或在某种他无法抗拒的情况下,当着众人的面,迫使他主动显露或动用那本源之力,使其短暂离体或暴露破绽。” 珑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在审视高懿,“只要有人能在那一刻,以克制月华之物将其夺走,或者……彻底毁掉。严贤枥,才会真正地死去。” 高懿怔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生命本源?融为一体?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凡俗争斗的理解。他看着眼前清冷如仙的珑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存在”,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 他所卷入的,似乎不仅仅是一场凡间的权力更迭与复仇,更牵扯着某些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力量。 “所以,”珑莲看着高懿震惊的表情,语气依旧平淡,“我不需要你派人去刺杀他。那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暴露你我之间的联系。” “我要你做的,是利用这次隆和台的会面,创造出一个机会。”珑莲的目光落在高懿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一个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拿出‘那东西’的机会。至于后续的事情,你不用管。” 创造一个机会?让那个老谋深算、权倾朝野的严贤枥,当众拿出与自己性命交关的宝物?高懿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这比直接派死士去刺杀,难度何止高了十倍?他需要什么样的借口?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诱饵,才能让那只老狐狸乖乖就范? 他看着珑莲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原本因为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些许不满和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的压力,以及……一丝隐秘的兴奋。这才是珑莲需要的,这才是真正考验他能力的时候。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珑莲身边,又有什么资格奢望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 “我……”高懿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我该怎么做?” 珑莲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快得如同错觉。“那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新王陛下。”他后退一步,身形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月光的影子。“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再想杀他,就难了。” “叮铃……” 细微的声响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空灵的意味。夜风吹过,窗棂轻轻摇晃,大殿内只剩下高懿一人,以及那袅袅升腾、带着异香的沉香。 高懿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弹。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不久前,这双手还沾满了仇人的鲜血,而现在,它们将要编织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网。他走到书案前,重新拿起那份来自有臣国的信函,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杀意,更多了几分深沉的算计。 隆和台……严贤枥……那件“东西”…… 少年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残留的沉香气息让他纷乱的心绪再次沉静下来。他拿起御笔,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烛火下,他略显稚嫩的脸庞,第一次浮现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属于帝王的深沉与决断。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舞台,一个让严贤枥无法拒绝、无法隐藏的舞台。 第67章 面纱风波 青玉叶行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降落在有臣国都城外一处僻静的接引点。舟身尚未停稳,一股属于尘世的喧嚣便已迫不及待地涌来,混杂着车马嘶鸣、小贩叫卖以及行人往来的嘈杂人语,与前几日雀神山中的寂静幽深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这陌生又带着勃勃生机的烟火气,让她紧绷了几日的神经稍稍放松,却也带来了一丝茫然。 “总算到了。”秦正正麻利地收起叶行舟,脸上带着几分旅途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回到熟悉环境的轻松,“大师兄,小花师妹,钟师兄,咱们先去应公子安排好的地方落脚,沈师姐他们应该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他伤势虽有好转,但长途飞行和之前的消耗还是让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他正准备迈步,钟许许却不着痕迹地横插一步,挡在了林小花和慕容云飞之间。 “大师兄一路劳顿,我看前面不远处有家颇有名气的茶楼,环境清幽,不如您先去那儿歇歇脚,喝杯热茶?”钟许许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语气温和,“我跟小花师妹去办点‘小事’,很快就来与您汇合。这都城人多眼杂,有些东西,提前备好总是方便些。” 他话说得含糊,但那副“你懂的”表情,加上刻意强调的“小事”和“方便”,让心思单纯的慕容云飞没有多想。他确实感到有些疲惫,加上对钟许许这位“地头蛇”的信任,便点头应允:“也好,那你们速去速回,注意安全。” 秦正正眨了眨眼,刚想说“要不我陪你们去?”,钟许许已经抢先一步,用一种“此事不宜外人”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口中说道:“不必劳烦秦师弟,是些女儿家置办的小玩意儿,我们去去就回。” 林小花被钟许许这番操作搞得一头雾水,什么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她正想开口询问,手腕却被钟许许不轻不重地攥住,半推半拉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喂!钟许许!你拉我去哪儿?大师兄还在等我们呢!”林小花挣扎着,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嘘——小点声。”钟许许侧头,压低声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衣首’的事吗?现在就得去办。” 林小花脚步一顿,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个荒唐的夜晚,还有那根差点敲到他头上的木棍。“你还真要我去给你买那个什么……面纱?”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钟许许脚步不停,拉着她拐进一条更为僻静但两旁店铺却愈发奢华的街道。“不是‘买’,是‘置办行头’。”他纠正道,“做戏要做全套。你想想,一个能让都城第一女霸总求而不得、甚至不惜派人追杀的美男子,能随随便便抛头露面吗?我顶着这张脸在都城里晃悠,不出半天就得被认出来,到时候麻烦的可不止我一个。”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完全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林小花一时竟无法反驳,虽然她觉得这家伙的“美男子”自称水分极大。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家门面极为气派,牌匾上用鎏金大字写着“云裳阁”的店铺前。门口侍立着两位身着统一制服、容貌清秀的侍女,见到有客上门,立刻躬身行礼,态度谦卑又不失热情。 “走,进去。”钟许许推了林小花一把。 林小花硬着头皮,感觉自己像是要踏入什么龙潭虎穴。刚一迈进门槛,一股混合着名贵香料和丝绸特有气息的暖风便扑面而来。店铺内部空间极大,装饰得金碧辉煌,四壁悬挂着各种材质、各种款式的男子面纱与配套的冠帽,琳琅满目,其精美程度远超林小花的想象。店内还有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或小姐,正由侍女陪同着,细细挑选。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吸引了林小花的注意。只见一位穿着绛紫色锦缎长裙、头戴珠翠、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贵妇,正对着身边一个低眉顺眼、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训话。那男子脸上戴着一顶半透明的黑色纱帽,帽檐缀着细小的银铃,随着他微微颤抖的动作发出轻响。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头要谨言慎行,莫要东张西望,失了我的体面!”贵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威严,“这顶‘暗夜流萤’可是我花了五百金铢给你添置的,料子是西域进贡的冰蚕丝,上面的萤石颗粒能在夜里发出微光,既显低调又不失身份。你戴着它,就得时刻记着自己的本分,知道吗?乖乖听话,伺候好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年轻男子始终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是,妻主,谨记在心。” 林小花听得目瞪口呆,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五百金铢!就为了买一顶帽子?还什么妻主……什么本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只想立刻转身逃离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看到了?”钟许许不知何时已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就是规矩。一会儿你就学着点,拿出你管账时的那股气势来,就当是在盘点一件昂贵的货物。” “我……”林小花想说我学不来,可一对上钟许许那双透过临时面纱(他不知何时已经从旁边取了一顶最简单的黑色布帽戴上)看过来的、带着“拜托了”意味的眼睛,拒绝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这家伙,虽然可恶,但他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万一他真被认出来,牵连到大师兄他们…… “深呼吸。”钟许许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响起,“记住,你现在不是缥缈宗的林小花,你是一位身份尊贵、出手阔绰、正在为自己‘心爱’的衣首挑选行头的……嗯,霸道妻主。” 霸道妻主……林小花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努力回想刚才那位贵妇的神态,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咳咳。”她往前走了几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对着迎上来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妇人说道,“把你们这儿……嗯,最好看、最显身份的面纱冠帽,都拿出来我瞧瞧。” 那管事妇人何等眼力,虽然眼前这位“妻主”看起来年纪不大,衣着也并非顶级奢华(林小花穿的还是缥缈宗的常服,只是料子不错),但那故作镇定的姿态,以及身后那个虽然戴着临时遮掩、却依旧能看出几分身形气度的“衣首”,让她立刻堆起了十二分的笑容。 “哎呦,这位小姐好眼光!我们云裳阁出品的冠帽,在整个都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能得小姐青睐,那是我们阁的荣幸。”管事妇人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引着林小花往更里面、更为雅致的隔间走去,“不知小姐想看哪个价位的?我们这儿从百金到千金,乃至万金的珍品都有,用料和工艺各有千秋,代表的意义也不同呢。” 她说话间,已经有侍女端上了香茶和精致的点心。管事妇人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女捧着几个用锦缎覆盖的托盘走了进来。 “小姐您请看,”管事妇人揭开第一个托盘上的锦缎,“这是‘百花锦’系列,用的是南疆进贡的五色锦缎,绣娘手工绣制四季花卉,寓意常伴左右,花开不败。价格嘛,一百八十金铢,是我们这儿入门级的,胜在款式多样,寓意也好。” 林小花点了点头,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一百八十金铢……够缥缈宗食堂买多少个月的灵米了?她面上不动声色。 “这个,”管事妇人又揭开第二个托盘,“是‘流云纱’系列,取天山雪蚕丝织就,轻若无物,戴上后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朦胧之美。上面点缀的是东海珍珠,圆润光泽,象征情意圆满。这个价位稍高些,三百五十金铢。” 林小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开始有些僵硬的表情。三百五…… “当然,若是小姐追求更高的品质和更深的寓意,”管事妇人显然看出了林小花(或者说她扮演的角色)对前两者并不十分满意,眼中精光一闪,揭开了第三个托盘,“这便是我们阁的镇店系列之一——‘星河渡’。这面纱主体用的是千年冰魄蛛丝,坚韧异常,水火不侵,能在光线下折射出星辰般的光泽。帽冠顶部镶嵌的是一颗打磨过的三阶风系灵兽晶核,能微弱地汇聚风灵气,让佩戴者时刻保持清爽舒适。更难得的是,这‘星河渡’乃是由器符峰的长老亲手绘制了‘清心符’于内衬,能安神定魂,辟易小范围的魅术。如此重宝,自然价值不菲,承惠,一千二百金铢。” 一千二……林小花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这哪里是买面纱,这分明是在烧钱!她甚至怀疑这所谓的清心符是不是真的有用。她本能地就想站起来说“告辞”,这地方太可怕了! 就在她屁股刚要离开凳子的瞬间,一只手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按住了她的膝盖。紧接着,一个沉甸甸、带着金属冰凉触感的东西被塞进了她的手心。 林小花低头一看,掌心里躺着一枚货真价实的金元宝,至少值五十两黄金! “给我坐下。”钟许许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同时,他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似乎正警告地看着她。 林小花捏着那块沉甸甸的金元宝,手心里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抬起头,对上管事妇人那充满期待和探询的目光,又感受到钟许许按在她膝盖上的力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妈的!这败家子!这么多钱,拿去买灵药、买法器、改善宗门伙食,哪样不好?非要砸在这种虚头巴脑、华而不实的东西上!这简直是……简直是……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到了嘴边的“太贵了买不起”咽了回去,努力挤出一个(在她自己看来)十分僵硬的笑容,指了指那顶“星河渡”,声音有点发飘:“这个……呃,料子看着倒是不错,还有别的……更特别一点的吗?” 她豁出去了,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第68章 暗流涌动 林小花最终还是没敢指向那标价离谱的“万金珍品”,在钟许许几乎要将她膝盖骨捏碎的“鼓励”眼神下,以及管事妇人越发热切的推荐中,她牙一咬心一横,选中了一款名为“月影凝光”的面纱冠帽。 这款“月影凝光”标价八百八十金铢,虽不及“星河渡”那般又是灵核又是符箓的夸张,但也绝非凡品。面纱主体是某种罕见的银色鲛绡,薄如蝉翼,却韧性十足,在光线下流转着月华般清冷柔和的光泽。 帽冠则是由整块温养玉雕琢而成,触手微凉,据说有静心凝神之效,上面还用秘法镶嵌了七颗细小的水系灵珠,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行走间似有水光潋滟。 管事妇人见她终于拍板,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嘴里说着“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款‘月影凝光’最是考验佩戴者的气质,寻常人可衬不起来,唯有您身边的这位公子,想必定是风姿特秀,方能驾驭”之类的奉承话,麻利地开具票据,指挥侍女将冠帽用一个同样精致的锦盒装好。 林小花面无表情地看着钟许许从他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钱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几张崭新的金票付账——看样子像是他逃离家族时最后的底牌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八百八十金铢啊!这都够在缥缈宗后山开垦多少亩灵田了?够买多少本实用的功法秘籍了?这个败家玩意儿! 钟许许倒是坦然自若,接过锦盒,当着管事和侍女的面,不急不缓地取下临时的布帽,将那顶“月影凝光”戴在了头上。银色鲛绡垂下,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含笑的眼睛。 月华般的光泽流转,配上温养玉冠的清冷,竟真的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矜贵的气质。林小花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陌生了许多,那份平日里的跳脱和不正经仿佛被这面纱隔绝开来,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多谢妻主厚赐。” 钟许许微微躬身,对着林小花行了一礼,声音透过鲛绡,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温顺。 林小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妻主”二字激得差点跳起来,脸颊又开始发烫。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快走”。 两人在一众侍女“恭送小姐,恭送公子”的声音中,逃也似的离开了云裳阁。一走出那扇奢华的大门,林小花就忍不住开始数落: “钟许许!你是不是疯了?八百八十金铢!买这么个破帽子!你……” “嘘——”钟许许抬手,食指竖在唇边(虽然隔着面纱),“小点声,隔墙有耳。再说了,这可不是‘破帽子’,这是我在都城行走的‘护身符’。而且,”他侧过头,眼角弯弯,带着几分戏谑,“刚才某人不是还挺享受被人称为‘霸道妻主’的吗?我看你那架势,端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我那是……那是为了帮你!” 林小花气结,这人怎么这么会倒打一耙! “是是是,为了帮我。”钟许许从善如流地点头,“所以,这笔置装费,算是我预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和‘表演费’,如何?” 林小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加快脚步朝茶楼走去。跟这家伙待在一起,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考验她的心脏承受能力和钱包厚度(虽然这次花的不是她的钱)。 回到茶楼雅间,慕容云飞果然已经等在那里,面前的茶水已经续过一次。他看到两人回来,尤其是注意到钟许许头上那顶明显价值不菲的新行头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问,只是道:“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嗯,办妥了。”钟许许含糊应道,自然地在慕容云飞对面坐下。 秦正正捧着茶杯,目光却在那顶“月影凝光”上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又瞟了一眼林小花略显不自然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放下茶杯,状似无意地赞叹道:“钟师兄这顶冠帽当真别致,鲛绡轻盈,玉冠温润,尤其是这水系灵珠的点缀,真是巧夺天工。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不知是在哪家宝阁寻得的?” 钟许许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秦师弟见笑了,不过是内子……咳,一位故人相赠,不值一提。”他巧妙地避开了话题,顺便还恶心了林小花一把。 林小花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狠狠地剜了钟许许一眼。 幸好此时,雅间的门被敲响,茶楼伙计恭敬地禀报:“几位仙长,外面有位自称应礼的公子派人前来,说是在‘闻香居’备好了酒菜,恭候各位大驾。” “应公子?”慕容云飞起身,“看来是接我们的人到了。走。” 闻香居是都城有名的酒楼,他们被引到一处临湖的雅致包间。推开门,一个身着锦衣、面容儒雅、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气质沉稳的男子已经等候在那里。正是那位在镜中与玡公公对话,此刻扮演着灵植药商“应礼”角色的严贤枥。 “慕容道长,秦道长,林仙子,钟道长。” 应礼起身相迎,笑容温和,态度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位富商的气度与对修仙者的尊敬,“一路辛苦,未能远迎,还望海涵。听闻几位在雀神山附近稍有耽搁,不知可还顺利?”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钟许许那顶格外显眼的面纱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异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有劳应公子挂心。” 慕容云飞拱手还礼,将雀神山的遭遇简略地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那只受伤的巨大怪鸟、诡异的剑伤以及弥漫的魔气,也提到了后来似乎有高人出手解决了部分麻烦,但他们并未看清对方是谁。 当然,关于玄莲的具体形象和狸兽的事情,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或许是觉得太过离奇,或许是林小花之前并未详细描述。 应礼听得十分专注,时不时点头,脸上露出恰当的惊讶与担忧。 “竟有此事?雀神山乃我国圣地,护国神鸟世代守护,从未听闻有此等变故。那魔气……还有那奇特的剑伤……” 他眉头微蹙,沉吟道,“莫非与近来都城内发生的一些怪事有关?” “哦?都城内也有事发生?”慕容云飞追问。 “正是。” 应礼叹了口气,亲自为几人斟上酒水,“不瞒各位,近几日,都城内接连有年轻力壮的平民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起初以为只是寻常案件,但失踪人数渐多,且有守夜的卫兵声称在一些偏僻角落看到过速度极快的黑影掠过……如今城中人心惶惶,陛下也为此事忧心忡忡。” 他看向慕容云飞,语气诚恳:“实不相瞒,在下虽是一介商人,但也受过王室恩惠,对此事亦十分关切。听闻缥缈仙宗的诸位道法高深,见识广博,不知可否请各位在都城暂住几日,一方面休整,另一方面,或许也能协助查清此事?若能找出真相,解救失踪百姓,陛下定有重赏。” 慕容云飞与林小花、秦正正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蹊跷,或许真与雀神山的魔气有关。作为名门正派弟子,遇到此类事件,出手相助也是分内之事。 “应公子言重了,斩妖除魔,护佑一方,本是我辈修士应尽之责。若能帮上忙,我们义不容辞。”慕容云飞慨然应允。 席间,应礼谈吐风趣,见闻广博,无论是奇闻异事还是商贾之道,都能娓娓道来,气氛十分融洽。 唯有钟许许,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饮酒(当然是隔着面纱,动作略显怪异),偶尔会看似随意地问一些关于有臣国风土人情、或是某种特殊药材产地的问题。 应礼都对答如流,滴水不漏,完美地维持着他“见多识广的灵植药商”人设。 林小花一边吃着精致的菜肴,一边暗中观察。这位应公子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温和有礼,考虑周全,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而钟许许今天似乎格外沉默,那双透过“月影凝光”面纱看过来的眼睛,也比平时多了几分深沉,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第69章 深夜长报 夜色深沉,寒意透过窗棂渗入太子应玄的书房。烛火摇曳,在他俊朗而凝重的面容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房门被无声推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单膝跪地,正是先前派去跟踪李福全的心腹侍卫。 “殿下。”侍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栗。 应玄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如电:“说。” 侍卫不敢抬头,将他在那偏僻殿宇外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禀报。从李福全褪去谄媚、换上敬畏的诡异转变,到殿内传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再到那沙哑如九幽来客的声音,以及李福全卑微如尘土的恐惧。他重点复述了那神秘人与李福全的对话——关于丹药效用、关于雀神山月莲一族的往事、关于“代价”与“祭炼之所”,以及那句冰冷的警告“以后等后半夜再过来,否则我这周围的结界,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小命”。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入应玄的心脏。侍卫的声音落下,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祭炼之所……代价……结界……”应玄缓缓重复着这几个词,指节捏得发白。失踪的青壮百姓,父皇赖以维持精神的丹药,李福全这个内侍总管扮演的角色,以及那个藏在深宫阴影中、以活人为“材料”进行邪恶祭炼的神秘“仙师”……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作呕、毛骨悚然的真相。 父皇,竟是以牺牲子民的性命为代价,换取自己苟延残喘的“生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几乎让他窒息。他一直知道父皇晚年沉迷丹药,性情也变得越发古怪,却从未想过,这背后隐藏着如此血腥和残忍的交易。那个被父皇尊称为“仙师”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为何要盘踞在皇宫深处,行此邪术?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给父皇炼制丹药吗? 侍卫感受到太子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怒意,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应玄眼中的风暴才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你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从现在起,忘了你今晚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继续监视李福全的动向,但切记,绝不可再靠近那座殿宇,更不可被任何人察觉。那个‘仙师’能布下杀人结界,修为绝非等闲,打草惊蛇,只会让我们万劫不复。” “是,殿下!”侍卫沉声应道,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再次融入夜色。 应玄独自坐在书房,久久未动。他知道,这件事绝不能急。对方藏在暗处,实力不明,且已将父皇牢牢控制。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父皇和那些失踪的百姓,甚至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他必须忍耐,必须等待时机,必须找到那个“仙师”的弱点。 只是,一想到那些无辜失踪的年轻生命,可能已经化作了丹炉中的“材料”,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毒虫啃噬般难受。这份沉甸甸的罪恶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次日,天色刚蒙蒙亮,应玄便被内侍传唤至皇帝寝宫。寝宫内依旧弥漫着浓郁的熏香和挥之不去的病气。有臣国皇帝靠坐在龙床上,脸色比昨日似乎好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浑浊,透着一种非人的漠然。丞相也已侍立在侧,神色恭谨。 “玄儿来了。”皇帝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隔着一层纱,“昨日瑶珞国派使者送来国书,邀请朕与太子、丞相一同前往瑶珞国都城,参加他们的‘祈雨祭典’。瑶珞国新王高懿继位不久,此次邀请,意在睦邻友好,也是展示国力。朕意已决,由你和丞相代表朕前往。” 瑶珞国?应玄心中微动。他知道瑶珞国近年来政局动荡,前任国王突然暴毙,新王高懿在一位名为玄莲的神秘女修支持下迅速上位,手段颇为强硬。据说这位玄莲来自玉灵峰,修为深不可测,瑶珞国如今几乎以她马首是瞻。此次邀请,恐怕不仅仅是“睦邻友好”那么简单。 “儿臣遵旨。”应玄躬身应道,心中思忖着此行的目的和潜在的风险。 就在这时,皇帝仿佛不经意般提起:“朕听说,那位来自南境的灵植药商应礼,最近正招待着几位从缥缈仙宗来的修仙者?” 应玄心中猛地一跳,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异样。父皇怎么会知道应礼和缥缈宗的人?应礼是他安插在宫外的一步暗棋,身份极为隐秘,父皇的消息来源是哪里?难道是李福全?还是说……父皇身边还有他不知道的眼线? “回父皇,确有此事。”应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那位应礼先生与儿臣有过几面之缘,听闻他确实结识了几位途经此地的缥缈宗弟子。” “嗯。”皇帝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缥缈宗乃是名门大派,弟子想必也有些过人之处。既然他们恰好在都城,此去瑶珞国路途遥远,或有妖邪作祟,多几位修仙者同行,也能多几分保障。你便安排一下,让他们随行。” 应玄的心沉了下去。父皇不仅知道缥缈宗的人,还要让他们一同前往瑶珞国?这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父皇是真的担心路途安全,还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什么?或者,这根本就是那个神秘“仙师”的意思? 无数念头在应玄脑中翻腾,他却只能压下所有疑虑,恭敬地回答:“是,儿臣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很好。”皇帝似乎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去。记住,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不必多问,更不必多管。”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应玄心上。他瞬间明白了父皇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再去探究宫中那个“祭炼之所”的秘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父皇,是真的被控制了,还是……他本身就是这残酷交易的一部分? 应玄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再次躬身行礼:“儿臣告退。” 走出寝宫,明媚的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痛。他站在廊下,望着宫殿深处那片被权力与阴影笼罩的区域,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和坚定。瑶珞国之行,看来远比表面上更加波涛汹涌。而那几位缥缈宗的客人,他们究竟会被卷入怎样的漩涡之中? 第70章 不速之客与意外之邀 闻香居的雅间内,茶香袅袅,气氛尚算融洽。 慕容云飞正与扮演着“应礼”角色的谷玄霖交流着一些修炼心得,秦正正偶尔插话,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钟许许头上那顶价值不菲的“月影凝光”,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林小花则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精致的糕点,试图用美食来抚平昨天在云裳阁受到的金钱冲击,以及被钟许许那声“妻主”恶心到的不适感。 钟许许依旧戴着那顶引人注目的面纱冠帽,银色鲛绡随着他品茶的动作微微晃动,流淌着清冷的光泽。他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偶尔看似随意地抛出一两个关于有臣国风土人情或奇花异草的问题,都被“应礼”滴水不漏地接住,完美维持着他博学灵植商的人设。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茶楼伙计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应公子,外面有位自称太子府属官的人求见,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有事相商。” “太子府的人?”谷玄霖(应礼)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慕容云飞等人歉意地笑了笑,“几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与门外等候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很快便返了回来,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郑重,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 “几位道长,仙子,”谷玄霖坐回原位,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在慕容云飞身上定格,“方才太子府传来消息,瑶珞国近日将举行祈雨祭典,特邀我国派使团前往。陛下已决定,由太子殿下和丞相大人代表前往。”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这些国家间的礼仪往来,与他们这些方外之人关系不大。 “重点是,”谷玄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太子殿下奉陛下旨意,得知几位恰好在此,又听闻几位道法精深,有意邀请各位一同前往瑶珞国。一来,路途遥远,有各位同行,可保使团平安;二来,也算是……呃,让我有臣国尽一番地主之谊,让各位领略一下邻国风光。” 这话一出,雅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慕容云飞眉头微蹙。 皇帝的旨意?邀请他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修仙者参与如此正式的外交活动?这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他下意识地看向钟许许。 秦正正眼中则闪过一丝兴奋。瑶珞国?祈雨祭典?听起来就很有趣,而且能与太子、丞相同行,这可是难得的机遇,说不定能借此扬名立万,或者结交权贵。 林小花则是一脸茫然,随即又有些担忧。去瑶珞国?听起来好远,而且还要和太子、丞相一起?她只是想跟着大师兄出来历练一下,怎么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她偷偷瞄了一眼钟许许,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钟许许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面纱下的眼睛微微眯起。皇帝的旨意?太子亲自邀请?这戏码未免也太刻意了。有臣国皇宫里藏着掖着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却突然对他们这几个外来的和尚如此“热情”?尤其是在他们刚从雀神山回来,可能接触到了一些不该接触的东西之后。 “哦?陛下的旨意?” 钟许许放下茶杯,声音透过鲛绡,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这可真是……受宠若惊啊。只是不知,我等区区散修,何德何能,竟能得陛下青睐,与太子、丞相一同出使邻国?这规格,未免也太高了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好奇,“说起来,应兄,你与太子殿下似乎交情匪浅?连我们这些借住你府上的‘闲人’,太子殿下都了如指掌。” 谷玄霖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钟道长说笑了。在下不过一介商人,偶有机会与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打过些交道,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至于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决定,在下也不敢妄加揣测。或许是爱才心切,又或许是真如太子所言,为使团安全考虑。” 他滴水不漏地将问题挡了回去。 慕容云飞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盛情相邀,我等若无故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而且,近来都城内不太平,雀神山之事也透着诡异,或许前往瑶珞国一行,也能探听到些许不同的消息。应公子以为如何?”他将问题抛回给谷玄霖。 谷玄霖立刻点头附和:“慕容道长所言极是。多走动一番,总能多些见闻。瑶珞国与我国相邻,风土人情亦有可观之处。而且,有太子殿下同行,安全方面自不必担忧。” “去!当然要去!”秦正正立刻表态,显得兴致勃勃,“这等增长见闻、结交高人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林小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大师兄和秦师兄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反对,只能小声嘀咕了一句:“去就去,不过……路上会不会很麻烦啊?还要跟那么多大官一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钟许许身上。 钟许许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面纱后的眼神深邃难明。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趟瑶珞国之行,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皇帝的意图不明,太子的态度暧昧,再加上那个藏在深宫里的神秘“仙师”和活人祭炼的恐怖事实……这趟浑水,深不见底。 但他转念一想,躲是躲不过去的。对方既然已经“邀请”,若是不去,反而更引人怀疑。而且,跟着使团行动,目标更大,或许更容易观察到一些平日里难以接触到的信息。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出点关于那个“仙师”的线索。 “也好。”钟许许终于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几分玩世不恭,“既然有公费旅游的机会,不去白不去。正好,我也想看看瑶珞国的姑娘,是不是比有臣国的更加……嗯,有风情。”他故意说得轻佻,引来林小花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谷玄霖,“这趟出门,排场可不能小。我这身行头,怕是还不够体面。应兄,你说,我是不是该再去添置几件配得上太子使团身份的衣物首饰?毕竟,不能丢了咱们‘妻主’的脸面,是?”他侧头看向林小花,含笑的眼睛透过鲛绡,意有所指。 林小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颊瞬间涨红,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这家伙,什么时候都不忘占她便宜!还提那破帽子! 谷玄霖嘴角抽搐了一下,强笑道:“钟道长说笑了,道长风姿特秀,‘月影凝光’已是相得益彰,无需过多外物点缀。太子殿下那边自有安排,不会怠慢了各位。” “那就好。”钟许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雅间内的气氛却不复之前的轻松。慕容云飞在思考此行的利弊和潜在的风险,秦正正憧憬着未知的旅程,林小花则在担心麻烦和盘算着此行的花销(主要是担心钟许许又乱花钱),而钟许许,则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看似慵懒,实则已经竖起了全身的感官,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谷玄霖(应礼)看着眼前这几位心思各异的“客人”,心中也是暗流涌动。太子的这步棋,他有些看不懂。将这些修为不俗、来历尚算清白的缥缈宗弟子卷入其中,究竟是想借力打力,还是另有图谋?而皇帝陛下那边……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这趟瑶珞国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第71章 月影猫谈与启程 瑶珞国,深宫。 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殿宇深处的清冷。珑莲盘膝坐于一方白玉蒲团之上,双目轻阖,周身气息缥缈,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又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 他白衣胜雪,赤足悬空,脚踝处的黑色莲花刺青在光线下隐隐流动着奇异的光泽。静坐之中,昨夜雀神山上的情景却不期然地浮现在脑海。 能量碰撞的刹那,那道仓促间布下的结界,带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灵力波动。巧妙,却也稚嫩。若非他自身与散落各处的琉璃碎片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共鸣感应,恐怕还真难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藏匿者的具体方位。 那个布下结界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师父偶尔提及的,那个关门弟子,钟许许?看上去,似乎只是个凡人出身。这倒是有趣。月莲一脉,自古传承非凡,收徒向来看重根骨与缘法,妖灵精怪、天生地养者不在少数,纯粹的凡人,倒是极为罕见。 他记得那年轻人身边,还紧紧护着一个凡人女子。正是因为那个女子的存在,他才没有在结界破碎的瞬间,直接对那年轻人下杀手。月莲一族的规矩,亦是师父的严令——无论同门之间有何争斗,绝不可波及无辜凡人。那种层级的力量碰撞,凡人在侧,绝无生还之理。 可惜了,错过了试探那小师弟深浅的机会。不过,来日方长。 “喵呜~”一声轻柔的猫叫打断了珑莲的思绪。 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尾尖带着一抹淡淡银灰的小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玄关后的阴影里踱了出来。它身形娇小,动作灵巧,碧绿的眼瞳宛如最剔透的翡翠,此刻正仰头望着珑莲,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这正是那只载着林小花和钟许许降临雀神山的巨大狸兽,此刻变化了形态,乖巧地依偎在珑莲身边。 珑莲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搔了搔小猫的下巴,触手柔软温暖。猫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用毛茸茸的脸颊蹭着他的指尖。 “你也觉得,雀神山上的魔气,有些不对劲?”珑莲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小猫停下了呼噜,碧绿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凝重,轻轻“呜”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珑莲指尖微顿,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望向遥远的雀神山方向。“盘踞山巅,却又不似天然滋生……源头还在不断游移,如同刻意布置的棋子。”他沉吟着,自语般说道,“我最初以为,是严贤枥体内那东西逸散的力量,与山中地脉结合所致。但昨夜一探,似乎并非如此。” 他低头看向小猫:“你在山上待的时间比我感知到的更久,你察觉到了什么?” 小猫歪了歪头,忽然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威胁般的“嘶嘶”声,碧绿的眼瞳里映照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与……忌惮。它抬起一只前爪,朝着南方,有臣国都城的方向,虚虚地挥了挥。 珑莲眼神微凝:“你是说……那股魔气的根源,与神鸟有关?而且,这股气息让你想起了……有臣国皇宫里的某个存在?” 小猫急促地“喵”了一声,肯定了他的猜测。 神鸟……雀神山之名,本就源于上古神鸟栖息的传说。难道那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而那股魔气,竟与神鸟有关,还牵扯到了有臣国皇宫深处的某个东西?珑莲不由想起了高懿提及的,那个为有臣国皇帝炼制丹药的神秘“仙师”。难道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事情,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严贤枥体内的月莲本源,雀神山的异常魔气,神鸟的传说,有臣国的神秘“仙师”……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隐隐指向一个巨大的、潜藏在暗处的阴谋。 而那个新出现的小师弟钟许许,还有他身边的凡人女子,以及缥缈宗的其他人,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有臣国,又即将被卷入这场浑水……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珑莲的指尖轻轻拂过小猫柔顺的背毛,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光。看来,这趟浑水,他是非趟不可了。或许,那个小师弟,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数。 与此同时,有臣国都城,闻香居。 距离接到太子邀请,已经过去了两日。这两日里,慕容云飞显得更加沉默寡言,时常独自一人在房中静坐,似乎在权衡此行的利弊。秦正正则像是打了鸡血,每日缠着“应礼”(谷玄霖)打听瑶珞国的风土人情和奇闻异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出发去大展拳脚,顺便扬名立万。 林小花则陷入了另一种焦虑。她倒不是怕危险,跟着大师兄出来历练,本就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准备。她焦虑的是……钱。 上次在云裳阁被钟许许那个败家子狠狠“宰”了一刀,她的小金库至今元气未复。这次要去瑶珞国,还是跟着太子和丞相这种大人物,天知道又要花多少钱!尤其是钟许许那个家伙,顶着那顶死贵死贵的“月影凝光”,还总是一副理所当然要享受最高待遇的样子,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碎钞机! “我说,我们这次出门,真的不用自己准备干粮和水吗?”林小花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小包裹,一边忧心忡忡地问正在旁边悠闲品茶的钟许许。她的包裹里塞满了各种实用的小物件:伤药、解毒丹、几张低阶防御符箓、打火石、小刀,甚至还有几块硬邦邦的肉干。 钟许许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她那鼓鼓囊囊、充满“生存智慧”的包裹,又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个只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堆瓶瓶罐罐(全是些高级丹药和香膏)的精致行李箱,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我说小花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透过鲛绡面纱,带着几分慵懒,“我们是跟着太子使团出访,不是去荒野求生。食宿行宫廷规格,车马仪仗一应俱全,你带这些……是准备在太子和丞相面前表演钻木取火,还是担心瑶珞国国王会克扣我们的伙食?” 林小花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颊涨得通红:“我、我这是有备无患!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情况?万一呢?万一我们跟大部队走散了呢?万一遇到劫匪呢?万一……” “停停停,”钟许许抬手打断她,“就算遇到劫匪,你觉得是你的肉干管用,还是你大师兄的剑管用?再说了,有我在,能让你饿着冻着?”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语气暧昧,“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家属’,自然要护你周全。” “滚!”林小花一把推开他凑近的脸,耳根却不争气地有些发烫。这家伙,又来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家属,谁要他护着! 看着林小花气鼓鼓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钟许许心情甚好地轻笑出声。逗弄她,似乎成了他近来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不过,玩笑归玩笑,他心里却很清楚,这趟瑶珞国之行,绝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太平。 皇帝的旨意来得蹊跷,太子的态度暧昧不明,再加上那个藏在深宫里,能布下杀人结界、以活人炼丹的“仙师”……这潭水,深得很。他们这几个外来的修仙者,就像是几颗被刻意投入棋盘的棋子,作用未知,命运难料。 他瞥了一眼正在隔壁房间与慕容云飞低声交谈的“应礼”。这位灵植商人,或者说,这位太子殿下的心腹谷玄霖,身上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他看似温和周到,滴水不漏,但那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商人身份不符的精明锐利,都让钟许许暗自警惕。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是谷玄霖的声音:“慕容道长,钟道长,林仙子,秦道长,太子府的车驾已经备好,在府外等候了,我们该出发了。” 秦正正第一个冲了出来,精神抖擞:“来了来了!瑶珞国,我秦正正来也!” 慕容云飞神色平静地走了出来,对众人点了点头。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小包裹,决定还是带着,安全感最重要!她瞪了一眼旁边还在慢条斯理整理衣襟、务求每个褶皱都完美的钟许许,没好气地说:“走了!磨磨蹭蹭的,赶不上车看你怎么办!” 钟许许施施然起身,拿起他那轻飘飘的行李箱,走到林小花身边,故意用那顶“月影凝光”上的鲛绡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在她发作之前,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笑道:“放心,就算赶不上车,我也有办法追上你。毕竟,夫唱妇随嘛。” “钟!许!许!”林小花忍无可忍,抬脚就想踹他,却被他灵巧地闪开。 一行人吵吵闹闹(主要是林小花单方面对钟许许输出),在谷玄霖略显无奈的目光中,走出了应府大门。 门外,数辆装饰华丽、由健马拉乘的马车早已静候。太子府的侍卫披甲执锐,分列两旁,气势森严。为首的一辆马车尤其宽敞奢华,车壁上雕刻着象征太子身份的纹章。 一位身着太子府总管服饰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对着谷玄霖和慕容云飞等人躬身行礼:“应先生,几位仙长,太子殿下已在宫门处等候,请各位上车。” 谷玄霖点了点头,示意慕容云飞等人先上前面一辆为他们准备的马车。秦正正兴奋地打量着华丽的马车,第一个钻了进去。林小花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了车。 钟许许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那位太子府总管身上打量了片刻,看得对方心里有些发毛。 “这位总管,”钟许许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他惯有的散漫,“太子殿下真是体恤下情,连我等这般萍水相逢的方外之人,都安排得如此周到。只是不知,此去瑶珞国路途遥远,车马劳顿,殿下可有为我们准备些……嗯,提神醒脑、舒筋活络的香膏丹药?” 那总管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回答:“回仙长的话,殿下早已备下,各类常用药物一应俱全,若仙长有特殊需要,也可随时提出。” “哦?是吗?”钟许许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好。毕竟,像我这般‘娇弱’,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说完,他才慢悠悠地转身,姿态优雅地踏上了马车。留下那位总管站在原地,额头隐隐冒汗,总觉得这位戴着面纱的仙长,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话里也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车轮滚滚,载着心思各异的众人,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一场波谲云诡的异国之旅,就此拉开序幕。 第72章 行路难与车厢密语 后面一辆马车里,气氛则活跃得多,主要是因为秦正正。 “哇!你们看这车厢!比我们宗门的飞舟内部还舒服!”秦正正像个好奇宝宝,一会儿摸摸柔软的锦缎坐垫,一会儿研究车壁上精巧的雕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大师兄,你说我们到了瑶珞国,会不会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玄莲仙子?听说她貌美如花,修为深不可测!” 慕容云飞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多言。他心思缜密,总觉得这次出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从皇帝的旨意到太子的邀请,都显得过于刻意。尤其是那个丞相严贤枥,刚才在宫门口短暂的会面中,对方看似随和,但那双眼睛扫过他们时,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的意味,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林小花则有些坐立不安。马车虽然舒适,但空间毕竟有限。她尽量缩在角落里,离某个讨厌的家伙远一点。可偏偏,钟许许就坐在她斜对面,那顶碍眼的“月影凝光”时不时晃动一下,银色的鲛绡流光溢彩,总能吸引她的目光。 这家伙上车后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那副悠闲自在、仿佛真的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样子,让林小花心里更加没底。她总觉得,这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就是不说! “我说,”林小花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短暂的沉默,她瞪着钟许许,“你能不能别老晃你那破帽子?晃得我眼晕!” 钟许许放下车帘,转过头,面纱下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怎么?我的‘月影凝光’太好看了,让你移不开眼?” “呸!谁看你那破帽子了!”林小花脸颊微红,嘴硬道,“我是怕你把它晃坏了!这么贵的东西,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哦?”钟许许挑眉,“小花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我的……钱包?” “我关心你个大头鬼!”林小花气结,决定不再理他,扭头看向窗外。 秦正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嘿嘿一笑,凑到钟许许身边,小声问道:“钟师弟,你那面纱下面到底长什么样啊?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俊美无俦,凡人见了都要失魂落魄?” 钟许许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想知道?可以啊。等到了瑶珞国,你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让你看一眼。” “真的?”秦正正眼睛一亮,“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绝不含糊!” “放心,不用上刀山下火海,”钟许许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正正被吊足了胃口,抓耳挠腮,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慕容云飞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扫向窗外,沉声道:“外面有情况。”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车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和兵刃交击的声响。 “怎么回事?”秦正正立刻紧张起来,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林小花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符箓。 钟许许依旧靠坐在那里,姿态未变,只是那双透过鲛绡看过来的眼睛,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别急,”他淡淡地说,“看看再说。或许,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小惊喜’。” 很快,骚动平息了下去。谷玄霖掀开车帘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歉意:“让几位受惊了。是遇到了一小股流寇,已经被太子卫队解决了。一些跳梁小丑,不成敬意。” “流寇?”秦正正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活动活动筋骨呢。” 谷玄霖笑了笑:“秦道长放心,这一路山高水长,或许还有机会。不过,安全起见,接下来的路程,还请几位多加留意。”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应公子放心,我等自会戒备。” 谷玄霖又嘱咐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虽然被轻描淡写地称为“流寇”,但无论是慕容云飞还是钟许许,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些所谓的“流寇”,出现得太突兀,溃败得也太迅速,更像是一场刻意安排的试探。 试探什么?试探太子卫队的实力?还是试探他们这几个修仙者的反应? 林小花虽然修为不高,但直觉敏锐,也感觉到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感。她偷偷看了一眼钟许许,发现他不知何时又凑到了车窗边,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眼神深邃,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这家伙,果然不只是个会花钱的草包。林小花心里嘀咕着,却发现自己对他的警惕和厌恶中,似乎悄悄混入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夜幕缓缓降临,车队选择在一处驿站休整。 驿站虽然不大,但在太子府的安排下,也收拾得干净整洁。慕容云飞等人被安排在驿站后院几间相邻的客房。 简单的晚餐过后,慕容云飞将秦正正和林小花叫到自己房中。钟许许也晃晃悠悠地跟了进来,顺手还从驿丞那里“借”来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小罐据说是太子殿下赏赐的上品香茗。 “大师兄,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秦正正不明所以地问。 慕容云飞看了一眼正在悠哉泡茶的钟许许,沉声道:“今天遇到的那伙流寇,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一群乌合之众呗!”秦正正不以为意地说。 林小花却皱起了眉头:“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好像……目的性不强,更像是做做样子。”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小花说得有理。那些人不像是真的为了劫财,倒更像是……” “试探。”钟许许接过了话头,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递给慕容云飞,又分别递给秦正正和林小花,“试探我们的实力,或者说,是试探我们这几个人里,有没有他们想要找的‘目标’。” “目标?”秦正正一愣,“什么目标?” 钟许许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慕容云飞脸上:“或许,是想看看我们这几个人,谁的修为最高,谁看起来最像主事的,又或者……谁看起来最‘特别’。” 慕容云飞眼神微凝:“钟师弟的意思是,这次邀请我们同行,本身就是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甄别我们?” “是不是局,现在还不好说。”钟许许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但小心无大错。那位太子殿下,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丞相大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更别提,皇宫里还藏着一个能用活人炼丹的‘仙师’。” “活人炼丹?!”秦正正和林小花同时惊呼出声,脸色煞白。他们虽然听钟许许之前隐约提过皇宫有异,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骇人听闻的邪术! 慕容云飞也是面色一沉。他知道钟许许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此事说来话长。”钟许许放下茶杯,“总之,这趟瑶珞国之行,我们不仅要提防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更要小心暗地里的算计。那位‘应礼’兄,也就是谷玄霖,虽然是太子的人,但太子的处境似乎也颇为微妙。我们现在,就像是走在一条布满陷阱的钢丝上,一步踏错,可能就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看向林小花,眼神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认真:“尤其是你,小花。你修为最低,又是个姑娘家,最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跟紧你大师兄,或者……跟紧我。” 林小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一愣,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谁、谁要跟紧你!我跟着大师兄就行了!” 钟许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头对慕容云飞说:“慕容师兄,依我看,从明日起,我们不必再刻意隐藏实力。适当展露一些,反而能让某些人投鼠忌器。当然,底牌还是要留着的。” 慕容云飞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钟师弟所言有理。是该让他们知道,缥缈宗弟子,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秦正正也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没错!谁敢算计我们,就让他尝尝小爷的厉害!” 车厢内的密语,为这趟本就波涛暗涌的旅程,又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窗外,夜色深沉,驿站周围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预示着前路绝不会平静。 第73章 石室之约 夜已深沉,东宫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太子元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面前摊开的卷宗上的字迹仿佛都扭曲成了怪异的符号。白日里车队遭遇“流寇”袭击的场景,以及那位“应礼”先生看似无意间透露出的、关于宫中那位神秘“仙师”的只言片语,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坐卧不宁。 父皇的病,那每日由李福全送来的暗红色丹药,都城内接连失踪的青壮……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派去跟踪李福全的心腹侍卫传回的消息,更是让他脊背发凉——那个阴森偏僻、被李福全称为“祭炼之所”的殿宇,还有那句“代价”…… 元昊烦躁地合上卷宗,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却驱不散他心中的阴霾。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皇被那所谓的“仙师”和丹药控制,不能让有臣国的根基被这样不明不白地动摇。可对方藏在暗处,手段诡异,连父皇都对其言听计从,自己又能如何?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元昊挥退了守夜的内侍,独自回到寝殿,试图强迫自己入睡。然而,刚一合眼,纷乱的思绪就化作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又来到了那座偏僻的殿宇外,这一次,殿门紧闭,但门缝里却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某种邪异生物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杂着草药的苦涩,比白日里更加浓郁。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似乎听到了声音,从厚重的石墙后面传来。 不是人声,更像是……无数细碎的、粘稠的搅动声,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和呜咽。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脑髓,在他的意识深处回响、盘旋。 紧接着,一个沙哑、低沉、不辨男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在他的耳边低语,带着一种阴冷的诱惑:“进来……看看……看看你父皇长生的‘代价’……看看有臣国未来的‘希望’……”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牵引着他的神智。他想抗拒,想逃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脚步虚浮地向前迈去。石墙在他面前无声地融化、扭曲,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幽暗的石室内,半人高的古铜丹炉燃烧着暗绿色的火焰。炉身周围,堆满了……残缺不全的肢体!那些肢体如同被榨干了所有精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炉火跳动,映照着墙壁上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它们无声地嘶吼着,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正用一根白骨长勺,在炉内缓缓搅动着粘稠如岩浆的暗红色药液。每一次搅动,墙壁上的那些面孔就扭曲得更加剧烈,发出无声的哀嚎。 “不——!” 元昊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虫鸣。然而,梦中那恐怖的景象,那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沙哑的诱惑之声,却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但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攫住了他——那梦中的召唤感,并未随着梦境的破碎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强烈。 一个声音,一个意志,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冷硬地命令着他:去那里。 去那个祭炼之所。 元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坐起身,试图抵抗这股外来的意志。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陷阱,是那个神秘“仙师”的手段!他不能去! 然而,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僵硬地掀开被子,穿上外袍。他的大脑在疯狂呐喊着“停下”,但手脚却完全不受控制,机械地打开殿门,走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深夜的皇宫,寂静得如同鬼蜮。巡逻的侍卫早已避开了这片区域,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元昊的身影如同一个幽魂,在曲折的回廊和幽暗的树影间穿梭,脚步无声,眼神空洞,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与锐利。 那股力量精准地引导着他,避开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岗哨和禁制,最终,停在了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偏僻殿宇前。 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的不再是梦中的暗红光芒,而是摇曳的、昏黄的烛火。那股甜腥与苦涩交织的气味,比梦中淡了许多,却更加真实。 元昊站在门前,身体的控制权似乎短暂地回到了自己手中。他浑身颤抖,牙关紧咬,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挣扎。进去?还是不进去?理智与那股诡异的控制力在他体内激烈地交战。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了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嘲讽:“太子殿下,既然来了,何必在门外徘徊?请进。” 这声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元昊的反抗意志。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与梦中的恐怖景象不同,石室内虽然依旧阴暗,却收拾得相对“整洁”。那尊古铜丹炉静静地立在中央,炉火已经熄灭,但炉身尚有余温。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依旧让人不适,却不再有那种令人疯狂的血腥。 石室的角落里,点着一盏孤灯。灯下,摆着一张简陋的石桌和一把石椅。那个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石椅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元昊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石室。这里没有梦中那些残肢断臂,也没有墙壁上痛苦的面孔。但他能感觉到,这石室的每一块砖石,都浸透着难以言喻的阴冷和怨气。 “仙师深夜召见,不知有何指教?”元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尽量保持着镇定。他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一枚玉符,那是母后留给他的护身法器,希望能给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 黑袍人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转身。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石门在元昊身后无声地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月光和空气。 元昊的心猛地一沉。 “指教?”黑袍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太子殿下言重了。只是有些事情,想必殿下心中早已疑虑重重,与其让殿下胡乱猜测,不如由我来亲自解答。”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元昊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烛火跳跃,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黑袍人兜帽下的半张脸。那是一张极其苍白的脸,皮肤薄得近乎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然而,在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灼痕,从他的左边额角一直蔓延到脸颊,如同被烙铁狠狠烫过一般,破坏了原本可能清隽的轮廓,显得格外可怖。 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瞳孔是异于常人的、近乎纯粹的黑色,仿佛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映不出半点光亮,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刻骨的仇恨。 “你是谁?!”元昊失声问道,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眼前这个人,绝非什么得道仙师,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邪异,充满了死亡与怨恨的味道。 “我是谁?”黑袍人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自嘲般的轻笑,那笑声让石室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臣国王室,对我做了什么。” 他站起身,缓步走向元昊。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元昊感到呼吸困难。 “太子殿下,你可知道雀神山?”黑袍人停在元昊面前,近距离地凝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元昊心中一凛,点了点头:“雀神山是我有臣国圣地,供奉护国神鸟,世代受王室尊崇。” “尊崇?”黑袍人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尖锐的讽刺,“好一个尊崇!你们所谓的尊崇,就是派兵闯入圣地,觊觎不属于你们的东西,然后……赶尽杀绝吗?!”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让元昊如坠冰窟。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元昊强自镇定,但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惊骇。 “不明白?”黑袍人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他猛地一挥袖袍,一股阴冷的能量波动扫过石壁。原本光滑的石壁上,竟然浮现出一幅幅流动的、如同水墨般的动态画面。 画面中,是一片云雾缭绕、仙气氤氲的山峦,无数奇异的花草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一群身着素白长袍、容貌俊美、气质空灵的“人”,正生活在这片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他们的脚踝处,都纹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黑色莲花。 第74章 莲殇旧恨 “这是雀神山深处,我们月莲一族的栖息之地。”黑袍人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带着一种深切的悲伤,“我们是神山的守护者,与世无争,汲取月华之力修行,守护着雀神山的灵脉,也守护着有臣国的气运平衡。” 画面一转,一群身着有臣国官服、盔甲,为首一人气度威严、眼神锐利(元昊认出那是年轻时的丞相严贤枥!)的人,闯入了这片宁静之地。他们脸上带着贪婪和野心,不由分说地展开了攻击。 “你们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黑袍人的声音再次变得激动,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你们听信谗言,觊觎我族蕴含月华之力的本源核心,认为那是能让人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你们的丞相严贤枥,为了他个人的野心,或许是为了救他那个据说身患恶疾的妹妹,亲自带队,突袭了我们的圣地!” 石壁上的画面变得惨烈无比。法术的光芒与刀剑的寒光交织,鲜血染红了圣洁的土地,月莲族人一个个倒下,他们空灵的身体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只留下一声声悲愤的呐喊。 “我身为月莲一族的大祭司,眼睁睁看着我的族人被屠戮,看着我们的圣物被亵渎!”黑袍人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声音嘶哑,“我试图与严贤枥同归于尽,可他身上……他身上竟然带着一瓣被他强行夺走的、我们尚未成熟的圣莲花瓣!那花瓣蕴含着我们月莲一族的本源气息,让我的力量对他完全失效!” 画面定格在年轻的严贤枥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紧握着一瓣散发着柔和月光的莲花瓣。而黑袍人(画面中尚是俊美的大祭司模样)则被一股反噬的火焰吞噬,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我拼尽最后的力量,引动了圣地禁制的‘业火’,才侥幸逃脱,但也付出了代价!”他抚摸着脸上的灼痕,眼中是无尽的黑暗,“我的族人,全部……全部被你们炼化成了丹药!只为了满足你们那可悲的欲望!” 元昊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无法站立。他万万没想到,有臣国受人敬仰的雀神山圣地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血腥残酷的过往!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如今权倾朝野、连父皇都要倚重几分的丞相严贤枥! “所以……父皇的丹药……”元昊艰难地开口,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 “没错!”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既然你们的国君和大臣如此不仁,我又何必对你们留有慈悲?严贤枥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以为月莲一族已经彻底灭绝。但他错了!我还活着!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丹炉里炼制的,就是你们有臣国子民的‘精华’!”他指着那尊冰冷的丹炉,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我收集那些被你们王室和贵族视为草芥的平民的生命和怨念,将它们炼化,一部分用来‘滋养’你那被欲望掏空了身体的父皇,让他沉溺于虚假的健康之中,另一部分……” 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容:“则用来‘喂养’你们的护国神鸟!当那只蠢鸟被无尽的怨念和魔气彻底侵蚀,变得狂暴嗜血,不再守护你们的气运时,有臣国的国运,也就彻底走到尽头了!哈哈哈哈!” 疯狂而沙哑的笑声在石室内回荡,充满了复仇的快感和毁灭的决心。 元昊如遭雷击,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了!雀神山神鸟的异变,父皇的怪病,都城的失踪案……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这个自称月莲族大祭司的黑袍人,正在用一种极其恶毒的方式,从内部彻底摧毁有臣国! “疯子!你这个疯子!”元昊目眦欲裂,强烈的愤怒和恐惧让他暂时压制了那股控制力,他猛地激发了袖中的护身玉符,一道柔和的白光瞬间亮起,将他笼罩。同时,他转身就想撞开石门逃出去,将这个惊天秘密告知天下! “想走?”黑袍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他只是轻轻抬手,向前一指。 那道看似坚韧的白光,在接触到他指尖散发出的一缕微不可查的黑色雾气时,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瞬间消融瓦解! 元昊只觉得一股沛莫能御的阴冷力量瞬间侵入体内,仿佛无数冰冷的触手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冻结了他的神魂。他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身体僵硬地定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枚耗尽了能量的玉符,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没用的。”黑袍人缓缓走到他面前,漆黑的眸子冷漠地注视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绝望,“你的这点微末伎俩,在我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你……你想怎么样?”元昊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样?”黑袍人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杀了你?太便宜你了。让你活着,却失去自我,成为我的傀儡,岂不是更有趣?”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元昊的眉心。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强大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入元昊的识海,粗暴地撕碎了他的抵抗,占据了他的意识。 元昊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 “太子殿下深明大义,愿意为有臣国的‘未来’贡献一份力量,真是可喜可贺。”黑袍人收回手指,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太子,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接下来,你就该好好准备,代表有臣国,去访问那个同样令人作呕的瑶珞国了。”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元昊,“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个从雀神山逃出去的严贤枥,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或许,这次出访,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他走到石桌边,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与元昊脸上一般无二的精巧面具,缓缓戴在了自己的脸上。烛火下,两个“太子元昊”并肩而立,一个眼神空洞,一个眼底却闪烁着幽深而冰冷的寒光。 石室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 戴着太子面具的黑袍人走到僵立的元昊面前,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元昊的衣袍,仿佛在整理一件物品。“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已经带上了几分元昊平日里的温润,只是细听之下,那份温润显得格外虚假,如同寒冰上覆盖的一层薄霜。“记住,你还是那个忧国忧民、试图查明真相、但又对父皇和丞相无可奈何的太子殿下。” 他凑近元昊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般下达指令:“明日启程,一切照旧。对那些缥缈仙宗的人,保持距离,但要仔细观察,尤其是那个姓慕容的和那个戴面纱的。他们身上,有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至于严贤枥……哼,我会亲自‘招待’他的。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配合我演好这出戏。” 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元昊僵硬地点了点头,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很好。”黑袍人满意地拍了拍元昊的肩膀,那力道让后者微微晃动了一下。“现在,回去。像往常一样,回到你的寝宫,安然入睡。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手指微动,解除了对元昊身体的完全禁锢,但那股冰冷的意志依旧牢牢掌控着元昊的识海。 元昊转身,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比起刚才已经自然了许多。他拉开石门,门外的月光重新涌入,照亮了他那张俊朗却毫无生气的脸。他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入夜色,身影很快消失在宫殿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黑袍人站在原地,目送着“自己”的离去,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缓缓摘下脸上的太子面具,露出了那张带着狰狞灼痕的苍白面孔。 他走到丹炉前,手指拂过冰冷的炉身,感受着里面残留的、由无数生命和怨念凝聚而成的力量。“严贤枥……有臣国王室……你们欠月莲一族的债,我会让你们用整个国家的覆灭来偿还!” 他低声吟唱起一种古老而晦涩的咒语,石室内弥漫的阴冷怨气仿佛受到了牵引,化作缕缕黑烟,重新钻入了丹炉之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也随之渐渐淡去,石室内的气息变得“干净”了许多,只剩下一种常年不见天日所特有的阴森。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戴上那张精巧的太子面具,遮盖了所有的伤痕与恨意。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作为他复仇的石室,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 今夜之后,有臣国的太子,依旧是那个太子。只是内里,早已换了一个渴望毁灭与复仇的亡魂。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无声无息中,酝酿成形。 第75章 隆和金殿衣首戏 瑶珞国的都城名唤“锦官城”,取“锦绣山河,冠盖云集”之意。其繁华程度,较之有臣国都城,竟是犹有过之。太子元昊(实为黑袍人所控)的车驾在瑶珞国礼官的引领下,浩浩荡荡驶入城中,直奔专为招待贵宾而设的皇家别苑——隆和台。 隆和台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林小花等人作为“随行仙师”,自然也被安排在隆和台内一处雅致的院落住下。刚一安顿好,便有内侍前来传话,言明瑶珞国主高懿今晚将在隆和台内的“百味楼”设宴,为太子殿下及诸位仙长接风洗尘。 林小花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脸,想起这几日的奔波,不由得叹了口气。更让她头疼的是,钟许许那家伙,自打戴上那顶“月影凝光”后,似乎是入戏太深,一路上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矜贵柔弱的“衣首”,时不时就要她这个“霸道妻主”伺候。 “妻主,我这冠帽似乎有些歪了,劳您替我扶正。” “妻主,这舟车劳顿,我有些口渴,可否赐杯热茶?” “妻主,你看那边的风景,不如我们……” 林小花每次都想一巴掌呼过去,但一想到钟许许那句“做戏要做全套,万一被人看出破绽,牵连到大师兄”,便只能咬牙忍下。秦正正那小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好几次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慕容云飞则是一副“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只是碍于大师兄的身份不好多问。 此刻,钟许许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南境风物志》,看得摇头晃脑。他头上的“月影凝光”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流转着清冷的光辉,配上他那副故作深沉的模样,倒真有几分“遗世独立佳公子”的错觉。 “我说,钟许许,”林小花终于忍不住开口,“晚上就是接风宴了,你这‘衣首’的身份,打算怎么演下去?瑶珞国主可不是云裳阁的管事,万一露馅……” 钟许许放下书卷,隔着面纱,那双眼睛弯了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花妻主,你只需记得,你是缥缈仙宗的精英弟子,财大气粗,我嘛,是你千金博一笑的‘心头好’。拿出你在宗门管账时那股锱铢必较、谁也别想占便宜的气势,再添上三分‘老娘有钱任性’的霸道,保管没人敢小瞧我们。” 林小花嘴角抽了抽:“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 “哪有,”钟许许一脸无辜,“我这是在为你加油鼓劲。你想想,能让缥缈宗的林大管事亲自‘置办行头’,我这‘衣首’的身价,岂不是水涨船高?说不定还能给你缥缈宗长长脸呢。”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跟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理论。她开始琢磨晚上宴会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如何才能不失缥缈宗的体面,又不至于让钟许许的“衣首”身份显得太过突兀。 傍晚时分,隆和台内华灯初上。百味楼更是灯火辉煌,丝竹悦耳。林小花、慕容云飞、秦正正随同“太子元昊”一行人抵达时,瑶珞国主高懿已带着一众臣子在楼外等候。 高懿年约四旬,身着明黄色龙纹常服,面容俊朗,目光炯炯,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与自信。他见到“元昊”,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太子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未能出城远迎,还望恕罪。” “高国主客气了。”“元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温和,与平日里的太子并无二致,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阴冷。 寒暄过后,高懿的目光转向了慕容云飞等人:“这几位想必就是缥缈仙宗的高足?久闻缥缈仙宗道法通玄,今日一见,果然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慕容云飞代表三人回礼:“高国主谬赞。我等奉师门之命,护送太子殿下前来,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就在这时,高懿的目光落在了跟在林小花身侧,微微垂首、姿态“恭顺”的钟许许身上。那顶“月影凝光”在灯火下实在太过显眼,鲛绡面纱遮挡了容貌,却更添了几分神秘。尤其是他那亦步亦趋跟在林小花身后的姿态,与寻常修士的独立傲然截然不同。 “这位是……?”高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寻常随从,不会有如此华贵的装扮,更不会有这般……特别的气质。 林小花头皮一麻,正想着该如何措辞,钟许许已经微微躬身,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柔顺的嗓音开口:“贱名不足挂齿,蒙妻主不弃,随侍左右。” “妻主?”高懿和身后的瑶珞国官员们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有臣国虽然也有豢养“衣首”的风气,但多是些世家贵女的私密之事,像这般由女子带着“衣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国事访问的场合,还真是闻所未闻。而且,看这位林仙子的年纪和装束,也不像是沉溺于此道之人。 林小花感觉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己,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心虚:“咳,此乃……呃,家事,不足为外人道。高国主,我们还是先进去。”她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懿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其中或许有些不便言说的“隐情”,他哈哈一笑,打破了尴尬:“是是是,林仙子说的是。诸位,请!” 一行人进入百味楼,分宾主落座。宴席极为丰盛,山珍海味,佳肴琳琅。席间,高懿频频举杯,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有臣国太子到访的欢迎,以及对两国睦邻友好的期盼。 “元昊”也表现得滴水不漏,与高懿谈笑风生,共商两国未来合作之事宜,俨然一位合格的储君。 林小花则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席间不少瑶珞国官员的目光,时不时会飘向她和她身边的钟许许,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好奇,甚至还有几分……暧昧的了然。 而钟许许,则将“合格的衣首”扮演到了极致。林小花面前的酒杯空了,他立刻起身,隔着面纱,动作优雅地为她斟满;林小花夹了一筷子远处的菜,他便会“体贴”地将那盘菜往她面前挪一挪;甚至林小花不小心被呛到咳嗽了一声,他都会立刻递上茶水,语气关切地问一句:“妻主,可要紧?” 林小花几次想用眼神杀死他,但他都隔着面纱,用那双含笑的眼睛无辜地回望过来,仿佛在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的大计。” 秦正正坐在不远处,看得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只能拼命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菜,肩膀一耸一耸的。慕容云飞则是一脸凝重,似乎在思考这种“修行方式”的利弊。 一场接风宴,就在这种诡异而略带喜感的氛围中进行着。林小花觉得,这比跟妖兽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累心。她只盼着宴会早点结束,好让她脱离这“万众瞩目”的尴尬境地。 席间,丞相严贤枥作为有臣国的重要官员,自然也受到了高懿的“重点关照”。高懿不时向他询问有臣国的一些政务细节,以及两国通商的诸多事宜。严贤枥一一从容应对,滴水不漏。 “元昊”(黑袍人)的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在严贤枥身上逡巡。当严贤枥端起酒杯,衣袖微动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月莲族相关的能量波动。虽然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身为月莲族大祭司的他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一般清晰。 “原来如此……”“元昊”心中冷笑,“严贤枥,你果然从雀神山带走了不该属于你的东西。那圣莲花瓣的气息,纵然被你用秘法层层遮掩,又岂能瞒过我的感知?当年你便是凭借此物,才从我的‘业火’反噬下侥幸逃生,如今,它也该物归原主了。” 一个针对严贤枥,或者说,针对那片莲瓣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形。而这场看似祥和的宴会,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罢了。 林小花并不知道这些暗流涌动,她只觉得钟许许这厮越来越过分。宴席过半,一道名为“玉露团雪”的甜品被端了上来,是用某种珍稀雪蛙的脂肪混合灵果制成,入口即化,清甜不腻。钟许许竟然拿起小巧的银勺,舀了一勺,隔着面纱,做出要喂给林小花的姿态,口中还柔声道:“妻主,此物养颜润肺,您尝尝?” “噗——”邻桌一个年轻的瑶珞国官员再也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引得众人侧目。 林小花脸皮再厚也顶不住了,她一把抢过银勺,狠狠瞪了钟许许一眼,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适、可、而、止!” 钟许许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小花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这隆和台,简直是她的历劫之地! 第76章 宴起杀机 隆和台主殿之内,丝竹悦耳,舞姿翩跹。高懿端坐于御座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白玉酒杯,目光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缓缓扫过下方。 “有臣国太子殿下、严丞相,以及缥缈仙宗的各位仙长,远道而来,实乃我瑶珞国之幸。”高懿举杯,声音清朗,透过大殿,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朕代表瑶珞国上下,敬各位一杯,愿两国邦交永固,共祈天下太平。” 太子元昊与严贤枥起身回敬,言辞恳切,场面上一片和睦。林小花等人也随之举杯,心中却各有思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的气氛愈发热烈,不少官员开始离席相互敬酒。高懿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东道主。然而,钟许许却从他偶尔投向严贤枥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杀意。 那杀意隐藏得极深,若非钟许许对这类气息格外敏感,几乎无法察觉。他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大殿内的守卫看似寻常,但站位隐隐透着某种阵法的意味。而那些穿梭其间、添酒布菜的宫娥内侍,脚步轻盈,气息沉稳,显然都有些许修为在身。 “看来,这位瑶珞国君,对严丞相的‘欢迎’,可不止是美酒佳肴这么简单。”钟许许在心中冷笑。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小花,压低声音:“注意点,可能有变故。” 林小花心中一凛,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她虽不明白钟许许为何如此说,但出于对这家伙趋吉避凶本能的信任,还是暗自提起了戒备。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端着一个精致的银壶,步履匆匆地走向严贤枥的席位,似乎是要为他添酒。那内侍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钟许许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腰间佩戴的一块不起眼的玉佩上——那玉佩的样式,与方才高懿御座旁一名贴身侍卫腰间的极为相似。 “不好!”钟许许心中警铃大作。这内侍绝对有问题! 说时迟那时快,那内侍已走到严贤枥身后,就在他举起银壶,壶嘴对准严贤枥酒杯的刹那,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一缕几近透明的液体,无声无息地从壶嘴侧面一个细小的孔洞中滴落,直奔严贤枥的酒杯而去! 这一下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殿内众人皆未察觉异样。严贤枥正与身旁一位瑶珞国官员交谈,也未曾留意。 眼看那毒液就要落入杯中,钟许许猛地抬高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惊喜,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哎呀!严丞相!您这酒杯……这酒杯的材质真是奇特!莫非是传说中的‘暖玉琉璃盏’?学生冒昧,可否借来一观?” 他这一声喊得突兀,音量也足够大,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严贤枥闻声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酒杯。 那名内侍的动作也是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钟许许却不等严贤枥反应,身形一晃,竟直接从自己的席位上“飘”了过去,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直接伸手抓向严贤枥手中的酒杯。他口中兀自嚷嚷着:“学生对奇珍异宝素有研究,这等宝贝,可不能错过了!” “放肆!”严贤枥身边的护卫厉喝一声,便要出手阻拦。 “住手!”严贤枥却猛地抬手制止了护卫。他何等人物,钟许许这番反常的举动,立刻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目光一凝,落向那名身体明显有些僵硬的内侍。 就在这短短的瞬间,钟许许已经“抢”到了严贤枥的酒杯,他手指看似随意地在杯口一抹,实则用指甲精准地刮下了一丝沾染了毒液的酒水,同时大袖一扬,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只空杯,闪电般与严贤枥的酒杯调换。 “哎呀,看错了看错了!”钟许许将那只空杯(实则是严贤枥的原杯)拿在手中,故作尴尬地挠了挠头(隔着面纱),“原来不是暖玉琉璃盏,是学生眼拙了,唐突了丞相大人,恕罪恕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只沾了毒的空杯若无其事地揣入袖中,又将一只干净的酒杯(他自己的)放在严贤枥面前,满脸堆笑:“丞相大人莫怪,学生这就给您满上赔罪!”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那名下毒的内侍脸色已然煞白,他知道自己暴露了,猛地一咬牙,竟从怀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不顾一切地刺向严贤枥! “有刺客!”殿内顿时大乱。 严贤枥身边的护卫早已反应过来,立刻拔刀护主。高懿御座旁的侍卫也纷纷出动,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钟许许却趁乱拉着林小花,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借缥缈仙宗的名头,护送严丞相先离开!”他知道,高懿既然动手,绝不会只有这一招。 林小花此时也反应过来,虽然对钟许许的临场反应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当机立断,对着慕容云飞和秦正正喊道:“大师兄!秦师兄!保护严丞相!” 缥缈仙宗的名头,在某些时候还是相当好用的。慕容云飞虽然不明所以,但见情况紧急,也立刻拔剑护在严贤枥身侧。 混乱之中,钟许许悄然将那只沾毒的酒杯塞给秦正正,用眼神示意他收好。 “先护送丞相和太子离开!”慕容云飞当机立断。 瑶珞国的禁卫军也迅速行动起来,整个隆和台乱成一团。钟许许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对林小花说:“刚才袭击太子的动静……有点假。太子那边,恐怕另有文章。” 林小花一愣,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朝着殿外而去。她只觉得今夜这场宴席,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诡异,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而太子元昊那边,那看似真实的遇袭,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第77章 宴起杀机 (续) 林小花被钟许许那句“太子那边,恐怕另有文章”说得心头一跳,还未来得及细问,便被混乱的人潮推搡着向殿外涌去。她眼角余光瞥见,“太子元昊”在几名忠心护卫的簇拥下,正朝着另一个方向突围,那边似乎也有瑶珞国的甲士在拦截,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元昊”此刻的表现,与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储君判若两人。他虽未直接动手,但指挥护卫时,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冷静与狠厉,竟让林小花觉得有些陌生。莫非,这才是储君在危机关头的真实面目?还是说……钟许许的猜测是对的? 严贤枥在慕容云飞和秦正正的护卫下,脸色铁青,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显然也在判断目前的局势。高懿既然敢在国宴上动手,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要轻易脱身,恐怕不易。 “保护太子殿下!”严贤枥沉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几名有臣国的死士闻声,立刻奋不顾身地朝着“元昊”的方向冲杀过去,试图为主子打开一条通路。 钟许许则紧紧跟在林小花身侧,那顶“月影凝光”在混乱的灯火下忽明忽暗。他看似被林小花拽着,一副受惊不浅的柔弱模样,口中还念念有词:“妻主,好可怕……那些人好凶……”然而,他垂下的眼眸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不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时不时用手肘或脚尖,不着痕迹地“绊倒”或“推开”几个试图靠近他们的可疑人影。 林小花被他这副“戏精”模样气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混乱中总能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并且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化解。她一边要护着这个“拖油瓶”,一边还要留意大师兄和秦正正那边的状况,只觉得头都大了。 “秦师弟,那酒杯收好了?”林小花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放心,林师姐!”秦正正此刻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笑,神色凝重,他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这种关键证物,丢不了!” 就在此时,大殿侧面的一处回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走水了!那边走水了!”有人惊呼起来。 混乱的场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更加难以控制。瑶珞国的禁卫军一部分被刺客牵制,一部分赶去救火,阵型顿时出现了松动。 “好机会!”钟许许眼睛一亮,拉着林小花,“往火场那边靠!趁乱出去!” 严贤枥显然也看到了这个机会,他当机立断:“慕容道长,秦道长,我们从那边突围!” 一行人不再恋战,虚晃几招逼退眼前的敌人,借着烟火的掩护,朝着火光最盛的地方冲去。那里的守卫果然薄弱了许多。 而另一边,“太子元昊”在护卫的拼死掩护下,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突然,一支淬毒的弩箭悄无声息地从殿梁的阴影处射出,目标直指“元昊”的后心! “殿下小心!”一名护卫嘶吼着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一击。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软软倒下。 “元昊”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脚步一个踉跄。就在这瞬间,另一名潜伏已久的刺客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廊柱后闪出,手中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元昊”的咽喉! 这一击狠辣至极,角度刁钻,眼看“元昊”就要血溅当场。 “太子殿下!”远处的严贤枥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元昊”仿佛被吓傻了一般,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试图躲避。然而,那刺客的短刃如影随形,眼看就要得手。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元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晃了晃,一道血箭从他左肩飙出。原来,在最后关头,他虽然避开了咽喉要害,但左肩却被那柄短刃深深划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那名刺客一击得手,还想再补一刀,却被及时赶到的有臣国死士以及反应过来的瑶珞国禁军(似乎是想抓活口)缠住。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几名护卫冲到“元昊”身边,将他团团护住。 “元昊”脸色苍白,嘴唇颤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捂着不断涌血的左肩,声音虚弱:“快……快走……” 黑袍人心中却是冷笑一声。这一下,是他刻意为之。伤口的位置、深度,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既要显得凶险,又不至于立刻致命,更重要的是,这种伤势,寻常丹药短时间内难以彻底治愈,正好给了他一个逼迫严贤枥动用月莲花瓣的绝佳理由。他要看看,严贤枥究竟会不会为了他这个“太子”的性命,拿出那件他觊觎已久的“圣物”。 严贤枥一行人此刻已经冲到了火场附近,浓烟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钟许许眼尖,发现一处偏僻的角门似乎无人看守,立刻招呼众人:“这边!” 几人奋力撞开角门,外面是一条幽静的夹道。 “快!先离开这里!”严贤枥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隆和台主殿,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眼神阴沉得可怕。瑶珞国君高懿,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设下杀局,看来两国之间的和平,今日算是彻底走到尽头了。 一行人不敢停留,沿着夹道疾行。林小花扶着“虚弱不堪”的钟许许,跑得气喘吁吁。 “妻主……我……我不行了……”钟许许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林小花身上。 林小花额头青筋暴跳,真想一脚把他踹飞。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演! “闭嘴!再装死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狼!”林小花低声威胁。 钟许许立刻“精神一振”,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脚步却轻快了不少:“妻主……您真好……” 秦正正强忍着笑意,慕容云飞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上蹿下跳的火光和身后隐约追来的脚步声。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来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僻静街巷,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几名护卫搀扶着脸色惨白如金纸的“太子元昊”,踉踉跄跄地从另一条小路奔了过来。 “丞相大人!”护卫们见到严贤枥,如同见到了救星。 严贤枥快步上前,看到“元昊”肩上那道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的伤口,瞳孔猛地一缩:“殿下!” “元昊”嘴唇发白,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严……严相……孤……孤没事……”话未说完,便头一歪,似乎就要晕厥过去。 “快!殿下失血过多!”一名随行的宫廷太医急忙上前查看,神色大变,“伤口太深,而且……箭刃上似乎淬有奇毒!老奴这里只有普通的金疮药和解毒丹,恐怕……恐怕难以压制!” 严贤枥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深知,太子若是在瑶珞国出了事,无论真相如何,有臣国都将陷入巨大的被动。高懿这一招,实在太过阴狠!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为殿下疗伤!”严贤枥当机立断。 一行人不敢在街上久留,慕容云飞放出灵蝶探路,很快便在附近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宅院。虽然破败,但胜在隐蔽。 进入宅院,将“元昊”安置在尚算干净的房间内躺下。太医匆忙为他处理伤口,敷上药粉,然而鲜血依旧不断渗出,那乌黑的颜色,显示着毒性的猛烈。 “元昊”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也由苍白转为青灰。 “不行,这毒太霸道了!老奴的药只能暂时延缓,若无奇效灵药,殿下恐怕……”太医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严贤枥站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元昊”,眼神变幻不定,内心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黑袍人虽然在“昏迷”之中,却清晰地感知着严贤枥的情绪波动。他心中冷笑更甚:严贤枥,你还在犹豫什么?你那所谓的锦绣前程,可都系在这位太子的身上。若他死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拿出它,用它来救“我”! 林小花和钟许许、秦正正、慕容云飞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是眉头紧锁。他们虽然与这位太子殿下接触不多,但毕竟是一同前来,若真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瑶珞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严丞相,可有良策?”慕容云飞沉声问道。 严贤枥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元昊”肩上那狰狞的伤口,以及那不断渗出的乌黑血液。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隔着几层衣料,似乎藏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元昊”的身体开始微微抽搐,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黑袍人暗自加大了一丝毒素的“发作”,他要给严贤枥最后一点压力。 终于,严贤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用数层锦缎包裹的玉盒。 当玉盒打开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幽香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仿佛能洗涤人灵魂深处的污秽。玉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片晶莹剔透、宛如冰雕玉琢的莲花瓣。那莲瓣之上,隐隐有月华流转,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 正是三十年前,他在雀神山上,从那朵含苞待放的月莲上强行采撷下来的——圣莲花瓣! 黑袍人的“心脏”在这一刻猛地一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渴望!他能感觉到,这片莲瓣中蕴含的,是最为纯粹的月莲本源之力。 “这……这是……”慕容云飞等人看着那片莲瓣,眼中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们都能感受到这片莲瓣上蕴含的强大生机和纯净能量。 严贤枥没有解释,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片莲瓣,神色复杂地看了它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莲瓣按在了“元昊”肩上那狰狞的伤口处。 莲瓣接触到伤口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片莲瓣上柔和的月华光芒大盛,一股股精纯的能量如同溪流般涌入伤口。原本不断渗出的乌黑血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颜色由黑转红,再渐渐止住。那狰狞的伤口边缘,也开始缓缓蠕动,新的肉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 “元昊”原本青灰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急促的呼吸也随之平缓下来。 黑袍人心中狂喜,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昏迷”的状态。他的神识,却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一缕,朝着那片紧贴在“伤口”上、正源源不断释放着本源之力的莲花瓣,悄然渗透而去。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吸收这股力量,更要在这莲瓣的核心,留下属于他的印记,甚至……在关键时刻,彻底毁掉它!这件曾经保护了严贤枥,让他从月莲一族“业火”反噬下逃生的圣物,绝不能再成为他的倚仗!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已然展开。 第78章 初现惊故人 夜色如墨,将破败的宅院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几盏昏黄的油灯在房内摇曳,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阴影。 太子“元昊”依旧“昏迷”着,但呼吸已然平稳悠长,肩上的伤口在圣莲花瓣的持续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股致命的毒素似乎也被彻底压制、化解。 严贤枥守在床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那片光华渐渐内敛的莲瓣。 三十多年了,这片莲瓣一直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倚仗。当年若非此物,他早已死在雀神山那场可怕的业火反噬之中。它救过他的命,也曾是他妄图延续妹妹性命、甚至谋求自身更高境界的希望。 只是,这莲瓣的力量似乎并不完整,或者说,他始终未能完全参透其奥秘,除了疗伤续命之外,并不能带来他最初期望的那种脱胎换骨的奇效。 今日为了救太子,情急之下动用了此物,虽是无奈之举,却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瑶珞国君高懿的杀局如此狠辣,太子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这片莲瓣,或许能保太子一时,但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凶险。 黑袍人则在暗中窃喜。圣莲花瓣的本源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元昊”的身体,一部分修复着他刻意制造的伤势,另一部分则被他悄然截留,融入自身。更妙的是,他的神识已经如同水银泻地般,一丝丝渗透进了莲瓣的内部结构。 这莲瓣虽然神妙,但似乎因为离体太久,又或是曾经受损,其核心处的防御远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坚固。他有十足的把握,在不被严贤枥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种下属于自己的“种子”。 慕容云飞、林小花、秦正正三人守在屋外,神色各异。 “想不到严丞相竟有如此疗伤圣物。”秦正正咂舌道,眼中满是好奇,“那莲瓣上散发的气息,纯净而磅礴,比我缥缈宗最好的疗伤丹药还要强上数倍不止。” 慕容云飞眉头微蹙:“此物不凡,但其气息……总觉得与雀神山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灵韵有些相似。严丞相与雀神山,莫非有什么渊源?” 林小花心中也是疑窦丛生。她想起了在雀神山遭遇的那只受伤的巨大怪鸟,想起了那弥漫的魔气,以及后来应礼(严贤枥)对雀神山变故的“关切”。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钟许许,则倚在门框边,隔着“月影凝光”的面纱,那双含笑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眯起,闪烁着莫名的光泽。他看似在打量夜空中的残月,实则注意力一直放在房间内的严贤枥和那片莲瓣之上。他总觉得,严贤枥拿出莲瓣时的神情,以及莲瓣本身的气息,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禁忌。 “小花妻主,”钟许许突然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小花耳中,“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花,会流泪,会记仇,还会……等人?” 林小花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许许轻笑一声,不再言语,只是那眼神,却越发幽深。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房内,严贤枥见太子伤势已无大碍,那片莲瓣的光华也已完全收敛,恢复了最初那般晶莹剔透的模样,只是色泽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丝,仿佛消耗了不少能量。他小心翼翼地将莲瓣从“元昊”肩上取下,正要重新用锦缎包裹。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片原本安静的莲瓣,突然轻轻震颤了一下,表面竟浮现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如同一缕轻烟,一闪即逝! 严贤枥瞳孔骤缩!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急忙仔细查看,但莲瓣依旧是那片莲瓣,晶莹剔透,再无异状。 “错觉吗?”严贤枥心中疑云大起。 他明明感觉到,方才莲瓣上传来一股极其细微的、与它自身气息截然不同的阴冷波动。 黑袍人心中暗道一声“可惜”。方才他试图在莲瓣核心种下更深层次的烙印,却没想到这莲瓣本身似乎还有一丝残存的灵性,竟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抗拒,泄露出了一丁点属于他的气息。 幸好只是一瞬间,而且极其微弱,否则定会被严贤枥察觉。看来,要彻底控制这莲瓣,还需要更隐秘的手段和时机。不过,初步的渗透已经完成,足够了。 严贤枥不敢大意,他将莲瓣反复检查了数遍,确认再无异常,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重新包裹好,贴身收起。只是那份疑虑,却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悄然埋下。 他走出房间,来到屋外。夜风微凉,吹散了他心中的些许烦躁。他负手立于廊下,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残月,眉头紧锁。今夜隆和台的变故,高懿的杀心,太子的伤势,以及那片莲瓣的异常……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一团乱麻,让他心绪不宁。 高懿为何突然发难?仅仅是因为两国宿怨,还是另有图谋?太子遇刺,究竟是高懿的全部计划,还是说……这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就在严贤枥凝神思索之际,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其清淡的幽香,如同山谷中悄然绽放的夜兰,随着夜风,幽幽飘来。 这香气…… 严贤枥心中猛地一震!这股香气,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三十多年来,午夜梦回时,都会被这股气息惊醒! 他霍然转身,望向走廊的尽头。 月光下,一道纤丽的身影,如同踏月而来的仙子,正悄然无声地立在那里。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袭素白色的长裙,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如同月下初绽的莲花。三千青丝如瀑般垂落,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她的容颜,笼罩在一层朦?的月华之下,看不真切,但那份遗世独立的空灵气质,却足以让任何星光黯然失色。 尤其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独特的、清冷而又带着一丝甜腥的幽香,与三十年前,雀神山水潭边,那朵含苞待放的月莲所散发出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严贤枥的呼吸瞬间凝滞了,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身影,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 是她?! 玄莲?! 她……她不是应该已经…… 三十年前,在那片隐秘的水潭,他为了采撷月莲,与化为人形的月莲一族发生了冲突。他记得,那朵最中心、也是唯一一朵尚未完全成熟的月莲,正是眼前这般模样,散发着同样的气息!他凭借那片莲瓣的神奇功效,才在那场可怕的“业火”反噬中侥幸逃生。 她来做什么?复仇吗?当年的月莲一族,对他恨之入骨,如今她找上门来,绝不可能是为了叙旧! 女子缓缓抬起头,清冷的月光终于照亮了她的容颜。 那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眸若秋水。她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然而,在那清澈的眼底,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与……悲悯。 当看清女子容貌的刹那,严贤枥的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像!太像了!虽然比记忆中那个略显青涩的“珑莲”更多了几分成熟与沉静,但那眉眼,那气质,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你是……珑莲?” 女子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严丞相,别来无恙。”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第79章 莲影 夜风裹挟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钻入宅院的每一个角落。房内,油灯的光晕颤动不休,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平添几分诡谲。 黑袍人栖身于“太子元昊”的躯壳之内,看似人事不省,实则五感六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当那股熟悉的、属于月莲一族的独特香气,如同无形的触手般探入房间时,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那香气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他既渴望又忌惮的纯粹与冰冷。 怎么可能?月莲一族……除了他,竟然还有活口? 当年那场灭顶之灾,业火焚天,他凭借着对月莲禁术的极端理解和一丝侥幸,才勉强将一缕残魂寄托于从雀神山逃出的一只凡鸟体内,辗转多年,历经无数凶险,才寻得严贤枥这个仇人,并一步步谋划,最终附身于这位有臣国太子身上。他以为,自己是月莲一族最后的复仇者。 可这股气息……如此纯正,甚至比他此刻寄生的状态所能散发出的,更为凝练。 究竟是谁?为何这么多年,他从未在大陆上感应到同族的存在? 黑袍人的心神剧震,若非强行压制,几乎要让“元昊”的身体当场抽搐起来。 他能感觉到,门外那个存在,很强。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压制感,让他这个禁术的使用者都感到一丝不安。 庭院中,严贤枥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立在廊下,死死盯着月光下那道素白的身影。那张脸,那股香,那份仿佛不属于尘世的空灵气质,都在他记忆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珑莲……”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三十多年前雀神山上那场生死搏杀,以及随后那场几乎将他焚为灰烬的业火反噬,一幕幕清晰浮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隔着衣物,贴身藏着那片月莲花瓣。 有它在,他心中稍定。 这莲瓣与他血脉相连,除非他死,否则珑莲休想强行夺走。 她今日现身,难道是来寻仇的?可她当年……不是应该已经…… 珑莲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华披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严贤枥的惊惧与戒备,也能感知到房间内,那个被浓郁死气与月莲禁术气息包裹的“太子元昊”体内,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同族灵魂。 原来,还有族人活着。 而且,还选择了这条最为凶险、也最为决绝的复仇之路——以禁术寄生,蚕食宿主,动摇国本。雀神山上那股异常的魔气,以及神鸟的异动,想必也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这股魔气,甚至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与当年“业火”相似的毁灭性力量,只是更加隐晦,更加难以控制。 她原本的计划,是借瑶珞国之力,徐徐图之,让严贤枥身败名裂,最终在绝望中死去。 毕竟,直接杀死他,太便宜他了。而且,她还需要从他身上,寻回属于月莲一族的东西。 但眼前这个同族……他的手段,太极端了。一旦有臣国因太子之故彻底动荡,魔气失控,恐怕会引发远超想象的灾难,甚至波及整个大陆的安危。这与月莲一族守护一方生灵的初衷,背道而驰。 珑莲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薄薄的墙壁,与房间内那双隐藏在“元昊”眼底的幽暗瞳孔,在无形的空间中对上。 是的,她也察觉到了。 严贤枥怀中那片莲瓣,已经被动了手脚。 一股微弱的、属于同族的死寂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悄然侵蚀着莲瓣的本源。用不了多久,这片曾经的圣物,便会彻底枯萎。 好狠的手段。釜底抽薪。 “是你派人杀我的吗?” 严贤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色厉内荏地质问。他试图从对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看出哪怕一丝杀意。 珑莲缓缓抬起眼睫,那双眸子清冷如寒星,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整个夜空。 她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丝空灵的飘渺:“严贤枥,我看见你,就如同看见了当年的我,挣扎在仇恨与绝望的边缘。” 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可是这一次,要杀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瑶珞国的人。” 严贤枥闻言,心中一凛。 不是她?也不是瑶珞国?那会是谁?难道是……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庭院另一侧传来。慕容云飞、林小花和秦正正听闻方才严贤枥的惊呼,察觉到异样,立刻赶了过来。 钟许许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那双隔着“月影凝光”面纱的眼睛,却早已锁定了廊下那道突兀出现的白衣身影。 “什么人?!” 秦正正一马当先,警惕地喝道。 林小花一眼便看见了月光下那个宛如仙子的女子,心头莫名一跳。 好美……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身影,这气质,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下意识地想上前仔细看看。 然而,一只手却不着痕迹地横在了她身前。钟许许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前面,将她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身后。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只是随意一站,却恰好隔绝了林小花与那白衣女子的直接对视。 钟许许的目光,穿过鲛绡面纱,如两道无形的利剑,直直射向珑莲。 这个女人……好强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让他体内的某种力量,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躁动。 是她?那个在雀神山布下结界,又以雷霆手段攻击他们的人? 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近似于规则层面的压制感,还有……一丝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熟悉。 难道,她故意在此现身,是想设局逼迫自己提前应劫? 一瞬间,钟许许左眼中那道月牙形的银色烙印,在无人察觉的深处,骤然亮起一抹幽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快得如同错觉。 这一切,却清晰地落入了珑莲的眼中。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严贤枥,直接对上了钟许许。即使隔着那层特制的鲛绡面纱,即使钟许许刻意隐匿了自身大部分气息,她依然能从他身上,感知到那股独属于月莲一脉传承者的印记。 原来,他就是师父这些年新收的那个关门弟子。 而且……他刚才眼中的异动,虽然隐晦,却瞒不过她的感知。 他已经暴露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真是……稚嫩得可爱。 “这位是?” 慕容云飞见状,踏前一步,将林小花和秦正正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地看向严贤枥,沉声询问。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白衣女子,绝非寻常人物。 严贤枥此刻也是心乱如麻,他哪里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只是本能地觉得她与三十年前的“珑莲”脱不了干系。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又不像要立刻动手。 未等严贤枥回答,珑莲却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先前的飘渺,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这是瑶珞国玄莲大人,命人送来给太子殿下疗伤的丹药。” 说着,她素手轻扬,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玉瓶,便从她袖中滑出,不偏不倚地落向严贤枥。 严贤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冰冰凉,瓶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莲香。 “药既送到,我便不久留了。” 珑莲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身形一晃,便如一缕青烟般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庭院中,只留下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清冷幽香,以及众人各异的神情。 “玄莲大人?” 严贤枥握着玉瓶,眉头紧锁。瑶珞国那位神秘的玄莲,他早有耳闻,据说是新王高懿背后最大的依仗,修为深不可测。难道刚才那个女子,就是玄莲本人?可她为何要亲自深夜送药?而且,她身上的气息,分明与月莲一族…… “严丞相,这药……” 慕容云飞看着严贤枥手中的玉瓶,眼中带着一丝警惕。 钟许许却在此时迈步上前,伸手道:“严丞相,可否将此药借我一观?” 严贤枥看了他一眼,略一犹豫,还是将玉瓶递了过去。他也想知道,这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钟许许拔开瓶塞,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扑面而来。他将玉瓶凑到鼻尖轻嗅,又倒出一粒丹药在掌心仔细端详。那丹药呈淡金色,表面隐有流光转动,散发着精纯的药力。 “此药名为‘九转还神丹’,乃是以多种珍稀灵药辅以秘法炼制而成,药性温和,固本培元,对神魂亦有滋养之效。确实是疗伤圣品,并无不妥。”钟许许将丹药放回玉瓶,递还给严贤枥,语气平静。 林小花在一旁看得暗暗称奇。这家伙,平日里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倒还真有几分本事。光是闻闻看看,就能说出丹药的名称和功效,比她这个正经的缥缈宗弟子强多了。 严贤枥接过玉瓶,心中的疑虑却并未完全消除。他总觉得,今夜之事,处处透着诡异。 众人回到房内,严贤枥亲自将那粒“九转还神丹”给“元昊”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迅速散入四肢百骸,“元昊”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些许红润。 黑袍人暗中感知着丹药的效力,心中冷笑。这丹药确实是好东西,但对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他真正需要的,是那片莲瓣的本源之力,以及……彻底掌控严贤枥的恐惧。 “好了,太子殿下已无大碍,大家也忙碌了一夜,都去歇息。”严贤枥见“元昊”气息渐渐平稳,心中稍安,对众人说道。 慕容云飞和秦正正点头应下,各自回房。 林小花也打了个哈欠,准备回自己房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也确实累了。 钟许许却站在原地未动,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方才珑莲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喂,你不睡啊?”林小花见他不动,忍不住问道。 钟许许回过神,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戏谑笑容:“怎么?小花妻主是担心我,想邀我同榻而眠?” “滚!” 林小花脸颊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这家伙,真是三句话不离调戏! 钟许许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 那个叫珑莲的女人……还有那枚“九转还神丹”…… 他走到桌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打开盒盖,里面赫然躺着一枚与方才那粒“九转还神丹”一模一样的丹药。 这是他先前趁人不备,以极快的手法,从严贤枥手中的玉瓶里“顺”出来的一粒。 他将这枚丹药放在鼻尖再次细嗅,又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放在舌尖细细品尝。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丹药,确实是“九转还神丹”不假。但是,在这丹药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月莲花粉的气息。 寻常人,甚至是一般的药师,都未必能分辨出来。但钟许许自幼浸淫丹道,对各种药材的气息了如指掌,尤其是月莲一族相关的物事,更是敏感异常。 那个珑莲,在丹药里加入了月莲花粉。 目的何在? 若是为了增强药效,大可不必如此隐晦。 钟许许的目光闪烁不定。他想起那个女子清冷如月的眼神,想起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幽香,想起她与严贤枥之间那番意味深长的对话。 难道……她想通过这丹药,探查太子体内的情况?或者,是想借此与太子体内的那个“东西”,建立某种联系? 钟许许越想越觉得心惊。这个珑莲,心思深沉,手段莫测,绝非善类。 他将那枚丹药重新收好,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 看来,这趟瑶珞国之行,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而他,似乎也一步步踏入了某个精心布置的漩涡之中。 第80章 我预见过那场死亡 高懿想过自己将会以何种方式死去。 在他还是宫中那个任人宰割的皇子时,就曾被人下毒。 那毒药阴险歹毒,彻底断绝了他为人父的所有可能。 也正因为这看似致命的缺陷,他才在那个权倾朝野的叔父高?眼皮子底下,侥幸地多活了数年,不像他的兄长们那般早早凋零。 他的哥哥们,那些曾经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皇子,在临死之前,紧紧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叮嘱他,一定要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所以,即便后来遭受了那般难以想象的奇耻大辱,他也没有选择一死了之,结束这悲惨的生命。 他早已不再奢求什么遥不可及的光明。 他只是想活下去,单纯地呼吸着。 活下去,便是他那时最简单,也最卑微的愿望,如同风中残烛。 “你想活下去,就算遭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屈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珑莲。 那个少年,或者说,那个宛若精怪的非人存在,脚下踩着虚幻迷离的黑色莲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濒死的床前。 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笃定决绝,仿佛轻易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与深藏心底的绝望。 可是,就算是如此渴求着生……在那个时刻,高懿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内心,都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极限了。 他眼神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个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少年,就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默默等着对方宣判他的死亡,或是赐予他解脱。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帮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但是,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珑莲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又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蛊惑人心的力量,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美得几乎不似凡尘之人的少年,高懿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从干裂得如同焦土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好……” 是的,就算他立刻就要死去,魂飞魄散,他也想替他的父皇,替他那些惨死的哥哥们复仇。 哪怕是用他这具早已残破不堪、如同朽木的身躯作为代价。 复仇和痛苦,真的能带来所谓的快感吗?亦或只是更深的沉沦? 珑莲帮着高懿打败了所有的敌人。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一般随意践踏的权贵。 也包括那些曾经肆意折磨他、将他的尊严碾碎在尘埃里的宫人。 那一晚,皇宫深处血流成河,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他静静地看着高懿在宫殿之内,几近疯狂地宣泄着自己积压多年的恨意,那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但是,当高懿提着那把依旧滴着鲜血的龙头宝剑,一步步蹒跚着走向他的时候,那双布满血丝、几近疯狂的眼睛里,却流出了滚烫的眼泪,灼烧着他苍白的面颊。 在那一刻,珑莲觉得,自己仿佛从高懿那双饱含痛苦与疯狂的眼睛里,照见了自己的模样。 那个同样被仇恨的烈焰裹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苦苦挣扎的自己。 珑莲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高懿或许会死掉。 在他彻底宣泄完自己所有的怒意与恨火之后。 在他完成了自己给他布置的那个复仇任务之后。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波动,如同羽毛般轻轻掠过他冰封的心湖。 “别死了。” 珑莲的嘴里,轻轻地飘出这样一句。 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会被深夜冰冷的寒风吹散,了无痕迹。 深夜,珑莲从严贤枥那处破败不堪的宅院出来,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却依旧照不透他眼底那片幽深难测的暗影。 他感应到皇宫深处那股熟悉的、几乎凝滞的绝望气息,眉头微蹙。身影几个飘忽的起落,便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高懿的寝殿。 寝殿之内,烛光轻轻摇曳,昏黄的光晕将那张巨大的龙床笼罩在一片暧昧不明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压抑。 高懿仿佛一个制作精美的死人般躺在龙榻之上。 他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空洞无神地望着明黄色的帐顶,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距,如同失了魂的木偶。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大仇得报,坐上这个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位置之后,高懿便常常如此,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珑莲此刻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裙,裙摆曳地,行走间悄然无声,如同月下的幽灵。 他安静地走到龙床边,在冰冷的床沿缓缓坐下。 然后,他伸出手,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与温柔,轻轻抚摸着龙榻上那个少年苍白而紧绷的脸颊。 是的,高懿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僵硬,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与伤害。 这是过去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在他身上、在他灵魂深处,留下的无法磨灭的惨痛印记。 当记忆太过残酷血腥,脑子里的那些画面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无情推移而逐渐模糊不清。 但是身体,却依然固执地、本能地与那些早已消逝在过往的痛苦做着徒劳无功的抵抗,永无宁日。 珑莲轻轻地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空旷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跟高懿说起了月莲一族那遥远而悲伤的故事。 说起了在遥远的过去,他们一族曾在灵气充裕之地悄然绽放,自由自在地吸纳着天地间的精华,不问世事。 她细细地描绘着那些无忧无虑、如同梦境般的岁月,也描绘着后来人心那如同毒草般滋生的贪婪与欲望。 描绘着那场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屠戮,描绘着族人们在临死前那绝望的痛苦与撕心裂肺的不甘。 还有那场将所有美好与希望都焚烧殆尽的灭族之火。 火光冲天,映红了整个悲泣的天际,也彻底烧毁了月莲一族所有残存的希望与未来。 在珑莲那温柔得近乎悲悯的低语声里,在那些交织着极致美好与极致残酷的古老故事中,高懿那如同弓弦般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 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也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最终,在珑莲那带着淡淡清冷莲香的气息萦绕下,高懿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如同一个疲惫至极的孩子。 他枕着片刻的安宁,沉沉地在她的怀里睡去了。 第81章 驾崩 寝殿之内,明黄色的绸缎帐幔低垂,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却挡不住那股浓郁的药味与丝丝腐朽气息的交缠。 有臣国的皇帝,高远,正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锈蚀的风箱里艰难拉扯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破败声响。 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所谓的仙丹,带来的短暂清明与精力,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而药效过后的虚弱与痛楚,却一次比一次猛烈。 李福全躬着身子,脸上堆着焦灼,小心翼翼地用丝帕擦拭着皇帝额角的虚汗。 “陛下,您感觉如何?奴才再去催催仙师那边?” 皇帝微微摇头,动作迟缓而艰难。 “不必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 “那药……效用似乎越来越短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珠翠轻响,一道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正是严妃。 即便年岁已不轻,她的容颜却依旧停留在双十年华,肌肤细腻,不见丝毫岁月侵蚀的痕迹。 宫中皆传,这是严家秘药的功效,也是她能长久固宠的根本。 “陛下……” 严妃的声音柔媚,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款款走到床前。 她看着皇帝那张枯槁的面容,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曾几何时,她也曾为陛下对丹药的痴迷而暗自欣喜,以为这能让她的荣宠更加稳固。 可如今,看着陛下这副油尽灯枯的模样,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皇帝艰难地转动眼珠,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朕体内的力气……为何流失得如此之快?”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濒死的恐惧。 “难道……朕真的要死了?” 他死死盯着严妃那张年轻依旧的脸。 “严妃,”他喘息着,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不是也盼着朕早些去了?” 严妃闻言,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何出此言!” “臣妾的一切荣华,皆是陛下所赐。臣妾日夜祈祷陛下圣体安康,怎会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她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更何况……元昊尚且年幼,朝中之事,单凭兄长一人,恐难以服众。” “臣妾那兄长,平日里行事……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没了陛下的庇佑,臣妾……臣妾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的哭诉声在寂静的寝殿中回荡,带着几分真切的惶恐。 皇帝看着她,眼神中的锐利渐渐消散,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就在此时,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大事不好了!” 一个内侍连滚爬带地冲了进来,声音尖利,划破了寝殿内压抑的死寂。 “雀神山……雀神山出事了!” 内侍跪在地上,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山上供奉的神鸟,不知为何,竟引来了滔天魔气!” “那魔气……魔气已化作妖形,屠戮了……屠戮了山下大半个村子!” 皇帝闻言,本就微弱的呼吸猛地一窒,双目圆睁,仿佛溺水之人被巨浪彻底吞噬前的那一瞬。 “魔……魔气……” 他口中喃喃,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他的四肢百骸,啃噬着他的血肉,撕扯着他的灵魂。 那张脸……那张苍白扭曲,带着狰狞灼痕的脸,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终于明白了。 那所谓的仙师,那所谓的长生丹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个针对他,针对有臣国王室的,恶毒的复仇! “仙师……” 皇帝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恐惧与绝望。 “他……他根本不是来助朕长生的……” “他是……他是来索命的啊!” 他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悲凉,眼角渗出了浑浊的泪水。 那些失踪的青壮,那些关于都城黑影的传闻……原来,都是仙师的手段! 他用那些人的精气,炼制着夺走他性命的毒药! 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太子……” 皇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李福全的衣袖,眼中满是急切。 “元昊……元昊何在?” 李福全脸色惨白,连忙道:“太子殿下已在回都城的路上,想必……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不安。 元昊,他那善良正直的儿子,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回来。 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不……不能……”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如同破洞的风箱。 “快……快传朕的旨意……”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让……让他切莫回宫!” “莫要……莫要去找那个仙师……” “那是……陷阱……” 他想说得更多,想将那仙师的阴谋全盘托出,想阻止元昊踏入那必死的绝境。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布满了狰狞的伤痕,那双漆黑的眸子,充满了冰冷刺骨的仇恨。 正是仙师! 仙师站在无边的黑暗中,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满足的笑容。 然后,仙师缓缓伸出了手。 那只手,枯瘦苍白,指甲尖长锋利,如同恶鬼的利爪。 那只手,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层层阻隔,径直探入他的胸膛,攥住了他那颗早已衰败不堪的心脏。 他的心脏,干瘪枯萎,如同被榨干了所有精华的果核。 仙师将那颗心脏托在掌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轻轻一捏。 “砰。” 一声轻响,那颗曾承载着一个帝国命运的心脏,化作了一堆灰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剧痛袭来,灵魂仿佛被生生撕裂。 他想挣扎,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 “元昊……” “救……救救……有臣国……”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一声绝望的、几不可闻的嘶吼。 然后,头颅猛地一歪,彻底失去了声息。 “陛下!” “陛下——!” 李福全惊恐的呼喊声在死寂的寝殿中响起,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向皇帝的鼻息。 冰冷。 死寂。 皇帝的生命之火,已然彻底熄灭。 李福全慌忙地向周围早已吓傻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速去传召太医。 但他心中清楚,一切都太迟了。 回天乏术。 第82章 复仇者的摊牌 远方的天际,有臣国都城的方向,一片不祥的乌云正在凝聚。 那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并非寻常雨云。 它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灾厄正在酝酿,与周遭晴朗的天空形成了诡谲的对比。 就在众人心神不宁之际,前方太子元昊的轿中,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紧接着,是含糊不清的呓语,打破了行进中的沉寂。 “不……不要去……” “那里……是陷阱……” 林小花与沈清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几人快步上前,慕容云飞伸手,略显急促地掀开了轿帘。 轿内景象让众人心头一紧。 太子元昊双目紧闭,额上青筋暴露,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 整个人在柔软的锦垫上不安地扭动着,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噩梦。 他嘴里依旧在胡乱喊叫,声音嘶哑而恐惧。 “皇宫……西……西苑……” “父皇……危险……” 严贤枥脸色骤然大变,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他颤抖着打开锦盒,里面本应盛放着一片莹润生辉、散发着清冷香气的月莲花瓣。 然而此刻,那花瓣却已然枯萎,边缘焦黑卷曲,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生机。 它仿佛被某种邪异至极的力量侵蚀殆尽,只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败。 “怎么会这样……” 严贤枥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月莲花瓣是他最后的依仗,如今却化为乌有。 “丞相大人,事态紧急,您即刻带领卫队赶往皇宫,稳定局势,保护陛下!” 钟许许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一步上前,稳稳地挡在了轿前,与严贤枥的慌乱形成鲜明对照。 “太子殿下,交给我。” 不等严贤枥反应,钟许许抬手,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摘下了罩在头上的那层薄纱。 薄纱轻飘飘地滑落,如同卸下了某种沉重的伪装。 林小花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倏然睁大,瞳孔中映出难以置信的景象。 眼前的钟许许,五官轮廓依旧是他,却又完全不是他。 那张脸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眉眼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凛然与贵气。 不再是那个带着几分慵懒随性、甚至有些病弱的药修。 更像是一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陌生人,眼神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张脸,她从未见过。 与之前那个略显平凡,甚至带着几分病弱之气的“钟许许”,判若两人。 也与那日在贵妃花园中惊鸿一瞥,那个带着几分跳脱不羁的“江伯令”,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仿佛融合了某种极致的威严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 严贤枥看到钟许许此刻的容貌,先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惊愕。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那惊愕化为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沉淀为凝重的点头。 他没有多问一句,仿佛眼前的一切本该如此。 “有劳了。” 他不再多言,声音低沉,转身厉声下令,带着亲卫如风般疾驰而去,卷起一阵烟尘。 林小花、沈清荷,包括一旁的秦正正,都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全新”的钟许许。 一种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竟从未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那个朝夕相处的人,此刻却陌生得可怕。 “你……你到底是谁?” 林小花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平日的活泼判若两人。 钟许许的目光落在太子元昊痛苦的脸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遥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有臣国的太子,是我的叔叔。”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补充道。 “玉灵峰紫叶仙子门下弟子……皇室的身份,自然是要保密的。” 这句话,依旧带着钟许许特有的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却又因着此刻的容貌与情境,平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威严与不容置喙的肯定。 他还是没有提及自己内门弟子的身份,那更深层的秘密依旧隐藏。 话音未落,钟许许并指如剑,指尖萦绕起一缕柔和的青色光芒。 那光芒纯净而温暖,与他此刻略显冰冷的气质形成对比。 他轻轻点在太子元昊的眉心。 那青色光芒如同春雨般渗入,太子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急促的呼吸也随之平缓下来,不再那么令人揪心。 口中的呓语渐渐停止,神情趋于安稳,仿佛从深渊边缘被拉了回来。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师兄慕容云飞,猛地抬起头,望向雀神山的方向。 他一向沉稳的脸色,此刻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骇然。 “不好!” “有一股极其庞大的魔气,正从雀神山的方向,朝着都城蔓延过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来了新的、更大的不祥预感。 慕容云飞话音未落,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黑雾气,仿佛九幽深渊的触手,已然自雀神山方向的天际翻涌而来。 那黑雾所过之处,天空瞬间黯淡。 阳光被吞噬,只余下令人心悸的昏沉。 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混杂着腐烂的恶臭,乘风而至,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林小花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沈清荷的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握住了身旁秦正正的手臂。 秦正正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满是戒备。 “快看!”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远处的黑雾边缘,隐约可见一些扭曲蠕动的黑影。 那些黑影仿佛是从污泥中爬出的怪物,形态各异,散发着暴戾与嗜血的气息。 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所到之处,草木瞬间枯萎,生机断绝。 更远处,似乎有惨叫声隐隐传来,微弱却真实,如同针尖刺入众人心底。 “魔气化形,正在屠戮生灵!” 慕容云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钟许许的眼神冰冷,他看着那蔓延的魔气,薄唇紧抿。 “有臣国的护国神鸟,彻底堕落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它被怨念与魔气侵蚀,已然成为凶兽。” “这便是那‘仙师’送给有臣国的……第一份大礼。” 话语间,都城方向的皇宫,此刻已然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 严贤枥带着亲卫,如同一道旋风,冲破了宫门最后那点象征性的阻拦。 宫道之上,空无一人。 平日里巡逻的侍卫,往来的宫人,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昭示着某种不祥。 严贤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没有去皇帝的寝殿。 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已经……太迟了。 他直奔东宫。 太子元昊,是有臣国现在唯一的希望。 东宫书房的门紧闭着。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 严贤枥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书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异样气息。 “太子殿下”元昊,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似乎在眺望远方。 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只是那份平日里的温润,此刻却显得有些僵硬。 “殿下。” 严贤枥开口,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元昊”缓缓转过身。 烛光下,那张俊朗的面容依旧,只是眼神,深邃得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 那眼神,让严贤枥心中猛地一跳。 “丞相来了。” “元昊”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严贤枥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眼前的“太子”。 “陛下……陛下如何了?” 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父皇?” “元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诡异的弧度。 “父皇他,已经得偿所愿,去往他梦寐以求的‘长生之境’了。” 严贤枥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 “我说,” “元昊”向前逼近一步,那张属于太子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种狰狞的快意。 “高远死了。” “被他自己贪婪的欲望,被他信任的‘仙师’,亲手送上了绝路。” 严贤枥浑身剧震,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太子元昊! “你是谁?!” 他厉声喝问,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什么。 “我是谁?” “元昊”脸上的笑容扩大,那笑容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无尽的悲凉。 他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沙哑,扭曲,不再是元昊清朗的声线。 “严贤枥,我的好丞相,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兜帽下的那张脸,在严贤枥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变化。 皮肤变得苍白透明,青筋毕露。 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灼痕,从额角蔓延至脸颊,如同恶鬼的烙印。 正是那个自称“仙师”的黑袍人! “是你!” 严贤枥目眦欲裂,心中的恐惧与愤怒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 “月莲一族……大祭司……”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看来,你还没忘。” 黑袍人,或者说,月莲族大祭司,声音冰冷如霜。 “当年雀神山下,你率兵突袭,屠我族人,炼我圣物,可曾想过有今日?” 他一步步走向严贤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你为了你那所谓的野心,为了你那身患恶疾的妹妹,将我月莲一族赶尽杀绝!” “你以为一把火烧了圣地,就能抹去所有的罪证吗?” “你以为我死了,月莲一族就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吗?” 黑袍人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 “我族世代守护雀神山灵脉,守护有臣国气运,换来的,就是你们的贪婪与屠戮!” 严贤枥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 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血腥画面,此刻清晰无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无话可说了?” 黑袍人嗤笑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当年你手握我族圣莲花瓣,让我功败垂成,被业火焚身,苟延残喘。”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我要让你们有臣国王室,让你严贤枥,为当年的血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严贤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巨浪。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吞噬的灵魂,声音嘶哑。 “当年的事,是我一人之过。” “月莲一族的血债,由我一人承担。” “放过有臣国,放过太子殿下,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我严贤枥,愿以死谢罪!” 他说着,便要引颈自戮。 “太便宜你了。” 黑袍人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轻轻一弹。 一股无形的劲力击中了严贤枥的脉门。 严贤枥只觉得手臂一麻,所有的力气瞬间消失。 “死?” 黑袍人走到他面前,用那双漆黑的眸子,冰冷地注视着他。 “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去,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亲眼看着,有臣国,如何在我的怒火之中,一点点走向毁灭!”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这,才是你应得的报应!” 疯狂而怨毒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第1章 开局负债百万! 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格子间内,键盘敲击声从未停歇。 林小花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连续第几个通宵了。 她已经记不清。 胃部传来熟悉的灼痛感,像是有无形的锉刀在反复刮擦。 “方案明天必须交。” 老板冷漠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交你个头。 林小花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随着屏幕亮度一起黯淡下去。 心脏猛地一抽。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眼前的excel表格开始扭曲变形,旋转。 黑暗。 彻底的黑暗吞噬了她。 无边的寂静后,是冰冷刺骨的坠落感,仿佛灵魂被剥离,又被强行塞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容器。混沌中,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黑暗,伴随着腐朽的木头气味钻入鼻腔。 林小花挣扎着,像是溺水之人奋力浮出水面,终于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布满蛛网的陈旧木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朽木的气息。 她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薄被。 古色古香。 但破败不堪。 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她的脑海。 缥缈仙宗。 管账弟子。 林小花。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加班猝死后竟然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玄幻世界。 还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倒霉蛋。 更倒霉的是,这个“缥缈仙宗”听起来仙气飘飘,实际上穷得只剩下名字了。 原主,一个毫无修仙资质的凡人,被扔来管账,大概是因为…便宜? 林小花挣扎着坐起身,头痛欲裂。 她环顾四周,房间简陋得不像话,墙角堆着几本破旧的账簿。 这就是她的新“办公室”。 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簿,封皮磨损严重,隐约可见“宗门流水”四字。 翻开几页,尽是些“购买灵米三斤”,“欠张屠户五块下品灵石”、“修补外门弟子道袍”,“欠王裁缝十五块下品灵石”之类的零碎记录,数额虽小,却密密麻麻。 林小花皱眉,心想这日子过得真够紧巴。 又往后翻了几页,一张用朱砂红笔书写的催款函赫然夹在其中,来自“金鼎阁”,措辞严厉,要求月底前偿还利息十万灵石,否则将强制执行。 她颤抖着手往后翻,只见后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欠金鼎阁法宝材料款项四十五万”,“欠百草堂珍稀灵药款项三十万”,“欠天工坊炼器费用二十万”,“欠藏书楼购买孤本典籍十二万”…每一笔都触目惊心。而那金鼎阁的十万利息,正是最大一笔欠款的月息! 她心头一跳,连忙翻到账簿汇总页,当看到“总欠款:壹佰叁拾万灵石整”那一行字时,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又晕过去。 天文数字。 足以让这个所谓的“仙宗”破产清算一百遍。 最大的债主,金鼎阁,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月底之前,必须还清至少十万灵石的利息。 否则,他们就要强制执行。 收走山门,拍卖资产,让缥缈仙宗彻底从修仙界除名。 今天是月初。 距离最后期限,不到一个月。 林小花感觉一阵眩晕,几乎要再次昏过去。 开局就是地狱难度。 她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小腹丹田位置,集中精神,试图按照脑海中模糊的引气法门感受一丝“气”的存在。 然而,那里一片沉寂,如同干涸的河床,别说灵力波动,就连前世熬夜到极致时那种虚假的“精力充沛”感都没有。 原主这身体,果然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凡胎。 在这个动辄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世界,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搞钱? 拿什么搞? 用头吗?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身着月白道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般疏离感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看到林小花醒了,眉头微蹙。 “醒了?” 他的声音清冷,像是山巅的积雪。 “大师兄,慕容云飞。” 记忆自动匹配了信息。 剑修,实力强大,宗门战力担当。 但也是个藏书阁狂热爱好者,为了买几本孤本古籍,能把宗门最后一点家底掏空的主。 林小花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社畜的标准假笑,却发现脸部肌肉有些僵硬。 “大师兄。” 慕容云飞扫了一眼他手边的账本,眼神没什么波动。 “师傅说你负责宗门账目,以后月例灵石的发放就找你了。” 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这个月的月例,是不是该发了?” 林小花:“……” 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账本上那惊悚的数字。 “大师兄,您看……” 慕容云飞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账本上,但仅仅停留了一瞬。 “这些俗务,我不懂。” 她语气平淡。 “我只知道,没有灵石,我无法购买最新的剑谱,也无法修复上次斗法受损的飞剑。”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俗务? 这关系到整个宗门的生死存亡好吗! 林小花正头疼欲裂,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二师兄,你那块破石头花了多少钱?害得我宣传用的符纸都没钱买了!” “三师弟,话不能这么说,那可是上古奇珍!再说,你那些宣传单,发了跟没发有区别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骚包紫袍的桃花眼帅哥和一个阳光过头的黄袍青年一起挤了进来,看到床上的林小花,两人同时眼睛一亮。 紫袍的抢先开口:“小师妹醒啦?正好正好,我新炼制了一批法器,急需一批玄铁晶,你先支给我五千灵石周转一下?” 黄袍的紧随其后:“小师妹!太好了你醒了!快给我批点经费,我要去山下坊市做宣传…” “账上没钱。” 白玉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怎么会?前几天不是刚卖了一批低阶法器吗?” 林小花冷笑。 “卖法器的钱,还不够付您上次拍下一块‘无用奇石’的定金零头……” 林小花抬眼看了三师兄:“至于宣传经费……恐怕得等下辈子了。” 秦正正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是?一点都没有?那我怎么去宣传?怎么吸引有天赋的弟子加入我们缥缈仙宗?” 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小师妹,你感觉怎么样?” 一位身着淡绿长裙,气质温婉娴静的女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沈清荷。 药传弟子,负责炼丹和种植灵草。 心地善良,是宗门里少有的看起来比较靠谱的人。 但同样缺乏商业头脑,守着一片灵草园,却不知道怎么把它们变成实实在在的灵石。 林小花看着眼前这几位“神仙”师兄师姐。 一个只关心藏书阁和剑谱。 一个沉迷炼器和淘宝。 一个只会吆喝式宣传。 一个守着金山不会卖。 她再也忍不住了。 胸腔里积攒的,不仅是穿越后的惶恐不安,更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被资本家、kpi、996反复碾压后残存的打工人怒火! “够了!” 林小花猛地一拍床沿,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几位师兄师姐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他。 只见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师弟,此刻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亮得有些吓人。 “月例?周转?经费?宣传?” 林小花扫视着他们,语速极快,像是在扫射。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缥缈仙宗马上就要破产了!” “金鼎阁的最后通牒就在那里,月底还不上利息,我们所有人都要卷铺盖滚蛋!” “到时候别说剑谱、玄铁晶、宣传经费,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还在这里抱怨月例不够花?还在想着买这买那?”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慕容云飞皱紧了眉头,似乎想说什么。 白玉堂收起了嬉皮笑脸,若有所思。 秦正正一脸震惊,张大了嘴巴。 沈清荷则担忧地看着他,手里的药碗都忘了递过去。 “没钱?没钱就去赚啊!”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光发火没用。 她必须拿出点实际的东西。 她指着那本摊开的账簿,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个月!” “给我一个月时间!” “我让宗门账上,至少有进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慕容云飞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一个凡人?” 白玉堂嗤笑一声。 “小师妹,别说胡话了,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尤其是在修仙界。” 秦正正也劝道。 “是啊小师妹,你刚醒,还是先好好休息。” 只有沈清荷,犹豫了一下,轻声问。 “小师妹,你…有什么办法吗?” 林小花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挺直了脊梁。 她现在一无所有。 没有灵力,没有背景,甚至连健康的身体都没有。 但她有前世积累的商业知识,有财务管理的经验,有被996锤炼出来的执行力。 还有一颗,被逼到绝境后,熊熊燃烧的打工魂! 不就是搞钱吗? 老子在现代卷生卷死,难道还搞不定你们这群古人?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无比自信的笑容。 “办法,自然是有的。” “不过,需要各位师兄师姐的配合。” 林小花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从今天起,缥缈仙宗的财务,我说了算!” 至于第一步? 林小花看向窗外连绵起伏却略显荒凉的山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得先盘点一下,这穷得叮当响的宗门,到底还有哪些能变现的“固定资产”。 第2章 盘点家底,舌战群仙推食堂 送走了几位心思各异的师兄师姐,林小花拖着虚弱的身体,重新坐回硬邦邦的木板床边。 药汤还温着,沈清荷临走前担忧的眼神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 但林小花现在没空感动。 她需要立刻、马上、搞清楚这个烂摊子的具体情况。 墙角那几本破旧的账簿全部被她搬了过来,堆在床前那张唯一还算平整的小木桌上。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苍白却异常专注的脸。 【财务盘点,第一步,摸清家底。】 前世作为一名合格的社畜兼报表女工,整理账目是刻在dna里的技能。 哪怕工具从电脑换成了毛笔和算盘,也难不倒她。 翻开第一本,依旧是那些鸡零狗碎的流水账。 买油盐酱醋欠了多少,修补屋顶用了几文。 林小花一边看,一边用从角落找来的木炭在粗糙的草纸上飞快地记录、归类。 【资产、负债、收入、支出…必须清晰化。】 第二本,记录的是宗门微薄的“固定资产”。 主峰大殿一座(年久失修,漏风漏雨)。 弟子房舍若干(勉强能住)。 后山一片灵田(杂草比灵植长得还好)。 炼器室一间(常年处于半报废状态)。 炼丹房一间(丹炉布满灰尘)。 藏书阁一座(大师兄的精神家园,实际没几本值钱的功法)。 还有一口据说祖师爷当年随手指点的山泉,蕴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灵气。 林小花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哪是资产,这分明是一堆维护起来都费钱的破烂。 第三本,是关于宗门弟子的记录。 连同她自己在内,核心弟子五人。 外门弟子…不到二十个,大部分还是因为山下闹饥荒,被送上山混口饭吃的凡人少年,资质平平。 林小花叹了口气,感觉前路更加渺茫。 她强打精神,继续翻阅。 当看到支出类目时,她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除了那些巨额欠款的利息,日常最大的开销,竟然是采购低阶辟谷丹! 每个月,宗门都要花费不菲的灵石,从山下坊市购买这种只能勉强果腹、毫无灵力增益的丹药,分发给所有弟子。 【明明有厨房,有食材来源,为什么要死磕辟谷丹?】 林小花不能理解。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浪费。 就算修仙者要清心寡欲,也不能这么败家。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个道理放哪儿都通用。 她拿起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猛算。 【采购辟谷丹月均支出:三百下品灵石。】 【若改为自行采买凡间食材,雇佣山下农妇烹饪,月均支出预估:五十下品灵石。】 【节省:二百五十下品灵石\/月!】 虽然对于百万巨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立刻着手削减的开支。 她又连夜绘制了几张简易的表格。 收支表。 资产负债表。 欠款明细表。 用木炭条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但结构清晰,逻辑分明。 【数据可视化,是说服这群‘神仙’的关键。】 天色微亮时,林小花放下炭笔,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头痛欲裂,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强撑着扶住桌沿,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 昨夜的殚精竭虑几乎耗尽了她这具凡人躯壳本就微薄的精力,但一想到那天文数字般的欠款和金鼎阁冰冷的催款函,一股寒意便从心底升起,强行驱散了睡意与疲惫。 她看着桌上那几张凝聚了她前世专业技能和今生求生欲的草纸“报表”,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咬了咬牙,推开房门。 是时候进行第一次“全体会议”了,成败在此一举! 但召集齐人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困难…… 慕容云飞在藏书阁角落入定,差点被她掀了蒲团。 白玉堂在炼器室对着一堆废铜烂铁发呆,满身油污。 秦正正刚从山下“宣传”回来,垂头丧气,抱怨坊市人流量太少。 沈清荷正在灵田里给几株蔫了唧的草药浇水。 当四人被林小花软硬兼施地“请”到她那间破败的小屋时,脸上都带着几分不情愿和疑惑。 “小师妹,一大早叫我们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白玉堂打着哈欠,桃花眼里带着困意。 林小花没说话,指了指桌上那几张画满线条和数字的草纸。 “这是我昨晚整理的宗门账目。” 慕容云飞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这些数字,是何意?” 他只认识欠款总额那个惊悚的数字,其他的看不太懂。 “这是我们缥缈仙宗的财务状况。” 林小花指着收支表。 “简单来说,我们每个月的固定支出,远大于微乎其微的收入。” “长此以往,就算没有金鼎阁催债,我们也撑不了多久。” 秦正正凑近看了看。 “这么多支出?都花在哪儿了?” 林小花指向支出栏里最大的一块日常开销。 “辟谷丹。” “每个月三百下品灵石,就为了买那些只能填饱肚子的低阶丹药。” 沈清荷有些惊讶。 “辟谷丹…不是修士必需之物吗?” “修士餐风饮露,食气而活,怎能沾染凡间烟火?” 慕容云飞冷声道,显然对林小花的质疑很不满。 白玉堂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脸,“吃饭是挺麻烦,耽误我研究新法器图谱。不过,省下这二百五,够买几块玄铁了?怕是不够塞牙缝?若只是为了省这点钱,影响了大家修行,岂非因小失大?” 秦正正点头。 “凡间食物杂质太多,对修炼不利。” 果然。 林小花早料到他们会是这种反应。 她拿起另一张草纸,上面清晰地对比了两种方案的开销。 “各位师兄师姐,请看。” “如果我们取消辟谷丹供应,改为设立‘缥缈食堂’,统一采买食材,自己做饭,每个月至少能省下二百五十块下品灵石。” 她加重了语气。 “二百五十块!虽然不多,但至少是一笔稳定的结余!” “荒谬!” 慕容云飞拂袖。 “我辈修士,岂能终日为口腹之欲奔波?” “小师妹,这不妥。” 沈清荷也觉得难以接受。 “省这点钱有什么用?还不够我买一块玄铁晶的。” 白玉堂撇嘴。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吐槽的欲望。 【跟这群脑回路清奇的古人讲道理,真累。】 她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大师兄!各位师兄师姐!” “我知道大家都是一心向道,不染凡尘的高洁之士!” “可是!” 她话锋一转,指着那张触目惊心的欠款明细表。 “现实是,我们快连辟谷丹都买不起了!” “月底交不上利息,金鼎阁的人就要来封山了!” “到时候,别说餐风饮露,我们连露都没得餐,风都没得饮!” “难道大家想流落街头,被其他宗门耻笑吗?” 几人沉默了。 林小花的话虽然糙,但理不糙。 生存,是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 林小花趁热打铁,开始【画饼】。 “大家想一想,省下来的这些灵石,我们可以用来做什么?” “可以给大师兄买更好的剑谱拓本!” “可以给二师兄买炼器材料!” “可以给三师兄做更像样的宣传物资!” “可以给清荷师姐买珍稀的灵草种子!” “而且,谁说食堂就一定只能做凡间食物?” 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而且,自己做饭,未必只能用凡间食材!清荷师姐的灵田里,那些品相不佳或年份不够的灵植,还有后山那口灵泉之水,稍加利用,做些简单的药膳,总比干嚼辟谷丹好?待日后宗门宽裕了,我们甚至可以尝试去收集食谱,研究真正的灵食,那才是长久之道!” 灵食? 几人眼睛微微一亮。 那可是只有大型宗门或者富裕修仙家族才吃得起的东西。 慕容云飞冷声道:“凡间食物浊气最重,恐影响感悟。暂且依你,但若有弟子因此修行滞涩,此议作罢。另外,此事不得外传,以免毁我缥缈仙宗清修之名。 沈清荷有些惊讶,随即轻叹: “辟谷丹虽是低阶,却是师父在时定下的规矩,言称可助弟子摒弃俗念,专注修行。我们……私下也觉得耗费颇大,只是积习难改,又无人牵头……” 白玉堂摸着下巴,似乎在盘算灵食的可能性。 秦正正显得有些意动。 沈清荷小声问。 “可是…谁来做饭呢?” 林小花目光快速扫过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个外门弟子,最后定格在两个看起来最手脚勤快、平日里负责洒扫杂役的少年身上。 “石头,木头,你们两个过来。”她招了招手。 “我知道你们没干过这个,但现在宗门人手紧缺,只能先由你们顶上。别担心,不是让你们立刻做出什么灵食大餐,只是先去山下集市,按照我给的单子,把锅碗瓢盆和最基础的米面油盐采买回来。这事关乎大家的肚子,必须办好!” “啊?” 两个少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师姐,我们…我们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 林小花斩钉截铁。 “我会给你们列出清单,你们照着去山下采买锅碗瓢盆,还有最初的食材。” “至于启动资金…” 林小花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账簿上那几乎为零的“可用灵石”一栏。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对啊,启动资金呢? 买锅碗瓢盆,买米买菜,哪样不要钱? 宗门现在穷得耗子来了都得含泪走。 林小花沉默片刻,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的目光,缓缓投向窗外。 越过破败的院墙,望向那片在晨曦中显得有些荒凉,却又暗藏生机的后山。 那片杂草丛生的所谓“灵植园”。 还有那口据说没什么用的山泉。 启动资金嘛… 或许,就藏在那片不起眼的荒芜之中。 第3章 仙泉野菜摆地摊 买锅碗瓢盆要钱。 买米买菜要钱。 连雇佣山下农妇帮忙都要先付定金。 可账上,连一枚完整的下品灵石都找不出来。 林小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越过破败的院墙,是连绵起伏的山峦。 晨曦为山脊勾勒出模糊的金边,大部分山体仍笼罩在青灰色的薄雾里,显得有些荒凉。 但那片荒凉中,似乎又潜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生机。 缥缈仙宗的后山。 据说那里灵气稀薄,只有些不成气候的杂草野树。 【固定资产盘点…好像漏了点什么。】 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石头,木头。” 那两个被点名的外门师弟,一个叫石头,一个叫木头,果然人如其名,杵在那里,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她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 “跟我走。”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虽然满心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上了。 通往后山的路几乎被荒草淹没,显然很久没人走过了。 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腐叶的味道,钻入鼻腔。 林小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仔细观察着周围。 所谓的“杂草”,在她这个前世偶尔研究过养生知识的人眼里,却呈现出不同的意义。 “停。” 她蹲下身,拨开一丛半人高的野草,露出下面几株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密绒毛的绿色植物。她仔细观察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似乎与前世某种草药对应,又有些不同。 她尝试性地回忆原主的记忆,一个模糊的名字【清灵草】浮现出来,伴随着零星的描述:“低阶灵草,蕴含微弱灵气……”看来就是这个了。” 她又指向旁边一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植物。 【紫苏草,年份不足,灵气微弱,但气味清香,可入药,亦可作调味。】 还有那边,不起眼的灰色根茎… 【土茯苓,年份太浅,药力不足,但胜在量多,煮水喝能利湿解毒。】 林小花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些在修仙者看来如同废柴、连采摘都嫌浪费时间的低阶灵植,对于山下那些为生计奔波的凡人来说,或许就是难得的“好东西”。 她抬头看向石头和木头。 “认识这些吗?” 石头挠挠头。 “好像…是些没用的野草?” 木头老实点头。 “嗯,灵田里长出来都要拔掉的。” 林小花叹了口气,果然不能指望这群土着。 【知识就是力量,信息差就是财富密码。】 “从现在起,它们不是野草。” 林小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它们是我们的启动资金。” 她开始耐心地教两个师弟辨认这几种最常见、也相对安全的“野菜”。 “记住它们的特征,叶子形状,花朵颜色,根茎气味…” “只采摘我指定的这几种,其他的不要碰。” 石头和木头虽然不理解,但看着林小花认真的神情,还是努力地记忆着。 很快,三人就来到后山深处那口据说没什么用的山泉旁。 泉水从石缝中汩汩流出,汇聚成一汪小潭,水质清澈见底,几尾小鱼在水底悠闲游弋。 林小花掬起一捧水,送到唇边尝了尝。 入口甘甜清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似乎真的比山下普通的水要好喝一些。 【蕴含极其微弱的灵气,对修士几乎无用,但对凡人…长期饮用,或许真有点延年益寿的效果?】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型。 “去找些干净的竹筒或者葫芦来。” 林小花吩咐道。 “越多越好。” 石头和木头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在附近搜寻起来。 宗门虽然破败,但废弃的东西还是不少。 很快,他们就找来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旧竹筒和几个干瘪的葫芦。 在林小花的指挥下,两人仔细地将竹筒和葫芦清洗干净。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清冽的泉水灌满。 林小花又找来几张粗糙的草纸,用木炭写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缥缈甘泉”。 她将“标签”用草绳系在竹筒和葫芦上。 看着眼前这些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产品”,林小花深吸一口气。 野菜,被她重新定义为“灵蔬”。 山泉,被她包装成“甘泉”。 【第一步,产品定位与包装。完成。】 “走,下山。” 带着采摘好的“灵蔬”和灌满水的“缥缈甘泉”,三人再次踏上了下山的路。 山下的小镇集市,人声鼎沸。 卖油条的小贩吆喝着,货郎摇着拨浪鼓,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当林小花带着石头和木头,在集市角落铺开一块破布,摆上那些野菜和泉水时,立刻吸引了不少奇异的目光。 “咦?这不是缥缈仙宗的弟子吗?” “仙长也下山卖野菜了?” “啧啧,看来仙宗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嘲笑声、议论声,毫不掩饰地传来。 石头和木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何曾受过这种指指点点。 林小花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那些议论。 【用户调研阶段,收集反馈,无视噪音。】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的摊位前依旧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修仙者卖的东西?凡人不敢买,也买不起。 觉得是野菜泉水?那谁会花钱买山上随处可见的东西。 “师…师叔…” 石头小声地开口,声音带着怯意。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 林小花瞥了他一眼。 “回去?回去等着宗门破产,我们一起喝西北风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让石头打了个寒颤。 林小花环顾四周,看到自己来时身上那个破旧的包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居然还翻出一个缺了口的粗瓷茶碗和一小撮不知放了多久、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茶叶末——这大概是原主仅有的私人物品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木头说:“木头,你去那边茶水摊,就说我们是缥缈仙宗的,想讨碗热水试试新发现的山泉,看能不能给他们摊子也添个新卖点。” 她知道这有些空手套白狼,但眼下也只能厚着脸皮试试了。” 林小花她当着围观人群的面,用一个装满“缥缈甘泉”的竹筒,泡了一碗茶。 一股比平时更清晰一些的茶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 “各位乡亲父老,看一看瞧一瞧!” 林小花提高了声音,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此乃我缥缈仙宗后山独有之‘缥缈甘泉’,用此水泡茶,茶更香,煮饭,饭更甜!” “还有这些‘灵蔬’,看似寻常野菜,实则蕴含山川灵气,凡人吃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她的话半真半假,但语气笃定,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人群中有人嗤笑,有人好奇。 就在这时,两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斜眼看着林小花摊位上的东西。 “哟,小妞,在这儿摆摊,问过爷了吗?” 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地痞,不怀好意地笑着。 “识相的,把今天的收入交一半出来,爷保你平安。” 石头和木头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护在林小花身前。 虽然他们修为低微,但宗门的基础拳脚还是练过的。 林小花眉头微皱。 不等她开口,石头已经鼓起勇气,低喝一声。 “我们是缥缈仙宗弟子!你们想干什么?” 他摆出一个不算标准的防御架势,虽然底气不足,双腿微微发颤。 “缥缈仙宗?”刀疤脸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目光在林小花三人破旧但仍能看出是道袍的衣服上停留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不屑。 “呵,就是那个快破产的仙宗?听说连饭都吃不起了,还跑这儿来跟我们抢食?” 另一个地痞也嘿嘿笑起来。 林小花上前一步,挡在石头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刀疤脸:‘仙宗如何,不是你能议论的。这集市有集市的规矩,我们在此摆摊,并未滋扰他人。你们若要强收保护费,可想过后果?’ 她语气不重,但眼神带着一种异样的镇定。 刀疤脸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瞥了眼周围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镇民,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他啐了一口唾沫:“哼,晦气!今天算爷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走!” 撂下一句场面话,带着另一个地痞悻悻地走开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反而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看起来穷困潦倒的老秀才,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他仔细看了看那些野菜,又闻了闻林小花刚刚泡好的茶水。 “这泉水…似乎确有几分清冽。” 老秀才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 “姑娘,给我来一些这野菜,再…来一葫芦泉水。” “好嘞!” 林小花精神一振,麻利地帮老秀才包好野菜,递过一葫芦泉水。 这是今天的第一笔生意! 老秀才接过东西,点了点头,转身慢慢离去。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原本只是围观的人群中起了些小小的骚动。 有人小声议论:“连王秀才都买了,莫非这水真有点名堂?” 那野菜看起来倒是新鲜,比我家后院长的精神些。 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犹豫着上前:‘姑娘,你这菜怎么卖?看着挺干净,给我来两把,回去给当家的尝尝鲜。’ 紧接着,又有两个挑担的脚夫,被林小花那句‘缥缈甘泉,解渴提神’的吆喝吸引,凑过来一人买了一小筒泉水,打算路上喝。生意虽然零星,但总算一点点开了张。 夕阳西下时,林小花数着手里那堆零零散散的铜板和几块碎银。 总共…不到一百文钱。 这点钱,别说买锅碗瓢盆,连买几斤好点的米都不够。 食堂的启动资金,依旧遥遥无期。 石头和木头看着那点钱,脸上难掩失望。 忙活了一天,就赚了这么点? 林小花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铜板,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后山轮廓。 她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光卖野菜和泉水,是发不了财的。 必须要想办法,把这些廉价的原材料,变成更有价值的东西。 一个更大胆,也更需要投入的想法,在她心中逐渐清晰。 第4章 缥缈食堂开张,口味是难题 前几天的那点微薄的收入,连同从宗门各个角落搜刮出来的破铜烂铁、朽木废料,成了“缥缈食堂”最初的骨架。 地点选在主殿侧后方一间早已废弃、半边屋顶塌陷的杂物间。 石头和木头两个少年,外加几个被抓来充壮丁的外门弟子,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 锤子敲击朽木的声音,锯子拉扯旧木板的刺耳声,混合着飞扬的尘土,弥漫在空气里。 白玉堂偶尔路过,背着手,用他那炼器大师的眼光指点江山。 “这梁得这么架。” “不对不对,榫头要这样卡才牢固。” 然而他尊贵的手指从未沾染过一丝灰尘。 几天下来,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四处漏风的简陋棚子,总算是搭起来了。 一块歪歪扭扭写着“缥缈食堂”四个大字的破木板,被挂在了门口。 与“缥缈仙宗”这仙气飘飘的名字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基建第一步,简陋但实用。】 林小花看着这成果,谈不上满意,只能说是将就。 然后,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谁来做饭? 石头和木头被寄予厚望,两个少年诚惶诚恐地接下了这个“重任”。 然而,第一次尝试的结果,是差点把刚搭好的棚子点了。 滚滚浓烟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锅里只剩一团黑乎乎、不可名状之物。 接下来两日,林小花又尝试指导了几位看起来手脚还算麻利的外门弟子,结果不是盐放多齁死人,就是水加少煮出锅巴饭。 看着几个弟子不是烫了手就是切到指头,厨房更是一片狼藉,林小花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终于认清现实—— 指望这些毫无经验、甚至连凡俗灶火都没烧过的弟子们短期内学会做饭,纯属天方夜谭。 【厨艺技能,普遍负分。基础培训成本过高,耗时太长。】 看来,只能用非常手段了。林小花当机立断,拿出前世逼死员工的劲头,连夜用木炭在草纸上画了一张表格。 缥缈食堂值日生排班表 从大师兄到刚入门的外门弟子,除了闭关的、以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主,人人有份。 劈柴、挑水、洗菜、做饭、洗碗。 一条龙服务,轮流坐庄。 名单公布的第二天,怨声载道。 “什么?让我去劈柴?我的手是用来画符的!” 秦正正第一个跳脚,指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满脸不可思议。 “这…这未免太……” 白玉堂也摇着他那把骚包的扇子,试图讲道理: “小师妹啊,你看我这炼器正到紧要关头,这烟熏火燎的,万一影响了手感……” 慕容云飞冷着脸,没说话,但周身剑气似乎更冷了几分。 沈清荷秀眉微蹙,轻声道:“小师妹,大家平日修炼已是繁忙,再分心杂务,是否……” 林小花铁面无私,环视一圈: “各位师兄师姐,宗门困难时期,共克时艰,无人可以例外。我知道大家各有要事,但这食堂关系到所有弟子的温饱和宗门运转,孰轻孰重?”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谁要是耽误了食堂开饭,导致弟子们饿肚子影响修炼,或是让金鼎阁的人上门时看到我们连饭都吃不上的窘境……后果,各位自己掂量。” 她直接搬出了最大的威胁。 秦正正还想争辩,却被白玉堂暗中拉了一下,只能气鼓鼓地闭了嘴。 白玉堂干咳两声:“咳,既然小师妹都这么说了,我等自当为宗门分忧。不过…劈柴挑水可以,掌勺…能不能换个人?” 林小花面无表情:“按表执行,轮流坐庄,能者多劳。” 几位“神仙”师兄师姐看着她那油盐不进的样子,最终只能无奈接受,各自心里盘算着轮到自己那天该如何“应付”。 …… 食堂,在磕磕绊绊中,总算正式“开张”了。 每日供应的菜品,堪称一场惊心动魄的随机冒险。 不是糊了锅底的米饭,带着一股浓郁的焦味。 就是齁咸的炒青菜,仿佛盐不要钱。 要么就是半生不熟的根茎,嚼起来嘎嘣脆。 偶尔运气好,能碰上沈清荷值日,她会细心地用灵泉水煮些清淡的野菜汤,味道虽寡淡,至少能入口。 大多数时候,弟子们端着粗瓷碗,看着碗里那颜色诡异、气味莫名的东西,欲哭无泪。 不少弟子开始怀念起辟谷丹那虽然难吃,但至少稳定的味道。 林小花看着弟子们日渐发绿的脸色,以及食堂泔水桶里越来越多的剩饭剩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用户体验,极差。必须改进。】 她开始亲自下厨研究。 前世她也是个外卖重度依赖者,厨艺仅限于煮泡面。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她回忆着看过的美食节目,结合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来的、关于这个世界食材的零星知识。 她发现后山采来的那些“灵野菜”,似乎自带一些特殊的属性。 有的性寒,有的性温,有的需要猛火快炒,有的适合文火慢炖。 她尝试用最简单的控火诀控制灶膛里的火焰大小。 可惜,凡人之躯,毫无灵力,效果微乎其微。 接连几天,她把自己折腾得灰头土脸,厨房里依旧弥漫着失败的味道。 林小花头疼地看着又一锅不知出自哪位师兄之手的焦黑米饭,揉了揉太阳穴。 这几天她几乎把所有轮值的弟子都观察了一遍,大部分人都是手忙脚乱,唯恐避之不及。 她目光扫过一片混乱的厨房,忽然注意到角落里那个负责清洗野菜的小豆子。 这孩子一直很沉默,但手上的活却没停过,而且洗好的野菜不仅干净,还按种类、甚至按叶片和根茎都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与旁边其他弟子随手堆放的杂乱形成鲜明对比。 这份细致和条理,在如今的缥缈食堂里简直是一股清流。 林小花心中一动,走上前去,放缓了语气问道:“小豆子,我看你处理这些菜蔬很熟练,以前做过? 小豆子被突然问话吓了一跳,紧张地搓着衣角:“回…回师叔,俺以前在山下,家里是开小饭馆的,跟着爹学过几天…” 那日午饭时分,厨房里飘出的终于不再是焦糊味,而是一股奇异的、带着淡淡清香的饭菜味。 弟子们将信将疑地打饭。 一碗普通的灵泉水煮米饭,米粒饱满,带着一丝甘甜。 一盘清炒的紫苏草,火候刚好,碧绿生青,咸淡适中。 还有一碗土茯苓根茎炖的汤,汤色清亮,味道淳朴。 虽然依旧简单,但比起前几天的“黑暗料理”,简直是人间美味。 弟子们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饭,连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 【人才发现!专业对口!】 林小花如获至宝。 她当即拍板,免了小豆子其他的杂役,专门负责食堂掌勺。 当然,她也没闲着。 她拉着小豆子,仔细询问各种野菜的特性和山下常用的烹调方法,再结合自己琢磨出的灵泉妙用和对后山那些低阶灵植微弱属性的猜测,两人一起在灶台前反复尝试。 “这种草性凉,用灵泉水快煮能去涩增甘。” “那根茎得小火慢炖才能出味。” …… 几天下来,总算摸索出了几套简单易行、味道尚可的固定菜式:清炒灵蔬、甘泉米饭、药根炖汤。 林小花将做法详细交代给小豆子,嘱咐他务必按此法烹饪,不可随意更改,先求个稳定可口,做法也尽量简化,确保小豆子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 在“大厨”小豆子的掌勺和林小花制定的“标准化”操作流程下,缥缈食堂的饭菜质量,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当一碗米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灵泉清香的米饭,配上碧绿生青、咸淡适口的炒野菜端上桌时,习惯了前几日“惊喜”的弟子们还有些迟疑。 但当第一个人小心翼翼尝了一口后,眼睛瞬间亮了! “唔!能吃!是正常的饭菜味!” “何止能吃,比我自己瞎弄的好吃多了!” 很快,食堂里响起了久违的、满足的扒饭声。 热乎乎的饭菜下肚,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和辟谷丹的冰冷,弟子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不少,抱怨声也终于渐渐平息。 至少,能吃了。 而且热乎乎的饭菜下肚,远比干嚼冷冰冰的辟谷丹舒服。 弟子们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抱怨声也渐渐平息。 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这天,慕容云飞练完剑,气息沉凝地走过食堂。 他看着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端着碗筷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有人饭后还在闲聊回味,眉头不由紧锁。 他拦住一个正要去打饭的外门弟子,声音清冷:“我观近几日,尔等似乎精神懈怠,早课时亦有人心不在焉。是否因贪恋这口腹之欲,荒废了修行根本?此等凡俗吃食,纵能果腹,亦耗心神,于道途终究有碍。”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剑修特有的锐利,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不少弟子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是啊,修士餐风饮露,食气而活,吃这些凡俗之物,真的不会影响修炼吗? 林小花正好端着一碗刚出锅的野菜汤走出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她就知道,这一关迟早要来。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慕容云飞质疑的目光。 “大师兄此言差矣。” 她将手里的账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并未拍响,只是平静地翻开:“大师兄的顾虑,小妹明白。清修确是我辈本分。然,宗门如今之困境,大师兄亦知晓。” 她指着账目:“单此一项,每月便可节省二百五十块下品灵石,或可解燃眉之急。” 顿了顿,她抬眼看向慕容云飞,语气诚恳: “至于影响修行,小妹不敢妄言。只是这几日,可有哪位师弟师妹明确感到因用饭而灵力滞涩,修为不进?况且,食堂所用,亦非纯粹凡物,灵泉煮饭,灵蔬入菜,小妹与小豆子已尽力调和,只求在果腹之余,少些浊气侵扰。若真有弟子因此道基受损,小妹愿一力承担后果。” 慕容云飞一时语塞。 宗门节省开支是事实,弟子们暂时也未见修为滞涩。 林小花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况且,大师兄,我从未说过,我们的 “况且,我从未说过,我们的目标仅仅是凡间食物。这只是权宜之计——” “下一步,我会想办法,研究真正的‘灵食’!用蕴含灵气的食材,做出既能果腹,又能辅助修行的美味佳肴!” 她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蓝图。 就在这时,人群角落里,一个面色蜡黄、身形瘦弱的外门弟子鼓起勇气,小声地开口: “林师叔…大师兄…弟子…弟子觉得…吃了这几天的饭,好像…好像比以前有力气了些,练拳时…似乎也持久了点…” 他以前长期只靠最低阶的辟谷丹维持,营养严重不良,是宗门里有名的“病秧子”。这几天吃了热饭热菜,虽然只是普通食物,但气色确实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一些。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他身上。 慕容云飞锐利的目光在那弟子身上停留片刻,又深深地看了林小花一眼,眉头依旧紧锁,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再多言,转身御剑离去。 虽然质疑并未完全消除,但眼下似乎也找不出更充分的理由来阻止。 质疑声暂时平息。 这些普通的食材,升级为传说中能辅助修行的“灵食”? 启动资金没解决,新的技术难题又摆在了眼前。 第5章 爆款包子初试锋芒 真正的灵食,需要灵气充沛的材料,精妙的烹饪手法,甚至需要炼丹师或专门的灵厨才能制作。 材料珍贵,工艺复杂,价格更是高昂。 以缥缈仙宗现在的财力,连买一本像样的灵食谱都困难,更别提采购那些动辄天价的灵材了。 【没钱没技术,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林小花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后山的方向,以及那口平平无奇的山泉。 【真正的灵食做不起,但“伪灵食”或许可以试试。】 她的思路逐渐清晰。 利用现有的资源——那口蕴含微弱灵气的山泉水,还有后山那些没人要的低阶灵草。 目标客户,不是那些眼高于顶的高阶修士,而是宗门内这些炼气期的师弟师妹,以及山下坊市里那些预算有限的低阶散修,甚至是一些追求强身健体的凡人武者。 【产品定位:好吃不贵,略有助益。】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花几乎泡在了简陋的厨房里。 她拉着小豆子,将后山采集来的各种“灵野菜”反复试验。 煮、蒸、炒、炖…… 失败品堆满了角落。 她曾尝试将另一种带有微弱火气的‘阳炎草’与肉馅混合,结果包子蒸出来带着一股焦糊的怪味,吃下去只觉口干舌燥,差点没把小豆子呛晕过去。 又试过用灵泉水直接浸泡野菜后凉拌,虽然入口清爽,但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丝微弱的灵气在空气中迅速逸散,效果甚微,几乎与普通凉拌野菜无异。 ‘不行,灵气锁不住,而且属性冲突太大……’ 林小花看着一堆失败品,眉头紧锁,开始在脑中疯狂检索前世的烹饪知识和原主记忆里那些关于低阶灵植的零星片段。 ‘温和,易于吸收,最好能与灵泉水相辅相成……’ 她拿起账簿,翻到后山资源盘点那一页,目光反复扫过,最终定格在记录中产量最大、描述最不起眼的‘清灵草’上。 ‘就它了,性质温和,量大管够,试试看能不能用水磨工夫把它的特性引导出来。’她尝试单独用灵泉水小火慢炖清灵草,这才发现那股独特的清香和涩味的消失。 后山最常见的那种,被原主记忆称为【清灵草】的低阶灵植,单独用普通水煮,味道寡淡,甚至有些微涩。 但若是用那口“缥缈甘泉”的水,以文火慢炖,清灵草的涩味会消失,汤水中会弥漫出一股独特的、清新的草木香气,喝下后,似乎真的能让人精神微微一振。 【找到了!核心原料!】 林小花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组合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让石头和木头再次下山,将上次摆摊赚来的那不到一百文铜钱,再加上她从牙缝里省下的几文食堂采买余钱,‘倾家荡产’地换回了刚好够试验几次的最便宜的边角猪肉和一小袋粗面粉。 ‘省着点用,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试验机会了。’ 林小花看着那点可怜的材料,严肃地对小豆子说。 她让石头和木头去山下坊市,用之前摆摊赚来的那点微薄铜板,买了最便宜的凡间猪肉和一些面粉。 回到厨房,她亲自指导小豆子。 用灵泉水和面,面团似乎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润。 将猪肉剁碎,加入切得极细的、用灵泉水处理过的清灵草碎末,再配上简单的调味料。 最后,包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包子,上锅蒸熟。 当第一锅包子出炉时,一股混合着麦面香、肉香以及清灵草独特草木清香的奇异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简陋的食堂。 香气霸道,勾得人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几个正在附近打扫的外门弟子,忍不住循着香味围了过来,使劲吸着鼻子。 “好香啊!” “这是什么?以前没闻过这味儿!” 林小花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吹了吹气,小心地咬了一口。 外皮松软,带着灵泉水特有的微甜。 内馅鲜美,肉香十足,清灵草的加入非但没有突兀感,反而中和了肉馅的油腻,带来一种清爽的回甘。 最重要的是,咽下去之后,一股温和的暖意从胃部弥散开,没有寻常肉包的油腻滞胀感,反而觉得肠胃格外舒适。 也许是灵泉水和清灵草的作用,也许是对比之前冰冷干硬的辟谷丹,吃完后竟觉得身体轻快了几分,连日劳作的沉闷感也似乎被那独特的清香冲淡了些许。 【成了!】 林小花心中一喜。 她将这新出炉的包子命名为——“清灵草肉包”。 【内部测试,启动!】 第二天,缥缈食堂的主食悄然发生了变化。 除了雷打不动的甘泉米饭和清炒灵蔬,每个弟子的碗里,还多了一个白胖诱人的清灵草肉包。 起初,弟子们还有些疑虑,毕竟前几天的“黑暗料理”还历历在目。 但那诱人的香气实在难以抗拒。 第一个尝试的弟子咬下包子后,眼睛瞬间瞪大了。 “唔!好吃!” 含糊不清的赞叹,像点燃了引线。 很快,食堂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溜声和满足的喟叹。 “这包子太香了!” “皮软馅儿足,还有股说不出的清爽味儿!” “吃完一个,感觉身上都有劲儿了!” “是啊是啊,我感觉练功都精神多了!” 弟子们惊喜地发现,这包子不仅味道绝佳,远胜辟谷丹百倍,吃下去之后,似乎真的对恢复体力、集中精神有着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帮助。 【用户反馈,正面!效果初步验证!】 林小花在一旁默默观察,嘴角微微上扬。 【成本核算。】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草纸,开始飞快计算。 清灵草,后山遍地都是,几乎零成本。 灵泉水,。 主要成本在于需要少量购买的凡间猪肉、面粉以及调味料,还有小豆子的人工。 【定价策略:必须远低于市面上最低阶的丹药,甚至比那些粗劣的、只有微弱灵气的“灵谷饼”还要便宜。】 薄利多销,打开市场。 然而,新的问题很快出现。 清灵草肉包在宗门内部大受欢迎,供不应求。 小豆子一个人从早忙到晚,双手几乎成了幻影,也只能勉强供应宗门内这几十号人的需求。 【产能严重不足!】 林小花看着小豆子累得通红的脸,眉头微皱。 纯手工制作,效率太低了。 必须想办法提高效率。 她的目光扫过厨房,看到几个外门弟子正在用最原始的方法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筷。 【或许…可以这样…】 她将目光投向那几个平日里洒扫、搬运时显得较为灵巧,且能勉强引动一丝灵气的外门弟子,将他们叫到一旁,仔细询问了他们各自粗浅掌握的入门法术。 “清洁术,哪怕只是最基础的皮毛,会一点的都站出来。有没有人碰巧学过一点粗浅的塑形术,能把泥团捏个大概形状的?” 弟子们茫然点头。那是入门必学的低阶法术,除了能清理灰尘污渍,几乎没什么用处。 “还有控火术,哪怕只能勉强控制灶膛火苗大小也行。” “塑形术呢?有没有人会一点皮毛?就是把泥巴捏成固定形状那种?” …… 林小花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 “你,用清洁术清洗这些清灵草,要快,要干净。” “你,用控火术维持蒸包子的火候,要稳定。” “你,尝试用塑形术…算了,这个暂时用不上,你先负责和面,按我说的比例,用灵泉水!” 一个简陋的、带有修仙特色的‘流水线’雏形,在林小花的指挥下,磕磕绊绊甚至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地运转起来。 负责清洁术的弟子要么用力过猛捏碎了草叶,要么半天洗不干净;控火的弟子时常让火苗忽大忽小,差点烧了蒸笼;和面的更是手忙脚乱,灵泉水和面粉的比例总搞错。 初期效率甚至还不如小豆子一人熟练操作,反而多添了许多混乱。 但林小花并未气馁,耐着性子一遍遍纠正指导,又规定了轮换休息,避免他们灵力耗尽。 几天磨合下来,虽然依旧错误百出,但总算有了一点章法,肉包的产量,才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爬升。 一个简陋的、带有修仙特色的“流水线”雏形,在林小花的指挥下,磕磕绊绊地运转起来。虽然依旧笨拙,但效率确实比之前小豆子单打独斗要高了不少。肉包的产量,开始缓慢提升。 宗门内,甚至出现了用宗门贡献点兑换额外肉包的现象。 这日,林小花再次核算宗门账目,发现虽然食堂运营节省了不少开支,但距离月底需要偿还给金鼎阁的十万灵石利息,依旧是杯水车薪,缺口巨大。 看着每日流水线堪堪生产出的、将将满足宗内弟子基本需求和少量贡献点兑换的清灵草肉包,再想到账簿上那冰冷的、日益临近的最后期限,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等了 光靠内部消化,永远填不上那个窟窿,这款包子必须尽快走向市场! 这款被她寄予厚望的“爆款产品”,必须尽快走出缥缈仙宗,去市场上换回实实在在的灵石。 但这一次,她不打算像之前卖野菜那样小打小闹。 【要做,就要做成品牌!】 林小花眼中闪烁着精光,一个完整的商业计划,正在她心中酝酿成型。 第6章 品牌营销,坊市遇劲敌 【要做,就做成品牌!】 她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一个更完整的计划在心中酝酿。 首先是名字。 不能再叫土气的“清灵草肉包”。 【要有记忆点,要听起来有点逼格,还要暗示效果。】 她提笔,在草纸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缥缈一口鲜。 “就叫这个。” 林小花对旁边一脸懵懂的小豆子,还有被抓来旁听的石头木头说道。 “缥缈,代表我们宗门出品。” “一口鲜,突出它的味道和独特之处。” 她又找来一块废弃的木头,用烧红的烙铁,笨拙地烫上一个极其简单的图案:几朵流云环绕着一个抽象的“鲜”字。 【简易logo,先用着,以后有钱了再升级。】 “以后我们卖出去的包子,都要用油纸包好,再盖上这个印记。” 林小花指着那个粗糙的烙印。 【品牌形象,从细节做起。】 接下来是市场调研。 她派出了三师兄秦正正。 这位社交达人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打探消息确实是一把好手。 秦正正领了任务,拍着胸脯下山去了。 两天后,他带回了详细的情报。 “小师妹,坊市里卖吃食的摊位不少,但大多是凡俗食物,没什么特别。” “生意最好的,是一家叫‘王记大肉饼’的,用料扎实,价格便宜,很受那些力夫散修的欢迎。” “他们一个肉饼卖五个铜板。” “也有一些摊位卖所谓的‘灵谷饼’,用掺了点灵气的谷物做的,硬邦邦的,没什么味道,也要十个铜板一个。” 林小花默默记下。 【竞争对手:王记大肉饼(低价走量),灵谷饼(低配伪灵食)。】 “我们的定价,要卡在中间。” 林小花开始在草纸上计算成本和预期售价。 【一个‘缥缈一口鲜’,定价十五个铜板。】 比王记肉饼贵三倍,但比最次的灵谷饼也只贵一半。 关键是,我们的味道和那微弱的“提神醒脑”效果,远超两者。 【突出性价比,目标客户是那些预算有限,又想尝点‘仙家滋味’的低阶修士、凡人武者,甚至是一些手头宽裕的凡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启动资金和场地。 林小花再次召集了她的几位师兄师姐。 这次,她没讲大道理,直接摊牌。 “我要去坊市开摊卖包子,需要租金和初期的材料成本,宗门账上没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所以,我需要预支一部分未来的‘分红’,或者,各位师兄师姐,谁愿意‘天使投资’一下?” 慕容云飞皱眉,似乎想说什么。 白玉堂扇子摇得飞快,桃花眼闪烁,像是在评估风险。 秦正正挠头:“小师妹,我这…最近手头也紧。” 只有沈清荷,咬了咬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里面所有的十几块下品灵石,塞到林小花手里。 “小师妹,这是我攒了很久准备买灵草种子的,你先拿去应急。宗门的事要紧。” 林小花看着那几块灵石,心中微暖。 “多谢师姐。” 她又看向白玉堂。 “二师兄,我知道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在坊市找个相熟的摊主,先赊一个月的摊位?租金…可以用我未来包子收益的三成来抵,或者…我把我那柄还没炼成的飞剑胚子先押给您?” “用未来的包子抵押摊位租金?小师妹,你这想法倒是新鲜。” 白玉堂摇着扇子沉吟片刻:“飞剑胚子就算了,不过坊市东头的刘老头欠我个人情,我去跟他谈谈,租金先记账上,但利息得按坊市规矩算,月底要是还不上,我那块上次炼废的玄铁就归他了。小师妹,你可得给我争气点。” 【风险投资,搞定!】 几天后,山下坊市最热闹的街角,多了一个简陋的小摊。 一块写着“缥缈一口鲜”的破木板招牌,歪歪扭扭地挂着。 摊位后面,林小花带着小豆子和两个外门弟子,一个负责收钱,一个负责吆喝,小豆子则紧张地守着刚出炉的一小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香气是最好的广告。 那混合着麦面、肉香和清灵草独特草木清香的味道,霸道地钻入过往行人的鼻腔。 “咦?什么味儿这么香?” “好像是从那个新摊子传来的。” “缥缈一口鲜?缥缈仙宗开的?” 不少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各位乡亲,各位道友,看一看瞧一瞧!” “缥缈仙宗秘制灵食——缥缈一口鲜!今日开张,限量供应!” “采用后山灵泉和面,配以秘制馅料,鲜掉眉毛,回味无穷!” 她刻意强调了“秘制灵食”和“限量供应”。 【饥饿营销,制造稀缺感。】 一个粗布衣衫的汉子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这包子怎么卖?” “十五文一个!” “嘶——十五文?比王记的肉饼贵了三倍!” 人群中响起一阵吸气声。 有人开始摇头,觉得太贵。 林小花不慌不忙,拿起一个包子,掰开,露出里面饱满油润的肉馅和点缀其中的翠绿草末。 “贵有贵的道理!尝尝就知道值不值!” “首日开张,前十位顾客,买一送一!” 这话一出,立刻有几个胆大的凑上前。 “给我来一个!” “我也要一个!” 很快,前十个名额就被抢购一空。 拿到包子的人,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唔!” 一个满脸虬髯的散修眼睛瞪得溜圆。 “好吃!这味道…绝了!” 另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细细品味着。 “入口松软,肉馅鲜美不腻,确实有股独特的清香,咽下去之后,感觉…好像是舒坦了不少?” 有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现身说法,围观者更加意动。 “真有那么好吃?” “……好像还有点别的效果?” 摊位前的人越聚越多。 就在这时,一个粗嘎的声音蛮横地响起。 “让开!都让开!” 人群被推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油腻短打的胖大汉子,带着两个伙计,气势汹汹地挤了进来。 他正是斜对面“王记大肉饼”的老板,王胖子。 王胖子三角眼扫过林小花的摊位,又看了看周围意动的顾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今天生意明显差了一截,不少老主顾都被这边的香味勾走了魂。 “哼!什么狗屁‘缥缈一口鲜’!” 王胖子唾了一口。 “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也敢学人做生意?” “还敢卖十五文一个?你这包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他指着林小花,语气充满挑衅。 “我看呐,十五文一个?八成是用山下那些没人要的病猪肉混了点不知名的野草,吃不死人就算好的!要么就是虚报价格,故意哄抬,骗你们这些冤大头!”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刚买了包子或者准备买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疑虑之色。 毕竟,缥缈仙宗虽然是仙宗,但穷是出了名的。 用料不洁?或者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不是没有可能。 石头和木头两个少年顿时气得脸通红,想上前理论。 林小花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坚定,声音不大却清晰: “王老板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们缥缈仙宗再难,也讲究清白二字。您说用料不洁?那不如请大家闻闻我这灵泉和的面,看看我这后山现采的清灵草,再对比一下…某些油腻厚重、吃完肚子发胀的大肉饼,哪个更干净、更清爽?” 她转向人群,“各位尝过的道友最有发言权,吃了我家‘一口鲜’,是觉得昏沉呢,还是觉得神清气爽、肠胃舒适?” 她转向围观的众人,提高了声音。 “各位乡亲,各位道友,刚才尝过我家包子的,不妨说句公道话。” “这包子味道如何?吃了之后,是神清气爽,还是头晕脑胀?” 那个虬髯散修第一个站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老子吃了,味道好得很!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些,哪有什么迷魂药!” 书生也点头附和:“确实口感独特,唇齿留香,并无不适。” 几个买了包子的顾客也纷纷开口,都说味道好,感觉不错。 王胖子脸色更难看了。 林小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至于用料,我们缥缈仙宗虽然不富裕,但还不至于用不洁之物糊弄大家。” 她拿起一个生包子胚,当众展示。 “面,是用后山灵泉水和的,不信大家可以闻闻,是不是比普通面团更清润?” “馅料里的肉,是山下肉铺买的新鲜猪肉,这清灵草,是我宗门后山独有,清热去腻,大家看这色泽,闻这清香,岂是凡俗秽物可比?” 她又指了指旁边用来蒸包子的水汽。 “蒸包子的水,同样是灵泉水。” “我们做的就是个干净,就是个实在!” 她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围观的人群渐渐点头,看向王胖子的目光带上了几分鄙夷。 王胖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林小花“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能撂下一句狠话。 “哼!牙尖嘴利!咱们走着瞧!” 说完,带着伙计灰溜溜地走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反而像是一场的广告。 “缥缈一口鲜”用料讲究、味道独特、似乎还有点强身健体效果的消息,迅速在坊市里传开了。 更多的人涌过来购买。 准备的一小笼包子很快售罄。 “没了?明天还有吗?” “姑娘,明天多做点啊!” 林小花看着空空如也的蒸笼和钱袋里沉甸甸的铜板、碎银,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一炮,打响了!】 然而,她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那个王胖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斜对面王记肉饼摊位投来的阴狠目光,林小花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需要尽快赚到更多的钱,不仅是为了还债,也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麻烦。 第7章 包子大卖,首笔巨款到账! 坊市摊位前的热度,超出了林小花的初步预期。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摊位前竟已排起了稀疏的队伍。 显然,昨日“缥缈一口鲜”的滋味与那若有似无的提神效果,已在小范围内发酵。 然而,看着那点可怜的存货,再想想山上那简陋得如同草台班子的生产线,林小花眉头紧锁。 【产能,产能是第一要务!】 这点产量,连塞牙缝都不够,更别提对抗王胖子,以及月底那笔沉甸甸的利息了。 回到宗门,林小花立刻行动起来。 她不再局限于石头木头和小豆子几人。 所有还能动弹、又暂时没有紧要修炼任务的外门弟子,都被她召集到了那间烟熏火燎的“缥缈食堂”外。 “从今天起,包包子,也是修行!” 林小花站在一块垫脚石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将整个流程进一步细化。 洗清灵草的,专门负责清洗,务求速度与洁净并存。 剁肉馅的,只管挥动手中的菜刀,将肉块处理成均匀的碎末。 和面的,严格按照她给出的灵泉水与面粉比例操作。 拌馅的,要确保每一份馅料的清灵草比例和咸淡都恰到好处。 包包子的,则专心将馅料裹入面皮,捏出大致统一的形状。 控火的弟子,则轮流盯着灶膛,用最基础的控火诀维持着蒸笼下的火力稳定。 【流水线作业,优化升级!】 “做得多,做得好,宗门贡献点额外加!” 林小花抛出了诱饵。 “每日产量、品相综合评定前三的小组,除了宗门贡献点翻倍外,每人额外奖励五个‘缥缈一口鲜’肉包,可自行食用或带下山换些零用!” 奖励优化升级之后,一时间,师门弟子们积极性空前高涨。 最初几天,依旧是手忙脚乱,废品率居高不下。 不是清灵草洗得太烂,就是肉馅拌得不匀。 包子形状更是千奇百怪,还有弟子控火不慎,差点把蒸笼点着。 但林小花铁面无私,严格执行标准,耐心指导,赏罚分明。 混乱中,肉包的产量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爬升。 林小花并未气馁,又针对最容易出错的几个环节,让白玉堂师兄帮忙设计了几个简易的辅助小工具,比如固定馅料份量的模具、统一面皮大小的压板,虽简陋,却也减少了些许废品率。 又过了七八日,弟子们总算摸熟了各自的活计,配合渐趋默契,流水线的雏形才算真正稳定下来,每日产出的合格包子数量翻了两番,这才勉强能应付坊市摊位和逐渐增多的预定需求。 与此同时,坊市的摊位也不能仅仅依赖散客。 林小花让小豆子和石头守摊,自己则开始留意那些在坊市中停留的佣兵团和冒险者小队。 她主动上前,递上热腾腾的包子让他们品尝。 “各位大哥赶路辛苦,尝尝我们缥缈仙宗的‘一口鲜’,解乏提神!”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笑容却恰到好处。 对于这些刀口舔血、常年奔波的人来说,任何能快速恢复体力、价格又不离谱的东西,都具有吸引力。 “味道不错,十五文一个?” 一个满脸风霜的佣兵队长嚼着包子,眼睛微亮。 “量大可以优惠。” 林小花立刻接话。 “如果一次预定五十个以上,可以算你们十四文一个,一百个以上,十三个!” 【批发与团购业务,启动!】 几番交涉下来,竟真的有两支准备出任务的小队,被包子的口味和那微弱的恢复效果打动,下了“团购”订单。 摊位上也推出了预定服务,一些住在镇上或经常来坊市的熟客,开始提前一天预定第二天的量。 “缥缈一口鲜”的生意,蒸蒸日上。 这自然刺痛了斜对面的王胖子。 他的“王记大肉饼”摊位前,明显冷清了不少。 几天后,王记肉饼摊旁边,赫然也支起了一个小摊,挂着“王记灵气大肉饼”的招牌。 同样是肉馅饼,个头更大,油光更亮,价格却低得惊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王记灵气大肉饼!只要十文钱一个!” 王胖子亲自扯着嗓子吆喝,眼神不时瞟向林小花的摊位,充满了挑衅。 他还雇了两个小厮,专门在排队买“缥缈一口鲜”的人群旁边低声散布。 “嗨,什么灵泉灵草,都是骗人的,他家用的肉都不新鲜!” “就是,王记这个才实惠,十文钱那么大一个!” 价格战,加上恶意的诋毁,果然让一部分图便宜的顾客犹豫了。 林小花摊位前的队伍,长度稍稍缩短了一些。 石头气得脸红脖子粗。 “师叔!他们太过分了!胡说八道!” 林小花面色平静,只是加大了吆喝的声音。 “缥缈一口鲜!坚持使用后山灵泉、当日采摘清灵草!真材实料,童叟无欺!” 她没有降价。 【品质是根本,口碑是武器。】 她让小豆子把包子掰开展示,让那清新的草木香和不过分油腻的肉馅自证清白。 同时,她推出了新的促销活动。 一张简陋的硬纸卡片,用木炭画上十个小格子,每买一个包子,就用那个云纹烙印烫一下。 【集点卡:买十送一!】 老顾客的忠诚度被迅速巩固。 “王记那个肉饼我也尝了,油腻得很,吃完肚子胀,哪有林姑娘这个清爽!” “就是,吃了‘一口鲜’,感觉干活都有劲些,王记那个吃完只想睡觉!” 口碑开始反击价格战。 真正引爆销量的,是一次意外。 这天,坊市来了一位小有名气的散修,名叫赵铁柱,筑基初期的修为。 此人性格豪爽,常在附近山脉猎杀妖兽,换取修炼资源。 他刚完成一次任务,风尘仆仆地路过坊市,被“缥缈一口鲜”的香气吸引。 他本是随意买两个尝尝,填填肚子。 一口下去,赵铁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 “咦?这包子……” 他细细品味,又吃完一个,眼神越来越亮。 “好!好东西!” 赵铁柱是个直肠子,当即对着周围大声道。 “老子刚跟黑风狼干了一架,累得跟狗似的,吃了你这两个包子,嘿,感觉力气都恢复了不少!” “比那些死贵还没啥用的灵谷饼强多了!” “林姑娘是?给老子再来十个!” 筑基期修士的金口玉言,分量可比普通凡人重多了。他这一嗓子,立时吸引了更多目光,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散修和武者都动了心。 “连赵铁柱都说好,看来真有点东西!” 当即便有几人跟风购买。赵铁柱买了十个包子扬长而去后,摊位前的询问和购买明显热络了许多。 接下来的两三天,随着第一批跟风者将体验传开,尤其是对恢复体力的微弱效果在低阶修士和佣兵中口耳相传,‘缥缈一口鲜’的名声才真正开始发酵,预定的单子逐渐增多,队伍也越排越长,摊位前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队伍排出了老长。预定的单子更是雪片般飞来。 “缥缈一口鲜”彻底火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小花和被她动员起来的缥缈宗弟子们,几乎是连轴转。 后山的清灵草被一茬茬地割走,灵泉水被一桶桶地挑下山。 厨房的灶火几乎日夜不熄。 坊市的摊位前,永远排着长队。 王胖子的“灵气大肉饼”彻底无人问津,最后只能灰溜溜地收了摊。 终于,在距离金鼎阁催款函上最后期限的前一天,林小花坐在油灯下,面前堆满了这段时间赚来的铜板、碎银,还有少量闪烁着微光的下品灵石。 她拿起算盘,手指翻飞,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小豆子和石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灯火摇曳,映着林小花越来越亮的眼睛。 当最后一个数字被核算出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刨去所有成本,包括赊欠刘老头的摊位费和利息,购买肉、面、调料的开销,以及象征性发给弟子们的那点“工资”…… 净利润,仔细核算下来,刨去所有开销,竟有……一万三千二百块下品灵石!” 【巨款!第一桶金!】林小花看着这个数字,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距离十万利息仍有巨大鸿沟,但这短短半个月能从无到有赚到这么多,已经是奇迹了。 “至少,能先还上一部分,争取一点喘息时间了。”她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虽然距离百万巨债还差得远,但这笔钱,足以支付金鼎阁这个月的十万灵石利息,并且还有三千灵石的盈余! 第二天,宗门食堂。 林小花没有多说什么。 她只是将几个沉甸甸的、装满了下品灵石的布袋,重重地放在了那张破旧的长条餐桌上。 哗啦—— 灵石倾泻而出,在桌面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闪闪发光的小山。 整个食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正在吃饭的弟子,包括闻讯赶来的慕容云飞、白玉堂、秦正正和沈清荷,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堆灵石。 空气中弥漫着灵石特有的、淡淡的能量波动,以及……金钱的芬芳。 之前的质疑、嘲笑、不解,在这一刻,被这堆实实在在的灵石冲击得粉碎。 震惊过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这都是卖包子赚的?” 一个外门弟子声音颤抖地问。 林小花点点头,拿起一个包子,平静地咬了一口。 慕容云飞看着那堆灵石,又看了看林小花,眼神复杂,但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 白玉堂摇着扇子,桃花眼里异彩连连,看向林小花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欣赏? 秦正正张大了嘴巴,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小师妹。 沈清荷则是捂着嘴,眼中泛起了泪光,为宗门,也为林小花。 这一刻,林小花在缥缈仙宗的地位,无声无息间,已然不同。 就在宗门沉浸在久违的喜悦中时,山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金鼎阁使者到——” 林小花眼神一凝,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掂了掂一个装了刚好一万灵石的袋子,深吸一口气,朝着山门走去。 包子生意虽好,解了燃眉之急,但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想要真正还清债务,让缥缈仙宗挺直腰杆,还需要更大利润、更核心的产业。 第8章 多元化经营,瞄准丹药市场 “你就是那个管账的丫头?” 带领着他们的使者身着金色滚边道袍,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跟在他身后的这群人里不光是有金鼎阁的金丹期高手,还有负责仙门资产评估的人。 假使林小花这次没有把利息换上,他们将有权立即收回宗门所有财产进行抵押。 估计金鼎阁背后的股东们在上个月就讨论好如何吃下这块蛋糕了! 林小花从师兄弟中间站了出来。 “没错,是我管账!” 林小花的声音不卑不亢。 金璃灿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凡人女子。 这个女修的身上……竟然毫无灵力波动?她竟然还能负责缥缈仙宗的账目? 有趣。 林小花直视着金璃灿,根本不知道对方过来探知的灵气已经围绕住了自己。 金璃灿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输出更多探知的灵气,他不相信眼前的女修仅仅只是个凡人,哪怕他的灵力进入对方的脉门可能会伤到对方的灵根,他也要一探究竟。 在一旁的大师兄即刻体察到对方的灵气有些不太对劲,正准备出手时,林小花直接掏出口袋里的钱袋子递给了他。 林小花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对方是伸手要钱的。 金璃灿人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此次钱来的目的。 “按照合同,你去缥缈仙宗取回金鼎阁的利息,若是他们交不出甚至还抵抗,就把他们赶出山门。” 金璃灿收回了身上危险的灵气。 临走前自己的师傅是这样交代的。他本以为此行不过是按规程收走山门,未曾想对方竟真能拿出利息。 他不用真的打开袋子,一万下品灵石在他的指尖,他立马就能探知得清清楚楚。 此刻山门处的风,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刺骨寒意。 金璃灿未多言半句,便转身离去。那背影挺直,带着金鼎阁惯有的疏离与冷漠,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 【她……应该是个普通人。若是修者,刚刚脸上的表情应该和他们那大师兄一样紧张了。】 金璃灿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缥缈仙宗,有意思……看来暗中可以调查一下了。” 林小花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捏紧了微微发颤的手指。 一万下品灵石。 那是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多少次揉面拌馅,多少句赔笑吆喝换来的血汗! 可在那使者眼中,轻飘飘,不值一提。 这点钱扔进那名为“金鼎阁”的债务黑洞里,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 宗门内短暂的欢腾迅速冷却。 林小花站在空旷了些许的食堂里,手里还捏着一个尚有余温的清灵草肉包。 包子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但那点微薄的利润带来的喜悦,已被残酷的现实冲刷干净。 【一万三千灵石,听着不少,但只够还一个月的利息。】 【本金,那天文数字般的百万巨债,纹丝未动。】 她看着桌上剩下的那三千二百块灵石,这是宗门目前全部的流动资金。 【包子生意,现金流尚可,但利润率太低了。】 【而且极度依赖人力,后山清灵草的生长速度也有限,天花板太明显。】 【终究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 想要真正解决债务危机,必须找到利润更高、更符合修仙界主流价值的产业。 林小花的目光,越过食堂破旧的门框,飘向远处。 沈清荷师姐那片稀稀拉拉、长势堪忧的灵田。 白玉堂师兄那间终日叮当作响,却鲜少见有像样成品出炉的炼器室。 【丹药,法器。】 【这才是修仙界的硬通货,是真正能撬动巨额财富的杠杆。】 她的心里,迅速有了新的方向。 第二天,林小花没有去坊市的包子摊,而是径直走向了宗门后山,那间比她的小屋还要破败几分的炼丹房。 常年无人问津,门轴都已锈蚀,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一股浓重的药材焦糊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角落里,一个穿着灰扑扑道袍的青年男子,正对着一尊布满裂纹、黑漆漆的丹炉唉声叹气。 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黑灰,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到丹炉时,会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 此人道号丹辰子,是宗门里一个存在感极低、痴迷炼丹却天赋平平的师兄。 据闻拜入宗门十几年,炼出的丹药屈指可数,炸掉的丹炉倒是不计其数。 【炼丹奇才——反向的那种】 林小花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及丹辰子脚边那一堆焦黑的不明物体,嘴角微微抽搐。 “丹辰子师兄。” 她开口。 丹辰子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林小花,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是习惯性的局促,还夹杂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 “林…林师妹?你…你怎么来炼丹房了?” 他下意识地想把脚边的失败品往后踢踢,又觉得欲盖弥彰。 “我来了解一下宗门的炼丹情况。” 林小花开门见山,目光扫过那尊破旧的丹炉。 丹辰子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低声道:“让你见笑了…我…我资质愚钝,总是…总是失败…” “我看过你留在藏书阁的炼丹心得笔记。” 林小花平静地说道。 “理论扎实,对药理的理解也很深入。” 丹辰子惊讶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他的那些笔记,几乎无人问津,连他自己都快放弃了。 “只是…”林小花话锋一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丹炉…怕是承受不住稍微复杂些的丹火?” 她又指了指旁边架子上那些干瘪枯黄、一看就品质低劣的药材。 “还有这些材料,灵气散逸严重,如何能炼出好丹?” 丹辰子眼神黯淡下去,苦笑道:“师妹说的是…只是宗门…宗门你也知道,实在没有多余的灵石购买好的丹炉和药材…”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技术发展。】 “如果,宗门能提供给你一笔资金,购买新的丹炉和优质的基础药材呢?” 林小花平静地问道。丹辰子猛地抬起头,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像是溺水之人抓到浮木,但旋即又黯淡下去,带着深深的怀疑和一丝苦涩: “林师妹…你…你说笑?宗门哪还有灵石…就算有,又怎会给我这…废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不确定。 “是真的。”林小花点头,“不过,不是让你随意挥霍。” 她从怀里掏出炭笔和草纸。 “我需要你,将每一次炼丹的过程,使用的材料配比,火候控制,以及失败的原因,都详细记录下来。” “就像…一个项目。” 【项目管理,引入炼丹流程。】 丹辰子虽然不明白“项目”是什么意思,但“详细记录”他懂。 “我…我记!我一定详细记!” 他激动地连连点头,仿佛看到了希望。 林小花又让秦正正去了一趟坊市,这次的目标是各大药铺。 秦正正带回来的信息印证了她的猜想。 低阶丹药,如回气丹、疗伤散,需求极大,几乎是修士必备。 但市场早已被几家大型药铺垄断,比如“百草堂”、“灵丹阁”。 他们凭借雄厚的资本和稳定的药材来源,将价格压得很低,小作坊根本没有生存空间。 【硬碰硬,死路一条。】 【必须差异化竞争。】 林小花看着秦正正带回来的各种丹药样品和价格清单,陷入了沉思。 改良现有丹方?难度太大,缥缈宗没有那个技术积累。 研发新丹药?风险更高,但一旦成功,回报也最大。 做什么样的丹药呢? 她看着窗外正在进行早课的外门弟子,晨光熹微,不少人精神尚可,但也有几个明显面带疲色,动作迟缓,甚至有人偷偷打了个哈欠。 她想起之前包子摊上,那些佣兵和散修购买包子时,除了口味,最看重的就是那一点点微弱的恢复体力的效果。 再联想到自己前世通宵加班、靠咖啡和功能饮料续命的日子… 【疲惫…困倦…需要快速恢复精力,但又不能像某些丹药那样透支身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修仙者也要修炼,也要工作(比如炼器画符),长时间保持精力充沛的需求,应该也存在?】 【能不能研发一种,副作用小,能长时间提神醒脑,辅助修炼或者工作的丹药?】 【修仙版咖啡?或者能量饮料?】 这个想法让她兴奋起来。 她立刻找到丹辰子,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告诉了他。 “提神醒脑?辅助修炼?” 丹辰子皱着眉头,翻阅着脑海中的丹方。 “倒是有几种古方,能短时间激发潜力,但副作用极大,损伤根基…” “不不不。”林小花打断他,“不是那种透支生命的邪门丹药。” “要温和,要持久,副作用要小。” 她尝试用自己贫乏的化学知识打比方。 “比如,控制某种药材的用量,改变一下几种辅药的配比?或者试试不同的炼制温度曲线?” 丹辰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说法,什么“控制某种药材用量”、“改变辅药配比”、“不同的炼制温度曲线”,听起来条理分明,却又与他所学的、强调心神合一、感悟天地的传统炼丹理论格格不入。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觉得这简直是把精妙的丹道当成了凡间的工匠活。但看着林小花那双异常明亮且充满自信的眼睛,以及库房里那尊崭新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丹炉和旁边堆放整齐、品质远胜从前的基础药材…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或许…或许这位小师妹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门道? 他内心挣扎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 “林师妹…你说的这些…我从未听过,也不知是否可行…但我…我愿意试试看!” 接下来的日子,炼丹房成了宗门最“热闹”的地方。 时不时传来“砰”的闷响,或者冒出各种颜色的古怪浓烟。 丹辰子在林小花的“歪理邪说”和充足(相对以前而言)的资源支持下,开始了废寝忘食的实验。 他按照林小花的要求,用木炭在草纸上详细记录着每一次的尝试。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但每一次失败,林小花都会拉着他分析数据,寻找可能的原因。 “这次火候是不是太猛了?你看这炉灰的颜色。” “上次减少了赤阳草的量,效果持续时间变短了,这次要不要加回来一点,但用另一种性寒的月见花中和一下?” 林小花不懂炼丹,但她懂逻辑,懂试错。 丹辰子从最初的抗拒,到疑惑,再到慢慢接受,甚至偶尔能从林小花那些“外行”建议中,得到一丝奇特的启发。 半个月后的一天。 炼丹房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既清凉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燥热感的药香。 丹炉内,静静躺着几枚拇指大小、色泽淡青、表面隐隐有流光转动的丹药。 丹辰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递给旁边等候多时的一个外门弟子(小白鼠)。 那弟子依言服下。 片刻后,他原本有些萎靡的眼神陡然变得清亮起来,精神亢奋,甚至原地挥舞了几下拳头。 “感觉…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点都不困了!脑子也特别清楚!” 效果显着! 林小花和丹辰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成了!】 然而,没过多久,那名弟子就开始坐立不安,不停地搓手,说话语速也变得极快,眼神中透着一丝焦躁。 “有点…有点太精神了…停不下来…” 【副作用也很明显,容易过度亢奋,甚至可能影响心境。】 林小花记录下观察结果。 “问题出在哪里?”她问丹辰子。 丹辰子皱眉思索片刻,指着记录草纸上的一味辅药。 “应该是这‘凝神花’的配比还不对。” “此花能静心凝神,中和丹药中的燥火之气。但这味药,我们后山产量极少,这次试炼用的,还是上次去坊市高价买来的几株,品质也一般。” 他叹了口气。 “想要稳定药性,减少副作用,必须用到足量且品质上乘的凝神花。” “坊市里有卖吗?”林小花问。 “有是有。”丹辰子面露难色,“但凝神花的主要产地被垄断了,市面上流通的,大多被‘百草堂’控制着,价格昂贵不说,他们还经常囤货居奇,寻常散修和小宗门,很难买到。” 【原材料瓶颈。】 【而且还是被竞争对手卡脖子。】 林小花看着那几枚效果惊人但也副作用明显的淡青色丹药雏形。 巨大的商业潜力就在眼前。 但如何稳定地获得关键原材料“凝神花”? 难道要去求那个垄断市场的“百草堂”吗? 林小花的眉头,再次紧紧皱了起来。 第9章 供应链风波,智取“凝神花” 炼丹房内,那几枚淡青色的丹药雏形静静躺在玉盘中,散发着诱人却又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药香。 林小花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玉盘边缘,目光却紧紧锁在那几枚丹药上。 潜力巨大,但副作用同样明显。 丹辰子师兄那句“凝神花被百草堂垄断”,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 【关键原材料被卡脖子了。】 她看向桌角那只小小的钱袋,里面是卖包子剩下的三千二百块下品灵石。 这点钱,对于购买被垄断、价格高昂的凝神花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更何况,百草堂那种庞然大物,会轻易将战略物资卖给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吗? 【包子生意虽然能带来稳定的现金流,但利润太薄,天花板太低,终究是小道。】 【丹药,才是真正能撬动修仙界财富的杠杆。】 【这条路,必须走通!】 “三师兄。”林小花转身,看向门口探头探脑的秦正正。 “小师妹,啥吩咐?”秦正正立刻凑了过来,脸上挂着阳光的笑容,只是眼底藏着一丝对炼丹房爆炸的后怕。 “麻烦你再去一趟坊市,帮我仔细打听一下‘百草堂’,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关于‘凝神花’的种植、销售,以及他们的行事风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正正领命而去,不愧是社交达人,不过一天功夫,就带回了厚厚一沓用炭笔记录的草纸。 “小师妹,这百草堂可不简单呐!”秦正正一边擦汗一边汇报,“坊市最大的药铺,据说背后有大宗门甚至修仙世家的影子,财大气粗,手段也硬。” “凝神花的主要产地,几处灵气适宜的山谷,早就被他们圈起来了,雇佣了大量药农专门种植。” “市面上流通的成品凝神花,九成以上都出自他们家,价格他们说了算,时高时低,全看心情。” “而且他们家的大掌柜,出了名的眼高于顶,据说寻常小门小派去求购,要么爱答不理,要么就开出天价。” 林小花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果然是完全垄断,典型的卖方市场。】 硬闯是行不通了。 “二师兄,”林小花又看向正在炼器室门口,对着一块废铁唉声叹气的白玉堂。 “能不能动用您的人脉,约百草堂的管事谈一谈?” 白玉堂放下锤子,摇着扇子走过来,桃花眼微眯:“百草堂?那帮老狐狸?我跟他们打交道不多,不过东家倒是认识,只是交情不深。试试可以,但别抱太大希望。” 几天后,在白玉堂的牵线下,林小花在坊市的一间雅致茶楼里,见到了百草堂的一位管事。 那管事约莫中年,锦衣华服,神态倨傲,呷了一口灵茶,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向林小花。 “缥缈仙宗?嗯,听说最近你们那个什么‘一口鲜’包子挺火。”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林小花压下心中的不快,开门见山:“管事大人,我们宗门最近在尝试炼制一种新丹药,需要用到贵堂的凝神花,希望能够长期、批量地采购。” 管事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哦?新丹药?需要凝神花?有点意思。” 他伸出三根手指:“价格,市价的三倍。” 林小花眉头微蹙。 “而且,”管事慢悠悠地补充道,“我们需要知道丹方。若是丹药前景可观,我们可以考虑合作,利润嘛…百草堂占七成。” 【狮子大开口!不仅要钱,还要核心技术!】 林小花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管事好意,只是丹方乃宗门机密,恕难外泄。价格方面,也实在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能力。” “既然林姑娘无意合作,那确实没什么可谈的了。”管事放下茶杯,语气平淡,“炼丹一道,水深得很,并非人人都能涉足。缥缈宗的包子生意不错,精力放在擅长之处,或许更为稳妥。” 谈判,失败。 回到宗门,炼丹房内弥漫着一股失败药渣的焦糊味和浓重的灰尘气息,光线昏暗,丹辰子师兄颓然坐在角落,对着一地废弃的药材残渣,连叹气都显得有气无力,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 “不行…都不行…凝神花,无可替代…” 看着丹辰子那双失去光彩、近乎绝望的眼睛,又瞥见钱袋里那薄薄一层、仅剩的三千二百块灵石,林小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被催收电话轰炸的深夜,一种资源耗尽、前路茫茫的窒息感紧紧攫住了她。 百草堂已经把购买成品的路彻底堵死,难道真的要放弃这唯一可能快速盈利的丹药之路吗? 不!她绝不甘心!前世被逼到绝境的打工魂再次燃烧起来。 既然买不到成品,那就自己去找源头!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既然成品的路被堵死,难道就这样认输?不,绝不可能!】 林小花猛地攥紧了拳头,前世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本能被激发。 【百草堂能垄断成品,难道还能垄断所有种子和野生资源不成?必须从源头想办法!】 【百草堂垄断的是种植和成品销售…那种子呢?或者,有没有尚未被发现的野生凝神花?】 她再次找到秦正正,这次的任务更加隐秘。 “三师兄,帮我打听,任何关于凝神花生长习性、可能存在的野生分布区域的消息,越偏僻、越不为人知的越好。可以利用我们卖包子积累的那些人脉,比如佣兵、采药人。” 【信息就是财富,尤其是被垄断的信息。】 这次的情报收集花费了更长时间,也更加困难。 几天后,秦正正带回一个模糊的消息。 “小师妹,有几个常年在山里跑的老佣兵说,距离咱们缥缈山脉大概三百里外,有一处叫‘迷雾谷’的险地,那里常年弥漫瘴气,妖兽横行,据说…似乎有人曾在谷中深处见过类似凝神花的植物。” “迷雾谷?”林小花在简陋的地图上找到那个画着狰狞骷髅头标记的区域,眉头紧锁。 秦正正带来的消息如同在悬崖边递过来一根脆弱的藤蔓。 迷雾谷的凶险人尽皆知,瘴气弥漫,妖兽潜伏,筑基修士都可能陨落其中,派炼气期的弟子去无异于送死。 直接采摘这条路,代价太大,几乎等于不可行。 【购买种子呢?】 她又让秦正正去打听,结果不出所料,市面上几乎没有凝神花的种子流通,偶尔出现几颗,价格也被炒到了天上,而且很可能就是百草堂放出来钓鱼的。 【前有险地,后有垄断巨头。】 【必须想个办法,破局!】 林小花在房间里踱步,脑中快速盘算。 硬闯迷雾谷不行,求购无门。 唯一的优势,是百草堂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凝神花对他们的重要性。 【百草堂现在只当我们是做包子的小打小闹,顶多觉得我们在丹药上是异想天开,他们并不知道凝神花对我们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我们已经有了丹药雏形。这种信息差,就是我们的机会…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故意暴露一些错误或无关紧要的信息,转移他们的视线,来个声东击西?】 一个模糊却大胆的计划轮廓,在她心中逐渐清晰起来。 第二天,秦正正便一改往日的阳光开朗,换上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特意去了坊市里几个相熟的茶馆和散修聚集的小酒肆,唉声叹气,跟人“诉苦”,话里话外“不经意”地透露出宗门炼丹屡屡失败,似乎是卡在某种常见的火性药材上,正头疼如何解决云云。 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加上几分刻意装出来的“懊恼”和“担忧”,演得惟妙惟肖。 很快,“缥缈宗炼丹失败,还是得靠卖包子糊口”的消息就在坊市底层修士间悄然传开,并且如同长了翅膀般,渐渐飘入了那些真正有心人的耳朵里,自然也包括了百草堂的探子。 与此同时,林小花让丹辰子继续少量炼制那种效果不稳定、副作用明显的“残次品”提神丹。 她将这些丹药收集起来,没有销毁,反而找到了几个经常来买包子的、手头拮据的佣兵小队和矿工。 “各位大哥,我们宗门炼丹失败了些残次品,效果嘛…时灵时不灵,吃了可能有点难受,但丢了也可惜。”林小花一脸“惋惜”地说道,“你们要是急用,或者不嫌弃,就半卖半送给你们,权当处理废品了。” 【废物利用,顺便…放个长线。】 几个佣兵和矿工将信将疑,但看在价格便宜甚至近乎白送的份上,还是收下了那些看起来品相不佳的淡青色丹药。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坊市的佣兵圈子里悄悄传开。 一支名叫“黑风”的佣兵小队,在迷雾谷外围执行一个猎杀任务时,遭遇了意外,被一群嗜血妖蝠围困。 队长情急之下,想起了缥缈宗送的那些“残次品”丹药,死马当活马医,给队员们都分发了一颗。 结果,丹药的副作用让他们个个心慌气躁,坐立不安,但也确实强行激发了他们的精神,让他们在极度疲惫下保持了高度警惕和短暂的爆发力,最终硬生生杀出重围,虽然个个都难受了好几天,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更重要的是,那个黑风小队的队长,在逃命途中,慌不择路闯入了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小片生长茂盛、年份十足的野生凝神花! 黑风小队死里逃生的消息很快在佣兵圈传开,不少人对缥缈宗那种‘时灵时不灵’的废丹产生了好奇。 林小花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特意找到黑风队长,表示愿意提供更多‘试验品’,只求了解丹药的具体效果和当时的情况。 几番交谈,又许诺了未来若丹药改良成功,优先低价供应的条件后,那络腮胡队长才犹豫着提起: “说来也怪,当时逃命闯进一处瀑布后的山坳,好像看到几株从没见过的怪草,叶子青翠,顶着紫色小花,闻着就让人心静……当时只顾逃命没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林小花心中一动,连忙追问细节,并拿出纸笔,让队长尽量回忆绘制。 他不仅详细描述了那片凝神花的具体位置——迷雾谷外围与中部交界处,一处隐蔽的瀑布后面,妖兽活动相对较少,而且还绘制了一份简陋但标注清晰的地图。 “林姑娘,这丹药虽然劲儿大得难受,但关键时候真能救命!这是那凝神花的地图,就当谢礼了!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废丹’,可得优先想着我们黑风小队啊!” 林小花接过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看着上面标注的清晰位置,指尖微微颤抖。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百草堂那边,因为收到了缥缈宗丹药研发失败的消息,果然放松了警惕。 而现在,她手里握着通往破局关键的钥匙! 迷雾谷依旧危险,但有了精确的位置,风险大大降低。 她看着地图,又看了看窗外缥缈宗那破败的山门,以及账簿上那沉重的债务。 【不能再等了!】 【这一次,必须亲自去!】 林小花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要亲自带队,去迷雾谷,取回那决定宗门未来的希望之花! 第10章 迷雾谷采药,丹药改良成功 林小花将那张画着简陋地图的兽皮摊开在破旧的木桌上,指尖轻轻划过代表瀑布和山坳的标记。 迷雾谷。 光听名字,就透着一股不祥。 【风险与收益并存,这一趟,必须去。】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却异常坚定。 但不是莽撞地去。 她需要一支可靠的小队。 林小花站起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目光投向宗门内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大师兄慕容云飞,正在藏书阁外擦拭他那柄古朴的长剑,剑气内敛,眼神专注。 【战力担当,安全保障,必须拉上。】 二师兄白玉堂,则在炼器室门口,拿着个小锤子对着一块烧得半红不黑的金属敲敲打打,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技术支持?或许能提供点保命的小玩意儿?】 三师兄秦正正,刚从山下回来,正眉飞色舞地跟几个外门弟子吹嘘着坊市的见闻。 【社交达人,探路应该也有一手,关键时刻或许能靠嘴遁?】 四师姐沈清荷,正在药田里小心翼翼地侍弄着几株蔫巴巴的灵草,神情温柔。 【专业对口,辨识药材、处理毒瘴,她是最佳人选。】 还有炼丹房的丹辰子师兄…不,他得留守,等着原材料回来进行最终攻关。 林小花走上前,清了清嗓子。 “各位师兄师姐,有个紧急任务,关乎宗门未来。” 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发现野生凝神花的线索,以及此行对丹药研发的重要性。 慕容云飞听完,眉头微皱,但看到林小花眼中的决绝,又想到宗门困境,最终点了点头。 “我去。” 声音依旧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清荷有些担忧,但想到能亲手采摘传说中的凝神花,为丹药尽一份力,也咬牙应下。 “小师妹,我跟你去。” 秦正正拍着胸脯。 “寻幽探秘?我最在行了!放心,小师妹,有三师兄在,保证把路探得明明白白!” 白玉堂收起锤子,摇着扇子踱了过来,桃花眼上下打量着林小花。 “迷雾谷?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嘛…”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几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玉石,还有几张看起来材质不错的空白符纸。 “这几块照明玉石,能抵御一些瘴气侵蚀,亮度也还行。这几张防御符纸,材质尚可,让秦师弟画上他最拿手的金刚符,关键时刻能挡一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算我入股了,采回来的凝神花,炼成的丹药得分我几颗尝尝鲜。” 【风险投资,追加!】 林小花点头应下。 准备工作虽然时间紧迫,却也尽可能细致。 沈清荷翻阅了宗门内关于迷雾谷的零星记载,连夜调配了几种针对谷中毒瘴和常见毒虫的强效解毒散,还用特殊药草编织了几个能短时驱散瘴气的香囊。 白玉堂不仅拿出了能穿透浓雾的特制照明玉石,还给了每人一枚他炼制的、能在遭遇强能量波动时发出微弱警示的玉佩,并提供了几张材质坚韧、能更好承载灵力的符纸。 秦正正不敢怠慢,凝神静气,在那几张珍贵的符纸上精心绘制了他最为拿手的、加持了厚土之力的金刚符,符文虽依旧不甚美观,但灵光流转远胜平时。 林小花除了备好绳索火石等物,还利用前世知识,将采集的几种草药混合捣烂,制成效果更好的外伤药膏。虽然装备依旧算不上精良,但至少针对性强了不少。 【险地当前,准备务求周全。】 一切准备就绪,四人小队,在清晨的薄雾中,悄然离开了缥缈仙宗,向着三百里外的迷雾谷进发。 越靠近迷雾谷,周遭的景致越发阴沉。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息。 当他们踏入谷口时,一股浓郁的白雾扑面而来,带着丝丝缕缕的甜腻气味,让人头脑微微发昏。 “大家屏住呼吸,运转灵力抵御瘴气!” 慕容云飞低喝一声,走在最前方,手中长剑微微出鞘,警惕地扫视四周。 白玉堂给的照明玉石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身周数尺的浓雾,但更远的地方依旧是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 秦正正紧随其后,身形灵活,不断观察着地面和两侧的痕迹,试图寻找地图上标记的路径。 沈清荷则不时蹲下身,辨认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植物。 “小心,左前方那种紫色小花有致幻毒性。” “脚下这种苔藓会分泌麻痹毒素,不要踩。” 林小花跟在队伍中间,一手紧握地图,一手拿着照明玉石,努力将地图上的标记与秦正正的判断、沈清荷的提醒对应起来。 【五感被压制,信息获取困难,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谷内异常安静,只有他们踩在湿滑地面上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浓雾深处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嘶鸣,更添几分诡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秦正正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 “小师妹,地图上说,瀑布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 话音刚落,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从侧前方的浓雾中传来。 慕容云飞瞬间横剑在前,眼神锐利如鹰。 “戒备!” 雾气涌动,一个庞大的、覆盖着暗绿色粘液的影子缓缓显现。 八只猩红的复眼在雾气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身体如同磨盘大小,八条布满刚毛的长腿支撑着臃肿的身躯。 迷幻妖蛛! “嘶——” 妖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喷出一张巨大的白色蛛网,带着腥风罩向众人。 “散开!” 慕容云飞长剑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将蛛网从中劈开,但蛛网上的粘液极具腐蚀性,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秦正正反应极快,几张金刚符甩出,化作淡金色的光罩护住众人。 沈清荷则从药囊中取出一包淡黄色的粉末,用力撒向妖蛛。 “这是驱幻粉,能暂时干扰它的视线!” 妖蛛被粉末迷了眼,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就是现在!” 林小花捕捉到这个空隙,大声喊道。 她不懂战斗,但她懂得抓住时机。 慕容云飞身形如电,欺身而上,剑光闪烁,直刺妖蛛相对柔软的腹部。 妖蛛吃痛,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几条长腿疯狂挥舞,同时口中喷吐出带着恶臭的绿色毒液。 秦正正不断投掷符箓,干扰妖蛛的行动。 沈清荷则在一旁,快速调配着解毒药剂,以防万一。 林小花紧握着照明玉石,将光芒对准妖蛛那八只猩红的眼睛,试图干扰它的视觉。 【团队协作,扬长避短!】 战斗异常激烈,妖蛛皮糙肉厚,毒液和蛛网更是难缠。 慕容云飞身上添了几道划痕,秦正正的金刚符也消耗殆尽。 林小花紧握照明玉石,不断晃动试图干扰妖蛛视觉,光束扫过妖蛛庞大的腹部时,她眼尖地发现其左下方有一小片区域的粘液覆盖似乎比别处略薄,颜色也稍浅,在光线下隐约有不同的反光。 “大师兄!它肚子下面靠左那块,好像不太对劲!”她不确定那是否是弱点,但还是立刻高声提醒。 慕容云飞听到林小花的提醒,目光电闪般扫过妖蛛腹部左下方,多年的战斗直觉让他瞬间判断出那里的确是防御的薄弱环节! 恰逢妖蛛喷吐毒液,门户大开,他不再犹豫,身形陡然加速,巧妙侧身避开毒液的同时,手中长剑划过一道凝练至极的弧线,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片颜色略浅的区域! “噗嗤!” 墨绿色的血液飚射而出。 妖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慕容云飞脸色有些苍白,秦正正累得话都说不出来,沈清荷也额头见汗。 林小花看着妖蛛的尸体,心中后怕,但也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获得高级蛛丝网10】 【高风险,高回报,第一关,过了。】 稍作休整,处理了伤口,四人绕过妖蛛的尸体,继续前进。 很快,一阵隐约的水声传入耳中。 拨开最后一道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银练般的瀑布从不算太高的崖壁上垂落,下方是一个幽静的水潭,水汽氤氲。 而在瀑布侧后方,一处被水汽滋润、相对干燥的山坳石壁上,赫然生长着十几株奇特的植物。 它们叶片青翠欲滴,如同精心雕琢的碧玉,顶端绽放着一朵朵小巧的、梦幻般的紫色花朵,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清香。 凝神花! “找到了!” 沈清荷惊喜地低呼,快步走了过去。 林小花也激动起来,连忙跟上。 “师姐,小心采集。” 林小花提醒道。 “成熟的花朵我们需要,但也要留下一些根茎和种子,我们带回去尝试种植。” 【可持续发展,不能杀鸡取卵。】 沈清荷点点头,拿出特制的小玉铲,小心翼翼地开始采集。 就在沈清荷采集凝神花时,林小花的目光被凝神花根部附近,一种伴生的、毫不起眼的灰褐色苔藓状矿石吸引了。 这种矿石\/灵植(难以分辨)紧贴着石壁,似乎在吸收着从凝神花根系散逸出来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又仿佛在过滤着周围空气中的瘴气。 【这是…?地图上没标注,黑风队长也没提过。】 她心中一动,蹲下身,仔细观察。 用手指轻轻触碰,感觉质地温润,并不冰冷,也没有什么特殊气味。 “师姐,你看这个。” 林小花指给沈清荷看。 沈清荷也凑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 “不认识,从未在任何典籍上见过记载。” “但它似乎能中和凝神花逸散的部分气息…” 林小花沉吟片刻。 “不管它是什么,既然是伴生,说不定和凝神花有什么关联,一起采些回去研究!”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说不定有奇效。】 她让沈清荷小心地将这种灰褐色的伴生物也采集了一些,与凝神花分开存放。 满载而归。 回程的路途虽然依旧危险,但众人心情激动,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有惊无险地走出迷雾谷,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当林小花带着采集到的凝神花(包括花、根、种子)以及那神秘的灰褐色伴生物,回到缥缈仙宗,走进炼丹房时,丹辰子几乎是扑了过来。 看着玉盒中散发着清香、灵气盎然的凝神花,丹辰子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太好了!太好了!有了这些,一定能成!” 林小花又将那灰褐色的伴生物递给他。 “师兄,这是在凝神花旁边发现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丹辰子接过,仔细端详,又闻了闻,眉头微蹙,显然也不认识。 但他没有迟疑,立刻投入了新的炼制。 这一次,有了充足且高品质的凝神花,丹辰子的手法明显更加自信流畅。 林小花在一旁观察,提醒他分出一部分,尝试加入那种灰褐色的伴生物。 丹炉下的火焰稳定地燃烧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没有爆炸,没有异味,只有一股越来越纯净、越来越平和的药香渐渐弥漫开来。 终于,丹炉轻颤,炉盖开启。 几枚色泽变为温润的淡青色、表面光华内敛、散发着清心提神气息的丹药,静静地躺在炉底。 丹辰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递给早已等候在一旁、自告奋勇再次充当小白鼠的外门弟子。 那弟子服下丹药。 片刻后,他眼神清明,精神饱满,脸上露出了舒畅的表情。 “感觉…感觉头脑特别清晰,精力充沛,而且…心里很平静,一点都不焦躁!” 【成功了!副作用大幅降低!】 林小花和丹辰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 “就叫它…‘奋斗丹’!” 林小花看着那枚小小的丹药,眼中闪烁着光芒。 【为了宗门的未来,为了还清债务,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都要奋斗!】 宗门内部立刻开始了小范围测试。 无论是需要长时间打坐修炼的内门弟子,还是负责绘制符箓的秦正正,亦或是炼器的白玉堂(他厚着脸皮要走了两颗),甚至那些负责日常洒扫、挑水的弟子,服用后都反馈极佳。 效果持久温和,提神醒脑,专注度提升,关键是几乎没有之前那种令人不安的亢奋和焦躁感! 【产品效果验证,完美!】 林小花拿出炭笔和草纸,开始核算成本,制定价格。 凝神花虽然是自己采的,但风险成本和人力成本极高。 伴生物的价值暂时无法估量。 【定价,要体现价值,但也要有竞争力。】 最终,她将“奋斗丹”的价格定在三十块下品灵石一枚。 这个价格,比市面上最普通的回气丹(大约十块灵石)贵了不少,但比起那些动辄上百甚至数百灵石、有类似提神醒脑功效但副作用不明的丹药,又显得极具性价比。 【目标客户:所有需要长时间保持专注和精力的修士,从中低阶到高阶,都有潜在需求!】 缥缈奋斗丹,这个承载着缥缈仙宗希望的第一个高附加值产品,正式问世!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 坊市,百草堂。 那位倨傲的中年管事,听着手下关于“缥缈仙宗成功炼制出一种效果极佳的提神丹药,似乎解决了凝神花的副作用问题”的汇报,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将手中的灵茶杯砸在地上。 “废物!一群废物!” “不是说他们失败了吗?凝神花!他们从哪里弄到的凝神花?!” 缥缈宗的反击,已经悄然打响。 一场围绕着丹药市场的风暴,也正在酝酿。 第11章 奋斗丹初试水,口碑营销初见效 炼丹房内那平和纯净的药香,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空气里。 林小花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淡青色丹药,细腻的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 【奋斗丹】。 【产品搞定了,下一步,怎么卖出去回血。】 她小心翼翼将丹药放回玉盒,转身,推开了炼丹房的门。 宗门那间四处漏风的议事厅,此刻难得人齐。 几位师兄师姐都在,连丹辰子师兄也暂时告别了他的宝贝丹炉,脸上还带着没完全消散的兴奋红晕。 林小花将那个装着奋斗丹的玉盒,轻轻放在坑洼不平的木桌正中央。 “奋斗丹,成了。” 声音不高,却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秦正正第一个伸长脖子凑过来,眼睛几乎要放出光,黏在那玉盒上。 “小师妹,这玩意儿真那么神?比上次那个…后劲贼大的好多了?” 他想起上次试药后那心慌气短的感觉,还有点腿软。 “内部测试过了,效果温和持久,主要功能是提神醒脑,帮助集中精神,不管是修炼还是干活都行。副作用,通过改良,基本没了。” 林小花用一种汇报工作的口吻陈述,不带太多感情色彩。 “我建议,立刻推向市场。” 一直默默擦剑的大师兄慕容云飞,动作停顿了一下,抬眼,目光落在林小花脸上。 “怎么推?去坊市摆摊?” “不。” 林小花摇头。 【刚出来,没人认识,直接铺开摊子卖,风险太大,本钱也不够折腾。得找准第一批客户。】 “第一批目标客户,应该是最了解我们,也最需要这丹药效果的人。” 她的目光转向秦正正。 “三师兄,你的社交牛逼症,该发挥作用了。” “我任命你为,缥缈奋斗丹,首席宣传官。” 秦正正先是愣住,随即胸膛一挺,脸上乐开了花,阳光灿烂得晃眼。 “首席宣传官?这名头听着就带劲!小师妹放心,包在我身上!” “初步策略,先小批量试试水,看看市场反应,也别太早惊动百草堂那帮人。” 林小花继续分派任务。 “从老客户下手。还记得那些经常来我们‘一口鲜’包子摊,抱怨宗门任务多、打妖兽累得跟狗一样的佣兵和散修吗?” “特别是黑风佣兵小队,他们可是亲身体验过‘残次品’威力的,对改良版,按理说应该更好奇,也更容易信。” 【利用现有客户群,搞口碑营销。种子用户的反馈最重要。】 一直没吭声的二师兄白玉堂,用玉骨扇轻敲掌心,桃花眼微微眯起。 “这法子行。让用过的人替咱们吹,比咱们自己喊破喉咙强,省心省力。” 沈清荷也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定价,一颗三十块下品灵石。刚开始卖,可以给老客户点甜头,比如买十送一。” 林小花补充定价和促销方案。 “秦师兄,你的任务,带上样品,去坊市找到这些老客户,尤其是黑风小队,让他们试试,讲清楚改良后的效果,拿下第一批订单,顺便收集最直接的用户反馈。”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秦正正拍着胸脯,小心翼翼地接过几瓶作为样品的奋斗丹,脸上写满了“我要大干一场”的兴奋,转身就一阵风似的下山去了。 他走后,沈清荷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小师妹,药园那边,我把迷雾谷带回来的凝神花移栽了一部分,活是活下来了。” “但是…长得特别慢,而且好像因为咱们宗门灵气太稀薄,开出来的花,里面的灵力,远不如在迷雾谷采的时候那么足。” 林小花眉头瞬间拧紧。 【原材料是命根子!灵气不够,药效打折,这直接影响奋斗丹的口碑和价格。这事儿必须尽快解决,不然奋斗丹就是一阵风,刮过去就没了。】 她看向沈清荷,语气重了几分。 “四师姐,多谢提醒,这事关乎宗门存亡,是重中之重。” 林小花脸色凝重地点头,“灵气是根本,此事绝不能拖。我会立刻开始研究改造灵脉或者寻找合适外租灵田的方案,但这都需要启动资金。” “眼下,我们必须先把手头这些丹药卖出去,尽快搞到钱,才有本钱去解决源头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把这份沉甸甸的忧虑暂时塞回心底,强迫自己先聚焦眼前的销售。 她开始琢磨【缥缈奋斗丹】的包装问题。 最普通的玉瓶,上面贴张白纸标签,毛笔写上“缥缈奋斗丹”五个歪歪扭扭但力求工整的字。 下面用更小的字标注:“持久提神,专注高效,温和无忧”。 【包装不搞花里胡哨的,信息给到位就行,省钱。】 每瓶装五颗,售价一百五十块下品灵石。 【单颗三十,买一瓶稍微便宜点,好算账。】 几天后,坊市。 秦正正果然在“一口鲜”包子摊旁边,租了个临时小摊位。 支起一块破木牌,上面写着:“缥缈奋斗丹,提神醒脑,助力修行”。 第一天。 “缥缈奋斗丹”这新鲜名字和招牌,确实引来不少人围观。 可一听三十灵石一颗,大部分人都皱着眉头散了。 “三十?抢钱啊?够买三颗回气丹了。” “缥缈仙宗?没听过的小门派,别是骗子?” 议论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人。 秦正正拿出看家本领,口水横飞地介绍丹药多好多好,甚至拉了几个脸熟的散修想让他们帮忙说两句好话,结果人家都讪笑着躲开了。 忙活一天,嗓子都快冒烟了,最后只卖出去可怜的三瓶。 晚上回宗门时,秦正正那标志性的阳光笑脸不见了踪影,肩膀都垮了几分,显然是被坊市的冷遇打击得不轻。 林小花倒不觉得意外。 【新东西打开市场,哪有那么容易,得熬。】 秦正正也没真灰心。 接下来几天,他改变了策略。 不再逮着人就推销,而是守在摊位边,重点找那些脸熟的、经常抱怨累的散修和佣兵聊天。 碰上聊得投机的,就主动送一颗丹药让人家试试。 尤其是在矿工和猎妖队常去的几个破烂茶馆、小酒馆下了不少功夫。 终于,第五天。 一个消息,开始在矿工扎堆的“老树根”茶馆里悄悄传开。 说是有个常年在黑石矿洞挖矿的老矿工王老五,平时累死累活一天也挖不出几块像样的矿石。 前几天秦正正送了他一颗试用丹药,他当时没当回事,随手揣着。 后来下矿实在累得不行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吃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嘿!精神头确实提振了不少,那天愣是在矿洞里多坚持了足足六个时辰,手脚也比平时利索,居然真让他多挖了不少矿石,其中还有几块成色相当不错的,换来的灵石让他把之前欠酒馆的账都还清了,还剩了点小钱,乐得他见人就说这丹药好使。 这消息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小声嘀咕。 但在秦正正有意无意地“恰好路过”、“顺便证实”了几句,加上另外几个试用过丹药的人也现身说法后,就像往油锅里滴了水,一下子炸开了。 尤其是在那些同样累死累活的矿工、采药人、低阶散修群体里,关注度直线上升。 【口碑起来了,目标群体找对了。】 林小花立刻调整策略。 “三师兄,换个玩法。咱们不主动吹了,鼓励那些买过、用过觉得好的客户,自己出来讲。” “同时,再拿出少量丹药当样品,送给那些真正需要高强度干活的修士试用,比如猎妖队的队长、炼器师、画符的阵法师。” 【体验式营销,用效果砸晕他们。】 秦正正领命,再次精神抖擞地奔赴坊市。 果然,策略一变,效果立竿见影。 不少修士抱着“试试不要钱”或者“听老王说好像还行”的心态领了样品,或者被熟人说动心了买了一两颗。 很快,关于奋斗丹效果确实不错的反馈越来越多。 “嘿,吃了那丹药,昨天守夜一点没困!” “炼器的时候思路都清晰多了,以前卡壳的地方一下就通了!” “画符成功率好像都高了点?” 奋斗丹的口碑,如同星星之火,开始在坊市的低阶修士群体中蔓延。 销量也随之稳步提升。 秦正正乐得合不拢嘴,每天笑嘻嘻地数着灵石。 林小花却保持着冷静。 【口碑有了,销量也上来了,但还不够。三十灵石一颗,就算卖爆了,回款速度也慢,债务窟窿太大。】 她需要更高效的销售模式,以及更广阔的市场。 “三师兄,下一步,我们不能只守着小摊位零卖了。” 林小花对秦正正说。 “得想办法,把奋斗丹卖给那些大宗门、大家族、大商会。” “只有拿下大单,才能快速回笼资金。” 秦正正挠挠头,有些为难。 “大宗门,大家族?他们能看得上我们这小门派的丹药?” “试试看,总比坐以待毙强。” 林小花眼神坚定。 “你去坊市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大型的拍卖会、交易会,或者丹药商行。” “想办法搭上线,把我们的奋斗丹推销出去。” “另外,继续扩大散户市场。推出一些促销活动,比如限时折扣,或者会员制度,买得多送得多。” “包子摊那边,也要利用起来,作为奋斗丹的秘密销售点,吸引更多顾客。” 秦正正虽然觉得难度很大,但还是点头应下。 “好,我尽力试试。” 与此同时,坊市另一边。 百草堂,分堂。 管事何裕泉脸色阴沉,重重地将手中的一份情报摔在桌上。 “废物!都是废物!” “查了这么久,连缥缈仙宗的凝神花来源都没查清楚!” “还有那个什么奋斗丹,竟然真的有点效果?坊市里都传开了!” 他怒不可遏。 前几天,他还在嘲笑缥缈仙宗不自量力,竟然敢炼制凝神丹。 没想到,短短几天,对方就搞出了名堂,甚至开始抢占百草堂的市场。 更让他恼火的是,他派去破坏缥缈仙宗声誉的人,竟然都无功而返,反倒被秦正正那张巧嘴给化解了。 “何管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采取一些更强硬的手段?” 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裕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强硬手段?当然要用!” “凝神花,一定是他们从什么地方偷来的!敢偷百草堂的东西,还敢炼丹卖钱,简直是找死!” “给我放出风声,就说缥缈仙宗这丹药成分不明,凝神花药性猛烈,他们那小宗门未必能驾驭,谁知道长期服用会不会有隐患?提醒大家谨慎购买!同时,查!给我查清楚他们的凝神花到底从哪弄来的!我不信他们真有稳定来源!” “还有,安排人手,给我盯紧缥缈仙宗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那个叫林小花的管账弟子!我要让她知道,得罪百草堂的下场!” 一场针对缥缈仙宗的阴谋,正在酝酿。 而此时的林小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百草堂盯上。 她正忙着和丹辰子一起,改良奋斗丹的配方,希望能进一步提升药效,降低成本。 炼丹房内,药香依旧平和。 林小花看着丹炉中缓缓成型的丹药,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奋斗丹,一定要成功。】 【为了宗门的未来,为了还清债务,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都要奋斗!】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窗外,夜色渐深。 缥缈仙宗,依旧灯火通明。 第12章 同行竞争下毒手,林小花巧解“养气丹” 原本喧闹的坊市,像是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紧接着,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喧闹声瞬间被压制,人群也出现短暂的寂静。 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林小花心跳漏了一拍,拨开挡在身前看热闹的人群,挤了进去。 “缥缈奋斗丹”那个简陋的摊位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央,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修士直挺挺地倒在泥土地上,面色异常潮红,原本健康的肤色此刻如同被煮熟的虾子,嘴角溢出白色泡沫,像是破裂的肥皂泡,身体轻微抽搐,四肢以不自然的幅度扭曲着。 秦正正脸色骤然失去血色,握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阳光开朗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向倒地修士,又猛地看向林小花,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勉强发出声音: “小…小师妹…他…他吃了我们的丹药就…” 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慌。 林小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出事了。最坏的情况。】 “四师姐!”她声音压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检查!” 沈清荷早已抢上前,神色凝重地蹲下,手指搭上那修士的手腕脉门,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口鼻。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啧啧,吃了那什么奋斗丹就倒了?果然是坑人的玩意儿。” “我就说嘛,三十灵石一颗,怎么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缥缈仙宗?听都没听过的小破门派,也敢出来卖丹药?” “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冰冷的针,刺穿了他的耳膜,也刺穿了他这几日建立起来的信心。 她看着那倒地不起的修士,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恐慌涌上心头,手脚冰凉,仿佛真气都被冻结了。 林小花面色沉静,紧抿的嘴角却泄露了她内心的压力,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紧握着舵盘,一丝慌乱都不能显露。 “二师兄,大师兄!” 她语速极快。 “控制现场,疏散人群,别让人靠近!” 慕容云飞默不作声,往前一步,一股无形的锐利气息散开,让那些试图往前挤的人群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白玉堂手中玉骨扇“唰”地打开,挡在最前面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面前,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秦师兄。”林小花转向已经慌了神的秦正正。 “找几个人,快,把这位道友抬回宗门。”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 “我亲自看看。” 秦正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慌忙招呼旁边两个外门弟子上前帮忙。 沈清荷站起身,走到林小花身边,脸色十分难看。 “小师妹。” 她声音压得极低。 “情况不对。” “这位道友,脉象紊乱,灵力暴冲,但根源不像是因为奋斗丹药力过猛。” “更像是…体内原本就潜藏着某种毒素,被奋斗丹的药性激发了。” 毒素? 林小花心猛地一沉。 “什么毒素?” 沈清荷眉头紧锁,仔细回忆着刚才的诊断。 “一时还无法完全确定,需要回宗门仔细查验。” “但从他气血逆行、神识恍惚的症状看,与百草堂常年售卖的一种‘养气丹’,长期服用后可能积累的隐性丹毒,有些相似。” 养气丹? 百草堂? 这六个字,如同警钟长鸣,瞬间在她脑海中拉响了警报,一种危险而熟悉的预感涌上心头。 【陷阱!】 “你是说…”林小花看向沈清荷,眼神锐利。 沈清荷郑重地点头。 “可能性很大。” “这位道友很可能长期服用百草堂的养气丹,体内早已丹毒淤积。” “我们的奋斗丹药性纯正平和,本意是激发潜力,却意外成了引爆他体内丹毒的导火索。” “这不是奋斗丹本身的问题。” “是他自身的问题,还有…” 沈清荷欲言又止,但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还有,这是有人蓄意为之。 林小花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针对缥缈仙宗,针对奋斗丹的阴谋。 【百草堂,果然动手了。】 “三师兄。”林小花立刻做出决断。 “你留下几个人处理摊位,然后马上去坊市各处打听。” “查清楚这个晕倒道友的底细,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 “重点查,最近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特别是…百草堂的人!” 林小花一字一句,语气冰冷,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寒冰封冻,不留一丝余地。 无需更多证据,直觉已如利剑般刺破迷雾,百草堂的影子,在她心中已是呼之欲出,一股怒火在胸腔内悄然升腾。 秦正正此刻也反应过来,脸上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凝重,重重点头,转身快步融入人群。 坊市的风向,瞬间逆转。 奋斗丹摊位前,虽然人被疏散开,但质疑和恐慌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 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传播。 如果不能尽快澄清,奋斗丹的名声将彻底崩盘。 缥缈仙宗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嫩芽,正面临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霜,一旦应对不当,等待他们的将是彻底的凋零。 四处漏风的议事厅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丹辰子也闻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焦急。 “林师妹,怎么样了?坊市那边……” 林小花将坊市发生的情况,以及沈清荷的初步诊断,快速说了一遍。 丹辰子听完,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 “百草堂!” 他咬牙切齿,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欺人太甚!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白玉堂摇着扇子,一下一下,扇骨敲击着掌心,桃花眼里闪烁着寒光。 “我就知道这帮家伙没安好心。” “上次断我们药材,这次直接想毁我们丹药的名声,真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小师妹,此人体内丹毒积蓄已久,寻常情况不会如此迅猛爆发。奋斗丹药力平和,按理不应如此…除非,有外力或特殊手法催发。” 沈清荷提出一条思路。 “这毒发作得也太巧了,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吃了咱们丹药就发作。除了他自己长期吃养气丹的问题……会不会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故意挑在这个时候引爆?” 白玉堂收回扇子,仔细回忆当事人用丹的场景。 从门口冲进来的秦正正挥着手里的玉笺大声喊: “小师妹!查到了!那倒地的修士叫王五,是个老矿工,坊市里不少人都知道他常年靠百草堂的养气丹顶着。有摊贩看到,就在昨天,有个穿得像百草堂管事的人偷偷塞给他几块灵石,还特意叮嘱他今天务必来我们摊位‘捧场’!虽然没直接拿到令牌,但那人我打听了,就是百草堂负责外事的执事之一!” 慕容云飞一直沉默着,听完秦正正的汇报,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清冷的目光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寒芒。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怒火。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反击。】 “现在生气没用。”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当务之急,是找到应对的办法。” 她看向丹辰子。 “丹辰子师兄,你现在马上去炼丹房,仔细分析一下百草堂那‘养气丹’的成分。” “看看它和我们的奋斗丹之间,是否存在药理上的冲突,或者说,是否含有某种容易被激发的隐藏成分。” 丹辰子重重点头。 “我马上去!” 时间宝贵,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快步离开。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沉默。 “小师妹。”白玉堂首先开口,打破了压抑。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百草堂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陷害我们,我们必须打回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我打听过了,三天后,坊市有个中型的修士交流会,不少宗门和商行都会派人参加。” “不如,我们就在交流会上,把这件事捅出去!” “揭穿百草堂的养气丹有问题,让他们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公开揭露?硬碰硬? 林小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白玉堂的提议很解气,但风险也极大。 百草堂根基深厚,人脉广阔,在丹药领域经营多年。 缥缈仙宗现在就是个刚冒头的小虾米,直接正面硬刚,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能这么干,太冲动了。】 “二师兄的提议,快意恩仇。”林小花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但,或许有更稳妥,也更有效的办法。” “哦?”白玉堂挑眉,看向她,“小师妹有何高见?” 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反击,当然要反击。” 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但,我们不能只是被动地澄清,洗刷污名。” “我们要,反客为主。” 反客为主? 慕容云飞、白玉堂、沈清荷都看向她,眼神中带着疑惑,也带着一丝期待。 林小花没有立刻解释。 她站起身,走到破旧的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起伏的山峦轮廓。 山风吹过,带着寒意。 缥缈仙宗,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但这一次,林小花的心中,却比上次更加沉稳。 她不再是那个刚穿越过来,面对百万负债手足无措的社畜了。 她是缥缈仙宗的管账弟子,林小花。 【退缩?不可能。老娘字典里就没这个词!】 【不就是危机公关吗?干他!】 “今晚,通宵。”林小花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等丹辰子师兄分析出结果,立刻告诉我。” “我要对奋斗丹的配方,进行改良升级。” “不仅要做到,能与百草堂的‘养气丹’和平共处,甚至…还要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小花却没有再解释。 她转身,快步朝着炼丹房的方向走去。 身后,留下几位师兄师姐复杂而又隐隐带着期待的目光。 夜色如墨。 炼丹房的灯火,彻夜未熄。 丹辰子果然在百草堂的“养气丹”残渣中,分析出了一种名为【迷心草】的隐蔽成分。 此草本身无毒,少量添加能掩盖其他药材的杂气,让丹药气息更纯净。 但长期服用,【迷心草】的药力会干扰修士自身灵力运转,淤积在经脉细微之处,一旦遇到纯正平和、激发潜能的药力冲击,便如同火星遇到干柴,瞬间爆发,造成类似中毒的假象。 “果然是他们搞的鬼!”丹辰子气得发抖。 林小花眼神冰冷。 “师兄,别生气。” “现在,按我说的,调整配方。” “保留奋斗丹提神醒脑、集中精神的核心功效。” “加入几味能温和化解【迷心草】药性,并能抵御几种常见丹毒的辅药。” “我们要出一款,增强版!” 丹辰子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林小花的意思。 【这丫头,是要釜底抽薪啊!】 三天后,坊市修士交流会。 会场设在坊市最大的“聚宝楼”三层,人头攒动,气氛热烈。 百草堂的展位前,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唾沫横飞地向周围人宣讲。 “……诸位道友可要擦亮眼睛,最近市面上出现一种名为‘奋斗丹’的丹药,据说是缥缈仙宗所出,价格低廉,功效吹得天花乱坠,但已有修士服用后当场晕厥,险些丧命!” “此等劣质丹药,成分不明,隐患极大,我百草堂本着对各位道友负责的态度,特此提醒……” 他话音未落,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这位管事说得对,之前的奋斗丹,确实存在一些不足。”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林小花带着秦正正和沈清荷,平静地走了过来。 第13章 想独家?门都没有! 百草堂的管事脸色一僵,没想到正主会突然出现,还主动承认丹药有问题? 他正准备继续发难,却见林小花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正因如此,我们缥缈仙宗经过连夜攻关,对配方进行了改良升级。”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高高举起。 瓶身是淡青色,上面用银线勾勒出“缥缈”二字,下方一行小字:“奋斗丹·净心版”。 “全新‘缥缈奋斗丹·净心版’!不仅提神醒脑、专注高效的效果提升三成,更重要的是,我们加入了独家配方,能有效抵御包括【迷心草】在内的多种常见丹毒!” “无论您之前是否服用过其他丹药,服用净心版,都将安全无忧,效果更佳!” “最关键的是,效果升级,价格不变!依旧三十块下品灵石一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迷心草】?不少消息灵通或者丹道有所涉猎的修士,脸色都微微变了。 百草堂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为了让大家亲身体验,今日交流会,我们提供一百颗试用!”林小花朗声道。 秦正正立刻捧着玉盘上前,盘中盛放着一枚枚散发着清雅药香的淡青色丹药。 立刻就有几个胆大的,或者对奋斗丹本就好奇的修士上前领取。 其中一人,正是前几天在百草堂管事旁边帮腔、暗示奋斗丹有问题的修士。 他接过丹药,在众人注视下服下。 片刻后,他眼睛猛地睁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好!好丹!感觉比之前那什么养气丹舒服多了!头脑清明,浑身舒泰!”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纷纷上前试用。 赞叹声此起彼伏。 “确实效果更好了!而且感觉很温和!” “我之前一直吃百草堂的养气丹,刚才还有点担心,现在感觉一点冲突都没有,反而觉得经脉里一些淤塞感都减轻了!” 百草堂管事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林小花看着他,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 “何管事,看来贵堂的‘养气丹’,或许也可以考虑与时俱进,改良一下配方?” 她顿了顿,仿佛十分诚恳地建议。 “若是有需要,我们缥缈仙宗,很乐意与百草堂进行技术交流,共同开发更多兼容性好的丹药配方,造福广大修士嘛。” 这番话,如同温柔的刀子,捅得何管事差点吐血。 表面是递出橄榄枝,实则是在炫耀技术实力,顺便暗示百草堂的丹药配方落后还有问题! 周围修士看向百草堂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怀疑和玩味。 危机,不仅被化解,反而成了【缥缈奋斗丹·净心版】最好的宣传! 人群的骚动和随后爆发的赞叹声,显然也吸引了场内其他人的注意。一个身材高大、气息沉稳的黑袍修士从不远处一个材料展位挤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正正盘中的丹药,最后快步走到林小花面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这位道友!你们的奋斗丹,真是神了!” 他声音洪亮。 “老夫乃天工坊炼器师,前几日为了赶制一件法宝,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眼看就要功亏一篑,幸好服用了你们的奋斗丹,硬是撑了下来,最终成功炼制出了一件上品法器!” “这丹药,我要了!有多少要多少!” 天工坊? 林小花心中一动。 【债主!】 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荣幸。 “原来是天工坊的前辈!失敬失敬!能助前辈炼成法器,也是我们奋斗丹的荣幸!” 她话锋一转。 “原来是天工坊的前辈!失敬失敬!能助前辈炼成法器,也是我们奋斗丹的荣幸!前辈需要一千颗?这自然没问题,只是……” 她略作沉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说来惭愧,我们缥缈仙宗与贵坊确实有些渊源,早前采购材料尚有二十万灵石的款项未能结清,不知……前辈这次订购,是否方便……” 炼器师听闻欠款,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丹药的神效,眼睛一亮: “哦?还有这事?这奋斗丹对我等炼器师确实是宝贝!道友,你看这样如何,我先订购一千颗!至于那欠款……这丹药价值不菲,若能用来抵扣一部分欠款,岂不两全其美?当然,具体还得我们吴管事拍板。” 一千颗? 秦正正和沈清荷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三万下品灵石! 林小花心中也是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机会来了!】 “多谢前辈慷慨。” 她微微欠身。 “只是,宗门目前刚刚恢复生产,这一千颗丹药,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备齐。” “贵坊这二十万欠款一直是我宗心头大石。如今奋斗丹侥幸炼成,我们愿拿出最大诚意解决此事。不知可否用这奋斗丹,商谈一个抵扣债务的方案?” 黑袍炼器师摸着下巴,沉吟起来。 “三万灵石的丹药,抵二十万的债务?“ 这差价确实大得离谱,但转念一想,这奋斗丹的效果立竿见影,对他这种常年闭关、对心神消耗极大的炼器师而言,价值难以估量,远超普通丹药。 若是长期有此丹辅助,炼器成功率和效率都能大幅提升,长远来看,这二十万灵石的“优惠”似乎也并非不能接受……而且看今天这阵仗,此丹以后恐怕千金难求。 “这个……” 他正犹豫间,一个更加沉稳厚重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周师弟,你在做什么?” 人群再次分开,一个身穿锦袍,面容方正,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内敛的随从。 那黑袍炼器师看到来人,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吴管事。” 天工坊管事? 林小花心中了然,知道正主来了。 这位吴管事目光锐利,先是扫了一眼摊位上的【奋斗丹·净心版】,又看了看林小花,最后落在那黑袍炼器师身上。 “听说你在这儿大嚷大叫,还要买什么丹药抵债?” 黑袍炼器师连忙将奋斗丹的功效,以及自己用后的体验,快速说了一遍。 吴管事听完,眉头微挑,看向林小花。 “你就是缥缈仙宗管账的?” “正是晚辈林小花。”林小花不卑不亢。 吴管事伸出手。 “丹药,拿来我看看。” 林小花取出一颗净心版奋斗丹,递了过去。 吴管事接过丹药,仔细端详,又放在鼻尖轻嗅,最后,竟直接将丹药服下。 他闭目感受片刻,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好丹!……你想用丹药抵债?” 他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你打算如何抵?” “我们愿将前辈订购的这一千颗丹药(价值三万灵石)优先用于抵债,以示诚意,剩余部分……” 吴管事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的精明: “三万就想抵债?看在这丹药确实不错的份上,我天工坊给你们一个机会。用价值两万下品灵石的奋斗丹,今日便可结清你们欠下的二十万债务!并且,这奋斗丹以后必须由我天工坊独家包销。如何?” 两万抵二十万,还要求独家? 秦正正差点跳起来。 这也太黑了! 林小花却依旧平静。 【果然是商人本色,趁机压价,还想垄断渠道。】 她轻轻摇头。 “吴管事,两万灵石抵二十万债务,晚辈可以接受。” “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能以丹药抵偿,已是贵坊宽宏。” “但是,独家包销,恕难从命。” 吴管事脸色微沉。 “为何?” 林小花语气诚恳。 “奋斗丹虽好,但缥缈仙宗初建,产能有限。” “而且……实不相瞒,宗门除了贵坊,尚有数笔巨额欠款悬顶,总额远超百万灵石,其中一笔光是月息便高达十万,若只与贵坊一家合作,即便丹药畅销,也恐难在最后期限前还清利息,届时宗门危矣。” “我们急需此丹打开局面,广开销路,才能为宗门争得一线生机。还望吴管事体谅我们的难处。” 【翻译:老娘还要靠它卖给更多人还其他债呢,怎么可能让你一家独吞?】 吴管事盯着林小花看了半晌,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缓缓点头。 “好,有点意思。” “那就依你,两万灵石的丹药,抵清二十万债务。” “另外,我天工坊再订购一千颗,三万灵石,丹药备好后,灵石奉上。” “合作愉快。” 林小花终于露出笑容。 “合作愉快。” 第一笔大订单,达成! 不仅卖出了三万灵石的丹药,还顺带解决了二十万的巨额债务! 消息传回缥缈仙宗,整个宗门都沸腾了。 虽然距离还清所有债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一个振奋人心的开端! 几位师兄师姐都围着林小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连一向清冷的慕容云飞,嘴角都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白玉堂摇着扇子,桃花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小师妹,真有你的!” 秦正正更是手舞足蹈。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沈清荷眼眶微红,看着林小花,满是感激和钦佩。 丹辰子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加班加点,保质保量完成天工坊的订单。 宗门上下,洋溢着久违的喜悦和希望。 然而,在坊市交流会散场的人群角落里。 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冷冷地注视着缥缈仙宗摊位前的热闹景象,悄无声息地隐入阴影之中,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迅速传递了出去。 百草堂的窥探,从未停止。 几天后,缥缈仙宗山门外。 一辆由两只神骏灵鹤拉着的华丽飞车缓缓降落。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着华贵宝蓝道袍,头戴玉冠,面容俊秀却带着几分倨傲的青年。 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的随从,一看便知修为不凡。 青年手持一把镶嵌宝石的折扇,目光扫过略显破败的山门,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守门的外门弟子从未见过如此排场,连忙上前询问。 青年折扇轻摇,抬了抬下巴,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乃藏书楼少主,卓元明。” “听说,你们缥缈仙宗最近炼制出了一种叫‘奋斗丹’的东西,生意做得不错?”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契约,抖开。 上面用朱砂写着触目惊心的欠款数额。 “既然有闲钱做生意,想必,也该有钱还清欠我们藏书楼的那十二万灵石书款了?” 第14章 藏书楼上门讨债? 山门外传来灵鹤清唳,打破了宗门短暂的欢腾。 一辆由两只神骏灵鹤牵引的华丽飞车,流光溢彩,缓缓降落在略显寒酸的山门前。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走下来一位青年,身着宝蓝道袍,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水波似的光泽,头戴玉冠,面容俊秀,只是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倨傲。 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气息沉稳,目光锐利,显然修为不低。 青年手持一把镶嵌各色宝石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流转着淡淡的灵光。 他目光扫过破败的山门石阶,还有那歪歪扭扭的“缥缈仙宗”四个字,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守门的外门弟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不知前辈驾临,有何贵干?” 青年用扇子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下巴微抬。 “我乃藏书楼少主,卓元明。” 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天然的距离感,仿佛在俯视蝼蚁。 “听说,你们缥缈仙宗最近炼制出了一种叫‘奋斗丹’的东西,生意做得不错?”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像是在嘲讽。 不等外门弟子回答,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契约,用力一抖,纸张发出哗啦声响。 契约上,用朱砂书写的欠款数额,刺眼夺目。 “既然有闲钱做生意,想必,也该有钱还清欠我们藏书楼的那十二万灵石书款了?” 议事厅内,刚刚平复下激动心情的林小花等人,听闻外门弟子的急报,脸色都微微一变。 【藏书楼?十二万?又一个债主上门了。】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动。 “我去会会他。”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白玉堂和沈清荷,快步走向山门。 远远看到那卓元明倨傲的神态,还有那辆奢华的飞车,林小花心中了然。 【又是个不好对付的主。】 “原来是藏书楼的卓少主,有失远迎。” 林小花走上前,不卑不亢地拱手。 卓元明用扇子柄虚点了一下,算是回礼,目光落在林小花身上,带着审视。 “你就是那个管账的林小花?” “正是晚辈。” “账,带来了吗?” 卓元明直接切入主题,晃了晃手中的契约。 “卓少主,实不相瞒,宗门目前周转困难,这十二万灵石,暂时确实无法全额奉还。” 林小花语气坦诚。 卓元明冷笑一声。 “无法奉还?那就是想赖账了?” “缥缈仙宗虽然穷,但也不是言而无信之辈。” 林小花迎着他的目光。 “我们最近确实炼制出一种名为‘奋斗丹’的丹药,市场反响尚可。此丹对心神消耗大的修士助益明显,天工坊已认可其价值,并同意以此丹协商解决了部分旧债,缓解了宗门燃眉之急。” 她将天工坊的合作方案说了出来,试图以此作为谈判筹码。 【先摆出成功案例,看他反应。】 卓元明听完,并未立刻反驳,反而用扇骨轻轻敲击着扇面,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哦?奋斗丹?名字倒是直白。天工坊那群蛮力修士看重爆发力,我等研读古籍,讲究的是心神沉静、灵思泉涌,非一回事。你这丹药,真能助益神魂思索,而非简单提神醒脑、透支潜力? 就在这时,卓元明身后一名随从快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卓元明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看向林小花的眼神多了一丝异样。 【嗯?有戏?】 林小花捕捉到这一细节。 卓元明轻咳一声,收敛了些许傲慢。 他本人便是书痴,常年埋首古籍,废寝忘食是常态,神魂消耗极大,身体也因此有些虚弱。 寻常提神丹药效果有限,副作用还不小。 他一直在苦寻能长时间辅助研读,且药性温和的丹药。 刚才随从悄悄告诉他,坊市最近流传的奋斗丹,似乎正是他需要的那种。 “你那奋斗丹,拿来我看看。” 卓元明语气缓和了些。 林小花心中一定,取出一颗【奋斗丹·净心版】递了过去。 卓元明接过丹药,并未立刻服用。 他常年与古籍打交道,深知不明之物不可轻试。 他指尖微光一闪,一丝精纯的灵力小心翼翼探入丹药之中,确认无明显禁制或恶性能量。随从的话语和他此刻切实感受到的疲惫在脑中交战。 “若真有奇效…”,这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对知识的渴望压倒了最后一丝犹豫,他轻哼一声掩饰急切,才将丹药抛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经脉散开,原本因长时间赶路和阅读古籍带来的疲惫感,竟迅速消退,头脑变得异常清明,思维也活跃起来。 效果,远超他之前服用过的任何同类丹药。 卓元明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狂喜,几乎要掩盖不住。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感受到神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宁定,连日研读古籍带来的滞涩感一扫而空。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行压下激动,轻咳一声,恢复了那份矜持: “咳……此丹,于凝神静气、梳理思绪方面,确有几分独到之处,倒也不算浪得虚名。” 此时卓元明的眼神深处却已彻底不同。 他迅速调整态度。 “既然你们有此诚意,丹药也确实……有些用处。” 他沉吟片刻,食指轻轻敲击着扇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十二万灵石不是小数目。不过,看在此丹对我藏书楼诸多需要静心研读的弟子、长老或许有所助益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用价值六万灵石的奋斗丹,抵清这笔债务。这已是考虑到此丹的特殊效用,以及……未来可能的合作空间。” 【六万抵十二万?比天工坊还狠。不过,至少是松口了。】 “卓少主,六万灵石,我们恐怕还是难以承受。” 林小花微微摇头,语气诚恳,“您体验过丹效,应知此丹并非仅靠单一灵草,更在于我们宗门改良的独家配方与炼制手法,能温和滋养神魂,而非霸道刺激。其价值,远非普通提神丹可比。五万灵石的丹药,已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也足以体现我们解决债务的决心。还望少主再考虑一二。” 卓元明心中快速盘算:此丹若能量产,对我藏书楼价值极大,远超这十二万灵石本身。不如卖个人情,也好确保后续供应…… “这样,看在你们确实困难且此丹尚有可取之处的份上,用价值五万灵石的奋斗丹,抵扣这十二万债务。” “另外,”卓元明补充道,“这种丹药,先给我来一百瓶,我带回楼内让几位长老试试效果。若反响确实好,后续订单少不了你们的。” 一百瓶?那就是五百颗,又是一万五千灵石的订单! 林小花心中一喜。 “多谢卓少主宽宏。” 林小花刚要应下,却听山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呵斥声。 原来是一队坊市执法修士,因接到附近区域有低阶妖兽滋扰的报告,正在沿山路巡查,恰好经过缥缈仙宗山门附近。 几乎同时,一直隐匿在附近山门阴影处观察的何管事,见状脸色一变,迅速调整了一下表情,快步迎上那队执法修士,抢先开口: “几位道友留步!在下百草堂何裕泉,有要事禀报,关乎坊市安宁!” “他们这奋斗丹,所用的核心药材【凝神花】,根本就是从我们百草堂的药园偷来的!” 偷盗凝神花? 卓元明眉头一皱,看向林小花,眼神又带上了怀疑。 他与百草堂素有摩擦,本不欲理会,但偷盗灵药是大忌。 他冷声道:“林小花,此事当真?” 百草堂的人一出现,林小花就知道麻烦来了。 【果然阴魂不散。还拉上了执法队?】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何管事血口喷人。” “我们的凝神花,乃是前些时日,宗门弟子于【迷雾谷】历练时,侥幸发现并采集的野生灵植。” 她转向沈清荷。 沈清荷闻言一怔,随即蹙眉道:“何管事休要胡言!这凝神花是我与师弟们在迷雾谷历练时偶然发现的野生灵植,当时采回的不多,因其特殊,我特意留存了几株样本研究。” 她说着,在储物袋中翻找片刻,才取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株灵气虽纯正、但形态与百草堂精心培育品种略有差异的凝神花。 “至于地点,历练归来时我曾随手记录过发现地的大致方位。” 她又取出一枚记录日常的玉简,神识沉入其中查找,片刻后才锁定了一段模糊的标记信息。 坊市执法队的修士上前查验,确认玉简记录无误,野生凝神花的特征也符合。 何管事脸色一白,没想到对方准备如此充分。 野生采集,只要不是在明确划定的势力范围内,便不算偷盗。 他眼珠一转,立刻改口。 “就算花是你们采的!但这奋斗丹的配方,分明是剽窃我百草堂的养气丹!只是换了个名字,就敢拿出来招摇撞骗!” 他试图将水搅浑。 “剽窃?” 这次,没等林小花反驳,卓元明先嗤笑出声。 他刚刚亲身体验过奋斗丹的药效,那种温和而持久的提神效果,与他吃过的百草堂养气丹截然不同。 “何管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卓元明摇着扇子,语气带着嘲讽。 “本少主也算略懂丹道,这奋斗丹的配方独特,药力平和精纯,与你百草堂那杂气颇多的养气丹,有天壤之别。说是剽窃,未免太过可笑。” 他虽然傲慢,但在丹药鉴别上,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迫切需要奋斗丹,自然不希望缥缈仙宗出事。 何管事被卓元明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涨红。 林小花抓住机会,朗声道:“清者自清。既然何管事和卓少主都对我们的奋斗丹感兴趣,不如,随晚辈到炼丹房一看?” “我们缥缈仙宗的炼丹流程,或许有些独到之处,正好请二位前辈指点一二。” 她落落大方地发出邀请。 【危机公关第二步,展示实力,增加信任。】 卓元明对奋斗丹的炼制过程颇为好奇,立刻点头同意。 何管事骑虎难下,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炼丹房内,丹辰子正带着几名弟子忙碌。 林小花向两位债主展示了经过改良的炼丹炉,特别是炉壁内镶嵌的、从宗门后山矿脉中发现的【伴生灵矿】。 “正是这种特殊的伴生矿物,能在炼丹时,温和地中和掉凝神花的部分燥性,并与其他辅药产生奇妙的反应,才形成了奋斗丹独特的平和药效。” 她又展示了严格的药材筛选流程和丹药品质检测标准。 【虽然是土法炼钢,但流程管理必须到位。】 卓元明和何管事越看越心惊。 尤其是何管事,他本以为缥缈仙宗只是走了狗屎运,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摸索出了一套独特的炼丹方法,特别是那伴生矿物的运用,是他闻所未闻的。 参观完毕,卓元明对奋斗丹的信心更足了。 何管事则脸色阴沉,知道今天想彻底搞垮缥缈仙宗是不可能了。 最终,在坊市执法队的见证下,三方达成协议。 缥缈仙宗用价值五万灵石的【奋斗丹·净心版】,抵扣藏书楼十二万债务,卓元明同意减免部分利息,并将还款期限延长三个月。他还另外订购了一百瓶奋斗丹。 百草堂方面,何管事虽然不甘,但在证据和卓元明的压力下,不得不承认指控不实,承诺不再干扰奋斗丹的销售。作为交换,林小花同意提供少量奋斗丹样品给百草堂“研究”。 【用几颗丹药,换取暂时的安宁,划算。】 一场针对缥缈仙宗的危机,再次被林小花巧妙化解。 送走了两位“瘟神”,林小花刚松了口气,准备回去好好规划一下丹药生产和后续还款计划。 一名负责账房的外门弟子却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林师姐!不好了!” “金鼎阁派人来了!说是要提前核查宗门资产和账目!” 金鼎阁?最大的债主? 林小花心头一紧。 那弟子喘着气,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恐惧。 “而且…而且,金鼎阁来的人,刚才在山下,和百草堂那个何管事聊了很久!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样子!” 林小花猛地抬头,看向账簿汇总页上,那依旧高达九十多万的赤红欠款数字。 寒意,瞬间从脚底升起。 第15章 假药横行断供危机 金鼎阁的人到了。 来的不是催款的执事,而是两名身着统一玄色劲装,面无表情的修士,修为深厚,眼神锐利如鹰隼,腰间佩戴着象征金鼎阁内部审计身份的特殊令牌。 他们直接越过山门通报,径直走向议事厅,步伐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议事厅内,刚刚送走卓元明,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的林小花等人,瞬间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力。 “金鼎阁内务审计,奉命核查缥缈仙宗资产及账目。” 为首的修士声音生硬,如同金属摩擦,他目光扫过简陋的议事厅,在几位师兄师姐身上略作停留,最后锐利地锁定林小花: “你就是负责账目的林小花?” 另一人则直接取出一枚留影玉简,开始记录现场情况。 【提前核查?还派了内务审计?这架势不对。】 林小花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维持着镇定。 “两位前辈请坐,不知此次核查……” “无需客套。” 为首修士打断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盖有金鼎阁印章的正式文书,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经评估,鉴于贵宗近期虽有丹药问世,但与百草堂等势力产生纠纷,且总体负债依旧庞大,潜在风险不降反升。故,金鼎阁决定,自下月起,月利息上浮两成。同时,要求贵宗每月最低偿还本金两万下品灵石,直至欠款结清。” 利息上浮两成?每月最低还款两万? 白玉堂手里的扇子停住了。 秦正正瞪大了眼睛。 沈清荷脸色苍白。 这简直是雪上加霜,不,是直接往冰窟窿里推! 原本十万的月息就已是天文数字,再加两成,就是十二万! 还要每月还两万本金? 一个月十四万灵石的硬性支出! 【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 林小花手指微微收紧。 “前辈,我宗奋斗丹已初见成效,天工坊、藏书楼均已认可其价值,并达成抵债协议,宗门财务状况正在好转……” “我等只看结果,不听过程。” 那修士冷漠地打断她。 “奋斗丹?略有耳闻。但其销售额能否覆盖每月新增的十四万灵石缺口,我等表示怀疑。” “这是通知,不是商议。” “若下月无法按时足额缴纳利息及最低还款,金鼎阁将依据契约,强制执行资产清算。” 说完,两人不再理会众人难看的脸色,开始一丝不苟地核对账目,清点宗门内一切有价值的物品,连后山那几亩刚有点起色的药田都没放过。 他们的眼神,如同在估价一件即将被拍卖的货物。 【金鼎阁和百草堂果然勾结在一起了。这是组合拳,想彻底掐死我们。】 林小花看着账簿上刚刚因为抵债而减少,却依旧庞大的赤红数字,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送走两尊瘟神,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小师妹,这可怎么办?一个月十四万,我们上哪弄去?” 秦正正急得团团转。 白玉堂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眉头紧锁。 “奋斗丹虽然卖得不错,但刨去成本,加上给天工坊和藏书楼的抵债丹药,我们手头能动用的灵石,满打满算也就几万,离十四万差得太远了。” 不等林小花说话,负责采购药材的外门弟子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比哭还难看。 “林师姐!不好了!刚才我去坊市几家相熟的药材铺采购凝神花辅药,他们……他们都不肯卖给我们了!” “什么?” 沈清荷惊呼出声。 “怎么会?我们一直合作得好好的!” 那弟子快哭了。 “他们说……百草堂凭借其在坊市药材行当的多年势力,已经给所有相熟的铺子都递了话,言语间极尽威胁,谁敢再卖辅药给我们缥缈仙宗,就是公然与百草堂为敌!我们常去的那几家小药铺势单力薄,哪里敢得罪这地头蛇,都只能无奈地表示……以后生意不做了……” 【釜底抽薪!】 林小花瞬间明白了。 断绝原料供应! 这是要彻底卡死奋斗丹的生产线! 百草堂这一手,又快又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几天后,秦正正从坊市带回了更坏的消息。 “小师妹!坊市里出现了仿冒的奋斗丹!” 他将一枚颜色略显浑浊,气息也有些怪异的丹药放在桌上。 “包装和我们的很像,名字也差不多,叫什么‘速效奋斗丹’,价格比我们的便宜三成!” “虽然不少修士吃了都说效果差远了,还有点头晕恶心,但架不住便宜啊!已经有不少贪便宜的人买了,严重影响了我们正品的销售!” 【仿制品?还降价倾销?百草堂连脸都不要了。】 林小花拿起那枚仿冒丹药,仔细观察。 丹辰子也被惊动,匆匆赶来。 他取过仿冒丹药,捻碎闻了闻,又用秘法探查片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这仿冒丹里,除了劣质的凝神花,还用了一种极为隐蔽的手段,掺杂了微量的【蚀心藤】汁液!此藤毒性阴狠,少量使用能模拟提神效果,但极易成瘾且伤及根基,他们为了快速仿制,竟不惜用这种害人的东西!” “蚀心藤?” 沈清荷惊呼。 “那不是一种低阶毒草吗?少量服用能强行刺激精神,产生亢奋感,但……但长期服用会产生依赖,还会慢慢侵蚀修士的经脉和神智,最终导致修为停滞甚至倒退!” “何止!” 丹辰子声音都在发抖。 “他们这剂量加得……简直丧心病狂!吃上几颗,依赖性就会极强,一旦停药,就会精神萎靡,痛苦不堪!这根本不是丹药,这是毒药!” 百草堂,为了打垮缥缈仙宗,竟然用这种歹毒的手段! “欺人太甚!” 白玉堂猛地一拍桌子,桃花眼里满是怒火。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愤怒无用,必须反击。】 “三师兄。” 她看向秦正正。 “立刻行动。带上我们的【奋斗丹·净心版】和这些仿冒品,去坊市各大势力,特别是那些已经购买或者试用过我们丹药的熟客那里。” “把真假丹药摆出来,当面对比,讲清楚仿冒品的危害!” “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百草堂为了打压我们,不惜用毒丹害人!” “是!” 秦正正领命,眼中燃烧着怒火,转身就走。 很快,坊市中关于“速效奋斗丹”是毒丹的消息便传开了。 “一位颇有名气的精英猎妖队张队长,前几日图便宜买了些仿冒丹药。我特意找上门,将真假丹药对比,并说明了仿冒品的危害。张队长这才恍然大悟,说难怪前两天围剿【铁背苍狼】时感觉不对劲,服用后虽有一时亢奋,但后继乏力,灵力运转晦涩,差点在关键时刻出错!他得知真相后十分后怕,表示愿意将自己的经历告知相熟的道友,提醒大家不要上当!” 有了这位队长的现身说法,加上秦正正不遗余力地宣传,仿冒丹药的销路立刻锐减,百草堂的声誉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但林小花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百草堂根基深厚,这点损失动摇不了他们。 原料被卡死,资金压力巨大,正面硬刚,缥缈仙宗耗不起。 【必须另辟蹊径。】 她看着账簿上那沉重的数字,又想到坊市里那些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凡人。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修仙者的市场暂时被堵死,那凡人的市场呢?】 “四师姐。” 林小花看向沈清荷。 “奋斗丹的配方,能不能稍作调整,降低药性,保留最基础的提神醒脑功效,让凡人也能安全服用?” 沈清荷沉思片刻。 “理论上可行。凝神花药力霸道,但若大幅减少用量,再辅以几种性情温和的草药中和,或许能制成凡人可用的版本。” 她忽然眼睛一亮。 “小师妹,我最近在打理药田时发现,将少量凝神花的花瓣晒干,混入普通茶叶中冲泡,饮用后也有一定的提神效果,而且非常温和。” “茶叶?” 林小花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丹药对凡人来说还是太奢侈,但茶饮就不同了!】 “好!就做茶!” 她立刻拍板。 “丹辰子师兄,四师姐,你们马上研究配方,用最少的凝神花,搭配其他廉价草药,制成一种凡人能喝的提神茶!” “成本要低,效果要温和持久,包装要简单实用!” 很快,在丹辰子和沈清荷的努力下,一款全新的产品诞生了。 用粗陶罐装着,里面是混合了少量凝神花粉末和其他草药的茶叶碎末,热水冲泡即可饮用。 林小花给它取了个简单直接的名字——【一日清醒茶】。 定价,一罐五块下品灵石。 这个价格,即使是坊市里最普通的工匠、纺织女工、码头搬运工,省一省也能买得起。 林小花立刻让秦正正组织人手,在坊市凡人聚集的区域,如工坊区、集市、码头等地设立临时茶摊,试饮,大力推广。 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需要长时间劳作,饱受疲惫困扰的凡人,在喝了【一日清醒茶】后,明显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干活更有力气,效果温和又不伤身。 一传十,十传百。 【一日清醒茶】迅速在凡人圈子里火爆起来! 售价虽低,但销量惊人! 短短一周时间,就卖出去了上万罐! 刨去成本,利润相当可观,虽然无法立刻解决十四万的巨额还款压力,却也为缥缈仙宗带来了一股急需的现金流。 更重要的是,这完全避开了与百草堂在修仙者市场的直接竞争。 林小花看着每日汇总上来的销售数据,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一些。 【曲线救国,暂时稳住了。】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必须尽快拓展新的、有核心竞争力的业务!】 丹药之路暂时受阻,林小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宗门内,除了丹辰子师兄的丹炉,还有什么能创造价值? 她下意识地侧耳倾听,那断断续续、却从未停止的敲打声传入耳中。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宗门另一处终日叮当作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二师兄白玉堂的炼器室。 第16章 技术入股?改良炼器初尝试 【缥缈宗炼器室】 室内一片狼藉。 推开那扇被熏得发黑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金属焦糊味、矿石粉尘以及某种奇异能量波动的热浪扑面而来。 地上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烧焦的兽皮、断裂的玉石。 角落里堆放着一堆明显是失败品的“艺术创作”——扭曲变形的飞剑胚子、裂纹遍布的盾牌、还有一些完全看不出用途的古怪金属疙瘩。 白玉堂,这位风流倜傥、平日里羽扇纶巾的二师兄,此刻却穿着沾满油污的皮围裙,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正对着一柄造型极其华丽、镶嵌了七八种宝石、剑柄处还雕刻着繁复花纹、但剑身灵光黯淡明显炼废了的长剑唉声叹气。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艺术家不被理解的忧伤,以及……败家后的心痛。 “二师兄。” 林小花的声音不大,却成功打断了白玉堂的顾影自怜。 白玉堂回头,看到是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习惯性地想整理一下仪容,却发现自己一身狼狈,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顺手拿起扇子摇了摇。 “小师妹?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烟熏火燎的地方来了?” 林小花的目光扫过那柄华而不实的废剑,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失败品”。 【典型的追求艺术效果,忽略了成本与实用性。】 “师兄,我看了看宗门账目,炼器这块……似乎投入不少,产出……嗯……” 她没有把话说死,但意思很明显。 白玉堂的脸微微一红,随即又挺直了腰杆,扇子摇得更快了些。 “小师妹你不懂,炼器乃是夺天地造化之功,追求的是极致的完美!岂能用世俗的眼光衡量?” 他指着那柄废剑,痛心疾首。 “你看这‘流光溢彩七宝琉璃剑’,若非最后一步火候差了那么一丝丝,定能成为一件惊世骇俗的法宝!可惜,可惜啊!” 林小花走到那堆失败品前,蹲下身,拿起一块断裂的盾牌碎片。 材质似乎不错,上面刻画的防御阵纹也颇为精妙,只是能量节点处理得似乎有些问题,导致整体结构脆弱。 “师兄,这些失败品,材料成本恐怕不低?” 白玉堂闻言,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叹了口气。 “何止不低……为了这柄七宝琉璃剑,我上次拍卖会拍下的那块‘星辰铁’都用完了……” 他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 “二师兄,我觉得……”林小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平静。 “咱们宗门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适合追求‘惊世骇俗’。” “什么意思?”白玉堂皱眉。 “我的意思是,”林小花迎上他的目光,“我们能不能暂时放弃‘神器’梦,先从最基础、最实用的低阶法器入手?” “比如,外门弟子们人手一柄的制式飞剑?或者下矿洞挖灵石用的矿镐?甚至是沈师姐采药用的药锄?” 白玉堂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手中摇着的扇子都停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带着明显不屑的嗤笑,他抬高下巴,用扇子虚点了点林小花,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师妹,你是说让我去炼制那些连入阶阵纹都难以承载的凡铁?那跟我偶尔从坊市淘换来的学徒练手之作有何区别?我辈炼器师,追求的是灵性与道韵的契合,是巧夺天工的造化,岂是敲打那些凡物可比?这传出去,岂不让同行笑掉大牙!” “侮辱技艺,总比饿肚子强?” 林小花毫不客气地回怼。 她指着坊市的方向。 “市面上最普通的飞剑,大概五十块下品灵石一把。我们宗门上百号弟子,光是内部需求就有多少?如果我们的飞剑,能比市面上的稍微好一点点,比如速度快一丝,或者更省灵力,价格还一样,甚至更低,你说有没有市场?” 白玉堂被噎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却发现林小花说得似乎有道理。 林小花继续道:“二师兄你看,咱们炼这飞剑,无非是剑柄、剑身,还有那驱动灵光的‘核’对?若是咱们把每一部分都定下几种简单实用的样式,分开来琢磨,比如哪个部分最费料、最容易失败,咱们就用最稳妥、最省钱的法子或者材料,是不是能省事不少? “还有,我看外门弟子们平时也闲着,如果咱们把规格定下来,一些打磨、组装的简单活计,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帮帮忙?人多力量大嘛。另外,师兄你看这堆废料——” 林小花指向角落。 “虽然整体不成,但有些部分的材料或者结构还是完好的?比如这块盾牌的碎片,上面的阵纹虽然不完整,但这块玄铁本身的材质还是不错的。我们能不能【拆解回收利用】,把有用的部分拆下来,用到新的、要求不那么高的低阶法器上?” “我们还可以【标准化生产】,统一规格,这样就算让那些外门弟子帮忙打打下手,处理一些简单的工序,也能提高效率,降低成本。” 【引入现代工业生产理念。】 白玉堂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词他从未听过,但隐约觉得有些道理。 【废物利用,降低沉没成本。】 这个提议,终于触动了白玉堂。 材料! 他最大的痛点就是材料! 每次炼制失败,那些珍贵的材料就相当于打了水漂,让他心疼不已。 如果能回收利用…… 他看向林小花的眼神,终于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探究。 “外行指导内行……”他依旧嘴硬,但语气明显松动了,“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倒是新鲜……” “是不是外行,试试便知。”林小花趁热打铁。 “二师兄,我们不如就拿最普通的青锋剑做个试验。你来负责核心的阵纹刻画和能量引导,我来帮你规划流程,控制成本,看看能不能用你那些‘废料’,加上最基础的材料,炼制出一把性能比市面货略好,但成本降低三成以上的青锋剑。” “如果成功了,以后炼器室的运营,你听我的。如果失败了,我保证再也不来打扰你追求‘惊世骇俗’。” 白玉堂看着林小花那双异常明亮、充满自信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那堆积如山的失败品和空空如也的材料架,最终咬了咬牙。 “好!就依你!我倒要看看,你这管账的小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技术入股,初步达成意向。】 接下来的几天,炼器室的景象变得有些古怪。 白玉堂依旧负责挥锤、控火、刻画阵纹这些核心技术活。 但旁边却多了个指手画脚的林小花。 “师兄,这块边角料熔了做剑格就行,没必要用整块精铁。” “这个加速阵纹太复杂了,简化一下,换成三个串联的基础风行阵,效果差不多,还省材料,对灵力控制要求也低。” “让石头和木头来帮你打磨剑身,你专心弄核心部分。” 白玉堂一开始极其不适应,甚至有些恼火,但林小花总能在他快要发作前,用精准的数据或者一针见血的分析,指出他之前某些失败案例中的症结所在,让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几天后,第一柄“改良版”青锋剑出炉了。 外形朴实无华,甚至比市面上的制式飞剑还要简单几分。白玉堂有些嫌弃地拿起,嘟囔着“真是毫无美感”,随手注入灵力。 嗡—— 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亮起柔和的青光,只是光芒似乎比预想的黯淡了一丝。他皱眉,调整了灵力输出的方式和强度,光芒这才稳定流畅起来,变得毫不逊色。 他御使着飞剑在炼器室内盘旋了几圈,起初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但很快,他脸上的嫌弃就凝固了。 飞剑破空的声音比预想的更轻快,转向也异常灵活。 他又尝试着加速、急停,甚至灌注了比平时驱动普通青锋剑更少的灵力,飞剑依旧稳定地保持着速度和光芒。 “咦?”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眼中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之色。 这飞剑……速度确实比普通青锋剑快了一线! 而且,他对灵力的感应何其敏锐,分明察觉到维持飞剑运行的灵力消耗,比他炼制的任何一柄同阶飞剑都要小! 最关键的是…… 林小花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账册,翻到记录基础材料价格的那几页,又拿起算盘,一边清点这次试验所用的材料清单和回收废料的估值,一边指尖翻飞,噼啪作响。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中闪着光,报出一个数字。 “二师兄,我仔细算过了,扣掉咱们回收利用那些废料折算的价值,这把剑的纯材料成本,比起账上记录的、以前炼制普通青锋剑的平均耗费,足足低了将近四成!” 白玉堂看着那柄朴实无华却性能优越的飞剑,又看了看林小花报出的成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随即,那难以置信变成了狂喜。 “成…成了!真的成了!”白玉堂喃喃自语,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朴实无华的飞剑,再看看林小花报出的那个低得惊人的成本数字,最后目光落在林小花那张平静却带着笃定的脸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那些关于“艺术”、“完美”的坚持,在实实在在的性能提升和成本骤降面前,显得有些苍白。 他看向林小花的目光,彻底变了,那不仅仅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惊喜,更有一种自己固守的炼器理念被颠覆的震撼,以及……对这个看似外行的小师妹,发自内心的服气。” 【第一个改良品,成功!】 林小花微微一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新的财源,似乎已经找到了。 但这批物美价廉的飞剑,能顺利打开市场吗? 那个已经视他们为眼中钉的百草堂,会不会连带着把他们的炼器生意也一并打压? 第17章 垂直赛道突围,打造法器专精路线 这柄改良青锋剑,成了。 林小花看着白玉堂脸上难以抑制的狂喜,心中却迅速盘算起来。 【成了是成了,但怎么卖?】 【直接跟天工坊抢生意?那是找死。】 他们的青锋剑,胜在性价比,胜在对低阶修士的灵力消耗优化。 但天工坊卖的是什么? 那是品牌,是信誉,是覆盖高中低端、种类齐全的法器超市。 缥缈仙宗现在就是个手工作坊,拿头去跟人家拼? 【不能硬碰硬,得找差异化竞争点。】 林小花看向炼器室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宗门后山那片清冷的竹林。 炼器室外,林小花目光穿透墙壁,仿佛能看见后山那片清冷的竹林。那里剑气森然,是大师兄慕容云飞常年练剑之地。 风过竹林,发出飒飒声响,间或夹杂着清越的剑鸣,那是慕容云飞手中长剑,正划破空气,留下道道凌厉的轨迹。 “二师兄,这剑,借我用用。” 林小花打断了还在傻乐的白玉堂。 她拿着那柄朴实无华的青锋剑,径直走向后山。 竹林深处,剑气森然。 慕容云飞一身月白道袍,身形挺拔如松,手中长剑挽出凌厉的剑花,竹叶簌簌落下,却未沾染他衣袍分毫。 “大师兄。” 林小花站定在竹林边缘。 慕容云飞收剑,目光清冷地看过来,带着一丝询问。 林小花将手中的改良青锋剑递过去。 “请大师兄试试这柄剑。” 慕容云飞接过剑,指节修长的手轻轻拂过朴实无华的剑身,如同抚摸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凡物。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依旧清冷,心中却已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剑身材质普通,毫无灵气波动,果然是凡铁之流。” 这是他第一时间的评价,带着剑修天生的矜持与挑剔。” 他随手注入一丝灵力。 嗡—— 剑鸣清越,与他预想中凡铁般的沉闷截然不同。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开始认真御使飞剑。 起初只是简单的劈、刺、撩、挂。 飞剑破空,轻盈迅捷,远超同阶制式飞剑。 他尝试加速,飞剑响应极快,转向灵活,毫无滞涩感。 他又刻意减少了灵力输出。 寻常青锋剑在此等灵力下,剑光早已黯淡,速度也会锐减。 但这柄剑,依旧保持着稳定的速度与光芒,只是青光略微内敛。 【省灵力?】 慕容云飞眼中的讶异更深了。 他停下动作,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剑,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对一柄低阶法器的好奇。 “此剑……” 他看向林小花,似乎在斟酌词句。 “材料普通,阵纹简化,但灵力传导效率极高。” 林小花替他说了出来。 “尤其适合灵力不甚充裕的低阶修士长时间使用。” 慕容云飞缓缓点头,将剑还给林小花。 “不错。” 能得这位眼高于顶的大师兄一句“不错”,已是极高的评价。 林小花心中更有底了。 【产品性能得到专业认证。下一步,市场调研。】 林小花心中有了初步计划,她转头看向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白玉堂,嘴角微微上扬。 “二师兄,剑的效果不错,接下来炼器室这边要辛苦你了,尽快安排量产,争取早日投入市场。” 白玉堂兴奋地点头,“放心小师妹!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让那些家伙看看,咱们缥缈宗也能炼出好东西!” 林小花笑了笑,转身找到秦正正。 “三师兄,跟我去趟坊市。” 坊市,依旧人声鼎沸。 林小花没有去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商铺,而是带着秦正正,专往那些散修聚集的茶馆、任务发布处、低阶材料交易区钻。 秦正正发挥他社交达人的本色,很快就跟几个正在抱怨的散修搭上了话。 “唉,昨天接了个护送任务,半路上遇到两只【风狼】,差点交代在那儿!我那把破飞剑,催动起来太费灵力了,斗了一刻钟就感觉丹田空了一半!” 一个穿着打了补丁皮甲的筑基初期汉子,猛灌了一口劣质灵茶,唉声叹气。 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练气后期修士也跟着抱怨。 “谁说不是呢!我每天去矿洞挖【黑铁石】,就靠一柄下品矿镐,抡不了几下就得停下来回气,效率太低了!要是矿镐能省点力气就好了……” “还有我这防御法袍,激发一次护罩就要抽掉我两成灵力,遇到危险根本不敢轻易用……” 林小花在一旁默默听着,将这些零散的抱怨,一一记在心里。 【痛点很明确:低阶修士普遍灵力不足,对法器的续航能力要求高,但市面上的低阶法器,大多只追求基础功能,忽略了灵力消耗优化。】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回到宗门,林小花立刻召集了几个师兄师姐。 “我们的新产品线,定位明确了。” 她摊开一张简易的分析图。 “目标用户:筑基期及以下的低阶修士,包括散修、外门弟子、以及从事特定劳作的修士。” “核心卖点:【灵力友好】。” “主打低灵力消耗、高性价比、长时间维持基础功效。” “我们要做的,不是全能型的水桶,而是针对特定需求的【尖锥】!” 白玉堂听完,扇子摇得飞快,桃花眼里闪着光。 “小师妹,你的意思是,我们专攻这‘省油’的路线?” “没错。”林小花点头。 “天工坊看不上这块市场,那些小作坊又没这个技术实力,这就是我们的垂直赛道,我们的突破口!” 白玉堂被林小花描绘的前景,以及之前青锋剑的成功刺激到了。 他一拍大腿。 “干了!” 他回到炼器室,把自己关了起来,开始废寝忘食地研究林小花提出的简化阵纹和那个意外有效的【三联基础风行阵】。 几天后,他冲出炼器室,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小师妹!成了!我发现了!” 他拉着林小花来到炼器炉前,指着一块测试用的铁锭。 “你看!这个【三联基础风行阵】,单独看平平无奇,但组合起来,在引导低阶灵力流转时,损耗竟然比很多复杂阵纹还要小!它不是单纯的加速,而是形成了一种微小的灵力循环,极大地提高了能量利用效率!” 【技术壁垒,初步形成!】 林小花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技术才是核心竞争力,有了这‘三联基础风行阵’,缥缈宗的炼器之路算是真正走上正轨! “太好了!二师兄,这可是个大突破!马上安排炼器室进入量产准备!零件标准化,流程化作业,外门弟子也要充分利用起来,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将‘灵锋剑’推向市场!” 她迅速制定了一套详细的生产流程方案。 【第一步:材料预处理与零件标准化。】——由外门弟子中手脚麻利、心思细密的几人负责,按照统一规格切割、打磨基础零件。 【第二步:基础组装与半成品定型。】——由另一批外门弟子负责,将标准化零件组装成剑胚。 【第三步:核心阵纹刻画与灵力激发。】——由白玉堂亲自负责,确保每一柄飞剑的核心性能。 【第四步:最终打磨与质检。】——由沈清荷带领几名心细的女弟子负责,确保成品外观和基础功能的合格。 【流水线作业,启动!】 炼器室的效率,瞬间提高了三倍不止。 很快,第一批十柄被林小花命名为【灵锋剑】的改良飞剑新鲜出炉。 外形依旧朴实,甚至有些简陋。 但每一柄剑身上,都用极其细微的手法,刻上了一个小小的“缥缈”印记,以及一个代表“灵力友好”的特殊符文。 “三师兄,营销方案。” 林小花看向秦正正。 “我们不去大店铺门口叫卖。” “找几个坊市里人流量大的低阶材料摊位,或者散修经常歇脚的茶馆,跟老板谈合作,寄卖。” “宣传语就一个:【同样的灵力,飞得更久!】” “定价,四十五块下品灵石,比市面上最普通的青锋剑还便宜五块!” 【精准投放,直击痛点。】 秦正正领命而去。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起初只是几个囊中羞涩的散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 几天后,一个消息在坊市低阶修士圈子里不胫而走。 散修张三,筑基初期修为,前几日接了个追捕【嗜血蝠】的任务,深入险地,灵力消耗巨大,眼看就要被蝠群围困。 危急关头,他仗着新买的【灵锋剑】灵力消耗低,硬是比同伴多撑了一刻钟,抓住机会突围逃生! 回来后,张三逢人便说【灵锋剑】的好。 “那剑,真是救命的玩意儿!平时不觉得,关键时刻,省下的那点灵力,就是一条命啊!” 一传十,十传百。 【灵锋剑】的名声,一下子就打响了! 尤其是那些经常外出执行任务、需要长时间御使飞剑的散修,简直把它奉为至宝。 订单如同雪片般飞来。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天工坊的耳朵里。 天工坊的吴管事,派了一名炼器师前来查看。 那炼器师仔细检查了【灵锋剑】,又询问了购买者的使用体验,回去向吴管事汇报。 吴管事听完,摸着下巴,沉吟片刻。 “缥缈仙宗?有点意思。” “专攻低阶市场,主打灵力消耗?” “哼,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他挥了挥手。 “不用管他们。我天工坊的【流云飞梭】、【破甲重盾】,岂是这种凡物能比的?我们的核心阵纹都有禁制保护,他们仿也仿不了。” “让他们折腾去,正好帮我们清理掉一些低端市场的竞争者。” 第18章 中标会秘闻,林小花巧施连环计 月底清点收益,炼器业务堪堪带来近两万灵石的净收入。 林小花指尖拨弄着算盘珠子,清脆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议事厅里回荡,最终却停滞在半空。 账簿上,赤红的欠款总额依旧触目惊心。 这点进项,扔进金鼎阁每月十四万灵石的还款窟窿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下个月的最后期限,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整个缥缈仙宗头顶。 她按压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试图从几乎干涸的思绪里,再压榨出一条生路。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秦正正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脸颊因为急速奔跑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手里死死攥着一张半旧的黄色告示。 “小师妹!快看这个!”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手臂用力一挥,将那张告示狠狠拍在林小花面前的木桌上。 纸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林小花的动作顿住了,视线被告示最上方那几个加粗的朱红大字牢牢吸附。 【金曜宗防御阵法工程公开招标】 目光迅速下移,扫过那些繁琐复杂的工程要求描述,最终定格在最下方那行清晰无比的数字上。 “最低中标金额:贰拾万下品灵石。” 十四万……二十万…… 这笔钱,足够填平金鼎阁下个月的巨额还款,甚至还有不少富余。 林小花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那沉寂已久的希望之火,似乎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但仅仅一瞬,那火苗就被紧随其后的冰冷现实浇灭。 她的视线落在了告示下方密密麻麻的投标条件细则上。 【投标方须具备炼器、阵法双重资质认证】 【需缴纳投标保证金:壹万下品灵石】 林小花的脸色沉了下来。 炼器资质,靠着二师兄白玉堂,宗门算是勉强搭上了边。 可阵法资质? 缥缈仙宗上下,谁懂阵法?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看向白玉堂: “二师兄,天工坊那边预定的灵锋剑,能不能催一催,先交付一部分,收回些款项?这一万保证金,我们必须先凑出来!” “这门槛也太高了……” 秦正正也凑过来看清了细则,方才还写满兴奋的脸,此刻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 林小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桌面粗糙的木纹摩擦着指腹。 大脑在飞速运转,计算着风险与收益。 放弃吗? 绝无可能。 这是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快速获取大笔资金的机会。 “二师兄!大师兄!” 她抬高声音,朝着门外喊道。 片刻之后,白玉堂依旧摇着他那把骚包的玉骨扇,慕容云飞则背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长剑,一前一后,走进了议事厅。 林小花将那张黄色的告示递给他们,用最简洁的语言,迅速说明了情况,以及她那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阵法?” 白玉堂眉头皱了起来,连摇着的扇子都停顿了。 “小师妹,你让我炼器,那是我的老本行,没问题。” “可这阵法……那是另一门完全不同的学问,隔行如隔山啊,我可是一窍不通。” 慕容云飞也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只懂剑阵,主攻伐。” “防御阵法,非我所长。” 议事厅内,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似乎又被掐灭,空气再次变得沉闷压抑。 慕容云飞和白玉堂都摇头,林小花心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她脑中飞速盘算,宗门内还有谁? 丹辰子师兄? 他只懂丹火阵纹。去坊市请人? 花费巨大且风险难控……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秦正正忽然眼睛一亮,一拍手掌:“小师妹!要不……我们试试找藏书楼?” “小师妹!要不……我们试试找藏书楼?” “那个卓元明,不是对咱们的奋斗丹挺满意的吗?” “他们藏书楼家大业大,收藏的典籍浩如烟海,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的阵法图纸,或者……干脆借个懂行的弟子来帮帮忙?” 林小花看向秦正正,眼中闪过一丝考量。 【利用现有的合作关系?风险相对较低,值得一试。】 “我去一趟藏书楼。” 藏书楼内部,依旧是那副奢华铺张的景象。 卓元明斜倚在他那张铺着雪白虎皮的大椅上,手中把玩着那把镶满各色宝石的华丽折扇,神情带着惯有的矜持与疏离。 林小花没有浪费时间绕弯子,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 她特别强调了金曜宗这个工程背后蕴含的巨大利润,以及一旦缥缈仙宗中标,双方在后续材料供应、阵法维护等方面,可能存在的长期合作空间。 “阵法工程?” 卓元明用扇骨轻轻敲击着手心,似乎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 “我对那些死板的线条组合,没什么兴趣。” 他话锋陡然一转,抬起眼皮,看向林小花。 “不过,你们的【奋斗丹·净心版】,下个月的供应,可不能出岔子。” 林小花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堆起一个标准的、社畜必备的职业化笑容。 “卓少主尽管放心,奋斗丹的供应,我们缥缈仙宗一定优先保证藏书楼的需求,绝不耽误。” “至于这次金曜宗的招标,如果我们侥幸能够中标,所有与阵法相关的后续维护、材料供应,藏书楼都将享有最优优先权,价格方面,我们绝对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卓元明修长的指尖在光滑的扇骨上轻轻滑动,沉吟了片刻。 金曜宗的工程,确实是一块不小的肥肉。 阵法本身他并不关心,但如果能借这个机会,锁定更优惠的奋斗丹长期供应,还能顺便在金曜宗那边刷个脸,拓展一下人脉,似乎……也不算亏本。 “这样。” 他终于慢悠悠地开了金口。 “我藏书楼里,倒是有个弟子,叫周墨。此人性格孤僻,不喜交际,唯独对阵法图纹一道近乎痴迷,理论功底还算扎实,只是没什么实际布阵经验。” “我派他去你们缥缈仙宗协助几天。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他只是纸上谈兵,能不能帮上你们的忙,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条件是,无论这次中标与否,下个月你们供应给藏书楼的奋斗丹,数量给我再加三成。” “若是你们侥幸中标了,这个优先采购权,必须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进契约里。” 【一个学徒?还要加量?还要优先权?典型的趁火打劫。】 但眼下,有总比没有强。 “多谢卓少主成全!” 林小花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回到缥缈仙宗,一个名叫周墨的青年修士,果然很快就奉命赶到了。他穿着藏书楼统一的灰色弟子服,身材瘦削,腰间没有佩剑,反而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空白阵盘和一支磨得发亮的阵纹刻刀。 人看起来有些木讷,不善言辞,目光也有些游移,但当林小花将金曜宗的招标告示递给他看时,他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的珍宝。 林小花没时间寒暄,立刻将他塞给了二师兄白玉堂,让他们两个技术人员先行对接,磨合一下。 她自己,则一头扎进了从坊市高价搜罗来的,所有关于金曜宗往期工程招标的记录玉简之中。 不眠不休地研究了两天两夜。 她敏锐地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规律。 过去几次中标失败的方案,无一例外,都极尽华丽繁复之能事,疯狂堆砌了大量昂贵稀有的材料,试图营造出一种“固若金汤”的视觉效果和纸面强度。 但最终,这些方案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落选。 其中,“性价比低”、“维护成本过高”是评审玉简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评语。 【过于追求表面的华丽和参数,反而忽略了实用性和成本效益?】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她猛地站起身,冲进了旁边临时搭建的阵法研究室。 白玉堂和周墨正对着一张结构极其复杂、线条密如蛛网的复合阵图抓耳挠腮,愁眉不展。 “我们换个思路。” 林小花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瞬间打断了两人的苦思。 “放弃那些华而不实的叠加阵纹,放弃那些死贵死贵的稀有材料。” 白玉堂愣住了,下意识反驳。 “小师妹,这可是防御大阵!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阵法也能这样搞?那不是偷工减料吗?” 一直沉默的周墨也抬起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不行?” 林小花反问,语气斩钉截铁。 “防御阵法的核心是什么?是在承受攻击的时候,用最低的能量消耗,达到最高的防御效果!” “我们把有限的资源,全部集中在优化能量引导结构上!” “用最基础的材料,构建最稳固、能量损耗最低的节点!” “就像我们炼制【灵锋剑】上的那个【三联基础风行阵】一样,用最简单的组合,实现意想不到的高效率!” 这个颠覆性的想法,如同平地惊雷,在白玉堂和周墨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两人眼中,同时亮起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几乎是吃住都在这个简陋的研究室里。 林小花负责整体方案的规划、成本的精算、以及寻找廉价替代材料的评估。 白玉堂发挥他炼器师对材料特性和能量流动的敏锐直觉,负责关键节点的结构设计与材料选择。 周墨则彻底沉浸在了各种基础阵纹的拆解、重组、优化之中,尝试用最简洁的笔画,实现最稳定、最高效的能量传导。 投标日,如期而至。 地点设在坊市最大的【聚宝楼】顶层会场,这里被临时改造成了展示和评审场地。 缥缈仙宗的展位,在一众华丽的展台中,显得异常寒酸。 只有一个用最基础的灵木搭建的、结构看起来极其简单的阵法模型,旁边随意地放着几张用普通墨笔绘制的图纸。 相比之下,旁边一个挂着【清灵阁】牌子的展位,则气派非凡。 他们的阵法模型用料极其考究,流光溢彩,各种珍稀矿石镶嵌其上,熠熠生辉,一看就造价不菲。 一名穿着青色锦袍,胸口绣着清灵阁精致徽记的中年修士,瞥了一眼缥缈仙宗这边简陋的布置,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不屑。 “呵,缥缈仙宗?”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展位的人都清晰地听到。 “就是那个最近靠卖些便宜货飞剑,赚了点小钱的破落户?” “金曜宗的防御大阵,也敢拿这种破烂玩意儿来糊弄?” “别到时候测试的时候,被能量稍微一冲就散架了,那可就丢人现眼了!” 秦正正气得脸颊涨红,撸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却被林小花一把按住了手臂。 【实力,是最好的回击。】 第19章 竞聘会启幕 聚宝楼顶层会场,人声嘈杂。 金曜宗的防御阵法招标会,第一轮展示评审,正式开始。 各路宗门、炼器世家的代表齐聚,空气里弥漫着灵石的气味,还有无形的竞争压力。 缥缈仙宗的展位被安排在角落,位置偏僻,与其他光鲜亮丽的展台格格不入。 他们的阵法模型,用的是最普通的灵木,结构简单得近乎粗糙,与旁边那些镶金嵌玉、流光溢彩的模型形成了扎眼的对比。 “呵,那不是缥缈仙宗吗?”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说话的是旁边【清灵阁】展位的一名锦袍中年修士,他瞥了眼缥缈仙宗那简陋的模型,嗤笑一声。 “就是那个靠卖点便宜飞剑,走了狗屎运赚了点小钱的破落户?” “金曜宗的防御大阵,也敢拿这种破烂玩意儿来凑数?”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让周围几个展位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目光投向缥缈仙宗这边,带着审视,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秦正正的脸瞬间涨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就要上前理论。 林小花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没听到那些刺耳的嘲讽。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 【实力,才是最有力的回应。】 她示意秦正正和白玉堂稍安勿躁,专注于眼前的评审。 这份超出年龄的沉稳,让原本有些慌乱的周墨也安定了不少。 评审开始。 按照抽签顺序,清灵阁第一个上台展示。 那锦袍中年修士昂首挺胸,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慢。 他启动了展台中央那个华丽无比的阵法模型。 嗡—— 一声轻鸣,模型上镶嵌的各色宝石瞬间亮起,交织出一片绚烂夺目的五彩光罩,将整个模型笼罩其中。 【琉璃炫光阵】。 光芒璀璨,气势不凡,引得台下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 “不愧是清灵阁,手笔就是大。” “这卖相,一看就价值不菲。” 负责测试的金曜宗执事操控着一具炼气后期的测试傀儡,上前发动攻击。 傀儡挥舞着金属手臂,重重砸在五彩光罩上。 嘭! 光罩剧烈晃动了一下,表面荡起层层涟漪,但终究是稳稳地挡住了攻击。 锦袍修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时,旁边用于监测能量消耗的晶石柱上,代表能量储备的光芒,如同漏了气的皮球般,迅速黯淡下去,足足下降了近三成。 台下一些懂行的人,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防御尚可,能耗惊人。】 【华而不实。】 林小花心中瞬间给出了评价。 锦袍修士似乎也察觉到了能量消耗的问题,但他强作镇定,结束了展示,昂首走下台,经过缥缈仙宗展位时,还故意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接下来几个宗门的展示,大多中规中矩,有亮点,但也不算特别出彩。 终于,轮到了缥缈仙宗。 当白玉堂和周墨将那个朴实无华、甚至边缘还有些毛刺的木质模型搬上展台时,场下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有人窃窃私语: “这就是缥缈仙宗的阵法?也太简陋了?” “不会是随便找块木头搭的?” “连边角料都舍不得打磨光滑吗?” 质疑声更大了。 连主持评审的金曜宗金丹长老,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似乎也没想到会看到如此“朴素”的作品。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无视了周围的议论。 他走到模型前,按照林小花事先叮嘱的流程,不慌不忙地将几块下品灵石嵌入模型底座的凹槽中。 他手指掐诀,注入一丝灵力。 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惊人的气势。 一道极其内敛的淡青色光罩,如同初春柳叶般安静地从模型上升起,薄薄一层,看似脆弱地覆盖在简单的木质结构上。 光芒柔和,并不刺眼,甚至有些黯淡,但仔细看去,光罩内部似乎有更细微的光纹在稳定流转。 与之前清灵阁那华丽的【琉璃炫光阵】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 场下的嘲笑声更响了。 连清灵阁的锦袍修士,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测试傀儡再次上前。 同样是炼气后期的攻击力度。 金属手臂带着风声,狠狠砸向那层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淡青色光罩。 所有人都等着看光罩破碎,看缥缈仙宗出丑。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出乎所有人意料。 那淡青色的光罩,只是微微震颤了一下,连涟漪都没有荡起多少,便将傀儡的攻击稳稳地挡了下来。 纹丝不动。 场下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测试执事操控傀儡,再次发动攻击。 嘭!嘭!嘭! 连续三次重击,淡青色光罩依旧稳如磐石。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旁边那根能量监测晶石柱。 代表能量储备的光芒,在傀儡连续三次重击下,仅仅是如烛火般微不可查地轻轻晃动了一下,几乎看不出任何实质性的消耗! 这怎么可能?!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平平无奇的淡青色光罩,以及那几乎没有变化的能量晶石柱上。 巨大的反差,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之前还满脸不耐、眼神有些涣散的金曜宗金丹长老,此刻双目圆瞪,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就跨到展台前,甚至顾不上仪态,直接俯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模型上那看似简单的能量节点,又拿起旁边那几张图纸,目光在阵纹结构和能量流向标注上来回扫视。 他眼中的诧异,逐渐变成了浓厚的兴趣,最后化为毫不掩饰的赞赏。 “基础阵纹……居然能这样组合?这能量回路的损耗……” 金丹长老喃喃自语,抬头看向白玉堂和周墨,又看了看站在台下,神色平静的林小花。 片刻后,他直起身,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缥缈仙宗,阵法方案设计思路新颖,能量利用效率极高,表现优异!” “准许晋级第二轮!”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之前那些质疑、嘲笑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不解,以及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破落宗门,彻底的重新评估。 清灵阁那锦袍修士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僵住,像是被人用冰水从头浇下,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监测晶石的结果,脸色由之前的傲慢转为铁青,嘴唇微微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正正激动地握紧了拳头,用力挥舞了一下。 白玉堂和周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和如释重负。 林小花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第20章 调虎离山,将计就计 缥缈仙宗,最近难得有了点喜气。 金曜宗防御阵法工程初选通过的消息,让宗门上下都振奋不少。 议事厅内,秦正正唾沫横飞,描述着坊市众人听到消息时下巴快掉地上的模样。 “小师妹,你是没看见!那些家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哈哈!” 白玉堂摇着扇子,难得没有反驳秦正正的夸张,脸上也带着几分自得。 “那是自然,咱们的设计,连周墨那小子都佩服。” 林小花指尖敲着账簿,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她没他们那么乐观。 【初选通过,只是拿到了决赛圈的入场券而已。】 【真正的考验,是第二轮的实测。】 【清灵阁那副嘴脸……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经历得太少,总觉得后面跟着个大坑。 “小师妹,你也太小心了。”秦正正停下吹嘘,看向她。 “咱们的方案那么厉害,能量引导结构设计思路,比清灵阁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 “是啊小师妹,那清灵阁不过是仗着材料好罢了,真论阵法精妙,未必比我们强。”白玉堂也跟着说道,对自己的技术贡献颇有信心。 林小花没接话。 【但愿是我多虑了。】 她看向秦正正。 “三师兄,这几天辛苦你一下,多派几个人手,轮流去聚宝楼那边盯着我们的展台。” “尤其是晚上,别让人靠近。” “放心小师妹,我亲自带人去守着!”秦正正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傍晚,秦正正脸色煞白地冲了回来,衣角还带着一丝烧焦的痕迹。 “小师妹!不好了!展台出事了!昨晚后半夜,聚宝楼外围区域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像是有人在激烈斗法,还引发了几处摊位的骚乱。我担心波及展台,就带大部分人手过去查看情况,没想到等我们处理完那边的混乱回来,就发现……” 林小花心中一沉。 【果然来了。】 她立刻站起身,一言不发,跟着秦正正快步赶往聚宝楼。 聚宝楼顶层会场,缥缈仙宗那个用基础灵木搭建的阵法模型,依旧孤零零地立在角落,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怎么回事?”林小花声音很平。 秦正正指着模型底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声音发颤。 “你看这里,我记得昨天这里有一道非常细微的刻痕,是我检查时不小心蹭上去的,但现在不见了。” 他又指向另一处。 “还有这里,连接能量节点的这根灵木纹理,好像被人用特殊手法处理过,颜色比昨天暗沉了一点点。”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小花扭头,让守在门口的弟子立刻去请周墨过来。 很快,正在坊市采买材料的周墨被火急火燎地拉了过来。 周墨蹲下身,拿出他那支磨得发亮的阵纹刻刀,在那处颜色暗沉的灵木上小心翼翼地刮擦了几下。 他凑近,鼻翼微动,仔细嗅了嗅。 片刻后,周墨抬起头,瘦削的脸上表情凝重。 “是【蚀灵散】。” 白玉堂倒抽一口冷气,扇子都忘了摇。 周墨继续解释,声音低沉。 “一种非常阴险的慢性破坏药剂,无色无味,会缓慢侵蚀灵力传导介质的内部结构。” “平时看不出任何问题,一旦阵法全力运转,承受较大能量冲击时,被侵蚀的节点就会瞬间崩溃。” “到那时,整个阵法都会瘫痪,甚至可能引发小范围的能量反噬。” “好歹毒的手段!”白玉堂低骂道,“这是想让咱们在实测的时候当众出丑啊!” 秦正正气得脸都白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肯定是清灵阁干的!昨天就他们的人鬼鬼祟祟在咱们展台附近晃悠!” 林小花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果然是冲着实测来的。】 【想让我们丢人?没那么容易!】 她看向周墨,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 “周墨师兄,有办法修复吗?” 周墨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专注的技术光芒。 “【蚀灵散】的侵蚀还不算太深,小心剥离被污染的部分,用同质材料替换可以修复。只是……” 他眉头微蹙,“这种蚀灵散的特性是缓慢侵蚀灵力通道,如果强行激发,在节点崩溃前,会有一瞬间的能量逸散……方向似乎可以被引导……” 林小花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引导?周墨师兄,你的意思是,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瞬间的能量逸散,让它……” 林小花挑眉。 【哦?技术宅也懂反击了?】 “说来听听。” 周墨沉吟道: “蚀灵散侵蚀灵力通道,强行激发时能量会逸散……理论上,如果精确控制逸散瞬间的能量流向,再配合特定的引导阵纹,或许……或许能将这股失控的能量引向别处……但这只是理论推演,风险很大,我从未实际操作过。” 林小花追问:“引向别处?比如……旁边清灵阁的展台?” 周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技术狂热:“理论上可行,但需要精确计算能量逸散强度和引导阵纹的角度……” 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就这么办。”她立刻拍板。 “秦师兄,你继续带人守好这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周墨师兄,修复和布置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周墨点点头,不再多言,立刻从储物袋里拿出各种工具和材料,开始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来。 他的动作极其专注,手指稳定得如同磐石,与平时那副木讷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小花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冷笑。 【清灵阁,想玩阴的?那就看看谁玩得过谁!】 第二轮实测,如期而至。 聚宝楼顶层会场的气氛比初选时更加紧张肃穆。 金曜宗派来了几位身穿金边法袍、气息沉稳如山的长老亲自主持。 各个入围宗门的代表都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清灵阁那位青袍中年修士,依旧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目光扫过缥缈仙宗这边时,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随即恢复了矜持的笑容。 他身边的随从则低眉顺眼,只是偶尔看向缥缈仙宗方向时,嘴角会微微勾起。 【看来,他们很期待看我们出丑。】 林小花心中暗道,面上平静无波。 测试按照抽签顺序进行。 清灵阁排在前面。 他们的阵法模型启动后,果然华光四射,能量波动强烈,引来周围一片低低的赞叹声。 青袍修士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 终于,轮到了缥缈仙宗。 林小花示意周墨上前操作。 周墨走上前,开始按照流程注入灵力,激活阵法节点。 嗡—— 阵法模型亮起柔和而稳定的青光。 没有清灵阁那般炫目,却自有一股坚韧沉稳的气息流转。 金曜宗的评审长老们微微点头,似乎对这内敛的能量波动颇为认可。 就在这时,主持测试的一位长老扬声道。 “加大能量冲击,模拟三阶妖兽全力一击!” 来了! 清灵阁那位青袍修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 他身边的随从更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缥缈仙宗的模型如何崩溃散架。 一股强大的能量洪流,如同无形的重锤,猛地冲击在缥缈仙宗的阵法模型上! 青光剧烈闪烁了一下! 模型微微震颤! 但那看似单薄的结构,却稳稳地承受住了冲击! 并未崩溃! 反而,就在能量冲击达到顶峰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只见缥缈仙宗阵法模型底座,那个被周墨修复过的节点位置,猛地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 但这白光并未向上冲击阵法本身。 它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骤然转向! 化作一道细微却凝练的能量束! “咻”地一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射向了…… 斜对面的清灵阁展台! “噗!” 一声轻响。 那能量束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名幸灾乐祸的随从弟子端着的茶杯上! “啪嚓!” 茶杯脱手摔碎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 那弟子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衣袖却不慎扫过破碎的杯盏,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淡薄,却带着明显【蚀灵散】特有气息的粉尘,从他那慌乱摆动的衣袖内侧悄然弥漫开来!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狼狈的清灵阁弟子身上。 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特殊的药剂气息。 清灵阁展台附近,瞬间一片混乱。 那位青袍修士脸色铁青,猛地冲到那名惨叫的弟子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吼。 “怎么回事!” 那弟子涕泗横流,语无伦次。 “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想喝口茶……茶杯突然就炸了!” 他的手指着地面上破碎的瓷片,和那淡淡的粉尘,声音带着哭腔。 “长老!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金曜宗的几位长老也皱起了眉头。 主持测试的那位长老沉声问道。 “清灵阁的负责人,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你们的弟子身上,会有【蚀灵散】的气息?” 青袍修士脸色煞白,立刻矢口否认。 “不可能!长老明鉴!我们清灵阁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这一定是污蔑!是陷害!” “陷害?”林小花适时地站了出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嘲讽。 “这位阁下,贵宗的茶杯,为何会如此凑巧地,在我们缥缈仙宗阵法测试能量冲击达到顶峰时炸裂?” “又为何如此凑巧地,炸裂后会散发出与破坏我们阵法模型的【蚀灵散】完全一致的气息?”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她加重了“巧合”二字,环顾四周,意有所指。 “还是说,贵宗的【蚀灵散】,已经普及到可以随意融入日常茶水之中,用来‘提神醒脑’了?” 周围各宗门代表,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向清灵阁的视线,充满了怀疑与鄙夷。 清灵阁青袍修士气急败坏,指着林小花怒斥。 “你……你血口喷人!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不就知道了?”林小花毫不退让,针锋相对。 “在场各位都是修仙之人,对【蚀灵散】的气息应该都不陌生?” “只要请金曜宗的长老们稍作查验,真相自然大白。” 金曜宗的几位长老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其中一位长老站起身,走到破碎的茶杯残骸旁,仔细检查了一下。 他捻起一些粉尘,放在鼻端轻嗅。 片刻后,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猛地转过身,视线如刀,直射清灵阁的青袍修士。 “清灵阁,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长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铁证如山。 【蚀灵散】的气息,做不得假。 清灵阁的青袍修士,彻底慌了神,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傲慢姿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长老饶命!长老饶命啊!此事与我无关!都是……都是他……” 他一把将身旁那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随从弟子拽到身前,拼命地推卸责任。 “是他擅作主张,想要为宗门立功,我真的不知情啊!” 真相大白。 全场哗然。 各宗门代表看向清灵阁的视线,彻底变了,从怀疑变成了鄙夷,甚至厌恶。 为了争夺一个工程项目,竟然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简直是修仙界的耻辱! 金曜宗的长老们脸色铁青,震怒不已。 “清灵阁,作弊手段卑劣,用心险恶,取消竞聘资格!” “负责人及涉事弟子,带下去,严加审问,绝不姑息!” 随着长老一声令下,金曜宗的护卫队上前,将清灵阁的人,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那被废弟子状若疯癫,声嘶力竭地嚎叫: “放开我!凭什么只罚我!为了抢资源,哪个宗门手上是干净的?!都说谁家出了飞升的老祖,就能多分一份灵脉,就能压别人一头!为了这个,暗地里下的黑手还少吗?!我这点手段算什么!算什么——你们金曜宗难道就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在空旷的会场上回荡,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真实。 清灵阁青袍修士脸色铁青,猛地转身,趁那弟子还在哭喊辩解,眼中厉色一闪,一掌狠狠拍在他的丹田气海! “噗!” 那弟子一口鲜血喷出,瘫软在地,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此子背叛宗门,构陷同道,罪无可赦!我先废了他,再交由金曜宗长老处置!” 他转头看向金曜宗长老,语气狠厉却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 “此事必有蹊跷,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望长老明察!” 那人在清灵阁护法的手下爆发出惨烈的叫声。其他修士不忍见状,都转过了头去。 那人被毁掉灵根,便再也不能修行了。 修仙界的黑暗内幕,被撕开了一道冰冷的口子。 林小花站在人群中,看着清灵阁众人狼狈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任何喜悦。 【大家拼命想要修仙飞升,难道就是为了获得灵气资源分配的权力吗?】 【不择手段才是常态?】 【为了资源和利益,真的可以不顾一切,毫无底线?】 她抬头看向会场上方,金曜宗那几位面色威严的长老,心中浮现疑问。 金曜宗,真的像他们表现出的这般公正廉明吗? 还是说,清灵阁只是一个被推出来背锅的倒霉蛋? 或者,刚刚那个被毁掉灵根的弟子,不过只是某个势力的傀儡,现在他的价值已经被榨干了。 …… 更深层次的真相,或许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加复杂,更加黑暗。 但现在,她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些。 接下来,缥缈仙宗还需要为了生存而奋斗。 金曜宗的长老,很快宣布了最终结果。 “恭喜缥缈仙宗通过第二轮!三天后将开始最后一轮测试。” 第21章 迷雾重重,失落的灵根 【为了抢资源,哪个宗门手上是干净的?】 【弱肉强食,不择手段…这个修仙界,比996的写字楼更让人脊背发凉。】 这次赢了清灵阁,下次呢?会不会有更强的对手,用更阴险的手段? 她感觉自己像走在悬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这种无力感,让她迫切想要了解更多。 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了解那些能决定宗门生死的“规则”。 她站起身,走出议事厅。 不知不觉间,脚步把她带到了宗门后山。 这里灵气比前山浓郁少许,也更安静。 大师兄慕容云飞,常在这里练剑。 果然,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袍,身形如松,挺拔孤傲。 他手中长剑挥洒,没有华丽的光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剑锋破空,发出低沉的嗡鸣。 周围稀薄的灵气被引动,肉眼可见地向剑身汇聚,形成细微的气流漩涡。 他随意一剑斩出,一道凝练的剑气脱离剑身,无声无息地划破空气,斩在数十米外一块半人高的青黑色岩石上。 嗤—— 岩石上留下了一道深达数寸,边缘光滑的剑痕。 林小花停下脚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这就是灵力。 这就是修仙者的力量。 开山裂石,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松。 而她的丹田,依旧是一片死寂,感受不到任何波动。 【这就是差距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慕容云飞收剑而立,长剑归鞘。 他转过身,清冷的视线落在林小花身上。 “小师妹。” 他的声音如同山巅的冰雪,没什么温度。 “你在这里站了很久。” 林小花回过神,走上前几步。 “大师兄。” 慕容云飞看着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小师妹,你最近处理宗门事务,展现出的才智与决断,与往日截然不同,倒让我想起了一些关于你的往事……一些我始终未能想通的谜团。” 林小花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怀疑我了?魂穿这种事,不会被发现?】 她面上维持着平静,甚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地反问。 “大师兄……你说的不一样,指的是哪方面?” 【千万别说我像换了个人,不然真没法解释了。】 慕容云飞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你或许不记得了,毕竟那时你还小。你刚被师傅带回来时,与现在……或者说,与你昏迷前的样子,都完全不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那时候,你身上……明明是有灵力的,虽然微弱,却异常精纯,甚至能安抚灵兽,缓解他人的一些小伤痛,连师傅都曾赞你天赋异禀……” 慕容云飞又接着问:“你还记得屠月岭吗?那地方灵气稀薄,常年有妖兽盘踞作乱,山下的村子苦不堪言。” “师傅出手,斩杀了为祸最烈的几头妖兽,救了整个村子。” 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缅怀。 “那时你是跟着师傅一起来村子的,我就是那时候被师傅带回来的孤儿之一。屠月岭,是我的家乡。” “我当时就发誓,一定要修成大道,有朝一日能够飞升,或许就能引来更充沛的灵气,庇护家乡,让那里的人不再受妖魔侵扰。” 林小花安静地听着,她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不过听完大师兄的话,不禁让她心中有些诧异。 【什么?!原主……有灵力?还能疗伤?!】 这跟她接收到的“毫无修仙资质的凡人”信息完全不符! 慕容云飞没有在意她的震惊,继续说道。 “……后来,不知为何,大概在你十岁左右,你身上的灵力突然就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你的身体也从那时候起,变得越来越虚弱,成了……一个彻底的普通人。” 林小花感觉脑子嗡嗡作响。 原主曾经拥有灵力! 后来消失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意外?是疾病?还是……人为?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翻腾。 “为什么会消失?原因查出来了吗?” 她急切地追问。 慕容云飞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一丝遗憾。 “不知道。” “我们当时心急如焚,带着你寻遍名医,甚至求助过几位相熟的前辈高人,耗费了不少心力,却都束手无策。” 慕容云飞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所有人都说,你的灵根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抹去了,诡异至极,查不出半点缘由。当时也有人怀疑是中了某种阴毒手段,但苦无证据……最后,在耗尽所有办法后,也只能无奈地将其归结为……天意难测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小花的肩膀,似乎想安慰她。 “即使不能修炼,你现在这样,用你的……嗯,算账的本事,帮助宗门,也很好。” 林小花的心脏剧烈跳动着。 【灵力消失的原因……天意?我不信!】 【这绝对是关键线索!或许能解释我为什么会穿越到这具身体里!】 【必须查清楚!从原主的过去入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 想要调查过去,就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脏仍在狂跳,无数念头翻涌。她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慕容云飞: “大师兄,关于我灵力消失的事情,师傅他……后来真的就没再查过吗?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相关的记载?” 得到慕容云飞无奈的摇头后,她才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转而问道: “那……大师兄,我想再请教一些关于修仙界的事情。” 慕容云飞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想知道什么?” “修仙宗门,和山下的凡人国度,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修仙宗门,并非完全遗世独立。尤其是一些强大的宗门,往往与凡人国度联系紧密。” “凡人国度为宗门提供海量的基础资源,比如矿产、药材、粮食,还有具备灵根资质的弟子来源。” “而宗门则为凡人国度提供庇护,抵御妖魔鬼怪的侵袭,有时候也会出手干预凡间的战乱,维持基本的秩序。” “可以说,是一种共生关系。” “一些顶级的修仙圣地,背后甚至站着庞大无比的凡人帝国,两者互相扶持,根深蒂固。” 林小花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 【原来不是完全脱节的两个世界。】 【资源、人口……果然,到哪里都离不开这些基础。】 慕容云飞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感慨,也有一丝冷意。 “修仙的初衷,是超脱凡俗,是守护苍生。” “但力量会滋生欲望,利益会扭曲人心。” “有些人,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后,便忘了本心。” “他们开始利用规则,甚至践踏规则。” “为了争夺一处灵脉,不惜挑起战争,让凡人生灵涂炭。” “为了获取修炼资源,强行奴役凡人,视人命如草芥。” “清灵阁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 他看向林小花,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师妹,你要记住。” “无论将来我们缥缈仙宗走到哪一步,无论你掌握了多大的权力,都不要忘了我们为何出发。” “守住本心,比什么都重要。” 慕容云飞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林小花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她看着眼前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兄,第一次感受到他清冷外表下,那份沉甸甸的坚持。 林小花点了点头。 第22章 周墨的日常汇报(番外小剧场) 缥缈仙宗,一间腾出的杂物间透出昏黄光线。 周墨坐在木桌前,面前摊开一张素白信纸。 笔尖饱蘸墨汁。 “少主大人敬启,奉您之命,属下周墨抵达缥缈仙宗,至今已十四日……”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缥缈仙宗的核心弟子们,各有各的活法。 “此间大师兄慕容云飞,剑不离身,其苦修程度,令人侧目。” “某夜,三师兄秦正正邀属下小酌,取了些据说是他们师傅醉道人私藏的原酿。” “酒意微醺,睡下未久,约莫三更时分,便听闻院外脚步声响。” “推窗望去,正是那大师兄慕容云飞,已提剑往后山去了。” “其勤勉可见一斑,确为宗门砥柱。” 周墨的笔尖停顿了一下,一小点墨迹在纸上晕开。 “二师兄白玉堂,风采依旧,桃花眼似总含情。” “属下曾随其下山采买炼器材料,坊市中但凡女修掌柜,见了他,货价总能便宜一二分,令人称奇。” “此人于炼器一道颇有天分,近日似受小师妹林小花影响,不再一味追求华而不实之物,转而研究那‘灵锋剑’的量产之法。” “只是口中仍念念不忘要炼制‘绝世大宝剑’。” “三师兄秦正正,性情爽朗,为人热情,只是……” 周墨想起了那晚秦正正倒酒时的抱怨。 “他们师傅醉道人,似乎颇好杯中之物,昔日在山下酒馆欠账不少。” “据秦师兄醉后所言,前些时日,林小花清点宗门旧账,将醉道人历年赊欠条目一一录入账簿最后一页。” “次日,醉道人便连夜下山,至今未归,想来与此账目脱不了干系。” 这缥缈仙宗的账,真是一团乱麻。 “四师姐沈清荷,温婉娴静,每日悉心照料那几亩灵田。” “她与大师兄一般勤快,日出而作,日落方归,只是灵田贫瘠,灵植难生。” “属下常见她对着枯萎的灵药苗唉声叹气,口中常念:‘完了完了,这些种子问人要的时候价格不菲,要是种不出来可怎么办?’” “其心性纯良,对宗门亦有担当。” “至于缥缈食堂,由一名唤作小豆子的外门弟子掌勺,此子负责勤快。” “属下见其对食材颇有钻研之心,便私下赠予其一本凡俗界流传的灵食残谱,或有些许助益。” 周墨写到这里,笔锋微微一转。 “另有一事,关于那管账的小师妹林小花。” “此女行事颇有章法,心思缜密,宗门上下,如今皆以她马首是瞻。” “只是……” “前几日,属下偶然撞见她在院中行走,不知何故,脚下踉跄,摔了一跤。” “她摔倒之后,并未立刻起身,反而在地上摸索片刻,似在寻找什么。” “起身后,她又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附近的位置。” “属下不敢窥探,只远远一瞥,不知她是否眼部有疾,或是……曾经佩戴过什么物件?” 周墨写完,轻轻将墨迹吹干。 他将信纸仔细折叠起来。 “少主午安。” 藏书阁,少主正稍稍歇息片刻,门外便有人将信件呈了上来。 桌元明慵懒地抬起手,抬起眼皮看了看,眉毛皱在了一起。 “怎么把这些琐碎日常都写上了,不是说过重点关注慕容云飞那家伙么……” 十四天了,日日来信,他都回得烦了。 “不必每日来信……” 桌元明写完第一句之后觉得不妥,于是又杠掉。 “……每日回信破费周折,过几日我便闭关去了。这枭鹰传信已经惫懒,不知道飞去哪里觅食填饱肚子,体型越发圆润。平时只需代我多注意慕容云飞的行踪,若缥缈仙宗藏书阁又书籍入库,务必做好记录。” “上回同他打赌赌输去的《御神决》不知他以练至几层……” 想到此事,桌元明忍不住攥紧了手。 这家伙,是看上去老实,不耍心眼子……之前卖给他的书都不值几个钱,就这还让桌元明高价把书卖给了慕容云飞。 原本以为这家伙是个呆子,没想到在那次赌局竟然让自己输了这本练气宝书! 真是可恶! “大师兄只不过是对钱没有概念,他又不是傻子……” 竹林里,林小花蹲在地上拆开桌少主的回信。 这信中还提到自己在地上摸索……那还不是过去戴眼镜的习惯,摔跤下意识就要摸镜片…… 秦正正则是在一旁喂着藏书阁的枭鹰。 “小师妹,我这演技还行?跟你说,为了这枭鹰口哨,我可是跟周墨那小子喝了好几坛酒,才装醉套出来他的口哨诀窍,然后连夜让二师兄赶制了一个,啧啧,这酒钱花的值!” “师兄少喂点,人家嫌弃你把枭鹰喂胖了。人家藏书阁要的是气派!” “切,你不懂!我跟你说,这灵兽可娇气着呢,能让它长得这么油光水滑,那可是技术活!我秦正正,天生就招这些小家伙喜欢!” 林小花把这些天两人的信都抄录了一遍,每天晚上当睡前故事看。 第23章 闲话与旧事 【枭鹰肥了?看上去是有点儿……】 周墨把信折好放到信桶里,摸了摸枭鹰的脑袋。这家伙最近对自己喂的粮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了,吃也是敷衍地啄几口。 【也好,会自己觅食了,以后我便懒得管你了。】 枭鹰似乎是读出了周墨肚子里的话,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你这家伙!竟然敢对你的主人翻白眼——” 周墨话没说完,枭鹰便一爪子蹬出,飞上屋檐。 “哈啾——” 被午后的阳光照到,周墨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最近他熬夜看仙界最近关于法阵研究的论文,日夜颠倒,现在确实是该调个作息了。 土地会生发灵气,缥缈宗后山的灵田是个散步的好地方! 刚走到灵田的不远处,周墨就瞧见衣服裤子挽着的沈清荷在下地忙碌,看她的形象与平时的仙女形象倒是大有不同。 “啊?你来啦!” 沈清荷看见周墨脸上一阵慌张,随后脸上又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让你见笑了,这上次种下的灵药看起来……好像还没适应缥缈峰这片地方。” “千寿花本来就比较娇贵,十几年的药修也不一定能培育成功。” 周墨在灵田里帮忙,动作不算熟练,却很认真。他将千寿花旁边的土都细细翻了一遍,一边翻还一边说: “这些珍贵的灵药都娇气的很,如果动用灵力给它们翻土,它们会不高兴的。轻则失去效力,重则立马枯给你看——” 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周墨放下灵锄坐在桑树荫下,天上的流云被风吹得东一片西一片的。 沈清荷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将一杯散发着清苦草药香气的茶水递给周墨。 “这是我自己配的提神茶,尝尝看。” 周墨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热茶入口,一股温和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劳作的疲惫。 “多谢师姐。” “周师弟客气了,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帮忙。” 沈清荷在田埂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坐下。 “能帮上忙就好,在这里感觉……也挺好的。” 周墨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真诚。 沈清荷看着眼前这片长势并不喜人的灵田,轻轻叹了口气。 “唉,这些灵植太娇贵了,总觉得……长得不如以前好了。或许是这山上的灵气,近年来确实不如以往充裕了。” 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周墨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沈清荷似乎陷入了回忆,视线飘向远方。 “说起来,我刚来缥缈仙宗的时候,情况比现在还要糟。” “那大概是……七年前。” “那时候我还在玉灵峰药宗做侍药……” 玉灵峰,那是附近赫赫有名的丹道宗门,门槛极高。 周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玉灵峰?” 沈清荷自嘲地笑了笑:“只是个侍药弟子,连外门都算不上。玉灵峰,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 “有一天,山门外来了两个人,急得不行。” “一个背着剑,神色冷峻,就是大师兄。” “另一个……就是白师兄,当时他可没现在这么……风流。” 沈清荷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又隐去。 “他们背着一个小女孩,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那就是小师妹。” “他们说小师妹病得很重,想求玉灵峰的长老出手救治。” “可玉灵峰是什么地方?规矩森严得很。” “守山门的师姐拦住了他们,说没有引荐信,谁也不能进。” “大师兄当时就急了,差点拔剑。” “白师兄在一旁拼命劝,说尽了好话。” “但没用。” “玉灵峰的人,眼高于顶惯了,哪里会把一个没落小宗门的人放在眼里。” 沈清荷的语气变得有些低落。 “守山门的师姐冷冰冰地说,要么拿出等价的珍稀灵药或者大笔灵石,要么就赶紧离开,别在山门口碍眼。” “大师兄和白师兄哪里拿得出来?” “最后,大师兄什么也没说,就在玉灵峰大殿前的石阶下跪了下来。” “一动不动,背上还背着昏迷的小师妹。” “白师兄也陪着跪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那一天,下着小雨,冷得很。” “我晚上偷偷去看过一次,大师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还死死护着背上的小师妹。” “小师妹当时的情况很不好,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我看着不忍心……” 沈清荷声音更低了些。 “就……就偷偷从药房拿了一颗【提气丸】,趁人不注意,塞进了小师妹嘴里。” “那只是最低阶的丹药,但也算吊住了小师妹一口气。” “后来……事情还是被发现了。” “我私自动用宗门丹药,坏了规矩,被……赶出了玉灵峰。”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愿意回忆那段经历。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 “大师兄知道了这件事,就邀请我来缥缈仙宗。” “他说缥缈仙宗虽然穷,但藏书阁里还有几本基础的药宗秘法,够我钻研了。” 沈清荷笑了笑,带着几分释然。 “我当时走投无路,就跟着来了,现在想想,倒像是被大师兄‘骗’来的。” “不过,这里挺好的,师兄们人都很好,小师妹也很……嗯,现在这样挺好的。” 小师妹除了无法修习仙法之外,她的身体其他一切都好。如今看到小师妹每天在宗门上下忙碌,但每天的精神气一点都不落下,这一点可比普通的凡人不同…… “我在凡间的家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被玉灵峰除名了。” 沈清荷嘴角勾起一阵苦涩。 “我一直瞒着他们,只说在仙门修行,挺好的。” “不想让他们担心。” 周墨听完沈清荷的讲述,一直沉默着。 他端着那杯早已冷却的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 视线低垂,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沈清荷似乎并未察觉周墨的异样,依旧望着远处的青山,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 周墨站起身,向沈清荷告辞。 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独自一人,走向宗门后山一处偏僻的废弃石屋。 四周树影婆娑,树叶傻傻作响。周墨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嘲弄。 “刚刚我离开的时候就被盯上了……现在可以出来了。” 第24章 难道要背叛? “刚刚我离开的时候就被盯上了……现在可以出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穿透林间的微风。 树影晃动。 两道身影从浓密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裁剪合体,行动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气息沉稳内敛,如同磐石。 为首的黑衣人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格外锐利,落在周墨身上,带着审视。 他并未掩饰来意,对着周墨略一拱手。 “周道友莫惊。” “我等乃恒禅山弟子。” “奉命前来,想请道友移步山下‘醉仙楼’一叙。” 恒禅山? 周墨手指微顿。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金曜宗的竞标会上,恒禅山同样以阵法见长,是除了缥缈仙宗之外,另一个成功晋级第三轮的宗门。 他们的阵法路数,与缥缈仙宗的“灵力友好”截然不同,更偏向于传统、稳固、威力巨大。 醉仙楼。 坊市里最有名,也最昂贵的酒楼之一。 对方直接亮明身份,又选在人多眼杂的醉仙楼见面,看来不是要强行动手。 周墨略作思忖。 他倒想看看,这恒禅山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带路。” 他只说了两个字。 为首的黑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引路,另一人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周墨身后。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便抵达了坊市中心的醉仙楼。 酒楼门口车水马龙,修士往来不绝。 黑衣人显然早已安排妥当,直接将周墨引至三楼一间雅致的包厢。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 包厢内,一张紫檀木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精致的灵食。 清蒸的【碧波鱼】,泛着诱人的光泽。 慢炖的【火云兽腿】,香气四溢。 几碟用珍稀灵果点缀的凉菜,色彩鲜艳。 桌子中央,还温着一壶【百花酿】,酒香清冽。 恒禅山的弟子显得十分热情,招呼周墨落座。 “周道友,请。” “些许薄酒,不成敬意。” 席间,两人频频举杯,言语间对周墨在竞标会上展现的阵法造诣大加赞赏。 “周道友的阵法构思,当真是清奇绝伦。” “以基础阵纹组合,竟能达到如此惊人的能量利用效率,实乃我辈阵法师之楷模。” “我恒禅山上下,对道友的才华,皆是钦佩不已。” 周墨只是安静地吃着菜,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口,并不多言。 这些恭维之词,他听得太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包厢内的气氛逐渐热络。 为首的黑衣人放下酒杯,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他看着周墨,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周道友,实不相瞒,我恒禅山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我恒禅山,世代负责守护凡人国度‘小周国’的北部边境。” “小周国地处极北苦寒之地,灵气稀薄,资源匮乏。” “近年来,北境之外的魔物愈发猖獗,时常冲击边境防线,小周国百姓深受其苦。”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沉重。 “边境防御大阵,消耗巨大,尤其是在灵气稀薄之地,维持阵法运转,更是难上加难。” “我等日夜为此事忧心忡忡。” 他话锋一转,看向周墨的目光充满了诚恳。 “直到在竞标会上,见到道友设计的‘灵力友好型’阵法!” “那阵法,简直是为小周国量身定做!” “若能得道友相助,将此阵法精要授予我恒禅山,用于加固边境防御,必能大大缓解防御压力,拯救小周国万千生灵于水火!” “此乃功德无量之举!” 黑衣人站起身,再次对着周墨深深一揖。 “为表诚意,我恒禅山愿奉上长老客卿之位!” “宗门所有研究资源,包括阵法典籍、稀有材料,皆可对道友开放!” “更有小周国王室的全力支持,道友所需,无有不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以道友这般惊世之才,无论是屈居藏书楼整理故纸堆,还是留在这负债累累、朝不保夕的缥缈仙宗,都实乃明珠蒙尘,暴殄天物啊!” “缥缈仙宗自身难保,泥菩萨过江,又能给道友提供多少支持?” “道友若想在阵法一道上走得更远,攀登更高的山峰,恒禅山,才是您最好的选择!” 对方的话,如同一把精准的锤子,敲击在周墨心中最在意的地方。 资源,稳定的研究环境……这些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 缥缈仙宗虽有人情味,大师兄的坚韧、四师姐的善良、甚至那个凡人小师妹的奇思妙想都让他触动,但宗门负债累累,连基本的运转都步履维艰,又能支撑他的阵法研究走多远? 藏书楼里,他无法真正地去试验实操。 恒禅山的条件,直指他内心最深的渴望,也刺痛了他对缥缈仙宗未来的隐忧。他的阵法之道,需要一个强大的平台支撑。 恒禅山的条件,无疑极具诱惑力。 周墨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哒。 哒。 哒。 包厢内一时间只剩下这单调的敲击声。 恒禅山的两人并未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许久。 周墨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黑衣人。 “长老客卿之位,资源支持,我可以考虑。”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但我另有一个条件。”周墨的声音平静无波。 “什么条件?道友请讲,只要我恒禅山能做到,绝不推辞!” 周墨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借阅贵宗收藏的一部古籍。” 他想起了在藏书楼深处偶然翻阅到的一本孤本札记,上面曾隐晦提及恒禅山藏有一部名为《隐玉录》的奇书,似乎与某种隐藏灵力波动的上古阵法有关。 《隐玉录》?! 两个黑衣人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这部古籍,在恒禅山内部也属于秘藏,知之者甚少。 此人是如何得知的? 短暂的沉默后,为首的黑衣人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出了决定。 “《隐玉录》……此书确实在我宗秘阁之中,乃不传之秘。” 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被坚定取代。 “不过,若周道友真愿以‘灵力友好型’阵法的完整图纸与核心详解相赠,助我小周国亿万生灵免遭涂炭,在下可以这部《隐玉录》,双手奉上!” 交易似乎达成了。 周墨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微凉的百花酿,缓缓送到唇边。 第25章 无字天书 夜风带着山间的凉意,拂过周墨的脸颊。 他走在返回缥缈宗的山路上,脚步不快不慢。 醉仙楼那间雅室里的对话,还在脑中回响。 恒明长老的急切,对《隐玉录》的不屑一顾。 这更加验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那本传说中的秘籍,绝非寻常。 恒禅山想要阵法图纸,他需要《隐玉录》。 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只是,他给出的那份图纸,并非完整。 关键的几个能量节点,被他巧妙地做了改动。 看似精妙,实则一旦全力运转,能量损耗会远超预期。 泄露缥缈宗的核心技术?他还没那么傻。 少主卓元明的警告言犹在耳。 《隐玉录》,玉灵峰那位绝世天才涵逸仙子所着。 据说,里面蕴含着一种匪夷所思的灵力高效运转法门。 甚至,修炼到高深处,能洗骨伐髓,脱胎换骨。 多么诱人的传说。 可书成之后,那位才情惊艳的涵逸仙子,却在万众瞩目的飞升大会上,离奇惨死。 死状凄惨,灵识俱灭。 此事成了玉灵峰讳莫如深的禁忌。 疑点重重,却无人敢深究。 周墨想起了沈清荷师姐。 她讲述在玉灵峰遭受的冷遇,那些高高在上的嘴脸。 还有小师妹林小花当年病重,大师兄白师兄跪在山门外苦求,却换不来一丝怜悯。 玉灵峰。 这个名字,如今在他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对涵逸仙子的遭遇,多了几分莫名的探究。 次日。 周墨将那份精心绘制的“简化版”节能阵法图纸,用特制的防水油布包好。 图纸上的线条流畅,标注清晰,乍一看完美无缺。 只有他自己清楚,几个关键的能量汇聚点,被他用一种极为隐晦的手法,偏移了微小的角度。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通过一个隐秘的渠道,将图纸交给了恒禅山安插在坊市的联络人。 对方并未多言,只是仔细检查了封印,便匆匆离去。 效率很高。 不过两天,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包裹,便被秘密送到了周墨在宗门临时的住处。 没有署名,只有约定的暗记。 周墨关好房门,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禁制。 他拆开包裹。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古朴的书卷。 封面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带着岁月的沉淀感。 书卷被一道淡金色的禁制封锁着,散发出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就是《隐玉录》。 周墨平复了一下呼吸,指尖凝聚灵力,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道禁制。 禁制不算复杂,似乎只是为了防止普通人随意翻阅。 他花了点时间,将其解开。 他翻开了书卷的第一页。 书页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淡黄色,质地坚韧,隐隐有暗纹流动。 然而,上面空无一字。 他继续往后翻。 第二页,第三页…… 直至最后一页,整本书,竟然都是空白的。 周墨眉头皱起。 果然如传闻所言,无字天书。 他不信邪,将神识沉入书页之中,试图探查。 如同泥牛入海,神识触碰到书页的瞬间,便消散无踪,感应不到任何文字或灵力印记。 难道恒禅山给了他一本假货? 或者,这本书的内容,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 周墨并未立刻气馁。 他想起了少主卓元明曾经交给他的东西,当初少主不仅警告他与玉灵峰打交道要小心,还曾交给他几样秘而不宣的小玩意。 说是或许能在处理某些与玉灵峰相关的古物或禁制时派上用场。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暗红色符箓。 【鉴真符】。 此符对特定的灵墨痕迹,有着极其敏锐的感应力。 据少主说,涵逸仙子书写《隐玉录》时,使用的正是玉灵峰秘传的一种特殊灵墨。 周墨将【鉴真符】轻轻贴在空白的书页上,催动灵力。 嗡—— 【鉴真符】微微震动,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 光芒集中在书页的右下角,如同萤火虫般闪烁了几下,便沉寂下去。 成了! 周墨心中一动。 这微弱的光芒,证明了书页上确实存在那种特殊灵墨的痕迹! 书是真的! 涵逸仙子确实在这上面写过字! 只是,那些字迹,被用某种未知的手段,彻底隐藏了起来。 周墨面对这本无字天书,陷入了沉思。 强行用神识破解更深层次的禁制? 风险太大,万一毁了书卷,得不偿失。 他尝试回忆所有关于涵逸仙子的信息。 玉灵峰的天才,丹道奇才,性情孤傲,特立独行…… 少主提到过,“字迹被隐去”。 是被什么力量隐去的? 他取来丹炉,尝试用最温和的丹火,小心翼翼地微烤书页。 没有反应。 他又取来几种不同属性的灵液,尝试浸泡。 书页材质特殊,不惧水火,但也依旧没有任何字迹显现。 各种修仙者常用的显影、探查手段,都宣告失败。 周墨坐在桌前,看着那本空白的书卷,眉宇间染上了一丝疲惫。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 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桌角。 那里放着一支普通的炭笔。 是前几天林小花过来讨论食府建造图纸时,随手放在那里的。 记录每日开销,计算成本……用的都是这种最凡俗的东西。 林小花处理食府事务时,总用最普通的炭笔记录演算,全然不像其他修士那般依赖玉简或神识,全然是那种凡俗的细致与专注。 他再联想到关于涵逸仙子特立独行的传闻,以及修仙手段对此书的全然无效……一个荒诞却又似乎唯一的可能浮现: 这本书的阅读方式,根本就不是修仙者的常规手段? 或者说,需要某种……“凡俗”的介质,才能触发? 这个想法太过离奇,甚至有些可笑。 用凡俗之物,去解读修仙大能留下的秘籍? 但此刻,周墨却觉得,这或许是唯一的可能。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收起了所有的灵力探查手段,将丹炉、灵液都放回储物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房间。 作为临时住处,条件简陋,但也有些杂物。 角落里放着一小桶前日取来净化阵盘用的后山溪水。 墙边靠着几块研究阵基时剩下的、尚未清理的带有河沙的石板。 他又从一个存放杂物的旧木盒里,翻出几包早已干结的草药粉末——那是很久以前练习辨识低阶药材时剩下的紫贝草和黄栀子,也许……它们的汁液能派上用场? 周墨将这些“原始”的材料一一摆放在桌上。 他看着那本价值连城,可能蕴含着惊天秘密的《隐玉录》。 又看了看眼前这些毫不起眼的凡俗之物。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盛着清水的木碗,准备进行一次匪夷所思的“显影”实验。 第26章 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 林小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视线终于从那堆密密麻麻、令人头昏脑胀的账簿上移开,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灵锋剑的销售进账,如同干涸河床上的涓涓细流,虽然带来了一丝滋润,却远不足以填平金鼎阁那深不见底的债务窟窿。 金曜宗最后一轮实测的日期,就像一把悬在缥缈宗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的锋芒逼近,随时可能落下。 沉甸甸的压力,几乎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尤其是她这个临危受命,被推上“大管家”位置的人。 然而,除了宗门迫在眉睫的财政危机,还有另一件事,正悄无声息地占据着她的心神,让她颇为在意。 周墨师兄这几天的状态,实在太不对劲了。 他几乎是将自己完全锁在了那个临时改造、充当研究室的房间里,像一只冬眠的熊。 偶尔有弟子路过,能从窗户缝隙瞥见他的侧影。 时而拧着眉头,陷入某种深奥的苦思冥想,仿佛在与天地大道角力。 时而又像是醍醐灌顶,突然想通了什么绝世难题,脸上却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的恍然大悟。 更奇怪的是他房门口的变化。 原本还算整洁干净的过道,这几天却莫名其妙地堆放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透着一股浓浓的违和感。 几个空了的、质地粗糙的陶罐子随意扔在角落。 一小堆像是某种草木燃烧后剩下的、黑乎乎的灰烬。 甚至还有几块明显沾着湿泥、散发着淡淡土腥气的石板,歪歪斜斜地靠在墙边。 这些充满凡俗烟火气、甚至有些邋遢的东西,与周墨平日里那种严谨到近乎刻板、不食人间烟火的技术研究者形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不安的反差。 他可是缥缈宗阵法项目的绝对核心。 林小花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沉甸甸的。 该不会是……研究真的遇到了难以突破的瓶颈? 或者,更糟糕的情况,是巨大的压力终于压垮了他,导致心神失衡,快要……走火入魔了? 最终测试就在眼前,宗门的命运系于此举,周墨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任何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必须去看看,至少要了解一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顺便,也该抓紧时间,跟他讨论一下,为金曜宗那最后一轮严苛的实测,准备几套切实可行的应急预案。 她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提神灵茶,朝着周墨那间临时住处走去。 越是靠近,越觉得周围安静得有些反常,连虫鸣鸟叫似乎都消失了。 来到房门外,她惊讶地发现,平日里总是从内部用禁制锁得严严实实的房门,此刻竟然虚掩着,露出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阵法推演时应有的灵力波动,反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若有若无的……鼾声? 林小花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睡着了?在这种争分夺秒的紧要关头? 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门,轻轻向内推去。 门轴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的“吱呀”轻响。 房间内的景象,让她再次怔在了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周墨果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之中,依然被某个艰涩的难题所困扰。 而他面前那张宽大的、原本应该摆满阵图和材料的桌子上,此刻简直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一支最普通的、凡人记账用的炭笔,孤零零地滚落在桌角,沾染了些许墨痕。 几小撮颜色各异、分辨不出种类的草药粉末,杂乱地散落在桌面上,有的还混杂着不明的水渍,形成了几块奇怪的斑块污渍。 几个粗陋的小碗里,还残留着一些颜色浑浊、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草木燃烧后的灰烬味、淡淡的墨香,还夹杂着某种类似醋或者什么东西发酵后的微酸气味。 而这一切混乱景象的中心,赫然摊开放着一本看起来极为古老的书卷。 封皮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类似劣质玉石的色泽,材质非金非玉,触感似乎有些温润,边角处已经磨损得相当厉害,透着一股浓厚的、无法作伪的岁月沧桑感。 林小花的目光,几乎是在瞬间,就被这本书牢牢地吸引住了。 是它。 一定就是这本书,让一向严谨自律的周墨师兄,这几天变得如此反常,甚至有些……邋遢。 在那古旧的封皮上,隐约可以辨认出三个古朴的、笔画奇特的篆体字—— 《隐玉录》。 《隐玉录》? 林小花心中猛地一动。 难道周墨师兄机缘巧合之下,从哪里得到了这部传说中的秘籍,所以这几天才会如此废寝忘食地投入研究? 这个猜测,似乎完美地解释了他最近一系列的怪异行为。 强烈的好奇心,如同藤蔓般迅速滋生,驱使着她。 她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像一只最灵巧的小猫,蹑手蹑脚地、一步一步地挪到桌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醒了沉睡的周墨。 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知识的敬畏与好奇,想要看看里面到底记载了何等惊世骇俗的内容,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周墨师兄如此沉迷,甚至不惜……搞出这么大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将视线聚焦在那本书微微泛黄的扉页之上。 然而,下一秒,林小花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又像是被无形的巨力施了定身术,彻底僵在了原地。 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几乎要凸出眼眶。 嘴巴也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足以轻松塞进一个拳头大的灵果。 预想中那些深奥晦涩、需要耗费心神才能解读的古老文字,或者繁复玄妙、蕴含天地至理的阵法图纹,完全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映入眼帘的一行字。 那字迹,与这本古朴沧桑的书卷形成了极其诡异、荒诞的对比——字体娟秀,笔锋流转间甚至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少女特有的俏皮与活泼。 用一种颜色鲜亮,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汁混合灵墨染成的亮粉色大字,清晰无比地写着—— 《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道无声的天雷精准命中,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嗡嗡作响。 她僵硬地,如同生锈的傀儡般,转动着脖子,看了看旁边依旧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透着几分严肃与专注的周墨师兄。 再低头,看了看那本封面古朴沧桑得能掉渣,内容却如此“惊世骇俗”的……恋爱笔记? 一个荒诞离奇到极点,却又似乎是眼前唯一解释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疯狂滋生、蔓延,如同燎原的野火。 那股强烈到极致的反差感,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硬生生憋着笑,憋得脸颊通红,连肩膀都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的老天鹅啊!】 【周墨师兄!】 【你可是我们缥缈宗首席阵法师!是传说中技术宅男里的战斗机啊!】 【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除了阵法、符文、灵力节点之外什么都不懂的木头疙瘩!】 【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你……你居然……】 【白天废寝忘食搞那些高深莫测的阵法研究,晚上就关起门来,偷偷摸摸地学习……恋爱攻略?!】 【怪不得!】 【怪不得前几天在工地那边,你看沈师姐的眼神那么……专注!那么……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是在观察什么人形阵法模型呢!】 【搞了半天,原来你是在实践学习成果吗?!】 林小花内心的小人已经笑得满地打滚,各种不靠谱的、带着粉红泡泡的狗血剧情在她脑中自动循环播放,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林小花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内心疯狂吐槽之中,表情管理系统濒临崩溃,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那份强装的镇定的时候。 桌上的周墨,似乎是被她过于强烈、几乎要实质化的视线所惊扰,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呓语,眼皮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还有些睡眼惺忪,带着刚醒来时的迷茫与混沌。 首先映入他有些模糊眼帘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林小花,以及她那张写满了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甚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与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的复杂表情。 周墨愣了一下,大脑宕机了半秒,有些不明所以。 发生了什么?小师妹怎么会在这里?还用这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林小花那几乎要喷火的视线,缓缓落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落在了那本被他折腾了许久,刚刚才睡着的《隐玉录》上。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什么比九幽恶鬼爬出来还要恐怖一万倍的事情! 书页上…… 那原本空无一字,任凭他用尽手段也无法显现任何痕迹的书页上…… 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娟秀活泼的粉色字迹! 不再是空白!那些字迹清晰得刺眼! “啊——!!!” 一声惊恐到完全变调,甚至带着几分破音的尖叫,猛地从周墨的口中爆发出来,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房间内诡异的寂静! 他猛地看向林小花,那眼神瞬间变得极其扭曲,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与匪夷所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本无字天书,被小师妹手看一眼,就显形了?! 这不合理!这根本不符合任何他所知的阵法原理和禁制逻辑!…… 这突如其来的、惨烈无比的尖叫,也把正处于八卦兴奋状态的林小花吓了一大跳,差点魂飞魄散。 她看着周墨那副像是光天化日之下见了厉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表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石锤了!周师兄看这种……这种笔记,真的看傻了!这绝对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啊!】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林小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出于一种“拯救失足师兄”的本能,一把就抓起了桌上那本在她看来是“罪魁祸首”、“害人不浅”的——《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 然后,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转身就跑,动作快得像一只被猎鹰盯上的受惊兔子,只想赶紧把这“害人的东西”拿走,不能让师兄再看了! “别跑啊——!!!” 周墨从那毁天灭地的震惊中猛地回过神来,眼睁睁看着林小花拿着那本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可能关系到宗门未来的《隐玉录》夺门而出,也顾不上思考什么见鬼的原理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书!不能让她拿走!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拔腿就追了上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与绝望。 一时间,缥缈宗后山某个原本僻静的角落,因为一本被严重误解的古籍,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鸡同鸭讲的混乱之中…… 第27章 大师兄的“爱心捆绑” 林小花抱着那本《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一路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只觉得怀里的书卷,像一块刚刚从炉火中取出的烙铁,烫得她手心发麻。 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东西远远扔开。 可残存的理智在尖叫着告诉她,不能! 这可能是拯救周墨师兄于水火边缘的唯一希望了! 必须把这本“毒草”带离师兄身边,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身后,周墨那带着惊怒与一丝绝望颤抖的吼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她后颈处炸响。 “站住!把书还我!那是我的命啊!” 林小花听得心惊肉跳,头皮一阵发麻。 完了。 周墨师兄这状态,是真的彻底疯魔了。 她死死咬紧牙关,脚下发力,跑得更快了几分,几乎带起了一溜烟尘。 “师兄你冷静点!那东西真的不能再看了!会走火入魔的!” 她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回头喊道,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都有些劈叉变形。 她的呼喊声,还有周墨的怒吼声,在这相对空旷的后山区域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很快,这不寻常的动静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几个正在清扫石阶上落叶的低阶弟子,好奇地停下了手中的扫帚,纷纷探头向这边张望。 远处一队负责巡逻的宗门弟子也停下了脚步,彼此交头接耳,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他们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里那个稳重内敛、几乎是宗门技术标杆的周墨师兄,此刻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正发疯似的追着一个小师妹,上演着一出他们从未想象过的追逐大戏。 窃窃私语声,如同夏日午后骤起的雷阵雨前奏,开始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那…那不是周师兄吗?他在干什么?” “好像…好像是在追林小花师妹?” “我的老天,周师兄什么时候跑得这么快了?这身法…不像他平日研究阵法的样子啊。” “他手里好像什么都没拿?难道是……研究阵法压力太大,终于疯了?” “很有可能!最近宗门压力这么大,金曜宗的测试迫在眉睫,听说周师兄一直在闭关研究那个新的节能阵法,肯定是累坏了。” “唉,真是太可惜了,周师兄可是我们缥缈宗阵法一脉的希望啊,可千万不能出事。” 就在场面逐渐陷入一种混合着震惊、担忧与八卦的混乱之时,一道身影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追逐的两人之间。 来人身穿一袭纤尘不染的飘逸白色剑袍,身姿挺拔,背负古朴长剑,面容俊朗,气质如同一位不染凡尘的谪仙降世。 正是缥缈宗大师兄,慕容云飞。 他本是要去账房领取下个月维护藏书阁所需的经费,远远地就听到这边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与追逐声。 慕容云飞微微皱眉,目光扫过眼前这混乱的景象。 当他的视线落在周墨身上,注意到他双目中不正常的赤红血丝(实为熬夜加惊吓导致),以及那副状若疯狂、几近失去理智的样子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立刻联想到了最近宗门上下都承受着的巨大压力,以及周墨作为核心阵法师所承担的繁重研发任务。 一个判断瞬间在他心中形成——周墨定是心神失守,修炼出了岔子,已然濒临“走火入魔”的危险边缘! 宗门正值危难之际,周墨又是关键人物,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任何乱子! 慕容云飞心系师弟安危与宗门稳定,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口中低喝一声。 “御神决,速决!” 他瞬间运转起缥缈宗秘传【御神决】中的“速决”篇法门。 身形快如鬼魅,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瞬间便出现在了还在狂奔追逐的周墨身后。 周墨只觉得眼前白影一花,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刚刚升起一丝疑惑。 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股柔韧却又带着不容抗拒之力的强大力量便瞬间笼罩了他全身。 几道由精纯灵力凝聚而成的绳索,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一般,迅速地缠绕而上。 眨眼之间,便将他从头到脚捆了个结结实实,严丝合缝,像一个刚刚出锅的大粽子,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周墨瞪大了眼睛,视野里只剩下大师兄那张严肃而带着一丝担忧的脸。 他想要挣扎,却骇然发现自己全身的灵力都被那灵力绳索巧妙地封锁住了,根本无法调动分毫。 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绝望而含糊的呜咽声。 慕容云飞看着被捆住后依旧试图挣扎,嘴里发出不明意义声音的周墨,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担心周墨在“发狂”状态下会不自觉地伤到自己,甚至做出咬舌自尽之类的极端行为。 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不等周墨有机会开口解释哪怕一个字。 慕容云飞迅速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团看起来十分干净柔软的棉花。 动作精准而迅速地,塞进了周墨那张还在不断发出“呜呜”声的嘴里。 周墨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茫然与难以置信的不解。 他拼命想要说话,想要解释,但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更加沉闷含糊的“呜呜呜”声。 慕容云飞做完这一切,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周墨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肩膀(虽然触感可能有点硬)。 他看着周墨那双写满惊恐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周师弟,得罪了。” “你最近为宗门之事太过操劳,心神已显不宁之兆。切莫再胡思乱想,好好静养休息片刻。” “我这就去找清荷师妹,让她为你精心熬制一碗安神定惊汤来。” 他的语气充满了师兄对师弟的真切关怀。 但这番话落在周墨耳中,却让他感到一阵更加深沉的绝望,几乎要晕厥过去。 慕容云飞暂时安抚(或者说彻底制服)了周墨之后。 这才转过身,看向旁边还抱着那本古怪书卷,一副惊魂未定模样的林小花。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瞬间落在了林小花怀中那本看起来极为古旧的书卷之上。 慕容云飞的眉头再次微微蹙起。 他仔细打量着那本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气息(或许还沾染了点林小花紧张时手心出的汗渍?)的书。 沉声开口问道。 “小师妹,这本书……究竟是何物?” “又是从何而来?” 被捆成粽子、堵着嘴的周墨,在旁边拼命地扭动身体,疯狂地对着慕容云飞使眼色,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的“呜呜呜”的声音,试图引起注意。 林小花被大师兄这严肃的一问,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她下意识地指了指旁边被捆得动弹不得的周墨,小声回答道。 “是…是从周墨师兄的桌子上拿的。” 周墨听到这话,挣扎得更加剧烈了,呜呜声响彻后山。 慕容云飞看着周墨这激烈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伸出手,取出了塞在周墨嘴里的那团棉花。 周墨终于能说话了,他立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也顾不上整理仪容,急切地喊道。 “大师兄!大师兄!先放开我!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本书…这本书是我前些时日偶然寻访所得的一件古物,少主他老人家知晓此事,特意命我研究解开此书封印之法,我绝非走火入魔!”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极力辩解着,试图将事情往一个相对正常的轨道上引。 【这样说,至少能把一部分责任推给少主,希望大师兄能相信】 没等慕容云飞消化周墨这番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的说辞。 旁边的林小花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先是松了口气,仿佛之前对周墨“走火入魔”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说周师兄这几天怎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搞得神神秘秘,还弄出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原来是在研究这个封印啊!我还以为……”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细节,话锋猛地一转。 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嫌弃,又夹杂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好奇,她补充道。 “可是大师兄,这本书的内容真的好奇怪啊!” “我刚才不小心瞥了一眼,里面好像就是一个小姑娘写的……嗯,就是那种,少女心事日记?” 她努力回忆着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些娟秀活泼的粉色字迹,以及那个极其炸裂的书名,试图用更准确的词语来形容。 “对!而且还是个特别宅的那种!整天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什么的……” 林小花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云飞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原本因为周墨搬出“少主”名头而略微松动的神情,此刻变得更加古怪和复杂。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在被捆成粽子、面如死灰的周墨,和林小花怀里那本古旧书卷之间来回移动。 “少女……心事日记?” “宅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这两个词语从他这位一向严肃古板的大师兄口中说出,显得格外违和。 他似乎完全无法将这些充满粉色泡泡、带着浓浓凡俗气息的词汇,与眼前这个平日里只知道阵法符文、严谨刻板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周墨师弟联系在一起。 周墨听到林小花这番“致命补刀”,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 一口老血差点直接喷出来,将面前的大师兄染成红袍。 他刚刚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试图将事情圆过去。 结果被小师妹这无心之言,直接打回了原型,甚至推向了更离谱的深渊! 他疯狂地摇着头,想要再次开口解释这天大的误会。 可巨大的震惊、羞愤与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呃呃”声。 这下,他感觉自己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围那些围观的弟子们,听到林小花的话,也都是一脸愕然,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看向周墨的眼神,也从之前的担忧,变成了掺杂着同情、难以置信和一丝丝……诡异的八卦之光。 第28章 玛丽苏竟是我自己?! “少女……心事日记?” 这两个词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迟滞感。 “宅女?” 他看向周墨,那眼神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位平日里只与阵盘图纸为伴的师弟。 周墨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血液直冲头顶,几乎要将天灵盖掀开。 完了。 彻底完了。 他刚刚编造的关于少主和古物研究的借口,在林小花这看似无心,实则致命的“少女心事日记”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更加可疑。 周围弟子们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身上,每一道视线都带着探究,同情,以及一种他最不愿看到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他拼命摇头,想要解释。 “不……不是……大师兄……那书……”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林小花看着周墨那副快要原地去世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怀里这本封面古朴,内容却石破天惊的书,心里反而生出几分恶作剧般的促狭。 她哪里懂得周墨此刻内心经历的社会性死亡式的崩溃。 她只觉得,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甚至有些木讷的周墨师兄如此失态的东西,一定非常有趣。 她甚至还下意识地,用她平时翻看账簿时习惯的小动作,指尖沾了点不存在的口水,作势要翻页。 这个动作,彻底击垮了周墨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眼睁睁看着林小花的手指就要碰到那写满粉色字迹的书页,只觉得魂飞天外。 “别念——!!!”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然而,林小花被他这声濒死的哀嚎吓了一跳,手指一抖,还真就翻开了几页。 她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刻意模仿书中语气的腔调,绘声绘色地念了起来。 “‘今日修炼又遇瓶颈,烦死了!’” “‘都怪隔壁峰那个讨厌的家伙,昨天又来找茬,哼!’” “‘不过他今天穿月白长袍的样子……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好看?’” 林小花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竖起耳朵,表情各异的同门,还有脸色已经从红变紫,再从紫变青的周墨。 她强忍着笑意,继续念下一段。 “‘呜呜呜,炼丹又炸炉了,师父会不会骂我?’” “‘算了,先偷偷画个符吐槽一下那个谁……’” 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回荡在后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周墨的心脏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林小花那带着几分无辜,又透着几分促狭的声音。 那些围观的弟子们,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成了憋笑,再到后来,有人已经忍不住捂住了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周墨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如同他面前的石板一样灰白。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这本他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与恒禅山交易换来的《隐玉录》…… 根本不是什么记载着灵力高效运转法门的绝世秘籍! 这他娘的…… 就是那位惊才绝艳的涵逸仙子,在少女时期,写下的…… 中二恋爱幻想日记!!! 怪不得! 怪不得要用如此隐秘的方式隐藏字迹! 怪不得玉灵峰对此讳莫如深,甚至不惜让其成为禁忌! 周墨瞬间想通了关节。 玉灵峰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拼了命想要隐瞒的,根本不是什么失传的功法! 而是这段足以让整个玉灵峰颜面扫地,沦为修真界千年笑柄的……黑历史! 一旦这本日记公之于众,想象一下…… 那位被无数后辈敬仰,被誉为万年不遇的天才,清冷孤傲的涵逸仙子…… 私底下竟然是这样一个……会偷偷吐槽暗恋对象,会因为炸炉而画符吐槽师父的…… 普通、甚至有点恋爱脑的少女?! 玉灵峰那帮老家伙的脸,还要不要了?!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加深沉的绝望同时涌上周墨的心头。 庆幸的是,自己没有贸然用暴力手段破解禁制,否则这本日记可能就真的毁了。 绝望的是……自己现在该如何收场? 尤其是在大师兄和这么多同门面前!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必须立刻进行危机公关! 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这本书……应该是盗版!” 他斩钉截铁地说,试图用最后的倔强挽回一丝颜面。 “真正的《隐玉录》,绝不可能是这种内容!” 他梗着脖子,努力做出义正辞严的样子。 【对!一定是盗版!我换来的怎么可能是这种东西!一定是恒禅山那帮家伙骗了我!】 慕容云飞看着周墨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眉头皱得更深了,显然对这个“盗版”的说辞持怀疑态度。 林小花眨了眨眼,似乎也被周墨这突如其来的“盗版论”说得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像是找到了新的槽点,不甘示弱地补充道。 “这写法确实很玛丽苏呢。” 她歪着头,努力回想自己穿越前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 “非常古早的言情套路。” “什么霸道师兄爱上我啦,天才少女被迫联姻啦,简直狗血到家了!” 她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周墨那已经快要喷火的眼神。 “玛丽苏?” “古早言情?” 两个充满陌生感的词汇,同时从周墨和慕容云飞的口中问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茫然与不解。 林小花看着眼前这两位一本正经,仿佛在探讨什么学术问题的“老干部”,差点没绷住。 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奇怪的科普现场。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向这两位来自修仙界的“土着”,解释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概念。 “呃……玛丽苏,大概意思就是,一个角色,通常是女主角,特别完美,所有人都喜欢她,各种好事都往她身上堆……” “古早言情嘛……就是比较老套的爱情故事,情节可能有点……嗯,不太符合逻辑,但是感情描写特别激烈?” 她越解释,越觉得心累。 什么“壁咚”、“摸头杀”、“强制爱”之类的词汇,在她脑子里盘旋,却怎么也无法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准确表达。 她只能干巴巴地举例。 “就像……就像书里写的,那个隔壁峰的师兄,明明很讨厌女主,却又忍不住关注她,还故意找茬引起她注意……这就是一种很典型的套路!” 周墨听得嘴角抽搐,脸色更难看了。 慕容云飞却似乎听得入了神,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好奇? 甚至,他还追问了一句。 “那……霸道师兄,要如何才能让小师妹心动?” 林小花:“……” 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大师兄这突如其来的求知欲惊得晕过去。 大师兄!你醒醒啊!你可是高冷剑仙人设啊!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的人设崩塌了你知道吗?! 旁边的周墨,在听到大师兄这个问题后,原本死灰般的脸色,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小花手中的“恋爱笔记”,又看了看一脸求知欲的大师兄,再扫视了一圈周围等着吃瓜的同门。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不能承认! 打死也不能承认这是真的《隐玉录》! 否则玉灵峰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是本奇怪的“少女日记”,那就……让它更像一本“画本小说”好了! 他必须尽快制作一本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一本内容更加离谱,更加“玛丽苏”,更加“狗血”的仿制品! 然后,把这本仿制品,交给恒禅山! 让他们以为《隐玉录》就是这种不着调的东西,从而打消他们继续追查的念头! 对!就这么办! 周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看向林小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师妹,这本书……需要修改一下!” “把里面那些……嗯,过于私人的内容删掉,强化一下修炼的情节,让它看起来更像一本……普通的修仙小说!” 他必须尽快将这本“恋爱笔记”变成一本无关紧要的“画本小说”,才能掩盖真相,避免玉灵峰可能的报复。 林小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周墨的意图。 【哦豁?周师兄这是要造假啊?为了掩盖自己偷偷看恋爱笔记的事实?】 她心里的小人再次开始吐槽,但脸上却露出了“我懂了”的表情。 甚至,还带着一丝恶趣味的兴奋。 修改? 这活儿我熟啊! 她在修改过程中,故意加入了一些她认为更“精彩”的情节。 比如,“男主为了救女主,不惜自爆金丹,引来九天神雷,最终感动了上苍,让女主死而复生……” 再比如,“女主其实是失落的仙界帝姬,身上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而霸道师兄是她命中注定的守护者……” 诸如此类,怎么狗血怎么来,怎么玛丽苏怎么写。 周墨在一旁看着林小花笔走龙蛇,将原本还算“清新”的少女心事,硬生生改成了一部惊天地泣鬼神,逻辑死绝的旷世绝恋大戏,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抽搐。 他几次想阻止,但看到林小花那闪闪发光的眼神,以及旁边似乎看得津津有味的大师兄,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罢了。 越离谱越好。 越离谱,恒禅山那帮人就越不可能相信这是真的《隐玉录》。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令人啼笑皆非的“创作”。 一本全新的,“仿制版《隐玉录》”,终于诞生了。 封面依旧古朴沧桑,材质非金非玉,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但里面的内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本充斥着霸道师兄、天才少女、误会、牺牲、拯救世界等各种狗血元素的……玛丽苏修仙小说。 周墨看着这本新鲜出炉的“赝品”,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身心俱疲。 他决定,就将这本“仿制品”交给恒禅山的联络人。 并且明确告知他们,这只是一本不知道哪个前辈留下来的普通画本小说,没什么价值,让他们死了那条心。 这样,既能应付恒禅山,又能保护玉灵峰那个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想销毁的“黑历史”,更能保全自己差点社会性死亡的颜面。 算是一种……善意的谎言。 他看向林小花,后者正小心翼翼地将那本真正的,“原版”的《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往自己怀里塞。 周墨的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这本书……你还要吗?” 林小花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甚至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 她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怀口,毫不犹豫地点头。 “要!当然要!” 【我的老天鹅啊!周师兄你真是我的福星!】 【上次和少主的飞信记录就够我磕好久了,现在居然还附赠古早玛丽苏版本的言情画本!】 【这下晚上回去可有得看了!】 【嘿嘿嘿,不知道那位涵逸仙子都写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八卦,能让周师兄紧张成这样。】 【说不定……里面还真有什么恋爱秘籍呢?可以参考参考,争取早日脱单……】 林小花抱着那本足以颠覆修真界对某位天才认知的“恋爱笔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脚步轻快。 她并不知道。 这本被她当成睡前读物的“玛丽苏恋爱笔记”里,除了那些少女心事和中二幻想之外,还用一种更加隐秘的方式,记录着另一个惊人的秘密。 一个关于涵逸仙子真正死因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将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改变她对那位天才仙子的看法,甚至……改变整个缥缈宗的命运。 第29章 退无可退的抉择 竞聘会第三轮在即,让我们先将目光挪到这最后一轮的测试来! 聚宝楼顶层,会场外。 缥缈宗的弟子们早早地等候在此。 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期待,甚至有人还准备了恭贺的横幅,红底金字,格外醒目。 “缥缈宗,必胜!” “小花师妹,我们支持你!” 在那群人中,林小花的名字被格外突出。 这位小师妹在这一个多月里,带领全宗师兄弟姐妹披荆斩棘,每次遇到困难都能够顺利化解,这让所有人增添了不少信心。 议事厅外,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那抹血色,像一张无形的巨网。 【这是第三轮的测试了,决定宗门命运的时候到了】 【这一次金曜宗专门定在了一个会场,看起来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小花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似乎想借此驱散心中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腔,稍稍平复了翻涌的情绪。 临时收到消息后,昨晚周墨的屋里灯光一直如豆粒般摇曳,映照着他被各种阵法材料堆满的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灵力波动,那是他日夜不辍的成果。 他伏在桌案上,眼神专注得近乎狂热,手中的刻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阵盘上流畅地刻画着。 距离竞聘会最终轮开始,只剩下最后几个时辰了。他又加紧赶急了一部分纹路,以防不时之需。 这其中的每一道纹路,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与希望。 “呼……” 周墨放下刻刀,揉了揉酸涩胀痛的眼睛,脸上露出疲惫,但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总算完成了!” 他长舒一口气,将所有的疲惫都吐了出来。 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干涩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些许。 【这次,一定要帮缥缈宗赢下竞聘!】 他眼神坚定,仿佛在宣誓,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梦想。 想到这里,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和大师兄带着秦正正、白玉堂,以及周墨,走进了会场。 脚步沉稳,目光坚定,仿佛要迎接一场注定到来的风暴。 会场内的气氛,比前两次更加紧张肃穆,各个宗门的代表,都严阵以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小花扫视了一圈会场,发现观众席上多了一层金色的光罩,光罩表面流转着奇异的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那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 “这是……” 她心中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个防护罩……是用来保护观众的?】 【难道……第三轮比试,会有什么危险?】 高台上,金曜宗的长老们缓缓走上前来,他们神情肃穆,目光如炬。 为首的长老,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宣布道: “诸位,竞聘会第三轮,正式开始!” 他的声音在会场内回荡,如同惊雷般炸响。 “这一轮的比试规则很简单,也很残酷。” 长老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参赛负责人,将进入法阵中央,抵御嗜灵妖的冲击。” “坚持到最后者,胜出。”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 仿佛在宣判着一场残酷的命运。 “什么?嗜灵妖?” “这……这怎么可能?!” 规则一出,会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参赛队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意识到这场比试的残酷性,立刻有数位宗门代表拍案而起,怒声质问: “长老!以嗜灵妖测试负责人?这哪里是竞标,分明是草菅人命!这若是修为尚低者入阵,与送死何异?” “金曜宗如此行事,不怕引得仙门公愤,被告上审判庭吗?!” “长老,这……这规则是不是太过分了?” “长老这是在故意刁难我们吗?!” “……对!我们退出!不比了!太不尊重人了!” …… 高台上的金曜宗长老,面对众人的质疑,神色不变,只是目光扫过那些情绪激动者时,眼中寒芒一闪,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轮测试,非我金曜宗临时起意。大型防御阵法所面对的,往往便是此类难以预测的凶险。若无承受极限压力的能力与决心,如何守护一方安宁?金曜宗所托非轻,无法承担风险者,请自便。我宗,不强求。” 他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刺骨,不带一丝感情。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径直走下了高台。 空气此刻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秦正正听到这个规则顿时急了,他一把抓住林小花的胳膊,焦急地说道: “小师妹,这……这可怎么办?!” “你毫无修为,进去岂不是……” 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担忧。秦正正思考再三,决定去找金曜宗竞聘组委会再争取一次。 “我要去找组委会理论!他们这是犯规耍赖!” 他撸起袖子,就要冲上高台。 白玉堂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他们既然敢定下这个规则,就不会轻易更改。” 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无奈。 “难道你想让缥缈宗,失去这次机会吗?” 秦正正面红耳赤地说道。 慕容云飞拦住秦正正,目光锐利地看向高台,沉声道: “我去替小师妹。若阵眼有变,我尚能支撑片刻,护她周全。” 高台上的金曜宗长老目光扫过慕容云飞,冷哼一声: “规矩就是规矩,负责人必须亲自入阵,任何人不得替代。连自家设计的阵法都不敢亲身验证其极限,这样的宗门,如何能担负我金曜宗的重托?若无胆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似乎在质疑林小花的勇气和能力。 慕容云飞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剑柄被他握得发白。 周墨走到林小花身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小师妹,别急。我改良的阵法,核心在于‘灵力谐振增幅’结构,它能最大限度利用输入能量,并将其均匀分散至整个阵法节点。” “理论上,主持者只需提供一个稳定的‘心神信标’来引导能量流向,而非直接用灵力硬抗。你的精神力集中度,会影响能量引导的效率和阵法的自愈速度。虽然对灵力修为要求不高,但这仍是极大的考验,需要你绝对的专注和冷静。相信我们的设计,它能为你分担绝大部分压力。”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试图给林小花带来一丝安慰。 “而且,我这次升级后,我在阵眼处预留了一个‘过载缓冲符文’,用的是上次坊市淘到的那块星纹陨铁,万一冲击超出预期,它能替你挡住第一波致命冲击,但只有一次机会,且会极大消耗你的精神力。所以,关键还是在于你引导能量的稳定性。” “记住一定要保持冷静,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的阵法。”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鼓励,仿佛在告诉林小花,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小花看着眼前担忧的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必须拿着自己的性命,去豪赌缥缈宗的未来。 赌这个法阵的强度,赌宗门的命运。 赌那账本上,天文数字一般的债务。 钱,他们还需要还利息。 账本上的利息,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呼吸。 别的穿越者来到修仙世界,有这样那样的金手指,各种开挂各种爽,而她来到这里,天天拿着账本,绞尽脑汁地去平账,让这个破破烂烂的修仙宗门能够继续维系下去,她,真的需要这么拼命吗? “不比了!!” 林小花身边的大师兄慕容云飞咬着牙说。 “我们不比了!不能看着本门的师兄弟冒这样的危险,哪怕金鼎阁追账再多……也不能那人命来冒险!” 慕容云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 周墨的内心一震,这些天关于缥缈宗的债务情况他也打听了不少。 以目前缥缈宗的价值,若放弃这次比赛,不说缥缈仙宗欠藏书阁的债务了,光是一个金鼎阁的债务都够缥缈宗资产评估拍卖三回的。 “若真无他法,我便……我便将藏书阁内那几部孤本秘籍拿出,作为抵押,先解宗门燃眉之急!” 大师兄声音艰涩,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那是他守护多年的珍宝。 藏书阁,是慕容云飞的命根子。 为了宗门,他竟然愿意牺牲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大师兄这时候展现出了自己的担当和气魄让所有人动容。宗门上下,一片沉默,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虽然说周墨也想借这次机会摘得些虚名,但他能够理解大师兄此时的决定。失去了最后比试的机会事小,让一个自身毫无灵力的林小花接受这样的试验本就是一次豪赌。 尤其是现场测试……不确定性非常之大。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 此刻,似乎有一把手在林小花背后推了一下,她的心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一撞。 那力量带着决绝和一丝她无法理解的熟悉感,驱散了她瞬间的犹豫。 她嘴轻轻张合,吐出了两个字: “我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这句话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在她做出决定的瞬间,那沉寂多年的丹田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耳畔,一个声音响起,像是一个的少女在贴着她的耳边说话。 “……那么……把力量借给你。” 【谁?】 【是谁的力量?】 林小花微微一愣。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暖流,沿着干涸的经脉悄然流转,最终汇聚于指尖,化作一点萤火般的微光,旋即隐没。 这变化无人察觉,连林小花自己也只以为是错觉,但这稍纵即逝的感觉,却让她原本冰冷的手指,恢复了一丝温度。 第30章 幕后的人 金鼎宗深处,一处秘境花园流光溢彩。 奇花异草散发着过于甜腻的香气,几乎要将空气都凝结成粘稠的蜜。 玉石桌旁,四道身影围坐。 桌面上并非清雅茶点,而是堆叠着符文闪烁的玉石牌——仙雀牌。 清脆的玉牌碰撞声,在静谧中回荡,却掩不住一丝诡谲的暗流。 “碰!” 一个嗓音略显沙哑的中年男子将两张牌用力推倒。 他正是金鼎阁现任掌门,金不换。他眼神锐利,像淬了毒的刀锋,透着毫不掩饰的野心。 “缥缈仙宗这块肥肉,拖得太久了。” 金不换摸起一张牌,指尖用力摩挲着牌面,语气狠厉。 “必须尽快吞下!”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穿着艳丽的红衣,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闻言发出一声轻笑。 那笑声如同银铃摇晃,悦耳动听,却带着刺骨的嘲讽。 “某个人,上个月似乎就说过这话。” 她纤细的手指捻起一张玉牌,漫不经心地打出。 “结果呢?还不是让他们苟延残喘到了现在。” 红衣女子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轻蔑。 “真慢呐。” 金不换脸色一沉,牌桌上的光影在他脸上跳跃,晦暗不明。 他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压抑着怒火。 “若不是那个叫林小花的凡人丫头,屡次三番坏了我的好事!” 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缥缈仙宗,早就是我金鼎阁的囊中之物!” 红衣女子纤指又捻起一张玉牌,指尖划过牌面精致的纹路。 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别忘了,还有三个月,就是仙门定级大会。” 她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金不换,红唇轻启。 “这次再冲不上一流宗门的末尾,瑶珞国那位小祖宗,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提到“瑶珞国”三个字,金不换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屑。 但那不屑之下,又隐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哼,一个靠着阴谋诡计,刚篡位的小毛孩,也敢威胁我金某?” 红衣女子眼神微微一凝,笑容敛去,语气带上了一丝郑重。 “别小看他。” 她放下手中的牌,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 “他身边常年跟着的那位玄莲童子,可是玉灵峰出身。” 红衣女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警告。 “更是那位紫叶仙人座下的第六徒,专司毒道,手段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要是惹恼了那位小祖宗,你这金鼎宗,怕是第二天就要鸡犬不宁。” 金不换脸色阴晴不定,变幻了几次。 他显然对那玄莲童子颇为忌惮,权衡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牌桌旁,还有一个断了半条腿的枯瘦老头。 他眼神一直阴鸷,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容离子。 容离子只是阴沉地盯着牌面,枯槁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另一侧,则是一个神情木讷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粗布麻衣,看起来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唯独他的一只手,与他朴素的外表格格不入,那是纯金打造的手臂,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此刻,他正用那只金手灵活地码着牌,动作机械而精准。 细微而规律的金属摩擦声,与周围奢靡又紧张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金璃灿正垂手侍立,神色平静地旁观着牌局,仿佛与这密谋的氛围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弟子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在花园入口处躬身禀报,打破了牌局凝滞的气氛。 “掌门,金曜宗的使者到了。” 不多时,一名身着金曜宗制式道袍的记事员走了进来。 他衣着一丝不苟,每一道褶皱都仿佛经过精心熨烫,面容严肃,不苟言笑。 目光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全场。 随即,他的视线,竟落在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神情木讷的金手男子身上。 记事员对着这位金手男子,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极其不易察觉,但绝对存在的示意礼。 那礼节极轻,若非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 之后,他才转向金不换,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语气公事公办。 这微妙至极的细节,让金不换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他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底压抑着怒火。 红衣女子见状,更是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金不换,目光在他和金手男子之间来回流转,带着玩味的探究。 “看看。” 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那位【匠圣】遗泽尚存,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留下的名头,居然还比你这活着的掌门要响亮。连金曜宗的炼器堂都得敬他三分呢。” 那金手男子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依旧专注于手中的玉牌。 金色的手指灵活得不像实物,只是那金属摩擦声似乎停顿了一瞬,又立刻恢复了规律。 金曜宗的记事员显然不想在此地多留,他保持着公式化的表情,直接开门见山,传达了命令。 声音平稳无波,没有任何个人情绪。 “奉长老会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第三轮实测,将使用活体【嗜灵妖】进行防御阵法测试。” 此言一出,牌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原本清脆的玉牌碰撞声戛然而止。 就连那个一直阴沉着的容离子,脸色都微微变了变,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金不换先是一愣,仿佛没听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随即,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以及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恶毒光芒! “嗜灵妖?!” 他猛地一拍玉石桌,力道之大,震得牌面乱跳,玉石桌面都隐隐颤动。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 金不换兴奋地看向容离子,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此妖专好吞噬灵力,对灵力波动极为敏感!” 他站起身,在花园中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般躁动。 “缥缈仙宗那套花里胡哨、故弄玄虚的节能阵法,在嗜灵妖面前,根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脸上涨红,神情亢奋。 “甚至……甚至可能因为那微弱却持续的能量引导,反而会像黑夜里的明灯一样,将嗜灵妖死死吸引过去!” 容离子那双阴鸷的眼睛里,也闪烁起残忍的光芒。 他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在静谧的花园中回荡,让人头皮发麻。 “桀桀桀……不仅如此啊,掌门。” 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动作缓慢而诡异,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恶意。 “我们还可以……让这头嗜灵妖,对缥缈仙宗的阵法,‘格外’地感兴趣。”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金不换的耳朵,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在空气中蔓延。 “只需在他们入场前,悄悄洒上一点小小的‘佐料’……” 一直沉默旁听的金璃灿,此刻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那个在缥缈宗山门前,眼神清澈,递给他钱袋子的凡人女子——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蜉蝣撼树,她真的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让缥缈宗继续存留吗?】 【现实远比想象的要更加残酷】 “哈哈哈哈!妙!妙啊!容老此计甚妙!” 他沉浸在即将得手的狂喜中,放声大笑,充满了得计的快意。 “就这么办!”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锁定在角落里的金璃灿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璃灿,这件‘小事’,就交给你去办妥。” “务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金不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声音冰冷,不容置喙。 “要怪,就怪她林小花不该挡了我金鼎宗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仙门定级,何等残酷!多少宗门挤破了脑袋,都无法跻身二流之上!” “这一次,只要吞并了缥缈仙宗的底蕴,我们金鼎宗晋级的名额,便是唾手可得!” …… 聚宝楼顶层,第三轮竞聘会的现场。 人声鼎沸,嘈杂喧闹。 但气氛却比前两轮更加压抑紧张,仿佛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一道身着黑色兜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隐匿在观众席后方的阴影之中。 正是金璃灿。 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影,最终落在那个正一步一步,走向场地中央法阵区域的女子身上。 林小花。 这个凡人的力量在宗门错综复杂的利益链条面前终究是渺小,甚至微不足道。 金璃灿的眼神复杂难辨,阴影遮蔽了他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然离开了这喧嚣却暗藏杀机的会场。 第31章 作弊:强硬的规则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铁锈与尘土味道的空气并未让她平静。 她一步踏入了场地中央,那片被无形力量圈定的法阵区域。 脚下的石板冰冷坚硬,寒意顺着鞋底丝丝缕缕地往上钻,仿佛要将她骨子里的温度都吸走。 另外两个入围宗门的负责人也已就位,各自占据着预设的阵法核心点。 左侧是赤阳宗的代表,一个面色赤红的中年修士,气息灼热,周身仿佛缭绕着淡淡的火焰虚影,眼神带着侵略性。 右侧则是玄水门的负责人,身着深蓝色道袍,神情阴柔,一双眼睛如同不见底的深潭,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三人遥遥相对,形成一个并不稳固的三角,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无声的火药味在彼此的视线交错中弥漫开来。 赤阳宗那负责人瞥了林小花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弧度。 “呵,一个凡人也敢站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周围人的耳中。 “就不怕被稍后溢散的妖气冲散了魂魄?” 玄水门的阴柔男子也发出一声低笑,如同水底冒出的气泡,带着看好戏的玩味。 “一个凡人来测试法阵极限,是嫌弃她死得不够快吗?” 林小花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这些言语如同苍蝇嗡鸣,她早已习惯。 她只是将目光投向高台,投向那个决定她和缥缈宗命运的地方。 那里,金曜宗为首的长老面色肃穆,缓缓扬起了手。 “竞聘会第三轮,实测开始!” 声音洪亮,如同金石撞击,在整个会场内激荡回荡,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高台上,周墨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消失。 他双手捏诀,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指尖流淌出精纯的灵力,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精准无比地注入他面前那个复杂的阵盘之中。 嗡—— 林小花脚下的阵法区域应声而动。 一道青色的光幕拔地而起,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她稳稳地笼罩其中。 这光芒并不刺眼,稳定、内敛,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韧,散发着让人心安的沉稳气息。 就在光幕成型的瞬间,场地边缘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摩擦声。 厚重的、铭刻着复杂符文的特殊禁制被缓缓打开。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暴虐与吞噬气息,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般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吼——!” 成百上千只灰色的影子,如同退潮后裸露在滩涂上的污秽之物,密密麻麻地从禁制之后涌出! 它们形态丑陋扭曲,像是无数怨念和污秽凝聚而成的实体,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疯狂与饥饿。 嗜灵妖! “天啊!这数量……怕是有上千只了!” “金曜宗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嗜灵妖?!难道是清剿了哪个妖巢?” “这阵仗,寻常金丹修士见了都要头皮发麻!他们是真要测试阵法极限,还是……” 观众席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许多修为较低的弟子甚至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高台上的金曜宗长老对此却视若无睹,面沉如水。 他只是抬手,朝着悬浮在会场上方的巨大金色法宝——镇妖金钟,遥遥一指。 嗡——!!! 镇妖金钟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 无形的音波化作实质般的威压,如同万仞山岳轰然压下! 这股威压并非针对某个特定目标,而是如同天网般覆盖了整个场地,瞬间剥夺了所有嗜灵妖最后的一丝理智,将它们彻底推向狂暴的深渊。 “嗷——!!!” 被金钟威压彻底激怒,嗜灵妖群彻底陷入狂暴状态。 它们失去了任何目标选择能力,只剩下最原始、最疯狂的本能——吞噬离它们最近的灵力源! 而离它们最近的,正是场地中央那三个散发着不同光芒的防御阵法! 如同黑色的潮水拍向海岸边的礁石,数不清的嗜灵妖带着尖锐刺耳的嘶吼,疯狂地、无差别地扑向了林小花、赤阳宗和玄水门所在的三个光幕! 砰!砰!砰!砰! 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每一次撞击都在光幕上爆开一团灰黑色的能量光点,伴随着嗜灵妖痛苦而更加疯狂的嘶吼。 光点散逸,短暂地露出嗜灵妖那因痛苦和疯狂而极度扭曲的脸。 林小花看着那些前赴后继、撞在光幕上瞬间爆开的灰色怪物,看着它们那扭曲的面容、充满怨毒与绝望的猩红眼睛,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倒影。 【啧,这表情……跟我前世996到凌晨三点,镜子里那个鬼样子真像。一样的麻木,一样的怨气冲天…不过,老娘当年没被ppt和kpi弄死,今天也不能栽在这帮丑东西手里!】 【比怨气?格子间里的‘妖魔鬼怪’,手段可比你们高明多了。】 她心中忍不住自嘲吐槽,紧绷到极点的神经反倒因此松弛了那么一瞬。 缥缈宗的阵法光幕,在嗜灵妖如同狂风骤雨般的冲击下,剧烈地波动起来。 青色的光芒时明时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但周墨的设计确实精妙无比。 那看似单薄的光幕,却拥有一种奇特的韧性。 每一次撞击的力量,都被高效地引导、分散至整个阵法的无数节点,如同将千斤重锤砸在了一张巨大而柔韧的网上,不断地消解着冲击力。 硬生生扛住了第一波最猛烈、最疯狂的冲击! 光幕虽然波动剧烈,却没有出现任何实质性的裂痕,依旧顽强地支撑着,将林小花护在其中。 “嗯?” 赤阳宗和玄水门的负责人,原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看林小花瞬间被妖潮吞没,化为乌有。 此刻,看到那看似脆弱的青色光幕居然稳稳地扛住了第一波冲击,他们脸上都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他们自己的阵法虽然光芒更盛,能量波动更强,但在如此密集的冲击下,灵力消耗也相当巨大。 没想到这个凡人主持的破烂阵法,居然还挺能抗? 短暂的意外过后,便是更深的冷笑。 “垂死挣扎罢了。”赤阳宗负责人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我看你能撑到几时!”玄水门负责人眼中也闪过一丝阴狠,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 异变陡生! 场上那原本还在无差别攻击三个阵法的嗜灵妖群,像是突然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冰冷的指令,行动模式骤然改变! 它们嘶吼着,竟然完全放弃了攻击赤阳宗和玄水门的法阵! 所有的嗜灵妖,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的铁屑,如同发疯的黑色潮水,猛地调转方向,全部集中起来,朝着林小花所在的缥缈宗法阵,发起了更加狂暴、更加密集、更加不顾一切的攻击! 攻击的烈度和密度,在短短一瞬间,提升了数倍不止! “怎么回事?!” “为什么所有嗜灵妖都去攻击缥缈宗了?!”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有黑幕!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观众席彻底沸腾了! 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太过明显! 就算是修为再低的修士,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连金曜宗自家的一些低阶弟子,看着场中那个被无穷无尽的灰色妖潮围攻、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扁舟的青色光点,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和不忍的神色。 “长老!这不公平!测试有问题!” 秦正正急得眼睛都红了,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 他和白玉堂一起,不顾一切地冲到高台下方,朝着上面端坐的金曜宗长老们大声嘶吼。 “嗜灵妖的目标明显被操控了!这绝对有问题!请求暂停测试,查明原因!” 然而,为首的那位金曜宗长老,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丝毫温度。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冰冷的铁律,传遍全场。 “测试规则,不容更改。” “继续进行!” “再有喧哗干扰者,立刻驱逐出场!” 强硬! 冷酷! 完全无视了眼前这明显到极点的异常情况! 秦正正和白玉堂如同被九天玄冰击中,瞬间愣在原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们遍体生寒。 场中,失去了另外两个阵法分担压力,林小花的处境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无穷无尽的嗜灵妖,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地撕咬、撞击着那道越来越黯淡的青色光幕。 每一次撞击,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冲击,更附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阴冷妖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阵法的能量,更试图渗透进去,直接攻击主持者的心神。 第32章 林小花还剩一口气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林小花心头的碎裂声响起。 青色的光幕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并且,这裂痕如同活物一般,在嗜灵妖更加密集的攻击下,飞快地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浓郁的妖气开始凝聚,不再仅仅是能量层面的侵蚀,更形成了实质性的精神干扰! 无数混乱、充满了怨毒和绝望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脑,直接在林小花的脑海深处炸响! “为什么升职的不是我?!我明明比他更能卷!” “凭什么他可以准时下班?!就因为他是老板亲戚吗?!” “这个月的kpi又完不成了……又要扣钱了……” “方案又要改?改你妈啊!你自己怎么不动手写?!” “房贷!车贷!孩子的补习费!我快要被压死了!!” “我不想加班!我不想死在工位上啊!!谁来救救我!!” …… 全是她前世最熟悉、最恐惧的声音! 那些来自格子间最深处的血泪控诉,那些被kpi和996逼到绝境的打工人的怨念,此刻仿佛借助嗜灵妖的妖气作为媒介,跨越了时空,找到了她这个“同类”! 精神攻击进一步加剧! 林小花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幻象。 旋转的excel表格无限放大,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密密麻麻的数字如同扭曲的虫子。 老板那张冰冷麻木、毫无表情的脸凑近,嘴巴一张一合,说着听不清却无比刺耳的催促。 周围是无数面目模糊、眼神空洞的同事,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敲击着键盘,发出永无止境的哒哒声。 最后,画面定格。 她看到了“自己”,脸色惨白如纸,双目无神,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趴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身体冰冷…… 现实中嗜灵妖疯狂的撞击声,与幻象里键盘的敲击声、老板的呵斥声、同事们压抑的叹息声……如同两股洪流,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地扎着她的太阳穴,要将她的脑袋彻底撕裂! 她的精神力,在这样物理与精神双重的折磨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急剧消耗! 【撑……撑不住了……】 【要……死了吗……又一次……】 心神被夺! 作为整个阵法能量引导核心的“心神信标”,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风暴中的烛火! 原本稳定流转的能量,出现了明显的偏差和紊乱! 青色的阵法光幕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那些蔓延的裂痕处,甚至开始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青色能量,如同伤口在不断地流血! “小师妹!!” 高台上,周墨看着阵盘上那些疯狂闪烁、代表着极度危险的猩红色报警符文,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下方那个几乎被灰色妖潮彻底淹没的渺小身影,嘶声力竭地大喊: “守住本心!不要被干扰!” “你是凡人!但你的意志不凡!” “想想宗门的未来!想想我们还能回去的地方!” 周墨的声音穿透了嗜灵妖尖锐的嘶吼和法阵濒临破碎的嗡鸣,带着焦急和某种坚定的信念力量,传入林小花的耳中。 但此刻,她的意识已经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船,在怨念和幻象构成的惊涛骇浪中飘摇不定,即将被彻底淹没。 就在她的精神即将被无边怨念彻底吞噬,意识即将沉沦的最后刹那。 一股奇异、无法言喻的力量,如同温柔而坚定的手,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意识。 她仿佛脱离了沉重的肉身,飘向了无尽的虚空。 在这片超越时间和空间的虚无之中,她“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团混沌之气,在虚无中缓缓旋转,古老、浩瀚、神秘。 渐渐地,这团混沌之气开始分离。 一股清澈、轻盈、充满生机的力量,向上升腾,化为纯净的灵气,弥漫开来,构筑了广阔的天空和无垠的大陆,孕育了万物生灵,也带来了修仙问道的缥缈可能。 而另一股浑浊、沉重、带着死寂与侵蚀意味的力量,则向下沉降,化为污秽的魔气,潜藏在地底深渊,如同毒瘤般,在世界的阴影中悄然蔓延。 画面流转。 她看到,在那片由灵气构筑的广袤大陆上,灵气的分布是如此的不均衡,甚至可以说是残酷。 有的地方,仙山耸立,灵脉纵横交错,如同大地的血管,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生活在那里的修士,吐纳修行,事半功倍,轻易便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俯瞰众生。 但更多的地方,却是灵气稀薄的贫瘠之地,黄沙漫漫,草木枯萎,生机寥寥。甚至还有被魔气严重侵蚀的绝境,寸草不生,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危险与绝望。 生活在这些地方的生灵,无论是挣扎求生的凡人,还是那些试图踏上修行之路、却连引气入体都艰难无比的挣扎者,他们为了生存下去,为了获得那一丝渺茫的修炼可能,需要付出比那些仙山福地的幸运儿多出千百倍的努力和代价。 她看到,在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在那些灵气枯竭、甚至魔气弥漫的绝地。 有生灵没有放弃。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食不果腹,却眼神执拗得像燃烧的炭火。 他们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一点点地改造着恶劣的环境。 他们开凿坚硬的山石,只为引导一丝微弱的水源。 他们翻遍荒山,寻找那些极其稀有的、能在贫瘠土地上顽强生长的植物。 他们用血肉之躯,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魔气侵蚀,与步步紧逼的恶劣环境搏斗。 她看到,他们被所谓的名门正派修士,如同驱赶牲畜般驱赶,被视作蛮夷、废物、不洁的存在,无处可去。 他们只能退守在那些无人问津的绝地之中,用鲜血和不屈的意志,在绝望的悬崖峭壁上,拼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生路! 一个宏大而苍凉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直接在她灵魂的最深处响起。 又像是她自己内心深处,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呐喊,终于找到了出口: “这世上,哪里有天生的公平?” “不过是人,要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绝望的悬崖边,为自己,也为身后的人,凿出一条活路!” “所谓的生机,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所赐予的,而是自己,一拳一脚,挣来的!” 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震散了她脑海中残存的所有怨念和幻象! 就在林小花意志即将彻底崩溃,脚下阵法光幕上的裂痕即将彻底连接、破碎的前一刹那! 一个更加苍老、更加宏大、仿佛来自天地本源,带着无上威严与慈悲的声音,在她灵魂深处,缓缓响起: “涤尽魔气,遵从天道。” “摈除妄念,回归本心。” 这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净化与安抚力量,如同春风化雨,瞬间扫清了林小花脑海中所有的混乱、怨恨与恐惧。 她的精神,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奇迹般地恢复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如同微风拂过,继续说道: “灵气一旦消失,世界最终会沉没在魔气当中。” “所以,千万不要放弃美好的事物,不要放弃希望。” “希望,是人们在黑夜里,最后一束火苗。” 这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彻底稳固了她动荡的心神! 【希望……】 【活下去的……希望……】 林小花猛地睁开眼睛! 原本因痛苦和迷茫而涣散的眼神,此刻变得异常明亮、坚定!亮得如同刺破黑夜的星辰! 就在老者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磅礴的力量,猛地从林小花脚下的法阵中央震荡开来! 阵法核心处,那个由周墨用极其珍贵的星纹陨铁,耗费心血打造,作为最后保险的“过载缓冲符文”,感应到了这股远超预期的、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恐怖能量! 符文瞬间亮起刺目至极的光芒!光芒之盛,甚至盖过了场地上方镇妖金钟的光辉! 下一秒! 嗡——!!! 缓冲符文似乎达到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它将吸收的、转化的庞大能量,连同那股刚刚降临的、神秘而浩瀚的力量一起,如同火山喷发般,猛烈地释放了出来! 以林小花所在的缥缈宗法阵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纯净到极致、带着温暖与神圣气息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激起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狂暴地扩散开来! 紧接着。 嘭! 嘭! 两声沉闷而巨大的爆鸣声,几乎同时响起! 赤阳宗与玄水门的防御法阵,应声彻底崩碎! 无数能量碎片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主持法阵的两宗负责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这股狂暴的冲击波正面击中。 噗! 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摔落在数十米外的地面上。 法袍在翻滚中撕裂,沾满尘土。 落地之后,两人皆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如纸,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狼狈到了极点。 整个会场,再一次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眼前这惊天动地的逆转。 从地狱般的围攻,到神迹般的净化,再到余波震碎强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可思议! 死寂。 死寂之后…… “赢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如同点燃了引线。 轰! 缥缈宗所在的区域,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赢了!小师妹赢了!” “我们缥缈宗赢了!我们赢了啊啊啊!” 秦正正激动得原地蹦起三尺高,挥舞着拳头,脸涨得通红,几乎要喜极而泣。 沈清荷双手捂着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却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那是喜悦的泪水。 白玉堂手中的扇子摇得飞快,几乎带出了残影,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此刻无比真挚,眼底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周墨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了场地中央,冲向那个依旧站在破碎青光中的身影。 他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小花,声音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带着哽咽。 “太好了!小师妹!太好了!” “我们…我们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师兄师姐们激动地围了上来,将她簇拥在中间。 欢呼声如同潮水,淹没了整个会场。 然而,在这片喧嚣的胜利狂潮中,林小花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了。 她的身体软了下来,再也支撑不住。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周围师兄师姐们焦急的呼喊,也似乎听到了远处金曜宗长老们惊疑不定的声音。 但她已经无力分辨。 嘴唇微微翕动,只模糊地念叨出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欠…欠款…有着落了…?” 第33章 天价诊费?新的债主! “林小花!” 尖锐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耳膜。 “林小花!” 又是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林小花混沌的意识被强行从黑暗中拉扯出来。 眼皮沉重得像是黏在了一起,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光线涌入,刺得她眼睛生疼。 四周的景物扭曲晃动,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还有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键盘敲击声? “小花,到你汇报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一只手轻轻摇晃着她的胳膊。 林小花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聚焦。 眼前是一张模糊而熟悉的脸,温柔的眉眼,嘴角习惯性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 “玲玲?” 她脱口而出,声音沙哑干涩。 “到我汇报了吗?我还没……”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老板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林小花嘴巴一张一合,根本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老板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在她发言完之后并未说什么。 会议结束后,小组成员离开会议室走到电梯口。 “报告,昨晚的报告……老板昨晚的报告给他了吗?”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脑袋跟浆糊一样,完全没有印象。 “什么报告?你上星期不是已经把报告交过了吗?” 玲玲手里抱着整理好的材料,与林小花两个人一起并肩走。 真奇怪,林小花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林小花抬头,看到玲玲头上绿色的发簪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嘴巴里冒出了几个字:“沈清荷……师姐?” “……你在说什么啊?” …… 两个人在地铁口告别,玲玲挥挥手跟她道别: “回去早点休息,别太勉强自己咯。” 沈清荷温柔的脸,与记忆中玲玲在地铁口挥手告别的样子重叠。这一幕似乎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你太累了,脸色好差,快回去好好休息……” 幻觉中的声音叮嘱着,带着前世那熟悉的、匆忙的节奏。 “我先走了,明天见!”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了,现实与幻觉如同两只无形的手,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一阵刺耳的、极具穿透力的铃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响! 是她前世那部廉价工作手机用了几百年的默认铃声!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挠着,想要“接起”那个并不存在的电话。 铃声戛然而止。 没有通话声。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条冰冷的、如同系统提示般的文字信息,直接烙印在她的意识里。 【催款通知:尊敬的缥缈仙宗账户持有人林小花,您尾号xxxx的宗门综合债务及个人关联债务已严重逾期,请尽快处理。当前欠款总额:壹佰壹拾贰万下品灵石(不含本次新增)。】 壹佰壹拾贰万…… 赢了二十万,填了金鼎阁的窟窿,可总数依旧是个天文数字! 林小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还没等她从这巨大的数字冲击中缓过神来。 一个全新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是一个男声,低沉,磁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贴在她耳边低语。 “您好,这里是缥缈仙宗指定医疗服务合作伙伴,玉灵峰疗愈中心,客服代表钟许许为您服务。” 客服中心?玉灵峰? 林小花感觉自己的cpu彻底烧了。 那磁性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清点什么,然后用一种极其欢快,仿佛报菜名般的语调继续说道: “本次为您结算的服务项目包括:神识稳固疗程一次,经脉疏通疗程一次,妖气净化服务一套,心魔祛除辅助一次……” “合计费用捌万壹仟灵石。” “另,本次服务由钟许许医师亲自主理,根据玉灵峰诊疗协议,按时计费。” “总时长……” 声音拖长,带着一丝戏谑。 “扣除您昏迷以及意识不清无法有效配合的时间,有效诊疗时长共计九百秒整。” 林小花:“……” 有效诊疗时长?九百秒?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离谱的计时方式。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给你占了大便宜”的慷慨。 “经计算,钟医师专项服务费原价拾万捌仟灵石。” “念在沈清荷医师的推荐,以及您身为缥缈仙宗财务负责人的特殊身份,本次特批五折优惠!” “实收——伍万肆仟灵石整。” “所以,本次新增欠款,将直接计入您的个人账户名下。” “林小花个人账户新增欠款:伍万肆仟灵石。” “请尽快结清,谢谢惠顾哦~” 最后那个轻飘飘的“哦~”,如同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按秒收费?! 五折优惠?! 五万四千灵石?!还记我个人账上?! 【我可去你的!比前世的icu还黑!不!比黑心网贷还黑一万倍!】 林小花感觉一股血直冲脑门! 什么幻觉!什么混乱! 去他妈的! 这一刻,前世被资本家反复压榨的怨气,穿越后背负百万巨债的压力,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恐惧,以及此刻被天价诊费疯狂羞辱的愤怒…… 所有情绪如同火山爆发般,轰然炸裂! 肾上腺素飙升,强行驱散了所有虚弱和迷茫! 她的视线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幻觉消失了。 她看清了眼前。 床边,站着一个陌生青年。 穿着一身精致的淡绿色药修长袍,料子泛着淡淡的流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青年长相清秀,气质干净,嘴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商业化的微笑。 唯独那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弯弯的如同月牙,只看得到长长的睫毛,看不到一丝眼底的情绪。 他手里,赫然拿着她那个封面磨损、用来随手记账的破旧账本! 就是他! 刚才那个声音!就是这个眯眯眼! 他一直在这里!看着她出糗!还翻了她的账本! 新仇旧恨叠加,理智彻底崩断! “庸医!” 林小花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床板上弹起! 她无视了身体叫嚣的虚弱,将残存的所有打工人怒火凝聚在右拳之上! “哪有按秒收费的!” “你抢钱啊!!!” 拳头带着破风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个眯眯眼药修的肩膀上! “砰!” 一声闷响。 眯眯眼青年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脚步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他手中的账本“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而林小花,这奋力一击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第34章 医闹现场?债主上门攀关系! “小师妹!” “钟道友!”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撞开! 秦正正和白玉堂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脸凝重的慕容云飞。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混乱景象——林小花瘫在床上怒目而视,陌生的眯眯眼药修捂着肩膀,沈清荷一脸惊慌失措。 “小师妹!你这是干什么!”秦正正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那个眯眯眼,“钟道友,你没事?她不是故意的!” 白玉堂则赶紧来到床边,看着林小花苍白却异常愤怒的脸,连忙安抚。 “小师妹!冷静!冷静点!有话好好说!这位是……” 沈清荷也急忙解释:“小师妹,你误会了!这位是玉灵峰的钟许许钟师兄,是你昏迷时,我请来为你疗伤的……” 钟许许? 玉灵峰? 林小花喘着气,死死盯着那个揉着肩膀,脸上又重新挂起那副眯眯眼招牌笑容的青年。 五万四千灵石…… 钟许许。 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沈清荷连忙扶住林小花摇摇欲坠的身体,语气又急又软。 “小花,别着急,慢慢听我说,你已经昏迷整整三天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三天? 林小花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敲击。 她只记得那刺目的青光,还有嗜灵妖疯狂的嘶吼,以及最后那股几乎将她撕裂的力量…… 竟然已经过去三天了? 沈清荷见她眼神茫然,连忙继续解释,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这三天可把我们急坏了!你的脉象虽然平稳,但神识却一直沉睡不醒,我和大师兄他们想尽各种办法,都毫无起色,正当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 她指向那个依旧捂着肩膀,脸上却重新堆起商业假笑的眯眯眼青年。 钟许许适时地放下了揉着肩膀的手,脸上露出一副“我受了天大委屈但我很大度”的表情,甚至还夸张地叹了口气,对着冲过来的秦正正和白玉堂抱怨。 “哎呀呀,典型的医患矛盾现场啊……” 他啧啧两声,眯着的眼睛扫过林小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早知道把人救活了,还要挨这么结实的一拳,我就该在账单上,再加一笔精神损失费的。” 那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林小花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精神损失费?还想加钱?! 林小花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要不是沈清荷死死按着她,她怀疑自己能再扑过去咬他一口。 钟许许仿佛没看到她要吃人的眼神,话锋陡然一转,下巴微抬,那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属于顶尖专业人士的狡黠与自傲。 “不过呢,把人气死那不算本事。” “能把快要死透的人,从鬼门关前捞回来,这才叫真本事。” 他伸出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比了个微小的距离。 “这五万四千灵石,说实话,也就是个辛苦费。” “换做平时,都不够我出一次玉灵峰的山门呢。” 他这话,让旁边的秦正正和白玉堂都倒吸一口凉气。 出诊费都不够?这位玉灵峰的钟道友,来头这么大吗? 林小花却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漏洞,以及自己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那股宏大、苍老、带着奇异力量的声音……还有那瞬间涤荡净化一切的感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锐利地看向钟许许,带着审视与警惕。 “你确定,是你把我救醒的?” 她一字一顿地问,试图从对方那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上找出破绽。 “我怎么感觉……” 钟许许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却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仿佛根本不在意她信不信。 “这个嘛,不重要。” 他往前凑近了一步,那双眯着的眼睛弯成了更好看的月牙,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玩味。 “重要的是,林姑娘,我们之间刚好可以……” 钟许许拿出两个手指头勾了勾,嘴角依旧是压不住的弧度。 “结个关系。” 攀关系? 林小花眉头瞬间皱紧,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这家伙绝对没安好心! 她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他。 “什么关系?” 钟许许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罂粟,灿烂,却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让林小花血压再次飙升的词语。 “当然是——” “债主,和还债人的关系啦!” “我跟你拼了!” 林小花抄起床边那个唯一的、填充着不知名干草的硬邦邦枕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张欠揍的笑脸就砸了过去! 然而,钟许许只是身形微微一晃,如同风中柳絮般,轻巧地侧身闪避。 枕头带着风声,擦着他的衣袍飞过,砸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掉落在地。 那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残影,根本不像一个以温和疗愈为主的药修能做出来的! 林小花瞳孔一缩。 这家伙……不简单! 钟许许稳稳站定,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带乱的衣袍领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看着林小花那副气得快要冒烟,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愉悦了。 “哎呀,林姑娘别生气嘛。” 他慢悠悠地说着,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却又暗藏机锋。 “可千万别小看了这层关系。”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能跟我们玉灵峰,建立起‘债务关系’往来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哦……至少也得是二流仙门我们才能看得上。” 他的目光扫过林小花,又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旁边一脸凝重、始终没说话的慕容云飞,最后重新落回林小花身上,那眯着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探究的光芒。 “不过这次嘛,你们的表现确实让玉灵峰的长老们很惊讶,于是他们要我顺带把这个交给你。” 林小花接过了钟许许递过来的玉简。大师兄一眼认出了这事宗门评级的资格令牌。 “还有三个月就是宗门评级了,依照往年的规则,你们应该是够不上资格的。” “怎么样?这个机会,你能不能抓住呢?” 第35章 玉灵峰审判,威压如山 竞聘会,第二日。 玉灵峰的金色传唤谕令抵达金曜宗。 金曜宗负责人即刻前往玉灵峰审判殿。 金不换也被邀请,不过却是在陪审席。 这里与其说是殿,不如说是一方独立的小天地,空间广阔得近乎虚无,只有冰冷的法则气息在无声流淌,压抑得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 殿堂最上方,横亘着七个高耸入云的白玉席位,如同七座俯瞰凡尘的孤高山峰。 每一个席位上,几乎都坐着一道身影,气息渊深似海,形态各异,代表着玉灵峰乃至周边修仙界最顶尖的几股力量。 殿上首位,那被尊为“月神”的剑道长老身着胜雪白衣,脸上厚厚的白纱遮蔽了双眼,却无人敢直视。金不换只觉得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弥漫四周,仿佛稍有异心,便会被那穿透虚妄的剑意瞬间斩灭神魂,令他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得意。 专修灵气、与自然合一的自然道长老,竟然是一只慵懒蜷缩在席位上的肥硕白猫,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似在安逸打盹,却无人敢因其形态而有丝毫轻视。 环佩叮当、身姿曼妙的乐道长老,指尖仿佛正拨弄着看不见的琴弦,无形的音律弥漫在空气中,悄然掌控着整个殿堂的节奏与氛围。 药修一脉的紫叶仙子,始终戴着一张隔绝神识探查的紫色面具,身形笼罩在宽大的袍服之下,显得神秘莫测,只有偶尔流转的淡淡药香证明着她的存在。 器道与阵道的两位长老则显得务实许多,一个身旁悬浮着几件闪烁着灵光的奇特工具,另一个则膝上摊着一张不断变化的微缩阵图,皆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 唯有代表符道的那位,看起来竟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下方,手里捏着一支符笔,笔尖却隐隐有雷光闪烁,透着与其外表不符的威能。 至于专修有情道的那位长老,席位空悬,据说是因为正在凡间历经红尘劫数,无法抽身。 如此庞大的阵仗,只为了一场竞聘会的后续风波。 金鼎阁的现任掌门金不换,就坐在旁听席位的一个角落。 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审判开始。 审判由月神主持。 他并未睁眼,甚至不曾转动身体,只是那清冷如月辉洒落的声音,便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殿内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宣,金曜宗竞聘会事宜。” 一名身着金曜宗内部纪律堂服饰,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刻板的修士,手持一枚记录玉简,肃立殿中。 来者自称“司辰律”,乃金曜宗内专司法纪之人,声音平板无波,仿佛没有个人情感,只为律法而存。 “禀诸位长老,司辰律接到多名修士实名举报,指控金曜宗第三轮防御阵法竞聘测试,所用嗜灵妖数量远超常规,且有明显被操控迹象,对缥缈仙宗参试弟子林小花,造成实质性重伤。” 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丝毫感情,却字字如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金曜宗派出的代表脸色微变,立刻起身,试图辩解。 他先是承认了嗜灵妖的数量“确实略多”,但立刻将其归咎于“为了更精准地测试阵法极限,毕竟对手的阵法前所未见”。 随即,他语气一转,坚决否认存在任何操控行为。 “嗜灵妖性情本就暴虐难测,许是当日测试场地复杂,多种阵法灵力交织,意外引动了其凶性,此乃天灾,非人力可控。” “亦或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阴冷地扫过同场的赤阳宗与玄水门代表席位,“某些宗门为求胜算,动用了某些能干扰妖兽心智的秘法,也未可知。毕竟竞聘激烈,人心难测。” 他言辞恳切,表情沉痛,试图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甚至隐晦地将脏水泼向了其他人。 就在这时,司辰律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一件如同罗盘般的特殊法器悬浮而起,嗡嗡作响。 法器中央,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在灵光照射下散发着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阴冷波动。 “此乃‘嗜灵香粉’,禁忌之物,能强烈吸引嗜灵妖,并使其陷入极度狂暴嗜血的状态。” 司辰律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发现地点,就在缥缈仙宗当日布阵区域边缘的石缝之中,残留量虽微,却足以引发连锁反应。” 铁证如山! 金曜宗代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扭头,手指几乎戳到旁边赤阳宗与玄水门代表的脸上,厉声嘶吼。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栽赃陷害!想要淘汰我们金曜宗!” “荒谬!金曜宗休要含血喷人!” 赤阳宗代表猛地起身,周身火焰气息暴涨。 “贼喊捉贼!自己手段龌龊,还想攀诬旁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玄水门代表亦是面色阴沉,冷笑连连。三方气息在高台上隐隐对峙,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虽无粗鄙之语,但那剑拔弩张之势,已让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旁听席上,金不换看着下方如同市井泼皮般争吵的三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隐秘的弧度。 【金璃灿办事,果然稳妥。这嗜灵香粉的来源,任他们查破天,也查不到我金鼎阁头上。闹,闹得越凶越好,水越浑,我才越好摸鱼。金曜宗这下不死也要脱层皮,看他们以后还怎么跟我争!】 一直沉默的阵道长老,忽然抬了抬浑浊的眼皮。 他声音干涩,如同两块粗糙的砂石在互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诸位,不必争吵。” “老夫看过缥缈仙宗的阵法图纸。” “也仔细研究了实测时的能量流转记录。” “结构精妙,浑然天成。” “思路清奇,另辟蹊径。” “以如此简朴的基础材料,能实现如此之高的能量传导效率与结构韧性。” “实属难得一见的阵法佳作。”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面色铁青的金曜宗代表,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怒意与鄙夷。 “用此等下作手段暗中干扰。” “简直是对阵法之道的玷污与侮辱!” 器道长老也重重地哼了一声,粗壮的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显然极为赞同。 就在三宗代表争执不下之际,紫叶仙子身旁的侍女忽然上前一步,在她耳畔低语了片刻。 无人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见紫叶仙子那笼罩在宽大袍袖下的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周围若有若无的药香似乎也随之凝滞了一瞬。 她微微侧头,面具后的目光似乎穿透虚空,落向了殿外某个遥远的方向,又或是看向了身后一直垂首侍立的钟许许。 就在这时,乐道长老手腕轻抬。 一枚精致小巧的银铃,在她洁白如玉的皓腕上轻轻摇曳。 “叮铃——” 清脆的铃声,并不响亮,甚至有些悦耳。 却如同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奇特魔力。 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与躁动。 一股无形的、柔和却又无法抗拒的压力,骤然笼罩全场。 所有争吵声戛然而止。 每个人都感到喉咙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金不换眼神微不可查地一缩,心中暗惊。 这乐修的控制力,于无声处听惊雷,果然霸道绝伦! 月神再次开口。 声音依旧清冷,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呈堂证供,已然明晰。” “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辩论至此,亦可休矣。” “诸位长老,稍后将合议裁决。” 语毕,他便闭口不言,白纱下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到了极点。 压抑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金曜宗,真的能逃脱重罚吗? 缥缈仙宗,除了那区区二十万灵石的奖金,还能得到什么额外的补偿? 紫叶仙子的关注,又意味着什么? 最终的判决,即将揭晓。 短暂的沉默之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七位长老之间,展开了一场无声无息的交流。 神念如同电光火石般在空中交错碰撞,普通修士根本无法捕捉。 器道长老和阵道长老,态度强硬,坚持要严惩这种破坏规则、玷污技艺的恶劣行为,维护技术流派的尊严。 紫叶仙子对林小花的伤势表示了明显的关切,认为金曜宗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必须给予足够补偿。 月神则从维护玉灵峰的公正与规则出发,同样倾向于严厉惩戒,以儆效尤。 乐道长老和自然道猫长老,也表示了赞同,维护秩序是高阶修士的共识。 很快,长老们便达成了共识。 月神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最终的审判之音,响彻整个殿堂。 “经诸位长老合议,判决如下。” “其一,金曜宗在竞聘会中,罔顾风险,使用远超安全标准的嗜灵妖数量,且未能有效管控,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罚款灵石五万,即刻上缴玉灵峰,以作惩戒。” 罚款!五万! 金曜宗代表脸色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难看,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反驳。 “其二,金曜宗未能尽到场地管理与风险控制之责,直接导致缥缈仙宗弟子林小花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除原定竞聘奖金二十万灵石外,需额外赔付缥缈仙宗疗伤补偿及精神损失费用,共计灵石三万。” “其三,” 月神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殿内所有生灵,无论是长老、代表还是旁听者,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缥缈仙宗,虽出身微末,底蕴尚浅,却于逆境之中,展现出坚韧不拔之意志,其参试弟子林小花,以凡人之躯,承受非常之重压,心志可嘉。” “其阵法构思,亦有可圈可点之处,理念创新,不拘一格,颇具启发意义。” “故,玉灵峰长老会,特此破例。” 月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郑重。 “授予缥缈仙宗。” “参与三个月后,‘仙门定级大会’之资格!” “哗——” 整个审判殿内,瞬间如同滚油泼入沸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完全出乎意料的判决惊呆了! 仙门定级大会! 那可是决定整个修仙界未来数十年资源分配格局、宗门地位排名的顶级盛事! 多少二流、三流宗门挤破了脑袋,耗费无数人情资源,都想获得一张入场券而不得! 缥缈仙宗。 一个在众人印象中名不见经传,甚至传闻濒临破产、连九流都算不上的小宗门。 竟然一步登天。 获得了参与定级大会的资格?!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金山! 旁听席上。 金不换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容僵硬碎裂,瞬间变得铁青狰狞。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直冲喉咙,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 仙门定级大会的资格! 这不仅仅是一个名额!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定级大会正式结束之前,缥缈仙宗将自动受到玉灵峰规则的最高级别庇护! 他金鼎阁就算有天大的理由,掌握了缥缈宗欠债的铁证,也绝不能在这段时间内,以任何形式强行吞并、恶意重组,甚至不能进行过度的商业打压! 否则,就是公然挑衅玉灵峰长老会的决议!后果不堪设想! 他金不换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谋划了许久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等缥缈宗彻底崩溃然后低价捡漏的完美计划。 因为这一个突如其来的资格。 彻底泡汤!化为乌有! 第36章 鸡舍里的头脑风暴 缥缈仙宗,鸡舍。 一股混合着家禽粪便与潮湿泥土的特殊气味,并不算浓郁,却足够清晰地钻入鼻腔。 林小花蹲在地上,身前摊开着那本封面磨损严重的账簿,右手捏着一截粗糙的炭笔,对着栅栏里那群正低头啄食、发出咕咕声响的灵羽鸡,嘴里念念有词。 她的眼神专注得有些吓人,炭笔在账簿上飞快地勾画着,留下潦草却逻辑清晰的线条与数字。 “饲料成本,每日三斤杂灵谷,折合下品灵石零点二……” “产蛋率,平均每只母鸡两天一枚,一枚灵鸡蛋市价半块下品灵石……” “鸡粪发酵后可作低阶灵田肥料,价值……嗯,这个需要对比外购肥料价格……” “羽毛……似乎没什么销路,或许可以试试做成掸子?” 【宗门固定资产盘点第n项:灵羽鸡舍。现有灵羽鸡三十七只,公十母二十七。评估潜在经济价值……聊胜于无。连这杂灵谷饲料,都是从本就紧张的宗门储备里抠出来的,后山那片地……】 她眉头紧锁,像是在进行一场关乎亿万灵石的精密计算,全然不顾自己此刻的形象,与这简陋甚至有些脏乱的环境是何等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沈清荷端着一碗清澈的草药水,面带忧色地走了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脚步微顿,秀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看着林小花几乎要埋进账簿里的侧脸,以及那双因缺乏休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轻声开口。 “小师妹。” 林小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炭笔悬在半空,缓缓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计算时的锐利。 “四师姐?有事吗?” 沈清荷将草药水递过去,看着林小花接过去,却只是握在手里,并没有喝的意思。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焦虑。 “小师妹,后山的灵田……最近有些不对劲。” “嗯?”林小花的心弦立刻绷紧了。 灵田,那可是奋斗丹最主要的原料——凝神花的产地! “凝神花的长势……比往年弱了很多,叶片有些发黄,灵气也显得不足。” 沈清荷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自责。 “我试了很多办法,调整了灌溉的灵泉水,也加了肥料,但效果都不明显……产量怕是要比预期少上三成不止。” “如果凝神花供应不上……我们的奋斗丹……”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奋斗丹是目前宗门为数不多的稳定收入来源之一,更是与藏书楼等势力维持合作关系的基础。 原料断供,后果不堪设想! 林小花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刚刚还在计算鸡毛蒜皮价值的大脑,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填满。 【原料危机!百草堂的封锁还没完全解除,现在连自产的都出问题了?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远处,一直悠闲坐在自带小马扎上,捧着一杯热茶欣赏林小花“行为艺术”的钟许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玩味的眯眯眼笑容,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林小花的焦躁,沈清荷的担忧,都像是给他品茗的过程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风味。 直到看见林小花那张写满“天塌了”的绝望表情,他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哎呀,凝神花出了问题?” 他像是才听到这个消息一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哎……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恰巧认识一个灵药供应商。” 钟许许刻意拉长了声音,眼睛用余光打量着林小花的反应,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 林小花的头猛地抬起,几乎是瞬间锁定了钟许许。 “路子挺野的,好像……不太受百草堂那边的辖制。” 此刻,林小花那眼神,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一根稻草——锐利、急切,带着不容错过的渴望。 玉灵峰的药修,人脉必然非同凡响。 她几乎是立刻就扑了过去,也顾不上之前那五万四千灵石的“深仇大恨”了。 “钟道友!你说的是真的?那位供应商在哪里?可靠吗?”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钟许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那双眯起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慢条斯理地反问,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这个嘛……林姑娘,你说,如果我这次帮了缥缈仙宗这个大忙,解决了你们的燃眉之急……”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看着林小花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你们……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不等林小花思考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贿赂”他,钟许许又像是自己想通了似的,摆了摆手,故作大度地说道。 “灵石什么的,就算了,我现在对那个兴趣不大。” “这样,就当……你们缥缈仙宗欠我一个人情。” “下次,如果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要是在你们能力范围之内,而且绝对遵纪守法、合乎道义的事情,你们可不能推辞哦。” 他特意加重了“绝对遵纪守法”几个字,笑容显得格外无辜。 【口头契约?未来的人情债?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这家伙挖的坑,一个比一个隐蔽! 可是……眼下的原料危机迫在眉睫,关系到整个宗门的命脉。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深吸一口气,林小花强压下心中的警惕和不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我答应你!” 钟许许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几分,仿佛奸计得逞的狐狸。 “林姑娘果然爽快!”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开始详细介绍。 “那位供应商名叫应礼,是有臣国那边一个挺有名的灵药商人,家族世代经营,信誉还算不错。” “最近呢,他运气好,得了一座山头。” 钟许许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那座山……有点特别。山上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氤氲如雾,比一些二流宗门的洞天福地还要滋养。但诡异的是……” 他顿了顿,眯着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寒光,“山中深处,又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冷魔气,浓重得如同墨汁,与那纯净灵气纠缠不休,寻常修士靠近都觉心神不宁。” “据说,山里盘踞着一个极其厉害的妖魔,性情暴虐,凶残无比。应礼派去探查的人手,折损了好几批,连核心区域的边都没摸到,就成了山中枯骨,更别提采摘那遍地疯长的珍稀灵药了。” 林小花的心猛地一沉。 灵气与魔气并存?强大的妖魔? 【果然没有的午餐,这哪是供应商,这分明是发布了一个高危任务!】 钟许许看着林小花变幻的脸色,继续说道,语气带着诱惑。 “应礼放出话来了,谁能帮他解决掉山里的那个妖魔,他愿意将那座山产出的所有灵药,以市场最低价,长期供应给对方。” 长期!最低价! 这四个字,对于此刻急需稳定原料来源,又囊中羞涩的缥缈仙宗来说,无异于天籁! 巨大的潜在收益摆在面前,但也意味着需要直面那未知的、强大的妖魔。 林小花看着钟许许那双弯弯的眯眯眼—— 一个背景复杂的供应商,一座充满诡异的山,一个强大的妖魔…… 还有钟许许这恰到好处的“牵线搭桥”。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37章 大师兄的碗又碎了 缥缈仙宗食堂。 此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灵米清香,还夹杂着几缕新学灵食特有的药草气味。 饭点已过,大部分弟子用完餐,正三三两两地离开;只有大师兄慕容云飞,总是在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负责打饭的小豆子,脸上挂着标准的热情笑容,将一份单独留出来的餐食端到慕容云飞常坐的角落。 餐盘里摆放着几样简单的灵蔬,一碗晶莹的灵米饭,还有一盅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汤羹,据说是小豆子最近从周墨送来的食谱里新学的。 “大师兄,请慢用。” 小豆子放下餐盘,麻利地收拾了旁边的桌子,退到了一边。 慕容云飞低头看着眼前摆放简单却透着几分用心的饭菜,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仿佛面对的不是食物,而是某种严峻的考验。 他没有立刻动筷。 食堂门口,几颗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正是林小花与其他几个按捺不住好奇的师弟师妹。 “我就说,大师兄最近太反常了!” 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八卦意味。 “每天都掐着点儿,等我们都吃完了他才来,跟做贼似的。” “嘘!小声点!” 另一个声音赶紧提醒。 “缥缈仙宗好不容易拿到定级大会的资格,大师兄压力肯定很大。” “你怎么知道?大师兄平时脸上可看不出什么。” “看他吃饭就知道了。” 最开始说话的声音带着笃定。 “大师兄每次紧张或者遇到瓶颈的时候,吃饭拿碗,那碗……”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慕容云飞身上。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伸出手,用一种近乎捧着稀世珍宝的姿态,将那只青瓷碗端了起来。 他的手腕很稳,指节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而,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屏风后的众人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紧绷感。 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种万年不变的清冷平静,但细看之下,嘴角似乎有些僵硬,像是随时会裂开一道缝。 屏风后的几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这碗捧在手里,总不能摔了?” 有人小声嘀咕。 “看着。” 下一秒,没有碰撞,没有掉落。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极其细微,但在落针可闻的食堂角落,却显得格外清晰。 慕容云飞手中的那只青瓷碗,完好无损地被他捧着,碗身却凭空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裂纹。 裂纹无声蔓延,如同蜘蛛网般爬满了碗身。 最终,在一声更清晰的“噼啪”轻响中,碗,安静地碎成了几瓣。 米饭洒落在他的手心和桌面上。 慕容云飞:“……”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碎裂的碗片,以及掌心粘着的米粒,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 林小花在一旁看得真切,大师兄真的只是端着碗,甚至没怎么用力,碗就自己碎了。 那一刻,她仿佛从大师兄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看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碎。 【不是阿sir!这心理压力已经能实质化到捏碎瓷碗了?这还怎么跟他说灵田减产,要去有臣国刷高危副本的事啊!】 林小花默默咽了口唾沫,深感不妙。 现在开口,无异于火上浇油。 慕容云飞面无表情地将碎成两半的碗轻轻放在桌上,动作小心得仿佛那不是碎瓷,而是什么易碎的梦。 然后,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直接捏起一小撮米饭,送入口中,默默地吃了起来。 门后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恍然大悟与同情。 “所以……这才是大师兄躲着我们吃饭的原因?” “怪不得小豆子这几天口风那么紧,问什么都不说。” “心疼大师兄……” “唉,你说,要是给大师兄换个金子做的碗,会不会碎?” “……要不,你送一个试试?” “我哪有那个钱……” 林小花没再听下去,悄悄退出了食堂。 她得找个靠谱的人商量一下,大师兄这状态,显然指望不上了。 她径直走向了宗门后山的炼器坊。 炼器坊内热浪滚滚,风箱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火星四溅。 白玉堂,缥缈仙宗二师兄,正赤着上身,露出发达匀称的肌肉线条,汗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专注地捶打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金属。 “二师兄。” 林小花在门口喊了一声。 白玉堂头也不抬,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没有丝毫停顿。 “什么事?没看我正忙着吗?” 林小花将刚才在食堂看到的一幕简单说了一遍。 “……哦,你说大师兄捏碎碗的事啊。” 白玉堂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锤子,随手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汗,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我早就习惯了。” “他每次修炼遇到过不去的坎,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就这样。” “吃饭都没法好好吃,灵力外泄控制不住,别说碗了,连筷子都捏断过,后来就干脆用手抓了。” 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林小花嘴角抽了抽。 【这叫正常?你们修仙之人的承受能力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她定了定神,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二师兄,跟你请教个事。” “说。” 白玉堂拿起水囊灌了一口。 “我在想,咱们后山灵田不是出了点问题,凝神花长势不好吗?” 林小花斟酌着词句。 “我在想,既然我们的灵田灵气可能有些不足,或者分布不均,能不能借鉴一下凡间沙漠里种植的方法?” “比如,用一种‘灵气滴灌’技术,将有限的灵气或者稀释的灵液,更精准地输送到每一株凝神花的根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面积灌溉,造成浪费?” 【现代农业技术,不知道在修仙界有没有搞头。】 “如果宗门现在灵脉供应有点紧张,或者灵田本身聚灵效果不好,我们能不能用阵法或者什么特殊管道,把稀薄的灵气更精准地输送到每一株凝神花的根须附近?” 白玉堂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听到“灵气滴灌”四个字时,微微一顿。 他放下水囊,擦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风箱还在呼呼作响,火炉里的火焰映照着他若有所思的侧脸。 “灵气滴灌……”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精准输送……控制流量……减少损耗……” “凡间的法子,用在灵植上……” 他看向林小花,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几分认真。 “有点意思。”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让我想想……” …… 另一边,秦正刚刚结束了与几位前来道贺、实则打探虚实的访客的应酬,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倒杯水喝。 “咔嚓。” 一声轻响,和他刚才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秦正正低头一看,自己心爱的印着“玉灵峰月神长老q版形象”的限量版茶杯,杯身上也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我靠!” 秦正正瞬间脸色大变,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顾不上心疼茶杯,猛地冲到墙边,手忙脚乱地按动了一个隐蔽的开关。 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精心布置的暗格。 暗格里,用柔软的丝绸垫着,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制作精美的q版手办——正是玉灵峰七位长老的形象,个个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秦正正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的宝贝手办们都还完好无损,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的宝贝们没事…” 他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秦正正就住在大师兄隔壁。 刚才那茶杯碎裂的动静,和大师兄那边的情况太像了! 【这股不稳定的灵力波动,已经开始影响到隔壁了?】 【再这样下去,我这些价值连城的限量版手办岂不是危在旦夕?!】 不行!绝对不行! 秦正正眼神一凛,觉得必须立刻想办法解决大师兄的问题。 与其等大师兄自己调整,不如主动给他找点事做,发泄一下过剩的、不稳定的灵力! 他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慕容云飞的房门。 “大师兄,在吗?” 里面传来慕容云飞略显低沉的回应。 “何事?” 秦正正推门而入,脸上挂着阳光开朗的笑容,语气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急。 “大师兄,出事了!” “我刚从山下回来,听说附近的小渔村最近出了怪事!” 慕容云飞抬起头,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秦正正绘声绘色地说道。 “据说村子里来了一个熊怪!力大无穷,行踪诡秘,最奇怪的是,它不伤人,也不毁物,就专门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入村民家中,盗取财物!” “而且它手段极其高明,来无影去无踪,村民们设了好多陷阱都没用,现在人心惶惶,都快过不下去了!” “村长托我向咱们缥缈仙宗求助,希望仙师能出手降妖,为民除害!”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慕容云飞的反应。 果然,听到“降妖除魔”四个字,慕容云飞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作为宗门战力担当,维护正义,保护凡人,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 “熊怪?偷盗钱财?” 慕容云飞皱起了眉头,周身那股不稳定的气息似乎微微收敛了一些。 秦正正心中一喜,再接再厉。 “是啊!这熊怪实在太嚣张了!简直不把我们修仙之人放在眼里!大师兄,此事关乎我缥缈仙宗的声誉,还请您尽快出手,将那孽畜收服!” 慕容云飞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 “知道了。” “我去看看。” 他拿起靠在墙边的佩剑,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剑意,虽然仍有些许不稳,但比起刚才在食堂捏碎碗时,已经好了许多。 看着慕容云飞离去的背影,秦正正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 【总算把这尊大神送走了。】 【希望那小渔村真有什么厉害点的东西,够大师兄折腾几天的。】 【我的宝贝手办,暂时安全了!】 第38章 熊怪?不,是新来的小师弟! 月色下的海月色下的海面泛着粼粼波光,咸湿的海风吹拂着这个名叫“望鱼”的小渔村。 村子里却并不像海面那般平静。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平日里最爱夜谈的老渔民都早早熄了灯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恐惧。 慕容云飞缓步走在空无一人的泥土路上,目光扫过那些布置在墙角、窗下的简陋陷阱。 几个用破渔网和竹竿搭成的捕捉网歪斜地挂着,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涂抹了鱼油的滑石,甚至有几户人家在门口撒上了尖锐的贝壳碎片。 这些粗糙的防御措施,无声地诉说着村民们的无奈与熊怪的难缠。 夜色渐深。 万籁俱寂中,只有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忽然,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从村口的小树林里钻了出来。 那身影异常壮硕,在月光下投射出庞大的轮廓,像一堵移动的小山。 它动作笨拙地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便蹑手蹑脚地朝着村子深处一户亮着微弱油灯的房屋摸去。 虽然体型庞大,但它的脚步却异常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偶尔踩到干燥的地面时,带起细微的沙沙声。 它熟练地绕开那些显眼的陷阱,来到那户人家的窗下,巨大的熊掌试探性地推了推木窗。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那壮硕的黑影猛地一僵,霍然转身。 月光下,慕容云飞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巷口,白衣胜雪,手按剑柄,眼神冷冽如冰。 黑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果然是一头毛发蓬乱、体型惊人的黑熊精。 它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更多的是被撞破后的恼怒。 熊怪没有选择逃跑,反而咆哮着,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慕容云飞扑了过来! 慕容云飞眼神一凝。 他并未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周身灵力瞬间涌动。 然而,那股熟悉的滞涩感再次传来,灵力运转间隐隐有失控的迹象,仿佛沸腾的水,随时可能冲破堤坝。 他强行压下体内翻涌的气息,指尖点出一道并不算凌厉的剑气,意图逼退熊怪。 “砰!” 剑气撞在熊怪厚实的皮毛上,只发出一声闷响,仅仅让它踉跄了一下,却未能造成实质伤害。 熊怪吃痛,更加狂暴,蒲扇般巨大的熊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拍向慕容云飞。 慕容云飞身形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 但他脚下的地面却被熊掌拍出了一个浅坑,泥土飞溅。 好强的力量! 慕容云飞心中微凛,不敢大意。 他一边闪避着熊怪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一边竭力控制着体内躁动不安的灵力。 每一次出手,他都必须分出大半心神去压制那股即将失控的力量,避免威力过大,毁坏周遭的民居,或者直接将这熊怪重伤甚至击杀。 这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束手束脚,颇为艰难。 熊怪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手的“软弱”,攻势越发凶猛。 它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巷道里辗转腾挪,竟出人意料地灵活,好几次险些将慕容云飞逼入死角。 慕容云飞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体内的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越来越难以约束。 他甚至能感觉到指尖因为灵力过度凝聚而产生的刺痛感,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不行,不能硬拼! 这熊怪力量惊人,皮糙肉厚,若是以往,他或许会选择以更强的力量将其碾压。 但现在,他必须找到一种更精妙、更可控的方式。 如何在压制自身力量的同时,又能有效地制服对方? 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既有外部熊怪带来的威胁,更有内部灵力失控的风险。 就在这内外交困的极限状态下,熊怪的每一次笨拙却充满力量的冲击,反而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身灵力的狂躁。 他猛然想起师父曾教导的“水利万物而不争”的道理,一味压制如同筑坝,终有溃堤之时,何不顺势引导? 这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原本紧绷的心弦豁然松开。 念头通达的瞬间,慕容云飞周身那股不稳定的气息骤然一变。 原本狂暴欲出的灵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河道,开始以一种更加柔和、更加精妙的方式流转。 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眼神却变得更加专注。 面对再次扑来的熊怪,慕容云飞不退反进。 他的手掌如同穿花蝴蝶般,看似轻飘飘地拍在了熊怪的腋下、关节等力量难以凝聚之处。 每一次接触,都有一股恰到好处的、带着旋转卸力意味的灵力透入。 熊怪只觉得一股股巧劲传来,自己狂猛的力道如同打在棉花上,处处受制,有力使不出。 庞大的身躯在慕容云飞看似轻描淡写的拨弄下,竟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平衡。 “砰!” 在一声沉闷的落地声中,巨大的熊怪被慕容云飞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几道柔韧却坚固的灵力绳索瞬间缠绕而上,将其牢牢束缚。 周身那股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气息,彻底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圆融如意的掌控感。 慕容云飞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境与修为,都在刚才那场特殊的战斗中,悄然提升了一截。 被制服的熊怪躺在地上,起初还想挣扎咆哮,但在发现身上的束缚根本无法挣脱后,眼中的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拟人化的委屈? 它呜咽了两声,竟口吐人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仙师饶命!小熊……小熊不是故意的!” “俺……俺也是没办法啊!” 慕容云飞微微挑眉,并未放松警惕。 “说。” 熊怪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愤恨: “俺本来住得好好的,半个月前,来了几个穿着金灿灿道袍的修士,袖子上绣着个晃眼的太阳,凶得很!他们说看中了俺的洞府,是他们的‘机缘’,二话不说就把俺打伤轰了出来,俺这点微末道行,哪里是对手……” 原来,它住在附近深山里的一处灵气不错的山洞,靠着采食山中野果灵草修炼,日子过得也算安稳。 可就在半个月前,一群自称“金光门”的修士路过,看中了它的洞府,二话不说就强行占据,还将它打伤赶了出来。 它无家可归,修为低微,又不敢去招惹那些凶狠的妖兽,饿得实在受不了了,才想到来人类的村子偷点吃的和……钱财,想攒点钱去别的地方安家。 “俺发誓!俺真的没伤过一个人!就拿了点吃的和不值钱的东西……” 熊怪说着,大脑袋耷拉下来,语气充满了辛酸与无奈。 慕容云飞静静地听着,指尖掐诀,一道温和的探查灵光悄然落在熊怪身上。 灵光反馈显示,这熊怪妖气虽有,却无多少戾气与血腥,更像常年食素精怪。 结合它刚才那番带着委屈与恐惧的言语,神态不似作伪,慕容云飞心中已信了七八分,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片刻后,他收回手,眼神微动。 看着熊怪那庞大身躯下透出的可怜兮兮的眼神,慕容云飞心中那份除魔卫道的坚定,不禁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熊怪虽是妖,却也是受害者。 直接打杀,似乎有违本心。 放任不管,它恐怕还会继续偷盗,扰乱凡间秩序。 该如何处置?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这头看起来憨厚多过凶恶的熊怪身上,一个大胆的念头逐渐成型。 缥缈仙宗刚刚经历定级大会,正是需要扩充实力的时候。 这熊怪虽然是妖,但心性尚可,一身蛮力也不弱,若能加以引导…… “你想不想……换一种活法?” 慕容云飞缓缓开口。 熊怪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他。 “仙师……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慕容云飞看着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可以赐你化形之法,让你脱去兽身,化为人形。” “并且,带你回我的宗门——缥缈仙宗,允你从外门弟子做起,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 熊怪巨大的眼睛瞬间瞪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化形!入仙门!修行! 这对一个懵懵懂懂、靠本能修炼的小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机缘! “但,”慕容云飞话锋一转,“前提是,你必须立下天道誓言。” “第一,永世不得再犯今日偷盗之事,不得无故侵扰凡人。” “第二,入我宗门,必须严守门规,听从调遣。” “第三,他日若有差遣,需为宗门效力,不得推辞。” “你可愿意?” 熊怪哪里还有半点犹豫? 巨大的脑袋如同捣蒜般连连点动,激动得浑身颤抖。 “愿意!愿意!小熊一万个愿意!” 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磕头,但被灵力绳索束缚着,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 “仙师大恩!小熊愿立誓!若违此誓,叫俺天打雷劈,神魂俱灭!” 它毫不犹豫地以妖族本源起誓,一道无形的契约之力在月光下悄然形成,融入它的妖魂之中。 慕容云飞见状,点了点头。 他抬手一挥,束缚熊怪的灵力绳索悄然散去。 接着,他并指点向熊怪的眉心,一股玄奥的法诀伴随着精纯的灵力缓缓注入。 “凝神静气,收敛妖力,依照法诀运转……” 熊怪立刻闭上眼睛,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痛苦的低吼。 浓郁的妖气从它体内翻涌而出,又被强行压制、收敛。 它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变化。 蓬乱的黑色毛发褪去,粗壮的四肢变得修长,狰狞的熊脸逐渐拉伸,显露出人类的五官轮廓。 这个过程显然充满了巨大的痛苦,但熊怪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停止运转法诀。 月光下,原本庞大的黑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蜷缩在地上、浑身赤裸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虽然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与憨厚,但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清秀的轮廓。 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变得纤细白皙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感受到体内流淌的不再是狂暴的妖力,而是一种更加内敛、可以掌控的力量,少年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猛地翻身爬起,对着慕容云飞纳头便拜,声音哽咽。 “师父!多谢师父再造之恩!” 慕容云飞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少年,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复杂。 他沉默了一下,纠正道: “叫大师兄就行。” 第39章 黑莲与新王 瑶珞国皇宫深处,夜色浓稠如墨。 高耸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一切都笼罩在沉寂之中。 冰冷的风在高台上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风吹动着悬挂在旗杆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尸体上还穿着象征王权的衣袍,如今却在夜风里了无生气地轻轻摇晃。 旧王的尸体。 高台边缘,一个少年静静站立。 月光流淌过他赤裸的脚踝,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一朵妖异的黑色莲花刺青缠绕其上,仿佛拥有生命,在月色下隐隐流动。 夜风吹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与年龄不符的孤寂与清冷。 “珑莲。”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略显沙哑,混合着疲惫与某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珑莲转过身,他身上似乎佩戴着什么细小的饰物,转身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叮铃”声响。 在这死寂的高台上,这声响格外清晰,如同敲在人的心上。 来人同样是个少年,年纪与珑莲相仿。 但他的眉宇间,却充斥着与稚嫩脸庞极不相称的疯狂与暴戾。 他身上随意披着一件龙袍。 那正是从旗杆上悬挂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只是龙袍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甚至还有几处破损的洞口,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大殿深处,隐约传来的女子哭泣与哀嚎声,终于彻底停歇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 高懿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龙头宝剑。 剑尖的血珠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一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看着珑莲,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依赖,有激动,还有一丝深藏在眼底、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终于让他们都死了。” 高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控制的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那些曾经折磨他、羞辱他的宫人。 那些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的权贵。 此刻,都被他亲手斩于剑下。 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还。 瑶珞国皇宫深处,夜色浓稠如墨。 高耸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将一切都笼罩在沉寂之中。 冰冷的风在高台上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风吹动着悬挂在旗杆上的东西。 那是一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尸体上还穿着象征王权的衣袍,如今却在夜风里了无生气地轻轻摇晃。 旧王的尸体。 高台边缘,一个少年静静站立。 月光流淌过他赤裸的脚踝,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一朵妖异的黑色莲花刺青缠绕其上,仿佛拥有生命,在月色下隐隐流动。 夜风吹动他略显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与年龄不符的孤寂与清冷。 “珑莲。”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略显沙哑,混合着疲惫与某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珑莲转过身,他身上似乎佩戴着什么细小的饰物,转身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叮铃”声响。 在这死寂的高台上,这声响格外清晰,如同敲在人的心上。 来人同样是个少年,年纪与珑莲相仿。 但他的眉宇间,却充斥着与稚嫩脸庞极不相称的疯狂与暴戾。 他身上随意披着一件龙袍,那正是从旗杆上悬挂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龙袍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甚至还有几处破损的洞口,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旧王原本是新王高懿的叔父,新王的父亲死后,摄政王用计谋杀一一杀死了高懿的哥哥。 大殿深处,隐约传来的女子哭泣与哀嚎声,终于彻底停歇了。 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 高懿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龙头宝剑。 剑尖的血珠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一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看着珑莲,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依赖,有激动,还有一丝深藏在眼底、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终于让他们都死了。” 高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控制的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那些曾经折磨他、羞辱他的宫人。 那些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的权贵。 此刻,都被他亲手斩于剑下。 血债,终究要用血来偿还。 高懿自小在皇宫被歹人下毒,被救活后已然是个废人,不能得子。 叔父高?杀死自己的亲哥哥,高懿了活命,甚至被他的叔父丢给一群宫女惨遭羞辱。 就在他被一群太监宫女肆意折磨,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被丢回王府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少年。 他脸容清秀,脚踩虚幻的黑色莲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濒死的床前。 高懿当时以为,那是他那位好叔父派来取他性命的最后使者。 可那个少年却说,可以帮他;帮他杀死高?,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代价是,事成之后,要答应少年一件事。 少年用一颗神奇的丹药救活了他。 然后用匪夷所思的手段,一步步助他铲除异己,聚拢势力。 最终,将那个暴君叔父,亲手挂在了这皇城的最高处,如同此刻悬挂的旗帜。 如今,两个少年并肩站在这象征权力巅峰的高台上。 脚下是无形的累累白骨。 眼前是无边的沉沉黑夜。 高懿猛地将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龙袍扯下,狠狠地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血腥杀戮,都归咎于那个死去的暴君。 他看向珑莲,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你想要什么?” “现在,整个瑶珞国都是我的了。” “只要你开口,就算是我的命,也可以给你。” 他的语气真诚而卑微,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依赖。 眼前这个人,是这黑暗宫廷中唯一透过缝隙照进来的光。 是唯一没有伤害过他,反而拯救了他的人。 旁人畏惧他,敬畏地称他为“玄莲大人”。 只有高懿,被允许直呼他的真名——珑莲。 珑莲曾无意间说过,这个名字,只有他的师父这样喊。 珑莲静静地看着高懿,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深处的黑暗。 片刻后,他轻轻开口,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冷而坚定,不带一丝波澜。 “帮我杀了严贤枥。” 玉灵峰有规定,门下弟子不得直接插手凡间王朝更迭与争斗。 但借凡人之手,却并不在禁止之列。 严贤枥。 这个名字让高懿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知道这个人。 有臣国的太子太傅,一个极具智谋、权势滔天的人物,也是瑶珞国的心腹大患。 珑莲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仿佛蕴藏着无尽的仇恨与化不开的悲伤。 很久以前,他还不是太傅的时候,他为了让他那野心勃勃的妹妹获得有臣国皇帝的宠信,他撕毁了即将签订的和平盟约,带兵屠戮了月莲一族。 珑莲的本体是莲花。 他们一族生于灵气充裕之地,吸纳天地精华而生,本可安然修炼,不问世事,甚至得道成仙。 妖怪……到底什么是妖怪…… 高懿看着珑莲眼中翻涌的痛苦,心脏猛地一紧。他觉得自己满身血污,身体肮脏不堪,如今形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而眼前的珑莲,即使说着复仇的话语,也依旧像一朵于污泥之上、不染尘埃的莲花。 清冷,孤傲,带着破碎的美感。 珑莲似乎不愿再沉浸于痛苦的回忆,他轻轻抬手。 空气中灵气微动,泛起涟漪。 一只通体雪白、皮毛蓬松光亮的狸兽凭空出现,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它亲昵地用脑袋蹭着珑莲的手臂,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灵性,流转着柔和的光。 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妖气,却并不令人感到邪恶。 珑莲微微俯身,将脸埋进狸兽柔软温暖的毛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只有这熟悉的温暖和气息,才能给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狸兽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脸颊,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去,我的宝贝。” 珑莲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仿佛是对待世间最后的珍宝。 他指向远方,那是南方,有臣国的方向。 “去有臣国的灵山上,那里曾是我们的家。” “去那里吸收灵气,好好地养一养你的伤。” 雪白的狸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琥珀色的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不舍的呜叫。 随即,它化作一道白光,如同流星般划破夜空,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高台上,只留下珑莲与新王。 珑莲依旧望着狸兽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晦暗不明,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第40章 为君当仁 有臣国,东宫。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与古旧书卷混合的气息,无端透着几分肃穆。 太子太傅严贤枥背手而立,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在向太子元昊讲解何为仁义之君。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当心怀天下,体恤臣民,方能……” 太子元昊端坐于书案后,神情专注,眉宇间却隐约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 他认真听着太傅的教诲,目光落在摊开的竹简上,字字句句,皆是治国安邦的大道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宫人恭敬的通报声。 “启禀太子殿下,太傅大人,公子前来求见。” 太子元昊闻言,微微抬眼,那略显疲惫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想到这位皇侄,他就觉得有些莞尔。 不多时,一道身影带着不同于宫廷沉闷的活力,出现在殿门口。 来者是个看着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虽是太子亲外甥,论辈分得称一声叔叔,但瞧着竟只比太子年轻几岁。 他身着玄色常服,腰间那根犀角腰带却松松垮垮地斜扣着。 行走间,腰带上悬挂的羊脂玉佩,与另一侧镶满了鸽血石的华丽匕首鞘轻轻碰撞,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这便是安德王,太子元昊亲姐姐所生的儿子,论辈分,他得喊太子一声“叔叔”,喊太傅严贤枥一声“舅公”。 只是他性子跳脱,向来不怎么受皇家规矩的束缚。 安德王几步上前,先规规矩矩地向太子元昊行了个礼。 “侄儿拜见叔叔。” 太子元昊温和地笑了笑,示意宫人。 “赐座。” 安德王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目光转向严贤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许久不见舅公,舅公这道理真是讲得越发精辟了,侄儿在外面都听入迷了。” 严贤枥眉头微蹙,板起脸孔,语气严肃。 “你这没大没小的小子。” “跟你叔叔一般年纪,却半点不见稳重,整日里就知道东游西逛。” 安德王嘿嘿一笑,浑不在意。 “哎呀,有叔叔这般英明神武的储君在,侄儿自然是放心得很,稳重这种事,交给叔叔和舅公这样的国之栋梁就好啦。” 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带上了一丝好奇与探究。 “对了,舅公,最近那雀神山上的事,派人查得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严贤枥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我已让玄霖带人去探查过数次。可惜,那山上的浓雾不仅视觉上无法穿透,更似乎蕴含某种异力,寻常探查法术一入其中便会失效,深入者甚至会迷失心智,折损了几名好手,也未能探明核心区域的情况。” 安德王脸上的轻松彻底消失,眉头皱了起来。 “啊?浓雾?那雀神山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并非如此。” 严贤枥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与沉重。 “雀神山,原本是方圆千里内妖物聚集的一处巢穴。” “后来,不知何故,那些妖物之间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据说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自那以后,雀神山便终年被浓雾笼罩,再难看清本来面目。” 太子元昊见安德王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接口解释道。 “妖物生性大多残忍好斗,同族或异族之间爆发灭族之战,也并非奇事。” “一场大战下来,死伤枕藉,被屠戮的妖物怨气冲天,凝聚不散,确实容易形成经久不散的浓雾,阻绝生灵靠近。” 安德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严贤枥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更深的忧虑。 “原本只是妖物怨魂作祟,倒也罢了,虽然麻烦,却还在可控范围。” “只是最近,派去监视的人回报,山上的浓雾不仅比以往更加浓重,甚至……隐隐开始逸散出魔气!” 魔气! 这两个字让太子元昊与安德王的脸色同时一变。 “魔气不同于妖气,一旦滋生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严贤枥语气沉重。 “若是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察觉并加以利用,恐怕会酿成滔天大祸!” 别有用心的人…… 安德王眼神微闪,陷入了沉思。 会是谁呢? 太子元昊目光落在自己这位看似跳脱不羁,实则心思敏锐的侄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父皇近来对此事也颇为关注,屡次叮嘱我要盯紧。” “想来安德王今日特意前来,心中已有了应对之法?” 安德王抬起头,脸上恢复了那份惯有的自信与洒脱。 “叔叔英明。” “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外界察觉雀神山出了异状,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是被某些势力提前窥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所以,我打算请人来处理。” “找一个……背景干净,实力足够,又不容易引起各方注意的修仙门派。” 太子元昊眼神一动。 “哦?是哪个仙门?若有需要,我可以让玄霖那边好生配合……” 安德王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叔叔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已经有了计较。我们需要一个既能接触到那些修仙者,又不会引起过多关注的身份。我打算让玄霖……暂时委屈一下,扮作一位四处寻觅稀有灵植的商人,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应礼。玄霖心思缜密,应变很快,模仿商贾之事,想来难不住他。我已经备好了一应路引和‘货物’,足以以假乱真。” “这样一来,既能保持足够的神秘感,让他们放弃追查玄霖的真实来历,也能避开父皇那边的耳目,不至于太过张扬。” “以应礼的身份去与那仙门的人接洽,应该万无一失了。” 让一位皇室宗亲,玄霖校尉,去扮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灵植商人? 太子元昊与太傅严贤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与疑虑。 这……能行吗? 安德王却显得信心十足。 “没问题,我相信玄霖的应变能力。” “至于那个仙门的人……呵,只要价钱给到位,保密功夫想来是不会差的。”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事情就是这样,我先告辞啦,叔叔,舅公!” 刚走到殿门口,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太子元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丝探寻。 “对了,伯令,你当年离京,说是要去寻仙访道,之后便杳无音信,算算也有几年了。” “你如今……是否也换了名字?” 安德王缓缓转过身。 月光透过窗棂,恰好落在他脸上,映得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狡黠的狐狸。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告别过去的释然。 “嗯。” “作为安德王的江伯令,或许早就死在哪座不知名的山头了。” “叔叔以后,叫我钟许许便好。” 第41章 故事名为“过去” 林小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白日里从玉灵峰飞来的那封审判书,此刻就摊开在枕边,被月光映照得字迹分明。 她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分量,压在心头。 大师兄下山许久未归,听三师兄含糊提过,似乎是去对付什么熊怪了。 周墨师兄更是在那场惊心动魄的竞聘会后,便没了踪影,她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林小花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镜子里映出一张带着倦容的脸,眼下甚至有淡淡的青影。 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可脑子里纷乱的念头却挥之不去,总觉得有什么悬而未决。 审判书旁边,还放着一只沉甸甸的储物袋。 里面是竞聘会获胜的二十万灵石奖金,还有玉灵峰判给她的三万灵石,名目是疗伤与精神损失赔偿。 想到这个,林小花就有点气闷。 那个钟许许,简直是趁火打劫。 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就要走了五万四千灵石的“辛苦费”。 这玉灵峰行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说他们主持公道,确实帮缥缈仙宗争取了应得的利益,惩治了恶人。 可要说他们行事磊落…… 林小花撇了撇嘴,那个钟许许,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就不像个省油的灯,八成早就盘算着怎么从她的赔偿里捞一笔了。 虽说不能总把人往坏处想,可他那双眼睛,总让人觉得里面藏着无数精明的算计。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林小花坐起身,拢了拢衣衫。 “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小花师妹,是我。” 是沈清荷师姐。 林小花起身去开了门。 沈清荷端着一只白瓷碗,碗里是深褐色的汤药,正冒着袅袅热气,散发出草木的清香。 “师姐,这么晚了……” “看你这几日心神不宁,睡不安稳。” 沈清荷将汤药递给她,柔声说道。 “这是钟许许离开缥缈峰前留下的方子,嘱咐我照着给你熬些安神汤。” “他说里面加了些玉灵峰的‘特殊’手笔,对静心凝神应该有些用处。” 玉灵峰的“特殊”手笔? 林小花接过温热的瓷碗,指尖传来暖意。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钟许许之前提到过,他是受沈清荷师姐的推荐才来的。 这么说,他们以前就认识? “师姐,”林小花捧着碗,有些好奇地问,“你和那位钟……钟医师,以前就认识吗?” 沈清荷帮她掩上门,走到桌边坐下,脸上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 “嗯,算是认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说来话长,那是我还在玉灵峰做药侍时候的事了……” 药侍? 林小花微微睁大了眼睛。 只听沈清荷继续说道:“玉灵峰每年都会从各处选拔一些有潜力的弟子,进入山门,成为某一位道修大能的侍者。” “这些侍者,需要经过严格的考核,最终合格者才能算是正式踏入玉灵峰的门槛。” “你也知道,玉灵峰真正选拔入门的核心弟子,名额少之又少,条件更是苛刻到极致。” “可即便是成为一名侍者,对许多散修或者小门派的弟子来说,也已经是梦寐以求的机缘了,所以每年趋之若鹜的人不计其数。” 沈清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平静。 “外界都说,玉灵峰选拔弟子,看重的是天赋异禀,是各个领域内万中无一的天才。” “不过嘛……”她话锋一转,补充道,“其实,也有不少人是凭借着自身的刻苦努力,一步步通过考核,最终留下的。” 林小花默默听着,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能在某个领域坚持不懈地努力,本身就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好吗。 …… 雨后的天空洗出一种干净剔透的天青色。玉灵峰新选拔入峰的一批药侍,正被引着穿过回廊。 最终,他们停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外。 门内隐约可见穿着统一青衣的弟子,正襟危坐,手中捧着药修典籍,低声诵读。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草木清香,那是从角落的铜炉里升起的青烟,据说能帮助弟子凝神静气,增强记忆。 新来的药侍们屏息敛气,安静地鱼贯而入。 钟许许混在人群中,目光随意地扫过……一个头上戴着紫色蝴蝶发饰的女孩被安排坐在了他旁边。 只需一眼,他便能大致分辨出哪些是凭借家世背景被送进来的,哪些又是真正靠着几分运气与资质挤入这道门槛的普通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雨后初晴的天气,这带着草药香气的微风,实在太适合睡觉了。 那个头上戴着紫色蝴蝶发饰的女孩被安排坐在了他旁边。 那只蝴蝶颤巍巍的,让他有些恍惚地想起了还在有臣国王宫的日子。 过去,宫里的侍女们闲来无事,最喜欢在御花园里追逐飞舞的蝴蝶。 他的叔叔,当今有臣国的太子,此刻或许正坐在东宫的书案前,对着窗外摇曳的花影,读着那些治国平天下的道理。 而自己是皇室这一代里,唯一一个自幼便显露出灵力天赋的人。 羡慕、敬畏、嫉妒……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带着危险气息的目光,从小就伴随着他。 人人都说,他的父亲——那位娶了当朝长公主的驸马,死于意外。 可这偌大的王宫,深不见底,能悄无声息要了长公主驸马性命的人,又能有谁呢? 东宫那扇棕红色的木雕花窗边,杏花的影子落在摊开的书卷上,轻轻晃动。 太子叔叔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弯弯,眯起时很好看。 但有时候,钟许许会觉得,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会越过书卷,望向御花园深处的某个方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邃。 那时,他还叫江伯令。 …… 身边的药侍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着新人走进这间屋子了。 “钟许许?” 身旁的女孩忽然低呼一声,伸手接住了他无意间碰到的一本书。 书是从前桌掉下来的,扉页上赫然写着这两个字。 江伯令微微一愣。 这大概是上一届某个没能通过考核,最终失望离开的弟子遗落的,连书都忘了带走。 钟许许? 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女孩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江伯令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既是回应,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女孩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悄悄将自己的书册打开,推到了他的桌面上。 江伯令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娟秀的字迹:沈清荷。 很快,第一次考核的试卷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地落到了每个人的桌上。 江伯令看都没看自己的卷子,反而伸长脖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清荷那张。 她的成绩很偏科。 只有一门与药草辨识相关的课业分数很高,其他的,几乎都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甚至有两门红字晃眼。 在玉灵峰,只要有一门功课不及格,基本就意味着失去了继续晋升的机会。 “试卷……把我的试卷还给我。”沈清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抢回了自己的卷子。 江伯令收回目光,大大方方地趴回桌子上,准备继续睡觉。 “这样的话……是没办法留下来的……爹娘他们还指望着我能考入玉灵峰呢……”女孩小声地啜泣着,声音充满了沮丧。 江伯令在心里嗤笑一声。 幸好是坐在最后一排,这要是换到前面,估计能引来不少嘲笑。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他忽然侧过头,低声问。 沈清荷愣了一下,小声回答:“在云城……卖锦缎的。有不少京官府上的管家会来我家订料子。我身上的灵气,也是一位常来买布的仙长无意间发现,告诉了我爹娘,他们才托了好多关系,把我送到这里来……让我一定要争气,留在最好的玉灵峰。” “那如果考不上呢?” “就……就只能回家去了。” “不考虑去其他宗门试试?” 女孩用力摇了摇头,眼圈更红了:“他们……他们只知道玉灵峰是最好的……” 沈清荷偷偷瞄了一眼江伯令的试卷,发现他的分数也并不高。 每一门都刚好踩着及格线,不多不少,总排名甚至还在她后面。 “……你这样,也很难的。”她小声提醒道。 “听师兄师姐们说,光及格是不够的,至少要有一门特别突出的才行。” “你有两门没及格的,”江伯令忽然坐直了身子,指了指她的卷子,“恰好,我都及格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下次考试,我给你划重点。” 不等沈清荷反应,钟许许已经伸手将她的书册抢了过来,拿起笔,毫不客气地在上面勾勾画画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沈清荷惊奇地发现,钟许许似乎对每一门功课都了如指掌,讲解起来甚至比课堂上的某些助教还要透彻清晰。 他只是不愿意考高分而已。 “那……那你为什么不……”沈清荷忍不住问,声音里满是困惑。 钟许许笑眯眯地将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嘘——秘密。” 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又一次考核结束,沈清荷看着自己手中八门功课都在九十分以上的试卷,激动得难以言喻。 而旁边,钟许许的试卷依旧是清一色的“及格”。 “乖,睡觉。” 钟许许笑着,伸手轻轻将沈清荷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然后自己也懒洋洋地趴下,侧头看着窗外。 沈清荷透过他支起的手臂缝隙,看到了他每天都在看的景色。 天空是浅浅的蓝色,云朵是淡淡的白色,远处山坡上的杏花开得正盛,是温柔的粉色。 暖暖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在脸上,带着草木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暖呼呼的。 …… “后来……就是大师兄带着你来玉灵峰求药,结果我不小心触犯了玉灵峰的规矩,被赶了出来,然后就被大师兄收留,带回了缥缈峰……” 沈清荷的声音将林小花的思绪拉回眼前,她低垂着眼眸,嘴角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沈清荷不知道的是,当初她给林小花送药时,钟许许就站在不远处的连廊下看着,周围是行色匆匆、赶着去上课的其他药侍。 他本想上前阻止,或者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停住了脚步,默默地看着沈清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也是他曾对沈清荷说,玉灵峰并非唯一的选择,修仙界广阔,总有适合她的修行之所。 又一批新的药侍鱼贯而入,将江伯令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沈清荷不在了,他的日子又变得无聊起来。 “缥缈仙宗……一个入不敷出快要倒闭的宗门——” “真是无聊至极……” 江伯令看着身边空下来的位置,眼皮子耷拉下来。 当时若是拉住她,现在结局会是怎样?她应该会听自己的,要是知道玉灵峰的规定,她那么胆小,那么在乎是否能晋级……所以,应该是不会跟规则作对的。 那么,其实当初做出这个选择的是自己对吗? 他还是做不到当做什么都看不见……不能把一些事情当成理所当然。 舅公也曾教导自己,身为皇族,在一些事情上袖手旁观,或许是一种明哲保身的选择。 可是,钟许许……江伯令……你究竟是要继续这样,在玉灵峰这看似安稳的角落里躲藏下去,还是……做出自己内心本能的选择呢? 钟许许……江伯令…… 钟许许举起了手,看向他的老师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你终于想好了?” 钟许许低下头去:没有。 ——不过,我想做出选择了;我不想再继续这样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眼前的事情发生,我想要做点什么。 老师点了点头,随即拉开了身后一扇深紫色门帘。 “请跟我来这里,她一直在等你。” 第42章 大师兄与屠月村 大火像是贪婪的舌头,舔舐着屠月村的每个角落。 黑色的水从地底裂缝里汩汩冒出,带着刺鼻的腥臭,迅速淹没了田埂与庄稼。 村里白胡子的老者是他们的村长。 这位守着这片贫瘠土地四十余年的老人,此刻正用尽全力嘶吼着,带领仅存的十几户人家,踉踉跄跄地往高处的山上逃。 人群中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他们都是流浪到此,被村长收留,视屠月村为家的孤儿。 “快跑啊小云儿,快带着弟弟妹妹他们几个跑到山上去躲起来,千万别被魔物抓到了!” 村长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清晰。 为首的小男孩叫小云儿,他是这些孩子里最大的。 他背上紧紧缚着队伍里最小的妹妹,稚嫩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 他在队伍前面探路,还不忘回头嘱咐年纪第二大的孩子殿后,确保没有一个弟妹掉队。 屠月村,这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位于修仙世界灵气最为稀薄的边缘地带。 村长爷爷曾说过,魔气这东西,平日里潜伏着,只要不外泄,便相安无事。 可一旦外泄,聚集到一定浓度,就会化作实体魔物,噬人魂魄。 小云儿忽然停下脚步,前面小兰的父母不再前行。 他快步赶上前去。 焦急的询问中,他得知小兰的阿爸为了从魔气边缘救回女儿,一条腿踏入了那不详的黑雾。 如今,那条腿已经失去知觉,魔气正沿着血脉向上侵蚀。 普通人沾染魔气,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同化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小兰阿爸靠在一棵烧焦的树干上,脸色灰败,却异常平静。 他让妻子带着女儿赶紧走。 小兰的妈妈泪流满面,却摇着头。 “我要陪着你阿爸走完这最后一程。” 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决绝。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会亲手……亲手把他推入黑潮,免得他……伤了人。” 她转过身,将年仅六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兰塞到小云儿怀里。 “小云儿,你是孩子里最稳重的,要是……要是我跟你叔没能回来,求你,一定帮我们照顾好小兰!” 迁徙的队伍中,女人的哭泣和孩子的呜咽声此起彼伏,混杂着远处魔物的嘶吼,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小云儿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渗出丝丝血迹。 他将怀里仅剩的半块干硬烧饼掰开,递给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 “去找点干净的山泉水,把饼泡软了,给大家分着喝。” 他的声音因过度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凭借着对山林的熟悉,小云儿带着弟妹们找到了一处魔气尚未侵染的山坳。 几个孩子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等了一天一夜。 那些承诺会回来的大人们,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清晨,晨曦微露,却驱不散笼罩在心头的寒意。 小云儿再次望向来路,依旧空无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起身,朝着出村的方向跑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昨天夜里试图连夜逃离村庄的几户人家,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上,身体扭曲,死状凄惨。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这个年仅十岁的男孩。 他环顾四周,除了风声,便是死寂。 一种冰冷的预感爬上脊背——死亡,从未如此之近。 脚下的大地突然传来异动。 黑色的魔气如同活物般,从泥土中丝丝缕缕地渗出,缠绕住他的脚踝。 小云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太迟了。 已经太迟了。 这无处不在的魔气仿佛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要将所有生灵吞噬殆尽。 “小云儿不要回头!”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村长爷爷。 他带着仅存的几户村民,从山道上奔跑过来。 村长高举手中的老旧拐杖,狠狠地朝地面敲击了几下。 咚!咚!咚! 几道无形的声波以落点为中心,如同水面的涟漪般扩散开来,竟然短暂地逼退了缠绕住小云儿的魔气。 “桀桀桀……你以为你那些宝贝钟藏得很好?哈!那些玩意儿早就被我的儿郎们砸烂了!没了乐器,你这乐修,不过是个等死的老废物罢了!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着你想守护的的‘凡人’一个个变成我的食粮!” 一个扭曲的声音从黑雾深处传来,带着刻骨的怨毒和戏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魔孽休要猖狂!” 村长须发皆张,厉声喝道。 小云儿这才震惊地意识到,朝夕相处、看似平凡的村长爷爷,竟然是一位修仙者。 他从未听爷爷提起过,只知道四十年前他来到这片荒芜之地,建立了村庄,默默守护至今。 “哈哈哈哈——来,泉耳!用你的绝望来滋养我!” 魔气翻涌着,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吸收了足够的恐惧与绝望后,它的力量急剧攀升,体积瞬间膨胀数十倍,那些面孔融合成一只布满粘稠黑液、指甲尖利的巨掌,带着浓烈的死气,狠狠拍向村长布下的无形音波法阵。 村长手中的拐杖顶端,那枚小小的悬铃急促地摇晃起来,发出清越却微弱的声响。 声波法阵剧烈震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噗—— 一口鲜血从村长嘴角溢出,染红了他花白的胡须。 “爷爷!” 小云儿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朝着村长跑去。 “别管我,快走!” 村长用尽力气吼道。 “带着活着的人……快点离开这里……” “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魔气凝聚的巨手猛然收紧,眼看就要将所有人碾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剑光破空而至。 剑锋虽短,却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魔气形态最薄弱的连接处。 嗤啦—— 魔气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被打断了攻势。 它正要反击,却见一道身影御剑而来,快如流星。 来者是一个腰间别着硕大酒葫芦的老者,脚下踩着一柄古朴的长剑,须发蓬乱,带着几分醉意。 “泉老头!你这死撑的毛病还是没改!当年吹牛说要看着我醉死,我看你今天就要先走一步了!” 老者御剑而至,声音洪亮,带着惯常的调侃,但锐利的眼神扫过泉耳苍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法阵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色。 话音未落,他身后凭空浮现出十几柄闪烁着寒光的飞剑。 咻咻咻—— 十几把飞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组成一道剑网,朝着那团巨大的魔气攒射而去。 剑光过处,魔气凝聚的形态竟被瞬间切割得七零八落。 “你……你竟然用自身灵元长年累月地滋养这破地方的地脉来镇压魔气?!” 醉道人落在村长身边,感应到他体内几乎枯竭的灵力,眉头紧锁,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怪不得你修为不进反退,弱成这副德行!你这是自毁道基啊泉老头!为了这些凡人,值得吗?!” 村长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他闭上双眼,双手结印,将体内残存的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向远方,似乎在修复着什么。 醉道人脸色微变,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你这个蠢老头!快停下来!” 他语气急促,飞身挡在村长面前。 “你……你至于要牺牲到这种地步吗?!” “修好了钟……就能把魔气重新镇压下去……” 村长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这个地方灵脉稀少,若不用此法镇压,怕是再也无法住人。魔物一旦聚集,便后患无穷……”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惊魂未定的小云儿。 “醉小狗……咳咳……我求你……把那个叫小云儿的孩子带走……” 泉耳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投向远处跪地痛哭的男孩。 “他……他心性坚韧,根骨……尚可……带他走,给他一条活路……让他……有机会……踏入仙途,至少……或许可以修成……飞升上仙……” 小云儿看着这个收留他、养育他的老人,如今奄奄一息,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一边哭一边哽咽。 “爷爷——云儿还没报答您的收养之恩……当年若不是爷爷救下云儿……云儿早就没命了……” 旁边的醉道人看着这一幕,看着自己老友那副油尽灯枯的模样,终于明白了老友这些年默默坚守的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乐道降魔,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泉老头,你瞧好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这天下第一道——” 醉道人凝神屏气,双眸开阖间精光爆射。 只见他双手未动,身前空气中却瞬间浮现出数十道繁复玄奥的金色结印。 金印流转,围绕着他身前那柄古朴长剑盘旋,凝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磅礴剑气。 “破!” 他一声低喝。 那柄长剑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撕裂空气,径直朝着被打散后、正试图重新凝聚的魔气核心飞去。 轰隆—— 醉道人并指如剑,指向苍穹,口中念念有词,竟引得九天之上一道粗壮的紫色劫雷怒劈而下! 雷光精准地缠绕、灌注于那柄古朴飞剑之上,使其威势暴涨百倍! 借着这煌煌天威,飞剑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神罚之矛,直直刺入魔气翻滚的核心深处! 刹那间,天地震动,山摇地晃。 尖锐到极致的嘶鸣声几乎要撕碎人的耳膜,那是魔物濒死前的最后哀嚎。 “涟钟!!” 就在此时,村长爷爷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将毕生修为,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全数灌注到了遍布屠月村各个角落、那些早已沉寂的乐钟之中。 嗡——嗡——嗡—— 那些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乐钟,在同一时刻,齐齐发出了浑厚、肃穆、象征着天地正道的浩然钟鸣。 钟声连绵不绝,如同最庄严的乐章,带着涤荡邪魔的力量,迅速压过了魔物尖锐的嘶鸣。 混乱狂暴的魔气在这钟声中,仿佛遇到了克星,开始退散、消融。 人们狂乱的心跳,也在这悠远平和的钟声里,逐渐平复,耳畔只余下那荡涤灵魂的清明之音。 第43章 命运的轨迹 浩然钟鸣仍在天地间回荡,余音却渐渐低沉,如同潮水退去。 那漫天飞舞的金色光点,并非尘埃,而是某种更为纯粹的存在,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温暖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上。 每一片光瓣落下,都似乎带走了一丝属于泉耳的气息。 他的身躯并未溃散,只是那眼中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黯淡下去。 人们总说飞升过的仙人,神魂不朽,肉身不灭。 可眼前这一幕,却昭示着另一种结局。 死亡,并非总是狰狞可怖。 它也可以是这样一种寂静的回归。 灵气如同倦鸟归林,从他体内逸散而出,温柔地融入山川草木,回归到它们最初始的形态。 干净,纯粹,再无半分魔气沾染。 醉道人站在一旁,手中的酒葫芦不知何时已经放下。 他看着老友的身影逐渐变得虚无,如同晨雾散尽。 他本以为这次只是来帮老友抵御一场劫难,却未曾想,竟是来送他最后一程。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云雾缭绕的玉灵峰深处。 一排排整齐的玉牌静静悬浮。 其中一枚,刻着“慕容贤”三字的玉牌,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裂纹遍布,随即碎成了数块,掉落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堂里显得格外突兀。 可这一切,屠月村的幸存者们并不知道。 慕容云飞更不知道。 他只看到那个收留他、照顾他、教导他如何在绝境中寻找生机的村长爷爷,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老人,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离开。 不是受伤,不是倒下。 就像是睡着了。 然后,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像温暖的光一样,一点点飘走了。 “爷爷……” 泪水模糊了慕容云飞的双眼,他重重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泥土,哽咽不成声。 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还有好多恩情没来得及报答。 若是没有爷爷,他这条命,恐怕早就冻死饿死在哪条不知名的荒野小路上了。 醉道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远处蜷缩在一起、惊魂未定的村民。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那被魔气侵蚀的地脉裂缝旁,仔细检查着泉耳最后以生命修复的封印。 确认那股不详的气息被彻底镇压,再无外泄的可能,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安顿好那些受伤的村民,醉道人站在村口,眉头紧锁。 带他们走吗? 可离开了这片虽然贫瘠、却无比熟悉的土地,这些大多是普通人的村民,又能去哪里呢? 他们中的许多人,本就是逃难至此,才得以苟延残喘。 世道艰难,何处是家。 “醉老头!!” 一声清脆又带着怒气的声音划破了沉寂的空气。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丫头,正气鼓鼓地从泥土路的尽头朝这边跑来,裙摆上还沾着不少泥点。 “酒!!你怎么又欠了掌柜的酒钱——” “掌柜的把我关在柴房里,说等你三天内去赎人,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去?!” 林小花跑到醉道人面前,双手叉腰,小脸涨得通红。 醉道人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真的忘了这回事。 他确实是故意为之。 来之前就算到此行凶险,怕这丫头跟着掺和进来,才特意拜托酒馆掌柜“看住”她几天。 以她的性子,若知道屠月村有难,定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咳……那,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醉道人干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哼!这点小事能难住我?” 林小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当然是用你藏在地窖里那坛‘醉龙涎’跟掌柜的换的遁地符跑出来的!掌柜的眼睛都直了,说这酒抵得上他半个店!” 她说着,得意地从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黄澄澄的符纸,在他眼前晃了晃。醉道人嘴角抽搐,心疼不已。 好家伙,那可是他准备用来突破瓶颈的宝贝……就换了这么一叠最低阶的遁地符?这败家丫头! “谁让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还三天都不管我死活!” 林小花气哼哼地抱怨着,话说到一半,忽然注意到醉道人身后那个沉默站立、身形瘦高的男孩。 “咦?他是谁啊?” 她的目光在慕容云飞身上打量着。 醉道人没好气地指了指不远处正在痛苦呻吟的受伤村民。 “既然来了,就别杵着,赶紧去帮忙处理伤口。” “记住,被魔气沾染过的地方,要先用灵泉水洗净双手才能碰触,否则你也可能被侵蚀。” 林小花闻言,立刻收起了玩闹的神色。 她二话不说,拎着裙摆就小跑着过去了。 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在正事上,她从不含糊。 村民们见这小姑娘手脚麻利,心肠又好,虽然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却也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有位心善的大婶看不过去,找了根红色的布条,手脚利落地帮她把散乱的头发束了起来,扎了个歪歪扭扭却精神许多的小辫子。 醉道人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叹气。 他一个糙老爷们,确实不懂怎么照顾小女孩,能让她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头发什么的,只能任由她自己瞎折腾。 待林小花走远,醉道人才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孩。 “你说,你想修道?” 慕容云飞眼神坚定,用力点了点头。 “嗯。” 醉道人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慕容云飞见状,心头一紧,以为这位仙人是嫌弃自己资质愚钝,不愿收留。 他没有任何犹豫,双膝一软,再次跪了下来。 “求仙人收我为徒!” “求您给云儿一条活路!” 醉道人连忙摆手,将他扶起。 “哎,我不是嫌弃你。” “只是……我这人,懒散惯了,实在不是当师傅的料。” 他指了指远处正在给伤者换药的林小花。 “你看那丫头,也是故友托付给我照顾的,结果跟着我,过得跟街边的小乞丐似的,三天两头闯祸。” 听到这话,慕容云飞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仙人,我可以帮忙照顾他们!” 他指了指那些躲在角落里,同样用期盼眼神望着这里的弟妹们。 “以前在村里,村长爷爷也是让我带着弟弟妹妹们的。” 那些原本躲藏着的孩子们听到“小云哥”的话,以为他要抛下他们独自离开,也都鼓起勇气跑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哀求着。 “仙人爷爷,带我们一起走!” “我们能干活,不惹麻烦!” “求求您了!” 这下,醉道人彻底头疼了。 他一个嗜酒如命、居无定所的老家伙,身后突然要跟上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萝卜头…… 这都怪慕容贤那个老家伙……临走还给他留下这么大个麻烦。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师父最后留下的一座破不拉几的仙山,原本他都快要忘了那片荒地了。 不如这样——把这些孩子都带到那边去好了。 虽然不知道师祖泉下有知,发现自己曾经的清修之地变成了收容流浪儿的……嗯……仙门据点,会作何感想。 但总归比让他们四处流浪,不知哪天就横死街头要强得多。 “也罢,也罢。” 醉道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长叹一声,像是认命般终于松口。 “都起来,跟我来。” 他领着这一大群孩子,踏上了前往那座被遗忘的仙山的道路——缥缈峰。 到了地方,看着眼前杂草丛生、仅有几间破败茅屋的景象,醉道人更加确信自己当不好什么正经师父。 他从怀里掏出几本泛黄的古籍,塞到慕容云飞手里。 这些都是他早年间随手收集的剑道功法,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足够入门了。 “你还没有正式的名字?” 醉道人沉吟片刻。 “也罢,你就随慕容老头的姓,叫慕容云飞。” “这几本书,你每日读三遍,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我说了,我不适合当师父。师祖他老人家当年把这破地方和那个小藏书阁留给我,大概就是算到了我会遇上你们这群小家伙。” 醉道人交代完,便自顾自地找了个干净地方,拿出酒葫芦,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 慕容云飞捧着那几本沉甸甸的书籍,如获至宝。 从此,他便一头扎进了修炼之中。 不是在后山挥汗如雨地练剑,就是在仅有寥寥数排书架的所谓“藏书阁”里埋头苦读。 一些年纪稍长的孩子,见大师兄如此刻苦,也愿意跟着他有样学样,学些粗浅的吐纳之法和剑招。 另一些对修炼没兴趣的孩子,则在山上帮忙开垦荒地,打理杂务,或者翻看藏书阁里其他的杂书。 醉道人对此并不多加干涉,只要他们不惹是生非,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便随他们去了。 林小花大病了一场之后,醉道人索性将宗门里那点少得可怜的账目,都交给了这个小师妹管理。 …… 清晨微光透过窗棂,落在简朴的木桌上,映出几缕浮动的尘埃。 石钺端着一盘还带着露水的青色瓜果,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动作间带着初为人形的些微生涩。 “大师兄,你醒了?”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动作间还带着初为人形的些微生涩。 慕容云飞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皮肤是健康小麦色的少年,一时间有些恍惚。 昨晚月下那头庞大笨拙的黑熊精,与眼前这个略显拘谨的少年身影,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光影变幻,竟如同一个不太真实的梦境。 他撑着床沿坐起身,接过石钺递来的水杯,温热的触感驱散了残留的睡意。 这个宗门,或者说,醉道人那个不靠谱的师父,似乎格外擅长从外面捡些奇奇怪怪的存在回来。 先是自己和林小花,还有那些屠月村的孩子,如今又多了个熊怪化形的师弟。 他想起屠月村的残垣断壁,想起村长爷爷消散的身影,想起醉道人带着他们来到这座荒凉的缥缈峰。 这片贫瘠却安宁的地方,如果能守住,将来或许也能像当年的屠月村一样,庇护更多无处可去的人……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无声地落在他的肩头。 慕容云飞放下水杯,目光落在石钺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你……为什么要修仙?” 他垂下眼眸,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石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大师兄会问这个。 他认真地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一丝属于熊的憨直。 “当然是为了化形……” “这样子的话,就不用吓到人,能好好生活在人类的世界了。” 他的回答简单而纯粹,不带一丝杂念。 慕容云飞的心轻轻一颤。 原来,无论是人是妖,生灵最朴素的愿望,竟是如此相似。 都不过是希望,能够好好活着而已。 可对有些生灵来说,仅仅是活着这两个字,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就像屠月村的村民,就像曾经食不果腹的自己,就像眼前这个被迫离开洞府、四处偷盗只为生存的熊怪。 慕容云飞抬眼看着他。 “那你现在已经化形了。” 石钺闻言,脸上露出真切的感激与敬畏,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动作虽然笨拙,却无比诚恳。 “是!全赖大师兄再造之恩!” “我想跟在大师兄后边,大师兄做什么事情,我就跟在大师兄后面学习。” “我初来乍到,不懂人间规矩,更不懂修行法门,大师兄愿意教我,收留我,这恩情比天还大。” “石钺,自然万死不辞!” 少年语气坚定,眼神澄澈,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和对眼前人的依赖。 慕容云飞看着他跪在地上的身影,没有立刻让他起来。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跪在醉道人面前,祈求一个渺茫的希望,一条活下去的路。 命运的轨迹,似乎总在不经意间,画着相似的圆圈。 第44章 昳丽与悸动 城门洞开,车马辚辚驶出。 太傅端坐车内,神色肃穆。 忽地,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一支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飞箭,毒蛇般直扑马背上的严贤枥。 “噗嗤——” 利箭穿透甲胄,没入血肉。 严贤枥身形一晃,应声从马上栽倒。 周遭瞬间大乱。 “有刺客!” “保护丞相!” 丞相严贤枥手下的人训练有素,一部分护着丞相的备用轿车准备接应,另一部分则拔出兵刃,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追去。 冰冷的毒素迅速蔓延,顺着血脉侵蚀四肢百骸。 严贤枥倒在地上,只觉得身体迅速失去温度。 身边的侍者慌忙上前,声音带着哭腔。 “大人!快传太医!” 严贤枥却猛地抬手,抓住了侍者的衣袖,声音微弱却不容置疑。 “不必。” 侍者愣住了。 严贤枥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混合着痛苦与一丝诡异的了然。 “真疼呐……虽然死不了。” 他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上备用的轿车。 躺在柔软的锦垫上,他挥退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 “都出去。”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确认轿车平稳地动起来后,严贤枥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调动起丹田深处的力量。 那里,静静地埋藏着一件非凡之物。 一枚月白色的莲瓣,从他体内缓缓浮现,被他用颤抖的手指夹住。 正是凭借此物,他才在多年前的雀神山上,于绝境中觅得一线生机。 只是,原本通体洁白无瑕的莲瓣,如今瓣尖处,却染上了一抹难以忽视的墨色。 他记得那些化为人形的月莲,并无凡俗的性别之分,肌肤如玉,通体散发着温润的月华。 “真好啊……珑莲。” 他低声呢喃,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迷恋。 严贤枥颤抖着,将那片冰凉的月莲瓣贴近自己的嘴唇。 柔和的月华瞬间从莲瓣上涌出,如同水波般将他整个笼罩。 那股侵蚀骨髓的冰冷迅速退去,剧烈的疼痛也仿佛被温柔地抚平。 他脸上的痛苦扭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沉醉的舒适与享受。 他从未忘记,月莲身上的月华,要在后半夜采集……那才是最为精纯浓郁之时。 那时,月莲的花瓣上会凝结出晶莹剔透的露珠,蕴含着至纯的生命精华。 这片莲瓣,就是在那时,被莽撞的他不小心压倒,脱落下来的。 三十多年过去了。 珑莲身体的一部分,依然在以这种方式,庇护着自己。 那朵温润圣洁的月莲,在清冷月光下静静盛开的绝美场景,如同烙印,至今仍清晰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从未褪色。 轿车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侍卫恭敬的禀报。 “丞相大人,行刺的人抓到了!” 严贤枥眼中的迷醉瞬间褪去,恢复了平日的冷厉。 他捂着心口位置,那里的衣料下是刚刚被月华强行愈合的伤口,虽然疼痛退去大半,但毒素残留的麻痹感和月华消耗带来的虚弱仍让他脸色苍白。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不适,一把掀开轿帘,动作虽快,落地时却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几个侍卫押着一个被捆缚结实、堵住了嘴的黑衣人上前。 “让他抬起头来。”严贤枥声音冰冷。 侍卫扯掉黑衣人蒙面的布巾。 一张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惶恐的脸露了出来。 严贤枥盯着那张脸,眼神锐利如刀,似乎在确认什么。 片刻后,他眼中竟然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不是他……” 他心中低语,随即那丝失落被更深的冷厉取代。 他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如同碾死一只蝼蚁。 “杀了。” …… 瑶珞国,深宫。 一份关于刺客当场殒命,丞相严贤枥安然无恙的消息,被呈送到了高懿的案头。 高懿修长的手指捻着密报,眉头微蹙。 他感到一丝不解。 情报中明确提到,那淬毒的箭矢几乎是贯穿了严贤枥的要害。 就算是修士,受此重创也不可能如此迅速恢复,甚至还能亲自下令处决刺客。 高懿指尖捻着密报,目光落在“安然无恙”四个字上,若有所思。 淬毒箭矢之力,他有所耳闻,绝非轻易可解,何况是贯穿要害。 那封闭的轿车之内,短短片刻,严贤枥究竟用了何种手段逆转乾坤? 那轿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怀着这份疑虑,高懿屏退左右,独自前往宫中一处僻静的殿宇。 他找到珑莲的时候,对方正静静地卧靠在榻上。 那姿态,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一件被随意扯下、丢在那里的外袍,透着一种无声的倦怠与脆弱。 “你怎么了?” 高懿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从未见过珑莲这副模样。 印象中的珑莲,总是清冷出尘,带着非人的圣洁感,即使沉默,也自有一股难以接近的气场。 此刻的他,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华,只剩下无力的躯壳。 感觉……似乎是有些不舒服。 珑莲没有立刻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高懿心头那丝担忧更甚,他缓步走了过去,在榻边坐下,伸手轻轻扯了扯珑莲宽大的袖子。 这个动作,带着试探,也带着安抚。 珑莲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高懿。 那双原本清澈如琉璃的眼眸里,此刻竟翻涌着一丝被极力压抑下去的羞愤。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月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落在他的脸上。 此时的珑莲,五官精致,肌肤莹白,却因力量的流失而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显出几分雌雄莫辨的昳丽。 而他那白皙的耳根,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高懿看着这样的珑莲,竟然微微一怔,有些看呆了。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珑莲袖口的手。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在某个恍惚的瞬间,高懿甚至觉得,珑莲那微凉的手,似乎下一刻就会抬起来,轻轻搭在自己的脸上。 第45章 雀神旧梦 多年以前,月圆之夜。 清辉如练,静静披洒在整座雀神山上。 山林深处,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此刻正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谧,暗藏着涌动的生机。 月华似水银般流淌,穿透层叠交错的枝叶,最终落在一片隐秘的水潭之上。 水面上,一朵朵奇特的莲花静静舒展。 它们并非凡俗之物,正是月莲一族。 此刻,它们已然褪去了人形的伪装,显露出皎洁无瑕的莲花本体,正贪婪地汲取着夜空中最精纯的月华能量。 月华于它们而言,既是修行的甘霖,亦是传承的媒介。 剔透的花瓣上,渐渐凝结出晶莹饱满的露珠,每一滴都蕴含着纯粹的月之精华。 在月光的无声指引下,这些露珠将进行微妙的交换,完成它们独特而神圣的延续仪式。 然而,这神圣而又极其脆弱的时刻,也总会引来心怀叵测的觊觎者。 总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妄图趁此时机,将月莲采撷入药,换取那虚幻不老的美丽容颜,或是苟延残喘的病弱之躯。 一个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闯入了这片不应被凡俗打扰的禁地。 是严贤枥。 他此刻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高贵的公子判若两人。 华贵的衣袍被尖锐的荆棘划得破破烂烂,脸上、手臂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渗出的血迹混着泥土,显得格外狼狈。 唯独那双眼睛,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拗火焰。 妹妹刚刚被送入那幽深的宫墙之内,前路未卜,生死难料。 严家的未来,他自己的锦绣前程,所有沉重的期望,都压在了这渺茫虚幻的一线希望之上。 上山前,曾有前辈高人郑重叮嘱的声音犹在耳畔——月圆之夜,阴气最盛,邪祟丛生,切勿入山。 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就在方才,几根看似寻常的藤蔓竟活了过来,如毒蛇般缠绕,险些就将他绞杀在那冰冷的树干之上。 幸得一位偶遇的云游修士,随手赠予了他一把不起眼的短刀,刀锋锐利,这才侥幸割断藤蔓,捡回一条性命。 那些跟随他上山的仆从早已失散,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林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大口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挥舞着那把救命的短刀,奋力劈开眼前挡路的浓密灌木。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浅浅的水潭,在皎洁的月光下,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宛如碎裂的银镜。 潭水之中,静静生长着一片月莲。 大部分月莲似乎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曾经饱满的花瓣此刻低垂着,显露出枯萎衰败的迹象。 唯独靠近水潭中心的位置,尚有一朵月莲,仍旧含苞待放。 莹白的花瓣紧紧包裹着神秘的花心,最顶端凝结着一颗格外饱满的露珠,在月色下闪烁着诱人至极的光泽。 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传闻中,月莲花心凝结的露珠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奇效,凡人若能饮之,便可脱胎换骨,洗髓伐经。 严贤枥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胸腔剧烈起伏,残存的理智被那强烈到极致的渴望彻底吞噬。 他再也顾不得那刺骨冰冷的潭水,也顾不得脚下湿滑黏腻的淤泥,踉踉跄跄地,几乎是扑向了那朵遗世独立的月莲。 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了他半个身子,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伸出舌头,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神灵般的虔诚,轻轻舔舐着最外层那片花瓣上的露珠。 一股清凉甘甜的滋味,如同琼浆玉液,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 原本因失血与疲惫而昏沉的头脑,刹那间为之一清,身体深处涌上一股暖流,连带着那些狰狞伤口的疼痛似乎都在迅速消退。 有效! 他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将这静谧的月夜点燃。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夜色渐深,空中的月华似乎变得愈发浓郁皎洁。 他继续向内,贪婪地舔舐着更靠近花蕊的露珠,那味道果然愈发香甜醇厚,带来的精力也愈发沛然充盈。 他灼热的体温,他急促粗重的呼吸,他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腥气,似乎都化作了某种无形的催化剂,弥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四周的空气温度,仿佛在悄然无声地升高。 那朵原本紧闭的月莲,在他的注视下,竟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情愿的意味,绽开了最后一层神秘的花瓣。 “哗啦——” 一声清晰的水响打破了寂静,像是身体失去平衡,重重跌入水中的声音。 那一夜,雀神山上似乎有缥缈空灵的歌声在隐约回荡。 水潭边,黑暗的角落里,隐约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被风吹散在寂静的山林里。 …… 嫩绿的芽尖在滚烫的沸水中沉浮翻滚。刚刚沏好的新茶,散发出清幽淡雅的香气。 丞相府内,严贤枥端起白玉茶盏,指尖微烫,却毫不在意,直接呷了一口。 茶水滚烫,入口微苦,而后迅速化开,留下满口的回甘。 远处家中豢养的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那出缠绵悱恻的《帐中求》,靡靡之音,如泣如诉,飘入书房。 他微微阖上双眼,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位置。 那里隔着几层锦缎衣料,是他三十多年前在那雀神山上留下的旧伤,是被月华之力强行愈合的痕迹,也是一道无形的、沉重的枷锁。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人是个身材异常健硕的侏儒,行走之间悄无声息,宛如鬼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不带丝毫温度。 他双手恭敬地呈上一份卷宗。 “相爷。” 严贤枥接过卷宗,缓缓展开细看。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前面的内容,最终定格在了卷宗末尾那几个字上。 缥缈仙宗。 他眼神微不可查地一凝,指尖在“缥缈”二字上轻轻点了点,仿佛要透过纸张,看清那背后的虚实。 “查清楚这个缥缈仙宗的底细。” “一份送到玄霖那里。” “一份送到我这。” 他放下卷宗,重新端起茶盏,又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安德王回京之后,可曾去过嘉亲王的陵寝祭拜?” 那侏儒垂首而立,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相爷,安德王并未前往嘉亲王陵。” “今日,安德王去了长公主府上。” “知道了。” 严贤枥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侏儒躬身行礼,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只剩下袅袅升腾的茶香,还有那若有若无、缠绵入骨的《帐中求》。 严贤枥靠在宽大的太师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目光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缥缈仙宗……林小花……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带着几分玩味,几分不屑,又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算计。 有趣。 第46章 许久未归人 偌大的皇宫深处,数十名宫人沿着雕花回廊疾步匆匆。 他们脚步轻快却无声,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个精致的金盘,盘中餐食份量极少,最多不过两口,做工却繁复到了极致,宛如艺术品。 贵妃花园的微风亭中,一位年轻公子正歪歪斜斜地坐着,姿态全无规矩可言,只顾着埋头吃饭。 用贵妃私下的话说,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多上个三十盘金碟,根本就算不得吃过饭。 旁边侍候的老太监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容,声音细而谄媚。 “安德王不必着急,慢些用,后边的菜还源源不断地送着呐。” 江伯令像是没听见身边公公的话,嘴角沾着油亮的酱汁也毫不在意,只管埋头将盘中珍馐扫入口中,筷子使得飞快,与其王爷身份应有的从容截然不同,仿佛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不羁。 那公公见状,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的侍者递了个眼色。 很快,一盘分量十足,堆得冒尖的黄金炒饭被端了上来,与周围那些小巧的金碟形成了鲜明对比。 米粒金黄饱满,颗颗分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江伯令扒饭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瞥了那老公公一眼。 他心里清楚,这是故意的。 “贵妃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心疼世子爷,怕您饿着,特意嘱咐了,务必让您把饭吃完了再过去见面,不迟。” 公公微微躬身,话语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江伯令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些琳琅满目、寻常人或许一生都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再看看眼前这盘分量惊人的炒饭,瞬间明白了母亲和姥姥的意思。 这一桌旁人艳羡却求之不得的盛宴,无论他此刻心情如何,都必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丝不苟地,全部吃完。 这是一种无声的敲打,也是一种变相的规训。 一炷香的功夫悄然流逝。 长廊的另一端,两个身着华服,风姿绰约的女人并肩走来,步履从容。 她们远远便瞧见了微风亭中那个埋头苦吃的身影。 “伯令他……回来了?” 开口的是那位面容更显年轻的女子,声音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正是当今贵妃。 “是的,母亲。” 身旁的长公主微微颔首,轻声应答。 此刻若有明眼人在此,定能看出,江伯令笑起来那双好看的眯眯眼,正是遗传自这位贵妃娘娘。 可令人称奇的是,贵妃的容貌瞧上去,竟然比她的亲生女儿长公主还要年轻几分,肌肤细腻,不见岁月痕迹。 宫中早有传闻,说是严家在贵妃年轻时,便寻了秘方,专供了一种外人不得而知的药丸,才有此奇效。 这药丸的方子,长公主也暗中觊觎多年,却始终未能从母亲或是严家那里探得半点口风。 即便如此,比起同龄的贵妇,长公主的衰老也明显缓慢许多,可见平日里也得了不少好处。 就在方才,长公主陪着贵妃刚去了一趟皇帝的寝宫。 近来王上的身体愈发虚弱,病情反复,甚至下令不允许任何妃嫔前去探望。 即便是曾经最受宠的严贵妃,也被拦在了寝宫门外,不得入内。 今日清晨,贵妃突然传召长公主进宫,说是要一同前往寝宫给陛下请安,试探一番。 却不曾想,她们抵达时,太子恰好正在里面。 待太子出来后,面对忧心忡忡的贵妃与长公主,他只简单交代了几句,说是父王找他垂询政事,并无大碍,明日便能恢复正常早朝了。 临走前,长公主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太子沉稳离去的背影,那双漂亮的眼眸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像是压抑的野心,又像是未了的旧怨,种种情绪交织,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贵妃将女儿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江卫宸死了这么久,朝中那些大臣里,也不乏德才兼备、容貌端正的青年才俊,你可曾想过……再纳一个衣首?” 按瑶珞国律法,长公主的驸马过世后,她仍有资格寻找合适的男性作为“衣首”。 名为服侍穿衣梳妆之人,实则等同于半个夫婿,只是名分上终究差了一层。 对于皇室公主而言,这衣首的选择,自然比寻常贵族人家更为讲究,也更引人注目。 “女儿如今倒没这个心思。” 长公主收回目光,挽住贵妃的手臂,语气温婉恭顺。 “只想在母亲身边,多尽孝几年罢了。” 她心中清楚得很。 若她真的纳了衣首,按照规矩,她长公主府的规制便要相应降低,等同于自降身份,从皇室公主府变为普通的侯府。 从此以后,再想如现在这般自由出入皇宫,恐怕就难了。 况且……她已经有了一个亲生儿子。 有了江伯令这个依靠和未来的指望,她也不怕将来会如何。 “令儿——” 贵妃的声音带着天然的亲昵,唤着外孙的小名。 两人已经走到了微风亭前。 江伯令放下吃到一半的炒饭,连忙起身。 长公主对着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请安。 “瞧瞧,这才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真是个好孩子——” 贵妃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伸手慈爱地摸了摸江伯令的头顶,眼神温柔。 “快坐下,坐下好好跟姥姥说说,这些年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姥姥想你的时候,就让你那个太子叔叔帮忙四处打听,可怎么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让姥姥费心了。” 江伯令依言在旁边坐下,姿态恭谨了许多。 “说来惭愧,孙儿不过是寻了个偏僻的小宗门,随意挂了个名,之后便同一群没什么名气的散修,四处游历,胡乱闯荡罢了,没做什么正经事。”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漫长而随性的游玩。 “哦?是吗?” 贵妃的兴趣显然被勾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那你快跟姥姥说说,那修仙界的人,都是些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个个都能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江伯令抬起头,望向姥姥那张过分年轻、几乎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眼神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或许是了然,或许是怜悯,又或许是对这种非自然之力的某种感触,但瞬间便被他惯有的恭顺掩盖。 “姥姥风华正茂,容颜保持得如此之好,便是比起那些仙界之中据说已经飞升的长老,也是其中的翘楚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孙儿所见,许多所谓的仙人,论起驻颜之术,恐怕还远不如姥姥厉害。” “哈哈哈……果真是如此吗……” 贵妃听了这话,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眼角的细纹似乎都舒展开了,显得心情极好。 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宫闱琐事,贵妃轻轻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倦了,也或许是觉得对外孙的敲打和试探已恰到好处,便慵懒地站起身,由宫人簇拥着,仪仗浩荡地回宫去了。 长公主亲自将母亲送到花园入口,看着銮驾走远,这才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敛去,眼神落在自己儿子身上时,已经带上了几分审视的锐利。 “你去见了严丞相?”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是。” 江伯令低头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长公主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儿子的脸: “除了丞相府,还去了别的地方吗?” 江伯令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微光,语气平静无波地回答: “回母亲的话,儿臣今日只见了丞相,并未前往他处。” 他回答得坦然,仿佛之前去过母亲府邸之事从未发生。 第47章 旧殇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饭菜香气,混合着花木的清芬,却掩盖不住母子间那无声的、冰冷的对峙。 长公主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与多年前他初次在她面前,不慎将一丝微弱灵力注入枯萎盆栽,令其瞬间抽出嫩芽时,她眼中闪过的那种惊疑、审视,甚至带着一丝隐晦忌惮的眼神,何其相似。 曾几何时,母亲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寻常人家母子间的温情与骄傲。 他记得,十一岁那年,父亲江卫宸,那个温文尔雅,执掌着有臣国大半商脉的男人,在参加完宫中宴席后,是被人用担架抬回公主府的。 人,已经断了气。 公主府为这位驸马,江家唯一的男丁,举办了最高规格的丧仪。 灵堂肃穆,白幡飘荡,香烛燃烧的气味浓郁得令人窒息。 他穿着厚重的孝服,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一拨又一拨前来吊唁的官员、宗亲、商贾。 他们的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哀戚,口中说着言不由衷的慰问。 他小小的身躯跪得笔直,脸上除了干涸的泪痕,再无其他表情,像一尊精致却失了魂的人偶。 那七天七夜,人来人往,喧嚣与死寂交织。 他以为母亲,有臣国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是不会在这种场合过多抛头露面的。 毕竟,父亲的江家,不过是皇权巩固商业版图的一枚棋子,一场精心策划的联姻。 江家献上忠诚与财富,皇室赐予庇护与荣光。 父亲的死,对母亲而言,或许更像是一桩需要妥善处理的“事务”,而非痛失所爱。 然而,在祭祀典礼最隆重的那一天,母亲却穿着素白的长裙,与他并肩跪在了灵前。 她神情哀恸,举止端庄,完美得无可挑剔,引来了无数同情的目光。 那一刻,他心中曾闪过一丝微弱的暖意,一丝对于母子连心的期盼。 可那暖意很快便被一种莫名的寒冷所取代。 他想起父亲出事的前几天,太子叔叔来府中玩耍。 他们曾是一同读书、一同嬉闹的玩伴。 那天,他一时兴起,对着书案上的狼毫笔杆,偷偷运起刚摸索出的微弱灵力,笔杆顶端竟真的凝出了一片小小的、翠绿的竹叶。 太子叔叔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年纪相仿的少年眼中,先是惊奇,随即化为浓浓的羡慕,紧接着便是一种掺杂着忌惮的复杂神色—— 那是对这种不属于凡俗力量的本能警惕,以及对未来皇权稳固可能产生的隐忧。 父亲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一个身体康健,正值壮年的男人,为何会在一场普通的宫宴后,突然暴毙? 皇室、母亲、掌握着江家命脉的父亲……还有他自己,这个身负异能、不该存在于凡俗王权中的“异类”。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在他日渐成长的岁月中,被一根名为“真相”的线慢慢串联起来。 修仙者,受天道法则约束,不得干预凡间国祚更迭。 可如果这个修仙者,本身就流淌着皇室的血液呢? 长生,力量,这是凡人帝王终其一生追求却遥不可及的梦。 而他,江伯令,却轻易拥有了这份潜力。 这对视权力为生命的皇族而言,是诱惑,更是威胁。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这位长公主殿下,永远冷静,永远知道如何取舍,如何最大化自己的利益。 父亲的死,他无法不去想母亲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以他对母亲行事风格的了解,即便没有亲手推动,恐怕也是默许,甚至乐见其成。 因为他的存在,这个身负异能的儿子,无疑是悬在皇室头顶的一把剑,更是母亲维系自身权势地位时,一个难以掌控的变数和隐患。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在只有母子二人的房间里,将这些年的疑虑、猜测、痛苦一股脑地倾泻而出时,换来的,并非解释或安抚。 而是一场激烈的争吵。 母亲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化为冰冷的漠然。 “你以为你是谁?” “凭你这点上不得台面的术法,也敢妄议皇家之事,质疑生你养你的母亲?你可知这等力量若失控,会给江山社稷带来何等祸患!” “江卫宸的死,自有定论!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若安分守己,尚可保你一世富贵平安。若执迷不悟……”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 但他懂了。 那天之后,他离开了公主府,那个曾经象征着温暖与依靠,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算计与无形枷锁的地方。 他知道母亲会如何向外解释他的失踪。 “伯令那孩子,贪玩成性,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自己跑出去闯荡了。” 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不过是修仙界里一群无门无派、随性而为的散修。 他跟着他们,走过荒山大漠,见过奇人异事,也曾在生死边缘挣扎。 比起公主府和皇宫里那一张张精致面具下的虚伪与算计,散修们简单直接的世界,反倒让他觉得更真实,更自在。 父亲死后,江家的产业顺理成章地被皇室逐步接管。 而母亲,依旧是那个权势在握、备受尊崇的长公主,似乎并未因驸马的离世而受到丝毫影响。 如今,他回来了。 带着一身风尘,也带着一身不为人知的修为与秘密。 “母亲还有事吩咐吗?” 江伯令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恭顺,听不出任何波澜。 长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窥探他内心深处隐藏的一切。 片刻后,她缓缓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惯有的雍容。 “无事了。” “你刚回来,一路辛苦,先回府歇着。” “过几日,宫中或许会有家宴,到时候你需得出席。” 这看似寻常的叮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母亲,请恕儿臣无法遵命。” 他停顿片刻,迎着长公主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江伯令……已经死了。今日站在您面前的,是钟许许。我与皇室、与江家,再无瓜葛。” 长公主的脸上确实闪过了一丝错愕,瞳孔微缩,但那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仅是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被她强压下去,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漠然。 江伯令深深一揖,如同祭奠逝去的过往。随后,他毅然转身,沿着来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长公主站在原地,目送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是儿子,还是棋子…… 名字……钟许许。 你是要找为人臣的位置吗。 可笑,可笑至极。 然而,当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保养得宜、依旧光滑细腻的脸颊时,竟触到一丝冰凉的湿润。 她微微一怔,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悄然滑落,在这张看似无情的脸上,留下两道突兀的痕迹。 亲生儿子又如何?那个名为江卫宸的丈夫,不也曾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最终,他们都成了她追逐权力和永恒荣华道路上的绊脚石或垫脚石—— 与这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唾手可得的未来相比,那些虚无缥缈的亲情、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第48章 肥鸡在山间乱跳 “回来!” 山道上,回荡着女子气急败坏的喊声,带着一种跟这清幽环境格格不入的烟火气。 几只色彩斑斓的灵羽鸡正扑腾着翅膀,没头苍蝇似的在林间小径上乱窜,身后跟着一个挥舞着某种网状物体的身影。 “有本事你别跑——回来我就宰了你炖汤!” 那声音咬牙切齿,充满了对食材叛逃的愤怒。 远远的,慕容云飞正沿着蜿蜒的山路返回宗门,清冷的白衣在晨曦微光中仿佛不染尘埃。 迎面,一只格外肥硕、羽毛呈现出五彩琉璃光泽的灵羽鸡,像是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直直朝他脸上扑来。 那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师兄小心!” 几乎是本能反应,跟在慕容云飞身侧,身形挺拔的少年石钺立刻跨前一步,挡在了大师兄面前。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只看起来就不怎么干净的蠢东西,把任何污秽溅到大师兄那身雪白的道袍上。 这一挡,不偏不倚。 “咕!” 那只惊慌失措的灵羽鸡直接一头撞进了石钺敞开的怀抱里,柔软的羽毛蹭着他的皮肤。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草木与某种活物的特殊气息钻入鼻腔。 石钺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温热的东西,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告诉他……这团挣扎的活物,散发着让他难以抗拒的、原始的食物气息。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一个穿着灰扑扑、甚至有些脏污道袍的女子,挥舞着一个用长杆挑着的巨大漏网,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石钺怀里的鸡,嘴里还在飞快地念叨着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四十灵石的成本可不能就这么飞了……” “……下个星期账本上的窟窿,还指望它的蛋来填呢……” “你别过来——” 石钺看着这女子眼神发直、神神叨叨的样子,下意识地将怀里的鸡又抱紧了几分,警惕地后退半步。 这女修看上去不太正常,怕是会有什么危险。 没想到,他身前的大师兄,却纹丝不动,反而向前一步,清冷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 “小师妹,山上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慕容云飞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鸡飞狗跳的追逐只是幻觉。 “大师兄!” 林小花看到慕容云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脚步一顿,急忙解释起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薄汗与怒气。 “是这样的,最近山下灵羽鸡价格涨得厉害,我就想着多孵点鸡仔增加点收入,让二师兄帮我炼制了几个简易的孵蛋器。” “谁知道那几个破玩意儿在鸡窝里炸了!动静太大,吓跑了好几只鸡!” 她指了指石钺怀里的那只,语气更加痛心疾首。 “这只!这只最肥!是上次李掌柜亲自来挑种鸡时看上的,我好不容易才留下的!可不能让它跑了!” 孵蛋器?这是何物? 灵羽鸡?这缥缈仙宗怎么还大规模养鸡? 石钺抱着怀里温热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食材”,脑子里一片茫然。 这真的是他想象中那种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门吗? “大师兄,他是谁啊?” 林小花的目光终于从那只失而复得的“四十灵石”上移开,落在了旁边这个面容憨厚、但眼神透着警惕的陌生少年身上。 慕容云飞看了身旁的石钺一眼,淡淡说道。 “这是我在山下新收的小师弟,唤他石钺便好。” “石钺……” 林小花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起初只是随口一念。 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那双因算账而显得精明的眸子里,几乎要冒出金灿灿的光芒。 【石钺?嗯,身板结实,刚才护着大师兄挡鸡的动作也算敏捷有力,看着就是个能干活的!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壮劳力吗!】 “太好了!” 她脸上瞬间堆起了热情的笑容,看得石钺心里更发毛了。 “正缺能帮我养灵羽鸡的壮劳力——石钺小师弟,你现在把鸡交给我。” 她不由分说地从石钺怀里“解救”出那只价值四十灵石的鸡,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然后,她指了指山上小路旁断断续续散落的鸡毛和可疑污渍。 “你呢,就辛苦一下,沿着这些鸡屎和鸡毛掉落的位置再帮我仔细找找,还有三只没归笼呢!一只都不能少!” “我得赶紧去炼器房跟二师兄理论理论他那破孵蛋器的质量问题——” 林小花麻利地安排完任务,正好借此机会支开了这位初来乍到、尚不熟悉宗门情况的小师弟石钺,方便她与大师兄私下商议要事。 她转过头,看向慕容云飞,确认他此刻的状态似乎比离开前更加沉稳内敛,气息圆融。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将两天前钟许许告知她的那件关乎宗门命脉的大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真如玉灵峰那位钟道友所说,我们要是能跟有臣国那个叫应礼的药材商搭上线,并且解决了那个什么山中妖魔的问题,就能拿到长期且最低价的灵药供应。” “这对我们太重要了!我们的凝神花出了问题,奋斗丹的生产线随时可能断掉!” 她越说越急,脸上写满了焦虑。 “我想着,过几日,等宗门这边稍微安顿一下,就亲自去有臣国那边探探情况,看看那个应礼和那座诡异的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云飞静静地听着。 虽然“供应链”、“生产线”这些词汇依旧陌生,但他早已习惯了这位小师妹时不时冒出些古怪词语的说话方式。 【之前她解释什么是“古早言情”、“玛丽苏”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挑战认知了。】 他并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而是敏锐地抓住了核心。 一个充满灵气却又魔气森森的山头。 一个盘踞其中的强大妖魔。 一个需要解决危机的机会。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望鱼村外,与那头黑熊精(如今的小师弟石钺)的交手。 正是在那种必须压制自身力量,又要巧妙制服对手的极限困境中,他才得以勘破瓶颈,对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层楼。 有时候,真正的试炼,远比闭门枯坐更能促进修为的提升。 如今的缥缈仙宗,百废待兴。 未来三个月后的宗门评级迫在眉睫,不仅仅需要提升宗门的经济实力,更重要的,是所有弟子的整体实力。 这次应礼药商的事情,或许……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 “此事关系重大。” 慕容云飞沉吟片刻,清冷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决断。 “若是需要宗门上下配合,小师妹尽管与我们说便是。” 林小花听到这话,眼睛倏然亮起,脸颊因为激动而泛起一抹不同寻常的红晕,甚至比刚才追鸡时还要明显。 太好了!她等的就是大师兄这句话! 有大师兄的首肯和支持,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yes!大腿已抱紧!】 在她的那本封面写着《缥缈仙宗三年崛起五年上市计划书(绝密版)》的册子里,针对这次潜在的机遇,她早已偷偷拟定好了一套详细的行动方案。 这个计划的名字,被她用加粗的炭笔醒目地标注着。 【计划代号:乌鸦坐飞机——原地起飞!】 第49章 “加温加压容易爆炸” “错了,灵羽鸡是这么下蛋的。” 白玉堂压低身子,一双眼睛几乎要贴到地面,直勾勾地盯着一只蜷缩在稻草窝里的灵羽鸡身下的鸡窝。 那母鸡似乎感受到了这过分灼热的视线,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发出了几声细微的“咕咕”声。 “你懂什么。” 旁边,另一个身影也挤了过来,是拿着一块黑布的秦正正。 他皱着眉,看着白玉堂那副恨不得钻进鸡窝里的模样,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认同。 “它们这么被盯着,根本产出不了蛋。” 说着,秦正正便将手中的黑布往前一递,打算罩住鸡窝,给那母鸡一点“隐私”。 不等白玉堂反驳他这奇怪的举动。 “咕嘎!” 那只本就紧张的灵羽鸡被白玉堂挥舞黑布的动作彻底惊吓,猛地从窝里窜起,翅膀扑腾着,撒开爪子就跑了出去。 鸡飞蛋打……倒也不至于。 窝里,孤零零地留下了一颗圆润光滑、泛着淡淡灵光的鸡蛋。 “太好了!是蛋!” 白玉堂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如获至宝的神情。 “这下我又能拿去尝试孵化了!” 经历了一次孵蛋器爆炸的失败,显然并未打消这位二师兄在“器道”上另辟蹊径的决心。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就要去拿那颗象征着希望(或许是下一次爆炸)的鸡蛋。 “等等!” 秦正正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白玉堂的手腕。 白玉堂动作一滞,不解地看向他。 “这只灵羽鸡今天就下了一个蛋,我们要是就这么拿走,我怕它明天就不下了!” 秦正正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仿佛在阐述什么重要的学术理论。 白玉堂觉得这简直是歪理。 “这又是何说法?” 鸡下蛋这种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能因为心情不好就罢工不成? “就比如说,”秦正正试图用白玉堂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你今天辛辛苦苦地下了……呃,炼制了一个神器,但是转头就被人拿走了,你甚至连一期试用都没做,你心里是不是很郁闷?” 他顿了顿,补充道:“鸡也是有尊严的。” 这人的事怎么可能跟鸡一样? 白玉堂眉头皱得更紧,他才不管什么鸡的尊严。 他现在只想拿着这颗蛋,回去改进他的孵蛋器。 他甩开秦正正的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颗温热的灵羽鸡蛋,转身就要往鸡舍外走。 “咕咕咕!”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几声清脆响亮的鸡叫。 紧接着,一个熟悉又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鸡舍外传来,穿透力极强。 “你们在鸡窝里做什么??!” 是林小花! 听见这个声音,秦正正和白玉堂几乎是同时身体一僵,赶紧闭上了嘴,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心虚。 生怕这位掌管宗门财政大权的小师妹,又拿出那本厚厚的账簿,跟他们清算刚才可能造成的“潜在经济损失”。 很快,鸡舍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走在前面的是林小花,她气鼓鼓地叉着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鸡舍内部。 跟在她身后的,是刚刚回山的慕容云飞。 他神色平静,白衣依旧,与这有些杂乱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几乎是立刻,慕容云飞清冷的目光就捕捉到了异样——鸡舍的屋顶上,几颗圆溜溜的鸡蛋正顺着倾斜的瓦片,颤颤巍巍地往下滚落。 说时迟那时快。 不等鸡蛋落地,慕容云飞身形微动,如同清风拂过。 他并未拔剑,也未使用任何术法,只是一个轻巧的飞身旋转。 宽大的白色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如同张开的羽翼。 那几颗即将坠地的鸡蛋,便稳稳当当地落入了他的袖中,毫发无损。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飘逸出尘,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 林小花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嘴巴微张,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优雅,真是太优雅了! 大师兄连接个鸡蛋都这么帅! 屋顶上那只引发骚乱的母鸡,似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它抖了抖羽毛,不紧不慢地从屋顶边缘飞落到地上。 然后,它歪着脑袋,用那双黑豆似的眼睛瞥了一眼鸡窝旁边还保持着僵硬姿态、不知所以的秦正正和白玉堂。 最后,它高傲地一扭头,迈着标准的正步,哒哒哒地走远了。 “你们在它的窝旁边干什么?” 林小花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进鸡窝,目光立刻锁定了白玉堂手里紧紧攥着的那颗灵羽鸡蛋。 她看看那颗蛋,又看看刚才母鸡逃窜的方向和屋顶,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质问。 “它怎么都吓得跑上屋顶下蛋了?” “师兄,”林小花转向白玉堂,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带着不解,“你昨天不是还说,研制灵羽鸡的孵蛋器不符合器道的宗旨嘛……” 怎么今天就又为了一颗蛋,把鸡都吓跑了? 白玉堂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被一种近乎执拗的神情取代。 “我想通了!” 他挺直腰板,仿佛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器道的师祖们在追求真理的路上,遇到困难也从不轻言放弃,这也是一种修行!” “所以,我要拿走这颗蛋继续试验——经过昨晚上一夜的研制,这次一定没问题!” 他语气坚定,充满了对成功的渴望,或者说,对挽回上次失败面子的渴望。 林小花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白师兄原本是对这些毛茸茸、叽叽喳喳的灵宠生物不太感冒的。 当初她提出需要研制灵羽鸡孵化器时,他还有些抵触,觉得这活计不够“高大上”。 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他的态度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你把蛋给我看看!” 没等林小花细想,旁边的秦正正突然一脸严肃地对白玉堂伸出手。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此灵羽鸡非同凡物,其蛋亦蕴含灵性!孵化之前,当需以秘法安抚其内蕴灵性,使其平和,方能引导生机。你那般只知蛮力加温加压,扰动了蛋中灵性,自然会导致灵气暴冲,蛋毁器炸!” 秦正正说得煞有介事。 “这又是何道理??” 白玉堂更懵了。 给鸡蛋做心理疏导?这是什么闻所未闻的歪理? 在场的人,除了秦正正本人,都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连一向沉稳内敛的慕容云飞,眼中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 他从未听说过,孵化灵兽蛋还需要进行这种匪夷所思的“心理疏导”。 然而,林小花看着秦正正那副认真的模样,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她想起了之前,这位三师兄是如何把周墨那只凶巴巴、瘦骨嶙峋的枭鹰,硬生生地喂得胖嘟嘟,甚至变得温顺得像只家禽。 那只枭鹰,可是连周墨自己都头疼不已的。 也许,三师兄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这刷子用得有点奇怪。 “那就依秦师兄的。” 林小花嘴里喃喃道,心中涌起一丝微妙的希望。 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要能提高成功率,哪怕是给鸡蛋唱摇篮曲,她也愿意试试。 秦正正见林小花同意,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 他接过白玉堂手里的鸡蛋,小心地捧在手心。 “而且啊,”秦正正又抛出了一个新说法,语气里带着一种饲养家的专业感,“想要灵羽鸡提高产量,光靠杂灵谷可不行。” 白玉堂和林小花都竖起了耳朵。 “还得给他们挖一点山上的小虫,掺在饲料里喂。” 秦正正煞有介事地说。 “这样它们每天下蛋会更加积极!” 小虫……虫…… 林小花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各种扭动爬行的软体动物。 生理上有些抗拒。 但转念一想,现在宗门急需提高产能,每一个鸡蛋都关系到奋斗丹的产量,关系到宗门的收入和评级。 现在只要能提高产能,林小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第50章 钟许许上门拜访 如果可以的话,那天缥缈峰上的虫子一定想连夜搬家。 沈清荷小心翼翼地拨开灵田里一株凝神花肥厚的叶片,指尖拈起一只还在蠕动的青色小虫。 另一边,修炼的竹林里传来清脆的断裂声。 慕容云飞随手一剑劈开的竹子中段,几条白白胖胖、还在扭动的竹虫滚落出来,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清香。 炼器房方向,白玉堂正拿着一个新炼制的小巧灵器,对着地面轻轻敲击。 那灵器发出一种低沉的嗡鸣,几息之后,几只灰褐色的土遁虫慌不择路地从泥土里钻了出来,被他精准地用另一个网状法器罩住。 虫,虫虫。 各种各样的虫。 林小花站在鸡舍门口,看着师兄师姐们用各种方式“捕猎”回来的“战利品”汇集到秦正正面前的一个大木盆里,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些扭动的,爬行的,色彩各异的小东西,让她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但一想到这些是提高灵羽鸡产量、进而增加奋斗丹产量的关键“营养品”,她还是咬了咬牙,狠下心。 【为了灵石!为了宗门上市!】 她深吸一口气,对秦正正点了点头。 秦正正一脸“果然如此”的专业表情,端起那盆看起来就让人毫无食欲的“加餐”,走向了鸡舍深处。 很快,里面传来一阵灵羽鸡兴奋的“咕咕嘎嘎”声,以及翅膀扑腾和抢食的骚动。 林小花强迫自己别过头去,不敢细看那场面。 直到秦正正关上了鸡舍的大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和景象,林小花才发觉自己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片。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旁边,新来的小师弟石钺正站在一排鸡笼前,一丝不苟地清点着里面的灵羽鸡数量,他那憨厚的脸上满是认真。 “三,四……”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种质朴的专注。 林小花见状,下意识地从储物袋里摸出她那本厚厚的账簿,翻开,熟悉的墨香和数字让她迅速镇定下来。 她不能在这里被几只虫子打倒。 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她还要带着宗门里的师兄师弟们,去有臣国那个未知的“副本”里闯荡一番呢。 【有臣国……应礼……妖魔……长期灵药供应……】 这些关键词在她脑海里盘旋。 “大师兄,”林小花看向身旁的慕容云飞,他正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神色平静,“有臣国那边,最近有什么新消息吗?” 这不仅是她想问的,也是目前最让她挂心的事情。 慕容云飞收回目光,微微摇头。 “距离遥远,消息传递不易。” 旁边的秦正正接口道:“我之前托了几个相熟的行脚商人打听,但有臣国那边确实路途遥远,而且传回来的消息也多是些捕风捉影之谈,关于那位应礼药商和那座山的具体情况,虚虚实实,难以辨认。”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无奈。 “既然这事情最初是由玉灵峰那位钟许许道友提出来的,”秦正正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关键人物,“那我们不妨直接去问问他?看看他那边有没有更确切的眉目?” 林小花点了点头。 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她心里总觉得不能完全只听钟许许的一面之词,毕竟涉及重大,多方求证才更稳妥。 但眼下,连人脉颇广的秦师兄都打听不到确切消息,看来也只能先从钟许许这里入手了。 “这钟许许,是玉灵峰何许人?”慕容云飞清冷的目光转向沈清荷。 他记得之前听小师妹提起过这位道友的名字,似乎与沈清荷有些交情。 玉灵峰乃是修真界有名的大派,门下弟子众多,能留在峰上的,想必都不是简单人物。 他想知道这位钟道友在玉灵峰具体担任何种职务,也好判断其消息的可靠性。 没等沈清荷细细思索如何回答大师兄的疑问。 一个带着笑意、声音洪亮又透着几分精明的声音,就从院门外传了进来。 “钟许许乃是紫叶仙子门下,负责洒扫庭院的弟子!” 声音由远及近,十分清晰。 “哎呀,不过各位有所不知,这玉灵峰上啊,看似规矩森严,但若想通融些事情,打探些消息,还是需要不少灵石打点的——”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玉灵峰外门弟子服饰,脸上堆满笑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眼神却格外灵活的青年,已经笑眯眯地迈进了院子。 正是钟许许。 他目光快速扫过院内几人,最后落在林小花身上,笑容更盛。 “林师妹,你的伤势可好些了?上次匆忙,未能细问。” 他先是客套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说起来,我那有臣国的老友,最近又跟我抱怨他那山头的事情了,愁得不行。我说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怕是解决不了,还得请些得力的帮手才行。” 他拍了拍手,一副“我这不是来了吗”的表情。 “这不,我就想着来问问林师妹你们的意思!” 钟许许走到林小花面前,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确认都是“自己人”,才压低声音道: “林师妹,不瞒你说,我那老友最近是真急了。山里的问题越来越棘手,他那边损失不小,眼看就要撑不住。我寻思着,这事儿风险大,收益也大,单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他话锋一转,看向林小花和旁边的慕容云。 “上次见识了贵宗的实力,尤其是林师妹你的魄力,我觉得这事儿,咱们或许可以合作一把。”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当然,丑话说在前头。这风险我们一起担,但事成之后,那条药材线稳定下来,将来供应给贵宗的药材,我需要从中抽取三成利润作为牵线搭桥以及共同承担风险的回报。毕竟,这条线最初是我搭上的,而且前往有臣国,我也得出人出力,提供向导和必要的情报。” 他看着林小花,眼神带着询问和期待:“怎么样?林师妹,上次那五万四千灵石的误会,咱们就当不打不相识,这次拿出诚意来,做笔真正双赢的买卖?” 他看着林小花,眼神闪烁着生意人的光芒。 “林师妹,这笔生意,成交吗?” 第51章 以身入局 三成利润。 钟许许开出的条件,字字句句敲在账本上,似乎并无不妥。 风险共担。 收益共享。 他作为最早接触这条线的中间人,又是未来的向导,拿走三成,听起来合情合理。 缥缈仙宗则能借此,获得一条稳定且可能远低于市价的灵药渠道。 这正是宗门眼下最急迫的需求。 这笔买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透着一股“划算”的味道。 林小花捏着账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指甲深深嵌入了封皮那略显粗糙的纹路里。 可她心里,总有个地方感觉不对。 像一根极其细微的毛刺,扎在了一个平时注意不到的角落。 不致命。 却持续传来一种隐隐的不适感。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这个刚刚起步、名不见经传的缥缈仙宗? 为什么这个机会,来得如此“恰到好处”,仿佛量身定做一般? 钟许许把所有条件都摊开在阳光下。 每一个环节,都显得那么“合理”。 风险。 收益。 付出。 回报。 他计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当所有的“合理”,都由同一个人提出,并由他来主导时…… 这个人,就极有可能,不仅仅是棋盘上的参与者。 他或许,是那个制定规则的“庄家”。 林小花没有立刻答应。 她也没有立刻拒绝。 她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钟许许。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生意人面对机遇时的热切,只有一种审慎的光芒。 “钟道友此番前来,辛苦了。” “此事关系重大,不仅涉及宗门未来的灵药供应,更牵扯到远赴有臣国的风险。” “我需要与师兄们仔细商议,并做更周全的准备。” “三日后,我会给钟道友一个明确的答复。” 钟许许脸上那商业化的笑容,丝毫未变。 但他的眼神深处,却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爽朗一笑,声音依旧洪亮。 “应当的,应当的!” “林师妹考虑周全是好事,毕竟不是小数目,谨慎些总没错。”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他拱了拱手,又客套了几句场面话,便转身离开了缥缈峰这个简朴的小院。 看着他消失在山路拐角的背影,林小花轻轻吁出一口气。 眉宇间那份凝重,却丝毫没有散去。 夜色,如同晕开的墨点,渐渐浸染了整个天空。 缥缈峰笼罩在一片静谧的月光之中。 清冷的辉光,洒落在林小花的小床上。 她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白日里钟许许的话语,还有那份看似诱人无比的合作提议,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 那份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如同细密的蛛网,缠绕着她的心绪,让她不得安宁。 她伸出手,在枕头底下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带着熟悉触感的边角。 她将那本封面画风有些少女心的《天才修仙宅女的恋爱笔记》掏了出来。 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恰好洒落在摊开的书页上,映亮了上面娟秀又带着些许跳脱的字迹。 林小花随意地翻动着书页。 指尖划过那些记录着日常琐事与奇思妙想的文字。 忽然。 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 这一页记录的,似乎是玉灵峰某位地位尊崇的大能讲道时的场景。 笔记的主人,那位自称涵逸仙子的姑娘,显然对讲道内容本身兴趣缺缺。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位大能师尊身边的七位入室弟子吸引了。 “师尊今日又在讲那枯燥无比的吐纳之法,什么气沉丹田,引气周天……听得我都快打呵欠了……” “倒是他身边那七位师兄师姐,一个个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样子,也不知道心里在偷偷想些什么。” “听闻师尊大限将至,这七人之中,将有一人继承师尊衣钵与……所有修为。” 林小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大限? 她皱紧了眉头。 玉灵峰的那些仙人,不都是早已渡劫飞升的存在吗? 怎么还会有凡人才有的“大限”之说? 她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唉,被选为入室弟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这七人,待师尊坐化之后,便会被迫一同迎来‘大限之日’。” “届时,只有一人能活下来,继承其他六人的所有修为,登临新的尊位。” “真是残酷又诱人的规则啊……” 被迫…… 大限之日…… 继承其他六人的所有修为…… 每一个字眼,都像淬了冰的针,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林小花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这根本不是什么顺理成章的继承。 这更像是一场……献祭。 一场以六位顶尖仙人的性命与毕生修为作为代价,去强行成就一个至强者的血腥仪式! 那七个人,究竟是谁? 林小花急切地往后翻阅着笔记。 然而,关于这七位神秘的入室弟子以及那所谓的“大限之日”的更多细节,笔记里却再也没有提及。 那位涵逸仙子的关注点,很快又飘到了玉灵峰新来的小师弟长得好不好看,或者哪种灵果更好吃上面去了。 林小花颓然合上书,胸口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渐渐的,白天服下的伤药药力,在此刻如同潮水般上涌。 一股难以抗拒的沉重困意,席卷了她的意识。 林小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最终,她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 她仿佛站在高高的云端,正俯瞰着下方云雾缭绕的玉灵峰之巅。 一道璀璨夺目、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的金色光柱,猛地从天而降。 光柱精准地笼罩住了七道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是……七位仙人? 待光芒缓缓散去,她惊恐地看到,那七位仙人的身形,变得异常虚弱、干瘪。 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精华的空壳。 他们的生命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流逝。 而在不远处。 另一道身影孑然而立。 那人沐浴在一种新生的、磅礴浩瀚的力量之中,气势惊人。 可他的脚下,却无声无息地蔓延开一片暗红的、粘稠的血色。 那是……谁的血? 林小花拼命想要看清那个最终继承者的脸。 却发现那张脸始终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怎么也看不真切。 紧接着。 画面猛地一转。 她看到玉灵峰上,那些被选中的弟子,身上似乎都有一个隐秘的印记。 那烙印的位置,因人而异。 有的,在眉心识海。 有的,在手腕脉门。 还有的,竟烙印在心口要穴…… 那似乎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灵气生发、最为核心的窍穴所在。 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也是……被某种存在牢牢掌控的命门? …… 另一边。 月华如水银般倾泻。 洒在一片幽静得不起波澜的水潭之上。 粼粼的波光,随着微风轻轻荡漾。 钟许许褪去了白日里那身代表玉灵峰外门弟子的服饰。 身上只披着一件轻薄飘逸的月白纱衣。 水面倒映着他模糊不清的轮廓。 他缓缓仰起头,望着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整张脸,浸入了冰凉刺骨的水中。 水波温柔地包裹住他。 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在水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在水波奇异的折射之下,依旧显得精明而灵活。 只是少了几分白日里的市侩,多了几分深沉的冷意。 他伸出手,指尖向上,似乎想要触碰悬在遥远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又或者,只是想抓住水面倒映出的那个虚幻的影子。 一串细密的气泡,从他紧闭的唇边缓缓逸出。 在幽暗的水中无声地上升。 然后破灭。 自从进入玉灵峰,拜入那位看似与世无争、只爱侍弄花草的紫叶仙子门下起。 他便从未以真正的面目示人。 如今这张总是堆满笑容、显得有些市侩精明的脸,不过是一张他精心绘制、佩戴多年的面具。 修仙界的钟许许,除了那双眼睛,与记忆中一个叫“江伯令”的凡人极为相似之外。 几乎找不到任何过去的痕迹。 他不屑于,或者说,他不敢改变这双眼睛。 原因很简单。 那个由他那位深不可测的师尊亲手种下的、决定了他未来命运的烙印…… 就深深地藏在他的左眼瞳孔深处。 随着水波的轻微晃动。 那眼底最深处的地方。 似乎有一抹极淡、极诡异的符文光芒。 如同水底的磷火。 一闪而逝。 第52章 故人相逢雪满都 王都最热闹的集市,此刻正值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烤饼与牲畜混杂的气味,浓郁得化不开。 模样俊俏的少年在拥挤的人潮中灵巧地穿梭,仿佛游鱼入水,丝毫不见阻滞。 少年穿过喧闹的人群,无意间听到街边布行老板正满头大汗地向顾客解释: “……实在抱歉,连接有臣国那边的索道断了,云城过来的那批货都卡住了,您这加急的料子,真不知何时能到……” 少年脚步轻快,目标明确,径直钻入了全城最大的那家布商店,他只想快点见到那个人。 细碎的雪花还在空中打着旋儿,无声无息地落下。 谷玄霖吩咐下人赶紧在门前的雪地上撒上粗盐,免得有客人不慎滑倒。 此人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眉宇间尚有少年青涩,但他翻阅账册、吩咐管事的语调和眼神,却已带着一种久经算计的沉稳与精准,不见丝毫少年人的浮躁。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嘴角的笑意淡去,他转向管事,指尖轻轻拂过袖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记住了,迎来送往,处处是人情,也处处是算计。对那些初识之人,几分利,往往比几分情更能敲开门路。” 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门口风雪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神瞬间由商人的精明转为纯粹的暖意,之前的淡漠仿佛从未存在。 他刚做完这些细致的安排,拢了拢厚实的衣襟,正准备转身回温暖的屋内烤火,顺便用些早点。 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恰在此刻出现在了店铺门口,带着一身风雪寒意。 是公主府上的那位世子。 看到那张深深刻在记忆中的面孔,谷玄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挚了许多,暖意融融。 他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 “伯令?真的是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清亮而纯粹。 “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江伯令望着眼前熟悉又似乎有些细微变化的店铺门面,心中悄然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自打父亲走后,他便很少再踏足这些曾经属于江家的产业了。 眼前这位谷玄霖,虽同为皇室血脉,按辈分算与自己是平辈,却已将父亲留下的摊子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更胜往昔,显露出惊人的经营才能。 谷玄霖身上穿着宽厚的裘服,触感柔软,里面大概还塞着暖炉,整个人透着一股驱散寒冷的暖意。 他像个真正的兄长那样,给了江伯令一个结实而短暂的拥抱。 “外面冷,快,进去坐。” 两人并肩向内堂走去,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内堂的陈设布置,几乎还维持着江伯令父亲在世时的模样,古朴而雅致。 谷玄霖接手这么些年,竟像是刻意保留着,未曾动过分毫,透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尊重。 江伯令记得,自己更年幼的时候,父亲常常会牵着他的手,带他来这家商号巡视,语气温和地讲解经营之道。 这里,或许是他为数不多还能清晰触摸到父亲痕迹的地方了。 炭火在雕花铜盆里烧得正旺,发出轻微而持续的噼啪声。 暖意如同温柔的手,迅速驱散了江伯令从外面带来的刺骨寒气。 谷玄霖亲自为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茶香清雅。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去跟那几个来宫中办事的道修们见了一面?” 谷玄霖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你想离开皇宫去修仙?” “是。” 江伯令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很舒服。 他随手剥开桌上一颗烤得微焦、散发着甜香的板栗,将穿着软靴的腿脚往炉火边伸了伸,感受着那份难得的暖意渗入骨髓。 “这世上,没有‘江伯令’,对大家来说,或许才是件好事。”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验证、无需争辩的事实。 谷玄霖闻言,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杯中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 “伯令,你想走,想彻底斩断这宫墙内外的牵绊……我懂。只是,你这一身能耐,这个身份,对有些人来说,是眼中钉,也是手中棋。你以为你想走,他们就会轻易放手吗?” 谷玄霖看着他,眼神认真而凝重。 “以我来看,就算姑母最终点头放你走,他们……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如愿离开的。” 江伯令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似乎早已料到。 他只是默默地吃着温热的板栗,目光落在铜盆里跳动的橘红色火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谷玄霖看着他这副若有所思、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模样,脑中似乎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旁边一个几乎有墙那么高的巨大书柜前,书柜里塞满了各种账册与典籍。 手指拂过一排排厚重的书脊,仔细搜寻着。 过了半晌,他才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抽出一本颇有些年头的旧书,书页泛黄。 书的封皮上,隐约可见“玉灵峰”三个古朴的篆字。 “说起来,无论是我们这些凡人,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玉灵峰的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谷玄霖将书册放在桌上,轻轻掸去上面的浮尘,动作轻柔。 “说来也巧,”谷玄霖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我前些时日遇到一位云游的老道长,闲谈中提及了玉灵峰……若是你能进入玉灵峰,拜在那位据说只爱侍弄花草、几乎不问世事的紫叶仙子门下,我想,即便是太子和丞相,手再长,大约也不会再过多阻拦……” “你只以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份,进去学个一年半载,就当是避避风头,总比你去投奔其他那些争斗不休、是非不断的修仙门派要稳妥得多,也更能让他们放心。” 这似乎是一条绝佳的出路。 既能脱离皇城的权力漩涡,又能让那些时刻盯着他的人暂时安心,不再将他视为潜在的威胁或可用的棋子。 临走前,谷玄霖又看了一眼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江伯令。 “如果你决定好了,后天,那位道长恰好会来我这里做客。” 江伯令打算跟着云游道人去修仙的事很快传到了丞相耳中。 丞相知道江伯令与谷玄霖私交甚笃,便以太子的名义亲自上门前来询问谷玄霖,可知晓其具体去向。 谷玄霖坦然告知自己知道。 他称,玉灵峰目前正在招募一批药侍,负责照料灵草园圃,并非什么核心弟子。 前些日子,江伯令曾向他抱怨,说在宫中府邸的日子实在枯燥乏味,令人心生倦怠。 谷玄霖特地向丞相派来的人强调,这位江世子对政务权谋之事,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天性如此。 再这么下去,终日无所事事,耽于享乐,恐怕真要成了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反倒不美。 于是,他便自作主张,托了那位恰好在紫叶仙子门下负责洒扫、有些微末交情的道长,将江伯令引荐过去,当个普通的药侍。 一来,能学些莳弄花草的技艺,磨练心性,免得虚度光阴。 二来,也省得留在王都,整日惹是生非,或者被人别有用心地惦记着。 这个说法,听上去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尤其让太子和丞相感到较为放心的,是江伯令选择的去处和身份。 不是那些需要打打杀杀、争夺资源的剑修或者符修道门,那些地方才容易滋生野心。 仅仅是去以清静闻名的玉灵峰,拜在与世无争的紫叶仙子门下,当一个侍弄花草的药侍。 如此,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构不成什么威胁。 便随那小子去。 第53章 危险,太危险了! 一觉醒来,天光早已大亮。 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毫不客气地洒满了房间,几乎要将人的眼睛灼伤。 林小花猛地坐起身,脑子里还残留着昨夜药力带来的沉重昏睡感。 完了。 今天是出发的日子。 约定好的时辰,分明是清晨在山门集合。 看看窗外那已经升到半空的太阳…… 她挣扎着下床,身体还有些发软,但心头的焦急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 昨天晚上服下伤药后,眼皮重得像是黏在了一起,本想着今早起来再收拾行装,谁能料到一觉竟睡到了现在。 来不及多想了。 她手忙脚乱地抓起几件换洗衣物塞进包袱。 随身携带的账本,还有那份详细的计划书,绝对不能落下。 绝对不能让钟许许那个家伙看笑话。 “砰”的一声,她用力锁上房门,提着简单的行李,朝着山门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山路崎岖,但她的脚步却异常迅捷,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抵达山门时,林小花微微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钟许许那张带着几分精明笑意的脸庞,果然第一个映入眼帘。 “小花师妹身体恢复得真不错,瞧这动作,矫健灵敏……” 钟许许上下打量着她,话语顿了顿,似乎在搜寻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不愧是……缥缈宗第一管账。” 这家伙的嘴,果然一刻也闲不住。 林小花顺了顺气,脸上挤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托钟师兄的福,在下的身体确实恢复了不少精神——” 大师兄慕容云飞和三师兄秦正正早已等候在此,神色平静。 只是,让林小花稍感意外的是,二师兄白玉堂并不在场。 大师兄解释了缘由。 白玉堂认为,宗门之内不能完全无人留守,剩下的小师弟们修为尚浅,难以独自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况且,四师姐沈清荷此次必须随行前往有臣国,后山的灵田也需要有人照看。 有他在宗门坐镇,大家也能更安心些。 二师兄考虑得确实周全。 林小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段时间,他或许也能静下心来,好好研究那些他一直痴迷的实用类灵器。 如此一来,此次前往有臣国的人选便定了下来。 大师兄慕容云飞,三师兄秦正正,四师姐沈清荷,林小花自己,还有名义上的引路人钟许许。 一共五人。 那位出手阔绰的金主老板应礼,果然安排周到。 他们无需像普通修士那样耗费三天时间辛苦赶路。 一驾由四匹神骏非凡、周身隐隐有流光转动的“飞天灵蹄”牵引的华丽轿车,早已等候在山门之外。 据说乘坐此车,一日之内便可抵达目的地。 这轿车内部空间宽敞,布置得极为舒适奢华,足以让旅途变得轻松惬意。 五人各自登上了轿车。 灵蹄迈开四蹄,车身微微一震,便平稳地升空,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车厢内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晃动。 林小花原本以为他们才刚刚起步,还在缥缈宗的山域范围内。 她好奇地掀开车窗的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景象。 只一眼,她就差点惊呼出声。 脚下已是万丈高空,缥缈峰的山峦轮廓,在她眼皮子底下迅速缩小,变得如同沙盘上的模型。 呼啸的罡风瞬间灌入车厢,吹得她发丝狂舞。 这速度,比她前世坐过的飞机还要刺激得多。 刚才掀开帘子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狂风卷出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竟然从车窗外传了进来。 “林小花,林小花——” 这声音…… 林小花头皮微微发麻。 他们此刻可是在天上飞着呢。 轿车外面传来的声音,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提高了音量。 “走开!我听不见——” 她真想立刻去找大师兄,这种时候,还是实力强大的剑修更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林小花,快拉我一把,我是钟许许……” 钟许许? 他不是应该在自己的车厢里待着吗? 怎么会跑到外面去了? “快拉我一把——我就在外面挂着呢!” 声音带着明显的急促。 林小花将信将疑,再次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探头向外望去。 这一看,她倒吸一口凉气。 果真是钟许许那个家伙。 他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手脚并用地扒在轿车外壁光滑的护栏上,身体随着气流微微晃动,看起来惊险万分。 “你……” 林小花来不及多问,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钟许许探过来的一只手。 入手冰凉,还带着风的湿意。 她用力往里拉。 没想到钟许许的体重加上外面巨大的风阻,力量大得惊人。 她不仅没能立刻将他拉进来,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自己的半个身子也探出了窗外。 凛冽的罡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疼。 钟许许此刻的姿势更加危险,几乎整个身体都悬在半空中,只有一只脚尖勉强踮在飞速转动的轮毂边缘。 他的一只手被林小花的两只手死死攥着。 他抬起头,看着林小花因为用力而憋红、甚至显得有些狰狞的脸。 “林小花,你……你还拉不拉得动?” 他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变形。 林小花咬紧牙关,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拉不动也得拉!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掉下去摔死……” 虽然这家伙有时候挺讨厌,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其实……林小花……” 钟许许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视线快速地朝下方无尽的云海瞥了一眼,又转回林小花脸上。 “也许……也许我这次真的活不成了……追杀我的仇家太多了……” “但是,我想说……林小花,你真的让我感觉特别……特别的……” 他似乎想说什么重要的词,却一时语塞。 “你给我闭嘴——” 林小花又气又急,手上更加用力。 “有什么话等我把你拉上来再说!”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在这种生死关头……表白? 她生怕他嘴里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虎狼之词。 “我真的不后悔那天救你……虽然按道理来说,醒来被你揍了一拳,我完全可以找你索要一笔巨额精神损失费……” “但是我承认,从那一刻起,我就被你深深地……” 可恶! 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竟然真的对他动了一丝杀心? 难道,被她失手丢下去,就是这个家伙命中注定的结局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林小花脑海里唯一的想法是,先把这个麻烦精救上来,然后再把他摁在地上,让他好好求饶,顺便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憋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飞天灵蹄似乎察觉到了车厢外挂着个“累赘”,猛地往下一沉,调整了一下飞行姿态。 轿车随之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反而成了一个助力。 钟许许被这股力量猛地向上甩起,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直接从窗口被颠了进来。 “咚”的一声闷响。 林小花也被带得失去了平衡,两人抱作一团,在铺着柔软地毯的车厢里滚作一堆。 林小花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手臂酸痛得几乎要断掉。 钟许许在她旁边滚了几圈,看上去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除了衣服有些凌乱。 他翻身坐起,眼神灼灼地望向同样挣扎着坐起来的林小花。 “没想到你我之间,竟然有如此生死缘分——” 他的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丝如痴如醉的光芒。 “你竟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救我……” 那目光,让林小花感到一阵恶寒。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必再为自己心中摇摆不定的想法困扰了——” 下一秒,钟许许竟然做出了一个让林小花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膝盖一软,竟然直接滑跪到了林小花跟前。 “不如让我以身相——” 林小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了钟许许那张还带着几分痴迷的脸上。 “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人——” 她语气冰冷,毫不留情。 钟许许被踩得脸部变形,但眼神却依旧执着。 他含糊不清地咕哝着:“那……那你愿不愿意让我当你的‘衣首’?” “衣首?” 林小花皱眉,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是衣首?” 钟许许挣扎着想把脸从她的脚下挪开一点。 “就是那种……没有名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神依然坚定。 “但是专门服侍妻主……穿衣戴首饰的……” 没等钟许许把话说完,林小花已经随手抓起旁边一个软垫,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 她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 她迅速起身,从包袱里翻出一条捆绑行李用的绳子。 她动作粗暴地将钟许许捆在了旁边的长条板凳上。 令人意外的是,钟许许被捆绑的过程中,竟然没有丝毫反抗。 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甚至,他还从随身的百宝袋里,艰难地掏出一条看起来更结实、更粗的绳子。 他用眼神示意林小花换用那条绳子。 嘴里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这个……这个更结实……” “来……只要你喜欢……我怎样都……” 危险。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第54章 听我说谢谢你 镜面光滑,映照出内室幽暗的光线,还有玡公公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只要风声没散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钟许许就是曾经的公主府上世子,如此,他既不会因为身份的暴露引起江家宗族对皇室的意见,也能借他的力量解决灵雀山上的事情。” 镜子里,太子身边的玡公公卑微地弯着身子,向端坐的锦衣男子禀告。 镜中那双属于玡公公的眼睛,飞快地向上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确认着锦衣男子脸上的神色。 “既然是太子决定的,吾等定不负所托……” 锦衣男子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只不过……” 他话锋微微一转。 一旁的玡公公立刻竖起了耳朵,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仔细听着。 “那雀神山上的事情,多少我也听说过一些,不知丞相大人此次可有所指示呢?” 玡公公连忙应道: “丞相大人并无言语。” “不过这次世……钟许许道长特意吩咐,需要您扮演一位灵植药商与缥缈宗一行人正常交接,过程中若有商业论事,可由大人自行考量。” “但务必保守住钟道长和您的身份,切勿多生事端。” “知道了。” 锦衣男子淡淡应了一声,挥手示意。 玡公公如蒙大赦,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脚步轻得像猫。 屏退了玡公公之后,镜子里的锦衣男子缓缓转过身。 他凝视着铜镜中映出的自己,那张年轻却又带着几分深沉威仪的面容。 片刻之后,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带着点玩味。 让他扮演一个名为应礼的灵植药商…… 有意思。 实在是有意思。 这么多年,他似乎一直在扮演着各种各样、其他人所需要的角色。 甚至……他还扮演过那位世子的长兄、父亲。 那些温和的关怀,严厉的教导,仿佛都还留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带着虚假的温度。 不过,世事不就是如此的吗? 别人需要什么样的角色,他便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游刃有余,巧妙地取得他人的信任,左右逢源。 这么多年,他的位置,正是因为“被需要”,所以才无可取代。 这世上,谁又能真正活成自己呢? “更衣。” 他淡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门被无声推开,几个侍女垂首敛眉,屏住呼吸,如同影子般悄然滑入。 她们敛声屏气地站在锦衣男子的身后,等待着进一步的指示。 在听到大人发下指令后,侍女们才敢上前,动作轻柔而熟练地为他宽衣解带。 华贵的锦缎被层层褪下,露出肌理紧实的身体。 随后,她们又取来一套崭新的衣物,质料普通,样式也是寻常商人所穿的短衫长裤。 侍女们仔细地为他换上,每一个褶皱都被抚平,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仿佛在精心打磨一件即将送上舞台的道具。 镜中的人,已经彻底换了一副模样。 那个高高在上、身份神秘的“大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精明、略带风霜,却又不过分引人注目的中年商人。 他再次看向镜子,眼神平静无波。 应礼。 …… 然而另一边…… 轿车内,林小花与钟许许面面相觑。 此刻的情景,确实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 钟许许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长条板凳上,嘴里还塞着一块布,鼓鼓囊囊。 林小花则气喘吁吁地站在一边,手里还紧紧攥着刚才用来撬窗户没成功的……一根不算粗壮的木棍。 她用木棍点了点钟许许。 “我先说好,放了你你好好说话——” 钟许许眼中无比地真诚。 他连忙点头。 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呜声。 “不要说那些奇怪的话。” 林小花强调着。 “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道友’关系。” 钟许许的头点得像拨浪鼓。 林小花看着钟许许那双真诚得有些过分的眼睛。 她觉得他这次应该是真的听懂了。 放人。 真是个麻烦精。 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么个玩意儿。 林小花粗暴地把他身上的绳子给扯了下来。 动作带着一丝泄愤。 她又拿出堵住钟许许嘴里的布团。 钟许许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他揉了揉发红的嘴巴。 “小花师妹……”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去了有臣国皇都……” 林小花警惕地看着他。 “可不可以让我假扮成你的衣首……” 林小花睁大了眼睛。 她狠狠地盯着他。 好家伙。 敢情这之前都是铺垫。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用来骗傻子的。 见到林小花下一秒就要重新拿起那根棍子上手。 钟许许赶紧求饶。 “我这都是被迫的……” 他急切地解释。 “你知道在皇都,像我们这些人都少都被点了亲事。” “我是为了逃离这该死的婚约才道玉灵峰的——”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现在迫不得已我要回去。” “我只有成为衣首,才能在公众场合戴上面纱。” “如此才不会被人认出来!” 骗子。 骗子! 这男人就是个说谎话不打草稿的骗子! 林小花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刚刚我被袭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 钟许许继续说道。 “那个女人到现在还没原谅我不跟她在一起订婚——”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花师妹,我是为了活下来所以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噗通一声。 钟许许跪在了林小花跟前。 他抱着林小花的小腿。 哭得泣不成声。 仿佛一个被强迫的娇妻。 “你为什么要逃婚?” 林小花出于八卦,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 “……对方看上了我的美色。” 钟许许抽噎着。 “就想将我强娶回去。” “可我知道,那个女人看上的并不仅仅是我的人。” 他抬起头。 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还有我家族那一部分在皇商里的股份。” “如今我家族没落,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靠女人的施舍……” 他语气愤愤不平。 “等股权落入她手,她可以将我踢出局。” “到时我就什么都没了——” “按道理讲,这也不至于让她对你有所深仇大恨……” 林小花不解地皱眉。 “你不懂……” 钟许许叹了口气。 “她是都城第一女霸总。” “而我在被迫订婚那日逃了。” 他顿了顿。 “这件事让她非常没有面子……” 林小花用手捏起钟许许的下巴。 她仔细看了看。 这张脸不至于说多好看。 算是看得过去。 脸上最值钱的,应该就是这双眼睛和这张叫人恨不得抽烂的嘴了。 吃软饭…… 应该…… 没什么大问题。 “你懂什么……” 钟许许似乎看出了林小花的想法。 他挣开林小花的手。 义正言辞地说。 “现在要男儿当自强。” “怎能如此寄人篱下。” “生活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万一对方有天不想负责了。” “用完我的价值后把我丢之脑后——”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恐惧。 “我怎么对得起我父母这么多年对我的疼惜与养育……” 可是。 我觉得你倒挺有做小白脸的天赋的。 这句话林小花烂在心里没说出来。 换句话来说。 这男人要脑子有脑子。 要嘴有嘴。 还不知道他跟人家在一起是谁骗谁呢。 就在这时候。 轿车外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 似乎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飞了过去。 林小花的这辆车在风中翻倒了。 车厢内一阵剧烈的晃动。 就在林小花身体失重,即将被甩出车里的时候。 她看见钟许许朝她扑了过来。 他的动作快得出奇。 天上。 有一个白色的。 毛茸茸的巨大动物飞了过去。 它身形庞大,带着一股磅礴的气流。 师兄师姐们的车都飞远了。 它们像几个远去的黑点。 他们好像并未注意到小花这里发生的事情。 钟许许拉住林小花的手。 林小花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钟许许的眼睛里好像出现了林小花不曾见过的一种东西。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而且在他的左眼那里。 似乎有一丝光一闪而过。 非常微弱。 “是灵雀山!” 钟许许看到下面的山头。 他喊道。 “怪不得灵气波动这么大——” 天上那种毛茸茸的东西又飞了回来。 它俯冲下来。 它用柔软的身体接住了两人。 然后它一路飞向雀神山的深处。 第55章 初次降临 林小花一头栽进了软乎乎的毛里。 鼻尖充斥着一种干净、带着阳光味道的奇异气息。 她的身体被钟许许紧紧地箍在这神兽宽阔温暖的背上。 等她手忙脚乱地调整好姿势,双腿勉强找到安放的位置后,脑子还是嗡嗡作响。 这算什么? 刚才在空中翻滚,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感觉还未完全平复。 那是吊桥效应吗? 先是让自己费尽力气救他。 然后他又在轿车翻覆的瞬间,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抓住自己。 这一切……不会是他精心策划的局? 不行。 再这么想下去,她是不是真的要对这个家伙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觉了? 变态。 人渣。 林小花为了让自己迅速下头,在心里狠狠地,翻来覆去地骂了他无数遍。 这家伙……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林小花脸上红晕未褪,挣扎着坐稳身体,气呼呼地转头质问身后的男人。 钟许许似乎完全没受影响,甚至还带着一丝悠闲,面不改色地说。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那都是被吓的!” 林小花立刻矢口否认,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真是可恶! 这个男人他一定在计划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更不会平白无故掉下来一个时机恰到好处、又莫名让人心跳加速的男人! “这个神兽,有臣国境内已经很多年没人见过了。” 钟许许的声音拉回了林小花的思绪,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你还研究这个呐。” 话一出口,林小花就感觉不太对劲了。 她怎么开始关心起他的事情来了? 她的嘴巴怎么开始有点不受控制了? “在这里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解这些又不稀奇——” 钟许许轻轻一带,将话题转开。 “话说它好像要带着我们到雀神山了。” 他指了指下方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深山密林。 他的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抬,在呼啸的风中,看上去竟像一只慵懒而带着几分魅惑的猫。 钟许许察觉到林小花的视线,那目光直勾勾地,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脸。 他微微侧头。 “怎么?我眼里有东西?” “我在看你的眼里是不是藏着我不知道的东西。” 林小花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试图从那双看似真诚的眼睛里,挖出他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样。 钟许许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凝视着她,神情反倒变得有些严肃。 “这么仔细看我眼睛的话……小心会有危险。” “切,能有多危险……” 林小花嘴上不屑地反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撇开了。 她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个人。 可是心脏,却因为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再次不争气地怦怦直跳起来。 落地之后,林小花双脚踩在松软的腐殖土上,膝盖还有些发软。 她踉跄几步,来到一处清泉涌出的池旁。 泉水从布满青苔的石缝间汩汩流出,声音清脆。 她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汪冰凉的泉水,用力泼在自己脸上。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 不行,必须清醒。 这个地方完全陌生。 身边只有一个钟许许,一个满嘴谎言,真假难辨的家伙。 偏偏现在,他是自己唯一的同伴。 他们得想办法从这个诡异的山里出去。 必须尽快跟大师兄他们汇合。 至少,离开这里这个目标,他们两人应该是一致的。 林小花抬眼看向四周,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林间光线昏暗,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危险。 这座山本身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 传闻中,这里有魔气蔓延。 而她,一个还没完全筑基的凡人。 钟许许,一个药修。 两人加起来,似乎毫无正面战斗的能力。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走。 一丝茫然爬上心头。 不远处的钟许许,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正站在那只带他们落地的,通体雪白的巨大狸兽旁边。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狸兽颈后柔软的绒毛。 那狸兽温顺地低着头,甚至还用毛茸茸的脸颊,轻轻蹭了蹭钟许许的手背。 这…… 林小花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们关系这么好的吗。 “我不知道。” 钟许许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并未回头,却像知道林小花在想什么。 “但是我觉得,它跟我在一起的样子非常自然。” “我对它的气场也不反感。”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 “真的很神奇。” “要知道,在外面遇见一只灵兽,恰好与自己气场这么合的真是少有。” 他侧过头,看向林小花,又低头看了看狸兽。 “我身上有它熟悉的感觉吗。” “这么喜欢不如把它捡回去。” 林小花走了过去,强压下心头的疑虑,也伸手摸了摸狸兽光滑的头顶。 触手温暖,毛发柔软得不可思议。 这家伙脾气真好。 她心想。 “不可以在外头乱捡别人的东西哦。” 钟许许这句话,是对着狸兽说的,眼神却若有若无地瞟向林小花。 林小花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那最好就不要没事放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许许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它出来,应该是有它的事情做。” “比如呢。” 林小花追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钟许许卖了个关子。 他示意林小花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爬上旁边一棵枝繁叶茂的野生茶树。 树冠浓密,刚好能将两人的身形隐匿起来。 从这里俯瞰,正好能将那汪清泉汇聚成的小水潭尽收眼底。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悄然爬上树梢,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林间。 那汪原本平静的小水潭,中心处开始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细密的气泡。 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钟许许并拢食指与中指,指尖飞快地掐了一个诀。 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展开,将他和林小花笼罩其中。 林小花并未察觉这层结界,只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她看见一团团淡蓝色的,如同云朵般的朦胧光影,从四面八方的林木深处飘荡出来。 它们无声无息地聚集在水潭边。 那些蓝色光影围着水潭缓缓旋转,口中发出一种奇异的,不成调的歌声。 歌声空灵,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切哀伤,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 “他们在做什么。” 林小花压低了声音,心头莫名有些发紧。 “‘他们想回来’。” 钟许许凝视着下方那些飘忽的蓝色光影,轻声翻译。 “歌里唱的是这个。”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再有之前的散漫。 “这里有许多妖怪的灵在死后不曾散去。” “应该是有什么重大的冤情。” 林小花心头一动,想到了关于雀神山魔气的传闻。 难道跟这些灵体有关。 “有魔气。” 钟许许的声音肯定了她的猜测,却又带着更深一层的疑虑。 “不过,好像是被故意放在山上某处的。” “而且源头一直在转移。” “是狸兽身上携带的吗。” 林小花下意识地看向下方那只安静卧着的白色狸兽。 钟许许闭上眼,似乎在仔细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清明,非常肯定地对林小花说。 “不是。” “这股魔气,跟它没有关系。” 就在林小花稍微松了口气,觉得四周除了那些悲伤的灵体,似乎也并无直接危险的时候—— 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 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无形的冲击波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四周猛烈扩展开来!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周围的树木疯狂摇曳,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 林小花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就要从树上摔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钟许许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阻止了她的坠落。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单手向前一撑。 一层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屏障瞬间在他身前凝实、扩展。 林小花并不知道,这等结界的展开,根本没有借助任何外部的阵道图纸或者法器。 它是直接以施法者的身体为核心,灵力流转间,在体内构建符文,然后向外展开形成的强大防护。 换句话说,施展出这种结界的修者,其身体本身,就是一个能够承载并瞬间激发巨大能量的移动符文阵地! 这等手段,绝非一个普通的药修能够拥有。 那狂暴的能量波撞上结界,发出沉闷的巨响,结界剧烈震颤,却稳稳地将冲击挡在了外面。 林小花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能量波动的中心,光芒大盛。 从那刺目的光团之中,缓缓降落下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通体散发着柔和白光,脚下踩着一朵缓缓旋转的白色莲花,雌雄莫辨的家伙。 他(她?)的面容完美得不似真人,每一分线条都像是经过最精密的计算和雕琢,堪称是造物主最得意的建模。 简称,当男当女都足够惊艳世人的那种。 钟许许在一旁,目光快速地瞟了一眼林小花,随即落在那降临者身上,脸上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 “闭眼!” 钟许许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没有给林小花任何反应时间,直接伸出那只空着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手掌温热,带着他特有的气息,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 搞什么啊! 林小花心里又气又急,你不让我看就好好说,干嘛又上手捂眼睛! 然而,钟许许在看见那个被称为“玄莲”的存在降临之时,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那白光不仅仅是刺眼,更蕴含着某种直刺神魂的力量。 几乎就在他捂住林小花眼睛的下一瞬,玄莲似乎有所动作。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凌厉的白光攻击,如同闪电般撕裂夜空,直直朝着他们藏身的茶树劈来! 钟许许眼神一凝。 在他身前的结界被那道白光击碎、发出玻璃般清脆的破裂声的刹那。 他捂着林小花眼睛的手丝毫未动,另一只手却以一种玄奥的轨迹迅速划动。 他没有选择硬抗,而是巧妙地调用了周围空气中原本就存在的灵气,以及那些蓝色灵体散发的微弱能量,形成一股牵引之力。 那道足以将整棵古树化为齑粉的攻击,竟被这股力量引导,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擦着茶树的边缘,狠狠劈向了身后不远处的一片空地!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地面剧烈震动。 钟许许与那玄莲之间,仿佛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宿命的墙。 在那个名为紫叶仙子的存在的安排下,他们之间注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但这件事,不应该发生在现在。 更不能连累身边这个,对这一切还懵懂无知的凡人。 林小花虽然眼睛被捂着,什么也看不见,但那近在咫尺的巨大爆炸声,以及脚下树干传来的剧烈晃动,让她心脏狂跳。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她好像清晰地感觉到了,刚才有某个极其可怕、极其强大的存在,降临此处,并且出手了。 那股威压,即使隔着钟许许的手掌,也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当捂在她眼睛上的手终于移开,林小花急忙睁开眼。 天空中的白光和那个莲足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空依旧,月光清冷。 只有身后不远处那个被夷为平地、冒着焦烟的大坑,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暴烈能量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急忙转头看向钟许许。 只见他单膝跪倒在树枝上,身体微微佝偻着,脸色苍白如纸。 一丝鲜红的血迹,正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滴落在衣襟上,格外刺眼。 “钟许许!” 林小花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扶他。 “别过来……” 钟许许抬手阻止了她,声音有些虚弱,气息不稳。 “我……我没事——” 他喘息着,似乎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费劲地从胸口的口袋处,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符纸。 那似乎是一道阵图。 “把它……展开……” 他将阵图递给林小花,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嘱咐。 “今晚……过夜……就靠它了。” 话音刚落,钟许许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整个人便朝着前方昏倒过去。 第56章 颤栗的选择 “钟许许。” “到。” 被师尊唤到名字后,钟许许起身,脚步无声地来到紫叶仙子身边,依言盘腿坐下。 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药香,不同于寻常草木,更像是某种凝练到极致的灵气本身散发出的味道。 “你可知玉灵峰内门弟子修行时间尚浅,但力量却远超那些百年的修者?” 紫叶仙子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钟许许微微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他确实疑惑过,但从未深究。 紫叶仙子摊开手掌,掌心之上,凭空出现了一块流转着七彩光华的琉璃碎片。 碎片不大,却仿佛蕴藏着一个完整的世界,光芒流转间,摄人心魄。 “能够承受得住它力量的人才可以真正地拥有它。” “不过在这之后,你的身体已经与旁人不同。” “构成你身体的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纯粹的灵力。” “这块碎片就是灵力运转中枢。” 紫叶仙子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钟许许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开始向钟许许阐明这个世界的真相,一个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残酷现实。 他们脚下这片广袤的大陆,并非自然悬浮。 它是依靠着庞大而精纯的灵气,才得以托举在汹涌翻腾的魔气之海上空。 一旦灵气消散,整个世界,连同其上所有的生灵,都将坠入深渊,彻底消失。 玉灵峰,便是维系这片大陆存在的支点。 峰上的七位长老,并非仅仅是修为高深的修者。 他们以七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殊途同归,都达到了修炼者的巅峰境界。 最初的长老们,曾亲身经历过一场几乎毁灭整个世界的战争。 那场战争之后,他们找到了聚集大陆灵气,维系世界存在的办法。 他们以自身为“钉子”,坐镇玉灵峰七方。 以他们自身强大的灵气吐纳能力,如同七根定海神针,将这片大陆牢牢地“钉”在了魔气之海上。 这是一种无声的守护,也是一种永恒的牺牲。 “不过,即便是修行的大能,他们身上的灵气也会逐渐地被吸纳进这片土地里。” 紫叶仙子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也就是说,玉灵峰的七位长老虽然可以随时调用天地万物的灵气,但他们本身也是消耗品。” 钟许许的心脏猛地一缩。 消耗品。 这两个字,带着冰冷的重量。 “他们的身体每消耗一部分,便会从身上掉落一片七彩琉璃碎片。” 就像她掌心这块一样。 “长老们必须选择本身能够承受七彩琉璃碎片的修道者作为接班人。” 这便是内门弟子的由来。 “并且在长老们身上最后一片琉璃碎片掉落后,就意味着七位门内弟子的大限之争开始了。” “他们当中其中一位会获得所有人身上的琉璃碎片,获得其他六人所有的修为,成为下一任长老接替。” 残酷的法则,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方式被揭示出来。 七选一。 胜者继承一切,败者……不言而喻。 “这七位弟子是长老们精挑细选的,不仅要能承受住琉璃碎片上浓度极高的灵力,还得能接受最后的结局才行。” 钟许许抬起头,目光落在紫叶仙子脸上那层朦胧的紫色面具上。 “什么结局?”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就算是胜利者,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过去所有与你相关的人和事都会与你断绝关系。” “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不会记得有你的存在。” “而你也不会记得他们。” “这是为了让长老们能安心留在玉灵峰完成自己的职责。” 斩断尘缘,隔绝过往。 成为孤高的守护者,唯一的记忆,便是这沉重的使命。 “在拥有它之前不妨你先想好,你还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去完成得。” “一旦你做出选择就不可以回头了。” 紫叶仙子将那枚七彩琉璃碎片,轻轻推向钟许许。 钟许许的目光凝固在那枚碎片上,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那些鲜活的记忆,最终都会变成一片空白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紫叶仙子。 “师父,那你的身体还……” 他想问,师父您自己呢?您是否也经历了这一切? 紫叶仙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面具后的双眼弯了弯,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然后,她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那张标志性的紫色面具。 钟许许屏住了呼吸。 面具之下,并非血肉构成的容颜。 那是一张由纯粹的、具象化的灵气构成的脸。 它们如同被某种力量凝固的云雾,维持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散发着柔和却又带着几分虚幻的光芒。 “你知道最难炼制的药是什么药吗?” 紫叶仙子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缥缈。 钟许许沉默着。 “是能让身体回到过去时间的药……” 她的身体,早已经在大限来临之时凋亡了。 此刻在钟许许眼前的,早已不是一具活着的躯壳。 她以无上法力,将自己的身体定格在了过去某个时间点,而她的灵魂,却在漫长时光的蹉跎中,被守护大陆的职责逐渐磨损。 很多时间里,她的意识都在沉睡之中,依靠着残存的灵力维系着最后的形态。 原来,她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门内弟子们,这么快就开始那场残酷的争斗。 所以她拖延着,沉睡着,给了每一个弟子足够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来路,去选择将来的去路。 钟许许明白了。 明白了很多事情。 明白了他为何能在玉灵峰“懒散”那么久。 明白了为何当初林小花被慕容云飞背上山求药时,师尊会毫无反应。 并非道门高冷,不近人情。 而是那时,师尊的大限已至,她的意识正陷入最深的沉眠。 钟许许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人生中似乎有很多选择。 可以做回有臣国的皇子江伯令,承担那份血脉的责任。 可以做一个普通的药修钟许许,逍遥自在。 也可以选择背负玉灵峰的使命,成为内门弟子。 但是,当每一次面临抉择的关口,他才发现,命运早已为他铺好了轨道。 他的性格,他的经历,他内心的那份无法割舍的责任感,都在无形中指引着他,走向那条唯一且必然的道路。 他无法对沈清荷的困境视而不见。 他也无法对林小花的安危置之不理。 更无法对师尊的牺牲,对这个世界的真相,无动于衷。 他的亲友,他的师尊,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犹豫,去思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钟许许睁开眼,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决绝。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冰凉却又蕴含着磅礴力量的七彩琉璃碎片。 “我选好了。” 他轻声说。 紫叶仙子凝视着他,那双由灵气构成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欣慰,又或是一丝叹息。 她抬起手,引导着那枚碎片,缓缓靠近钟许许的左眼。 当琉璃碎片最终嵌入眼眶,与他彻底融合的那一刻,钟许许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力量瞬间涌遍全身。 他的视野变得无比清晰,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灵力流转。 左眼中,七彩光华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恢复如常。 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完成这一切后,紫叶仙子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重新戴上面具,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后的职责。 而就在钟许许成为最后一位被选定的内门弟子的瞬间。 遥远的修仙大陆各处,另外六道身影,无论正在做什么,都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烙印共鸣。 东海之滨,背着药篓的婆婆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脸上的假面正一片片脱落下来,露出了原本少女的模样。 “婆婆,你的脸怎么了?怎么今日突然在这个时候弄掉了脸上的妆?”身边的孙女抬起头来不解地问。 南疆密林,与毒虫蛊物为伴的神秘女子,指尖的毒蝎停止了爬动,她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西域佛国,正在辩经的年轻僧侣,口中的经文戛然而止,他双手合十,低声诵念了一句无人听懂的谶语。 北地冰原,驾驭风雪的凛冽少女,停下了追逐药材冰兽的脚步,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战意。 中州皇城,宫中某位身居高位的妃子,放下了手中的金叉,转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夫君,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叹息。 还有一处不可知之地,被无尽黑暗笼罩的身影,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他们都曾聆听过各自师尊关于世界真相的教诲。 他们都知道,当第七枚碎片找到归属,意味着什么。 长老身体凋亡的倒计时,已经正式敲响。 大限之争,无可避免。 为了这片摇摇欲坠的修仙大陆的安定,他们七人之间,必须尽快决出最后的胜者。 一场席卷整个修仙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玉灵峰上,钟许许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山峦依旧,云雾缭绕。 只是此刻,这片景色在他眼中,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是作为普通修士的钟许许也好。 还是作为承担有皇室血脉责任的江伯令。 亦或是身上背负着玉灵峰药修未来使命的门内弟子…… 身份的界限,在接受琉璃碎片的那一刻,似乎已经模糊。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或者说,是接受了那个早已注定的选择。 未来的路,将会无比艰难,甚至……无比孤独。 但他,不能再逃避了。 第57章 符箓一式两份 “林小花,林小花。” 真吵啊。 耳边是谁的声音,嗡嗡地响个不停。 “林小花快醒醒,害,你怎么这时候还能睡得着?” 林小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他正不轻不重地用拐杖敲着她的脑袋。 “我说,你最近又忘记修行了……” 老头的声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这样要是有天去了师父我找不到的地方。” “你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叫我如何跟你父母交代嘛。” “哎呀师父,你又在骗我……” 林小花嘟囔着,像条泥鳅一样从床头滚到了床尾。 她硬是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还故意仰头看着白胡子老头气呼呼的样子,咯咯笑着。 “我都知道师父你在我身上留下了标记的符箓。” “所以不管我上哪里你都知道的,不可能找不到我。” “那你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老头的胡子吹了起来。 “那我就把师父你的大名给他们……嗷嗷,师父别打我……” 林小花眼看拐杖又要落下来,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蹿了起来。 “我让你学调皮!看我今天不替你家老子好好教训你——” 醉道人作势要打。 林小花撒着丫子就往外边冲去。 她临走还不忘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速速符”,往自己脚踝上一拍。 “我这还不都是跟您学的,明明是您上梁不正——哎呦喂!” 风符刚起效,人还没跑出几步远。 醉道人就像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就把林小花整个给拎了起来,悬在半空。 林小花四肢乱蹬,发现挣脱无望,只能立刻亮出最后的绝招。 装可怜加撒娇。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泪花在里面打转,双手抱成一个小拳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师父,使劲摇晃着。 “师父,小花错了。” “您就看在我没爹没娘的份上饶过我,我下次再也不说您不好了。” “哼,你还记得你身上有我标记的符箓呐——” 醉道人把她放了下来,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我这寻人的符箓,一个在你身上,一个在我手里。” “你不管上哪去,我只要稍稍念个咒语,就能立刻到你那去。” 师父,你在哪? 小花现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你会来找我吗? …… 林小花猛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刚刚梦里的情景,仿佛还带着温度,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最后那句无声的呼唤,带着浓浓的依赖与不安,似乎是这具身体里原主残留的心声。 回忆。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经历原主的回忆。 感觉真是奇妙。 她下意识地想喊钟许许,问问他昨晚怎么样了。 可一抬眼,看到的却不是钟许许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是大师兄慕容云飞! 他正站在不远处,清晨的微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天呐! 荒山野岭遇亲人!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大师兄!你终于来了!” 林小花鼻子一酸,想也没想,一个猛子就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慕容云飞的胳膊。 漂泊无依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踏实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 钟许许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声音在一旁炸响。 “你看清楚他是谁了吗?” “上来就抱上去?” “这是荒山野岭,妖怪最喜欢化形成你想见的人,然后把你拐跑了吃了——” “这种事连山下三岁小孩都知道好不好!” 林小花被他吼得一个激灵,吓得立刻松开手往旁边一跳。 动作太猛,差点把钟许许放在旁边石头上、用衣服兜着的一捧晶莹剔透的野果给撞翻了。 “我是真的大师兄。” 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林小花刚刚被钟许许那么一吓,还是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慕容云飞,不敢再靠近。 钟许许瞧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他鼻子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他身上没有妖气,是你真的大师兄。” 他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酸味。 “你去抱他,跟我在一起就没多少安全感是。” 说完。 钟许许不再看她,弯腰将那些洗干净的野果仔细地晾在平整的石头上,然后自己也随地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吃,还带着露水呢,一会儿我们还得继续赶路。” 他指了指地上的果子,对林小花说。 林小花这才彻底放下心,走到慕容云飞身边,好奇地仰头问。 “师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慕容云飞从袖中拿出了一张边缘有些磨损的黄色符箓。 “师父给我的。”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符箓表面。 “他说这东西只要催动灵力,就能立刻到你身边。” “师父离开前特意嘱咐,要我看好你。” “你现在没法使用灵力,很容易遇到危险。” “那其他人呢?” 林小花赶紧问,沈清荷他们怎么样了。 “我们也是今天一早刚到有臣国都城,应公子正在招待他们,都很安全。” 慕容云飞的话让林小花松了口气,但随即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浮上心头。 “那……师父手里是不是也有这个符箓?” 她小心翼翼地问,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慕容云飞摇了摇头。 没等林小花的心沉下去,一旁一直竖着耳朵听的钟许许,眼尖地补充了一句。 “这寻踪符箓一看就不是凡品,应该是成对的。” “一份在你身上做了标记,另一份能感应标记、用于传送的,就在你大师兄这里。” “一式两份,没了。” 钟许许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林小花心中最后那点微弱的火苗。 师父离开的时候,把唯一能找到她的符箓,交给了大师兄…… 他老人家离开,是不打算再亲自来找她,照顾她了。 还是……已经不能…… 林小花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担忧悄然蔓延。 “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离开这里——” 钟许许适时地打断了林小花的思绪,指出了眼下最关键的困境。 他先用手指了指林小花。 “你,有办法带我们离开这片妖气灵气混杂、跟迷宫一样的破森林嘛?” 林小花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连灵力都用不了,更别说辨别方向了。 钟许许又把手指转向慕容云飞。 “你呢?大师兄,你有办法吗?” 慕容云飞看着周围几乎一模一样的树木和雾气,十分坦诚地回答。 “我路痴。” “……” 钟许许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这下好了,是三个人被困在这里了——” 他环顾四周弥漫的薄雾,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这地方明显有些不对劲,雾气能混淆感知,稍微不慎就会迷路。” “想要走出去,怕是没个三天三夜是不成的。” 第58章 谢谢,我先截个屏 钟许许看着林小花与慕容云飞重逢的场面,心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假如慕容云飞不在这里,事情反而简单。 他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把林小花带下山。 可现在,当着这位名门正派的大师兄的面,若是显露出超出“药修钟许许”应有的实力,身份必然引来怀疑。 更何况,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林小花已经亲眼见到了玄莲的降临。 退一万步说,就算林小花能准确无误地向慕容云飞描述她所见之人的模样,并且慕容云飞恰好认出了玄莲的身份,钟许许自忖也有办法将自己与此事撇清干系。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个被夷为平地的焦黑大坑,那是昨夜激战留下的痕迹。 他选择了沉默。 林小花不说,他便无需主动解释。 “昨天晚上,我们遇见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 林小花果然没让他“失望”,立刻指着那片狼藉,对慕容云飞说道。 “他一下子就把后面的空地给打成了这样——” 钟许许暗自咽了口唾沫。 看来,还是得靠“骗”术过关。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凝重。 “昨晚此地聚集了不少妖怪死后不散的灵体,阴气汇聚,引来了魔气。” “之后有修道高人路过,出手将那部分魔气连同一些过于执着的灵体一并轰散了。” 他顿了顿,看向林小花。 “那时我跟小花师妹躲在树上,用了一张结界符隐匿气息,那位高人并未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这话半真半假。 他布下的结界确实是为了隐匿。 但昨晚玄莲找到他们,并非通过寻常的灵气感知,而是源于他们身上那同源烙印之间的共鸣。 结界破碎之后,玄莲察觉到了林小花这个“凡人”的存在,才意外收手。 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林小花无意中阻止了他与玄莲之间那场本该发生的战斗。 为了让戏更逼真,他原本还打算装出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好彻底瞒过林小花。 可现在慕容云飞突然出现,他再装下去似乎也没了必要,反而显得刻意。 “对了,昨晚上我记得你受伤了。” 林小花果然想起了这茬,关切地看向他。 听到这句关心,钟许许心底莫名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钟许许,玉灵峰的药修。 治好自己这点皮肉伤,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没等他开口,林小花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对着她敬爱的大师兄,将昨晚看到的一切——包括钟许许吐血昏倒——都详细描述了一遍。 钟许许听着,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弧度。 也罢。 这丫头对自己没什么信任感,似乎也挺正常…… “我没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话锋一转,指向不远处山洞的阴影。 “话说回来,我们如果想从这里出去,或许可以去找那只带我们来的狸兽帮忙——” 山洞深处,那只巨大的白色狸兽似乎还在酣睡,只露出毛茸茸的一角。 “它……它真的会愿意再带我们一次吗?” 林小花站在洞口,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地探头向里张望。 那庞大的身躯即使在沉睡中,也散发着一种不容小觑的气息。 看见林小花那副既好奇又有点害怕的怂样,钟许许玩心忽起,悄悄走到她身后,在她探头探脑时,猛地拉了她一把。 “你小心点。”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打扰人家睡觉,可是会发脾气的。” “昨晚温顺是昨晚的事,起床气这种东西,可不挑人。” 说完,钟许许顺势将林小花拽到了自己身后。 他这边的动静似乎惊醒了洞内的大家伙。 狸兽巨大的脑袋动了动,缓缓睁开了一双澄澈如琉璃的眼睛。 它看了看洞口站着的三个人,目光最终落在钟许许身上。 然后,在林小花和慕容云飞惊讶的注视下,它伸出巨大的舌头,对着钟许许的脸颊,结结实实地、带着湿热气息地,狠狠舔了一下。 “噗嗤——” 看着钟许许脸上瞬间僵硬又带着点狼狈的表情,林小花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那只体型庞大的狸兽,竟像一只被宠坏了的小猫,撒娇似的在地上翻滚起来,用毛茸茸的身体蹭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低鸣,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钟许许,分明是要他陪着玩耍。 这反差实在太大。 “看样子,跟它搞好关系应该不成问题。” 慕容云飞看着眼前这诡异又和谐的一幕,沉吟道。 “可是,该怎么让它明白,我们需要它带我们离开这座山呢?” 他正思索着,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袖中之物。 是临行前,应礼塞给他的那个特制的连通法器。 据说可以联系到缥缈仙宗外联处的各路能人。 他心中一动,尝试着催动灵力,打开了那个小巧的玉牌。 光芒闪烁,一道模糊的影像在玉牌上方浮现。 没想到,在这信号不明的山林里,这东西居然还能用! 慕容云飞心中一喜,对着玉牌呼唤。 希望能联系上那位传说中能与万物沟通的奇人。 片刻后,玉牌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 “喂——哪位啊?” 慕容云飞立刻报上名号。 “秦师弟,是我,慕容云飞,有事请教。” “哦!大师兄啊!您直说,您直说!” 听到是慕容云飞的声音,对面那人立刻精神一振,态度恭敬了不少。 “请问你知道——该怎么让一只神兽,心甘情愿地把我们带出这片山林吗?” 慕容云飞一边问着,一边将连通玉牌的影像,缓缓对准了山洞里那只还在地上打滚撒娇的巨大白色狸兽。 玉牌另一头,秦正正原本还睡眼惺忪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死死盯着玉牌上传来的画面。 那只通体雪白、皮毛光滑、体型庞大却憨态可掬的狸兽,正用一种近乎谄媚的眼神看着旁边那个……嗯?那个似乎有点眼熟的年轻男子? “稍等!师兄!您稍等一下!” 秦正正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激动。 “好,不急,你慢慢想——” 慕容云飞话还没说完。 “我先截个屏!” 秦正正兴奋地打断了他,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 第59章 天降凶鸟 没人问过钟许许本人的想法。 他甚至觉得,在这种时候,他若是能从袖子里摸出几根特制的“逗猫棒”,或许更能派上用场。 至于身边的林小花,还有她那位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大师兄,正全神贯注地对着那块莹莹发光的玉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钟许许侧耳听着,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能让他们对着一块玉牌交流这么久。 “钟道友,你再坚持一下——秦师兄正在翻书,很快就好!” 林小花百忙之中转过头,冲他喊了一声。 她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安抚那只格外黏人的大家伙,努力刷高对方的好感度。 钟许许面无表情,伸出手,在那狸兽毛茸茸、触感极佳的下巴上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 狸兽舒服地眯起了琉璃般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了更响亮、更满足的咕噜声,像一台运转良好的风箱。 另一边,玉牌的光影里,秦正正手忙脚乱地翻着一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古籍,泛黄的书页哗啦作响。 “有臣国……有臣国……特有神兽,对了,我找着了!” 他像是终于挖到了宝藏,指着书页上一副古朴的图画与旁边的蝌蚪文,兴奋地对着玉牌说道。 “这家伙性格比较粘人,尤其是遇到了比较合得来的……” “跟它沟通的话,我觉得应该撸撸毛,然后跟它说——” 秦正正似乎嫌那本古籍不够用,又从旁边抽出一本明显薄了许多的小册子,陈旧的封皮上赫然写着《通用兽语》四个大字。 他指着其中一段弯弯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对慕容云飞信心满满地说:“按照这个读应该就没问题了!” 慕容云飞和林小花立刻凑近玉牌,几乎要把脸贴到那片模糊的光影上,试图看清那传说中的兽语。 秦正正看着他们两人费劲巴拉的样子,有些奇怪。 “怎么啦?看不清楚……哦哦不是,让我转个镜头,这字是反的!” 他手忙脚乱地调整了一下玉牌的角度,试图将书本上的文字正对着影像。 “这样就行了?” 行个头! 这鬼画符一样的字,不管是正向看还是镜像看,看起来都像是一群扭曲的小人在疯狂跳舞。 现在转了个方向,不过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群魔乱舞罢了! “秦师弟,我并未学过兽语。” 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平静,带着一丝无奈的坦诚。 “平时我只读关于剑宗和气宗的古籍,对兽语不曾涉猎。” 林小花觉得大师兄的解释非常合理,简直无懈可击。 可是——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玉牌里那个忙得满头大汗的秦正正。 师兄啊,这兽语学习,难道也是咱们缥缈仙宗外联处人员的必修课嘛?外交工作已经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啊——” 秦正正像是突然被点醒了,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 “这样,那你把声音放大,然后我说一句,你们跟着我说一句,这样就能让那个贪玩的小家伙注意到我们了!” 很好,秦师兄的“外语”速成课堂,就在这荒山野岭,正式开课了。 玉牌里,秦正正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出第一个古怪拗口的音节。 山洞外,林小花和慕容云飞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努力模仿着那完全陌生的发音。 “不对大师兄,你的舌头发音要往后缩一点点……” “这里不应该停顿,气息要连贯,要直接往后说完……” 秦正正的声音透过玉牌传来,带着几分老师般的认真与执着。 一连重复了七八遍之后,饶是耐心如慕容云飞,光洁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林小花更是直接扶住了额头,对着玉牌哀嚎:“师兄拜托……谁刚学就能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啊,这比背剑诀难多了!” “还有小花师妹,你的声音拖太长了,那个尾音的节拍拖太长,意思就完全变了……”秦正正继续不厌其烦地指点。 “那节拍拖太长是什么意思?”林小花下意识地歪着头问,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意思是,‘你来打我呀’。”秦正正随口答道。 话音刚落。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阵阴冷的狂风毫无征兆地从山谷深处席卷而来,吹得三人衣袂猎猎作响,碎石沙尘迷了眼。 只见山顶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同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乌云,遮天蔽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压迫感。 “是魔气!”慕容云飞脸色骤变,反应快得惊人,手中已瞬间召唤出长剑,“铮”的一声清鸣,剑身嗡鸣不止,森然剑气直指天空。 “魔气附在了它的身上!” 钟许许几乎同时反应过来,目光锐利如刀,猛地射向身旁。 原本还在撒娇打滚、享受抚摸的巨大白色狸兽,此刻猛地站起了身。 它那双澄澈如琉璃的眼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粘稠的猩红。 周身原本柔和温暖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躁、混乱且充满攻击性的波动。 它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从天而降的、充满恶意的力量。 下一刻,狸兽猛地张开了嘴。 一股混合着妖力与浓郁魔气的能量波动,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猛地向着洞口的三人轰然袭来! 那混合着妖力与魔气的能量冲击,来得又快又猛,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要将洞口的一切都碾碎。 腥风扑面,碎石激射。 “小心!” 慕容云飞反应快如闪电,几乎在狸兽张嘴的瞬间,他已横跨一步,将林小花完全挡在了身后。长剑“铮”然出鞘,清越的剑鸣被狂暴的能量流瞬间压制,但他握剑的手稳如磐石。一道凝实的淡金色剑气屏障在他身前迅速展开,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面坚盾。 “轰——!” 能量冲击狠狠撞在剑气屏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屏障剧烈晃动,表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颜色也黯淡了几分。 慕容云飞闷哼一声,脚下向后滑出半尺,在地上犁出两道浅浅的沟壑。他体内的灵力急速消耗,脸色微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那双变得猩红狂暴的狸兽眼眸。 林小花躲在慕容云飞宽阔的脊背后面,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那一瞬间的威压,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这就是被魔气侵蚀后的力量吗?太可怕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慕容云飞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钟许许的位置稍侧,并未在冲击的正面。他没有像慕容云飞那样硬扛,而是在能量袭来的前一刻,身形如同鬼魅般向旁边滑开数尺,同时指尖快速掐了几个印诀,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在他身周一闪而逝,将逸散过来的余波挡开。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只觉得他似乎是恰好躲开了而已。 他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过狂躁不安的狸兽,随即猛地抬头,望向天空。 那股魔气……不对劲。 寻常妖物死后残留的怨气,或是地脉滋生的阴煞之气,都不会如此……精纯,且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向性。这更像是有源头在操控。 “大师兄!你看天上!”林小花也顺着钟许许的目光抬头,声音带着惊恐。 只见山洞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那阴影缓缓盘旋,轮廓逐渐清晰——竟是一只体型庞大得惊人的飞鸟! 那鸟儿的羽毛本应是流光溢彩,如同彩虹凝结而成,即便此刻被一层不祥的黑雾缠绕,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华美。然而,它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与狸兽如出一辙的猩红火焰,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欲望。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那鸟儿靠近翅根的背部,有一处狰狞的伤口,边缘皮肉外翻,隐隐可见森白的骨茬,伤口周围的羽毛已经完全被染成了焦黑色,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那里不断逸散出来,如同跗骨之蛆,向下方的狸兽蔓延、渗透。 那伤口……看起来像是被某种利器贯穿所致,形状有些眼熟,似乎…… “是剑伤!”慕容云飞也看清了,声音陡然转厉,“好强的魔气!它在通过伤口控制这只狸兽!” 原来如此。这只倒霉的狸兽,成了这只受伤魔化神鸟的傀儡。难怪性情大变,突然攻击他们。 钟许许眉头紧锁。有臣国以雀为神,供奉神鸟。这只鸟……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护国神鸟之一?居然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被魔气侵蚀控制了。是谁下的手?用的还是剑…… 他脑中念头飞转,手上动作却不慢。眼看那狸兽在空中魔鸟的无声嘶鸣下,再次积蓄力量,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钟许许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慕容云飞侧前方。 “大师兄,光挡是没用的!”他语速极快,“这畜生被控住了心神,不知疼痛,只会不死不休。得想办法先解决天上的那个麻烦源头!” 慕容云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一人要同时应对发狂的狸兽和天上的魔鸟,实在分身乏术。他看了一眼钟许许,对方虽然只是个药修,但刚才躲闪的身法却相当不俗,此刻眼神也异常冷静。 “我来牵制它,你——”慕容云飞刚想说让钟许许找机会攻击天上的魔鸟。 “我可没那本事。”钟许许立刻打断,一副“你太看得起我了”的表情,“我就会点三脚猫的防御和跑路功夫。攻击?那是你们剑修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粒黑乎乎的药丸,不由分说塞给慕容云飞:“凝神丹,固本培元,关键时刻能让你多撑一会儿。省着点用,很贵的。” 第60章 伤口与破绽 慕容云飞微微一怔,但还是迅速将丹药服下。一股温和的药力在体内化开,确实让他消耗的灵力恢复了少许,精神也为之一振。 “吼——!” 狸兽的第二次攻击已然咆哮而至,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庞大的身躯带着万钧之势,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猛地向两人撞来。地面剧烈震动,碎石被强大的气流卷起,噼里啪啦地打在人身上。 “让开!”慕容云飞低喝一声,主动迎了上去。他不能让这庞然大物冲垮防御,伤到后面的林小花。 长剑挽起绚烂的剑花,剑光如匹练般斩向狸兽的头颅。然而,被魔气控制的狸兽仿佛失去了痛觉,对临头的剑光,它只是低吼一声,庞大的前爪猛地挥出,带着一股腥臭的罡风,直接拍向剑光。 “砰——!” 剑光应声而碎,化为漫天光点消散。狸兽的巨爪去势不减,直奔慕容云飞面门。 慕容云飞脸色凝重,身形急退,同时手中长剑回防,以巧劲格挡。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震得慕容云飞手臂发麻。这狸兽的力量超乎寻常,而且攻击毫无章法,完全是凭着一股被魔气激发的蛮力,反而让人难以招架。 “大师兄!”林小花忍不住惊呼出声,紧张地看着战团。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钟许许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帮忙。他目光紧盯着天空盘旋的魔鸟,以及它背上那处狰狞的剑伤,眼神闪烁,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他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小巧的瓷瓶,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这魔气很纯粹,而且……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钟许许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那不是寻常的妖魔气息,更像是……从某个特定地方逸散出来的。 天上的魔鸟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不像鸟鸣,更像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带着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魔性波动。受到这声音的刺激,地上的狸兽攻击变得更加狂乱,完全不顾自身的防御,只知道疯狂地扑击、撕咬。 慕容云飞的压力骤增,他不得不放弃进攻,全力防守。他的剑法严密,如同滴水不漏的屏障,将狸兽狂暴的攻击一一化解,但每一次格挡都让他的气息变得紊乱几分。 “这样下去不行,它完全感觉不到痛!”慕容云飞抓住一个空隙,沉声对钟许许喊道,“得想办法让它清醒过来!” “清醒?”钟许许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嘲讽,“被魔气控成这样,除非把那股魔气源头给断了,否则它只会一根筋打到底。”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魔鸟,又看了看地上发狂的狸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这畜生虽然被控,但似乎还有点本能在。” “本能?”林小花疑惑地问,她完全看不出来这只发狂的狸兽还有什么本能可言。 “对,求生本能。” 钟许许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没有解释更多,而是从袖中又摸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一些颜色各异的粉末。 这些粉末一接触空气,立刻散发出一股浓郁刺鼻的气味,有的辛辣,有的带着一股怪异的甜腻,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 他将这些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地上,形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圈子,将自己和林小花围在其中。 “这是什么?”林小花好奇地问。 “一点驱虫避兽的药粉。”钟许许随口答道,“荒山野岭的,总有些不长眼的小东西。” 他这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林小花总觉得这味道……好像对那只狸兽产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影响。虽然它还在攻击慕容云飞,但偶尔会不自觉地抽动鼻子,似乎对这种味道有些厌恶又有些忌惮。 天上的魔鸟似乎察觉到了地面的变化,它的嘶鸣声变得更加急促和刺耳。 那股从它背部伤口逸散出的黑气也更加浓郁,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向下方的狸兽缠绕而去,仿佛在催促它加大攻击力度。 “这鸟……它的伤口!” 钟许许目光一凝,他注意到那处剑伤在魔气刺激下,竟然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而且,他隐约从那伤口中感受到一股微弱但异常顽固的灵力波动,与缠绕其上的魔气形成一种诡异的拉扯。 “大师兄,那鸟身上的伤口是关键!”钟许许突然高声喊道,声音盖过了风声和狸兽的咆哮,“想办法攻击它的伤口!” 慕容云飞闻言,眼神一亮。他一直在被动防守,如今听闻有了目标,心中一动。他不再硬碰硬,而是利用身法灵活地躲避狸兽的扑击,同时寻找机会。 那魔鸟似乎听懂了钟许许的话,或者感受到了威胁,巨大的身躯猛地俯冲而下,目标直指钟许许和林小花! “不好!”慕容云飞脸色大变,顾不得缠斗,长剑一振,一道凌厉的剑气脱手而出,直射向俯冲而下的魔鸟。 魔鸟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翅膀一扇,带起狂风,试图避开剑气。但慕容云飞的剑气精准而迅疾,还是擦着它的翅尖划过,带起几根焦黑的羽毛。 然而,这攻击似乎更加激怒了魔鸟。它并未因此退缩,反而俯冲得更快,周身的黑气更加浓烈,如同一个黑色的陨石般砸向地面。 “快躲开!”钟许许拉着林小花,迅速向旁边滚去,避开了魔鸟下砸的范围。 “轰——!” 魔鸟巨大的身躯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龟裂,尘土飞扬,狂暴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吹得树木东倒西歪。 它落地后,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那处剑伤在刚才的冲击下,似乎崩裂得更厉害了,逸散出的魔气也更加狂暴和不稳定。 这是一个机会! 地上的狸兽,在魔鸟下砸的瞬间,仿佛也受到了冲击,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它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被狂暴的魔气填满。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让它与魔鸟之间的联系似乎产生了一丝松动。 钟许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眼中精光大盛,不再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猛地从地上跃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符箓。 “大师兄!就是现在!”他高声喊道。 魔鸟巨大的身躯挣扎着,痛苦的嘶鸣声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一股令人牙酸的刺耳感。那股从它背部剑伤处逸散出的魔气,如同沸腾的黑色岩浆般翻涌,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颜色。 “吼——!” 地上的狸兽,在魔鸟痛苦挣扎的刺激下,反而变得更加狂暴。它不再纠缠慕容云飞,而是猛地掉头,朝着倒地的魔鸟冲去,似乎是想要“帮助”它,又或者是在魔气的影响下,性情变得更加嗜血和攻击性。 慕容云飞没有去管狸兽,他紧盯着倒地的魔鸟,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钟许许的话提醒了他,那处剑伤,就是这只神鸟被魔气控制的关键所在! “喝!”慕容云飞一声低喝,手中长剑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他将体内剩余不多的灵力尽数灌注于剑身,剑尖直指魔鸟背部那处狰狞的伤口。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璀璨的金色剑气,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向魔鸟的伤口激射而去! 然而,就在剑气即将命中目标时,原本挣扎的魔鸟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翅膀猛地一扇,巨大的身躯竟然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险险避开了这一剑。 金色剑气擦着伤口边缘划过,带起更多焦黑的羽毛和一蓬黑色的血雾。 “叽——!” 魔鸟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愤怒的尖叫。它猛地从地上跃起,巨大的翅膀在空中展开,周身的黑气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烧。它的眼睛变得更加猩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死死盯着慕容云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刚才那一剑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伤口,但也让它的伤势加重,魔气的涌动更加剧烈,同时也让它原本就被魔气侵蚀的理智彻底崩溃,陷入了完全的狂暴状态。 “小心!它更疯了!”钟许许拉着林小花再次后退,他手中的符箓闪烁着微光,但似乎还没找到最佳的使用时机。 狂暴的魔鸟不再盘旋,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般,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奔慕容云飞冲来。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残影,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啸声。 慕容云飞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知道,面对这样完全陷入狂暴的神兽,硬拼绝对没有胜算。他身形急速闪动,试图避开魔鸟的攻击,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 然而,魔鸟的速度太快,攻击范围太广。巨大的爪子、尖锐的喙、如同刀锋般的翅膀,从四面八方袭来,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砰!” 慕容云飞被魔鸟的翅膀扫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大树上,树干应声而断。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长剑也险些脱手。 “大师兄!”林小花惊声尖叫,想要冲过去,却被钟许许死死拉住。 “别过去!你去了只会是拖累!”钟许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局,手中那枚符箓的光芒越来越亮。 倒地的狸兽,在魔鸟狂暴攻击慕容云飞时,反而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它虽然被魔气控制,但似乎也对魔鸟表现出的这种不受控制的狂暴感到了一丝不安。它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听从魔鸟的指挥,而是开始变得有些迟疑。 钟许许捕捉到了这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知道,这是狸兽体内残存的本能,或者说,是它与魔气进行对抗时,偶尔显露出的自我意识。 就是现在! 钟许许猛地将手中的符箓抛向狸兽。那符箓在空中化为一道青色的流光,瞬间没入了狸兽的眉心。 “吼——!” 狸兽发出一声痛苦而挣扎的咆哮。它的身体剧烈颤抖,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又被魔气覆盖。那枚符箓似乎并没有解除魔气的控制,但却像是激活了它体内某种更深层的力量,或者说,是一种反抗的本能。 钟许许紧盯着狸兽,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他下的这枚符箓,不是攻击符,也不是防御符,而是一枚……刺激潜能的符箓。他赌的就是这只狸兽体内还残存着对魔气的抗拒,赌它在被逼到绝境时,会爆发出反抗的力量。 而天上的魔鸟,在重创慕容云飞后,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发出一声胜利者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似乎在宣示自己的强大。 这是一个致命的疏忽! 地上的狸兽,在符箓的刺激下,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蓄势待发的弹簧。它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的魔鸟,眼神中竟然不再只有狂暴,还多了一丝……狡黠? 下一刻,在林小花和慕容云飞震惊的目光中,原本被魔气控制的狸兽,竟然违背了魔鸟的意志! 它猛地从地上蹿起,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射向空中的魔鸟! “吼!” 狸兽发出一声震彻山谷的咆哮,庞大的前爪猛地伸出,带着一股强大的妖力波动,狠狠地抓向魔鸟的翅膀! 魔鸟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只原本受它控制的狸兽会突然反噬,来不及躲避。 “撕拉——!” 一声巨大的撕裂声响起。狸兽的利爪狠狠地撕开了魔鸟的翅膀,带起漫天血雨和焦黑的羽毛。 “叽——!!!” 魔鸟发出比之前更加痛苦、更加凄厉的惨叫。它的翅膀受到重创,平衡瞬间被打破,巨大的身躯如同折翼的鸟儿般,笔直地从空中坠落! “轰隆——!” 魔鸟庞大的身躯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再次剧烈震动,扬起漫天尘土。 地上的狸兽也因为这一扑耗尽了力气,或者是因为魔鸟的坠落导致魔气控制减弱,庞大的身躯也软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它猩红的眼睛里,那层不祥的红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疲惫,但已经恢复了清明。 “成功了!”林小花激动地喊道。 慕容云飞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倒地不起的魔鸟和狸兽,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钟许许快步走到狸兽身边,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干得漂亮。”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 狸兽疲惫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声,竟然带着一丝委屈。 它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庞大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显然之前被魔气控制和反噬,让它消耗巨大。 “趁现在!”钟许许猛地站起身,看向慕容云飞和林小花,“那只鸟受了重伤,魔气虽然还在,但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再操控狸兽了!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他转头看向狸兽,语气带着一点哄劝的味道:“大块头,带我们离开这里,怎么样?回到你安全的地方去。” 狸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它庞大的身躯虽然有些摇晃,但已经能够行动。它先是走到慕容云飞身边,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似乎是在表达歉意,然后又走到林小花身边,用湿热的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心。 第61章 逃离雀神山 感受到狸兽恢复了温顺,林小花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它愿意带我们走!”林小花惊喜地说道。 “当然。”钟许许轻描淡写地说,“毕竟,它刚刚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而且……它在这里受了伤,继续待下去也不安全。” 他没有说的是,那只魔鸟虽然坠落,但体内魔气并未完全消散,一旦恢复过来,情况只会更糟。而且,他总觉得那只魔鸟背上的剑伤,以及那股魔气的味道,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狸兽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尚未完全解除,它低吼一声,催促着三人。 “快上来!”钟许许拍了拍狸兽宽阔的背部。 慕容云飞虽然受伤,但行动还算利索。他收起长剑,与林小花一起爬上了狸兽的背部。狸兽的皮毛柔软而温暖,虽然体型巨大,但坐在上面却意外地平稳。 钟许许最后也跃上了狸兽的背。他坐在林小花旁边,看着远处倒地挣扎的魔鸟,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走!”他轻喝一声。 狸兽低鸣一声,迈开巨大的步伐,如同风驰电掣般,载着三人,迅速冲出了山洞,向着山林深处飞奔而去。 巨大的白色身影在树林中穿梭,速度快得惊人。耳边风声呼啸,林木飞速向后掠去。 雀神山……这地方,果然不太平。 狸兽载着三人,速度快得惊人,庞大的身躯在密林中穿梭自如,仿佛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树木在身后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绿色的残影。林小花紧紧抓住狸兽背部的毛发,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上。 慕容云飞坐在旁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他坐姿挺拔,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他体内的灵力消耗严重,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现在只能勉强维持戒备。 钟许许坐在林小花另一侧,看似放松地靠在狸兽背上,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不时回头望向身后,仿佛在确认是否有追兵。 他手里把玩着那个小巧的瓷瓶,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块头,你慢点,大师兄受伤了!” 林小花忍不住对狸兽喊道,虽然知道它可能听不懂人话,但还是担心慕容云飞。 狸兽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担心,奔跑的速度稍稍放缓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相当快的速度。它庞大的身体在崎岖的山路上奔跑,却异常平稳,并没有让背上的人感到颠簸。 “不用担心,我没事。”慕容云飞对林小花说道,声音有些虚弱,但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看了钟许许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刚才危急时刻,正是钟许许的提醒和那枚古怪的符箓,才让狸兽反噬魔鸟,为他们争取到了逃离的机会。这个药修……似乎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那枚符箓是什么?”慕容云飞忍不住问道。 钟许许闻言,转过头,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哦,那个?是我以前偶然炼制的一种‘强身健体符’,能短时间激发潜能抵抗外邪,对付这种被强行控制心神的情况或许有点用,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算是运气。” “强身健体符?”慕容云飞眉头微皱,显然不相信这个解释。哪有强身健体符能让一只被魔气控制的神兽突然反噬的? “是啊,强身健体符。”钟许许一本正经地点头,“强身健体嘛,身体强大了,自然就能抵抗一些外来的影响。你看,它身体本来就强壮,加上符箓的加持,就把那点魔气给顶回去了。” “这符箓……我在宗门典籍里从未见过。”慕容云飞沉声说道,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枚符箓绝对不简单。 “那说明大师兄看的书还不够多。”钟许许耸了耸肩,语气带着点戏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有些偏门的符箓,宗门典籍里没有收录也很正常。” 他这油腔滑调的样子,让慕容云飞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追问下去。 林小花在一旁听着,虽然觉得钟许许的解释有些牵强,但想到他之前表现出的冷静和果断,以及那枚符箓确实起到了关键作用,心里反而觉得他越发神秘莫测起来。 他们一路疾驰,穿过森林,跨过溪流山涧。狸兽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片区域。 终于,在奔跑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眼前的景色变得开阔起来。浓密的森林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坦的草原。远处的山峦在视野中越来越小,那股令人压抑的魔气也渐渐感受不到了。 “我们出来了吗?”林小花惊喜地问道。 “应该是。”钟许许抬头看了看天空,这里的空气清新,阳光明媚,与之前那片阴森压抑的山林截然不同。 狸兽在草原边缘停了下来,庞大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累坏了。它低头看了看背上的三人,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谢谢你,大块头。”林小花跳下狸兽的背,走到它身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 狸兽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 “看来它确实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钟许许也跳了下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环境与之前那片山林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和的灵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大师兄,你怎么样?”林小花赶紧走到慕容云飞身边,关切地问道。 慕容云飞也从狸兽背上下来,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身体依旧虚弱,但已经没有大碍。他看向狸兽,眼中充满了感激。 “多谢。”他真诚地对狸兽说道。 狸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 “这只狸兽……很特别。”慕容云飞说道,他能感受到这只狸兽虽然外形像普通的狸子,但体内蕴含着强大的妖力,而且灵智很高。 “确实。”钟许许说道,“它应该是这片区域的守护兽之类的存在。之前被魔气侵蚀控制,也是因为那只鸟的缘故。”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已经变得模糊的山峦,眼神深邃。那只受伤的魔鸟……以及它背上的剑伤……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们现在出来了,接下来怎么办?”林小花问道。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大师兄需要恢复灵力。”钟许许说道,“然后我们再想办法联系应公子他们。” 他看了看四周,这片草原似乎一望无际,没有任何人烟的迹象。 “看来我们还是得靠自己了。”钟许许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 就在这时,狸兽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庞大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向远处的天空。 三人心中一凛,顺着狸兽的目光望去。 只见远处的天边,一个黑点正在迅速接近,而且……那黑点似乎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是那只鸟!”慕容云飞脸色骤变。 那只被重创的魔鸟,竟然追来了!而且看它的速度,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狸兽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吼,庞大的身体开始颤抖,似乎对那只魔鸟有着本能的畏惧。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钟许许咒骂一声,脸上的轻松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没想到那只鸟竟然恢复得这么快,或者说,那股魔气对它的控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快走!”慕容云飞顾不得休息,立刻喊道。 狸兽也感受到了危险,庞大的身体猛地一转,朝着草原的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三人再次跃上狸兽的背,心中充满了焦急和不安。他们以为已经逃出生天,没想到危险却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那只魔鸟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天空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目标明确,正是他们所在的方向! “它好像……锁定了我们!”林小花惊恐地喊道,她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恶意从天边传来,牢牢地锁定在他们身上。 “废话!”钟许许咬牙说道,“那只鸟被魔气控制,心智全失,只会追着让它感受到威胁的目标。我们之前伤了它,它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他低头看了看身下的狸兽,虽然速度很快,但体型庞大,在开阔的草原上远不如在密林中灵活,而且那只魔鸟是飞行的,速度优势更加明显。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得想办法摆脱它!”慕容云飞沉声说道,他试图催动体内灵力,但只感到一阵虚弱。 钟许许眼神闪烁,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硬拼肯定不行,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那只魔鸟的对手。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或者……找到一个能够躲避的地方。 他猛地抬头,看向草原的尽头。那里似乎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建筑的轮廓,虽然很模糊,但总比在这空旷的草原上被追杀要好。 “大块头!往那边跑!”钟许许指着那个方向,对狸兽喊道。 狸兽似乎也明白情况危急,没有犹豫,庞大的身体立刻改变方向,朝着钟许许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的魔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速度再次加快。它周身的黑气更加浓烈,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染黑。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在这片开阔的草原上展开了! 林小花紧紧抓住狸兽的毛发,心脏跳得飞快。她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黑色身影,眼中充满了恐惧。 钟许许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和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找到避难之所,他们今天恐怕真的要栽在这里了! 慕容云飞强忍着体内的虚弱,紧握着剑柄,眼神坚定地盯着身后的魔鸟。即使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他也绝不会让它伤害到林小花! 然而,那只魔鸟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短短片刻,它就已经追到了他们头顶上空! 巨大的黑色身影投下大片阴影,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笼罩了他们。 “叽——!” 魔鸟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庞大的爪子猛地向他们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 第62章 脖颈上的无形枷锁 千钧一发! 那魔鸟的巨爪携着浓烈的腥风与令人心悸的魔气,如同一座黑色的小山,朝着狸兽背上的三人当头压下!爪尖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尚未触及,凌厉的劲风已经刮得林小花脸颊生疼,几乎睁不开眼。 慕容云飞强提一口气,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疯狂涌动,手中长剑再次绽放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准备拼死一搏。他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这一击之后,恐怕再无还手之力。 林小花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不断放大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巨爪阴影。她下意识地死死闭上了眼睛,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直看似在旁边“观战”、实则暗自戒备的钟许许,眼神骤然一凝。他不能再等了。 一股远超“药修钟许许”应有的、磅礴浩瀚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开始在他体内悄然涌动。他周身的空间似乎都微微扭曲了一下,空气中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莲香的威压。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经悄然捏成了一个玄奥的法印,指尖隐隐有微光流转。 慕容云飞虽然全神贯注于迎敌,但也敏锐地察觉到身侧这股突如其来的、几乎让他灵力都为之滞涩的恐怖波动。他心头巨震,难以置信地侧目,却只看到钟许许依旧维持着那个略显懒散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是错觉吗?不,那股气息虽然一闪即逝,但绝对真实存在! 然而,预想中石破天惊的碰撞并未发生。 就在钟许许即将出手、慕容云飞准备燃烧最后灵力、林小花以为自己死定了的瞬间—— “叽——嘎?!” 空中的魔鸟发出一声极其古怪、充满了痛苦与不甘的嘶鸣。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暴戾尖啸,反而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脖子,硬生生掐断了后半截。 只见它那庞大凶戾的身躯猛地在空中一个踉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拽了一下。那双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惊恐与挣扎。它探出的巨爪在距离狸兽背部仅有数尺的地方硬生生停住,随即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无力地垂落。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魔鸟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尤其是它背部那处狰狞的、不断逸散着黑气的剑伤,此刻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伤口边缘的皮肉剧烈抽搐,黑气翻涌得更加厉害,隐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如同枷锁般的印记。 “吼?”地上的狸兽也停下了亡命奔逃的脚步,疑惑地抬头望向天空。它能感觉到,那股一直压迫着它、控制着它的恐怖意志,正在飞速减弱、退去。 魔鸟在空中痛苦地盘旋,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哀鸣般的嘶叫。它似乎极力想继续攻击,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被一股更强大的、源自它自身伤口或者说更深层联系的力量,强行拖拽着,朝着来时的方向——雀神山的方向,踉踉跄跄地倒飞而去! 那感觉,就像一个被主人强行召回的、不听话的猎犬,纵有万般不甘,也无法违抗那无形的锁链。 “它……它怎么了?”林小花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那只庞大的魔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一边发出不甘的嘶鸣,一边狼狈地、不受控制地朝着远处的山峦飞去,最终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天际,不由得目瞪口呆。 慕容云飞拄着剑,大口喘息着,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疑不定。他刚才清晰地感觉到,就在魔鸟退却的瞬间,钟许许身上那股恐怖的气息也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看向钟许许,眼神复杂。 钟许许则像是没事人一样,轻轻拍了拍胸口,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后怕:“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这鸟怎么回事?打一半还带跑的?难道是……上班时间到了?” 林小花:“……” 慕容云飞:“……” 虽然钟许许的玩笑很冷,但此刻却意外地冲淡了几分惊魂未定的紧张感。 “或许……是它背上的伤势影响?”慕容云飞沉吟道,试图为这诡异的一幕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那魔气似乎与伤口有关,强行追击,可能引发了某种反噬?” “嗯嗯,大师兄说得对!”林小花连连点头,觉得这个解释很有道理,总比“上班时间到了”靠谱。 钟许许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好险,差一点就暴露了。看来,这雀神山或者说那只魔鸟背后的东西,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那股强行召回的力量,带着一种古老而霸道的禁制气息,不像是寻常魔气操控。 逃过一劫,狸兽也显得筋疲力尽,但看向三人的目光明显柔和了许多,尤其是对钟许许,甚至带着几分感激和亲近。它低吼一声,示意三人再次爬上它的背。 这一次,狸兽没有再狂奔,而是以一种相对平稳的速度,驮着三人,朝着草原深处走去。周围的景色渐渐变化,草原的尽头出现了一些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空气中的灵气也愈发清新温和。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狸兽在一处被几棵巨大的古树环绕、旁边还有一条清澈溪流的僻静山坳停了下来。这里地势隐蔽,环境清幽,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临时落脚点。 狸兽将三人轻轻放下,然后用它那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依依不舍地蹭了蹭钟许许的胳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撒娇。 “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快回去。”钟许许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以后别随便让人在你身上画符了,尤其是带魔气的。” 狸兽似乎听懂了,又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林小花和慕容云飞,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身,庞大的身躯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丘陵的密林之中,只留下一阵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山坳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林小花、慕容云飞和钟许许三人。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追逃,此刻终于暂时安全,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林小花一屁股坐在松软的草地上,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慕容云飞靠在一棵大树下,脸色依旧苍白,闭目调息,试图尽快恢复消耗的灵力。 钟许许则走到溪流边,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他看着水中自己略显陌生的倒影,眼神深邃。 雀神山,魔鸟,剑伤,无形枷锁……还有那个差点忍不住出手的自己。 这次有臣国之行,似乎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意料之外的变数。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看向另外两人。 “好了,现在安全了。”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散漫,“大师兄,您老人家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我这个‘三脚猫’药修给您看看?” 慕容云飞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身体的虚弱是实实在在的。他点了点头:“有劳钟师弟。” 钟许许挑了挑眉,走了过去。接下来的当务之急,是让这位大师兄恢复战力,然后,想办法联系上其他人,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那些挥之不去的疑团,只能暂时压在心底了。 第63章 截屏引发的后续 山坳里,溪水潺潺,鸟鸣啾啾,一片宁静祥和。与之前雀神山那阴森压抑、步步惊心的氛围相比,简直如同两个世界。 钟许许蹲在慕容云飞身前,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势。魔鸟那一击威力极大,虽然有剑气屏障抵挡,但震荡之力还是伤及了慕容云飞的内腑,加上灵力透支,伤得不算轻。 “啧,大师兄,您这体格,在我们玉灵峰,都够炼制好几炉上品丹药的辅料了,怎么还这么不经打?”钟许许一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和一些处理好的草药,一边嘴上不饶人。 慕容云飞:“……”他选择闭目养神,不跟这个嘴欠的家伙一般见识。 林小花凑在一旁,看着钟许许熟练地处理伤口、敷药、喂服丹药,动作干净利落,条理分明,和他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钟师兄,你平时要是也这么靠谱就好了……” “嗯?”钟许许抬眼瞥了她一下,“我平时哪里不靠谱了?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只会拌嘴惹祸的拖油瓶?”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小花连忙摆手,看着钟许许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有点心虚。仔细想想,这一路上,虽然他嘴巴是毒了点,行动是神秘了点,但好像……确实没怎么拖后腿,反而好几次都帮了大忙。比如昨晚的高人(虽然是他编的),还有刚才那张奇怪的“强身健体符”。 “哼。”钟许许轻哼一声,不再理她,专心替慕容云飞处理伤势。他用的丹药和草药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效果似乎立竿见影,慕容云飞原本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几分红润。 处理完伤口,钟许许又起身,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些可以食用的野果和块茎,甚至还抓了两只肥硕的、类似野鸡的鸟雀。他手法娴熟地生起一堆火,将鸟雀处理干净,用树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林小花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家伙……野外生存技能居然是满点?! 很快,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引得林小花肚子咕咕直叫。她眼巴巴地望着那滋滋冒油的烤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想吃?”钟许许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头也不抬地问。 林小花疯狂点头。 “叫声好听的来听听。” “钟师兄~你最好了~又帅气又能干~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伴~”林小花毫无节操地开启了吹捧模式。 钟许许嘴角抽了抽,显然对这种低级吹捧不太感冒,但还是撕下一只烤得金黄油亮的鸟腿递给她:“吃,小心烫。” “谢谢钟师兄!”林小花欢呼一声,接过鸟腿,也顾不上烫,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啃了起来。嗯,外酥里嫩,咸淡适中,真香! 慕容云飞此时也调息完毕,伤势稳定了不少,虽然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但行动已无大碍。他也分到了一只烤鸟,默默地吃着,目光却不时落在钟许许身上。 这个钟许许,懂药理,身手似乎也不错(至少逃跑和躲闪能力一流),野外生存能力极强,还能拿出那种闻所未闻的符箓……他真的只是玉灵峰一个普通的药修弟子吗?玉灵峰以炼药闻名,门下弟子大多不擅争斗,更别提这种荒野求生的本事了。 还有,之前那股一闪而逝的恐怖气息,以及魔鸟那诡异的撤退……慕容云飞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 “钟师弟,”慕容云飞放下手中的骨头,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之前那魔鸟退去得太过蹊跷,你……当时可曾察觉到什么异常?”他没有直接质问那股气息,而是换了个委婉的方式。 钟许许正啃着另一只鸟腿,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异常?最大的异常不就是它突然跑了吗?可能真是它主人喊它回家吃饭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就像大师兄你说的,是它那伤口的问题。毕竟是被剑气所伤,说不定里面残留着什么克制魔气的力量,距离雀神山太远,就压制不住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毕竟那剑伤确实古怪。慕容云飞暂时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吃饱喝足,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我们得尽快联系上其他人。”慕容云飞拿出那个巴掌大小的玉牌,尝试着注入灵力。 玉牌很快亮了起来,光芒闪烁,一道模糊的人影在上方浮现。 “喂?喂?大师兄?是您吗?!”玉牌那头传来秦正正略显焦急的声音,“哎呀我的大师兄!您可算回话了!之前突然就断了,我还以为你们……” “我们没事,秦师弟。”慕容云飞打断了他的碎碎念,“我们侥幸逃脱了,现在暂时安全。你那边情况如何?小花师妹的同伴们都还好吗?” “都好都好!”秦正正连忙回答,“应公子把大家都安顿在别苑了,好吃好喝招待着,安全得很!就是小花师妹失踪,沈师姐她们都挺担心的。大师兄,你们现在到底在哪儿啊?我看看能不能定位……” 秦正正似乎在玉牌那头操作着什么,光影晃动了几下。 “咦?信号还是不太稳定啊……大师兄,你们周围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物吗?山川河流,或者奇特的树木什么的?” 慕容云飞皱眉,他是路痴,对周围环境的描述能力约等于零。他求助地看向钟许许。 钟许许摸了摸下巴,装作四处打量的样子,然后慢悠悠地开口:“嗯……我们现在大概在一个……挺大的山坳里?旁边有条小溪,水挺清的,还有几棵……长得挺老挺粗的树。哦对了,往东边看,能看到一片连绵的丘陵,再往远……好像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描述说了等于没说。 林小花捂脸,觉得靠钟许许指望不上。 玉牌那头的秦正正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分析这模糊的信息。 “山坳……溪流……古树……丘陵……” 他嘀咕着,“有臣国东部边缘地带这种地形挺多的啊……等等!大师兄,你把玉牌对着那几棵古树试试,让我看看样子!” 慕容云飞依言照做,将玉牌对准了旁边那几棵虬枝盘绕、树皮开裂、一看就很有年头的古树。 “对对!就是这个!”秦正正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这叫‘龙爪槐’,看这几棵的年份和形态,错不了!我知道你们在哪儿了!这是靠近‘迷雾沼泽’外围的‘龙爪坳’!离国都可不算近啊!” “迷雾沼泽?”林小花听到这个名字,感觉不是什么好地方。 “对,那地方常年瘴气弥漫,据说里面还有不少厉害的毒虫异兽,一般人不敢靠近。”秦正正解释道,“不过龙爪坳这边还算安全。大师兄,你们先在那里休息,千万别乱走动,尤其别靠近沼泽!我这就想办法过去找你们!” “你要亲自过来?”慕容云飞有些意外。 “那必须的啊!”秦正正语气笃定,“你们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情,大师兄您还受了伤,我不亲自去接怎么放心?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莫名的兴奋,“我对那只被魔气控制的神鸟,还有那只反过来揍了神鸟的白色大狸兽,也挺好奇的!对了大师兄,上次那狸兽舔……咳咳,那狸兽的照片,我能发给宗门研究一下吗?” 慕容云飞:“……随你。”他现在没心情管什么照片不照片的。 “好嘞!那你们等着,我尽快赶到!”秦正正说完,便切断了通讯,玉牌的光芒暗淡下去。 山坳再次恢复宁静,只剩下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 得知很快就能和大家汇合,林小花松了口气,靠着树干,疲惫感再次袭来,眼皮开始打架。 慕容云飞则继续闭目调息,抓紧时间恢复。 钟许许望着跳动的火焰,眼神闪烁。 秦正正要来……也好,人多点,目标大点,或许能更安全地抵达有臣国都城。只是,这个秦正正,似乎对各种奇闻异兽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和好奇心,希望他别从那张“截屏”或者其他细节里,看出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瞥了一眼旁边已经快要睡着的林小花,还有闭目调息的慕容云飞,心中暗忖:看来,自己这“药修”的马甲,还得再捂紧一点才行。 第64章 重逢、疑云与都城暗流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林小花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中间被饿醒一次,发现火堆旁放着几个烤熟的块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她不用问也知道是钟许许准备的,心里对这家伙的靠谱程度又默默加了几分,一边啃着块茎,一边迷迷糊糊地想,要是他性格也能像他的厨艺和找食物的能力一样好就好了。 慕容云飞则一直盘膝静坐,气息悠长,脸色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显然钟许许的丹药效果极佳,加上他自身根基扎实,伤势正在快速恢复。但他并未完全沉浸在修炼中,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以及……不远处的钟许许。 钟许许表现得最为轻松,他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毫不担心,甚至还有闲心用草叶编了个小蚱蜢,逗弄着趴在旁边打盹的林小花,惹得她睡梦中皱着鼻子挥了好几次手。 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看似随意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扫过周围的密林和远方的天空,耳朵也微微翕动,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与他表现出的散漫格格不入。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树冠,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时,一阵破空之声由远及近。 “来了!”慕容云飞率先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只见远方的天空中,一个黑点迅速放大,很快就显现出一艘小巧玲珑、通体由青玉打造、如同叶子般的飞行法器。法器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飞临山坳上空,然后灵巧地一个盘旋,稳稳地降落在空地上。 舱门打开,一个穿着缥缈仙宗外联处服饰、看起来有些睡眼惺忪但眼神却很亮的年轻修士跳了下来,正是秦正正。 “大师兄!小花师妹!钟师兄!”秦正正看到三人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可算找到你们了!一晚上没合眼,就怕你们再遇到什么危险!” “秦师弟,辛苦你了。”慕容云飞点了点头。 “秦师兄!”林小花也开心地迎了上去,“你可来了!我还以为要在这荒郊野岭待到长毛呢!” “嘿嘿,这不是来了嘛。”秦正正笑着拍了拍林小花的脑袋,随即目光转向钟许许,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钟师兄,久仰大名!这次多亏你了!” 钟许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秦师弟客气,举手之劳。” 秦正正从飞行法器上搬下来一些食物和清水,几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算是正式的早餐。 “对了,大师兄,给你们看个好东西!”秦正正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留影玉符,注入灵力。 玉符上光芒一闪,清晰地浮现出一副动态画面——正是昨天山洞里,那只巨大的白色狸兽,伸出粉嫩的大舌头,对着钟许许的脸颊,结结实实舔上去的瞬间!画面定格在钟许许脸上那僵硬、错愕、带着点狼狈的表情上。 “噗——”林小花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指着画面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钟师兄!你看你这表情!太经典了!” 慕容云飞也难得地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钟许许的脸瞬间黑了下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磨着牙,盯着秦正正:“秦师弟,你这爱好……挺别致啊。” “咳咳,艺术来源于生活嘛!”秦正正干笑着收起玉符,连忙转移话题,“说正事说正事!大师兄,你们这次遇到的情况,我已经大致和应公子那边通报了。关于那只魔鸟和雀神山……” 秦正正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查阅了一些宗门关于有臣国的资料。雀神山确实是供奉有臣国护国神鸟的地方,传说有数只拥有神异力量的彩雀世代守护着有臣国的气运。但关于魔气侵蚀和那样的剑伤,却没有任何记载。” “那剑伤……很特别。”慕容云飞沉声道,“并非普通剑气所伤,更像是一种……蕴含着极强破坏力和侵蚀力的特殊剑意,直接重创了神鸟的本源,才让魔气有机可乘。” “特殊剑意……”秦正正皱起了眉头,“这就奇怪了。有臣国以弓箭和驯兽闻名,国内顶尖的修士也多是此道高手,剑修并不算主流,更别说能重创护国神鸟的强大剑修了。难道是外来的敌人?” “而且,”钟许许忽然插话,他看着雀神山的方向,眼神微凝,“那只鸟被强行召回的方式,也很古怪。不像是简单的魔气控制,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契约或者禁制。” 秦正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深深地看了钟许许一眼。这位钟师兄的观察力,似乎也远超一个普通药修。“钟师兄所言有理。这确实是个疑点。正常的魔气侵蚀,只会让妖兽变得狂暴嗜血,失去理智,但像那样被强行‘拽’回去,倒像是触动了某种与雀神山本身或者其背后存在相关的规则。” 几人讨论着,都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不管怎么样,雀神山那边暂时是不能再靠近了。”秦正正说道,“当务之急,是先回有臣国都城,和应公子他们汇合,再从长计议。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凝重:“我来的时候,应公子那边也传来一些消息。最近几天,有臣国都城内,似乎也开始不太平了。” “不太平?”林小花的心提了起来,“怎么了?是沈清荷她们出事了吗?” “那倒没有。”秦正正连忙安抚,“沈师姐她们在王宫别苑很安全。只是都城内,最近几天接连发生了几起失踪案,失踪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平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同时,还有守夜的卫兵报告说,在城中一些偏僻角落,似乎看到了奇怪的黑影掠过,速度极快,难以追踪。虽然王室已经加强了戒备,但城中人心惶惶,气氛有些紧张。” 失踪案?黑影? 林小花和慕容云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这听起来,似乎和雀神山的魔气事件,隐隐有些关联。 “看来,有臣国这趟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啊。”钟许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是啊。”秦正正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得尽快赶回去。应公子已经在安排人手调查失踪案,或许我们能帮上忙。而且,宗门那边也需要尽快得到详细的报告。” “好,我们即刻出发。”慕容云飞当机立断。 三人随着秦正正登上了青玉叶行舟。法器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有臣国都城的方向飞去。 林小花坐在舷窗边,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大地,心中却不像来时那般轻松。雀神山的遭遇,魔鸟的诡异,都城的暗流,还有身边这个越来越看不透的钟许许……她有种预感,这次看似简单的护送任务,恐怕远未结束,真正的麻烦,或许才刚刚开始。 钟许许靠在另一边的舱壁上,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扶手。都城的失踪案,奇怪的黑影……会和那股精纯的魔气有关吗?又是谁,用那样的剑法重创了护国神鸟?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他感觉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漩涡之中。 而秦正正,则一边操控着叶行舟,一边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钟许许,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刚才钟许许对魔鸟被召回方式的精准判断。这份见识和洞察力,再加上之前那张截屏里狸兽对他的亲近态度……这位玉灵峰的钟师兄,身上的谜团,似乎比那只魔鸟还要多呢。 叶行舟划破长空,载着各怀心事的三人,以及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司机”,飞向那座暗流涌动的有臣国都城。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第65章 沉沉如夜 有臣国皇宫深处,一间终年不见天日的石室被浓重的阴影笼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杂着某种奇异药草的苦涩味道,挥之不去。 石室中央,一尊半人高的古铜丹炉正幽幽燃烧着,炉火映照出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 那身影佝偻着,枯瘦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往炉内添加着什么,动作间带起一阵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飞溅。 炉火跳动,将墙壁上扭曲的影子拉得更长,更诡异。 石室外,一道鬼祟的身影贴着冰冷的墙壁,慢慢靠近了门缝。 来人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内侍总管,李公公。 他脸上惯有的谄媚笑容此刻消失无踪,只剩下紧张与一丝难以抑制的好奇。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将眼睛凑近那道狭窄的缝隙,想窥探里面的秘密。 就在他的目光触及那暗红液体与黑袍人动作的瞬间,室内搅动药液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刺透骨髓的目光穿透门缝,精准地落在了李公公身上。 “谁在外面?”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温度。 李公公浑身一颤,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石板。 “是奴才!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有意窥探,只是……只是关心仙师炼药的进展……” 他语无伦次地求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石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黑袍人兜帽下阴影笼罩的半张脸。 “关心?” 黑袍人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似乎并未真的生气。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扔到了李公公面前。 “陛下的丹药。” 李公公如蒙大赦,连忙将瓷瓶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最近的‘材料’,有些不够用了。” 黑袍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李公公的心再次揪紧。 “需要更多,更新鲜的。” “是!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一定尽快为仙师寻来!” 李公公连连磕头,额头撞击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即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直到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石门缓缓合拢,室内再次恢复了只有炉火噼啪声的死寂。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却透着一股沉沉暮气的皇帝寝宫内。 太子应玄站在龙床前,眉宇间带着忧色。 “父皇,近来都城内失踪的青壮百姓越来越多了,已经引起了些许恐慌,儿臣以为……” 龙床上的有臣国皇帝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对太子的话仿佛置若罔闻,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寝宫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却掩盖不住那丝若有若无的病气。 这时,李公公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步履轻快,与方才在石室外的恐惧判若两人。 “太子殿下,陛下该服药歇息了。” 他声音尖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同时示意旁边的宫女内侍退下。 太子应玄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公公,尤其在他拿出那个熟悉的白玉瓷瓶时,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看到李公公小心翼翼地扶起皇帝,将一粒暗红色的丹药喂入父皇口中。 父皇像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吞咽下去。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应玄的脊背。 “既然父皇要休息,儿臣便不打扰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躬身行礼。 “儿臣告退。” 走出寝宫,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他停下脚步,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侍卫低声吩咐。 “跟上李福全,查清楚他每日这个时辰,去何处取药。” “务必隐秘,不得打草惊蛇。” 侍卫无声点头,迅速隐入宫墙的阴影之中。 应玄抬头望向宫殿深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失踪的百姓,父皇的丹药,那个神秘兮兮的内侍总管…… 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可怕的关联? 夜色如墨,将有臣国皇宫的重重殿宇浸染得一片沉寂。 唯有更漏滴答,在寂静中敲打着无形的节拍。 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正紧贴着冰冷的宫墙,悄无声息地移动。 他是太子应玄派出的心腹侍卫,此刻正全神贯注地追踪着前方那个提着灯笼、步履匆匆的内侍总管——李福全。 李公公的身影在曲折的回廊间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少有人至的殿宇前。 这里似乎久未修缮,檐角的瑞兽在月光下投射出斑驳而诡异的影子。 侍卫隐匿在假山之后,目光锐利如鹰隼。 他清楚地看到,李公公挥退了身边跟随的两名小太监,独自一人,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惯有的谄媚笑容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敬畏。 李公公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侧身闪了进去。 殿门并未完全合拢,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就在李公公踏入殿内的刹那,侍卫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仿佛骨骼摩擦般的异响,紧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与殿外不同,殿内似乎更加阴冷。 李公公的身影在门缝的视野里变得模糊,但侍卫能感觉到,这位在皇帝面前八面玲珑的总管太监,此刻仿佛矮了一截,连脊背都佝偻了下去,透着一股发自骨髓的恐惧。 殿内隐约传来一些悉悉索索、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搅动,又像是低沉的、压抑的呻吟。 侍卫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冰冷的石壁,试图捕捉更清晰的声响。 突然,一个沙哑低沉,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怎么?你想进来看看不成?” 这声音仿佛带着冰冷的实质,穿透了门缝,让藏在暗处的侍卫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噗通”一声闷响,是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奴才不敢——” 李公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卑微。 “奴才过来不过是想替王上问问,这丹药服用完之后,为何效用只有半月,能否能多延长些日子?” 那沙哑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饱含讥讽的冷哼。 “能获得这妙手回春的药已是罕有,想不到人类竟然能贪婪至此——” “不不不,仙师误会了!” 李公公慌忙解释。 “奴才只是想起……想起曾经我们娘娘在雀神山上寻得一药,如今依然芳颜如初……”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沙哑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药是如何炼制而成?” 声音里充满了不屑与了然。 “只可惜你们想要雀神山月莲一族向皇族臣服,每年进献可以拿来提药的小妖,谁想那月莲一族竟然与你们鱼死网破……” “如今月莲一族在山上销声匿迹,你们也未能寻到办法……” 那黑袍人的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残酷的意味。 “更何况,你们娘娘所得并非是真的长生不老之药,只不过是能撑着容颜不败罢了。” “而我这药,却能真真正正地让身体恢复至最好的状态。” “怎么,这点代价都不能牺牲了吗?” 最后一句问话,明明语调平淡,却让侍卫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代价”指的是什么? 联系到都城内失踪的青壮……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底浮现。 “是!是!大人说的对!奴才明白了!” 李公公连连磕头的声音清晰可闻,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蠢东西。” 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祭炼之所,非常人能出入——” “以后等后半夜再过来,否则我这周围的结界,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小命。”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巨响! 殿门被狠狠地关上了,震起的灰尘在门缝透出的微光中飞舞。 李公公似乎在门内又停顿了片刻,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拉开殿门走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额头上甚至还有磕出的血印,眼神惶恐,与平日里那个精明干练的内侍总管判若两人。 侍卫一动不动,如同一块真正的山石,直到李公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拐角,他才缓缓地从阴影中直起身。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正是从那紧闭的殿门缝隙中飘散出来的。 祭炼之所……结界……代价…… 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盘旋,串联起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侍卫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太子殿下。 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隐藏的黑暗,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深沉,都要可怕。 第66章 沉香与密谋 瑶珞国的皇宫,即使换了主人,深沉的夜色依旧能轻易勾起潜藏在心底最深的恐惧。 高懿猛地从梦魇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寝衣,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方才真的被那双冰冷的手扼住了咽喉。 又是那个地牢,又是那些令人作呕的嘴脸,还有叔父高?那张扭曲而得意的笑脸……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黑暗中,那双不久前才染过血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孩童般的惊惶。 视线在黑暗中摸索,最终落在了床头那只小巧玲珑的紫檀木沉香炉上。 那是珑莲离开前留下的。炉身雕刻着繁复而奇异的莲纹,与他脚踝上的刺青如出一辙。里面燃着的,是珑莲特意调配的安神香。高懿挣扎着坐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踉跄着走到香炉边,用颤抖的手指捻起一点香灰,凑到鼻尖。 那股清冷中带着一丝微甜的异香,如同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他狂跳的心脏和纷乱的思绪。 他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这跗骨之蛆般的恐惧,来证明自己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废物。权力,唯有紧握权力,将所有潜在的威胁都扼杀在摇篮里,才能让他真正感到一丝安全。 少年皇帝支撑着依旧显得瘦弱的身子,披上一件外袍,脚步虚浮地走向灯火通明的中厅。 那里堆满了如山的奏折,是旧臣的试探,是新贵的效忠,是百废待兴的国事。他心烦意乱,借着烛火的光芒,胡乱地翻阅着,动作急躁得像是在寻找什么救命稻草,哗啦啦的声响中,好几本奏折被他粗鲁地扫落在地。 内侍们低眉顺眼地站在远处,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新王的喜怒无常,他们早已领教过。 终于,他的手指停留在了一份来自有臣国的烫金信函上。信函措辞恭敬,内容却简洁得近乎傲慢: 「本月中,隆和台,恭贺新王登基,共商两国睦邻事宜。」 隆和台,十五日。 高懿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如同黑夜中点燃的鬼火。 半个月前,他顶着朝中老臣的疑虑,主动向有臣国递去了邀请会面的国书。在那些老狐狸看来,这不过是新王急于寻求外部承认、巩固自身地位的示好之举。只有高懿自己清楚,他的真正目的。 杀了严贤枥。 这是他对珑莲的承诺。隆和台的会面,正是天赐良机。他已经暗中挑选了一批身手最好、也最“干净”的死士,准备混入随行的仪仗队伍中。 只要能靠近那个老贼……高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甚至连嫁祸的对象都已经想好了,一个最近不太安分的边境小部落,正好拿来当替罪羊。 他沉浸在自己周密的计划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函上“严贤枥”三个字,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权倾朝野的有臣国丞相,身首异处的惨状。 “你这样,杀不了他。” 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如同月光下碎裂的冰凌。 高懿猛地抬头,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似乎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叮铃”声,紧接着,窗棂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夜风裹挟着寒气涌入,一道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来人依旧是一袭素净的白衣,赤着双足,月光流淌在他脚踝那朵妖异的黑莲刺青上,隐隐有华光流转。不是珑莲又是谁? “为什么?” 高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急躁,他精心策划的复仇,他向珑莲证明自己能力的最好机会,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否定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珑莲的眼睛,那双眼睛总能轻易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不堪。 珑莲缓步走到高懿面前,他身上似乎佩戴着什么细小的饰物,走动间发出极其轻微的“叮铃”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里,如同敲在高懿的心上。 他没有直接回答高懿的问题,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宫墙,望向遥远的南方,有臣国的方向。 “严贤枥这个人,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珑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当年他能从雀神山那种地方活着出来,还带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就注定了他不会轻易死去。你派去的那些人,再厉害,也近不了他的身,更别说取他性命了。” 高懿愣住了,珑莲的话语中蕴含的信息让他有些茫然。 “不属于他的东西?” 珑莲的目光终于转回到高懿身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深不见底的悲伤与恨意,但很快便被一层更深的冰冷所覆盖。 “那是我们月莲一族……一部分生命本源,蕴藏在月华凝结的核心露珠中。当年他为了救他那个妹妹,或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闯入圣地,亵渎了仪式,强行吞噬了那枚尚未成熟的本源露珠。”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清冷:“那东西蕴含月华之力,与他的精血神魂早已融为一体,寻常刀剑难伤其根本,除非……” 高懿屏住了呼吸,急切地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能以特殊之法引动其月华本质,或在某种他无法抗拒的情况下,当着众人的面,迫使他主动显露或动用那本源之力,使其短暂离体或暴露破绽。” 珑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在审视高懿,“只要有人能在那一刻,以克制月华之物将其夺走,或者……彻底毁掉。严贤枥,才会真正地死去。” 高懿怔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生命本源?融为一体?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凡俗争斗的理解。他看着眼前清冷如仙的珑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存在”,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 他所卷入的,似乎不仅仅是一场凡间的权力更迭与复仇,更牵扯着某些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力量。 “所以,”珑莲看着高懿震惊的表情,语气依旧平淡,“我不需要你派人去刺杀他。那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暴露你我之间的联系。” “我要你做的,是利用这次隆和台的会面,创造出一个机会。”珑莲的目光落在高懿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一个能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拿出‘那东西’的机会。至于后续的事情,你不用管。” 创造一个机会?让那个老谋深算、权倾朝野的严贤枥,当众拿出与自己性命交关的宝物?高懿感觉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这比直接派死士去刺杀,难度何止高了十倍?他需要什么样的借口?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诱饵,才能让那只老狐狸乖乖就范? 他看着珑莲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原本因为计划被打乱而产生的些许不满和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的压力,以及……一丝隐秘的兴奋。这才是珑莲需要的,这才是真正考验他能力的时候。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珑莲身边,又有什么资格奢望彻底摆脱过去的阴影? “我……”高懿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我该怎么做?” 珑莲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快得如同错觉。“那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新王陛下。”他后退一步,身形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月光的影子。“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再想杀他,就难了。” “叮铃……” 细微的声响再次传来,带着一丝空灵的意味。夜风吹过,窗棂轻轻摇晃,大殿内只剩下高懿一人,以及那袅袅升腾、带着异香的沉香。 高懿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弹。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不久前,这双手还沾满了仇人的鲜血,而现在,它们将要编织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网。他走到书案前,重新拿起那份来自有臣国的信函,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杀意,更多了几分深沉的算计。 隆和台……严贤枥……那件“东西”…… 少年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残留的沉香气息让他纷乱的心绪再次沉静下来。他拿起御笔,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烛火下,他略显稚嫩的脸庞,第一次浮现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属于帝王的深沉与决断。 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舞台,一个让严贤枥无法拒绝、无法隐藏的舞台。 第67章 面纱风波 青玉叶行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降落在有臣国都城外一处僻静的接引点。舟身尚未停稳,一股属于尘世的喧嚣便已迫不及待地涌来,混杂着车马嘶鸣、小贩叫卖以及行人往来的嘈杂人语,与前几日雀神山中的寂静幽深形成了鲜明对比。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这陌生又带着勃勃生机的烟火气,让她紧绷了几日的神经稍稍放松,却也带来了一丝茫然。 “总算到了。”秦正正麻利地收起叶行舟,脸上带着几分旅途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回到熟悉环境的轻松,“大师兄,小花师妹,钟师兄,咱们先去应公子安排好的地方落脚,沈师姐他们应该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他伤势虽有好转,但长途飞行和之前的消耗还是让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他正准备迈步,钟许许却不着痕迹地横插一步,挡在了林小花和慕容云飞之间。 “大师兄一路劳顿,我看前面不远处有家颇有名气的茶楼,环境清幽,不如您先去那儿歇歇脚,喝杯热茶?”钟许许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语气温和,“我跟小花师妹去办点‘小事’,很快就来与您汇合。这都城人多眼杂,有些东西,提前备好总是方便些。” 他话说得含糊,但那副“你懂的”表情,加上刻意强调的“小事”和“方便”,让心思单纯的慕容云飞没有多想。他确实感到有些疲惫,加上对钟许许这位“地头蛇”的信任,便点头应允:“也好,那你们速去速回,注意安全。” 秦正正眨了眨眼,刚想说“要不我陪你们去?”,钟许许已经抢先一步,用一种“此事不宜外人”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口中说道:“不必劳烦秦师弟,是些女儿家置办的小玩意儿,我们去去就回。” 林小花被钟许许这番操作搞得一头雾水,什么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她正想开口询问,手腕却被钟许许不轻不重地攥住,半推半拉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喂!钟许许!你拉我去哪儿?大师兄还在等我们呢!”林小花挣扎着,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嘘——小点声。”钟许许侧头,压低声音,“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衣首’的事吗?现在就得去办。” 林小花脚步一顿,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个荒唐的夜晚,还有那根差点敲到他头上的木棍。“你还真要我去给你买那个什么……面纱?”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钟许许脚步不停,拉着她拐进一条更为僻静但两旁店铺却愈发奢华的街道。“不是‘买’,是‘置办行头’。”他纠正道,“做戏要做全套。你想想,一个能让都城第一女霸总求而不得、甚至不惜派人追杀的美男子,能随随便便抛头露面吗?我顶着这张脸在都城里晃悠,不出半天就得被认出来,到时候麻烦的可不止我一个。”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这完全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林小花一时竟无法反驳,虽然她觉得这家伙的“美男子”自称水分极大。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家门面极为气派,牌匾上用鎏金大字写着“云裳阁”的店铺前。门口侍立着两位身着统一制服、容貌清秀的侍女,见到有客上门,立刻躬身行礼,态度谦卑又不失热情。 “走,进去。”钟许许推了林小花一把。 林小花硬着头皮,感觉自己像是要踏入什么龙潭虎穴。刚一迈进门槛,一股混合着名贵香料和丝绸特有气息的暖风便扑面而来。店铺内部空间极大,装饰得金碧辉煌,四壁悬挂着各种材质、各种款式的男子面纱与配套的冠帽,琳琅满目,其精美程度远超林小花的想象。店内还有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或小姐,正由侍女陪同着,细细挑选。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吸引了林小花的注意。只见一位穿着绛紫色锦缎长裙、头戴珠翠、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的贵妇,正对着身边一个低眉顺眼、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训话。那男子脸上戴着一顶半透明的黑色纱帽,帽檐缀着细小的银铃,随着他微微颤抖的动作发出轻响。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头要谨言慎行,莫要东张西望,失了我的体面!”贵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威严,“这顶‘暗夜流萤’可是我花了五百金铢给你添置的,料子是西域进贡的冰蚕丝,上面的萤石颗粒能在夜里发出微光,既显低调又不失身份。你戴着它,就得时刻记着自己的本分,知道吗?乖乖听话,伺候好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年轻男子始终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是,妻主,谨记在心。” 林小花听得目瞪口呆,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五百金铢!就为了买一顶帽子?还什么妻主……什么本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只想立刻转身逃离这个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地方。 “看到了?”钟许许不知何时已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就是规矩。一会儿你就学着点,拿出你管账时的那股气势来,就当是在盘点一件昂贵的货物。” “我……”林小花想说我学不来,可一对上钟许许那双透过临时面纱(他不知何时已经从旁边取了一顶最简单的黑色布帽戴上)看过来的、带着“拜托了”意味的眼睛,拒绝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这家伙,虽然可恶,但他说得似乎也有点道理。万一他真被认出来,牵连到大师兄他们…… “深呼吸。”钟许许的声音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响起,“记住,你现在不是缥缈宗的林小花,你是一位身份尊贵、出手阔绰、正在为自己‘心爱’的衣首挑选行头的……嗯,霸道妻主。” 霸道妻主……林小花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努力回想刚才那位贵妇的神态,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咳咳。”她往前走了几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对着迎上来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模样的中年妇人说道,“把你们这儿……嗯,最好看、最显身份的面纱冠帽,都拿出来我瞧瞧。” 那管事妇人何等眼力,虽然眼前这位“妻主”看起来年纪不大,衣着也并非顶级奢华(林小花穿的还是缥缈宗的常服,只是料子不错),但那故作镇定的姿态,以及身后那个虽然戴着临时遮掩、却依旧能看出几分身形气度的“衣首”,让她立刻堆起了十二分的笑容。 “哎呦,这位小姐好眼光!我们云裳阁出品的冠帽,在整个都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能得小姐青睐,那是我们阁的荣幸。”管事妇人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引着林小花往更里面、更为雅致的隔间走去,“不知小姐想看哪个价位的?我们这儿从百金到千金,乃至万金的珍品都有,用料和工艺各有千秋,代表的意义也不同呢。” 她说话间,已经有侍女端上了香茶和精致的点心。管事妇人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女捧着几个用锦缎覆盖的托盘走了进来。 “小姐您请看,”管事妇人揭开第一个托盘上的锦缎,“这是‘百花锦’系列,用的是南疆进贡的五色锦缎,绣娘手工绣制四季花卉,寓意常伴左右,花开不败。价格嘛,一百八十金铢,是我们这儿入门级的,胜在款式多样,寓意也好。” 林小花点了点头,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一百八十金铢……够缥缈宗食堂买多少个月的灵米了?她面上不动声色。 “这个,”管事妇人又揭开第二个托盘,“是‘流云纱’系列,取天山雪蚕丝织就,轻若无物,戴上后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朦胧之美。上面点缀的是东海珍珠,圆润光泽,象征情意圆满。这个价位稍高些,三百五十金铢。” 林小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开始有些僵硬的表情。三百五…… “当然,若是小姐追求更高的品质和更深的寓意,”管事妇人显然看出了林小花(或者说她扮演的角色)对前两者并不十分满意,眼中精光一闪,揭开了第三个托盘,“这便是我们阁的镇店系列之一——‘星河渡’。这面纱主体用的是千年冰魄蛛丝,坚韧异常,水火不侵,能在光线下折射出星辰般的光泽。帽冠顶部镶嵌的是一颗打磨过的三阶风系灵兽晶核,能微弱地汇聚风灵气,让佩戴者时刻保持清爽舒适。更难得的是,这‘星河渡’乃是由器符峰的长老亲手绘制了‘清心符’于内衬,能安神定魂,辟易小范围的魅术。如此重宝,自然价值不菲,承惠,一千二百金铢。” 一千二……林小花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这哪里是买面纱,这分明是在烧钱!她甚至怀疑这所谓的清心符是不是真的有用。她本能地就想站起来说“告辞”,这地方太可怕了! 就在她屁股刚要离开凳子的瞬间,一只手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按住了她的膝盖。紧接着,一个沉甸甸、带着金属冰凉触感的东西被塞进了她的手心。 林小花低头一看,掌心里躺着一枚货真价实的金元宝,至少值五十两黄金! “给我坐下。”钟许许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同时,他那双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似乎正警告地看着她。 林小花捏着那块沉甸甸的金元宝,手心里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抬起头,对上管事妇人那充满期待和探询的目光,又感受到钟许许按在她膝盖上的力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妈的!这败家子!这么多钱,拿去买灵药、买法器、改善宗门伙食,哪样不好?非要砸在这种虚头巴脑、华而不实的东西上!这简直是……简直是……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到了嘴边的“太贵了买不起”咽了回去,努力挤出一个(在她自己看来)十分僵硬的笑容,指了指那顶“星河渡”,声音有点发飘:“这个……呃,料子看着倒是不错,还有别的……更特别一点的吗?” 她豁出去了,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 第68章 暗流涌动 林小花最终还是没敢指向那标价离谱的“万金珍品”,在钟许许几乎要将她膝盖骨捏碎的“鼓励”眼神下,以及管事妇人越发热切的推荐中,她牙一咬心一横,选中了一款名为“月影凝光”的面纱冠帽。 这款“月影凝光”标价八百八十金铢,虽不及“星河渡”那般又是灵核又是符箓的夸张,但也绝非凡品。面纱主体是某种罕见的银色鲛绡,薄如蝉翼,却韧性十足,在光线下流转着月华般清冷柔和的光泽。 帽冠则是由整块温养玉雕琢而成,触手微凉,据说有静心凝神之效,上面还用秘法镶嵌了七颗细小的水系灵珠,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行走间似有水光潋滟。 管事妇人见她终于拍板,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嘴里说着“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款‘月影凝光’最是考验佩戴者的气质,寻常人可衬不起来,唯有您身边的这位公子,想必定是风姿特秀,方能驾驭”之类的奉承话,麻利地开具票据,指挥侍女将冠帽用一个同样精致的锦盒装好。 林小花面无表情地看着钟许许从他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钱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几张崭新的金票付账——看样子像是他逃离家族时最后的底牌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八百八十金铢啊!这都够在缥缈宗后山开垦多少亩灵田了?够买多少本实用的功法秘籍了?这个败家玩意儿! 钟许许倒是坦然自若,接过锦盒,当着管事和侍女的面,不急不缓地取下临时的布帽,将那顶“月影凝光”戴在了头上。银色鲛绡垂下,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含笑的眼睛。 月华般的光泽流转,配上温养玉冠的清冷,竟真的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矜贵的气质。林小花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陌生了许多,那份平日里的跳脱和不正经仿佛被这面纱隔绝开来,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多谢妻主厚赐。” 钟许许微微躬身,对着林小花行了一礼,声音透过鲛绡,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温顺。 林小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妻主”二字激得差点跳起来,脸颊又开始发烫。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闭嘴,快走”。 两人在一众侍女“恭送小姐,恭送公子”的声音中,逃也似的离开了云裳阁。一走出那扇奢华的大门,林小花就忍不住开始数落: “钟许许!你是不是疯了?八百八十金铢!买这么个破帽子!你……” “嘘——”钟许许抬手,食指竖在唇边(虽然隔着面纱),“小点声,隔墙有耳。再说了,这可不是‘破帽子’,这是我在都城行走的‘护身符’。而且,”他侧过头,眼角弯弯,带着几分戏谑,“刚才某人不是还挺享受被人称为‘霸道妻主’的吗?我看你那架势,端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我那是……那是为了帮你!” 林小花气结,这人怎么这么会倒打一耙! “是是是,为了帮我。”钟许许从善如流地点头,“所以,这笔置装费,算是我预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和‘表演费’,如何?” 林小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加快脚步朝茶楼走去。跟这家伙待在一起,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考验她的心脏承受能力和钱包厚度(虽然这次花的不是她的钱)。 回到茶楼雅间,慕容云飞果然已经等在那里,面前的茶水已经续过一次。他看到两人回来,尤其是注意到钟许许头上那顶明显价值不菲的新行头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多问,只是道:“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嗯,办妥了。”钟许许含糊应道,自然地在慕容云飞对面坐下。 秦正正捧着茶杯,目光却在那顶“月影凝光”上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又瞟了一眼林小花略显不自然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放下茶杯,状似无意地赞叹道:“钟师兄这顶冠帽当真别致,鲛绡轻盈,玉冠温润,尤其是这水系灵珠的点缀,真是巧夺天工。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不知是在哪家宝阁寻得的?” 钟许许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秦师弟见笑了,不过是内子……咳,一位故人相赠,不值一提。”他巧妙地避开了话题,顺便还恶心了林小花一把。 林小花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狠狠地剜了钟许许一眼。 幸好此时,雅间的门被敲响,茶楼伙计恭敬地禀报:“几位仙长,外面有位自称应礼的公子派人前来,说是在‘闻香居’备好了酒菜,恭候各位大驾。” “应公子?”慕容云飞起身,“看来是接我们的人到了。走。” 闻香居是都城有名的酒楼,他们被引到一处临湖的雅致包间。推开门,一个身着锦衣、面容儒雅、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气质沉稳的男子已经等候在那里。正是那位在镜中与玡公公对话,此刻扮演着灵植药商“应礼”角色的严贤枥。 “慕容道长,秦道长,林仙子,钟道长。” 应礼起身相迎,笑容温和,态度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位富商的气度与对修仙者的尊敬,“一路辛苦,未能远迎,还望海涵。听闻几位在雀神山附近稍有耽搁,不知可还顺利?”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钟许许那顶格外显眼的面纱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异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有劳应公子挂心。” 慕容云飞拱手还礼,将雀神山的遭遇简略地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那只受伤的巨大怪鸟、诡异的剑伤以及弥漫的魔气,也提到了后来似乎有高人出手解决了部分麻烦,但他们并未看清对方是谁。 当然,关于玄莲的具体形象和狸兽的事情,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或许是觉得太过离奇,或许是林小花之前并未详细描述。 应礼听得十分专注,时不时点头,脸上露出恰当的惊讶与担忧。 “竟有此事?雀神山乃我国圣地,护国神鸟世代守护,从未听闻有此等变故。那魔气……还有那奇特的剑伤……” 他眉头微蹙,沉吟道,“莫非与近来都城内发生的一些怪事有关?” “哦?都城内也有事发生?”慕容云飞追问。 “正是。” 应礼叹了口气,亲自为几人斟上酒水,“不瞒各位,近几日,都城内接连有年轻力壮的平民无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起初以为只是寻常案件,但失踪人数渐多,且有守夜的卫兵声称在一些偏僻角落看到过速度极快的黑影掠过……如今城中人心惶惶,陛下也为此事忧心忡忡。” 他看向慕容云飞,语气诚恳:“实不相瞒,在下虽是一介商人,但也受过王室恩惠,对此事亦十分关切。听闻缥缈仙宗的诸位道法高深,见识广博,不知可否请各位在都城暂住几日,一方面休整,另一方面,或许也能协助查清此事?若能找出真相,解救失踪百姓,陛下定有重赏。” 慕容云飞与林小花、秦正正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蹊跷,或许真与雀神山的魔气有关。作为名门正派弟子,遇到此类事件,出手相助也是分内之事。 “应公子言重了,斩妖除魔,护佑一方,本是我辈修士应尽之责。若能帮上忙,我们义不容辞。”慕容云飞慨然应允。 席间,应礼谈吐风趣,见闻广博,无论是奇闻异事还是商贾之道,都能娓娓道来,气氛十分融洽。 唯有钟许许,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饮酒(当然是隔着面纱,动作略显怪异),偶尔会看似随意地问一些关于有臣国风土人情、或是某种特殊药材产地的问题。 应礼都对答如流,滴水不漏,完美地维持着他“见多识广的灵植药商”人设。 林小花一边吃着精致的菜肴,一边暗中观察。这位应公子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温和有礼,考虑周全,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而钟许许今天似乎格外沉默,那双透过“月影凝光”面纱看过来的眼睛,也比平时多了几分深沉,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第69章 深夜长报 夜色深沉,寒意透过窗棂渗入太子应玄的书房。烛火摇曳,在他俊朗而凝重的面容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房门被无声推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单膝跪地,正是先前派去跟踪李福全的心腹侍卫。 “殿下。”侍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栗。 应玄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如电:“说。” 侍卫不敢抬头,将他在那偏僻殿宇外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禀报。从李福全褪去谄媚、换上敬畏的诡异转变,到殿内传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再到那沙哑如九幽来客的声音,以及李福全卑微如尘土的恐惧。他重点复述了那神秘人与李福全的对话——关于丹药效用、关于雀神山月莲一族的往事、关于“代价”与“祭炼之所”,以及那句冰冷的警告“以后等后半夜再过来,否则我这周围的结界,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小命”。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入应玄的心脏。侍卫的声音落下,书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祭炼之所……代价……结界……”应玄缓缓重复着这几个词,指节捏得发白。失踪的青壮百姓,父皇赖以维持精神的丹药,李福全这个内侍总管扮演的角色,以及那个藏在深宫阴影中、以活人为“材料”进行邪恶祭炼的神秘“仙师”……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作呕、毛骨悚然的真相。 父皇,竟是以牺牲子民的性命为代价,换取自己苟延残喘的“生机”?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几乎让他窒息。他一直知道父皇晚年沉迷丹药,性情也变得越发古怪,却从未想过,这背后隐藏着如此血腥和残忍的交易。那个被父皇尊称为“仙师”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为何要盘踞在皇宫深处,行此邪术?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给父皇炼制丹药吗? 侍卫感受到太子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怒意,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应玄眼中的风暴才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冷静。“你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从现在起,忘了你今晚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继续监视李福全的动向,但切记,绝不可再靠近那座殿宇,更不可被任何人察觉。那个‘仙师’能布下杀人结界,修为绝非等闲,打草惊蛇,只会让我们万劫不复。” “是,殿下!”侍卫沉声应道,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再次融入夜色。 应玄独自坐在书房,久久未动。他知道,这件事绝不能急。对方藏在暗处,实力不明,且已将父皇牢牢控制。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父皇和那些失踪的百姓,甚至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他必须忍耐,必须等待时机,必须找到那个“仙师”的弱点。 只是,一想到那些无辜失踪的年轻生命,可能已经化作了丹炉中的“材料”,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毒虫啃噬般难受。这份沉甸甸的罪恶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次日,天色刚蒙蒙亮,应玄便被内侍传唤至皇帝寝宫。寝宫内依旧弥漫着浓郁的熏香和挥之不去的病气。有臣国皇帝靠坐在龙床上,脸色比昨日似乎好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浑浊,透着一种非人的漠然。丞相也已侍立在侧,神色恭谨。 “玄儿来了。”皇帝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隔着一层纱,“昨日瑶珞国派使者送来国书,邀请朕与太子、丞相一同前往瑶珞国都城,参加他们的‘祈雨祭典’。瑶珞国新王高懿继位不久,此次邀请,意在睦邻友好,也是展示国力。朕意已决,由你和丞相代表朕前往。” 瑶珞国?应玄心中微动。他知道瑶珞国近年来政局动荡,前任国王突然暴毙,新王高懿在一位名为玄莲的神秘女修支持下迅速上位,手段颇为强硬。据说这位玄莲来自玉灵峰,修为深不可测,瑶珞国如今几乎以她马首是瞻。此次邀请,恐怕不仅仅是“睦邻友好”那么简单。 “儿臣遵旨。”应玄躬身应道,心中思忖着此行的目的和潜在的风险。 就在这时,皇帝仿佛不经意般提起:“朕听说,那位来自南境的灵植药商应礼,最近正招待着几位从缥缈仙宗来的修仙者?” 应玄心中猛地一跳,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异样。父皇怎么会知道应礼和缥缈宗的人?应礼是他安插在宫外的一步暗棋,身份极为隐秘,父皇的消息来源是哪里?难道是李福全?还是说……父皇身边还有他不知道的眼线? “回父皇,确有此事。”应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那位应礼先生与儿臣有过几面之缘,听闻他确实结识了几位途经此地的缥缈宗弟子。” “嗯。”皇帝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缥缈宗乃是名门大派,弟子想必也有些过人之处。既然他们恰好在都城,此去瑶珞国路途遥远,或有妖邪作祟,多几位修仙者同行,也能多几分保障。你便安排一下,让他们随行。” 应玄的心沉了下去。父皇不仅知道缥缈宗的人,还要让他们一同前往瑶珞国?这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父皇是真的担心路途安全,还是想借此机会试探什么?或者,这根本就是那个神秘“仙师”的意思? 无数念头在应玄脑中翻腾,他却只能压下所有疑虑,恭敬地回答:“是,儿臣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很好。”皇帝似乎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去。记住,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不必多问,更不必多管。”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应玄心上。他瞬间明白了父皇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警告他,不要再去探究宫中那个“祭炼之所”的秘密!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父皇,是真的被控制了,还是……他本身就是这残酷交易的一部分? 应玄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再次躬身行礼:“儿臣告退。” 走出寝宫,明媚的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痛。他站在廊下,望着宫殿深处那片被权力与阴影笼罩的区域,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和坚定。瑶珞国之行,看来远比表面上更加波涛汹涌。而那几位缥缈宗的客人,他们究竟会被卷入怎样的漩涡之中? 第70章 不速之客与意外之邀 闻香居的雅间内,茶香袅袅,气氛尚算融洽。 慕容云飞正与扮演着“应礼”角色的谷玄霖交流着一些修炼心得,秦正正偶尔插话,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钟许许头上那顶价值不菲的“月影凝光”,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林小花则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精致的糕点,试图用美食来抚平昨天在云裳阁受到的金钱冲击,以及被钟许许那声“妻主”恶心到的不适感。 钟许许依旧戴着那顶引人注目的面纱冠帽,银色鲛绡随着他品茶的动作微微晃动,流淌着清冷的光泽。他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偶尔看似随意地抛出一两个关于有臣国风土人情或奇花异草的问题,都被“应礼”滴水不漏地接住,完美维持着他博学灵植商的人设。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茶楼伙计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应公子,外面有位自称太子府属官的人求见,说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有事相商。” “太子府的人?”谷玄霖(应礼)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慕容云飞等人歉意地笑了笑,“几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与门外等候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很快便返了回来,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郑重,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 “几位道长,仙子,”谷玄霖坐回原位,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在慕容云飞身上定格,“方才太子府传来消息,瑶珞国近日将举行祈雨祭典,特邀我国派使团前往。陛下已决定,由太子殿下和丞相大人代表前往。”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这些国家间的礼仪往来,与他们这些方外之人关系不大。 “重点是,”谷玄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太子殿下奉陛下旨意,得知几位恰好在此,又听闻几位道法精深,有意邀请各位一同前往瑶珞国。一来,路途遥远,有各位同行,可保使团平安;二来,也算是……呃,让我有臣国尽一番地主之谊,让各位领略一下邻国风光。” 这话一出,雅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慕容云飞眉头微蹙。 皇帝的旨意?邀请他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修仙者参与如此正式的外交活动?这听起来有些不同寻常。他下意识地看向钟许许。 秦正正眼中则闪过一丝兴奋。瑶珞国?祈雨祭典?听起来就很有趣,而且能与太子、丞相同行,这可是难得的机遇,说不定能借此扬名立万,或者结交权贵。 林小花则是一脸茫然,随即又有些担忧。去瑶珞国?听起来好远,而且还要和太子、丞相一起?她只是想跟着大师兄出来历练一下,怎么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她偷偷瞄了一眼钟许许,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钟许许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面纱下的眼睛微微眯起。皇帝的旨意?太子亲自邀请?这戏码未免也太刻意了。有臣国皇宫里藏着掖着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却突然对他们这几个外来的和尚如此“热情”?尤其是在他们刚从雀神山回来,可能接触到了一些不该接触的东西之后。 “哦?陛下的旨意?” 钟许许放下茶杯,声音透过鲛绡,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这可真是……受宠若惊啊。只是不知,我等区区散修,何德何能,竟能得陛下青睐,与太子、丞相一同出使邻国?这规格,未免也太高了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好奇,“说起来,应兄,你与太子殿下似乎交情匪浅?连我们这些借住你府上的‘闲人’,太子殿下都了如指掌。” 谷玄霖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钟道长说笑了。在下不过一介商人,偶有机会与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打过些交道,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至于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决定,在下也不敢妄加揣测。或许是爱才心切,又或许是真如太子所言,为使团安全考虑。” 他滴水不漏地将问题挡了回去。 慕容云飞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盛情相邀,我等若无故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而且,近来都城内不太平,雀神山之事也透着诡异,或许前往瑶珞国一行,也能探听到些许不同的消息。应公子以为如何?”他将问题抛回给谷玄霖。 谷玄霖立刻点头附和:“慕容道长所言极是。多走动一番,总能多些见闻。瑶珞国与我国相邻,风土人情亦有可观之处。而且,有太子殿下同行,安全方面自不必担忧。” “去!当然要去!”秦正正立刻表态,显得兴致勃勃,“这等增长见闻、结交高人的好机会,岂能错过?” 林小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大师兄和秦师兄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反对,只能小声嘀咕了一句:“去就去,不过……路上会不会很麻烦啊?还要跟那么多大官一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钟许许身上。 钟许许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面纱后的眼神深邃难明。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趟瑶珞国之行,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皇帝的意图不明,太子的态度暧昧,再加上那个藏在深宫里的神秘“仙师”和活人祭炼的恐怖事实……这趟浑水,深不见底。 但他转念一想,躲是躲不过去的。对方既然已经“邀请”,若是不去,反而更引人怀疑。而且,跟着使团行动,目标更大,或许更容易观察到一些平日里难以接触到的信息。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出点关于那个“仙师”的线索。 “也好。”钟许许终于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几分玩世不恭,“既然有公费旅游的机会,不去白不去。正好,我也想看看瑶珞国的姑娘,是不是比有臣国的更加……嗯,有风情。”他故意说得轻佻,引来林小花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谷玄霖,“这趟出门,排场可不能小。我这身行头,怕是还不够体面。应兄,你说,我是不是该再去添置几件配得上太子使团身份的衣物首饰?毕竟,不能丢了咱们‘妻主’的脸面,是?”他侧头看向林小花,含笑的眼睛透过鲛绡,意有所指。 林小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脸颊瞬间涨红,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这家伙,什么时候都不忘占她便宜!还提那破帽子! 谷玄霖嘴角抽搐了一下,强笑道:“钟道长说笑了,道长风姿特秀,‘月影凝光’已是相得益彰,无需过多外物点缀。太子殿下那边自有安排,不会怠慢了各位。” “那就好。”钟许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端起茶杯,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雅间内的气氛却不复之前的轻松。慕容云飞在思考此行的利弊和潜在的风险,秦正正憧憬着未知的旅程,林小花则在担心麻烦和盘算着此行的花销(主要是担心钟许许又乱花钱),而钟许许,则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看似慵懒,实则已经竖起了全身的感官,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谷玄霖(应礼)看着眼前这几位心思各异的“客人”,心中也是暗流涌动。太子的这步棋,他有些看不懂。将这些修为不俗、来历尚算清白的缥缈宗弟子卷入其中,究竟是想借力打力,还是另有图谋?而皇帝陛下那边……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这趟瑶珞国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第71章 月影猫谈与启程 瑶珞国,深宫。 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格,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殿宇深处的清冷。珑莲盘膝坐于一方白玉蒲团之上,双目轻阖,周身气息缥缈,仿佛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又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 他白衣胜雪,赤足悬空,脚踝处的黑色莲花刺青在光线下隐隐流动着奇异的光泽。静坐之中,昨夜雀神山上的情景却不期然地浮现在脑海。 能量碰撞的刹那,那道仓促间布下的结界,带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灵力波动。巧妙,却也稚嫩。若非他自身与散落各处的琉璃碎片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共鸣感应,恐怕还真难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藏匿者的具体方位。 那个布下结界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师父偶尔提及的,那个关门弟子,钟许许?看上去,似乎只是个凡人出身。这倒是有趣。月莲一脉,自古传承非凡,收徒向来看重根骨与缘法,妖灵精怪、天生地养者不在少数,纯粹的凡人,倒是极为罕见。 他记得那年轻人身边,还紧紧护着一个凡人女子。正是因为那个女子的存在,他才没有在结界破碎的瞬间,直接对那年轻人下杀手。月莲一族的规矩,亦是师父的严令——无论同门之间有何争斗,绝不可波及无辜凡人。那种层级的力量碰撞,凡人在侧,绝无生还之理。 可惜了,错过了试探那小师弟深浅的机会。不过,来日方长。 “喵呜~”一声轻柔的猫叫打断了珑莲的思绪。 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尾尖带着一抹淡淡银灰的小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玄关后的阴影里踱了出来。它身形娇小,动作灵巧,碧绿的眼瞳宛如最剔透的翡翠,此刻正仰头望着珑莲,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这正是那只载着林小花和钟许许降临雀神山的巨大狸兽,此刻变化了形态,乖巧地依偎在珑莲身边。 珑莲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搔了搔小猫的下巴,触手柔软温暖。猫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用毛茸茸的脸颊蹭着他的指尖。 “你也觉得,雀神山上的魔气,有些不对劲?”珑莲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小猫停下了呼噜,碧绿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凝重,轻轻“呜”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珑莲指尖微顿,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望向遥远的雀神山方向。“盘踞山巅,却又不似天然滋生……源头还在不断游移,如同刻意布置的棋子。”他沉吟着,自语般说道,“我最初以为,是严贤枥体内那东西逸散的力量,与山中地脉结合所致。但昨夜一探,似乎并非如此。” 他低头看向小猫:“你在山上待的时间比我感知到的更久,你察觉到了什么?” 小猫歪了歪头,忽然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威胁般的“嘶嘶”声,碧绿的眼瞳里映照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与……忌惮。它抬起一只前爪,朝着南方,有臣国都城的方向,虚虚地挥了挥。 珑莲眼神微凝:“你是说……那股魔气的根源,与神鸟有关?而且,这股气息让你想起了……有臣国皇宫里的某个存在?” 小猫急促地“喵”了一声,肯定了他的猜测。 神鸟……雀神山之名,本就源于上古神鸟栖息的传说。难道那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而那股魔气,竟与神鸟有关,还牵扯到了有臣国皇宫深处的某个东西?珑莲不由想起了高懿提及的,那个为有臣国皇帝炼制丹药的神秘“仙师”。难道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事情,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严贤枥体内的月莲本源,雀神山的异常魔气,神鸟的传说,有臣国的神秘“仙师”……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隐隐指向一个巨大的、潜藏在暗处的阴谋。 而那个新出现的小师弟钟许许,还有他身边的凡人女子,以及缥缈宗的其他人,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有臣国,又即将被卷入这场浑水……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 珑莲的指尖轻轻拂过小猫柔顺的背毛,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光。看来,这趟浑水,他是非趟不可了。或许,那个小师弟,会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数。 与此同时,有臣国都城,闻香居。 距离接到太子邀请,已经过去了两日。这两日里,慕容云飞显得更加沉默寡言,时常独自一人在房中静坐,似乎在权衡此行的利弊。秦正正则像是打了鸡血,每日缠着“应礼”(谷玄霖)打听瑶珞国的风土人情和奇闻异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出发去大展拳脚,顺便扬名立万。 林小花则陷入了另一种焦虑。她倒不是怕危险,跟着大师兄出来历练,本就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准备。她焦虑的是……钱。 上次在云裳阁被钟许许那个败家子狠狠“宰”了一刀,她的小金库至今元气未复。这次要去瑶珞国,还是跟着太子和丞相这种大人物,天知道又要花多少钱!尤其是钟许许那个家伙,顶着那顶死贵死贵的“月影凝光”,还总是一副理所当然要享受最高待遇的样子,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碎钞机! “我说,我们这次出门,真的不用自己准备干粮和水吗?”林小花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小包裹,一边忧心忡忡地问正在旁边悠闲品茶的钟许许。她的包裹里塞满了各种实用的小物件:伤药、解毒丹、几张低阶防御符箓、打火石、小刀,甚至还有几块硬邦邦的肉干。 钟许许放下茶杯,抬眼看了看她那鼓鼓囊囊、充满“生存智慧”的包裹,又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个只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堆瓶瓶罐罐(全是些高级丹药和香膏)的精致行李箱,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我说小花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透过鲛绡面纱,带着几分慵懒,“我们是跟着太子使团出访,不是去荒野求生。食宿行宫廷规格,车马仪仗一应俱全,你带这些……是准备在太子和丞相面前表演钻木取火,还是担心瑶珞国国王会克扣我们的伙食?” 林小花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颊涨得通红:“我、我这是有备无患!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情况?万一呢?万一我们跟大部队走散了呢?万一遇到劫匪呢?万一……” “停停停,”钟许许抬手打断她,“就算遇到劫匪,你觉得是你的肉干管用,还是你大师兄的剑管用?再说了,有我在,能让你饿着冻着?”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语气暧昧,“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家属’,自然要护你周全。” “滚!”林小花一把推开他凑近的脸,耳根却不争气地有些发烫。这家伙,又来了!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家属,谁要他护着! 看着林小花气鼓鼓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钟许许心情甚好地轻笑出声。逗弄她,似乎成了他近来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不过,玩笑归玩笑,他心里却很清楚,这趟瑶珞国之行,绝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太平。 皇帝的旨意来得蹊跷,太子的态度暧昧不明,再加上那个藏在深宫里,能布下杀人结界、以活人炼丹的“仙师”……这潭水,深得很。他们这几个外来的修仙者,就像是几颗被刻意投入棋盘的棋子,作用未知,命运难料。 他瞥了一眼正在隔壁房间与慕容云飞低声交谈的“应礼”。这位灵植商人,或者说,这位太子殿下的心腹谷玄霖,身上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他看似温和周到,滴水不漏,但那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商人身份不符的精明锐利,都让钟许许暗自警惕。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是谷玄霖的声音:“慕容道长,钟道长,林仙子,秦道长,太子府的车驾已经备好,在府外等候了,我们该出发了。” 秦正正第一个冲了出来,精神抖擞:“来了来了!瑶珞国,我秦正正来也!” 慕容云飞神色平静地走了出来,对众人点了点头。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小包裹,决定还是带着,安全感最重要!她瞪了一眼旁边还在慢条斯理整理衣襟、务求每个褶皱都完美的钟许许,没好气地说:“走了!磨磨蹭蹭的,赶不上车看你怎么办!” 钟许许施施然起身,拿起他那轻飘飘的行李箱,走到林小花身边,故意用那顶“月影凝光”上的鲛绡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在她发作之前,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笑道:“放心,就算赶不上车,我也有办法追上你。毕竟,夫唱妇随嘛。” “钟!许!许!”林小花忍无可忍,抬脚就想踹他,却被他灵巧地闪开。 一行人吵吵闹闹(主要是林小花单方面对钟许许输出),在谷玄霖略显无奈的目光中,走出了应府大门。 门外,数辆装饰华丽、由健马拉乘的马车早已静候。太子府的侍卫披甲执锐,分列两旁,气势森严。为首的一辆马车尤其宽敞奢华,车壁上雕刻着象征太子身份的纹章。 一位身着太子府总管服饰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对着谷玄霖和慕容云飞等人躬身行礼:“应先生,几位仙长,太子殿下已在宫门处等候,请各位上车。” 谷玄霖点了点头,示意慕容云飞等人先上前面一辆为他们准备的马车。秦正正兴奋地打量着华丽的马车,第一个钻了进去。林小花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了车。 钟许许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那位太子府总管身上打量了片刻,看得对方心里有些发毛。 “这位总管,”钟许许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他惯有的散漫,“太子殿下真是体恤下情,连我等这般萍水相逢的方外之人,都安排得如此周到。只是不知,此去瑶珞国路途遥远,车马劳顿,殿下可有为我们准备些……嗯,提神醒脑、舒筋活络的香膏丹药?” 那总管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回答:“回仙长的话,殿下早已备下,各类常用药物一应俱全,若仙长有特殊需要,也可随时提出。” “哦?是吗?”钟许许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好。毕竟,像我这般‘娇弱’,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说完,他才慢悠悠地转身,姿态优雅地踏上了马车。留下那位总管站在原地,额头隐隐冒汗,总觉得这位戴着面纱的仙长,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话里也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车轮滚滚,载着心思各异的众人,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一场波谲云诡的异国之旅,就此拉开序幕。 第72章 行路难与车厢密语 后面一辆马车里,气氛则活跃得多,主要是因为秦正正。 “哇!你们看这车厢!比我们宗门的飞舟内部还舒服!”秦正正像个好奇宝宝,一会儿摸摸柔软的锦缎坐垫,一会儿研究车壁上精巧的雕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大师兄,你说我们到了瑶珞国,会不会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玄莲仙子?听说她貌美如花,修为深不可测!” 慕容云飞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多言。他心思缜密,总觉得这次出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从皇帝的旨意到太子的邀请,都显得过于刻意。尤其是那个丞相严贤枥,刚才在宫门口短暂的会面中,对方看似随和,但那双眼睛扫过他们时,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的意味,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林小花则有些坐立不安。马车虽然舒适,但空间毕竟有限。她尽量缩在角落里,离某个讨厌的家伙远一点。可偏偏,钟许许就坐在她斜对面,那顶碍眼的“月影凝光”时不时晃动一下,银色的鲛绡流光溢彩,总能吸引她的目光。 这家伙上车后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那副悠闲自在、仿佛真的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样子,让林小花心里更加没底。她总觉得,这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就是不说! “我说,”林小花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短暂的沉默,她瞪着钟许许,“你能不能别老晃你那破帽子?晃得我眼晕!” 钟许许放下车帘,转过头,面纱下的眼睛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怎么?我的‘月影凝光’太好看了,让你移不开眼?” “呸!谁看你那破帽子了!”林小花脸颊微红,嘴硬道,“我是怕你把它晃坏了!这么贵的东西,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哦?”钟许许挑眉,“小花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我的……钱包?” “我关心你个大头鬼!”林小花气结,决定不再理他,扭头看向窗外。 秦正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嘿嘿一笑,凑到钟许许身边,小声问道:“钟师弟,你那面纱下面到底长什么样啊?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俊美无俦,凡人见了都要失魂落魄?” 钟许许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想知道?可以啊。等到了瑶珞国,你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让你看一眼。” “真的?”秦正正眼睛一亮,“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绝不含糊!” “放心,不用上刀山下火海,”钟许许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正正被吊足了胃口,抓耳挠腮,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慕容云飞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扫向窗外,沉声道:“外面有情况。”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车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和兵刃交击的声响。 “怎么回事?”秦正正立刻紧张起来,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林小花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符箓。 钟许许依旧靠坐在那里,姿态未变,只是那双透过鲛绡看过来的眼睛,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别急,”他淡淡地说,“看看再说。或许,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小惊喜’。” 很快,骚动平息了下去。谷玄霖掀开车帘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丝歉意:“让几位受惊了。是遇到了一小股流寇,已经被太子卫队解决了。一些跳梁小丑,不成敬意。” “流寇?”秦正正有些失望,“还以为能活动活动筋骨呢。” 谷玄霖笑了笑:“秦道长放心,这一路山高水长,或许还有机会。不过,安全起见,接下来的路程,还请几位多加留意。”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应公子放心,我等自会戒备。” 谷玄霖又嘱咐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车厢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刚才那场短暂的冲突,虽然被轻描淡写地称为“流寇”,但无论是慕容云飞还是钟许许,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些所谓的“流寇”,出现得太突兀,溃败得也太迅速,更像是一场刻意安排的试探。 试探什么?试探太子卫队的实力?还是试探他们这几个修仙者的反应? 林小花虽然修为不高,但直觉敏锐,也感觉到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感。她偷偷看了一眼钟许许,发现他不知何时又凑到了车窗边,手指轻轻敲击着窗框,眼神深邃,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这家伙,果然不只是个会花钱的草包。林小花心里嘀咕着,却发现自己对他的警惕和厌恶中,似乎悄悄混入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夜幕缓缓降临,车队选择在一处驿站休整。 驿站虽然不大,但在太子府的安排下,也收拾得干净整洁。慕容云飞等人被安排在驿站后院几间相邻的客房。 简单的晚餐过后,慕容云飞将秦正正和林小花叫到自己房中。钟许许也晃晃悠悠地跟了进来,顺手还从驿丞那里“借”来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和一小罐据说是太子殿下赏赐的上品香茗。 “大师兄,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秦正正不明所以地问。 慕容云飞看了一眼正在悠哉泡茶的钟许许,沉声道:“今天遇到的那伙流寇,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一群乌合之众呗!”秦正正不以为意地说。 林小花却皱起了眉头:“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好像……目的性不强,更像是做做样子。”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小花说得有理。那些人不像是真的为了劫财,倒更像是……” “试探。”钟许许接过了话头,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递给慕容云飞,又分别递给秦正正和林小花,“试探我们的实力,或者说,是试探我们这几个人里,有没有他们想要找的‘目标’。” “目标?”秦正正一愣,“什么目标?” 钟许许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慕容云飞脸上:“或许,是想看看我们这几个人,谁的修为最高,谁看起来最像主事的,又或者……谁看起来最‘特别’。” 慕容云飞眼神微凝:“钟师弟的意思是,这次邀请我们同行,本身就是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甄别我们?” “是不是局,现在还不好说。”钟许许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但小心无大错。那位太子殿下,还有那位深不可测的丞相大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更别提,皇宫里还藏着一个能用活人炼丹的‘仙师’。” “活人炼丹?!”秦正正和林小花同时惊呼出声,脸色煞白。他们虽然听钟许许之前隐约提过皇宫有异,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骇人听闻的邪术! 慕容云飞也是面色一沉。他知道钟许许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此事说来话长。”钟许许放下茶杯,“总之,这趟瑶珞国之行,我们不仅要提防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更要小心暗地里的算计。那位‘应礼’兄,也就是谷玄霖,虽然是太子的人,但太子的处境似乎也颇为微妙。我们现在,就像是走在一条布满陷阱的钢丝上,一步踏错,可能就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看向林小花,眼神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认真:“尤其是你,小花。你修为最低,又是个姑娘家,最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跟紧你大师兄,或者……跟紧我。” 林小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一愣,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谁、谁要跟紧你!我跟着大师兄就行了!” 钟许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头对慕容云飞说:“慕容师兄,依我看,从明日起,我们不必再刻意隐藏实力。适当展露一些,反而能让某些人投鼠忌器。当然,底牌还是要留着的。” 慕容云飞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钟师弟所言有理。是该让他们知道,缥缈宗弟子,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秦正正也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没错!谁敢算计我们,就让他尝尝小爷的厉害!” 车厢内的密语,为这趟本就波涛暗涌的旅程,又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窗外,夜色深沉,驿站周围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预示着前路绝不会平静。 第73章 石室之约 夜已深沉,东宫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太子元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面前摊开的卷宗上的字迹仿佛都扭曲成了怪异的符号。白日里车队遭遇“流寇”袭击的场景,以及那位“应礼”先生看似无意间透露出的、关于宫中那位神秘“仙师”的只言片语,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坐卧不宁。 父皇的病,那每日由李福全送来的暗红色丹药,都城内接连失踪的青壮……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派去跟踪李福全的心腹侍卫传回的消息,更是让他脊背发凉——那个阴森偏僻、被李福全称为“祭炼之所”的殿宇,还有那句“代价”…… 元昊烦躁地合上卷宗,起身在书房内踱步。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却驱不散他心中的阴霾。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皇被那所谓的“仙师”和丹药控制,不能让有臣国的根基被这样不明不白地动摇。可对方藏在暗处,手段诡异,连父皇都对其言听计从,自己又能如何?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元昊挥退了守夜的内侍,独自回到寝殿,试图强迫自己入睡。然而,刚一合眼,纷乱的思绪就化作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又来到了那座偏僻的殿宇外,这一次,殿门紧闭,但门缝里却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某种邪异生物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混杂着草药的苦涩,比白日里更加浓郁。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似乎听到了声音,从厚重的石墙后面传来。 不是人声,更像是……无数细碎的、粘稠的搅动声,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若有若无的呻吟和呜咽。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脑髓,在他的意识深处回响、盘旋。 紧接着,一个沙哑、低沉、不辨男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在他的耳边低语,带着一种阴冷的诱惑:“进来……看看……看看你父皇长生的‘代价’……看看有臣国未来的‘希望’……”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牵引着他的神智。他想抗拒,想逃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脚步虚浮地向前迈去。石墙在他面前无声地融化、扭曲,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幽暗的石室内,半人高的古铜丹炉燃烧着暗绿色的火焰。炉身周围,堆满了……残缺不全的肢体!那些肢体如同被榨干了所有精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上面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炉火跳动,映照着墙壁上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它们无声地嘶吼着,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正用一根白骨长勺,在炉内缓缓搅动着粘稠如岩浆的暗红色药液。每一次搅动,墙壁上的那些面孔就扭曲得更加剧烈,发出无声的哀嚎。 “不——!” 元昊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寝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虫鸣。然而,梦中那恐怖的景象,那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沙哑的诱惑之声,却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但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攫住了他——那梦中的召唤感,并未随着梦境的破碎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强烈。 一个声音,一个意志,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冷硬地命令着他:去那里。 去那个祭炼之所。 元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坐起身,试图抵抗这股外来的意志。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陷阱,是那个神秘“仙师”的手段!他不能去! 然而,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僵硬地掀开被子,穿上外袍。他的大脑在疯狂呐喊着“停下”,但手脚却完全不受控制,机械地打开殿门,走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深夜的皇宫,寂静得如同鬼蜮。巡逻的侍卫早已避开了这片区域,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元昊的身影如同一个幽魂,在曲折的回廊和幽暗的树影间穿梭,脚步无声,眼神空洞,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与锐利。 那股力量精准地引导着他,避开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岗哨和禁制,最终,停在了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偏僻殿宇前。 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的不再是梦中的暗红光芒,而是摇曳的、昏黄的烛火。那股甜腥与苦涩交织的气味,比梦中淡了许多,却更加真实。 元昊站在门前,身体的控制权似乎短暂地回到了自己手中。他浑身颤抖,牙关紧咬,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挣扎。进去?还是不进去?理智与那股诡异的控制力在他体内激烈地交战。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了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嘲讽:“太子殿下,既然来了,何必在门外徘徊?请进。” 这声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元昊的反抗意志。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与梦中的恐怖景象不同,石室内虽然依旧阴暗,却收拾得相对“整洁”。那尊古铜丹炉静静地立在中央,炉火已经熄灭,但炉身尚有余温。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依旧让人不适,却不再有那种令人疯狂的血腥。 石室的角落里,点着一盏孤灯。灯下,摆着一张简陋的石桌和一把石椅。那个穿着宽大黑袍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坐在石椅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元昊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石室。这里没有梦中那些残肢断臂,也没有墙壁上痛苦的面孔。但他能感觉到,这石室的每一块砖石,都浸透着难以言喻的阴冷和怨气。 “仙师深夜召见,不知有何指教?”元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尽量保持着镇定。他紧紧握住藏在袖中的一枚玉符,那是母后留给他的护身法器,希望能给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量。 黑袍人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转身。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石门在元昊身后无声地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月光和空气。 元昊的心猛地一沉。 “指教?”黑袍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太子殿下言重了。只是有些事情,想必殿下心中早已疑虑重重,与其让殿下胡乱猜测,不如由我来亲自解答。”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元昊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烛火跳跃,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黑袍人兜帽下的半张脸。那是一张极其苍白的脸,皮肤薄得近乎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然而,在这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灼痕,从他的左边额角一直蔓延到脸颊,如同被烙铁狠狠烫过一般,破坏了原本可能清隽的轮廓,显得格外可怖。 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瞳孔是异于常人的、近乎纯粹的黑色,仿佛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映不出半点光亮,只有无尽的冰冷和……刻骨的仇恨。 “你是谁?!”元昊失声问道,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眼前这个人,绝非什么得道仙师,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邪异,充满了死亡与怨恨的味道。 “我是谁?”黑袍人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自嘲般的轻笑,那笑声让石室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有臣国王室,对我做了什么。” 他站起身,缓步走向元昊。他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元昊感到呼吸困难。 “太子殿下,你可知道雀神山?”黑袍人停在元昊面前,近距离地凝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元昊心中一凛,点了点头:“雀神山是我有臣国圣地,供奉护国神鸟,世代受王室尊崇。” “尊崇?”黑袍人嗤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尖锐的讽刺,“好一个尊崇!你们所谓的尊崇,就是派兵闯入圣地,觊觎不属于你们的东西,然后……赶尽杀绝吗?!”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让元昊如坠冰窟。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元昊强自镇定,但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惊骇。 “不明白?”黑袍人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他猛地一挥袖袍,一股阴冷的能量波动扫过石壁。原本光滑的石壁上,竟然浮现出一幅幅流动的、如同水墨般的动态画面。 画面中,是一片云雾缭绕、仙气氤氲的山峦,无数奇异的花草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一群身着素白长袍、容貌俊美、气质空灵的“人”,正生活在这片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他们的脚踝处,都纹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黑色莲花。 第74章 莲殇旧恨 “这是雀神山深处,我们月莲一族的栖息之地。”黑袍人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带着一种深切的悲伤,“我们是神山的守护者,与世无争,汲取月华之力修行,守护着雀神山的灵脉,也守护着有臣国的气运平衡。” 画面一转,一群身着有臣国官服、盔甲,为首一人气度威严、眼神锐利(元昊认出那是年轻时的丞相严贤枥!)的人,闯入了这片宁静之地。他们脸上带着贪婪和野心,不由分说地展开了攻击。 “你们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黑袍人的声音再次变得激动,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你们听信谗言,觊觎我族蕴含月华之力的本源核心,认为那是能让人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你们的丞相严贤枥,为了他个人的野心,或许是为了救他那个据说身患恶疾的妹妹,亲自带队,突袭了我们的圣地!” 石壁上的画面变得惨烈无比。法术的光芒与刀剑的寒光交织,鲜血染红了圣洁的土地,月莲族人一个个倒下,他们空灵的身体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只留下一声声悲愤的呐喊。 “我身为月莲一族的大祭司,眼睁睁看着我的族人被屠戮,看着我们的圣物被亵渎!”黑袍人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声音嘶哑,“我试图与严贤枥同归于尽,可他身上……他身上竟然带着一瓣被他强行夺走的、我们尚未成熟的圣莲花瓣!那花瓣蕴含着我们月莲一族的本源气息,让我的力量对他完全失效!” 画面定格在年轻的严贤枥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紧握着一瓣散发着柔和月光的莲花瓣。而黑袍人(画面中尚是俊美的大祭司模样)则被一股反噬的火焰吞噬,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我拼尽最后的力量,引动了圣地禁制的‘业火’,才侥幸逃脱,但也付出了代价!”他抚摸着脸上的灼痕,眼中是无尽的黑暗,“我的族人,全部……全部被你们炼化成了丹药!只为了满足你们那可悲的欲望!” 元昊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无法站立。他万万没想到,有臣国受人敬仰的雀神山圣地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血腥残酷的过往!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如今权倾朝野、连父皇都要倚重几分的丞相严贤枥! “所以……父皇的丹药……”元昊艰难地开口,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形。 “没错!”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既然你们的国君和大臣如此不仁,我又何必对你们留有慈悲?严贤枥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以为月莲一族已经彻底灭绝。但他错了!我还活着!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这丹炉里炼制的,就是你们有臣国子民的‘精华’!”他指着那尊冰冷的丹炉,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我收集那些被你们王室和贵族视为草芥的平民的生命和怨念,将它们炼化,一部分用来‘滋养’你那被欲望掏空了身体的父皇,让他沉溺于虚假的健康之中,另一部分……” 他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容:“则用来‘喂养’你们的护国神鸟!当那只蠢鸟被无尽的怨念和魔气彻底侵蚀,变得狂暴嗜血,不再守护你们的气运时,有臣国的国运,也就彻底走到尽头了!哈哈哈哈!” 疯狂而沙哑的笑声在石室内回荡,充满了复仇的快感和毁灭的决心。 元昊如遭雷击,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了!雀神山神鸟的异变,父皇的怪病,都城的失踪案……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这个自称月莲族大祭司的黑袍人,正在用一种极其恶毒的方式,从内部彻底摧毁有臣国! “疯子!你这个疯子!”元昊目眦欲裂,强烈的愤怒和恐惧让他暂时压制了那股控制力,他猛地激发了袖中的护身玉符,一道柔和的白光瞬间亮起,将他笼罩。同时,他转身就想撞开石门逃出去,将这个惊天秘密告知天下! “想走?”黑袍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他只是轻轻抬手,向前一指。 那道看似坚韧的白光,在接触到他指尖散发出的一缕微不可查的黑色雾气时,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瞬间消融瓦解! 元昊只觉得一股沛莫能御的阴冷力量瞬间侵入体内,仿佛无数冰冷的触手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冻结了他的神魂。他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身体僵硬地定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那枚耗尽了能量的玉符,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没用的。”黑袍人缓缓走到他面前,漆黑的眸子冷漠地注视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绝望,“你的这点微末伎俩,在我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你……你想怎么样?”元昊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怎么样?”黑袍人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杀了你?太便宜你了。让你活着,却失去自我,成为我的傀儡,岂不是更有趣?”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元昊的眉心。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强大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入元昊的识海,粗暴地撕碎了他的抵抗,占据了他的意识。 元昊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 “太子殿下深明大义,愿意为有臣国的‘未来’贡献一份力量,真是可喜可贺。”黑袍人收回手指,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太子,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接下来,你就该好好准备,代表有臣国,去访问那个同样令人作呕的瑶珞国了。”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元昊,“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个从雀神山逃出去的严贤枥,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或许,这次出访,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他走到石桌边,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与元昊脸上一般无二的精巧面具,缓缓戴在了自己的脸上。烛火下,两个“太子元昊”并肩而立,一个眼神空洞,一个眼底却闪烁着幽深而冰冷的寒光。 石室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 戴着太子面具的黑袍人走到僵立的元昊面前,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元昊的衣袍,仿佛在整理一件物品。“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已经带上了几分元昊平日里的温润,只是细听之下,那份温润显得格外虚假,如同寒冰上覆盖的一层薄霜。“记住,你还是那个忧国忧民、试图查明真相、但又对父皇和丞相无可奈何的太子殿下。” 他凑近元昊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般下达指令:“明日启程,一切照旧。对那些缥缈仙宗的人,保持距离,但要仔细观察,尤其是那个姓慕容的和那个戴面纱的。他们身上,有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至于严贤枥……哼,我会亲自‘招待’他的。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配合我演好这出戏。” 空洞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元昊僵硬地点了点头,如同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很好。”黑袍人满意地拍了拍元昊的肩膀,那力道让后者微微晃动了一下。“现在,回去。像往常一样,回到你的寝宫,安然入睡。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他手指微动,解除了对元昊身体的完全禁锢,但那股冰冷的意志依旧牢牢掌控着元昊的识海。 元昊转身,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比起刚才已经自然了许多。他拉开石门,门外的月光重新涌入,照亮了他那张俊朗却毫无生气的脸。他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入夜色,身影很快消失在宫殿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黑袍人站在原地,目送着“自己”的离去,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缓缓摘下脸上的太子面具,露出了那张带着狰狞灼痕的苍白面孔。 他走到丹炉前,手指拂过冰冷的炉身,感受着里面残留的、由无数生命和怨念凝聚而成的力量。“严贤枥……有臣国王室……你们欠月莲一族的债,我会让你们用整个国家的覆灭来偿还!” 他低声吟唱起一种古老而晦涩的咒语,石室内弥漫的阴冷怨气仿佛受到了牵引,化作缕缕黑烟,重新钻入了丹炉之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也随之渐渐淡去,石室内的气息变得“干净”了许多,只剩下一种常年不见天日所特有的阴森。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戴上那张精巧的太子面具,遮盖了所有的伤痕与恨意。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作为他复仇的石室,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 今夜之后,有臣国的太子,依旧是那个太子。只是内里,早已换了一个渴望毁灭与复仇的亡魂。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无声无息中,酝酿成形。 第75章 隆和金殿衣首戏 瑶珞国的都城名唤“锦官城”,取“锦绣山河,冠盖云集”之意。其繁华程度,较之有臣国都城,竟是犹有过之。太子元昊(实为黑袍人所控)的车驾在瑶珞国礼官的引领下,浩浩荡荡驶入城中,直奔专为招待贵宾而设的皇家别苑——隆和台。 隆和台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林小花等人作为“随行仙师”,自然也被安排在隆和台内一处雅致的院落住下。刚一安顿好,便有内侍前来传话,言明瑶珞国主高懿今晚将在隆和台内的“百味楼”设宴,为太子殿下及诸位仙长接风洗尘。 林小花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脸,想起这几日的奔波,不由得叹了口气。更让她头疼的是,钟许许那家伙,自打戴上那顶“月影凝光”后,似乎是入戏太深,一路上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矜贵柔弱的“衣首”,时不时就要她这个“霸道妻主”伺候。 “妻主,我这冠帽似乎有些歪了,劳您替我扶正。” “妻主,这舟车劳顿,我有些口渴,可否赐杯热茶?” “妻主,你看那边的风景,不如我们……” 林小花每次都想一巴掌呼过去,但一想到钟许许那句“做戏要做全套,万一被人看出破绽,牵连到大师兄”,便只能咬牙忍下。秦正正那小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好几次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慕容云飞则是一副“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只是碍于大师兄的身份不好多问。 此刻,钟许许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南境风物志》,看得摇头晃脑。他头上的“月影凝光”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流转着清冷的光辉,配上他那副故作深沉的模样,倒真有几分“遗世独立佳公子”的错觉。 “我说,钟许许,”林小花终于忍不住开口,“晚上就是接风宴了,你这‘衣首’的身份,打算怎么演下去?瑶珞国主可不是云裳阁的管事,万一露馅……” 钟许许放下书卷,隔着面纱,那双眼睛弯了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花妻主,你只需记得,你是缥缈仙宗的精英弟子,财大气粗,我嘛,是你千金博一笑的‘心头好’。拿出你在宗门管账时那股锱铢必较、谁也别想占便宜的气势,再添上三分‘老娘有钱任性’的霸道,保管没人敢小瞧我们。” 林小花嘴角抽了抽:“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 “哪有,”钟许许一脸无辜,“我这是在为你加油鼓劲。你想想,能让缥缈宗的林大管事亲自‘置办行头’,我这‘衣首’的身价,岂不是水涨船高?说不定还能给你缥缈宗长长脸呢。”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跟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理论。她开始琢磨晚上宴会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如何才能不失缥缈宗的体面,又不至于让钟许许的“衣首”身份显得太过突兀。 傍晚时分,隆和台内华灯初上。百味楼更是灯火辉煌,丝竹悦耳。林小花、慕容云飞、秦正正随同“太子元昊”一行人抵达时,瑶珞国主高懿已带着一众臣子在楼外等候。 高懿年约四旬,身着明黄色龙纹常服,面容俊朗,目光炯炯,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与自信。他见到“元昊”,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太子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未能出城远迎,还望恕罪。” “高国主客气了。”“元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温和,与平日里的太子并无二致,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阴冷。 寒暄过后,高懿的目光转向了慕容云飞等人:“这几位想必就是缥缈仙宗的高足?久闻缥缈仙宗道法通玄,今日一见,果然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慕容云飞代表三人回礼:“高国主谬赞。我等奉师门之命,护送太子殿下前来,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就在这时,高懿的目光落在了跟在林小花身侧,微微垂首、姿态“恭顺”的钟许许身上。那顶“月影凝光”在灯火下实在太过显眼,鲛绡面纱遮挡了容貌,却更添了几分神秘。尤其是他那亦步亦趋跟在林小花身后的姿态,与寻常修士的独立傲然截然不同。 “这位是……?”高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寻常随从,不会有如此华贵的装扮,更不会有这般……特别的气质。 林小花头皮一麻,正想着该如何措辞,钟许许已经微微躬身,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柔顺的嗓音开口:“贱名不足挂齿,蒙妻主不弃,随侍左右。” “妻主?”高懿和身后的瑶珞国官员们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色。有臣国虽然也有豢养“衣首”的风气,但多是些世家贵女的私密之事,像这般由女子带着“衣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国事访问的场合,还真是闻所未闻。而且,看这位林仙子的年纪和装束,也不像是沉溺于此道之人。 林小花感觉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自己,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心虚:“咳,此乃……呃,家事,不足为外人道。高国主,我们还是先进去。”她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懿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其中或许有些不便言说的“隐情”,他哈哈一笑,打破了尴尬:“是是是,林仙子说的是。诸位,请!” 一行人进入百味楼,分宾主落座。宴席极为丰盛,山珍海味,佳肴琳琅。席间,高懿频频举杯,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有臣国太子到访的欢迎,以及对两国睦邻友好的期盼。 “元昊”也表现得滴水不漏,与高懿谈笑风生,共商两国未来合作之事宜,俨然一位合格的储君。 林小花则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席间不少瑶珞国官员的目光,时不时会飘向她和她身边的钟许许,那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好奇,甚至还有几分……暧昧的了然。 而钟许许,则将“合格的衣首”扮演到了极致。林小花面前的酒杯空了,他立刻起身,隔着面纱,动作优雅地为她斟满;林小花夹了一筷子远处的菜,他便会“体贴”地将那盘菜往她面前挪一挪;甚至林小花不小心被呛到咳嗽了一声,他都会立刻递上茶水,语气关切地问一句:“妻主,可要紧?” 林小花几次想用眼神杀死他,但他都隔着面纱,用那双含笑的眼睛无辜地回望过来,仿佛在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的大计。” 秦正正坐在不远处,看得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只能拼命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菜,肩膀一耸一耸的。慕容云飞则是一脸凝重,似乎在思考这种“修行方式”的利弊。 一场接风宴,就在这种诡异而略带喜感的氛围中进行着。林小花觉得,这比跟妖兽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累心。她只盼着宴会早点结束,好让她脱离这“万众瞩目”的尴尬境地。 席间,丞相严贤枥作为有臣国的重要官员,自然也受到了高懿的“重点关照”。高懿不时向他询问有臣国的一些政务细节,以及两国通商的诸多事宜。严贤枥一一从容应对,滴水不漏。 “元昊”(黑袍人)的目光,却若有若无地在严贤枥身上逡巡。当严贤枥端起酒杯,衣袖微动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月莲族相关的能量波动。虽然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身为月莲族大祭司的他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一般清晰。 “原来如此……”“元昊”心中冷笑,“严贤枥,你果然从雀神山带走了不该属于你的东西。那圣莲花瓣的气息,纵然被你用秘法层层遮掩,又岂能瞒过我的感知?当年你便是凭借此物,才从我的‘业火’反噬下侥幸逃生,如今,它也该物归原主了。” 一个针对严贤枥,或者说,针对那片莲瓣的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形。而这场看似祥和的宴会,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罢了。 林小花并不知道这些暗流涌动,她只觉得钟许许这厮越来越过分。宴席过半,一道名为“玉露团雪”的甜品被端了上来,是用某种珍稀雪蛙的脂肪混合灵果制成,入口即化,清甜不腻。钟许许竟然拿起小巧的银勺,舀了一勺,隔着面纱,做出要喂给林小花的姿态,口中还柔声道:“妻主,此物养颜润肺,您尝尝?” “噗——”邻桌一个年轻的瑶珞国官员再也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引得众人侧目。 林小花脸皮再厚也顶不住了,她一把抢过银勺,狠狠瞪了钟许许一眼,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适、可、而、止!” 钟许许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小花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这隆和台,简直是她的历劫之地! 第76章 宴起杀机 隆和台主殿之内,丝竹悦耳,舞姿翩跹。高懿端坐于御座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白玉酒杯,目光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缓缓扫过下方。 “有臣国太子殿下、严丞相,以及缥缈仙宗的各位仙长,远道而来,实乃我瑶珞国之幸。”高懿举杯,声音清朗,透过大殿,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朕代表瑶珞国上下,敬各位一杯,愿两国邦交永固,共祈天下太平。” 太子元昊与严贤枥起身回敬,言辞恳切,场面上一片和睦。林小花等人也随之举杯,心中却各有思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的气氛愈发热烈,不少官员开始离席相互敬酒。高懿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东道主。然而,钟许许却从他偶尔投向严贤枥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杀意。 那杀意隐藏得极深,若非钟许许对这类气息格外敏感,几乎无法察觉。他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大殿内的守卫看似寻常,但站位隐隐透着某种阵法的意味。而那些穿梭其间、添酒布菜的宫娥内侍,脚步轻盈,气息沉稳,显然都有些许修为在身。 “看来,这位瑶珞国君,对严丞相的‘欢迎’,可不止是美酒佳肴这么简单。”钟许许在心中冷笑。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小花,压低声音:“注意点,可能有变故。” 林小花心中一凛,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她虽不明白钟许许为何如此说,但出于对这家伙趋吉避凶本能的信任,还是暗自提起了戒备。 就在此时,一名内侍端着一个精致的银壶,步履匆匆地走向严贤枥的席位,似乎是要为他添酒。那内侍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钟许许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腰间佩戴的一块不起眼的玉佩上——那玉佩的样式,与方才高懿御座旁一名贴身侍卫腰间的极为相似。 “不好!”钟许许心中警铃大作。这内侍绝对有问题! 说时迟那时快,那内侍已走到严贤枥身后,就在他举起银壶,壶嘴对准严贤枥酒杯的刹那,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一缕几近透明的液体,无声无息地从壶嘴侧面一个细小的孔洞中滴落,直奔严贤枥的酒杯而去! 这一下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殿内众人皆未察觉异样。严贤枥正与身旁一位瑶珞国官员交谈,也未曾留意。 眼看那毒液就要落入杯中,钟许许猛地抬高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惊喜,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哎呀!严丞相!您这酒杯……这酒杯的材质真是奇特!莫非是传说中的‘暖玉琉璃盏’?学生冒昧,可否借来一观?” 他这一声喊得突兀,音量也足够大,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严贤枥闻声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酒杯。 那名内侍的动作也是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钟许许却不等严贤枥反应,身形一晃,竟直接从自己的席位上“飘”了过去,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直接伸手抓向严贤枥手中的酒杯。他口中兀自嚷嚷着:“学生对奇珍异宝素有研究,这等宝贝,可不能错过了!” “放肆!”严贤枥身边的护卫厉喝一声,便要出手阻拦。 “住手!”严贤枥却猛地抬手制止了护卫。他何等人物,钟许许这番反常的举动,立刻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目光一凝,落向那名身体明显有些僵硬的内侍。 就在这短短的瞬间,钟许许已经“抢”到了严贤枥的酒杯,他手指看似随意地在杯口一抹,实则用指甲精准地刮下了一丝沾染了毒液的酒水,同时大袖一扬,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只空杯,闪电般与严贤枥的酒杯调换。 “哎呀,看错了看错了!”钟许许将那只空杯(实则是严贤枥的原杯)拿在手中,故作尴尬地挠了挠头(隔着面纱),“原来不是暖玉琉璃盏,是学生眼拙了,唐突了丞相大人,恕罪恕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只沾了毒的空杯若无其事地揣入袖中,又将一只干净的酒杯(他自己的)放在严贤枥面前,满脸堆笑:“丞相大人莫怪,学生这就给您满上赔罪!”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那名下毒的内侍脸色已然煞白,他知道自己暴露了,猛地一咬牙,竟从怀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不顾一切地刺向严贤枥! “有刺客!”殿内顿时大乱。 严贤枥身边的护卫早已反应过来,立刻拔刀护主。高懿御座旁的侍卫也纷纷出动,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钟许许却趁乱拉着林小花,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借缥缈仙宗的名头,护送严丞相先离开!”他知道,高懿既然动手,绝不会只有这一招。 林小花此时也反应过来,虽然对钟许许的临场反应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当机立断,对着慕容云飞和秦正正喊道:“大师兄!秦师兄!保护严丞相!” 缥缈仙宗的名头,在某些时候还是相当好用的。慕容云飞虽然不明所以,但见情况紧急,也立刻拔剑护在严贤枥身侧。 混乱之中,钟许许悄然将那只沾毒的酒杯塞给秦正正,用眼神示意他收好。 “先护送丞相和太子离开!”慕容云飞当机立断。 瑶珞国的禁卫军也迅速行动起来,整个隆和台乱成一团。钟许许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对林小花说:“刚才袭击太子的动静……有点假。太子那边,恐怕另有文章。” 林小花一愣,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朝着殿外而去。她只觉得今夜这场宴席,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诡异,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而太子元昊那边,那看似真实的遇袭,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第77章 宴起杀机 (续) 林小花被钟许许那句“太子那边,恐怕另有文章”说得心头一跳,还未来得及细问,便被混乱的人潮推搡着向殿外涌去。她眼角余光瞥见,“太子元昊”在几名忠心护卫的簇拥下,正朝着另一个方向突围,那边似乎也有瑶珞国的甲士在拦截,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元昊”此刻的表现,与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储君判若两人。他虽未直接动手,但指挥护卫时,眼神中透出的那股冷静与狠厉,竟让林小花觉得有些陌生。莫非,这才是储君在危机关头的真实面目?还是说……钟许许的猜测是对的? 严贤枥在慕容云飞和秦正正的护卫下,脸色铁青,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显然也在判断目前的局势。高懿既然敢在国宴上动手,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要轻易脱身,恐怕不易。 “保护太子殿下!”严贤枥沉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几名有臣国的死士闻声,立刻奋不顾身地朝着“元昊”的方向冲杀过去,试图为主子打开一条通路。 钟许许则紧紧跟在林小花身侧,那顶“月影凝光”在混乱的灯火下忽明忽暗。他看似被林小花拽着,一副受惊不浅的柔弱模样,口中还念念有词:“妻主,好可怕……那些人好凶……”然而,他垂下的眼眸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不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时不时用手肘或脚尖,不着痕迹地“绊倒”或“推开”几个试图靠近他们的可疑人影。 林小花被他这副“戏精”模样气得牙痒痒,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混乱中总能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并且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化解。她一边要护着这个“拖油瓶”,一边还要留意大师兄和秦正正那边的状况,只觉得头都大了。 “秦师弟,那酒杯收好了?”林小花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放心,林师姐!”秦正正此刻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笑,神色凝重,他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这种关键证物,丢不了!” 就在此时,大殿侧面的一处回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走水了!那边走水了!”有人惊呼起来。 混乱的场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更加难以控制。瑶珞国的禁卫军一部分被刺客牵制,一部分赶去救火,阵型顿时出现了松动。 “好机会!”钟许许眼睛一亮,拉着林小花,“往火场那边靠!趁乱出去!” 严贤枥显然也看到了这个机会,他当机立断:“慕容道长,秦道长,我们从那边突围!” 一行人不再恋战,虚晃几招逼退眼前的敌人,借着烟火的掩护,朝着火光最盛的地方冲去。那里的守卫果然薄弱了许多。 而另一边,“太子元昊”在护卫的拼死掩护下,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突然,一支淬毒的弩箭悄无声息地从殿梁的阴影处射出,目标直指“元昊”的后心! “殿下小心!”一名护卫嘶吼着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一击。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闷哼一声,软软倒下。 “元昊”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脚步一个踉跄。就在这瞬间,另一名潜伏已久的刺客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廊柱后闪出,手中短刃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元昊”的咽喉! 这一击狠辣至极,角度刁钻,眼看“元昊”就要血溅当场。 “太子殿下!”远处的严贤枥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却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元昊”仿佛被吓傻了一般,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试图躲避。然而,那刺客的短刃如影随形,眼看就要得手。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元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晃了晃,一道血箭从他左肩飙出。原来,在最后关头,他虽然避开了咽喉要害,但左肩却被那柄短刃深深划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那名刺客一击得手,还想再补一刀,却被及时赶到的有臣国死士以及反应过来的瑶珞国禁军(似乎是想抓活口)缠住。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几名护卫冲到“元昊”身边,将他团团护住。 “元昊”脸色苍白,嘴唇颤抖,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捂着不断涌血的左肩,声音虚弱:“快……快走……” 黑袍人心中却是冷笑一声。这一下,是他刻意为之。伤口的位置、深度,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既要显得凶险,又不至于立刻致命,更重要的是,这种伤势,寻常丹药短时间内难以彻底治愈,正好给了他一个逼迫严贤枥动用月莲花瓣的绝佳理由。他要看看,严贤枥究竟会不会为了他这个“太子”的性命,拿出那件他觊觎已久的“圣物”。 严贤枥一行人此刻已经冲到了火场附近,浓烟呛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钟许许眼尖,发现一处偏僻的角门似乎无人看守,立刻招呼众人:“这边!” 几人奋力撞开角门,外面是一条幽静的夹道。 “快!先离开这里!”严贤枥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隆和台主殿,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眼神阴沉得可怕。瑶珞国君高懿,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设下杀局,看来两国之间的和平,今日算是彻底走到尽头了。 一行人不敢停留,沿着夹道疾行。林小花扶着“虚弱不堪”的钟许许,跑得气喘吁吁。 “妻主……我……我不行了……”钟许许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林小花身上。 林小花额头青筋暴跳,真想一脚把他踹飞。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演! “闭嘴!再装死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喂狼!”林小花低声威胁。 钟许许立刻“精神一振”,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脚步却轻快了不少:“妻主……您真好……” 秦正正强忍着笑意,慕容云飞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上蹿下跳的火光和身后隐约追来的脚步声。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兵,来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僻静街巷,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几名护卫搀扶着脸色惨白如金纸的“太子元昊”,踉踉跄跄地从另一条小路奔了过来。 “丞相大人!”护卫们见到严贤枥,如同见到了救星。 严贤枥快步上前,看到“元昊”肩上那道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的伤口,瞳孔猛地一缩:“殿下!” “元昊”嘴唇发白,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严……严相……孤……孤没事……”话未说完,便头一歪,似乎就要晕厥过去。 “快!殿下失血过多!”一名随行的宫廷太医急忙上前查看,神色大变,“伤口太深,而且……箭刃上似乎淬有奇毒!老奴这里只有普通的金疮药和解毒丹,恐怕……恐怕难以压制!” 严贤枥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深知,太子若是在瑶珞国出了事,无论真相如何,有臣国都将陷入巨大的被动。高懿这一招,实在太过阴狠!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为殿下疗伤!”严贤枥当机立断。 一行人不敢在街上久留,慕容云飞放出灵蝶探路,很快便在附近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宅院。虽然破败,但胜在隐蔽。 进入宅院,将“元昊”安置在尚算干净的房间内躺下。太医匆忙为他处理伤口,敷上药粉,然而鲜血依旧不断渗出,那乌黑的颜色,显示着毒性的猛烈。 “元昊”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脸色也由苍白转为青灰。 “不行,这毒太霸道了!老奴的药只能暂时延缓,若无奇效灵药,殿下恐怕……”太医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严贤枥站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元昊”,眼神变幻不定,内心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黑袍人虽然在“昏迷”之中,却清晰地感知着严贤枥的情绪波动。他心中冷笑更甚:严贤枥,你还在犹豫什么?你那所谓的锦绣前程,可都系在这位太子的身上。若他死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拿出它,用它来救“我”! 林小花和钟许许、秦正正、慕容云飞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也是眉头紧锁。他们虽然与这位太子殿下接触不多,但毕竟是一同前来,若真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瑶珞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严丞相,可有良策?”慕容云飞沉声问道。 严贤枥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元昊”肩上那狰狞的伤口,以及那不断渗出的乌黑血液。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隔着几层衣料,似乎藏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元昊”的身体开始微微抽搐,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黑袍人暗自加大了一丝毒素的“发作”,他要给严贤枥最后一点压力。 终于,严贤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用数层锦缎包裹的玉盒。 当玉盒打开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冷幽香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仿佛能洗涤人灵魂深处的污秽。玉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片晶莹剔透、宛如冰雕玉琢的莲花瓣。那莲瓣之上,隐隐有月华流转,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芒。 正是三十年前,他在雀神山上,从那朵含苞待放的月莲上强行采撷下来的——圣莲花瓣! 黑袍人的“心脏”在这一刻猛地一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渴望!他能感觉到,这片莲瓣中蕴含的,是最为纯粹的月莲本源之力。 “这……这是……”慕容云飞等人看着那片莲瓣,眼中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们都能感受到这片莲瓣上蕴含的强大生机和纯净能量。 严贤枥没有解释,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片莲瓣,神色复杂地看了它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莲瓣按在了“元昊”肩上那狰狞的伤口处。 莲瓣接触到伤口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片莲瓣上柔和的月华光芒大盛,一股股精纯的能量如同溪流般涌入伤口。原本不断渗出的乌黑血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净化,颜色由黑转红,再渐渐止住。那狰狞的伤口边缘,也开始缓缓蠕动,新的肉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生长。 “元昊”原本青灰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急促的呼吸也随之平缓下来。 黑袍人心中狂喜,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昏迷”的状态。他的神识,却如同最狡猾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一缕,朝着那片紧贴在“伤口”上、正源源不断释放着本源之力的莲花瓣,悄然渗透而去。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吸收这股力量,更要在这莲瓣的核心,留下属于他的印记,甚至……在关键时刻,彻底毁掉它!这件曾经保护了严贤枥,让他从月莲一族“业火”反噬下逃生的圣物,绝不能再成为他的倚仗!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已然展开。 第78章 初现惊故人 夜色如墨,将破败的宅院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几盏昏黄的油灯在房内摇曳,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阴影。 太子“元昊”依旧“昏迷”着,但呼吸已然平稳悠长,肩上的伤口在圣莲花瓣的持续作用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股致命的毒素似乎也被彻底压制、化解。 严贤枥守在床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那片光华渐渐内敛的莲瓣。 三十多年了,这片莲瓣一直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倚仗。当年若非此物,他早已死在雀神山那场可怕的业火反噬之中。它救过他的命,也曾是他妄图延续妹妹性命、甚至谋求自身更高境界的希望。 只是,这莲瓣的力量似乎并不完整,或者说,他始终未能完全参透其奥秘,除了疗伤续命之外,并不能带来他最初期望的那种脱胎换骨的奇效。 今日为了救太子,情急之下动用了此物,虽是无奈之举,却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瑶珞国君高懿的杀局如此狠辣,太子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这片莲瓣,或许能保太子一时,但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凶险。 黑袍人则在暗中窃喜。圣莲花瓣的本源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元昊”的身体,一部分修复着他刻意制造的伤势,另一部分则被他悄然截留,融入自身。更妙的是,他的神识已经如同水银泻地般,一丝丝渗透进了莲瓣的内部结构。 这莲瓣虽然神妙,但似乎因为离体太久,又或是曾经受损,其核心处的防御远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坚固。他有十足的把握,在不被严贤枥察觉的情况下,悄悄种下属于自己的“种子”。 慕容云飞、林小花、秦正正三人守在屋外,神色各异。 “想不到严丞相竟有如此疗伤圣物。”秦正正咂舌道,眼中满是好奇,“那莲瓣上散发的气息,纯净而磅礴,比我缥缈宗最好的疗伤丹药还要强上数倍不止。” 慕容云飞眉头微蹙:“此物不凡,但其气息……总觉得与雀神山深处那股若有若无的灵韵有些相似。严丞相与雀神山,莫非有什么渊源?” 林小花心中也是疑窦丛生。她想起了在雀神山遭遇的那只受伤的巨大怪鸟,想起了那弥漫的魔气,以及后来应礼(严贤枥)对雀神山变故的“关切”。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钟许许,则倚在门框边,隔着“月影凝光”的面纱,那双含笑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眯起,闪烁着莫名的光泽。他看似在打量夜空中的残月,实则注意力一直放在房间内的严贤枥和那片莲瓣之上。他总觉得,严贤枥拿出莲瓣时的神情,以及莲瓣本身的气息,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禁忌。 “小花妻主,”钟许许突然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小花耳中,“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花,会流泪,会记仇,还会……等人?” 林小花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许许轻笑一声,不再言语,只是那眼神,却越发幽深。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房内,严贤枥见太子伤势已无大碍,那片莲瓣的光华也已完全收敛,恢复了最初那般晶莹剔透的模样,只是色泽似乎比之前黯淡了一丝,仿佛消耗了不少能量。他小心翼翼地将莲瓣从“元昊”肩上取下,正要重新用锦缎包裹。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那片原本安静的莲瓣,突然轻轻震颤了一下,表面竟浮现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如同一缕轻烟,一闪即逝! 严贤枥瞳孔骤缩!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急忙仔细查看,但莲瓣依旧是那片莲瓣,晶莹剔透,再无异状。 “错觉吗?”严贤枥心中疑云大起。 他明明感觉到,方才莲瓣上传来一股极其细微的、与它自身气息截然不同的阴冷波动。 黑袍人心中暗道一声“可惜”。方才他试图在莲瓣核心种下更深层次的烙印,却没想到这莲瓣本身似乎还有一丝残存的灵性,竟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抗拒,泄露出了一丁点属于他的气息。 幸好只是一瞬间,而且极其微弱,否则定会被严贤枥察觉。看来,要彻底控制这莲瓣,还需要更隐秘的手段和时机。不过,初步的渗透已经完成,足够了。 严贤枥不敢大意,他将莲瓣反复检查了数遍,确认再无异常,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重新包裹好,贴身收起。只是那份疑虑,却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悄然埋下。 他走出房间,来到屋外。夜风微凉,吹散了他心中的些许烦躁。他负手立于廊下,仰头望着天边那轮残月,眉头紧锁。今夜隆和台的变故,高懿的杀心,太子的伤势,以及那片莲瓣的异常……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一团乱麻,让他心绪不宁。 高懿为何突然发难?仅仅是因为两国宿怨,还是另有图谋?太子遇刺,究竟是高懿的全部计划,还是说……这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就在严贤枥凝神思索之际,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其清淡的幽香,如同山谷中悄然绽放的夜兰,随着夜风,幽幽飘来。 这香气…… 严贤枥心中猛地一震!这股香气,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三十多年来,午夜梦回时,都会被这股气息惊醒! 他霍然转身,望向走廊的尽头。 月光下,一道纤丽的身影,如同踏月而来的仙子,正悄然无声地立在那里。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着一袭素白色的长裙,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如同月下初绽的莲花。三千青丝如瀑般垂落,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她的容颜,笼罩在一层朦?的月华之下,看不真切,但那份遗世独立的空灵气质,却足以让任何星光黯然失色。 尤其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独特的、清冷而又带着一丝甜腥的幽香,与三十年前,雀神山水潭边,那朵含苞待放的月莲所散发出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严贤枥的呼吸瞬间凝滞了,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身影,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 是她?! 玄莲?! 她……她不是应该已经…… 三十年前,在那片隐秘的水潭,他为了采撷月莲,与化为人形的月莲一族发生了冲突。他记得,那朵最中心、也是唯一一朵尚未完全成熟的月莲,正是眼前这般模样,散发着同样的气息!他凭借那片莲瓣的神奇功效,才在那场可怕的“业火”反噬中侥幸逃生。 她来做什么?复仇吗?当年的月莲一族,对他恨之入骨,如今她找上门来,绝不可能是为了叙旧! 女子缓缓抬起头,清冷的月光终于照亮了她的容颜。 那是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眸若秋水。她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然而,在那清澈的眼底,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与……悲悯。 当看清女子容貌的刹那,严贤枥的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像!太像了!虽然比记忆中那个略显青涩的“珑莲”更多了几分成熟与沉静,但那眉眼,那气质,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你是……珑莲?” 女子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严丞相,别来无恙。”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第79章 莲影 夜风裹挟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钻入宅院的每一个角落。房内,油灯的光晕颤动不休,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平添几分诡谲。 黑袍人栖身于“太子元昊”的躯壳之内,看似人事不省,实则五感六识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当那股熟悉的、属于月莲一族的独特香气,如同无形的触手般探入房间时,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那香气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他既渴望又忌惮的纯粹与冰冷。 怎么可能?月莲一族……除了他,竟然还有活口? 当年那场灭顶之灾,业火焚天,他凭借着对月莲禁术的极端理解和一丝侥幸,才勉强将一缕残魂寄托于从雀神山逃出的一只凡鸟体内,辗转多年,历经无数凶险,才寻得严贤枥这个仇人,并一步步谋划,最终附身于这位有臣国太子身上。他以为,自己是月莲一族最后的复仇者。 可这股气息……如此纯正,甚至比他此刻寄生的状态所能散发出的,更为凝练。 究竟是谁?为何这么多年,他从未在大陆上感应到同族的存在? 黑袍人的心神剧震,若非强行压制,几乎要让“元昊”的身体当场抽搐起来。 他能感觉到,门外那个存在,很强。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压制感,让他这个禁术的使用者都感到一丝不安。 庭院中,严贤枥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立在廊下,死死盯着月光下那道素白的身影。那张脸,那股香,那份仿佛不属于尘世的空灵气质,都在他记忆深处掀起惊涛骇浪。 “珑莲……”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三十多年前雀神山上那场生死搏杀,以及随后那场几乎将他焚为灰烬的业火反噬,一幕幕清晰浮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隔着衣物,贴身藏着那片月莲花瓣。 有它在,他心中稍定。 这莲瓣与他血脉相连,除非他死,否则珑莲休想强行夺走。 她今日现身,难道是来寻仇的?可她当年……不是应该已经…… 珑莲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华披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严贤枥的惊惧与戒备,也能感知到房间内,那个被浓郁死气与月莲禁术气息包裹的“太子元昊”体内,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同族灵魂。 原来,还有族人活着。 而且,还选择了这条最为凶险、也最为决绝的复仇之路——以禁术寄生,蚕食宿主,动摇国本。雀神山上那股异常的魔气,以及神鸟的异动,想必也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这股魔气,甚至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与当年“业火”相似的毁灭性力量,只是更加隐晦,更加难以控制。 她原本的计划,是借瑶珞国之力,徐徐图之,让严贤枥身败名裂,最终在绝望中死去。 毕竟,直接杀死他,太便宜他了。而且,她还需要从他身上,寻回属于月莲一族的东西。 但眼前这个同族……他的手段,太极端了。一旦有臣国因太子之故彻底动荡,魔气失控,恐怕会引发远超想象的灾难,甚至波及整个大陆的安危。这与月莲一族守护一方生灵的初衷,背道而驰。 珑莲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薄薄的墙壁,与房间内那双隐藏在“元昊”眼底的幽暗瞳孔,在无形的空间中对上。 是的,她也察觉到了。 严贤枥怀中那片莲瓣,已经被动了手脚。 一股微弱的、属于同族的死寂之力,如同跗骨之蛆,悄然侵蚀着莲瓣的本源。用不了多久,这片曾经的圣物,便会彻底枯萎。 好狠的手段。釜底抽薪。 “是你派人杀我的吗?” 严贤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色厉内荏地质问。他试图从对方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中,看出哪怕一丝杀意。 珑莲缓缓抬起眼睫,那双眸子清冷如寒星,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倒映出整个夜空。 她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丝空灵的飘渺:“严贤枥,我看见你,就如同看见了当年的我,挣扎在仇恨与绝望的边缘。” 她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可是这一次,要杀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瑶珞国的人。” 严贤枥闻言,心中一凛。 不是她?也不是瑶珞国?那会是谁?难道是……他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庭院另一侧传来。慕容云飞、林小花和秦正正听闻方才严贤枥的惊呼,察觉到异样,立刻赶了过来。 钟许许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那双隔着“月影凝光”面纱的眼睛,却早已锁定了廊下那道突兀出现的白衣身影。 “什么人?!” 秦正正一马当先,警惕地喝道。 林小花一眼便看见了月光下那个宛如仙子的女子,心头莫名一跳。 好美……而且,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身影,这气质,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下意识地想上前仔细看看。 然而,一只手却不着痕迹地横在了她身前。钟许许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的前面,将她大半个身子都挡在了身后。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只是随意一站,却恰好隔绝了林小花与那白衣女子的直接对视。 钟许许的目光,穿过鲛绡面纱,如两道无形的利剑,直直射向珑莲。 这个女人……好强的气息!而且,这股气息,让他体内的某种力量,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躁动。 是她?那个在雀神山布下结界,又以雷霆手段攻击他们的人? 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近似于规则层面的压制感,还有……一丝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熟悉。 难道,她故意在此现身,是想设局逼迫自己提前应劫? 一瞬间,钟许许左眼中那道月牙形的银色烙印,在无人察觉的深处,骤然亮起一抹幽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快得如同错觉。 这一切,却清晰地落入了珑莲的眼中。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严贤枥,直接对上了钟许许。即使隔着那层特制的鲛绡面纱,即使钟许许刻意隐匿了自身大部分气息,她依然能从他身上,感知到那股独属于月莲一脉传承者的印记。 原来,他就是师父这些年新收的那个关门弟子。 而且……他刚才眼中的异动,虽然隐晦,却瞒不过她的感知。 他已经暴露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真是……稚嫩得可爱。 “这位是?” 慕容云飞见状,踏前一步,将林小花和秦正正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地看向严贤枥,沉声询问。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白衣女子,绝非寻常人物。 严贤枥此刻也是心乱如麻,他哪里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只是本能地觉得她与三十年前的“珑莲”脱不了干系。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又不像要立刻动手。 未等严贤枥回答,珑莲却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先前的飘渺,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这是瑶珞国玄莲大人,命人送来给太子殿下疗伤的丹药。” 说着,她素手轻扬,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玉瓶,便从她袖中滑出,不偏不倚地落向严贤枥。 严贤枥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冰冰凉,瓶身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莲香。 “药既送到,我便不久留了。” 珑莲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身形一晃,便如一缕青烟般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庭院中,只留下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清冷幽香,以及众人各异的神情。 “玄莲大人?” 严贤枥握着玉瓶,眉头紧锁。瑶珞国那位神秘的玄莲,他早有耳闻,据说是新王高懿背后最大的依仗,修为深不可测。难道刚才那个女子,就是玄莲本人?可她为何要亲自深夜送药?而且,她身上的气息,分明与月莲一族…… “严丞相,这药……” 慕容云飞看着严贤枥手中的玉瓶,眼中带着一丝警惕。 钟许许却在此时迈步上前,伸手道:“严丞相,可否将此药借我一观?” 严贤枥看了他一眼,略一犹豫,还是将玉瓶递了过去。他也想知道,这药究竟有没有问题。 钟许许拔开瓶塞,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扑面而来。他将玉瓶凑到鼻尖轻嗅,又倒出一粒丹药在掌心仔细端详。那丹药呈淡金色,表面隐有流光转动,散发着精纯的药力。 “此药名为‘九转还神丹’,乃是以多种珍稀灵药辅以秘法炼制而成,药性温和,固本培元,对神魂亦有滋养之效。确实是疗伤圣品,并无不妥。”钟许许将丹药放回玉瓶,递还给严贤枥,语气平静。 林小花在一旁看得暗暗称奇。这家伙,平日里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倒还真有几分本事。光是闻闻看看,就能说出丹药的名称和功效,比她这个正经的缥缈宗弟子强多了。 严贤枥接过玉瓶,心中的疑虑却并未完全消除。他总觉得,今夜之事,处处透着诡异。 众人回到房内,严贤枥亲自将那粒“九转还神丹”给“元昊”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迅速散入四肢百骸,“元昊”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些许红润。 黑袍人暗中感知着丹药的效力,心中冷笑。这丹药确实是好东西,但对他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他真正需要的,是那片莲瓣的本源之力,以及……彻底掌控严贤枥的恐惧。 “好了,太子殿下已无大碍,大家也忙碌了一夜,都去歇息。”严贤枥见“元昊”气息渐渐平稳,心中稍安,对众人说道。 慕容云飞和秦正正点头应下,各自回房。 林小花也打了个哈欠,准备回自己房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也确实累了。 钟许许却站在原地未动,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方才珑莲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喂,你不睡啊?”林小花见他不动,忍不住问道。 钟许许回过神,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戏谑笑容:“怎么?小花妻主是担心我,想邀我同榻而眠?” “滚!” 林小花脸颊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这家伙,真是三句话不离调戏! 钟许许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也变得深沉起来。 那个叫珑莲的女人……还有那枚“九转还神丹”…… 他走到桌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盒,打开盒盖,里面赫然躺着一枚与方才那粒“九转还神丹”一模一样的丹药。 这是他先前趁人不备,以极快的手法,从严贤枥手中的玉瓶里“顺”出来的一粒。 他将这枚丹药放在鼻尖再次细嗅,又用指尖捻起一点粉末,放在舌尖细细品尝。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丹药,确实是“九转还神丹”不假。但是,在这丹药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月莲花粉的气息。 寻常人,甚至是一般的药师,都未必能分辨出来。但钟许许自幼浸淫丹道,对各种药材的气息了如指掌,尤其是月莲一族相关的物事,更是敏感异常。 那个珑莲,在丹药里加入了月莲花粉。 目的何在? 若是为了增强药效,大可不必如此隐晦。 钟许许的目光闪烁不定。他想起那个女子清冷如月的眼神,想起她身上那股独特的幽香,想起她与严贤枥之间那番意味深长的对话。 难道……她想通过这丹药,探查太子体内的情况?或者,是想借此与太子体内的那个“东西”,建立某种联系? 钟许许越想越觉得心惊。这个珑莲,心思深沉,手段莫测,绝非善类。 他将那枚丹药重新收好,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 看来,这趟瑶珞国之行,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而他,似乎也一步步踏入了某个精心布置的漩涡之中。 第80章 我预见过那场死亡 高懿想过自己将会以何种方式死去。 在他还是宫中那个任人宰割的皇子时,就曾被人下毒。 那毒药阴险歹毒,彻底断绝了他为人父的所有可能。 也正因为这看似致命的缺陷,他才在那个权倾朝野的叔父高?眼皮子底下,侥幸地多活了数年,不像他的兄长们那般早早凋零。 他的哥哥们,那些曾经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的皇子,在临死之前,紧紧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叮嘱他,一定要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所以,即便后来遭受了那般难以想象的奇耻大辱,他也没有选择一死了之,结束这悲惨的生命。 他早已不再奢求什么遥不可及的光明。 他只是想活下去,单纯地呼吸着。 活下去,便是他那时最简单,也最卑微的愿望,如同风中残烛。 “你想活下去,就算遭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屈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珑莲。 那个少年,或者说,那个宛若精怪的非人存在,脚下踩着虚幻迷离的黑色莲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濒死的床前。 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笃定决绝,仿佛轻易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与深藏心底的绝望。 可是,就算是如此渴求着生……在那个时刻,高懿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内心,都已经快要到达崩溃的极限了。 他眼神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个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少年,就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默默等着对方宣判他的死亡,或是赐予他解脱。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帮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但是,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珑莲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又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蛊惑人心的力量,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着面前这个美得几乎不似凡尘之人的少年,高懿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从干裂得如同焦土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好……” 是的,就算他立刻就要死去,魂飞魄散,他也想替他的父皇,替他那些惨死的哥哥们复仇。 哪怕是用他这具早已残破不堪、如同朽木的身躯作为代价。 复仇和痛苦,真的能带来所谓的快感吗?亦或只是更深的沉沦? 珑莲帮着高懿打败了所有的敌人。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视他如蝼蚁一般随意践踏的权贵。 也包括那些曾经肆意折磨他、将他的尊严碾碎在尘埃里的宫人。 那一晚,皇宫深处血流成河,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他静静地看着高懿在宫殿之内,几近疯狂地宣泄着自己积压多年的恨意,那双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但是,当高懿提着那把依旧滴着鲜血的龙头宝剑,一步步蹒跚着走向他的时候,那双布满血丝、几近疯狂的眼睛里,却流出了滚烫的眼泪,灼烧着他苍白的面颊。 在那一刻,珑莲觉得,自己仿佛从高懿那双饱含痛苦与疯狂的眼睛里,照见了自己的模样。 那个同样被仇恨的烈焰裹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苦苦挣扎的自己。 珑莲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高懿或许会死掉。 在他彻底宣泄完自己所有的怒意与恨火之后。 在他完成了自己给他布置的那个复仇任务之后。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波动,如同羽毛般轻轻掠过他冰封的心湖。 “别死了。” 珑莲的嘴里,轻轻地飘出这样一句。 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会被深夜冰冷的寒风吹散,了无痕迹。 深夜,珑莲从严贤枥那处破败不堪的宅院出来,月华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却依旧照不透他眼底那片幽深难测的暗影。 他感应到皇宫深处那股熟悉的、几乎凝滞的绝望气息,眉头微蹙。身影几个飘忽的起落,便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高懿的寝殿。 寝殿之内,烛光轻轻摇曳,昏黄的光晕将那张巨大的龙床笼罩在一片暧昧不明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压抑。 高懿仿佛一个制作精美的死人般躺在龙榻之上。 他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空洞无神地望着明黄色的帐顶,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距,如同失了魂的木偶。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自从大仇得报,坐上这个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位置之后,高懿便常常如此,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珑莲此刻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裙,裙摆曳地,行走间悄然无声,如同月下的幽灵。 他安静地走到龙床边,在冰冷的床沿缓缓坐下。 然后,他伸出手,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怜悯与温柔,轻轻抚摸着龙榻上那个少年苍白而紧绷的脸颊。 是的,高懿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僵硬,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与伤害。 这是过去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在他身上、在他灵魂深处,留下的无法磨灭的惨痛印记。 当记忆太过残酷血腥,脑子里的那些画面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无情推移而逐渐模糊不清。 但是身体,却依然固执地、本能地与那些早已消逝在过往的痛苦做着徒劳无功的抵抗,永无宁日。 珑莲轻轻地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空旷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跟高懿说起了月莲一族那遥远而悲伤的故事。 说起了在遥远的过去,他们一族曾在灵气充裕之地悄然绽放,自由自在地吸纳着天地间的精华,不问世事。 她细细地描绘着那些无忧无虑、如同梦境般的岁月,也描绘着后来人心那如同毒草般滋生的贪婪与欲望。 描绘着那场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屠戮,描绘着族人们在临死前那绝望的痛苦与撕心裂肺的不甘。 还有那场将所有美好与希望都焚烧殆尽的灭族之火。 火光冲天,映红了整个悲泣的天际,也彻底烧毁了月莲一族所有残存的希望与未来。 在珑莲那温柔得近乎悲悯的低语声里,在那些交织着极致美好与极致残酷的古老故事中,高懿那如同弓弦般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 他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也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最终,在珑莲那带着淡淡清冷莲香的气息萦绕下,高懿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如同一个疲惫至极的孩子。 他枕着片刻的安宁,沉沉地在她的怀里睡去了。 第81章 驾崩 寝殿之内,明黄色的绸缎帐幔低垂,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却挡不住那股浓郁的药味与丝丝腐朽气息的交缠。 有臣国的皇帝,高远,正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锈蚀的风箱里艰难拉扯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破败声响。 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所谓的仙丹,带来的短暂清明与精力,持续的时间越来越短,而药效过后的虚弱与痛楚,却一次比一次猛烈。 李福全躬着身子,脸上堆着焦灼,小心翼翼地用丝帕擦拭着皇帝额角的虚汗。 “陛下,您感觉如何?奴才再去催催仙师那边?” 皇帝微微摇头,动作迟缓而艰难。 “不必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眼神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恨。 “那药……效用似乎越来越短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珠翠轻响,一道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正是严妃。 即便年岁已不轻,她的容颜却依旧停留在双十年华,肌肤细腻,不见丝毫岁月侵蚀的痕迹。 宫中皆传,这是严家秘药的功效,也是她能长久固宠的根本。 “陛下……” 严妃的声音柔媚,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款款走到床前。 她看着皇帝那张枯槁的面容,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曾几何时,她也曾为陛下对丹药的痴迷而暗自欣喜,以为这能让她的荣宠更加稳固。 可如今,看着陛下这副油尽灯枯的模样,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皇帝艰难地转动眼珠,浑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朕体内的力气……为何流失得如此之快?”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濒死的恐惧。 “难道……朕真的要死了?” 他死死盯着严妃那张年轻依旧的脸。 “严妃,”他喘息着,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不是也盼着朕早些去了?” 严妃闻言,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何出此言!” “臣妾的一切荣华,皆是陛下所赐。臣妾日夜祈祷陛下圣体安康,怎会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她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更何况……元昊尚且年幼,朝中之事,单凭兄长一人,恐难以服众。” “臣妾那兄长,平日里行事……得罪了不少人。若是没了陛下的庇佑,臣妾……臣妾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她的哭诉声在寂静的寝殿中回荡,带着几分真切的惶恐。 皇帝看着她,眼神中的锐利渐渐消散,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就在此时,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大事不好了!” 一个内侍连滚爬带地冲了进来,声音尖利,划破了寝殿内压抑的死寂。 “雀神山……雀神山出事了!” 内侍跪在地上,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山上供奉的神鸟,不知为何,竟引来了滔天魔气!” “那魔气……魔气已化作妖形,屠戮了……屠戮了山下大半个村子!” 皇帝闻言,本就微弱的呼吸猛地一窒,双目圆睁,仿佛溺水之人被巨浪彻底吞噬前的那一瞬。 “魔……魔气……” 他口中喃喃,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他的四肢百骸,啃噬着他的血肉,撕扯着他的灵魂。 那张脸……那张苍白扭曲,带着狰狞灼痕的脸,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终于明白了。 那所谓的仙师,那所谓的长生丹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个针对他,针对有臣国王室的,恶毒的复仇! “仙师……” 皇帝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恐惧与绝望。 “他……他根本不是来助朕长生的……” “他是……他是来索命的啊!” 他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悲凉,眼角渗出了浑浊的泪水。 那些失踪的青壮,那些关于都城黑影的传闻……原来,都是仙师的手段! 他用那些人的精气,炼制着夺走他性命的毒药! 悔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太子……” 皇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李福全的衣袖,眼中满是急切。 “元昊……元昊何在?” 李福全脸色惨白,连忙道:“太子殿下已在回都城的路上,想必……想必很快就能到了!”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不安。 元昊,他那善良正直的儿子,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回来。 可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不……不能……”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如同破洞的风箱。 “快……快传朕的旨意……”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让……让他切莫回宫!” “莫要……莫要去找那个仙师……” “那是……陷阱……” 他想说得更多,想将那仙师的阴谋全盘托出,想阻止元昊踏入那必死的绝境。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苍白而扭曲的脸,布满了狰狞的伤痕,那双漆黑的眸子,充满了冰冷刺骨的仇恨。 正是仙师! 仙师站在无边的黑暗中,对着他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满足的笑容。 然后,仙师缓缓伸出了手。 那只手,枯瘦苍白,指甲尖长锋利,如同恶鬼的利爪。 那只手,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层层阻隔,径直探入他的胸膛,攥住了他那颗早已衰败不堪的心脏。 他的心脏,干瘪枯萎,如同被榨干了所有精华的果核。 仙师将那颗心脏托在掌心,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轻轻一捏。 “砰。” 一声轻响,那颗曾承载着一个帝国命运的心脏,化作了一堆灰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 剧痛袭来,灵魂仿佛被生生撕裂。 他想挣扎,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被黑暗吞噬。 “元昊……” “救……救救……有臣国……”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发出一声绝望的、几不可闻的嘶吼。 然后,头颅猛地一歪,彻底失去了声息。 “陛下!” “陛下——!” 李福全惊恐的呼喊声在死寂的寝殿中响起,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向皇帝的鼻息。 冰冷。 死寂。 皇帝的生命之火,已然彻底熄灭。 李福全慌忙地向周围早已吓傻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速去传召太医。 但他心中清楚,一切都太迟了。 回天乏术。 第82章 复仇者的摊牌 远方的天际,有臣国都城的方向,一片不祥的乌云正在凝聚。 那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并非寻常雨云。 它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灾厄正在酝酿,与周遭晴朗的天空形成了诡谲的对比。 就在众人心神不宁之际,前方太子元昊的轿中,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紧接着,是含糊不清的呓语,打破了行进中的沉寂。 “不……不要去……” “那里……是陷阱……” 林小花与沈清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 几人快步上前,慕容云飞伸手,略显急促地掀开了轿帘。 轿内景象让众人心头一紧。 太子元昊双目紧闭,额上青筋暴露,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 整个人在柔软的锦垫上不安地扭动着,仿佛陷入了无边的噩梦。 他嘴里依旧在胡乱喊叫,声音嘶哑而恐惧。 “皇宫……西……西苑……” “父皇……危险……” 严贤枥脸色骤然大变,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 他颤抖着打开锦盒,里面本应盛放着一片莹润生辉、散发着清冷香气的月莲花瓣。 然而此刻,那花瓣却已然枯萎,边缘焦黑卷曲,失去了所有光泽与生机。 它仿佛被某种邪异至极的力量侵蚀殆尽,只留下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败。 “怎么会这样……” 严贤枥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月莲花瓣是他最后的依仗,如今却化为乌有。 “丞相大人,事态紧急,您即刻带领卫队赶往皇宫,稳定局势,保护陛下!” 钟许许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一步上前,稳稳地挡在了轿前,与严贤枥的慌乱形成鲜明对照。 “太子殿下,交给我。” 不等严贤枥反应,钟许许抬手,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摘下了罩在头上的那层薄纱。 薄纱轻飘飘地滑落,如同卸下了某种沉重的伪装。 林小花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倏然睁大,瞳孔中映出难以置信的景象。 眼前的钟许许,五官轮廓依旧是他,却又完全不是他。 那张脸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眉眼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凛然与贵气。 不再是那个带着几分慵懒随性、甚至有些病弱的药修。 更像是一位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陌生人,眼神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张脸,她从未见过。 与之前那个略显平凡,甚至带着几分病弱之气的“钟许许”,判若两人。 也与那日在贵妃花园中惊鸿一瞥,那个带着几分跳脱不羁的“江伯令”,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仿佛融合了某种极致的威严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 严贤枥看到钟许许此刻的容貌,先是微微一怔,眼中闪过惊愕。 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那惊愕化为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沉淀为凝重的点头。 他没有多问一句,仿佛眼前的一切本该如此。 “有劳了。” 他不再多言,声音低沉,转身厉声下令,带着亲卫如风般疾驰而去,卷起一阵烟尘。 林小花、沈清荷,包括一旁的秦正正,都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全新”的钟许许。 一种无形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竟从未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那个朝夕相处的人,此刻却陌生得可怕。 “你……你到底是谁?” 林小花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平日的活泼判若两人。 钟许许的目光落在太子元昊痛苦的脸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遥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有臣国的太子,是我的叔叔。”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补充道。 “玉灵峰紫叶仙子门下弟子……皇室的身份,自然是要保密的。” 这句话,依旧带着钟许许特有的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却又因着此刻的容貌与情境,平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威严与不容置喙的肯定。 他还是没有提及自己内门弟子的身份,那更深层的秘密依旧隐藏。 话音未落,钟许许并指如剑,指尖萦绕起一缕柔和的青色光芒。 那光芒纯净而温暖,与他此刻略显冰冷的气质形成对比。 他轻轻点在太子元昊的眉心。 那青色光芒如同春雨般渗入,太子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急促的呼吸也随之平缓下来,不再那么令人揪心。 口中的呓语渐渐停止,神情趋于安稳,仿佛从深渊边缘被拉了回来。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师兄慕容云飞,猛地抬起头,望向雀神山的方向。 他一向沉稳的脸色,此刻变得异常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骇然。 “不好!” “有一股极其庞大的魔气,正从雀神山的方向,朝着都城蔓延过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来了新的、更大的不祥预感。 慕容云飞话音未落,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黑雾气,仿佛九幽深渊的触手,已然自雀神山方向的天际翻涌而来。 那黑雾所过之处,天空瞬间黯淡。 阳光被吞噬,只余下令人心悸的昏沉。 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混杂着腐烂的恶臭,乘风而至,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林小花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沈清荷的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握住了身旁秦正正的手臂。 秦正正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满是戒备。 “快看!”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远处的黑雾边缘,隐约可见一些扭曲蠕动的黑影。 那些黑影仿佛是从污泥中爬出的怪物,形态各异,散发着暴戾与嗜血的气息。 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所到之处,草木瞬间枯萎,生机断绝。 更远处,似乎有惨叫声隐隐传来,微弱却真实,如同针尖刺入众人心底。 “魔气化形,正在屠戮生灵!” 慕容云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钟许许的眼神冰冷,他看着那蔓延的魔气,薄唇紧抿。 “有臣国的护国神鸟,彻底堕落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它被怨念与魔气侵蚀,已然成为凶兽。” “这便是那‘仙师’送给有臣国的……第一份大礼。” 话语间,都城方向的皇宫,此刻已然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 严贤枥带着亲卫,如同一道旋风,冲破了宫门最后那点象征性的阻拦。 宫道之上,空无一人。 平日里巡逻的侍卫,往来的宫人,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荡,昭示着某种不祥。 严贤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没有去皇帝的寝殿。 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已经……太迟了。 他直奔东宫。 太子元昊,是有臣国现在唯一的希望。 东宫书房的门紧闭着。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烛光。 严贤枥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书房内,檀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异样气息。 “太子殿下”元昊,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似乎在眺望远方。 他的身影依旧挺拔,只是那份平日里的温润,此刻却显得有些僵硬。 “殿下。” 严贤枥开口,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元昊”缓缓转过身。 烛光下,那张俊朗的面容依旧,只是眼神,深邃得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 那眼神,让严贤枥心中猛地一跳。 “丞相来了。” “元昊”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严贤枥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眼前的“太子”。 “陛下……陛下如何了?” 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父皇?” “元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诡异的弧度。 “父皇他,已经得偿所愿,去往他梦寐以求的‘长生之境’了。” 严贤枥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 “我说,” “元昊”向前逼近一步,那张属于太子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种狰狞的快意。 “高远死了。” “被他自己贪婪的欲望,被他信任的‘仙师’,亲手送上了绝路。” 严贤枥浑身剧震,他终于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太子元昊! “你是谁?!” 他厉声喝问,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什么。 “我是谁?” “元昊”脸上的笑容扩大,那笑容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无尽的悲凉。 他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沙哑,扭曲,不再是元昊清朗的声线。 “严贤枥,我的好丞相,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兜帽下的那张脸,在严贤枥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变化。 皮肤变得苍白透明,青筋毕露。 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的灼痕,从额角蔓延至脸颊,如同恶鬼的烙印。 正是那个自称“仙师”的黑袍人! “是你!” 严贤枥目眦欲裂,心中的恐惧与愤怒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 “月莲一族……大祭司……”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看来,你还没忘。” 黑袍人,或者说,月莲族大祭司,声音冰冷如霜。 “当年雀神山下,你率兵突袭,屠我族人,炼我圣物,可曾想过有今日?” 他一步步走向严贤枥,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你为了你那所谓的野心,为了你那身患恶疾的妹妹,将我月莲一族赶尽杀绝!” “你以为一把火烧了圣地,就能抹去所有的罪证吗?” “你以为我死了,月莲一族就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吗?” 黑袍人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 “我族世代守护雀神山灵脉,守护有臣国气运,换来的,就是你们的贪婪与屠戮!” 严贤枥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 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血腥画面,此刻清晰无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无话可说了?” 黑袍人嗤笑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当年你手握我族圣莲花瓣,让我功败垂成,被业火焚身,苟延残喘。”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我要让你们有臣国王室,让你严贤枥,为当年的血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严贤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巨浪。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吞噬的灵魂,声音嘶哑。 “当年的事,是我一人之过。” “月莲一族的血债,由我一人承担。” “放过有臣国,放过太子殿下,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我严贤枥,愿以死谢罪!” 他说着,便要引颈自戮。 “太便宜你了。” 黑袍人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轻轻一弹。 一股无形的劲力击中了严贤枥的脉门。 严贤枥只觉得手臂一麻,所有的力气瞬间消失。 “死?” 黑袍人走到他面前,用那双漆黑的眸子,冰冷地注视着他。 “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去,岂能消我心头之恨?” “我要你活着。” “我要你亲眼看着,有臣国,如何在我的怒火之中,一点点走向毁灭!”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这,才是你应得的报应!” 疯狂而怨毒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第83章 风声里的泪泣 书房内的空气,因黑袍人那怨毒的诅咒而凝滞,檀香的清雅早已被一种无形的血腥与绝望所取代。 严贤枥的身躯僵立着,那张曾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脸庞,此刻只剩下灰败与难以置信的震骇。他眼睁睁看着眼前顶着太子元昊面容的“怪物”,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积累了数十年的仇恨烈焰。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严贤枥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他试图从那张熟悉的“太子”脸上,寻找到一丝一毫属于元昊的痕迹,然而,只有冰冷的、陌生的残忍。 “做了什么?”黑袍人,不,月莲族大祭司,发出了一声低沉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滚过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复仇的快意和一种病态的满足。“我做了你们最乐于见到的事情啊,丞相大人。” 他踱到窗边,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皇宫的中心,是皇帝的寝殿,此刻却死寂得如同鬼域。“你们的皇帝陛下,不是一心追求长生吗?”他语带嘲讽,“我便‘助’他一臂之力。那些所谓的‘仙丹’,确实蕴含着‘磅礴的生机’,只不过,那生机,来自于你们有臣国无数无辜的子民。” 严贤枥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你……你用活人炼丹?!” “活人?”大祭司缓缓摇头,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诡谲,“不,不仅仅是活人的精气。还有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绝望,他们临死前的无尽怨念。这些,才是炼制‘长生药’,以及……‘滋养’你们护国神鸟的最佳材料啊。” 他转过身,那张“元昊”的脸上,神情平静得可怕,仿佛在叙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雀神山下的那个丹炉,丞相大人可还记得?当年你们屠戮我族,不就是为了我族人身上蕴含的月华之力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我收集那些被你们王室贵族视若草芥的平民的性命与怨念,将它们投入丹炉,日夜炼化。”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圆,“一部分,自然是供给你们那位贪得无厌的陛下,让他沉醉在虚假的康健之中,直至油尽灯枯,被自己的欲望反噬。”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片阴沉下来的天空,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悠然: “而另一部分,更重要的部分,则是用来‘喂养’你们那只所谓的护国神鸟。那只蠢鸟,本就因雀神山灵脉的变动而躁动不安,再辅以这数十年来积累的无边怨念与至纯魔气……呵呵,它如今,可比从前‘强大’多了。” 严贤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他终于明白了,雀神山神鸟为何会异变,为何会散发出那般恐怖的魔气! 原来,这一切的根源,竟是如此的邪恶与歹毒! “你……你竟敢……你竟敢如此丧心病狂!” 严贤枥指着他,手指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丧心病狂?” 大祭司歪了歪头,那张属于元昊的俊朗面容做出这个动作,显得格外怪异。 “当年你们屠我全族,炼我族人本源核心,只为一己私欲,难道就不丧心病狂?严贤枥,你用我族圣莲花瓣护体,眼睁睁看着我被业火焚烧,难道就不残忍?”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血泪般的控诉:“我月莲一族,世代守护雀神山,守护有臣国的气运,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我们与世无争,汲取月华修行,何曾招惹过你们!是你们的贪婪,是你的野心,将我们推向了灭绝的深渊!” 严贤枥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当年的景象,那些月莲族人绝望的眼神,圣地被染红的土地,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这些年来,夜夜折磨着他。他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他以为自己可以背负着这份罪孽继续前行,却没想到,报应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降临。 “你以为……你以为这样就能复仇了吗?” 严贤枥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毁了有臣国,你也毁了你自己!你会被这魔气反噬,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哈……” 大祭司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癫狂与不屑,“超生?我月莲一族被你们屠戮殆尽,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苟延残喘至今,唯一的信念便是复仇!只要能让你们付出代价,魂飞魄散又何妨?” 他的笑声未落,窗外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的天空,骤然间暗了下来。仿佛一块巨大的墨色幕布,从雀神山的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都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呜——呜——” 诡异的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同无数冤魂在哭嚎。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陡然变得浓郁刺鼻,其中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来了。” 大祭司嘴角的笑容愈发冰冷,他看着窗外那迅速迫近的黑暗,眼神中闪烁着期待与兴奋的光芒。“我为有臣国准备的……第一道大餐。” 严贤枥脸色剧变,他冲到窗边,只见远方的天空,黑压压一片,如同浓墨翻滚。那黑雾所过之处,阳光尽被吞噬,天地一片昏沉。 “那是什么……”他喃喃自语,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是你们的护国神鸟,带着它积攒了数十年的‘精华’,来‘问候’它的子民了。” 大祭司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残忍的愉悦。“好好欣赏,严贤枥。这是你们有臣国的末日序曲。” 话音刚落,皇宫之外,隐隐约约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哭喊声,以及一些难以名状的、仿佛野兽般的嘶吼。那些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密集。 东宫书房内的烛火,在着诡异的气流中不安地跳动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投射在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严贤枥猛地转过身,死死盯着大祭司:“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把有臣国怎么样?!” “怎么样?”大祭司摊开双手,那张属于元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只是那眼神中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当然是……彻底毁灭。从肉体到灵魂,从国运到未来,一丝一毫不留。” 他踱步到严贤枥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咫尺。 那张“元昊”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你以为高远死了,一切就结束了?不,那只是开始。我要让他亲手缔造的繁华,在他死后,化为一片焦土。我要让所有享受过月莲族血肉滋养的人,都品尝到绝望的滋味。” “太子殿下……”严贤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真正的太子殿下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大祭司闻言,发出一声轻笑:“那个优柔寡断、试图查明真相却又无能为力的太子?他很好。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他的身份。毕竟,以太子殿下的名义,来导演这场覆灭大戏,岂不是更有趣?” 他伸出手,那枯瘦的、属于大祭司本人的手指,轻轻拂过“元昊”脸颊上不存在的尘埃,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你不必担心他。待有臣国化为废墟,我会让他‘回来’,亲眼见证这一切。那份绝望,想必会非常……美味。” 就在这时,宫殿外传来一阵更加凄厉的惨叫,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甚至还有兵刃碰撞的铿锵之声。混乱,正在迅速蔓延。 “丞相大人,听到了吗?”大祭司侧耳倾听,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亡国的丧钟,已经敲响了。很快,这皇宫,这座都城,就会变成一座真正的人间炼狱。” 严贤枥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他知道,对方所言非虚。那股从雀神山蔓延而来的魔气,绝非寻常。 它带着月莲一族数十年的怨恨,带着无数被炼化生灵的诅咒,一旦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曾以为自己权倾朝野,能够掌控一切,但在此刻,在这酝酿了数十年的复仇面前,他所有的权谋、所有的力量,都显得如此可笑。 “你……你的目的是那个丹炉。” 严贤枥的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黑袍人之前提及的,位于雀神山下的那个炼化怨念与生命的丹炉。虽然此人此刻身在皇宫,但那丹炉,必然是这一切魔气和灾难的源头,或者说是核心枢纽。“只要毁了它……” 大祭司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化为更深的讥讽:“哦?丞相大人果然还是有些急智的。没错,那个丹炉,是我复仇计划的核心。它不仅为我提供了力量,更是引动雀神山地脉怨气、彻底污染你们护国神鸟的关键。” 他向前一步,几乎与严贤枥鼻尖相触,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吐信:“但你以为,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轻易暴露在你们面前吗?你以为,我会给你们破坏它的机会吗?” 严贤枥的心猛地一沉。 对方既然敢如此坦然说出,必然是有恃无恐。 “那丹炉,早已与雀神山的地脉,与那只蠢鸟的妖丹,甚至与……你们有臣国的国运,紧密相连。”大祭司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的残酷,“它是我精心布置的‘业火熔炉’。一旦启动,便不可逆转。除非……”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严贤枥脸上那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的绝望。 “除非什么?”严贤枥急切地追问。 “除非,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瞬间净化那无穷无尽的怨念与魔气,并且……有人愿意以自己的神魂为引,彻底镇压那暴走的灵脉。”大祭司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那样的人,那样的力量,这世间……存在吗?” 他看着严贤枥,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就算存在,谁又会愿意为了你们这个肮脏腐朽的王朝,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被黑雾笼罩。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远处偶尔闪现的、诡异的暗红色光芒,以及越来越近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嘶吼与哀嚎。皇宫,这座曾经象征着至高权力的辉煌建筑群,此刻仿佛正被一只无形的巨兽缓缓吞噬。 东宫书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严贤枥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的目光在跳动的烛火与大祭司那张平静到冷酷的“太子”面容间游移。他知道,有臣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而眼前这个人,就是将国家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他不能坐以待毙。 即便是万劫不复,他也要尝试。 “月莲一族的债,由我严贤枥一人承担。” 严贤枥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那份平静之下,却蕴藏着一种决绝的意志。“但有臣国的百姓是无辜的。太子殿下也是无辜的。” 他缓缓抬起手,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凸起。 大祭司的眼神微微眯起,带着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不屑:“丞相大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做些无谓的挣扎吗?你的这点微末伎俩,在我面前……” 他的话还未说完,严贤枥的动作却出乎他的意料。并非攻击,也非自尽。 严贤枥的手,猛地拍向书房内那尊巨大的博古架。博古架应声而倒,露出了后面隐藏的一道暗门。 “这是……”大祭司微微一怔。 “通往宫外秘道的入口。”严贤枥的声音依旧平静,“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你。但我至少,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外界,让天下人知道你的真面目,知道有臣国面临的灾难!” 他说着,便要闪身进入暗道。 “天真。”大祭司冷哼一声,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挡在了暗道入口之前。那张“元昊”的脸上,笑容冰冷。“你以为,我会让你有机会去通风报信?” 他抬起手,指尖黑气缭绕:“在你踏出这扇门之前,我会让你……彻底失去开口说话的能力。” 一场绝望中的反抗,与一场蓄谋已久的毁灭,在这被黑暗吞噬的东宫书房内,即将迎来最直接的碰撞。而窗外的世界,早已是风声鹤唳,鬼哭神嚎。 第84章 血祭 东宫书房内的对峙,因严贤枥突如其来的举动而骤然紧张。那扇通往宫外秘道的暗门,此刻仿佛成了生死的分界线。大祭司堵在门口,枯瘦的手指上黑气缠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那张属于“元昊”的俊朗面容,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阴森可怖。 “严贤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大祭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挑衅的薄怒,“你以为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能从我手中逃脱?” 严贤枥背对着他,并未回头,他的手紧紧握着暗门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积怨深重的月莲族大祭司的对手,对方既然能轻易控制太子,能将整个有臣国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力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他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将真相传递出去。 就在大祭司指尖的黑气即将触及严贤枥后心的瞬间,严贤枥猛地回身,手中却并非什么攻击性的法器,而是一枚古朴的玉佩。那玉佩色泽暗沉,毫不起眼,甚至带着几分残破。 “嗯?”大祭司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能感觉到,那玉佩上似乎萦绕着一种极为微弱,却又异常熟悉的气息。 严贤枥没有给他过多思索的时间,他将全身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玉佩之中。那枚原本暗淡无光的玉佩,骤然间爆发出蒙蒙的、柔和的青黄色光晕。光晕并不强烈,甚至有些黯淡,但在着被黑雾笼罩、阴风惨惨的书房内,却如同一盏风中残烛,顽强地亮着。 “这是……我月莲一族的安魂玉!”大祭司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震惊与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此物早已在我族圣地被毁时遗失,怎会落在你的手中?!” 安魂玉,月莲一族特有的圣物之一,虽无强大攻伐之力,却能安抚神魂,驱邪避秽,对月莲族人有着特殊的意义,亦能对某些阴邪力量产生克制。只是此物炼制不易,早已失传。 严贤枥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当年……当年我带兵突袭雀神山,混乱之中,在你族一位长老身上……无意间得到的。”他没有说的是,那位长老为了保护族中幼童,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致命一击,这枚玉佩,便是从长老破碎的衣衫中滑落。这些年来,这枚玉佩一直被他贴身收藏,既是罪证,也是一种无声的拷问。 “原来如此……”大祭司的眼神复杂难明,有愤怒,有悲哀,也有一丝莫名的情绪。“你想用我族之物,来对付我?”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可笑!这安魂玉早已残破,灵力十不存一,又能奈我何?” “确实奈何不了你。”严贤枥坦然承认,他催动玉佩,并非指望能击败大祭司,而是…… 那柔和的青黄色光晕,在严贤枥的催动下,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光晕所及之处,空气中那浓郁的甜腥腐臭之气,竟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了“滋滋”的轻响,淡薄了些许。更重要的是,那光晕仿佛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那越来越近的、令人心悸的魔气与嘶吼。 “你……”大祭司似乎明白了严贤枥的意图。 “我确实奈何不了你,但这安魂玉,却能暂时护住这方寸之地,让我……有机会做完我该做的事。”严贤枥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他并没有试图逃跑,而是转身,目光投向了书房正中的一张紫檀木书案。 那书案之上,除了文房四宝,还摆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铜制香炉。并非平日里点燃檀香所用,而是另有玄机。 严贤枥走到书案前,双手在那香炉底部以一种特定的规律按动了几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书案连同地面,竟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洞口。一股比外界更加精纯、更加阴冷的怨煞之气,从洞口中汹涌而出。 “这是……通往‘丹元地宫’的入口!”大祭司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那张“元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怒交加的神色。“你……你怎么会知道此地?!” 丹元地宫,位于皇宫地底深处,是历代有臣国皇帝秘密修建的,用以储藏一些见不得光的“贡品”与进行某些隐秘仪式的场所。而那个被大祭司用来炼化生灵怨念、污染雀神山灵脉的“业火熔炉”,其核心阵眼,竟被他巧妙地设置在了这座地宫之中!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严贤枥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这皇宫之内,少有我不知道的秘密。”身为丞相多年,他对皇宫的了解,远超常人想象。他早就察觉到宫中灵气异动,只是没想到,源头竟是如此骇人。 “你想毁了丹炉?”大祭司眼中杀机暴涌,他一步踏出,便要阻止。 然而,严贤枥手中的安魂玉再次光芒大盛,那青黄色的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形成了一道坚韧的壁障,堪堪挡住了大祭司的脚步。尽管光壁在黑色魔气的冲击下剧烈摇晃,裂纹丛生,但终究是争取到了宝贵的片刻时间。 “你以为凭这残破的安魂玉,就能挡住我多久?”大祭司怒喝,周身黑气翻涌,化作无数狰狞的触手,疯狂地抽打着光壁。 严贤枥没有理会他,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幽暗的洞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一旦进入,便是九死一生。但他更清楚,若不毁掉那个作为魔气源头的丹炉,整个有臣国,都将万劫不复。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两颗暗红色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那是他早年间偶然得到的一种秘药,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代价却是急剧消耗生命力。 丹药入腹,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严贤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潮红,他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 “燃烧精血,强行提升修为?”大祭司见状,嗤笑一声,“垂死挣扎!” 严贤枥没有反驳,他只是将手中的安魂玉猛地按向自己的胸口。玉佩触及肌肤的刹那,竟如同活物般融入了他的体内。他整个人的气息,与那安魂玉残存的月华之力,以及玉佩本身蕴含的安魂定魄之能,奇异地结合在了一起。 “以身合玉……你竟然……”大祭司的眼中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惊骇。这种秘法,他只在月莲一族的古籍中见过记载,乃是玉石俱焚的禁术,能将人的神魂与玉器灵性暂时融合,爆发出远超自身的力量,但事后,人与玉皆会崩毁。 “为了有臣国,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也为了,偿还我当年欠下的血债。”严贤枥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却异常坚定。他身上的青黄色光晕愈发明亮,甚至隐隐透出了一丝圣洁的气息,与他此刻燃烧生命的状态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他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跳入了那深邃的地宫入口。 “休想!”大祭司怒吼,周身魔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那道摇摇欲坠的光壁。“砰!”光壁应声破碎,化为点点荧光消散。 大祭司没有片刻迟疑,化作一道黑影,紧随严贤枥之后,冲入了丹元地宫。他绝不能让严贤枥破坏他的百年大计! 丹元地宫之内,阴风怒号,怨气冲天。与皇宫的富丽堂皇不同,这里潮湿阴暗,甬道狭长,两侧石壁上雕刻着各种狰狞恐怖的异兽图腾,散发着古老而邪异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怨念,几乎要将人的神智吞噬。 严贤枥凭借着丹药之力与安魂玉的庇护,在这如同鬼蜮般的地宫中飞速穿行。他的目标明确,那就是地宫的最深处——业火熔炉的核心所在。 身后,大祭司的怒吼声与魔气翻涌的呼啸声越来越近。 “严贤枥,你逃不掉的!今日,我便让你与这地宫,一同化为齑粉!” 严贤枥充耳不闻,他的心神高度集中,感知着地宫中那股最强烈的怨念与魔气的源头。 穿过数道布满机关陷阱的甬道,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高达数丈的青铜丹炉! 那丹炉通体黝黑,表面镌刻着无数扭曲的符文,炉身周围,九条狰狞的黑色锁链从洞顶垂下,深深嵌入炉体,仿佛囚禁着什么绝世凶物。丹炉下方,暗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却不带丝毫温度,反而散发出刺骨的阴寒。炉口之中,浓郁的黑红色煞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直透地宫顶部,与外界的魔气遥相呼应。 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丝线,从丹炉底部蔓延开来,深入地底,仿佛与整个雀神山的地脉连接在了一起。而丹炉的上方,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由纯粹魔气凝聚而成的三足乌鸟虚影,正贪婪地吸食着从炉口喷涌而出的怨念精华。 这,便是大祭司复仇计划的核心——业火熔炉! “好一个恶毒的阵法!”严贤枥看清眼前景象,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丹炉不仅在炼化生灵怨念,更在抽取雀神山的地脉之力,将其转化为魔气,再通过那只被污染的护国神鸟,散播到整个有臣国! 就在此时,大祭司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石窟入口,挡住了他的退路。 “丞相大人,你终于来了。”大祭司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杀意凛然。“这里的景象,可还满意?” 严贤枥没有看他,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尊邪恶的丹炉之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安魂玉的力量也在不断消耗。他没有时间了。 “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能毁掉它?”大祭司一步步逼近,周身魔气汹涌,将整个石窟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威压之下。“这丹炉,早已与我的性命相连,与有臣国的国运相连!毁了它,便是毁了我,也是……彻底葬送有臣国!” “那又如何?”严贤枥猛地转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与其让有臣国在你的怨念中化为魔域,让万千百姓沦为活尸走肉,不如……就此了断!”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法印。他体内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佛沸腾了起来。与安魂玉融合的神魂,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月莲血脉……燃烧己身……魂祭天地……逆转……阴阳!” 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咒文,从严贤枥的口中艰难吐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尽的悲怆与决绝。 大祭司的脸色骤然大变,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这是……月莲一族的‘净世血咒’?!不……不可能!此咒早已失传,而且需要纯正的月莲血脉才能施展!你……你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 严贤枥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那鲜血并非暗红,而是带着淡淡的青黄色光晕,与安魂玉的光芒如出一辙。 “当年……我妹妹身患恶疾,性命垂危。我遍寻名医,束手无策。后来听信谗言,得知月莲一族的本源核心,或可救她……我……我曾取过一滴……一滴尚未成熟的圣莲之血,试图融入她的体内……”严贤枥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与悔恨,“虽然失败了……但那滴血,似乎……改变了我的部分血脉……” 这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也是他罪孽的开端。他从未想过,这被诅咒的血脉,竟会在今日,成为他最后的依仗。 “原来……原来如此!”大祭司恍然大悟,随即发出更加疯狂的怒吼,“你用我族圣血苟活,如今,竟还想用它来坏我大事!严贤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神魂俱灭!” 他不再犹豫,全力催动魔气,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色魔爪,朝着严贤枥当头抓下。 严贤枥不闪不避,他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了那即将完成的血咒之中。他身上的青黄色光晕越来越盛,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轮小太阳。 “以我残躯,祭此炉火!” “以我罪魂,净此魔氛!” “天地为证,血债……血偿!” 伴随着他最后一声悲壮的呐喊,严贤枥的身体,如同一颗流星般,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尊巨大的业火熔炉! 第85章 劫烬余殃 丹元地宫深处,在严贤枥以身殉道的悲壮呐喊声中,一场毁灭与净化的风暴骤然爆发。 当严贤枥那燃烧着生命与残存月莲血脉的身躯,挟着安魂玉最后的光华,悍然撞向业火熔炉的刹那,整个地宫都为之剧烈震颤。青黄色的圣洁光芒与丹炉中喷薄而出的黑红色魔气,如同水火般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隆隆——!”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以丹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坚硬的石壁寸寸龟裂,无数碎石如雨般落下,整个地下石窟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不——!”大祭司发出凄厉而不甘的尖叫。他凝聚的巨大魔爪,在接触到那股融合了净世血咒与安魂玉力量的光芒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融瓦解。他试图阻止,试图扑灭那股净化之力,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严贤枥的身体在撞上丹炉的瞬间,便化作了一团璀璨至极的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与决绝。他用自己最后的生命,点燃了月莲一族失传的禁咒。 净世血咒的力量,通过与他神魂融合的安魂玉,直接作用在了业火熔炉的核心。那镌刻在炉身上的无数扭曲符文,在青黄色光芒的照耀下,如同被点燃的枯草,发出了“噼啪”的爆裂声,逐一崩碎。 丹炉下方燃烧的暗红色火焰,开始剧烈摇晃,颜色由深红转为淡红,再渐渐趋于熄灭。那些从炉口喷涌而出的黑红色煞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变淡。 “我的力量……我的怨念……”大祭司感受到与丹炉之间那紧密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他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他与这丹炉早已融为一体,丹炉既是他复仇的工具,也是他力量的源泉。丹炉被毁,他也将不复存在。 那张属于“元昊”的俊朗面具,在大祭司极度扭曲的表情下,开始出现裂痕。“咔嚓,咔嚓”,面具寸寸碎裂,露出了底下那张布满狰狞灼痕、苍白可怖的真实面容。月莲族大祭司,终于以他本来的面目,迎接自己的末日。 他的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疯狂:“严贤枥!就算我死,我也要拉着整个有臣国陪葬!这诅咒……这魔气……已经种下了!你们谁也逃不掉!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那九条原本紧锁炉身的黑色锁链,因为失去了丹炉魔气的支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条接一条地崩断。失去了束缚的业火熔炉,炉身剧烈晃动,内部传来阵阵沉闷的雷鸣。 严贤枥的身影早已消散在那片光芒之中,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叹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他用自己的性命,偿还了当年的血债,也为有臣国,争取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大祭司的诅咒,并非虚言。 就在业火熔炉即将彻底崩毁的最后一刻,炉心之中,那积攒了数十年的、最为精纯的怨念与魔气核心,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毁灭性能量! “嘭——!”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彻整个丹元地宫,甚至传到了地面之上。业火熔炉,这件凝聚了无尽罪恶与仇恨的邪物,在青黄色光芒的净化与自身魔气的反噬下,轰然炸裂! 无数碎片夹杂着黑红色的魔气与残余的青黄色光点,向四面八方激射。整个地下石窟在这次爆炸中彻底坍塌,烟尘弥漫,地动山摇。 大祭司的身影,在爆炸的中心,被那狂暴的能量彻底吞噬。他那张狰狞的面容上,最后定格的是无尽的怨毒与一丝……或许是解脱的诡异笑容。他策划了一生的复仇,最终,也将自己一同埋葬。 随着业火熔炉的毁灭,那股通过它源源不断抽取雀神山地脉之力、制造并放大魔气的源头,终于被切断了。盘踞在丹炉上方的三足乌鸟魔气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也随之溃散。 丹元地宫内,那股令人窒息的怨煞之气,开始以缓慢的速度消散。残存的青黄色光晕,如同最后的星火,在黑暗中摇曳了几下,也渐渐隐去。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 然而,地面之上,有臣国的都城,此刻却已是另一番景象。 业火熔炉虽然被毁,但它在过去数十年间释放出的、以及最后爆发出的庞大魔气,早已如同瘟疫般,蔓延到了都城的每一个角落。 天空依旧是那片令人绝望的墨色,浓郁的黑雾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一切。阳光无法穿透,整个都城都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甜与腐臭,令人闻之欲呕。 失去了大祭司的控制,那些被魔气侵染的生物和人类,并没有恢复正常,反而变得更加狂暴与嗜血。它们失去了最后的目标性,只是凭借着本能,疯狂地攻击着周围一切活着的生灵。 街道上,到处都是奔逃哭喊的人群,以及那些形态扭曲、双目赤红的“怪物”。房屋倒塌,火焰四起,往日繁华的京都,此刻已然沦为人间炼狱。 皇宫之内,情况更是惨不忍睹。无数宫人侍卫被魔气侵染,变成了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他们互相攻击,或者冲向那些尚未被完全侵蚀的幸存者。凄厉的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以及怪物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悲歌。 东宫书房,在刚才地宫爆炸的余波中,也遭受了波及。屋顶塌陷了大半,书架倾倒,一片狼藉。那扇通往地宫的暗门,早已被乱石封死。 没有人知道地宫中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严贤枥与大祭司的最终结局。 他们只知道,灾难降临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灾难。 那股曾经受大祭司操控的魔气,在失去了源头和控制者之后,并没有如预想中那般消散,反而像脱缰的野马,变得更加狂暴,更加无序。它不再仅仅是针对有臣国王室和贵族,而是无差别地侵蚀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 雀神山方向,那只彻底魔化的护国神鸟,在失去了丹炉的“滋养”后,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唳鸣。它庞大的身躯在黑雾中翻滚,双翼扇动间,卷起更加猛烈的魔气狂风,朝着都城席卷而来。它已然成为一头只知毁灭的凶兽,不再守护任何气运,只剩下纯粹的破坏欲望。 城中,一些修为较低的修士,试图组织抵抗,释放法术攻击那些魔物。然而,他们的力量在着铺天盖地的魔气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法术的光芒往往刚一亮起,便被浓郁的黑雾吞噬,而那些魔物悍不畏死,前仆后继。 绝望,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心中蔓延。 他们不知道这场灾难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将如何结束。他们只看到昔日安宁的家园,在迅速变成一片焦土。亲人、朋友,一个个在他们面前倒下,或者变成狰狞的怪物。 一些意志薄弱的人,在极度的恐惧与绝望中,神智崩溃,也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加入了那混乱的魔潮。 有臣国的国运,在这一刻,仿佛真的走到了尽头。 严贤枥以生命为代价,摧毁了复仇的根源,阻止了大祭司那更加恶毒的计划。但他终究没能阻止这场浩劫的全面爆发。月莲一族的血海深仇,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将整个国家拖入了毁灭的深渊。 那弥漫天地的魔气,如同跗骨之蛆,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生机。曾经繁荣昌盛的京都,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以及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的、扭曲蠕动的黑影。 风声呜咽,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 这场由贪婪而起,由仇恨而终的恩怨,最终的代价,却是整个国家的覆灭,以及无数无辜生灵的涂炭。 劫烬之后,并非新生,而是更加深沉的黑暗与未知的恐惧。有臣国的命运,已被这无尽的魔气彻底笼罩,再也看不到一丝光明。而这仅仅是开始,一场席卷更广阔天地的灾厄,或许正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悄然酝酿成形。 第86章 魔潮汹涌 有臣国都城,此刻已然沦为修罗鬼蜮。 浓稠如墨的黑雾遮天蔽日,将白昼强行扭曲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昏夜。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腐朽气息,那是魔气与血肉交织的绝望味道。 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遍布残垣断壁,倾倒的货摊旁,几具扭曲的尸体旁围着双目赤红的疯人,涎水从嘴角淌下,发出嗬嗬的怪叫,追逐着惊慌失措的幸存者。 远处房屋燃着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将这末日景象衬托得愈发狰狞。 “师兄!小心右边!” 秦正正一声大喝,手中长剑勉强荡开一只扑来的、形似恶犬却长着人手的魔物。 他自己也踉跄着后退几步,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这鬼东西力大无穷,而且悍不畏死,寻常刀剑砍在身上,竟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慕容云飞面色凝重,手中长剑快如闪电,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凌厉的剑气,将试图靠近的魔物斩退。 但他额角也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 这些魔物数量太多,仿佛无穷无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似乎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对付。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运转,似乎受到了这诡异魔气的压制,变得有些滞涩。 林小花紧紧护着一个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年轻人,躲在慕容云飞和秦正正身后相对安全的位置。 那年轻人正是从大祭司掌控中脱离出来的真正太子元昊。 经历了之前的附身与目睹皇宫惨状,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此刻如同惊弓之鸟,瑟瑟发抖。林小花自己也是心惊胆战,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白,但看着身边需要保护的太子,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钟许许!你个没用的家伙!躲那么远干嘛?过来帮忙啊!” 秦正正一边狼狈地应付着一只试图撕咬他胳膊的魔物,一边朝着缩在更后方的钟许许吼道。 钟许许依旧是那副柔弱不堪的模样,躲在林小花斜后方,脑袋几乎要埋进领子里,口中念念有词:“好可怕……妻主救命……这些东西太丑了……” 林小花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回头给他一脚。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在演! 然而,就在下一刻,异变陡生。 三只速度极快的、形似蝙蝠却长着利爪的魔物,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慕容云飞和秦正正的防线,如同三道黑色的闪电,直扑向最脆弱的林小花和太子元昊! “小花!” 慕容云飞惊呼,想要回援却被两只体型庞大的魔物死死缠住。 秦正正也是目眦欲裂,拼命想要冲过去,但身前的魔物如同疯了一般,攻势更加猛烈。 眼看林小花和太子就要被那利爪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瑟瑟发抖”的钟许许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众人只觉得眼前仿佛有一道极淡的影子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错觉。 紧接着,“噗噗噗”三声轻响。 那三只凶猛扑来的蝙蝠魔物,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随即直挺挺地摔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它们的额头上,各自多了一个细微的、仿佛被什么尖锐之物刺穿的小孔,黑色的血液正从中缓缓渗出。 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整个场面,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秦正正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几乎忘了自己还在战斗。 慕容云飞也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但他很快便收敛心神,继续应付眼前的敌人。 林小花更是惊得呆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前那个依旧缩着脖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钟许许。刚才……是错觉吗? “哎呀,吓死我了。”钟许许拍了拍胸口,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幸好它们自己撞墙上了……” 撞墙?秦正正嘴角抽搐了一下,这鬼地方哪来的墙给它们撞?而且还是三只一起精准地撞死在同一个位置?骗鬼呢!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瞬间,钟许许看似随意地向前迈了一步,恰好挡在了林小花和太子身前。 他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他所站立的那一小片区域,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魔物,竟似乎有些迟疑,不敢轻易靠近。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轻轻划过几下,几缕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淡淡药香的粉末随风散开。 那些吸入粉末的魔物,动作明显变得迟缓,甚至有几只直接瘫倒在地,口吐白沫。 “这……” 秦正正再次震惊了。这哪里是什么柔弱书生? 这分明是个用毒……不对,是用药的高手啊! 钟许许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他微微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隔着“月影凝光”的面纱,望向了雀神山的方向。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重重魔气,看到那灾祸的根源。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庞大而狂暴的魔气源头,正在雀神山上空肆虐。 那是被彻底污染的护国神鸟。严贤枥虽然毁掉了业火熔炉,阻止了大祭司更恶毒的计划,但神鸟体内的魔气核心,以及大祭司临死前种下的怨念诅咒,并未完全消除。 如今失去了控制,这股力量变得更加混乱,也更加危险。 必须尽快去雀神山,净化那只神鸟,否则,魔气会如同瘟疫般扩散,最终波及整个修仙大陆。 玉灵峰的职责,世界的安危……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可是…… 他看了一眼正在奋力搏杀的慕容云飞和秦正正,还有身后惊魂未定的林小花和太子元昊。 以慕容云飞和秦正正目前的实力,虽然能暂时抵挡,但面对这源源不断、甚至可能越来越强的魔物,恐怕难以持久。 尤其是大师兄慕容云飞,他似乎正处于某个修炼的关隘,灵力运转时隐时现的滞涩感,正是即将突破却又被外力强行压制的征兆。 若自己离开,他们恐怕…… 不行,不能再犹豫了。 钟许许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慕容云飞身边,屈指一弹,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三只围攻慕容云飞的魔物后颈。那三只魔物瞬间僵直,轰然倒地。 “大师兄。”钟许许的声音,第一次褪去了平日的慵懒随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慕容云飞一愣,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判若两人的师弟,有些反应不过来。 “情况紧急,雀神山那边必须立刻处理。”钟许许语速极快,“这里的魔物源源不断,你们撑不了太久。大师兄,你似乎正处在‘凝心境’突破‘化神境’的关口,对吗?” 慕容云飞心中一惊,他即将突破的瓶颈,连他自己都只是隐约有所感觉,钟许许是如何一眼看出的?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好。”钟许许眼神锐利,“我玉灵峰有一秘法,可以助你强行冲破关隘,暂时获得远超平日的力量。但这方法有代价。” “什么代价?”慕容云飞沉声问道。他并非迂腐之人,此刻形势危急,若真有方法能提升战力,他愿意尝试。 “此法名为‘药鼎燃神’,”钟许许看着慕容云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在瞬间激发你体内潜能,助你强行破境,获得化神境初期的力量,大概能维持一日。”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但一日之后,药力反噬,你会失去所有修为,持续整整一个月。期间与凡人无异。” 失去修为一个月!慕容云飞瞳孔骤缩。对于一个剑修而言,这几乎是不可接受的代价。 “这太冒险了!”秦正正忍不住插嘴,“一个月没有修为,万一……” “没有万一。”钟许许打断他,目光扫过四周越来越密集的魔物,以及天空中那愈发浓郁的黑雾,“如果一日之内,不能解决雀神山的问题,让魔气彻底失控,别说一个月,恐怕整个修仙大陆都没有以后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 慕容云飞沉默了。他看着钟许许那双清澈却又仿佛隐藏着无尽秘密的眼睛,又看了看身后需要保护的林小花和太子,以及这满目疮痍的都城。 作为缥缈宗的大师兄,他有守护同门的责任。作为修仙者,他亦有守护苍生的义务。 “好。”慕容云飞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接受。” 钟许许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似乎是赞许,又似乎是别的什么。他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三粒散发着奇异香气的碧绿色丹药。 “将此丹服下,稳住心神,我来助你。” 与此同时,远在不知多少里之外的瑶珞国边境,一处隐秘的山谷中。 珑莲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月华。忽然,她猛地睁开双眼,清冷的眸子望向有臣国的方向。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 那股属于同族的、充满了怨毒与禁术气息的灵魂,彻底湮灭了。 紧随其后的,是业火熔炉核心能量的剧烈爆炸,以及……一股微弱却极其纯正的、属于月莲一族“净世血咒”的气息,一闪而逝。 严贤枥……他竟然…… 珑莲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随即,她便感知到,那股原本被强行束缚、炼化的庞大魔气,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凶兽,彻底失控了!其蔓延速度和污染程度,远超她的预料。 这股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到大陆的根基。若不加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玉灵峰……长老……大限…… 一连串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也感知到了那股属于钟许许的、独特的药灵气息,以及另一股突然暴涨的剑修灵力。 那个新来的小师弟,似乎在做着什么。 虽然她也曾想过,借着这场混乱,削弱甚至除去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但此刻,大陆安危在前,个人的恩怨与那残酷的七选一法则,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且……那个家伙,似乎也并非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无能。 珑莲缓缓起身,素白的裙摆在风中微微拂动。她看了一眼有臣国都城的方向,眼神清冷依旧,却多了一丝决断。 看来,这场闹剧,不是他一个人能收场的。 她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疾速掠去。 第87章 秘法催鼎 都城废墟一角,临时开辟出的狭小安全区域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秦正正挥汗如雨,手中长剑使得密不透风,将一波又一波试图冲破防线的魔物斩杀、逼退。他的灵力消耗极大,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知道,此刻里面正在进行着关系到所有人,甚至可能是整个有臣国命运的关键仪式。 林小花则紧紧握着一把从侍卫尸体上捡来的短刀,护在瑟瑟发抖的太子元昊身前。她虽然修为低微,帮不上什么大忙,但绝不允许任何魔物伤害到身后的人。她的目光,不时担忧地投向场地中央的两人。 场地中央,慕容云飞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脸色在碧绿色丹药的作用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光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钟许许站在他身后,神情专注,与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双手结出一个繁复而玄奥的印诀,指尖萦绕着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灵气。那灵气并非纯粹的攻击性能量,反而带着一种温润的、如同草木生长的气息。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钟许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慕容云飞耳中,“药力已经开始引导你体内的灵力了,不要抗拒,顺着它的方向走!” 慕容云飞闷哼一声,只觉得体内仿佛有无数条细小的溪流,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汇聚、疏导,朝着某个坚固的堤坝狠狠撞去。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经脉都要被撕裂开来。 “就是现在!”钟许许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印诀陡然变化。 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出一抹凝练到极致的青绿色光芒,如同活物般,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轻轻点在了慕容云飞后心处的某个穴位上。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慕容云飞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火山爆发般,从钟许许指尖点中的位置,轰然涌入自己的体内!那股力量并非粗暴地冲击,而是如同最精妙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体内那道坚固无比的瓶颈! “咔嚓!”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裂开来。 困扰他许久的凝心境壁垒,在“药鼎燃神”秘法与钟许许精准的引导下,应声而破! 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猛地从慕容云飞身上爆发开来! 狂暴的灵力气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将靠近的几只魔物瞬间掀飞、撕碎!他周身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原本略显滞涩的灵力,此刻如同奔腾的江河,畅快淋漓地运转起来。 化神境! 虽然只是初期,而且是借助外力强行提升,根基不稳,但这股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 “哇!师兄你发光了!”秦正正被那股气浪逼退几步,看着浑身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慕容云飞,忍不住惊叹道。随即又小声嘀咕,“钟许许这家伙,藏得也太深了?这手艺,比我们缥缈宗的长老还厉害……” 林小花也看得目瞪口呆,她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平日里只会耍嘴皮子、动不动就喊“妻主救命”的家伙,竟然真的有如此通天的手段? 慕容云飞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四射。他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虽然知道这是有时限的,但那份力量感依旧让他心潮澎湃。他看向钟许许,眼神复杂:“多谢。” 钟许许脸色略微有些苍白,额角也渗出了汗珠。施展“药鼎燃神”对他来说,消耗也不小。他摆了摆手,露出一丝熟悉的、略带疲惫的笑容:“客气啥,都是同门。不过大师兄,悠着点用,这力量来得快,去得也猛,别一下子玩脱了。” 说着,他抛给慕容云飞一粒赤红色的丹药:“这是‘固元丹’,勉强能帮你稳固一下暴涨的灵力,减轻点反噬的痛苦。记住,只有一天时间。” 慕容云飞接过丹药,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这里交给你们了。”钟许许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雀神山方向,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秦师弟,保护好林师姐和太子殿下。大师兄,顶住!” “你要去哪里?”林小花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钟许许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眨了眨眼:“当然是去解决麻烦的源头啊。放心,小花妻主,等我回来,说不定还能抓只秃毛鸟给你当宠物玩呢。” 说完,也不等林小花发作,他身形一晃,便如同一缕青烟,融入了周围浓郁的魔气之中,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飘忽的话语:“记得帮我留晚饭……” “这家伙……”林小花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心底那份担忧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放心林师姐,”秦正正拍了拍胸脯,虽然依旧喘着粗气,但语气却轻松了不少,“有大师兄在,我们肯定没事!现在大师兄可是化神境高手了!” 慕容云飞没有说话,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不断涌来的魔物。他知道,钟许许将守护这里的重任交给了他,他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更不能浪费这宝贵的一天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长剑一引,一道比之前凌厉数倍的剑光横扫而出! “嗤啦——” 挡在前方的七八只魔物,瞬间被拦腰斩断,黑色的血液和碎肉四处飞溅。 强大的力量,让慕容云飞信心大增,也让秦正正欢呼雀跃。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慕容云飞在斩出那一剑后,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体内那股暴涨的灵力,如同桀骜不驯的野马,隐隐有失控的迹象。那枚“固元丹”,似乎也只能起到暂时的压制作用。 强行突破的代价,正在悄然显现。 …… 与此同时,瑶珞国境内,距离有臣国都城数百里之外。 珑莲悬停于半空之中,清冷的目光穿透云层,遥望着远方那片被墨色笼罩的天空。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失控的魔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其源头直指雀神山。她也能感知到,一股强大的、属于剑修的灵力波动,正在都城废墟中爆发,显然是钟许许用了某种手段。 “药鼎燃神……玉灵峰的禁术之一,果然是他。”珑莲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喜怒。 以燃烧未来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强大力量。这个小师弟,倒是比想象中更有担当。 只是,光凭一个强行提升的化神境初期剑修,和一个尚未完全展露实力的药宗弟子,想要净化那只被数十年怨念和月莲禁术污染的神鸟,恐怕还远远不够。 那只神鸟,早已不是普通的妖兽,它体内融合了业火熔炉最后反扑的力量,以及大祭司临死前最恶毒的诅咒,可以说,它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的、移动的魔气源头。 一旦让它彻底挣脱雀神山的束缚,飞向大陆各处,那后果…… 珑莲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七彩琉璃碎片,似乎也因为外界魔气的剧烈波动,而产生了一丝细微的共鸣。这是世界本源力量受到威胁的征兆。 大限之争固然残酷,但若是连这片大陆都不复存在了,那争夺还有什么意义? 守护,这才是他们这些被选中的人,最终的宿命。 珑莲不再犹豫。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一枚散发着柔和月光的玉符,那是她与瑶珞国新王高懿之间的联络信物。略一思忖,她指尖微动,一道灵光注入玉符之中,化作一行细小的文字,一闪而逝。 做完这一切,她周身月华流转,身影再次化作一道流光,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几分,径直朝着有臣国雀神山的方向飞去。 她不知道钟许许是否会将她视为敌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去,究竟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她必须去做。 不仅仅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大陆安危,也为了……弄清楚当年雀神山惨剧的全部真相,以及,了结与那个已经化为飞灰的同族之间的恩怨。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远方传来的、隐约的哀嚎与悲鸣。 一场席卷大陆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88章 雀神山之战 穿行在被魔气彻底侵蚀的有臣国都城,钟许许的身影快如鬼魅。 他没有选择大路,而是利用各种断壁残垣和阴影角落,避开那些成群结队的、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魔物。他的动作轻盈而精准,每一次落脚都悄无声息,仿佛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玉灵峰的药宗弟子,并非只会炼丹制药。对于人体经络、气息流转、乃至天地间各种能量的细微变化,都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钟许许此刻便将这种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他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魔气浓度的变化,能“看”到那些无形的能量流向,从而选择最安全、最快捷的路径。 偶尔遇到实在避不开的零星魔物,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柔弱”。指尖轻弹,几缕带着特殊药性的粉末便悄无声息地散开,那些魔物吸入后,便会动作迟滞,甚至直接瘫软在地,失去威胁。或者,他会用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以指代剑,精准地点中魔物体内魔气运转的节点,使其暂时瘫痪。 这些手段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着极高的技巧和对药理、对能量运行的深刻理解。若是寻常修士看到,定会惊掉下巴。这哪里是什么辅助型的药修?分明就是一个精通刺杀和控制的顶尖高手! 沿途所见,尽是人间惨剧。 倒塌的房屋下压着残缺的肢体,昔日繁华的商铺被火焰吞噬,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几乎令人窒息。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尚未完全被魔气转化的人类,他们或是在绝望中哭喊,或是麻木地游荡,最终被蜂拥而至的魔物淹没。 钟许许面无表情地穿过这一切。他的心并非铁石,但此刻,他不能停下,不能被这些景象所干扰。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雀神山,那只正在疯狂散播灾难的魔化神鸟。 越靠近雀神山,空气中的魔气就越发浓郁粘稠,几乎化为实质。那股源自神鸟的狂暴意志,如同无形的重锤,不断敲击着他的心神。若非他身怀玉灵峰秘宝“月影凝光”护身,又有七彩琉璃碎片镇定灵台,恐怕早已被这股意志所影响。 终于,巍峨的雀神山轮廓出现在眼前。 只是,眼前的景象,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灵气充裕、风景秀丽的圣地。 整座山峰都被浓郁的黑雾笼罩,山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仿佛正在腐烂。山间的树木早已枯萎,化作狰狞的枯爪,指向天空。怪石嶙峋,如同恶鬼的獠牙。空气中,除了浓郁的魔气,还回荡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尖锐唳鸣! “唳——!” 一声饱含着无尽痛苦与疯狂的鸟鸣,从山顶传来,音波所过之处,连空气都泛起了涟漪。 钟许许眼神一凝,不再犹豫,展开身法,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山顶疾速掠去。 山道之上,同样不太平。 一些原本栖息在雀神山的飞禽走兽,此刻也已被魔气侵染,变成了形态各异的魔物。它们双目赤红,涎水横流,疯狂地攻击着一切靠近的活物。 钟许许不敢恋战,尽量避开这些魔物的纠缠。他的速度极快,身影在嶙峋的怪石与枯木间闪烁不定,留下道道残影。偶尔实在避不开,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绝不拖泥带水。几枚特制的“化尸散”撒出,那些低阶魔物沾染上,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消融,化为一滩黑水。 手段虽然狠辣,但在这非常时期,却是最有效的自保方式。 终于,他登上了雀神山的山顶。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的中央,原本应该矗立着象征有臣国气运的神鸟雕像,此刻却早已化为齑粉。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庞大得超乎想象的巨鸟! 那正是曾经的有臣国护国神鸟。 但此刻,它早已没有了半分神圣的模样。 它的体型比之前膨胀了数倍,原本华丽的羽毛变得漆黑如墨,如同浸透了污血,散发着浓郁的腐臭。双翼展开,遮天蔽日,每一次扇动,都会卷起猛烈的魔气狂风。它的鸟喙变得更加尖锐弯曲,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那原本充满灵性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两团熊熊燃烧的、暴虐嗜血的暗红色火焰! 在它的胸口位置,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不断蠕动的、仿佛心脏般的黑色能量核心,那正是业火熔炉最后反扑的力量与大祭司怨念诅咒的结合体,也是它不断散发魔气、维持魔化状态的根源! “唳——!” 似乎是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魔化神鸟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魔火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钟许许! 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碾压而来! 钟许许闷哼一声,只觉得胸口一窒,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这魔鸟的实力,恐怕已经超越了寻常的化神境,甚至逼近了更高的层次! 来不及多想,魔化神鸟已经发动了攻击! 它猛地张开巨口,一道粗壮无比的、凝聚到极致的黑红色魔气光柱,如同死亡射线般,朝着钟许许爆射而来!光柱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灼烧扭曲! 钟许许瞳孔骤缩,脚下步伐连点,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毁灭性的光柱。 “轰!” 光柱轰击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焦黑的大坑,碎石四溅。 好强的威力! 钟许许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硬碰硬绝对是死路一条。他的优势在于药理和对能量的精妙控制。 他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施法,他身前凭空出现了一道道淡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迅速组合,形成一个复杂而玄奥的阵法图案。 “玉清净灵阵!” 这是玉灵峰一脉专门用来净化邪祟、驱散魔气的阵法。虽然无法彻底根除神鸟体内的魔核,但至少可以削弱它散发出的魔气,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阵法成型的瞬间,一股柔和而纯净的气息扩散开来,周围浓郁的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向后退去。 魔化神鸟似乎被这股气息激怒了,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唳鸣,双翼猛地一扇! “咻咻咻——!” 无数根漆黑的羽毛,如同离弦之箭般,铺天盖地朝着钟许许激射而来!这些羽毛上附着着浓郁的魔气,锋利无比,威力不亚于飞剑! “叮叮当当!” 羽毛撞击在玉清净灵阵的光幕上,发出一连串密集的声响,溅起道道涟漪。阵法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钟许许脸色微变,这魔鸟的攻击力超乎想象,光靠一个防御阵法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一边维持着阵法,一边快速从储物袋中取出各种瓶瓶罐罐。银针、药粉、颜色各异的液体……他如同一个正在进行复杂实验的炼金术士,双手翻飞,快速调配着什么。 他需要找到一个机会,将特制的“化魔散”打入神鸟体内的魔核之中!那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净化这只魔鸟的方法。但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时机和角度,而且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钟许许与魔化神鸟陷入僵持之际,都城废墟中的战斗也愈发艰难。 慕容云飞虽然凭借化神境的力量斩杀了不少魔物,但他的灵力消耗极大,而且体内那股强行提升的力量越来越难以控制,经脉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秦正正早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林小花和太子元昊躲在他们身后,看着越来越近的魔物,眼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慕容云飞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天空中的魔气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 “唳——!” 雀神山方向,再次传来那令人心悸的唳鸣,似乎比之前更加狂暴。 紧接着,一股更加强大的魔气波动,从山顶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都城。 那些原本还在围攻慕容云飞等人的魔物,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动作齐齐一顿,然后,竟然开始缓缓后退,最终如同潮水般,朝着雀神山的方向涌去! “怎么回事?”秦正正不明所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慕容云飞也是一脸疑惑,但他能感觉到,那股来自雀神山的威胁,变得更加恐怖了。 难道是钟师弟那边出事了? 第89章 神鸟悲歌 雀神山顶,魔气滔天。 钟许许布下的“玉清净灵阵”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那魔化神鸟每一次狂暴的攻击,都让阵法剧烈震颤,淡金色的符文不断崩解又重组,消耗着钟许许本就不算充沛的灵力。他额角汗珠滚滚,脸色苍白,紧咬牙关,手中快速调配着各种药粉。 “唳——!”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唳鸣,魔鸟双翼猛扇,卷起腥臭的魔风,无数漆黑羽箭再次暴射而来,其间更夹杂着数道凝如实质的黑红色魔气刃,切割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呼啸。 “砰砰砰!” 玉清净灵阵的光幕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琉璃,裂纹迅速蔓延。钟许许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这魔鸟的力量,比他预估的还要强横数倍,特别是其胸口那团不断蠕动的黑色魔核,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邪能。 他知道,单凭自己,今日恐怕凶多吉少。即便能侥幸将“化魔散”打入魔核,自身也可能被狂暴的能量反噬。 【难道,今日要交代在这里?林小花那丫头……太子殿下也不知能否安全脱险……师尊……】 纷乱的念头一闪而过,钟许许眼神陡然变得决绝。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瓶,里面是三滴色泽金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液体。这是他压箱底的保命之物——“龙血淬体液”,能短时间内大幅激发潜能,但事后反噬也极为霸道。 就在他准备孤注一掷,强行催动秘药的刹那—— 一道清冷如月华般的光芒,毫无征兆地自他身后不远处亮起,瞬间驱散了周遭数丈的浓稠魔气。 钟许许一怔,猛地回头。 只见一名身着月白素裙的女子悄然立于虚空,身姿孤傲,面容笼罩在一层淡淡的、仿佛月光凝成的薄纱之下,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眸,却清冽如寒潭,不含丝毫杂质,仿佛能洞穿人心。 是她!珑莲! 她怎么会在这里? 钟许许心中一凛,戒备之意顿生。这位玉灵峰的同门,手段莫测,之前在瑶珞国,她便展现出对月莲禁术异乎寻常的了解,以及远超普通内门弟子的实力。此刻她出现在这里,是敌是友? 不等钟许许开口,珑莲已然有了动作。 她素手轻抬,五枚形状不一、流转着各色光华的琉璃碎片,自她掌心缓缓浮现。 每一枚碎片,都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强大气息。 一枚赤红如火,炽热的能量几乎要点燃空气,隐隐有兽吼之声传出,那是自然道的力量,狂野而原始。 一枚碧绿如茵,充满了生机与缠绕之力,仿佛能操控万千藤蔓,带着草木的坚韧。 一枚湛蓝似水,却又蕴含着雷霆的暴烈,水属的柔韧与雷属的刚猛奇异地结合,符道的气息若隐若现。 一枚厚重如山,闪烁着古朴的黄芒,带着阵法特有的稳定与禁锢之力,沉稳而不可撼动。 一枚锋锐无匹,金光闪闪,如同万千剑影浓缩而成,透着一股斩断一切的凌厉剑意。 “那是……其他内门弟子的琉璃碎片!” 钟许许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玉灵峰七大传承,每一位内门弟子都拥有一枚师尊传下的琉璃碎片,作为未来继承长老之位的凭证与力量核心。珑莲手中这五枚,分明代表着另外五位内门弟子! 她竟然已经夺取了五枚碎片! 钟许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他一直知道玉灵峰的“大限之争”残酷无比,七选一,胜者为王。但如此迅速、如此不声不响地就收集了五枚碎片,珑莲的实力与手段,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家伙……简直是个怪物!】 珑莲似乎并未在意钟许许的惊骇,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那只狂暴的魔化神鸟身上。 “此鸟已彻底被业火与怨念侵蚀,寻常净化之法,收效甚微。”她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感情,“唯有破其魔核,断其根源。但它与雀神山地脉相连,强行毁之,恐引山崩地裂之祸。” 钟许许闻言,心中一动。珑莲所言,与他的判断大致相同,只是她似乎知道更多隐秘。 “你的‘玉清净灵阵’,能暂时压制魔气扩散,但也仅此而已。”珑莲淡淡道,“接下来,看我的。” 话音未落,她指尖轻点。 那枚赤红如火的琉璃碎片骤然光芒大盛! “吼!” 一声震天兽吼凭空响起,赤红碎片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融入珑莲体内。下一刻,一股狂暴而原始的妖力从她身上爆发开来,她周身仿佛浮现出一头巨大火焰雄狮的虚影,仰天咆哮。 “自然道之力——狮皇焚天!” 珑莲并指如剑,对着魔化神鸟虚虚一划。 “唳——嗷!” 一道巨大的火焰爪影凭空出现,带着焚尽万物的恐怖高温,狠狠抓向魔化神鸟的左翼!魔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试图闪避,但那火焰爪影速度太快,威力太猛,竟将它庞大的身躯都带动得一个踉跄。 “嗤啦!” 黑羽纷飞,焦臭弥漫。魔鸟左翼被抓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暗红色的魔血喷涌而出,却又被火焰瞬间蒸发。 好强! 钟许许看得眼皮直跳。这自然道的力量,在他师尊紫叶仙子那里,更多是温和的治愈与催生,但在珑莲手中,却展现出如此霸道绝伦的攻击性!显然,那枚碎片的原主人,是一位专精战斗的自然道修士。 不等魔鸟反击,珑莲指尖再动,那枚碧绿如茵的碎片亮起。 “草木皆兵——蔓海囚笼!” 绿光闪耀,无数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从四面八方缠向魔化神鸟。这些藤蔓坚韧无比,表面更生有细密的倒刺,闪烁着幽幽绿芒,显然蕴含剧毒。 魔鸟疯狂挣扎,尖喙利爪不断撕扯,魔气滚滚,却一时间难以挣脱这层层叠叠的藤蔓囚笼。藤蔓被斩断,立刻又有新的生长出来,无穷无尽。 紧接着,湛蓝碎片光华流转。 “水衍雷罚——天罗电网!” 珑莲双手结印,刹那间,天空乌云汇聚,电蛇乱舞。一张由无数细密水线与狂暴雷电交织而成的大网,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罩向被藤蔓困住的魔鸟! “滋啦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不绝于耳,水与雷的力量完美结合,既有水的无孔不入,又有雷的毁灭之力。魔鸟在电网中剧烈抽搐,发出的唳鸣都带上了痛苦的颤音,身上焦黑一片,魔气都被打散了不少。 钟许许看得瞠目结舌。这三种力量,每一种都运用得炉火纯青,且衔接得天衣无缝,显然珑莲对这些碎片中蕴含的力量已经有了极深的理解和掌控。 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与珑莲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自己还在为如何精准地将“化魔散”送入魔核而苦恼,珑莲却已经能娴熟地调用数种不同传承的强大力量,对魔鸟进行全方位的压制。 【这家伙……真的是和我同一辈的修士吗?玉灵峰的内门弟子,都这么变态的?】 钟许许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强大力量的向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但他很快便收敛心神,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无论珑莲是何目的,她此刻确实是在对付魔鸟,这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 “还愣着做什么?”珑莲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它的魔核因怨念而生,对至阳至刚或至纯至净之力最为敏感。用你最强的净化之物,攻其胸前魔核!” 说话间,珑莲再次催动了第四枚碎片——那枚厚重如山的黄色琉璃。 “阵道之力——四方锁灵!” “嗡!” 四道巨大的土黄色光柱从天而降,分别落在魔鸟四周,形成一个巨大的方形结界,将本就行动受限的魔鸟彻底禁锢在原地。结界之上,无数玄奥的阵纹流转,散发出强大的封印之力。 魔鸟彻底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钟许许眼神一凝,不再犹豫。他将刚刚调配好的、闪烁着淡淡金色光辉的“九阳融雪散”托于掌心,这几乎是他目前能调配出的净化效果最强的药散了。 “多谢!” 他沉声道了一句,也不管珑莲是否回应,身形一晃,如同离弦之箭,借着魔鸟被重重压制的间隙,朝着它胸口那团蠕动的黑色魔核疾冲而去! 魔鸟似乎也察觉到了致命的危机,它疯狂地挣扎,全身魔气汹涌爆发,试图冲破身上的束缚。那双燃烧着魔火的眼睛死死盯着钟许许,充满了怨毒与毁灭的欲望。 “休想!” 珑莲冷哼一声,第五枚碎片——那枚锋锐无匹的金色琉璃,骤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剑道之力——破妄一斩!”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剑气,仿佛穿透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魔鸟胸前魔核外围那层最浓郁的魔气防御之上! “噗嗤!” 如同尖刀划破皮革,那坚韧的魔气防御应声而裂,露出了里面跳动不休的黑色魔核本体! 就是现在! 钟许许眼中精光暴涨,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双腿,速度再次提升一截,化作一道残影。 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那是他将“九阳融雪散”的药力高度凝聚的体现。 “破!” 一声低喝,钟许许的指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暴露出来的黑色魔核之上! “滋——!” 金光与黑气剧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消融声。九阳融雪散那至阳至刚的药力,如同滚油泼入积雪,疯狂地消融着魔核中的邪能与怨念。 “唳——!!!!” 魔化神鸟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绝望的悲鸣!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胸口的黑色魔核如同被投入了无数炸药,开始疯狂地闪烁、膨胀、收缩! 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从魔核中弥漫开来。 钟许许一击得手,立刻抽身暴退,同时不忘给自己拍上一张防御符。 而珑莲,在斩出那道金色剑气之后,脸色也微微白了一分。显然,同时催动五种不同属性的强大力量,对她的消耗也极为巨大。尤其是最后那一道剑气,似乎还伤及了魔鸟的根本。 她看着那只在痛苦中不断痉挛的魔鸟,眉头微蹙:“不好,它的生机在快速流逝。我那一剑,似乎……伤到了它的心脉。” 原本,她的计划是先层层削弱,再由钟许许以药物净化魔核。但为了给钟许许创造机会,她最后动用的剑道碎片力量太过刚猛,直接穿透了魔核表层,也连带着重创了神鸟自身。 神鸟本就因魔化而油尽灯枯,全靠那股怨念与魔气支撑。此刻魔核被净化,怨念消散,又受此重创,生命之火已如风中残烛。 “轰隆隆——!” 就在神鸟身体即将崩溃的瞬间,整座雀神山,乃至方圆百里的地面,都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地龙翻身,山石滚落,无数巨大的裂缝在山体上蔓延开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气息,从地底深处传来。 钟许许立足不稳,差点摔倒,他骇然地望着脚下不断开裂的地面,失声道:“怎么回事?!” 珑莲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凝重无比,她抬头望向天空,又低头看向脚下震动的雀神山,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容。 “糟了……雀神山,是大陆阵眼之一!神鸟是镇压阵眼的神物……它若死去,阵眼……会崩!” 天摇地动,山河欲倾! 雀神山剧烈的震颤如同垂死巨兽的最后悲鸣,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在山体上疯狂蔓延,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浓郁的魔气与新生的纯净灵气相互冲突、湮灭,在山顶形成了混乱的能量风暴。 那只魔化神鸟在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鸣后,庞大的身躯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轰然向地面砸落。在它坠地的瞬间,胸口那曾经跳动不休的魔核彻底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弱却纯净的白光,那是它作为神鸟本源的一丝残存灵性。但这丝灵性也如风中残烛,迅速消散。 随着神鸟生机的彻底断绝,雀神山的震动愈发恐怖。 “轰——咔嚓!” 一块山巅巨岩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崩裂开来,呼啸着滚入深不见底的裂谷。烟尘弥漫,将本就昏暗的天空搅得更加混沌。 “大陆阵眼?!”钟许许强行稳住身形,脸上血色尽褪。他曾在玉灵峰的古籍中隐约看到过关于修仙大陆构造的记载,说这片广袤的土地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远古大能以通天彻地之能,布下惊天大阵,将其从汹涌的魔气之海中托举起来。而维持这个大阵运转的,便是遍布大陆各处的隐秘阵眼,如同钉子一般,将整个世界“固定”住。 每一个阵眼,都至关重要,一旦损毁,后果不堪设想! 他从未想过,有臣国世代供奉的雀神山,竟然就是其中一个阵眼!而那只护国神鸟,更是镇守阵眼的神物! “神鸟以自身灵力滋养阵眼,维系其运转。如今它身死道消,阵眼失去了灵力供给与镇压,自然会开始崩溃。”珑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周身月华流转,形成一个光罩,将两人护在其中,抵御着四散的能量乱流和坠落的山石。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只已经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神鸟,轻声道:“是我……操之过急了。” 若非她最后那一剑威力过猛,直接伤及神鸟心脉,或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但现在,一切都晚了。 钟许许此刻却没有心思去追究责任,他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阵眼崩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片区域的“钉子”松动了!那下方的魔气之海,会不会趁虚而入?有臣国……乃至周边更广阔的地域,将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阵眼崩溃!”钟许许急声道,“或者……至少减缓它的速度!” 珑莲缓缓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阵眼的结构复杂无比,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神鸟已死,核心崩溃,除非有阵道大宗师亲临,并且有新的神物替代镇压,否则……非你我之力所能挽回。” 她顿了顿,看向钟许许,眼神中多了一丝决然:“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将消息传回玉灵峰。雀神山阵眼的崩溃,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其他阵眼也会受到波及。玉灵峰必须尽快做出应对,否则,整个大陆危矣!” 钟许许心中一沉。他明白珑莲说的是事实。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有臣国故土彻底沦陷,他做不到! 【太子殿下他们还在山下!林小花、秦正正……】 “轰隆隆!” 更加剧烈的震动传来,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柔软的泥沼,不断起伏。远方,有臣国都城的方向,隐约传来更加凄厉的惨叫和建筑物倒塌的巨响。显然,山下的情况也已经恶化到了极点。 “走!”珑莲不再犹豫,拉起钟许许的手臂,便要御空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随着雀神山阵眼核心的彻底失效,山体下方,那原本被阵法之力牢牢压制的海量魔气,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洪荒猛兽,猛地向上喷涌而出! “嗤——!” 一道粗壮无比的纯黑色魔气柱,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极致的阴寒,从神鸟坠落之处的地底裂缝中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这股魔气之精纯、之庞大,远非之前魔化神鸟散发出的那些可比! “不好!是魔气之海的本源魔气!”珑莲脸色大变,失声惊呼。 那纯黑魔气柱在空中略一停滞,便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猛地炸开,化作亿万道细小的黑色触手,铺天盖地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这些黑色触手所过之处,无论是山石草木,还是残存的建筑,甚至是空气中的灵气,都被其迅速同化、污染,变成了纯粹的魔土! “快退!”珑莲厉喝一声,周身月华光芒大盛,试图抵挡那些侵袭而来的魔气触手。但这些本源魔气腐蚀性极强,月华光罩在它们的冲击下,也开始剧烈波动,颜色迅速黯淡。 钟许许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那些黑色触手仿佛带着某种意志,疯狂地想要钻入他的体内。 他体内的七彩琉璃碎片微微震颤,散发出一股清凉之意,勉强护住了他的心神,但身体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第90章 舍身取义 那自地底裂缝中喷薄而出的纯黑色魔气柱,如同一条挣脱了远古封印的灭世黑龙,咆哮着撕裂天穹。紧接着,黑龙爆散,化作亿万道狰狞扭曲的触手,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机尽墨,尽数化为魔土。 “嗤嗤——” 月华光罩在精纯的本源魔气侵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裂纹遍布,随时可能崩碎。珑莲脸色苍白如纸,她从未想过,阵眼崩溃引发的反噬竟会如此恐怖。这已非单纯的魔气,而是魔气之海最深处、最原始的污秽之力,足以侵染神魂,磨灭道基。 钟许许只觉一股冰寒刺骨的恶意穿透防御,直侵识海。那些黑色触手仿佛拥有生命与意志,在他眼前幻化出种种恐怖景象,诱他沉沦,拉他堕落。若非左眼中的七彩琉璃碎片自行震颤,散发出丝丝清凉气息,勉强护住他灵台清明,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这……这根本挡不住!”钟许许牙关紧咬,声音因恐惧与绝望而微微颤抖。他眼睁睁看着一道粗壮的魔气触手穿透摇摇欲坠的月华光罩,如毒蛇般噬向珑莲的肩头。 “小心!” 珑莲反应亦是极快,身形一侧,险险避过,但肩头衣衫仍被擦过,瞬间化为飞灰,露出的肌肤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狰狞的黑色魔纹,并迅速向上蔓延。 “唔……”珑莲闷哼一声,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这本源魔气,竟连她的月莲本体都感到难以抵御。 她看着钟许许,眼神复杂。此刻,她心中再无争夺琉璃碎片的念头,只剩下身为玉灵峰内门弟子,身为这片大陆守护者预备役的沉重责任。 “钟许许,”珑莲的声音因魔气侵蚀而带上了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雀神山阵眼已毁,本源魔气倒灌,若不加以镇压,不出三日,以此为中心,万里疆域将化为魔域,生灵涂炭,最终波及整个大陆。” 钟许许心中一凛,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玉灵峰长老们以身为“钉”,镇压大陆,而他们这些内门弟子,便是未来的“钉子”。 “可我们……我们能做什么?”他感到一阵无力。眼前的景象,已超出了他所能应对的极限。 珑莲深吸一口气,周身月华再次强盛几分,暂时逼退了周围的魔气触手。她凝视着钟许许,一字一句道:“我玉灵峰药宗一脉,传承久远,并非只有炼丹救人之能。历代掌门,皆身负一项秘术,能以自身为祭,引动天地灵气,短暂镇压一方魔祸。” “但此秘术,唯有真正的药宗掌门,集齐七枚琉璃碎片,臻至圆满之境,方能施展。且……”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悯,“代价极大。” 钟许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七枚琉璃碎片……珑莲手中已有五枚,加上他左眼中的这一枚,便是六枚。还差一枚。 不,或许……并不需要全部集齐七枚。 他想起了师尊紫叶仙子那张由纯粹灵气构成的脸,想起了她所说的“消耗品”。 “你的意思是……”钟许许的声音有些干涩。 珑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能如此迅速地收集到五枚碎片?” 钟许许微怔。 “因为,我的本体,乃是太阴月莲。”珑莲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空灵,“月莲者,生于极阴之地,却向往光明,天生便有净化、镇压之能。玉灵峰药宗的传承,与我月莲一族,本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五位同门,并非败于我手,而是……自愿将碎片托付于我。他们知道,唯有我,才有最大的可能,在‘大限之争’中胜出,并承担起那份责任。” 钟许许心中巨震。他一直以为珑莲是凭借强大实力夺取的碎片,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药宗掌门的镇魔法印,若由我月莲之体施展,威力将远胜历代。但前提是,我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核心。”珑莲的目光,落在了钟许许的左眼,“你的那枚琉璃碎片,至关重要。它不仅代表药宗正统,更蕴含着紫叶仙子最后的生命精华与对‘药’之道的极致感悟。” “若我能融合你的碎片,便能暂时拥有接近真正掌门的力量,催动月莲秘法,化为‘镇魔月莲’,将这处阵眼缺口暂时封印。为玉灵峰,为整个修仙界,争取宝贵的时间。” 钟许许沉默了。他看着周围不断肆虐的魔气,看着远处有臣国都城方向冲天而起的绝望气息,看着珑莲肩上那道狰狞的黑色魔纹,以及她眼神深处那份不容错辨的决绝。 他明白了。 这就是师尊紫叶仙子留给他的,最后的考验,也是唯一的生路——为这片大陆,为更多的人,选择一条生路。 他的脑海中,闪过林小花气鼓鼓的脸,闪过太子元昊期盼的眼神,闪过沈清荷担忧的目光,闪过有臣国王宫那片绚烂的杏花……还有师尊紫叶仙子,在陷入沉睡前,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由灵气构成的眼眸。 她们,都在看着他。 “若我将碎片给你,你会如何?”钟许许轻声问,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珑莲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她避开了钟许许的目光,声音依旧清冷:“我会镇压此地魔祸。但融合碎片,强行催动秘法,我的月莲本体将会与这阵眼相融,神魂亦会逐渐消散,最终……与这雀神山同化,成为新的‘镇物’,直至下一任药宗掌门出现,或者……大陆毁灭。” 永世镇守,直至消亡。 钟许许心中那最后一点犹豫,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带着一种释然。 “原来,这才是我的‘大限之争’。”他轻声道,“不是与你们争夺那唯一的生机,而是……选择如何赴死。” 他想起了紫叶仙子的话:“在拥有它之前不妨你先想好,你还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去完成得。一旦你做出选择就不可以回头了。” 他完成了对有臣国的承诺,尽力了。 他救下了林小花,也算对缥缈仙宗有了交代。 至于师尊……或许,这便是师尊最想看到的结局。 “我明白了。”钟许许抬起手,缓缓覆盖在自己的左眼之上。 “钟许许,你……”珑莲猛地看向他,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情绪波动,那是震惊,是复杂,甚至……是一丝不忍。 “不必多言。”钟许许打断了她,“你曾问我,还愣着做什么。现在,该我问你了。” 他咧嘴一笑,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狡黠与无畏:“珑莲师姐,准备好承载这份力量,和这份……孤独了吗?” 珑莲看着他,那双清冽的眼眸中,仿佛有水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贝齿轻咬下唇,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我……准备好了。” “好!” 钟许许低喝一声,再无半分迟疑。 他猛地催动体内残存的全部灵力,灌注于左眼。那枚七彩琉璃碎片骤然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燃烧起来。 “以我残躯,承载天命。以我残魂,点燃希望!” “药宗弟子钟许许,今日,将此身、此魂、此志,尽付琉璃!” “珑莲师姐,接好了!” 伴随着一声决绝的低吼,钟许许左眼中那枚七彩琉璃碎片,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缓缓剥离而出。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仿佛灵魂都被撕裂了一角。但钟许许却咬紧牙关,一声未吭。 琉璃碎片离体的瞬间,他只觉得全身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眼前景物开始模糊,意识也迅速沉沦。 他看到珑莲伸出手,那只素白的手微微颤抖着,接住了那枚流转着七彩霞光,却又带着他生命余温的琉璃碎片。 他看到珑莲的眼角,似乎滑落了一滴晶莹,比月华更亮,比寒潭更冷。 【原来……冰山也会流泪啊……】 【林小花那丫头……以后没人给她炼糖豆了……】 【师尊……弟子,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最后的念头闪过,钟许许身体一软,如同一只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地向后倒去,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山石之上,溅起一片尘埃。 他左眼的眼眶空洞而黯淡,再无半分神采。 生命的气息,在他身上迅速消逝。 就在钟许许交出琉璃碎片,生机断绝的刹那,珑莲手中的六枚琉璃碎片——包括刚刚到手的那枚,以及她自身拥有的那一枚,同时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华! 六色神光交织辉映,形成一个玄奥的循环。 珑莲只觉得一股磅礴浩瀚的力量涌入体内,那不仅仅是灵力的叠加,更承载了钟许许最后的意志、情感与对药道的感悟。他的执着,他的不甘,他的释然,他的牺牲……在这一刻,尽数融入了她的神魂。 “钟许许……”珑莲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她闭上双眼,任由那股力量在体内流转、融合。 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眸。 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此刻仿佛蕴藏了星辰大海,深邃而威严。一股远超以往的强大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开来,竟暂时将周围汹涌的本源魔气都逼退了数尺! 她,已然凭借这六枚融合的琉璃碎片,暂时拥有了堪比药宗真正掌门的威能! 药宗之主,珑莲!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全无的钟许许,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惜与决然。 随即,她抬起头,望向那不断从地底裂缝中喷涌而出的滔天魔气,清冷的声音响彻整个雀神山顶: “太阴月莲,听我号令!” “今日,以我真身,化为神禁!” “镇——!” 话音落,珑莲的身影骤然化作一道璀璨的月华,冲天而起,义无反顾地投向了那道最为粗壮、最为狂暴的本源魔气柱! (本章完) 第91章 月莲镇魔,符主降临 月华如练,逆冲九霄,直面那狰狞咆哮的本源魔气黑龙。 在接触的刹那,珑莲的身影骤然绽放出亿万毫光,一朵巨大无朋的圣洁莲花,在魔气滔天的雀神山顶,缓缓显现出它的轮廓。 那莲花通体晶莹,仿佛由最纯净的月光雕琢而成,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玄奥的符文,散发着清冷而神圣的气息。莲瓣层层叠叠,不知其几千万重,缓缓舒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慈悲与决绝。 正是珑莲的本体——太阴月莲! 此刻的月莲,比之寻常,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浩瀚。六枚琉璃碎片在莲心处沉浮,散发着各色光芒,与月莲本身的清辉交相辉映,形成一个完美的能量循环。钟许许那枚碎片所化的赤金色光芒尤为醒目,其中蕴含的生命活力与药道至理,为这朵月莲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净化之力。 “唳——!” 本源魔气所化的黑龙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无数魔气触手化作利爪、尖刺,疯狂地抓挠、冲击着那朵缓缓展开的月莲。 月莲巍然不动,只是莲瓣开合之间,便有无形的力量弥漫开来。 清冷的光辉洒落,如同春雨般滋润着被魔气侵蚀的大地。那些狂暴的魔气触手一接触到月莲华光,便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变得黯淡、稀薄,最终化为虚无。 月莲缓缓下沉,巨大的莲座精准无比地对准了雀神山那道深不见底的地底裂缝——本源魔气喷涌的源头。 “合!” 珑莲清冷的声音自莲心中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巨大的月莲花瓣开始层层合拢,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那道不断喷涌魔气的裂缝,一点一点地覆盖、镇压! “轰隆隆——” 地动山摇,魔气翻滚。那股来自地底的恐怖力量疯狂反噬,冲击着月莲的根基。月莲光芒明灭不定,莲瓣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被那股力量撕碎。 莲心之中,珑莲的虚影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显然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她强行催动六枚琉璃碎片的力量,以月莲之身硬撼整个魔气之海的局部爆发,每一分每一秒,对她的神魂和本体都是巨大的消耗。 尤其是,这六枚琉璃碎片虽然暂时融合,但毕竟来自不同传承,能量属性各异,钟许许的碎片更是刚刚融入,彼此之间尚未达到完美的和谐统一。此刻在高强度的对抗下,这种不稳定的隐患开始显现。 莲心处,那六枚碎片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散发出的光芒也变得极不稳定,时而炽烈如火,时而冰寒刺骨,时而锋锐无匹,时而又生机勃勃。几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体内冲突奔涌,让她本就巨大的压力雪上加霜。 “噗——” 珑莲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洁白的莲瓣。月莲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三分,镇压之力也随之减弱,那地底裂缝中的魔气隐隐又有抬头之势。 【不行……还差一点……钟许许的意志虽然强大,但这股力量,太过驳杂……】 珑莲心中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融入这片大地,融入这座雀神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童声,毫无征兆地在山顶响起,带着几分老气横秋的点评意味: “药宗的小月莲,倒是挺有担当。可惜啊,贪多嚼不烂,强行融合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玩脱了?” 声音未落,一道娇小的身影,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岩上。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娃,扎着两个冲天小揪揪,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场中,小脸上却是一副“老夫早已看穿一切”的淡定表情。她手里捏着一支比她手臂还粗的符笔,笔尖处隐隐有雷光闪烁,噼啪作响。 正是玉灵峰七长老中,最为神秘莫测,也最为不按常理出牌的符道长老! 珑莲心中一凛,随即涌起一丝希望。符道长老虽然辈分极高,但据说性情古怪,极少离开玉灵峰,没想到今日竟会出现在此地! “前辈!”珑莲艰难开口。 符道长老小手一摆,打断了她的话,老神在在地说道:“别喊前辈,喊老了。叫我‘符宝宝’就行。” 珑莲:“……” 都什么时候了,这位大佬还有心情开玩笑! 符道长老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小嘴一撇:“别那么紧张嘛。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你这小月莲虽然卖相不错,但想凭一己之力堵住这魔渊之口,还嫩了点。” 说着,她将那支巨大的符笔随手一顿,笔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刹那间,风云变色,雷鸣电闪! 一道道复杂无比,却又蕴含着天地至理的金色符文,自她笔下凭空浮现,每一个符文都仿佛拥有生命,散发着煌煌天威。 这些金色符文迅速组合,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张巨大无比的符箓。那符箓之上,雷龙盘绕,星辰闪耀,仿佛将整个宇宙的秩序都浓缩于其中。 “玉灵峰符道秘法——镇魔封天符!” 符道长老奶声奶气地低喝一声,小手对着那张遮天蔽日的巨大符箓轻轻一指。 “去!” 金色符箓化作一道流光,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印在了那朵剧烈震颤的太阴月莲之上! “轰——!” 符箓与月莲接触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伟力爆发开来! 原本在月莲内部冲突不休的六枚琉璃碎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住,瞬间安静下来。符箓上蕴含的至纯至正的符道之力,如同最精妙的调和剂,开始梳理、引导那些驳杂的能量,使其逐渐趋于平衡与稳定。 月莲的光芒再次暴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夺目! 原本已经开始反扑的本源魔气,在这股融合了月莲之力与符道神威的镇压下,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一阵阵不甘的嘶吼,却被死死地压回了地底裂缝之中! “呼……”莲心中的珑莲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压力骤减。她感激地看向符道长老,却见那小丫头正一脸肉痛地揉着手腕,嘴里嘀咕着:“哎呀呀,亏了亏了,这一笔下去,老娘……呸,本宝宝这个月的糖葫芦都没了……” 珑莲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这位符道长老,果然名不传虚传……的古怪。 有了符道长老的“镇魔封天符”相助,月莲的镇压之力稳固了许多。但珑莲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符箓的力量总有耗尽之时,而她的月莲本体,也已经与雀神山的地脉紧密相连,无法脱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神魂之力如同细沙般不断流逝,融入脚下这座山,融入这片土地。 她将永远以这朵月莲的形态,留在这雀神山上,日夜镇压魔气,直至……彻底消散。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宿命。 在意识彻底沉沦之前,珑莲的目光,最后一次投向了不远处,那躺在冰冷山石上,了无生息的钟许许。 她吸收了他的琉璃碎片,也感受到了他临终前那份纯粹的意志与无私的托付。 【钟许许……你做得很好……】 【玉灵峰药宗的未来……或许,真的需要你这样的人……】 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在融合钟许许琉璃碎片时,便已然生出的念头。 月莲的花瓣,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韵律,缓缓地、一片片地展开。 并非盛放,而更像是一种……剥离与凝聚。 每一片莲瓣脱落,都带走她一丝神魂之力,却又将最精纯的月华能量与六枚琉璃碎片的精华,向着莲心汇聚。 她知道自己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 在钟许许交出琉璃碎片的那一刻,在他选择慷慨赴死,将希望托付给她的那一刻,她便已经认可了他。 认可了他,有资格成为下一任药宗掌门。 她要用自己最后的力量,为他铺平道路。 (本章完) 第92章 薪火承继 琉璃碎片没入眉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钟许许的意识堤坝。 并非单纯的力量,更像是无数灵魂的低语,无数画面的奔腾。 有刀光剑影,有草木枯荣,有阵法生灭,有琴音裂石,甚至有……猫咪打呼噜的慵懒午后。这些记忆碎片,驳杂而浩瀚,如同六条奔涌的江河,骤然汇入他这条小溪,几乎要将他撑爆。 他“看”不见,眼皮沉重如山,但五感却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与那朵正在雀神山顶绽放的太阴月莲紧密相连。 他能“感受”到珑莲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正一点点黯淡、消散。那圣洁的月莲,花瓣层层叠叠地舒展,并非为了盛放,而是一种悲壮的剥离与献祭。每一片莲瓣的展开,都伴随着剧烈的净化之力,将汹涌的魔气洗涤、消融。而莲心,那曾经属于珑莲生命核心的位置,正带着六枚琉璃碎片的微光,坚定不移地、缓慢而沉重地,向着雀神山那深不见底的地底裂缝沉降。 那里,是魔气喷涌的源头。 月莲,要以自身为“钉”,为“塞”,将这溃堤的魔穴重新封堵。 “轰——” 莲座与裂缝边缘接触的刹那,钟许许仿佛听到了珑莲灵魂被庞大压力撕扯成碎片的悲鸣。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苦,超越了肉体的极限,直接作用于神魂。剧痛让他几乎要蜷缩起来,若非意识被那些外来记忆冲击得七零八落,他恐怕早已失控。 他“看”到,月莲的花瓣在镇压魔气的过程中,被精纯的本源魔气迅速染黑,却又在下一瞬,被莲心处流转的月华与琉璃光芒重新净化。如此反复,黑了又白,白了又黑,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拉锯。 珑莲,死了。以一种“活死人”的方式。 她的月莲本体将永远留在这里,日夜承受魔气的侵蚀,又以自身之力不断净化。这是一个永恒的囚笼,也是一场无声的守护。 与此同时,遥远的玉灵峰,药宗禁地,那间紫叶仙子常年静修的丹房内。原本端坐于蒲团之上,身形笼罩在宽大袍服下的身影,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无声无息地垮塌下来。那张隔绝神识探查的紫色面具滚落一旁,露出的,却并非钟许许曾见过的、由灵气构成的虚幻面容,而是一片空无。 紧接着,那身袍服,连同其下的“躯体”,都如同经历了千载风霜的枯叶,迅速化为飞灰。最后,只余一小撮细腻的、带着淡淡药香的紫色粉末,那是紫叶草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痕迹。 一代药宗之主,紫叶仙子,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当最后一缕属于紫叶仙子的气息归于虚无,雀神山顶,钟许许那沉寂的身体猛地一颤。眉心处,那枚融合了六大传承的琉璃碎片,光芒内敛,仿佛与他的灵魂彻底融为一体。 新生的钟许许,缓缓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阳光有些晃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却发现身体轻盈得不可思议,体内灵力充盈浩瀚,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天地之力。只是,那份力量之中,夹杂着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让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看到了符道长老。 那小女娃依旧背着小手,迈着四方步,只是脸上那副“老夫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此刻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紫叶仙子使用秘法药延长大限之争,月莲一族为了过去恩怨引得魔气爆发,药宗这一脉啊,真是能惹祸。” 符道长老晃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瞥了一眼那已经彻底扎根于雀神山裂缝之上的巨大月莲,莲花半开半合,圣洁与魔气诡异地共存着,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 “好在,总算是堵上了。”她又转头看向钟许许,眼神在他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仿佛在打量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你小子,命够硬的。六合一的琉璃碎片,没把你撑死,也算是奇迹了。” 钟许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太多情绪,太多记忆,太多疑问,堵在心口。 “行了,此间事了,你也该回玉灵峰了。”符道长老小手一挥,“等长老会那帮老家伙商议完毕,你这新任的药宗‘接班人’,也该走个过场,接受一下‘长老执意’了。” 她口中的“长老执意”,并非简单的遗嘱,而是玉灵峰长老传承的一种仪式,象征着权柄与责任的交接。 说罢,符道长老便准备脚底抹油,化作一道雷光遁走。 “前辈,请留步!”钟许许急忙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初醒的沙哑。 符道长老身形一顿,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干嘛?本宝宝赶着回去吃糖葫芦呢。” 钟许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脑海中翻涌的记忆碎片,问出了一个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我……我那些作为凡人的记忆……还能维持多久?” 这个问题一出,符道长老脸上的不耐烦渐渐褪去,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七位长老中,她是以幼童之身承载长老之位的,也是距离上上一次“大限之争”最近的人。对于这种记忆的剥离与融合,她或许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的小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了然。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钟许许,仿佛要将他看透。 许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伸出一根胖乎乎的小指头。 “一个月。”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钟许许的脑海中炸响。 一个月。 他那些关于有臣国,关于杏花巷,关于沈清荷,关于林小花,关于太子元昊,关于江伯令身份的所有鲜活记忆,所有情感羁绊,都将在一个月后,被这庞大而陌生的长老之力彻底覆盖、消磨,直至……荡然无存。 他将不再是江伯令,甚至不再是那个有些惫懒、有些善良的药修钟许许。 他将成为……玉灵峰的长老。一个承载着六大传承,背负着沉重使命的……符号。 钟许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却立刻要面对比死亡更让他难以接受的……遗忘。 符道长老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小嘴撇了撇,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行了,别哭丧着脸。能活着就不错了。一个月时间,够你跟你那些红尘俗事做个了断了。到时候,乖乖回玉灵峰报道。” 说完,她不再停留,化作一道紫色雷光,瞬间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一句飘飘忽忽的话语在空中回荡: “对了,小子,珑莲那丫头,眼光不错。你这身皮囊,比她之前那几个候选人顺眼多了。至少……哭起来没那么丑。” 钟许许:“……” 他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 雀神山顶,一片狼藉。曾经的圣地,如今只剩下一座被魔气与月华交织笼罩的巨大莲台。微风吹过,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与莲花的清香。 钟许许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感受着体内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庞大力量,以及……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关于“遗忘”的冰冷倒计时。 第93章 故人何在 一个月。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在钟许许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而陌生的手掌,掌心之中,仿佛还残留着珑莲琉璃碎片传递过来的冰凉与决绝。 体内那六股截然不同却又勉强融合的力量,如同六条沉睡的巨龙,蛰伏在他的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也能调动它们。 这本该是天大的机缘,一步登天,拥有了堪比玉灵峰长老的实力。 但此刻,钟许许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与茫然。 他低头,看向山下。有臣国都城的方向,依旧有淡淡的黑烟升起。他能感知到,那股曾令人窒息的魔气已大幅衰减,不复先前的狂暴。或许,是雀神山顶那新生的圣洁力量正在发挥作用。 “林小花……太子殿下……” 他想起了山下的众人。一个月的时间,他必须回去。不仅仅是为了告别,更是为了……在遗忘之前,再为他们做些什么。 身形一晃,钟许许已然出现在雀神山脚。他没有刻意施展什么高深的身法,但速度却比以往快了数倍不止,仿佛缩地成寸一般。 沿途所见,满目疮痍。曾经繁华的都城,如今十室九空,断壁残垣,处处可见魔气侵蚀的痕迹。一些幸存的百姓,正从藏身之处走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悲痛。 钟许许默默地穿行在废墟之中。他所过之处,那些残存的、试图攻击活人的低阶魔物,甚至不需要他动手,仅仅是身上逸散出的那股驳杂而强大的气息,便足以让它们惊惧退避,甚至直接瘫软在地,化为黑水。 他很快便找到了慕容云飞一行人。 他们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府邸庭院内休整,神情都有些萎靡。慕容云飞盘膝调息,脸色依旧苍白,显然之前强行催动力量的后遗症不小。秦正正身上缠着几处绷带,正靠在柱子上假寐。太子元昊则在指挥着一些幸存的禁卫军,救助伤员,搜寻物资。 林小花正蹲在一旁,拿着一根小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着圈圈,小嘴撅得老高,显然还在为之前的惊险遭遇而后怕。 “钟师兄?” 最先发现钟许许的,是林小花。 她猛地抬起头,看到钟许许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跳了起来,也顾不上地上的灰尘,直接扑了过来。 “钟师兄!你没事!太好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钟许许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脑袋,但手抬到一半,却又顿住了。他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无形的气息,让林小花在靠近他三尺之内时,便下意识地有些瑟缩。 那是属于强者的威压,即便他已经刻意收敛,也非寻常修士所能承受。 他心中一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慕容云飞和秦正正也闻声赶了过来。当他们看到钟许许时,皆是神色一震。 “钟师弟,你……”慕容云飞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是深深的忌惮。他能感觉到,此刻的钟许许,与之前判若两人。那股气息渊深似海,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秦正正更是张大了嘴巴,指着钟许许,半天说不出话来。 “雀神山上的魔祸,因玉灵峰启动了某种紧急预案,已被暂时镇压。”他声音有些沙哑地解释道,刻意避开了所有关于琉璃碎片和珑莲的细节。 “那……那只大鸟呢?”林小花好奇地问。 “它……已经回归了。”钟许许轻声道。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那魔化神鸟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过恐怖。 残阳如血,将有臣国都城的废墟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色。 空气中,硝烟与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却也夹杂了一丝雨后初晴般的微弱生机。 太阴月莲的圣洁光辉虽然远在雀神山顶,其净化之力却已如春风般拂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压制了绝大部分残余魔气。 太子元昊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外,眺望着远方。 他身着沾染了尘土与血迹的甲胄,面容疲惫,眼神却异常坚定。短短数日,这位昔日养在深宫的储君,经历了国破家亡、浴血奋战,眉宇间已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与杀伐果断。 他正指挥着幸存的禁卫军与自发组织的民众,清理街道,搜救幸存者,分发稀缺的物资。 “殿下,各处城门的防御工事已初步构筑完毕。”一名将领上前禀报,声音沙哑。 元昊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或麻木、或悲伤、或带着一丝微弱希冀的面孔。“伤员安置如何?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回殿下,重伤员已集中救治,但药物匮乏……粮食,若省着些,大约还能支撑七日。” 元昊眉头紧锁。七日。重建家园,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正穿过断壁残垣,缓缓向东宫方向行来。 那身影清瘦依旧,步履却比记忆中沉稳了许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仿佛周遭的残破与悲戚都无法在他心中掀起丝毫波澜。 “伯……令?” 元昊有些不确定地低唤了一声,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钟许许,或者说,此刻的他,更愿意回应江伯令这个名字。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衫,与这废墟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太子殿下。” 江伯令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看着元昊。 元昊上下打量着他,心中百感交集。眼前的江伯令,气息与数日前在雀神山脚下初见时又有所不同。那时的钟许许,虽然实力莫测,但眉宇间尚有属于年轻人的鲜活与困惑。 而此刻的江伯令,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仿佛承载了千年的风霜与智慧,那是一种近乎非人的平静。 “你……你没事就好。” 元昊喉咙有些发干,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这一句。他能感觉到,江伯令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比之前林小花他们描述的玉灵峰长老还要令人心悸。 “有劳挂心。”江伯令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两人并肩走向东宫。昔日辉煌的宫殿,如今也多有残损,好在主体结构尚存。太子元昊的临时居所,便设在东宫一处偏殿。 屏退左右,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脸庞。 良久,还是元昊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恳切:“伯令,有臣国遭此大劫,百废待兴,民心未稳。我知道,你身怀绝技,非池中之物。但……如今国难当头,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重整河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伯令,只要你愿意,有臣国未来的庙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你我兄弟联手,定能让有臣国重现辉煌!” 江伯令静静地听着,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他端起桌上的粗瓷茶杯,杯中是苦涩的劣茶,他却仿佛品尝琼浆玉液般,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太子殿下有此雄心,有臣国复兴有望。”他放下茶杯,声音平缓,“至于我,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元昊心中一沉,急道:“为何?可是还在介怀父皇之事?还是……” “与那些无关。”江伯令打断了他,“我此来,一是看看都城情况,二是……有些事情,需告知殿下。” 他抬眸,看向窗外暗沉的天色,仿佛透过这夜幕,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有臣国的气数,本应在神鸟陨落之后彻底断绝。雀神山魔气倒灌,便是明证。” 元昊脸色微变,这一点,他隐约也有所察觉。 “但如今,雀神山顶有太阴月莲镇压魔穴,日夜净化魔气。假以时日,雀神山非但不会再是魔气源头,反而会重新成为灵气汇聚之地。”江伯令缓缓道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这,相当于为有臣国强行接续了至少百年的国运。” 元昊闻言,先是震惊,随即大喜过望:“此言当真?那月莲……莫非是玉灵峰的手笔?”他想起之前钟许许所说的“玉灵峰长辈出手相助”。 “可以这么说。”江伯令不置可否,“月莲镇压魔穴,也改变了雀神山乃至有臣国周边的地脉灵气走向。这既是生机,亦是变数。”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殿下,我知你有臣国与瑶珞国素有积怨,边境摩擦不断。但,我希望殿下能约束边将,十年之内,切勿与瑶珞国发生大规模战事。” 元昊一怔,眉头紧锁:“这是为何?瑶珞国欺我久矣,如今我朝遭逢大难,国力衰退,他们若趁机发难……” “他们不会。”江伯令语气笃定,“至少,短期内不会。月莲的出现,不仅影响有臣国,对瑶珞国亦有微妙的平衡作用。此消彼长,并非绝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元昊:“月莲的出现,不仅镇压了魔气,也微妙地改变了周边数国的气机流转。我能感知到,十年之内,若有臣国主动挑起与瑶珞国的大规模战事,极易引动地脉反噬,扰乱这来之不易的生机,甚至可能……加速消耗这月莲带来的庇护之力。” 元昊心中翻腾。江伯令的话,玄之又玄,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想起了雀神山顶那朵圣洁而强大的莲花,也想起了那股几乎毁灭一切的魔气。 更重要的是,他听懂了江伯令话语中未尽的警告——那股力量既能带来生机,亦能带来毁灭。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有臣国若不顺势而为,恐怕连这百年的喘息都将是奢望。 “我……明白了。”元昊艰难地点了点头,“我会约束边将,十年之内,不主动挑起与瑶珞国的战端。” 他知道,江伯令既然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出,必然有其深意。 江伯令微微颔首,神色似乎柔和了一瞬,但转瞬即逝。 “如此便好。殿下,有臣国能否抓住这百年喘息之机,浴火重生,全看你的励精图治了。” “那你呢?”元昊忍不住追问,“你当真不愿留下?” 他还是不死心。 江伯令此刻展现出的见识与气度,远非昔日那个有些阴沉的皇子可比。若有他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江伯令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衫,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我此番回来,是以江伯令的身份,与过去做一个了断。”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元昊耳中,“了断之后,江伯令便不复存在了。” 元昊心中剧震,那句“江伯令便不复存在了”如同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他的心口,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窒痛。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深想。 眼前的江伯令,已经不是他能用权位、用亲情所能羁绊的了。他属于更广阔的天地,属于那云端之上的玉灵峰。 “殿下,”江伯令转过身,目光落在元昊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似有悲悯,似有解脱,更多的却是一种即将远行的疏离,“我还有一些俗务未了。待处理完毕,便会离开。这有臣国,这东宫,我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太子元昊脸上复杂的神情。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了这个侄子,但也可能……为有臣国,乃至整个修仙界,见证了一位了不得人物的最初。 夜深了,江伯令告辞离去。元昊独自坐在殿中,久久未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江伯令的话,尤其是那句“江伯令便不复存在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问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雀神山的魔祸,究竟是如何平息的?月莲又是何人所化?江伯令……或者说钟许许,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但这些疑问,随着江伯令那孤寂的背影一同远去,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有臣国,还有未来。 而这个未来,沉甸甸地压在了他这位新任监国太子的肩上。 第94章 入席 应礼安排的住处,确实静谧雅致。缥缈宗一行人,此刻的心情却与这份雅致格格不入,全都面色凝重地聚集在大师兄慕容云飞的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平日里令人心安,此刻却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沉重与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 慕容云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节分明,骨骼匀停,曾经能引动风雷的手,此刻却似乎失去了往日撼动山岳的力量。 “我能够感受到灵气的流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茫然与深深的挫败。 “但是,没办法调用它们。” 手掌徒劳地微微蜷缩,又无力地松开,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从他挺拔的身躯上散发出来,压得屋内空气都沉了几分。 林小花听到这话,心头微微一动,像是被什么轻轻拨了一下。 这和自己的情况,果然是不同的。 她是连灵气的存在都感知不到,仿佛被整个修仙世界彻底隔绝在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自打踏入有臣国这片土地,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像是脱缰的野马,朝着她无法预料,更无法掌控的方向狂奔。 钟许许,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师兄,竟然是有臣国的皇族。缥缈仙宗,这个在修仙界名不见经传,甚至一度濒临解散的小宗门,竟也阴差阳错地在有臣国这场滔天浩劫中,帮上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忙,虽然那过程惊险得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手心冒汗。 只是,他们最初来到有臣国的目的,那个最朴素也最急切的目标——为宗门寻找到稳定可靠的灵药供货商,至今仍悬而未决,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 思绪纷乱间,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笃,笃,笃。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特有的礼节,与屋内的焦灼形成了鲜明对比。 众人精神皆是一振,秦正正离门最近,几乎是立刻起身,几步便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正是之前引他们入城的应礼。 “各位远道而来的仙师。” 应礼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不着痕迹地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慕容云飞身上时,也未显露半分异样。 “有臣国能度过此次浩劫,多亏诸位相助。王上特命在下前来,向各位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王上!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钟许许最初安排他们接触的,那个所谓的“某个富商”,压根就不是普通的商人。而是真正的——皇商!甚至,是代表王室之人! “您…您是有臣国皇商?”秦正正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声音都有些变调。 应礼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如同春风拂面,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仿佛默认了这个猜测。 “请各位赏光,在下一品阁已备下薄宴,为各位接风洗尘,也方便细谈。”他说罢,便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从容。 众人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跟着应礼走出了住处。有臣国都城虽然在魔气侵蚀下满目疮痍,但核心区域的些许繁华,似乎正在以一种顽强的姿态,于废墟之上悄然复苏。 应礼将他们带到了一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楼阁前。 这楼阁青砖黛瓦,门面不大,混在周围的建筑中,若不细看,很容易便会错过,平凡得就像街边任何一家普通的店铺。 然而,当众人随着应礼踏入楼阁之后,眼前的景象却豁然开朗,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里面雕梁画栋,曲径通幽,布置雅致清贵,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低调的奢华与深厚的底蕴,绝非寻常商贾所能拥有。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檀香萦绕鼻尖,清雅而不浓烈,让人心神不自觉地宁静下来。 “此处,原是有臣国江家的产业。” 应礼引着众人穿过一道精巧的回廊,声音平缓地介绍着,仿佛在述说一段寻常的过往。 “后来,江家长子与当朝公主喜结连理,江家的产业便也受到了皇室的庇护。”他顿了顿,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众人,“公主殿下诞下的孩儿,诸位其实也见过。” “不过,他大概没有告诉过你们,他过去的名字。” 应礼脸上的微笑,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那温和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瞥了一眼旁边似要开口,眼中满是震惊与好奇的林小花,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钟许许,便是江伯令。” 一语惊人。 太子元昊,林小花是见过的。眼前的应礼,林小花也并不陌生,正是那日在城外迎接他们,并将他们安置妥当之人。 此刻想来,钟许许脸上那种温和得体,却又让人总觉得隔着一层薄雾,捉摸不透的笑容,与这应礼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神似。 “林姑娘此行前来有臣国,便是想为贵宗寻找合适的灵药供应商。” 应礼的目光转向林小花,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缥缈仙宗于有臣国有大恩,这份情谊,有臣国上下铭记于心。与贵宗合作,提供灵药,有臣国自然是愿意的。” 他的话语如同一颗定心丸,让林小花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些。 “不过,有臣国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果然,天下没有的午餐。 “希望缥缈仙宗能够答应,将来若是有臣国遇到危难,需要诸位援手的地方,且在各位能力范围之内,还望切勿推辞。”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诚意,也提出了条件,将恩情与利益巧妙地捆绑在了一起。 “自然,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缥缈仙宗义不容辞。” 林小花定了定神,如今也只能先开口应下。她悄悄吸了口气,稳住心神,这才是正题的开始。她看了眼身旁的沈清荷师姐,师姐微微颔首,眼神平静,给了她一丝力量。 随即,她话锋一转,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个关于钟许许的,更深层次的疑问。 “不过……钟许许师兄是玉灵峰的内门弟子,照理说,他的能力应该……” 玉灵峰内门弟子,那可是修仙界传说中的存在,移山填海,点石成金,恐怕都非虚言。 话说到此处,应礼脸上那始终如一的微笑,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那裂痕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又恢复了那副温和从容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伯令他……钟许许他……这个人,上回去了玉灵峰之后,足足有七年,我没有收到他半点消息。” 应礼的声音低沉了些许,目光也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亭台楼阁,望向了遥不可及的云端仙山。 “诸位能被他请来有臣国,想必,他也是想促成这笔交易。” “如此一来,缥缈仙宗能够获得稳定的灵药渠道,有臣国也能得到仙门的潜在支持。” “而他,则可以继续在玉灵峰,做他想做的事情。” “直到……”应礼微微停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萧索与叹息。“直到所有人都记不得他。” 他抬眼,目光缓缓扫过缥缈宗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了林小花的脸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像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所有人都记不得。” “没有人会是特别的,对吗?”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林小花心中漾起层层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 一种莫名的,有些酸涩又有些空落落的感觉,悄然占据了她的心房,让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没有人是特别的……钟师兄,真的会变成那样吗?她想起他临别前那复杂难辨的眼神,心中莫名一紧。 一旁的师姐沈清荷,那双总是清冷如水的眼眸,此刻也凝滞了一瞬,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幽深,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应礼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滴水不漏,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失神与深刻的提问从未发生过。 “来,宴席已经备好。” “我们边吃边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前方一道装饰得极为考究华丽的包间大门,被侍者无声地推开,露出里面富丽堂皇却又不失雅致的景象。 应礼彬彬有礼地伸出手,邀请众人入席。 席间,佳肴美馔流水般呈上,皆是凡俗难得一见的珍品,灵气虽不浓郁,却胜在精致可口。 秦正正本还有些拘谨,但几杯灵酒下肚,话匣子便也慢慢打开了。 他本就健谈,又经历了雀神山那番生死,此刻谈兴颇浓,将都城所见的风土人情,甚至是一些关于魔物的小道消息都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倒也冲淡了些许凝重的气氛。 慕容云飞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偶尔在应礼敬酒时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看着桌上的杯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小花则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她知道,今晚的宴席绝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她仔细观察着应礼的神色,试图从他滴水不漏的言谈中,捕捉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应先生,”林小花放下玉箸,端起酒杯,主动开口,“关于灵药供应的具体事宜,不知贵方有何章程?”她选择了一个相对轻松的时机切入正题。 应礼闻言,脸上笑容不减,端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 “林姑娘快人快语。” 他呷了一口酒,缓缓道:“有臣国感念缥缈仙宗的恩情,在灵药供应上,自然会给予最大的诚意。不知贵宗目前最急需的是哪些品类的灵药?数量又有多少?” 林小花心中早有盘算,闻言便将事先与沈清荷商议好的清单在心中过了一遍,拣重要的说了几样,主要是炼制“奋斗丹”所需的几种主药,以及一些宗门日常消耗的基础灵药。 “目前最急需的,自然是炼制凝神丹的几种主药,如凝神花、静心草等。此外,一些用于弟子日常修炼的聚灵草、淬体液的原料,需求量也比较大。” 她没有一开始就将底牌全部亮出,而是试探性地报出了几样。 沈清荷在一旁适时补充道:“应先生,我们宗门规模不大,初期所需灵药数量或许不算庞大,但求品质上乘,供应稳定。毕竟,这些灵药关乎弟子们的修行进境,也关乎宗门未来的发展。” 她的声音柔和却清晰,将“品质”与“稳定”这两个核心诉求点了出来。 应礼微微颔首,目光在林小花和沈清荷之间流转,似乎在评估她们的诚意与需求。 “凝神花与静心草,有臣国境内确有出产,品质也属上乘。至于聚灵草与淬体液原料,更是充足。”他顿了顿,话锋微微一转,“价格方面,看在贵宗的情面上,我们可以按照有臣国国内供给各大修仙家族的最低价来。只是……” 来了,林小花心道,这“只是”后面,才是真正的戏肉。 “只是,有臣国经此大劫,百废待兴。雀神山虽有月莲镇压,但余孽未清,国内尚有一些偏远之地,仍有魔气滋扰,匪患也趁机抬头。” 应礼面露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色,“王上的意思是,希望缥缈仙宗在享受这份优惠的同时,也能在必要之时,为有臣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协助。比如,协助清剿一些小股魔物余孽,或者震慑宵小之辈。” 林小花与沈清荷对视一眼。这个条件,听起来不算苛刻,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有臣国提供了优惠的灵药,缥缈仙宗作为受益方,在能力范围内提供帮助,也说得过去。但“必要之时”、“力所能及”这些字眼,弹性太大了。 “应先生所言,我们能够理解。”林小花沉吟片刻,“只是不知,这‘必要之时’具体是指何种情况?‘力所能及’的范围又如何界定?我们缥缈仙宗人手毕竟有限,大师兄如今身体尚未恢复,若是摊上太过凶险或是耗时日久的任务,恐怕……”她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巧妙地将宗门的难处点了出来。 秦正正也适时插话,带着几分酒意,半开玩笑地说道:“应先生啊,我们这小门小派的,跟玉灵峰那种大仙门可比不了。真要是有什么移山倒海的大阵仗,我们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到时候别说帮忙,别拖后腿就不错啦!”他这话糙理不糙,也算是从侧面帮林小花强调了宗门的实际情况。 应礼闻言,哈哈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秦道长快人快语,是在下考虑不周了。”他端起酒杯,向众人敬了一杯,“诸位放心,王上绝无强人所难之意。所谓的协助,也多是些针对低阶魔物或普通匪患的任务,不会让贵宗承担超出能力范围的风险。具体事宜,我们可以签订一份详细的盟约,将双方的权利义务都明确下来,如何?” 签订盟约? 林小花心中一动。这倒是个相对稳妥的办法。白纸黑字,总比口头承诺来得实在。 “若能如此,自然是最好。”沈清荷柔声说道,目光清澈,“只是,盟约的细则,还需我们仔细商议,确保双方都能接受。” 应礼点头:“这是自然。在下已经拟了一份草案,明日可交给各位过目。若有不妥之处,我们再行商议。” 一场晚宴,在觥筹交错与言语机锋中,渐渐接近尾声。灵药供应之事,算是有了初步的眉目,但那份尚未露面的盟约草案,以及其中可能隐藏的条款,又像一团迷雾,让林小花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知道,这场谈判,才刚刚开始。 第95章 盟约与筹码 翌日清晨,应礼果然派人送来了一份厚厚的盟约草案。林小花接过那用上好锦缎包裹的卷轴,只觉得分量不轻,不仅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众人再次聚集在慕容云飞的房间。这一次,气氛比昨晚更加严肃。石钺也被叫了过来,虽然他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林小花觉得,作为宗门的一份子,他也应该了解这些关乎宗门未来的大事。 沈清荷将卷轴徐徐展开,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盟约草案洋洋洒洒数千言,从灵药的品类、数量、价格、交付方式,到缥缈仙宗所需承担的义务,都罗列得十分详尽。 “这灵药的价格,确实如应先生所言,比市价低了至少三成,有些稀缺药材甚至低了五成。”秦正正凑过去看了几眼,忍不住啧啧称奇,“尤其是这凝神花,品质上乘的,在外面有价无市,他们竟然愿意以这个价格长期供应,真是下了血本了。” 林小花却直接翻到了后面关于缥缈仙宗义务的部分,逐字逐句地细看起来。 草案中提到,缥缈仙宗需承诺,在未来十年内,每年至少派遣两位修为在筑基期以上的弟子,在有臣国境内驻守三个月,协助处理“突发事件”,主要包括清剿残余魔物、平定地方小规模叛乱、以及护送重要物资等。若遇重大危机,有臣国可向缥缈仙宗请求额外援助,缥缈仙宗需“尽最大努力”予以回应。 “每年两位筑基弟子,驻守三个月……”林小花眉头微蹙。缥缈仙宗满打满算,能稳定达到筑基期的,除了大师兄(目前状况不明),便是二师兄白玉堂和三师兄秦正正,以及刚刚崭露头角的沈清荷。周墨师兄虽然也已筑基,但他一心剑道,不善俗务。石钺潜力巨大,但目前还是炼气期。 这意味着,几乎每年都要有宗门的核心战力,在有臣国耗上三个月。这对于本就人手捉襟见肘的缥缈仙宗而言,是个不小的负担。 “这‘突发事件’的界定有些模糊。”沈清荷指着其中一条,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丝敏锐,“若是寻常的剿匪或是驱逐低阶魔物,倒也无妨。但若是涉及到与其他修仙势力,甚至其他国家的冲突,我们缥缈仙宗贸然介入,恐怕会引火烧身。” 慕容云飞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缓缓开口,声音虽有些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尽最大努力’,这个说法,太过宽泛。若是有臣国提出的要求,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或是会让我宗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们是否也要‘尽最大努力’?” 他的话,一针见血。 林小花点了点头,心中对大师兄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而且,十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十年间,修仙界风云变幻,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我们一旦签下这份盟约,便等同于将宗门未来十年的部分自主权,交托了出去。” 秦正正挠了挠头,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话是这么说,可这灵药的诱惑也确实大啊。有了稳定的灵药供应,咱们宗门弟子的修为,肯定能蹭蹭往上涨。说不定十年后,咱们缥缈仙宗,也能出好几个金丹真人呢!”他这话带着几分乐观,但也点出了问题的核心——风险与机遇并存。 “清荷师姐,依你看,这份盟约,哪些地方需要修改?”林小花将目光投向沈清荷。在这些细节的把握上,心思缜密的沈清荷显然更有发言权。 沈清荷沉吟片刻,纤细的手指在卷轴上轻轻划过:“首先,关于派遣弟子的条款。‘两位筑基期以上’,这个标准可以商榷。我们能否提出,根据宗门当时的人手情况,派遣一至两位弟子?或者,将驻守时间缩短为两个月?” “其次,关于‘突发事件’的范围,必须明确。我们可以要求,仅限于有臣国境内的魔物侵扰与凡人匪患,不涉及任何与其他修仙势力或国家的争端。若有臣国与其他势力发生冲突,缥缈仙宗保持中立,除非该势力主动攻击缥缈仙宗。” “再次,‘尽最大努力’这一条,必须修改。我们可以改为,‘在不损害缥缈仙宗根本利益,且不违背道义良知的前提下,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并且,要明确,缥缈仙宗拥有对援助请求的最终解释权和拒绝权。” 沈清荷一条条分析下来,条理清晰,切中要害。林小花听得连连点头,心中不由暗赞,清荷师姐平日里温婉恬静,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在这些事情上,竟有如此见地。 “还有一点,”慕容云飞补充道,“关于灵药的供应。价格虽然优惠,但我们也要确保其品质的持续稳定。盟约中应加入条款,若有臣国提供的灵药品质下降,或出现以次充好、断供等情况,缥缈仙宗有权中止盟约,并追究其责任。” “对对对!这个重要!”秦正正一拍大腿,“买东西最怕的就是缺斤短两,货不对板!咱们修仙的,这灵药可不能马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盟约草案中可能存在的风险和需要修改的地方,都一一梳理了出来。林小花拿起笔,在草案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地记录下修改意见。 午后,应礼再次登门。这一次,是在一品阁内一间更为雅致清净的书房。 林小花将修改后的盟约草案递给应礼,开门见山:“应先生,我们仔细研究了贵方的草案,对于有臣国的诚意,我们深表感谢。只是,其中一些条款,我们认为还需要进一步商榷。” 应礼接过草案,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郑重。他仔细看着林小花标记出来的修改意见,时不时微微颔首,或眉头轻锁。 当看到沈清荷提出的关于“突发事件”范围的界定,以及慕容云飞提出的关于灵药品质保障的条款时,他的目光明显停顿了片刻。 “林姑娘,沈仙子,慕容道长,”应礼放下草案,语气诚恳,“诸位提出的修改意见,都非常中肯,也体现了贵宗的审慎。大部分条款,在下认为都可以接受。” 他话锋一转:“只是,关于派遣弟子驻守的人数和时间,以及‘尽最大努力’援助的修改,恐怕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应先生,”林小花不卑不亢地开口,“您也知道,我们缥缈仙宗人手本就不足。大师兄的情况您也看到了,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恢复到巅峰状态。宗门内能独当一面的筑基修士屈指可数。若是每年固定派遣两位,驻守三个月,对我们宗门的日常运转和弟子修行,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沈清荷也柔声补充:“应先生,我们并非推诿责任。只是希望在履行盟约义务的同时,也能兼顾宗门自身的发展。毕竟,只有缥缈仙宗自身强大了,才能更好地为有臣国提供助力,不是吗?” 应礼沉吟不语,似乎在权衡利弊。 秦正正见状,眼珠一转,笑道:“应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可以先定个基础人数,比如每年一位弟子,驻守两个月。如果真遇到什么棘手的大事,需要我们缥缈仙宗出大力气,咱们再临时商议增派人手,或者延长驻守时间。这样也灵活一些,对双方都好。”他这番话,看似和稀泥,却也提供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应礼看了秦正正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秦道长的提议,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有臣国目前的情况,确实需要一股稳定的外部力量作为威慑。如果派遣的人数太少,驻守时间太短,恐怕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探寻:“不知缥缈仙宗,除了灵药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需求?比如,功法、法器、或者是一些特殊的修炼资源?若有,不妨提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在这些方面,给予贵宗一些额外的补偿,以换取贵宗在驻守条款上的让步。” 这是要加码了!林小花心中一动。应礼果然是个精明的商人,知道在关键时刻抛出新的筹码。 功法?缥缈仙宗的功法传承确实有些单薄。法器?白玉堂师兄虽然能炼制一些,但高阶法器却是稀缺。特殊的修炼资源?更是可遇不可求。 林小花与沈清荷、慕容云飞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应先生,”林小花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们倒确实有一些不情之请。” 她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们缥缈仙宗,地处偏僻,传承的功法典籍相对匮乏。尤其是针对不同灵根属性的弟子,高阶的修炼功法更是稀少。若是贵国皇家书库中,能有一些适合我们弟子修行的功法拓本,或者是一些前辈高人的修炼心得,我们自然是感激不尽。” 沈清荷也适时补充:“另外,我们宗门的炼器水平有限,高阶法器多依赖外购。若有臣国能提供一些炼制高阶法器的图谱,或是稀有的炼器材料,对我们而言,也是雪中送炭。” 慕容云飞虽然不善言辞,但也简短地说道:“若有能够辅助神魂修复的灵物,或是相关的丹方,缥缈宗愿以其他方式作为交换。”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林小花能听出其中蕴含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大师兄显然也在为自己的伤势寻找出路。 应礼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了然。他似乎早就料到,缥缈仙宗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功法拓本、炼器图谱、稀有材料……”应礼沉吟道,“这些倒也不是不能商量。有臣国皇家书库中,确实收藏了一些外界罕见的功法秘籍,其中不乏适合各灵根修士修炼的上乘之作。至于炼器图谱和材料,以江家的底蕴,也能设法寻来一些。”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只是,这些东西的价值,可就不是区区几成灵药折扣所能比拟的了。若是贵宗想要得到这些,那么在驻守条款上,恐怕就要……” “每年两位弟子,驻守三个月,我们可以答应。”林小花不等他说完,便果断开口,语气坚定,“但我们也有条件。除了之前提出的修改意见必须全部采纳外,贵方提供的功法拓本,至少要包含金、木、水、火、土五系,从炼气到金丹期的完整修炼功法各一部,且品阶不得低于玄阶上品。炼器图谱至少三份高阶攻击法器和三份高阶防御法器的完整图谱,并提供其中至少一半图谱所需的核心稀有材料。至于辅助神魂修复的灵物或丹方,若有,我们愿意以双倍市价购买,或者以其他等价资源交换。” 林小花一口气将条件抛了出来,语速虽快,却字字清晰。她知道,这是在狮子大开口,但眼下正是讨价还价的关键时刻,必须抓住机会,为宗门争取最大的利益。 应礼闻言,瞳孔微微一缩,显然是被林小花这番“豪言壮语”给惊到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思竟然如此缜密,胃口也如此之大。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紧张的博弈气息。 应礼脸上的笑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凝视。他盯着林小花,仿佛要从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看出她这番话究竟是漫天要价,还是胸有成竹。 “林姑娘,”应礼的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你可知,玄阶上品的完整功法,每一部在修仙界都是价值连城,足以让无数修士争得头破血流。五系齐全,还要保证到金丹期……这样的手笔,即便是我有臣国皇室,要一次性拿出来,也绝非易事。” “我们自然知晓其珍贵。”林小花毫不退让,语气平静却坚定,“但应先生也该明白,让我们缥缈仙宗在未来十年,将核心弟子轮流派驻有臣国,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投入和风险。我们提供的不仅仅是人力,更是宗门未来的希望。若没有足够的诚意和回报,这份盟约,我们宁愿不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旁的师兄师姐,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心:“缥缈仙宗虽然目前弱小,但我们也有自己的骨气和底线。灵药虽好,但若要以牺牲宗门长远发展为代价,那这笔买卖,我们不做也罢。” 这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沈清荷适时开口,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应先生,我们理解有臣国的难处,也钦佩贵国重建家园的决心。但合作是双向的,我们希望这份盟约,能真正实现互利共赢,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单方面索取。” 慕容云飞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那平静而深邃的目光,也表明了他的立场。 秦正正此刻也收起了嬉笑的神情,难得正色道:“应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有臣国需要我们缥缈仙宗的助力,我们缥缈仙宗也确实需要你们的资源。既然如此,何不各退一步,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谈?磨磨蹭蹭,反而伤了和气。” 应礼的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他能感受到,这几位看似年轻的修士,在涉及宗门核心利益时,态度异常强硬,绝非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沉默了良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终于,应礼缓缓抬起头,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中,多了几分无奈和释然。“好,林姑娘快人快语,是在下小觑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玄阶上品五系功法,从炼气到金丹,各一部,我可以做主答应下来。不过,这些功法拓本,需分批交付,第一批可在盟约签订后一个月内提供炼气期与筑基期的部分,剩余金丹期的部分,则在未来三年内,每年交付一到两部。” “炼器图谱,六份高阶法器的完整图谱,以及其中一半的核心稀有材料,也没有问题。材料可以一次付,图谱则与功法一同分批。” “至于辅助神魂修复的灵物或丹方,”应礼看向慕容云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实不相瞒,这类物品本就世所罕见。皇室珍藏中,确实有一株‘九转还魂草’的幼苗,以及一张残缺的‘凝魂丹’丹方。九转还魂草药性霸道,培养不易,且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那残缺丹方,更是缺失了最关键的几味主药和炼制手法。若慕容道长不弃,这两样东西,有臣国愿意赠予贵宗,以表诚意。至于能否使其发挥效用,便要看贵宗的机缘了。” 林小花等人闻言,皆是心中一震。九转还魂草!凝魂丹!这两样东西,光听名字便知非同凡响。尤其是九转还魂草,传闻中乃是生死人肉白骨的仙品,即便只是幼苗,其价值也难以估量。应礼竟然愿意将此物赠送,可见其诚意之足。 “如此,多谢应先生美意。”慕容云飞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对着应礼,郑重地拱了拱手。 林小花心中也是一阵激动,她知道,这次谈判,缥缈仙宗赌赢了!虽然未来十年要承担一定的风险和义务,但换来的这些资源,足以让宗门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得到极大的提升。尤其是那些功法和炼器图谱,更是解决了宗门传承不足的燃眉之急。 “既然应先生如此爽快,那我们缥缈仙宗自然也不会再有异议。”林小花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关于驻守条款,我们完全同意。之前提出的其他修改意见,也希望应先生能够一并采纳。” “这是自然。”应礼点头道,“细节方面,我会让手下人尽快按照今日商议的结果,重新拟定盟约。三日之内,便可正式签订。” 第96章 初会新长老 玉灵峰之巅,云海翻涌,宫阙隐现。 此处并非昔日审判殿那般肃杀,而是七座更为古老、气息各异的殿宇环绕着中央一方白玉平台。平台之上,灵气浓郁得近乎凝成实质,氤氲流转,霞光自生。 钟许许踏上平台时,其余五道身影已然在各自的位置上显现。 月神长老依旧白衣胜雪,脸上厚纱遮蔽,无形剑意却比往日更加内敛,仿佛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锋芒不露,威压自存。 自然道的那只肥硕白猫,此刻正优雅地舔着爪子,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睿智,偶尔瞥向钟许许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几分了然。 乐道长老环佩轻响,今日她并未拨弄无形琴弦,周身却似有天籁萦绕,一颦一笑间,自有韵律流淌,令人心神宁静。 器道长老与阵道长老并肩而立,前者身旁悬浮的不再是奇特工具,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金属液体,后者膝上亦无阵图,双眸开阖间,仿佛有无数阵纹生灭。 唯有符道那位双丫髻的小姑娘,依旧是那副好奇模样,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钟许许身上转个不停,手里捏着符笔,笔尖的雷光却温顺了许多,不再那般张牙舞爪。 “钟许许,”月神长老清冷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平静,“或者,此刻该称你为药道长老。” 钟许许微微躬身,体内那六股庞杂却又初步融合的力量微微流转,抵消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威压。他能感觉到,这些长老并非刻意施压,而是他们本身的存在,就代表着这方天地的某种极致法则,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 “见过诸位长老。”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沧桑,那是融合了珑莲及另外五位牺牲者部分神魂记忆的体现。 “坐。”月神长老示意。 钟许许依言,在属于药道长老的那个空悬已久的白玉席位上盘膝坐下。这席位与紫叶仙子平日静修的蒲团气息相仿,甫一坐下,便有一股温和的药灵之力涌入体内,与他自身驳杂的灵力产生微妙的共鸣。 “你体内,有七彩琉璃的气息,不止一片。”阵道长老那砂石摩擦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探究,“还有……太阴月莲的印记。” 钟许许点了点头,他知道,今日此会,便是要将一切坦然相告。 “此事,说来话长,皆因有臣国雀神山一役而起。” 他将当初雀神山神鸟异变,魔气泄露,有臣国皇室与严贤枥为求私利,试图献祭月莲一族以平息灾祸,却最终导致神鸟彻底魔化陨落,珑莲为镇压魔穴,以身为祭,化作太阴月莲的始末,一一道来。 其间,他并未过多渲染自己的作用,只客观陈述了事实,以及珑莲作为玉灵峰内门弟子,在最后关头恪尽职守,选择了牺牲自我,守护一方安宁的壮举。 “严贤枥,此人老夫略有耳闻,曾是有臣国国师,醉心邪道,妄图窃取国运,炼制邪丹。”器道长老冷哼一声,身旁那团金属液体随之翻涌了一下,“皇室昏聩,与之同流合污,招致灾祸,实属咎由自取。” “月莲一族,秉承太阴之力而生,性情高洁,却也刚烈。有臣国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乐道长老轻叹一声,指尖微动,空气中似有悲悯之音流淌。 自然道的白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生与死,枯与荣,皆是自然之理。月莲化劫,亦是其道。只是,这般被人算计,终究是意难平。” 月神长老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钟许许说完,他才缓缓开口:“珑莲,确为药道一脉万年不遇之奇才,心性亦是纯良。若非此劫,药道长老之位,本该由她承继。”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钟许许身上:“你融合了其余六枚琉璃碎片,承继了他们的力量与部分记忆,又身负太阴月莲的因果,如今坐上这药道长老之位,亦是天意,亦是……责任。” 钟许许心中微沉,他知道这“责任”二字的分量。 “珑莲以身为阵,化月莲镇压魔穴,此举已超越寻常内门弟子之职责,堪称大义。”阵道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虽陨,其志不灭。你承其遗泽,当不负所托。” “此事原委,我等已知晓。”月神长老的声音恢复了清冷,“有臣国之过,自有其国运消长来偿还。珑莲之功,玉灵峰亦会铭记。” 他话锋一转:“钟许许,你既已承继药道,当知玉灵峰长老之责。维系大陆灵气,镇守魔气之海,此乃我等天命。如今七道归一于你身,虽非正统传承之法,却也让你一步登天,拥有了堪比我等的实力。只是这力量驳杂,需好生梳理,否则后患无穷。” “晚辈明白。”钟许许应道。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六股力量虽然暂时被珑莲的琉璃碎片和太阴月莲之力勉强统合,但依旧如同六条桀骜不驯的巨龙,需要漫长时间去一一降服,真正化为己用。 “至于那‘遗忘’的代价……”乐道长老轻启朱唇,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或许对你而言,并非全是坏事。有些记忆,太过沉重,忘却,亦是一种解脱。” “长老会每隔甲子便有一次轮值,前往魔气之海边缘,巡查封印。下一次,便在三年之后。”器道长老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初任长老,可随行观摩,熟悉流程。” “此外,‘仙门定级大会’在即。”月神长老再次开口,声音无波无澜,“缥缈仙宗,既得了资格,便按规矩来。玉灵峰不偏袒任何一方,一切凭实力说话。” 钟许许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月神长老在点他。他如今的身份,已不适合再过多牵扯凡俗宗门之事。 “晚辈谨记。” “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月神长老缓缓起身,“钟许许,你既为药道长老,紫叶仙子昔日所居的‘药灵殿’,便交由你掌管。殿内典籍、药圃、丹房,皆可自行取用。若有修行上的疑难,可随时来寻我等。” 其余几位长老也相继颔首,身影渐渐虚化,消失在白玉平台上。 符道小姑娘临走前,还对着钟许许做了个鬼脸,笔尖雷光一闪,人已不见。 白猫伸了个懒腰,化作一道白光遁去,只留下一句:“小子,别把自己绷得太紧,偶尔睡个懒觉,有益身心。” 转眼间,广阔的平台上,只剩下钟许许一人。 他望着空荡荡的席位,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的力量,以及那份沉甸甸的责任,心中百感交集。 有臣国之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长老们接受了他的身份,也认可了珑莲的牺牲。 他抬手,七彩琉璃的光华在指尖一闪而逝。 他转身,望向药灵殿的方向。 药灵殿位于玉灵峰七大主峰之一的药王峰顶。此峰终年药香缭绕,奇花异草遍布,飞瀑流泉点缀其间,宛如仙境。药灵殿便坐落于药王峰灵气最浓郁之处,殿宇古朴,青瓦丹柱,却自有一股厚重沉静的气韵。 钟许许踏入药灵殿时,殿门无声开启,一股比外界浓郁百倍的精纯药灵之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殿内空间远比外观看起来更为广阔,竟似自成一方小天地。正中是一座高悬的丹炉,炉身铭刻着玄奥符文,下方地火熊熊,却无丝毫燥热之气外泄。丹炉四周,陈列着无数玉架,架上摆满了各种玉盒、玉瓶,以及散发着莹莹宝光的灵药。 更深处,则是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无数典籍玉简,从基础的药理辨识,到高深的丹方秘法,应有尽有,堪称药修一脉的无上宝库。 这便是紫叶仙子,以及历代药道长老的传承所在。 钟许许缓步走过书架,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玉简。每触碰到一枚玉简,便有一股信息洪流涌入脑海,那是历代药道长老留下的修炼心得、丹道感悟,甚至是一些早已失传的奇闻异事。 这些信息与他体内融合的六股力量中的药道传承相互印证,让他对药道的理解,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原来,紫叶师尊的‘紫极幻神面具’,竟是以自身一缕本命神魂,辅以万年紫晶兰、幻神涎等七七四十九种天地奇珍炼制而成,不仅能隔绝神识探查,更能在危急时刻化为一道神魂守护……” “这是……‘九转续命丹’的丹方!传闻此丹能活死人,肉白骨,只要神魂未散,便能重塑生机。只是所需药材,皆是世间罕见之物,其中一味主药‘轮回草’,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还有这‘七情锻魂诀’,竟是配合乐道长老的‘七情幻心曲’修炼的神魂秘法,难怪当年师尊与乐道长老交情匪浅……” 无数的知识与记忆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如同开启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他来到一处偏殿,这里是紫叶仙子昔日的丹房。除了中央那尊主丹炉,四周还摆放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辅助丹炉,以及各种处理药材的奇特工具。 钟许许一眼便看到,丹房角落,静静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紫色面具,正是紫叶仙子常年佩戴的那张。面具上的灵气已经黯淡,但依旧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拿起面具,指尖传来一丝冰凉。 “师尊……” 他将面具轻轻贴在脸上,刹那间,一股庞大的记忆洪流涌入脑海,那是属于紫叶仙子更为私人的记忆与情感。 有她初入玉灵峰时的懵懂与期待,有她第一次炼制出完美丹药时的喜悦,有她面对同门牺牲时的悲痛,更有她在大限将至,不得不挑选弟子,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上宿命之路时的无奈与不舍。 “放心,师尊。您的遗憾,您的期盼,弟子都明白了。” 钟许许取下面具,郑重地将其收入储物法宝之中。 第97章 算账 林小花独自坐在院内,面前摊开的账簿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宗门近期的收支。灵石、材料、丹药……每一笔都牵动着缥缈仙宗的命脉。 有臣国盟约的条件确实优厚,解决了宗门功法传承和炼器资源的大部分燃眉之急,也带来了不少灵石和材料。 但那只是第一步。 几个月后的仙门定级大会,才是真正的考验。据说那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只有不到三成的宗门能获得下一阶段的评定资格。 这意味着他们要面对的,是整个修仙界最顶尖、最老牌的宗门势力,而缥缈仙宗,仅仅是刚刚拿到入场券的末流。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压力如山。 光有资源不行,还需要实力。弟子的修为、阵法的造诣、炼器的水平、丹药的供给……哪一样都需要时间和投入。时间,恰恰是他们最缺的。 正思忖间,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院中。没有破空声,没有灵力波动,仿佛只是虚空中自然显现。一股淡淡的药香随之弥漫开来,带着几分清冷,几分古老。 林小花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带着温和笑意,但那双眼睛深处,却似乎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沧桑。弯起的眼角,不像过去那般纯粹的戏谑,更像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无奈。 “钟许许……江伯令。”林小花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迟疑地唤出这两个名字,仿佛在确认什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钟许许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眼神深邃得仿佛能望穿云海。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衡量如何回答,又像是在消化着某种沉重的东西。 “我都是。”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属于上位者的决断,“我们……” 他没有说完,但林小花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从最初的债主与欠债人,到后来的伪装夫妻,再到并肩作战的伙伴。 此刻,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里,林小花看到了自己的挣扎和不解,复杂到让她无法回避。 “我们可以是朋友。”钟许许看着她,语气真诚,“你还愿意做钟许许的朋友吗?” 朋友。 这个词在他们之间听起来有些陌生,又有些恰如其分。是啊,他满嘴谎言,身份成谜,甚至在关键时刻消失不见,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曾多次出手相助,为缥缈仙宗带来了转机,甚至提供了便利。 朋友,或许是最合适的定位。 一个满嘴谎言的家伙,会让她真的动心吗?林小花在心里问自己,然后迅速否定。不会的,他太神秘,太危险,也太……难以捉摸。 “可以。”她轻声回答,声音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中仍带着一丝探究。 钟许许的笑容重新绽开,带着几分轻松。 “应礼给出的条件应该比较让人满意。怎么样,这次有没有感觉赚了?” “赚了?” 林小花撇了撇嘴,心里腹诽。 这明明是合作下的等价交换,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她又欠了他什么人情一样。“那是我们自己谈下来的,你又没帮忙。” “哦?是吗?”钟许许不置可否,只是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看来林宗主谈判的本事见长啊,都快赶上我了。” “少臭美。”林小花白了他一眼,将账本合上,“你怎么突然来了?玉灵峰那边的事处理完了?” “嗯,处理完了。”钟许许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含糊地带过。“听说你们跟有臣国谈成了盟约,过来恭喜一下。” “恭喜?我看你是来打探消息顺便看热闹的。” 林小花毫不客气地戳穿他。 钟许许哈哈一笑,也不否认。“知我者,林管账也。不过,除了恭喜,我还想问问你一个问题。” 他走到院子中央,抬头看向天空,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飘渺。 “林小花,如果有一天你有钱了,你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让林小花愣了一下。 有钱了想做什么? 这事她还真没仔细想过。 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还债,为了宗门不倒闭。现在债是还清了,甚至还有了盈余和未来的资源保障,但“有钱”这个概念,对她来说依旧只是一个模糊的目标。 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那些压抑许久的欲望。 住进比金鼎阁还豪华的洞府,用最好的法器,吃最珍贵的灵膳,再也不用为一点灵石精打细算……说不定,还可以真的对那些长得好看的男修,抱有那么一点点非分之想?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钱,到底应该用来做什么呢?是为了满足私欲,还是有更重要的意义? “啊——我知道了,”钟许许看着她变幻的神色,不等她回答,便自作主张地替她说了出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你想去那种帅哥多的地方……” “我没有!”林小花脸颊一热,恼羞成怒地挥拳朝着钟许许肩膀砸去。 钟许许轻巧地避开,却一把抓住她甩过来的拳头。他的手掌温热干燥,包裹住她小小的拳头,带来一丝异样的触感。 他没有放开,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院落里药香与花香交织,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你刚才想到的那些,关于宗门的,”他没有接刚才的调侃,而是忽然说起了她心里的想法,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认真,“那些才是真正的‘有钱’的意义,对吗?” 林小花愣住了,没想到他竟然能看透她的想法。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仙门定级大会,压力很大。”钟许许的声音轻柔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不过,你们已经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有臣国的盟约,玉灵峰的资格……这些都是新的开始。” 他顿了顿,眼神恢复了一丝戏谑,但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 “至于那些帅哥……”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带着一丝暧昧的磁性,“等你真的有闲心了,再考虑也不迟。不过,小心女富婆会被坏男人骗哦。” 第98章 归途 林小花的心跳在那一瞬确实快了几拍,但钟许许那双带着几分魅惑的桃花眼,笑意盈盈,仿佛能看透她心底最深处的慌乱。她下意识地甩开他那只还握着自己拳头的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你这家伙真无聊”的表情,干巴巴地“哈”了一声:“不会的。”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这一看,便让她发现了些许不对劲。钟许许的左眼,与平日里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戏谑、七分精明的眸子,似乎有些不同。眼底深处,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细看之下,那雾气中仿佛有极细微的、类似琉璃碎裂后的丝状纹路在缓缓流转,颜色也比右眼淡了那么一丝。 “你的眼睛……”林小花指着他的左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异与担忧。 钟许许心中一凛,几乎是立刻便感知到了林小花所指。左眼,那是七彩琉璃碎片融入他身体的初始之地。难道是方才与林小花那番看似轻松的互动,不经意间触动了体内尚未完全驯服的力量?那些驳杂的灵力,正蠢蠢欲动,想要与外界的天地灵气产生共鸣? 不行,还不是时候。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彻底掌控这股力量,而不是任由其随意显露。 他迅速别开脸,避开了林小花的视线,同时暗暗调匀了呼吸,将那股躁动的灵力强行压制下去。 “你怎么了?”林小花见他反应有些刻意,追问了一句。 “没事,”钟许许转回头,左眼的异样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了那副深邃难测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比方才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只不过是有些累了。玉灵峰那些长老,可没一个省油的灯。”他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试图将话题引开。 林小花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几眼,见他神色如常,也不好再追问。毕竟,他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多这一桩不多,少这一桩不少。 “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林小花说着,便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屋子。她确实有些东西需要整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刚才那莫名的心慌和钟许许眼睛的异样。 “对了,”她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沈清荷师姐住在哪间房?” “左边第三间。”钟许许指了指方向。 林小花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钟许许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抬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左眼。那枚琉璃碎片,既是力量的源泉,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他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与自己融合得越来越深,但那六股属于不同强者的力量,依旧如同蛰伏的猛兽,需要他时刻警惕,小心驾驭。 说起沈清荷,在林小花与应礼敲定方案之后,她还特地到原产地考察了一下那里的灵田灵药种植情况。她特地收集了一些有臣国本地特有的草药品类想回去做研究。回到住的地方后,沈清荷看见了坐在连廊里的钟许许。他向沈清荷招了招手,沈清荷走到钟许许跟前,在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们曾经一起在玉灵峰做过玉灵峰弟子,也是同窗关系,过去在药修的学习上钟许许帮了沈清荷不少忙。 “你怎么忽然过来了?”她当时有些惊讶。 “过来跟应礼做个交接,顺便看看你们的成果。”钟许许坐在石凳上,语气轻松,“看来,你们谈得很不错。” 沈清荷点了点头:“主要是林师妹口才了得,也多亏了你之前提供的那些关于有臣国的情报。说来也怪,宗门上下,包括大师兄,对这些经营算计之事都不太擅长。林师妹自从上次大病一场醒来后,就像是突然开了窍,对这些事情格外精通。” “忽然?”钟许许眉头微挑,“难道是上次玉灵峰那件事之后?” 沈清荷摇了摇头:“小师妹原本是有灵力的,虽然不算顶尖,但也算稳固。可从玉灵峰回来之后,那灵力便奇怪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最近这次大病初愈,身体倒是好了,可灵力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她顿了顿,有些担忧地补充,“不过,她现在这般,似乎也……挺好的。” “也许是老天用一种天赋,换了另一种天赋。”钟许许淡淡地说。 “那她的灵根……真的没办法了吗?”沈清荷还是忍不住问。 钟许许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异样。若是灵根被人强行剜走,多少会留下些许游丝般的痕迹,我应该能察觉到。但她……就像是被凭空抹去了一样,干净得不留一丝痕迹。” 这话说得沈清荷心中一沉。 “我想问,”钟许许忽然转了个话题,目光看向远方,带着一丝沈清荷看不懂的复杂,“后来你离开玉灵峰,没有继续在那儿修行,有没有……哪怕只有一点点后悔?” 沈清荷微微一怔,她明白钟许许话语背后的含义。玉灵峰,那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圣地,她曾经有机会在那里走得更远。她垂下眼眸,片刻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浅笑:“不后悔。就算是当初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一切,我想,我应该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为了救小花,为了缥缈仙宗,她不悔。 钟许许看着她澄澈的眼神,沉默了许久。然后,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本笔记,递给沈清荷:“这本是我以前在玉灵峰时做的一些笔记,上面有些地方写得比较省略,但以你的悟性,应该能看懂。你拿去细细研究,玉灵峰正式弟子能学到的东西,你也可以。” 沈清荷接过笔记,指尖触碰到册子,忽然感觉到钟许许身上的气息似乎有些异样。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他周身的灵气浓郁到了极致,几乎要凝成实质,替代了他原本的血肉之躯……凡人的身体,真的可以承载如此庞大的灵力吗? 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大概是他修为太高,灵力高度内敛,被浓厚的气息包裹住所致。 她正想道谢,钟许许却已经站起身,只留下一句“缥缈宗的药理,以后就多靠你了”,身影便如青烟般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股极其细微,却又精纯无比的灵气,顺着那本册子,悄然渡入沈清荷的掌心。她猛地一惊,方才那种对钟许许身体状态的奇异感知,在这一瞬间似乎被放大了数倍,清晰无比! 第99章 母子 夜凉如水,长公主府邸内却灯火通明。 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为长公主披上一件绣着暗纹的墨狐皮氅衣,轻声道: “殿下,夜深了,您该歇息了。明日还要入宫协助陛下处理后宫事务。” 长公主江云漪揉了揉眉心,铜镜中的容颜依旧秀美,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她摆了摆手: “知道了,你们先退下。” 侍女们躬身告退,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轻微噼啪声。 这几日,宫中确实事多。元昊登基,百废待兴,前朝后宫,千头万绪。 兄长,如今的陛下,将后宫的一些事务交由她这个姐姐打理,既是信任,也是分担。 舅舅,有臣国丞相,为国殉难,父皇也已仙逝……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素来不愿将脆弱示人,但并不代表那些刻骨的伤痛已经消弭。 许多年前,那个与她两情相悦、约定携手一生的男子,她的驸马,伯令的父亲,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权力的绞杀。 她至今记得,那夜的月光,冷得像冰,也记得父亲那双威严却不带丝毫温度的眼,还有兄长,彼时的太子,那看似温和实则不容置喙的劝慰。 “云漪,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室安稳,他……不能留。” “他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皇权。你明白吗?” 她怎会不明白?她的丈夫,才华横溢,声望日隆,却也因此成了某些人眼中的钉,肉中的刺。而她,身为长公主,面对父兄的“苦心”,除了接受,又能如何?为了所谓的利益平衡,她必须牺牲。 当她发现年幼的伯令天生便拥有远超常人的灵力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惶恐,旁人无法体会。她怕极了,怕这孩子会步他父亲的后尘,怕权力这头猛兽最终会吞噬掉她与丈夫之间唯一的牵绊。所以,她只能选择疏远,选择冷淡,用一层层坚冰将自己的母爱深藏。她宁愿伯令怨她,恨她,也不愿他因她的亲近而引来更多的觊觎。 后来,伯令提出要抛却皇族身份,远赴仙界修行,她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或许是最好的出路了。 她暗中联络了谷玄霖,那个在生意场上颇有手腕的侄儿,请他务必为伯令寻一条相对安稳的仙途。玉灵峰,紫叶仙子,药侍……这些安排,都是她与谷玄霖反复斟酌的结果。 许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将真正的目的隐藏在另一个看似合理的动机之下,才能在重重束缚中,为自己珍视之人,博取一线生机。 “殿下,公子回来了。”殿外,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恭敬。 江云漪猛地回神,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伯令?他不是应该在玉灵峰,或者……已经去了缥缈仙宗?为何会突然回来?而且是这个时辰。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熟悉而又有些许陌生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依旧是那清瘦的身形,眉宇间却比离开时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凝与……沧桑。那双曾经带着些许阴郁和疏离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古井,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察一切。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与这华贵的宫殿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洽。 “母亲。”江伯令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回来了。”江云漪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她能感觉到,眼前的儿子,与数月前离开时,已然判若两人。那种若有若无的气息,让她这个凡人也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 母子二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还有一丝从江伯令身上散发出的、难以名状的清冷气息。 “这么晚回来,可是有事?”江云漪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见她,定有缘故。 江伯令端起侍女新奉上的清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孩儿来向母亲道别。” 江云漪心中一紧。不过又很快恢复神态。 “你要去哪里?”她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江伯令抬眸,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悠远。“一个很远的地方。此去或许便不回来了。” “不回来?”江云漪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随即又强自压下,“为何?可是玉灵峰容不下你?还是……缥缈仙宗出了事?” 江伯令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却看不出是喜是悲。“都不是。母亲,您还记得,我为何要离开皇宫,去修仙吗?” 元云漪默然。她当然记得。为了避开宫廷的纷争,为了摆脱那沉重的身份,为了……活下去。 “我曾以为,‘江伯令’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是束缚我的枷锁。”江伯令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今,这枷锁,快要消失了。” “消失?”元云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不懂修仙界的玄妙,但“消失”二字,让她联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母亲不必惊慌。”江伯令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语气依旧平静,“并非是您想的那样。只是,从今往后,这世间,或许便再没有江伯令了。”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元云漪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歉疚,一丝释然,还有一丝……决绝。 “我此番回来,是以江伯令的身份,与过去做一个了断。了断之后,‘江伯令’便会彻底消失。而我,将以另一个身份,去往我该去的地方。” 元云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隐约明白了,儿子口中的“消失”,并非是肉体的消亡,而是一种更为彻底的……抹除。 连同他的身份,他的过往,都将不复存在。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才能做到如此地步?这又是何等沉重的代价? “为何……要如此?”她艰难地问出声,声音沙哑。 江伯令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有些力量,需要付出代价。有些宿命,无法逃避。母亲,您只需要知道,孩儿……无碍。” 无碍?元云漪心中苦笑。一个人的身份、过往都被抹去,怎会无碍?但她也知道,儿子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不会更改。他从小便是如此,外表看似温和,内里却比谁都执拗。 她忽然想起,当年驸马骤逝,她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伯令,在灵堂前守了三天三夜。那时候,她曾对着冰冷的灵柩发誓,此生定要护得孩儿周全,不让他再受这世间半分苦楚。 可到头来,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充满了凶险的命运。 “你……你恨过我吗?”元云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恨我当年的疏远,恨我的……无能为力。” 江伯令闻言,微微一怔。他看着母亲那双盛满了悲伤与自责的眼眸,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嘴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柔和了几分。 “不曾。我知道,母亲有母亲的苦衷。若非如此,孩儿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站起身,走到江云漪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轻轻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一枚清心丹。陛下初登大宝,政务繁忙,难免心力交瘁。此丹,或可助他凝神静气,梳理思绪。另外,我已在东宫偏殿布下了一座小型聚灵阵,虽不能助人修行,却能潜移默化改善周遭气场,于身体康健有益。” 江云漪看着那玉瓶,眼眶微微泛红。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他们着想。 “伯令……” “母亲,”江伯令打断了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孩儿……告辞了。”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元云漪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殿外走去。 “伯令!” 元云漪猛地站起身,想要追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阻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保重……” 她喃喃低语,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知道,从今夜起,她的儿子,那个曾让她骄傲、让她担忧、让她牵挂了一生的江伯令,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份思念与祝福,深埋心底,直至永远。 殿外,江伯令,或者说,钟许许,立在夜风中,抬头望了一眼天际那轮残月。有臣国的夜空,似乎与玉灵峰、与缥缈仙宗,并无不同。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那最后一丝属于“江伯令”的牵绊,也一同呼出。 母亲,保重。 元昊舅舅,有臣国的未来,便交给你了。 他身形一晃,便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再无踪迹。 第100章 时间倒回不第33章 那晚还在梦乡,林小花是被一阵极轻的敲门声惊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迷糊地问:“谁啊?天还没亮呢……”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家伙。 林小花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不是说今天才启程回缥缈仙宗吗?怎么天不亮就跑来敲她的门? 她披上外衣,趿拉着鞋子去开了门。 门外,一个男修身着一身素净长衫,负手而立,脸上带着那招牌式的、让人牙痒痒的笑容。只是,晨曦微光下,林小花敏锐地察觉到,他眼底深处似乎比昨日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一夜未眠。 “x大债主,您老人家起这么早,是有何贵干啊?”林小花打了个哈欠,没好气地问道。 男修不以为意,侧身挤进门内,自顾自地在桌边坐下,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自然是来与林大管事道别的。” “道别?”林小花挑了挑眉,“我们不是要一起回宗门吗?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 他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此道别,非彼道别。我是说,我可能……不回缥缈仙宗了。” “玉灵峰那边有事?还是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脸上的笑意跟茶水一样浅淡,似乎稍不留神茶香味就消失了。 “林管事莫激动。只是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暂时不便回宗门。说不定,过些时日,我便又回去叨扰了。” 林小花狐疑地盯着他,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藏着掖着。尤其是他左眼那若有若无的异样,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去,依旧能察觉到一丝丝极淡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纹路在眼底深处流转。 “你的眼睛……”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那人抬手,状似随意地揉了揉左眼,笑道:“许是昨夜没睡好,有些乏了。林管事不必担心。” 信你才怪!林小花在心里腹诽,但见他不愿意多说,也不好再追问。 “那你这次来,就是专门为了跟我说这个?” “然也。”他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顺便,再来讨教一下,林管事日后若真成了富甲一方的女富婆,打算如何挥霍千金呢?” 林小花俏脸一红,想起昨日他那番调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你管!我就是把灵石都堆起来当床睡,也与你无关!” “哦?”男修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当真无关?万一,林管事日后遇人不淑,被哪个小白脸骗财骗色,我这个‘朋友’,岂不是要痛心疾首?” “你才遇人不淑!你全家都遇人不淑!”林小花被他气得够呛,顺手抄起桌上的账簿就想往他头上砸。 男子轻巧地避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账簿夺了下来,放在桌上。他的手掌依旧温热干燥,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触感。 “好了,不逗你了。”男子的语气忽然正经了许多,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林小花,缥缈仙宗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林小花微微一怔,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忽然消散了不少。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说得好像你是什么托孤重臣一样……” “不是这样的,而是在我在你身上……看见了修仙界的另一种可能。” 他轻笑一声,松开了林小花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高帽子,让林小花有些不自在。 钟许许点了点头,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林小花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 “林小花,”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最后几句话,林小花只看见他张了张嘴,却没听清。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林小花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晨光中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这个家伙,虽然满嘴谎言,神神秘秘,但……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切,谁稀罕和你再见。”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身关上了房门。 …… 晨光熹微,缥缈仙宗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启程返回。 林小花站在队伍中,目光不时地望向远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小花师妹,在看什么呢?”秦正正好奇地凑了过来。 “没什么。”林小花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慕容云飞也走了过来,沉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 “等等,等一下……”林小花回头望了一眼有臣国都城的方向,心中突然有些异样地感觉,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怎么了?” 师姐沈清荷拉住林小花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 奇怪,为什么看到师姐的时候,脑海中隐约会冒出另一个人的脸?那个人是不是跟师姐……师姐她……师姐一直是一个人,出了缥缈宗之外,好像没有谁是跟师姐关联着的。 “没事,我总感觉自己忘了一件事。”林小花扶额。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秦正正来到林小花跟前瞧了瞧,“我看,说不定是你昨晚盘账的时候太累了,不如你先到轿子里坐下睡一觉。” 灵蹄带着轿车飞起,林小花拿起手中的账本往前翻阅,她的手指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多月前的某张纸上。 上面写着:五万四千灵石。 这一笔记在了欠款上面,旁边的名字却是空着的。 林小花看见在原本应该写名字的地方下面留了一行红色小字,明显是后面加上去的。 “不用还。” 不用还。 看到这三个字,林小花不知怎的,鼻子一酸。 这个人好像在之前……他们见过很多很多次面…… 她是不是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朋友吗?还是债主……? 为什么,记不起来这个人这件事情,让自己这么难过,明明好像自己心里还记得…… 林小花忽然控制不住地鼻子开始抽泣,最后竟然忍不住在沈清荷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 这个人到底是谁,她真的记不住了。 这笔账不用还了…… 林小花再也记不清是谁问她要的账…… 沈清荷抱住林小花,用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她自己的眼睛不知怎的也是湿润了。 “你怎么突然哭了……你这么哭,我也想哭了。” …… …… …… 再见。 我们x会再见。 第101章 噩耗 自打从有臣国回来,林小花总觉得心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焦躁。 那种感觉,就像是账簿上突然多了一笔怎么也对不上的烂账,让她浑身不自在。直到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缥缈仙宗清晨的宁静,她才恍然,原来那不是错觉,而是风雨欲来的预兆。 白玉堂死了。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刚从有臣国归来的缥缈宗弟子心上。他们甚至来不及洗去一路的风尘,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拽入了冰冷的现实。 灵堂设在宗门大殿,素白的幡布垂挂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悲戚与香烛交织的沉重气息。林小花踉跄着冲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灵牌后那具冰冷的棺椁。她的牙关咬得死紧,几乎要尝到血腥味,才勉强迫使自己一步步挪过去。 棺椁内,那张熟悉的、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英气与专注的脸,此刻了无生气。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再也不会因为某个炼器难题而兴奋地跳起来,也不会再拿着新炼制的小玩意儿到处炫耀了。 “白师兄……” 林小花的声音干涩沙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记得,不久之前,这位师兄还在为灵羽鸡的“营养品”贡献着自己的“捕虫”成果,还在为宗门的未来畅想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沈清荷站在林小花身侧,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此刻也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盯着棺椁中的白玉堂。她周身不自觉地散逸出探查的灵力,那股微弱却清晰的魔气残留,以及白玉堂体内几乎被摧毁殆尽的生机,让她心头剧震。这不是正常的亡故,更像是……被人用极其霸道歹毒的手段生生扼杀了性命! “怎么会这样?二师兄他……他怎么会……”秦正正这个平日里最是跳脱乐天的汉子,此刻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想不通,白玉堂平日里除了痴迷炼器,几乎从不与人结怨,怎么会遭此横祸? 大殿角落,一个面容陌生的少女跪伏在地,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惶恐,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见林小花等人进来,她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是你?”慕容云飞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少女,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他虽然沉默,但心中的悲愤与杀意,却比任何人都要浓烈。 “是……是奴家……是奴家害了白师兄……”那少女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恐惧,“奴家名叫宁羽雨,是奴家的私心……是奴家害死了白师兄!求各位仙长……杀了奴家为白师兄报仇罢!”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正正猛地跨出一步,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二师兄平日里只与那些破铜烂铁打交道,能惹到什么人?你把话说清楚!” 宁羽雨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强忍着恐惧,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原来,宁羽雨来自泸霭国境内一处名为交河河谷的偏僻村落。那里依山傍水,村民世代以采药为生。但因为地处偏远,灵气稀薄,反而容易滋生魔气,引来妖邪作祟。长久以来,河谷的村民不得不凑集大量灵石,请修仙宗门的修士前来斩妖除魔。 “可是……可是那些妖魔,除了又来,来了又除,就像是割不完的韭菜……我们村子本就不富裕,每一次都要被搜刮去大半年的积蓄,实在……实在是不堪重负了……”宁羽雨的声音带着哭腔,“直到前些日子,奴家在城里采买,偶然在一家炼器房门口,听见白师兄和人闲聊,说……说灵气充沛之地,魔气便会自行消散,妖魔自然也就无法存身。” “当时奴家就想,既然如此,那能不能将那些灵气充沛地方的灵气,引一些到我们河谷呢?”宁羽雨的眼中闪过一丝当时的天真,“奴家……奴家斗胆,便上前询问了白师兄。” 秦正正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二师兄的脾性,对于这种异想天开、但又似乎有那么点道理的炼器难题,是最容易上心的。 果不其然,宁羽雨继续说道:“没想到,白师兄听了奴家的想法,非但没有取笑奴家痴心妄想,反而……反而眼睛一亮,说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可以尝试研究一下!他说,对于那些灵气本就过剩的洞天福地,分薄一些灵气,根本无伤大雅。而这点灵气,虽然不足以将我们河谷变成什么修炼宝地,但驱散魔气,让妖魔不再滋生,却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这里,林小花心中微微一动。白师兄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思路,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可行性。只是,这与他被害,又有什么直接关联? “后来呢?”沈清荷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后来……白师兄真的成功了!”宁羽雨的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敬佩与悲痛的神色,“他炼制出了一种奇特的阵盘,可以将远处山脉的灵气缓缓牵引过来,虽然过程缓慢,但确实让我们河谷周围的魔气淡了许多,那些时常骚扰村子的低阶妖物,也都不见了踪影!村里人都说,白师兄是我们的大恩人!” “那又是谁害了他?!”秦正正追问道。 宁羽雨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是……是一群……一群修仙者……他们……他们说……”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连话都说不完整。 “他们说什么?”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宁羽雨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段让她永世难忘的话复述出来:“他们说……‘他错就错在,不该帮那些没用的凡人脱离我们的掌控!’……‘我们只要时不时搞坏他们那里的地脉,让魔气始终灭了又聚,聚了又灭,那些愚昧的村民就会源源不断地给我们上贡灵石!’……‘我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让问题永远存在!’”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缥缈宗众人的心上。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小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之前只想着宗门如何发展,如何赚取灵石,如何上市……却从未想过,这修仙界中,竟然还有如此卑劣无耻,以他人的苦难为食的败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利益冲突,而是人性的泯灭! “他们还说……‘现在他把这个能长期‘赚灵石’的问题给解决了,断了我们的财路,那我们就必须斩草除根,杀鸡儆猴!这有什么错呢?弱肉强食,本就是天道!’……”宁羽雨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泣不成声,“然后……然后为首的那个修士,就引来了一道……一道紫色的天雷……白师兄他……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就被劈中了……” “天雷?”沈清荷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引动天雷,那绝非普通修士能够做到的。 “白师兄……白师兄当场就倒下了……身上……身上都烧焦了……那些人……那些人看了一眼,就大笑着离开了……”宁羽雨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放声痛哭,“都怪我……都怪我啊!如果不是我去找白师兄,他就不会……” 秦正正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将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碎尸万段。 林小花看着悲痛欲绝的宁羽雨,又看了看棺椁中面目安详,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的白玉堂,心中的愤怒与悲伤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师兄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冤枉至极。但现在,不是只有悲伤和愤怒的时候。 她走到宁羽雨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宁姑娘,你起来说话。那些害死白师兄的人,你还记得他们的样貌吗?他们是什么门派的?有多少人?” 宁羽雨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小花,摇了摇头:“奴家……奴家当时吓坏了……只记得为首那人穿着一身黑底金纹的道袍,脸上戴着半边青面獠牙的面具,声音……声音很沙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他们人不多,大概……大概五六个……” 黑底金纹道袍?青面獠牙面具?林小花将这些特征默默记在心里。这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们离开后,你就把白师兄的遗体带回来了?”沈清荷问道,她的目光在宁羽雨身上细细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是……是的……”宁羽雨点头,“奴家……奴家不敢耽搁,怕……怕那些坏人去而复返,就连夜……连夜将白师兄的遗体……送回了缥缈仙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小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按理说,一个普通的凡间少女,在经历了如此可怕的场景后,首先想到的应该是逃命,或者向附近的仙门求救。她竟然有胆量,也有能力,独自一人将白玉堂的遗体,从遥远的泸霭国,一路护送回缥缈仙宗?这其中,似乎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而且,白师兄是炼器师,身上必然带着不少防身的法器和符篆,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道“天雷”劈死了。这“天雷”之说,也显得有些蹊跷。 一旁的慕容云飞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棺椁中的白玉堂,眼神幽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位大师兄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便意味着,有人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石钺,这个新入门不久的小师弟,也红着眼睛,默默地站在一旁,小小的拳头紧紧攥着。他虽然与白玉堂相处时间不长,但也感受过这位师兄的热心与善良。 林小花定了定神,白师兄的仇,一定要报。但在此之前,必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彻底弄清楚。她不相信,事情会像宁羽雨描述的这么简单。 “宁姑娘,”林小花扶起宁羽雨,“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白师兄的后事,我们会处理。至于那些凶手,我们缥缈仙宗,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看着宁羽雨被人搀扶下去的背影,林小花转头看向沈清荷和秦正正:“师姐,秦师兄,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沈清荷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那‘天雷’,不似寻常雷法,倒像是……某种禁术,或是威力极大的法宝所致。而且,宁羽雨身上,有很淡的灵力波动,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我能感觉到,她并非寻常凡人。” “什么?”秦正正一愣,“你的意思是,这丫头在撒谎?” “或许并非完全撒谎,”慕容云飞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至少,她隐瞒了某些关键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白师弟的仇,我们必然要报。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真相。” 林小花心中亦是如此作想。她不仅要为白师兄讨回公道,更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链条,才会滋生出如此毫无人性的修仙者。这不仅仅是为了白师兄,也是为了缥缈仙宗的未来。如果连自己门下弟子的性命都无法保障,那宗门还谈何发展,谈何“上市”? 【泸霭国,交河河谷……黑底金纹道袍,青面獠牙面具……】这些线索在林小花脑海中盘旋。 她看了一眼白玉堂的灵位,心中默默道:白师兄,你放心,这笔账,我林小花给你记下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很快就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只是,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可能是宁羽雨身上那些尚未解开的谜团。这个看似柔弱无辜的少女,在白玉堂的死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101章 噩耗 自打从有臣国回来,林小花总觉得心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焦躁。 那种感觉,就像是账簿上突然多了一笔怎么也对不上的烂账,让她浑身不自在。直到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缥缈仙宗清晨的宁静,她才恍然,原来那不是错觉,而是风雨欲来的预兆。 白玉堂死了。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刚从有臣国归来的缥缈宗弟子心上。他们甚至来不及洗去一路的风尘,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拽入了冰冷的现实。 灵堂设在宗门大殿,素白的幡布垂挂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悲戚与香烛交织的沉重气息。林小花踉跄着冲进去,一眼便看到了灵牌后那具冰冷的棺椁。她的牙关咬得死紧,几乎要尝到血腥味,才勉强迫使自己一步步挪过去。 棺椁内,那张熟悉的、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英气与专注的脸,此刻了无生气。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再也不会因为某个炼器难题而兴奋地跳起来,也不会再拿着新炼制的小玩意儿到处炫耀了。 “白师兄……” 林小花的声音干涩沙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记得,不久之前,这位师兄还在为灵羽鸡的“营养品”贡献着自己的“捕虫”成果,还在为宗门的未来畅想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沈清荷站在林小花身侧,平日里清冷的眼眸此刻也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盯着棺椁中的白玉堂。她周身不自觉地散逸出探查的灵力,那股微弱却清晰的魔气残留,以及白玉堂体内几乎被摧毁殆尽的生机,让她心头剧震。这不是正常的亡故,更像是……被人用极其霸道歹毒的手段生生扼杀了性命! “怎么会这样?二师兄他……他怎么会……”秦正正这个平日里最是跳脱乐天的汉子,此刻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想不通,白玉堂平日里除了痴迷炼器,几乎从不与人结怨,怎么会遭此横祸? 大殿角落,一个面容陌生的少女跪伏在地,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惶恐,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见林小花等人进来,她更是将头埋得低低的,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是你?”慕容云飞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少女,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他虽然沉默,但心中的悲愤与杀意,却比任何人都要浓烈。 “是……是奴家……是奴家害了白师兄……”那少女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恐惧,“奴家名叫宁羽雨,是奴家的私心……是奴家害死了白师兄!求各位仙长……杀了奴家为白师兄报仇罢!”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正正猛地跨出一步,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我二师兄平日里只与那些破铜烂铁打交道,能惹到什么人?你把话说清楚!” 宁羽雨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一个哆嗦,但还是强忍着恐惧,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 原来,宁羽雨来自泸霭国境内一处名为交河河谷的偏僻村落。那里依山傍水,村民世代以采药为生。但因为地处偏远,灵气稀薄,反而容易滋生魔气,引来妖邪作祟。长久以来,河谷的村民不得不凑集大量灵石,请修仙宗门的修士前来斩妖除魔。 “可是……可是那些妖魔,除了又来,来了又除,就像是割不完的韭菜……我们村子本就不富裕,每一次都要被搜刮去大半年的积蓄,实在……实在是不堪重负了……”宁羽雨的声音带着哭腔,“直到前些日子,奴家在城里采买,偶然在一家炼器房门口,听见白师兄和人闲聊,说……说灵气充沛之地,魔气便会自行消散,妖魔自然也就无法存身。” “当时奴家就想,既然如此,那能不能将那些灵气充沛地方的灵气,引一些到我们河谷呢?”宁羽雨的眼中闪过一丝当时的天真,“奴家……奴家斗胆,便上前询问了白师兄。” 秦正正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二师兄的脾性,对于这种异想天开、但又似乎有那么点道理的炼器难题,是最容易上心的。 果不其然,宁羽雨继续说道:“没想到,白师兄听了奴家的想法,非但没有取笑奴家痴心妄想,反而……反而眼睛一亮,说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可以尝试研究一下!他说,对于那些灵气本就过剩的洞天福地,分薄一些灵气,根本无伤大雅。而这点灵气,虽然不足以将我们河谷变成什么修炼宝地,但驱散魔气,让妖魔不再滋生,却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这里,林小花心中微微一动。白师兄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思路,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可行性。只是,这与他被害,又有什么直接关联? “后来呢?”沈清荷轻声问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 “后来……白师兄真的成功了!”宁羽雨的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敬佩与悲痛的神色,“他炼制出了一种奇特的阵盘,可以将远处山脉的灵气缓缓牵引过来,虽然过程缓慢,但确实让我们河谷周围的魔气淡了许多,那些时常骚扰村子的低阶妖物,也都不见了踪影!村里人都说,白师兄是我们的大恩人!” “那又是谁害了他?!”秦正正追问道。 宁羽雨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是……是一群……一群修仙者……他们……他们说……”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连话都说不完整。 “他们说什么?”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宁羽雨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段让她永世难忘的话复述出来:“他们说……‘他错就错在,不该帮那些没用的凡人脱离我们的掌控!’……‘我们只要时不时搞坏他们那里的地脉,让魔气始终灭了又聚,聚了又灭,那些愚昧的村民就会源源不断地给我们上贡灵石!’……‘我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让问题永远存在!’”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缥缈宗众人的心上。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小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之前只想着宗门如何发展,如何赚取灵石,如何上市……却从未想过,这修仙界中,竟然还有如此卑劣无耻,以他人的苦难为食的败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利益冲突,而是人性的泯灭! “他们还说……‘现在他把这个能长期‘赚灵石’的问题给解决了,断了我们的财路,那我们就必须斩草除根,杀鸡儆猴!这有什么错呢?弱肉强食,本就是天道!’……”宁羽雨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泣不成声,“然后……然后为首的那个修士,就引来了一道……一道紫色的天雷……白师兄他……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就被劈中了……” “天雷?”沈清荷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引动天雷,那绝非普通修士能够做到的。 “白师兄……白师兄当场就倒下了……身上……身上都烧焦了……那些人……那些人看了一眼,就大笑着离开了……”宁羽雨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放声痛哭,“都怪我……都怪我啊!如果不是我去找白师兄,他就不会……” 秦正正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猛地转身,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将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碎尸万段。 林小花看着悲痛欲绝的宁羽雨,又看了看棺椁中面目安详,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的白玉堂,心中的愤怒与悲伤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师兄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冤枉至极。但现在,不是只有悲伤和愤怒的时候。 她走到宁羽雨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宁姑娘,你起来说话。那些害死白师兄的人,你还记得他们的样貌吗?他们是什么门派的?有多少人?” 宁羽雨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小花,摇了摇头:“奴家……奴家当时吓坏了……只记得为首那人穿着一身黑底金纹的道袍,脸上戴着半边青面獠牙的面具,声音……声音很沙哑,像是被火烧过一样……他们人不多,大概……大概五六个……” 黑底金纹道袍?青面獠牙面具?林小花将这些特征默默记在心里。这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们离开后,你就把白师兄的遗体带回来了?”沈清荷问道,她的目光在宁羽雨身上细细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是……是的……”宁羽雨点头,“奴家……奴家不敢耽搁,怕……怕那些坏人去而复返,就连夜……连夜将白师兄的遗体……送回了缥缈仙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小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按理说,一个普通的凡间少女,在经历了如此可怕的场景后,首先想到的应该是逃命,或者向附近的仙门求救。她竟然有胆量,也有能力,独自一人将白玉堂的遗体,从遥远的泸霭国,一路护送回缥缈仙宗?这其中,似乎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而且,白师兄是炼器师,身上必然带着不少防身的法器和符篆,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一道“天雷”劈死了。这“天雷”之说,也显得有些蹊跷。 一旁的慕容云飞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棺椁中的白玉堂,眼神幽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位大师兄一旦露出这样的神情,便意味着,有人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石钺,这个新入门不久的小师弟,也红着眼睛,默默地站在一旁,小小的拳头紧紧攥着。他虽然与白玉堂相处时间不长,但也感受过这位师兄的热心与善良。 林小花定了定神,白师兄的仇,一定要报。但在此之前,必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彻底弄清楚。她不相信,事情会像宁羽雨描述的这么简单。 “宁姑娘,”林小花扶起宁羽雨,“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白师兄的后事,我们会处理。至于那些凶手,我们缥缈仙宗,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看着宁羽雨被人搀扶下去的背影,林小花转头看向沈清荷和秦正正:“师姐,秦师兄,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沈清荷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那‘天雷’,不似寻常雷法,倒像是……某种禁术,或是威力极大的法宝所致。而且,宁羽雨身上,有很淡的灵力波动,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我能感觉到,她并非寻常凡人。” “什么?”秦正正一愣,“你的意思是,这丫头在撒谎?” “或许并非完全撒谎,”慕容云飞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至少,她隐瞒了某些关键的东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白师弟的仇,我们必然要报。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真相。” 林小花心中亦是如此作想。她不仅要为白师兄讨回公道,更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链条,才会滋生出如此毫无人性的修仙者。这不仅仅是为了白师兄,也是为了缥缈仙宗的未来。如果连自己门下弟子的性命都无法保障,那宗门还谈何发展,谈何“上市”? 【泸霭国,交河河谷……黑底金纹道袍,青面獠牙面具……】这些线索在林小花脑海中盘旋。 她看了一眼白玉堂的灵位,心中默默道:白师兄,你放心,这笔账,我林小花给你记下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很快就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只是,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可能是宁羽雨身上那些尚未解开的谜团。这个看似柔弱无辜的少女,在白玉堂的死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第102章 抽丝剥茧 白玉堂的丧事办得仓促而悲伤。缥缈仙宗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平日里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灵兽园的喧闹声都沉寂了不少。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尤其是与白玉堂朝夕相处的几位师兄弟妹。 灵堂撤下后,秦正正便再也按捺不住,嚷嚷着要立刻杀去泸霭国,将那些残害白玉堂的凶手碎尸万段。 “大师兄!小花师妹!我们还等什么?二师兄的尸骨未寒,那些天杀的畜生还在逍遥法外!我秦正正若不亲手宰了他们,誓不为人!”秦正正双目通红,额上青筋暴跳,一副恨不得立刻提剑杀人的模样。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这次下山,应该带上多少“雷震子”,才能把那些混账的巢穴给一锅端了。 “秦师兄,你冷静一点!”林小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几日,她几乎没合过眼,一方面是为白玉堂的死而悲恸,另一方面,则是在反复琢磨宁羽雨那番话里的破绽。 “冷静?小花师妹,我二师兄都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了,你让我怎么冷静!”秦正正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二师兄枉死不成?” “秦师兄,没人说不为白师兄报仇。”沈清荷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但莽撞行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我们也陷入险境。你忘了宁羽雨说的,对方能引动‘天雷’,绝非等闲之辈。” 慕容云飞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清荷说得有理。此事疑点颇多,必须从长计议。我们连对手的底细都还没摸清,贸然行动,与送死无异。” “疑点?能有什么疑点?不就是一群见不得人好的败类,断了他们的财路,就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吗?”秦正正兀自愤愤不平。 林小花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分析道:“秦师兄,你仔细想想。宁羽雨说,白师兄是被‘天雷’击中。能引动天雷的修士,至少也是元婴期以上的大能,甚至可能是化神期的老怪物。这样的人物,会为了区区一个凡人村落的‘香火钱’,亲自出手,还只带五六个随从?这说不通。” “而且,”沈清荷接口道,“我仔细查验过白师兄的遗体,他身上的伤势虽然惨烈,主要致命伤确实是雷击所致,但那雷电之力中,夹杂着一丝极其阴邪诡异的气息,与寻常天劫之雷,或是正道雷法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催发,威力巨大却难以掌控的禁术,或是某种威力极大的魔道法宝。” “魔道法宝?”秦正正一愣,随即怒道,“那帮杂碎,果然是魔道妖人!” “未必。”慕容云飞摇了摇头,“正道之中,也有一些威力巨大但有伤天和的禁术。关键在于,宁羽雨的说辞,是否完全可信。” 林小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我总觉得,宁羽雨这个人,不简单。她一个泸霭国偏远山村的采药女,为何会知道我们缥缈仙宗的所在?就算她机缘巧合打听到,又是如何孤身一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白师兄的遗体,跨越千山万水,从泸霭国送回我们宗门?这期间,她不需要吃喝?不需要盘缠?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这些问题,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林小花心头。她最擅长的便是算账,而宁羽雨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收支不平衡”的诡异。 “还有她的修为。”沈清荷补充道,“我之前说过,她身上有灵力波动,虽然极力掩饰,但我可以肯定,她至少有炼气中后期的修为。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在凡人村落,为何要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这丫头片子,果然有鬼!”秦正正一拍大腿,“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可怜人!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她问个清楚!” “不急。”慕容云飞制止了他,“我们现在去质问她,她未必会说实话。反而可能让她心生警惕,彻底隐瞒真相。当务之急,是先派人暗中调查一下泸霭国交河河谷的情况,以及那个宁羽雨的底细。” 林小花点了点头:“大师兄所言极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储物袋里还有一些上次在有臣国剩下的‘通讯符鸟’,虽然距离遥远,传递消息可能需要些时日,但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要好。” 她顿了顿,又道:“另外,我记得秦师兄你以前不是常说,你在修真界的行脚商人里,也有些门路吗?看看能不能托他们打探一下,最近泸霭国那边,有没有什么关于‘黑底金纹道袍,青面獠牙面具’修士的传闻。” 秦正正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这就去找老王他们问问!这些家伙消息灵通得很,说不定真能打听到什么!”他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冲。 “等等!”林小花叫住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小袋灵石递过去,“这些你拿着,打探消息,总不能让人家白跑腿。” 秦正正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接过灵石揣进怀里:“还是小花师妹想得周到!放心,包在我身上!”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着秦正正离去的背影,林小花微微松了口气。有秦师兄这条线,或许能更快地得到一些外部信息。 接下来几日,缥缈宗众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慕容云飞负责调阅宗门内关于泸霭国以及周边地域的卷宗,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沈清荷则以照料为名,不时去探望宁羽雨,试图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发现更多的破绽。林小花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宁羽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仔仔细细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试图用她那套“账簿理论”来分析其中的逻辑漏洞。 石钺则被林小花派了个“特殊任务”——负责“不经意”地在宁羽雨的住处附近溜达,观察她私下里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这个憨厚的小师弟,虽然修为不高,但胜在心思单纯,不容易引起怀疑,而且他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有时候反而能发现一些常人忽略的细节。 宁羽雨似乎真的被吓坏了,这几日都待在客房里,除了吃饭,几乎足不出户,神情也总是恍恍惚惚的。沈清荷每次去看她,她都表现得十分柔弱恭顺,问什么答什么,只是翻来覆去还是那套说辞,没有任何新的信息。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这日傍晚,石钺像往常一样,在宁羽雨客房外那片小竹林里“练习”基础剑招。说是练习,其实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客房的动静上。突然,他听到一阵极轻微的声响,像是……鸟雀扑腾翅膀的声音? 石钺心中一动,悄悄地凑近了一些,透过竹林的缝隙,他看到宁羽雨房间的窗户开了一道小缝,一只通体漆黑,只有豆粒大小的怪鸟,从窗缝中飞了出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石钺虽然入门不久,但也知道,修真界中,用灵禽传递消息的手段并不少见。但这只黑鸟,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禀报给了林小花和慕容云飞。 “黑色的怪鸟?”林小花眉头微蹙,“能看清是什么品种吗?” 石钺摇了摇头:“太小了,飞得也太快,弟子没看清。但感觉……不像是什么好鸟。”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好笑,憨厚地挠了挠头。 “这宁羽雨,果然有问题!”慕容云飞眼神一凛,“她一边在我们面前装可怜,一边却在暗中与外界联系。她究竟想隐瞒什么?” 沈清荷沉吟道:“那黑鸟,会不会是她与那些害死白师兄的凶手联络的信使?” 这个猜测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宁羽雨在白玉堂的死中所扮演的角色,恐怕就不仅仅是“私心”那么简单了。 林小花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她忽然想起,钟许许,那个神秘莫测,最后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家伙,似乎也擅长使用一些奇特的灵禽。虽然那黑鸟与钟许许那些色彩斑斓的“宠物”截然不同,但这种通过隐秘手段传递消息的方式,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不能再等了。”林小花当机立断,“我们必须想办法,截获她的下一次通讯。或者,找到她传递消息的对象!” 就在此时,秦正正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大师兄!小花师妹!有消息了!有大消息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内,因为跑得太急,脸颊有些泛红,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秦师兄,什么消息?”林小花急忙问道。 秦正正灌了一大口茶水,才喘匀了气,压低声音道:“我托了几个在泸霭国那边跑惯了的老客,让他们帮忙打听。你猜怎么着?最近泸霭国境内,还真不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法?”慕容云飞问道。 “据说,泸霭国最大的修仙世家,上官家,最近好像出了内乱!”秦正正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而且,有人在泸霭国边境,见过一群行踪诡秘的修士,为首之人,就穿着黑底金纹的道袍,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什么?!”林小花和沈清荷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众人心中部分的迷雾。黑底金纹道袍,青面獠牙面具……这些特征,与宁羽雨描述的凶手,完全吻合! “那些人是什么来路?和上官家内乱有关吗?”林小花追问道。 秦正正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那些行脚商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他们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提到了一点,那些戴面具的修士,行事非常狠辣,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寻找东西?或者人?林小花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白师兄的死,并非偶然?而是被卷入了某个更大的阴谋之中?而宁羽雨,这个看似无辜的少女,又在这场阴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线索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但也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看来,我们有必要亲自去一趟泸霭国了。”慕容云飞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不仅要为白师弟报仇,还要弄清楚,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虽然前路未卜,但她知道,这是必须走的一步。白玉堂的死,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而那个宁羽雨,她身上的秘密,也必须被揭开。 【上官家内乱……寻找东西或人……】这些关键词,让林小花嗅到了一丝阴谋与危险的气息。但同时,也让她看到了一丝查明真相,为白师兄讨回公道的曙光。 或许,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当晚,缥缈宗几位核心弟子便聚在了慕容云飞的洞府中,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看来,泸霭国一行,势在必行。”慕容云飞的语气不容置喙,“不仅要查清白师弟被害的真相,上官家的内乱,以及那群神秘修士,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如果真如宁羽雨所说,那些人以操控凡人苦难为乐,那便是与整个正道为敌。” “大师兄说的是。”林小花点了点头,“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从宁羽雨身上打开突破口。她知道的,肯定比她说的要多得多。” “可这丫头嘴巴严得很,滑不溜丢的,跟条泥鳅似的。”秦正正有些泄气地说道,“清荷师妹这几天旁敲侧击,她都滴水不漏。石钺那小子盯梢也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除了那只黑鸟。” “那只黑鸟,就是最大的疑点。”沈清荷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幅简易地图上,那是她根据石钺的描述,大致勾勒出的黑鸟飞行方向。“如果我没猜错,她今晚,或者最迟明晚,一定还会再次放出信鸟。” 林小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然她要送信,那我们就给她这个机会。不过,这次我们不能只看着鸟飞走,我们要知道,这鸟,究竟要飞到哪里去;这信,究竟是写给谁的。” “你的意思是……跟踪那只黑鸟?”秦正正有些为难,“那玩意儿飞得贼快,又小,跟个苍蝇似的,不好跟啊。” “硬跟自然不行。”林小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活像一只准备偷鸡的小狐狸,“但我们可以在她身上,或者在她要送出去的‘信’上,做点手脚。”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秦正正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香飘入鼻端,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这是我以前闲着没事,用几种不怎么值钱的灵草调制的‘牵丝引’。”林小花解释道,“本身没什么大用,就是气味比较特殊,而且能持续很长时间。只要沾上一点,就算隔着几里地,用特制的‘嗅风蝶’也能追踪到。” 说着,她又从另一个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趴着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翅膀上带着奇异的纹路。 “嗅风蝶?”沈清荷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可是罕见的追踪灵虫,对气味极其敏感。小花师妹,你从哪儿弄到这些宝贝的?” 林小花嘿嘿一笑:“以前跟一个来宗门兜售杂物的行脚商人换的,当时觉得好玩,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这叫什么?这就叫投资要有前瞻性!”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自己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好是好,”秦正正摸了摸下巴,“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牵丝引’下到宁羽雨身上,或者她要送出去的信上呢?” “这就要看我们的演技了。”林小花神秘一笑,目光转向沈清荷…… 第102章 抽丝剥茧 白玉堂的丧事办得仓促而悲伤。缥缈仙宗上下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平日里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灵兽园的喧闹声都沉寂了不少。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巨石,尤其是与白玉堂朝夕相处的几位师兄弟妹。 灵堂撤下后,秦正正便再也按捺不住,嚷嚷着要立刻杀去泸霭国,将那些残害白玉堂的凶手碎尸万段。 “大师兄!小花师妹!我们还等什么?二师兄的尸骨未寒,那些天杀的畜生还在逍遥法外!我秦正正若不亲手宰了他们,誓不为人!”秦正正双目通红,额上青筋暴跳,一副恨不得立刻提剑杀人的模样。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这次下山,应该带上多少“雷震子”,才能把那些混账的巢穴给一锅端了。 “秦师兄,你冷静一点!”林小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几日,她几乎没合过眼,一方面是为白玉堂的死而悲恸,另一方面,则是在反复琢磨宁羽雨那番话里的破绽。 “冷静?小花师妹,我二师兄都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了,你让我怎么冷静!”秦正正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二师兄枉死不成?” “秦师兄,没人说不为白师兄报仇。”沈清荷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但莽撞行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让我们也陷入险境。你忘了宁羽雨说的,对方能引动‘天雷’,绝非等闲之辈。” 慕容云飞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清荷说得有理。此事疑点颇多,必须从长计议。我们连对手的底细都还没摸清,贸然行动,与送死无异。” “疑点?能有什么疑点?不就是一群见不得人好的败类,断了他们的财路,就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吗?”秦正正兀自愤愤不平。 林小花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分析道:“秦师兄,你仔细想想。宁羽雨说,白师兄是被‘天雷’击中。能引动天雷的修士,至少也是元婴期以上的大能,甚至可能是化神期的老怪物。这样的人物,会为了区区一个凡人村落的‘香火钱’,亲自出手,还只带五六个随从?这说不通。” “而且,”沈清荷接口道,“我仔细查验过白师兄的遗体,他身上的伤势虽然惨烈,主要致命伤确实是雷击所致,但那雷电之力中,夹杂着一丝极其阴邪诡异的气息,与寻常天劫之雷,或是正道雷法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催发,威力巨大却难以掌控的禁术,或是某种威力极大的魔道法宝。” “魔道法宝?”秦正正一愣,随即怒道,“那帮杂碎,果然是魔道妖人!” “未必。”慕容云飞摇了摇头,“正道之中,也有一些威力巨大但有伤天和的禁术。关键在于,宁羽雨的说辞,是否完全可信。” 林小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我总觉得,宁羽雨这个人,不简单。她一个泸霭国偏远山村的采药女,为何会知道我们缥缈仙宗的所在?就算她机缘巧合打听到,又是如何孤身一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白师兄的遗体,跨越千山万水,从泸霭国送回我们宗门?这期间,她不需要吃喝?不需要盘缠?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这些问题,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林小花心头。她最擅长的便是算账,而宁羽雨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收支不平衡”的诡异。 “还有她的修为。”沈清荷补充道,“我之前说过,她身上有灵力波动,虽然极力掩饰,但我可以肯定,她至少有炼气中后期的修为。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在凡人村落,为何要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这丫头片子,果然有鬼!”秦正正一拍大腿,“亏我还以为她是个可怜人!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她问个清楚!” “不急。”慕容云飞制止了他,“我们现在去质问她,她未必会说实话。反而可能让她心生警惕,彻底隐瞒真相。当务之急,是先派人暗中调查一下泸霭国交河河谷的情况,以及那个宁羽雨的底细。” 林小花点了点头:“大师兄所言极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储物袋里还有一些上次在有臣国剩下的‘通讯符鸟’,虽然距离遥远,传递消息可能需要些时日,但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要好。” 她顿了顿,又道:“另外,我记得秦师兄你以前不是常说,你在修真界的行脚商人里,也有些门路吗?看看能不能托他们打探一下,最近泸霭国那边,有没有什么关于‘黑底金纹道袍,青面獠牙面具’修士的传闻。” 秦正正闻言,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这就去找老王他们问问!这些家伙消息灵通得很,说不定真能打听到什么!”他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冲。 “等等!”林小花叫住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小袋灵石递过去,“这些你拿着,打探消息,总不能让人家白跑腿。” 秦正正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接过灵石揣进怀里:“还是小花师妹想得周到!放心,包在我身上!”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看着秦正正离去的背影,林小花微微松了口气。有秦师兄这条线,或许能更快地得到一些外部信息。 接下来几日,缥缈宗众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慕容云飞负责调阅宗门内关于泸霭国以及周边地域的卷宗,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沈清荷则以照料为名,不时去探望宁羽雨,试图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发现更多的破绽。林小花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将宁羽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仔仔细细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试图用她那套“账簿理论”来分析其中的逻辑漏洞。 石钺则被林小花派了个“特殊任务”——负责“不经意”地在宁羽雨的住处附近溜达,观察她私下里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这个憨厚的小师弟,虽然修为不高,但胜在心思单纯,不容易引起怀疑,而且他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有时候反而能发现一些常人忽略的细节。 宁羽雨似乎真的被吓坏了,这几日都待在客房里,除了吃饭,几乎足不出户,神情也总是恍恍惚惚的。沈清荷每次去看她,她都表现得十分柔弱恭顺,问什么答什么,只是翻来覆去还是那套说辞,没有任何新的信息。 然而,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这日傍晚,石钺像往常一样,在宁羽雨客房外那片小竹林里“练习”基础剑招。说是练习,其实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客房的动静上。突然,他听到一阵极轻微的声响,像是……鸟雀扑腾翅膀的声音? 石钺心中一动,悄悄地凑近了一些,透过竹林的缝隙,他看到宁羽雨房间的窗户开了一道小缝,一只通体漆黑,只有豆粒大小的怪鸟,从窗缝中飞了出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石钺虽然入门不久,但也知道,修真界中,用灵禽传递消息的手段并不少见。但这只黑鸟,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 他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禀报给了林小花和慕容云飞。 “黑色的怪鸟?”林小花眉头微蹙,“能看清是什么品种吗?” 石钺摇了摇头:“太小了,飞得也太快,弟子没看清。但感觉……不像是什么好鸟。”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好笑,憨厚地挠了挠头。 “这宁羽雨,果然有问题!”慕容云飞眼神一凛,“她一边在我们面前装可怜,一边却在暗中与外界联系。她究竟想隐瞒什么?” 沈清荷沉吟道:“那黑鸟,会不会是她与那些害死白师兄的凶手联络的信使?” 这个猜测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宁羽雨在白玉堂的死中所扮演的角色,恐怕就不仅仅是“私心”那么简单了。 林小花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她忽然想起,钟许许,那个神秘莫测,最后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家伙,似乎也擅长使用一些奇特的灵禽。虽然那黑鸟与钟许许那些色彩斑斓的“宠物”截然不同,但这种通过隐秘手段传递消息的方式,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不能再等了。”林小花当机立断,“我们必须想办法,截获她的下一次通讯。或者,找到她传递消息的对象!” 就在此时,秦正正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大师兄!小花师妹!有消息了!有大消息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内,因为跑得太急,脸颊有些泛红,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秦师兄,什么消息?”林小花急忙问道。 秦正正灌了一大口茶水,才喘匀了气,压低声音道:“我托了几个在泸霭国那边跑惯了的老客,让他们帮忙打听。你猜怎么着?最近泸霭国境内,还真不太平!” “怎么个不太平法?”慕容云飞问道。 “据说,泸霭国最大的修仙世家,上官家,最近好像出了内乱!”秦正正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而且,有人在泸霭国边境,见过一群行踪诡秘的修士,为首之人,就穿着黑底金纹的道袍,脸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 “什么?!”林小花和沈清荷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众人心中部分的迷雾。黑底金纹道袍,青面獠牙面具……这些特征,与宁羽雨描述的凶手,完全吻合! “那些人是什么来路?和上官家内乱有关吗?”林小花追问道。 秦正正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那些行脚商人也只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他们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提到了一点,那些戴面具的修士,行事非常狠辣,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寻找东西?或者人?林小花的心猛地一跳。 难道……白师兄的死,并非偶然?而是被卷入了某个更大的阴谋之中?而宁羽雨,这个看似无辜的少女,又在这场阴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线索似乎一下子多了起来,但也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看来,我们有必要亲自去一趟泸霭国了。”慕容云飞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不仅要为白师弟报仇,还要弄清楚,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虽然前路未卜,但她知道,这是必须走的一步。白玉堂的死,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而那个宁羽雨,她身上的秘密,也必须被揭开。 【上官家内乱……寻找东西或人……】这些关键词,让林小花嗅到了一丝阴谋与危险的气息。但同时,也让她看到了一丝查明真相,为白师兄讨回公道的曙光。 或许,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当晚,缥缈宗几位核心弟子便聚在了慕容云飞的洞府中,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看来,泸霭国一行,势在必行。”慕容云飞的语气不容置喙,“不仅要查清白师弟被害的真相,上官家的内乱,以及那群神秘修士,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如果真如宁羽雨所说,那些人以操控凡人苦难为乐,那便是与整个正道为敌。” “大师兄说的是。”林小花点了点头,“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从宁羽雨身上打开突破口。她知道的,肯定比她说的要多得多。” “可这丫头嘴巴严得很,滑不溜丢的,跟条泥鳅似的。”秦正正有些泄气地说道,“清荷师妹这几天旁敲侧击,她都滴水不漏。石钺那小子盯梢也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除了那只黑鸟。” “那只黑鸟,就是最大的疑点。”沈清荷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幅简易地图上,那是她根据石钺的描述,大致勾勒出的黑鸟飞行方向。“如果我没猜错,她今晚,或者最迟明晚,一定还会再次放出信鸟。” 林小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然她要送信,那我们就给她这个机会。不过,这次我们不能只看着鸟飞走,我们要知道,这鸟,究竟要飞到哪里去;这信,究竟是写给谁的。” “你的意思是……跟踪那只黑鸟?”秦正正有些为难,“那玩意儿飞得贼快,又小,跟个苍蝇似的,不好跟啊。” “硬跟自然不行。”林小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活像一只准备偷鸡的小狐狸,“但我们可以在她身上,或者在她要送出去的‘信’上,做点手脚。”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秦正正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香飘入鼻端,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这是我以前闲着没事,用几种不怎么值钱的灵草调制的‘牵丝引’。”林小花解释道,“本身没什么大用,就是气味比较特殊,而且能持续很长时间。只要沾上一点,就算隔着几里地,用特制的‘嗅风蝶’也能追踪到。” 说着,她又从另一个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趴着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翅膀上带着奇异的纹路。 “嗅风蝶?”沈清荷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可是罕见的追踪灵虫,对气味极其敏感。小花师妹,你从哪儿弄到这些宝贝的?” 林小花嘿嘿一笑:“以前跟一个来宗门兜售杂物的行脚商人换的,当时觉得好玩,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这叫什么?这就叫投资要有前瞻性!”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自己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好是好,”秦正正摸了摸下巴,“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牵丝引’下到宁羽雨身上,或者她要送出去的信上呢?” “这就要看我们的演技了。”林小花神秘一笑,目光转向沈清荷…… 第103章 牵丝引蝶 夜色如墨,几颗疏星点缀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缥缈仙宗,慕容云飞的洞府内,灯火通明。 “清荷师妹,此行,便要委屈你多费心了。”慕容云飞看着沈清荷,语气沉静。 沈清荷微微颔首,接过林小花递来的那个小巧瓷瓶,入手微凉,瓶塞未开,便已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大师兄放心,清荷明白。”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眸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为了白玉堂,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林小花在一旁补充道:“清荷师姐,这‘牵丝引’的气味极淡,常人难以察觉,但对‘嗅风蝶’而言,却如黑夜中的灯塔。你只需在接触宁羽雨时,不经意间让她沾上少许便可。最好是沾在她将要送出的信件或者信鸟身上,那样目标更明确。”她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不过,宁羽雨此人颇为警觉,师姐务必小心,莫要让她察觉异样。” 秦正正搓着手,有些跃跃欲试:“嘿,演戏嘛,这个我在行!要不要我配合清荷师妹,去那丫头面前演一出苦肉计,分散她的注意力?” 慕容云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去了,只怕会打草惊蛇。此事,清荷一人足矣。” 秦正正摸了摸鼻子,悻悻然道:“好,听大师兄的。不过清荷师妹,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别让那丫头给糊弄过去了。” 沈清荷没有多言,只是将瓷瓶收入袖中,转身离开了洞府。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林小花望着沈清荷的背影,心中暗暗祈祷一切顺利。她知道,沈清荷外冷内热,白玉堂的死对她的触动极大,这次行动,她定会全力以赴。 接下来的半日,众人都在一种微妙的等待中度过。秦正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探脑地望向宁羽雨客房的方向。慕容云飞则盘膝静坐,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林小花则在检查她的“嗅风蝶”,确保这些小家伙状态良好,随时可以出动。石钺依旧被安排在小竹林附近“练剑”,实则充当着第一道防线。 午后,天气有些阴沉,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石钺正有些百无聊赖地挥舞着木剑,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宁羽雨客房的窗户开了一道缝。他心中一凛,立刻凝神戒备。 果然,片刻之后,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鸟从窗缝中敏捷地钻了出来,振翅便要高飞。 “来了!”石钺低喝一声,脚下一点,身形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慕容云飞的洞府报信。 几乎在同时,一直留意着那边的林小花也捕捉到了那抹细小的黑色身影。“行动!”她低声对身旁的慕容云飞和秦正正说道。 三人迅速来到院中。此时,那只黑鸟已经飞出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之中。 “嗅风蝶,看你们的了!”林小花打开玉盒,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轻飘飘地飞了出来。它们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似乎在辨认着什么,随即,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般,齐齐朝着黑鸟消失的方向追去。 “跟上!”慕容云飞沉声道,当先御剑而起。秦正正和林小花紧随其后,石钺因为修为尚浅,御剑速度不快,便由秦正正带着。 几道剑光划破长空,紧紧缀在那些翩跹的彩蝶之后。嗅风蝶飞得并不算快,但它们的目标极为明确,始终不偏不倚地循着那股特殊的香气。 “小花师妹,你这玩意儿还真管用!”秦正正一边控制着飞剑,一边啧啧称奇,“隔了这么远,这些小蝴蝶还能闻到味儿,比狗鼻子都灵!” 林小花嘴角微扬:“那是自然,我出品,必属精品。”心中却在暗忖,沈清荷师姐果然成功了,也不知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牵丝引”下到那黑鸟身上的。 他们一路追踪,穿过缥缈仙宗外围的几座山头,渐渐进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林中光线昏暗,古木参天,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啼鸣,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气氛。 嗅风蝶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在一片相对空旷的林间空地上方盘旋不定。 “看来,那黑鸟就在这附近停留过。”慕容云飞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林小花收回嗅风蝶,仔细观察着地面。很快,她在一棵老槐树下,发现了几根细小的黑色羽毛,以及一点尚未干涸的鸟粪。 “没错,是那只黑鸟留下的痕迹。”林小花肯定地说道,“它在这里停留了片刻,然后又飞走了。”她指着嗅风蝶再次飞起的方向,“它们还在追踪,说明‘牵丝引’的气味源头还在移动。” 秦正正皱眉道:“这黑鸟可真能折腾,飞这么远,到底是要去哪儿送信?” “或许,它本身并非直接送信给最终目标,而是在中途有接应。”慕容云飞分析道,“我们继续跟下去,看看它究竟要飞到何处。” 众人再次启程。这一次,黑鸟似乎改变了策略,飞得更高更快,嗅风蝶也竭力追赶,剑光在云层下忽隐忽现。 追踪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颇为险峻的山峰,峰顶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些亭台楼阁的影子,似乎是一处修仙者的据点。 “那是什么地方?”秦正正问道。 慕容云飞凝神望去,片刻后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应该是‘黑风寨’的地盘。” “黑风寨?”林小花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名门正派。 “黑风寨是一伙盘踞在泸霭国与我们缥缈仙宗势力范围交界处的一群散修,平日里打家劫舍,收取过路商旅的‘买路财’,名声不怎么好。不过他们寨主据说有金丹后期的修为,手底下也有几个金丹初中期的好手,倒也不容小觑。”慕容云飞解释道,“只是,宁羽雨为何会与黑风寨的人有所联系?” 说话间,嗅风蝶已经径直朝着黑风寨的方向飞去,最后消失在山寨外围的一片密林之中。 “看来,那黑鸟的目的地,就是黑风寨了。”林小花眼神微凝。 秦正正摩拳擦掌:“管他什么黑风白风,敢跟害死二师兄的凶手勾结,老子一并端了他们!” “秦师兄,稍安勿躁。”林小花拉住他,“我们还不清楚宁羽雨和黑风寨究竟是什么关系,以及黑风寨在白师兄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贸然动手,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小花说得对。我们先潜伏进去,查探清楚情况再说。石钺,你修为尚浅,不宜冒险,先在山下寻个隐蔽之处等候,若有变故,立刻发信号回宗门求援。” 石钺虽然也想跟着师兄师姐们一同行动,但也知道自己实力不足,只会拖后腿,便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大师兄!你们千万小心!” 慕容云飞、林小花、沈清荷(之前已通过传讯符告知其追踪情况并在此汇合)以及秦正正四人,收敛气息,悄然朝着黑风寨潜去。 黑风寨建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之中,外围设有不少明哨暗哨,戒备颇为森严。不过,这些对于慕容云飞这等级别的修士而言,并非难以逾越的障碍。四人如同鬼魅般,避开一处处巡逻的喽啰,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山寨内部。 山寨内,建筑杂乱,却也颇具规模。校场上,一些匪修正在呼喝操练,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酒气。 林小花放出几只微不可察的“探路蜂”,这些小东西能够悄无声息地探查环境,并将影像反馈回来。 “那黑鸟似乎是飞进了山寨后方的一座独立小院。”林小花根据探路蜂反馈的信息,低声说道。 四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座小院摸去。 小院位置偏僻,门口守着两名炼气后期的匪修,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办?直接打进去?”秦正正压低声音问道,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他心爱的“雷震子”。 “不妥。”慕容云飞摇了摇头,“动静太大。我们想办法引开他们。” 林小花眼珠一转,从储物袋里摸出两颗弹珠大小的黑色丸子,屈指一弹,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中。片刻之后,一股极其刺鼻的怪味从草丛中弥漫开来。 “什么味儿?这么臭!”门口一名匪修捂着鼻子,厌恶地扇着风。 另一名匪修也闻到了,皱眉道:“好像是……臭鼬妖放的屁?他娘的,这附近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 “过去看看!别让它熏着大当家的贵客!” 两名匪修骂骂咧咧地朝着草丛走去。 趁此机会,慕容云飞四人身形一晃,如同狸猫般窜进了小院。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厢房和一间正厅。正厅的窗户虚掩着,里面隐隐传来人声。 四人屏住呼吸,悄悄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厅内,一名身形瘦高,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赫然便是黑风寨寨主,人称“黑旋风”的徐莽。而在他对面,则坐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将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的神秘人。那只去而复返的黑鸟,此刻正乖巧地停在那神秘人的肩头,梳理着羽毛。 “……事情办得如何了?”一个沙哑低沉,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正是之前宁羽雨描述过的,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修士的声音!虽然此人此刻并未戴面具,但那独特的嗓音,林小花等人绝不会听错。 林小花心中剧震,果然是他们! 徐莽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道:“尊使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那丫头已经顺利送回缥缈仙宗,哭哭啼啼地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缥缈宗那些蠢货,现在肯定以为白玉堂是死于我们这些‘魔道妖人’之手,正在满世界找我们寻仇呢!” 斗篷人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笑:“很好。如此一来,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你们吸引,我们也能更好地进行下一步计划。” “只是……”徐莽话锋一转,有些迟疑地说道,“尊使,那白玉堂不过是个小小的炼器师,他那什么‘引灵阵盘’,虽然有些意思,但也不至于让您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牺牲一枚‘惊雷子’?那玩意儿,可是价值连城啊!” “惊雷子?”林小花和沈清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原来那所谓的“天雷”,竟是这种歹毒的一次性法宝!这种法宝威力巨大,催发时确实有雷光闪耀,但气息与真正的雷法截然不同,难怪沈清荷会觉得其中夹杂着阴邪诡异的气息。 斗篷人冷哼一声:“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你只需知道,白玉堂必须死。他坏了我们的大事,留着他,后患无穷。至于‘惊雷子’,区区一件消耗品罢了,能达成目的,便是值得。” “是是是,尊使说的是。”徐莽连忙点头哈腰,“那下一步,我们黑风寨需要做些什么?还请尊使示下。” 斗篷人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你们的任务,就是继续扮演好‘凶手’的角色,将缥缈宗的视线,牢牢吸引在你们身上。最好,能闹出些大动静,越大越好。” “闹大动静?”徐莽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这个简单!我们黑风寨,最擅长的就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保证让缥缈宗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焦头烂额!” “很好。”斗篷人似乎很满意,“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泸霭国上官家那边,也需要你们配合。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那件东西。只要拿到它,别说一个小小的缥缈宗,便是整个东域,也将……”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窗外:“什么人?!” 与此同时,慕容云飞脸色一变,低喝道:“不好!被发现了!动手!” 他话音未落,已是一剑劈出,凌厉的剑气直接将窗棂震碎! 第103章 牵丝引蝶 夜色如墨,几颗疏星点缀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缥缈仙宗,慕容云飞的洞府内,灯火通明。 “清荷师妹,此行,便要委屈你多费心了。”慕容云飞看着沈清荷,语气沉静。 沈清荷微微颔首,接过林小花递来的那个小巧瓷瓶,入手微凉,瓶塞未开,便已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大师兄放心,清荷明白。”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眸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为了白玉堂,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林小花在一旁补充道:“清荷师姐,这‘牵丝引’的气味极淡,常人难以察觉,但对‘嗅风蝶’而言,却如黑夜中的灯塔。你只需在接触宁羽雨时,不经意间让她沾上少许便可。最好是沾在她将要送出的信件或者信鸟身上,那样目标更明确。”她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不过,宁羽雨此人颇为警觉,师姐务必小心,莫要让她察觉异样。” 秦正正搓着手,有些跃跃欲试:“嘿,演戏嘛,这个我在行!要不要我配合清荷师妹,去那丫头面前演一出苦肉计,分散她的注意力?” 慕容云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若去了,只怕会打草惊蛇。此事,清荷一人足矣。” 秦正正摸了摸鼻子,悻悻然道:“好,听大师兄的。不过清荷师妹,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别让那丫头给糊弄过去了。” 沈清荷没有多言,只是将瓷瓶收入袖中,转身离开了洞府。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林小花望着沈清荷的背影,心中暗暗祈祷一切顺利。她知道,沈清荷外冷内热,白玉堂的死对她的触动极大,这次行动,她定会全力以赴。 接下来的半日,众人都在一种微妙的等待中度过。秦正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探脑地望向宁羽雨客房的方向。慕容云飞则盘膝静坐,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林小花则在检查她的“嗅风蝶”,确保这些小家伙状态良好,随时可以出动。石钺依旧被安排在小竹林附近“练剑”,实则充当着第一道防线。 午后,天气有些阴沉,微风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石钺正有些百无聊赖地挥舞着木剑,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宁羽雨客房的窗户开了一道缝。他心中一凛,立刻凝神戒备。 果然,片刻之后,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鸟从窗缝中敏捷地钻了出来,振翅便要高飞。 “来了!”石钺低喝一声,脚下一点,身形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慕容云飞的洞府报信。 几乎在同时,一直留意着那边的林小花也捕捉到了那抹细小的黑色身影。“行动!”她低声对身旁的慕容云飞和秦正正说道。 三人迅速来到院中。此时,那只黑鸟已经飞出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之中。 “嗅风蝶,看你们的了!”林小花打开玉盒,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轻飘飘地飞了出来。它们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似乎在辨认着什么,随即,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般,齐齐朝着黑鸟消失的方向追去。 “跟上!”慕容云飞沉声道,当先御剑而起。秦正正和林小花紧随其后,石钺因为修为尚浅,御剑速度不快,便由秦正正带着。 几道剑光划破长空,紧紧缀在那些翩跹的彩蝶之后。嗅风蝶飞得并不算快,但它们的目标极为明确,始终不偏不倚地循着那股特殊的香气。 “小花师妹,你这玩意儿还真管用!”秦正正一边控制着飞剑,一边啧啧称奇,“隔了这么远,这些小蝴蝶还能闻到味儿,比狗鼻子都灵!” 林小花嘴角微扬:“那是自然,我出品,必属精品。”心中却在暗忖,沈清荷师姐果然成功了,也不知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牵丝引”下到那黑鸟身上的。 他们一路追踪,穿过缥缈仙宗外围的几座山头,渐渐进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林中光线昏暗,古木参天,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鸟兽的啼鸣,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气氛。 嗅风蝶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在一片相对空旷的林间空地上方盘旋不定。 “看来,那黑鸟就在这附近停留过。”慕容云飞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林小花收回嗅风蝶,仔细观察着地面。很快,她在一棵老槐树下,发现了几根细小的黑色羽毛,以及一点尚未干涸的鸟粪。 “没错,是那只黑鸟留下的痕迹。”林小花肯定地说道,“它在这里停留了片刻,然后又飞走了。”她指着嗅风蝶再次飞起的方向,“它们还在追踪,说明‘牵丝引’的气味源头还在移动。” 秦正正皱眉道:“这黑鸟可真能折腾,飞这么远,到底是要去哪儿送信?” “或许,它本身并非直接送信给最终目标,而是在中途有接应。”慕容云飞分析道,“我们继续跟下去,看看它究竟要飞到何处。” 众人再次启程。这一次,黑鸟似乎改变了策略,飞得更高更快,嗅风蝶也竭力追赶,剑光在云层下忽隐忽现。 追踪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颇为险峻的山峰,峰顶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些亭台楼阁的影子,似乎是一处修仙者的据点。 “那是什么地方?”秦正正问道。 慕容云飞凝神望去,片刻后缓缓道:“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应该是‘黑风寨’的地盘。” “黑风寨?”林小花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名门正派。 “黑风寨是一伙盘踞在泸霭国与我们缥缈仙宗势力范围交界处的一群散修,平日里打家劫舍,收取过路商旅的‘买路财’,名声不怎么好。不过他们寨主据说有金丹后期的修为,手底下也有几个金丹初中期的好手,倒也不容小觑。”慕容云飞解释道,“只是,宁羽雨为何会与黑风寨的人有所联系?” 说话间,嗅风蝶已经径直朝着黑风寨的方向飞去,最后消失在山寨外围的一片密林之中。 “看来,那黑鸟的目的地,就是黑风寨了。”林小花眼神微凝。 秦正正摩拳擦掌:“管他什么黑风白风,敢跟害死二师兄的凶手勾结,老子一并端了他们!” “秦师兄,稍安勿躁。”林小花拉住他,“我们还不清楚宁羽雨和黑风寨究竟是什么关系,以及黑风寨在白师兄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贸然动手,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小花说得对。我们先潜伏进去,查探清楚情况再说。石钺,你修为尚浅,不宜冒险,先在山下寻个隐蔽之处等候,若有变故,立刻发信号回宗门求援。” 石钺虽然也想跟着师兄师姐们一同行动,但也知道自己实力不足,只会拖后腿,便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大师兄!你们千万小心!” 慕容云飞、林小花、沈清荷(之前已通过传讯符告知其追踪情况并在此汇合)以及秦正正四人,收敛气息,悄然朝着黑风寨潜去。 黑风寨建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山坳之中,外围设有不少明哨暗哨,戒备颇为森严。不过,这些对于慕容云飞这等级别的修士而言,并非难以逾越的障碍。四人如同鬼魅般,避开一处处巡逻的喽啰,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山寨内部。 山寨内,建筑杂乱,却也颇具规模。校场上,一些匪修正在呼喝操练,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和酒气。 林小花放出几只微不可察的“探路蜂”,这些小东西能够悄无声息地探查环境,并将影像反馈回来。 “那黑鸟似乎是飞进了山寨后方的一座独立小院。”林小花根据探路蜂反馈的信息,低声说道。 四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座小院摸去。 小院位置偏僻,门口守着两名炼气后期的匪修,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办?直接打进去?”秦正正压低声音问道,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他心爱的“雷震子”。 “不妥。”慕容云飞摇了摇头,“动静太大。我们想办法引开他们。” 林小花眼珠一转,从储物袋里摸出两颗弹珠大小的黑色丸子,屈指一弹,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中。片刻之后,一股极其刺鼻的怪味从草丛中弥漫开来。 “什么味儿?这么臭!”门口一名匪修捂着鼻子,厌恶地扇着风。 另一名匪修也闻到了,皱眉道:“好像是……臭鼬妖放的屁?他娘的,这附近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 “过去看看!别让它熏着大当家的贵客!” 两名匪修骂骂咧咧地朝着草丛走去。 趁此机会,慕容云飞四人身形一晃,如同狸猫般窜进了小院。 小院不大,只有三间厢房和一间正厅。正厅的窗户虚掩着,里面隐隐传来人声。 四人屏住呼吸,悄悄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厅内,一名身形瘦高,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赫然便是黑风寨寨主,人称“黑旋风”的徐莽。而在他对面,则坐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将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中的神秘人。那只去而复返的黑鸟,此刻正乖巧地停在那神秘人的肩头,梳理着羽毛。 “……事情办得如何了?”一个沙哑低沉,仿佛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正是之前宁羽雨描述过的,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修士的声音!虽然此人此刻并未戴面具,但那独特的嗓音,林小花等人绝不会听错。 林小花心中剧震,果然是他们! 徐莽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道:“尊使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那丫头已经顺利送回缥缈仙宗,哭哭啼啼地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缥缈宗那些蠢货,现在肯定以为白玉堂是死于我们这些‘魔道妖人’之手,正在满世界找我们寻仇呢!” 斗篷人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低笑:“很好。如此一来,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你们吸引,我们也能更好地进行下一步计划。” “只是……”徐莽话锋一转,有些迟疑地说道,“尊使,那白玉堂不过是个小小的炼器师,他那什么‘引灵阵盘’,虽然有些意思,但也不至于让您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牺牲一枚‘惊雷子’?那玩意儿,可是价值连城啊!” “惊雷子?”林小花和沈清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原来那所谓的“天雷”,竟是这种歹毒的一次性法宝!这种法宝威力巨大,催发时确实有雷光闪耀,但气息与真正的雷法截然不同,难怪沈清荷会觉得其中夹杂着阴邪诡异的气息。 斗篷人冷哼一声:“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你只需知道,白玉堂必须死。他坏了我们的大事,留着他,后患无穷。至于‘惊雷子’,区区一件消耗品罢了,能达成目的,便是值得。” “是是是,尊使说的是。”徐莽连忙点头哈腰,“那下一步,我们黑风寨需要做些什么?还请尊使示下。” 斗篷人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你们的任务,就是继续扮演好‘凶手’的角色,将缥缈宗的视线,牢牢吸引在你们身上。最好,能闹出些大动静,越大越好。” “闹大动静?”徐莽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这个简单!我们黑风寨,最擅长的就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保证让缥缈宗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焦头烂额!” “很好。”斗篷人似乎很满意,“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泸霭国上官家那边,也需要你们配合。记住,我们的目标,是那件东西。只要拿到它,别说一个小小的缥缈宗,便是整个东域,也将……”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窗外:“什么人?!” 与此同时,慕容云飞脸色一变,低喝道:“不好!被发现了!动手!” 他话音未落,已是一剑劈出,凌厉的剑气直接将窗棂震碎! 第104章 夜探黑风寨 窗棂爆碎的瞬间,慕容云飞已如苍鹰搏兔,剑光凛冽,直取那斗篷人! “找死!”斗篷人声音沙哑,不退反进,袖中猛地甩出一片墨绿色的粉末,同时身形急退,肩头那只黑鸟尖啸一声,化作一道黑影扑向慕容云飞的面门。 “小心毒粉!”沈清荷清叱一声,广袖一拂,一股柔和的劲风卷起,试图将毒粉吹散。 秦正正早已按捺不住,眼见慕容云飞动手,他怪叫一声:“狗娘养的杂碎,纳命来!”腰间一拍,数枚“雷震子”已然在手,看准了那黑风寨寨主徐莽便要掷出。 徐莽见状大惊,他虽是金丹后期,但秦正正手中那玩意儿的凶名他可是听过的,急忙吼道:“都给老子上!拦住他们!” 厅外原本守卫的匪修,以及听到动静冲进来的黑风寨喽啰们,顿时乱糟糟地围了上来。 林小花反应极快,在慕容云飞动手的同时,她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弩,对着那扑向慕容云飞的黑鸟便是一箭。这弩箭并非实体,而是一道凝练的灵光,速度快得出奇。 黑鸟尖啸着想要躲闪,却还是被灵光箭擦中了翅膀,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踉跄着跌落在地,扑腾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斗篷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他并未恋战,借着徐莽和一众匪修的掩护,身形如鬼魅般向后堂退去。“徐莽,拦住他们!事成之后,你的好处翻倍!” “尊使放心!”徐莽一咬牙,手中多了一柄鬼头大刀,厉声喝道:“结阵!给我困死他们!” 黑风寨的匪修虽然修为参差不齐,但常年打家劫舍,也有些合击的粗浅阵法。一时间,刀光剑影,呼喝连连,将慕容云飞四人团团围住。 “大师兄,那家伙要跑!”秦正正急得跳脚,手中雷震子却不敢轻易在混战中乱丢,怕伤到自己人。 慕容云飞剑势沉稳,每一剑都逼退数名匪修,口中冷静道:“清荷,小花,你们二人设法突围,我去追那斗篷人!秦师弟,掩护她们!” “好嘞!”秦正正大吼一声,终于逮到机会,瞅准一个空档,手中三枚雷震子成品字形掷向匪修最密集之处。 “轰!轰!轰!” 接连三声巨响,火光冲天,气浪翻滚,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匪修直接被炸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阵型顿时大乱。 “就是现在!”林小花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短弩再次激发,数道灵光箭射向试图重新合围的匪修,同时左手一扬,数颗黑黝黝的珠子扔向地面。 “砰砰砰!” 珠子炸开,浓烈的黑烟伴随着刺鼻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匪修们被呛得涕泪横流,阵脚大乱。 “咳咳……什么鬼东西!” “我的眼睛!” 沈清荷趁此机会,手中长绫如灵蛇出洞,卷住一名匪修的脚踝猛地一拉,那匪修惨叫着倒地,撞翻了身旁数人,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走!”沈清荷低喝一声,与林小花一同向外冲去。 慕容云飞则趁着混乱,身形一晃,已然追着斗篷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徐莽见状又惊又怒,挥舞着鬼头大刀吼道:“给我追!别让他们跑了!尤其那个用雷珠子的胖子,给老子剁了他!” 秦正正被徐莽的鬼头大刀缠住,一时脱身不得,但他夷然不惧,手中一柄厚背砍山刀舞得虎虎生风,与徐莽战作一团,口中还不忘嘲讽:“死胖子,说谁胖呢?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吃我一记‘秦氏开山斩’!” 刀锋带着刚猛的劲风,逼得徐莽连连后退。秦正正虽然只是金丹中期,但一身蛮力惊人,加上法宝犀利,竟与金丹后期的徐莽斗了个旗鼓相当。 林小花和沈清荷冲出包围,见秦正正被缠住,林小花回头对沈清荷道:“师姐,你先去接应大师兄,我来帮秦师兄!” 沈清荷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小心!”说罢,身形一闪,循着慕容云飞留下的微弱气息追去。 林小花则返身杀回,手中短弩连发,专门攻击那些试图围攻秦正正的匪修的下三路,口中还喊着:“秦师兄,我来助你!这些小喽啰交给我,你专心对付那个黑胖子寨主!” “黑胖子?”徐莽气得哇哇大叫,这缥缈宗的弟子,怎么一个个嘴巴都这么损! 秦正正得了林小花相助,压力顿减,哈哈大笑道:“小花师妹说得对!黑胖子,看招!”攻势更加凌厉。 林小花身形灵活,在匪修群中穿梭,她的攻击不求杀敌,只求骚扰和制造混乱。那些匪修被她射得鸡飞狗跳,偏偏又抓不住她滑溜的身影。 就在此时,后山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即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 “不好!是大师兄那边!”林小花心中一紧。 秦正正也察觉到了,一刀逼退徐莽,急道:“小花师妹,大师兄可能有危险,我们快去支援!” 徐莽也听到了后山的动静,脸色微变,似乎有些犹豫。 林小花当机立断:“秦师兄,用那个!” 秦正正会意,从怀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造型更加狰狞的雷震子,嘿嘿一笑:“黑胖子,尝尝老子这颗‘惊喜大宝贝’!” 徐莽看到那颗雷震子,眼皮狂跳,这玩意儿要是炸了,他这聚义厅非得塌了半边不可!他毫不怀疑这疯子敢扔出来。 “撤!”林小花低喝一声,与秦正正同时向后山方向急掠而去。 徐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鬼头大刀,最终没有追上去,而是面色阴沉地望向后山。尊使那边,似乎也出事了。 林小花和秦正正一路疾驰,很快便来到了后山一处断崖边。只见慕容云飞正与那斗篷人凌空对峙,周围的山石崩裂,显然经历了一场激战。沈清荷则在一旁掠阵,神色凝重。 那斗篷人此刻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斗篷破了几个大洞,露出的手臂上隐约可见一些诡异的黑色纹路。他沙哑地笑道:“慕容云飞,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留下我吗?” 说罢,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血红色的玉符,猛地捏碎! “血遁符!”慕容云飞脸色一变,这种符篆以燃烧自身精血为代价,可以瞬间远遁千里,极为霸道。 一道血光爆闪,斗篷人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只留下一句阴冷的话语在空中回荡:“缥缈宗……白玉堂的死,只是个开始!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尤其你,林小花,你那些小玩意儿,很有意思……” 血光敛去,斗篷人已然消失无踪。 “可恶!让他给跑了!”秦正正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 慕容云飞缓缓落下,眉头紧锁:“此人修为极高,至少也是元婴中期,而且手段诡谲,那血遁符,非同小可。” 沈清荷走到那黑鸟跌落的地方,捡起几根羽毛,又查看了一下黑鸟的尸体,说道:“这黑鸟并非普通灵禽,体内蕴含一丝魔气,似乎是被人用秘法炼制过的。而且,我感觉那斗篷人身上,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与白师兄遗体上残留的气息有些相似,但更加精纯和隐晦。” 林小花走到方才斗篷人站立的地方,仔细搜寻着,忽然,她眼睛一亮,从一块碎石下捡起一小块残破的布料。那布料是黑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一种奇特的纹路,正是之前宁羽雨描述的“黑底金纹道袍”的一角! “大师兄,师姐,你们看!”林小花将布料递给他们。 慕容云飞接过布料,仔细端详片刻,沉声道:“错不了,这应该就是那伙人的服饰特征。看来宁羽雨在那一点上,并没有撒谎。” 秦正正凑过来看了看,骂道:“这帮藏头露尾的鼠辈!下次再让老子碰上,非把他们连人带衣服都烧成灰!” 林小花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最后那句话,提到了我。难道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了?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挑衅?”她想起在有臣国时,钟许许也对她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管如何,我们此行并非一无所获。”慕容云飞说道,“至少我们确认了凶手的一些特征,以及他们与黑风寨的勾结。而且,那斗篷人提到了‘下一步计划’,以及‘泸霭国上官家’,这说明他们的图谋绝不止于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宗门从长计议,还是直接杀去泸霭国?”秦正正问道。 林小花沉吟道:“黑风寨经此一役,必然会有所警觉,短时间内恐怕问不出更多东西了。而且,徐莽和那斗篷人的对话中提到,他们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我们若是在黑风寨这里耗费太多精力,反而可能中了他们的计。” 沈清荷点了点头:“小花说得有理。当务之急,是查清他们在泸霭国上官家到底有什么图谋,那所谓的‘那件东西’,又是什么。” 慕容云飞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小花身上:“小花,你觉得呢?”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刻动身前往泸霭国。白师兄的仇要报,但更重要的是,要阻止他们更大的阴谋。那斗篷人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说明他们对我们缥缈宗并非一无所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弄清楚真相。”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宁羽雨这条线,也不能就这么断了。她既然是他们故意送来误导我们的棋子,那她身上,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或许,她在泸霭国,还有别的用处。” 秦正正一拍大腿:“对!那小丫头片子,肯定还知道些什么!把她也带上,到了泸霭国,看她还怎么装!” 慕容云飞沉思片刻,道:“也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与石钺汇合,然后立刻启程前往泸霭国。至于宁羽雨……先不惊动她,到了泸霭国,视情况而定。” 四人计议已定,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黑风寨的范围,与等候在山下的石钺汇合。将此间发生之事简略告知后,石钺也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 一行五人,没有片刻耽搁,辨明方向,御剑朝着泸霭国疾驰而去。夜空中,几道剑光如流星般划过,带着复仇的火焰与揭开迷雾的决心,奔向那未知的风暴中心。林小花回头望了一眼黑风寨的方向,心中暗道:斗篷人,你的账,我记下了。还有宁羽雨,你的戏,也该落幕了。 第104章 夜探黑风寨 窗棂爆碎的瞬间,慕容云飞已如苍鹰搏兔,剑光凛冽,直取那斗篷人! “找死!”斗篷人声音沙哑,不退反进,袖中猛地甩出一片墨绿色的粉末,同时身形急退,肩头那只黑鸟尖啸一声,化作一道黑影扑向慕容云飞的面门。 “小心毒粉!”沈清荷清叱一声,广袖一拂,一股柔和的劲风卷起,试图将毒粉吹散。 秦正正早已按捺不住,眼见慕容云飞动手,他怪叫一声:“狗娘养的杂碎,纳命来!”腰间一拍,数枚“雷震子”已然在手,看准了那黑风寨寨主徐莽便要掷出。 徐莽见状大惊,他虽是金丹后期,但秦正正手中那玩意儿的凶名他可是听过的,急忙吼道:“都给老子上!拦住他们!” 厅外原本守卫的匪修,以及听到动静冲进来的黑风寨喽啰们,顿时乱糟糟地围了上来。 林小花反应极快,在慕容云飞动手的同时,她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弩,对着那扑向慕容云飞的黑鸟便是一箭。这弩箭并非实体,而是一道凝练的灵光,速度快得出奇。 黑鸟尖啸着想要躲闪,却还是被灵光箭擦中了翅膀,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踉跄着跌落在地,扑腾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斗篷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他并未恋战,借着徐莽和一众匪修的掩护,身形如鬼魅般向后堂退去。“徐莽,拦住他们!事成之后,你的好处翻倍!” “尊使放心!”徐莽一咬牙,手中多了一柄鬼头大刀,厉声喝道:“结阵!给我困死他们!” 黑风寨的匪修虽然修为参差不齐,但常年打家劫舍,也有些合击的粗浅阵法。一时间,刀光剑影,呼喝连连,将慕容云飞四人团团围住。 “大师兄,那家伙要跑!”秦正正急得跳脚,手中雷震子却不敢轻易在混战中乱丢,怕伤到自己人。 慕容云飞剑势沉稳,每一剑都逼退数名匪修,口中冷静道:“清荷,小花,你们二人设法突围,我去追那斗篷人!秦师弟,掩护她们!” “好嘞!”秦正正大吼一声,终于逮到机会,瞅准一个空档,手中三枚雷震子成品字形掷向匪修最密集之处。 “轰!轰!轰!” 接连三声巨响,火光冲天,气浪翻滚,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匪修直接被炸得人仰马翻,惨叫连连,阵型顿时大乱。 “就是现在!”林小花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短弩再次激发,数道灵光箭射向试图重新合围的匪修,同时左手一扬,数颗黑黝黝的珠子扔向地面。 “砰砰砰!” 珠子炸开,浓烈的黑烟伴随着刺鼻的辛辣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匪修们被呛得涕泪横流,阵脚大乱。 “咳咳……什么鬼东西!” “我的眼睛!” 沈清荷趁此机会,手中长绫如灵蛇出洞,卷住一名匪修的脚踝猛地一拉,那匪修惨叫着倒地,撞翻了身旁数人,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走!”沈清荷低喝一声,与林小花一同向外冲去。 慕容云飞则趁着混乱,身形一晃,已然追着斗篷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徐莽见状又惊又怒,挥舞着鬼头大刀吼道:“给我追!别让他们跑了!尤其那个用雷珠子的胖子,给老子剁了他!” 秦正正被徐莽的鬼头大刀缠住,一时脱身不得,但他夷然不惧,手中一柄厚背砍山刀舞得虎虎生风,与徐莽战作一团,口中还不忘嘲讽:“死胖子,说谁胖呢?你才是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吃我一记‘秦氏开山斩’!” 刀锋带着刚猛的劲风,逼得徐莽连连后退。秦正正虽然只是金丹中期,但一身蛮力惊人,加上法宝犀利,竟与金丹后期的徐莽斗了个旗鼓相当。 林小花和沈清荷冲出包围,见秦正正被缠住,林小花回头对沈清荷道:“师姐,你先去接应大师兄,我来帮秦师兄!” 沈清荷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小心!”说罢,身形一闪,循着慕容云飞留下的微弱气息追去。 林小花则返身杀回,手中短弩连发,专门攻击那些试图围攻秦正正的匪修的下三路,口中还喊着:“秦师兄,我来助你!这些小喽啰交给我,你专心对付那个黑胖子寨主!” “黑胖子?”徐莽气得哇哇大叫,这缥缈宗的弟子,怎么一个个嘴巴都这么损! 秦正正得了林小花相助,压力顿减,哈哈大笑道:“小花师妹说得对!黑胖子,看招!”攻势更加凌厉。 林小花身形灵活,在匪修群中穿梭,她的攻击不求杀敌,只求骚扰和制造混乱。那些匪修被她射得鸡飞狗跳,偏偏又抓不住她滑溜的身影。 就在此时,后山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即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 “不好!是大师兄那边!”林小花心中一紧。 秦正正也察觉到了,一刀逼退徐莽,急道:“小花师妹,大师兄可能有危险,我们快去支援!” 徐莽也听到了后山的动静,脸色微变,似乎有些犹豫。 林小花当机立断:“秦师兄,用那个!” 秦正正会意,从怀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造型更加狰狞的雷震子,嘿嘿一笑:“黑胖子,尝尝老子这颗‘惊喜大宝贝’!” 徐莽看到那颗雷震子,眼皮狂跳,这玩意儿要是炸了,他这聚义厅非得塌了半边不可!他毫不怀疑这疯子敢扔出来。 “撤!”林小花低喝一声,与秦正正同时向后山方向急掠而去。 徐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鬼头大刀,最终没有追上去,而是面色阴沉地望向后山。尊使那边,似乎也出事了。 林小花和秦正正一路疾驰,很快便来到了后山一处断崖边。只见慕容云飞正与那斗篷人凌空对峙,周围的山石崩裂,显然经历了一场激战。沈清荷则在一旁掠阵,神色凝重。 那斗篷人此刻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斗篷破了几个大洞,露出的手臂上隐约可见一些诡异的黑色纹路。他沙哑地笑道:“慕容云飞,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留下我吗?” 说罢,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血红色的玉符,猛地捏碎! “血遁符!”慕容云飞脸色一变,这种符篆以燃烧自身精血为代价,可以瞬间远遁千里,极为霸道。 一道血光爆闪,斗篷人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只留下一句阴冷的话语在空中回荡:“缥缈宗……白玉堂的死,只是个开始!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尤其你,林小花,你那些小玩意儿,很有意思……” 血光敛去,斗篷人已然消失无踪。 “可恶!让他给跑了!”秦正正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 慕容云飞缓缓落下,眉头紧锁:“此人修为极高,至少也是元婴中期,而且手段诡谲,那血遁符,非同小可。” 沈清荷走到那黑鸟跌落的地方,捡起几根羽毛,又查看了一下黑鸟的尸体,说道:“这黑鸟并非普通灵禽,体内蕴含一丝魔气,似乎是被人用秘法炼制过的。而且,我感觉那斗篷人身上,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魔气,与白师兄遗体上残留的气息有些相似,但更加精纯和隐晦。” 林小花走到方才斗篷人站立的地方,仔细搜寻着,忽然,她眼睛一亮,从一块碎石下捡起一小块残破的布料。那布料是黑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一种奇特的纹路,正是之前宁羽雨描述的“黑底金纹道袍”的一角! “大师兄,师姐,你们看!”林小花将布料递给他们。 慕容云飞接过布料,仔细端详片刻,沉声道:“错不了,这应该就是那伙人的服饰特征。看来宁羽雨在那一点上,并没有撒谎。” 秦正正凑过来看了看,骂道:“这帮藏头露尾的鼠辈!下次再让老子碰上,非把他们连人带衣服都烧成灰!” 林小花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最后那句话,提到了我。难道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了?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挑衅?”她想起在有臣国时,钟许许也对她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不管如何,我们此行并非一无所获。”慕容云飞说道,“至少我们确认了凶手的一些特征,以及他们与黑风寨的勾结。而且,那斗篷人提到了‘下一步计划’,以及‘泸霭国上官家’,这说明他们的图谋绝不止于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宗门从长计议,还是直接杀去泸霭国?”秦正正问道。 林小花沉吟道:“黑风寨经此一役,必然会有所警觉,短时间内恐怕问不出更多东西了。而且,徐莽和那斗篷人的对话中提到,他们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我们若是在黑风寨这里耗费太多精力,反而可能中了他们的计。” 沈清荷点了点头:“小花说得有理。当务之急,是查清他们在泸霭国上官家到底有什么图谋,那所谓的‘那件东西’,又是什么。” 慕容云飞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小花身上:“小花,你觉得呢?” 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刻动身前往泸霭国。白师兄的仇要报,但更重要的是,要阻止他们更大的阴谋。那斗篷人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说明他们对我们缥缈宗并非一无所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弄清楚真相。”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宁羽雨这条线,也不能就这么断了。她既然是他们故意送来误导我们的棋子,那她身上,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或许,她在泸霭国,还有别的用处。” 秦正正一拍大腿:“对!那小丫头片子,肯定还知道些什么!把她也带上,到了泸霭国,看她还怎么装!” 慕容云飞沉思片刻,道:“也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与石钺汇合,然后立刻启程前往泸霭国。至于宁羽雨……先不惊动她,到了泸霭国,视情况而定。” 四人计议已定,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黑风寨的范围,与等候在山下的石钺汇合。将此间发生之事简略告知后,石钺也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 一行五人,没有片刻耽搁,辨明方向,御剑朝着泸霭国疾驰而去。夜空中,几道剑光如流星般划过,带着复仇的火焰与揭开迷雾的决心,奔向那未知的风暴中心。林小花回头望了一眼黑风寨的方向,心中暗道:斗篷人,你的账,我记下了。还有宁羽雨,你的戏,也该落幕了。 第105章 迷雾锁泸霭 巧计探虚实 前往泸霭国的路途并不算近,即便全力御剑,也需要数日行程。 秦正正憋了几日,终于忍不住抱怨:“这泸霭国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值得那帮杂碎费这么大劲?还上官家内乱,我看八成也是他们搞的鬼!” 林小花一边控制着飞剑,一边在心中盘算。从黑风寨得到的信息来看,那斗篷人所属的势力,显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白玉堂的死,更像是一个被意外卷入的牺牲品,或者说,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个小小阻碍,被随手清除了。 “上官家是泸霭国第一修仙世家,传承千年,底蕴深厚。”慕容云飞开口解释道,“据说其家族内收藏了不少奇珍异宝,甚至有传闻说,他们掌握着一处上古秘境的钥匙。若那斗篷人所说的‘那件东西’与此有关,倒也说得通。” “上古秘境的钥匙?”秦正正眼睛一亮,随即又撇了撇嘴,“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去报仇的,又不是去寻宝的。” 林小花白了他一眼:“秦师兄,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如果那伙人是为了秘境钥匙,或者上官家的什么重宝,那他们必然会在泸霭国掀起腥风血雨。我们阻止他们,不仅是为白师兄报仇,也是在阻止一场更大的浩劫。再说了,万一那‘东西’落入他们手中,实力大增,我们缥缈宗岂不是更危险?” 秦正正被林小花怼得哑口无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花师妹说得是,我想简单了。” 沈清荷看着下方的山川河流,轻声道:“泸霭国境内,灵气比我们青州要驳杂一些,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嗯,躁动气息。看来,上官家的内乱,并非空穴来风。”她对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泸霭国的边境城镇——落霞城。此城因傍晚时分,夕阳余晖洒满城郭,如云霞坠地而得名。 与想象中的紧张气氛不同,落霞城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商旅往来,市井喧嚣,只是城门口的守卫比往常多了几分,盘查也更仔细了些。 “我们是直接去上官家所在的都城‘锦官城’,还是先在这里打探一下消息?”石钺问道,他年纪最小,修为也最低,一路上都很少说话,但观察却很仔细。 慕容云飞看向林小花:“小花,你的意见呢?” 林小花略作思忖,道:“锦官城是上官家的大本营,戒备必然森严,我们贸然前往,容易暴露。不如先在落霞城落脚,这里是进入泸霭国的重要门户,消息相对灵通。秦师兄不是说在行脚商人里有些门路吗?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秦正正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落霞城我熟,这里有几家大商会的分舵,我去找几个老相识打听打听,保证把上官家和那帮黑袍杂碎的底细都给摸清楚!”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们便在城中寻一处客栈住下。秦师弟,你打探消息时务必小心,莫要暴露身份。” “放心大师兄,我办事,你放心!”秦正正咧嘴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众人寻了一家名为“迎仙居”的客栈住下。这客栈规模不小,来往的也多是修仙者,倒是不虞引人注目。 安顿好后,秦正正便兴冲冲地出去“联络感情”了。慕容云飞和沈清荷则留在客栈,一个打坐调息,一个静心感应城中的灵气流动,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林小花则带着石钺,以上街采买为名,在落霞城中闲逛起来。 “小师弟,你注意观察,看看街上行人的神色,店铺的生意,以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修士出没。”林小花一边看似随意地在摊位间流连,一边低声对石钺说道。 石钺用力点了点头,瞪大眼睛,努力地将周围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林小花自己则更关注那些贩卖消息和杂货的店铺。她发现,城中虽然表面平静,但不少店铺的伙计都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谈论起“上官家”和“锦官城”时,都讳莫如深,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看来,泸霭国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林小花心中暗道。 逛到一处贩卖符篆和低阶法器的店铺时,林小花目光一凝,看到柜台上摆着几枚造型奇特的传讯玉简,玉简上刻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家族徽记。 “店家,这玉简是何来历?看着倒挺别致。”林小花拿起一枚玉简,随意问道。 那店家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闻言抬头看了林小花一眼,笑道:“仙子好眼力,这是‘万里阁’新出的传讯玉简,传讯距离比普通玉简远上不少,而且有加密禁制,颇受欢迎。” “万里阁?”林小花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本杂记上看到过,好像是泸霭国一个以制作和贩卖各种通讯法器闻名的二流势力,据说与上官家有些渊源。 她又随口问了些其他东西的价钱,然后状似无意地说道:“最近泸霭国好像不太平啊,我们这些外来的,都有些担心呢。” 店家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压低声音道:“仙子是外地来的?最近还是少往锦官城那边去为好。那边……唉,不太平,不太平啊。”他说完,便不再多言,显然不愿深谈。 林小花也不强求,买了几张无关紧要的符篆,便带着石钺离开了。 回到客栈,秦正正还没回来。慕容云飞和沈清荷仍在房中。 “大师兄,师姐,我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些情况。”林小花将自己的观察和店家的反应说了一遍。 沈清荷睁开眼睛,说道:“我方才感应到,城中确实有几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其中一股,与那日在黑风寨遇到的斗篷人有些相似,但更加微弱,似乎刻意收敛了。” “什么?那帮杂碎也在这落霞城?”林小花心中一惊。 慕容云飞眉头微蹙:“看来,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在泸霭国展开行动了。只是不知他们的目标具体是什么。” 正说着,秦正正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又有些神秘兮兮的。 “大师兄!小花师妹!清荷师妹!我打听到大消息了!”他一屁股坐下,灌了一大口茶水,才压低声音道。 “什么消息?快说!”林小花催促道。 秦正正嘿嘿一笑:“我找了几个老伙计,他们告诉我,上官家的内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据说,上官家现任家主上官鸿,和他弟弟上官桀,为了家主之位争得不可开交。上官鸿为人相对温和,主张固守祖业;而上官桀则野心勃勃,主张对外扩张,甚至不惜与一些……嗯,来历不明的势力合作。” “来历不明的势力?”林小花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是不是穿着黑底金纹道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那伙人?” 秦正正一拍大腿:“小花师妹你真是神了!没错!据说上官桀最近就和一群这样的神秘修士走得很近!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别卖关子了,快说!”林小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秦正正这才得意洋洋地说道:“据说,上官家之所以内乱,除了家主之位的争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家族世代守护的一件至宝——‘镇魂鼎’,最近出现了异动!这镇魂鼎,传闻是上古仙人所留,不仅能镇压一方气运,鼎内更藏着天大的秘密。有人说,得到镇魂鼎的认可,便能掌控泸霭国万里疆域的灵脉走向!” “镇魂鼎?”慕容云飞眼中精光一闪,“莫非,那斗篷人所说的‘那件东西’,就是这镇魂鼎?” “八九不离十!”秦正正肯定地说道,“而且,我还听说,那上官桀为了得到镇魂鼎,不惜引狼入室,想借助那伙神秘修士的力量,夺取宝鼎,进而掌控整个上官家!” 林小花将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白玉堂的引灵阵盘可能无意中触动了某些与灵脉相关的利益->斗篷人势力介入,杀人灭口->他们的目标是上官家的镇魂鼎->上官桀与他们勾结->宁羽雨是他们抛出的烟雾弹,目的是引开缥缈宗的视线,同时可能在泸霭国还有其他作用。 “看来,我们的主要敌人,就是上官桀和那伙神秘修士了。”林小花分析道,“而上官鸿,或许可以成为我们潜在的争取对象。” “可我们怎么才能接触到上官鸿呢?”石钺问道,“上官家现在肯定防备森严。” 林小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硬闯自然不行。但我们可以给他们送一份‘大礼’,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 “什么大礼?”秦正正好奇地问道。 林小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又拿出一些特殊的墨水和符笔,开始在玉简上刻画起来。她刻画的并非文字,而是一种复杂的阵法图纹,正是白玉堂研究出的那种“引灵阵盘”的简化版核心阵图。 “这是……白师兄的阵盘图?”沈清荷认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悲戚。 林小花点了点头:“没错。白师兄的阵盘,能够引导和聚集灵气,虽然对我们修仙者来说,效果不算逆天,但对于改善一地灵脉,或者催动某些需要大量灵气的法阵和法宝,却有奇效。我想,这镇魂鼎既然与灵脉有关,那这阵盘图,对上官家的人来说,应该有不小的吸引力。”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完成了阵图的刻画,然后将玉简递给秦正正:“秦师兄,你再跑一趟,想办法把这枚玉简,‘不经意’地送到那个‘万里阁’去。就说,是一位云游的炼器大师,偶然得知上官家对灵阵之术感兴趣,特留此阵图,希望能与上官家有缘人交流一二。记住,姿态要做足,既要显得神秘,又要透露出合作的意愿。” 秦正正接过玉简,眼睛发亮:“妙啊!小花师妹,你这招叫‘投石问路’,还是‘引蛇出洞’?” 林小花笑道:“管它叫什么,能钓到鱼就是好饵。万里阁与上官家关系匪浅,他们一定会把这阵图送到上官家主事人的手中。无论是上官鸿还是上官桀得到,他们只要对这阵图感兴趣,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我们这位‘炼器大师’。” 慕容云飞赞许地点了点头:“此计甚妙。既能试探上官家的反应,又能将我们从暗处引到明处,掌握主动。只是,一旦与上官家接触,危险也会随之而来。” 林小花眼神坚定:“为了白师兄,为了查清真相,这点风险,值得冒。而且,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敢把主意打到我们缥缈宗头上!” 她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这潭浑水,她搅定了!而且,她还要让那些害死白师兄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夜色渐深,秦正正再次出门。而林小花等人,则在客栈中静静等待,等待着鱼儿上钩的那一刻。他们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泸霭国展开。而他们,已经站在了风暴的边缘。 第105章 迷雾锁泸霭 巧计探虚实 前往泸霭国的路途并不算近,即便全力御剑,也需要数日行程。 秦正正憋了几日,终于忍不住抱怨:“这泸霭国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值得那帮杂碎费这么大劲?还上官家内乱,我看八成也是他们搞的鬼!” 林小花一边控制着飞剑,一边在心中盘算。从黑风寨得到的信息来看,那斗篷人所属的势力,显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白玉堂的死,更像是一个被意外卷入的牺牲品,或者说,是他们计划中的一个小小阻碍,被随手清除了。 “上官家是泸霭国第一修仙世家,传承千年,底蕴深厚。”慕容云飞开口解释道,“据说其家族内收藏了不少奇珍异宝,甚至有传闻说,他们掌握着一处上古秘境的钥匙。若那斗篷人所说的‘那件东西’与此有关,倒也说得通。” “上古秘境的钥匙?”秦正正眼睛一亮,随即又撇了撇嘴,“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去报仇的,又不是去寻宝的。” 林小花白了他一眼:“秦师兄,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如果那伙人是为了秘境钥匙,或者上官家的什么重宝,那他们必然会在泸霭国掀起腥风血雨。我们阻止他们,不仅是为白师兄报仇,也是在阻止一场更大的浩劫。再说了,万一那‘东西’落入他们手中,实力大增,我们缥缈宗岂不是更危险?” 秦正正被林小花怼得哑口无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花师妹说得是,我想简单了。” 沈清荷看着下方的山川河流,轻声道:“泸霭国境内,灵气比我们青州要驳杂一些,似乎还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嗯,躁动气息。看来,上官家的内乱,并非空穴来风。”她对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泸霭国的边境城镇——落霞城。此城因傍晚时分,夕阳余晖洒满城郭,如云霞坠地而得名。 与想象中的紧张气氛不同,落霞城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商旅往来,市井喧嚣,只是城门口的守卫比往常多了几分,盘查也更仔细了些。 “我们是直接去上官家所在的都城‘锦官城’,还是先在这里打探一下消息?”石钺问道,他年纪最小,修为也最低,一路上都很少说话,但观察却很仔细。 慕容云飞看向林小花:“小花,你的意见呢?” 林小花略作思忖,道:“锦官城是上官家的大本营,戒备必然森严,我们贸然前往,容易暴露。不如先在落霞城落脚,这里是进入泸霭国的重要门户,消息相对灵通。秦师兄不是说在行脚商人里有些门路吗?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秦正正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落霞城我熟,这里有几家大商会的分舵,我去找几个老相识打听打听,保证把上官家和那帮黑袍杂碎的底细都给摸清楚!” 慕容云飞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们便在城中寻一处客栈住下。秦师弟,你打探消息时务必小心,莫要暴露身份。” “放心大师兄,我办事,你放心!”秦正正咧嘴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众人寻了一家名为“迎仙居”的客栈住下。这客栈规模不小,来往的也多是修仙者,倒是不虞引人注目。 安顿好后,秦正正便兴冲冲地出去“联络感情”了。慕容云飞和沈清荷则留在客栈,一个打坐调息,一个静心感应城中的灵气流动,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林小花则带着石钺,以上街采买为名,在落霞城中闲逛起来。 “小师弟,你注意观察,看看街上行人的神色,店铺的生意,以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修士出没。”林小花一边看似随意地在摊位间流连,一边低声对石钺说道。 石钺用力点了点头,瞪大眼睛,努力地将周围的一切都记在心里。 林小花自己则更关注那些贩卖消息和杂货的店铺。她发现,城中虽然表面平静,但不少店铺的伙计都有些心不在焉,而且谈论起“上官家”和“锦官城”时,都讳莫如深,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看来,泸霭国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林小花心中暗道。 逛到一处贩卖符篆和低阶法器的店铺时,林小花目光一凝,看到柜台上摆着几枚造型奇特的传讯玉简,玉简上刻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家族徽记。 “店家,这玉简是何来历?看着倒挺别致。”林小花拿起一枚玉简,随意问道。 那店家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闻言抬头看了林小花一眼,笑道:“仙子好眼力,这是‘万里阁’新出的传讯玉简,传讯距离比普通玉简远上不少,而且有加密禁制,颇受欢迎。” “万里阁?”林小花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本杂记上看到过,好像是泸霭国一个以制作和贩卖各种通讯法器闻名的二流势力,据说与上官家有些渊源。 她又随口问了些其他东西的价钱,然后状似无意地说道:“最近泸霭国好像不太平啊,我们这些外来的,都有些担心呢。” 店家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压低声音道:“仙子是外地来的?最近还是少往锦官城那边去为好。那边……唉,不太平,不太平啊。”他说完,便不再多言,显然不愿深谈。 林小花也不强求,买了几张无关紧要的符篆,便带着石钺离开了。 回到客栈,秦正正还没回来。慕容云飞和沈清荷仍在房中。 “大师兄,师姐,我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些情况。”林小花将自己的观察和店家的反应说了一遍。 沈清荷睁开眼睛,说道:“我方才感应到,城中确实有几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其中一股,与那日在黑风寨遇到的斗篷人有些相似,但更加微弱,似乎刻意收敛了。” “什么?那帮杂碎也在这落霞城?”林小花心中一惊。 慕容云飞眉头微蹙:“看来,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在泸霭国展开行动了。只是不知他们的目标具体是什么。” 正说着,秦正正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又有些神秘兮兮的。 “大师兄!小花师妹!清荷师妹!我打听到大消息了!”他一屁股坐下,灌了一大口茶水,才压低声音道。 “什么消息?快说!”林小花催促道。 秦正正嘿嘿一笑:“我找了几个老伙计,他们告诉我,上官家的内乱,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据说,上官家现任家主上官鸿,和他弟弟上官桀,为了家主之位争得不可开交。上官鸿为人相对温和,主张固守祖业;而上官桀则野心勃勃,主张对外扩张,甚至不惜与一些……嗯,来历不明的势力合作。” “来历不明的势力?”林小花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是不是穿着黑底金纹道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那伙人?” 秦正正一拍大腿:“小花师妹你真是神了!没错!据说上官桀最近就和一群这样的神秘修士走得很近!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别卖关子了,快说!”林小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秦正正这才得意洋洋地说道:“据说,上官家之所以内乱,除了家主之位的争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家族世代守护的一件至宝——‘镇魂鼎’,最近出现了异动!这镇魂鼎,传闻是上古仙人所留,不仅能镇压一方气运,鼎内更藏着天大的秘密。有人说,得到镇魂鼎的认可,便能掌控泸霭国万里疆域的灵脉走向!” “镇魂鼎?”慕容云飞眼中精光一闪,“莫非,那斗篷人所说的‘那件东西’,就是这镇魂鼎?” “八九不离十!”秦正正肯定地说道,“而且,我还听说,那上官桀为了得到镇魂鼎,不惜引狼入室,想借助那伙神秘修士的力量,夺取宝鼎,进而掌控整个上官家!” 林小花将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白玉堂的引灵阵盘可能无意中触动了某些与灵脉相关的利益->斗篷人势力介入,杀人灭口->他们的目标是上官家的镇魂鼎->上官桀与他们勾结->宁羽雨是他们抛出的烟雾弹,目的是引开缥缈宗的视线,同时可能在泸霭国还有其他作用。 “看来,我们的主要敌人,就是上官桀和那伙神秘修士了。”林小花分析道,“而上官鸿,或许可以成为我们潜在的争取对象。” “可我们怎么才能接触到上官鸿呢?”石钺问道,“上官家现在肯定防备森严。” 林小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硬闯自然不行。但我们可以给他们送一份‘大礼’,让他们主动来找我们。” “什么大礼?”秦正正好奇地问道。 林小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空白玉简,又拿出一些特殊的墨水和符笔,开始在玉简上刻画起来。她刻画的并非文字,而是一种复杂的阵法图纹,正是白玉堂研究出的那种“引灵阵盘”的简化版核心阵图。 “这是……白师兄的阵盘图?”沈清荷认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悲戚。 林小花点了点头:“没错。白师兄的阵盘,能够引导和聚集灵气,虽然对我们修仙者来说,效果不算逆天,但对于改善一地灵脉,或者催动某些需要大量灵气的法阵和法宝,却有奇效。我想,这镇魂鼎既然与灵脉有关,那这阵盘图,对上官家的人来说,应该有不小的吸引力。” 她一边说,一边迅速完成了阵图的刻画,然后将玉简递给秦正正:“秦师兄,你再跑一趟,想办法把这枚玉简,‘不经意’地送到那个‘万里阁’去。就说,是一位云游的炼器大师,偶然得知上官家对灵阵之术感兴趣,特留此阵图,希望能与上官家有缘人交流一二。记住,姿态要做足,既要显得神秘,又要透露出合作的意愿。” 秦正正接过玉简,眼睛发亮:“妙啊!小花师妹,你这招叫‘投石问路’,还是‘引蛇出洞’?” 林小花笑道:“管它叫什么,能钓到鱼就是好饵。万里阁与上官家关系匪浅,他们一定会把这阵图送到上官家主事人的手中。无论是上官鸿还是上官桀得到,他们只要对这阵图感兴趣,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我们这位‘炼器大师’。” 慕容云飞赞许地点了点头:“此计甚妙。既能试探上官家的反应,又能将我们从暗处引到明处,掌握主动。只是,一旦与上官家接触,危险也会随之而来。” 林小花眼神坚定:“为了白师兄,为了查清真相,这点风险,值得冒。而且,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敢把主意打到我们缥缈宗头上!” 她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这潭浑水,她搅定了!而且,她还要让那些害死白师兄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夜色渐深,秦正正再次出门。而林小花等人,则在客栈中静静等待,等待着鱼儿上钩的那一刻。他们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泸霭国展开。而他们,已经站在了风暴的边缘。 第106章 鱼饵已下 夜色如墨,秦正正揣着那枚关系重大的玉简,熟门熟路地在落霞城的街巷间穿梭。他没有直接前往万里阁的总舵,那地方人多眼杂,目标太大。反而是七拐八绕,进了一家看似普通的茶楼。 茶楼二楼雅间,一个贼眉鼠眼,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多时。此人名叫尤三,是秦正正早年行商时认识的一个掮客,消息灵通,路子也野,在落霞城也算是个地头蛇。 “秦爷,您老可算来了!小的可是等候多时了。”尤三一见秦正正,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亲自给他斟茶。 秦正正大马金刀地坐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尤三啊,这次找你,是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 “秦爷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尤三!”尤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秦正正从怀里摸出那枚玉简,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这东西,你帮我递给万里阁管事的人。记住,要递给能说得上话的,别让那些小喽啰给耽搁了。” 尤三拿起玉简,入手微凉,神识略一探查,便知这玉简材质不凡,上面刻画的符文更是玄奥复杂,绝非凡品。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秦爷放心,这万里阁的采办主事跟我还算有些交情,保证把东西送到他手上。只是……不知这玉简是何来历?也好让小的有个说辞。” 秦正正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你就说,是一位云游四方的炼器大师,偶过此地,听闻上官家对灵阵之术颇有研究,特留下此阵图,希望能与上官家真正懂行之人交流一二。至于那位大师的身份嘛……”他拖长了语调,“不便透露。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尤三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帖帖!”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简收入储物袋,又陪着秦正正说了几句闲话,便匆匆离去了。 秦正正坐在雅间里,又喝了几杯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茶楼,返回迎仙居。 客栈房间内,林小花、慕容云飞和沈清荷都在静静等待。石钺则在门口守着,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回来了?”林小花见秦正正推门进来,立刻问道。 秦正正嘿嘿一笑,比了个“妥了”的手势:“放心小花师妹,我办事,稳得很!已经托了靠谱的人送过去了,保证能到万里阁管事的手里。我还特意交代了,要显得神秘一点,高深莫测一点!” 慕容云飞微微颔首:“辛苦了。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这一等,便是大半日。 落霞城,万里阁分舵。 采办主事范通,一个年约五旬,面容精明,留着山羊胡的修士,此刻正把玩着一枚玉简,眉头微蹙。这玉简是尤三刚刚送来的,说是某位神秘炼器大师所留,希望能与上官家交流灵阵之术。 范通在万里阁多年,经手的宝物和奇人异事也不少。这玉简入手便知不凡,上面的阵图更是闻所未闻,透着一股玄奥的气息。他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玉简微微一亮,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幅复杂无比的立体阵法结构,其中灵气流转的路径清晰可见,隐隐与天地间的某种规律相合。 “嘶……”范通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不是专业的阵法师,但也有些见识。这阵图,绝对是高明之士的手笔!而且,这阵图似乎……真的与引导、聚集灵气有关! “上官家……灵阵之术……”范通眼神闪烁。最近上官家内斗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关于“镇魂鼎”的异动,更是引人遐想。若这阵图真能对镇魂鼎有所助益,或者能改善某地的灵脉,那其价值……不可估量! “来人!”范通扬声道。 一名伙计应声而入:“主事有何吩咐?” “备一份厚礼,将此玉简立刻送往锦官城,亲手交给……大公子上官鸿。”范通略作沉吟,最终还是选择了上官鸿。上官桀虽然势大,但行事乖张,与那些黑袍人勾结,名声实在不好。万里阁虽然是生意人,但也希望能与正道之士交好。更何况,上官鸿才是名正言顺的少主。 “是!”伙计接过玉简,不敢怠慢,匆匆离去。 范通摩挲着下巴,心中暗忖:这位神秘的炼器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他选择在这个时候,通过万里阁向上官家传递阵图,其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学术交流,还是另有所图? 迎仙居客栈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秦正正有些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怎么还没动静?那万里阁的效率也太低了?还是说,上官家的人对这阵图根本不感兴趣?” 林小花倒显得很平静,她捧着一杯清茶,慢悠悠地品着:“秦师兄,稍安勿躁。好饭不怕晚,好鱼……也得有耐心才能钓上来。我们送去的不是普通鱼饵,而是龙肝凤髓,他们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咬钩。” 沈清荷闭目调息,闻言睁开眼,淡淡道:“锦官城距离落霞城尚有一段路程,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而且,上官家内部情况复杂,他们收到阵图后,必然会仔细研究,多方考量,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慕容云飞始终沉稳如山:“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若他们真的有所行动,必然会通过万里阁联系我们。” 只有石钺,虽然也努力保持镇定,但时不时瞟向窗外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总觉得,自从来到这泸霭国,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宁羽雨这两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送饭的伙计,几乎不见外人。林小花特意让石钺留意过她的动静,除了偶尔能听到几声压抑的叹息,并无其他异常。 然而,就在秦正正将玉简送出去的当晚,石钺在“不经意”路过宁羽雨房门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阵图……引灵……难道……是他……不可能……他已经……”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阵图”、“引灵”这两个词,石钺却听得真切。 他心中一动,立刻将此事告知了林小花。 林小花听完,眼神微凝:“宁羽雨知道阵图?还提到了‘他’?这个‘他’,是指白师兄吗?” 秦正正一拍大腿:“这丫头果然有问题!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当初白师兄研究那引灵阵盘,说不定她就在旁边看着呢!” 沈清荷分析道:“如果她知道这阵图与白师兄有关,那她此刻的反应,是担心?是害怕?还是……另有图谋?” 慕容云飞沉声道:“看来,宁羽雨这条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她不仅是烟雾弹,身上可能还牵扯着其他秘密。” 林小花心中念头急转。宁羽雨最初的说辞是,白师兄帮她的村子解决了魔气滋生的问题。那引灵阵盘,正是关键。如今他们抛出这阵图作为鱼饵,宁羽雨的反应,是否意味着她猜到了什么?或者,她担心这阵图会引来某些她不想面对的人或事? “看来,我们的鱼饵,不仅可能钓到上官家这条大鱼,还可能顺便搅动一下宁羽雨这潭浑水。”林小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翌日午后,客栈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石钺第一时间察觉,低声道:“有人来了!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 片刻之后,客栈伙计敲响了他们的房门:“几位仙长,楼下有位自称是万里阁管事的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来了! 林小花与慕容云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请他上来。”慕容云飞淡淡道。 很快,一名身着锦缎衣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被伙计引了上来。此人正是万里阁在落霞城分舵的二把手,姓钱,名大海,长得圆脸富态,一脸和气生财的模样。 “冒昧打扰几位仙长,在下万里阁钱大海,见过各位。”钱大海一进门,便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房间内四人(石钺守在门外)身上扫过,心中暗暗评估。 这几人,气质各异。为首的青年男子(慕容云飞)气度沉稳,深不可测;身旁的女子(沈清荷)清冷如月,修为似乎也不弱;另一个汉子(秦正正)孔武有力,眼神中带着几分不羁;而那个看似最年轻的少女(林小花),则目光灵动,隐隐透着一股精明。 “钱管事客气了,请坐。”慕容云飞伸手示意,“不知钱管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钱大海在下首坐下,脸上堆着笑容:“实不相瞒,昨日贵方托人送来一枚玉简,内含精妙阵图。我家主事看过之后,惊为天人,特遣在下前来,想请问那位留下阵图的炼器大师,是否就在几位之中?若能有缘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他这话问得很有技巧,既表达了对阵图的重视,又在试探他们的身份。 秦正正清了清嗓子,正要按照林小花事先教他的说辞开口,却被林小花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小花微微一笑,声音清脆悦耳:“钱管事过奖了。那阵图不过是晚辈一位长辈闲暇时偶得的灵感,随手刻画,不成敬意。不知上官家的人,对那阵图评价如何?” 她这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位“炼器大师”就在他们之中,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直接点出上官家。 钱大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中暗道:这小姑娘,不简单! 他干笑两声:“仙子说笑了。那等精妙阵图,岂是‘随手刻画’可成?实不相瞒,那玉简已经送往锦官城,上官家的确对此非常重视。只是……上官家想知道,那位大师留下此阵图,除了学术交流,是否……还有其他合作的可能?” 鱼儿,开始试探性地咬钩了。 林小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合作嘛,自然是可以谈的。不过,我们这位长辈脾气有些古怪,他只与真正懂行,且有诚意的人合作。至于合作的条件和内容嘛……那就要看上官家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钱大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而且,我们时间宝贵,可没那么多功夫陪人兜圈子。如果上官家只是想白白套取阵图的后续,或者打探我们的底细,那恐怕就要失望了。”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表达了合作的意愿,又划出了底线,将皮球踢给了上官家。 钱大海额头微微冒汗。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修士,想借着一张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阵图向上官家靠拢,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老练,三言两语就占据了主动。 “仙子放心,上官家绝对是诚心诚意想要与那位大师交流合作的。”钱大海连忙说道,“只是此事体大,上官家也需要一些时间商议。不知几位仙长可在落霞城多盘桓几日?待上官家有了明确的答复,在下一定第一时间前来告知。” 林小花与慕容云飞交换了一个眼神,慕容云飞淡淡开口:“我们可以等。但时间不会太长。三日,最多三日。若三日之内,上官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我们便当此事作罢,另寻他处了。” “三日?”钱大海面露难色,“仙长,这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些?锦官城与此地往返也需时日……” “那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林小花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钱大海心中暗自叫苦,这哪里是什么云游的炼器大师,分明是一群难缠的祖宗!但他也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好,好!在下一定将各位的意思转达到。这三日,还请各位仙长安住迎仙居,一切花费,都由我们万里阁承担。” 说完,又客套了几句,钱大海便匆匆告辞离去。他得赶紧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让上面的人头疼去! 待钱大海走后,秦正正一拍大腿,兴奋道:“小花师妹,你可真行!三言两语就把那姓钱的给镇住了!还白吃白住三天,哈哈!” 林小花却并没有那么乐观:“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上官家内部争斗激烈,这阵图落在不同人手里,反应也会不同。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上官鸿还是上官桀对这阵图更感兴趣。” 沈清荷补充道:“而且,那钱大海言语之间,似乎对我们的身份仍有怀疑。接下来三日,他们恐怕还会派人暗中观察我们。” 慕容云飞总结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静待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便是。只是,这三日之内,落霞城恐怕会更加暗流汹涌。大家都小心行事。” 林小花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窗外。落霞城的夕阳依旧绚烂,但在这美丽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杀机与阴谋。 而此刻,在客栈的另一间房内,宁羽雨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方才林小花等人与钱大海的对话,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当听到“阵图”、“上官家”、“合作”这些字眼时,她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瘦弱的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不行……不能让他们去上官家……不能……”她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只困在笼中的小兽。突然,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巧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黑色哨子,放到了唇边。 然而,就在她准备吹响哨子的前一刻,窗外传来石钺“不经意”的咳嗽声。 宁羽雨浑身一僵,吹哨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血色褪尽。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缥缈宗这些人的监视之下。 她缓缓放下哨子,颓然地坐倒在床边,双手掩面,无声地啜泣起来。 事情,似乎正在朝着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而她,却无能为力。 白师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现在,可能还要连累更多的人…… 悔恨与无助,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第106章 鱼饵已下 夜色如墨,秦正正揣着那枚关系重大的玉简,熟门熟路地在落霞城的街巷间穿梭。他没有直接前往万里阁的总舵,那地方人多眼杂,目标太大。反而是七拐八绕,进了一家看似普通的茶楼。 茶楼二楼雅间,一个贼眉鼠眼,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多时。此人名叫尤三,是秦正正早年行商时认识的一个掮客,消息灵通,路子也野,在落霞城也算是个地头蛇。 “秦爷,您老可算来了!小的可是等候多时了。”尤三一见秦正正,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亲自给他斟茶。 秦正正大马金刀地坐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尤三啊,这次找你,是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 “秦爷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尤三!”尤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秦正正从怀里摸出那枚玉简,轻轻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这东西,你帮我递给万里阁管事的人。记住,要递给能说得上话的,别让那些小喽啰给耽搁了。” 尤三拿起玉简,入手微凉,神识略一探查,便知这玉简材质不凡,上面刻画的符文更是玄奥复杂,绝非凡品。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秦爷放心,这万里阁的采办主事跟我还算有些交情,保证把东西送到他手上。只是……不知这玉简是何来历?也好让小的有个说辞。” 秦正正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你就说,是一位云游四方的炼器大师,偶过此地,听闻上官家对灵阵之术颇有研究,特留下此阵图,希望能与上官家真正懂行之人交流一二。至于那位大师的身份嘛……”他拖长了语调,“不便透露。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尤三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小的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帖帖!”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简收入储物袋,又陪着秦正正说了几句闲话,便匆匆离去了。 秦正正坐在雅间里,又喝了几杯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茶楼,返回迎仙居。 客栈房间内,林小花、慕容云飞和沈清荷都在静静等待。石钺则在门口守着,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回来了?”林小花见秦正正推门进来,立刻问道。 秦正正嘿嘿一笑,比了个“妥了”的手势:“放心小花师妹,我办事,稳得很!已经托了靠谱的人送过去了,保证能到万里阁管事的手里。我还特意交代了,要显得神秘一点,高深莫测一点!” 慕容云飞微微颔首:“辛苦了。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这一等,便是大半日。 落霞城,万里阁分舵。 采办主事范通,一个年约五旬,面容精明,留着山羊胡的修士,此刻正把玩着一枚玉简,眉头微蹙。这玉简是尤三刚刚送来的,说是某位神秘炼器大师所留,希望能与上官家交流灵阵之术。 范通在万里阁多年,经手的宝物和奇人异事也不少。这玉简入手便知不凡,上面的阵图更是闻所未闻,透着一股玄奥的气息。他尝试着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玉简微微一亮,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幅复杂无比的立体阵法结构,其中灵气流转的路径清晰可见,隐隐与天地间的某种规律相合。 “嘶……”范通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不是专业的阵法师,但也有些见识。这阵图,绝对是高明之士的手笔!而且,这阵图似乎……真的与引导、聚集灵气有关! “上官家……灵阵之术……”范通眼神闪烁。最近上官家内斗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关于“镇魂鼎”的异动,更是引人遐想。若这阵图真能对镇魂鼎有所助益,或者能改善某地的灵脉,那其价值……不可估量! “来人!”范通扬声道。 一名伙计应声而入:“主事有何吩咐?” “备一份厚礼,将此玉简立刻送往锦官城,亲手交给……大公子上官鸿。”范通略作沉吟,最终还是选择了上官鸿。上官桀虽然势大,但行事乖张,与那些黑袍人勾结,名声实在不好。万里阁虽然是生意人,但也希望能与正道之士交好。更何况,上官鸿才是名正言顺的少主。 “是!”伙计接过玉简,不敢怠慢,匆匆离去。 范通摩挲着下巴,心中暗忖:这位神秘的炼器大师,究竟是何方神圣?他选择在这个时候,通过万里阁向上官家传递阵图,其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学术交流,还是另有所图? 迎仙居客栈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秦正正有些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怎么还没动静?那万里阁的效率也太低了?还是说,上官家的人对这阵图根本不感兴趣?” 林小花倒显得很平静,她捧着一杯清茶,慢悠悠地品着:“秦师兄,稍安勿躁。好饭不怕晚,好鱼……也得有耐心才能钓上来。我们送去的不是普通鱼饵,而是龙肝凤髓,他们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会咬钩。” 沈清荷闭目调息,闻言睁开眼,淡淡道:“锦官城距离落霞城尚有一段路程,消息传递也需要时间。而且,上官家内部情况复杂,他们收到阵图后,必然会仔细研究,多方考量,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慕容云飞始终沉稳如山:“我们只需静观其变。若他们真的有所行动,必然会通过万里阁联系我们。” 只有石钺,虽然也努力保持镇定,但时不时瞟向窗外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总觉得,自从来到这泸霭国,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宁羽雨这两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送饭的伙计,几乎不见外人。林小花特意让石钺留意过她的动静,除了偶尔能听到几声压抑的叹息,并无其他异常。 然而,就在秦正正将玉简送出去的当晚,石钺在“不经意”路过宁羽雨房门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阵图……引灵……难道……是他……不可能……他已经……”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阵图”、“引灵”这两个词,石钺却听得真切。 他心中一动,立刻将此事告知了林小花。 林小花听完,眼神微凝:“宁羽雨知道阵图?还提到了‘他’?这个‘他’,是指白师兄吗?” 秦正正一拍大腿:“这丫头果然有问题!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当初白师兄研究那引灵阵盘,说不定她就在旁边看着呢!” 沈清荷分析道:“如果她知道这阵图与白师兄有关,那她此刻的反应,是担心?是害怕?还是……另有图谋?” 慕容云飞沉声道:“看来,宁羽雨这条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她不仅是烟雾弹,身上可能还牵扯着其他秘密。” 林小花心中念头急转。宁羽雨最初的说辞是,白师兄帮她的村子解决了魔气滋生的问题。那引灵阵盘,正是关键。如今他们抛出这阵图作为鱼饵,宁羽雨的反应,是否意味着她猜到了什么?或者,她担心这阵图会引来某些她不想面对的人或事? “看来,我们的鱼饵,不仅可能钓到上官家这条大鱼,还可能顺便搅动一下宁羽雨这潭浑水。”林小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翌日午后,客栈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石钺第一时间察觉,低声道:“有人来了!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 片刻之后,客栈伙计敲响了他们的房门:“几位仙长,楼下有位自称是万里阁管事的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来了! 林小花与慕容云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请他上来。”慕容云飞淡淡道。 很快,一名身着锦缎衣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被伙计引了上来。此人正是万里阁在落霞城分舵的二把手,姓钱,名大海,长得圆脸富态,一脸和气生财的模样。 “冒昧打扰几位仙长,在下万里阁钱大海,见过各位。”钱大海一进门,便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房间内四人(石钺守在门外)身上扫过,心中暗暗评估。 这几人,气质各异。为首的青年男子(慕容云飞)气度沉稳,深不可测;身旁的女子(沈清荷)清冷如月,修为似乎也不弱;另一个汉子(秦正正)孔武有力,眼神中带着几分不羁;而那个看似最年轻的少女(林小花),则目光灵动,隐隐透着一股精明。 “钱管事客气了,请坐。”慕容云飞伸手示意,“不知钱管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钱大海在下首坐下,脸上堆着笑容:“实不相瞒,昨日贵方托人送来一枚玉简,内含精妙阵图。我家主事看过之后,惊为天人,特遣在下前来,想请问那位留下阵图的炼器大师,是否就在几位之中?若能有缘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他这话问得很有技巧,既表达了对阵图的重视,又在试探他们的身份。 秦正正清了清嗓子,正要按照林小花事先教他的说辞开口,却被林小花一个眼神制止了。 林小花微微一笑,声音清脆悦耳:“钱管事过奖了。那阵图不过是晚辈一位长辈闲暇时偶得的灵感,随手刻画,不成敬意。不知上官家的人,对那阵图评价如何?” 她这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位“炼器大师”就在他们之中,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直接点出上官家。 钱大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中暗道:这小姑娘,不简单! 他干笑两声:“仙子说笑了。那等精妙阵图,岂是‘随手刻画’可成?实不相瞒,那玉简已经送往锦官城,上官家的确对此非常重视。只是……上官家想知道,那位大师留下此阵图,除了学术交流,是否……还有其他合作的可能?” 鱼儿,开始试探性地咬钩了。 林小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条斯理地说道:“合作嘛,自然是可以谈的。不过,我们这位长辈脾气有些古怪,他只与真正懂行,且有诚意的人合作。至于合作的条件和内容嘛……那就要看上官家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钱大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而且,我们时间宝贵,可没那么多功夫陪人兜圈子。如果上官家只是想白白套取阵图的后续,或者打探我们的底细,那恐怕就要失望了。”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表达了合作的意愿,又划出了底线,将皮球踢给了上官家。 钱大海额头微微冒汗。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修士,想借着一张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阵图向上官家靠拢,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老练,三言两语就占据了主动。 “仙子放心,上官家绝对是诚心诚意想要与那位大师交流合作的。”钱大海连忙说道,“只是此事体大,上官家也需要一些时间商议。不知几位仙长可在落霞城多盘桓几日?待上官家有了明确的答复,在下一定第一时间前来告知。” 林小花与慕容云飞交换了一个眼神,慕容云飞淡淡开口:“我们可以等。但时间不会太长。三日,最多三日。若三日之内,上官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我们便当此事作罢,另寻他处了。” “三日?”钱大海面露难色,“仙长,这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些?锦官城与此地往返也需时日……” “那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林小花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钱大海心中暗自叫苦,这哪里是什么云游的炼器大师,分明是一群难缠的祖宗!但他也不敢得罪,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好,好!在下一定将各位的意思转达到。这三日,还请各位仙长安住迎仙居,一切花费,都由我们万里阁承担。” 说完,又客套了几句,钱大海便匆匆告辞离去。他得赶紧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让上面的人头疼去! 待钱大海走后,秦正正一拍大腿,兴奋道:“小花师妹,你可真行!三言两语就把那姓钱的给镇住了!还白吃白住三天,哈哈!” 林小花却并没有那么乐观:“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上官家内部争斗激烈,这阵图落在不同人手里,反应也会不同。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上官鸿还是上官桀对这阵图更感兴趣。” 沈清荷补充道:“而且,那钱大海言语之间,似乎对我们的身份仍有怀疑。接下来三日,他们恐怕还会派人暗中观察我们。” 慕容云飞总结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静待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便是。只是,这三日之内,落霞城恐怕会更加暗流汹涌。大家都小心行事。” 林小花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窗外。落霞城的夕阳依旧绚烂,但在这美丽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杀机与阴谋。 而此刻,在客栈的另一间房内,宁羽雨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方才林小花等人与钱大海的对话,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当听到“阵图”、“上官家”、“合作”这些字眼时,她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瘦弱的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不行……不能让他们去上官家……不能……”她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像一只困在笼中的小兽。突然,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巧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黑色哨子,放到了唇边。 然而,就在她准备吹响哨子的前一刻,窗外传来石钺“不经意”的咳嗽声。 宁羽雨浑身一僵,吹哨的动作猛地顿住,脸上血色褪尽。她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缥缈宗这些人的监视之下。 她缓缓放下哨子,颓然地坐倒在床边,双手掩面,无声地啜泣起来。 事情,似乎正在朝着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而她,却无能为力。 白师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现在,可能还要连累更多的人…… 悔恨与无助,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第107章 暗流汹涌 钱大海走后,迎仙居客栈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林小花等人都敏锐地感觉到,客栈周围多了几道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这些目光并不带有明显的恶意,更像是在观察和评估。 “看来,万里阁或者说上官家,对我们还是不放心啊。”秦正正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们缥缈宗的弟子,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林小花白了他一眼:“秦师兄,收敛点。我们现在扮演的是‘神秘炼器大师的晚辈’,不是来砸场子的。这几天,尽量保持低调,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知道啦,知道啦,小花师妹你都快成我师父了。”秦正正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收起了那副张扬的姿态。 慕容云飞则对石钺道:“石钺,这几日你多留意宁羽雨的动静。她似乎对我们与上官家接触一事非常敏感,可能会有什么异常举动。” 石钺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师兄放心,我会盯紧她的。”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林小花等人除了每日在客栈内打坐修炼,或者偶尔上街采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并无其他出格的举动。那些暗中观察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有些懈怠。 然而,平静的湖面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锦官城,上官家府邸。 一间密室内,上官家现任家主上官鸿,正与几位心腹长老商议着什么。上官鸿年约四十,面容儒雅,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诸位长老,那枚来自落霞城的阵图,你们都看过了。有何见解?”上官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抚着胡须道:“家主,此阵图确实精妙绝伦,尤其在引导和聚集灵气方面,颇有独到之处。若能将其完善,并应用于我上官家的护族大阵,或是那‘镇魂鼎’之上,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另一位面容精悍的中年长老却皱眉道:“此阵图来历不明,对方又故作神秘,只怕所图非小。更何况,如今二爷(指上官桀)与那些黑袍人勾结,动作频频,我们不得不防,这会不会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上官鸿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但如今镇魂鼎异动愈发频繁,族中灵脉也隐有不稳之象。若此阵图真能有所助益,对我们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只是……对方提出的三日之期,实在仓促。” “家主,依老夫之见,不妨先派人与他们接触一番,探探虚实。”白发老者建议道,“一来可以拖延时间,二来也能摸清对方的底细和真正意图。若真是有真才实学的炼器大师,我们以上宾之礼相待,共研阵法,亦无不可。若他们心怀叵测,我们再做计较也不迟。” 上官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此事,便由文轩长老亲自去一趟落霞城。务必小心谨慎,莫要中了圈套。” “是,家主!”一位身着青色长袍,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躬身应道。此人正是上官家的智囊之一,上官文轩,金丹后期修为,心思缜密,善于谋略。 第三日清晨,就在林小花等人约定的最后期限即将到来之际,万里阁的钱大海再次登门。这一次,他的态度比上次更加恭敬,脸上也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几位仙长,久等了!上官家已经派人前来,希望能与那位炼器大师,以及诸位当面详谈。”钱大海躬身说道。 林小花与慕容云飞对视一眼,心中了然。鱼儿,终于坐不住了。 “来的是什么人?”慕容云飞问道。 “是上官家的文轩长老,上官文轩。他老人家已在万里阁分舵等候,特遣在下来邀请各位移步一叙。”钱大海答道。 上官文轩?林小花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秦正正打探到的消息里,似乎并未提及此人。看来是上官鸿的心腹。 “好,我们这就过去。”慕容云飞点了点头。 一行人随着钱大海来到万里阁分舵。在一间布置典雅的会客厅内,一位身着青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正端坐品茗。见到慕容云飞等人进来,他缓缓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几位便是那位大师的高足?在下上官文轩,见过各位道友。” 他的目光平和,语气不卑不亢,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风范。 慕容云飞回了一礼:“上官长老客气了。我们只是奉长辈之命,前来与贵家族交流阵法心得。” 双方落座,一番寒暄之后,上官文轩便直入主题:“实不相瞒,贵长辈留下的那枚阵图,我上官家上下皆叹为观止。只是那阵图似乎并不完整,不知大师可否不吝赐教,将完整阵图授予我等?若能如此,上官家必有重谢。” 林小花微微一笑,接口道:“上官长老,那阵图的核心部分,确实还在我家师长手中。不过,我家师长有言在先,此等精妙阵法,非有缘者、有诚意者不可得。不知上官家,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呢?” 她特意在“诚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上官文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笑道:“不知仙子所说的‘诚意’,具体是指什么?灵石、法宝、还是天材地宝?只要我上官家能拿得出,绝不吝啬。” “灵石法宝,不过身外之物。”林小花摇了摇头,目光直视上官文轩,“我家师长对这些并不看重。他老人家更感兴趣的,是上官家如今面临的‘困境’,以及……那所谓的‘镇魂鼎’。” 此言一出,上官文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会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仙子何出此言?”上官文轩放下茶杯,语气平静,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我上官家一切安好,何来困境之说?至于镇魂鼎,乃我家族圣物,不便与外人多谈。” 秦正正见状,嘿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被慕容云飞用眼神制止。 慕容云飞淡淡开口:“上官长老,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既然敢拿出那样的阵图,自然对泸霭国和上官家的情况,有所了解。令弟上官桀与一群黑袍妖人勾结,觊觎家主之位和镇魂鼎,此事恐怕已非秘密。我家师长留下阵图,并非无的放矢。他老人家认为,那阵图或许能助上官家渡过此劫。当然,前提是……上官家值得我们出手相助。”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上官文轩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几位道友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只是,家族内务,不便与外人道。而且,你们如何证明,你们有能力帮助上官家?又如何证明,你们不是上官桀派来的奸细,或是那伙黑袍人的同党?” 他这话,既有试探,也有戒备。 林小花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一枚玉简,轻轻放在桌上:“这里面,是那引灵阵盘的进一步解析,以及一些可能的应用方向,包括如何稳定大型法阵的灵气供给,甚至……如何暂时安抚躁动不安的器灵。我想,这对贵家族目前的状况,应该有些用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我们的身份,很简单。我们是缥缈仙宗的弟子。害死我们白玉堂师兄的凶手,正是那伙穿着黑底金纹道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袍人。我们来泸霭国,一为报仇,二为查清他们的图谋。若上官家与这伙人为敌,那我们便是朋友。若上官家与他们同流合污,那我们便是敌人。” “缥缈仙宗?”上官文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缥缈仙宗虽然不算顶级大派,但在青州也算小有名气,以炼器和剑修闻名。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坦诚地自报家门。 “白玉堂……莫非是那位在炼器上颇有天赋的年轻修士?”上官文轩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 “正是。”沈清荷声音清冷地接口,“白师兄便是因为研究出能够引导灵气的阵盘,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惨遭毒手。而那些凶手,如今就在泸霭国,与令弟上官桀搅和在一起。” 上官文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虽然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但对方既然敢指名道姓地说出这些,想必并非空穴来风。 他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此事关系重大,并非在下可以擅自决断。可否请几位随我回一趟锦官城,与我家家主当面一叙?届时,一切自有分晓。” 这是邀请,也是进一步的试探。 林小花与慕容云飞交换了一个眼神。 慕容云飞道:“可以。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 “请讲。” “我们要带一个人同去。”林小花说道,“一个名叫宁羽雨的凡间女子。她与白师兄的死,以及那伙黑袍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她能为上官家解开一些疑惑。” 上官文轩眉头微蹙,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只要她与此事有关,带上亦无妨。” 他心中暗忖:这个宁羽雨,又是什么来头?看来这趟浑水,比想象的还要深。 就在双方达成初步共识,准备商议前往锦官城细节的时候,客栈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灵力波动,以及石钺的一声低喝:“不好!宁羽雨出事了!” 林小花等人脸色一变,顾不上与上官文轩多言,立刻起身,化作数道剑光,朝着迎仙居疾驰而去。 上官文轩也是一愣,随即眉头紧锁,对身旁的钱大海道:“我们也去看看!” 迎仙居客栈,宁羽雨的房间门口,石钺正与两名黑衣蒙面人对峙。那两名黑衣人修为不弱,皆有筑基后期的实力,出手狠辣,招招不离石钺要害。石钺虽然勇猛,但毕竟只有炼气期修为,此刻已是险象环生,身上也添了几处伤口。 房间内,宁羽雨被反绑着双手,嘴巴也被塞住,正惊恐地看着窗外。一名身材高瘦的黑衣人,正抓着她的手臂,试图将她从窗户拖出去。 “放开她!”林小花等人赶到,秦正正怒吼一声,数枚雷震子便已脱手而出,直奔那两名围攻石钺的黑衣人。 “轰!轰!” 火光爆闪,气浪翻滚,那两名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炸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慕容云飞和沈清荷则同时出手,剑光与绫影交错,攻向房间内那名试图劫持宁羽雨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势不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竟是弃了宁羽雨,反手一掌拍向她的后心! “找死!”林小花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短弩激发,一道凝练的灵光箭后发先至,精准地射中了那黑衣人的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手掌一偏,只拍在了宁羽雨的肩头。饶是如此,宁羽雨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见偷袭不成,又被众人包围,知道今日难以脱身,竟是毫不犹豫地咬碎了藏在牙齿中的毒囊! 转眼间,那三名黑衣人便都口吐黑沫,气绝身亡。 “死士?”慕容云飞眉头紧锁,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发现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标记。 沈清荷已经扶起宁羽雨,探查了一下她的伤势,道:“肩骨受创,内腑也受了些震荡,但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她似乎中了某种迷药,神志有些不清。” 秦正正气得直跺脚:“他娘的!这帮杂碎,下手真狠!到底是什么人,要劫走宁羽雨,还下这种死手?” 林小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街道上慌乱的人群,眼神冰冷:“看来,有人不希望宁羽雨跟我们去上官家,或者说,不希望她开口说话。” 这时,上官文轩和钱大海也赶到了。看到房间内的一片狼藉和地上的尸体,上官文轩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上官长老,现在你相信,泸霭国的水,有多深了?”林小花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上官文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看来,锦官城之行,我们必须立刻启程了。迟则生变!” 他隐隐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泸霭国上空缓缓张开。而他们,都已经身处网中。 第107章 暗流汹涌 钱大海走后,迎仙居客栈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林小花等人都敏锐地感觉到,客栈周围多了几道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这些目光并不带有明显的恶意,更像是在观察和评估。 “看来,万里阁或者说上官家,对我们还是不放心啊。”秦正正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们缥缈宗的弟子,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林小花白了他一眼:“秦师兄,收敛点。我们现在扮演的是‘神秘炼器大师的晚辈’,不是来砸场子的。这几天,尽量保持低调,别让人抓到什么把柄。” “知道啦,知道啦,小花师妹你都快成我师父了。”秦正正嘟囔了一句,但还是收起了那副张扬的姿态。 慕容云飞则对石钺道:“石钺,这几日你多留意宁羽雨的动静。她似乎对我们与上官家接触一事非常敏感,可能会有什么异常举动。” 石钺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师兄放心,我会盯紧她的。”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林小花等人除了每日在客栈内打坐修炼,或者偶尔上街采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并无其他出格的举动。那些暗中观察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有些懈怠。 然而,平静的湖面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锦官城,上官家府邸。 一间密室内,上官家现任家主上官鸿,正与几位心腹长老商议着什么。上官鸿年约四十,面容儒雅,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诸位长老,那枚来自落霞城的阵图,你们都看过了。有何见解?”上官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抚着胡须道:“家主,此阵图确实精妙绝伦,尤其在引导和聚集灵气方面,颇有独到之处。若能将其完善,并应用于我上官家的护族大阵,或是那‘镇魂鼎’之上,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另一位面容精悍的中年长老却皱眉道:“此阵图来历不明,对方又故作神秘,只怕所图非小。更何况,如今二爷(指上官桀)与那些黑袍人勾结,动作频频,我们不得不防,这会不会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上官鸿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但如今镇魂鼎异动愈发频繁,族中灵脉也隐有不稳之象。若此阵图真能有所助益,对我们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只是……对方提出的三日之期,实在仓促。” “家主,依老夫之见,不妨先派人与他们接触一番,探探虚实。”白发老者建议道,“一来可以拖延时间,二来也能摸清对方的底细和真正意图。若真是有真才实学的炼器大师,我们以上宾之礼相待,共研阵法,亦无不可。若他们心怀叵测,我们再做计较也不迟。” 上官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此事,便由文轩长老亲自去一趟落霞城。务必小心谨慎,莫要中了圈套。” “是,家主!”一位身着青色长袍,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躬身应道。此人正是上官家的智囊之一,上官文轩,金丹后期修为,心思缜密,善于谋略。 第三日清晨,就在林小花等人约定的最后期限即将到来之际,万里阁的钱大海再次登门。这一次,他的态度比上次更加恭敬,脸上也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几位仙长,久等了!上官家已经派人前来,希望能与那位炼器大师,以及诸位当面详谈。”钱大海躬身说道。 林小花与慕容云飞对视一眼,心中了然。鱼儿,终于坐不住了。 “来的是什么人?”慕容云飞问道。 “是上官家的文轩长老,上官文轩。他老人家已在万里阁分舵等候,特遣在下来邀请各位移步一叙。”钱大海答道。 上官文轩?林小花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秦正正打探到的消息里,似乎并未提及此人。看来是上官鸿的心腹。 “好,我们这就过去。”慕容云飞点了点头。 一行人随着钱大海来到万里阁分舵。在一间布置典雅的会客厅内,一位身着青袍,面容儒雅的中年文士正端坐品茗。见到慕容云飞等人进来,他缓缓放下茶杯,起身拱手道:“几位便是那位大师的高足?在下上官文轩,见过各位道友。” 他的目光平和,语气不卑不亢,自有一股世家子弟的风范。 慕容云飞回了一礼:“上官长老客气了。我们只是奉长辈之命,前来与贵家族交流阵法心得。” 双方落座,一番寒暄之后,上官文轩便直入主题:“实不相瞒,贵长辈留下的那枚阵图,我上官家上下皆叹为观止。只是那阵图似乎并不完整,不知大师可否不吝赐教,将完整阵图授予我等?若能如此,上官家必有重谢。” 林小花微微一笑,接口道:“上官长老,那阵图的核心部分,确实还在我家师长手中。不过,我家师长有言在先,此等精妙阵法,非有缘者、有诚意者不可得。不知上官家,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呢?” 她特意在“诚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上官文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笑道:“不知仙子所说的‘诚意’,具体是指什么?灵石、法宝、还是天材地宝?只要我上官家能拿得出,绝不吝啬。” “灵石法宝,不过身外之物。”林小花摇了摇头,目光直视上官文轩,“我家师长对这些并不看重。他老人家更感兴趣的,是上官家如今面临的‘困境’,以及……那所谓的‘镇魂鼎’。” 此言一出,上官文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会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仙子何出此言?”上官文轩放下茶杯,语气平静,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我上官家一切安好,何来困境之说?至于镇魂鼎,乃我家族圣物,不便与外人多谈。” 秦正正见状,嘿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被慕容云飞用眼神制止。 慕容云飞淡淡开口:“上官长老,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既然敢拿出那样的阵图,自然对泸霭国和上官家的情况,有所了解。令弟上官桀与一群黑袍妖人勾结,觊觎家主之位和镇魂鼎,此事恐怕已非秘密。我家师长留下阵图,并非无的放矢。他老人家认为,那阵图或许能助上官家渡过此劫。当然,前提是……上官家值得我们出手相助。”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上官文轩脸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几位道友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只是,家族内务,不便与外人道。而且,你们如何证明,你们有能力帮助上官家?又如何证明,你们不是上官桀派来的奸细,或是那伙黑袍人的同党?” 他这话,既有试探,也有戒备。 林小花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一枚玉简,轻轻放在桌上:“这里面,是那引灵阵盘的进一步解析,以及一些可能的应用方向,包括如何稳定大型法阵的灵气供给,甚至……如何暂时安抚躁动不安的器灵。我想,这对贵家族目前的状况,应该有些用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我们的身份,很简单。我们是缥缈仙宗的弟子。害死我们白玉堂师兄的凶手,正是那伙穿着黑底金纹道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袍人。我们来泸霭国,一为报仇,二为查清他们的图谋。若上官家与这伙人为敌,那我们便是朋友。若上官家与他们同流合污,那我们便是敌人。” “缥缈仙宗?”上官文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缥缈仙宗虽然不算顶级大派,但在青州也算小有名气,以炼器和剑修闻名。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坦诚地自报家门。 “白玉堂……莫非是那位在炼器上颇有天赋的年轻修士?”上官文轩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 “正是。”沈清荷声音清冷地接口,“白师兄便是因为研究出能够引导灵气的阵盘,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惨遭毒手。而那些凶手,如今就在泸霭国,与令弟上官桀搅和在一起。” 上官文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虽然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但对方既然敢指名道姓地说出这些,想必并非空穴来风。 他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此事关系重大,并非在下可以擅自决断。可否请几位随我回一趟锦官城,与我家家主当面一叙?届时,一切自有分晓。” 这是邀请,也是进一步的试探。 林小花与慕容云飞交换了一个眼神。 慕容云飞道:“可以。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 “请讲。” “我们要带一个人同去。”林小花说道,“一个名叫宁羽雨的凡间女子。她与白师兄的死,以及那伙黑袍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她能为上官家解开一些疑惑。” 上官文轩眉头微蹙,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只要她与此事有关,带上亦无妨。” 他心中暗忖:这个宁羽雨,又是什么来头?看来这趟浑水,比想象的还要深。 就在双方达成初步共识,准备商议前往锦官城细节的时候,客栈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灵力波动,以及石钺的一声低喝:“不好!宁羽雨出事了!” 林小花等人脸色一变,顾不上与上官文轩多言,立刻起身,化作数道剑光,朝着迎仙居疾驰而去。 上官文轩也是一愣,随即眉头紧锁,对身旁的钱大海道:“我们也去看看!” 迎仙居客栈,宁羽雨的房间门口,石钺正与两名黑衣蒙面人对峙。那两名黑衣人修为不弱,皆有筑基后期的实力,出手狠辣,招招不离石钺要害。石钺虽然勇猛,但毕竟只有炼气期修为,此刻已是险象环生,身上也添了几处伤口。 房间内,宁羽雨被反绑着双手,嘴巴也被塞住,正惊恐地看着窗外。一名身材高瘦的黑衣人,正抓着她的手臂,试图将她从窗户拖出去。 “放开她!”林小花等人赶到,秦正正怒吼一声,数枚雷震子便已脱手而出,直奔那两名围攻石钺的黑衣人。 “轰!轰!” 火光爆闪,气浪翻滚,那两名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炸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慕容云飞和沈清荷则同时出手,剑光与绫影交错,攻向房间内那名试图劫持宁羽雨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势不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竟是弃了宁羽雨,反手一掌拍向她的后心! “找死!”林小花眼中寒光一闪,手中短弩激发,一道凝练的灵光箭后发先至,精准地射中了那黑衣人的手腕。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手掌一偏,只拍在了宁羽雨的肩头。饶是如此,宁羽雨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见偷袭不成,又被众人包围,知道今日难以脱身,竟是毫不犹豫地咬碎了藏在牙齿中的毒囊! 转眼间,那三名黑衣人便都口吐黑沫,气绝身亡。 “死士?”慕容云飞眉头紧锁,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发现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标记。 沈清荷已经扶起宁羽雨,探查了一下她的伤势,道:“肩骨受创,内腑也受了些震荡,但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她似乎中了某种迷药,神志有些不清。” 秦正正气得直跺脚:“他娘的!这帮杂碎,下手真狠!到底是什么人,要劫走宁羽雨,还下这种死手?” 林小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街道上慌乱的人群,眼神冰冷:“看来,有人不希望宁羽雨跟我们去上官家,或者说,不希望她开口说话。” 这时,上官文轩和钱大海也赶到了。看到房间内的一片狼藉和地上的尸体,上官文轩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上官长老,现在你相信,泸霭国的水,有多深了?”林小花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上官文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看来,锦官城之行,我们必须立刻启程了。迟则生变!” 他隐隐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泸霭国上空缓缓张开。而他们,都已经身处网中。 第108章 意外之邀 宁羽雨的意外遇袭,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心头,也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上官文轩当机立断,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启程返回锦官城。 万里阁提供了几头脚程极快的“风行驼”,这种灵兽虽然不能飞行,但在陆地上奔行如风,且耐力极佳,非常适合长途跋涉。宁羽雨服下沈清荷给的疗伤丹药后,悠悠转醒,但精神依旧萎靡,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林小花没有多问,只是让沈清荷将她安置在其中一头风行驼的驼轿内,好生照料。有些话,等到了锦官城,或者在路上,她会慢慢“问”清楚。 一行人收拾停当,便在钱大海的护送下,离开了落霞城,朝着锦官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行驼的速度果然名不虚传,驼铃叮当,在官道上卷起一路烟尘。 慕容云飞与上官文轩并辔而行,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秦正正和石钺则护在队伍两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林小花和沈清荷则陪在宁羽雨的驼轿旁。 “宁姑娘,方才那些黑衣人,你可认得?”林小花的声音透过轿帘,轻轻传入宁羽雨耳中。 宁羽雨的身体微微一颤,声音带着哭腔:“不……不认得……奴家……奴家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林小花语气平淡,“他们出手狠辣,目标明确,显然是冲着你来的。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你恐怕已经落入他们手中,生死难料。你真的觉得,一句‘不知道’,就能让你置身事外吗?” 宁羽雨沉默了,轿内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 沈清荷叹了口气,轻声道:“宁姑娘,我们并非想逼你。只是白师兄死得不明不白,那些害他的人如今就在泸霭国兴风作浪。你若知道些什么,还请告知我们。这不仅是为白师兄讨回公道,也是为了你自己。那些人既然能派死士来劫你一次,就能派第二次。你觉得,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过了许久,宁羽雨才哽咽着开口:“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我好像……好像听他们说过……‘上头’……‘东西’……还有……‘不能让她坏了大事’……” “上头?东西?不能坏了大事?”林小花将这几个词在心中咀嚼了一遍。看来,宁羽雨果然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她自己可能也处于一种被蒙蔽或被胁迫的状态。 “宁姑娘,你之前说,白师兄是为了帮你村子解决魔气滋扰,才研究出那引灵阵盘的。”林小花换了个话题,“你的村子,交河河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何会常年受魔气困扰?” 提到自己的村子,宁羽雨的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语气中依旧带着深深的忧虑:“我们交河河谷,地处偏僻,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河水穿谷而过。祖辈都说,我们那里是‘聚阴之地’,灵气稀薄,反而容易滋生魔气。每隔一段时间,谷中就会魔气弥漫,引来妖邪作祟。村里人只能凑集灵石,请附近的修仙者前来驱魔。” “那白师兄的阵盘,真的解决了你们村子的问题吗?”林小花追问道。 “是……是的……”宁羽雨的声音有些犹豫,“白师兄的阵盘布下之后,确实将远处山脉的灵气引了过来一些。虽然不多,但谷中的魔气的确淡了许多,那些低阶妖物也不敢再靠近了。村里人都说……白师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异想天开,白师兄就不会……就不会……” 林小花心中一动:“宁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交河河谷会常年魔气滋生?仅仅是因为地处偏僻,灵气稀薄吗?会不会……与那所谓的‘镇魂鼎’,或者泸霭国的灵脉,有什么关联?” 宁羽雨闻言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村里的老人只是说,这是我们交河河谷的命……” 林小花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感觉,宁羽雨所知道的,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交河河谷的秘密,以及它与镇魂鼎、与那伙神秘势力的联系,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队伍一路疾行,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处名为“鹰愁涧”的险要地段。此地两山夹峙,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栈道,栈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涧中常有罡风呼啸,飞鸟难渡,故名鹰愁涧。 “此处地势险要,大家多加小心!”上官文轩提醒道,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秦正正嘿了一声:“管他什么鹰愁涧狗愁涧,有爷爷我秦正正在,什么妖魔鬼怪也休想作祟!”他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他新补充的“雷震子”和各种“惊喜”。 然而,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听数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从两侧山壁上传来,数十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般朝着队伍激射而来! “有埋伏!戒备!”慕容云飞厉喝一声,飞剑出鞘,剑光一卷,便将射向自己和上官文轩的弩箭尽数荡开。 沈清荷的反应也极快,广袖一拂,一道柔韧的白绫飞出,护住了宁羽雨的驼轿。 秦正正和石钺则各自挥舞兵器,抵挡着射向自己的弩箭。 “他娘的!还真有不怕死的!”秦正正怒骂一声,反手就从储物袋里摸出三枚雷震子,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便扔了过去。 “轰!轰!轰!” 山壁上传来几声闷响和惨叫,显然有埋伏者被炸伤。 但紧接着,更多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不仅有弩箭,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芒,以及一些带着腥臭气味的毒砂毒雾。 “是上官桀的人!还是那伙黑袍杂碎?”秦正正一边抵挡,一边大声问道。 “不好分辨!他们都蒙着面!”慕容云飞沉声道,“对方人数不少,而且占据地利,我们不宜恋战!小花,想办法突围!” 林小花此刻也顾不上隐藏实力,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阵盘,灵力注入,阵盘上光芒一闪,一道淡青色的光幕瞬间将众人笼罩其中。 “这是‘小御风阵’,能暂时抵挡攻击,并提升我们的速度!大家跟紧我!”林小花娇喝一声,催动风行驼,率先朝着栈道前方冲去。 就在此时,栈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轰鸣,数块巨大的滚石从山上落下,正好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哈哈哈!缥缈宗的杂毛!还有上官家的走狗!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一个嚣张狂妄的声音从山壁上传来。 只见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从两侧山壁上现出身形,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手中提着一柄血色巨斧,脸上虽然也蒙着面,但露出的双眼中充满了暴戾和杀意。 “血斧屠夫,周通?”上官文轩脸色一变,“你是上官桀的人!” 那被称为周通的汉子狞笑道:“上官文轩,算你还有点眼力!我家二爷说了,你们这群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到锦官城!尤其是那个什么狗屁炼器大师的传人,坏了二爷的好事,必须死!” 他的目光落在林小花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林小花心中一凛,看来上官桀已经知道他们与上官鸿接触,并且将他们视为了眼中钉。 “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拦住我们?”慕容云飞冷哼一声,剑意勃发,“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不是痴人说梦,打过就知道了!”周通巨斧一挥,厉声喝道,“兄弟们,给我上!男的杀了,女的……嘿嘿,抓活的回去给二爷当贺礼!” “找死!”秦正正勃然大怒,他最恨别人打他师妹们的主意。他怒吼一声,手中厚背砍山刀化作一道匹练,直劈周通面门。 周通不闪不避,手中血斧迎了上去。 “当!”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秦正正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金丹后期!”秦正正脸色一变,这周通的修为,竟然与黑风寨寨主徐莽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 “有点蛮力,可惜,还不够看!”周通狞笑一声,血斧再次劈下,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煞气。 与此同时,其他黑衣人也一拥而上,与慕容云飞、沈清荷、石钺以及上官文轩带来的几名护卫战作一团。 一时间,鹰愁涧内剑气纵横,法术乱飞,喊杀声震天。 林小花护在宁羽雨的驼轿旁,眉头紧锁。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有备而来,硬拼下去,对他们非常不利。尤其是那个周通,实力强横,秦师兄恐怕难以抵挡太久。 必须想办法破局! 她的目光扫过战场,突然注意到,那些黑衣人虽然攻势凶猛,但阵型却有些散乱,似乎并非训练有素的精锐。而且,他们攻击的重点,似乎都放在了慕容云飞和秦正正这两个看似最强的点上,对她和沈清荷这边,反而有些轻视。 机会! 林小花眼中精光一闪,对沈清荷低声道:“师姐,掩护我!” 说罢,她突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把黑黝黝的珠子,猛地朝着黑衣人最密集的地方撒了过去! “小心暗器!”有黑衣人惊呼。 但那些珠子落地之后,并没有爆炸,而是冒出了一股股浓烈的白色烟雾。这烟雾无毒,但却带着一股极其古怪的甜腻香气。 黑衣人们闻到这香气,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人便开始忍不住打起了喷嚏,更有甚者,竟是哈欠连天,眼皮打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是……‘瞌睡香’?”沈清荷讶道。 “改良版的!”林小花嘿嘿一笑,“加了点蜂蜜和花粉,闻起来更香甜,效果也更持久!” 趁着黑衣人们被瞌睡香影响,动作迟缓之际,林小花又从储物袋中摸出几只拳头大小的金属蜘蛛,屈指一弹,那些金属蜘蛛便悄无声息地爬向了堵住前方道路的滚石。 “咔嚓!咔嚓!” 只听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响,那些金属蜘蛛竟是从口中喷出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将滚石迅速消融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走!”林小花低喝一声,拉着宁羽雨的驼轿,率先从缺口冲了过去。 慕容云飞和沈清荷也立刻会意,各自逼退对手,紧随其后。 “秦师兄!石钺!快跟上!”林小花回头喊道。 秦正正一刀逼退周通,趁机抽身,石钺也摆脱了对手的纠缠,两人狼狈地冲过缺口。 “想跑?没那么容易!”周通见状大怒,提着血斧便要追来。 “给你留个大宝贝!”秦正正回头狞笑一声,反手将一颗特大号的雷震子扔向了缺口。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鹰愁涧都为之震颤!那刚刚被金属蜘蛛腐蚀出的缺口,瞬间被炸塌,无数碎石落下,彻底堵死了栈道。 烟尘弥漫中,隐约传来周通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林小花等人不敢停留,一口气冲出了鹰愁涧的范围,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秦正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石钺也是脸色苍白,刚才的战斗对他消耗极大。 上官文轩带来的几名护卫,折损了两人,他自己也受了些轻伤,此刻看着林小花,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感激:“多谢几位道友出手相助!若非你们,后果不堪设想!” 他原以为这几个缥缈宗的年轻弟子,最多只是有些小聪明和奇特的法器,却没想到他们的实战能力如此强悍,尤其是那个看似最柔弱的林小花,层出不穷的手段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慕容云飞道:“上官长老客气了。我们既然答应与贵家族合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看来这锦官城之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 林小花走到宁羽雨的驼轿旁,掀开帘子,却见宁羽雨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 “宁姑娘,你没事?”林小花问道。 宁羽雨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小花,突然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林仙子……我们……我们不要去锦官城了好不好?那里……那里太危险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白师兄就是……就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才……” 她的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林小花心中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信息:“白师兄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与镇魂鼎有关?还是与上官桀有关?” 宁羽雨拼命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我走……我不想死……” “现在想走,恐怕已经晚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道袍,面容俊美,气质出尘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他手中持着一柄玉箫,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如海,让人看不透深浅。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灰袍老者。 “你们是何人?”慕容云飞上前一步,警惕地问道。 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林小花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在下玄天宗,洛云凡。奉家师之命,特来邀请几位……尤其是这位林仙子,前往我玄天宗做客,共商大事。” 玄天宗?洛云凡? 林小花心中一震。玄天宗,正是泸霭国三大修仙宗门之一,与上官家、以及另一个名为“赤阳谷”的宗门,并立于泸霭国修仙界顶端。 而这个洛云凡,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好像是玄天宗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弟子,被誉为“玉面箫郎”,不仅修为高深,更以智谋闻名。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指名道姓要邀请她? 而且,他刚才那句话,“现在想走,恐怕已经晚了”,是什么意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泸霭国,果然是龙潭虎穴! 林小花感觉,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巨大漩涡之中。而白玉堂的死,以及那神秘的镇魂鼎,便是这个漩涡的核心。 第108章 意外之邀 宁羽雨的意外遇袭,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心头,也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上官文轩当机立断,决定不再耽搁,立刻启程返回锦官城。 万里阁提供了几头脚程极快的“风行驼”,这种灵兽虽然不能飞行,但在陆地上奔行如风,且耐力极佳,非常适合长途跋涉。宁羽雨服下沈清荷给的疗伤丹药后,悠悠转醒,但精神依旧萎靡,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林小花没有多问,只是让沈清荷将她安置在其中一头风行驼的驼轿内,好生照料。有些话,等到了锦官城,或者在路上,她会慢慢“问”清楚。 一行人收拾停当,便在钱大海的护送下,离开了落霞城,朝着锦官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行驼的速度果然名不虚传,驼铃叮当,在官道上卷起一路烟尘。 慕容云飞与上官文轩并辔而行,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秦正正和石钺则护在队伍两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林小花和沈清荷则陪在宁羽雨的驼轿旁。 “宁姑娘,方才那些黑衣人,你可认得?”林小花的声音透过轿帘,轻轻传入宁羽雨耳中。 宁羽雨的身体微微一颤,声音带着哭腔:“不……不认得……奴家……奴家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林小花语气平淡,“他们出手狠辣,目标明确,显然是冲着你来的。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你恐怕已经落入他们手中,生死难料。你真的觉得,一句‘不知道’,就能让你置身事外吗?” 宁羽雨沉默了,轿内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 沈清荷叹了口气,轻声道:“宁姑娘,我们并非想逼你。只是白师兄死得不明不白,那些害他的人如今就在泸霭国兴风作浪。你若知道些什么,还请告知我们。这不仅是为白师兄讨回公道,也是为了你自己。那些人既然能派死士来劫你一次,就能派第二次。你觉得,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过了许久,宁羽雨才哽咽着开口:“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我好像……好像听他们说过……‘上头’……‘东西’……还有……‘不能让她坏了大事’……” “上头?东西?不能坏了大事?”林小花将这几个词在心中咀嚼了一遍。看来,宁羽雨果然知道一些内情,只是她自己可能也处于一种被蒙蔽或被胁迫的状态。 “宁姑娘,你之前说,白师兄是为了帮你村子解决魔气滋扰,才研究出那引灵阵盘的。”林小花换了个话题,“你的村子,交河河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何会常年受魔气困扰?” 提到自己的村子,宁羽雨的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但语气中依旧带着深深的忧虑:“我们交河河谷,地处偏僻,三面环山,只有一条河水穿谷而过。祖辈都说,我们那里是‘聚阴之地’,灵气稀薄,反而容易滋生魔气。每隔一段时间,谷中就会魔气弥漫,引来妖邪作祟。村里人只能凑集灵石,请附近的修仙者前来驱魔。” “那白师兄的阵盘,真的解决了你们村子的问题吗?”林小花追问道。 “是……是的……”宁羽雨的声音有些犹豫,“白师兄的阵盘布下之后,确实将远处山脉的灵气引了过来一些。虽然不多,但谷中的魔气的确淡了许多,那些低阶妖物也不敢再靠近了。村里人都说……白师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异想天开,白师兄就不会……就不会……” 林小花心中一动:“宁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交河河谷会常年魔气滋生?仅仅是因为地处偏僻,灵气稀薄吗?会不会……与那所谓的‘镇魂鼎’,或者泸霭国的灵脉,有什么关联?” 宁羽雨闻言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村里的老人只是说,这是我们交河河谷的命……” 林小花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感觉,宁羽雨所知道的,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交河河谷的秘密,以及它与镇魂鼎、与那伙神秘势力的联系,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队伍一路疾行,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处名为“鹰愁涧”的险要地段。此地两山夹峙,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栈道,栈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涧中常有罡风呼啸,飞鸟难渡,故名鹰愁涧。 “此处地势险要,大家多加小心!”上官文轩提醒道,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秦正正嘿了一声:“管他什么鹰愁涧狗愁涧,有爷爷我秦正正在,什么妖魔鬼怪也休想作祟!”他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他新补充的“雷震子”和各种“惊喜”。 然而,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只听数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从两侧山壁上传来,数十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般朝着队伍激射而来! “有埋伏!戒备!”慕容云飞厉喝一声,飞剑出鞘,剑光一卷,便将射向自己和上官文轩的弩箭尽数荡开。 沈清荷的反应也极快,广袖一拂,一道柔韧的白绫飞出,护住了宁羽雨的驼轿。 秦正正和石钺则各自挥舞兵器,抵挡着射向自己的弩箭。 “他娘的!还真有不怕死的!”秦正正怒骂一声,反手就从储物袋里摸出三枚雷震子,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便扔了过去。 “轰!轰!轰!” 山壁上传来几声闷响和惨叫,显然有埋伏者被炸伤。 但紧接着,更多的攻击从四面八方袭来。不仅有弩箭,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芒,以及一些带着腥臭气味的毒砂毒雾。 “是上官桀的人!还是那伙黑袍杂碎?”秦正正一边抵挡,一边大声问道。 “不好分辨!他们都蒙着面!”慕容云飞沉声道,“对方人数不少,而且占据地利,我们不宜恋战!小花,想办法突围!” 林小花此刻也顾不上隐藏实力,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阵盘,灵力注入,阵盘上光芒一闪,一道淡青色的光幕瞬间将众人笼罩其中。 “这是‘小御风阵’,能暂时抵挡攻击,并提升我们的速度!大家跟紧我!”林小花娇喝一声,催动风行驼,率先朝着栈道前方冲去。 就在此时,栈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轰鸣,数块巨大的滚石从山上落下,正好堵住了前方的去路! “哈哈哈!缥缈宗的杂毛!还有上官家的走狗!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一个嚣张狂妄的声音从山壁上传来。 只见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从两侧山壁上现出身形,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手中提着一柄血色巨斧,脸上虽然也蒙着面,但露出的双眼中充满了暴戾和杀意。 “血斧屠夫,周通?”上官文轩脸色一变,“你是上官桀的人!” 那被称为周通的汉子狞笑道:“上官文轩,算你还有点眼力!我家二爷说了,你们这群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到锦官城!尤其是那个什么狗屁炼器大师的传人,坏了二爷的好事,必须死!” 他的目光落在林小花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林小花心中一凛,看来上官桀已经知道他们与上官鸿接触,并且将他们视为了眼中钉。 “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想拦住我们?”慕容云飞冷哼一声,剑意勃发,“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不是痴人说梦,打过就知道了!”周通巨斧一挥,厉声喝道,“兄弟们,给我上!男的杀了,女的……嘿嘿,抓活的回去给二爷当贺礼!” “找死!”秦正正勃然大怒,他最恨别人打他师妹们的主意。他怒吼一声,手中厚背砍山刀化作一道匹练,直劈周通面门。 周通不闪不避,手中血斧迎了上去。 “当!”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秦正正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金丹后期!”秦正正脸色一变,这周通的修为,竟然与黑风寨寨主徐莽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 “有点蛮力,可惜,还不够看!”周通狞笑一声,血斧再次劈下,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煞气。 与此同时,其他黑衣人也一拥而上,与慕容云飞、沈清荷、石钺以及上官文轩带来的几名护卫战作一团。 一时间,鹰愁涧内剑气纵横,法术乱飞,喊杀声震天。 林小花护在宁羽雨的驼轿旁,眉头紧锁。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有备而来,硬拼下去,对他们非常不利。尤其是那个周通,实力强横,秦师兄恐怕难以抵挡太久。 必须想办法破局! 她的目光扫过战场,突然注意到,那些黑衣人虽然攻势凶猛,但阵型却有些散乱,似乎并非训练有素的精锐。而且,他们攻击的重点,似乎都放在了慕容云飞和秦正正这两个看似最强的点上,对她和沈清荷这边,反而有些轻视。 机会! 林小花眼中精光一闪,对沈清荷低声道:“师姐,掩护我!” 说罢,她突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把黑黝黝的珠子,猛地朝着黑衣人最密集的地方撒了过去! “小心暗器!”有黑衣人惊呼。 但那些珠子落地之后,并没有爆炸,而是冒出了一股股浓烈的白色烟雾。这烟雾无毒,但却带着一股极其古怪的甜腻香气。 黑衣人们闻到这香气,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人便开始忍不住打起了喷嚏,更有甚者,竟是哈欠连天,眼皮打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是……‘瞌睡香’?”沈清荷讶道。 “改良版的!”林小花嘿嘿一笑,“加了点蜂蜜和花粉,闻起来更香甜,效果也更持久!” 趁着黑衣人们被瞌睡香影响,动作迟缓之际,林小花又从储物袋中摸出几只拳头大小的金属蜘蛛,屈指一弹,那些金属蜘蛛便悄无声息地爬向了堵住前方道路的滚石。 “咔嚓!咔嚓!” 只听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响,那些金属蜘蛛竟是从口中喷出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将滚石迅速消融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走!”林小花低喝一声,拉着宁羽雨的驼轿,率先从缺口冲了过去。 慕容云飞和沈清荷也立刻会意,各自逼退对手,紧随其后。 “秦师兄!石钺!快跟上!”林小花回头喊道。 秦正正一刀逼退周通,趁机抽身,石钺也摆脱了对手的纠缠,两人狼狈地冲过缺口。 “想跑?没那么容易!”周通见状大怒,提着血斧便要追来。 “给你留个大宝贝!”秦正正回头狞笑一声,反手将一颗特大号的雷震子扔向了缺口。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鹰愁涧都为之震颤!那刚刚被金属蜘蛛腐蚀出的缺口,瞬间被炸塌,无数碎石落下,彻底堵死了栈道。 烟尘弥漫中,隐约传来周通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林小花等人不敢停留,一口气冲出了鹰愁涧的范围,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交代在那儿了!”秦正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石钺也是脸色苍白,刚才的战斗对他消耗极大。 上官文轩带来的几名护卫,折损了两人,他自己也受了些轻伤,此刻看着林小花,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感激:“多谢几位道友出手相助!若非你们,后果不堪设想!” 他原以为这几个缥缈宗的年轻弟子,最多只是有些小聪明和奇特的法器,却没想到他们的实战能力如此强悍,尤其是那个看似最柔弱的林小花,层出不穷的手段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慕容云飞道:“上官长老客气了。我们既然答应与贵家族合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看来这锦官城之行,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 林小花走到宁羽雨的驼轿旁,掀开帘子,却见宁羽雨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 “宁姑娘,你没事?”林小花问道。 宁羽雨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小花,突然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林仙子……我们……我们不要去锦官城了好不好?那里……那里太危险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白师兄就是……就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才……” 她的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捂住了嘴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林小花心中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信息:“白师兄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与镇魂鼎有关?还是与上官桀有关?” 宁羽雨拼命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我走……我不想死……” “现在想走,恐怕已经晚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色道袍,面容俊美,气质出尘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前方不远处。他手中持着一柄玉箫,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如海,让人看不透深浅。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的灰袍老者。 “你们是何人?”慕容云飞上前一步,警惕地问道。 那年轻男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林小花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在下玄天宗,洛云凡。奉家师之命,特来邀请几位……尤其是这位林仙子,前往我玄天宗做客,共商大事。” 玄天宗?洛云凡? 林小花心中一震。玄天宗,正是泸霭国三大修仙宗门之一,与上官家、以及另一个名为“赤阳谷”的宗门,并立于泸霭国修仙界顶端。 而这个洛云凡,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好像是玄天宗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弟子,被誉为“玉面箫郎”,不仅修为高深,更以智谋闻名。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指名道姓要邀请她? 而且,他刚才那句话,“现在想走,恐怕已经晚了”,是什么意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泸霭国,果然是龙潭虎穴! 林小花感觉,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巨大漩涡之中。而白玉堂的死,以及那神秘的镇魂鼎,便是这个漩涡的核心。 第109章 不速之客 玄天宗,洛云凡。 这六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小花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泸霭国三大修仙宗门之一,玄天宗,以其门人弟子俊雅出尘,术法精妙闻名。而这位“玉面箫郎”洛云凡,更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传闻其不仅修为高深莫测,智计更是冠绝同辈。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指名道姓要邀请她? 慕容云飞上前一步,手中长剑虽未出鞘,但剑意已然锁定洛云凡,声音清冷:“阁下有何贵干?” 洛云凡唇边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林小花身上,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慕容道友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奉家师之命,特来邀请缥缈宗的各位,尤其是这位林小花仙子,前往我玄天宗盘桓数日,共商一件关乎泸霭国,也关乎贵宗白玉堂道友生死的大事。” 白玉堂的生死? 此言一出,秦正正和石钺几乎同时失声:“你说什么?!” 沈清荷更是娇躯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洛云凡。 林小花心中警铃大作。白师兄已死,何来生死之说?这洛云凡,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洛道友说笑了。家师兄早已仙逝,何谈生死?至于泸霭国的大事,我缥缈宗人微言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呵呵,”洛云凡轻笑一声,玉箫在指尖轻巧地转了个圈,“林仙子快人快语,在下也不绕弯子。白玉堂道友肉身虽毁,但神魂尚存一线生机。此事,宁羽雨姑娘应该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他的目光转向驼轿,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得缥缈宗众人脑中一片空白。 驼轿内,宁羽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宁羽雨!”秦正正猛地转向驼轿,双目赤红,“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二师兄他……他神魂还在?” 林小花也死死盯着驼轿,心脏狂跳。如果白师兄的神魂真的还在,那……那之前的一切,宁羽雨的哭诉,她的恐惧,难道都是…… 轿帘被一只颤抖的手掀开,宁羽雨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混合着惊恐与绝望,汹涌而出。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林小花等人连连叩首:“仙长饶命!仙子饶命!奴家……奴家不是有心欺瞒……奴家……” “到底怎么回事?!”林小花厉声问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是奴家……”宁羽雨泣不成声,“白师兄……白师兄被那紫雷击中之前,曾给过奴家一枚‘锁魂玉佩’,说……说若他遭遇不测,这玉佩能暂保他一丝神魂不散……当时……当时奴家吓坏了……眼睁睁看着白师兄倒下……奴家……奴家只想将他的‘遗体’带回来……奴家怕……怕那些坏人发现玉佩的秘密,会连白师兄最后一丝生机也夺走……”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白师兄的神魂未灭?”沈清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既有对白玉堂尚存生机的欣喜,也有对宁羽雨隐瞒的复杂情绪。 宁羽雨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奴家……奴家也是后来才发现,那玉佩中,真的……真的有白师兄微弱的气息……奴家不敢说……怕一旦泄露,会给白师兄招来更大的灾祸……那些人太可怕了……” 林小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原来如此,怪不得宁羽雨一个凡间女子,有胆量也有能力将白师兄的“遗体”千里迢迢送回宗门,原来她怀揣着这样重大的秘密和希望。也怪不得她之前在客栈遇袭时,那些黑衣人下手毫不留情,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更是为了夺取那枚锁魂玉佩! “那伙黑袍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何要对白师兄下此毒手?又为何要抢夺玉佩?”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洛云凡适时开口,接过了话头:“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各位随在下回玄天宗,家师已备下薄酒,届时自会向各位分说明白。而且,要救白玉堂道友,光有锁魂玉佩还不够,尚需一些特殊的天材地宝和秘法。我玄天宗,或许能助一臂之力。”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他身后那两名灰袍老者,气息悠长,显然是元婴期的高手,此刻目光似有若无地锁定着众人,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上官文轩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本想借缥缈宗之力,查清上官桀与黑袍人的勾当,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玄天宗,而且一出手就抛出如此重磅的消息,直接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洛道友,”上官文轩拱手道,“我等与缥缈宗的道友尚有要事相商,恐怕不便前往贵宗叨扰。”他试图挽回局面。 洛云凡看向上官文轩,笑容依旧温和:“上官长老,令弟上官桀勾结的那些黑袍人,与谋害白玉堂道友的,正是同一伙势力。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上官家的镇魂鼎,更是整个泸霭国的安宁。此事,已非一家一宗之事。家师认为,唯有联合各方正道力量,方能抗衡。缥缈宗的诸位,身负血海深仇,又掌握着白道友神魂的关键,自然是我等极力争取的盟友。” 他三言两语,便将上官家也拉下了水,点明了共同的敌人,又抬高了缥缈宗的地位。 林小花脑中飞速盘算。玄天宗突然插手,目的绝不单纯。他们对白师兄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显然早就有所关注。现在主动示好,甚至许诺帮助救回白师兄,必然有所图谋。 但,白师兄的神魂尚存,这个消息对缥缈宗而言,是天大的希望。无论玄天宗有何目的,只要能救回白师兄,付出一些代价也值得。 她看向慕容云飞,大师兄微微颔首,显然也同意先救人要紧。 “好。”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直视洛云凡,“我们随你去玄天宗。但愿洛道友和贵宗主,能言而有信。” “林仙子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洛云凡笑容更盛,“请。” 秦正正和石钺虽然对这突然冒出来的洛云凡没什么好感,但一想到白师兄还有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狠狠瞪了宁羽雨几眼,若非她隐瞒,他们也不至于白白伤心这么久。 宁羽雨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 上官文轩见状,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玄天宗既然出面,他上官家想独占缥缈宗这条线索,已无可能。他略一思忖,便道:“既然事关重大,我等也愿与各位同往玄天宗,共商大计。” 洛云凡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一行人的目的地,由锦官城,戏剧性地转向了玄天宗的山门所在——云渺山。 风行驼再次启程,队伍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诡异和复杂。缥缈宗众人心中五味杂陈,有对白玉堂尚存生机的狂喜,有对宁羽雨隐瞒的恼怒,更有对玄天宗深不可测的警惕。 林小花坐在驼轿中,看着蜷缩在一旁,依旧瑟瑟发抖的宁羽雨,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此刻不是追究宁羽雨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玄天宗的真正意图,以及如何才能万无一失地救回白师兄。 “宁姑娘,”林小花的声音尽量平和,“你可知那锁魂玉佩,除了能保存神魂,还有其他什么特异之处?或者说,那些黑袍人为何非要得到它?” 宁羽雨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奴家……奴家不知……白师兄只说,此玉佩是他早年在一处古修士洞府中偶然所得,材质特殊,能温养神魂……至于那些黑袍人……奴家只听他们模糊提及过……‘钥匙’……‘阵眼’……之类的词……” 钥匙?阵眼? 林小花心中一动。难道白师兄的锁魂玉佩,不仅仅是保存神魂那么简单?它还关系到某个重要的阵法,或者某个秘密的入口?而这个秘密,正是那些黑袍人所图谋的? 她越想越觉得,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白师兄的死,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研究出引灵阵盘,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么简单。他很可能,在无意中卷入了一个更大的阴谋,而那枚锁魂玉佩,便是这个阴谋的关键之一。 前方的洛云凡与慕容云飞并辔而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清晰地传入后方林小花的耳中:“慕容道友,令师弟白玉堂,可真是个了不得的炼器奇才。他那引灵阵盘的构思,便是家师也赞不绝口。只可惜,他动了不该动的奶酪,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哦?不知洛道友所说的‘奶酪’,具体是指什么?”慕容云飞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洛云凡轻笑:“泸霭国境内,大小凡人村落城镇数以千计。其中不少地方,因地脉特殊或是他故,常年受妖邪滋扰。这些地方的凡人,为了保境安民,不得不年年向固定的宗门上缴大笔供奉,以求庇护。这笔收入,对某些宗门而言,可是一块不小的肥肉。白道友的引灵阵盘,一旦推广开来,便能从根本上改善那些地方的环境,妖邪自然无处滋生。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秦正正闻言大怒:“他娘的!又是这套!为了点臭钱,就草菅人命,这些所谓的修仙宗门,简直比土匪还不如!” 林小花心中雪亮。这与之前宁羽雨在灵堂上的说辞,几乎如出一辙。看来,白师兄确实是因为引灵阵盘,触动了某个或某些以“降妖除魔”为名,实则圈养凡人,榨取供奉的宗门的利益。 “不知洛道友所指的‘某些宗门’,是哪一家?”林小花扬声问道。 洛云凡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意味深长:“林仙子冰雪聪明,想必心中已有猜测。泸霭国三大宗门,除了我玄天宗和上官家背后的势力,剩下的那一家,赤阳谷,他们的行事风格,向来……比较直接。” 赤阳谷! 这个名字,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一滴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赤阳谷,以其功法霸道,门人行事狠辣着称。若是他们,做出这种事情,倒也符合其一贯作风。 “这么说,那些黑袍人,是赤阳谷的人?”石钺忍不住问道。 洛云凡摇了摇头:“那倒未必。据我玄天宗查探,那些黑袍人的来历颇为神秘,行事诡秘,不像是赤阳谷的风格。他们更像是一股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利用赤阳谷,或者说,与赤阳谷达成了某种协议,共同谋取利益。而白道友的死,以及他们对锁魂玉佩的觊觎,恐怕还牵扯到更深层次的图谋。” (本章完) 第109章 不速之客 玄天宗,洛云凡。 这六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小花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泸霭国三大修仙宗门之一,玄天宗,以其门人弟子俊雅出尘,术法精妙闻名。而这位“玉面箫郎”洛云凡,更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传闻其不仅修为高深莫测,智计更是冠绝同辈。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指名道姓要邀请她? 慕容云飞上前一步,手中长剑虽未出鞘,但剑意已然锁定洛云凡,声音清冷:“阁下有何贵干?” 洛云凡唇边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林小花身上,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慕容道友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奉家师之命,特来邀请缥缈宗的各位,尤其是这位林小花仙子,前往我玄天宗盘桓数日,共商一件关乎泸霭国,也关乎贵宗白玉堂道友生死的大事。” 白玉堂的生死? 此言一出,秦正正和石钺几乎同时失声:“你说什么?!” 沈清荷更是娇躯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洛云凡。 林小花心中警铃大作。白师兄已死,何来生死之说?这洛云凡,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洛道友说笑了。家师兄早已仙逝,何谈生死?至于泸霭国的大事,我缥缈宗人微言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呵呵,”洛云凡轻笑一声,玉箫在指尖轻巧地转了个圈,“林仙子快人快语,在下也不绕弯子。白玉堂道友肉身虽毁,但神魂尚存一线生机。此事,宁羽雨姑娘应该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他的目光转向驼轿,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得缥缈宗众人脑中一片空白。 驼轿内,宁羽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宁羽雨!”秦正正猛地转向驼轿,双目赤红,“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二师兄他……他神魂还在?” 林小花也死死盯着驼轿,心脏狂跳。如果白师兄的神魂真的还在,那……那之前的一切,宁羽雨的哭诉,她的恐惧,难道都是…… 轿帘被一只颤抖的手掀开,宁羽雨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混合着惊恐与绝望,汹涌而出。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林小花等人连连叩首:“仙长饶命!仙子饶命!奴家……奴家不是有心欺瞒……奴家……” “到底怎么回事?!”林小花厉声问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是奴家……”宁羽雨泣不成声,“白师兄……白师兄被那紫雷击中之前,曾给过奴家一枚‘锁魂玉佩’,说……说若他遭遇不测,这玉佩能暂保他一丝神魂不散……当时……当时奴家吓坏了……眼睁睁看着白师兄倒下……奴家……奴家只想将他的‘遗体’带回来……奴家怕……怕那些坏人发现玉佩的秘密,会连白师兄最后一丝生机也夺走……”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白师兄的神魂未灭?”沈清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既有对白玉堂尚存生机的欣喜,也有对宁羽雨隐瞒的复杂情绪。 宁羽雨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奴家……奴家也是后来才发现,那玉佩中,真的……真的有白师兄微弱的气息……奴家不敢说……怕一旦泄露,会给白师兄招来更大的灾祸……那些人太可怕了……” 林小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原来如此,怪不得宁羽雨一个凡间女子,有胆量也有能力将白师兄的“遗体”千里迢迢送回宗门,原来她怀揣着这样重大的秘密和希望。也怪不得她之前在客栈遇袭时,那些黑衣人下手毫不留情,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更是为了夺取那枚锁魂玉佩! “那伙黑袍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何要对白师兄下此毒手?又为何要抢夺玉佩?”慕容云飞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洛云凡适时开口,接过了话头:“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各位随在下回玄天宗,家师已备下薄酒,届时自会向各位分说明白。而且,要救白玉堂道友,光有锁魂玉佩还不够,尚需一些特殊的天材地宝和秘法。我玄天宗,或许能助一臂之力。”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他身后那两名灰袍老者,气息悠长,显然是元婴期的高手,此刻目光似有若无地锁定着众人,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 上官文轩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本想借缥缈宗之力,查清上官桀与黑袍人的勾当,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玄天宗,而且一出手就抛出如此重磅的消息,直接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洛道友,”上官文轩拱手道,“我等与缥缈宗的道友尚有要事相商,恐怕不便前往贵宗叨扰。”他试图挽回局面。 洛云凡看向上官文轩,笑容依旧温和:“上官长老,令弟上官桀勾结的那些黑袍人,与谋害白玉堂道友的,正是同一伙势力。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上官家的镇魂鼎,更是整个泸霭国的安宁。此事,已非一家一宗之事。家师认为,唯有联合各方正道力量,方能抗衡。缥缈宗的诸位,身负血海深仇,又掌握着白道友神魂的关键,自然是我等极力争取的盟友。” 他三言两语,便将上官家也拉下了水,点明了共同的敌人,又抬高了缥缈宗的地位。 林小花脑中飞速盘算。玄天宗突然插手,目的绝不单纯。他们对白师兄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显然早就有所关注。现在主动示好,甚至许诺帮助救回白师兄,必然有所图谋。 但,白师兄的神魂尚存,这个消息对缥缈宗而言,是天大的希望。无论玄天宗有何目的,只要能救回白师兄,付出一些代价也值得。 她看向慕容云飞,大师兄微微颔首,显然也同意先救人要紧。 “好。”林小花深吸一口气,直视洛云凡,“我们随你去玄天宗。但愿洛道友和贵宗主,能言而有信。” “林仙子快人快语,在下佩服。”洛云凡笑容更盛,“请。” 秦正正和石钺虽然对这突然冒出来的洛云凡没什么好感,但一想到白师兄还有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是狠狠瞪了宁羽雨几眼,若非她隐瞒,他们也不至于白白伤心这么久。 宁羽雨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 上官文轩见状,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玄天宗既然出面,他上官家想独占缥缈宗这条线索,已无可能。他略一思忖,便道:“既然事关重大,我等也愿与各位同往玄天宗,共商大计。” 洛云凡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一行人的目的地,由锦官城,戏剧性地转向了玄天宗的山门所在——云渺山。 风行驼再次启程,队伍的气氛却比之前更加诡异和复杂。缥缈宗众人心中五味杂陈,有对白玉堂尚存生机的狂喜,有对宁羽雨隐瞒的恼怒,更有对玄天宗深不可测的警惕。 林小花坐在驼轿中,看着蜷缩在一旁,依旧瑟瑟发抖的宁羽雨,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此刻不是追究宁羽雨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玄天宗的真正意图,以及如何才能万无一失地救回白师兄。 “宁姑娘,”林小花的声音尽量平和,“你可知那锁魂玉佩,除了能保存神魂,还有其他什么特异之处?或者说,那些黑袍人为何非要得到它?” 宁羽雨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奴家……奴家不知……白师兄只说,此玉佩是他早年在一处古修士洞府中偶然所得,材质特殊,能温养神魂……至于那些黑袍人……奴家只听他们模糊提及过……‘钥匙’……‘阵眼’……之类的词……” 钥匙?阵眼? 林小花心中一动。难道白师兄的锁魂玉佩,不仅仅是保存神魂那么简单?它还关系到某个重要的阵法,或者某个秘密的入口?而这个秘密,正是那些黑袍人所图谋的? 她越想越觉得,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白师兄的死,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研究出引灵阵盘,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么简单。他很可能,在无意中卷入了一个更大的阴谋,而那枚锁魂玉佩,便是这个阴谋的关键之一。 前方的洛云凡与慕容云飞并辔而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清晰地传入后方林小花的耳中:“慕容道友,令师弟白玉堂,可真是个了不得的炼器奇才。他那引灵阵盘的构思,便是家师也赞不绝口。只可惜,他动了不该动的奶酪,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哦?不知洛道友所说的‘奶酪’,具体是指什么?”慕容云飞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洛云凡轻笑:“泸霭国境内,大小凡人村落城镇数以千计。其中不少地方,因地脉特殊或是他故,常年受妖邪滋扰。这些地方的凡人,为了保境安民,不得不年年向固定的宗门上缴大笔供奉,以求庇护。这笔收入,对某些宗门而言,可是一块不小的肥肉。白道友的引灵阵盘,一旦推广开来,便能从根本上改善那些地方的环境,妖邪自然无处滋生。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秦正正闻言大怒:“他娘的!又是这套!为了点臭钱,就草菅人命,这些所谓的修仙宗门,简直比土匪还不如!” 林小花心中雪亮。这与之前宁羽雨在灵堂上的说辞,几乎如出一辙。看来,白师兄确实是因为引灵阵盘,触动了某个或某些以“降妖除魔”为名,实则圈养凡人,榨取供奉的宗门的利益。 “不知洛道友所指的‘某些宗门’,是哪一家?”林小花扬声问道。 洛云凡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意味深长:“林仙子冰雪聪明,想必心中已有猜测。泸霭国三大宗门,除了我玄天宗和上官家背后的势力,剩下的那一家,赤阳谷,他们的行事风格,向来……比较直接。” 赤阳谷! 这个名字,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一滴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赤阳谷,以其功法霸道,门人行事狠辣着称。若是他们,做出这种事情,倒也符合其一贯作风。 “这么说,那些黑袍人,是赤阳谷的人?”石钺忍不住问道。 洛云凡摇了摇头:“那倒未必。据我玄天宗查探,那些黑袍人的来历颇为神秘,行事诡秘,不像是赤阳谷的风格。他们更像是一股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利用赤阳谷,或者说,与赤阳谷达成了某种协议,共同谋取利益。而白道友的死,以及他们对锁魂玉佩的觊觎,恐怕还牵扯到更深层次的图谋。” (本章完) 第110章 云渺仙境藏玄机 云渺山,玄天宗山门所在。 此山终年云雾缭绕,奇峰耸峙,飞瀑流泉,宛如仙境。与缥缈仙宗那略显寒酸的山头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小花看着眼前这派仙家气象,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宗门和宗门的差距,更是如此。 “想当年,咱们缥缈仙宗也是阔过的……”秦正正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酸溜溜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挺了挺胸膛,“不过没事,有小花师妹在,咱们迟早也能把山门修得比这还气派!” 林小花扯了扯嘴角,没搭理他。现在可不是畅想未来的时候。 洛云凡引着众人穿过护山大阵,进入玄天宗内部。只见琼楼玉宇,雕栏画栋,仙鹤翔空,灵鹿奔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吸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弟子们皆是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与缥缈仙宗那群不是沉迷炼器就是沉迷看书,要么就是咋咋呼呼的“问题儿童”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啧啧,这才是仙家福地啊。”秦正正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下来。 石钺也是一脸向往,相比之下,缥缈仙宗确实显得有些“接地气”了。 慕容云飞和沈清荷则神色平静,并未被眼前的景象所动。对他们而言,宗门的好坏,不在于外表的华丽,而在于内心的归属。 洛云凡将众人引至一处名为“揽月轩”的雅致庭院安顿下来,笑道:“各位道友暂且在此歇息片刻,家师处理完一些宗门事务便会前来。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便是。”说罢,便告辞离去。 庭院内,灵果仙茗早已备好。但缥缈宗众人此刻却没什么心情享用。 “大师兄,这玄天宗看着仙气飘飘,可我怎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呢?”秦正正摸着下巴,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凝重。 “他们主动示好,所图必然不小。”慕容云飞淡淡道,“静观其变。” 林小花走到窗边,看着庭院外云卷云舒,心中思绪万千。白师兄的神魂尚存,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玄天宗的目的,以及那神秘的黑袍人,还有赤阳谷,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越缠越紧。 “宁姑娘,”林小花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语,显得局促不安的宁羽雨,“你之前说,白师兄将锁魂玉佩交给你时,有没有提过,此玉佩除了温养神魂,是否还有其他禁忌?或者说,需要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能激发它的全部功效?” 宁羽雨怯生生地抬起头,仔细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白师兄……他当时情况紧急,只说此玉佩能护他神魂,并未提及其他。只是……奴家记得,他将玉佩交给我时,曾反复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玉佩落入‘心怀不轨’之人之手,否则……否则会引来天大的灾祸。” “天大的灾祸?”林小花眉头微蹙。这范围可就大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洛云凡的声音响起:“各位道友,家师已在‘问心殿’等候,请随我来。” 众人相视一眼,随着洛云凡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殿内,一名身着玄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者,正端坐于主位之上。他身上没有刻意外放的气息,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令人不敢小觑。 此人,想必就是玄天宗的宗主,玄烨真人了。 “晚辈缥缈仙宗慕容云飞(林小花、沈清荷、秦正正、石钺),拜见玄烨真人。”慕容云飞上前一步,率先行礼。 “呵呵,几位小友不必多礼,请坐。”玄烨真人声音温和,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林小花和宁羽雨身上略作停留。 “想必各位已经从劣徒云凡口中,知晓了白玉堂道友神魂尚存一事。”玄烨真人开门见山,“老夫也不瞒各位,白道友的引灵阵盘,确实触动了泸霭国某些势力的核心利益。而他手中的锁魂玉佩,更是牵扯到一桩不小的隐秘。” 他顿了顿,看向宁羽雨:“宁丫头,你来自交河河谷,世代守护‘那件东西’,想必对这玉佩的来历,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宁羽雨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玄烨真人,似乎没想到对方连她最大的秘密都知道。 “前辈……您……您怎么会……”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玄烨真人淡淡一笑,“交河河谷地底深处,镇压着一头上古魔物的一缕残魂。你们宁氏一族,世代身负看守封印之责。而那锁魂玉佩,正是当年封印魔物时,一位大能修士留下的三枚‘镇魂密钥’之一。它不仅能温养神魂,更能引动封印之力,甚至……在特定情况下,能暂时开启封印的一角。” 此言一出,不啻于又一颗重磅炸弹! 缥缈宗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柔弱无辜的凡间少女,竟然身负如此重大的使命!而白师兄那枚无意中得到的玉佩,竟然是关系到上古魔物封印的钥匙! “所以……那些黑袍人,他们的目标,是交河河谷下的那头上古魔物?”林小花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剧情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从宗门负债百万,到跨国追凶,现在居然还扯上了上古魔物封印!这简直比她前世看过的玄幻小说还要离奇! “不错。”玄烨真人点了点头,“那伙黑袍人,其真实身份,乃是一个名为‘噬魂殿’的邪修组织。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交河河谷的秘密,以及镇魂密钥的存在,便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玉佩,开启封印,释放那头魔物,借其力量为祸天下。” “白道友研究出引灵阵盘,本意是想改善交河河谷的灵气环境,削弱魔气,却不想此举反而会间接加固封印,影响噬魂殿的计划。于是,他们便痛下杀手,一是为了阻止白道友,二是为了夺取他手中的镇魂密钥。” “至于赤阳谷……”玄烨真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们不过是被噬魂殿许以重利,当了枪使罢了。真正难缠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噬魂殿妖人。” 秦正正听得瞠目结舌:“我滴个乖乖!这么说,我二师兄这是……这是为了拯救世界,才被那些坏蛋给盯上了?”他突然觉得,自家二师兄的形象,瞬间高大伟岸了起来。 “可以这么说。”洛云凡接口道,“白道友虽是无心之举,却也算是为守护苍生尽了一份力。只可惜……” “那……那我二师兄的神魂,要如何才能救回来?”秦正正急切地问道。 玄烨真人道:“白道友神魂被锁魂玉佩护住,尚算完整。但肉身已毁,若想重塑肉身,或寻一具合适的躯体重生,皆非易事。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是先为其寻一处‘养魂木’,将其神魂蕴养壮大,再设法为其寻觅合适的机缘。我玄天宗后山,便有一株千年养魂木,可暂供白道友神魂栖息。” “当真?!”缥缈宗众人闻言大喜。 “自然。”玄烨真人抚须笑道,“不过,此事尚需宁丫头配合。那锁魂玉佩与她血脉相连,唯有她才能将其中的神魂安全引出,渡入养魂木中。而且,此过程颇耗心神,对她也是不小的负担。” 宁羽雨此刻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地说道:“只要能救白师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奴家都愿意!”白师兄因她而死,如今有机会弥补,她自然义不容辞。 “好。”玄烨真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云凡,你便带宁丫头和缥缈宗的几位小友,前往后山‘静魂潭’,助白道友神魂安顿。此事,也算是了却老夫一桩心事。” 洛云凡躬身应道:“是,师父。” 林小花看着玄烨真人,心中却疑窦丛生。这位玄天宗宗主,将一切都解释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甚至主动提出帮助救治白师兄。但他越是如此“大公无私”,林小花反而越觉得不安。 天下没有的午餐。玄天宗费了这么大功夫,将他们“请”来,又如此“坦诚”地告知这么多隐秘,甚至不惜动用千年养魂木,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联合缥缈宗,对抗噬魂殿和赤阳谷?缥缈宗如今的实力,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恐怕还不够看。 还是说,他们看中了白师兄的炼器天赋,想将其招揽至玄天宗? 或者,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枚“镇魂密钥”?亦或是,宁羽雨本人? 林小花感觉,自己似乎踏入了一个更加复杂的棋局。而她和缥缈宗,都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但眼下,救白师兄要紧。其他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云飞,大师兄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林小花能感觉到,他心中也充满了警惕。 “多谢玄烨真人成全。”慕容云飞拱手道,“此恩,我缥缈宗上下,铭记于心。” “呵呵,慕容小友客气了。你我皆为正道修士,同气连枝,理应互助。”玄烨真人摆了摆手,笑容和煦。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随洛云凡前往后山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通报:“启禀宗主!赤阳谷特使,赤焰长老,在外求见!言称……有要事与宗主及缥缈宗的各位商议!” 赤阳谷的人?他们怎么也来了?! 而且,指名道姓要见缥缈宗的人?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本章完) 第110章 云渺仙境藏玄机 云渺山,玄天宗山门所在。 此山终年云雾缭绕,奇峰耸峙,飞瀑流泉,宛如仙境。与缥缈仙宗那略显寒酸的山头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小花看着眼前这派仙家气象,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叹,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宗门和宗门的差距,更是如此。 “想当年,咱们缥缈仙宗也是阔过的……”秦正正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酸溜溜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挺了挺胸膛,“不过没事,有小花师妹在,咱们迟早也能把山门修得比这还气派!” 林小花扯了扯嘴角,没搭理他。现在可不是畅想未来的时候。 洛云凡引着众人穿过护山大阵,进入玄天宗内部。只见琼楼玉宇,雕栏画栋,仙鹤翔空,灵鹿奔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吸一口都觉得神清气爽。弟子们皆是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与缥缈仙宗那群不是沉迷炼器就是沉迷看书,要么就是咋咋呼呼的“问题儿童”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啧啧,这才是仙家福地啊。”秦正正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下来。 石钺也是一脸向往,相比之下,缥缈仙宗确实显得有些“接地气”了。 慕容云飞和沈清荷则神色平静,并未被眼前的景象所动。对他们而言,宗门的好坏,不在于外表的华丽,而在于内心的归属。 洛云凡将众人引至一处名为“揽月轩”的雅致庭院安顿下来,笑道:“各位道友暂且在此歇息片刻,家师处理完一些宗门事务便会前来。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便是。”说罢,便告辞离去。 庭院内,灵果仙茗早已备好。但缥缈宗众人此刻却没什么心情享用。 “大师兄,这玄天宗看着仙气飘飘,可我怎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呢?”秦正正摸着下巴,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凝重。 “他们主动示好,所图必然不小。”慕容云飞淡淡道,“静观其变。” 林小花走到窗边,看着庭院外云卷云舒,心中思绪万千。白师兄的神魂尚存,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玄天宗的目的,以及那神秘的黑袍人,还有赤阳谷,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越缠越紧。 “宁姑娘,”林小花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不语,显得局促不安的宁羽雨,“你之前说,白师兄将锁魂玉佩交给你时,有没有提过,此玉佩除了温养神魂,是否还有其他禁忌?或者说,需要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能激发它的全部功效?” 宁羽雨怯生生地抬起头,仔细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白师兄……他当时情况紧急,只说此玉佩能护他神魂,并未提及其他。只是……奴家记得,他将玉佩交给我时,曾反复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玉佩落入‘心怀不轨’之人之手,否则……否则会引来天大的灾祸。” “天大的灾祸?”林小花眉头微蹙。这范围可就大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洛云凡的声音响起:“各位道友,家师已在‘问心殿’等候,请随我来。” 众人相视一眼,随着洛云凡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殿内,一名身着玄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的老者,正端坐于主位之上。他身上没有刻意外放的气息,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令人不敢小觑。 此人,想必就是玄天宗的宗主,玄烨真人了。 “晚辈缥缈仙宗慕容云飞(林小花、沈清荷、秦正正、石钺),拜见玄烨真人。”慕容云飞上前一步,率先行礼。 “呵呵,几位小友不必多礼,请坐。”玄烨真人声音温和,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在林小花和宁羽雨身上略作停留。 “想必各位已经从劣徒云凡口中,知晓了白玉堂道友神魂尚存一事。”玄烨真人开门见山,“老夫也不瞒各位,白道友的引灵阵盘,确实触动了泸霭国某些势力的核心利益。而他手中的锁魂玉佩,更是牵扯到一桩不小的隐秘。” 他顿了顿,看向宁羽雨:“宁丫头,你来自交河河谷,世代守护‘那件东西’,想必对这玉佩的来历,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宁羽雨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玄烨真人,似乎没想到对方连她最大的秘密都知道。 “前辈……您……您怎么会……”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玄烨真人淡淡一笑,“交河河谷地底深处,镇压着一头上古魔物的一缕残魂。你们宁氏一族,世代身负看守封印之责。而那锁魂玉佩,正是当年封印魔物时,一位大能修士留下的三枚‘镇魂密钥’之一。它不仅能温养神魂,更能引动封印之力,甚至……在特定情况下,能暂时开启封印的一角。” 此言一出,不啻于又一颗重磅炸弹! 缥缈宗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柔弱无辜的凡间少女,竟然身负如此重大的使命!而白师兄那枚无意中得到的玉佩,竟然是关系到上古魔物封印的钥匙! “所以……那些黑袍人,他们的目标,是交河河谷下的那头上古魔物?”林小花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剧情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从宗门负债百万,到跨国追凶,现在居然还扯上了上古魔物封印!这简直比她前世看过的玄幻小说还要离奇! “不错。”玄烨真人点了点头,“那伙黑袍人,其真实身份,乃是一个名为‘噬魂殿’的邪修组织。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交河河谷的秘密,以及镇魂密钥的存在,便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玉佩,开启封印,释放那头魔物,借其力量为祸天下。” “白道友研究出引灵阵盘,本意是想改善交河河谷的灵气环境,削弱魔气,却不想此举反而会间接加固封印,影响噬魂殿的计划。于是,他们便痛下杀手,一是为了阻止白道友,二是为了夺取他手中的镇魂密钥。” “至于赤阳谷……”玄烨真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们不过是被噬魂殿许以重利,当了枪使罢了。真正难缠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噬魂殿妖人。” 秦正正听得瞠目结舌:“我滴个乖乖!这么说,我二师兄这是……这是为了拯救世界,才被那些坏蛋给盯上了?”他突然觉得,自家二师兄的形象,瞬间高大伟岸了起来。 “可以这么说。”洛云凡接口道,“白道友虽是无心之举,却也算是为守护苍生尽了一份力。只可惜……” “那……那我二师兄的神魂,要如何才能救回来?”秦正正急切地问道。 玄烨真人道:“白道友神魂被锁魂玉佩护住,尚算完整。但肉身已毁,若想重塑肉身,或寻一具合适的躯体重生,皆非易事。目前最稳妥的办法,是先为其寻一处‘养魂木’,将其神魂蕴养壮大,再设法为其寻觅合适的机缘。我玄天宗后山,便有一株千年养魂木,可暂供白道友神魂栖息。” “当真?!”缥缈宗众人闻言大喜。 “自然。”玄烨真人抚须笑道,“不过,此事尚需宁丫头配合。那锁魂玉佩与她血脉相连,唯有她才能将其中的神魂安全引出,渡入养魂木中。而且,此过程颇耗心神,对她也是不小的负担。” 宁羽雨此刻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擦了擦眼泪,眼神坚定地说道:“只要能救白师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奴家都愿意!”白师兄因她而死,如今有机会弥补,她自然义不容辞。 “好。”玄烨真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云凡,你便带宁丫头和缥缈宗的几位小友,前往后山‘静魂潭’,助白道友神魂安顿。此事,也算是了却老夫一桩心事。” 洛云凡躬身应道:“是,师父。” 林小花看着玄烨真人,心中却疑窦丛生。这位玄天宗宗主,将一切都解释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甚至主动提出帮助救治白师兄。但他越是如此“大公无私”,林小花反而越觉得不安。 天下没有的午餐。玄天宗费了这么大功夫,将他们“请”来,又如此“坦诚”地告知这么多隐秘,甚至不惜动用千年养魂木,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联合缥缈宗,对抗噬魂殿和赤阳谷?缥缈宗如今的实力,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恐怕还不够看。 还是说,他们看中了白师兄的炼器天赋,想将其招揽至玄天宗? 或者,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枚“镇魂密钥”?亦或是,宁羽雨本人? 林小花感觉,自己似乎踏入了一个更加复杂的棋局。而她和缥缈宗,都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但眼下,救白师兄要紧。其他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慕容云飞,大师兄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林小花能感觉到,他心中也充满了警惕。 “多谢玄烨真人成全。”慕容云飞拱手道,“此恩,我缥缈宗上下,铭记于心。” “呵呵,慕容小友客气了。你我皆为正道修士,同气连枝,理应互助。”玄烨真人摆了摆手,笑容和煦。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随洛云凡前往后山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通报:“启禀宗主!赤阳谷特使,赤焰长老,在外求见!言称……有要事与宗主及缥缈宗的各位商议!” 赤阳谷的人?他们怎么也来了?! 而且,指名道姓要见缥缈宗的人?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本章完) 第112章 棘手的盟约 赤焰长老撂下狠话,拂袖而去,问心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秦正正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怒道:“欺人太甚!这帮老杂毛,真以为我们缥缈宗是好捏的软柿子?还三日之内交出玉佩和宁姑娘,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石钺也是义愤填膺:“大师兄,林师姐,我们绝不能向他们低头!” 沈清荷忧心忡忡地看着宁羽雨,后者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她轻声安慰道:“宁姑娘,别怕,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慕容云飞看向玄烨真人,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玄烨真人,此事,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调解的了。赤阳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分明是想强夺镇魂密钥。” 玄烨真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赤阳谷行事一向霸道,如今又与噬魂殿有所勾结,气焰更是嚣张。老夫虽有心调解,但他们若执意如此,恐怕也难以善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林小花:“林小丫头,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应对?” 林小花此刻已经冷静下来。赤阳谷的威胁虽然来势汹汹,但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上玄天宗要人要东西,背后必然有所依仗。除了噬魂殿,他们自身恐怕也掌握了一些缥缈宗或玄天宗不知道的筹码。 “真人,”林小花沉吟片刻,开口道,“赤阳谷此番前来,名为讨要‘失物’,实为试探与施压。他们未必真的敢在三日之内就大举进攻缥缈仙宗。毕竟,缥缈仙宗虽小,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更何况,还有玄天宗在此。”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那枚锁魂玉佩,以及宁姑娘。他们知道玉佩是镇魂密钥,也知道宁姑娘与玉佩的联系。他们之所以给出三日期限,一是为了给我们施加压力,让我们自乱阵脚;二,恐怕也是在争取时间,лn6o调集人手,лn6o…另有图谋。” 洛云凡在一旁含笑点头:“林仙子所言甚是。赤阳谷虽然狂妄,但并非无脑。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必然是算准了我们玄天宗与缥缈宗刚刚接触,关系尚未稳固,想要趁虚而入,从中渔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秦正正急道,“总不能真等着他们三天后打上门来?”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当务之急,第一,是尽快将白师兄的神魂安顿入养魂木,确保万无一失。这是我们最大的底牌,也是我们与玄天宗合作的基础。第二,我们要弄清楚,赤阳谷的底气究竟何在?他们除了噬魂殿这个靠山,是否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手段?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要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如何化被动为主动?”慕容云飞问道。 林小花微微一笑:“赤阳谷不是想要玉佩和宁姑娘吗?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当然,这个机会,得由我们来设计。” 玄烨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哦?林小丫头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林小花道:“具体的计划,还需要仔细斟酌。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先安置白师兄的神魂。此事拖延不得,以免夜长梦多。” 玄烨真人点了点头:“也好。云凡,你即刻带宁丫头和缥缈宗的几位,前往后山静魂潭。务必确保白道友神魂安稳。”他又看向林小花等人,“至于赤阳谷之事,待白道友安顿妥当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放心,有我玄天宗在,绝不会让赤阳谷轻易得逞。” 他这话,既是安抚,也是在表明立场。 于是,一行人不再耽搁,由洛云凡引路,带着宁羽雨,径直往玄天宗后山而去。 玄天宗的后山,与前山的仙家气象又有所不同。这里更为清幽僻静,古木参天,灵气也更为精纯。穿过几道隐秘的禁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汪碧潭,清澈见底,潭水散发着淡淡的清凉之气,令人心神宁静。潭边,一株数人合抱的古木拔地而起,枝干虬劲,树叶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淡青色,散发着奇异的幽香。 “这便是千年养魂木。”洛云凡指着古木介绍道,“此木天生具有温养神魂之效,是魂体最佳的栖息之所。静魂潭水,亦能洗涤魂魄中的戾气与杂念。” 缥缈宗众人看着眼前的养魂木和静魂潭,心中都安定了不少。有此等宝物,白师兄的神魂定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宁姑娘,”洛云凡转向宁羽雨,语气温和,“接下来,便要辛苦你了。请你取出锁魂玉佩,凝神静气,以自身血脉为引,将白道友的神魂缓缓从玉佩中引出,渡入那养魂木中。此过程不可急躁,需循序渐进。我们会在此为你护法。” 宁羽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锁魂玉佩。玉佩入手温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隐约可见其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依洛云凡所言,盘膝坐下,将玉佩置于双掌之间,闭上双目,开始运转某种宁氏一族特有的秘法。渐渐地,一缕缕淡金色的光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与玉佩上的光芒交相辉映。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宁羽雨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显然,这个过程对她的消耗极大。 林小花等人紧张地注视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打扰到她。 慕容云飞和沈清荷更是将神识外放,警惕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秦正正和石钺也是一脸肃然,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宁羽雨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锁魂玉佩上的光芒骤然大盛,一道虚幻的人影缓缓从玉佩中飘出,正是白玉堂的模样! 那虚影一开始还有些模糊不定,但在接触到养魂木散发出的气息后,便如同受到了某种牵引,缓缓地朝着养魂木飘去,最终融入了树干之中。 与此同时,养魂木的树叶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淡青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仿佛在欢迎新客人的到来。 “成功了!”洛云凡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宁羽雨此刻已是香汗淋漓,娇躯摇摇欲坠。沈清荷连忙上前扶住她,给她喂了一颗恢复元气的丹药。 “白师兄!”秦正正激动地叫了一声,就想冲上前去。 “秦师弟,莫急。”慕容云飞拦住了他,“白师兄神魂初入养魂木,尚需静养,不宜打扰。” 洛云凡也道:“不错。白道友的神魂虽然暂时安稳,但依旧虚弱。至少需要日的蕴养,才能逐渐恢复意识,与外界交流。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轻易惊动他。” 听到白师兄的神魂终于有了着落,缥缈宗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大口气。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是暂时放下了。 林小花看着那株静静矗立的养魂木,心中百感交集。白师兄,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你的心愿,我们也会帮你完成! 安置好白玉堂的神魂,众人便返回了揽月轩。 玄烨真人早已等候在此,见他们回来,便问道:“白道友的神魂可还安好?” “托真人洪福,白师兄的神魂已顺利渡入养魂木中,并无大碍。”慕容云飞答道。 “如此甚好。”玄烨真人点了点头,“既然白道友之事已暂告一段落,我们便来商议一下,如何应对赤阳谷的挑衅。” 他看向林小花:“林小丫头,你之前说要给赤阳谷设个‘机会’,不知有何具体章程?” 林小花微微一笑:“真人,赤阳谷想要玉佩和宁姑娘,无非是想开启交河河谷的封印,释放那上古魔物。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哦?如何将计就计?”玄烨真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林小花道:“我们可以放出风声,就说缥缈仙宗势单力薄,不敌赤阳谷的威逼,准备‘献出’玉佩和宁姑娘,以求自保。但我们不甘心就此受辱,希望能寻一处‘中立之地’,在泸霭国各大势力的见证下,进行‘交接’。一来,可以拖延时间;二来,可以将事情闹大,把水搅浑,让赤阳谷和噬魂殿投鼠忌器;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设下埋伏,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秦正正听得眼睛一亮:“好主意!小花师妹,你这招够阴险,我喜欢!到时候,爷爷我多准备点‘惊喜大宝贝’,炸死那帮狗娘养的!” 洛云凡也抚掌笑道:“林仙子此计,确实精妙。只是,这‘中立之地’选在何处?又如何能确保赤阳谷和噬魂殿会上当?他们恐怕也不是傻子。” 林小花胸有成竹地说道:“‘中立之地’,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万里阁。万里阁遍布天下,消息灵通,向来以中立自居,由他们出面斡旋,最合适不过。至于如何让他们上当,那就要看我们的‘诚意’了。” (本章完) 第112章 棘手的盟约 赤焰长老撂下狠话,拂袖而去,问心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秦正正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怒道:“欺人太甚!这帮老杂毛,真以为我们缥缈宗是好捏的软柿子?还三日之内交出玉佩和宁姑娘,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石钺也是义愤填膺:“大师兄,林师姐,我们绝不能向他们低头!” 沈清荷忧心忡忡地看着宁羽雨,后者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她轻声安慰道:“宁姑娘,别怕,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慕容云飞看向玄烨真人,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玄烨真人,此事,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调解的了。赤阳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分明是想强夺镇魂密钥。” 玄烨真人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赤阳谷行事一向霸道,如今又与噬魂殿有所勾结,气焰更是嚣张。老夫虽有心调解,但他们若执意如此,恐怕也难以善了。” 他话锋一转,看向林小花:“林小丫头,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应对?” 林小花此刻已经冷静下来。赤阳谷的威胁虽然来势汹汹,但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上玄天宗要人要东西,背后必然有所依仗。除了噬魂殿,他们自身恐怕也掌握了一些缥缈宗或玄天宗不知道的筹码。 “真人,”林小花沉吟片刻,开口道,“赤阳谷此番前来,名为讨要‘失物’,实为试探与施压。他们未必真的敢在三日之内就大举进攻缥缈仙宗。毕竟,缥缈仙宗虽小,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更何况,还有玄天宗在此。” 她顿了顿,继续分析:“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那枚锁魂玉佩,以及宁姑娘。他们知道玉佩是镇魂密钥,也知道宁姑娘与玉佩的联系。他们之所以给出三日期限,一是为了给我们施加压力,让我们自乱阵脚;二,恐怕也是在争取时间,лn6o调集人手,лn6o…另有图谋。” 洛云凡在一旁含笑点头:“林仙子所言甚是。赤阳谷虽然狂妄,但并非无脑。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必然是算准了我们玄天宗与缥缈宗刚刚接触,关系尚未稳固,想要趁虚而入,从中渔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秦正正急道,“总不能真等着他们三天后打上门来?”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林小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当务之急,第一,是尽快将白师兄的神魂安顿入养魂木,确保万无一失。这是我们最大的底牌,也是我们与玄天宗合作的基础。第二,我们要弄清楚,赤阳谷的底气究竟何在?他们除了噬魂殿这个靠山,是否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手段?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要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如何化被动为主动?”慕容云飞问道。 林小花微微一笑:“赤阳谷不是想要玉佩和宁姑娘吗?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当然,这个机会,得由我们来设计。” 玄烨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哦?林小丫头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林小花道:“具体的计划,还需要仔细斟酌。不过,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先安置白师兄的神魂。此事拖延不得,以免夜长梦多。” 玄烨真人点了点头:“也好。云凡,你即刻带宁丫头和缥缈宗的几位,前往后山静魂潭。务必确保白道友神魂安稳。”他又看向林小花等人,“至于赤阳谷之事,待白道友安顿妥当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放心,有我玄天宗在,绝不会让赤阳谷轻易得逞。” 他这话,既是安抚,也是在表明立场。 于是,一行人不再耽搁,由洛云凡引路,带着宁羽雨,径直往玄天宗后山而去。 玄天宗的后山,与前山的仙家气象又有所不同。这里更为清幽僻静,古木参天,灵气也更为精纯。穿过几道隐秘的禁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汪碧潭,清澈见底,潭水散发着淡淡的清凉之气,令人心神宁静。潭边,一株数人合抱的古木拔地而起,枝干虬劲,树叶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淡青色,散发着奇异的幽香。 “这便是千年养魂木。”洛云凡指着古木介绍道,“此木天生具有温养神魂之效,是魂体最佳的栖息之所。静魂潭水,亦能洗涤魂魄中的戾气与杂念。” 缥缈宗众人看着眼前的养魂木和静魂潭,心中都安定了不少。有此等宝物,白师兄的神魂定能得到妥善的安置。 “宁姑娘,”洛云凡转向宁羽雨,语气温和,“接下来,便要辛苦你了。请你取出锁魂玉佩,凝神静气,以自身血脉为引,将白道友的神魂缓缓从玉佩中引出,渡入那养魂木中。此过程不可急躁,需循序渐进。我们会在此为你护法。” 宁羽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锁魂玉佩。玉佩入手温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隐约可见其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她依洛云凡所言,盘膝坐下,将玉佩置于双掌之间,闭上双目,开始运转某种宁氏一族特有的秘法。渐渐地,一缕缕淡金色的光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与玉佩上的光芒交相辉映。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宁羽雨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显然,这个过程对她的消耗极大。 林小花等人紧张地注视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打扰到她。 慕容云飞和沈清荷更是将神识外放,警惕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秦正正和石钺也是一脸肃然,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宁羽雨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锁魂玉佩上的光芒骤然大盛,一道虚幻的人影缓缓从玉佩中飘出,正是白玉堂的模样! 那虚影一开始还有些模糊不定,但在接触到养魂木散发出的气息后,便如同受到了某种牵引,缓缓地朝着养魂木飘去,最终融入了树干之中。 与此同时,养魂木的树叶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淡青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仿佛在欢迎新客人的到来。 “成功了!”洛云凡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宁羽雨此刻已是香汗淋漓,娇躯摇摇欲坠。沈清荷连忙上前扶住她,给她喂了一颗恢复元气的丹药。 “白师兄!”秦正正激动地叫了一声,就想冲上前去。 “秦师弟,莫急。”慕容云飞拦住了他,“白师兄神魂初入养魂木,尚需静养,不宜打扰。” 洛云凡也道:“不错。白道友的神魂虽然暂时安稳,但依旧虚弱。至少需要日的蕴养,才能逐渐恢复意识,与外界交流。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轻易惊动他。” 听到白师兄的神魂终于有了着落,缥缈宗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大口气。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总算是暂时放下了。 林小花看着那株静静矗立的养魂木,心中百感交集。白师兄,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你的心愿,我们也会帮你完成! 安置好白玉堂的神魂,众人便返回了揽月轩。 玄烨真人早已等候在此,见他们回来,便问道:“白道友的神魂可还安好?” “托真人洪福,白师兄的神魂已顺利渡入养魂木中,并无大碍。”慕容云飞答道。 “如此甚好。”玄烨真人点了点头,“既然白道友之事已暂告一段落,我们便来商议一下,如何应对赤阳谷的挑衅。” 他看向林小花:“林小丫头,你之前说要给赤阳谷设个‘机会’,不知有何具体章程?” 林小花微微一笑:“真人,赤阳谷想要玉佩和宁姑娘,无非是想开启交河河谷的封印,释放那上古魔物。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哦?如何将计就计?”玄烨真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林小花道:“我们可以放出风声,就说缥缈仙宗势单力薄,不敌赤阳谷的威逼,准备‘献出’玉佩和宁姑娘,以求自保。但我们不甘心就此受辱,希望能寻一处‘中立之地’,在泸霭国各大势力的见证下,进行‘交接’。一来,可以拖延时间;二来,可以将事情闹大,把水搅浑,让赤阳谷和噬魂殿投鼠忌器;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设下埋伏,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秦正正听得眼睛一亮:“好主意!小花师妹,你这招够阴险,我喜欢!到时候,爷爷我多准备点‘惊喜大宝贝’,炸死那帮狗娘养的!” 洛云凡也抚掌笑道:“林仙子此计,确实精妙。只是,这‘中立之地’选在何处?又如何能确保赤阳谷和噬魂殿会上当?他们恐怕也不是傻子。” 林小花胸有成竹地说道:“‘中立之地’,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万里阁。万里阁遍布天下,消息灵通,向来以中立自居,由他们出面斡旋,最合适不过。至于如何让他们上当,那就要看我们的‘诚意’了。” (本章完) 第113章 借力打力 林小花此言一出,问心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秦正正一拍大腿,兴奋道:“小花师妹,你这招‘引蛇出洞’再来个‘瓮中捉鳖’,妙啊!到时候咱们在‘中立之地’布下天罗地网,管他赤阳谷还是噬魂殿,来多少灭多少!” 洛云凡唇角微扬,补充道:“此计的关键在于,如何让赤阳谷相信缥缈宗真的走投无路,愿意‘献宝求生’。以及,如何确保他们会选择我们预设的战场,而不是直接杀向缥缈仙宗。” 玄烨真人抚着长须,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万里阁作为中立调停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信誉卓着,遍布大陆,由他们出面,赤阳谷多少会给几分薄面。只是,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踏入我们布下的口袋,这‘诚意’二字,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林小花胸有成竹:“真人所言极是。这‘诚意’嘛,自然要做得十足。首先,消息要由万里阁‘不经意’间透露给赤阳谷,言明我缥缈宗上下因玄天宗插手,导致白师兄神魂之事败露,引来赤阳谷觊觎玉佩,如今宗门内人心惶惶,已有长老提议舍弃玉佩和宁姑娘,以换取宗门平安。”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其次,我们得‘配合’演出一场戏。比如,让秦师兄带几名弟子,‘偷偷摸摸’地去万里阁变卖一些宗门‘不甚重要’的资产,营造出一种宗门财政紧张,急于筹措‘赔偿款’的假象。再比如,可以‘无意’间让赤阳谷安插在锦官城或附近的探子,‘窃听’到一些缥缈宗弟子对宗门高层‘软弱无能’的抱怨。” 秦正正听得眉飞色舞:“这个我擅长啊!小花师妹,你就瞧好,保证演得那叫一个逼真!到时候我再哭天抢地一番,说宗门要亡了,我们这些弟子没活路了,肯定能骗过他们!” 慕容云飞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移开视线,假装不认识这个戏精师弟。 沈清荷则有些担忧:“只是,宁姑娘……” 林小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师姐放心,我们自然不会真的将宁姑娘交出去。到时候,可以用一个修为相近、易容改装的弟子暂代。关键是,要让赤阳谷相信,我们真的怕了,真的想‘破财消灾’。” 她看向玄烨真人:“此事,还需要真人与万里阁那边周旋一番。最好能让他们主动提出,在某个‘绝对中立且安全’的地点进行交接,例如万里阁在泸霭国最大的分舵,锦官城万里阁总部。那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赤阳谷和噬魂殿就算想动手,也得顾忌三分,反而更容易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我们是真心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寻求一个‘公平’的了结。” 玄烨真人捋须沉吟:“锦官城万里阁总部……倒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有万里阁设下的强大禁制,寻常修士不敢轻易在那里闹事。若真能在那里设局,倒是有几分把握。只是,万里阁向来不参与宗门纷争,要让他们配合我们演这出戏,恐怕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林小花微微一笑:“真人,这就要看我们的‘说辞’了。我们可以告诉万里阁,噬魂殿的目标是开启上古魔物封印,一旦成功,整个泸霭国都将生灵涂炭,他们万里阁也难以独善其身。如今我们设计引出噬魂殿的爪牙,将其一网打尽,乃是为了泸霭国的长治久安。万里阁只需提供一个‘平台’,并‘适当’地传递一些消息,便能为天下苍生立下一大功劳。我相信,万里阁的高层,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至于代价……事成之后,我缥缈宗愿将此次缴获的部分战利品,赠予万里阁,以作酬谢。” “哈哈哈,”玄烨真人朗声笑道,“好一个‘为天下苍生立功’!林小丫头,你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倒是让老夫也自愧不如啊!好,此事老夫便亲自与万里阁的钱大海阁主商议一番。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取舍。” 洛云凡也补充道:“锦官城乃上官家的地盘。若能说动上官家主上官鸿,在暗中配合,我们的胜算便更大了。毕竟,上官桀与噬魂殿勾结,上官家与噬魂殿也算是不共戴天。” 林小花点头:“上官家那边,可以由我们出面接洽。之前与上官文轩长老已有过初步接触,相信他们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计议已定,众人便分头行事。 玄烨真人当即修书一封,命洛云凡亲自送往锦官城万里阁总部,与钱大海阁主密谈。 林小花则与慕容云飞、沈清荷一同,再次拜访了上官文轩。 上官文轩听闻他们的计划,以及玄天宗的介入,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曲折。 “林仙子,慕容道友,”上官文轩沉吟道,“你们的计划虽然大胆,但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只是,噬魂殿行事诡秘,实力强大,赤阳谷也非易与之辈。若在锦官城动手,稍有不慎,便可能波及无辜,甚至引火烧身。” 林小花道:“上官长老的顾虑,我们明白。所以,此事需要周详的布置。我们并不期望上官家直接参与战斗,只需贵家族在关键时刻,能协助封锁锦官城部分区域,防止噬魂殿妖人逃窜,并约束城中其他势力,不要轻举妄动,便已是最大的帮助。当然,若上官桀的人马有所异动,也请长老及时示警。” 慕容云飞补充道:“上官桀与噬魂殿勾结,图谋镇魂鼎,其心可诛。此次若能重创噬魂殿在泸霭国的势力,对上官家而言,也是除去一大隐患。” 上官文轩思虑再三,最终点了点头:“好!此事我即刻禀报家主。相信家主会做出明智的决断。毕竟,与虎谋皮,终非长久之计。” 与此同时,秦正正和石钺也没闲着。 秦正正换上了一身破旧的道袍,脸上抹了几道灰,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落魄宗门的倒霉弟子。他带着石钺,以及几名玄天宗友情“客串”,同样打扮得凄凄惨惨的弟子,怀里揣着几件从缥缈仙宗库房里翻出来的,积了灰的低阶法器和一些不值钱的灵草,哭丧着脸就往锦官城最大的散修坊市去了。 一进坊市,秦正正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各位道友,各位前辈!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缥缈仙宗的弟子!”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起来,“我们宗门遭了难了!被那杀千刀的赤阳谷给逼上了绝路哇!他们要抢我们的镇山之宝,还要我们交出无辜的凡间女子!我们宗主和长老们不肯,他们就扬言要踏平我们山门啊!” 他一边哭诉,一边将怀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摊:“这些是我们缥缈仙宗最后一点家当了!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求各位道长高抬贵手,随便给点灵石,让我们凑点盘缠,逃命去!呜呜呜……缥缈仙宗,完了!彻底完了!” 石钺在一旁也是“悲痛欲绝”,配合着“师兄”的表演,时不时地抽噎几声,捶胸顿足。 周围的散修和路人渐渐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这缥缈仙宗我知道,以前也算是个有些名气的炼器宗门,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 “赤阳谷?他们也太霸道了!为了点东西,就要灭人满门?” “嘘!小声点!赤阳谷和那些黑袍人走得很近,咱们可惹不起!” 秦正正的“哭诉”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坊市,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锦官城其他区域扩散。 那些赤阳谷和噬魂殿安插在城中的探子,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他们将信将疑,但看到秦正正等人那副凄惨的模样,以及他们变卖的那些确实不怎么值钱的“家当”,心中也信了七八分。 “哼,缥缈仙宗,果然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一名负责监视的噬魂殿黑袍人,在暗处冷笑一声,迅速将消息传递了回去。 赤焰长老收到消息,得意洋洋地捋着山羊胡:“哈哈哈!老夫就知道,那缥缈仙宗不过是群软骨头!略施小计,他们就撑不住了!传令下去,密切关注缥缈宗和玄天宗的动静!等三日期限一到,他们若不乖乖献宝,老夫便亲率大军,踏平他云渺山和缥缈峰!”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正在悄然向他和他背后的噬魂殿张开。 锦官城,万里阁总部。 钱大海阁主看着洛云凡递过来的玄烨真人亲笔信,又听完洛云凡转述的计划,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洛公子,玄烨真人的意思,老夫明白了。”钱大海缓缓开口,“此事关系重大,一旦处理不当,我万里阁也可能引火烧身。噬魂殿的手段,老夫也是有所耳闻的。” 洛云凡微微一笑:“钱阁主多虑了。此事若成,贵阁不仅能获得丰厚的回报,更能为泸霭国除去一大祸害,赢得万民敬仰。玄天宗与缥缈宗,也必将铭记贵阁的援手之情。至于风险……有我玄天宗和上官家在,相信能将风险降到最低。而且,噬魂殿若真在锦官城闹事,损害的也是贵阁的声誉和利益,想必阁主也不愿看到那种局面?” 钱大海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好!既然玄烨真人和洛公子都这么说了,老夫便舍命陪君子,赌上一把!不过,事成之后,缥缈宗所说的‘部分战利品’……” 洛云凡笑道:“阁主放心,缥缈宗的林仙子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而且,我玄天宗也会另有谢礼。” “哈哈哈!有洛公子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钱大海抚掌大笑,“具体事宜,我们再仔细商议一番。务必做到天衣无缝,让那些妖人有来无回!” 一时间,整个泸霭国修仙界,因为缥缈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暗流汹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三日之后,那场即将在锦官城万里阁上演的“献宝求和”大戏。 而作为“导演”之一的林小花,此刻正在揽月轩内,对着一张刚刚绘制完成的锦官城地图,仔细推敲着每一个细节。 “万里阁总部,地处锦官城最繁华的区域,周围街道纵横交错,店铺林立,确实是个容易隐藏和设伏的好地方。”她喃喃自语,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赤阳谷和噬魂殿的人,如果从东城门进入,必经朱雀大街……这里,可以安排第一波伏击……若他们警觉,试图从北面水道逃窜,则……” 她的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智慧光芒。 不就是打信息差,搞心理战,玩资源整合吗? 这些,她熟啊! (本章完) 第113章 借力打力 林小花此言一出,问心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秦正正一拍大腿,兴奋道:“小花师妹,你这招‘引蛇出洞’再来个‘瓮中捉鳖’,妙啊!到时候咱们在‘中立之地’布下天罗地网,管他赤阳谷还是噬魂殿,来多少灭多少!” 洛云凡唇角微扬,补充道:“此计的关键在于,如何让赤阳谷相信缥缈宗真的走投无路,愿意‘献宝求生’。以及,如何确保他们会选择我们预设的战场,而不是直接杀向缥缈仙宗。” 玄烨真人抚着长须,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万里阁作为中立调停方,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信誉卓着,遍布大陆,由他们出面,赤阳谷多少会给几分薄面。只是,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踏入我们布下的口袋,这‘诚意’二字,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林小花胸有成竹:“真人所言极是。这‘诚意’嘛,自然要做得十足。首先,消息要由万里阁‘不经意’间透露给赤阳谷,言明我缥缈宗上下因玄天宗插手,导致白师兄神魂之事败露,引来赤阳谷觊觎玉佩,如今宗门内人心惶惶,已有长老提议舍弃玉佩和宁姑娘,以换取宗门平安。”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其次,我们得‘配合’演出一场戏。比如,让秦师兄带几名弟子,‘偷偷摸摸’地去万里阁变卖一些宗门‘不甚重要’的资产,营造出一种宗门财政紧张,急于筹措‘赔偿款’的假象。再比如,可以‘无意’间让赤阳谷安插在锦官城或附近的探子,‘窃听’到一些缥缈宗弟子对宗门高层‘软弱无能’的抱怨。” 秦正正听得眉飞色舞:“这个我擅长啊!小花师妹,你就瞧好,保证演得那叫一个逼真!到时候我再哭天抢地一番,说宗门要亡了,我们这些弟子没活路了,肯定能骗过他们!” 慕容云飞嘴角抽了抽,默默地移开视线,假装不认识这个戏精师弟。 沈清荷则有些担忧:“只是,宁姑娘……” 林小花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师姐放心,我们自然不会真的将宁姑娘交出去。到时候,可以用一个修为相近、易容改装的弟子暂代。关键是,要让赤阳谷相信,我们真的怕了,真的想‘破财消灾’。” 她看向玄烨真人:“此事,还需要真人与万里阁那边周旋一番。最好能让他们主动提出,在某个‘绝对中立且安全’的地点进行交接,例如万里阁在泸霭国最大的分舵,锦官城万里阁总部。那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赤阳谷和噬魂殿就算想动手,也得顾忌三分,反而更容易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我们是真心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寻求一个‘公平’的了结。” 玄烨真人捋须沉吟:“锦官城万里阁总部……倒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有万里阁设下的强大禁制,寻常修士不敢轻易在那里闹事。若真能在那里设局,倒是有几分把握。只是,万里阁向来不参与宗门纷争,要让他们配合我们演这出戏,恐怕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林小花微微一笑:“真人,这就要看我们的‘说辞’了。我们可以告诉万里阁,噬魂殿的目标是开启上古魔物封印,一旦成功,整个泸霭国都将生灵涂炭,他们万里阁也难以独善其身。如今我们设计引出噬魂殿的爪牙,将其一网打尽,乃是为了泸霭国的长治久安。万里阁只需提供一个‘平台’,并‘适当’地传递一些消息,便能为天下苍生立下一大功劳。我相信,万里阁的高层,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至于代价……事成之后,我缥缈宗愿将此次缴获的部分战利品,赠予万里阁,以作酬谢。” “哈哈哈,”玄烨真人朗声笑道,“好一个‘为天下苍生立功’!林小丫头,你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倒是让老夫也自愧不如啊!好,此事老夫便亲自与万里阁的钱大海阁主商议一番。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取舍。” 洛云凡也补充道:“锦官城乃上官家的地盘。若能说动上官家主上官鸿,在暗中配合,我们的胜算便更大了。毕竟,上官桀与噬魂殿勾结,上官家与噬魂殿也算是不共戴天。” 林小花点头:“上官家那边,可以由我们出面接洽。之前与上官文轩长老已有过初步接触,相信他们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计议已定,众人便分头行事。 玄烨真人当即修书一封,命洛云凡亲自送往锦官城万里阁总部,与钱大海阁主密谈。 林小花则与慕容云飞、沈清荷一同,再次拜访了上官文轩。 上官文轩听闻他们的计划,以及玄天宗的介入,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曲折。 “林仙子,慕容道友,”上官文轩沉吟道,“你们的计划虽然大胆,但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只是,噬魂殿行事诡秘,实力强大,赤阳谷也非易与之辈。若在锦官城动手,稍有不慎,便可能波及无辜,甚至引火烧身。” 林小花道:“上官长老的顾虑,我们明白。所以,此事需要周详的布置。我们并不期望上官家直接参与战斗,只需贵家族在关键时刻,能协助封锁锦官城部分区域,防止噬魂殿妖人逃窜,并约束城中其他势力,不要轻举妄动,便已是最大的帮助。当然,若上官桀的人马有所异动,也请长老及时示警。” 慕容云飞补充道:“上官桀与噬魂殿勾结,图谋镇魂鼎,其心可诛。此次若能重创噬魂殿在泸霭国的势力,对上官家而言,也是除去一大隐患。” 上官文轩思虑再三,最终点了点头:“好!此事我即刻禀报家主。相信家主会做出明智的决断。毕竟,与虎谋皮,终非长久之计。” 与此同时,秦正正和石钺也没闲着。 秦正正换上了一身破旧的道袍,脸上抹了几道灰,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落魄宗门的倒霉弟子。他带着石钺,以及几名玄天宗友情“客串”,同样打扮得凄凄惨惨的弟子,怀里揣着几件从缥缈仙宗库房里翻出来的,积了灰的低阶法器和一些不值钱的灵草,哭丧着脸就往锦官城最大的散修坊市去了。 一进坊市,秦正正便开始了他的表演。 “各位道友,各位前辈!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这些缥缈仙宗的弟子!”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起来,“我们宗门遭了难了!被那杀千刀的赤阳谷给逼上了绝路哇!他们要抢我们的镇山之宝,还要我们交出无辜的凡间女子!我们宗主和长老们不肯,他们就扬言要踏平我们山门啊!” 他一边哭诉,一边将怀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摊:“这些是我们缥缈仙宗最后一点家当了!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求各位道长高抬贵手,随便给点灵石,让我们凑点盘缠,逃命去!呜呜呜……缥缈仙宗,完了!彻底完了!” 石钺在一旁也是“悲痛欲绝”,配合着“师兄”的表演,时不时地抽噎几声,捶胸顿足。 周围的散修和路人渐渐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哎,这缥缈仙宗我知道,以前也算是个有些名气的炼器宗门,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 “赤阳谷?他们也太霸道了!为了点东西,就要灭人满门?” “嘘!小声点!赤阳谷和那些黑袍人走得很近,咱们可惹不起!” 秦正正的“哭诉”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坊市,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锦官城其他区域扩散。 那些赤阳谷和噬魂殿安插在城中的探子,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他们将信将疑,但看到秦正正等人那副凄惨的模样,以及他们变卖的那些确实不怎么值钱的“家当”,心中也信了七八分。 “哼,缥缈仙宗,果然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一名负责监视的噬魂殿黑袍人,在暗处冷笑一声,迅速将消息传递了回去。 赤焰长老收到消息,得意洋洋地捋着山羊胡:“哈哈哈!老夫就知道,那缥缈仙宗不过是群软骨头!略施小计,他们就撑不住了!传令下去,密切关注缥缈宗和玄天宗的动静!等三日期限一到,他们若不乖乖献宝,老夫便亲率大军,踏平他云渺山和缥缈峰!” 然而,他并不知道,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正在悄然向他和他背后的噬魂殿张开。 锦官城,万里阁总部。 钱大海阁主看着洛云凡递过来的玄烨真人亲笔信,又听完洛云凡转述的计划,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洛公子,玄烨真人的意思,老夫明白了。”钱大海缓缓开口,“此事关系重大,一旦处理不当,我万里阁也可能引火烧身。噬魂殿的手段,老夫也是有所耳闻的。” 洛云凡微微一笑:“钱阁主多虑了。此事若成,贵阁不仅能获得丰厚的回报,更能为泸霭国除去一大祸害,赢得万民敬仰。玄天宗与缥缈宗,也必将铭记贵阁的援手之情。至于风险……有我玄天宗和上官家在,相信能将风险降到最低。而且,噬魂殿若真在锦官城闹事,损害的也是贵阁的声誉和利益,想必阁主也不愿看到那种局面?” 钱大海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好!既然玄烨真人和洛公子都这么说了,老夫便舍命陪君子,赌上一把!不过,事成之后,缥缈宗所说的‘部分战利品’……” 洛云凡笑道:“阁主放心,缥缈宗的林仙子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而且,我玄天宗也会另有谢礼。” “哈哈哈!有洛公子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钱大海抚掌大笑,“具体事宜,我们再仔细商议一番。务必做到天衣无缝,让那些妖人有来无回!” 一时间,整个泸霭国修仙界,因为缥缈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暗流汹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三日之后,那场即将在锦官城万里阁上演的“献宝求和”大戏。 而作为“导演”之一的林小花,此刻正在揽月轩内,对着一张刚刚绘制完成的锦官城地图,仔细推敲着每一个细节。 “万里阁总部,地处锦官城最繁华的区域,周围街道纵横交错,店铺林立,确实是个容易隐藏和设伏的好地方。”她喃喃自语,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赤阳谷和噬魂殿的人,如果从东城门进入,必经朱雀大街……这里,可以安排第一波伏击……若他们警觉,试图从北面水道逃窜,则……” 她的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智慧光芒。 不就是打信息差,搞心理战,玩资源整合吗? 这些,她熟啊! (本章完)